------------ 平凡的生活,高深的道 ------------ 出处和典故 网上摘下来的。 我不如叫折柳或者若酒算了。 哈哈。 捂脸笑。 眼泪自指缝间流下来。 如最后一句。 心。 如死灰。 *******网摘内容******* 白茶清欢无别事 我在等风也等你 若酒折柳今相离 无风无月也无你 象喝着清茶一般没有太多的味,象顺风一样顺便等着你,苦酒折断柳枝今日分离,从此我的世界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你了。很平淡的日子,但有了你以后,每天似乎有了等待,本以为这段情会象柳枝条一样难以折断了,但还是分离了,这痛苦象喝了苦酒一般,自己的世界里再不会有风花雪月和你了。 跟我走吧 忐忑给你 情书给你 不眠的夜给你 三月的清晨给你 雪糕的第一口给你 海底捞最后一颗鱼丸给你 手给你 怀抱给你 车票给你 跋涉给你 等待给你 钥匙给你 家给你 一腔孤勇和余生六十年 全都给你。 ------------ 游戏*人生 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偶然。数不清的偶然凑成了一段段神奇美妙的人生。所以,小说家们总是说,无巧不成书。 我在WX上玩小游戏。玩得很嗨。因为直接用小程序就好,你不用下APP,不会占空间,也不会耗内存,而且,公司的网管好像查不到呃。 呵呵,小秘密。毕竟有时候上班会遇到很多不开心的事情。烦闷不已的时候,打开游戏,给自己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便能暂时地忘却这些不虞,指挥游戏里的自己,看那个小小的炫丽的人儿在另一个空间里奋斗,不管是打怪升级,还是探险取宝,都会很有趣。或者,人天生就是有控制欲的吧? 当然,倘若在游戏里还能和别人交流,聊一聊升级,骂一骂对手,这游戏,便就更真实了。 我在游戏里认识了小星星。 他一开始并不叫小星星。进游戏系统会自动给名字,当然,也会赠送改名卡。其实,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所以我的改名卡很久很久都没有用过。 系统给小星星的名字叫公孙望月。挺好听的。 嗯,我的名字叫西门晓康。系统会有很多名字备选,之所以选这个,一方面是因为我喜欢负剑站在屋顶上吹风的大侠西门吹雪。另一方面,我要考试了,政治试题里有一题,说2020年我国要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然后针对小康社会进行了一系列的展开。这道题我一开始选错了,所以翻开书看了一下,对小康社会也颇多向往。于是,我觉得西门晓康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呢。 扯远了。还说公孙望月。他们那会儿在游戏里已经很活跃了。总是叽叽咕咕地讲话。一起去刷怪。 他们团队里有个叫熊熊的玩家。可惜后来好像没玩了。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抢我的怪,战力高,分分钟秒我…… 我听见他们在聊天。公孙望月在游戏里的老婆叫无心夏梦。 嗯,没错,这游戏可以结婚,可以离婚,可以举办婚礼。还有专门的情缘任务。大约现在的游戏都有这些功能吧?没毛病。 熊熊说,孙,过来打龙。孙媳妇,一起来。 噗-- 然后公孙望月抗议:“能不能不叫孙,我叫公孙?不行叫月也可以?” 熊熊表示:你叫公孙啊,孙多简单啊,又顺口又方便。叫啥月啊? 然后熊熊开使更起劲地叫:孙,过来这边。孙,来打副本 孙媳妇呢?孙媳妇,给你装备! 所有的对话如果不挑选,就会自动发世界。大家都看得到。 其实游戏里人不多。 我就一边玩一边看,看他们热热闹闹地对话。 游戏里他们一起的人都笑疯了。 我也快笑岔了。 这名字……这简称…… 公孙望月终于表示受不了了。 他表示要改名。 估计他之前也不叫公孙望月。因为他的改名卡用掉了。于是满世界问改名卡在哪里。 改名卡用掉了要花钱买的。还不便宜,1000元宝。 不过公孙望月是VIP玩家。他还是蛮有钱的。:) 过了一会儿公孙望月改名了。他出现了。 我加了他的好友,游戏里加好友,可以互相点赞,平台当然要鼓励加好友,死气沉沉的游戏是没有人会玩的对不对?所以一开始的任务里就有加好友,做了是有奖励的。更何况这些玩家们如此活跃,喊喊叫叫,让你觉得知道面前乱跑乱跳打怪升级的背后,有一个真实的灵魂,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不加好友都对不起我自己。 于是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一封信。 您的好友公孙望月改名为星宇。 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然后星宇上线继续打怪并且继续和朋友们聊天。 熊熊开始叫:新媳妇。打怪。 新媳妇,这边来。 笑喷。 星宇一边开始笑骂熊熊,一边说,我本来打算改名叫公孙狼的,想一想还是算了,叫星宇比较正常。 嗯,我忍不住插话了,叫公孙狼也挺好,狼媳妇。 孙媳妇,新媳妇,狼媳妇。 星宇虽然成功改名,但这个改名计划应该还是叫做以失败告终。 因为他成功地让我们又调侃了一把。 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一边打怪一边开心。 我也很开心。 这是游戏的世界。放松开来,笑上一笑,这是游戏的世界。却掺入我们活生生的人生。至少,能解解闷。 让你在烦恼的时候,不去做其它的傻事儿…… 他们的仙盟,叫天下。盟主是我们这个服里的一号玩家,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叫隐帝。 排在第一,当然就是皇帝了。 我看见皇帝的妆容很威风,金光闪闪。威风凛凛,皇后叫宁岳尘,等级也很高。装备都很好。 皇帝皇后叫着玩家们去攻城略地。也好威风。 我有一种远远看着他们玩的感觉。因为他们都是VIP玩家。VIP表示有充钱。 充了钱战力才能更高,升得更快。 当然,还有通过玩游戏赚钱的。云朵是资深的老玩家,表示赚了七八十块钱。怎么赚钱我不是太懂。大约是平台方吸引玩家的一些策略吧。 我喜欢进游戏,但不太想在里面花钱。 我妈对玩游戏深恶痛绝。如果知道我居然玩游戏还在里面花钱,我耳根铁定不得清净。 我加入一个人最少的仙盟。叫什么?不装屁遭雷劈…… 嗯,这名字好奇怪。然后,盟里只有一个人,除了盟主不疯魔不成活,没有人。 因为知道以前玩的一些游戏里,大的盟很难进的!以前玩征途什么的,要进个大盟战力要到很高很高,还要每天玩成盟里的任务,很烦的。 所以我决定找个最简单最没人的盟进。 一点就加入了。 加入两天我就成了盟里的长老。因为没人啊。所以除了盟主,我就是长老。(哈哈) 于是我每天顶着这个超级长的装逼的名字在游戏里跑。 对,每天都进一下。每天游戏里都会有好多东西领。只是为了奖励和鼓励你每天登陆。平台也不容易。我想替它说:我要要留住玩家我容易吗! 其实小程序里的玩游戏的人很少很少。我在的这个服,说话的也就我刚谈到的天下盟里的那几位。 仙盟里是有盟怪可以打的。显示着一代二代一直到一百代的字样。但我这个盟里的怪从一代到一百代都是灰色的.礼包也是灰色的.我点点点,它没反应. ------------ 灵魂都很寂寞吧? 灵魂都很寂寞吧? 我跑进去打它,它一巴掌就把我给拍死了。 哦,我开始明白,这个盟怪得人多势众才打得死。 装屁遭雷劈这个盟真是死气沉沉啊。 后面连盟主都不太上线了。 我在游戏里转悠了几天,受不了这个寂寞孤单冷的盟。开始想换一个盟。我想着大盟肯定是不好进的。应该是这样吧。总会有战力要求什么的。我肯定进不了。 哦对了,我结婚了。 因为到三转的什么就可以结婚了。 为什么叫转?我也不明白。总而言之游戏里的角色并不只是升级这么简单。你可以升很多很多级,几百几千级。游戏里可以转生。转生以后就可以开放更多的角色。你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玩。三转以后,可以开一个女角或再开一个男角。嗯,六转以后可以开两个。如果再花钱呢,再开两个角色。就是说,普通玩家可以开三个角色。小小的屏幕上,三个角色花花绿绿一起前行一起打怪一起做任务。还各有各的动作招式,各有各的生命,各有各的表情。死掉两个剩一个时也能继续干活。 所以,即使游戏里没有其他人理你,你都不用担心会寂寞。 无论出行到哪里,做副本还是打BOSS,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装备五光十色,技巧五花八门。很热闹。 好多年没有玩过角色游戏,是谁想出这样比单角色更能排遣孤单寂寞的法子? 哈哈。 突然觉得这么一讲,玩游戏的人灵魂其实都很寂寞。 不是吗? ------------ 我爱上我的剑仙 我爱上我的剑仙 游戏里三转就可以求婚了。点开求婚页面,里面有好几个征婚的女孩子。哦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玩的是男角? 一开始觉得星罗法师的角色服装好飘逸好帅气,所以进游戏时就没有理会它的默认设置,没有选剑仙,而是选的星罗。但是我吃亏了。星罗战力低。比剑仙低很多的。所以我走了好大一个弯路。 但只是游戏而已么。我不太在乎这个。战力低点儿就低点儿吧。也没什么。 可是当第二个角色剑仙打开以后,我开始不淡定了。 首先,剑仙的角色图标比星罗要帅。好帅好帅。是那种很酷很冷的帅。而星罗的图标,稍微有点儿娘。 游戏有请焦恩俊来做代言,嗯,星罗的角色呢,就有点点像焦大仙。总而言之,我觉得有点儿娘。焦大仙的粉不要揍我。只是对比出来的感觉。 而且我接下来发现,无论打什么怪,不管是BOSS还是副本,剑仙总是默默地冲在最前面。 一开始剑仙没有换服装的时候,是一套红黑相间的衣服。很显眼,很削瘦,很帅气啊。 只要有怪了,剑仙总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马当先,把天音和星罗护在后面。星罗拿着一把扇子,虽然也战斗,却像军师一样,总是在最后面。 但要命的是我先开的是星罗,所以星罗的角色是主角色,战力和生命都最高的。 于是我的剑仙每每默然无声英勇无敌地冲在最前面,就总是最先被打死的那一个。 很快血条就清空了。很快他就倒下了。红色的身影孤单地倒下,倒在地上死不冥目。留下星罗和天音挣扎一会儿最终扛不住然后全军覆没。 我帅帅的剑仙好可怜! 可是他又这么英勇无敌!敢于担当!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永远冲在最前面,几大步地甩开战友,保护战友,然后死得最早,伤得最惨! 我好心疼他。 我都快爱上我角色里的剑仙了。 虽然每个人的角色里都有剑仙,但如果不是先选星罗,一定不能发现剑仙的伟大! ------------ 游戏里的老婆 游戏里的老婆 我选了个名字好听的女孩儿。叫郝连若芙。 肯定是系统给的名字,可是听起来很清秀啊。点向她求婚。求婚要花520个元宝。这点儿元宝我还是有的。过关闯将是会掉元宝的! 郝连若芙很快就点了同意。 然后我角色打开后,头上就有了称号:郝连若芙的夫君。 求婚完成后是可以结婚的。但是要花28000个元宝才能举办婚礼。元宝很贵的呢。充100块可能才送2万的元宝。 我没那么多的元宝,所以当然结不起婚咯。 玩了这么久,也没见谁结婚。至少我没碰上过。 2万多个元宝都可以砸出多少装备提升多少战力啊!还可以买战骑啊!可见大家都很清醒呢。 没有婚礼娶了人家做老婆有点儿涩涩的。尤其对方还是个VIP。还是天下那个盟里的玩家。 我更显穷酸啊。 于是不太敢在世界频道里吱声。 但是每当郝连若芙一上线,我就在私聊频道里叫她:老婆老婆! 一边在手机旁边窃笑。 然后收获到旁边坐着的老公看神精病一样奇怪的眼神。 呵呵。角色换得有点儿奇怪,我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郝莲若芙明显不习惯我这个未曾会过面的夫君。 是的,他们盟里有自己的活动,我角色太低微,参加不了。 所以郝莲若芙只回过我一个字:呃…… 后来,郝莲若芙很快就不上线了。 连接好几天都不上线就通常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忘记了这个小程序的游戏了。 通常也就意味着:这个角色,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来玩了。它永远都会是灰色的了……从此都不会再有上线的提示了…… 我觉得好可惜啊。 都充钱了啊,都是VIP了啊,不上线多可惜啊。 啧。 我真是一个游戏里的穷酸:)。 ------------ 老大隐帝 老大隐帝 没了老婆的我继续在游戏里游荡和流浪。看天下盟里几个玩家热热闹闹,打怪做副本,互相叫着帮忙。看他们唤着名为隐帝的皇帝玩家去打难打的修罗王,口口声声:老大!老大! 隐帝看起来挺忙,不是很经常在线,只有有各种活动时才会上来。也不大讲话。挺有王者风范。一讲话必然全服皆知。因为他有发言气泡。也不知道是当了皇帝系统特给的,还是自己花钱买的? 反正隐帝一说话,屏幕上就会有一条气泡,大家们都能看到。想不看都不行…… 而且一般隐帝出场,几乎万事皆解。虽然我不能亲见,但是从对话里能感觉到: 老大,帮我打白泽 发援助! 不到几秒,系统里就公布,玩家某某给予白泽最后一击,获得极品装备! 老大,来修罗,40%血了! 于是隐帝应该是一招致命,于是系统满世界公布:玩家家隐帝击败修罗王,获得修罗王称号,获得极品幻彩石! 接下来一系列玩家名字排排坐,个个都得各种红品游戏道具,看了让人眼馋。 有个老大真不错呃! 我也想要有个老大了! 看着这些,我满屏星星眼了! 而且隐帝老有钱了,一上线就充钱买礼包,然后各种抽奖,合装备,洗练武器,满屏满系统都是公告: 恭喜玩家隐帝充值获得超级回馈大礼包! 玩家隐帝抽奖幸运获得永恒宝箱! 玩家隐帝抽奖幸起获得青冥宝剑! 玩家隐帝幸运抽取100%元宝! 玩家隐帝成功合成金圣宝剑!战力大增! 玩家隐帝成功合成金圣宝衣!战力大增! 玩家隐帝成功成就金圣套装!战力激增,所向披糜! 恭喜玩家隐帝洗练出神级技能旋风杀! 恭喜玩家隐帝洗练出圣级闪避绵羊神功! 于是底下世界对话框里沸腾了: 什么鬼?绵羊神功? 老大变成一只绵羊? 不,你错了!可能是一群绵羊! 哈哈哈…… 顿时笑声一片。 而始作俑者发了个滴汗的表情,继续淡定洗练,系统继续发着各种标红的恭喜,圣级神级技能不断…… 我角色低微,还没到这个境界,所以并不知道洗练是啥场景,总而言之是可以加战力变厉害了! 是了,这游戏并不是上线就什么都能玩的!要随着等级和转生数的提高而逐渐打开各种功能。 比如50级以上才能点开聊天窗口看各种聊天,3转以后才能结婚,9转以后才能结义,上线第三天才能拿到宠物,七天以后才有明星伙伴相陪…… 没错,这个天数是我们过的日子,真实的日子,你得睡一觉等一个日出日落以后再上线才有…… 嗯,这游戏……逼真又蛋疼…… 虽然我没有蛋…… 我替大家疼不行吗!? 捂脸笑哭…… ------------ 我想当皇后 还有时间,所以,再写一章。 我把书的链接丢到群里给我的玩家朋友们看。我们一起经历的故事,当然要一起分享。于是有以下对话: 石头:小媳妇书写得挺不错的~ 石头:就是太少了。 遥不可及:白眼 各自安好。:老大已下线,小康要没得写了 石头:人生总是没有那么完美噻~ 各自安好。:估计几十章就写完了 石头:7章就没了。 各自安好。:不是9章吗 (嗯,解释一下,石头是大王,遥不可及是小瑶。各自安好是云朵。 而且,就如云朵所说,大王已下线。小康没得写了。谁知道还能写多久,还能写多长呢? 没事,小康要说,玩家不散,书不完。 微笑。) 我早上来公司上班,看到这个对话,先发一大通开心表情感激涕零。呵呵呵,酷酷的大王说好,臣妾惶恐。臣妾表示很开心。今天一整天都要好开心……给好多好多星星眼…… 好吧好吧,不皮了,言归正传。 记得刚开始还没有加入天下盟的时候,我关注过这群活跃玩家的对话。没法子不关注呀,他们偷懒都发的世界,所以世界频道里全在滚动蓝色的对话,不想看都不行。 星宇:老大,小岳岳又不上线了。不会不来了吧。 小岳岳是隐帝的皇后,名字是宁岳尘。一个很威风很闪亮的VIP玩家。很多次听到她在打群攻和BOSS时和隐帝一起指挥大家奋勇冲杀。 隐帝:不知道啊。 星宇:老大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啊。媳妇一个都留不住。哈哈哈 嘿嘿嘿,看到这里我开始遥想这个隐帝,究竟有过多少个媳妇啊。 对话继续: 西门吹风:像我一样不结婚就得啦。 介绍下,西门吹风是游戏里的大将军,战力也很高。 星宇:吹风你还在等那个姑娘啊? 吹风:嗯。我答应过她的。 吹风:所有的游戏里我都不结婚。 哇,听到这里我星星眼。游戏里这位将军立刻就高大上了。 嗯,我最佩服情比金坚的人了!! 我就问:吹风你暗恋一位姑娘吗?你直接去找她啊,告诉她!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她。不要悄悄藏在心里。 爱要大声说出来,对不对 不给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留遗憾! 吹风没理我。不熟么。 然后他们继续聊天。 我心思可活络了。皇后不来了哟。皇后不来了哟。 贼笑。 那我可不可以毛遂自荐去当皇后啊? 哇,当皇后呃!一个服里的皇后呢!好激动!好兴奋!好拉风!我一定要去试一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而且这个隐帝挺酷的,挺有担当的,也不是个话唠,我看着挺不错的! 另外,当皇后肯定可以多拿到好多游戏道具,我看过了,每个周一周二抢官职,各种官位都可以凭实力来抢,但唯独皇后这个职位,是不能抢的! 贼笑啊。你看我又懒,不愿意升级,又穷,不能做VIP,所以,当然是抢不到官职的,可是如果当了皇后,那就一劳永逸啊! 啊啊啊,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就是这样想做就做的人。说干就干啊。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我就非常突兀插话了:我来给你们当皇后好不好? 整个世界的对话群里就默了一默。 对了,我这个时候已经脱离了我的不装屁糟雷劈的盟,跳到天下这个本服第一的大盟里来了。 其实跳盟特别简单,手轻轻一点盟底下的申请两个字,立刻就过去了。当然,这是因为我当时看到天下盟里皇后宁岳尘说,老大,清下盟里的人。好多人不上线了。 然后我点进去看盟列表,天下盟里原本满员的人数一下变成了45,我觉得这是个进盟的好机会。果不其然,一点就进了。并没有什么战力要求,也没有什么等级要求。 所以你看,其实很多事情,原以为很难,其实可能真的很简单。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尝试去做。说不好,一做就成功了!五十和五十,对半的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如果我早一点试,就不会在游戏里瞎流浪这么久啦! 因为是同一个盟里的了,大家上线下线都能一眼瞄见,清楚彼此的行踪,就有了一种信赖感,类似于: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种吧。 所以我这么突兀地表达出来了我的愿望,大家只是默了一默,可能也吃了一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继续狗腿:真的,我来做皇后吧!保证不会突然消失! 然后星宇就哈哈了:小康你是男的。男的我们老大不要。老大不搞基。 我急了:我是女的。开了个男号。 星宇怀疑了:女的能有这名字吗?西门晓康? 我又急了:这不系统给的名字吗?我没改。改名卡都还没用呢。 这话说得大家都信了。 隐帝没开腔。估计被吓着了。 然后我继续瞎乐:我正好离着婚呢!离完了就能结了!哈哈哈离完婚我就是钻石王老五了! 然后连发狂笑表情。 隐帝看这惊悚的表情,就悠悠来了句:小康你是男的吧。 我就差拍胸脯嘭嘭响来保证了:女的,我真是女的,绝对不人妖!离完我就能换个女号! 这游戏不是有三个角色么?把天音当主角自然就是女号了。 隐帝又不说话了。 我顿时就气馁了:不给当就算了! 隐帝半天憋了句:也没说不给当…… 嗯,那说明还是有机会的吗?我乐了。坐在电脑前哈哈哈。 女儿凑面前好奇地问:妈妈你笑啥? 我超极白痴地得意了:我说不定能当皇后了,皇后呢。一个服的皇后! 女儿不玩我喜欢的这类网游,她玩我的世界和平精英吃鸡那一类的。对这种不下APP就能玩的角色游戏丝毫不感兴趣。 所以她新奇地盯了我一眼,又盯了游戏一眼,然后问:你不是结婚了吗。 不是有老婆了吗? 她不上线了!我把她离了! 女儿鄙视我,切了一声走开了。 ------------ 便宜的皇后 游戏里离婚也是有程序的。如果两个人都在线的话点立即同意就能离。 如果对方不在线的话,要么就等三天,婚约自动解除。要么就花2000多元宝解除婚书。 我的前妻郝莲若芙不在线。 我又是个穷酸,所以没有舍得花元宝去离婚。 于是我顶着一个小小的方框里的离字继续玩。 我进了隐帝大人留言的群。加入群应该会方便很多吧,有什么活动大家一招呼全知道了。 进群的感觉很新奇。 游戏里虚拟的玩家突然就变成了现实中活生生的同类。每个人有自己的头像,甚至还能看到朋友圈。突然就变得鲜活起来。 我申请进群的时候名称是微信本名,奶之坊的小湘。 微信群里叫星宇的玩家突然问了句:奶之坊的小湘?你是不是在写书? 我当时没在线,过了好久才看到这条消息。 靠! 这条消息震惊了我。我的确是在更文,但叫这个笔名的,只是在另一个网上。 这么巧!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我竟遇到了碰巧也在玩游戏的编辑?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网编吗? 过了很久星宇上线看到消息,回我了:没有,我看了你写的书。 哇,居然能看到一个活的读者! 天知道我写书有多么孤单啊!我的书写得不好。而且我也没有坚持更新。很少有读者给我留言。 很多时候写不下去就挖个坑在那儿不动了。也不去更新了。 因为没有留言,没有动静,缺管互动,也不知道有没有读者。所以,写不写,都觉得没关系。弃不弃坑,都是自己的事情。 毫无负担…… 可是今天在一个游戏的群里,居然会遇到一个活蹦乱跳的读者呢。 我激动了。继续小心地问:你看了我哪一本啊? 星宇说,慈符。然后问,真是你自己写的啊? 我的笑容凝滞了一下。那本我好久没有更新了呢。写了几章就丢那儿了…… 好丢脸啊。 星宇说,挺好看的,继续更啊。 我捣头如蒜。 刚好才开始写,我要把星宇这个角色写进去。 我开始和星宇讨论这个角色的性格。一个出身世家的孩子。一个背负着家族希望和命运的少年。将要娶一百个老婆才能让长辈们安心的种马…… 我也真的开始把星宇加进我的书里去,我决定要继续更这篇文了。 你看,世界很大,可是有时候你就是会遇上认识你的人。 很开心。 游戏里,三天之后,我的婚终于离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婚是离掉了。但是隐帝大人很少上线。所以我的皇后梦能不能实现暂未可知。 但这几天我和小星星他们混得老熟了。 其实当皇后可能也并不是很有意思。我的头像还是个男角,要不我再打个人结婚吧。 我挺中意游戏里的玩家宁慕青。我们叫她小青。 她不太喜欢说话。有时候上上线,打打怪,特别正常的一个女玩家。不像我这种女扮男妆还特别能嚷满世界叫哈哈。 我喜欢她的名字。也喜欢这种挺正常的性格。 于是我向她求婚,在求婚时我琮在世界里发言给小星星:小星星,我要求婚示爱了! 小星星一头冷汗:你又看上谁了?你要去祸祸谁? 我哈哈笑。 然后发求婚的彩礼520个元宝和玫瑰花给小青。 然后我被无情的拒绝了。 当然会被拒绝。是我我也会拒绝的。 因为我这种行径真的像个轻薄的登徒子啊。 我在群里和游戏里都很活跃。像个话唠。所以,其实并不招人喜欢吧。 有一天上游戏,当隐帝上线时,小星星向他汇报:老大,你家岳皇后刚刚上线了。一会儿又下了。 我心里一沉,想着完了完了,皇后没得当了。正主儿回来了。 隐帝说:嗯,我让她上来的。 然后没下文了。 没下文了…… 我想当皇后的梦大约要破灭了。 有一天在群里聊天,隐帝突然问:小康,你婚离完了吗? 离完了啊。 我汗一个。他终于想起来了吗?我女生一个,我求个婚容易吗?再给我同样的场景,如今都是认识的人,我是怎么也不会再开这个口的了! 离完了那上线咱们结吧。 哦。好。 于是我上了游戏。 隐帝也不知在干什么,弄了半天说,你怎么还是男角啊?我求不了婚。 我已经变了女角啊。我想了想,大约是我离婚后没有点过情缘那个界面,所以隐帝大人找不到我。 于是我说,那我来吧。 一点情缘的界面,就看到隐帝的头像。点下他那威武的皇帝头像,系统发送一条信息:确定用520元宝向隐帝求婚? 我点了确认。 界面马上就有了称号:隐帝的娘子。 呵呵呵,我用520元宝,就当了皇后了。 真是个便宜的皇后呢。 ------------ 调戏大王的甜蜜 结了婚当了皇后,当然很多东西不一样啦。 比如我每天可以领的元宝就多啦。从以前的100多直接翻了十倍变成了1000多。 然后有权限去宣战攻城战,领地战,自动预约怪物围城什么的。 我很开心。 隐帝大人的称呼不是很好叫唤。 我总不能直接叫隐帝吧?小星星云朵他们都叫他老大。可是我不想叫老大。感觉怪怪的。 于是我叫他大王。 游戏里只要大王一上线,我就叫:大王大王! 然后发一长串爱心拥抱亲吻的各种表情。 呵呵呵。 发表情又不要钱对不对。 这是游戏对不对,又不是真的…… 呵呵呵……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东西真不能乱发。别玩火,火会焚身。别动真,日久会生情。 我这么一发,大王就回复我两个亲亲抱抱的头像,然后叫:小媳妇。 游戏里同盟的人受不了:你俩个不要一上线就秀恩爱行不? 云朵说:秀恩爱死得快! 我就转来对着云朵狂发拥抱亲吻的表情:云~~~,这是打招呼,不是秀恩爱。 但同盟里的人应该是真的受不了我们这样的表情,接下来不久,整个盟里常在一起玩的,几乎都结成婚。有了甜蜜的对象。 这一段时间我们盟里真是如火如荼,相当热闹。 然后呢,线下我们还有群。 早上上班时我们聊一下,下班时也会聊聊。有时聊游戏,有时聊其它。 我会在群里调戏大王,用微信里汤圆酱的表情,那些表情里,汤圆酱拍指着自己的肉乎乎的圆脸蛋儿卖萌。 我是这么调戏的: 大王大王! 然后发表情: 汤圆酱憨憨地拍左脸:亲这边, 汤圆酱憨憨地拍右脸:这里也要。 汤圆酱憨憨地拍两边脸颊:两边都要! 然后发个汤圆酱抱抱的表情。 大王一开始是汗一个,笑哭。 多发了几天大王免疫了,会回我。 比如小可爱给了你爱的一枪。 或者发个大狗,嘴一张,嗷呜一口把小狗连头都给含里面了,配文是:亲你一大口 我狂汗。 日子就这么笑笑闹闹地流逝。 游戏过了几天呢? 我不记得了。你看,快乐的日子就会不记得过了几天。 为什么要数天数呢? 因为游戏里很多新的场景玩法和功能是用天数来累积计算的。 比如23天开仙魔争斗。24天才能参加怪物转城。46天开启轮回BOSS等等。 大王很少上线。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忙。 所以,有一天,他抱怨:玩个游戏比搬砖还累! 嗯,他从来没说过他干嘛的,反正他总说他在搬砖。 动不动就是要搬砖去了。 听他说比搬砖还累我就偷笑。可不是吗,谁有空老上游戏呢。 是啊,谁有空老上游戏呢? 所以,我们注定是不能够长长久久的。 ------------ 一天就是一千年 大王最近更忙了,几乎都不太上游戏。 我有点儿小怨气了。 因为在游戏里,其它人都会很开心,一起帮忙做任务。但我很孤独。 说起来这也是我自己惹的祸。谁叫我那会儿要秀恩爱发些表情呢? 看的人会受不了的。 我这才明白别人的感受。一个人在游戏里玩,看到别的玩家成双成对大秀恩爱,心理上会不舒服的。 难怪大家们那么快全结婚了。 我郁闷了。 不过大王上线我还是很高兴的。 每次他一上线我就高兴地招呼: 大王大王! 有一次在吃饭。玩着游戏打着怪 。 然后大王上线了,懒得打字,我就用语音录入:大王大王! 结果语音输出:大黄大黄 我狂汗。 我们公司养了条大狗,它的名字就叫大黄。 我连忙把字删了,幸好没有发出去啊。这怎么听怎么像在叫大狗啊。 大王是有尊严有脾气的,是要小心宠着的,不能随便得罪的! 后来有一天我想起这个来,决定要在群里面讲给大王听。 我就告诉大王: 大王,有一天我输你的名字的时候,本来要打:大王大王,结果语音输出成了:大黄大黄 大王没什么反应。我接着描述: 锅盖准备…… 斗笠准备…… 蒲扇拿好…… 破帽拿好…… 大王,大黄是我们公司的……大狗的名字…… 几秒后,大王发了个笑哭的表情。 我开始一条一条地撤微信的消息。把下面的全撤掉,只留下大王大王和大黄大黄两条文字。 大王终归是大王,有大王的尊严,不可以随便冒犯对不对? 所以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微信的这个撤消息的功能是多么好玩啊! 我玩好开心,好甜蜜。 大王不大上线,不大说话,却有权威,因为大家都叫他老大。 我是皇后,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维护大王的尊严。用这些可笑的方式。 其实,我真的很在乎我们家大王呢! 后来小瑶上线了,茫然地问:大黄? 我得意地笑了:消息被我撤了,只能给大王看! 小瑶翻了个白眼:你俩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秀恩爱? 现在想想,真的是呢。 游戏的时间,大约一天就是一千年。 ------------ 灵魂的歌 游戏昨天突然就宣布要合服了。要把104和105都合到103服里来。 昨天小青就来群里报告,于是受了大王的委托特意练了号去刺探情报。 104服还好,是位女皇,战力才12亿。可是105服的皇帝,居然有93亿的战力。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而且105服的皇帝,名字超难听,叫朕射你无罪。 本皇后我,嗯,103服的皇后我,都不愿意叫这个名儿。我们简称他为93。 可是我们大王才有41亿的战力啊。 怎么办,合服以后,要是打架大王就要屈居第二了。而且我的皇后位子肯定也坐不上了。 这真是让人忧伤的事情啊。 不过这个服的情形挺诡异的,就这位皇帝奔着93亿去了,排行榜下来其它人全是2亿的。 看起来是个孤家寡人。 因为差距太大太远啊。 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合服。十二点多上去时,蛮热闹。多了好多新面孔。 因为大佬们没有来,所以静静天官就当了皇帝,过了把当皇帝的瘾。 然后大家都在抢官职。你方上罢我登场。 周一是抢官位的时间。 于是满世界都在宣告各种官位更替消息。 93上线了!嗯,他不叫93了,他上线的时候就有103亿了,一会儿又有105亿了。充钱抽礼包,各种公告明晃晃的闪眼睛。 本来合服了有三个盟。我们天下盟是第一。还有个天下之二排第二。105在第三个盟当盟主,叫天庭。 神奇的是,他明明是天庭的盟主,但是居然上线了一会会儿之后就跳来我们盟里,直接加入我们盟了! 真真是跌眼镜...... 大家一片欢迎之声...... 我说,那个,大兄弟,你能把名字改一下么? 没人理。 我说,无罪兄? 还是没人理。 小瑶说,等下无罪兄一刀砍了你。 好尴尬。我说大王还能挡他一招。 嗯,然后我又去世界里叫。 叫,无罪,你把名字改了呗? 嗯。还是没人理。 …… 算了。 我跑群里去打小报告:大王,那个101加入咱们盟了! 白小瑶:101? 我:就是昨天那个93! 白小瑶:人家105了 我看看,果然,这战力升级的速度! 我:怎么感觉他是来抢盟的呢? 云朵:他抢不走。 我们的对话成功地引起了大王的兴趣。 过了一会儿大王上线了。我没在,但我知道他上线了。 大王玩了一小会,几分钟的样子。就下来了。 然后进群了:“小媳妇儿,我把号给你玩了吧。我不玩了。” 群里下巴掉地。 不过其实也能理解。 当大王的,都有大王的傲气和尊严对不。既然当不了大王,不如不玩。 虽然大王告诉我们他很忙,而且以后有更高级的人罩着我们。 别的服的大王肯定都很厉害,战力也很高。 可是我们服的大王有我们啊。 不像105,一个人高高在上。多没意思呢。我直接怀疑他是游戏平台的工作人员。 肯定是。 所以我和大王撒娇。 大王不要嘛。 这个105和转角是一样一样的,不吭声不说话,什么都不理。 我们大王多好啊,能打能跳能说话。其它大王都是假大王,活像机器人! 大王捂脸笑。 大王我帮你玩号。你有空就上来呀。如果假大王敢欺负我,我就哭给他看!用大王的号哭! 大王:…… 大王:他不会的。 是吧?如果他还是欺负我,大王我就用你的号转个女角去勾引他! 大王顿时笑哭。 大王开始殷殷叮嘱:记得帮我打17转的BOSS。五行殿要打第一个。神殿BOSS…… 我立定报告:大王放心好啦!我不懂的话会去问云朵的!她肯定知道的!大王你放心! 大王果然把号的密码告诉我了。 你以为我会第一时间就拿着大王的号去上线吗? 不不不。 我忧伤地和大王说:大王,你要乖乖地忙。有空了就来上游戏。 大王捣头如蒜。 我又说,大王,这号是电话号码吧?如果你敢不上游戏!!我们!会轮流骚扰你的! 大王又笑哭了。 大王为这个号充了一万多块钱呢。 说不玩就不玩了...... 这得有多想得通啊...... 当然我们如果多多加油在群里经常嚷一嚷,大王还是会忍不住进去耍一耍的吧。 我忧伤地望着大王留下的那两串数字。 小星星出海了。 大王要罢工了。 这游戏里的快乐时光,就如这人世间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呀。 对了,今天合服,打怪就会得烟花,一点就绽放开来。游戏里烟花不断,就像过年一样。把手机屏幕都闪花了。 只是,每一朵烟花,都像一朵寂寞。 在现实里工作生活,辛苦奋斗,在游戏里成仙成魔。 每一个角色的后面,都有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这些灵魂,过着不同的生活,奏响着各种各样的歌。 只是我还是希望, 我们在游戏里的合唱,不要那么快就落下帷幕…… ------------ 世事变化无常 我都要被自己蠢哭掉了。 原先的网文网站抽了,不能发文不能看文,写了文只能放到草稿箱。但是最要命的,放入了草稿箱的文就如同掉进了无底洞,竟然我自己也看不了掏不出来!! 哭死! 我想说,我能不搬家吗?我怎么能不搬家!等到您正常了,我们的游戏里还剩几个人都不知道了! 天知道这两天发生了多少事情,我写了却不能更出来…… 云朵之前说,她可以帮大王的号练级。云朵很厉害的,是我们女玩家里最厉害的,对游戏摸得可清楚了。 可是我却舍不得给出去。那种心情很复杂也很微妙,也许以后想起来会轻轻微笑吧。 总之只是觉得,大王给我玩的呃。如今的游戏帐号,不是绑定的手机,就是绑定的微信。很私人的东西。绝不会轻易交给其它人。所以,哪怕只是源自于游戏里的信任,那也是很珍贵的啊。 当然舍不得给。 为了升级打怪,这个帐号的主人曾花费了多少时间来开心地玩呢? 玩游戏其实也是要动脑子的。装备要怎么合,宠物要怎么配,战骑要如何升阶,五行要怎么开打,这些,都是要费心神去处理的。 所以,即使只是一个游戏帐号,若不能认真地对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升到第一当老大的! 所以,我觉得这是种很珍贵的情谊。就像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玩,然后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给另一个人玩。也许只是曾经最喜欢的。但那也是不一样的。当然,这个帐号的珍贵程度随着大家对游戏的热情度的下降以及合区带来的冲击而逐渐下降。 打攻城战大家再也不在群里@隐帝了。打修罗也没有人来叫他了。 因为知道他不玩了。因为知道帐号后面是另外一个人了。 我们在游戏里,众星拱月呼朋引伴伙在隐帝地指挥下打架杀怪的场景一去不复返了。 大约现在要把帐号给云朵请她玩她也不要了。 笑哭。 你看,世事就是这样变化无常。 这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呢。 我们现实生活中也许要演绎好几个月才能达到的剧情,在游戏里不过一两天就能鲜血淋漓地体现。 其实我能预想得到,也许到了某天,当我想起来,当这个游戏还存在,当大王的帐号并没有修改,我还可以登上去看看。 可能游戏里不会再有我认识的人。 我孤独走过那些壮丽颓翻的廊柱,跳过一层一层的楼台高檐。远远看那些造型威武的神兽大王,威风凛凛的神兵神将。 只要我不去招惹它们,它们是不会过来给我一棒子的。 大王最近的一套神装是绿色的。非常环保的颜色。 大王的主角剑仙脚踏飞剑,身穿九五至尊的金袍,四角齐现,身后披风飞舞,神光弥漫。大王表情冷凝肃穆。默然站在屋顶,眺望四野。 对,这里,请把野字读音读成“ya”,音调同“哑”,这样,才更有古朴荒凉的静穆感…… 嗯,我还可以把我的西门晓康也上线,跳上屋顶,与大王相看两无言,再转过头去,望一望这游戏里的大好江山…… 时光如火,烧尽我们身后的所有绵延。 心思如海,淹没一切的惊涛巨浪。 我的大王, 我的游戏, 我心底里,最美好的记忆。 ------------ 爆照了!! 游戏总是从线上到线下这样的过程。 昨天群里面突然开始爆照片。 起始本来不过是我和小瑶在谈论八块腹肌。 后来星宇上线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讨论照片。 星宇把照片爆出来不到两秒又撤回去。 这样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于是我们都开始仿效。 但这样做其实是有难度的。 第一你不能离开手机,得关注大家的对话。因为照片稍纵即逝。 第二你网络要好。如果网络不好,你的手机还在转圈圈的时候,对方图片就已经撤回去啦。 于是你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小瑶的照片被星宇爆了。 星宇被小瑶逼着又爆了自己的照片。 然后是小光。接着是LLLCC。 一个接一个。 我们对大王其实特别好奇。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在我的想像里,他应该很黑,很高,然后,比较粗蛮的那种。是个像李逵一样的汉子。 可是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大王很帅气。皮肤很好。模样很霸道。胳膊上还有刺青。 而吹风大将军,这个在游戏里有时都要吐脏话的玩家,是个奶油小子。才18岁。 还是个孩子。 小光和小瑶都是顶溜溜的美女。 星宇的模样比较难以描述一些。他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颇长的脸形。嗯,值得一提的是他目前应该算我们这一群玩家里最辛苦的。他在海上出海打渔。都漂在大海上,吹着腥热的海风工作。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需要很辛苦地作业。大约要如此工作近半个月才能上岸。 没错,有点类似水手的工作。 而LLLCC,他女儿都有两三岁了,有一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超级可爱。 爆照片总是令人好奇的事情。 久不吱声的云朵军师也冒泡儿了。 在大家的强行逼迫下,云朵军师先发了个窈窕的背影照。据她说请直男拍的。看这高挑背影,个头怕不止一米七三了! 然后又发了个前置摄像头的自拍照。 注意,是前置摄像头哦。大家都知道前置摄像头像素很低的,拍出来的照片是很挑战人的勇气的!但从有点模糊的照片里仍旧能看到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美丽的双眼皮。略有一点倔强的女汉子气质。 很符合云朵军师在游戏里的气质啊。 结果就是,大家都是一等一的帅哥靓女啊。 鉴定完毕。 好像没有介绍我自己?嗯,西门晓康,大家都叫我小康,我是目前爆照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泪目啊。然后云朵哈哈地说,小康,你这发际线堪优啊。 继续泪目。我上中学时就被调笑过发际线。还是班上最帅气的男生调笑的,一辈子都记得! 那会儿六一,演什么节目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大家都要把头发全扎起来。男生往后梳,女生扎马尾。然后我就被班上大帅哥赤果果嘲笑了,他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小湘你这额头亮得,演清朝人都不有剃头了啊哈哈哈…… 我回家和我妈投诉了下,我妈安慰我:没事,额头根高的人聪明。 想想也是,我那时成绩特好的。学霸呢。 所以这事儿没给我带来阴影。我自信着呢。 没想到若干年后玩游戏居然又被调笑了啊…… 岁月饶心不饶人啊…… 笑哭…… 嗯,结果玩得开心的时候出乌龙了。 我们的照片一放一撤,于是不在线或者没关注的就都看不到。 而大王很因为繁忙没有及时跟进微信消息,于是并没有分清我们谁是谁。 他很想知道并且分清楚。 偏微信里对话超快的。于是在对话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于是大王有了被人戏弄的感觉。 大王是有权威的。不止是在游戏里,在微信里也是! 想来在生活中大王也是相当霸道的吧…… 大王生气了! 大王生气了,所以后果很严重。 大王隐匿了。 千呼万唤始不出。 可把小康康给吓坏了。 反正大王一直不出来。 小康康哄了好一会儿都不出来。 于是小康康上游戏去解压一下,顺带在游戏里和大家抱怨一下: 大王这脾气!真的是个小气鬼啊…… *** 其实小康康后来想了一下,知道大王是为什么生气了。 大王分不清照片,但大王肯定特别想知道被他叫做小媳妇的到底是谁吧?你会不想知道你游戏里嬉笑叫闹的夫君和娘子是谁么? 人之常情么。 所以说这游戏,其实是灵魂的游戏。 嗯,偏生后来大王被捣蛋的我们搞糊涂掉了。又或者,他心里其实也有他的希望。就像我希望游戏里的大王现实中是个黑大个,他也许希望游戏里的皇后在现实中长发及腰,大眼招摇…… 当大王气急败坏的不相信小康康发出的照片时,小康康也气急败坏地问:那么,大王,你到底希望是哪一个呢? 因为小光,小瑶,云朵的照片都各有特色,如上,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呀。 小康问得有点儿赤果果的挑衅。 大王暴怒了:我希望个捶子!我只想知道小媳妇是哪个! 然后大王说:算了!不纠结了!拜拜! 然后大王隐匿了。 *** 现在想想,突然想笑。 可怜的大王。 无奈的大王。 搞怪的我们。 永远不会忘记的场景…… ------------ 大王跑路了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伤感的夜晚。 一切起源于一个消息。 也许可以称为: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王终于亲口告诉我们,他去新区了。 大王原来跑路了。 嗯。就是跑路了。 大王自己偷偷跑去其它新区去玩了。 做得特别绝决。根本不在同一个平台。 我想每个人都特别失望吧。 只是每个人的失望有大有小而已。 大王是个不太多话的人。但是个相当有凝聚力的人。 我不太清楚这个盟是怎么建起来的。但他在盟里留了公告,给了群号,然后大家都按照这个公告进了群。他就像这个群的柱子。 可是如今,柱子自己走掉了。 没有柱子的大棚,还能撑多久呢? 大王丢下所有人,自己偷偷去了一个叫111的新区,小小的玩。 小小的玩的意思就是不充很多的钱,也不当第一。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 也挺正常。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游戏玩家,不可能专门组织大家一起去玩。他也不是冤大头,为了一个游戏大把花钱来当老大。 可还是觉得挺憋屈。 小瑶特别伤感。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云朵也不开心。至于静静他们,他们更早地表现出来了。自从大王说不玩了,他们几乎就不说话了。不,不是几乎,是直接不说话了。 我其实还好。我只是喜欢沉浸于以前那种氛围。 那种有个人一呼百应然后大家伙呼啦啦围拥上去一起使力的氛围。 而今,这种感觉也走到尽头了。 我接着玩大王的号。现在一点压力都没有了。 我本来说把号还给大王。大王说不能还了。也许是打错,不用还了? 大王说这个号是他另一个游戏的死敌的。 原来这还不是大王自己的号。 既然如此,那我更可以心安理得的玩了? 我也不是很痴于这个游戏。不过这个号里好多好多东西。而且战力32亿也算很高啦。VIP还有20天。不玩也是浪费对不对? 也许这个103天下群不用到20天就完全解散了无了踪影。 但我的号还会在呃。 大王想来也不至于小气到把号的密码给改了。 我就有空上去慢慢儿玩吧。 谁知道呢? 说不定还会发生些什么。 天知道会怎么样呢。 对了,记得无罪吗,合区时最厉害的那个。他现在都有154亿战力了。本来他在盟里当着副盟主。今天上线时,突然说,你把我副盟主下了吧。 我惊讶了。我问他:你想当盟主啊? 他说我什么都不想当。 我把他副盟主下了,然后问他,你要不要当盟主吗?如果他要,我就让给他! 他说不要。你们有人要买号吗? 我这个号卖了。 我差点惊掉下巴。他不一个劲儿往前冲吗。为啥要卖啊。 我问他无罪你充了多少钱了。 他说充了三万五了。现在1500卖了。 我默了。这不是亏得像啥一样吗。 他说不卖掉继续玩还得亏。 我想不通了,那不充钱不就得了。就150亿的战力,他担心啥呀。我们服的人八辈子都追不上他的。 不充钱就不能玩了吗? 不懂,不明白,不理解。 唉,想想大王,退得冤呀。 ------------ 投奔日月神教去了 今天早上过来时大雨磅礴。 衣服都淋湿了,好可怜的。 我们的游戏群里大约要彻底冷火秋烟了吧。估计没人会在里面说话了。 小瑶如今兴趣缺缺的,连游戏都不上了呢。 我早上登青因的号去领元宝。 云朵在,吹风在,LLLCC在,静静上来了一会。转角也在。 小青和小瑶没有上来。 无罪后来也上来了。 我尝试着去PK他的皇帝宝座。 眼花以为打赢了。 于是连忙私聊他:哈哈哈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赢了。 欢天喜地的点开官职界面,原来没打赢。 狂汗了。 估计他后来登上来看到时要抽嘴角了。 还好,俺是女人打男号。不怕丢脸…… 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呢。 我拭目以待。 其实我有去劝过大王。 我说无罪要卖号了,大王你回来吧? 大王说你别瞎想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大王其实嫌烦。 烦得也有道理。 只是对曾经那样的热闹,我总还是有几分不舍。 其实就是大王回来了,估计不想玩的还是不会玩了。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小瑶说她在屋顶看星星。不想进游戏。 云朵说她不开心。然后疯狂抽元宝。 女人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做些这样的事情。 男人们不高兴的时候呢? 不知道,我没有从游戏得群里面看出来有哪个男娃不高兴。 他们好像玩得都挺开心的。 嗯,对了,大王说他去了111服。新开区才三四天,最高战力4000万。他才1200万的战力。 我随便在官网上搜了搜,找到酷玩的新服进去看,果然有111区,然后建了个号儿进去。叫秦墨。我喜欢这名字。笔墨纸砚,有它们就有历史和文明的传承。这四个字,随便哪个我都喜欢。 我玩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升到可以看排行榜了。 都很晚了,我容易么我…… 笑哭…… 然后我便看到第一叫东方不败,果然有4200多万的战力。排行榜里从第一到第九几乎都是一个叫日月神教里的玩家。第二名叫冷颜,是日月神教的盟主,也是东方不败的娘子。 接下来的名字一大串儿,各种奇怪的名字,飞飞,大佬带带,上官浪子,没意思了,杰某人,白茶清欢什么的。 大王叫什么名儿呢? 白茶清欢?没意思了? 我瞎猜。 又觉得有点好玩。 大王这是去了个什么地儿呀。还日月神教呢。还东方不败呢。 要不要学葵花宝典? 嗯,我可能真相了。 ------------ 游戏你在耍我吗 我本以为我是瞎进的服,不一定会对。因为游戏平台万万千,数字服号千千万。哪有那么巧…… 所以上午那一章是有点猜有点蒙并且觉得不可能。 然而我错了。戏剧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生活是更高冷的存在。它想调戏你的时候你一定不敢相信…… 晚上的时候我把111服的排行榜贴群里。虽然没有明问,可就是想确认下呀。嘿嘿嘿。 我已经把大王的名字改成跑路的大王了。 跑路的大王:看到我了~ 奶之坊-小湘: 憨笑,你是哪个 奶之坊-小湘: 真的就是这个服? 奶之坊-小湘:我来猜猜哈 奶之坊-小湘:白茶清欢? 跑路的大王:对啊。我不是说了吗。 奶之坊-小湘:没注意到.... 奶之坊-小湘:我也在盟里面,猜猜我是谁啊 奶之坊-小湘:可是可是,大王你真的确定你丢下我们去了这样一个地方吗 奶之坊-小湘: 捂脸笑哭:我感觉我在做梦。是游戏在戏弄我还是我在编小说啊..... 奶之坊-小湘:大王,你丢下堂堂天下,去了111,然后加入日月神教,拜东方不败为教主,要去学葵花宝典? 奶之坊-小湘:我看到这个盟我一度觉得是游戏在开玩笑。简直就是生活中的小说。 傻傻的幸福18296978320: 去学兰花指了………我去你个直男硬是学弯了……… 奶之坊-小湘:目测……估计大王又生气去了…… 奶之坊-小湘:[扭] 大王没再理我了。估计是真的不高兴了,又去生气了。无比小气的大王…… 可是真的真的是很好笑啊。游戏!你不要戏弄我!这样很容易把我吓跑的!我很伤心的!我们的大王是酷酷的直男,一呼百应,勇往直前,他怎么能去一个那样的服那样的盟跟随那样的老大呢? 笑哭…… 中午我上111服,刚好看到头榜第一的东方不败的老婆大人冷颜把盟主的位子让给了排行第二的大佬带带这个玩家。 大佬带带推辞了一会就很高兴地接任了。然后冷颜开始和大家商议:咱们一个盟的,好好玩,被人打了叫一声,一起去打回来! 接着冷颜出了个主意:我们把名字统一一下吧?在名字后面加个句号。 大佬带带表示:这个可能有点难。 前榜第三的飞飞表示:我可以叫冷飞。 然后大佬带带问:那我叫什么? 冷颜想了想,说,你叫冷风吧。 好冷。全姓冷。我不是告诉大家我的号叫秦墨么? 想一想,有点好玩。我跳出来说,我叫冷墨! 然后,底下好多玩家改名儿了。 有个叫灵灵的女玩家,改名叫冷雪。 有个叫冷凝宇的,这名字挺好听的,人不要,人把名儿改了,改成冷漠。 嗯,冷漠,冷墨,我怎么越看他和我的名字越像两兄弟呢? 还带双胞胎的感觉! 冷言。 冷宝 全来了。 这个有着响亮名字的盟里的玩家全是一大堆可爱活宝。 ------------ 做一个痴情沉默的二哈 晚上我被大兵哥狠狠训斥了。 小康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没有修养?不大度的是你,无聊的也是你。你想干什么呢?你在干什么呢? 大兵哥问:你喜不喜欢这个游戏? 我耷拉着脑袋:喜欢。 既然你喜欢,别人肯定也同样喜欢。 他去了什么服,玩什么样的角色,取什么样的名字,进什么样的盟,拜什么山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好奇你可以跟着去看。 可是你为什么要嘲讽别人?而且是在群里,在大家的围观之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不管你认不认识是不是朋友,你这样挑衅都是非常过份。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没礼貌?很讨人嫌? 人家为什么不理你? 因为人家大度,不想和你计较! 我眼泪哗地来了,我没想怎么着,我就觉得挺戏剧性的。没考虑那么多。 而且,我挺喜欢大王的。他挺会玩游戏的。而且还给了我个大号随便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我没想伤害任何人。 对不起大王。 大兵哥看我眼泪哗哗地语气就缓和点了: 说话做事要慎重一些,考虑下别人的感觉,别尽图自己嘴快。你敢说你在群里这么嘲笑别人没有一丁点的恶意?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 怎么没有恶意呢。当然有。我对游戏里的大王又爱又恨的。 大兵哥摇着头用一个指头点着我的光额头:长点心。别像个二哈。 我挺难过的。我没想做个大坏蛋嘲笑别人。 我昨天还去游戏里和大王的白茶清欢打招呼呢。但是大王没理我。想来还是很生气的。 我又跑去游戏里,买了一个改名卡。 改名卡好贵啊,要4688个元宝。我好心疼。赚元宝很不容易的。 但也没办法,因为赠送的改名卡昨天用掉了。 我改了个名字。 从此就远远地看着我曾经的大王玩游戏吧。 想起来的时候,可以到游戏里去看一眼。 不要去骚扰他,不要去惊动他。 就这样,远远地看一眼他。 把这件事情,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 做一个痴情而沉默的二哈。 ------------ 一些秘密 我们不是在微信群里爆照了吗。但那一章被藏在了原先的草稿箱那个深深的洞里,我暂时掏不出来……我也不想重写,因为我已找不到当时聊天的那种感觉……苦笑……(嗯,找到了,发出了....嘿嘿嘿) 小星星长什么样我是知道的。因为我有他的微信,我看过他的朋友圈,我还知道他的真名叫蔡钟强。吸鼻涕的表情……我要把他写在这里。因为这个名字我喜欢,打不倒的千年小强!我希望他也能这样坚强。 这个游戏里,远不止我们以为的仅仅是游戏那样简单。 它画面华丽,人物精美。 而玩游戏的人,更是心思玲珑,有真真实实的快乐悲伤。 玩游戏的人都知道,每个平台,都会有很多个服。可以随意选择。我曾经随便找了一个服进去,把号练到3转,加入了那个服里最大的一个盟。大约因为是老服了,盟里没有多少人。 我有几天没去。有一天无意中上去,系统跳出一条提示:您已成为红叶盟盟主。 我愕然,然后失笑。大约因为这个盟很久都没有人来。所以我这个唯一登陆的萌新就一跃成为盟主了? 我无聊地翻看盟里的信息。 我其实平常很不注意什么盟公告之类的。大约大多数人也都像我一样不会去注意这些的对吧? 其实这样做你就错啦! 就像我在103服,因为不看群公告,所以很后知后觉地才知道还有一个微信群可以加入,大家可以一起尽情嗨。从线上到线下,把角色变成活生生的玩家。 我被这个红叶盟里的公告震惊了。 公告特别长。 是盟主留下来的。 公告里说:谢飞,我知道你再也不会上这个游戏了。我也不想玩了。我把装备全褪下来放仓库里了。希望假如你还来登陆的话,可以把这些装备都给你。但是我想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登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这些装备留给后来的玩家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生气到再也不来这个游戏。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情绪。而现在我想找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我去过我们玩过的每个地方。我只能说,愿你快乐,希望你在其它的游戏里,也玩得开心愉快,我也走了,从此再也不会来这里…… 其实公告比这个要长很多很多,我大约就记得是这些内容。你看,现在我挺后悔的,我当时应该把这份公告COPY下来,然后贴来文里,给大家一起看一看这个小秘密。 这是一个当盟主的玩家的心意。她的谢飞,大约等级比她低。因为什么矛盾,从此便再也不上游戏。于是她好伤心和失落,最后也离开了游戏。却还是留下这样长长的一篇,希望谢飞可以回来看到。 嗯,我干了一件蠢事儿。 当时我涉世未深,嗯,不,当时我涉游未深,所以我才会这个服进去下那个服进去下地瞎蹦跶。那时 我并没有认识游戏里这么多人。。所以我也体会不了这种深深的遗憾。 我是盟主么。新上任的盟主,所以我大笔一挥,把这段公告全抹了。 然后写了一条简短的新公告: 希望大家游戏里玩得开心! 我想的很简单啊,游戏么,就是要让自己开心。所以,如果有不快乐的往事,那就让他消逝,然后,大家都快乐开心地玩就好。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服的序号了,不然,还真是想回红叶盟去看一看啊…… ------------ 我被自己蠢死掉了 我开大王的号上服去领东西。 其实VIP也没什么嘛。就是宠物呀伙伴呀什么的更高级一些。技能更多一些...... 你看,换一个人来玩这个号,就完全没有感觉了。 因为操纵这个号的人不一样。 因为灵魂不一样。 游戏里人不多。没人说话。各忙各的。真是,要我上线就忍不住要吱声。不然上游戏干嘛呀。就为了升级打装备? 切,我还不如在脑子里臆想下了,分分钟升到500级20转。 我弄了一会,没找着天榜人榜什么的。皇帝肯定是打不过啦。天帝也肯定是打不过啦。打了下大天王什么的。没意思。 于是下线了。 下线之前看了下,嗯,朕射你无罪这个号,升到18转,121.99亿的战力了。 我跑到群里去呱哇: 奶之坊-小湘:这个无罪.....果然是闷着头往前冲的那种...... 难怪合服的时候他们那个服统一的2亿悠悠地走...... 奶之坊-小湘:大王你知道他多少战力了吗........ 我把截图贴出来给大王看。 但大王没在,所以没人理我。我继续呱: 奶之坊-小湘:马上122了...... 奶之坊-小湘:从93到122,这也才3天吧......一天10亿.....好好奇他究竟要冲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什么等级如果真的是玩家,游戏的程序猿哥哥怕是要抓狂吧....这还不得抓破脑袋地想法子出新花招来掏钱啊。 奶之坊-小湘:[开心] 奶之坊-小湘:这人青海的吧?大热天的弄个圣诞装穿着。这两天青海飘雪了咯。 奶之坊-小湘:[扭] 小瑶搭理我:你怎么不说是东北的,给他来根大葱蘸酱 奶之坊-小湘:东北这会儿也没下雪吧,可青海下雪了。 给图。 奶之坊-小湘:不假吧 遥不可及:六月飞雪 奶之坊-小湘:俺们公司西南西北都有驻地 遥不可及:玩游戏,你来不来 奶之坊-小湘:我上班呢.....中午才敢来一会儿。晚上来呀。晚上开着大王的号来 遥不可及:好吧 遥不可及:我去捡红包 奶之坊-小湘:有红包? 奶之坊-小湘:星星眼..... 奶之坊-小湘:什么红包? 遥不可及:逗你的。昨晚有,现在没有。 奶之坊-小湘:......其实VIP的号好像也没什么......一样的界面,就是开的东西多了点儿...... 遥不可及:本来就没什么 奶之坊-小湘:然后大王还开着震屏,也不嫌眼睛花..... 遥不可及:滴汗状...... 奶之坊-小湘:我觉得平台应该想点法子,让VIP号不一样嘛 遥不可及:掉红包了,又是600 奶之坊-小湘:.....我来看看..... 奶之坊-小湘:红包呃.... 奶之坊-小湘:[哇] 遥不可及:我有两万了 奶之坊-小湘:我看看我的 遥不可及:你来了? 奶之坊-小湘:马上了 **** 然后我就上线了。大家在比富。小瑶说她两万了。我有一万七了。小青说她三万了。想继续攒着钱,等着搞活动了买战骑。 战功骑多好啊。多威风啊。进了战场可以开着跑。战骑有各种各样儿的。飞机大炮汔车葫芦荷花大鲲应有尽有。 我说我也想要坐骑。小瑶也说想要。夏梦也想要。 大家遥想着,向往着,口水掉了一地。 静静这时说,神秘商店可以买得到。就是比做活动时要贵了点。要三万。做活动时只要两万。 于是大家都去找神秘商店。找到了点开了。 说一刷新就有了。 刷新了点开了果然看到了。 好像才一万五啊!这么便宜!实在太激动了!我果断不点了买了! 结果到背包里打开一看,不是战骑,是坐骑! 是并没有什么用也不能骑着参战的坐骑!!! 顿时晕死。 静静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价格是三万吗? 我哭死:我以为降价了! 被集体嘲笑过以后,我在游戏里说,已郁卒。不要救我。我走了。 然后到群里去哭。 小瑶和小青正在讨论战骑。 遥不可及:这个好,可以选,就是贵了一万 杏儿:想买 遥不可及:你看着办 奶之坊-小湘:晕死了! 奶之坊-小湘:哭死!! 奶之坊-小湘:大王啊....... 杏儿:谁让你不看清楚 奶之坊-小湘:...... 奶之坊-小湘:我太激动了! 静静在旁:还降价了 奶之坊-小湘:我以为就是! 奶之坊-小湘:我就看到个骑字! 杏儿:[汗] 遥不可及:红包没捡到,还损失了一万五 奶之坊-小湘:我的一万五..... 奶之坊-小湘:小瑶,今天晚上我要开大王的号来打你! 奶之坊-小湘:一定要追着打! 遥不可及:又不是我让你买的 杏儿:我看戏 奶之坊-小湘:[坐骑选择图片] 奶之坊-小湘:这玩意儿有用吗.... 遥不可及:都是些什么 奶之坊-小湘:和战骑有什么不一样? 奶之坊-小湘:什么雨后秋荷什么的..... 奶之坊-小湘:好不文艺的东西... 奶之坊-小湘:金角兽,圣诞鹿 奶之坊-小湘:我不买战骑了,我就骑这个吧 奶之坊-小湘:反正肯定也打不死 奶之坊-小湘:进副本什么的应该可以骑着跑吧? 奶之坊-小湘:不会还是在地上跑吧? 杏儿:坐骑好像不行… 遥不可及:骑一个,剩下两个跑 静静在旁:和山海异兽里的鲲一样 奶之坊-小湘:这这这这.....一个骑两个跑.....怎么行..... 遥不可及:静静是不是只能骑一个 奶之坊-小湘:我让天音骑呢,还是让剑仙骑呢……反正星罗是不能骑的,他太烦了 遥不可及:你骑就行 狂笑。 奶之坊-小湘:等中午我上线骑了发给你们看...... 杏儿继续选坐骑:选哪个好 杏儿:[图片] 奶之坊-小湘:我的战骑啊.... 奶之坊-小湘:龙马? 遥不可及:六个选一个 奶之坊-小湘:要不和静静的一样吧,来个鲲 遥不可及:洪荒古鲲跟静静的一样 杏儿:都想要 奶之坊-小湘:反正我也存不到3万。我刚刚才一万8.嘿嘿,反正我本来就买不起战骑..... 遥不可及:白眼 奶之坊-小湘:...... 静静在旁:滴汗...... 奶之坊-小湘:我去默一会儿......默默哭一会儿...... 杏儿:去吧...... 奶之坊-小湘:大王啊......你的号我会不会蠢得给玩死掉了...... [大哭] ------------ 梦要醒了 天快亮了。 梦快醒了。 游戏快要结束了。 天外的鱼肚白就像我现在沮丧的心情。 这到底算一趟愉快的旅程,还是一段糟糕的历程? 四五点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只像大雪狼一样的狗,它们追着我跑。我跑呀跑呀,逃到外公家。 可是这两只大雪狼把外公的手掌给咬了。可以看到手上留下的牙印。 外公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我们俩是忘年交。 我查了下百度,查到这样一段文字: 梦见死去的亲人被狗咬,对爱情有着强烈的渴望,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时机还需耐心等待;沉浸在过去的成功之中,现实的重重阻力摆在面前,不敢付出行动;工作中会出现强劲的竞争对手,但硬拚却难得成功,心平气和于这两天才是成功的保证。 基础运佳,境遇安全,而可顺利成功,成功运也不错,因之亦可向上伸展发达,人格凶数,陷于行为不修,品性不端,恐过于放荡不羁之境,易生破乱变动或荒亡流败之虑,请好自为之,而得免于损折自福。若无凶数便无灾祸之忧。 还是蛮准的。而且告诫意味挺浓的。 我对着电脑托着下颌呵呵地傻笑。 然后在脑袋上狠狠给了自己一下:好了醒醒吧。 103的天下犹如从窗口飘出去的两个气球,一个是游戏,一个是微信群。它们在风中飞,离我渐行渐远,慢慢飞高,慢慢飘走,远到已经快要看不清天下那两个字了。 我轻轻地扬手。虽然无人看见,也无人在意。却还是想轻声说一声再见。 再见103, 再见天下盟, 再见大王。 这个游戏让我认识了好几个朋友。虽然没有了游戏,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联系。但朋友就是朋友,哪怕只相处过短短一段时间。 都会是时间长河里泛起的涟漪。水波奔涌,变幻万千,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谁也否认不了。 做为曾经的二任皇后(或者不止二任?随它几任吧……),我深爱我的大王。眷恋他,仰慕他。怀念他。 这可能是单方面的。我的大王,只在晒照片的前一天曾经对我的调戏和淘气有过热情的回应。其它时候,都好被动的。 我得承认,我是游戏里的白痴,也是游戏里的花痴。 尤其看到大王晒出的照片又帅气又邪魅的时候,我挺得意,也挺满意。这就是他。我想要的大王的模样。不曾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在这游戏与现实交汇的玩法里, 我最了解而且心疼的,应该是星宇。他是一个善良而痴情的大男孩。他还没有学会好好保护自己。他过于善良了,有时候可能反而不能成就他。会损害他自己。所以,真的很心疼他。愿神护佑你。星宇,小强。愿你早日找到所爱,结婚生子,幸福平安。 我最喜欢的玩家,其实应该是静静。 嗯,静静天官是我最喜欢的玩家。他不太露面,话也不太多。微信群里他可能没说过太多话,以至于在文里连露脸的机会都少。但他给我的印象就是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而且,每次上线,他都在游戏里。我上线时经常看到他。他不像转角那样没有存在感地拼命挂机。他乐于助人,打修罗,打副本或者有谁在世界服里呼唤着要帮忙时,他都会过去。我有好几次用大王的号去给同伴们帮忙,都看到他的身影。于是我明白。他经常这样。 而且,他很能把握说话的技巧,有时候下线静悄悄就下了,但有时候他会和大家打个招呼,走了,下了。是那种特别绅士,恰到好处的招呼。 我们对话的时候,说到好笑的地方,他会恰到时机地微笑。他挺会照顾人的情绪。也能理解人。 总而言之,他让人感觉很舒服。 找男朋友,应该就要找像静静这样的吧。也许是个居家好男人呢。 小青在游戏里和静静结了婚。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俩是我们这一档子玩家里最配的一对。性格相似,都不太爱说话。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不过,最明路人心啊。 希望他们继续玩得快乐。 吹风一直让我写他。他是我们所有玩家里最小的吧。很单纯的孩子。用大王的话说,帅得有一匹。连男人都承认很帅的小伙,你们可以自由想像。高鼻梁,细长的眼睛。呵呵。少女杀手已上线。 吹风还是很会体贴人的,在小瑶情绪不好的时候,我看出来他试图去安慰小瑶。给她发歌,逗她开心。有些生涩,却很善良。是用了心的。 小瑶啊,她最话唠了。我知道她遇到了一些问题,相信她会很好的解决。嗯,她将会是最年轻幸福的妈妈呢。 云朵是个极有个性的女孩。是大王在游戏里的得力大宰相。因为她对游戏懂得很多。她一定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孩。所以,对我这样的白痴玩家,她大抵是有点儿瞧不起的。她有时候会抱怨,她说,唉,你们这么秀恩爱,我家的转角,根本就是个摆设啊。 但说起来可能有点儿尴尬,她似乎不太喜欢我。我有这样的直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没有办法,生来如此,造就的性格也是如此。我会努力反省的! 转角,是整个游戏里最没有存在感的玩家。他一天到晚的挂机,充了一小点钱,所以战力比我们高一些,但比大王的号又少一些。在无罪没有来的时候,他是我们服里的老二。可是他什么群体活动都不参加。既不攻城,也不打群战。他的高战力,于我们简直就是水中月,天上花。 有一次他在群里冒头,我采访他:转角,你这样不声不响一天到晚挂机打游戏,真的有意思吗?图个啥呢? 转角嘿嘿笑:反正,能打得过就高兴。打得过关卡就高兴。 大约,就是图一个能打过去的快感。许多人玩游戏,大约都是这样吧。 LLLCC是最后才加进群里的,一个有女儿的玩家。他挺毒舌的。我记住他,最大的原因是他在游戏里嘲笑我是个战力低下的皇后。 小瑶已经退群了。她觉得自己太多话。小光也退群了,她本来也和我们不熟。 群里几乎没人说话了。大抵要解散了。或者,要成个影子群了。 嗯,对了,我不止知道了小星星的名字,我还知道了大王的名字。其实,我也把我的名字告诉过大家。只是,也许没有人会注意。 可是名字是一个人的代号和标志。愿意去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名字,总代表这个人在你心里的不同。大王的名字叫X月枫。月下枫林?很浪漫的意境。可是月下梧桐怕是更好呢!自古凤栖梧么。呵呵。开玩笑啦。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儿心酸。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阳。太阳和月亮,就像白天和黑夜,永远都不会相逢的呵! 我把大王隐帝的号改了名儿。因为我一再地询问。大王终于说,你改吧,既然你这么执着。 我是有点不自在。因为顶着隐帝这个名字,总是会触动所有的曾经的记忆。我觉得我有点儿不敢上线。不敢开号。 大王答应了,我大喜。把隐帝改成了青因。我的一个小说里的名字,一个痴情的男主。 改完的时候我很开心,觉得我会用这个号在里面痛快地玩。 但其实,号改了,也并没有太多心情进去了。 因为,斯人已逝,空遗水长东。 汽球已经飘得不见踪影了。 我仍旧轻轻挥手。 谢谢你,纵剑仙界。 我轻轻地扬手。虽然无人看见,也无人在意。却还是想轻声说一声再见。 再见103, 再见天下盟, 再见大王。 再见,朋友们。 ------------ 不开心 我要开新书了。 趁着灵感还没有溜走,我洋洋洒洒把大纲写下来了。 因为有作者群的朋友说,没有大纲的文,常写着写着就卡死了。卡疯…… 深有同感啊。 写完以后自我感觉良好啊。 我向来如此。不管是自己写的文,还是自己做的菜,都超爱超喜欢。觉得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超级自恋狂潜质? 可是鲁迅先生好像也是这样呢。 记得他的杂文里面说过,刚写下来的文,连一个字都舍不得改动。可是如果锁进抽屉里放上一个两个周,再拿出来读,就知道原来狗屁不通! 我耐不住锁一两周…… 锁着锁着我得忘记得一干二净…… 还写个啥哟…… 我们的天下群如今静悄悄的。 我把大纲丢过去,问有没有人帮我瞄瞄 木有人理我…… 深深泪两行…… 多希望有人看看,说点啥…… 啥都行…… 我好可怜。 泪目…… 我是一个耐不住寂寞清冷的写手…… 安静的写,那根本不是我的性格…… 抓狂。 没有人理我。不开心。 作者已在游戏郁卒…… 嗯,说说游戏。 我今天晚上要去求娶无罪了! 嘻嘻嘻。 我征求过大王的同意。 我说大王你不回来103玩,我要去娶无罪啦。 大王说,可以噻。 我把对话贴出来?很搞笑的。 等我晚上贴出来。 奶之坊-小湘:大王大王 奶之坊-小湘:呼叫大王…… 奶之坊-小湘:大王,你真的再也不回来103了吗 奶之坊-小湘:我有事儿要请示…… 奶之坊-小湘:你再不来我要私自做决定了…… 奶之坊-小湘:1…… 奶之坊-小湘:2…… 奶之坊-小湘:[呼] 奶之坊-小湘:我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奶之坊-小湘:大....王....啊.... 跑路的大王:怎么了? 奶之坊-小湘:终于来啦... 奶之坊-小湘:大王是不是不回103啦 跑路的大王:你玩着噻。 奶之坊-小湘:嗯嗯,你不回来玩了吗? …… 奶之坊-小湘:晕,又走了吗 奶之坊-小湘:还没回答我呢.... 奶之坊-小湘:[烦躁复杂] 奶之坊-小湘:大王在吗…… 奶之坊-小湘:123,快快快 奶之坊-小湘:12345,我们等得好辛苦 奶之坊-小湘:1234567,我们等得好着急 奶之坊-小湘:不是吧,晚上也这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 奶之坊-小湘:[烦躁复杂]……大王不粗来,我要丢硬币做决定了......大王竟然不鸟我.... 跑路的大王:咋啦啊?你说啊,什么事。 奶之坊-小湘:大王,你不回103的话,我要用青因的号去求娶无罪啦! 奶之坊-小湘:[嘿嘿] 跑路的大王:可以噻 奶之坊-小湘:大王万岁! …… 其实大王同意的时候我心有点儿痛。 答应得那么干脆爽快,都不带一点儿犹豫的。 真是的。 唉,同意得这么痛快说明大王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嘛。 对吧。 算了。不在乎就不在乎。这只是游戏。来,敲敲头。嗯,亲爱的朋友,这只是游戏。 反正大王同意了。 而我,过了VIP的领元宝的十几天,我大约不会经常上游戏了吧? 至少,我可能不会老上103。 我想去111,我想去有大王的那个服。在那里玩,在有大王的地方,可能不会那么孤单。 其实大王应该不大会理我的。他那么忙。 可是那也没什么。 有时候,跟随心的感觉,才会永获安宁啊。 当然,前提是不伤害和冒犯他人。嘿嘿。大兵哥给我一个赞。 所以,我不想青因太过孤单,我要给他找一个大靠山。 无罪会是一个很好的大靠山吧。 我问无罪,无罪无罪,让我当皇后好不好? 无罪上线以后,回了我俩字儿: 随便。 嘻,多好说话的皇上。 我说你等我问一问哈。你点点仙缘,到时候我来求婚哈。 无罪果然点了,因为我一点仙缘,就能看到里面征婚的男玩家里有无罪的名字。若不点的话,是不会有的。 好乖好乖的。 我去问大王的意见。大王耽误了好久才回复我。所以害得我昨天晚上没能如愿。 大王真是,坏人家好事呀。 所以今天晚上,我应该可以如愿以偿哟! 呵呵呵。这就是游戏。 所以,可以这样有计划地安排自己的幸福。 多好啊。 愿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能如这样的游戏,如愿以偿,平和喜乐。 ------------ 记小星星 记小星星 我其实应该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 小星星说他要出海了。刚刚离开了码头,渐渐向外海驶去。越往外走,信号就越弱了吧。 可以想像,暗沉的夜,星子在天空闪耀。海风清冷,两岸灯火渐行渐疏,渐走渐淡。或许星宇在船头抽烟。又或许和他的朋友在调侃玩笑。海浪击打着船帮,发出叭叭的轻响。这将是一直伴随他们前行的音乐。 少年呵,前进吧。愿你出海平安。愿你前程美好。 星宇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听说了他的一些往事,如果他同意,我会一点一点在书里渐渐展现和还原。其实听他的往事,我是有一些忧伤的。 或许因为我比他大,又或许,我总希望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能延续和发展。有美好的开始,有美好的结局。然而,如常言所道,这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愈是善良,有时候愈发容易受伤。 有一句话说,你若动心了,你就输了。 每个人都会经历往事而逐渐成长。希望这些往事不要留下太多痕迹。在心上如轻烟,随时间流逝而渐渐消散。 那些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人和事,如果成为了过去,请都渐渐淡忘吧。 生命向前,日头向前,生活也要向前。别让过去羁绊了本当大步迈开的脚步。 我其实多么希望小星星不出海。 我们只是在游戏里认识陌生人。他说他看我的文字,而我,很欣赏他在游戏里展现出来的热心和细致的性格。 28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水手,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职业。 但我不是唱着歌披着纱巾朦胧望着这个世界的天真单纯的小女孩。 一段感情,如果过去了八年仍能让一个人黯然神伤,我心疼他的用心与善良。 一份职业,要孤寂地漂泊在大海上,远离了人群和喧嚣,做铁骨铮铮的汉子,做海浪和海鸟的朋友,听着很浪漫,其实很残酷。 哪怕会有很高的收入,我还是觉得很心疼。 没有人想离家远行。没有人真的喜欢寂寞冷清。 我是旱鸭子。我生活在内陆,连一条大河都没有的高原。所以,我可能有些狭隘罢。 我愿小星星在这样美好的年龄,实现他的梦。 愿他终得一人心,早日娶得如花美眷,生些大胖小子,安安乐乐,有所操持,不再出海打渔。 愿我的祈愿,化成天上星,伴他,与他的朋友们,平安远行。 小星星,你其实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你看,你走了,游戏都寂寞了。 没有太多人打插科打诨。也没有人引得大家笑语吟吟。 你看,我都不想上游戏了。 所以,你其实有善于与人交流和沟通的长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一个能让大家快乐的人,他的内心,有花朵丛生。 你不一定非得去出海远行,你也可以在家里做更多杰出的事情。 我在想,你其实可以去做一个司仪。流畅的口才,细致的关心。你可以让婚礼和集会热闹温馨! 你是个善良又可爱的人。 所以,神说,他会赐你平安幸运。 ------------ 提行。我的忧伤。 提行。我的忧伤。 人与人的交集总是这样奇怪。尤其在如今网络盛行的年代。 或许此刻我们还谈笑风声,不久之后我们已互相忘记。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这一刻, 我是你的朋友, 我关心你。 在时光的轨道上,我们留下彼此的痕迹。 这印迹, 是被风吹散了,还是被雨冲走了,都并不可惜。 ------------ 这一章是抽风篇.... 原本以为很珍贵。 但想通了以后, 才明白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感谢老天的恩赐。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愿每个人都开心快乐。 谢谢你们带给我的愉悦。 视大家幸福健康。 晚安。 再见。 ------------ 升级 与其在游戏里给角色努力升级,不如在生活中为自己的人生技能升级。 觉得累的时候,不妨停下来看看,你的人生技能的进度条,进展到哪里了?可以升级进阶了吗? 29号就能开了……纠结……对手指…… 我想开新文,是在17K开呢,还是回去开呢? 苦恼……烦燥…… 一团糟…… 不想要…… ------------ 对不起 特别特别地丢脸啊。 虽然可能没有别人知道,但这种羞愧的感觉简直一言难尽啊…… 从来没想过要做这么样一个人……无比汗颜……好想找个洞挖进去躲一下才能清除内心的惶恐…… 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对那个被我莫名打扰的人…… 真是对不起…… 您就当我是个二哈……… 现在这种心情,明天简直不敢直面游戏…… 竟然已经是零点…… 算了,上线去领下元宝…… 😂😂 ------------ 不能直面的荒唐 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窘迫的事情。真的特别无地自容。把地洞挖到地核躲进去最里面都还是不能让我安心。即使是相隔了一片浩瀚的网络,悔恨依旧能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这是我做过的最荒谬而丢脸的事。没有之一。 *** 我把隐帝的号改叫青因。 青因和无罪结了婚。 103的天下依旧笑语盈盈。 而作者本尊,因为某种无法启齿的无礼又荒谬的行径而后悔得不行。已经因为羞愧而无法直面游戏。 时间是一把巨斧,能削劈一切旧痕。 时间又像一艘巨轮,劈波斩浪,杀尽一切阻隔,带着我们悍然前行。 我愿坐在船头甲板上,感受微腥的海风,轻轻微笑,慢慢变老。 珍惜身边人。感谢身边事。 谢谢所有或深或浅的打过交道的人。 汽笛鸣响 五维空间的虚拟旅程已达终点。灵魂的旅行到此结束。欢迎回到现实。 下艇,挥手,像旧时光道别:再见! 站在码头,深收一口气,撕掉假面,丢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 今天周五。现在七点。 我拎起箱子,大步向前。 从此要做个恬静的女子,岁月安好,内心安宁。 生活,我来了。 ------------ 领悟 要写好一个故事,大抵是真的不容易。提起笔来,我就是他/她,为他/她而哭,为他/她而笑。 与他/她一道愤怒悲伤,与他/她一起欣喜若狂。放下笔来,我还是我。 不喜不伤,不恼不张,怡然如往。熟习练就这样的角色转换,大约可以成王? 与游戏与现实的交汇中,领悟,学习…… ------------ 无辜的小白花 我打算三天都不上游戏。 只上去领一下元宝,然后夺路狂奔地逃跑。 实在是因为不可言说的羞窘啊。 等到什么时候我可以直面而不再捂脸,我就把这惨痛的经历写下来呈现给你们。 现在不行,我根本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捂脸中…… 现在对无罪特别地抱歉。 竟然把他也拖进这么个混乱的……境况里来…… 我现在觉得他就是朵无辜的小白花…… 而我,是个黑得不能再黑的炭球啊。 怎么办呢? 在游戏里求了婚,把他拉进了这个大泥坑,是要对人家负责的。 结了婚顶了无罪娘子的名号却对他不管不顾那不是我行事的作风。 你看我是对游戏多么负责任的人…… 笑哭。 所以昨天凌晨上去领元宝的时候我就给无罪留言。 我说无罪,这几天会特别忙。可能都没有时间上游戏,除了抽空来领元宝。 嗯,元宝很重要。是真的很重要……虽然不比无罪更重要……但还是很重要…… 如果不是每天还有好几千的元宝可领在无限地诱惑着我,我大约已经无数次把号还给晓康的大王了。 因为我实在是个游戏白痴,升级无能。 嗯,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是青因。我会是关怀体贴,同情友爱,贤良淑德的青因。 我是肘射你无罪的皇后。至少没有合区时我会是这样的官爵。呵呵呵。我的夫君是无罪。 合区以后呢?惊恐脸……我不知道。这于游戏里的角色们,每一次合区都不啻于一次天翻地覆大地震啊。 老玩家会离失,新玩家会混进来,有的角色从此再也不会亮起来…… 就是这样,会有些悲伤,有些无奈,也会有新的惊喜,新的玩意…… 吹风说每个月会合一次区。 原来每个月都会合一次区啊!我才知道。 云朵说我们这个服已经开服了55天。原来已经玩了这么久吗? 有点儿惆怅,有点儿忧伤,有点儿恍然,二次元的世界,五维的空间。我的思绪一度悄悄飘远…… 嗯,给无罪的留言还没有完,我说,玩得开心哦。给了一串拥抱的表情。然后送花。 明天晚上我还是会给无罪留言。 我想说: 亲爱的无罪,游戏愉快,生活安康哦。 这里是来自游戏里的皇后的问候。 微笑。 后天晚上我想说: 可爱的无罪: 上线开心。 送花…… 这样的私人聊天,只有玩家本人上线才能看见。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天? 反正我觉得很有趣。很温馨。 我们互不相识,各有中的生活。各有各的忙碌。 所以,我们的角色,并不能常常在游戏里那么巧地碰面。 晓康的大王是个有心人。他建起一个群,于是维系了玩家们线上和线下的联系。 其实这样有便捷联系的好处,但也就不得不受游戏之累。凡事,皆有两面。 所以我觉得下线后便鸡犬不相闻这种方式其实有更朦胧的美丽。 比如现在,当我想起要给无罪留言,提起笔,想着要写什么,竟有一种意境, 便是这样: 坐在小河边,凝望水面,想起些什么,微微皱眉,叹一口气,又舒眉,轻提了竹笔,于千里外,写下心意。遥寄一纸素笺。 愿君安好。 我于游戏中,挂念。 ------------ 游戏里的游戏 早上在看美著谢尔顿的时间之沙。翻译过来的作品总有莫名的译者的味道。 让我们用翻译作的口吻来写一写。哈 :) 人性总是贪婪而变幻的。但这其中也不乏对美好的向往。 自己没有的,便是好的。看到了,发现了,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去追逐。 它闪亮,神秘,稀有,像一颗星辰,高挂在天空,闪耀着独有的迷人的光芒。 这片蔚蓝的天空里,就只有这样一颗星。啊上帝,它完全捉住了我的眼睛。令我连眼珠都不能转动。 事实并非如此。大自然总是慷慨的,它赐与我们的是一个广阔的星空。密布繁星。 但此刻在我的眼里,是的,在我的眼里,我只看得见这一颗星子。 感谢仁慈的主。它给了我这样一双眼睛,令我可以无比虔诚地仰望天空,默默痴情而幸福地仰望那一颗我倾慕的星辰。 它柔和的光辉直射我的眼瞳。 它并不是天生就挂在那里,它如萤火之光,一点点拼搏闪亮,终于成为最独特的一颗,从此牢牢擐住了我。 我于万物的枯荣中看到了它。而我有幸知道它在天幕之后的真实,美如神祇。充满光芒…… 怎能不叫我蓦然向往,迷恋痴茫…… 这世间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向往。愈不可捉摸,愈令人痴狂。 *** 昨天泡了一天的权游剧。我才看了第一季和第二季的前几集。但惊于这剧的每一位演员庄沉而厚重的演技。 这分明是一部玄幻剧。但是!为什么! 这浓厚而悲凉的色调,这沉重而真实的演技, 硬生生演成了一出厚重悲欢的历史剧! 朋友的情义,家族的荣誉,血脉的传承。割舍不尽的骨肉亲情…… 我在屏幕前感动。 这是一部你要用心去看的剧。需要全情投入,才能体味这人性的美,这世事的无常,这时间的沧桑。 稍有分心,便可能跟不上剧情…… 我也惊诧于作者的思路。 这人物的转折!这深刻地描写!人性呵……美丽与丑陋永远都在抗争……懦夫永远会被驱逐…… 龙之母的美丽深深吸引着我。从她一出场。那般纯净美丽又独特的面容,那般美满的身材…… 以为将要为她的不幸的婚姻而悲哀,因为有那样一个试图用妹妹来换取王位的怯懦兄长,却没有料到,她用自己的聪慧如此迅速地成长。 同样的角色,还有罗伯的妹妹,一朵柔弱美丽的小白花,对爱情充满眷恋,全心全意地爱着王子的单纯弱小的史塔克公主。摄政王后眼里纯洁的小白鸽。她亲爱的父亲已经被王后和她的爱人砍了头。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着彷徨和忧伤。她的命运将会怎么样?她又会做怎样的反抗? 很喜欢艾莉亚。这个调皮得像男孩一样的姑娘。拿起她的缝衣针,走入守夜人的队伍。哦去吧,姑娘,你将成为仗剑的勇士。将黑暗劈斩斩于脚下,为人们撕开光明的曙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王后的幼弟,被嘲笑为半人,身为侏儒的小恶魔。 虽然他沉于美色,我却觉得他智慧非常。而且,总觉得他那放纵的外表下,埋藏的是仁慈与善良。他有钱有势,有勇有谋,或者因为他的天生的缺陷,他才洞悉了这世间的苦难悲欢?嗯,他是个正义之士。至少目前为止。 还有那巨大的白色的长城,那些终身不娶的守夜人。 当他们在旧神前跪下宣誓,那些誓辞我也为之感动。这就是战士。在黑暗袭来的年代,需要他们用生死来堪破,用鲜血不浇洗。他们的坚守,就是划破黑暗的慧星。 看之前,有介绍说,权游的每一幕场景,都犹如一部电影大片。 看过之后。抚掌。此言不虚。 **** 103的天下人越来越少了。小瑶和云朵经常跑去127玩。那边是新区,人更多更热闹。 静静把一身的装备全卸了。 我和小瑶在群里聊着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谁要装备吗? 小瑶说,我要,我要! 我没吱声。我看到这句话,第一个直觉就是,他不想玩了 嗯,我的第六感很少欺骗我。我有做大巫的潜质…… 到游戏里,小瑶才察觉不对劲。她发现静静好像把自己全身装备都扒光了。 她才叫起来:静静你为什么丢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不玩了?为什么? 静静说不为什么,就是现在不想玩了。过段时间再说。这游戏太费钱,不花钱,又被虐。 大王的走,让我们有被人遗弃的忧伤。是的,在游戏里,他曾的确就是我们的王。 小星星的走,侧面体现出生活的沧桑。每个人都要努力。有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 而静静的走,却显得最是寻常。面对人生,我们无法选择重来或退出。可是这是游戏。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可以挥一挥手,抖一抖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看,自从玩了这游戏,我文笔渐长,一天一天,都不用担心没东西可更,字数也能写得很长……(抚额……偷笑……) 还有还有,为什么……我写谁,谁就走…… 我写小星星,小星星出海,我头天写大王神武英明,大王第二天就摞挑子跑路,我写我最喜欢的玩家是静静,静静如今隐匿江湖…… 捂脸笑哭…… 他们可能都会走。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走。也许,我会成为最后的守夜人?守护心里面,一道洁白的长城? *** 一边写一边在想,我是不是写得好离题?但转而释然。 都道人生如戏。锣鼓铿镪,你方唱罢我登场。 人生也是一出游戏。游戏也是戏里的戏。 戏里戏外,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 轻轻一点 只是轻轻一点。 便告别一些往事。如烟~~~~ …… 那是一个12个人的圈子。 我从未如此在陌生人的圈子里猖獗过。 我把书的链接肆意地丢进去。 我和小瑶在里面旁若无人地聊天。 我们发好多好多各种或萌或不萌的表情和图片。 我还在里面唱歌。炫耀自己的手工。做各种荒唐的事情。 捂脸。这完全是不可想像地荒谬。 简直是无限地疯狂和丢脸…… 想起来脸都烫得发烧…… 在玩游戏的时候我们是朋友。 但不玩游戏了,我们算什么…… 忽然觉得心头有点酸。 是啊,不玩游戏了,我们算什么呢? *** 静静昨天把装备都丢了。 就在刚刚,我们在群里发信息时,他退群了。 一直以来,我把静静看成是一个正常玩家的代表。 一个普通的玩家。不大爱说话。没有太热衷,也并不无聊到像之前的我们一样发疯。 他的退出,让我觉得我在这个群里继续这样,便是在搔扰别人。 有如放荡形骸。 这种行径为人所不齿。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 这不是我想要得到的结果。 我打开群。默默拉到底。看着删除并退出的按纽。 再瞄一眼群里的人。转角,吹风,小青,云朵,LLLCC,小瑶,星宇,隐帝。 再见,朋友们。 曾经爱你,我的103. 我会想念你们。 **** 写作是一件寂寞的事情。 要把自己的作品,强行丢给别人看,我一直觉得是一种丢脸的行径。 特别像在卖弄。 每次这样做了以后,我其实特别羞愧。 我也知道,要想有人看,总是需要营销。 可我还是不习惯。我写出来的文字,自有我的骄傲。 你若喜欢,你便来看。 你若不喜欢,我自己自我欣赏。 ------------ 众乐乐 为了更好的研究我玩着的这个游戏,我想出一个法子。到Q群里搜搜好友群,然后找活跃度高的相应的群加进去。这样,总会比自己孤陋寡闻地玩要好。 嗯,为了玩好这个游戏我容易吗…… 笑哭。 还别说,我搜到了好多群。胡乱点了六七个申请入群。很晚了,也懒得等回应。 第二天看时,进了一个精英群。二百多号人,蛮热闹。 而且一进群,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两千亿和两万亿的玩家的帐号截图。 真是开心,我迫不及待地让小瑶把我拉回微群,然后把这些图转给大伙儿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闷不住。 进群是要改群名片的。改为XX服+游戏昵称。我就改了个:111服CUTE。然后顶着这个名号在里面聊了好一会子。 后来拉消息时我无意中把群友拉了一把。等等! 我赶紧往下拉那个竖的下拉条。拉回去看。 103隐帝! 嘿嘿嘿。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隐帝,究竟是我们的大王,还是大王的那个死敌呢? 我也不敢和他打招呼。 万一他不是大王就尴尬了。 万一他是大王那也同样尴尬啊。 我至今还不能忘记我去骚扰大王的那一幕。 唉,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提起来痛心疾首。 还是让我们把它永远地忘记吧…… 我得改名儿。 万一被认出来就糗大了…… 我绞尽脑汁改了好几个名儿,都不太称心合适。 最后,嗯,算了,我改成守夜人。 不写服号。 自从看了权游,我对守夜人这个称呼平白多了好多的景仰之情。 我好佩服他们的牺牲精神。我乐意颂扬他们。 就是这样,103玩的人越来越少了,就让我当一个永远的守夜人。 长城不倒,我们……不老…… 在这个活跃的群里能学到很多东西。多到可以做攻略了。 比如领了超神大礼包,一打开,哇,那么多金光闪闪的好东西,但是只能选一种,那么选哪一个才是最好的呢? 有些东西,可能现在开看起来很好,能一下提好几百万战力。但到后期就卡壳儿了。 有些东西,可能现在看起来才提几十万战力,但后期能提高全身属性百分之三百多。 你看,攻略的作用就在这里了。 你该怎么选择? 改天来我这里看纵剑仙界游戏的攻略算了。 我免费帮游戏打了好几回广告了...... 我要去找商家谈谈给点儿广告费...... ------------ 悲欢离合也是可以习惯的 小星星又要出海了。 今天早上他和我打招呼,叫着,黑招财。我走了,出发了。 我问这次要多久,他说要一个多月以后才能回来。 他们上次出海十天,竟然没有带蔬菜。 所以我问他:带蔬菜了吗? 小星星说,买了,请叫我幸运星。 我叫他:幸运猩。一路平安啊。 小星星回了个拉下来的脸。 好么。 幸运星星星星星星星星。 抱抱。 *** 无罪已经一整天都没有上游戏了。大王的号月卡也完了,背包格子刷地从1000多掉到600多。东西都装不下了。 我在想我要不要用元宝买时装送我自己的小号呢? 捂嘴偷笑。 反正大王也不会来玩这个号了吗。 我可以上两个小号,然后三个号一起玩,大号帮忙带副本,给小号送节日时装。在游戏里相亲相爱,才不要像现实中一样,人走茶凉戏空场…… 小瑶也不太上游戏了,小星星直接把游戏卸载了。 晚上去游戏,领地战进去就死了。103服只有活人两三个。 我找跨服聊天。人倒是挺多。可是只能聊天又看不见,也做不了副本活动什么的,没太多意思。 不过居然有好几个跨服的朋友居然也都在我在的群里面。 于是我还加了个好友妹子。十点多我下线时,妹子在微信里说她要等到十一点五十去打跨服大将军的职位。因为游戏里打下来以后有十分钟保护时间,然后周三就不可以再打了。职位就固定了。 这妹子对游戏这么执着! 火冷了烟飘了夏走了秋来了。 风一天一天变凉了。 *** 小星星走了,游戏里一片荒凉,我却再也没有那么伤感了。 小星星出完海还会回来的。游戏人少了会合服的。旧的朋友消失了又会认识很多的新朋友。 只要我愿意,生活会给我很多不同的快乐。 正如大王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时间滚滚而前,我们一直都在。只是,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烦恼。聚于游戏,散于游戏,始于游戏,亦终于游戏。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不习惯。 包括悲欢离合。 诸君,早安。 :) ------------ 让这虚假的游戏结束吧 突然间就觉得特别没意思了。 游戏里面的一个新号,要练很久很久呢。 可是每一个和别人有过纠缠的号,都不想再要它。 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啊。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 清白的良心是一个温柔的枕头。 可以让人睡个安稳觉。 去新区练号应该很辛苦。 小瑶不要骂我。 呵呵呵。 不想理会一个人的时候,他说话都会觉得好刺眼呢。 原来,竟已到如斯境地了吗。 如果是这样,不如干干脆脆做没有任何交集的了断呢。 ------------ 心如死灰 不玩游戏大约有七八年了吧。或者更长。 ZJXJ是我重新开始玩的第二个页游。刚开始的时候玩的是传奇。一大老爷们做宣传的那个游戏。因为在电梯里经常看到它的广告。 从征途的平台里进去的。因为以前玩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征途。我记得号都有一百好几级。所以我搜征途的平台,希望可以进去玩一玩。 但并没有找到。所以就点了传奇。 玩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明白了,哦,原来有转生这种玩法。而且不在线也能积累经验。挺爽的。 但画面实在丑。真的适合大老爷们消消时间。 我不喜欢。 无聊时在平台上随便翻。就看到了ZJXJ的游戏宣传,很漂亮。很古风。一下就吸引了我。 我说过,我对比过,Z的画面绝对是大多数页游里比较精致的。古色古香,衣带飘舞。很美。 我立刻就把传奇丢到一边去了。 于是有了这一路走来的故事。 或许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游戏。 或许太多年不玩,所以很容易就沉浸。 当大家都还在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 那些一排一排夸张的笑脸,其实一点儿都不夸张。 我玩得可高兴了。 从身到心都很愉悦。 只是游戏里的表情恰当地展现了我的心理。 后来就经历了很多。 一点一点走过来。或者只是二三十天一个多月短短的时光。却令我的游戏生涯如此难忘。 我开心过,失落过。伤感过。 我大约有些疯狂,我也做错过一些事。 可能就是因为多年不玩,所以才这样真实地投入。 但是我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和曾经一起在游戏里并肩做战的人形同陌路。 它是如此令人难过。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它令我想要落泪。 心里闷到会隐隐发痛。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哪怕彼此平静地打个招呼,也比这样互不理睬要好很多。 顿时间万念俱寂,心如死灰。 呵呵。 就此了结可以吗。 我现在后悔了可以吗。 为什么我要来玩这个游戏? 为什么我要撞进这个令人迷惑的圈子呢? 我的初衷是为是让自己找到写作的灵感。 我不知道自己找到了没有。我只知道现在我好难受。 我宁愿我不曾有过这些游戏里的故事。 我宁愿我不曾打开过这个游戏。 *** 似乎有一句话说,想要的却得不到,那就是上帝在惩罚你。 我又没有做错事。我不要上帝惩罚我。 所以,我自己惩罚自己。 我告诉自己,转身,回头,挺胸,直背,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就是这样。 阳光会好明媚。 细雨会好温柔。 秋天要来夏天要走。 所以,我要勇敢,不要回头。 ------------ 永失所爱 我曾经那么爱你呵 我把头都低到泥土里 我曾经那么爱你呵 你到哪里我都愿意追随你 我曾经那么爱你呵 我躲在一边默默悄悄看着你 我曾经那么爱你呵 坐下来想起来的都是你 有一天 我终于鼓起勇气 想要尝试走近你 我那么小心 那么惶恐 犹如有颗七彩琉璃心的孩童 光着脚,捧着心 从你身边走过 你的冷漠 犹似寒冬 令我瑟瑟发抖 我仿佛站在冰石嶙峋的荒漠 冷到无法呼吸 冰冷的天空有流星划过 它告诉我 离歾就在眼前 而心里那个你 已远在天边 *** 不再看你 不再想你 不再靠近你 我的世界里 从此再也没有你 ------------ 女人永远爱的是衣服 之前知道游戏里是有时装的,但是并不知道时装还可以赠送。也没有好好研究。 今天才发现青因这个号里还有好多的漂亮时装可以穿呢。 顿时星星眼了。 真要感谢小月月了。 虽然昨晚气得我够呛…… 我把元宝拿来买时装。 并且告诉小瑶: 从现在起,修正目标。 原目标:提升战力 现目标:点亮各种时装套装神装节日装 狂笑。 这才是最正确的目标。 ------------ 扳回一局 昨天晚上被气得要死。 可是今天我成功扳回一局。 呵呵呵。 想想都好开心。真是坐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去111,憋足了劲儿!打关卡打到3万元宝。居然能打到3万元宝啊!我本来以为应该打不到这么多,可能要存好久的。 但是加上天降横财接的钱竟然够了啊! 立马刷神秘商城,才刷了一把钥匙就刷到了战骑! 然后赶紧买下来。打开一看哦天呐。 居然有紫金葫芦!游戏里这个紫金葫芦超级漂亮的!又大,蓝金色,圆圆的,很惹眼的啊! 在这之前我一直默默打关卡,并木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打BOSS什么的都会召告世界。我就想看看,这个服到底如何。 说起来,在买战骑之前,我点了打副本。嗯,因为实在没事可做。副本小小弯弯牙并没有打,所以不用担心会扯上他! 一发世界冷风就在叫,副本等等我呀。冷风是我退出的小小牙的盟的盟主。如果在同一个盟,有没有上线,一目了然的。 好吧,我又重新拉了等他。 可是他才上副本就立刻又下去啦。 我心里一沉,难道他们都这么讨厌我吗?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用改名卡再改个名字?真的要这样吗?我好难过呢。他们这么讨厌我吗? 我都打开商店了,看着那4688的元宝的改名卡犹豫着的时候,冷风发世界消息了:刚不小心掉线了。 我没有加他好友,所以他上不上线我都看不到的。但看到这条消息我立刻平息了。 想了想,决定先不理他。只要不是讨厌我就好啊。你瞧我有多自卑吧! 后来把紫金葫芦买了,我好开心啊。不行,必须要与人分享。 一看副本还有一次。 于是我私聊好友此乃大心之罩,告诉他,我有战骑啦! 然后组队拉他。一叫世界,冷风来了。 进了副本,呃,我发现我没有骑上战骑啊。赶紧地点幻化骑上。 真的好漂亮。星星眼啊。 然后我发世界问他们:漂亮吗? 大熊憨乎乎问:啥? 冷风挺诚恳,说,这葫芦比我的战骑漂亮。 我给大熊说:大葫芦啊! 大熊才后知后觉地问:哪里搞来的啊? 我又开心又得意。告诉他在神秘商店买的。 大熊问加了多少战力? 这个真的把我问倒了。十几万?几十万?一百来万? 我光顾看它漂不漂亮了,我没关注战力啊。 反正会有加就行…… 大熊不满意了,嚷嚷三万太贵了。 这时小白茶出声儿了,他应该是在叫冷风:不来修罗啊? 切。小样儿。 老拆我副本的台。 昨天也是这种。要讨好冷颜妹子来拆我的台把大侠给叫走了。 这会儿又来拆我的台想把冷风叫走。 副本中途出来,冷风果然走了。我和大熊两个肯定过不了,于是我把队伍解散了。 刚好电脑也休息。黑屏了,强制休息,进不去。 我等电脑正常了,一看,嘿,又在打副本了。别人组的。本来想去修罗的,但我可不想当冷风那样的人,中途丢下副本就走。 于是我就一边打副本一边聊天。 大熊说,你坐稳点儿哈,别掉下来了哈哈哈。 我开心地笑。 他又说,掉来算工伤了哈。 这人。好玩。我满头黑线。 大熊又开始叨:我今天在商城买东西点错了,花了五千! 我问他:你买的啥? 他说,关键不知道买的啥!发了个黑脸。 这人可真够晕的。我也发了三个黑脸。 大熊不得了,说,你不要发和我一样的表情。 嘿,还挑呢。 我发了三个锤胸笑的表情,有点儿幸灾乐祸,然后大笑,接着发话:这样可以了吧?下次点错五万哈! 世界里不知谁发了一串儿感叹号,大约是无语了吧。 大熊又开始叨:再刷刷又没钱啦。 我亲切鼓励他:慢慢存。你想想战骑多威风。就能忍得下来啦。 小茶茶在嚷:不行,大侠和颜不在打不死,一死又回血了。烦燥。 切。还颜呢。咋不叫冷呢? 大熊说,三万才换十几万战力,我看不上。不划算。 我发了个对手指的表情,说,大约不止十万吧? 大熊嘿嘿笑:十一万,得了吧? 这时冷风又说话了:大葫芦的确漂亮! 我好开心的。 连发了几个笑脸,然后说,就是。 接着我跑去修罗。 本来想叫大熊一起去,他肯定不知道修罗是干嘛的。 但想想算了,一叫全世界都知道了。 一点修罗进去,呃,刚好小茶茶就在门口呢。不过看起来是被人打倒了。衣服金晃晃的。嘻,又穿那套土豪金的衣服!我最瞧不上的那套游戏里金光闪闪的衣服。 我也被个叫贪狼的玩家打死了。不知道小茶茶有没有看见我的大葫芦啊? 其实挺想给他看看的。 反正死了又爬起来开溜。 我没理他。想想昨天就好来气儿呢。 当然,他也不会理我的! 我采石头,然后打小修罗,把前两个任务做了,至于第三个打龙的任务,算了吧,做不成的。很难。 大熊在叫:是挺好看哈,有个战骑挺威风的。 我乐坏了。 连发了好几个表情。戴墨镜的露出金牙笑的眯缝了眼睛笑开了花的。 本来就是嘛,有个坐骑好爽的呢。 我想下了。今天晚上好开心啊。一定让小茶茶牙痒痒。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今晚冷颜没在,他也调戏不了。 我说,我下了哈,拜拜哈。 大熊还在那儿发: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儿吗? 我乐了:分享一下得到大葫芦的喜悦啊。其实我一直好低调的。 大熊哈哈了:得,你说的都对。 我微笑,给他玫瑰,然后再见。 下完线还好开心。 哼。不气回去我不姓C! ------------ 我乐意 世间人大抵都爱听我爱你三个字。 尤其是热恋中的少女,大约以为这三个字最最珍贵,听之欲醉。 但其实这世上最珍贵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乐意。 我乐意,所以我告诉你我爱你。 我乐意,所以我默默站在一边守护你。 我乐意,所以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我乐意,所以我会说很多话逗你开心,愿意一直停留在你的视野里。 我乐意,所以宠你,溺你,呵护你,依恋你,由你,放任你。 也是我乐意,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说。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我乐意。 源自本心,发自内在。你乐意为我遮风挡雨。 我乐意为你巧笑倩兮。 之所以乐意,是因为在意。 在意你,所以一直静静看你。乐意看你。 也许在现实里,也许,在游戏里。 ------------ 结束,有时候是一种快乐 如题。 结束,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快乐。 比如,某一项工作正式结束。不用再出差,不用再远行,不用再奔波。 游戏的结束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我还在,但,已与你无关。 一切,都结束了。 原来结束是这样的轻松啊。 不见得很愉悦,却让人长吁一口气。 忍不住在心里认为: 早就该这样了啊。 这样多好! 对大家都好! 真是很不错的结果呢!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不用说再见。 因为,我们再不相见。 永远。 ------------ 游戏的理想 我的游戏理想特别简单。而且,让人开心的是,已经实现了一大半了! 我想要有个漂亮的战骑,于是我花三万元宝从商店里买了个紫金大葫芦。这简直是超级意外的惊喜!葫芦从古至今都意味着吞邪崇,吐祥瑞,是吉祥如意,驱邪去恶的大宝器! 而且这个葫芦特别漂亮,明蓝色,飘着丝带,闪着宝光! 得到它的时候我简直欣赏喜若狂。 要知道,商店里的战骑只有五个选择,而游戏里战骑不下三十种!不一定就能有自己刚好想要的! 得到这个葫芦简直是意外之喜。本来不太喜欢这个号的我立刻决定把它好好玩下去了! 游戏里配的伙伴叫高渐离。R级。我不喜欢,太普通啊。人手一个。 商店里居然也有伙伴可以买,SSR级,酒剑仙!太好了!我喜欢它的名字,喜欢这个红衣服的小个子! 而且,我居然很快就凑够了2万元宝! 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酒剑仙!!! 当然,也有更好的SSSR级的伙伴,但是至少要10万元宝,我不妄想了! 酒剑仙就足够了啊!! 我超开心的! 接下来,再存存元宝,买一个SSR级的宠物就够了! 我的号就圆满了! 其它的东西,让运气去决定吧!! 我是非人民币玩家,要实现这些不容易呢。 因为得来不易,所以很珍惜啊。 我要骑着大葫芦,带着我的酒剑仙,牵着我的狗,仗剑走天涯! ------------ 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沉入到这虚假的游戏里拔不出来。 我把群退了,号删了,平台什么的全从手机上抹掉。 但想起来时却还是忍不住进去看一下。 用新的游戏或新的平台来替代,我竟玩到该死的瞌睡无比。 汗啊。 这么大把的时间,我本该听英语,看书,学习,做什么都比进这个游戏好,都比做这件事情更对。 但我却忍不住进去。 其实进去已物是人非。 基本上大家都不去了。 登上去也碰不了面的。 我却竟然还是时不时想进去瞅瞅。 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我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我竟如斯念念不忘? 我顺从我的心。 但又对此感到莫名。 莫名烦恼。 我并不希望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牵肠挂肚。 它来得奇怪,然后迟迟不走,也甚是奇怪。 转眼已有一月了。我究竟要多久,才能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淡忘? 什么时候,这件事情,这个游戏,才会变成记忆里的一缕烟? 真是让人徒然长叹。 我竟怎么也斩不断这份莫名牵挂。 突然想爆粗口。 WK! ------------ 一个名字 我想改笔名。 可是网站竟然不可以改。只要发表过文就不给改! 一个笔名要用上一辈子吗? 真是太迂腐了! 户籍处都还可以变更姓名呢! 凭什么笔名不能修改! 气哭! 我想改个水墨年华。多好听,多诗意。如水墨画一般的年华,逝去的总会变成黑白。 如这游戏,如这时间,如这年华光阴。 我把隐帝的号丢了,可是看他灰着,又很心疼。 若我不去上,这个号便永远就这样死了呀。 还是别。让他活着吧。 无罪居然过了五六天还是来上线,而且还把天帝给打下来。意思接下来一周我都可以当天后啰。 所以我还是挺开心的。而且昨天晚上上线的人还多,因为无罪来了,我成了千年老二,那么打荣誉战场就可以毫无负担乱打了! 如果只有我在,没有对手,我怎么好意思欺负他们呢…… 所以荣誉战场打得好过瘾好开心。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周换了对手服呢? 居然有个角色名字叫,等风也等你。 似乎是十一二转的角色。 我老是见这个名字去打魂界BOSS。 头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一跳。那种感觉,莫名惊悚。 然后就笑话自己,不要神经病了吧。 即便是这样一个名字,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啊。我至于么至于么对一个名字都这么敏感! 但是坐在手机前面对游戏就完全没有了心思。 其实呢,心里还是有无限的希望的。纵然知道这种希望完全是很可笑的。 昨天晚上上游戏时又见到这个名字。 跳出来说等风也等你进了仙殿六层。 游戏里这仙殿一层是从5转开始的,所以二层是6转,三层是7转……反正我很晕,脑子绕成团也没算明白六层应该是几转。只好一层一层去数,然后数到六层我也跑进去看。 嗯,我一个十七转的号跑到六层去抢一个十一转的BOSS打…… 所以我一进去就抢了归属了。然后我看到立刻就被我打死掉的等风也等你。BOSS掉落归属物品的框框把所有场景都给遮住了。我只能依稀看到,等风也等你这是个女角……是个女角……被我打死了躺在地上…… 一直等到系统自动数秒把我退出副本我还在呆怔中。 嗯,我抢了她的BOSS把她打死掉了。 后来我看到她又进了六层,我又跑去,这一次我不停地点放弃归属,但是大概因为转数差别太大,归属一次一次顽强地显示放弃后又变成我。而且几下BOSS就要死完掉了。 我狼狈地退出来。 这一次更失败,连人都没有看清楚。 算了吧。 也许不是。 肯定不是。 我这是在想些啥哟。 虽然我那么希望是啊。 ------------ 四个字的秘诀 因了陈情令的推出,我便扎入了耽美的书堆里。 墨香铜臭的魔道祖师我并不是太喜欢,或许因为全世界都在谈论它,反倒令我失了兴趣。 反是天官赐福令我爱不释手。为里面的花城深深迷恋。 又熬夜看了一本遇蛇。 第一卷令我折服,第二卷颇为叹惋。第三卷觉得是多余。 总体而言我觉得反不如天官赐福。 **** 看了这么多本。我突然了悟了一个道理。 不论是写人写神写妖写魔,无论什么情节如何曲折怎样迷离哪般纠结, 你只要把这情意写到荡气回肠就好。 写的人潸然泪下,看得人荡气回肠。 是的,就这四个字。荡气回肠。 那便够了。 这就是总纲。 为了体现它,便有一而再再三的高潮,便有令人怦然心动的小细节。 无论是男男或男女,总是追而得渐次挑开的发展。 无论如何走,不离这一条藤。 枝枝蔓蔓,只绕着它郁郁葱葱开花结果。 *** 之前写的时候,每次我都会为文章的分类而犯愁。 算玄幻?算仙侠?算言情?算爽文? 选择不能。 如今突然明白。 不过一个言情文而已。 无论写的玄幻还是仙侠还是现代还是古香。 无非一个言情文而已。 只是,可曾写得荡气回肠? 可曾令人读得荡气回肠? 如写到了这一步。 无论什么文,都会成功。 *** 我才上游戏去,又看到那个名字,等风也等你。看到她进仙魂圣殿六层的世界公告。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追着进去。 估计她打BOSS打到一半儿了。 这游戏的设定就是这样。我的魂殿BOSS还没开始打呢,所以我有次数。我又是个操作盲。一进去就抢了她的,把她打死了,然后把只余了5条命的BOSS哗哗哗几下揍死了然后获得归属的奖励。 我呆在那儿啼笑皆非。 她想来一定气苦。 这人有病啊。辛辛苦苦打了一半的怪秒秒钟就抢走了哇。 我想我若是她一定要气得大骂不止吧。 若她知道是她这个名字惹的祸,大约想要改名字吧? 我甚至怀疑她可能改了名字了,因为我看到后来有个玩家顶着神经/病这样的名字进了仙殿六层。 我也再没看到等风也等你这个名字在世界公告里有任何举动了。 唉。 的确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我忍不住想要跟进去。然后就这样乌龙了。 我真不是要抢她的怪。我就是想去看看。看看这个名字,看看这个……玩家。 算了。 以后我不再关注这个名字了。也不再招惹她抢她的怪了。 把人家弄得莫名其妙的。 默默笑哭。 ------------ 一个莫名的玩家 我在111的时候,玩得既开心又别扭。 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相当奇怪的情绪,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可以看到小茶茶。因为他在这里,我才来了这个服的。 就是这么纯粹天真的理由。 因为某种永远不能说出来的莫名的情愫。因为想要看一眼。 一开始也还好。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我是因为小茶茶来这里玩,可是我没有加小茶茶的好友。 我和小茶茶也几乎没有过交流。 可是我知道我在。 小茶茶知道我在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 游戏里有个免费的结婚日。这一天结婚可以不花钱。 我看到小茶茶的名字在征婚里面。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在103做小康时的那般无心无肺的勇气。 我默默地打开征婚的界面,默默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然后默默地点那个关闭的叉。 放任我的角色在游戏里一个人寂寞地打怪。 如斯寂寞。苦涩,又孤独。 上午的时候有一个叫不弃的玩家向我发来一条求婚的信息。 我默默看着这用一个无数粉色玫瑰爱心环绕的信息框,没有点它。大约几秒后信息框自动关闭了。 可能不弃那边收到的是拒绝的信息? 反正他反应挺大的。 他本来在我的好友里。我拉了一下,嗯,他把我删掉了。好友里没有他了。 我有点儿内疚。我不知道我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我并不想伤害他。 于是我在世界里说话 我说,不弃,我记得你一开始是女玩家啊? 是的,我记得之前他的头像是女的。 不弃说,呃,我三转以后换了…… 我微笑:我也是,男男女女换了好几回呢。 不弃发了一串儿省略号和表情。 然后重新加了我的好友。 这孩子,这么害羞。 但我很高兴我没有伤害到他。至少大家不尴尬。 我求过婚。呵呵。我理解那种被拒绝的感受。那一秒钟,简直恨不能躲到地心的深处,仍旧不得安宁,羞愤到无处可藏的尴尬。 是啊,虽然只是游戏。可是,游戏后面,有一个真实的灵魂。 我向你求婚。那就是我真的想在游戏里和你结婚。不是骗人的。也不是随便的。 如果被拒绝,真的很难过。 不骗你。 晚上的时候,我仍旧上去。很奇怪呢,这一天小茶茶居然都在。一直在挂机,难得见他如此热衷于这个游戏啊? 晚上瑶池仙境泡澡的时候,游戏里的大佬独行侠在嚷嚷,谁还有花?送我花吧! 进了池子里可以用元宝买99朵花的。我每次进去都会买。不一定送出去,但肯定会买。 或许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总是喜欢花儿的? 我没有靠近冷风大侠他们,我一个人漂在喷泉的底下安静地浮着。看到大侠要花,想了想,便把所有的花一朵一朵的九十九朵的全送给他了。 反正我也没人送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股脑全送给小茶茶吧。虽然我来这个服玩游戏是因为他在,可是他太高冷,压根儿就不理我。我脸皮还不曾厚到那种程度,实在是送不出手。 送完了我便在世界里说了一句:全送你了。 送谁不是送呢。又不能送给我自己。呵呵。 过了一会儿小茶茶突然说话了。 他当然不会对我说话。他对大侠说话。他说今天是结婚日,结婚不要钱呃,然后问大侠要不我俩结婚吧。你变个女号或者我变个女号,都行。大侠说好啊,不过我还要先离婚。 我有点儿木然地看着这些对话。 都想要在结婚日里结婚啊? 那我也结了算了吧。 和谁结呢? 我想起早上求婚的不弃。 那就他吧。 然后我点开好友找到他,嗯,他又变成了个女角。 我说,不弃,咱俩结婚吧。你是女生还是男生啊?如果你想当女生我变成男角吧。 不弃说好啊。 我于是变个男角。点到征婚里,果然看到了白茶清欢的女号。好显眼的。因为她的头像不一样。是VIP的那种颇有点儿骄傲的女头像。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头像。玩青因的号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不过要换头像要花钱呃。我不想充钱…… 算了,将就用呗。 嗯,要是我现在点白花清欢的女号向他求婚会被拒绝吗? 啊啊啊不敢想像。算了,这脆弱的小心脏被蹂躏过一次难道还不够吗!算了算了算了吧! 我向不弃求婚。嗯?失败了?没有回音。 奇怪了!我问不弃,你收到我的求婚的信息了吗? 不弃说没有! 好奇怪,难道系统出问题了?你看你看,虚拟的世界里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发生! 我说那我只好又求一次,我再点,嘿!居然要花520的元宝了!原来免费的求婚只能用一次啊!好么,那就花元宝吧! 可是再次发求婚过去,居然又被拒绝了。 然后不弃说,我想要那种结婚的时装,我想要2999的那种婚礼。 我知道她看错了,那是29999的元宝,不是两千多。我说时装可以到商店里买啊,才一万五,比这个便宜啊。 不弃说不要,各种时装我领都领够了。我就要两万多那个。 我默了默。我真没有那么多元宝。我刚买了战骑,现在号上才七百多元宝,刚刚求完婚,只剩下两百多了。 不弃又说,我还差一点儿,明天再打打关卡就够了。 哦,结婚活动会持续今天和明天。我是肯定打不够的,我的关卡元宝都打完了。 所以我说那明天再结吧。 然后有点儿开心,嘿嘿,我又是有老婆的人了! 到玩修罗界的时间,我骑着我的大葫芦在里面采石头打怪,看到不弃也进来了。 她在我旁边停下来。 我骑在大葫芦上,然后绕着她转了下:大葫芦漂亮吧? 我可喜欢我这个大葫芦战骑了。是真的喜欢。 不弃回我:嗯,还可以。 打了一会儿修罗,龙反正是打不死的。没什么活动可做了。 没什么事儿做,我决定换到不弃在的盟里去。 于是我脱离了之前的小盟加入到不弃在的日月神教这个大盟。 嗯,是的,我不在小茶茶在的盟里,我躲在一个小盟里。多么可怜又自卑的我啊。 我很开心地在盟里说,投奔准老婆来啦。 然后送上一大排玫瑰花。 这本来挺正常的是吧。不过是说说话,又不是真让我变性,所以我能很快就进入角色的! 我想明天要结婚时再上线吧,十点多了,该睡觉了呀!我说世界频道里和不弃打招呼说我要下啦。 这个时候。不弃说的话让我愣住了。 她在盟里面是这么回复我的:你一个女人这样有意思吗? 然后,在世界频道里是这么冷冷的回复我的:一路走好! 一起玩的玩家下线的时候打一声招呼是一种礼貌。 游戏里有一个BYE的表情,挥着小手很可爱的,通常我们都用这个表情互道再见。 我都已经把这个表情打出来准备发了,看到她发的这两句话我怔住了。 满满的恶意自游戏里向滔天大浪一样扑面向我打来。将我打懵了。 不过是游戏,换男换女的角色只是点一下鼠标而已。这很正常。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而且,下线道一声再见,她哪怕不回我都可以,说一句一路走好,感觉是特别痛恨我,仿佛在咒人去死。 我的心飞快地沉下去。那一瞬间我都怀疑不弃这个号是不是谁的小号,因为无比讨厌我所以才这样来耍我。 我把再见的表情抹掉,然后点开私聊问不弃:你是在说我吗? 我都不敢相信。她和我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对话,她怎么会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不弃说,不然是说谁呢? 我默了下,回她:如果你觉得这样很别扭那可以不结婚啊。 我心里想的是,是啊,你觉得别扭那不结婚就好,我又不会强迫你。这只是游戏。你用得着这样来说话吗? 不弃回我了:不要,我要结! 呃……这就是女人闹的小别扭吗?不弃可能果真是个女生吧。虽然我也是女人,我竟然不能理解她这种奇怪的心理啊。 不过她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我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在盟里那么说? 是啊,结就结,不结就拉倒,你为什么要在盟里嘲笑我?要知道,盟里有很多人的,大家都可以看见的! 不弃回复我:哦,我忘记了。 这般满不在乎的口气,这样的敷衍。 她打的话还在盟对话里呢。 我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被这莫名来的恶意的铅球击中。打出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 我在对话框里很快地回复:不好意思哈。 不弃大约以为我在道歉?所以她回了我两个笑脸。 但我继续很快地敲出文字: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问:为什么? 我敲出来:我觉得我不能理解你的脑回路。 是的,我不理解。这什么神精病。奶奶不陪你玩儿了。 继续敲字:我觉得一个人仗剑走天涯挺好的。 她回了个哦字。 我把对话框关掉,然后果断地把不弃从我的好友里面删除。 盟里的对话框还开着。白茶清欢发了一条请大大帮他点亮拼图的消息。 我还是回了一句针对不弃的嘲笑:是挺没意思的。冒犯了。 不弃是个神人。她居然还回复了我一个哦字。 我默了默,没有再理会她。 然后,退出盟,把号里所有的好友除了冷瑶以外的人全部踢掉。 是的。这就是我心境的写照。 让我静一静吧。 我把号退出来。然后把游戏平台删除掉。 我觉得特别不舒服。玩游戏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和放松,但遇到这样的人和事真是徒增了烦恼。 我不想玩了。 我想弃游。 我把青因的号登上去,重新改成隐帝。然后告诉在游戏里的老朋友们:我不想玩了。 我给无罪留言:无罪,我不想上游戏了。祝你开心。 然后我到群里去找小月月,告诉他我把号还给他。 等了几分钟,并没有人回应我。 算了。 我直接退群了。 然后上床睡觉。 睡觉的时候都还是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会碰上这么奇怪的玩家。 为什么她会用这么满满的恶意来对我。 我要写下来。让大家都知道,不弃这个人,好坏的。 !!!! ------------ 九天假 如果你有九天假,你打算怎么安排呢?嗯,这就是我要面对的问题。怎么安排才好呢? 真像一个乞丐面前突然有了一坐馒头山,不知如何是好呢。先把要干的活儿干了,然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嗯嗯,想一想都要笑眯了眼呢。 ------------ CQL 看了陈情令,完全入了肖战和王一博的坑。 爬都爬不起来。 这两天都在狂补各种他们之前的和之后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 我曾经很迷准基。但萨德事件后我全取了关。 如今,终于有一个和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男神。 无比幸福呢。 *** 也深深敬服于墨大的笔触和文采。 我等望尘莫及呀。 天官赐福什么时候也能拍就好了。 无比地期盼啊。 ------------ 我是一个幸福的粉丝 最近都没有上游戏。 是的,几乎整天整天没有想起来。 但其实我在休假啊。 嗯,所以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因为我入坑了。入了陈情令的坑,入了肖战的坑。并且自愿在坑底一万年不起来。 早上打开手机,发现屏保跳的是处暑的图,暗沉背景中一朵盛放的荷。 秋处露秋寒霜降,这么快就到处暑了呢。 所以我又凑了两张战战的图。 然后,站在楼底下发圈: 又到处暑了呀。嘴角唇边都弥漫着幸福。 。 。 。 。 止溢不住的笑意。 嗯,这幸福,是又有了偶像的 小幸福。 嗯,句号,你懂的。要留下悬念,让我的朋友们好奇,哇,是什么样的幸福? 因为句号会占很长,必须要点朋友圈的全文两个字才能看到被隐藏的内容。 哈哈,小心机。 *** 为什么叫又有了偶像? 我其实一直都有喜欢和崇拜的偶像。 特别小的时候,看包青天。好喜欢里面的展昭。何家劲演的,他一身红色劲装,身形高挑,抿唇一笑,带出唇角两条小小的弧线,犹如两端弯弯的月牙,令人沉醉。 只是那时候追星手段少得可怜。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买一两版贴画,然后珍惜地将他贴在我最心爱的笔记本上。 后来听录音机里,听到刘德华的歌,给我一杯忘情水。我居然就站在晒场上,默默地听着流下了眼泪。从此珍爱刘德华。 他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到如今这个年代,四大天王里的刘天王,并没有传出过什么绯闻。一直都勤勉努力,做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后来,看了琅琊榜,深深地敬服胡歌,这个真正历经过生死磨难的男人。这个同样一直在努力的男人。 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李准基。他的笑那般明媚。可惜,他终归不是和我生长在同一片土地的人。要关注他,都好难。 尤其在萨德事件后,我把所有的韩星全部取关了。 因为的确不能忍受。 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没有偶像可追的日子。也许有两三年? 因为刘天王年纪渐长,胡歌去美国读书了。易烊千玺是我女儿喜欢的小哥哥,于我,应该用喜爱会更好? 没有偶像可追的时候,我做了好多其它的事情,比如迷上做布包,做不织布,学中医。录喜马。 等不做这些的时候,会觉得心里面有点儿空。 这个空,我一直不明白。恍恍忽忽糊糊涂涂怅然若失。 直到今天,感觉有一个叫肖战的偶像站在了这个空处,填补了它。 看陈情令前我先看书。说实话觉得书里逻辑稍乱,但写得很好。天官赐福则更是上了一层楼。 再去看剧。从此入坑似海深啊。 把肖战的微博从头翻到了底。与众多同样的粉丝一起去考古。 欣鼓战哥哥原来是这样努力和勤奋的人。又是这样全面多能的人。 为他的笑容所感动,一遍又一遍去看他展颜一笑的视频片段,一万遍都不会厌烦呢。 陈情令,我迷到什么程度呢? 嗯,我在新浪上关注了所有的一二三角色的微博。 是的,肖战,王一博,然后,江澄,瑶妹,泽芜君,金子轩,温宁,宁子岚,晓星尘,嗯,甚至苏涉,我全部都关注了。 因为曾经错过了肖战的成长,现在,竟然会害怕,害怕再错过又一个像肖战一样努力的人。 陈令给了这些年青的演员们这么好的一个起点,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有顺利的星程,在夜空中成为闪亮的星星。 把多年不看的综艺节目天天向上和快乐大本营里有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出席的两集录下来了。是的,没错,用的WIN10的游戏录屏功能。 把陈情令1到50集全部用迅雷下载下来,装在我的电脑里。37G的样子吧? 还有陈情令的所有古风音乐,当然,几百张保存下来的肖战的照片。 我做了一个专门的文件,里面全是陈情令的,视频,音乐,剧集,照片。 因为,我想珍藏它们。 永远保留,给爱一个仓库。 在心底。 谢谢你。 陈情令。 让我的灵魂有找到伊甸乐园的快乐和宁静的欣喜。 肖战那么努力。 所以,我们也要像他一样,努力生活,努力学习。 对吧。 他会画画,会做设计,会演戏,会唱歌,会做饭,会织毛衣。性格讨喜,笑容甜蜜。天。晕死。如此多能。 说他性格讨喜,从剧情花絮和考古翻出的他的周报视频里可以看得出来。 前面几次的周报视频里,总是他一个人在播。后来就不一样了,一个伙伴在他旁边疯狂玩话筒不断话唠,另一个不停地伸过一支饮料来喂他。然后在他身后大喊大叫,叫的一直是他的名字。淘得像个弟弟。肖战屡次张着嘴笑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脾气可见一斑了。 在陈情令里,一开始我还记得有这样的花絮,导演说肖战你多和王一博说说话,培养一下默契。肖战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和生人在一起话也不多。 后来,后来的花絮里,汪卓成和王一博两个随时都在追打肖战。闹得不可开交。 如果他不讨喜,不可能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年青人,不会掩埋自己的情绪,更不会去追打一个不受自己欢迎的人。对吧。 好可爱的肖战。 **** 好好一个小说体,写成了日记体。 嗯,有一句话说戏如人生。人生又何偿不是戏? 我们操纵着我们的灵魂,演好一个又一个角色。做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好朋友,好女儿。好员工。好妈妈。好同事。 我们操纵着自己的灵魂,或辛苦工作,或加班熬夜。或开心纵怀,或肆意放松。 这个舞台,我们就是玩家。 玩出每个人不同的人生。 所以,就这样写下去吧。 权当练笔了。 我还是会上游戏啊。不过,要学会克制。 因为我是有爱豆的粉丝啊。所以要做一个和爱豆一样优秀的粉丝! 嗬嗬嗬嗬 ------------ 叹 一整天都在追陈情令。纸巾都用了半卷,哭到眼睛痛。写得那么好,又演得那么好! 什么时候我才能写出像这样的好书呢?***离经叛道我离的什么经? 又叛的什么道呢? ------------ 变化 从陈情令入了阿战的坑。到今天是第几天? 不记得了。 嗯,记得也并无意义。 今天是坚持夜跑的第二天。这个才是有意义的。嗬嗬。 老小区最好的就是有那么那么巨大的一个球场。有漂亮的塑胶跑道。一开始我以为一圈是400米。每天晚上跑两圈就是800米啰。昨晚才知道原来一圈是800米。这样跑两圈再加上来回的路程,就有将近两公里了。不错。自我表扬下。 昨天没什么感觉,今天有点儿大腿酸胀。继续吧。 我把唇膏拿出来放在案头。要用的时候伸手就能抹上。 我开始关注早上起来后衣服的搭配。 我已经能把笛子拿在手上转着圈儿不掉下来啦。剩下的就只是速度的问题了! 我还在想,可以买隐形眼镜吧。有空出去玩的时候戴上。可以买卧蚕笔吧,学一学简单的化妆。 我也还不老啊。可以让自己变得更美好的时候,就应该多努力一下啊。 你看我是不是变了好多? 我变得更自信。也更自爱。连小表情都不自觉增加了很多。 走在路上我会注意抬头挺胸,微笑的时候会注意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想要做什么动作的时候会下意识想一下,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和身姿。 因为,这些我的爱豆都做到了啊。而且做得很好很好做得令人尖叫啊。 其实,只要愿意去关注,习惯去尝试,用心去学习, 我们大约都可以在世界面前展现一个最美好的自己。 也许不能像肖战一样360度无死角。 可是尽力做一个有气质,有涵养,看起来舒服的自己,那也很好了。 我是一个有理智的粉丝。 你看,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让我们在同一个空间同一片土地上携手同行,走得更远。 ------------ 我的痴迷,我的热爱,尽显无疑。 好久没有来。并不是偷懒了。 只是被《陈情令》勾去微博里了。 一个猛子扎进去,游得好生畅快,几乎不想出来。 呵呵。 所以,来贴一些片段。我的痴迷,我的热爱,尽显无疑。 ***** 因为关注,所以看很多很多关于哥哥的消息视频记录和评论。被这些信息一会儿推上巅峰,一会又带下谷底。 比如空空的微博里的叹喟。说哥哥说的,“我依然是肖战”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也许他们过分解读了?可是好多人赞成并感叹说,肖战演的羡羡就留在那儿了,永远留在那儿了。而肖站会继续向前走。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是对的。可是我竟然因为这句话很难过,很惆怅,一夜睡着都有些伤心。但今天早上起来,我突然悟了。我怎么那么傻呢。哥哥就是哥哥。羨羡是哥哥用心演出来的。他那么好,他永远活在哥哥的灵魂深处,也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他被哥哥从剧中带到这个世界。他会是永远的肖战的羡羡。又有什么走与不走呢?所以我释然了。 哥哥,你继续自己喜欢的生活,不要太辛苦。事业是为了让人生更美好,不是让人生太拼命。 我希望你能多笑。你不知道你的笑有多迷人呢。 上次连接两桩ssf的打扰,曾经让坐在电脑前的我默默担忧。后来看到Q群里有一段转述的战哥的话,说大家不要担心云云。我眼眶都湿润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也这样的感受。你很好就好。哪怕那段消息是假的,我们也感谢它。让我们不那么担忧你。 所以哥哥,做最自然快乐的你。我们,从来都在这里。关注你,心疼你。为你欢喜。一直。煮一壶茶祭少年郎,愿你肆意演戏唱歌接广告。愿你永远拥有和阿羡一样最纯真而妄意的笑。 ------------ 我在,永远都在…… 看到有朋友讨论,说看完陈情令再也不会打开。 我想说:我不是……我仍旧喜欢……也一直会喜欢…… 剧里的古风音乐和歌曲旋律能一遍一遍循环听下去而不厌烦。小花絮总令我惊喜而开心。B站精彩的剪辑仍会让我或欢喜或泪目知乎跳出的标题也每每能勾引我戳进去…… 难道只有我存储了所有的剧集珍藏起来吗? 难道只有我因为一部剧一次性在微博上关注了几乎全部演员包括导演和配音吗? 难道只有我几乎下载里剧里所有的音乐和歌曲吗? 我庆幸有幸遇到陈情令。感谢将它带来这个世界的所以人。🙏 从未对一部作品如此深爱。对剧里的主人公如此着迷. 早已过了燥动的年龄,却仍止不住这腔欢喜。莫名想感恩。感恩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美好。的人。和剧。 因为对陈情令的关注而下载了知乎,重启了微博,开始了夜跑,学习着转笛子,告诉自己也去尝试做一个姿态仪容端方雅正的人 庆幸🙏有幸感恩🙏+努力做更好的自己! 我看到微博里有"老裴很忙"的剧评高手对哥哥出演的魏婴无比细致的解读,配上动图,图文并茂。里面的赞美之辞热气腾腾,溢于言表。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哥哥,你看,也许若干年后,陈情令里的魏无羡会成为角色演绎和细节表现的教材,你所有曾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既为你骄傲,也为你心疼。要怎样用心,才能演出这样一个鲜活的魏婴,让他永远盘驻在我们心底! 用心努力做事的人,迟早会得到认可。哥哥你是好样儿的! **** 我在,永远都在。从不食言。 ------------ 携手相惜,永不相忘 月初了,又到当表嫂的时候了。一边做表,一边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听《陈情令》的歌曲和音乐。一曲一曲循环。我喜欢这样的音乐,平静,温和,让人恬静而无波澜。 因为看过剧,对每一首歌,每一段旋律,都有别样的情愫。《无羁》里听得出肖战和一博嗓音里的无限温柔,《少年不可欺》听得出三个小小少年的意气风发。《意难平》听得出师姐的爱护。 听着听着,会忍不住勾起嘴角。脑海里闪过那青山绿水荷池云海和衣带飘飘的美人们。那些清澈的眸子干净的对望,那转过头自嘴角绽开的如莲花绽放般夺人心神地笑。 怎么能忘得掉? 我是个长情的人。直到如今,拿起笛子到嘴边,下意识便会吹儿时看过的《八仙过海》的曲子,虽然已经断断续续,调不连音。也时常会想起上学时偶尔偷瞄过的吴京演的《太极宗师》,只可惜,后来去找主题曲,却都是模糊版剧录版。年代的限制,过去的,毕竟就是过去了。 一部好的作品。我会记它很久很久。不曾相忘,长长相守。或许不曾时时泛起,却一直深藏在心底。 我知道啊。这些歌,这些剧,这些作品,我会记得一辈子。 两相惜。不曾忘。 所以,我一直觉得特别庆幸。庆幸我能得到这些于我如珍宝一样的作品。庆幸在我的生命里遇到这些人,这些剧。这些音乐和角色。 我也特别感激。感谢把它们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美好的东西,总是轻易就能引起共鸣。 说珍惜。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我把你们,都深藏在心底。 小心翼翼叠放, 随时随地翻起。 唇角带笑,眼底温柔。 爱不释手。 永不忘记。 ------------ 起始 喜欢他笑起来的亚子并深深为之着迷。 北端王府喜得麟儿。天降瑞雪。雪后初阳,光芒万丈。 仙风道骨的老道上门。 温婉明事理又无比聪慧的王妃含笑目送道长飘然而去。 北端王爷生得白净。一派斯文。温而不火。 “小王爷有天赐祥瑞,一身清气,骨正根红,最适修行。如随老道入山清修,不出七载,必成大器。登仙之日数指可期。” “若不入清净之门,却只恐一生多桀,命途坎坷。” “承蒙道长厚爱,不胜感激。但麟儿才呱呱坠地,如道长所言,便是明日就能得登天道,位列仙班,为父母者,亦不忍舍弃。还请道长体谅。” “我家孩儿既来这世间走一遭,是一路通途,还是坎坷多变,都是他要走的路。也是他该修的行。” “如此……实在可惜……” “蒙道长错爱,若道长实在不舍,不妨等我儿晓事之后再登门来,等孩儿长大些,明了事理能自做主张决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时,再做定夺。” ------------ 冥想的奥秘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我看了这两篇文章,有个猜测,咱们中医里说到的五行,五色,会不会其实是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里的物体,在另一个空间或者能量场里所呈现的形态和能量的颜色呢? 水墨年华: 是我们的祖先,看到了另一个空间里的这些事物在能量场里释放和作用的状态,然后推导和留传给我们的伟大而玄妙的传承?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一直看到一个言论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粒子,在遥远的不知的空是,都有一颗同样的粒子在冥冥中遥相呼应,做着相同的,相等的或者相反的动作。人类和这世间万物,其实也是由一个一个细小的粒子组成的生命体么,所以,在另外的空间同时存在,也是完全可能的吧 水墨年华: 让我们有空都多做冥想,说不定哪天就搭上了宇宙哪根线,进入早已存在的图书馆,成为人类的智者和先圣 🐲 半夏: 一切都是能量 水墨年华: 所以,所谓的五色,会不会是有这种功能的先圣,看到的它们在另一个能量场里所散发的的能量的颜色。比如,我猜桂枝肯定是像太阳一样的浅淡的金黄,而附子,肯定是炽热的火红 水墨年华: 连一团猪粪,在能量场里都能散发淡淡的白光,而相,或者像,则是不断繁衍的小猪,生生不息,我觉得好真实啊 冯孝荣: 🐲 半夏: 先祖能量都很高,他们应是能看见的,而我们现代人能量太低了,感应力也很差 水墨年华: 感觉如果用物质在另一个空间里对应产生的相和色来解释,五形和五色就变得很容易理解而且不玄乎了。 水墨年华: 不然就感觉怪怪的,凭什么说阴阳,为什么只有五行而不是六行七行,为什么只有五色而不是九色十色?但假如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在和我们这个世界对应的另一个我们暂时还不知道 的空间里,能量和形态的呈现,就是只有这五种形态和颜色呢?就是明显的分着阴阳呢?只因为普通的我们看不到,学起来才这么费劲而难以理解吧 🐲 半夏: 等我们到达高维,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 半夏: @水墨年华 您的悟性和能量高过我这些理解我还没有 水墨年华: 只是我一直对这些感兴趣 🐲 半夏: 我也好感兴趣 🐲 半夏: 就是什么都在看,都在学,现在还是乱七八糟的状态 水墨年华: 但这样真的也许能推导出来,如果冥想中进入了另一个对应的空间,看到的应该真的是物质完全不同的状态。难怪会有阴木阳木阴土阳土之分。突然觉得可以和天干对应起来了 🐲 半夏: 水墨年华: 怪不得人体的穴位也分井荣便经合,木火土金水。也许在另一个对应的空间里,人体身上这些靠近四肢的穴位本身就会呈现这五相(象) 距离: 上次去推拿,给我在肚子和脚手上画了5色,然后肚子的结节就软了很多,但是只有那一次管用 🐲 半夏: 冥想,连接高维吗 水墨年华: 应该只有通过冥想,让自己变成物质的状态,才能真正连接和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吧。 🐲 半夏: 古人倡导打坐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水墨年华  深有感悟! 感觉是真有宇宙定律! 能量守恒,舍出去,会更多得回来 🐲 半夏: 西方的冥想应该也是来自于道家 🐲 半夏: 其实最本源的智慧就在咱们中华文化里 水墨年华: 罗大伦老师特别强调过,冥想会让人变成一个漏斗,把各种意识全变成中空,达到真正的虚无,才有能接受新的我们所不知的来自宇宙的知识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这几天在我团队,突然昨天得了个销售冠军! 得到一副手绘菩萨像 感觉是我吸引来的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图片]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图片]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图片] 水墨年华: 他举的例子我觉得特别浅显,说如果一个杯子,里面是空的,才能往里加东西。如果 装了东西,那就没办法加,即使加了,也不会多。会杂。所以觉得如果冥想没有彻底而真正放空自己,大约是进不了那种状态的。但要彻底放空自己,怕是太难太难 水墨年华: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链接] 🐲 半夏: 虚,空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链接]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观佛像竞能疗愈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这是第一次知道 🐲 半夏: 妄念纷飞,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虚,空,静。打坐冥想就是要我们抛却所有妄想 🐲 半夏: 佛像,神像也是具有大能量的 水墨年华: 这样推断,其实,冥想也是要有方法的。然后,成功冥想后进入的世界,肯定也是需要和中国的传统文化联系起来,能分辨五行和五色,甚至能听懂五音,会辨析阴阳,才能够看得懂和弄得明白的世界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我们是不是拿到了一把钥匙。通往冥想世界的一把钥匙。 🐲 半夏: 法门千千万,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吗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突然好想立刻就去冥想 F82艺郎( 藏药浴足 蜂缘): 刚刚师兄说的冥想,还有无极师兄常说的打坐 站桩! 还有上次余师说的脑场 还有观佛 修心! 应该都是同一样的能量场作用 水墨年华: 是呢,世界无比奇妙 🐲 半夏: 还有一种白骨观 水墨年华: 把这些奇思妙想先留在脑子里,回到现实世界来,先好好上班 🐲 半夏: 到达一定境界,内视,可以内观到自己的骨头血液等等 阿南: [图片] 🐲 半夏: 所以古中医最上乘的诊病法—望诊,就是就是如此,能量很高,可以一眼看出病人的问题。并不是后世所推行的舌诊 水墨年华: 对呀,我觉得,这个内视,并不是现实世界的内视,很可能其实是冥想成功后,看到的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身体能量的各种呈现,包括阴阳,五脏,还有穴位。但它的呈现肯定是不一样的状态。比如四肢的穴位,就有木火土金水的呈现。 水墨年华: 如果没有学明白五行五色,也许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却并不知道。因为看不懂啊 🐲 半夏: 嗯,真的好神奇,好玄妙 水墨年华: [嘻嘻] 🐲 半夏: 高 水墨年华: 包括三焦水汽的蒸腾 水墨年华: 小肠和心脏温度的连接 水墨年华: 这些,如果不是通过那些方式,只是用解剖是永远也看不到的吧 🐲 半夏: 无形能量场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突然对倪师讲的课有了更深的理解 水墨年华: 所以,这个世界如此不理解不明白中医和易学,是因为现代科技还没有探测到另一个世界。等到了那一天,一切玄乎都会迎刃而解了 🐲 半夏: 能量高了,看什么都明白 水墨年华: ------------ 链接文章1 灿烂辉煌的华夏五千年文明的历史长河中,作为中华文明的正统文化,千百年来在神州大地的各个领域恒久稳固的传承着。今天我来讲述在我修炼境界中所了解的神传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代中医药学的一些事儿。 在古代中医药领域,历代都出现了许多带有特异功能的医学家和不同层次的修炼人。他们用高尚的医德,精湛的神传医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书写了一段段古代中医学的传奇历史。 在不同历史时期,都有医者将一些密传的神奇药方传到世间治病救人。下面我来说的是两个在民间热传的药方,围绕着这些药方的真伪,和它背后的因素,我们来说一说它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近日一位大陆的名人,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讲到了他亲眼所见的一件事,他在农村插队的时候,有个知青头上长恶疮,疮里流黄色的浓液,味道很难闻,每天大量服用抗生素类的药物,还去医院打青霉素消炎针,但却依然不见好。 后来,一个老乡给他出了一方,用猪圈里的母猪粪,焙干调成糊涂抹在患处就能治愈此恶疾。那位知青依法照做,三天以后,患处长出了新肉。 恶疮不久就痊愈了。这剂药方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十年恶疮。母猪粪烧存性,傅之。” 那么《本草纲目》上记载的这个药方究竟产生于什么年代,又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玄机呢?在我修炼境界展现,这剂药方产生于明代; 是昆仑山修炼了三百多年的地仙传出来的“验方”,此方在民间流传,专治恶疮,治愈效果良好,后被李时珍收集整理在《本草纲目》中。 它医治的原理是什么呢?我看到文中染病的知青,由于受当时文化意识的影响对鬼神不敬,在众人面前辱骂神明。被山神用阴间的锄头在他头顶的位置刨了一下,弄伤了另外空间的真体。 对应这个空间就是那里长了恶疮,恶疮所覆盖的阴性的场,招来了大量另外空间的黑色甲虫一样的阴性生命啃食着伤者另外空间的身体,另外空间成群的黑色甲虫释放着黄红色的阴性能量,黄红色对应的也是病灶部位炎症的颜色。 用母猪粪治疗恶疮,是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 母 猪粪在另外空间看,是一团中心是白色,外围是蓝色的火焰,用母猪的能量因素消除病灶部位另外空间能量场及毒虫,是因为母猪的能量在微观上看都是母猪的形象,母猪的能量因素作用在病灶部位有再生繁殖的能力,可以持续不间歇的清除阴灵。 而公猪粪在治疗的功效上,则缺少这种持续性。也能使病情减轻,但却不能根除恶疾。 今天圈养的猪由于喂的都是人工饲料,里边的物质成份都是现代化工业非自然的变异的因素,破坏了猪的正常的机体能量场,所以用来入药,药效也会相应发生减弱和改变。 下面要说的也是被广泛热议的一种古代失传的骨科治疗方法——柳枝接骨法。在付青主《金针度世》一书中有关于柳枝接骨的记载,在古代曾有治疗粉碎性骨折时,把剥去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然后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 在安放时两个切面都要涂上热的生鸡血,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肉缝好再敷上接血膏,夹上木板固定骨位便完成治疗。 那么直接把自然界中与人不相干的物质嫁接到断裂的人体骨骼上,这在当今的实证科学理论体系内,的确很难理解,这种治疗方法是真的吗?我用功能看到这种诊疗手段,属于上古文化时代的出现的超常的特异现象。 柳枝接骨法最早起源于商周时期,能够运用此法的必须是有功能的医学家或者在法眼通层次的修炼人。 这种诊疗方法在战国时期因为战争的原因得到广泛推广,有特异功能的医者把柳枝用神通灌注能量,使柳枝高能量物质化。 骨头的切面涂上生鸡血的目的是借助鸡血的阳气帮助其畅通血脉,接骨完成后在恢复过程中,有功能的人会看到,在另外空间有一至两个一指高形象和施法的医者一样的小人(功的灵体形象)在给病患日夜不停的施放能量,从而改变柳枝的分子结构,肌体在另外空间被高能量物质融为一体。 有的医学家用功能把柳枝化掉;极少数的用搬运功在骨骼成形的时候把柳枝移出体外;多数的处理方式是柳枝逐渐溶化和骨骼形成一个整体。这些都是不被常人所知的超常特异现象。 在古代作为修炼人,达到一定境界就可以用功能改变这个空间事物对应的另外空间体,因为三界内的一切都是由分子构成的。在我的修炼境界中,经过实践检验也可以用我修炼出来的功或功能对另外空间特定物质进行解体,重组,造就成所想要的物质或事物。 现代科学的一切不是正统文化时期上天有意安排的一切,而是受外星文化影响,变异败坏的。 在古代各种医疗手段中都普遍存在这种超自然的文化现象,现代变异的人类用变异的观念,仿照古代的诊疗方法治疗疾病,由于物质的内涵已经发生改变,不是正传文化的因素,医治的疗效与古代中医相比也都相去甚远。 在古代医药领域,一些草药有使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下面我要提到的是在古代医书与神仙传记中常出现的两味草药:人参与何首乌。 从古至今天地万物的生长更迭及人类社会的兴衰都是上天有意安排的。追溯历史,人类使用人参已超过千万年。我用功能看到:本次文明的初始时期,神农氏尝百草时,曾鉴尝人参。 一日他在山中采药时,挖到一株生长了300多年的野山参,神农氏将人参分成两部分品鉴。即生食和煮熟食用。神农氏是一位在很高境界修行的修炼人,在修炼状态中,他用功能记录了食用过程中人参的药性及药用价值。 他发现人参不但有安魂定魄,补元气滋养精血,强健肌体的作用,还能在人得了重症性命攸关时,挽救人于生死。 神农氏为了进一步实验人参的功效,将灵芝、地黄与人参合煮。由于药性过于猛烈,神农氏服用后,整整昏睡了三天。 醒来后,他感觉体力充沛,目光敏锐,皮肤也变得更加细嫩,如同恢复了青春一般。 神农氏在行医过程中,曾遇到一名因惊厥而亡的七岁小儿。他先是施法术将幼儿的魂魄召回肉体,再配以300年人参熬制的汤药,使极度虚弱的幼儿,得以迅速的补充气血,身体在一段时间内恢复正常。此种医疗方法一直被历代医书中记载流传至今。 不同年份的野生人参它的药理功效是相差很大的。在我修炼境界展现:生长了50年的野生人参在另外空间看,发出的是浅红色的光,具有滋养血肉的疗效。 生长了100年的人参在另外空间看,散发着青白色的光,具有补脑的作用。 200年以上的人参,另外空间看是淡蓝色的光,可以起到补充元气的功效。 500年以上的人参在另外空间放射着淡金色的光,可以使人的内脏高能量物质化。野生人参在生长过程中,会吸收方圆30公里内的地之精华。 由于人参特殊的生长机制,他还能够吸取来自日月的天之精华。 一般生长到700年左右的人参灵体可以幻化成各种植物。在古代,千年以上的人参灵体可以幻化成人形生命。现代社会人工种植的人参,一般五年左右便被采摘上市。这种养植参在另外空间看是灰白色的,只能起到康健脾胃的作用。 我用功能看到,本次人类文明曾出现过万年人参,在商朝时期,今河南省境内太室山地区的少室山上生长着一颗万年人参,此参长约一尺左右,三株连体有七斤多重。 这颗万年人参被当时在少室山的一位境界极高的修炼红黑太极的大道修炼者采摘并配制成了丹药,此事惊动了三界内的天庭众神。因为他修炼境界太高,三界内的众神无权干涉。 道人用万年人参炼制的丹药助力修炼,修了1200年,修炼层次远远超过***境界以上。道人炼制的丹药如果常人服用一丸,可延寿三纪(一纪12年)。 今天在中国境内500年以上的野生人参还有30颗。1000年以上的人参还有3颗。它们均受到山中修道的仙人及天庭的天兵看护,不为世人所见。 在古代超过千年的灵物如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千年茯苓等在天界均有名目记录在册,有专职的天曹天兵看守。只有经天庭授意,世间即将成道的仙人,才有权享用,助其成仙。 下面我再来说说何首乌。在我境界展现,在中国大陆现今超过千年的何首乌有三株,接近千年的尚有五株。生长千年的何首乌灵体得天地精华,形象类似人状,通体乌黑,头部长有草状枝蔓,灵体双目射出两道明亮的白光,炯炯有神。 这三颗千年何首乌被仙人用法术覆盖,即使近在眼前,常人的肉眼也是无法分辨识别的。 明朝嘉靖年间,那一世我是修道人,修炼了近50年,已达渐悟状态。云游世间时,行至湖南大围山腹地。 见大围山一山脚下,从一块土地中冲出一股近十米的淡紫色气柱。我很好奇走近看,发现是一株千年何首乌,它正在采天地灵气。见我到近前,何首乌收功化作一尺人形。 向我双手合十行礼。我问它:“你于此山中修炼多少年月?”何首乌道:“因生前积善德,感受天地之灵气,于此山中修行1010年了。” 我又问:“得天地灵气后可曾行善或作替天行道之事?”它道:“小善不提,曾于300年前山下村中铲除一只祸乱村民的200年水鳖精。废其功力,将其打回原形。” 我单手立掌,说道:“善哉,祝早日成道!”然后转身离去...... 古代中医作为神传文化的一部分,经过无数先人的努力探索,所取得的成就震古烁今。铸就了一段段“生命不息”的传奇。今天抛砖引玉所言古代中医药学的超常之事,不过是浩如烟海的案例中的冰山一角。 更多背后无尽的奥秘与玄机,我们有缘再叙。 ------------ 链接文章2 圣人是直接连接宇宙下载知识 拉玛努金、特斯拉和苏格拉底等 各种领域的天才 在自己的日记中总是提到 他们与某种天外生物存在交流 难道他们都疯了吗 还是宇宙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人类最伟大的智者们 是否拥有接触到外星人留下的 超自然知识的能力呢 这是否能证明阿卡西记录 如古印度教相信的那样确实存在 我们必须提醒自己的是 我们是由星尘组成的 我们的整个身体 是由时间存在之前就已经有的物质组成 人体中的每一个粒子 都包含着有关宇宙的知识 这不但是真实的 而且可以解释世界上 我们仍未理解的各种离奇事件 也就是各种超常现象 其中包括心灵感应和千里眼 我们都是由相同的元素构成的 我们是否意识到了某种 可以让我们进行沟通 并接触未知知识的能量呢 ------------ 正解“虚无”呀 水墨年华: 老子第四章上来说:“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什么意思呢?“沖”是三滴水放个中国的中字,念冲,跟冲锋的冲意思差不多,是水摇动上来的一种感觉,还有一种讲法是跟酒盅的“盅”通假,也就是说老子说“道”就像那种酒盅一样的,酒盅的“盅”不一定指酒盅,装水的都是,那种中空的器皿,中间是空的,您说它是无吗?它不是无,它边上有东西,但是中间是空的,“道”总保持一种中间是空的状态,然后里边化生万物出来,但是您看它生那么多万物出来,它永远保持空的状态,所以“而用之又弗盈也”,总是不盈,不是充盈。所以老子说,“道”总保持一种中空的状态,然后化生万物出来,但是它永远不会满的,永远保持自己中间是空的状态,老子说这是“天之道”的一个特点。 所以,这章老子在讲“天之道”的一个特点,这特点是什么呢?第一中间是空的,总保持虚空的状态,这是这个世界秘密,“道”的秘密,我们了解这个秘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人生也可以这样什么都不想,一直往前走,但是也可以想想,有什么秘密,有什么规则,我们按照规则怎么做?怎么能够更顺利一些,老子这就叫讲规则,老子告诉我们做事如果能够模仿“天之道”,您就符合自然规律,您做事就会更加顺利,更加从容。“天之道”是什么?就是保持自己虚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您更容易创造、更容易接纳,这是我们人生的一个大智慧,谁能够经常保持虚空、中空的状态,谁就能进步。 水墨年华: 借花献佛 水墨年华: 我举个例子,美国苹果的创始人叫乔布斯,他曾经说过一句话,特别有名,叫“Stay hu ge y,Stay foolish”,什么意思?就是总要保持一种饥饿,如饥似渴的状态,保持一种傻傻的、大智若愚的状态。这话其实并不是乔布斯讲的,这话是谁说的呢?是美国一位大牛,这人叫凯文·凯里,是《连线》的主编,他在美国也很有影响的。李开复曾经就问过凯文·凯里,说您讲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中国人翻译出来好多,他说我这话是说人要有清空自己的能力,这是智慧,我们要学的是什么?是我们的学习能力本身,并不是每个学的东西有多么珍贵,而是你学习能力的本身,因为你所学的东西会随时的被更替掉,你学的东西,有可能随着条件的变化它就变了,但是你只要保持这种学习的能力,你就总能够学到新的知识,他说的是这个意思,这话就符合老子讲的“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这个状态,保持一种虚空的状态,你就能进步。 水墨年华: [图片]医学是不断发展的,有时候发展会匪夷所思的。比如我们一直认为自己学得够好,我学的就是正统的。我坦诚地讲,中医界有这个毛病,互相瞧不起,我这是什么派,你那个是什么派,我这个派才厉害呢,我这派怎么样,你那派不行等等,实际上这样把自己建个壁垒出来,有的时候明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对的,您都跟人斗:不对,我告诉你我就怎么样,不断抬杠,我拐弯抹角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因为你心里有一个墙,所以你天天虽然面对圣人,但是你仍然学不到东西,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所以保持一种虚空的状态才好,这种状态会让你感觉到进步的。比如说前两天我在飞机上遇到两个朋友,很巧,坐我边上,一扭头看到了:“您不是罗博士吗?”“是啊。”“我就看您的书才学中医的!”怎么回事呢?这位朋友本来是一个西医的肿瘤医生,在肿瘤医院工作,结果看了我的中医书以后,觉得很感兴趣,开始学中医,人越学水平越高,学得不错,您看他把自己原来的先放下,然后再学习新的东西,学习新的东西以后又拜了老师。结果见到这个老师以后,他觉得这老师水平很高,这老师不是中医,他对中医理论也不懂,他是一个西医大夫,他对解剖特别熟悉,搞了几十年的解剖,对神经走向,对血管的走向等等特别清楚。所以,他就用他解剖学的这套原理,来给人调病,怎么调呢?他通过按摩的方法给你调整你血管的流量,然后哪边堵了给你通开等等,调动神经力量,然后把体内的能量来回调动,结果治很多大病,据他学生讲,治肿瘤患者基本上到他手里的肿瘤有的都晚期了,他就这么给你调,他认为肝癌并不是肝单独出问题了,是其他部分的能量过不来了,所以他就给你来回调动,这么给你运转,结果患者慢慢就好了,我就问他的学生,因为他的学生也是肿瘤医生。我问您观察肿瘤是怎么好的?是排出去了还是怎么样?他说没有,逐渐就被吸收了,检查病灶就没有了。所以,这是一个特别奇妙的事。 我听说以后,给我一个感觉是这种理论在我们现有的体系里面,是没见到的,那么这就是什么?就是你必须保持谦虚状态,因为你不能说,我的学问多高了,这个我天下第一了。您看高人随处有,就这么一位民间高人,人家就治肿瘤,就觉得易如反掌,我觉得这就是您要学习去,有可能学习好了以后,不但能够丰富西医理论,也能丰富中医理论,有可能人家这种治疗方法会创立一大门派。所以,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必须保持一种虚空状态,你不要自满,一听这种就说人家胡说八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谦虚点去看一看病例,有可能你就会学到另外一个很大的天地。所以,人要总保持虚空的状态,这是一种智慧,但凡自满、不进步的人,你做事的水平只能越来越低,你保持一种虚空的状态,不断地去寻求新的灵感、知识,您就会进步,而且更大的秘密是在您保持虚空的状态的时候,更容易与“天之道”相吻合、相接轨,可能有更多的能量,更多的灵感会进入您的身体来帮助您,这是一个没法证实的秘密,但是但凡有一些悟性的人,就会了解它的。 水墨年华: [图片] 水墨年华: 只是为了.....嗯,想要更清楚地解释昨天说到的虚无................马上要放假啦,大家中秋国庆快乐呀呀呀 极光: 其实,就是“虚则灵”。 水墨年华: 极光: 保持虚的状态。 水墨年华: 感觉现在大家对虚无的理解完全不是这样,一说人要学会虚无,大家就觉得要成仙了,什么都不要了 水墨年华: 其实这个虚无是指保持中空,让自己有机会学到新的东西的一种状态呀 极光: 大智若愚,比stay foolish要有含义多了 水墨年华: 现在才明白古文里好多都是一个字,来表示事物运动的某种状态,是非常复杂的一个过程。 水墨年华: 比如这个 冲 字,意思是水摇动着上来逐渐盈满的样子,仔细一想,这过**的很美妙呀 极光: 饿治百病,比stay hu g y还实用。stay foolish和stay hu g y可以理解为一个含义,而汉语则不是。 水墨年华: 尤其如果是个碧绿的夜光杯,纤纤素手,环佩叮咣,慢慢地一点一点冲倒红红的葡萄酒,哇 水墨年华: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如玉傍身侧。嘻嘻 极光: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这个冲,不简单啊。人体为什么叫“冲脉”呢? 水墨年华: 极光: 佛家,是戒酒的。 极光: 五戒之一 水墨年华: 其实英文也有它自己内在的深刻涵义。我昨天在看美国一年级的语文教程,第一句话是,cat has a at. 水墨年华: 然后第二句是,Ma y has a cat. 水墨年华: 我以为是解释成,猫有一只老鼠,玛丽有一只猫 水墨年华: 但课文的解释是,猫捉老鼠。玛丽有只猫。 水墨年华: cat has a at.猫怎么能有一只老鼠呢?原来就是猫捉老鼠,所以猫有一只老鼠 水墨年华: 瞬间觉得每个民族的语言都有自己的内涵。 水墨年华: 猫捉老鼠其实是一种自然规律哇。所以,不说,cat catch a at ,而是说,cat has a at 水墨年华: 所以,师兄,英语的表达,其实也自有它深刻的内涵,只是它不是我们的母语,有时候我们不知道或者不明白的甚至错误翻译了 沐马: 跟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差不多的手法 极光: 往往一词多义,文字是用来描述生活百态的,但生活百态无穷无尽,特别是思想感觉千变万化,怎么能用有限表达无限呢? 水墨年华: 是呢,所以真的有时候光是语法根本了解不了语言的精要 沐马: @水墨年华 继续悟,继续格,继续分享,他山之石 可以攻玉,更何况你的理解不是石 水墨年华: 极光: stay,本义是“停留”“保持”“暂住”。保持愚蠢保持饥饿,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一种哲学,一个轮回。 水墨年华: 极光: 中医何尝不是呢?所以朱丹溪曾经说:“欲小儿安,三分饥和寒”。@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大人也是,但要身体好,吃饭七分饱 极光: 心有所爱,不用深爱,心有所憎,不用深憎,并皆损性伤神。(《急千金要方》) 解读:孙思邈认为,修心之法,贵在静怡中和,切忌过度和猛烈。有深爱的事物,切忌过分投入,同样,心有很厌恶的事物,也不要厌恶久恨,这样都是有损心性和心神的。 ------------ 来来,一起修身养性 极光: 书读千遍,其义自见。别人的,还是别人的。 水墨年华: 嗯,慢慢体悟,把它变成自己的 极光: 任何学问,特别是传统文化,需要一门深入。然后,开智慧,一通百通。 极光: [图片] 水墨年华: 是什么呀 水墨年华: 师兄你的照片 极光: 松子仁和三七粉 水墨年华: 水墨年华: 人生一大享受 极光: 有时间就喝一点,用温开水 水墨年华: 嗯嗯,我也买了一瓶,我也这么喝喝。一直没动它呢 极光: [图片] 极光: 近照,状态怎么样呢? 水墨年华: 很不错呀 水墨年华: 帅哥一枚 水墨年华: 极光: 三七是好东西,我也推荐岳母大人和妈妈喝,效果很好啊 水墨年华: 云南产三七,我觉得我也要学着好好喝一喝 水墨年华: 我就是血瘀的体质 极光: [语音] 极光: 温水服用散瘀,凉血;开水服用补血。 极光: 松子仁性温,味甘,归肺经和大肠经,具有滋阴润肺、养血、润肠通便、补肾益气等功效,对于肺燥咳嗽、便秘、肾阴虚、腰膝酸软、口渴、自汗、心悸、病后体虚、头晕目眩等症状有很好的治疗的作用。 水墨年华: 这么好!都特别合我的症状 水墨年华: 那我也买来吃 极光: 辟谷的人,常吃松子仁或者黄精 极光: 极光: 把我的绝招都让你学去了。记住,三七一次不能用太多。 水墨年华: 又学到了 心有所爱,不用深爱,心有所憎,不用深憎,并皆损性伤神。(《急千金要方》) 解读:孙思邈认为,修心之法,贵在静怡中和,切忌过度和猛烈。有深爱的事物,切忌过分投入,同样,心有很厌恶的事物,也不要厌恶久恨,这样都是有损心性和心神的。 ------------ 看房子记 因为老小区的房子快二十年了,我琢磨着要不要置换一下。换成一套新的。老房子在一楼,东西朝向,两室,冬天会有点冷。但总共才七楼,相当于现在的小洋房。而且小区配套设施完善,有超大公园,有带足球场和跑道的大体育馆,有很大的菜市场。还有十二年制的中学,可以一直上到高中。另外还有个经开区第一人民医院。 真真相当完善的小区。所以房子倒是也不愁卖。 上上周去看楼盘。先看的碧桂园东园,入户电梯,南北朝向,一梯两户。硬装全上好。价格也不便宜,房型最小120平。楼层也不高。11层。 但真正吸引我的是紫悦台的房子。真的是太舒服了。板式楼,两边端头房是一百多平的,中间是98平的。所有户型都是电梯入户,门廊可以摆鞋柜。端头房明厨明卫,都有窗子直通外面。南北通透朝向。有三个阳台!价位在7000-8000多。都是三室两厅两卫。 真真是好心动啊。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只知道看户型,并没有太关注朝向,而且因为不敢背大多贷款,要的是小户型,自己改成了三房。还是好住得很,可是呢厨房和卫生间都不是直对外面的。卫生间窗子很小,厨房对着生活阳台,其实也是楼间缝。所以看紫悦台的户型时,就好心动啊。 首先电梯入户,门口是私家的,可以摆鞋柜,所有的鞋子都可以放在外面。家里就没有鞋子的味道啦!根本不用考虑玄关的问题。然后南北朝向,客厅卧室都能晒到太阳。明厨明卫采光也好。另外是阳台。造成不要小看这个。买房子住家,一定要注意这个呀。小的生活阳台可以用来放洗衣机。然后小卧朝南的阳台可以晾晒衣服。最后客厅的大阳台可以用来做景观阳台,看书写字摆电脑喝茶晒太阳就有地儿了吧? 所以怎么都要有三个阳台。那种大客厅7米长的大阳台其实不实用。你总不想让客人坐你家,一抬头哇,看到你的黑色蕾丝随风招展,还顺便问句,哦,你家老公本命年啊?瞧那红红的大短裤,福字金晃晃的呀。 关于两卫,家里有娃有老人的一定深有体会。老人上厕所慢。尤其孩子在家时,上学的上班的都要洗漱,然后还有个天天晨起就要蹲坑的,卫生间那个热闹呀。你方唱罢我登场,门都敲得叮当响。方寸之地,争抢不休了。为此我还特意在后来买的房子的生活阳台上加装了一个洗手台! 当然如今孩子住校了好多了。但有人洗澡时就不能上卫生间,这也是个问题呀。 紫悦台满足了我的所有期望,也一下把我对户型的鉴赏能力提高了一个水平。可是,唯一遗憾的,是这一片儿靠近黄土坡村的七八个在建小区,离东郊最大的垃圾焚烧发电站不足五公里。 因为这个,我PASS掉了这里所有的楼盘。 不敢住啊。二噁英污染不是闹着玩的。没了健康,还谈什么其它呢。除非是发电厂以后会搬走。但ZF大爷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虽然觉得肯定会搬,但还是不敢存侥幸之心。 当然,还有点遗憾就是现在的新盘,公摊都好大呀。将近百分之二十好几了。 最近各种新闻层出不穷,大趋势是房住不炒。 我特别赞成。动辄几十万都拿来买了房子,没有人做实业,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经济体系呀。 新闻说哈市鼓励降价,ZF针对房企三道红线政策,税率明年要提高,二手房各种抛售。一开始我在想,我是不是有问题,这种时候竟然春心萌动,想着要去看房。但后来一想,对呀,可不就是这个时候!正因为炒房客退场了,可不是就该刚需和我们这种想要改善住房的客户登场的时候了么。 心里顿时稳了。 所以总结一下。当然,要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我觉得我的定位吧,是想改善住房,带点养老趋势的房子。希望环境好,配套全。户型舒适。要买什么样的房子最好呢?罗列出来,即使买不到,想想也是好的。理想总是要有的么对吧。 1.朝向南北通透 2.最好是板式楼,不要点式楼 3.梯户比越小越好 4.如果只有两个阳台,一定都是有阳光晒到的。最好能有个生活阳台。可以放洗衣机,还可以做储物室呀。 5.明厨明卫 6.至少三室两卫 7.得房率要高 8.价格要适中 9.环境要好,有山有水有湖有河都好 10.配套要全,有大医院大商场肯定最好啦 加分项:电梯入户,有自有门廊,周边有轻产业或学校 要求这么高,肯定会很难吧。但晋宁太平和石林这样的户型还真是不少。就是目前看来价格让我觉得有点儿虚。可是也不着急,慢慢看吧。有合适的就换,没有也就算了。这不,找房子其实也是图个缘分和安心不是? 嘻嘻,如果能贴图,就贴几个户型图来大家心水下呀。 ------------ 好人难为/2020.12.11 曾经我对你们的好,你们都当作是草。 如今冷笑着割掉, 才知道原来是谁真正的沙雕。 ***************** 且住且住。 安心学好满腹经纶。 用心日日站桩用功。 小欲可有,大欲莫生。 人生妙意才可达成。 且要记牢。放在心尖。 ------------ 冷冬 今年的冬天可能比往年冷。早上我竟然不想起床,而且太阳也晒不到我的床上。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尤其在看了邻居家南向洒满阳光的花园以后,我更是难以抑制我对南向房的无比虔诚的渴望。目前住的是第一次自己买的房子。其实也很舒服安心,但是东向房,前在又有楼挡住。于是冬天很可怜。阳光直射的时间太短。 我跟我妈说我们应该买个南向房,这样才暖和。但是她老人家根本看不上,说这种西晒的太阳最晒坏东西。然后说是因为我穿得太少了,所以才觉得冷。 好吧,我穿着裙子和毛衣。冬天的确应该穿上厚实的棉衣。于是我换了厚外套,然后又把很少用的取暖的小太阳从柜子里翻出来。晚上冷的时候我决定用它来烤一烤。或者早上起来得早时我也用它来取暖。 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发疯一样想要买一套南向的房子。 甚至想要明厨明卫,有花园,端头房。南北朝向,还想要带花园或者露台。 昆明的房价动辄一万多,而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实在是不宜再背一身房贷。 既然日子本可以舒心一点,又何必非给自己背一身债务呢? 付一个首付的钱,大约足够我把房子里的装修重新翻腾一遍了! 所以还是让我清醒一点儿吧。 ------------ 输家or赢家 下午散步回家时遇到斌哥以往的同事。关系也还算不错。一路走一路聊。他老婆之前是护师,后来又在一心堂。无意中说起他老婆的工资。同事哥就很是得意地说,混着呗,一月也就七千块。我斜着眼睛看着他。他自己是公司的保安。因为在国企,旱涝保收,估计也就三四千一个月。还说人家七千是混。大言不惭。不过自己老婆么,想怎么说当然就怎么说了。 七千在昆明真的不算低了。我很惊讶。然后他一语道破玄虚,因为她老婆有执业药师资格证。这个玩意儿我知道。自从我自己学中医以后,我知道如果我想考大约最先只能考这个证。凡是药店,都需要挂执业药师资质才能营业。所以这个证很吃香的。 那么工资能达到这个水平也就很正常了。 然后我就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了。我高中毕业出来,自学了英语专业,但却没有一鼓作气地去考翻译等级证书。曾经想去做导游或者考老师资格证,在那个年代,却因为户籍全部被拒之门外,但千里迢迢回去专门为考这个证书的想法又不曾有过。于是就那么耽误过来了。 在酒店前台工作时,英语却也并不好。因为实在是没有语言场景可以练习。而且没有钱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渠道去寻找好的培训班。说白了还是眼界和格局的问题。 后来做人事工作。于是去考了助理人力资源管理师,只是三级。本来想继续考一级。书都买了。可是所在的人事部的一些猫腻操作却让我实在是不屑,且有唇亡齿寒之感。因为都是公司员工,眼看公司用各种手段玩弄法律,阴私员工,不免胆寒,有朝一日这些阴招会不会用在了自己身上呢? 最终是没有去考。 如今再想一想,也只能说当时的所在的人事部太不规范。连最大的领导也并非专业级别的。专业级别的被排挤走了。留下草莽,自然是按草莽的原则来行事。 也幸亏跳出来走了。不然终归难学到东西。反而因为所做的阴私会觉得罪恶。心理会沉重。说不得做久了会变态。 然后在现在的岗位做了这么多年。其实要做法律方面的工作,就应该去考律师资格证。但现在这个证要法学专业,且我对这个真的不感兴趣。 破天荒的,我对中医开始着迷。想当年上学时,让我报医学类简直是要命的事情,害怕一进去就闻到的消毒水的喂道。其实对老家的诊所我挺喜欢的。好闻的甘草味,弥漫的药香。但无奈中医并没有专门的场馆。我所见全是西医的医院,消毒水让我退避三舍。直到想要去学中医时。一脚迈进去才知道,原来学医如果不是专业对口,并且从事相关岗位,那么所有的资格证几乎都是没有办法去考下来的。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两年以后毕业了,我有没有可能去考执业药师的资格证。因为要有三年或更长时间的工作经验。证明也许好开,但如果要出示工资条或社保缴纳证明就是拦路虎了。 所以我想,从这些方面来说,我是人生的输家。 我没有精专一条道 ,没有顺着这条专道去考取该有的资质证书。所以,我离那些高精专的圈子很远。 这或许是因为没有继续上一个专业的大学深造所造成的遗憾。 出来得太早,社会经验太少。我读书很牛,可以成绩很好,但人际交往很笨,做事太过直线,也不会八面玲珑,满脑子主意心机妹那种。说来其实算书呆子的变种。 是的。书呆的变种,为了生存,不得不适应这个社会的一种有自己奇怪的偏执的书呆。 不过走过路过的都是经历过的。回头只能总结经验。却不能再走一回。倒是往前还能创造无限可能。 所谓输赢,也不过是一种定义。 但人生不需要强制的定义。 学了中医,我觉得对自己的身体调理好了很多。遇上这儿痛那儿疼的各种毛病我也不会那么惶恐,甚而还知道来分析一下。对症吃药。 连脸上的斑似乎都淡了呢。 对传统的文化,不仅仅是中医,还包括道教的一些思想和传统的站桩等功法都有越来越相信而且服气和崇敬的想法。身体力行,才发现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真的很好很好啊。 论输赢其实并无必要,做一个认真的自己就好。 ------------ 一点小期待 我不是一直在看房子么。机场附近有个超大的盘,价格一直也没有上去太多。因为毕竟算是远郊。而且温度的确比市区要冷。但有一套房子我挺中意的,11层,被开发商称为是小洋房。92平,一梯两户,三室两厅一卫,端头房,明厨明卫,阳台朝南。在一楼,有个夹层面积几乎和一楼一样大,夹层有两个采光井。然后,说可以赠送朝南的花园,大约三十九平的样子。就在大阳台前面。 我倒是真的很心动。11层虽然算不上洋房,但层高倒也还能接受。梯户比也还好。夹层算是储藏室,层高和一楼一样,都是2.95m。虽然一卫有点遗憾,但夹层通水路,可以再多做一个卫生间。 尤其是前面有花园,据说会围起来,虽然只有使用权,但那也很舒服啊。可以种点菜,平时晒衣服也好晒。烤烤太阳吃吃烧烤什么的也能实现。要知道,我家里可有两个烤箱呢。以前做手工牛轧糖生意时特意买的!不用就太浪费了哈.......而且售楼的美女明确过,从图纸上看,南面不会再有房子,再过去据说是市政公园,隔四百米是一条昆嵩高速,再有遮挡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感觉一定阳光会很好。 其实我现在的房子也很好住。可是冬天天气变冷就会有点点冷,而且房子是偏东南向,阳光照得好可怜。只有10点半到12点半有晒到阳台。而隔壁110平的邻居的房子朝南,从早上10点到下午4点都是阳光灿烂。尤其是一楼,我们下楼散步时刚好看到朝南的邻居在捣饬他家的花园,那个温暖的阳光啊,不止洒满了花园,还照了大半个客厅,大半个卧室。简直让我羡慕到流口水。 于是乎我真的好动心。这套房子一开始美女给价是98W,夹层需一次性付款。我回来后大约过了一周,刚好双十二。于是晚上我又和她微信,问这套房子买掉了没有。美女说没有呢,怕是在等你呢。然后告诉我双十二有优惠活动,95W可以拿下来。 我妈和老公都不愿意,一个是远,另一个,考虑到我们现在的年纪,觉得不适合再去贷款买房子了。 于是我们平和地过了个周末。 周二的时候,也就是昨天,美女给我打电话,问我还在犹豫些什么,赶快下手吧,年底正是最好的时机。 我在网上搜了下这个楼盘。突然在搜狐发现一个比较好玩的情况。在10月份的时候楼盘开盘,当时喊价是9000一平的均价。然后到11月二十几号的时候,更新了信息,价格中就说到高层和洋房均价7500起。到十二月初,又更新了一次信息,高层和洋房的均价变成了6800。 机场附近一直不是太卖得起价格。但我们那天去售楼部倒是觉得还好,噪音倒也不算大,几乎是没有感觉。售楼美女说因为小区不在航线上。估计一方面是远,另一方面还没有发展起来吧。前期已盖好六七年的小区就像城中村。到处都有摆摊儿的,生活气息倒是挺浓郁的。 我把楼上楼下分开算了下,就按6800的市价和2000多的储藏室的价格,觉得应该在80万左右是合适的价格。于是想了又想,便发了条微信消息发给美女:80左右W我就要了。 从95W砍到80,我觉得我还是鼓起了勇气的。从来没想过买房子这样砍价。发出消息后我想美女说不定会怒火熊熊,然后把我直接删除或者拉入黑名单。 但美女并没有这样,很快美女心平气和地回了消息给我:姐,不好意思价格是做了备案的,这样你是签不了合同的。你还是再考虑下吧。 美女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果然是杠杠的啊!比个赞先。 我没有再回美女的话了。 晚上临睡前,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小期待:说不定她就用这个价格卖给我了呢? 哎,现在想起来,还挺着急的啊。万一她就用这个价格卖给我了呢? 那我可怎么办呢?我是要还是不要呢? 真的挺着急的,大家伙给我出出主意,在线等啊。 :))))) ------------ 对第一卷的玩家朋友的一个小交代 小星星结婚了,然后升级当爹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最近这久经常见他晒朋友圈晒娃哈哈哈。 云朵还是过得很悠哉,老是晒猫猫狗狗的。她好喜欢养这些小家伙呀。 话说回来,养这些小东西,其实也要有条件的呀。家在山村,有山有水有地有阳光,生活好惬意啊。 表示要羡慕一下下........ 然后我喜欢的又抛弃了我们的老大张月枫,一点儿朋友圈都不更了,还是那么的酷啊酷啊的。 小瑶也好久没有联系过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还在为两个孩子的事儿发愁吗?其实,那么年青美丽,却有两个冰雪可爱的娃儿,简直是神仙好么。不知道她的情感问题如今处理得怎么样了,日子过得开心么? 不过,无信总平安罢。 人生如戏。愿你开心。 ------------ 食堂里的鸡贼:甩不掉的鱼尾巴 昨天下午下班回家时大约是吹着了风,一晚上都头疼,早上也还是。生怕自己发烧,摸了体温表量了下,36.1,还算好。 到了公司同事说怕是着了风寒,但偏巧又没有风寒感冒颗粒,只好泡了一杯热茶喝着。 翻着抽屉想看看有没有姜,想着泡杯生姜红糖茶倒也能散寒。翻找了半天,没找到姜,红糖倒是有一小块。 其实如果实在想弄,也可以到食堂去要一点来。 可是我实在是太讨嫌食堂那几个打饭打菜的孃孃们了。 真的是无比无比的讨嫌啊。 可能每个食堂负责掌勺的人都是如此的吧。每次打菜时就活像要从她的嘴里面抢食一样,打半勺菜,还要使劲使劲儿颠颠颠,颠到菜快洒完了才打到讨食的人的碗里。 感觉就像动了她家祖宗贡桌上的供品一样的嘴脸。似乎每个打菜的人都欠了她一千九百万。 而且每次不够吃去加菜时就会牢牢地盯着。时不时还要念上一句:后面还有人来哈,不够吃的。 后来索性就端进厨房里去了,让我们连加都不能加。 真真是让人恨透了。 其实我们在食堂吃饭是要出钱的。一人5块。公司补贴2块,加起来是7块。 虽然钱不算多,但至少不是吃白食是吧? 食堂的人是有病么?为什么像护食的狗一样护着盆子里那点菜啊? 最后常常会剩下几大盆,大约都端回家里去孝敬他们自己的祖宗去了罢? 有时候很怀疑食堂阿姨是不是公司董事家的人,所以这么护食? 其实这还算是好的了。 大约还是五六年前吧,我有一次到行政部去找行政经理投诉,说食堂某个阿姨不让我们加菜,实在是很可笑。如果菜不够那就再炒,如果钱不够那就让我们加钱,但既然来上班,饭总要吃饱吧。 结果 。 结果大家一定想不到。 行政经理居然跑到食堂里,告诉食堂的工作人员们:某个部门的AABB今天来我那里投诉你们。是的,指名道姓的说了。 从此以后。 你们可以料想啊。 我的苦日子来了。 第二天我去打菜,那个被投诉的女人直接将菜狠狠地甩在我的盘子里,恶狠狠地低声咒骂:居然还敢去告状,真是不要脸。我一开始还没有明白是针对我的。因为他们打菜时向来是这个嘴脸。而且我一直都比较后知后觉。但后来我听到同事小声跟我讲,她在骂你呢,说你告她的状。 从那以后,我每次去打菜,这个被我投诉的人就给我脸子,打菜的时候格外用力地甩进我的碗里。肉打得格外的少.........总之就是各种诸如此类的为难。 也就是这样的为难,毕竟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饭,食堂和我们办公室隔好远,也就不存在其它的交往。 但这件事情深深植根在这位阿姨的心里了。她恨上了我。到如今也快五六年了吧。她仍旧牢牢地记在心尖尖上。 公司食堂经常会吃鱼。每次去打菜时,我都会被她打一大块鱼尾巴。永远都有!从来没有逃脱过! 就在上周,又吃鱼。就是一大盆雪白的鱼块,每人能打到一块两块的样子那种。 我跟在另一个同事身后,那个同事喜欢吃鱼,就和这位与我有过节的阿姨讲,我还要再加一点。她便给了同事一大勺,多得让我同事和我都同时觉得好惊讶。这可真是少有的事情! 然后我就看见这个阿姨用勺子在盆子边边使劲儿掏掏掏!从鱼肉里面挖出一个鱼尾巴!! 妈妈呀!! 我瞬间转身走出排队的队伍,嘴里说,我忘记把碗用水冲一下了! 然后我装模作样去用冷水冲了下碗,然后又重新排队等着打菜。 哼哼! 我看见她掏鱼尾巴了!但是我不要!我看她还给我! 我重新排在一个男生后面,看到她把硕大一条鱼尾巴给了那个男生,然后到我,看起来是舀了一块鱼肉给我。我心里乐呀。终于躲过了!看你下黑手! 然后回到办公室去吃。 我们现在都自己带碗打回办公室吃的。因为疫情么,不怕聚众在食堂吃。 同事还问我,AA,你刚刚干嘛突然排了队又走开啊? 我得意地解释给他们听,笑呵呵说,我可不想要她的鱼尾巴!不然她每次都要打一条鱼尾巴给我! 然后大家都笑了。然后吃饭。 然后....... 当我吃到最后地时候......... 解释一下,因为我只带了两个碗,一个打汤,一个打饭菜。菜不是和在一块儿的吗?所以我习惯把菜都打在底下,最后再打米饭在上面。这样米饭就不会成油汤饭了。 所以当我吃到最后的时候,我无比沮丧又悲催的发现,我吃掉了一块小小的白白的鱼肉,底下有一大块腌菜,在腌菜的遮掩下,有一小条鱼尾巴赫然在目!!!! 我竟然没有能逃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绝望地告诉我的同事们:我又被打到一条鱼尾巴。 她们哄堂大笑。 我又满怀希望地问:你们是不是也经常打到鱼尾巴呀? 是啊,说不定就像吃鸡一样,鸡脖子就很多呢?说不定吃鱼就有很多鱼尾巴呢?每个人都可能被打到呢? 但是我的同事很坚决地告诉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打到过鱼尾巴! 我默默凝泪,四十五度望苍天。 食堂阿姨,我和你不共戴天! 开玩笑了。少打点肉,我还能减点肥哈哈哈 不过呢,每次去打饭时,我还是要提前做一点心理建设。 我怎么做建设的呢? 我就这么告诉我自己: 阿弥佗佛,我现在就是来修行的苦行僧,我要去斋堂打饭吃了。我是苦行僧,我要去斋堂打饭。 既然是苦行僧,打得再少,脸子再长,也是正常啊。 南莫阿弥佗佛! ------------ 榜样 我有个堂弟,如今在佛山,身家约有千万或亿。开着好几家公司,有餐饮的连锁店。 总而言之是实现了财务自由的人。 是这个人,让我觉得我看到了道德经里的那种为人处世的状态。 李先生刚离岗时我们开了个小店做手工糖。那会儿这个堂弟逢年过节便和我订上几十盒。也算是个大主顾。 只是我后来没干了。 我妈开了个肉团的购物群。堂弟也在群里买了好几次东西来送礼。每次买都是十来二十件。 而且在家族微信群里,有一天大家在祝福一个叔叔生日时,堂弟也发了一段话,伯妈做生意,大家多多照顾。 就觉得还是让人心暖的。 从他身上,我看到淳良两个字。 我妈说,堂弟做人做事,都特别随和。 我觉着淳良两个字更加合适。 他不做作,也不耍心眼和手段。能让人感觉到,他有心,淳朴,心地良善。 这大约是黄帝内经里,长而敦敏的一种体现。 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 我看到他在群里面发的一些图,几乎每年都会去寺庙里呆一段时间。 上早课,听经等等。 当然,这也是实现了财务自由才可能随心所欲去做的事情。 但也说明一个人的信仰。 而其实,更让我感慨的是他的随心之意。 既然是熟人,你刚好在做小买卖,我刚好需要送礼,我便在你这里买。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但对我们来说,其实意义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是一种公平的关心。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越过越俗的那一种人。 曾经在上小学和初中时我也有过那样的状态,特别清澈透明的一种状态。我完全安然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和同学说三道四,也不会关心谁和谁好上了,谁又比较招老师喜欢。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在意这些。不是不在意,而是根本不有这些要在意。这应该才是真正的至纯。 上课对我而言是一种和老师心灵交汇的享受。 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我成绩很好。人也过得轻松安乐。是班长,是学生会**。是老师都喜欢和我么别人同学。 和其它同学关系并没有特别好和特别坏。也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圈子。大约这就是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上了高中后,因为是寄宿,而且进入了市区,非常不幸,我学会了一样东西,叫自卑。 等上班 以后,我更是丢失了那种状态。开始融入周边的圈子。会家长里短,会三姑四婆。 于是,有了对比,有了各种负担和欢喜悲伤。 这其实是一种人性的悲哀。 我想,堂弟目前的状态和我曾经的那时候的状态有些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 在学了道德经以后,又联想下这些,我更加佩服老子了。 老先生不止自己有这样通澈的状态,还研究透了这种状态,而且还有宏愿,将这些人性的秘诀写下来,希望能让大家学习,从而也拥有这样的状态。 要想学会,真的很难呢。 我希望我在有生之年,能学会,重回那种如透明一样的人性中去。自然而然。从不刻意。纯粹,自由。随性。平和。 ------------ 2021的新目标 好久没有来更新了啊。 2019年我报了成人高考,然后考上了中国药科大学的中药学本科。 成人高考我挺用心的。分数比录取线多了一百来分呢。 可是函授的药科大学中药学却让人有些失望。课程都是网上课程。但考试实在是太假了。真的太假太假。 因为考试太假,所以我真没学到啥。幸而我自己一直在学倪海厦老师的课程。四大课程,内容特别多。没有个七八年怕不能完完全全好好的消化。反正我是一边学一边学以致用,我觉得对自己的生活帮助很大呢。 马上就要函授的中药学毕业了。9月份交完论文(它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空空如也的脑子啊)做完答辩应该就结束 啦。 我不打算考执业药师资格证。有点儿难。 我想先考个幼师资格证。这是国家承诺的职业资格证。以后老了,有这个证,再不济也能去托管所幼儿园申请个生活老师的职位吧。 我跟着糖豆学了近半年的舞蹈啦。我都能下一字马了,虽然不太直。古典舞我也能跳得有模有样了。所以我特别有信心。上个月休了一周年假,不能出去玩,但我又把K歌重新拾起来啦。唱歌跳舞我都还行。画画我也不错呢。以前开店时就是我自己画门口小黑板的广告简笔画。毛笔字我都能画符哈哈哈。 所以我觉得做幼师我肯定没问题啦。 然后我还想考一个中医康复理疗师的证。这个不属于职业资格认证。只是一个从业资格认证。如果我想开个康复店之类的是可以的。所以这个证肯定要考下来。因为和我喜欢的中医密切相关,既不丢中医,还能进一步加强,并且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用来养粗糊口。如果我想开店的话。 假如想开药店,专门卖中药!因为有一天我下班后八九点去开中药,竟然买不到啊买不到。也许我可以开个24小时的那种呢?如果想开,我再去考那个执业药师资格证吧。 这么一想,还是挺忙碌的哈。(搓手) 嘻嘻。 ------------ 这样的生活 每天早上醒来,信心满满 跳舞,上班,学习,站桩。 每天进步一点点 每天都不虚度时间 规律而健康 就是我想要的 这样的生活 ------------ 风水 一个人最好的风水,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 地球在变化吗?来自昆明的观察。 今天早上看到新闻,说大西洋暖流断流。之前关注的马悦凌的公众号也一直在说地球在变化。 我们家是点式楼的中户。小户型,夹在中间那种。阳台进东南偏着一点儿。我记得17年住进来时,太阳很难晒到客厅。 可是今年的现在,也就是立秋以后的9月初,每天早上我们来上班时,就是快到8点的时候吧,阳光会透过楼栋的缝隙斜晒进我们的整个客厅。早上就觉得特别暖和。 我妈说过好几次。今年这个太阳怎么能晒到客厅呢?往年从来没有过啊。 今天早上我妈又在念叨。然后很肯定地说,地球一定是在变化。方位也在变化。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多么奇妙啊。希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啊。 最近昆明很热,又湿又热,今年的蚊子还特别毒,一咬了就会肿起好大一个包。其实昆明的气候是不是也在悄然地变化啊。往年秋天其实会比较寒凉的。 而且现在看天气预报,比如今天9月6日是25度,表示今天的最高气温是25度。但打开看详细的小时温度,最近的天气最高温度也一直在25-27度徘徊。可是中午和下等两三点都是23度,反而是下午五点多六点多会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显示温度在25度。也就是说,最热的时候不是正午,也不是下午两点,最热的时间段变成了下班时段。 这也算是奇怪的变化吧。以前下班时就会比较凉呢。 ------------ 2021.10.11 油麻菜老师 好久都没有上来了。自从学中医以来,老觉得自己好忙。要看的书,要学的课程太多了。 早上无意中看到油多拉星球的更新。于是点进去看。最近在放一些油多拉摄影学员的摄影作品。进去看了后就特别感动,也特别有感触。最初知道油麻菜老师是因为看到一个小鸟儿在溪流里洗澡的作品。我才知道原来鸟儿也是会洗澡的。还会戏水,还会互相玩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水珠在光滑的羽毛上淌落下来,从那闪着光泽的水珠上,能看出鲜活的生命的光彩。那时候我就关注了这位老师。要有怎样的坚守和怎么样细腻的心态,才能拍下这些只有几分钟却能拨动心弦的作品呢? 这些学员的作品都拍得很棒,通过细腻的细节,光影的切换,慢镜头的展现,在动人的音乐旋律里诉说着生活与生命。 油麻菜老师的摄影课,不仅指导着摄影的技术和方法,还从很多方面,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油麻菜老师拍了很多老中医和道医的故事。要写一个人的故事,肯定要了解一个人。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知晓甚至共鸣于他的许多理念。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油麻菜老师拍了那么多的民间的高人。他的思想应该是在不断的揉杂中进化和升华中。所以他的理念,他的作品,才会那么明亮,如散发着光芒的一轮皓月。 其实这样的比喻一点儿都不夸张呢。你可以去关注和欣赏他的作品和。你就能从这些作品中读到摄影者本人的生活态度和人生理想以及生活方式。 我在学中医,我也越来越喜欢传统文化和经典中的为人处世的风范和态度。 人生漫漫,且悠然前行。莫要太过痴迷于欲望。现在以为好的,走过了,回头来,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呢。 只是我还修习得太表层,能意会到那一层意思,却无法表达得出来。 好喜欢油麻菜老师的作品和他的学生的作品。娓娓道来,平平静静,却有着最深的眷恋和情感。有深沉的对这个世界的爱。对身边亲人的关心。 人岂能无情?正是有情,这个世界才有各种各样美丽的色彩。 要做的事情很多,却都要从从容容地安排。自自在在地去操作。 精神内守,邪不可干,病安从来? 这不止是指身体,也可以指生活,学习,工作和做人的态度。放之四海而皆准。 ------------ 血虚的补法 昨天我兴致勃勃煮了四物汤来喝。味道实在是不太好啊。应该是脾不喜欢。四物汤本来就不适合脾虚的人。我晚上睡不好,又耳鸣,容易手脚麻,指甲也不好,早上眼睛干涩,显出都是肝血虚的症状。但喝了四物汤以后,下午五六点那会儿,四肢无力倦怠的那种感觉啊。我才知道这个又伤脾了。 唉。金匮要略里开篇第一章就说到,上工补肝必实脾,下工只会补肝。我便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了。如果不想伤脾,我得加白术,茯苓,嗯,下午还有点点想要咳嗽的感觉。土为金之母啊。伤了脾,肺又开始不舒服了。这么说,其实还可以加点养肺的。麦冬之类?最好还加点儿炙甘草,这样还能强心。一下子成一个中等方子了。四物汤变成八珍汤了。只是把人参改成其它。 我又进步一点点了吧呵呵。 晚上看到公众号有一篇文在说桂圆干。说其实气血虚可以吃桂圆干,对睡眠好,而且是补血第一大药,只是平时容易上火,大家有点不敢吃。但其实如果像九蒸九晒的芝麻丸子一样在蒸锅里使劲儿蒸,就会去掉她的火性。玉灵膏就是这么蒸出来的,要蒸40多个小时。 于是我把之前在广西买的桂圆干拿出来,在公司煮银耳百合莲子汤。煮的时候就蒸着。和芝麻一起。 今天蒸了大约两三个小时,粘粘的,很好吃很甜呢。 再蒸明天一天。然后再吃。肯定很好吃,很补血。嘻嘻。 想想我还是要先把脾补好。每天早晚吃归脾丸,中午有空吃补中益气丸,然后喝银耳汤。不是说银耳是平民的燕窝么。 这样下来,是不是就可以有效改善我的脸发黄脾虚的问题啊。 是不是可以让我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呢? 嘻嘻。 ------------ 闹心事,一边去 些许小事,不知当不当记。 昨天 陡然降温,23度降到了14度。办公室里有两个同事都开了小暖炉。 我与旁边同事聊天说,脚好僵。我要开小暖炉了。 遂被另一人当场大肆嘲笑:脚僵了,现在就脚僵了?现在就脚僵了? 口气之蔑视,不可尽言。 我没有吱声。本来就没有与她讲。有病。这种也要来踩我一脚。她这么缺乏存在感的吗? (来一点背景介绍,这位较胖,健康状态极佳,脸红润,是典型太阳人,随时热气冲天,很不怕冷。还有一点,很喜欢自我吹捧,比如,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希望我谦恭地来一句:啊,你真是一个小太阳啊。身体特别好啊。就如往常别人说的一样。但是,因为她口气实在太欠揍。我不想理皮。) 但该人无比奇皅,开始现场进行民意调查:X姐,你脚僵吗? X姐答曰:我穿的冬天的鞋子,里面有绒,还好。 该人又问:XX,你觉得脚僵吗? XX答曰:我穿的是冬天的靴子,不冷。 我终忍不住,淡淡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比的? 该人立刻答:没有比嘛。就是做一下调查,看一下一般情况是怎么样。 我冷声问:意思我这不是一般情况? 该人还不识趣且蠢笨,继续道:就要看一下一般情况是怎么样…… 我加重了语气:意思我这不是一般情况? 终于耳朵得了安宁。 真TM有病。 我这就是特殊情况?是有病?是体弱? 天生地长,万物疏阔,各自生长。又岂能都是一般模样? 当真是无语。 但我也有不当之处。 闻之一笑即可。与此等粗鄙村妇行径去计较,却是心向下了。坏了自己品行。 有这时间,有这心气,读一读道德经她不香吗? 且闭嘴,少说闲话多看书。是正经。 ------------ 学习体会:阳明太阳少阳谁热多和小肠之热 太阳,阳明和少阳,究竟哪个阳更多呢? 那个太阳和阳明,我一开始也特别弄不清楚。但我想是因为 太 阳, 平时用得太多,首先想到就是天上的太阳,所以对我的影响比较深。但我看到古文字的解释,太,是指大的意思。 我想,太阳,在六经里,抛弃太阳本体这个发光物对我们的影响,光从大字来理解,很大的阳光。但阳明,则应该指除了有阳,还有明,明也是发光物。所以,可能阳明排在前面会更符合。 倪师的课程里好像没有对太阳阳明和少阳哪个阳多做比较。但从六经的对位顺序里也能看出来。足太阳膀胱经,他的表里对应的是足少阴肾经。其实,这已经是一个答案了。手阳明大肠经,对应的是手太阴肺经,肺与大肠相表里。所以,从张仲景的六经来看,阳明对应太阴。太阳对应少阴。 阳明对太阴。太阳对少阴。少阳对厥阴。 还有一点你要记起来的时,少阳和厥阴,都是类似于门的枢,是转换的地方。少阳里面是阳里有阴了。厥阴里面是阴里有阳了。 他们都是即将转化成阴和阳的枢纽了。 所以,阳明有两个阳。太阳有一个阳。少阴也有一个阳,但他的这一个阳里,已经隐隐有阴出现了。 太阴是两个阴。少阴是一个阴。厥阴也是一个阴。但他的这个阴里,已经隐隐有阳出现了。 所以这题看起来能解得通了。 倪师有提出的一个理论,就是小肠与心脏同频同压同温,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腹部内很多穴位也受到高温影响。我不是正在学足阳明胃经的穴位么,我有仔细地学习了一下各个穴位的名称来历与解释。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像乳根这个穴位,(不能贴图,大家自己去查,百度上就搜 乳根的准确位置,随便一个正统点的网站都会有穴位名称的解释哈) 这是对乳根的脾土微粒比较干堆积成肌肉的解释哈,热源来自于心脏,所以水气被蒸干了。很好理解是吧,大家的胸部都有肌肉 ,脾主肌肉,对吧。 这是对关门穴位的释义。(不能贴图,大家自己去查,百度上就搜 乳根的准确位置,随便一个正统点的网站都会有穴位名称的解释哈) 然后还有太乙,等我找给你看。(不能贴图,大家自己去查,百度上就搜 乳根的准确位置,随便一个正统点的网站都会有穴位名称的解释哈) 这是梁门关门太乙滑肉门及天枢的位置图。(不能贴图,大家自己去查,百度上就搜 乳根的准确位置,随便一个正统点的网站都会有穴位名称的解释哈) 乳根你知道的,就在心脏旁边。所以乳根受心之热因而水汽蒸发可以理解。 但从梁门开始,这些穴位都在腹部。都围绕小肠大肠横结肠了,所有这些穴位的名称介绍。里面都会提到受腹部之热什么的。导致脾胃运华的水谷精微渐渐干涸没有了太多水气,就比较含糊,这个热源自哪里呢? 但如果按倪师的理论,中医是物理医学,小肠与心脏同频同温同热。就完全可以解释了啊。 小肠就是腹部像心脏一样的发光体,小太阳啊。 ------------ 新年新书新计划(目标200 1-8月) 签了17K的一键直签,其实呢,是因为17K还有一百多块的稿费,非得凑齐200才能领到。签约呢又难,而且我好怕那个4000的全勤啊。真的挺难。我不是一个文思泉涌的人。所以,一天更2000字应该还是勉强可以的。 希望能把稿费凑齐200然后领掉。当然希望从此开启我的写作之路。虽然,这个,我一点儿都不敢坚定啊。 特此记录。 这篇写于2022年1月24日。 **** 今天是2022年8月11日。 真是好突然,打开主页,突然发现稿费存余有200.51元。 一瞬间有些呆住。 记得前几天看还是197块多,还想着也许要一两个月才能积够200元呢。 曾经想着200元我就把钱取走。那时候金额是170多块。 我把200块当成一个目标。 我回头去翻了一下历史,我是2022年1月24日立下这个目标的。 不要嘲笑我。 做为最底层又不努力的写手,这的确是一个目标。 而且,我用了7个多月才完成这个目标! 没有什么是那么容易达成的,哪怕它看起来那么简单和渺小。 也更加地感叹,写文是真的不容易。想要靠写文赚钱真的太不容易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啊。 如今,我是不是应该重新再立一个目标? 如果我每天都更V,到年底,我能拿到多少钱呢? 很好奇呢。 ------------ 启示 春节的时候看了好几本小说。其中有一本的名字叫《师娘她善良又温柔》。我从中间得到的一个最大的启示就是,永远不要不耐烦。以前总是很讨厌妈妈的唠叨。尤其不喜欢她来分享在抖音上看到的片段的知识碎片。比如借钱三年不还钱,债主方不闻不问就成为烂账啦,等等片面的说法。 听着还会和她吵起来。 但是看了这本书以后,我突然知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知识的局限面。我知道得更多是因为我的知识面更宽广一些。因为我更年轻,我学习到的东西比老一辈的一样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对老人和我分享各种话题的时候就要不耐烦。甚至是瞧不上。其实在我不懂得问题上,比如三维空间,四维空间,多维空间这些方面的知识,我也会和别人聊起来,我也无比渴望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信息。可是也许在行家面前我所说的话,就像我妈妈和我分亨的内容一样,显得可笑幼稚,甚至是荒谬。 所以应该有一颗更宽容和包容的心。 无论老人和我们分享什么,都应该耐心的聆听。即便有不愿意接受的观点,也是默默的善意的平静的说出来。寻找最恰当的表达方法。 而不是用嘲讽和鄙夷的口气。 其实谁也不比谁更厉害。 反而是从这些处事的态度和方法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教养。 我要改进的地方还多着呢。 就想起那句话,找好处生智慧水。认不是是响亮金。 ------------ 写文 之前一直以为写网红必定要写到几百万字,才能够赚到很多钱。 姑且不说,我没有赚到钱。那几百万字的目标总是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别人写的小说,突然明白,字数并不是一种限制。能写20万就写20万,能写30万就写30万,假如这个故事能表述到50万或者100万,那就表述更多的文字。 不是为了文字的多少而去牵强的附会一个故事。 写一个故事只是为了把心里面念最温柔的最想打动自己和别人的主角塑造出来。 写故事也有很多的技巧,也需要清晰的思维,还需要流畅的文字,更需要宽广的想象和深厚的功底。 这些我都还很欠缺,可是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来不及的,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还有从来不要想着为了钱而去写作。 真正通过写作赚到钱的人应该是微乎其微的。换一个想法吧,就为了自己而写作,为了塑造一个成功的人物,为了描述一个动人的故事,首先打动自己,然后再打动别人。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从来如此。 ------------ 怎样战胜恐慌 所以会突然想到这个话题,是因为开年以来公司的业绩一直都不好。部门上现在在统计每个人的工作量,大家都有一种惶惶然。业绩不好,公司支撑不下去,自然是要裁员的。会弋衣到谁的头上呢,谁都说不准。 信审的同事们人数比较多,然后一整天都没有一个单子提上来给他们审批,他们也就格外的敏感于这件事。 听着他们的讨论和往年数据的对比。我也很慌惶惶然。 去年开年以后,两天之内就有32个单子。今年开年马上就要过一周了,却还没有一个单子。销售的业绩果然显得有些荒芜。 下午的时候销售在楼底下大笑谈话。曾经理突然说,笑得那么开心,就好像卖出了10台设备一样。我们楼上的人都笑起来,有些心酸。有些担忧。毕竟销售团队的业绩不行,影响到整个公司,也就影响到我们这些人。因了他们的这些情绪,我也觉得格外的深深的担忧。因为毕竟还有一个家要养孩子还在上学。因为疫情感觉整个社会的整体经济都不行。各行各业都困难。如果失业了,也许真的会面临很多的问题。可以乐观的想,失业了或者可以去找点地种种,自给自足。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这种恐慌的情绪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徘徊盘旋。以至于我下班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面都沉甸甸的。晚上回到家和家人谈论起这个事情。然后我也想到这样的情绪,其实对于身体健康是不利的。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这种情绪远离我呢? 突然就想起来为什么我会一直不断的坚持去学习。估计因为是过春节,加上前段时间检查有骨质增生,所以无意中的就把学习给放松懈了。 其实2017年的时候我就报过教师资格证的考试,但是不知道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两科都没有去参加。3月12号保教知识与能力就要考了。但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好好的看书,马上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如果我不好好的看书,我想肯定是过不了的。 而且学的中医最近也都把它丢下来,没有每一天学一课按部就班的跟紧。 其实如果我一直在努力的学习,我的内心就会觉得很充实。我也就不会这么惶惑和不安,很容易的被别人的话题所吸引和带入那种糟糕的情绪。 因为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学习中的时候,自己内心的灵魂是充实的。神也应该是饱满的。而且不断的学习会让自己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担心这担心那。只要学必然有所得而有所得,必然没心情通畅愉快。 静静地真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其实是世界上最能够排遣乱七八糟的念头的最好的方式。 而且会最有成就感。 其实应该是做任何事情都会这样吧,只要真心的投入,最后都会或多或少的有成就感,自己也会觉得很充实很满足。 成就感必然也会带来收入,只要付出努力总归会有回报,那么又还惶惑些什么呢? 比如我好好学习考过教师资格证,即使失业了,我还可以拿着我的证书去谋一份幼儿园教师的工作。 比如我好好学习我的中医,争取考过药师职业资格证,那么即便失业了,我也可以通过我所学到的东西去寻找一份更适合我的岗位,那又能有什么惶恐的呢? 又比如我好好的写小说,当我写的文字真的能打动人,被人所欣赏的时候,我也一样可以得到很好的收入,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所以一切的忧伤都来自于心无定,所心中空虚,解决这些所有的办法,就是努力的去学习,努力的去做自己喜爱做的事情,让自己的灵魂和心神都能够充实快乐饱满。 这样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了,或者说不是天底下没有值得害怕的事情,而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或者是一个真理,只是被我说的特别啰嗦,特别不清晰。 但我觉得我是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 体质 我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是血瘀质的寒体了。所以,要特别注意保暖。要吃喝能暖身的食物。 但生姜也不可以特别的多吃。可以吃桂圆,桂枝,苍术,胡椒,胡萝卜。 苹果打汁。要多采用物理保暖,多用腰围脖围。脚部也要保暖。这样才会少生病。 也要适度运动,活血化瘀。因为是血瘀体质,寒气是最大的敌人。一定要特别地注意。 另外也要补气血。当归川芎羊肉生姜桂圆都是即好的。另外十三香肉豆寇这些也是极好的。 还有黄芪党参黑豆也都是好朋友。 ------------ 桶盖王朝 阳光灿烂,工作闲暇间我在天台上做体育运动锻炼身体。春天来了。我想找点儿什么事来娱乐我的工作时间。嗯,因为我们办公室在顶楼。有一个很大的天台,除了我们办公室的,很少有人光顾。天台空旷,绿树环绕在办公楼四周。风景极好。毫无遮挡,阳光丰沛。我可以干点什么呢? 我在天台上翻到一个马桶水箱盖。几番思索后我决定用它来开辟一个长方形的小菜园子。 菜园子的土壤来自摆在天台上的空调外箱底下郁郁葱葱的苔藓。这将成为极富营养的黑土。 因为我已经见证过,空调外箱底下的苔藓在长期干燥阳光暴晒以后会结成一块一块的黑皮皮斑驳零落地炸开来,披散在空地上,像掉下来的皮癣子。 而一旦吸饱了雨水,它们又会奇迹般伸展开来,绽放苔藓鲜绿的生命,变成一张漂亮的绒绒的绿毯。绿毯上还有苔藓的茎高高举着一个个很可爱很细嫩的孢子。 毫无疑问它们是极富生命力的。也将为来到这片菜园子土地里的种子提供丰富的营养。 我还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油漆桶。下雨的时候它可以接满雨水。这样,浇园子的水就不用愁了。 另外,我找到了一把巨大的铁锹。这个巨大是针对马桶水箱盖而言的。这个水箱盖实在太小了。我找到的这个铁锹只需要平平地铲一锹土就可以填满这个盖子。 我向同事们宣告了桶盖王朝的诞生,并诚恳地向他们征求意见,看他们觉得想要在菜园子里种点儿什么呢? 大家都觉得薄荷不错。有清香,可以泡茶,可以驱蚊驱鼠。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我的想像是希望可以从撒下种子开始。想一想,在肥沃的黑土上洒下种子,然后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破土而出,那鲜绿的小嫩芽迎风招展,将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只要你勤于播种,不选坏的种子,老天爷就一定会让它们长出来!这是非常质朴的真理。 不过目前我没有种子。所以,只能想一想。 有个男同事说可以种点小葱。直接从菜市场买来。这也不错,但问题是菜市场的小葱通常长势喜人。而我的马桶水箱盖的菜园子太浅,土壤厚度恐怕连小葱的根都盖不住...... 先浇一点水湿润着土壤。至于它会迎来什么样的住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好了。桶盖王朝已经奠基。我们期待它末来的蓬勃发展。 ------------ 早点生娃 有女孩子的家长就是会不一样。和光有男孩的想法肯定是不同的。当然,一儿一女另议。我说的是70年代这些被国家政策耽误了如今年级又大了的我们这些悲催的一辈。我们只有一个孩子啊。 小伶说她早早地给多多灌输早点生娃的观念。早点生好哇。二十多岁生掉,然后做很年青的妈妈,有年青一些的老人帮带。大家都不累。 我深以为然。毕竟我家娃也快18了。这些事情真的要提上日程了。毕竟我家是女娃!和男娃不一样啊! 于是我晚上很突兀地问娃,你打算几岁生孩子呀?如果要孩子的话? 娃想了下,很懵地说,30多岁吧? 我天。30多岁绝对晚了啊。幸亏我问起来,还能提前教育...... 我说你得尽量早点儿生啊。二十多岁生比较好啊。 娃说那没结婚怎么生啊。我我我。我竟然说,生娃其实和结婚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妈知道我这么讲肯定骂死我。 但我其实真的这么想...... 我也和孩子说,首先,你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其次,如果有了,不要打掉,一定生下来。除非是医学不健康儿除外。 我不赞成堕胎。对母亲的身体和心理影响都不好。所以,我想这样的教育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安静地坐下来,我仔细地分析和剖析自己的内心想法。 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1.娃生得早,尤其如果能一胎双胞,那就更解决问题啦。从此轻装上阵,好好为自己的人生奋斗。无论定了什么目标,无论什么职位,都能安心去从事。虽然不能像男人一样轻松,但从此不用为十月怀胎一年哺乳而犯愁。可以安心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可以多赚一点奶粉钱啊。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环境呢。 2.娃生得早,我们还比较年青,有精力和体力,外婆和外公可以帮她很大的忙。至少可以带到4,5岁啊。送去幼儿园和小学学校也可以由我们来操持啊。而且我还特别想好好培养小孩子的国学常识。从小就读经典育诗文是最好不过了!尤其是医学!我甚至想也许我们可以去过一点田园生活,给孩子广阔的生活天地,然后用中国传统文化知识来熏陶和陶冶。少看电视,保护视力,开阔心境,自由地在田园里长大! 3.娃生得早,人年青,就能更快更好的恢复,她不用担心身材的变化,也不用为太多的健康问题烦恼。因为年青,一切都可以更快地恢复啊。 4.娃生得早,以后娃长大了,妈妈自己也年青啊。等孩子长大了,也有更多精力和时间过自己往后的人生。 5.也许是我观念超前。我真的觉得生孩子和婚姻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至少在目前,我觉得我可以帮到我的女儿。所以我希望她早点儿完成人生大事。 婚姻和生孩子都是人生大事。可是又有不同。婚姻是不确定的,会变的,生下孩子养育大,却是另一种可以肯定的生命的奇迹。 我觉得婚姻 ,如果能一直幸福长久,那当然是非常应该的事情。只不过婚姻同事业一样,都是需要用心地操持和经营的。但是呢,婚姻里不确定因素更多一些。因为即使你用心操持和经营了,你也不知道对方他是不是一样的用心和珍惜。所以,婚姻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的。 但生孩子不一样。孩子是自己的,无论男孩女孩,她们都不会变成别人的孩子。亲情永远都会在。一旦生下来,他/她会很快一点一点地长大。开始他们自己的生活。这是一种创造,也是一种奇迹。只要教养得当,孩子就会稳稳地长大成人。当然,这其间会付出很多的精力,但如果多学学道德经,有良好的心态,如老一辈一样,有更多的宽容和体谅,不为社会所内卷,不对孩子抱以太多成为成功人士的期望,也不会太累。心态很重要啊。 所以,相对于婚姻和孩子,我想的是,如果决定这一辈子要有一个或两个孩子。那么,早早地就生了吧。无论婚姻存不存在。 想一想,很年青的时候,孩子就很高大或者很漂亮地站在旁边。如青葱的小树,如美丽的水仙。这是一种怎样美好的体验呢? 真的很好呢。是吧。 我想得都快要笑了。 我没有想漏掉什么吧?比如有什么不利的方面? ....... ------------ 公司发了公告。求了一签。 去年因为疫情影响,公司业绩已然不行。今年看起来仍旧没有起色。公司发布的公告虽然言辞隐晦,但其意昭然。闻者莫不心跳如鼓。毕竟年成不好。各个行业都是一片萧条。全都是心有戚戚焉。 阿弥佗佛,菩萨保佑。愿公司生意越来越好。愿经济景气兴盛起来。愿疫情早日结束,愿全地球村人类都能兴旺繁荣昌盛。 阿弥佗佛。 观音灵签58 观音灵签解签58: 文王问卜观音灵签解签 观音灵签58 观音灵签解签58: 文王问卜观音灵签解签 吉凶宫位: 中签丑宫 直言说话君须记,莫在他乡求别艺;切须守己旧生涯,除此其余都不利。 观音灵签: 诗意 此卦守旧待时之象。凡事守旧则吉也。 观音灵签: 解曰 得住且住。可取且踞。莫宜别事。只宜守旧。 观音灵签: 仙机 家宅→平常 自身→不利 求财→吉 交易→成 婚姻→阻 六甲→惊 行人→迟 田蚕→五分 六畜→损 寻人→见 公讼→亏 移徙→守旧 失物→凶 疾病→欠安 山坟→宜改 观音灵签58:整体解译 第一句:忠告当记取 第二句:原地求发展 本签精髓 安守则吉,外求则凶。忠告当记,馀皆不是。 凡事做事 此签重点在于,凡各种谋求,当以务实为重,不要被虚荣所迷惑。当听话时,当吸取忠告,莫因忠言逆耳而排斥,莫因巧语顺耳而迷惑。在经营上,莫因他处更有诱惑或有更高利益而移情别恋,以脚踏实地的精神而经营人生,则能有益。 爱情婚姻 若欲求佳偶,选择忠实型,莫求虚荣者,此乃是忠告。 若欲求良配,莫看名禄财,当取德义仁,此乃是箴言。 若欲追心仪,或欲入礼堂,决定之评分,但以此为准。 爱情若分手,挽回是与否,仍看此准则,劝君莫忘怀。 工作求职 创业事业 工作在哪里,就在己乡邦,不必向远地,安守则吉祥。 事业问前程,忠告当记取,经言当应用,此即经营宝。 考试竞赛 升迁竞选 竞试欲得彰,经验当记取,忠告要能听,竞试即有利。 升官有无份,此时当安守,与人力与争,此乃不智举。 投资理财 投资求财利,若能守箴言,谨慎以应对,则能有获益。 经商生意 经商求生意,谨守己本份,做事有公义,获利即加级。 房地交易 买卖当注意,市场有诡异,遵守交易则,成功又获利。 治病健康 有病如何治,好话当听取,忠言当感激,此即治病丸。 转换变更 事不畅求变,转变不必急,原地好发展,忠言能转机。 求孕求子 怀孕当护身,安守于宅居,心情当安逸,此能护胎体。 官司诉讼 诉讼之结局,结果终不利,只因违情理,劝君记教训。 寻人寻物 失物可否回,此物已经损,遵守看物则,以免又覆辙。 远行出国 欲求出国去,此去恐不吉,原地可发挥,何必远地移。 观音灵签58: 典故 文王问卜。周文王善卜卦。纣王召见。文王卜之不吉。必有七年之厄。严命其长子依旧法治岐。切莫往外。文王果被纣王软禁于羑里。后其子往救其父被杀。皆因忘父命离乡也。文王于羑里从旧艺。编修易经。故文王也是易经作者之一也。(另二位作者是同公与孔子) ------------ 写给初婚为媳者 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不知怎么就讨论起婆婆的区别对待。大家一致认为姑爷,即女婿相比起儿媳来说,还是比较受岳母宠的。 旭旭说她过年在婆家吃饭。婆婆一开始就背着外孙在外面,让小姑可以好好吃饭。然后小姑吃完了,婆婆终于落坐,可以好好吃饭了。但婆婆坐下来后,并不是自己先吃,而是站起来开始夹菜,火锅,肉片,火煺,各种菜全部往姑爷的碗里夹,并且不停的说,小何,这个你多吃点。小何,那个你多吃点。这个你喜欢的。那个多来一点。旭旭说她就坐姑父旁边,中间隔着自己的小女儿。那一瞬间真是相当相当尴尬。因为她婆婆不断持续给姑爷敬各种菜,但是却没有给她一丁点儿的关注。她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然后,她出去给大女儿穿了下衣服,回到桌子上时,准备添米饭。因为她家两个女儿,大的五岁,小的才三岁多,也是需要照顾,所以孩子吃好饭前她还没来得及添米饭光吃菜了。不过她发现桌子上的饭碗空掉了。里面的米饭全部被婆婆舀完后剩下的一股脑全加给姑爷碗里了。 旭旭没吭气,拿起空碗来往包房外走。旁边人这才问她:你去做什么? 旭旭才讲,我去打饭。我还没吃饭呢。 一桌子便没人吱声了。 旭旭说,这么一桌人,就没个人关注到她,她也要带两个孩子。她忙得连米饭都还没吃呢。 我深有感触。旭旭是个脾气比较好也比较软的人。是那种很受男性欢迎的体贴女性。 我想起我刚结婚的时候的事儿。那会儿我女儿两岁。有一次过年吃饭。我公公婆婆我妈还有大伯子和大伯嫂子儿子一家三口以及大伯嫂的妈,也就是我婆婆的亲家。她也带了个小孩。 服务员上一盘烤鸭。就是云南那种宜良烤鸭。在当地还是蛮有名的。焦黄焦黄的。脆皮得很,有两个金黄肥硕的大鸭腿! 然后,我就看见我婆婆拿手拈了一个鸭腿给我大伯也就是我老公的亲哥的儿子,亲切和蔼地说,浩然你吃个鸭腿。然后,她又拈了一个大鸭腿给她亲家带来的那个小孩子,也亲切和蔼地说,来,你也吃个鸭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们一家人开始其乐融融地吃饭。 我很气愤地和我妈说。她眼瞎了吗?太过份了吧?我妈示意我不要在意。我也就没有吱声。但是,不止这顿饭我没有吃好。这件事情如今已过去了十多年,我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气愤难当。恨不能大骂出声。我并不想记这件事一辈子,但似乎记忆并不会消除。 我学中医以后,明白一个理论,做人呢,千万不要把事情憋闷在自己的心里。因为,你忍气吞声地委屈。也许记忆里这件事情况很快就会过去。可能有些事情你想起来,只会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是很痛苦或者很愤怒或者很羞恼,但你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了。这种情况是会有的。当然我说的这件事不在此之例。我实在是太气恨了。我就记得特别清楚。但是呢,重点在这里哈,敲黑板哈,重点是,无论你的大脑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这些往事,你的身体,你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理媒价,它会忠实地记录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并且在你的身体里永远地留下疤痕和印记!你情绪冲动时引起的不止是大脑的化学变化和反应,同样也还有气血运行的变化,对五脏的反应和伤害!所以,最要命地在这里,你的身体会永远地记录下这一刻,这样的伤害,就会成为你身体里的顽疾痼痈或恶疽。积少成多,就会成为严重的病变! 所以说为什么女人肝气不舒容易得乳腺方面的问题! 之所以用这么一大段话来阐述呢,其实我主要是想对未来要走入婚姻生活的女性说,如果你有什么情绪,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要忍着憋着,你要说出来,一定不要闷在心里。但是,你要学会有情商,用无伤大雅但又能发泄的方式讲出来。 比如旭旭这种情况,她就应该在婆婆不停夹菜的时候,笑咪咪地问,妈,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你对小何这么好啊?今天是他生日啊?这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你也给我夹一筷子么,好歹过年吗。 或者,她可以直接去支使她姑爷:小何,你方便不,帮我添碗饭吧?谢谢了啊。我这两孩子给我累得! 如果她一直这样默默,以后,她会越来越被忽视。别指望婆婆像关心家人一样疼你。欺软怕硬是物种天性。 人呢,有时候既要看得开,也要脸皮厚。当然,如果你漂亮,就更好了。支使起来的时候,带着点女孩儿的娇弱和妩媚。有什么呢? 像我呢,当时就应该站起来问,妈,只有两个鸭腿,我们家娃没分到呀。给上个荷包蛋吧。给来听棷汁吧。 诸如此类。 记住,就是不要让自己放在心里,不要让自己不开心。但也不要伤到别人。 有技巧地处理掉问题。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这会很难,但人总能学得会。只是,看悟性,比如我就很多年以后才学会。比如旭旭如今也被逼得自己学会关心自己。 所以,如果你看到这些文字,你就提醒自己,早一点儿学会。 就会少受很多罪。至少,不为自己的身体留下不必要的物理伤害。 中医万岁。 嘻嘻。 ------------ 春天来了 一个节气是15天。立春是2月4日。到明天就结束啦。好巧。冬奥会也是明天结束呢。这是凑巧还是有意安排的呀? 在古时候呢,其实节的写法是劫。也就是说,一个节气,就是一个小劫。 所以,经常会有一些老人在类似立冬,冬至,大寒,小寒这样的节气过世。就是因为身体虚弱,不能挺过严寒的天气和节气。 而且,民间也有很多的谚语,通过节气这一天的气候,来判断接下来的收成与未来的气候。 比如,霜降无霜,来岁饥荒。表示霜降这一天一定要打霜才好。 又芒种刮北风,旱断青苗根,表示芒种的节气如果刮北风,之后的时日里一一定干旱少雨,青苗缺水。 其实,地球作为一个天体,围绕着太阳运行,同时自转,她必须是有一定规律的。而我们的老祖宗,实在是智慧过人,早早地给我们留下这些超常的智慧,为子孙后代生活得更好而传承下这些知识。 以前听节气啊谵语啊这些的时候,总觉得是无稽之谈。因为从小到大学的课程里,并没有给予明确的解释呀。所以真不当回事儿。我想,其实这也是我们对传统文化的忽视和缺失。其实真的不应该。这样,会让我们的后代越来越遗忘这些东西的。 至少,我就是在人到中年以后,自学中医以后,才明白这个,虽然要用科学来推断给出一堆的理论是非常复杂的事情,但她真的是真实存在,而且密切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从那以后,才渐渐地明白,我们的祖先,我们的传统文化,是多么的伟大而渊博。 记得上零起点的中医课时,孙鹏飞老师说过,在中医上,在时令上,在疾病的预防上,有个说法,叫“至而不至,不至而至”,说每当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引起人的身体机能的紊乱,很容易引起人大批量的生病,生同样类型的病。也给年老体弱的人造成很大的威胁。 什么是至而不至,不至而至呢? 举个例子。就说按上面的谵语吧,霜降的节气,本是秋到冬的过渡节气。天气该要变得越来越冷,万物都做好了准备,开始入冬,人体也一样,为即将入冬做着准备。可是,如果天气并没有按她正常的节奏走,反而突然就反常的变得暖和了。这时候,就会出现正常的人体在按自然界发展的规律走向准备面对寒冷,而天气却反常地变得暖和,于是,就像两条频率和起伏一致的曲线,本来都应该一致往下,进入冬藏状态,突然间有就一条向下走继续冬藏,另一条却往上走完全相反,那肯定就会出现人体的不适应。于是会有上火,咳嗽,伤肺等等现象的出现。也就是所谓的“时疫”了。 老师说,每每这个时候,都能看到同一类型的人来看病。得的病的身体机能原因都差不多。但表现的症状当然是因人而异,可是病因其实深入探究,都会是一致的。这也就同时体现了中医的“五运六气”以及“异病同治”的一些理念。 该冷却不冷,该热却不热,导致万物紊乱,人体机能不调,就是至而不至。指节气到了,可是相对应的天气现象却迟迟未到或者直接就相反了。 那什么是不至而至呢?比如雨水了。该春暖花开,下些小雨,节气到了,可是天气却还是一直寒冷。这也容易生病。而且万物生发都会受到影响。 哎,不过说个立春,一下就扯这么远啦。 果然是春天来了。昆明这个高原城市,不会像北方一样哦。我们早已是风和日丽。樟树都快开花啦。当然,城里还有玉兰和枇杷这样长年不落叶的植物,还有万年青这样的灌木永远青碧。然后粉红的早樱已经不知道开了几茬,粉粉的桃花早就点亮了枝头,一树嫣红。天也特别蓝,阳光很灿烂。 真的很像天堂,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偷笑)。随手一拍,都是一张美景。这个主题我记得之前还上过热搜呢,就是因为怒江一所在云海里的中学。站在走廊上就能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到云海,有记得的吗? 但昨天看天气预报,好多城市还在大雪纷飞呢。 昆明的立春,是真的春满人间了。只是早晚温差还有点大。2-18度的样子。 不过,因为西南季风的原因,风特别大。吹得树都是歪的,然后,皮肤好干燥啊。全身都会很痒,而且,我的脚后根开裂了呜呜。这从中医角度来说是肾气不足。 另外呢,因为春天来了,肝气升发,风大,过敏也变得格外地容易发生。身上皮肤很痒是一种体现,按中医的说法,也是肺气不足的表现啊。 所以,如果咳嗽发生在晚上三点以后的,就可以肯定是肺咳啦。因为五脏六腑皆可令人咳,那有时间确定,就可以更好地来诊断了。三点到五点是肺经运行的时间吗。那可以看下是肺阴虚,还是受风寒啦。 我眼睛也很痒,好像是有点犯结膜炎了。在用金霉素眼膏。 总之,春天来了,会带来春的气息,也带来春的问题。 明天又是雨水节气啦。 这日子,过得真是快溜溜地呢。 ------------ 一碗过桥米线 娃和我说起她的同学昂蓉,是陆良县地州的,回去要坐高铁。娃瞪大眼睛很惊讶地说,昂蓉和我讲,她竟然没有吃过过桥米线! 过桥米线是云南的知名名特小吃。尤其以前侨香园两兄弟没有打官司闹矛盾时,昆明到处都是侨香园的店。生意极是红火。每个店堂都是宾客满堂,每天有两场民族舞蹈的表演,甚至中午还要排队等座。我记得当时的广告词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江氏兄弟侨香园。听得极为顺口。当真是遍地开花,盛极一时。只可惜后来兄弟两个却翻脸变天,打起了利益官司。于是生意渐渐萧条。如今昆明也只有几家。似乎连味道也不怎么样了。 但在它兴盛时期,我们还是常去吃。尤其是外地朋友来了,必然是要带着去的。端上来令人瞪大眼睛的超级吓人的大碗。装着浓浓的一大碗乳白的高汤,没有热气,却烫得不能用手去碰。若是点了状元餐餐,配料都要摆一小桌。 味道极是鲜美。汤味也浓。吃一大碗下来很是过瘾。就连我这个对米线极不感兴趣的外地人也愿意吃上一碗。 可是我今天想说的主题并不是云南的特产。而是娃的惊奇。她在市里长大,以前我们经常带她去吃过桥米线。所以在她看来,和她同龄的同学竟然没有吃过云南的过桥米线实在是很令人吃惊的。 “这有什么呢。”我和孩子讲,慢慢陷入我自己的回忆。“我也是来自农村,我们小时候,家里根本没有条件带我们去哪里玩,去哪里吃东西。虽然我们离长沙只有四十公里,但我们没去过几次长沙。我甚至没有去过岳麓山。包括湖南有名的小吃地火宫殿我也从来没去过。我也没吃到过火宫殿的臭豆腐。虽然我生湖南,但我几乎没有去过湖南的任何旅游景点。” 真的是这样。我生在农村,十八岁离家之前,见过的最美的风景是老家青葱的山,苍翠的竹,漫天的大雪。一望无际的碧绿的稻田。如水镜一样的池塘。 我没有去过张家界,也没有去过长沙动物园。岳麓书院在哪里,桔子洲头是什么样子,韶山毛zhuxi 的故居又如何有特色,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我们当地有任弼时的故居和杨开慧的故居。倒是在入队入团学校踏青时常去。但因为景物太过熟悉,那些保留的故居甚至比我家的房子还要破旧呢。还有好多的桌椅子旧桌子,奶奶外婆家里也都有。那个摆在桌子上的煤油灯,我小时候也用啊。还因为冬天太冷,穿着棉袄写作业的时候在灯旁边睡着了。煤油灯点着了我的棉袄的袖子,烤得兹兹直冒烟,糊焦味把在旁边写作业的我哥给惊到了。 所以,去这些地方,完全不觉得是游玩。只感觉像串了个门儿。似乎还是比我们更穷的亲戚家。 因为那本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山山水水日日夜夜都萦绕着我,滋养着我,抚育着我。早已融入我的骨血了。 印象最深的,不过是在杨开慧汉白玉的雕像下面进行入队宣誓,那时候看着那个高高的白色的雕像,心里面很好奇地想,哇,这真的是汉白玉的吗?这么大一块玉石呀! 然后还很好奇那些在路边摆着个透明鱼缸的商贩们。他们在卖那种肚皮是黑底红点的小鲵,有点儿像小娃娃鱼那种。我们常去大山上的水库旁边的石头里让捉,但是捉来也没太多意思,养几天就忘记了。这个也能卖钱吗?谁会要呢?不会自己去逮啊?还要十块钱一条! 那时候就很好奇很鄙视地想。 所以,当我和娃说起来,娃便很快也理解了。并且说,那哪天我和她一起去吃过桥米线。 是的,生长的环境不一样,资源不一样,当然经历也就不一样了。 但每个人,只要努力,都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无论来自农村,还是城市。 ------------ 我迷茫于这来自现实的恐惧 看到血奴的那条新闻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震惊。原来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真的有如此浓黑厚重的黑暗。 那些放他血以此营利的人,把他当成了什么呢?牲畜都不如罢。一只蚂蚁?一只蝼蚁? 这还是个小伙子。他经受了怎样深重的苦难啊! 一个50公斤左右的人,大约有3500-4000毫升的血。他每一个半月被抽1700毫升,还能大难不死,当真是奇迹了。 我又想起之前网上那个寻亲的男孩。两岁被亲生父母卖掉。四岁养父母火灾过世。上中学被老师猥琐。寻亲后找到希望又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最后在亲生父母的绝情下和网暴中在海南三亚的大海中自杀,离开了这个让他受尽伤害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竟真的有这样的苦难的人! 我读完新闻,忍不住苦笑,他他他,这个寻亲最后自杀的男孩,他是被安排来这个世界上受苦受罪的吗? 而且,其实我们人类的记忆,也和鱼一样是短暂的啊。看看吧,如果不提起,热闹非凡,热点频暴的互联网上,我们的生活中,还会有谁能想起谈起这个可怜可悲的孩子呢? 不过是一时的话题。 然后是丰县的八孩的母亲,被拐卖来的可怜的女人。我才知道,在中国,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江苏徐州的丰县,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们的设备很多都是从徐州的工厂发运过来。所以虽然我没有去过徐州,但我对这个地名蛮敏感的。所以当时草草看一眼这个新闻,就记住了。心里还想着,是徐州呀。 然后看到了更多的黑暗和罪恶。我听了不寒而粟,毛骨悚然。 人与人之间,究竟要怎样丧失了良知,泯灭了人性,才能这样坦然地对自己的同类下这样的毒手啊。 为什么文层次不断提升的人类,仍旧能做下如此触目惊心的事? 不是在电影里,也不是在传说中,这些事情,就活生生发生在我们身边,就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 柬埔寨就在云南邻边。我上的函授学校就在江苏南京。 是不是人性本恶?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其实只要有人类存在,就有罪恶存在? 是不是只是我们被保护得太好,所以,才会被这些黑暗的恐怖吓到? 阳光下的土地,怎样才可以让每一个人都正常地生活? 之前听说,学论语是学入世的学问,学习与人相处的学问。而道德经是学习出世的学问,学习怎样让自己的心情安宁,灵魂安定。 可是,在这些悲惨的故事面前,我迷茫了。 除了震惊和同情,我还能做什么吗? ------------ 别在路上乱捡东西! 今天是2022年2月22日,农历正月二十二日。一个超级二的日子哟。(抿嘴笑) 今天昆明下雪啦。到处都有一层薄薄的雪。春雪在昆明通常是美如画。因为青黄的嫩苗和美丽的花朵在晶莹的白雪映衬下,更有一番美丽冻人,娇美柔弱,亭亭玉立呀。 不过今天0度,明天就7度了。珍惜这短暂停留的春雪吧嘻嘻。 话入正题。今天想说的是,可千万别在外面乱捡东西! 同事说,她老公单位今天发了一则通告。开除了一位某北某华的年薪百万的双硕士员工。原因是什么呢? 这位员工在坐地铁上下班的途中,拾到一个钱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将钱包上交,而是带回了家。 失主报警后,警方根据无处不在的监控和数据信息,直接到他家中将他带走。最后的判定是,超过了3000元金额,以盗窃罪论处。判处有期徒刑三个月。 这个通告是该员工刑满释放后发布的。 我们听了都觉得大为可惜。真的太不值了啊。 以后他该怎么办呢?双硕士的学历因为这样的事情,终生都被在档案上留下一条案底。原行业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大好的年华,真的是太可惜了。 所以,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了别人遗留的东西,大家要怎么办? 如果周边有工作人员,不妨和工作人员说一下,指点着工作人去收缴处理吧。 如果周边没有工作人员,最好的办法,可以打个110什么的电话?要是无法判定,那就算了吧,就是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然后走自己的路! 可千万别因此惹上一身骚! 别乱捡外面的东西。 也不止这个,不要想着占便宜,任何事情用脑子想一想,动手之前考虑几秒钟。 千万别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利益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 没有人可以不努力 天气冷,正在化雪。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没有单子,也不用打电话,大家都坐在位子上,我就走过去瞄了下。 张旭在做消防员二级考试的厚厚的练习资料。康文在看法律司考的书,同样是厚实的几百页。 小伶在看我才考过的综合素质,幼师资格证的教材。谷丽丽在看中级会计的视频课。 办公室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国家又号召十四五期间要把退休年龄延迟到了65岁以后。 无论在哪个阶段,无论到了什么年纪,人一生都需要不断地努力学习和进取啊。 如果生意一直这样惨淡,裁员就更是难以避免。可是看到这些努力的人,即使裁员了,她们一样可以在各个岗位上继续拼出一样的风采。 嗯,保教知识与能力这科知识点实在是太多了!要背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啊啊啊,我要疯狂背书!三月份就要考试了!时间啊,你可不可以过得再慢一点儿! ------------ 雪化在春天里,活在记忆里 昆明几乎有十多年没有下过能堆起来的雪。即使曾经有过小雪的天气,也不过是在空中飘下雪粒子,掉到地上就成了水。 所以,昨天大雪那么认认真真地飘了一天实在是罕见。地上果然也结结实实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虽然不能和小时候在老家记忆中的齐膝盖的大雪相比,但对多年不曾见雪的昆明人来说,已然是意外的惊喜,老天的馈赠了! 所以昨天的朋友圈像炫富一样的炫雪。小区里的孩子全部都出动了。同事说他们小区的雪都不够孩子们玩的,好多大人们带着孩子到处找雪开辟地盘。 无数的大小雪人都堆起来,有一张车上,齐齐放了十来个拳头大小各式各样的雪人。可以想到当时孩子们的欢喜了。 当然,交通也一度拥挤堵塞。菊花立交上几十张车因为路滑追尾,挤挤挨挨的胡乱停在一块儿。没办法。在很不下雪的地方突然下雪,司机们一定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路滑的状况。不出问题才怪。 二十多条高速因为路况结冰危险全部都封路了。 市内有几条危险路段也封停了。 天气预报发布了蓝色预警。水电煤气都跳出来发话要注意保障民生。自来水公司在提醒要让水管滴着点水保持流动避免被冻伤。 记得2016年曾因为低温天气冻坏了好多太阳能。后来很多都会提前装上保温套。 晚上回家的时候,树叶上花朵上屋脊上都堆满了皑皑白雪,红绿白黄各相映衬,真是美丽啊。 我也拍了很多照片。存在相机时里,也存在记忆里。 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最气温有7度。多云转晴。 我以为晚上雪就会化了。但早上醒过来,看得见楼下的小亭子里仍旧覆满白雪,显得格外漂亮。 清晨上班途中到处都是残雪在树头堆着。仍旧很美丽。 上午开始出太阳。昆明的天很蓝的。飘着朵朵白云,阳光也很强烈。听得见雪化的声音,茂密的樟树树叶上不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地有雪落下的声音。阳光照在地面的雪上,空调箱上堆得特别圆厚饱满的雪在阳光照耀下格外地晶莹雪白,耀眼动人。 鸟叫声也在彼起此伏。昨天下雪时,鸟儿们可全呆在窝里睡大觉,一点儿都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呢! 等到中午的时候,天台上阳光灿烂照耀着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的地面,再也找不到一丁点雪的痕迹。 猛然跨上天台,我有些恍惚。除了阳光下的风刮过来有些寒意,昨天美丽的雪景,漫天纷飞的大雪,白茫茫的地面,真的就像一场梦。转眼了无痕。 除了我们费力堆起来的那个很丑很丑的雪人,它还顽强地在阳光下挺立着。身下一片汪洋。 我走到天台的转角,在转角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未融化的平铺的残雪,已经不得雪白,微带了一点半透明。 等到下午三四点,可能就全部都消失了吧。 昆明这样温暖干燥的气候,在西南季风常年吹拂下,即使再有倒春寒,也是不敢奢望再像这样隆一场足以铺满大地慰藉人心的雪的。 真美啊,昆明的春雪。再见了,昆明的春雪。 你会活在我们记忆里的。 ------------ 我好紧张 已经3月1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好紧张! 3.7打印准考证,然后肯定要做核酸。 然后3.12考试。 可是可是! 我还没有背熟啊! 简答题论述题全部是要背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把所有的杂事都放一边,全心来背书备考了! 晚上早点睡,早上争取可以五点半起床来背书啊。 加油加油。还可以临时磨一个星期的枪! ------------ 头大啊 保教知识与能力这科要背的知识点实在是太多了。 随便拿一本参考书都是六十道必备简答论述题。 这两天我绞尽脑汁地把各种答案编成简单的一句话什么的帮助记忆。真的头大如斗。 还有四天就考试了啊。我还在这儿为背不得而烦恼。真的压力山大了。 而且已经过了一科,这科如果能考过就只要进面试流程了。啊啊啊。我一定要加油啊。 不过幸好考场离我家不远。这倒是最好的一点,不用像去年一样跑好远找学校。 我看着书都有点儿晕。一会儿觉得我挺了解了。一会儿拿起来又发现并不能背出来,然后就又好没信心。 如此不断循环中。 文科啊,真的难! 而且也觉得香山这本教材编得有点乱! 所以导致我也学得云里雾里的! 上一科那本综合素质我就觉得条理很清晰。这一本,哎,真的是云山里来未雾海里去的,白茫茫一片! 所以,买一本好的教材真的太重要了! ------------ 把梨吃掉 这两天压力太大了。 自我分析了一下。因为我太渴望这次能把保教知识与能力这科考过了。综合素质意外过了给了我一些假想和错觉。总认为应该没问题。但其实保教知识与能力这科要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又不是这个专业,死背硬记本就难,一边上班一边看,一个多月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因为知识点太多了,简答和论述题不背拿不到分啊。所以我越来越焦虑。 可是究其根本,之所以这样焦虑,是因为我期望太高。 其实,尽力就好,老子所谓,无欲则刚。有欲心慌啊。当真是如此。而且这样的焦虑除了徒增我的烦恼,并无它益。背不得还是背不得啊。一朝一夕也不可能就全记住啊。那实在过不了就到10月份再过呀!真是的。又不是急着着拿证上岗。 我都因为过度焦虑身体出现问题了。睡也睡不好。前胸后背凉。再这么下去可就要影响身体健康了! 中医理论非常清晰的告诉我们,心理的问题是会引起身体的健康疾病的!人的身体,哪怕只是一个皮肤细胞,它也是有灵魂和忘记的! 所以我决定放下了。 就安静地看看书。能记多少记多少。然后从容面对考试。 对了。还有点怕。周五去做核酸。可是昨天又有新闻,昆明又有两例阳性疫情了。哎呀。 最伤心的是娃。她们的七彩云南的春游估计又要被取消了!她前天还打电话给我,很高兴地说昆一和其他学校的春游取消了,但他们学校的没有取消。可如今,疫情就在呈贡,昆三哪里还敢组织学生出去啊。 娃特别失望和难过地说,这可是难得的全班一起的活动。高二不去,高三就没有机会了。 唉。这疫情闹得。能怎么办呢?多少人在热搜底下评论说连大学的课都不能回去上了。还有说才解封这又要被封啦。 因为疫情就在呈贡大学城。这一封么,又是好几个学校。 周边的商铺也叫苦。说一年三十来万的租金,本来以为这两个月能赚一点,没想到又被要求关店啦。这一年又是哦嗬啦。 当然有好几个评伦都在叫啊啊教资考试会不会延期? 有的说啊千万不能延我都背了一个多月了。有的说会不会学校封了又不能去考了,还有一个说去年面试就因为被封面试没能去成白白浪费了280块钱。我去了,面试这么贵的吗?要280块吗?笔试不是才60块一科吗? 我其实特别希望教资考试能延期,延一个月是最好了!! 但底下也还有一个评论说不可能会延啦。因为昨天已经报上去啦是不可能延的啦。估计这位是公务员,还是教育系统里的。也不知道说的是报上哪儿去了。省教育局? 但我也知道肯定是不会延的了。这不准考证都打了吗。话说我竟然终于享受了一回人性化的服务! 打开准考证我惊喜地发现原来考点就在昆明学院,就在云大知场洋浦校区啊!算是离我最近的大学校区啦! 我都有点不能接受这额的惊喜。去年10月的教资考试都是去的关上十几中来着?反正好远,坐了地铁又骑单车饶了好大一截,然后分不清什么东门西门晕晕地绕着围墙走了好远踩着点进的教室呢。当时我去了教室又申请上厕所,那个着急样儿,又热又脱衣服的,监考老师都很怀疑我,把那个仪器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考试的时候一开始还使劲儿盯着我! 而且这些年考过好多试。自考呀,函授呀,全都是去的盘龙区关上什么的,真的都好远好远的! 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竟然就在家门口附近的学校呢! 扯远掉了。我们公司业绩也下滑得厉害。本来三月开始应该是业务高峰期,可是现在生意很是惨淡,让大家随时担心着饭碗的问题。 还能怎么办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对了,我查了下,前胸后背发凉得吃点桂附地黄丸。应该是肾阳虚了。 可是吃附子据说会让人脸发黑啊! 可是不吃怎么办呢? 也许我可以在胸口贴个暖宝宝! ------------ 女大十八变 我妈晚上突然说,你们发现没,咱们润宝变漂亮了呀。 我一愣。还以为我妈是典型的"自我欣赏"。就是类似那个“我家娃最漂亮”的那个幼儿园故事呀。 听过没有?没听过我给您先讲一遍,不然不能领悟这故事的精髓啊(捂嘴笑:这算不算凑字数) 话说有个A爸爸,想要送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娃。但是呢临时有事又去不了,就只好拜托另一个B爸爸送去。这个B爸爸就说,哎呀,这好几个月没接娃,我不记得你家娃长啥样了呀。A爸爸就说,没事没事,你抻头往班里一看呀,那个长得最漂亮最像红苹果的那个姑娘就是了! 好了,B爸爸就去了然后又回来了。A爸爸就问,你帮我送苹果了没有啊?B爸爸说,送了呀。我抻着头在班里看来看去,我这看来看去啊,看来看去啊,就觉得班里长得最漂亮最像红苹果的姑娘就是我家娃呀!所以我就把苹果给了我家娃了! 所以呢,其实事实也是这样,无论哪家爹妈,看着自家娃的时候,都会觉得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娃! 那哪能不是呢,那不是也得是啊。再丑再崴的瓜,那也是自家的瓜啊(哈哈哈)。 所以我以为我妈是这个感受呢。我就呵呵笑了下。 我妈就再次强调了一下:“你们没有发现吗?真的是呀。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个十八岁啊,真的很重要啊。丑的会变美,美的会变丑。不论男孩女孩,十八岁都很重要啊。真的会变的!不然怎么能说十八变呢!我就觉着,我们家润宝这皮肤,突然就变好了!之前看着还有点黑,怎么最近看起来,我那天帮她拍新买戴头上的发夹,看那耳朵,真是粉白粉白!我才发现真是变美了!” 这话说得! 我就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 前天不是周末吗。娃在家,坐桌子旁边用电脑,我到桌子上拿东西,两个人手腕子便放一起了。 我便下意识将娃的袖子撸起来看了一眼。 怎么能这么粉白粉白呢?粉藕的颜色,嫩嫩绵绵的,真是的,这两个手放一起,衬得我这爪子就像着了碳的乌龟爪子一样!至于嘛?我这手有这么黑吗?我是不是最近出去跳舞晒黑了?我寻思我是不是应该擦防晒霜了? 当时我还摸了下娃的手,又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颇为郁闷啊。我这皮肤啥时候变得这么差是? 也就那么一会儿,我沉思了几秒针,然后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秒也就忘记了。 我妈这么一讲,我立刻就记起来了。还真的是这样!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感觉! 我就问洗碗的娃爹:你有感觉吗? 他说,好像是皮肤变好了。 唉,真是的,春天来了,西南季风在昆明无处不肆掠地刮,在这样阳光灿烂且干燥的春天里,我家娃皮肤竟然莫名变得那般的好。 我终于赞同了我妈的话,轻轻地说道,那当然,十八岁呀,正是最美好的年华。 我有点儿酸。通不酸么,那么好的年华!那么好的皮肤! 多么美好的青春啊! 话说我是真的从周末开始就把防晒霜翻出来每天都擦了。突然发现防晒霜竟然还有美白的效果。啧,嫌弃。 我妈开始絮絮叨叨了:要叮嘱她呀,少吃辣子,少吃煎炸品。这个皮肤和身体可真的一定要好好保养。吃这些干的辣的最容易长痘了! 还真提。得提醒下娃! 美丽的事情 ,就要好好呵护让它一直保持呀! ------------ 这几天的议题老热闹了 我今天不是放下了么(捂嘴笑),我索性就多写写,一会儿再去看我那头大的教资考试的教材。嗯,下午不知道业务量多不多,说不定我还能休半天的三八假呢嘻嘻。 这两天热点老是代表们提的各种议案,动不动就上热搜了。 之前不是小花梅事件么。看得人胆战心惊的,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让娃高三考完自己出去玩咯!太害怕了!感觉这个社会没有疫情以前那么安全了!原来人口和妇女拐卖是这么的恐怖和猖獗啊!说这么多年被拐卖的人口,有军人的妻子,有教授的女儿,还有一个居然是九十年代的核武器方面的女研究生啊。更别提众多平头百姓的孩子了!而且听说让人昏睡的药药效会让人持续昏迷六七天,这么长时间,一是醒过来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大山老林只能任人鱼肉,二是肯定对大脑有伤害啊!而且据说为了让被拐的女性不再逃跑,会打断腿致残,还会灌药让她们精神错乱迷糊。更可怕的是,为了能在办那些罪恶事的时候不被太过分的反抗和咬伤男人,会将这些女性的前面的牙齿活生生扯掉!我听得毛骨悚然,阳光照在身上都打了个寒战! 据说小花梅前面的牙就是没有了! 怕以后面代表们关于人口拐卖收留者要重罪的提议便上了热点。接着全国打击人口拐卖专项行动的通知也上了热点。 后来看到一个,是关于让女研究生和女博士可以学业期间生娃的。当然还有一些在我看来特别合理的提议。比如把幼儿园教育纳入义务教育呀,对多用女员工的企业给予税收优惠和政策倾斜啊,延长男员工生育假期呀,三胎给补助呀等等的。 我觉得说得蛮合理的。至少我这么认为。话说我之前还挺魔怔地希望我家娃也早一点儿生掉娃呀。比如大学期间呀(捂脸笑),那早生我也好早早趁着还有精力可以帮她事嘛! 热点必然是有热评吗。其实要看一个热点到底怎么回事呢,还得看评论(捂嘴笑呀!),这样不懂的地方评论里肯定有人问,能帮答疑解惑,而且评论里说真话的也应该比较多。当然喷子也多,披皮的也多。反正我自认已经练就了一双善于筛选的火眼金睛了! 像这个热点,凭经验就知道,您得去看评论啊。看评论才知道真正能代表这一部分人,也就是女研究生们和博士们,他们自己的法态度是怎样的呢? 好家伙。我本以为这议题应该还不错。没想到底下骂声一片。 啥叫骂声一片呢? 这么说吧,就像之前看到有个提案是关于建议醉酒驾车不获刑而是改为经济补偿的热点。那是被骂上热点的。评论里一片斥责呀。问他是不是代表酒厂的利益,还是有钱人的利益?问虽然不能评选最优代表和最劣代表,但可不可以来个最优提案和最劣提案的评选?说一一定要会选这个!还有骂他脑子坏了的。反正就是大家都觉得这个议案不好不对劲不代表广大网民利益啦。 这就叫骂声一片了。 然后呢,既然有骂声一片,自然也有叫好声一片了。比如有个议案就是提议春节放假不调休,连上两个周末直接放九天假的。这个议案评论里呢就是叫好声一片,都说道出了上班人的心声,这才是人民的心声啥啥的。反正就全是点赞的和同意的。当然也有人说了,这个议案呢去年就提过,不可能会通过的啦。然后也有人凉凉地说,如何经济状况都这样了。还放这么多天。等着吧,企业能同意吗? 哎,虽然我也赞成呢,但我想,估计也就是让大家欢喜一下过过嘴瘾,然后,结果当然是没戏啦! 那绕回来再说咱们讨论的女研博生娃的议案呀。 为啥骂声一片呢? 我看了评论,置顶的第一条是:月收入1250的博士生养着月收600的研究生和娃。 哦,看了这条我才知道,原来博士生和研究生是有补贴的!博士从1200到几千不等,具体要看在什么学校。比如有个就说自己男朋友在中科院的读博,一年二十来万收入。但多数都是1200到1500,并不多。 然后底下还有各种评论:家里有矿的可以这样吧?娃谁带呀?宿管阿姨帮忙看娃?宿舍桌子一拼,腾张床吗?导师来帮忙看孩子吗? 比较中肯的一条说,一般研究生前半年熟悉情况,然后一年半导师带着做各种事情,最后一年要忙自己的论文。这要是再怀孕生孩子来上一年……狗头一歪你明白的! 当然还有各种评论,求求放过女研究生和博士生吧,给条生路吧。说现在有些时候本来就受限,如果再这样,就更不用想了。 还有生了娃的评论:生孩子对女性伤害实在是伤害太大了,好几年都恢复不过来。尤其剖腹产。而且生完后如果没有人帮带,前半年无比遭罪,还可能闹下一生的病根。尤其前面几个月,娃晚上要醒很多次的,真的很折腾人。生娃对女性真的太不容易了。 看到这个我默了默。的确如此。我是剖腹的,足足过了三年,娃三四岁了以后,我才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恢复了。不然,在那之前一直病病歪歪,抵抗力很弱。而且伤疤很长,在肚子上像一个台阶。五六年了都还会随着变天痒。 这个,谁生谁知道。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唉。 也难怪骂的居多。 还要生三胎。如果不是家里有矿开公司,又要生娃又要带娃还要上班苦钱。这得多辛苦啊? 还是算了吧。 然后底下也有啊,为什么要结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嗯,这个有点儿绝对了。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身处其中才知道。 我又想起之前的四维空间说了 。 四维空间说呢,四维空间比咱们现在的三维空间多了一个维度啊。这个多出来的维度能实现什么不同呢?说出来老牛了! 在三维空间呢,我们的一生虽然有很多选择,但是在同一时间段只能选一次对吧?选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啦。比如你二十二岁选择了婚姻,不如意了可以离婚,但不可能再退回到二十二岁重来一次。 可是在四维空间里,你随时可以回到任意一个起点,重新来过。 就是说可以体验百般的人生。比如二十一岁读研,读博,升院士,然后过一个知识分子的一生。 再退回来,选择二十一岁就业,结婚,生子,过另外一个不同的一生。 比如十八岁高考没考到理想的学校,再重新来考一次,去上一个不同的学校,从事另一种工作和行业。 所以还真是很想我们能快一点研究到四维啊!让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能这样?像做梦一样来体验不同的人生选择从而造就不同的人生成绩? 以上,就是一个热点引出的口水话...... 大家三八节快乐呀!青春美丽永不老哈! ------------ 延期了 好了。我终于不用夜不能寐了。 因为疫情,教资考试延期啦。延到下半年一起了。 所以,我不用那么赶着看书背书了。 呼~~~~ 长长叹口气。 那就来看看另外的考试安排吧。 而且,我一定要吸取教训,以后可不能把考试科目排得这么赶了! 真的太紧张了! 我都焦虑了! ------------ 早起写计划 教资没有考,但微博上一度热点好多,看得我心好痒。皮亚杰的理论我也背了,谈话活动的步骤我也背了,尤其活动设计,竟然是西游记这个感觉一定很好写啊! 啊啊啊,考之前我很惶恐,取消了我有些庆幸,可如今看到全国其他考生的讨论我又觉得如果我有机会去考一下说不定是能过的呢? 啊啊啊,人都是这样矛盾又可笑的吗?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教资考试要到9月,药师考试是10月,所以,我还是有蛮多蛮多时间来有计划有步骤地学习和复习的!(窃喜中……) 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话。深觉大有同感。我还特意保存下来了。大意就是说,其实考一个证,并不是为了这个证本身,也并不一定就是这个证一定就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是让自己一直处于学习的状态中,而不至于松懈下去,泯然于浑浑噩噩中而已。人家当然写得更好,我不过是换个意思转述一下大白话。如果你们想看,改天我把它转抄下来给大家看哈哈。 我就是这个感受啊。你说真考了教资下来,我就去做老师了吗?也不见得是吧。然后执业药师的证,我能不能在四年内考下来还不见得呢。 可是,一旦没有了什么目的,工作之余闲瑕下来,我就会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看电视吧,有一时的愉快,看完之后却觉得如风吹过水面,一点儿波痕都不见了。所以我觉得看电视呢,最好是看些轻松愉快无厘头的,没有什么大悲大喜,你侬我侬,不用把心跟着剧情一道起起落落那种。生活已经够麻烦的了,还要在剧里折磨自己吗?所以,看点轻松的,权当让心神休息下比较好吧。 写小说吧,如我等庸庸之辈,读者很少的好吗!基本是在自说自话,连个读者互动都不会有的好吗!所以,写小说吧,其实真的要耐得住 寂寞呢!特别强调一下,这里啊,一定要把读音发成“极漠”!这样你才能读得出那种无限苍凉感啊! 还是学习中医好,真的学好了,可以惠及自己和家人,不然,真的象那句话说的,苦的钱全都送给了医院呢! 考证呢,既学到了知识,又证明了自己,找到目标感,还能以防万一,让自己多个谋生的本领,不至于饿死在现实面前,这不挺好吗?不,是特别好,超级好呢。 所以,其实学中医和其他各种知识,一方面是巩固和保护灵魂生存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是不断增加灵魂的精神食粮,提升和升华它的境界。两者互为联系,又互为依存,互相促进。从而,在地球上,活出更有自我的风采。 嘻嘻。像不像情绪和情感的关系? 我的教资可没白背哈哈哈。 既然题目是计划,那还是谈一下我的计划吧。 17K肯定要正常更的。 喜马的书也是要每日一读的 抖音的日常可以日更一下,我都想好主题了,我就拍每天昆明的天。谁让我们住在天堂一样的高原呢?这天啊是这么蓝,抬手即景,举步如画。不是吹的呢。所以,昨天同事说,昆明的GPS又排全国省会城市之末,我便感叹了一句,没办法,谁让我们住在这样一个神仙住的地方呢?神仙么,都是比较懒散的嘛…… 当归中医的课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学了。 保教知识与能力可以每天背一题,顺便就把喜马录了。一举两得嘻嘻。 然后,药学的,我就先看药学综合知识与技能吧。顺便说一下,我的函授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拿到了哦。我可以报考了哦! 我一度还想报4月的对外汉语教师的…… 但想想怕还是不太得行。都没怎么看书,另外呢,英语丢了好多,得拣起来才行…… 话说回来,与其去考那个,我不如多花点时间,写点好小说出来,不是更有趣更让自己开心吗? 算了算了。我还是好好写小说吧。 差不多都列举完了是吧。教资,中医,药师,喜马,抖音,17K。 基本也就这样了。 公司之前就说三月要裁员,周四的时候又发了一封总裁致员工信,里面很明确的提出来,要裁掉工作余冗有和态度不好的员工。希望全体员工理解公司的困难处境。这是公司发的第二封关于裁员的通知了。估计三月里是会把这件事情做完的。 我都还在忐忑中呢。可是呢,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只能请漫天神佛保佑我了。 阿弥佗佛。小女子一定多行善事,广积善德。阿弥佗佛!!! ------------ 求不得 每个人创造的社会价值不同,所以赢的得收益也不一样。这个社会的每个个体都有个别差异性。所以说,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 大道理都懂。 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谁不希望自己是在金字塔塔尖的那一份子呢? 如果不是又怎么办呢? 大千世界,众生芸芸。如花开万朵,各有鲜妍。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没有意思。 钱,且能过得去就好吧。多有多花,少有少用。 只要身体健康,便是万事大吉。 便是给了一堆的钱,若只能躺在白色的病房里,那也不过是一种悲哀的活着。 在这种时候,就应该活在小我的世界里。偏安一隅,自得安乐便好。 心情安宁恬静,身体才会正常运转。健康从来都是指身心皆安。 若为了赚那人世间的真金白银,却折损了自己的肉体,令灵魂无处可安,游游荡荡,一命呜呼,这却是这世间最划不来的买卖。 所以,努力了就好。心安即可。 花鸟虫鱼,草木繁花,无一不是如此。 人畜一般同罢了。 (之所以有点儿难过,是因为看到了退税的数据,无意中知道了同事的退税金额。一知道便有对比。一对比我便成了难过的一方了……遗恨之余,便写下来罢。便如风吹杨柳,激起了黄庭一片涟漪。还好瞬间便又平息。气血涌动总是难止。心湖荡舟还要自己掌控。) 刚好听程老师的课。里面说到情志对人的影响。就说到一个。为什么我们会有情绪? 因为人会有欲望。 人有欲望很正常。没有欲望那才是完蛋。 可是,人有欲望,想要争气,是对的。但是, 争气,不应该变成生气。 为什么争气会变成生气? 很简单。因为求不得。 为什么会求不得? 这便是要好好思索的问题。 之所以求不得,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还没有达到。 之所以求不得,是因为周围环境太强,人个能力无法改变。 所以,要理智地面对求不得。树立正确的目标和改进方法与措施。 只有这样,才能一点一点将“求不得”变成“求而得之“。 这其实就是一个人不断努力和进步提升的过程。 若你沮丧了,且先想一想。之所以你痛苦了难过了忧伤了,必是求而不得。之所以求而不得,必是你的努力还不够,你的能力还差很多,亦或是周围环境太过强大。你还无力改变。环境是包括很多东西的。简单来说就分物理环境和精神环境。也需要去仔细分析。 总而言之,若有求而不得的烦恼了,便要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理清思路,为自己制定好目标。 这个目标,一开始可以是小目标。是容易达到的目标。再以达成的小目标为台阶,一步一步迈上更大更高的目标。 这话说起来特别简单,可是,当真正面临求不得的情境时,又有几个人能拍一拍脑门子醒悟过来,继而开始努力的呢? 至少我刚才写括号里那段话的时候是没有悟到的。 直到我打开课程来听,老师又恰好说到这个话题,我才突然明白过来。 我是觉得自己工资低了。那说明我能力还不够啊。所以我要努力。 我可以先制定一个小目标,比如每月争取创收100块。当达到这个目标后,再慢慢往上提一点点。 总有一天,我能实现更大的目标。 我又想起一句话。 生活中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无论好事坏事,无论好人坏人。都是你的菩萨。 今天这堂才听了几分钟的课,便令我茅塞顿开了啊。 这句话,可以展开来说很多呢。 改天再来讲吧。 ------------ 职业 如果现在失业了。你想去做什么? 我想,这个问题不对。应该改成,如果现在失业了,你能去做什么? 能做什么,必须要有相应的资历。 我跪了一下手指头。我可以选择做人事。也可以选择当幼师,亦或是中医推拿保健,还有药店营业员,继而努力考个药师。 这些职业,工资基数都差不多,以昆明目前的行业平均水平来看,薪资大约4-8K的样子。 其实我也可以选择写网文。做播音。只是,那些收入可能更虚无飘渺。难以预测。除非我妙笔生花,已然入境。 (捂脸笑) 所以,能考想考的证书,不要犹豫,尽快考下来吧。 这样,人生就能多很多可能和选择。 不至于在危急的时候被打得狼狈不堪,措手不及。 还是更希望行业尽快复苏。 这样,就不用一天胡思乱想,感觉乌云漫天了。 ------------ 你相信黄帝是女性吗 我在看任启松老师校注的黄元御的《周易悬象,道德悬解》,里面的导读说到,易学有连山,归藏与周易。 说夏易曰连山,以艮卦为首,归藏由黄帝起演,,以土德王,以土为用,以坤卦为首。 我突然想,坤卦中坤亦为女,代表母亲,那会不会有可能黄帝那时,是母系社族社会,以女性为尊? 至于连山易,据说在夏朝之前就有,那时候人们都住在洞穴里,又山为尊,靠山吃山,以艮卦为首很好理解。 至于周易,已是男人的天下,以乾为首,实在是好理解。 为了粗浅地证实我的想法,我就去度娘里搜了一下。 首先,了解的是三易。如下: 《连山易》是神农时代的《易》(上古的神农氏世系名“列山氏”。所谓“连山”,便是“列山”的音别)。所画八卦的位置和《周易》的八卦位置是不一样的。据说伏羲时代的易学就是《连山易》,其首先以艮卦开始,象征“山之出云,连绵不绝”。 《归藏易》是黄帝时代的《易》(黄帝的世系又名“归藏氏”)。《归藏易》以坤卦开始,象征“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意思是指人类的文化和文明,都以大地为主,万物皆生于地,终又归藏于地。 《周易》当然是周代的《易》,周代人文文化一开始,便以现在留传的《周易》为宝典,首先从乾、坤两卦开始,表示天地之间,以及“天人之际”的学问。这正是三易的不同之处。 搜索“黄帝时期是母系氏族吗”,得到许多的结论,有肯定是父系氏族公社的,也有说虽然社会生产力发展了,父系氏族已开始依靠,但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响还在的。 这些都不无道理。但最让我吃惊的,是引出来的一个相关的议题:黄帝是女性。 当中列了许多的例子。都是古籍经典。列如《山海经》等。 底下评论说啥的都有。叫骂叫好的都有。而且,学术界对此也是各有说法。争论不休。 我想,这些具体的内容到底是否真实正确,估计需要详实的考证。甚至可能推翻一些观念。但如今的社会,大约是不愿意做这样的考证的。 即便是有了考证,大多数人,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但看过以后,我心底里还真是埋下了深深的怀疑。说不定黄帝真的是女性呢? 在那个时候和那个年代,并不是不可能的哦。 ------------ 固齿粉 男人总是活得相对粗糙。 我家那位,没啥病痛时什么补品保健都嗤之以鼻。一有点问题又乱吃药。 最近他受着牙痛的折磨。晚上总是阴阴作痛。去社区医院看了,牙医说有一颗牙里面牙神精坏死大半了,所以会痛。就又敲又磨弄了个洞,塞了药进去说消了炎症后去补一下。 他晚上回来药棉就掉了一小片出来,去找医生,医生说没事,里面塞的没掉…… 然后晚上说是更痛,痛到睡不好。开始嘟嚷人家医术。我让他揉耳垂的痛点,问他要不要贴王不留行籽,贴上时不是地揉揉。好么,懒,不愿意贴。 我又找他手上的合谷,揉牙痛合谷,然后还揉脚上的上颌骨与下颌骨的反应点。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反正睡着了。 第二天去看,牙医检查后说他这颗患牙旁边另一颗牙也不好了…… 我前年也饱受牙痛牙患之苦,而且是由一些风水问题引起的,简直说来不堪回首。但我深知牙患之痛。那会子中医还没有学得像如今这般老道,总是很困惑,中医对治牙是不是毫无办法?后来才知道是我肤浅了。 现在有问题去牙科看牙,总感觉特别像更换零部件。类似汽车维修更换零件一样。 前年因为牙痛问题,我特意洗了一次牙。中国人以前是没有洗牙的习惯的吧。反正我之前是没有听过。所以那么洗一次,相当于把二三十年的老牙垢给洗掉了。 当时洗牙时,女牙医还是很诚恳的。说到了一定年纪不建议洗牙。因为洗了以后缝隙太大,容易导致牙齿不稳,容易摇晃。而且有可能会说话漏风。当时听了有点儿好笑。但谁不想拥有一口张嘴雪白的牙齿呢?所以我还是洁牙了。 那种张开嘴,感受着器具在嘴里滋滋响的滋味一言难尽…… 洗过之后是觉得牙好像轻松了。就像脱了一层壳。但我从此吃饭之后必要签牙,没办法,牙缝大了啊。 悔之晚矣了。 眼见如今先生又受这种苦楚,而且我妈牙也随时松动难受。我便想起一方--固齿粉 这是陈修园老先生记在他的医书里的方子。道是三四岁开始用,可以保至老不掉牙,更是见玄微子先生说,见效明显,有落齿重生之效。也见到文小叔在他的公众号里推荐。并且好多地方都有成品卖。80到100多,80多克。 我便查了查方子,照方买了2剂,药店还能帮忙打粉。因为里面有花椒(去目),还有薄荷,打粉的时候整个药房都特别地香。 2剂算下来也有80多克了,但只要16块钱,不到17块。真是很便宜了。 我拿回家装在大口的瓶子里,晚上刷牙时用牙膏蘸上,入口芳香,因为有薄荷和石膏,又很清凉,感觉自己满口芬芳。这个口感,说实话,比牙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真的有吐气如兰的感觉。 据说牙粉要尽可能多地在嘴里含濑,这样才能让药效更好地发挥效用。如果晚上看电视,可以用水含一口在嘴里,静置个几分钟再吐掉,效果也会更好。 当然,这个肯定也需要常用,短期内也不可能速效。但能香唇固齿消炎止痛是不用怀疑的。 大家感兴趣可以到网上搜每一味药的说细作用,我就不在这儿一一赘述了。就比如说花椒吧,民间还用来塞在牙缝里止痛呢。小儿舔着还能防虫牙呢。 我就把药方放这儿,供大家了解尝试。 青盐呢可以在网上买。青海的海盐肯定效果更好。但没有的话用普通的食盐也是可以的啦。 青盐15克,石膏15克,补骨脂12克,花椒(去目)5克,白芷5克,薄荷8克,旱莲草8克,防风8克,细辛5克,如果要美白可以加珍珠粉3-6克 我还是有一滴滴的小成就感的。因为我妈用了,也说,这个牙粉用着有股异香,感觉很舒服。 然后,我看牙痛的男人用了,居然没有说什么。他那张臭嘴是相当讨厌且不会说话的。平时随便什么都能鸡蛋里面挑骨头。今天早上刷了后竟然闷不吭声,也就是挑不出骨头来了! 我还是有点儿窃喜的。毕竟这中医没白学。这不就体用上了吗?能服务家人也是一种成功啊。 至少我现在是越来越被家人认可了嘻嘻。 但之后 ------------ 新车 究竟要不要买车这件事,困扰了我两三个星期。 去年才把小QQ卖掉。她陪了我们快13年了。当时还真是不舍。但实在是车况老了。我们的用车频率实在是太低了。娃住校后,更是三内个月不动一次车。 我们上班都在家附近。走路十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即便以后我们公司搬了,那也是搬得极远,让我自己开车去简直不能想象。 我不喜欢开车。因为不擅于钻和挤,常被人挤得无法动弹。有时候君子让行,就眼睁睁看着一张又一张车从我面前扬长而过,我只能炯炯有神地瞪着眼等。而且我开得慢。类似蜗牛。 可是疫情时不时如狂风过境,袭卷过来 。一旦发现了一例,大家全都战战兢兢,恨不能关门闭户,口罩焊死在脸上。 平常娃去学校,都是地铁直达,半小时就到了,非常方便。可是一发生疫情,学校立马通知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地铁公交都不能乘坐。而打车也同样害怕有密接。公共场所怕时空伴随者。 这样,娃周末回来就成了很大的问题。每回蹭她同寝室同学的车,我都快老脸红透。 让娃自己回来风险挺大。毕竟高二了。如果黄码了,关在家中隔离个两三天,不敢想象数学物理化学会落下多少课。 而娃一到周末,便是跑得最快的一个,飞奔着往家里蹿。倒是也能理解。昆三的学习节奏还是紧张的,作业也多。她估摸着也想回家轻松下。 我终于迫切地感觉到家里需要重新买一张车。 为此我和当家的商量讨论乃至争吵了两三周。 为啥会吵呢? 我觉得我现在都无法理解男人玩车的脑回路。 他说考虑到用车少,想买个二手车。说五万左右,还能买个好点儿的合资车。随便开几年挺好。不花钱还方便。 我不想要二手车。但我又不想开车,买了来主要是他开。好吗,那就听听二手车报价。 他的一个朋友,刚好有二手车资源,很快就发来了照片。有马自达的,有高尔夫的。车况都不错,看照片挺好。据说发动机和变速箱都是比较好的。 我觉得看照片还行。都没多想。准备同意了。车我也要坐的嘛。一家人都要用,也算个大物件对吧,当然是大家都要发表下意见。 我妈是坚决不同意买二手车的。但我妈更是不开车。所以我妈的意见是参考意见。 吃饭的时候还在讨论这个事儿。然后就说到车的年限。一下子给我惊到了。这个价位的车,竟然是2011年的! 2011年啊!现今都2022年了! 也就是说,这是11年或者12年前的老车了! 我的天。我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车的发动机好,变速箱不错,可至于要为了这个而去买这么久年限的车吗?一般车不是十五年以上就要一年两审了吗? 有句话说得不错。时间是把杀猪刀。 这话放在哪儿都能行得通。 包括对一张车。无论它曾经是多么好的一张车。十年,催老了容颜,老化了管路,风化了线圈,岁月留下的印痕将会历历在目。 哪怕它的三大件都很好,但油路电路呢?它们也会完好无损青春长驻吗? 怎么可能啊。 我当场翻脸。毕竟这是关系全家人安全的重大决定。这肯定不成的。 于是周末就去看车。其实在网上已经进行过一些对比。 我本来是冲着奇瑞去的。看网上厂家宣传,最近在做很多大活动。优惠力度挺大。而且QQ车我觉得这么多年开下来还不错呀。 但4S店的服务实在是很让人失望。一方面是车型太少。另一方面,感觉4S店与厂家不齐心。 我问到有没有瑞虎5和3,销售说没有。我说你们宣传上不是都说有吗?销售撇撇嘴:这不是厂家要求吗,没办法。宣传还是要打的。 看不到车型,自然也就没有了订的兴趣。而且展厅的艾瑞泽坐进去有点压抑。虽然车内设计和配置看起来蛮不错的。但我们还是不喜欢。 电动能源车小,技术又不成熟。不敢考虑。 于是往下逛。在一家将要开张的店看到一张别克英朗1.5T精英版。红色,外形很耐看也很大气。不过看过奇瑞再打开英朗看内饰,立刻就觉得,英朗真是好老土啊。感觉像好几年前的车款。一点都不现代。 但合资车,动力底盘这些比较有底气。标价是12.59万,销售说可以降4万,9万8左右能拿下来。 我有点儿动心,砍了个价,8.8万。但人家不同意。让再加点儿。于是我们再逛。 便去了吉利。展厅里车挺多。 之前我们在网上就看中了第四代帝豪。本来想买个高配。但实际看了后,感觉座椅的配色有点儿怪。虽然气囊多了4个,有了侧气帘,但我在网上查了下,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必备的配置。而且,如果在有些情况下触发甚至可能带来危险。 于是选了中配。中配其实也还好。有车联网,导航,内置行车记录仪。360度倒车影像。智能语音对话等。空间也还可以。其它我还没研究。反正看着还挺舒服。 我在网上搜了下对比。对新帝豪的良性评价更多。很多人说,十万以下国产车和合资车其实差距已经不大。尤其配置方面,国产品牌的舒适度已走在前面。 想想英朗的配置。那帝豪可舒服多了。 去车场选车时,销售发动车,坐下来说,吉利你好,我要听歌。 然后吉利开始回复,好的。放起好听的歌。这个他之前并没有介绍,我也没有打听过,但突然看到这样的人机对话,感觉还是很好的。阳光下我们全都大笑起来。 听听发动机声响也还不错。不太吵。毕竟我没有拥有过豪车,要求也低(捂嘴笑)。 我不太会砍价。销售说办下来可能9万的样子。我说8.8吧。这样我可以定下来。 吉利销售挺多。来逛的人也挺多。比奇瑞果然要行情好一些。而且,员工的同心同德意识蛮强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试驾的时候,我就试探着问陪着试驾的司机师傅:师傅,你觉得别克英朗和吉利帝豪哪个更好啊? 师傅回答得非常敬业:这个,英朗是合资车。我们帝豪是国产车。但配置上各有千秋,这个怎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看各人的喜好了。 挺中肯的。但你能听出司机对自己公司品牌的维护。不像奇瑞,感觉4S店和厂家是两家人。 折腾了一下午。刷卡的时候发现第三方刷卡都有限额,又跑回家去拿卡。大笔支付的时候还是要带上卡才行。 其实车是个消费品。 但我们现在又的确需要。尤其疫情时不时来逛一波的时候更是叫苦。 去之前我还用周易起了个卦。雷水解的卦,爻为二。我觉得卦辞挺好的。说以动为好。且雷水相生。雷声隆隆,水波浸润,万物始生,无限可能啊。(别问我为啥会,学中医的,这个都不会就说外行了嘻嘻。) 所以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就是不知道以前那个车牌号还能不能用。老车牌号挺好的。如果能用就不摇号了。 对于我们这样的工薪家庭,买张十万以内的车,也是一个蛮大蛮重要的支出。算是一个大事。 虽然如今经济不大景气,但我想,这个花销应该还是值当的。我都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我不想这件事情再折腾我了! 虽然买完了,我们俩昨天晚上也还是没有睡好(苦笑,这算是因为兴奋吗?) 但我还是在心里有些高兴的。之前的QQ车卖掉后,男人消沉了好几天。之后,他说过三次。嗯,我记得很清楚。他做梦梦见关于车。 两次是梦见他自己买了车,有一次醒来,说是梦见买了一张红色的跑车。特别拉风。梦里面好高兴。醒来以后还是好高兴。然后过了好久才想明白那不过是一个梦,那种高兴的情绪只是从梦里带出来的! 但他说起那个虚无的高兴时候脸上的遗憾和沮丧让人有点儿忍俊不住。 还有一次,说梦见我和我妈一起去买了一张车,但是好丑。他一点也不喜欢。想叫我们去退。说着的时候,脸上也仍旧有那种郁郁的神情。我就想笑。他估计也就是梦里想想,如果我们真买了,怕是也退不了。 男人对车的渴望大约不是女人所能了解的,之前一直不想买,也是想节省一点。但,钱就是有赚有花啊。如今买了车,他算是如愿以偿。无论如何,配置还是不错的。动力性能这些,家用车么,谁还能图个快不成。总而言之真有了车,他也不用再时时做梦了。 愿一切都越来越好。愿新车带给我们平安吉利健康。 谢谢你来听我叨叨哈哈。 ------------ 祈愿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邯郸的事故,航班的事故。心情特别沉重。愿这天下平凡善良的人都平安健康幸福。 ------------ 才……又…… 这个疫情真真正正是折磨人了! 昆明之前因为艺术学院学生导致呈贡封了,盘龙区封了。好不容易熬了半个月,没有出现新情况,3.26号宣布解封。然后新闻都在说各大药店两抗一感的药物重新上架销售了。 这才一天不到。一大早就听我妈说昨天晚上刷抖音好像哪个学校半夜叫家长去学校接娃回家。 然后早上来上班,听同事说他们小区附近有个从上海回来的核酸检测阳性,这个人还去了很多地方,导致周边的学校又不敢上学了。目前轨迹还未公布。听得我们心里都一抖。 又是呈贡呢。 我家娃在呈贡上学呢。 真是让人焦心啊。 这才解封,又要开始了吗? 药店的两抗一感这才恢复上架不到一天,又要全部下架了吗? 疫情这样来来回回,什么时候有个安宁啊。 ------------ 看牙的男人 先声明一下,避免各位看官误会。这里的男人,是指狭义的男人。嗯,狭义到,只针对直指俺家的男人…… 俺家的男人是个老实忠厚且有点憨的男人。就是日常中那种连话也不大会讲的闷种男人。注意,这里的连话也不大会讲就是字面意思,就是不会讲话,基本没有一点语言表达艺术的男人。如果我要说他不喜欢讲话,我肯定说是那种不喜欢讲话的男人。但我这里要强调的就是,他不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男人,他是那种不止不喜欢说话,而且真的不大会讲话的男人。且逻辑日常混乱得很。 我早已从婚姻生活中学会了大度和不计较。并且因为我认清了这个男人的本性,知道他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并不太聪明的亚子,所以我也就还能心平气和的对待他的混乱思维了。 怎么体现他思维混乱呢?随便举个例子吧。真的是信手捻来啊! 比如他牙疼,去社区医院看了牙医。这个社区医院里有两个牙医,有一个是之前就给我们诊疗过的,相当有钻研心且非常热爱牙医这项工作且很有耐心的张医生。另一个呢,不知道姓什么,相比来说稍差一些。 但是他运气不大好,先给他诊疗的是另一个牙医。给他简单看了下,说这颗牙牙神经已经坏死了。于是给打了个洞,塞了药棉在里面。说过一周,如果不疼了,就可以补了。 结果他回家后,晚上仍旧疼,是扯着三叉神经疼那种,疼得睡不着觉。这种不太对呀。按理说如果牙医找对了痛点,处理后不应该这样疼痛。且牙医塞的棉花还掉了出来。他去找医生,医生用风吹了吹,说这颗牙已经坏死了,是紧挨着的旁边另外一颗牙受了感染,可能也要处理。 但一颗牙还没弄好,怎么能又弄一颗牙。可是他回来忍了几天,还是晚上疼。 于是第三次我陪他去诊疗。我们和牙医说了情况。牙医将牙齿又掏开石膏封的洞,掏了一会儿,说牙没问题。就是旁边的牙疼。除非把旁边那颗也给杀死掉处理下。 我当然不干。一方面,这一颗还没弄好,怎么能又伤害另一颗。谁能确定她的提议是不是利益驱使!另一方面,我看到这个牙医专用的桌子上摆着的一些樟脑油之类的瓶子,就像路边摊一样,又脏又恶心。而且她有个习惯,会用摄子夹着棉花,然后用手裹成一个棉球。对,就是用手去捻来捻去,然后,再小气得要死地弄一点儿樟脑油,甚至还没有浸透,就塞进病患的嘴里面去。消毒的药水其实就是酒精,可是她也像是珍贵得不行的药水一样,一管水打了三次,多一点都不舍。 而且虽然这个牙医说他的这颗牙已经完全坏死了,但每次她用用尖尖的牙髓针探进去,一不小心男人就在椅子上猛然一动,她则不停地说,别紧张。放松。连弄了两回。这情形,分明是碰触到了牙神经吧?我大为怀疑。 我在旁边看着,没有吭声。但是相当的不舒服。 处理完回家。到了晚上,男人却依然牙疼。而且这次疼得比前几次还更厉害。愣是深夜一点钟把我给吵醒了,在旁边哼哼唧唧。 算了,第二天是周末。我就折腾一下吧。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找出以前看牙医时留下一为的一铁盒子器具。有摄子,有牙探针和小压镜之类的。烧了一壶水,给器具消毒,然后拿出了酒精,脱脂棉球,还有之前买的牙痛药水。我查过资料,无非是在病牙里塞蘸了牙痛药水或者樟脑水的药棉来消毒。所以实在不行我来给他塞一个蘸了多多药水的棉球,让那个牙医去小气至死吧! 把男人叫来仰着头,我将小牙镜塞进去看,嗯,封了石膏粉子,我还塞不成药。不然得掏开呢。这个专用的小牙镜还挺好用,瞧得很清楚。 那究竟是哪儿疼,是像这个牙医说的,旁边的牙疼吗? 我用探针帮他再三确认。又让他自己用探针探寻,结果确认,疼的就是现在处理过的这颗牙,不是旁边的牙。就是处理过打了洞的这颗牙的牙龈在剧烈地一跳一跳地疼痛。也就是里面的牙神经在疼。根本不是旁边的牙的问题。 晚上也不能怎么特殊处理。我弄了一个棉团,将牙痛药水挤满,然后塞进他嘴里痛牙的旁边。他含着用牙挤着,说是有点效果,好一些了。 躺在床上,我又给他按了按虎口处的牙痛合谷的穴位。能感觉得到那儿的骨头有点像牙龈骨。我迷迷糊糊地想。然后听到男人轻微打鼾。总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我们便去社区医院。 里面两个牙医都在。我说他的牙还是很痛。并且坚定地和医生争执,疼的就是现在处理过的这颗牙。并不是旁边的牙齿。而医生则坚持,这颗牙处理过了就不会疼,肯定是旁边的牙,一吹就疼。 这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谈话。因为我们这样讲,其实就是在质疑这个医生的诊断。明摆着不信任她了。但我心里也的确是不相信她的。尤其在晚上证实过以后。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牙医过来看。我觉得她眼熟。我说我们之前在你这儿看过牙,因为觉得你看得好,所以我们才来社区医院看牙的。 不过这种争论的时候显然不是攀好感的好时机。这个年青一些脸圆圆的牙医面无表情地说,患者太多,不记得了。然后来检查男人的牙齿。 她看过以后,很快发现了新华点,说道:“你这颗牙侧面也是坏的呀。这么黑,肯定早就坏掉了,都通了洞了。”说着用牙探针探进去,直接从牙医打出来的正面的洞里抻出来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意思他这个牙现在有两个洞了?一个是牙医打的洞,一个是原本就有的洞?” 然后我看了之前治疗的那个牙医一眼。都在她这儿看了三回 了,她竟然没有发现侧面有洞。(写到这儿,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处理的时候男人在椅子上会那么敏感地动来动去了!因为她的牙髓针从侧面的洞里探出去,探到旁边的肉上去了,那能不疼吗?都这样了,她也没能发现侧面的洞!) 现在怎么办。这个牙肯定不是补一补的问题了。必须得做根管治疗,然后上牙套了。因为正面侧面都有洞了。 男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然后我们开始和医生讨论。 我就说男人脑子逻辑不对,他就开始虎着脸对着圆脸的医生说浑话:“我不治了。钱也不给了。” 圆脸的医生便也有些变脸,说,你反正去哪儿治都是你的自由。该退的钱我们退你。这两次的治疗费肯定是要收的。 另一个医生在旁边插嘴:“钱还没付呢。” 我一看情形不对。我推推圆脸的医生:“你别听他说,他脑子晕得很。” 我已经确认圆脸的医生就是以前给我们诊疗的那个医生了。所以我在旁边帮男人撸清思路:“你看,现在你这颗牙,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洞也打掉了,侧面也坏了,又痛,肯定是不能保守治疗了,必须得做根管。” 然后我又问圆脸的医生:“你是不是叫张巧莲?我记得你有个牌子。我以前来找你看过牙的。” 他们都没有戴工牌。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名字。 张医生终于承认:“那是我以前去幼儿园接娃的牌子。” 人对了就好。于是我谈条件了:“我们还是在这儿治,但我们要求由你来给他处理。” 然后我转头对着另外那个医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怀疑你的医术,我还是要和你解释一下。” 这个医生很气愤地摇手:“无所谓的,你们爱找谁找谁。” 那是当然,但话还是得说圆点不是么。我继续解释:“我们之前就是张医生治好的,这一次本来也是来找张医生治的,我一直以为他找的是张医生。” 这个医生不理我们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休息凳子上看手机。 张医生让男人躺到她那边的工作台上,开始检查牙齿。既然要做根管治疗,当然得先探清有几个根管。 她开始用牙髓针来探找。 我为什么说这个张医生“相当有钻研心且非常热爱牙医这项工作且很有耐心”呢? 看官且听听。 她一边处理,一边开始和我聊天。 “人的牙齿都是很奇怪的,有的有两个根管,有的有三个。我见过一个最多的,有五个,”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像个手掌一样扎在牙肉里。处理那种根管,真的就是累死人了。” 然后她开始摸索,在男人牙里探索:“这有两个,这个不对呀,怎么才一点点长呢?”然后自言自语一样:“这个是不是根管?根管不能只有这么一点,是不是我探错了?我再探探。” 又和我说:“这个根管是最难探的了。你不知道一个牙齿究竟有几个根管。有时候只探到两个,等补好了,还是疼,那没办法,只能再找。可能又会找出一个。” 我问,那如果拍CT的片子,就是那种带碟子在电脑上看的,是不是能看得出来?因为之前我在延安医院看牙,是拍过那种片子的。 “不行,那种也看不清。如果要用仪器,现在也有,是伸入牙齿里的显微镜,那种就能看得清了。但那种仪器一台都要两万多。” 张医生和我说着,然后转着手寻找,开始有手感的样子:“我找到两个根管,但是这根管怎么感觉很长呢。” 她掏出一袋子牙髓针,找了一根最长的,尝试着在在根管里探动,然后用了仪器,看着那个跳动的数字很惊讶:“这个根管也太长了吧。普通人的一般也就15到16,你看这个,”她量着那根牙髓针,“这都19了,还没到底,还有好几毫米,说明这个根管可能有21,这也太长了吧!所以说真是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怎么能长这么长!而且你看,针上还有脓,说明里面发着炎,化脓了。” 我听她这么念叨,便有些怀疑,之前他那么疼,有可能是这个太靠近牙龈,感染到了里面,所以里面的牙神经也会疼? 继续找找找。然后张医生又开始嘀咕:“这个看起来像第三个根管。怎么这么弯呢?不应该这么短呀。” 她拿探针查长度,摇着头:“刚刚那个19,这个又才6,这不太正常。正常的根管不会这样,怕是堵住了。” 又找了牙髓针掏。拿出来时果然又白又红,既有血也有脓。 她处理了好一会儿。我的确看到牙面上涌出了白色的物质。男人漱口时吐出像鼻涕一样的东西。无疑是那个根管之前被堵塞了,化脓了又堵住了,导致里面的牙神经坏死在里头继续腐烂了。 张医生捣腾了几分钟,第三个根管终于变成了14的长度。 这样,二十来分钟后,三个根管都处理了。她塞了药,并没有封起来。问男人:“现在还疼吗?” 男人试了试,说咬合会有点感觉微疼。 我觉得其实是找着病症了。第一我们的推断没有问题。的确是这颗病牙在疼。因为里面化了脓没有处理干净,不疼它疼谁呢? 第二医生找对了。她细致而认真的找到了三个根管。全部处理了。我相信不会有遗漏。 其实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可以感觉到,这个张医生,对牙医这个行业是非常喜欢的。每一个牙齿,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有趣的小生灵,有不同的构造和特点,寻找根管,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因为它们各不相同,隐藏很深,寻找的工作充满着挑战性和趣味性。 找完了三个根管,她还把手比成那种别扭的鸡爪型给我看:“你看,他的这个牙的根管是这个样子的,全都是歪着长的,到后面来处理还挺麻烦。而且侧面那个洞是通的,我老是会掏到外面去了。” 我深以为然。毕竟一个牙面就那么小,打个洞也就针头大,然后口腔又只能张一个拳头大。在这么有限的空间范围里操作其实是非常局限和困难的。她却能自如地在那么小的面积的洞里找出三个牙根,然后发现问题,引脓,其实真的很厉害了。 尤其整个过程,你和她对话,观察她操作,会发现她很有耐心,而且乐在其中。 当然,她的操作也绝不会像之前那个牙医那样,用手去捻棉球,我看到她放进去的棉球是用摄子夹的,沾了药水后直接塞入牙齿里,根本不需要用手去捻。其实,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肯定会注意自己的举动和病患的感受。 对了,这会儿张医生终于想起我们了。那应该是两三年前了。她说,你胆子太大了,智齿发着炎,我都不敢给你拔,你竟然跑到隔壁的诊所拔掉了,然后来我们这儿输液。你的胆真是忑大了! 我都不记得这么一桩了。但当年的确是这样,智齿也发炎了,然后前槽牙也出问题了。而且是两个人同时出问题。折腾了好几千块才弄好。 后来我觉得事出蹊跷,查了下网上,说如果家里西南面有尖利的物品,就特别容易导致家里人牙出问题。我回家看看。神仙呀,我家西南的大圆桌上摆着一盆长得郁葱碧翠蓬蓬勃勃的虎皮剑齿兰,尖利而坚硬的叶片直指天空,快有两尺多高了! 连忙地把这植物搬走,风水这种东西。你不要不信啊。 又扯远了。其实应该把标题改成看牙才对。 其实我本来是想写男人有了车以后的变化的。没想到看牙这个故事的记录能有这么长。 但我不想改标题了。 但这样的标题才更吸引人不是吗? 狂笑…… 你想知道有了车以后的男人会像什么吗? 那就等我下一次更新吧。也许能写很长,也很只是几句话…… 但一定是一个让你耳目一新的比喻! ------------ 害怕中 有时候觉得如今的抖音等等新一代媒介的传播,改变了曾经往昔青年人是新消息探知者的传统状况。 因为我们每天上班,要面对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但家里的老人因为有更多的时间来刷视频,反而会比我们更早地知道许多一线的新闻消息。 就比如今天早上,我一起床,我妈就跟我说,昨天晚上抖音上都闹翻天了。昆明有一个从上海回来的,持绿码的截图,跑遍了昆明的四个大区,住在盘龙区,吃玩在五华西山和盘龙区,去了星巴克,咖啡馆,正义路,钱局街,后来在正义路上被一个保安火眼金睛发现是用的绿码截图,让他打开健康码,结果是红码!(我想试问英雄的保安叔叔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听着也吃了一惊。我妈再给我看抖音,显示的是正义路已经在封闭检查了。 一早上我们都在讨论这个讨厌的恶意的人。在这种特殊时期,居然还这样作死,如果她没有确诊,那估计还稍微好一点,顶多是一片虚惊,但也极大的浪费了社会资源。引起社会恐慌。 如果他确诊了!那完蛋了,祈求不要传染别人啊!(真的迟了,还在写这个文字,刚刚发通告了,他在机场初检就是阳性!) 我们才解封! 早上八点半,公司群里也发了昆明市的通知,加强了疫情防控。加强了对要求上海吉林等重点区域来的必须隔离,持核酸检测等监控要求。看来也是被晚天晚上这个人的惊人举动给吓到了。 唉,这疫情肆略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 闲话 一想到让昆明又陷入疫情阴影下的始作蛹者,心里便有些狂燥,忍不住爆粗口。 突然对好些人都看不顺眼。我也陷入狂乱里了。 安静,安静。让自己平静下来。 最近晚上老是出汗,会不会也是导致我狂燥的原因呢。 张老师说可以用五个大枣和五个乌梅来泡水喝。我试着喝了两天,我的个天,快酸到灵魂出窍。 然后我又想到韩人最爱喝的大麦茶,那个要稍微好喝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治疗盗汗的?且问一问度娘,原来浮小麦效果才更好。最好用浮小麦煮大枣。 今天降温了。只有19度,但明天更夸张,天气预报显示只有6-8度。估计会很冷。可以翻出冬天的衣服出来穿。 站桩打坐多运动。读书学习多静心。 总是不能良好的管理自己的情绪,总是东想西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该好好学习道德经了。 我还是来听中医课吧。 四月份听一下当归课堂的课,五月份开始要把药师考试和教资考试的书拿起来看了。 我今天早上在喜马拉雅上更新了,以后每天我都要争取去做一期节目。你要来听我的声音吗?真的很好听,不吹牛(捂嘴笑)。 是那种好听到,可以让心和灵魂安静下来的声音。嘻嘻。 如果你要来听,我可以悄悄告诉你我的主播名字叫“九久的温馨时空”。是不是很长……没办法,我查了好久,这个名字是选了很久很久才选出来的五行比较好的名字(掩目长笑……)。 另外,“《恋恋两生》”那本书和喜马签了合同,我看到也已经录制完成了。是一个声音很动听的妹子播的,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搜一搜书名去听一听啊。 其实前半部分写得还不错,我自认为。然后中间过渡章节是有点儿……脱节型的天马行空……但是后半部分呢其实又还是写得不错的。真的哦。去听听看啊。反正前面二十集肯定是不要钱的! ------------ 怎么区分肾阴虚和肾阳虚(摘录供参考) 如果出现了明显的肾虚表现,有可能会引发各种不良症状,在肾虚影响下,肾脏精气阴阳不足,无法维持身体健康,信号是比较明显的。因此,需要针对肾虚采取应对措施。 另外,肾虚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分别是肾阴虚、肾阳虚,两者存在明显的区别,因此需要区分之后对症处理,以免错误的诊断,治疗等带来影响。那么,肾阴虚跟肾阳虚需要如何区分呢? 1、脸色差异 想要有效区分这两种肾虚表现,可以通过脸色的变化来得知。肾阴虚的人受到影响脸色容易潮红,而肾阳虚的人一般会呈现脸色苍白的表现,通过脸部皮肤颜色的变化判断疾病的类型。因此,出现肾虚表现想要快速判断,应该多观察自己的脸部肤色变化,根据具体的表现可以区分开来。 2、精神状态不同 肾阴虚跟肾阳虚不同,在发病过程中,肾脏功能下降,精神状态也是不同的。肾阴虚的人受到影响之后,更容易出现脾气暴躁的情况,会表现出烦躁不安、容易动怒等情况,这是肾阴虚比较常见的表现。而肾阳虚的人精力不足,精神萎靡,会给人一种疲劳乏力感觉,这是通过精神表现来判断疾病类型的措施,因此可以根据身体的表现,精神状态变化进行区分。 3、舌苔变化不同 舌头是疾病的警报器,通过舌头上面舌苔的变化,能够区分身体出现的是肾阳虚还是肾阴虚。肾阴虚的人舌苔往往会有发红的趋势,而且舌苔比较薄,这是典型的表现。在肾阴虚影响之后,舌苔有这种变化,应该对症处理。而肾阳虚患者舌苔比较厚,而且有舌苔发白的特点,这是两者的区分,可以通过舌苔的不同表现来判断疾病类型。 4、出汗类型不同 想要判断出现的是肾阳虚还是肾阴虚,可以通过身体的出汗表现来得知。虽然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身体容易出汗,但是肾虚主要的表现就是盗汗,会在夜间睡觉的过程中,不断出汗,醒来之后出汗表现就停止,这就是肾虚引发的盗汗表现。而肾阳虚多表现为出虚汗,有可能会不断的冒冷汗,这两种出汗表现不同,可以通过这一点进行区分。 5、身体寒热表现差异 肾阴虚会有身体虚弱的表现,在晚上睡觉的过程中,可能手心、脚心还会潮热出汗,而且更容易有小便发黄的特点,口干舌燥,这是肾阴虚主要的特点。而肾阳虚的人身体虚寒,跟肾阴虚恰恰相反,会有四肢容易冰冷,小便清长等特点,因此可以通过身体的寒热表现不同进行区分 肾不交是指心与肾的阴液亏虚,濡养能力减退,不能制约阳气,从而导致阳气相对亢奋,引起一系列虚热证候。心肾不交又叫心肾阴虚(阳亢)火旺证,所以心肾不交属于肾阴虚,而不是肾阳虚。 心肾不交多因忧思劳神过度,郁而化火,暗耗心肾之阴,导致阴液不能制约阳热造成;或因虚劳久病、房事不节,导致肾阴亏耗、虚阳亢动,从而上扰心神所致。此类患者的临床表现主要有心烦失眠、心悸健忘、头晕、耳鸣耳聋、腰膝酸软、阳强易举等。此外,还可能会出现遗精、口咽干燥、手脚心热、潮热盗汗、大便干结、小便短黄、舌红少苔、脉细数等症状。 治疗心肾不交主要以调补心肾、涩精止遗为主,可以到中医科就诊,在医生指导下选用黄连阿胶汤、六味地黄丸、养心安神丸等具有扶阴散热、滋阴补肾功效的药物来治疗。此外,还可选择神门穴、心俞穴、三阴交穴等穴位进行针灸,以提高治疗效果。 舌头边缘有棱角: 这个一般是有体内有湿气较盛的表现,是脾虚或者长期久居湿地导致。这个从中医考虑就是齿痕舌。 指导意见: 建议去中医院开药治疗,健脾丸加减为主,另外要注意饮食清淡,适当的运动非常重要。 以上是对“为什么舌头边缘有棱角?”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 桃韵 一姑娘要翻墙 窗子外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吵。天光大白,从白纸糊的窗棂透进来。小屋内的姑娘娇颜如玉,睡得正酣。一头青丝铺了满枕。粉红花团的棉被垂了一半在地上,露出一段雪似的肩,藕似的臂。 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砸在门上,发出咚地一声响。惊醒了酣睡的桑桃。 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转了一转,桑桃哎哟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糟了糟了。昨天二师兄还叮嘱她要早一点起来,不然赶不上大师兄。她一觉都睡到日头三丈高! 随便梳洗一把,桑桃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套男装,一双布鞋,几两碎银子,裹成一团后用一块蓝花布打成个十字包往背上一甩,抓了从不离身的那把碧水剑,悄悄出了门,小心翼翼摸到青石砌的丈高的后墙。 二师兄元梦早到了后墙那儿,斜靠着一个大磨盘坐着。看到桑桃便挑着那细长的桃花眼懒懒地笑:“懒姑娘,我不叫你怕是要睡到太阳晒屁股了。” “要叫也不早点叫!大师兄这会怕是早翻了两座山了!”桑桃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要纵身跳上墙去。 “别,别,小姑奶奶,我特意等在这儿就是怕你翻墙。”无梦心有余悸:“要是又向上一回一样崴到脚坐上半个月,师父不剥了我的皮估计你也要磨掉我半条命。” 元梦两手将磨盘一提,几百来斤重的磨盘在他手里像面做的,轻轻松松就立了起来。他一手一个,两个磨盘听话地垒在一起,顿时就齐了后墙的腰了。 桑桃踩在无梦伸出来的手上,再跃到磨盘上,借力一蹬,轻轻松松翻上后墙,回头冲无梦甜甜一笑,纵身一跃,消失在墙外。 留下元梦半仰着头怔怔看着空空的墙头。 二 姑娘白忙了 翻过后墙,绕过庄子后头的菜园子就下山了。 其实天光还早。山里雾气蒙蒙的,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下雨来。桑桃随手从路边草棚上扯了块油布顶着,脚步却无比轻快,心情也是跳跃如鹊。 这也不是头一回瞒着爹爹下山了,只是将要做的事情令桑桃心里又欢欣,又期盼,还带着些许羞涩和向往。 桑桃十六了。庄子里,十六的姑娘都生了两个娃儿了。桑桃对自己的婚事上心好久了。娘亲去世得早。一庄子老少爷们,没几个人操心桑桃这个事儿。大家眼里,桑桃还小呢,像根青翠的萝卜苗儿。 上回桑桃和半醉的爹说起来,爹的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才十六就嫁人?不成。我家闺女得留着嫁个如意郎君。 桑桃自己有主意。她瞅着大师兄就不错。又俊,功夫又好。人也亲切。 大师兄元悔常穿一身白衣,束一根白色发带,站着那个鹤立鸡群,坐着那个如岳如渊,对谁都温文有礼,从不像爹一样,只会吹胡子瞪眼,话训不了几句,酒一斟接一斟喝个没完。 大师兄今天要下山。桑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出了庄子好好和大师兄谈一谈,回来就可以正式谈婚论嫁了。 可大师兄虽然温文有礼,桑桃却还是有些怕他。要是像元梦这样事事顺着她的,桑桃觉着可以直接就和爹爹打声招呼然后扛着就洞房了。可是大师兄不同。哪里不同,桑桃说不出来,只觉得应该先和大师兄好好商量一下,再回来和爹爹讲。 大师兄下山牵了马,山路陡峭,多有不便。桑桃爬了两段山崖,两个时辰后,就已经能从山头上看到山腰那边白衣白马的人在青郁的林子里隐隐现现了。 山腰上有片巨大的池子。周围到处都是竹林,青葱一片,偶尔有些红墙露出来,那是竹林里的寺庙,非常大的一片,依山傍水,无比清幽。 快追上了!桑桃有些激动,脚下生风。 当桑桃兴冲冲气喘吁吁抄了近路终于看到了大师兄的白马时,却一下子呆了。脚下一晃神,踩着雨后的茅草就滑了下去,险险要摔倒时,愣生生提了一口气,忍着脚背的巨痛扶住一棵树站住了。 桑桃站在树后面望着。 大师兄白衣飘飘站在水边。白马就在旁边啃着青草。风也凉,水也清。竹影婆娑,鸟鸣清脆。眼泪流下来,沾湿了桑桃的脸颊,却淹不去大师兄身边的一抹红裙。 大师兄怀里搂着一个美人。满头珠钿,肤似凝脂。粉红的纱裙被风吹起,如烟霞般缥缈缭绕在白衣间。大师兄侧着头,眼里深情款款,眉角笑语殷殷。手小心翼翼搂在纤腰上,如捧着稀世的珍宝。哪里是平常在庄子里的亲而不近,笑而不温? 桑桃踉跄退了几步。并没有惊到池边如胶似漆的两人。 擦一把眼泪,桑桃一瘸一拐默默折头往林子里走,想离两个人远远地。越远越好。 只这么一眼,她就看出天差地别来。大师兄是人中龙凤,那个女子,必定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这附近,哪个女儿能穿戴得那样妖娆富贵。 瞅瞅自己这一身女扮男装,灰不溜丢的袍子。真真一个是云中燕,一个是水中鸭。 桑桃一路欢跃而来的那颗小春心碎裂成八八六十四瓣儿。 三送佛送到西 怎么办?如意郎君没有了。天又下起雨来。油布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脚又痛得钻心。 桑桃迷迷糊糊往山下走。一路走一路抽泣。想着大师兄的白衣白马,又想着大师兄怀里的美人。越想越绝望。越哭越伤心。娘亲死得早,爹爹只会喝酒。她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得了? 顶着蓝布小包,拖着崴着的脚,也不辫方向,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时终于到了山脚。 几户人家,几亩桑麻。山脚下是个稀落的小镇。 桑桃知道自己迷路了。这地方她从没来过。又累又伤又痛,懵懵懂懂就进了一家破败的小酒馆。就两张桌子,经营惨淡。 小二上了一大碗面。桑桃稀里哗啦吃光,身上热了点,精神终于好了些。 雨还在淅沥沥下。桑桃望着连绵的雨帘发了一会子呆。娘亲早早过世,爹爹买醉度日。好不容易看上的如意郎君也成了飞走的鸭子。 老天也欺负她,雨也不停,脚又好痛,真是悲从心来,苦顺胆生。 桑桃又要了一碟子牛肉,呼喝着要了一坛酒,咕咚咚先倒了一大碗灌入喉咙。又辛又辣,呛咳声中,桑桃涕泪双流。 独饮无趣,看看旁边桌子孤坐个青衫男子,桑桃歪歪倒倒地跳过去拍着他的肩:“兄弟,来,我请你喝酒。” 也不管男子过不过来,桑桃又咄咄咄跳回来。脚痛啊。 青衫的男子回头张望了一回,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坐到桑桃旁边。 酒一碗一碗下肚。桑桃眼越来越花。嘴里喋喋不休,大师兄二师兄七师姐通通说了一个遍,娘亲爹爹胡妈讲了数个来回。红衣的姑娘好漂亮,小哥,你笑起来……也好漂亮。 桑桃睡倒之前还拼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一点。这个人,比大师兄还俊呢…… 醒过来时太阳正照在半边衣服上。头痛如裂的桑桃愣怔怔坐了一会,才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歪下去。脚痛得她龇牙咧嘴。 柴房外头走进来青衫的年青人。目似星瞳,唇若刀削,俊朗无双。手上正抬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醒酒汤喝了,伤脚也包扎过了。出了柴房放眼望,骄阳万道好敞亮。山也青,水也秀。 桑桃拄着根细竹杆一跳一跳地跟着前面的人。 他走她也走。 他停她也停。 他转过身子来她就装模作样四处乱瞅。 过来了过来了。桑桃心跳如鼓,低了头装作没看到。 青衫的长摆在眼底下晃呀晃。清冽冽的声音在耳边响。 “桑桃姑娘这是要跟着我去哪里?文清为母守灵,结庐而居,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还请姑娘自便。” 桑桃不吱声。等得前面青衫动了,走得远了些,她又不声不响跟上去。 走走停停,眼看出了村子,要上山了。青衫又转回来,声音更清冽了:“前面要爬山,文清一介书生,带不动姑娘,姑娘自重!请回吧。” 桑桃的脸慢慢红了。姑娘自重!这话有点儿重!她抬起头来,眼里不由得就汪满了泪,声音带着吼:“我迷路了谷文清!我脚还痛着。你包的你知道有多严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儿人生地不熟,我就跟你蹭几天,脚好了我就走了!” 古文清一时被这话给噎了。眼瞅着面前的姑娘脸蛋红涨,杏眼圆睁,泪珠儿又要滚落下来,顿时有点慌:“这……我也不是这意思……” “什么孤男寡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个书呆子。”桑桃气冲冲绕过他雄纠纠往前走,用了点力忘了脚下的状况顿时痛得钻心。却硬生生站住死撑着咬了嘴皮子苦着一张脸直抽气。 古文清哭笑不得,只得过来用手扶了她:“桑桃姑娘巾帼不记须眉,是文清小肚鸡肠,古板行事,那就冒犯姑娘了。” 桑桃扶着古文清一瘸一拐地走,望着春日的暖阳眯着眼睛笑了笑,长得也好,心肠也好,就是太迂腐了些呢! 山上桃林里又结了一个草庐。桑桃每天到山边的小溪里用剑叉鱼。古文清背着蒌子采药。回来后生一堆火,把鱼烤得喷香,抹上盐,桑桃一次能吃四条。 那一只崴伤的脚,在细心调理下也渐渐好起来。 每回坐在石头上换药,桑桃都格外安静。古文清蹲在地上,夕阳斜斜照着青衫,拉长了影子,染了淡淡的光晕出来。桑桃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古文清那一双修长灵活的手,敷药装药,再小心包上她的脚,仔仔细细捆牢。 山风在吹,小鸟儿啾啾鸣叫。古文清有些冰凉的手指不时碰到桑桃。凉叟叟却极轻柔极小心。桃花瓣儿飘飘悠悠落下,将淡淡的红晕染上桑桃的脸。 只恨夕阳短。不懂美人心。桑桃算是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了。 两个草庐边有小小一座青冢。青石的墓碑上雕着六个字:慕夫人衣冠冢。每天飘下无数落红,洒在土堆上,倍显清冷。 桑桃识字不多,却也知道这坟里没有埋人,只是埋了衣裳。古文清的娘亲,为什么只埋了衣裳在这里?一脑子疑惑,可是看到古文清默然坐在坟前,低垂了眼,忧伤与孤寂如同浓浓的白雾将他整个人都淹没进去时,桑桃便什么也问不出口。 这时候的古文清,像林子里一竿竹剑,清冷犀利,生人勿近。这样的古文清,让桑桃又心疼又怜惜。他必是有故事的人,将来也一定是要成大事的人。古文清曾淡淡说过,谁道书生无用?纸笔能当刀枪。 四不是桑桃的枣 伤好了后,桑桃央着古文清,请他送她回山庄。 桑桃会武,手里还有碧水剑。可她还是要古文清送她。古文清安安静静站着,目光清清朗朗看着桑桃。桑桃瞪了他一会,终于瞪不下去,将头转朝一边,红云自耳根往脸颊上漫。眼睛里也水汪汪起来。 古文清看她这个样子,终于叹一口气,说道,那走吧。 早上动身,下午才到。桑桃果然迷糊,那时云里雾里,居然从山南乱走到了山北。 回到庄子里,头一个看到的,便是瘦了一圈的二师兄。他凶神恶煞地逼过来,将桑桃抵到竹篱笆上,拧着桑桃的手,几乎要把碧水剑抵到桑桃的脖子上,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元梦,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桑桃吓得大叫。赶快松手,剑掉在地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元梦没打算放过她,继续抵着,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我崴了脚,在山下养伤。你放开我!” “现在好了?” 元梦终于放开了桑桃,一双秀美的桃花眼危险地上挑。 “好了好了。”不会连累你了。桑桃跳脚,连忙捡起剑,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二师兄这个小人,是他放她溜走的。所以他这么担心,生怕连累了他吧! 桑桃拖着古天清,连拉带拽:“既然进了庄子,进来坐坐。” 元梦一直没给个好眼给到跟随桑桃一起的青衫男人。看到这架势,他眯了眯眼睛。桑桃还从未对他这样亲昵过呢。 进庄就是客。更何况是救腿恩人。庄子里好酒好肉整了一席。酒醉人酣,无比尽兴。只有二师兄黑着个脸,一整晚不高兴。倒是古天清,迎着二师兄的黑脸,嘴角略略勾起了些。 当晚席散,桑桃摸到爹爹的房里,忸忸怩怩地问:“爹爹,你看古大哥好不好?” 元庄主喝了不少酒,尚存着一丝清明,连忙点头:不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配女儿好不好? 好……什么? 元庄主酒一下醒了。慌忙摇头:“爹爹说错了。这古书生好是好,不过不是我家桑桃的枣儿。” 桑桃撅起了嘴。 五江湖不遂美人愿 元庄主难得地庄重,牵起桑桃的手来到院中。皓月当空,虫鸣风响,更显幽宁。 桑桃,爹和你讲个故事。 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少年,很是厉害,被人称为少侠,号称“御剑江湖载酒行,风华正茂剑正锋”。 元庄主忽然自嘲地笑,带了些惆怅握了握桑桃的手。 那时候少年意气风发,人生快意,挥剑潇洒,认定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后来,少年遇到一个美丽的姑娘。只淡淡一瞥便再转不开眉眼。姑娘住在深深重楼,花团绵簇,富贵万千。可是什么都阻不住两颗年青的心。少年斩尽千难万险,将姑娘带了出来,原以为两情相悦,便可以浪迹江湖,朝夕厮守,美人如玉剑如虹。 “后来呢?”爹爹枯坐,长久不语,桑桃忍不住催问了一句。 “没有后来。”元庄主长叹一声,抚着桑桃的头。 “你娘亲身体瘦弱,本是千金之向躯,哪里受得江湖之苦。生下你后,连面都没见到,便散了一缕香魂。” 元庄主头一回在女儿面前失态,潸然泪下:“桑桃,如果可以重来,爹爹宁愿在红墙外看你娘巧笑倩语,坐上高高的秋千荡上青天,也不会把她接出来饱受风霜之苦。那样,至少,爹爹还可以悄悄去看一看她,不像现在,唯有到酒里去找你娘的身影。” 元庄主很久都没有再说话。桑桃趴伏在爹爹的腿上,眼泪渗下来,沾湿了袍子。桑桃也想娘,这个爹爹话语里如此美丽柔弱的女人。给了她生命,却带着遗憾离开的母亲。 很久,元庄主才叹了一声,抚着女儿:“桑桃,爹爹只想你活得象山野里的桑枝桃树,自由自在,肆意张扬。” “爹爹,桑桃听不明白。”这和古天清有什么关系呢? 桑桃觉得,现在就很快活很张扬。也过得自在。 元庄主大约第一回和桑桃说这么多事儿。他说元家庄偏安一隅,看似安宁。其实天下三分,如今已祸乱四起,风生云涌,时局艰难,自古战乱出豪雄。风头正劲的,便有当朝古相。古相府里有位宠妾艳冠天下,名唤慕夫人。 慕夫人?桑桃终有所觉,吃惊地抬起头来。想起那个落红飘洒的青冢。 最难与是帝王家,候门沉沉似海深。桑桃,爹爹不想你半世辛苦。 桑桃依旧半懂不懂,但是突然想起大师兄和他抱着的美人来。满头珠翠,富贵逼人。 可是从回山来,直到现在,也没见大师兄的影子呢。 “元悔本是将门之子,已下山从军。”元庄主声音中满是思念和疲惫:“桑桃,除了大师兄,二师兄到七师姐都是爹爹和你娘亲救下的孤儿。这庄子里老老少少,也是你娘亲在世行走时收留的孤寡病残。爹爹只希望你以后找个好郎君,继续经营这片庄子,和你娘亲救起的乡邻,平安度日,白首相随。” 六最是难解少年时 一阵喧哗声打破春夜寂静。送古天清回去的五师兄元好冲进来,脸上难掩惊惶:“师父,弟子送古公子回去,到半路时,就看到火光冲天。弟子让古公子先躲起来,摸过去看了一看,满山的官兵,个个气势汹汹!古公子栖身的山谷草庐烧得只剩下灰烬,那山谷怕是去不得了!” 古天清跟在元好身后,脸色发青,手捏成拳握得紧紧的,青筋毕现。 古天清便只得留在元家庄。桑桃又是担心,又是欢喜。 担心的是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欢喜的是她可以天天看着他,陪一陪他了! 桑桃日日端茶送水,磨墨捧剑,比贴身的丫环还要周到仔细。古天清却总是闷着一张脸,有时关门作画写文,有时抱着一壶酒坐在山头,喝上老半天,望着山下白云缭绕,绿树小村在支里隐隐现现,一声不吭,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桑桃知道他有心事,却又问不得。这时候的古天清,甚至比在那座孤坟前更清冷而让人难以靠近。桑桃难得搏他正眼看一回。反倒是元梦,时不时跟在桑桃身后,碍手碍脚,冷言冷语,好不嚣张。 桑桃从厨房做一盘小面点,巴巴端来古天清案台上,古天清偶尔赏个脸,会拈上一两块吃,但只要被元梦看到,便一盘子的全要盘剥走,吃不完也不留给他,全装在衣兜里带回去,边装还边说,古天清不识好人心,不如带回去分给师兄弟们吃。 桑桃泡上一杯好茶,古天清忙着低头做画,来不及喝,只要被元梦看到,便要伸出手去,不等桑桃来抢,鲸吸水一般给喝个精光,还把里面的枸杞嚼得津津有味,满眼放光:“这么大补的茶,既然没人喝,我先尝为快!” 元梦甚至让桑桃给他做一个荷包,说这样他好用来装古天清吃不下的果食糕点。 桑桃每每气得直跺脚。古天清却没什么脾气,只是若有所思,看看因为发脾气而把脸气红的娇俏桑桃,再看一眼满脸得意挑衅的元梦,并不说什么,甚至有时候,嘴角若有若无露出一丝笑来。 每到这时,元梦便有些拉不下脸,在古元清面前擦掌摩拳:“古书呆,你笑什么?哈?你笑什么?有种来和我过几招试试!不揍揍你不解气!” 这场景一天要来两三回,令桑桃倍感不解的是,元梦居然和古天清越来越好,两人成了极好极亲近的朋友。反倒是桑桃,送再多东西,似乎也并不能多得古天清一个笑脸。他倒是更忙了,除了写诗画画作文章,还穿上短衫,和元梦学武。而且无比勤奋。鸡未鸣已起,月已落还不归。 七桃花园里好光景 转眼又是春满人间。 清晨露沾枝头,桃花微绽,枝头有点点飘红。桑桃来送早饭。 远远看见桃林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对练,古天清一身白衫,元梦一身黑衫,都是短打,你腾我挪,格外矫健。 桑桃将篮子放下,擦一把头上的汗。她忙乎了一早上,烙了甜滋滋的枣泥饼和香喷喷的韭菜肉饼。两样,都是古三清平素里夹得比较多的。只要他喜欢的,桑桃都一一地记在心里。 不过这会儿看他们俩练得火热,桑桃有些惆怅。古天清还是那副冷清样子,除了和元梦格外热络些,他仍旧是生人勿近。 这铁打的壶有也烧热的时候,古天清怎么就这么冷冰呢?不过不怕,一定要振作,爹爹说过呀,没有推不倒的墙,没有砍不折的梁。桑桃你要继续加油,等着把古天清这冷面美男扛回家! 桑桃自己给自己打气。又拎着篮子往前走。 两个男人早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元梦先停了下来,看着淡淡白雾中走来的红裙的师妺,斜了一眼古天清,挑着嘴角笑:“我猜猜,又是枣泥和韭菜肉饼吧?” 古天清望一眼桃花中娇小的人影,擦着额上的汗,没吱声。 “今天一定要走吗?”元梦将剑在空中划八字,轻轻笑起来:“可怜我的小师妹,又不知道要独自伤心多少天了!” 说着又恨起来,一剑就向古天清招呼过去,嘴里还骂:“看你个书呆子就不顺眼,上哪都招人嫌!” 古天清将剑架住,看着元梦一脸的醋劲儿,有些好笑:“是什么饼有什么关系?就是放块狗屎在里面和和,只要是桑桃做的,你还不是吃得多香?” 元梦将剑狠狠一抽,桃花眼瞪着他:“你知道就好!” 古天清在石头上坐下,擦着剑上沾着的露水和花瓣,淡淡笑了笑。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倒愿意像你这样,既没有国恨家仇,不用想什么家国天下,也没有兄弟恩怨,不用追杀得你死我活。简简单单活一世,爱便爱,恨便恨,村田小舍,桃花流水,一壶酒,一双人。”他说着说着,声音更加地低沉下去,“娘亲在世时,夜夜在我枕边嘱咐,要我记得亡国之恨,誓要重建故国,带她回归故土,可一到天明,太阳出来,便又在我耳边念叨,只要我平平安安,她便心满意足。 身在富贵荣华乡,却夜夜牵肠挂肚,日日忧思忡忡,倒还不如在这乡间山林里快活!” 元梦看他一脸忧伤,满眼孤零,便收了嬉笑,在他旁边坐下,握着他的手:“你只管去,到时候要夺天下,唤上一声,我给你打前锋。” 古天清却将他的手推开,眼看着桑桃渐渐走近,收了心头的寂寞,说道:“战场无情,你便是再武艺高强,又能敌得住千百万人?将来只要牢牢守着这个山头,我保一国,你护一庄,便各尽了本分了!” 元梦看看桑桃走得近了红扑扑的脸,将古天清拉到自己身后,仿佛要将他拉得离桑桃远一点儿,嘴里却调笑着:“原来你也不是块石头!冰久了也还是会热的!” 桑桃近前来,越过元梦,欢欢喜喜地揭了帕子,将篮子举起来在古天清面前:“古大哥,快吃,热乎乎的!” 元梦抢在古天清之前抢了一个饼子,对桑桃又恨又气:“明明二师兄我站在前面,桑桃你眼里就只有古书呆?巴巴举到他面前?” 桑桃冲他呶嘴,脆生生地凶他:“不行吗?不行别吃我烙的饼子!” “行,我吃,我最喜欢吃了!”元梦的确饿了,将饼大口往嘴里塞。看得桑桃忍不住笑骂起来:“慢点!噎着你!古大哥不和你抢!” 古天清难得竟露出笑意来,也拿了一块,夸了一句:“好香。” 桑桃顿时心花怒放,开心得脸比桃花还要红。 古天清将那一篮子饼都挎起来,将剑往背上一插,从桃枝上取下一个包裹来,往元梦作了一揖,又向桑桃笑了笑:“这饼子做得这么好吃,以后怕是难吃到了,我就一并都带下山去。” 桑桃一愣:“古大哥,你要下山?” 古天清转头望向山下,天气尚早,只有白雾迷蒙,他却看了很久,然后回头,又对桑桃笑着:“昨天已向庄主辞行,这一年多来蒙庄主和桑桃的照顾,天清铭记在心。日后再来报答。” 桑桃眼睛却立刻就红了,几乎要哭出来:“大师兄一声不响就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你……你……你走了还回不回来?” 古天清眼睛看向桃林深处,轻烟薄雾中,点点红花闪烁,还是早春,不成烟霞,却别有一番清冷的美。他折下一串尽是花苞的桃枝,递给桑桃,难得地柔声说道:“等得桃花全开,我便回来了。” 八人间四月芳菲尽 桑桃如今最喜欢的,便是桃花尽开时,到桃林里散步。 满树满枝绽放,满山满坡灿烂,淡粉嫣红,如烟如霞,似云似雾。风起鸟鸣,落花缤纷,美不胜收。桑桃将飞下的花瓣接在手里,细细端详,有些失神:“又是一年春来到,桃花都开得快谢了呢!” 她在看花,元梦跟在她身旁,却在定定地看她。 瞅她清秀的脸上淡淡的忧伤,嘴角扯了一扯,往树上一靠,懒懒地笑:“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自然是最最繁忙的时候。你的古大哥哪有时间呢。” 桑桃倚着艳放的桃枝斜瞅着他:“去年说天下战乱四起,兵荒马乱,今年是平定天下。我看明年……”却又说不下去,停了一会,才闷闷地说,“明年说不定古大哥就上山了!” 元梦直接滑下去坐在树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半晌仰着头向桑桃挑眉笑着:“若明年还不回来怎么办?” 桑桃一跺脚,转身往桃林深处走,气冲冲地声音传出来:“明年不来我就嫁给二牛那个傻子!” 又是一年春来到,桑桃和元梦从山下采买回来。崎岖山路上,桑桃看满山红遍,忽然回头问牵马的元梦:“元梦,你看到山下桃花没?” “怎样?”元梦从马身上扯过一个包裹甩在肩上,让爬得流汗的马轻松些。 “我才发现,原来山下的花开得早,山上的花开得迟,山下桃花都谢了,山上桃花才开呢。所以,”桑桃突然停下来,元梦没防备,便直撞上来,桑桃歪了一下,元梦连忙一把搂住她才没有摔倒。 “所以什么?”元梦看被自己搂住却浑然习惯的桑桃眯起眼睛笑了。手指轻轻刮她嫩白的脸。 “所以古大哥分不清时令,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山了!” “哦。你觉得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上山了?”元梦点着头,继续牵着桑桃上山。 过了几天,桑桃看见元梦在她屋前种桃树。挖了老大一个坑,种下一大株,不知从哪里挖来的一棵,苍枝虬劲。 到得第二年春时,满山的桃都还含着花骨朵,桑桃门前这棵,却已繁花朵朵,红霞映天。元梦闲闲地说:“我找遍了全山,才找到这棵早桃。如今这时令可对上了,山下桃花开时,山上桃花也开了。” 桑桃站在花树下,气鼓鼓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元梦的桃花眼黑亮,嘴角戏谑地挑起来笑:“没什么,就是告诉你古天清不会上来了。” “哼!” 桑桃脸上红霞似火,艳过满树桃花:“我明天就让二牛来提亲!” “哦?”元梦转身就走,步子虎虎生风,:“我去磨刀。” 桑桃连忙追上去,好奇地问:“磨刀做什么?” “宰了二牛。” 桑桃顿时停下来,忍不住扑哧笑起来:“那你去吧。” 元梦却不走了,转过身来紧紧搂住桑桃:“算了,放过二牛,还是宰猪杀羊准备办喜酒吧。” ------------ 职场里的交锋 来记录一件职场小事。 虽然是小事,但也如一滴水,同样可以折射太阳啊。 我在A地。和我同职同岗负责不同省份的同事在B地。是位年龄较长于我的大姐。人也是相当老辣的。能在职场混到老的人,那都不是简单的人。 这位大姐昨天有一单资料,需要A地财务开具发票然后寄给C地的其它公司有联系的工作人员。 于是大姐肯定要让我帮忙寄了。因为我们都会有类似的资料寄给C地。 我也有很多资料是需要在B地的同事帮忙寄给C地的。 这些事儿都很正常。 不过唯一不正常的是彼此的态度。 每次我有资料请在B地的同事寄时,我从来都不会催也不敢催。请别人寄就已经很麻烦别人了,还要加上各种附加条件实在是不好意思。也所谓托人不疑。通常在B地的同事也都能迅速的帮忙寄出,很少会有闪失。 而且因为马上放清明的三天假了。我手头有一些资料包括合格证之类的重要文件,但因为担心要放小长假,快递有可能会因为物流堆积而导致快件丢失,所以打算收假以后邮寄。之前也发生过快递丢件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机率很小,但是如果发生了就非常地麻烦。还会因为补资料而耽误更多的时间。 但是这位大姐要求我立刻就寄。虽然我解释了,她仍旧强硬地坚持。并且说她这单资料拖了很久了。需要寄出后赶快处理。我查出一下,她手头这单是3.24的,这不算久罢。还不到一周呢。 因为我们同岗同职,所以我对她的工作流程熟悉到我们可以互换这种。 鉴于她的要求,解释了也仍旧说不通后,我最终还是将资料寄出去了。并且将快递信息发出邮件,抄送了这位大姐。 今天早上一大清早。这位大姐就呼我了。非常亲热地说:亲爱的,你收到快递信息了就通知C地的某位一下。她会去拿快递。免得你担心放长假你的合同会丢失有问题呢 。 我看了以后特别不舒服。 我的合同资料并不着急。所以我当时是希望能假后再寄避免物流出问题。着急的是她。 快递单号也抄给她了,如果她着急,她完全可以自己查快递,跟踪并处理呀。 何必转着弯儿来让我跟踪?并且还打着关心我的旗号呢? 感觉是搬起我的石头来砸我的脚,还特别关心地问我,你疼不疼呀?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想了想回她道:姐姐,快递已经寄出了,到了自然会通知收件人的。我的文件如果丢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啊,如果丢了,和这位大姐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她还可能会说,你为什么当时不坚持你自己的意见呢? 过了一会儿,我想,何必这样假来假去呢?不如直接戳穿开来说。明明着急的是她,那就直白地告诉她,让她自己去追踪。 于是我又回了一句,某姐,你是不是着急你的发票?邮件里有快递单号的,你可以直接去查看有没有收到了。 发完这句话。我长吁了一口气。畅快了些。 真是的,有时候,没必要和这种遮遮掩掩的人互相隔着帘子说话。 感觉这位大姐有点儿奇葩。似乎这天底下的人都是蠢头。只有她一个聪明。 我想起一句话,你可以有百分之八十的善良,但要保留百分之二十的锋芒。这是人际交往的二八定律。 ------------ 乡艾 真讨厌看到文字被屏蔽了。我讨厌看到莫名少了一篇啊。一点都不完整。怎么办? 我甚至不能删除呢。我也不能把它改成免费章节呢。 真是一点儿权限都没有。这个后台管理一点儿都不科学啊。 真是的。我改改改。我再改改改。 大家放心啊,后期我再多放点免费章节出来!这个平凡的生活高深的道里,以后不会再有VIP章节了! 我会专门在这一卷里来发一些日常的感悟和牢骚。以及日常的碎碎叨。 保证都是免费章。如果看过我之前的文字,就明白我其实就是为了能把稿费凑满二百元然后可以提取就万事大吉啦。 所以新的卷节两个人一颗心会发一个文,是V文章节,但是这一章平凡的生活高深的道就一直会是免费章节的。 我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发上来。 本来我以为要入V是很难的呢……原谅我不熟悉所以造成这些烦恼…… 还请大家见谅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曾经没有病毒的清朗世界呢。 *** 只希望接下来不会有太多的坏消息。 以后晚上睡觉着还是不要翻手机了。真的对健康不好。而且作为一个子民,不当操如此多的心。我都不敢说拿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黄金的心了。因为如今白菜可不便宜了! 所以真的应该“食不言,寝不语,手机放一边”。安安心心睡好觉,过好每一个当下。 昨天晚上没有特别地出汗。早上对着镜子给自己做舌诊,舌尖还是红。所以,还是阴虚。 另外,还有咽部干痛的症状。继续吃麦味地黄丸。另外我发现有个药叫,五味子颗粒,不贵,对阴虚盗汗效果很不错呢。 然后,深刻领悟到老祖宗说的,脾胃是后天之本。尤其我这种脾胃生来不太好的,一定要好好养好它,这样气血才能充足,脸色才会好,也才能放心大胆地吃桂枝茯苓丸。 不然,一吃准出问题,比如,血虚,比如,阴虚,因为阴阳不平衡了啊(捂脸苦笑)。 *** 宁静的湖泊水色碧蓝,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倒映着青天白云碧草绿树。 湖边树丛茂密深浓。一阵悉索声中,一只一身斑点的黄色花鹿从林间缓步踱出,极优雅地踱到湖边低头饮水。长长的脖子倾下,鹿嘴靠近湖水,荡起一圈圈涟漪,惊走了碧水间砂沥水草中游耍的几尾红鱼。 婉转的鸟鸣声阵阵,朝日东升,照起湖面万道金鳞,有归鸟自空中水面划下影痕,清风自林间悠悠拂过,草木清香,万物悠然。 湖边密密的草丛间一阵响动,一个身穿绿祅腰裹粉裙的女孩自草稞间坐起,七八岁年纪,唇红齿白,发髻微歪,脸如满月,一双眼睛,如从沉睡中醒来一样,眨了半天又揉了半天,才睁开来,黑亮清澈,却满怀懵懂,怔怔看着身前摇曳的草枝和前面无际的湖水,坐了好半天,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歪歪斜斜自草丛间走了出来。 期间腰上绸纱束带被草枝缠住,女孩茫然不知,往前走了几步,弯折的草枝被扯得发出喇拉声响,猛然折断,一个绣花的精致荷包被弹得老远,落在湖边浅滩上。 突然的声响惊到喝水的花鹿,看到草丛间走出的人影,花鹿猛然跳起,溅起湖边数块小石头落入湖中,发出叮冬响声,花鹿早已蹿入林中不见踪影。 女孩穿着一双鞋头上扎着绒花与珍珠的绣鞋,鞋上不知在哪里蹭了黑黄的泥,只有绒花仍旧雪白蓬松,随着她的步伐在脚上跳摇。女孩站在草丛间转头,茫然看着花鹿如箭影一般消失在丛林间,又呆立良久,才慢慢走到湖边,弯下腰来,将荷包拣了起来。 荷包是粉青的底,正反两面都用镀金丝的彩线绣了两个极秀美的古体字:乡艾。旁边用深绿的线绣了一株青苗,枝叶盎然,栩栩如生。 女孩将荷包拿在手里端详了很久,似乎在思索抬起头来,黑亮的眼中仍带着迷惑懵懂,望向渐渐被山光水色染出斑斓五彩的湖面,缓缓迈步过去,在湖边蹲了下来,掬一捧水喝,又低下头来,洗一把脸,然后打量着波光碎影间荡漾的面容,又伸出一个圆肥的指头来,捅了捅自己白嫩嫩肉嘟嘟的脸,对着湖水做了个鬼脸,喃喃地问:“我是谁呢?” 一只高大的白色的水鸟飞过来,在女孩身边停下,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迈着两条长长的腿在浅滩上走动,伸出宽宽的嘴在碎石间叼着鱼虾。 女孩好奇地歪过头来看在身边和她的个头一般高大的水鸟,突然伸出手来,去抚摸水鸟身上那白得发光的洁净羽毛。柔软的手指触碰上去,被突袭的水鸟猛然转头,看到了突然诡异出现在身边的人类,陡然发出一声咳人的鸣叫,在惊吓中如箭一般冲上蓝天,修长而结实的脚杆打起的水花溅了女孩一头一脸。 女孩:…… 女孩将脸上的水抹掉。抿着嘴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只鸟儿刚刚是看不见她吗?被吓成这个鬼样子? 唉,这是哪里呢?她又是谁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女孩走上湖岸,揉着头上歪掉的发髻,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别这样! 早上起来看到一条澎湃新闻,说世卫组织认为中医药对新冠有效,建议全世界国家学习中医的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 我看了特别高兴。还转发了,并且写上终于两个字。然后我便随手继续往下翻了很多评论。 肚子疼了喝点红糖水。感冒了吃过药捂着被子睡一觉。孩子吃撑了不舒服,弄点烧米汤,这些日常琐碎中的点点滴滴,都有着中医传承的影子。 中医其实早已融入在我们的文化和骨髓里。为什么身为中国人会有人如此的抵触中医? 信不信二十四节气?信不信早睡早起好好休息?信不信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这些都是我们的文化传承,中医也是其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易经》《内经》《道德经》,每一部传世终典里都有中医。 为什么身为炎黄子孙,却要狠狠的低下头去踩踏和蹂躏生养自己的培土之根! 我庆幸我是中国人。看得懂汉字,读得懂经典,从而可以学得了中医! ------------ 这个难忘的清明 这个清明过得真是一言难尽。 首先是因为昆明有疫情,所以不敢出昆明市。因为怕影响娃上学。 然后晚上去超市买完东西出很惊恐地发现超市对面一栋居民楼被封了,警车上警灯长亮,保安与协警正在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顿时心里面慌得打鼓。我们还是一家三口出来逛的。我妈也出去散步了。 赶忙地往家里跑。 物业群里议论纷纷,各种推测都有。但事实就是有楼被封了啊。 我又跑到楼下小店去买菜。很多人都来买菜,连大白菜都卖空了,三十多块钱买了些黄瓜,莲花白,茄子,小苦菜和一个萝卜。菜价真的挺贵的。 回到家心里都很担心。 下午男人停车时不过脑子,为了不让车子晒太阳,竟然将车停在单位领导的车位上。我问他,你怎么想的? 他说想着放假,先停一下,遮荫。真的好无语啊。 如果小区被封的话,那收假我们肯定不能上班的。因为被拉了绳子围起来的那栋楼离我们也不远。 没有办法,还得去他们单位把车挪位。不敢走香颂小区被围的那栋楼附近啊,万一时空密结怎么办……变黄码怎么办…… 于是顺着铁路绕了好大一个圈去牛街庄。路上还是要远远经过那栋楼,看得见两张警车停在附近,一红一绿的警方灯交替闪烁,就像我们不安的心情。 等他挪好车我们再绕一大圈回到家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一晚上睡着都有各种乱乱的梦。因为心不静啊。 但第二天早上起床去也没听到什么新的进展。小区里提前准备了核酸检测的排队线和检测帐篷,一副随时准备好待命的样子。一整天都不敢下楼。 就用大砂锅煲了一个啤酒鸭,里面放了些土豆洋葱的配菜。砂锅煲菜真的特别香,只是煮的时间不够,所以不是特别软烂,但很入味。 不过关在家里也有关在家里的好处,我录了好些喜马拉雅的音频,甚至终于学会了怎么用我的便宜声卡良好录音的方法,录出来的语音效果还挺不错呢! 因为一下子传了好多音频上去,所以,竟然涨了十多个粉。也是超好玩的事情。 清明三天假,第二天的假就这么过了。 第三天,上午我们去看牙。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太一样的故事。张医生就是我上次记录的那位特别有耐心的牙医。 张医生说,她刚毕业那两年,特别地后悔做了牙医这个行业,心情特压抑,哭过很多次,特别想转行。 后来,有一个退休的老院长,自己开了诊所,听了她的想法后和她谈心:小张啊,你想想,如果你现在转行,你有什么特长可以去和别人竞争呢?你有什么优势呢?你学的是这个专业,学了这么多年,这就是你比别人强的地方啊。所以,你再坚持两年,如果你还是不想做,你再去转行,也是来得及的。 张医生说,她咬咬牙,就这么着,一转眼都十二年了。如今她成为了一个娴熟的大夫。 现在工作得也很愉快。上班时还能和病患交流,讲讲话,心情很好。她说你不知道,那久被因疫情被封闭在家天天带孩子时,我都快疯了。 我知道她是真的很愉快。 大家知道磨牙时的那股味儿吧?一般牙科诊所里准有这味儿。我有些不习惯。做牙套肯定要把牙磨平的,她在操作时我问,磨牙都有这味儿是吧? 她说,是啊,烧焦牙齿的味道。你家这个,牙齿还不错呢,坚硬度这些都还可以。现在我都习惯了,闻着觉得这个味儿焦香焦香的。还挺好闻。牙齿好的呀,磨出来这个味儿不难闻。要是刚开始治的或者发炎的,有的一打开牙洞,那个味儿才臭。那个才是难受呢。 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呢。但也从这些言辞里,你可以听出,她如今,是很享受这个工作的。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很艰难的时候,但往往最艰难的时候,就是离出口最近的时候了。 只要坚持下来,是一定能洞开一面新的世界的。 我又想起那句话:你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和所有事,都是你的菩萨。 的确是这样的,恶人恶事让人长了教训,好人好事让人生了良善。我们总要经历,等走过以后再回头,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前进的阶梯上的一级台阶。所有的人事,都在助我们向上攀登。 离开社区诊所时,我看到玻璃门上贴着的健康码和行程码的扫码小程序图片和一张关于疫情的通知。通知的日期标着2021年1月。因为风吹日晒雨淋,这三张A4纸都纸色发黄,留着一些淡黄的水渍的和肮脏的印子,脏破潮皱,边缘破损,健康码的那张,还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纸片子在风中被吹得乱晃,处处泛着时光留下的旧迹和印痕。 我用手机把它们拍下来,发在我的朋友圈里,写道:终有一天,疫情会离我们远去。所有的这些故事,都将和那些陈年旧事一样,成为一张张老照片,破旧,泛黄,沉淀到时间和历史的尘埃中去。希望疫情早日抽离我们的生活,希望这些,早日成为案头的老照片。只盼着这一天,能早一点儿到来。 回到家,翻微博时,又看到徐文兵老师的一段视频。看了后心情特别沉重。徐文兵老师和罗大伦老师等等,他们是在中医界比较知名的大医,都在致力于中医的传承和推广。当他们都在奔走呼吁,发出无奈而又苍凉长声叹息时,说明我们的中医,是真的发展不顺,举步维艰。 徐老师说,有人让我们讲好中医的故事。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故事可讲。 浓重的乌云覆盖在中医这片天空的头顶。但中医人从来没有放弃。一直在坚韧不拔地生存和抗争。数千年的传承,还要新一代的中医人和老一辈的前辈们继续努力,砥砺前行。 总有一天,我们能用利剑破长空,划出漫天阳光,看见日月星辰。 对抗疫情,是我们的长征,弘扬传承传统文化和国学,也是我们的使命。 ------------ 面包,羊肉和椰子 我有一个小熊的面包机,买了好多年了,用过……嗯,应该五六次(哈哈哈),大家有买了一直高频率用的吗?怕是和豆浆机差不多! 昨天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来做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甜蜜的大面包!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有一个可以精确到克的电子称! 我有超级好的安琪黄油!真正的动物黄油,牛油! 我有一大瓶的酵母粉,那是母上大人平时做馒头用的,装在一个喝完了的密炼川贝枇杷膏的瓶子里! 我还有好大一袋蔓越莓,那是我早年开奶粉店做糖后余下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好果哺,这多年过去,一点味儿都没有变,酸酸甜甜的。我还偷偷抓了一捧母上大人的养生枸杞。色泽鲜红,味道纯正,地道宁夏产! 另外我早就从网上买了一大袋五公斤装的高筋东北得利面粉。比到本地超市去买要便宜多了哈哈哈! 然后盐巴白糖这些都有。奶粉也有新近买的最好的,叫什么,认养一头牛! 纯净水也有啊,珍茗金龙水,泡茶最好喝! (我可不可以找个公众号发发,收点儿品牌广告费嘻嘻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卷起袖子就开干啊。 面粉用料最多,所以我先称面粉,2个人量称了250克。然后倒进面包机的桶桶里。 然后切黄油,没有解冻,硬邦邦切不动啊。叫上男人来切,果然大力,一刀下去28克,本来只要25克,算了,勉强了。 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酵母4克,然后盐巴2克,多了一点,称了2.2克,白糖50克,好大三勺才凑到重量。 全部呼拉倒下去。 再来10克奶粉,然后把蔓越莓枸杞什么的都给放进去,加水。 通了电源,面包机开始吭哧吭哧工作。我蹲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它将一整堆面粉和各种料混来混去用力地搅,前面搅得相当困难,后来面粉成团团了,它就搅和得轻松了,不过我觉得水的配比我可能没有掌握好,感觉这个面团不是那种光溜溜的……也许是料加多了?还是时间没到? 我有些疑惑,抓着脑勺想。因为记得之前看到过,面团和得圆溜溜光团团的,它转得飞快,简直要在面包机里飞起来呢! 为了弥补,我加了点儿水进去,就是那种洗干净手以后不停地用手洒一些水进去…… 加完了水以后,我看它转得更轻松了,只是这个面团……越看越不太对劲……好像有点儿粘,过粘了……难道是水加多了…… 想了想,我又去找了点面粉来,然后,蹲在面包机的旁边,认认真真的继续弥补我的过失…… 我不停地洒干面粉进去,用手抓着洒进去,一点一点儿加…… 面包机继续认真又尽职地转啊转…… 我觉得现在面团看起来顺眼多了…… 然后我就去睡觉了。做甜面包的话面包机要工作3个小时呢。 睡在床上都闻得到好香甜的味道。弥漫着充满着整个客厅。 这个面包肯定很好吃啊。我美滋滋地想。 晚上十一点多我听见面包机滴滴地响,宣告它的工作已经完成。我迷迷糊糊起床去拔电,瞄了一眼面包机的窗子,怎么好像是它们在一起的一个?不应该膨大很多吗?还是250克的就是这样? 我迷迷糊糊地想。然后还闻到我熬的羊肉汤的浓香味儿。 我一直体内寒湿重。所以老是会困顿,脸上还长斑。据说要喝羊肉汤会温补,而且我觉得的确有效。周六我在家用砂锅煲了近五十分钟,很是好吃啊。而且早上起来就神清气爽,没有那种懒懒地不想起来的问题了。 穿上懒床啊,有时候呢,其实也是因为体内湿气重,尤其如今四五月,外界气候本来就水湿重,梅雨纷纷,雨气连绵,更是脾虚困顿,所以,并不见得是你想偷懒,而是你的身体它在求救哦! 关于煮肉呢,我是牢牢记住了这样一句话:羊肉萝卜牛肉茶,猪肉要烂放山楂。这可是我无意中得知的大厨师的做菜秘诀哦!你也可以把它记下来,煮肉的时候如法泡制,包管软烂爽口,入口即化,营养到位! 不过晚上熬的羊肉我放的椰子肉,没有用砂锅在火上煮,而是用的电紫砂锅。闻着很是甜香,不知道最后熬出来会不会也很美味呢? 话说这个椰子肉,也是超级搞笑。 外面菜市场有搭蓬了卖水果的。绿色的椰子,摊主说是现摘的嫩椰子,十块钱一个,很沉很沉。娃想喝椰子水,于是我们买了一个。买了以后就准备抱着走了。摊主连忙叫住我们:你们那个椰子拿来我给你们开呀,不然拿回去你喝不到的! 然后摊主极熟练地用刀劈了椰子头部,然后插上吸管。 回到家以后喝起来椰子水甜甜的有点点酸,很是清爽。 我喝的第一口(不厚道的笑),然后我告诉娃,我喝到一小坨肉,软软的! 娃没有喝到,她研究了一下,告诉我,那应该是管子插下去的地方那小片肉被我给吸到啦! 然后喝完了椰子水我们决定把这个绿色的椰子劈开,这样可以吃白白软软的椰肉。 可是! 我拿出了菜刀和带锯齿的刀,还有水果刀和剪刀。 然后娃,我,我妈,我们齐齐上阵,嗯,男人加班去了。没在,所以少了一个主要战斗力。 那个椰子,我现在才知道它的结构!原来是千百万如茅草一般的纤维缕,千百万根啊千千万根啊千万万根,又紧密又结实,用小锯刀锯吧,又绵又软,用大菜刀砍吧,纹丝不动! 我试了一会,直接放弃了。我妈不放弃啊,在厨房使劲而用蛮力,折腾了十来分钟,乱七八糟削了些下来。 娃建议直接在厨房的地上摔一摔。 其实人是有直觉的。 我也觉得这种怕是要直接摔。但这么重的东西摔地上楼下怕以为我们家在造反。所以坚决不能摔。 然后娃就去查度娘。找到一个视频,果然说海南的朋友告诉她的,怎么开椰子,就是一个字——摔! 然后视频果然就是在门外大大力地摔! 于是我们果断制止了我妈的费力操作。 然后抱着这个伤痕累累的椰子到楼下,我们跳舞的小广场。 然后,举起这个有点儿蓬松的椰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深吸一口气! 然后,大吼一声! 嘭! 用力砸下去! 这个椰了就会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滚到椅子底下去,滚到旁边人的脚下去。 娃在旁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吱了。 我们两轮流砸,砸得这个椰子到处乱滚,大约砸了七八下,这个椰子是真的很结实啊。外面那层千丝万缕的纤维结构牢牢护着内里的木质壳子。砸了七八下,外面的纤维衣被剥得乱乱的后,终于听到了闷响声,那个木壳子终于裂开了,露出了雪白香甜的椰肉。 我们嘻嘻哈哈地凑近了看,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老太太说,砸成这样可以啦,再砸椰肉要被弄脏了。 于是拿回家去,用勺子把肉掏出来,感觉还是像木质的。 然后我也感叹大自然的奇妙,这么厚厚结实的外衣的包裹着,难怪这个椰子会从那么高的椰子树上掉下来能毫发无损,而且还可以在海上漂两三个月都沤不烂了。实在是太结实了! 我建议大家也去买一个椰子来,喝完水以后,拿去楼下砸呀,真的超级解压的! 嗯,扯老远了(笑疯了……) 继续说面包呀。今天早上我把椰肉羊肉汤盛好,一点儿都没有羊肉的腥味,但也不是很甜…… 然后我把面包倒出来,果然硬邦邦沉甸甸的一大个甜馒头! 我就发了个朋友圈:本来我是想做一个又大又酥软的甜面包,但我们都知道通常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这个面团按他自己的意愿变成了一个又大又硬邦的甜馒头! 结果得到意料中的朋友们快乐的奚落…… 因为他们都很会做面包!他们告诉我,我放配料的顺序错了!应该是把鸡蛋盐糖等放在四个角,好了以后铺面粉,最后上面放酵母,这样,才不会影响酵母的活性,最后搅出来的才是一团好面! 所以,原来做什么都是有细微之处的学问的!!! 下次我能做出一个成功的面包吗? 虽然我做面包不太在行,可是我天生的嗓子却是一个不可以忽视的优势。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上天给了我一个好嗓子,那我就为大家读书。于是最近我录了好多喜马拉雅的语音,可能更新多吧,涨粉也涨得好夸张,一天能涨四十多个。就那么几天全加起来好像涨了一百两百多了。但奇怪的是!虽然涨粉了,关注的多了,我的订阅却并没有增加多少。因为喜欢一个题材,一般会订阅么。通常我就很少关注别人,除非他的全部内容我都喜欢。不然我只订阅专辑。所以我暗搓搓地想,这些是不是假粉呀……可是为什么会涨假粉呢?我又不赚钱……音频全是免费的…… 虽然也有些人加了关注,然后问要不要配音,话说我又好奇怪,这些加配音的人,都问有没有微博,说用微博联系,如果要联系,不应该是QQ或者微信吗?为什么是微博?怎么会这么这么奇怪呀?所以我一律不理,装做不知道微博是什么的样子。现在往深里想,也许这些都是国际骗子?用的国际微博好行骗?那大家也要注意警惕微博诈骗哟! 然后有一天突然一下子就有6个取关,我又摸着鼻子灰溜溜地想,看来不是假粉,不然怎么能掉粉掉得这么厉害! 我昨天和去贴车膜的精一门门店,和店员吵了一架。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全程录了音。 为什么吵架呢……说来话长,暂且不表…… 我只是又想起一句话来,之前咱们常讲老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对吧。 但是对多数女性朋友,在理智还保持着的情况下,要记得还有这样一句话: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时卵巢囊肿! 就是说,有事在心头,该说得说,该表达得表达,别闷着哦! 后来回家后我听了一下录音,我觉得我的声音还是挺有特色,就是那种,嗯,特别像无辜的惹人同情的小白花的声音。我要不要写一个小说,主角是一个听起来看起来特别无辜特别让人同情的纯洁的小白花,但其实她就是后面最可怕最深沉的大背景大魔头!想一想演绎起来可能会特别爽哈哈哈。 都说到这儿了,我还是透露一下吧,我的喜马拉雅的名字叫,九久的温馨时空,看了我的文字,你还可以去听听我的声音呀!保准不会让你失望的! ------------ 网上囤货的简单总结摘录 简单总结1,家中常备维生素C和D,买半年的量。2,面包务必切成片状放冷冻层3,多买点盐、糖、酱油、食用油和大米4,女孩子请多买点卫生巾,至少买六个月的5,去网上买有塑封条的保鲜袋6,去买抽真空的小机器7,土豆要放在黑色塑料袋里8,买个苏泊尔的不粘锅,适合20+的年轻人炒菜做饭9,买纸,厨房纸厕纸抽纸多买点10,买苹果、番茄和香蕉,多买大白菜、包心菜、西兰花11,喜欢喝咖啡和茶叶的,多买咖啡和茶叶12,葱不要切到底,留着葱头,放在矿泉水瓶子里,不缺葱吃13,多买点速冻食品,饺子面皮春卷皮14,饺子如果收到的时候混在一起不要慌,按压在一起放锅里煎一煎就是一个披萨饼15,买个扫地机器人拖地16,多买垃圾袋17,多买点番茄罐头、鹰嘴豆罐头18,多买点无淀粉的午餐肉19,多点买生姜和大蒜,这都是烧饭的调味品20,减肥人群多买荞麦面和燕麦21,家里有娃的多买奶粉和尿不湿22,家里有病人的,备常用药23,买10箱矿泉水,或者家里安装一个过滤水的机器/水壶24,买保质期3个月以上的纯牛奶,品牌不限25,根据人数囤鸡蛋,按照一个人一天一个26,女生买好日常护肤的基础套装,洗面奶水精华乳液眼霜卸妆洁面和面膜,再买点身体乳液27,男生买剃须刀和相关产品。 28,可以买点酒和零食,薯片可乐让人开心。29,囤点不同口味的奶酪,丰富下早餐。 还有买点腐竹,木耳,银耳,干香菇,干海带,粉丝粉皮等,这些干货备点,又不怕过期,也不占冰箱,实用。 推荐买免洗的裙带菜干,几克就可以泡发一碗,补充蛋白质和膳食纤维,水开煮几分钟就能吃2.有酵母、面粉和糖,用空气炸锅就可以做贝果3.可以准备一箱百香果来补充维生素,一次性挖出果肉冷冻分装,每天可取一块泡水喝4.用保鲜袋或密封袋对体积大的半成品进行重新包装,节省冷冻层空间楼主说的这些,我基本都做到了,所以一家五口封闭半个月了,依然饮食丰富,什么都不缺! 我一共设置了五道防线:第一道,常温保存的蔬菜,按照保存时限由短到长的顺序吃。 第二道,冷藏保存的食品,可与第一道防线打配合。第三道,冷冻食品,包含各类肉食、面食、和适合预处理冷冻的蔬菜。 我家有一台冰箱、一台冰柜和一台可变温冰柜。第四道,罐头食品、方便食品:包含各类肉食罐头、蔬菜罐头、水果罐头、佐餐酱菜、方便面、米粉、酸辣粉、压缩饼干……第五道,地栽蔬菜、盆栽蔬菜,我家有个小花园,平时养花就储备了很多闲置花盆和有机肥料,想地栽蔬菜也有花圃空地可以利用,另外,我刚好还储备了一些去年剩下的蔬菜种子,采购的所有大葱、小葱、青蒜等可繁殖蔬菜,我都留下根茎栽到了土里,如今长势都很好! 另外就像博主说的,有机会补充的时候就尽量补充,宁肯浪费点也要有安全感! 面粉米粉大米麦片各类主食记得配上发酵粉等,长期保存的肉蔬菜水果罐头奶粉,干木耳海带紫菜黄花菜菌菇梅干菜笋干万年青干花菜菜干等干制蔬菜,咸蛋皮蛋咸菜酸菜橄榄菜各类调味菜,香肠火腿咸肉各类腌制品,油盐酱醋糖八角花椒桂皮各类调味品,卷纸抽纸垃圾袋保鲜膜洗碗巾各类消耗品,净水设备一台,茶叶咖啡长保质期牛奶酸奶果汁饮料,好了,这些囤好只需把冰箱塞满新鲜及冷冻产品,扛个把月完全不担心了 ------------ 颈椎病的一些常用解决办法 1、水热敷法。取热水袋灌入70℃的热水,外包一层干净的毛巾,放置颈肩部的压痛点保持不动,一般热敷十分钟。 2、姜热敷法。取生姜,清洗干净后捣烂,挤出姜汁,然后将姜渣放在锅内,将其炒热,用纱布把姜渣包起来,敷颈部感到酸痛的地方。等冷再倒入锅内,再加入姜汁,炒热以后再次热敷。 3、炒盐敷法。取一定量的粗盐放入布袋,将布袋在炒锅内加热,然后放在颈部热敷。 4、谷糠敷法。和炒盐敷法相同。将谷糠放在铁锅内,炒热以后,装入布袋,敷在颈部。 5、中药热袋敷法。中药袋中可以放入当归、威灵仙、赤芍、防风、艾叶、牛膝、桂皮、透骨草,然后将布袋内缝针。加适量水煎热后,挤出药汁,然后热敷颈部。 综上所述,热敷治疗颈椎病效果好,小编已经教你几种热敷方法。颈椎病大部分人是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可以缓解症状。热敷治疗属于颈椎病的物理治疗方法,除了简单的水热敷法以外,还有姜热敷法、炒盐敷法、谷糠敷法和中药袋热敷法。你可以根据你自己的情况选择合适的热敷方法来治疗颈椎病。 一:保持晚上睡觉时间不低于8小时。实在做不到的朋友也尽量多保持“躺”的姿势!让颈椎有充分的休息时间。 然后,怎么躺,也很关键。之前我也说过,重视晚上睡觉的时间与睡觉姿势,这点非常重要。枕头大家可以先放一边了,家里有空啤酒瓶的,洗洗干净,裹上一层毛巾或者软的布,垫在自己脖子下面,当枕头。每天晚上一个小时(你可以放在真正入睡前做)。当然,如果觉得太高,前期也可以先用直径细一点的饮料瓶灌满水或者别的东西,裹上毛巾代替啤酒瓶。 当然,一开始,这个姿势很痛苦,你会觉得啤酒瓶杠的你脖子特别难受,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如果实在坚持不了,一开始可以缩短时间,比如说20分钟、半个小时。等稍微适应了,再去慢慢增加时间。就我本人而言,基本上现在整晚睡酒瓶都没问题。 睡完啤酒瓶之后,再睡谁? 当然是枕头,不是你平常睡的那种,而是这种颈椎枕哈!(网上去搜一大把),买一个回来用,我自己用的是荞麦的。 二:锻炼!你去健身房也好,自己徒手锻炼也好,只要动起来。 那么,什么动作最有效,治疗最快!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能做的就是分享自己练习的几个动作,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更有效的方法,需要大家共同去尝试,如果哪位朋友有更好的锻炼方法,也希望你留言告知,感激不尽! 我的锻炼日常是这样的: 当然,我也没有办法每天都很精准的按照这个表来做,毕竟上班狗,总有很多不可抗力因素,而且我都是晚上才有时间锻炼。仅以此表参考,毕竟每个人情况不一样(身体素质、时间、病情)各位朋友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调整! 三:坚持做一和二。因为哪怕这些方法都有效果,不去做,啥都是空!当年我自己制定这个方案(经过多次实践调整),并执行了大概3-4个月之后,自己确实感觉颈椎方面改善了不少。楼主的工作时需要经常坐在电脑面前干活的,活动时间比较少。刚开始的时候,是非常不舒服的颈椎,经常一只手要放在脖子上按按按或者一只手托着脖子,一只手干活。大家有条件的话,可以试试颈托,能帮颈椎减轻不少负担。随着锻炼一步步进行,脖子难受的感觉越来越轻,说明这套方法是有效的。我现在也一直在持续锻炼,几天不练就浑身难受!(经常锻炼的应该会有这方面感觉)为了自己的健康,每天抽出1小时留给自己的身体,是非常非常必要的!持续锻炼了3-4个月之后,颈椎的恢复就基本陷入停滞,或者说恢复变的很缓慢,慢到你感觉不到在恢复。我就百思不得姐,到底怎么样才能继续让颈椎加快恢复呢? 至此呢,我的颈椎病自我治疗之路基本告一段落。文字说起来可能没多少,但实际过程却是艰辛而又漫长的。总结下来,我觉得能治好这个病,是正确的锻炼方法+睡姿+药物的共同作用,这三个是相辅相成的,少了其中一样效果都会大打折扣或者恢复期会加长。 中医的热敷法对于许多疾病有独特的疗效,就是在科学进步的今天,对于有些疾病来说,敷疗仍有简、便、廉的治疗效果。 01 敷背止咳 热水袋灌满热水,外用薄毛巾或布包好敷在背部。可使呼吸道、气管、肺等部位的血管扩张、血液循环加速。 这主要是因为背部循行的膀胱经主一身之表,外邪侵袭,则恶寒,发热,鼻塞;而督脉主一身之阳,一旦受侵则阳气虚衰,抵抗力变低。 因此常用热水袋敷背,可使膀胱经和督脉正常运行,对止咳、治感冒以及提高抵抗力都有好处。 02 敷颈催眠 颈部有安眠穴,主治失眠眩晕。在睡觉前将热水袋放在后颈部,会感到温和舒适,先双手发热,慢慢脚部也感觉温暖,能起到催眠作用。 此外,用热水袋敷颈部还能作用到大椎穴,因此对治疗颈椎病也有不错效果。 03 缓解疼痛 在受伤24小时后,肿胀开始逐渐好转时,用热水袋热敷局部疼痛,每次20分钟左右,每天1~2次,可有效促进血液循环,加速淤血和渗出液的吸收,起到温经散寒活血通络的作用,并减轻局部肿痛。 04 前列腺炎 前列腺炎是男性生殖系统一种常见病,35岁以上男性发病率35%~40%。 建议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把一个热水袋夹在裆下10-20分钟,使治疗变得更为简单易行。用热水袋夹裆时间不能过长,不能超过30分钟。 05 治疗耳鸣就是普通的热水袋隔着保暖秋衣竖着贴在腰抵骨的位置,外面的衣服要包裹紧致一些,然后背靠着垫子往里坐(加强热水袋对腰抵部的影响度),暖完了后,晚上睡觉会发现,每天在耳边回旋的耳鸣声不见了。 原因是:热量集中在后腰部位,热力渗入肾俞穴、八廫穴、命门等,补益了肾的能量,自然耳朵的问题会解决了(肾开窍于耳)。 06 拉肚子 对于受凉引起的腹痛、腹泻,可采用热敷神阙穴的简单疗法。将热盐包敷在神阙穴上,还可以同时热敷关元穴(脐下四横指处),具有除湿祛寒,温补脾肾的功效。 温馨提示:用上述方法治病时,热水袋中水温不宜太高,一般以60~70℃为宜。 注意:生活中选购热水袋时要选购质量合格的产品,避免使用过程中发生危险! 热水袋的这些效果是其他取暖器所不具备的,建议大家把家里的热水袋拿出来每天敷一敷,既保暖,又祛病!快告诉朋友们吧! ------------ 五一 因为五一调休,这周日不放假。节后还有个周六要上班。 微博上有热点了。 底下的热点评论里: 亲亲,这边建议给设计调休的人调寿呢。 发明调休的人,每到节假日总有人真心实意的问候他们全家 中国现代的三大发明:公摊,调休,离婚冷静期[doge][doge] 祝身体健康[doge] 最讨厌这样的放假、补来补去的,压榨劳动力,还说放了五天假 建议将调休申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微笑] …… 还有好多,不一一枚举了。 不过也有一条微博说了呢: 好好上班吧。这年头能有个班上已经很不错了呢。 ------------ 重新来看KFK 还有人记得他吗? 记得他曾经留下的文字吗? 我又想起来了。然后,又找出来,贴在这儿。 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无论如何,可以警示,让我们努力过得更好。 ************************** 2019年6月22日,一名叫“KFK”的网友,自称来自2060年,突然在豆瓣火起来。 为次引发小组的讨论,大致分为两个阵营,一个信;一个不信。双方唇枪舌战,谁也不信谁,最后都上人身攻击了。 而“KFK”在争论中,就此在网上消失无踪。 以下为网友整理的“KFK”和网友之间的问答汇总,真假自行判断吧。 「从2060年过来,有问题可以问我 今天是来到2019年的第一天。 也许某种意义说,我是时间里的穷游者。」 1. 问:未来人类出去旅游,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 KFK: 科技发展并没有想象中国那么遥不可及。2048 年以前,旅行仍靠飞机与磁悬浮列车。 2. 问:社会主义建设到哪一步了? KFK: 我来的年代,朝鲜、古巴都已不再走这条道路。 3. 问:你是人还是机器人? KFK:我是人。 4. 问:我还活着吗? KFK:这我不知道。但 2019 年下半年,需要远离南方边境省份。 5. 问:你在 2060 年买得起房子吗? KFK:2060 年房屋不是贵重物质。 6. 问:100 块可以买到什么呀? KFK:2060 年的货币没有 “块”。 7. 问:国家开始分配对象了吗? KFK:没有。 8. 问:地球各方面状态怎么样?人类找出清洁环保替代能源了吗?大家过的开不开心?更焦虑了还是更幸福了… KFK:更焦虑。因为饥荒、地震、战争非常频繁。不少人怀念 2000-2030 之间的美好时光。 9. 问:为啥要来 2019? KFK:因为今年地球上有很多事情在发生,后头看,这是人类转折的一年。在 2049 年,有一部智慧卡剧(你可以理解为 2019 年网络上的电视剧)名字就叫做《2019》,是一部怀旧片,在全球热播。 10.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但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年份。 11. 问:沪深上证指数到 20000 了吗? KFK:没有。 **** 13. 问:请告诉我为了两期双色球的开奖号码,谢谢 KFK:抱歉,我需要遵守时光旅行的约束。所以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14. 问:南极还在吗? KFK:还在。 15. 问:人类可以去火星旅行了吗? KFK:不能。但是卫星可以抵达并环绕四周,有一家美国的巨型公司开发了可以体验火星上见闻的智慧视角工程,有点类型你们现在使用的虚拟现实体验,但智慧视角工程更为身临其境。 16. 问:结婚率多少? KFK:各个国家和民族不太一样。大部分国家结婚率偏低。 17. 问:房产会泡沫吗? KFK:我出生的时候,房子不是贵重物品。老人们聊天说过从前房子很贵,但我很难想象。 18. 问:未来地球有多少人口啊? KFK:2047 年有 80 亿。 2060 年减少到 53 亿。 19.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战争、地震、饥荒、海啸。 20. 问:哪里的战争? KFK:牵扯到全球的两个世界文明,地点是在三个大洲交界。我只能说这么多。 21. 问:你带钱了吗? KFK:没有。因为在 2060 年,纸是奢侈品。一切财富都将数字化。能够在这个世界使用纸张,我感到很幸福。 22. 问:明天彩票买多少? KFK:我不会回答可能微观改变个人命运的问题。下同。 23. 问:你这个数据是怎么来的? KFK:全球人口的统计数据。 24.问:那时候空气质量会好吗?我们是不是第一大强国? KFK:空气没有更好。第一大强国在西方。 25. 问:你怎么知道豆瓣的? KFK:时光旅行中的数据探测。 26. 问:你出生在哪一年? KFK:2020 年. 27. 问:明年你就出生了。 KFK:旅行的法则就是必须进入自己尚未出生的年代。我在 2020 年之前会离开这里。 28. 问:那时候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人心普遍更好还是更坏? KFK:各个国家不一样。平均寿命最高的是澳大利亚。 人心好的会更好,怀的会更坏。善良的事有,恐怖的事更多。 29. 问:现在你父母在哪里? KFK:这属于我的隐私。 30. 问:那你回来,做了些什么事?每个人都能自由穷游穿梭?几几年开始可以这样操作?能不能找到亲人,然后让某些事发生变化。 KFK:只要我遵守法则,就不会被发现。时间旅行是一种特权。我只是因为某种原因,钻了一个空子。但我不会利用这个来从事非法行为。 31. 问:你为什么要用繁体字?我们简体字不能用了吗? KFK:我也可以使用英文。 32. 问:那你过来的意义在于? KFK:上面已经回答过了。2019 年是比较特殊的一年,也是我出生之前的一年,我来这里看一下,并且我想对 2019 年的人给予一些善意的提醒。 33. 问:移动通讯技术的进步改变了什么?以后会有 6G 7G 8G 这样吗? KFK:7G 之后,就不再以 G 命名。因为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阶段,时间是 2048 年以后。 34. 问:所以处在当下时空的我们,怎样才能来一次时光旅行呢? KFK:没有办法。但是你可以微观地通过改变你的生活节奏,来体验时间的不同。时间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35. 问:那万一你在这里死亡,怎么办? KFK:我不会死亡。但我可能会被他们提前发现,而被迫提早离开这里。 36. 问:你的出生地是哪里?有和你一起的旅行者么? KFK:据我所知,目前除了我,合法渠道的只有两个人曾有过短暂的时光旅行。他们是来自 2075 盒 2062 的远东。 37. 问:交通费贵吗?房价不高了,那那会是什么是贵的?人人都买得起房了? KFK:2060 年的公共交通是免费的。日常比较昂贵的是消费品是水果牛奶,只有富有的人可以吃。房子是极速工具建造,除非特别富有的人指定用木头作为材质,一般人都可以申请建造自己的房屋,成本都很廉价。 38. 问:以后最新兴的行业是什么? KFK:2030 年以后,会是人工智能与跨行业者的结合,就是精通人工智能开发与编程的各个行业。另外游戏业从 2035 年进入了另外一个阶段。 39. 问:我怎样能找到你? KFK:不能找到。 40. 问:小康实现了吗? KFK:只停留于历史的一个词汇。 41. 问:那我们现在做些什么预付或者注意些什么?累积些什么,能帮助到以后的我们本身? KFK:需要在广阔的内陆找到合适居住的地方。因为极端气候会导致许多城市出现无法生存的情况。 42. 问:南方边境省份能具体点吗? KFK:尽量离尼泊尔远一点。 43. 问:1. 为什么会加入苏珊米勒豆瓣小组?2. 人类可以和机器人结婚吗?3. 是否存在全息旅游和全息游戏?就是说身临其境虚拟世界,视觉嗅觉味觉全方位的体验? KFK:1. 数据分析。2. 有些国家在 2048 年之后先后通过了机器人结婚法案。3. 2035 年开始出现第一款这样的游戏,在中国。 44. 问: 所以海平面升高会导致很多沿海城市消失是吗? KFK:还有炎热,地震导致的塌陷。 45. 问:在未来那些省份比较宜居? KFK:2030 年以后的云南,2048 年以后的贵州。 46. 问:人文学科的发展如何?性别平等问题是否有所改变?如果可以,请问您可以可以用男性或女鞋来称呼吗?未来有多少种性别? KFK:人文倾向于在全球不同文明中找到共荣理论,但仍然失败。在某些国家和地区,歧视女性仍然存在。在另一些地区,女性主义强盛,但也导致混乱。男性、女性的称呼并没有改变,因为机器人婚姻法,机器人也有性别之分。 47. 问:机器人贵吗?可以制作的跟真人一样吗?或者定制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KFK:2035 年起,机器人广泛应用于交互游戏。2038 年强人工智能量化生产。定制需要取得复杂的授权与法律条文,在采购机器人中,少数人会这么做。大部分应用于家庭整洁、学习、娱乐与安全。 48. 问:今年目前看来还不是所谓的 “多事之秋” 啊,能让今年特别到引起你的注意,难道集中在下半年?或者是你的私人原因 KFK:下半年。 49. 问:什么时候机器人可以广泛应用,像手机一样。 KFK:2038年以后。 50. 问:大清药丸了吗? KFK:我透过数据分析后,才理解你这句话于 2019 年才能明白的古语。我这里的数据结论是 2048 年。 51. 问:全球第一大品牌,还是苹果吗?如果不是,在什么领域? KFK:苹果在我小时候就衰败了。房屋打印公司、交互游戏公司、光学虚拟真实眼镜公司,是 40-50 年代的三大巨头。 52. 问:人类克服癌症了吗? KFK:癌症大体克服,但超级细菌无法克服,50 年代给人类造成严重灾害。 53. 问:宗教还存在吗?人类是否确认的相信,除科学以外还存在其他在目前不被认可的学科?比如风水、占卜、神学? KFK:宗教继续存在。人们转向研究自身与宇宙的关系。 54. 问:深圳到时候适合生存吗? KFK:2030 年以后越来越不适合。 55. 问:1)是否可以穿越到更遥远的时代,比如封建社会,甚至秦唐。2)你所在的时代,最长久的犯罪行。。。 KFK:1. 数据信息太少的时代不适合旅行,因为没有交流的机制。 2. 最常见的犯罪行为是数字货币窃取与诈骗。社会信用并没有在全球范围里中心化,在有些国家和地区反而是去中心化了。 3. 基础编程在 30 年代会纳入初中呢高中的基础教育。高考继续存在,但从 2038 年起步在选拔手段。 56. 问:人们那个时候可以活多久呢?有没有一种让人开心的药?那个时候的人们是不是很孤独? KFK:人在精神深处有一个更深的官能,是与时空之外的宇宙紧密联合的。这是人类的第二次进步,但发生在战争之后。 57. 问:区块链在哪些方面普及使用了?以后的货币体系是基于比特币一样的体系么? KFK:最广泛应用于区块链的是一些邪恶国家。全球大国仍然尽量避免货币体系去中心化。 58. 问:中国的房价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下行通道? KFK:确切的年代我不记得了,在我记忆里没有很清晰,所以应该是在 20 年代早期。 59. 问:看到您提到了战争、疾病多次。这些邪恶国家指的是后面发生战争的国家吗?这次战争的规模有多大,是否适用大型核武器?带来破坏后的最大技术进步,是什么领域?感谢回复 KFK:全球性战争。中心在三大洲交界处。比个别适用核武器更为恐怖。战争之后没有技术上的进步,但有精神上的进化,否则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60. 问:你是 male 还是 female KFK:在 2060 年我是男性。进入时间旅行的时候,不再有性别。 61. 问:今年到 2060 年,有外星人到访吗?人类会发展出超能力吗?你们那个年代还看电影吗?那年代的超级英雄有什么超能力? KFK:不会发现外星人,但会发现从前没有发现的生命特征,从地下、海洋之下出现。比起电影,我们更喜欢交互游戏(战争之前)。战争之后,我们开始进入另外一个阶段。 62. 问:人类的幸福指数更高了吗?在哪个地区生活的人们会比较快乐 KFK:如果单单是物质层面的幸福,30 年代以前,人们还是幸福的。 如果是说精神层面的幸福,50 年代开始,人类进入另外一个阶段。 63. 问:请问您最想对我们 2019 年的人类说些什么话呢?另外,请问未来父母夫妻子女这种传统的家庭伦理关系是否还存在呢?现在学习各类外语在未来是否有用?以后电影,电视这种造梦的行业还存在嘛? KFK:希望 2019 年的人能记得,上半年是你们最美好的一年,下半年进入的动荡,会是人类未来的常态。父母夫妻子女的关系会在动荡中显得弱不禁风。许多论题的东西,会因为灾难、饥荒、战争而变得没有意义。 语言的障碍会在 2035 年之后完全清除。 64. 问:魔法有被科学证实或者证伪了吗?其他超自然想象如鬼魂,其他空间等,你们怎么看? KFK:2050 年以后,这些都不算什么奥秘的事。 65. 问:如果挑一部 2019 年之前上映过的科幻电影,构想画面整体情况最像你现在那个年代,会是哪一部? KFK:几乎没有。 66. 问:你所在的年代,人们如何看待自己生活的年代?让人觉得这个社会在上扬发展还是下行后退?你们时代有哪些对未来可预见性的判断? KFK:好问题。我们是人类历史以来,空前注重发展内里文明的时代。因为很多东西在战争之后,如同幕布被揭开。对于真实宇宙的启示达到鼎盛。人类因为苦难而转向了真实意义,就我个人认为是进步。未来我们会进入另外一个全新的阶段,最终达到一种万有归一的阶段。 67. 问:2048 是你的回答里提到很多的一个年份,请问那一年是很特殊的一年吗? KFK:是的。不仅对中国,对全球都很特殊。 68. 问:近几年会有战争吗? KFK:2048 年以前不会有全球性战争。但局部战争没有停止过。 69. 问:旅行者,你们也需要睡眠吗? KFK:阳光即将离去的地方,是我旅行开始的地方。月光照射的地方,是我停留的地方。我的旅行并不限于这里。 70. 问:你还有选择其他沟通软件吗?哪些行业会消失?哪些行业会一直延续?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工业发展如何?今年下半年会发生多少影响深远的大事?主要在几月? KFK:除了这里,我没有选择其他沟通机制。有个人原因。但这是我的隐私。 71. 问:机器人会发生暴动吗? KFK:在我所处的年代并未发生机器人自主攻击人类的现象。但 LAWS 的组织一直坚持危机的存在。 72. 问:好想知道 2030 年后我们还能自由的到其他国家旅行么出国留学会受影响么拜托回我 KFK:2030 年以后可以。但是 2048 年以后旅行和留学将会没有意义。 73. 问:2060 什么稀缺? KFK:按照现在的物质衡量,2060 年所有物质都是稀缺的。 74. 问:那个时候网络的墙还存在吗? KFK:WIFI 卫星全球普及后,墙就不存在了。在我少年的记忆里就没有墙。 75. 问:那么到你的那个时代还会有专门的老师来教育孩子吗?还有学校的存在吗? KFK:存在。 75. 问:你会爱上 2019 的人吗 ? KFK:我的太太就是 2019 年出生的。 77. 问:1. 日本福岛核辐射这些年带来了什么影响?2. 做过近视眼手术的人 2060 年还好吗? KFK:1. 日本会有更大的地震,不得不迁都。 2. 30 年代智能眼镜植入眼球,改变了生活。 78. 问:我想问豆瓣还存在吗? KFK:2060 年不在了。但数据还在。 79. 问:你是台湾人吗 用繁体字 KFK:我不是。 80. 问:请问中国什么时候可能同性恋合法化? KFK:全球战争的同一年。 ****** 82. 问: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KFK:50 年代以后人们发现精神只是一个器具,容易受到各个律的影响。这是一大发现。 83. 问:在那时候居住生活环境好吗?还是不是第一大国? KFK:是战前最后一个帝国。是战争的决定因素。将成为东方的另外一股势力。 84. 问:告诉我现在的行情适合炒股吗? KFK:在我的青年时代,全球股市在一个小时里全部失去意义。 85. 问:楼主,你们******* KFK:我出生在上海。 86. 问:2060 社会学这门学科在中国发展真怎么样? KFK:社会学失去了意义。 87. 问:未来哪个行业发展更好,大家还喝奶茶吗?火锅你们还吃吗?明星还受追捧吗?哪个城市发展最好? KFK:有些奶茶是奢侈品。火锅 2048 年之前经常吃。 88. 问:请问,马航 Mh270 最后有找到吗? KFK:会在不久的将来由第三方国家解密。 89. 问:你是台湾人吗?为什么打繁体字呢 KFK:我出生在上海。 90. 问:?一边说 2019 年是自己出生前一年 一边说自己出生的时候房子不是贵重物品 也就是明年房子就便宜了? KFK:我不太关心房子,只能说一个印象,总之到了 20 年代,房子就开始不值钱。 91. 问:最流行的全息游戏叫什么?是什么类型的? KFK:简称 OS,怀旧主题。 92. 问:未来还在用智能手机吗?不然你是从哪找了一个智能手机啊?还有,为啥要用繁体字啊? KFK:时间旅行的交流机制很难跟过去的你解释。繁体只是一个语言的勾选。 93. 问:第三次世界大战打了吗? KFK:打过了。 *********** 95. 问:以后还有婚姻制度吗?可以娶几个老婆吗? KFK:中东地区仍然延续这一实行。 96. 问:请问,你说相对 2019 年的人提出善意的提醒,但是我看完帖子,也没有看到提醒我们什么了,只是说 2…. KFK: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会留到 2019 年 12 月 31 日最后一天离去,与你们一同见证这些即将发生的事。 97. 问:2020-2030 年会过的很艰苦吗? KFK:有的国家是。 98. 问:现在学小语种还有意义吗? KFK:希腊文或者希伯来文比较有意义。 99. 问:请问 tfboys 解散了么? KFK:无不散的宴席。 100. 问:给我们一些忠告 KFK:如果能在 2019 年就学会把专注力从物质转入精神信仰,到了 2048 年 – 2060 年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 101. 问:你的穿越已经改变了未来,所以我们拥有的不是同一个未来,对吗? KFK:我形态和你理解的穿越并不一样,所以我不会改变未来。并且不会有人真的相信我,但我会在这里提醒我想提醒的那个人,直到几十年后对她造成影响。 102. 问:你是来传教的吗? KFK:不是。 103. 问:全称叫什么?哪个公司生产的?EA 还在吗?暴雪发展如何?难道程序员不知道 OS 代表 ope ati g system 吗?是哪个 PM 通过的这个名字?PM 在那个时候还需要考证上岗吗? KFK:中国的巨头游戏公司开发的。EA 暴雪都转型作交互游戏。 104. 问:你的穿越也是平行宇宙那一理论的吗?如果你说不会造成改变未来,未来有平行宇宙吗? KFK:并没有平行宇宙。只有时间观察者。 105. 问:楼主,很高兴能喝您相遇在豆瓣。我相信从看见这个帖子就相信这是不平凡的一天,很荣幸能喝您一起见证不平凡的 2019 年的下半年。有几个问题,想和您一起探讨。1. 2060 年物质匮乏,犬儒主义是否大行其道。2. 2060 年人类更注重内在的探索和人和宇宙的关系,这和很多宗教的内在哲学不约而同,这是否意味着宗教的创建者也很有可能是时间的旅行者?3. 2060 年人类已经可以太空探索,那么是否有发展太空资源以解决人类物资匮乏的局面,做一个宇宙资源的掠夺者的发展方向? KFK:2060 年的人们变得充满敬畏,对眼所不见的世界有更多探索,物质在近一千以年来最被轻视。 *********** 107. 问:从 5G 到 7 用了 29 年? KFK:是的,在后的比在前的复杂。 108. 问:猫狗宠物和其他动物你们那个年代还存在吗? KFK:继续存在。但动物和人的关系有质的改变。 109. 问:游戏开源吗?拿什么编程语言写的?你们上学时候考的语言叫什么?是哪个公司开发的?交互游戏他们。。。 KFK:交互游戏是以打印技术、眼睛科学、机器人定制为三大根基。 110. 问:2060 年,流行什么科学理论?现在 2019 年大行其道的量子力学,在 2060 年还属于科学吗?还是已经被推翻了? KFK:观察者问题在 2049 年解决了。时间存在的意义被解决了。 111. 问:最近一次大事发生在几月? KFK:八月。 112. 问:动物和人质的改变,您能具体说说么?是动物得到更好的保护了吗?关于宠物保护法有了吗?无端杀害猫狗宠物等行为算是违法了吗 KFK:动物与人和平相处。动物之间也是如此。 113. 问:想问下WW何时回      归 KFK:2022 年 – 2023 年会有一次事件。 114. 问:牛顿语言 2060 年是世界末日,你来自 2060 年,是否 2060 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以时间旅行者的身份穿越回来 2019 年? KFK:我的理解并不叫末日,而是进入另一个阶段。 115. 问:1.bts 火到哪一年 2. 未来加拿大和我国关系如何,想去留学 3 自动驾驶大概哪一年普及呢?是不是不用考驾照了 4. 你们那个年代有什么新词或时髦的网络用词吗?感谢楼主解答 KFK:2、两个不同阵营。 3、自动驾驶在中国最终并不是成功的实验。 116. 问:楼主楼主你好 欢迎来到 2019!我想问问在你的年代心理学作为一门学科是否流行?就业怎么样呀? KFK:2060 年没有心理学,因为他不解决心里问题。 117. 问: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KFK:我出生在中国上海。2048 年以后移居澳洲。 118. 问:冷冻尸体然后复活是否成真?? KFK:没有听过。 119. 问:俄罗斯呢? KFK:表面中立。 ****** 121. 问:你宜居之前的上海怎么样了,一如既往全国积极中心吗? KFK:一直是中国最好的城市。 122. 问:如何证明你不是恶作剧,还有最近四川地区地震频繁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KFK:下半年地震会很频繁。 123. 问:楼主,请问纸质书是否彻底消失了,如果消失了是在什么年代呢? KFK:纸质书没有彻底消失,但不再普及,是作为收藏品和拍卖品。 124. 问:楼主从 2019 年离开以后,你留下的一切痕迹,包括这个帖子,会不会消失呢? KFK:讯息不会消失。但 “我” 会消失。 125. 问:请问在 20-30 年代转行就业适宜且能拿到最大红利的行业是? KFK:20 年代中后期从事生机农业。我印象中从事生机农业生产者的亲戚都很富有。 126. 问:可以不去上班在家工作吗,只需要眼球进行植入可以实现很多工作对吗,不需要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 KFK:在家办公在 20 年代就有很多行业都实现了。 127. 问:上海在二十年代还安全吗? KFK:2048 年以前都算安全。 128. 问:从 2060 年回望过去,是什么样的体验,是会觉得像民国一样,还是觉得像原始人一样遥远? KFK:你们在 2019 年开心的事,在将来都不会再开心。 你们在 2019 年烦恼的事,在将来都不会再烦恼。 你们在 2019 年认为的事,在将来都不这么认为。 129. 问:为啥WW问题就闭口不谈? KFK:我回答过了。我不会重复回答问题。 130. 问:中国女排东京奥运会夺冠了吗? KFK:没有。东京奥运会会有事故会发生。 ******* 132. 问:在 2060 年,地球还受到光明会的控制吗?光明会漏出他的真面目了吗?他们的高层是外星人吗? KFK:我生活的年代没有听说过光明会控制地球这件事。 133. 问:日本还存在吗? KFK:存在,但失去一半。 134.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中国的虎年。 135. 问:楼主你好,我想请问一下 2048 年之后全球范围内的宗教是什么状态? KFK:归一。 136. 问:楼主,问你几个问题 1、2032 夏季奥运会是哪个国家举办?2、WW的下一届导人是谁?3、今年下半年,中国最火的电影是哪部? KFK:1、雅加达 2、如果你是问 2020 年,和上一届同一个人。 137. 问:你们探寻了人死以后的奥秘吗? kFK:是的。 138. 问:在你们那个年代有发现造物主的存在吗? KFK:是的。 139. 问:你试试能不能看懂以下内容 ka bu do g pi yi ba, da pia zi KFK:我可以看懂。 140. 问:战争都是因何而起的呢? KFK:宗教与文明的冲突。 141. 问:那请问心理学是转向何处?研究脑科学吗?还是意识? KFK:比心理层面更深的灵学。 142. 问:请问一下您现在是以数据的形态存在吗? KFK: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的。 143. 问:你那时候的人平均寿命多少? KFK:因为把全球战争、大地震因素纳入,比现在要低很多。 144. 问:楼主我看到有人说在未来三十年亚洲除了日本和台湾其他城市都会在一夜中消失,非洲也全部消失,地球上只剩下白种人来维持地球新秩序,所以听你这么说中国在未来还是会存在? KFK:存在。 145. 问:楼主可能休息去了,都不回,没想到类似数据存在的楼主还要休息 KFK:对于暴戾之气的发问,我会如同格子一样飞离。 146. 问:楼主是台湾人嘛 大陆一般会叫智能 KFK: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会撒谎。 147. 问:请问对精神层面的提升具体是指什么? KFK:俗称灵界。 148. 问:洪水爆发发生在未来的哪一年? KFK:未来不会有洪水。但会有热浪与极端高温的热炼。 149. 问:认真的问正在纠结北京上海海事新西兰未来哪个城市好一点! KFK:新西兰会有强地震。上海好一点。 150. 问:请问阿茨海默症有解了吗?什么时候被攻克? KFK:战争之后。记忆并不会遗忘,只是被封存了。 ***** 152. 问:你可知道你在发表这些言论会直接影响到一些看帖子的人的前途和命运。举头三尺有神明,造口业是会有报应的,你猜你这个帖子给你积攒了多少口业?放心吧,全部都会记在你名下,一个一个报应给你。 KFK:你的理论来自佛教。在 2049 年人们会发现那些都是智慧的谎言。 ********* 154. 问:我妹妹今年刚刚出生。请从你的角度来对她们这一代人提出一些成长有益的忠告。 KFK:保持善良,在未来,人的内在品质会决定命运。 155. 问:或者你喜欢作家卡夫卡么? KFK:在 50 年代,我们对 3412 星球的认识超过这个作家本身。 ************ 157. 问:你长得和我们一样吗? KFK:一样。 158.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焚烧。 159. 问:lz 能讲讲时空穿梭的原理吗? KFK:在物质范围里无法领会,并不是肉身的穿梭。 是讯息、意识、 ehma、spi it 的传输。 1 60. 问:楼主上海全部垃圾分类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有异议全民自发参与? KFK:我出生的时候就有垃圾分类。 161. 问:我有一个问题,你目前状态需要睡觉进食吗?还是可以 24h 在线的那种状态? KFK:我跟随两个星体的阴影行动。 162. 问:那请问楼主,全世界哪些地方适合定居呢?北欧挪威丹麦芬兰瑞典那一块合适吗?谢谢! KFK:欧洲将是战争发源地。 163. 问:想问一下如果按你说的有造物主的话如何认识命运呢? 命运是否真的是一定的?个人的努力到底起多大。。。 KFK:命运是过去的用词。我们叫定命。个人命运之手如浮沉漂浮。定命则是确定的结果。有定命,个人的努力可以加快定命的完成,也可以延迟。这就是时间的意义。 164. 问:你想提醒的她在穷游小组里吗? KFK:同时存在于我关注的两个地方。 165. 问:你的名字 KFK 是你全名的缩写吗? KFK:不是。30 年代以后,中国四个字的名字开始盛行。 166. 问:那再请问一下,全世界还有哪些地方适合生存吗?西澳如何?我没什么大梦想,只想尽自己所能让家人。。。 KFK:西澳相对稳定。 167. 问:假如我现在杀了你的父母,你还会在明年出生吗?纯粹是一个哲学问题。。。 KFK:你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168. 问:智慧的谎言,以及之前提到的万有归一,精神 > 物质。这是很本源的生命状态,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从目前社会环境和精神环境来看,很难在 2060 年实现,除非有精神层面的大变革。有些好奇,战争会怎么带来精神的变革? KFK:极端环境使人谦卑。 169. 问:战争的形式还是短兵相接炮火纷争吗?还是说更倾向于数据模拟那一类? KFK:尸首成堆,血流成河。 170. 问:也想问,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们认定的文学,绘画,雕塑,电影,游戏。这些以物质形式或符号形式,交互系统形式存在的艺术形式,在你所来自的年代,成为了与内在发展所关联的 “桥” 或者“通道”? KFK:他们可以成为影子的影子。 171. 问:那么内心的善良,勇气,爱,美。他们是否可以被归纳进 “影子”? KFK:不是。越不可见,越趋向于实体。如良善的品格、柔软的内心。 172. 问:有读心术吗? KFK:2060 以后,人心赤露,无需解读。 173. 问:你现在用什么发豆瓣的?手机的话什么款? KFK:30 年代手机会成为历史。 174. 问:你怎么用繁体字是从台湾来的吗。。。。。。 KFK:我和台湾没有关系。2020 至 2048 年间我生活在上海、其次是昆山、湖州、宁波。 2048 年至 2060 年我生活在澳洲。 使用繁体字,只是一个旅行的选项,这样可以避免信息引起注意,被迫离开这里。 175. 问:手机成为历史?那楼主你们在未来替代手机功能的是什么呢? KFK:最早称之为物联,后来是芯片植入。 176. 问:楼主你是文科生吧? KFK:30 年代不再分文理。 177. 问:我嫁给WYFFF了吗? KFK:这个mx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存在过。上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热点新闻。 178. 问:woc 你是不是轮子,一边神神叨叨,一边说宗教文明冲突,一边有说佛教是智慧的谎言,忘不了轮子的自焚? KFK:不是,你说的是邪教。 179. 问:那你为什么会有台湾人的口癖啊? KFK:未来人东亚文化上有高度融合,可能你们不习惯,但你们的后辈如果在大城市生活,都会这样讲话。 180. 问:轮子你都知道?现在的小孩都没几个知道了? KFK:会一直存在到 2048 年。 181. 问:不错,我也想问,从未来回看对当下的年轻人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KFK:保持善良的品质,和敬畏之心。 182. 问:1 请问你是通过科技时空旅行还是神秘学方法 2 造物主是被人类发现的还是自动现身的,TA 会与人类沟通吗? KFK:1, 二者都有。 2, 我还不能说。 182. 问:面对我们对你的质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KFK:没有。 184. 问:楼主,你说你想提醒一个人,还说得那么玄乎,是不是想吸引一些人私信你,然后骗他们做不好的事?这样的骗局我见过不少,可能冒犯到你,但我觉得我还是提醒一下别人比较好。 KFK:我只是这里留下痕迹。 185. 问:你现在的数据形态是全知全能的吗,知道网络连接的每件事? KFK:没有人可以全知全能。我们只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感知的领域。人在物质束缚之下,无法领会。人脱离束缚,就会明白一切。 186.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和礼貌无关。我只会带可以回答的问题。 187. 问:2060 年还有新浪微博吗? KFK:没有。 188. 问:日本迁哪里去了 KFK:迁都冈山 189. 问:楼主,我是今年高考完的,明天就要出成绩了,我现在处于一种看不清未来,很迷茫的状态,就是很丧,感觉生活都没有希望了。 KFK:好好生活。生在 20 世纪初,会面临最特别的人生。时间并非没有意义。 190. 问:欧洲发展怎么样了? KFK:因为中东宗教渗入,整体显得软弱无力,直到一个强盛的人出现。战乱因他而起,也到他为止。世界因此震动,一切改变。 191. 问:来自未来的你能够看透我们的心嘛? KFK:可以。包括你吗的焦虑、忧伤、空洞、烦躁、愤怒、怀疑、无知、悖逆、无奈、无助、惊恐。 ****** 193. 问:您说欧洲会有危险,请问 2020-21 年适合去英国留学吗?或者去日本留学会有危险吗? KFK:20 年代的欧洲,特别是英国,相对安全。 194. 问:wow 那你怎么看我,好奇哎 虽然感觉这条不会被回复 KFK:自卑的另一面,是对未知事物的不确定。这个性格特质是美好的。 195. 问:楼主我想问 1. 人口 80 亿减到 53 亿主要是因为疾病还是战争啊 2. 你所身处的时代还有会计这个职业吗? KFK:1、都有。2、不再叫会计。 196. 问:既然不想回答中医怎么样了,请问你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 KFK:容易被骗。 197. 问:又说南方边境会出事,又说云南贵州宜居 到底什么意思? KFK:时间点不同。 198. 问:有个说法是哆啦A梦的作者事实上是未来人,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创造了哆啦 A 梦这个形象作为自己的缩影,其中的刀具都会在未来逐步实现,而大熊等人则是几十年前人们的缩影,这是否真实? KFK:不是。 199. 问:时光旅行这么久,最喜欢哪个年代?? KFK:就是 2019 年。这是美好的一年。 200. 问:法国的未来怎么样? KFK:软弱。 ****** 203. 问:哪个国家的 gdp 是第一呀? KFK:2048 年之前的几年名义上是中国和美国相互交替。 204. 问:我的问题涉及到你的规则了吗?为啥不回答我 1. 请问在你们那个年代人类有尝试把所有人都专为意识形态存在在一个数据库里实现永生吗?2. 请问宗教最后归一是否与科学有关? KFK:和你问的都无关。 205. 问:请问那个时候是不是世界全民博士水平了呀? KFK:博士在 30 年代的中国不再让人尊敬。 206. 问:准备去意大利留学,这个国家未来安全吗?从 19 年开始的五六年 KFK:相对安全,但仍会有事故发生。 207. 问:也就是说,冷战一直到 2048 年,然后同年发生世界大战,这次战役改变了全世界物质与精神上的很多东西,是这样吗?请问战争持续了多久? KFK:三年多。 208. 问:最近气候反常吗?以后的极端气候有多极端?目前的科技能客服吗?受影响最大的是人类生活的哪方面? KFK:无法克服。影响最大是人与人失去彼此信任和安全感。 209. 问:你的名字是卡夫卡的缩写嘛?如果是的话,我可能明白你的实验了 KFK:不是。 210. 问:你好,我有一位很喜欢的偶像。但他现在被很多人讨厌,我虽然并不是很相信你是真的时空旅行者(抱歉),但是看完了你的回复,认为你是一个相对理智的人。所以,可以拜托你回答一些我的这个问题么?在 2019 年下半年开始,一个名叫蔡徐坤的中国偶像,他会被更多人接受么?或者人们的思想可以不要那么偏颇么?谢谢。 KFK:我不记得这个人。 211. 问:八字术算跟你说的定命是同一个范畴吗? KFK:不是。 212. 问:量子力学在将来有被解释吗? KFK:有。观察者问题解决。 213. 问:这是一个特别的时代吗? KFK:是的。 214. 问:楼主不回答我问题就刷屏喽,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还有一个多月 2019 的八月份就要来了,就是你在楼里说的第一次事件发生的时间,中国南部边境靠近尼泊尔的地方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不是说要一起见证吗?为什么不说清楚? KFK:到时间自然就知道。不必追问。 215. 问:未来的中国影视行业以及电影电视剧的质量是什么情况? KFK:质量不好。 216. 问:您好,请问同性婚姻在中国合法了吗?人们对于人权是怎么看待的? KFK:我所穿越的这一年就局部地区以及合法。 217. 问:中国影视有进步吗? 会更开放吗? KFK:不会。 219. 问:楼主,想请教一下,那个时候的大学教育,还会有思想教育这个模块吗?辅导员是不是一个会存在的行业?又是在大学教育中祈祷什么作用呢? KFK:2019-2030 辅导员显得尤为重要。 220. 问:日本人祖先是徐福吗?徐福最后带着一船童男童女到底去了哪? KFK:不是。 221. 问:那徐福带着一船人去了哪?他们最后在哪生活了? KFK:不知道。 222. 问:语言通过什么方式变得无障碍的? KFK:物联同步感知。 223. 问:你可以回答一些你那边比特币多少钱一枚? KFK:不再存在。 224. 问:请问,如果可以给 2019 的中青年三个最重要的建议,是什么呢? KFK:停下现在如同驴子转磨的生活模式,停下来思考一下,思想自己倒人生走一遭的目的。 225. 问:巴西未来会怎么样? KFK:混乱。 226. 问:不管怎么样都感谢你,我总是相信人的信念是有力量的,顺便问一句西班牙的情况好吗(因为想去读书)? KFK:和整个欧洲同命运。 227. 问:1. 生活在两大文明之中人,即使是隔着海峡的同一种族对未来的预测在 2019 年亦是相反的,例如 20 年代某场东亚战争的胜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描述经过?2. 若希望拯救自己和自己的同胞,重新思考所处文明的意义,请问有何建议? 3. 应如何称呼你?但愿有缘相遇,感谢。 KFK:局部战争以和平协议收场。 228. 问:请问可以说一下量子力学推翻物理的一些相关内容吗?很感兴趣 KFK:观察者即创造者。 229. 问:[该条回应已被删除] KFK:没有意义。 230. 问:请问未来的婚姻两性关系会变成咋样呢? KFK:中国整体不变,相对保守。 231. 问:楼主看过《猫和老鼠》吗? KFK:我的童年没有。但看过《小猪佩奇》。 232. 问: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一家人未来安安稳稳生活下去的建议,不管是真的是假都谢谢了 KFK:地面将没有不被震动之处。 233. 问:请问蔡英文什么时候去世? KFK:2039 234. 问: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了吗? KFK:在台湾省 2019 年已经合法化。 235. 问:可你刚刚不是说使用繁体是因为习惯了吗? KFK:30 年代中国出现回归繁体字的国学文化运动。 236. 问:你为什么对每个时间点都记得这么清楚? KFK:有的是我经历过的,有的是交流机制里可以查阅的。 237. 问:我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没有回我哎,那可以告诉我您怎么看我吗? KFK:不甘平凡的平凡人。 238. 问:楼主,什么时候男女平权? KFK:战争前从来没有达到。 239. 问:中国的艺术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KFK:只是工具。 240. 问:楼主辛苦了,重庆和成都在 2030 年前适合生存吗?公益慈善行业在你的年代还存在吗? KFK:没有很适合。2048 年以前存在。 241. 问:律师、会计、公务员、教师、医生等这些在 2019 年最常见的职业,在你的年代会继续存在吗? KFK:2048-2060 年,教师和医生继续存在。 242. 问:那你移民澳洲原因是???? KFK:家人与安全。 243. 问:在你的年代会出现一些 2019 还不存在的乐器吗? KFK:虚拟吉他,虚拟萨克斯,等等。它们不需要随身携带。 244. 问:蟑螂被灭绝了吗? KFK:一直存在。 245. 问:真的很想知道中加关系是哪年开始紧张的,再问一次了? KFK:2019 年。 246. 问:你记得黄子韬吗?他在未来火吗? KFK:他婚姻不好。 247. 问:以后公务员还跟现在一样稳定吗? KFK:2048 年以后不再有公务员。 2 48. 问:张艺兴,还记得他吗? KFK:演配角的老演员。 249. 问:你想影响谁呢?你想让谁看到那个贴,既然你说你是 2020 年出生,那么你是要然给你父母看到这个帖子嘛?你父母年轻的时候喜欢玩豆瓣?而且是这个组?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会置顶你是他们的孩子呢? KFK:她刚刚怀孕。 250. 问:红色十年会再度发生吗? KFK:不会。但会有管制。 251. 问:楼主我问了好多遍了,有没有哪一种宗教更有 “先进” 性,更靠近 2048 后的认知?楼主有宗教信仰。。。 KFK:之后宗教不再存在,认知转到超越宗教之上的人位。 252. 问: 这个世界会好吗? 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样才能在未来立足?公务员、学校和企业哪一种会得到更好的发展? KFK:不会。会。遵从内心。 253. 问:我快想不出问题了,但是我不放弃!我想知道未来金钱的意义还是很大吗?拜金主义是否更加严重?贫富差距是否会越来越大? KFK:一个小时内,全球金融系统奔溃后,人们将不再拜金。转向对内里文明的追求。 254. 问:你怎么说张艺兴黄子韬蔡徐坤不说 u i e???? 九个人分别都说说 KFK:我不记得这个组合。 255. 问:楼主你要火了知道吗,会有人发现你了 KFK:我会在此之前离开。 256. 问:楼主怎么看我啊,我也好好奇。回复一下呗 KFK:外表的嬉笑只是遮掩。 257. 问:我这辈子能嫁出去吗? KFK:两次。 258. 问: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金融系统,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崩溃? KFK:崩溃前,当时的人也不信,说了与你一模一样的话。 KFK:不再回答个人问题。 259. 问:推背图预测与未来吻合吗? KFK:被打乱,只有局部吻合。 260. 问:中国人和每个人的造物主是同一个吗? KFK:基因出自同一个源头。 261. 问:楼主,真诚地请教您,这也是我最最关心的问题,从你的视角看,在这个时代修行,能否让人在面对未来的时候,不那么措手不及?能否提升灵魂的深度? KFK:修行的根据错了,所以没有用处。 262. 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KFK:随时可能。 263. 问:只有一个问题。如果结婚率会降低,未来世界里,独居至老的形式,以及社会对养老问题的处理,是否也有了更多的答案?独居的人还能快乐而丰富吗? KFK:大量老人自费中心,老人即股东。不再回答任何明星、偶像问题。 264. 问:既然你不能改变现代人的微观命运,不能改变社会发展的历史规律,那你所说的善意提醒有何意义?你所谓的穿越回来又希望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感觉你在逃避问题、危言耸听呀,你觉得呢? KFK:我只陈述事实。 265. 问:中国什么时候安乐死可以合法? KFK:一直没有。 266. 问:为什么?求详解 KFK:生命腐烂之后,再修仍是腐烂。最好的办法是埋葬,赋予新的生命结合,修是错误的办法。 267. 问:你们还读诗吗?未来女性自杀率是否有下降? KFK:读另外一种诗。自杀率没有下降。 268. 问:楼主楼主,你说的来自2062和2075 的两位,是2ch上id2062的,和推特上id YJ 这两位吗??迁都冈山了,2062 的那位还预言了好机场地震, KFK:他们是合法进入的。他们的大部分回答属实,但个别回答是不真实的,是善意的谎言。 269. 问:请问楼主出生在上海哪个区?以后也会有学区房吗? KFK:静安。 270. 问:楼主,别人说 2031 年人你那个与私人通话,是真的吗? KFK:不真。 271. 问:为什么现在出名的未来人基本都来自日本?是欧美国家不掌握穿越时空的技术吗? KFK:距离入口比较近。 272. 问:你对既视感怎么看?在我的记忆中我好想看过这个帖子了 KFK:那只是瞬间意识到观察者的存在。 273. 问:楼主想问依稀所以是量子力学改变了世界吗? KFK:后来不再叫量子力学。 274. 问:1. 改变基因编码打造更完美的人类实现了吗?2. 阶级如何改变?意识形态能变成硬通货?3. 欧洲的问题主要存在于哪里?西欧、北欧还是南欧东欧? KFK:西欧。 275. 问:我想问,豆瓣最后是为啥停止的。是缺钱还是其他原因不让开豆瓣公司了? KFK:一次错误的决策过于文艺。 276. 问:人类那个时候还是用塑料袋吗?地球上纸杯覆盖率是多少? KFK:用可以自动溶解的袋子。植被覆盖率胜不过因为过于干燥导致的天然大火。 277. 问:哈哈哈哈哈楼主,我也是沈阳银,你在哪个区?能不能见面聊,我请你喝酒 KFK:我的入口不在沈阳,说是沈阳的那是谎言。并且你也不能见到我。 278. 问:lz 请问您知道这个帖子何时会被 404 吗,我准备举报一下,以举报结果和您的回答比对作为一次 test 喔 KFK:正合我意。 279. 问:楼主,那你的 IP 地址是在哪里?是虚拟的吗?那为什么有 2 个豆友说你 IP 在东北,你的意识来东北溜达一圈了? KFK:不会有这个地址出现。一个在撒谎,一个在传播谣言。 280. 问:联合国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KFK:逐渐失去意义。因为不能联合。 281. 问:俄罗斯在世界大战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KFK:表面中立,背后推动。 282. 问:哎,楼主,我问你个清流问题。请问 ho gloume g hou sishihui limia xuebaochai de jieju shi she me. 请详细解释。 KFK:原作者本意,是婚后死于宝玉以先,原因是心灰意冷,任留小病累计成为大病。 ------------ 吃不到的大玉米 发一个文也是累,要求各种改。哪怕是已经过去的历史事实....... 好罢,改改改。 早上我吃了一个半馒头,自家做的,很是香甜。 然后揭开锅,发现我妈还蒸了两个金黄的大包谷。一打开,随着热气玉米香甜的味道和鲜润的颜色一起扑入鼻眼,真是食指大动。 但是快迟到了,得上班了。 于是我拿出一个保鲜袋准备将黄澄澄的大玉米段子带着走。 玉米才出锅,太烫了,我将它放在灶台的碗上晾着,袋子放在了餐桌上。 然后我就去擦脸收拾换鞋子戴口罩…… 然后我就走了…… 到了公司以后,我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是的。 玉米在灶台上, 袋子在餐桌上, 而我坐在办公室里。 我的只能想想而吃不到的香喷喷的!大玉米! ------------ 心神为什么要安宁 这个世界有太多纷纷攘攘。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闻充斥着耳目。 打开电视,还有各种各样的电视电影节目散发着各不一样的诱惑。 什么才是心的安宁平静呢?为什么我们的心需要安宁平静呢? 我经历过一次晕针事件。 因为智齿的问题,我需要拔除一颗尽头牙。它已经压迫到我的神经,导致我嘴角发麻,所以必须要拔除。 但是拔除这种压迫到神经的牙有一定的风险,处理不好,有可能会连带着神经纤维一起拔掉,造成永久损伤性神经缺失。 所以,延安医院和社区医院都不敢拔。这个我在之前的文里写张牙医时提到过。 但是我实在是痛到难过。就去了社区医院旁边的私家医院拔。这家医院每天顾客都很多。设备设施也很好。医生很年青。价格也很贵。 在拔牙前要先打麻醉。我看着那个长长的针,无法想象它要怎样刺在我粉红娇嫩的口腔肌肉里。真的是这么想的。给手膀子打针或者给肥厚的屁股打针感觉都能接受。但是看这长长的细细的长针要注射进口腔薄薄的一层肌肉真的接受无能。 于是,还没有开始打针,我就开始害怕了。 当针头钻进口腔,像小蚂蚁一样咬了一口时,有点凉凉的时,极度紧张下,我开始有些不太对劲。我听到耳朵里有巨大的闷响声,就是那种大锤子在砸墙壁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砸。就像一个橡皮的大捶子。我还疑惑了,我知道,做装修的砸墙肯定是大铁捶啊。我家装修时就请人弄过啊。还有各种其它杂音,总之轰隆隆嘈杂无比。 我晕乎乎地问牙医,你们隔壁现在在做装修吗?也不考虑你们在营业,这是在一下一下地用大锤子砸墙吗?这也太吵了吧? 牙医也没反应过来,还觉得我的问题有些搞笑:没有啊,我们隔壁是彩票店,再过去是理发店,安静得很,哪搞什么装修? 怎么会呢?我困惑着,但这个时候大脑完全是蒙的,压根儿没有想到我在牙科专用的椅子上坐下之前周围环境里是没有什么异响的。我妈还坐在旁边椅子上等着我。诊所里还有其他拨压的儿童,他们的父母在聊天。牙科诊所的椅子是蓝白相间的。牙医着上还戴着蓝色的一次性不织布帽子。一切都没什么异常。(原来异常的只是我!) 我突然又听到嘈杂的巨大的装修声外,又有人在门口放鞭炮的声音,噼噼啪啪炸得好响。也是那种闷响。不清脆,但很响。 我对牙医说,是不是有人在放鞭炮啊?我听到有人在你门口放鞭炮。好响啊。 牙医终于变了点脸色,他迅速说道,你是晕针了吧?你放轻松,跟着我一起做深呼吸。 然后他迅速拿起那个弄牙器具,开始往我脸上喷水,又把我衣领的前扣子打开,还非常迅速的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风扇对着我吹,并且开始用口令指导我:来,深深吸一口气,对,放松,慢慢呼出来。好。再来。慢慢吸气,对,来,慢慢呼出来……好点没有? 我照着他说的做,感觉脸上凉嗖嗖的。风吹着脸和胸口凉凉的。然后,耳朵里的异响渐次消失了。 恢复正常后,牙医说,什么装修呀。你听到的怕是你自己的心跳声吧? 是吗?我听到的是我自己心跳吗?我整个人都仍旧有点儿懵。但耳朵里已经平静了。一切如常了。 牙医摇着头:你太紧张了。我这麻醉还没有打进去呢,你就紧张得晕针了。 啊? 我傻眼了,你刚不是打了吗? 哪有?我刚滋了点儿水进去给口腔壁消消毒。你这不打麻药不行,不打麻药我不能给你拔,你受不了痛疼的。 牙医摇着头。又劝我:别害怕,就像小蚂蚁咬了一口。而且这个麻药是牙科用的,只会局部麻醉口腔,对大脑不产生影响的,你不要那么害怕。而且打过第一针以后再打你都没感觉了。 怎么办?如果不拔很痛苦,要拔就得好好面对。我说你等我平静一会儿做好准备你再打哈。 我闭眼休息了几秒,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张开嘴说,你打吧。 果然就像小蚂蚁咬了一口。而且后面感觉不到痛了。打针的动作我能感觉到,但那一块肌肉真的麻掉了。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能感觉到针头戳在上面,但不会痛了。 后来果然就把牙拔了。花了一千六百多。牙医叮嘱我每隔三天要到他那儿让他检查一下恢复情况。怕感染引发心肌炎或血液问题。并且让我到隔壁社区医院输液消毒避免发炎。 之所以说这么一段往事,我只是想起牙医说的,你听到的,怕是你自己的心跳吧? 生灵是自然界最神奇的物种。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亦或植物。 我们身体里面有五脏六腑。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辛勤工作。这有点像废话。他们不工作我们就OVER了。 可是,我想问的是,你能感觉到他们的工作吗? 你知道你的胃什么时候在蠕动吗?他是怎样蠕动的吗?当然,饿到胃痛那种除外哈。 你知道你的小肠是怎样蠕动着吸收食物,散发热量吗?你知道大肠如何蠕动着处理食物残渣吗?你知道肾如何工作过虑水液,然后将尿液排入膀胱吗?你知道肝脏如何排毒吗?你知道脾脏怎样输布水谷精微吗?你知道肺脏如何将新鲜空气与体内气体不断进行交换吗? 这一切,我们都感觉不到。我们最多能摸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的触动我们的手指。 我们只能在身体机能到达一定时机,触发了提醒以后,知道要去喝水,吃饭,上厕所。睡觉,休息。 不说大自然造物的神奇。我只是想到一个中医理论。 中医理论说,心藏神。这个神,与精气神是同一个神,正因为有精气神的神,我们才会健康,正常而规律地生活。当神燥或神乱的时候,就有可能登高而歌,当众而浴。捻衣摸床,傻哭呆笑。 许多的养生方法都倡导要安心安神。比如打坐,站桩,静思,冥想。安卧。 都倡导要用安静的心情,安静的脾性,安静的环境,安静的态度直面千奇百怪,杂乱纷呈的人生。 为什么一定要安宁?要平静?发清心,要少欲? 我又想起我晕针时的感受。我想,在那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我的神与我的身心是合而为一了。我的身心,外在的精气神,因为害怕恐慌而误入了我的神的世界。 于是,我的眼睛看到的依然是外面的环境,牙科诊所蓝色的椅子,白色的墙,等待拔牙的小学生,谈话的父母,坐在休息椅子上等我的妈妈,还有前台上摆着的放大的牙模。 我的耳朵听到的是外面世界的对话。我的嘴也能正常地交谈,和牙科医生说我的疑惑。 但我的脑子里,听到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得到的,我的神所在的世界里的巨大的轰鸣声,以及其它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而形成的混乱的噪音和杂响。 那个如橡皮大锤一般敲打的巨大沉闷的响声,正是每时每刻的心跳的声音。那些其它的不知名的各种各样的嘈杂的声响,是我的身体这架神奇的机能组织里,各种器官运行发出的机械声响。他们,同样一刻也不曾停息,孜孜不倦地努力工作。 而那奇怪的,类似鞭炮炸响的声音,也许,是肾脏在向膀胱排泄尿液?也许,是淋巴系统在和异已病毒战斗?又或者,是脾脏在输送水谷精微的声音? 我不得而知。 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们的身体里的神,他 的居住和工作的环境。 原来,是这样的嘈杂和吵闹。是这样的轰响不绝。声声振耳! 如果让我的身心呆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大约会很崩溃。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中医要倡导,我们要静心,安神。 在身体工厂里住着的神明,内在已经无比地忙碌和嘈杂,怎么可能不希望有安宁安静而平和的外在呢? 所以,打坐,站桩,冥想,静思,哪怕就安安静静坐着,闭起眼睛,这也绝对是最佳的休养方式。 决定我们人生寿命的,更多的是身体里的神。只有让他保养得宜,身体的器官,才能更长久而良好的运行。 所以,放宽心境,少思少欲,规律作息,平心静气,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其实,我们不应该去比拼财富和物质享受,更不要去比拼所谓的功成名就。 我们,最应该比拼的,是谁比谁活得更长。 这样,才能更好地参悟生命的意义。 心安处,即是吾乡。 ------------ 牵牛开花了! 还记得我的桶盖王朝么? 我在公司天台外面废弃的马桶的水箱盖上铺了一些土,然后洒了好些牵牛花的种子。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就长出来五棵小苗。 可是,最先长出来的两棵小苗竟然遭遇了不测,它们的叶子竟然被不知名的生物在晚上偷吃掉了! 想一想,嫩嫩的小叶儿,绿绿的招摇,也难怪会引起其它生物的觊觎! 有一棵是两片小叶儿被吃掉了一片,有一棵,直接是两片小叶儿都被吃光了!只留下一根绿色的光杆杆,导致我以为是新生了一个什么新的小芽芽,研究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牵牛花的叶子被吃光了! 于是这两棵被偷袭了的小苗就很悲剧了。毫无疑问地成了花盆里最弱小的两棵牵牛花。但它们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顽强地生长着!只是又矮又小,非常可怜的样子。 牵牛花长得可快了。其余三棵苗平安无事地渡过了最柔弱的时候,很快叶片就有小儿巴掌大小,长高了,叶子碧绿,欣欣向荣,大约两三个星期就开始长出藤蔓了。我给它一根垂下来的废了的网线,让它们可以顺着网线爬到旁边的三角铁梯上去。它很快就爬上去了。每天来都可以看见它攀援了新的高度。 后来梦英说那个马桶盖太薄了,土层太少,怕是会营养缺失呢。 我去二楼洗手台洗东西时,就发现有一个被同事丢在垃圾箱的泡沫箱子。 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立刻就拾了那个箱子上来,把空调底下最有营养的苔藓土装了一箱子,然后将水箱盖上的牵牛花整体移植进去了! 为啥是整体移植呢?因为水箱盖太浅了,薄薄的一层土,牵牛花强大的根系已经将它们连接成一块儿了,所以是直接就长成了水箱盖的形状,我就将这长条形的土块完整地挪进了新的泡沫箱子里,都没有伤到最大那几棵的根系! 顺便把那两棵幼年就遭遇了不幸的两棵仍旧很弱小的小苗重新种了一下,离那三棵大苗远一点儿,这样,它们也可以自己享受阳光,慢慢生长,不致于被三棵又高又茂密的大苗把阳光全部挡完了! 我还在泡沫花盆底部用树枝捅出三个小洞洞方便渗水。这样,就不会因为浇多了水或者下多了雨导致水积在箱子里的土壤底部发生烂根之类的问题了! 挪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人挪死,树挪活,土壤这么肥沃,这些花儿肯定没有问题的。 后来和同事说,同事就笑,说,你记错了吧,是树挪死,人挪活。 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就是树的挪活呢? 事实证明这个新花盆果然好。三棵大株果然没有受一点儿影响,而且长势越来越好。 两棵小苗因为被拔起来重新栽种了,叶子都黄了两片,看起来还在休养的状态。叶片颜色也不是很新鲜的绿,但也没有死掉,所以,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一定能长得很好了! 公司要搬安宁的事情已经说了两三年了。但估计最近是快了。 上周五下班前,我特意用水壶打了一大壶水给花儿们浇上。因为要放一天假,天气干,还是多浇一点。 蹲着浇水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快搬安宁了,可是这么大的花盆肯定是不方便搬过去的。唉呀,真是很可惜呢,如果我们五一前通知搬家,我可能都不能看到我亲眼种的牵牛花开花呢。 我都能想象到我们搬走以后,牵牛花在天台上生长的情形。有这么多土,它一定能长得很好,天台又是敞着的,所以,只要下雨,它都可以长得很茂盛,就像我摘它们的种子的时候,它们的父母也是长在路边上,爬在邮政公司路旁的铁栏杆上,无人打理,只是在老天的照顾下得风得雨,照样开得热闹非凡,并且在栏杆上打着旋儿盘旋生长,开过一季繁盛的花以后,留下无数的小灯笼一样的果实,等干透了,轻轻用手一碰,小灯笼就裂成很多瓣,然后在手心里掉下许多的黑丑的种子。 嗯,它的种子就叫黑丑,是一味中药。可以逐水驱肿,消炎驱虫。吃了会肚子痛那种。 我这样略有遗憾地想着,将它们盆里的水都浇透,一直浇到看见我打出来的靠近底部的小洞洞里在往外渗水。 然后今天早上一来上班,到天台上去看又爬高了好些的牵牛花,竟然惊喜地发现,它长了花蕾了! 也是那种螺旋形打着旋儿一样的花蕾,花蕾尖尖有点儿像个小蜗牛,整个花蕾长长的,已经具备了一个小喇叭的雏形。是一个青绿中带紫的小喇叭。看起来很快就要绽开了! 就在我转身回去拿了手机来拍照时,又很惊喜的发现,原来叶片底下来藏了一朵更大的花蕾,雪白的喇叭根儿,喇叭口的花冠是粉紫色的,花瓣是窝着的,也不知道是昨天已经悄悄开过了,还是没有开过的啊? 真的是满心的喜悦无以言喻。 不记得是哪位大师说过,你只管去做,就好像把种子洒在土里,只要不是被开水烫过的种子,大自然总会给你回馈,只要你洒了种子,它总是会长出来的。也许一棵,也许几棵。于是你就可以等待着想要的收获。 也许你的等待是缀满枝条的瓜果。 而我对我的牵牛的等待,是爬满梯子的藤蔓间,朵朵盛开在夏天的喇叭花。可能无法长成一道花瀑,却也有自己独特的一角风景。 ------------ 转折 我想我又一次见证历史了。 之前我写过好几次,关于公司业绩萧条面临裁员的事儿。总裁都发过好几次公告。 虽然目前还没有开始实施,但我们其实都是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从销售情况来看业绩也并没有好转。业绩好坏直接决定着公司的收益和续存,在疫情面前,几乎所有行业都很萧条,都不景气。所以裁员这件事虽然大家不提起,但其实一直如一团黑沉沉的乌云一样压在我们的头顶。 不过昨天晚上七点多我看到公司连发了两则公告。 一则公告是今年的利润分享不会取消。 利润分享也就是我们的年终奖。 但这并不算一个新消息。 我们部门上个月开了一个秘密的月会。之所以说它是秘密,因为并不是全员参加。 昆明这边只有我们经理,雯子和阿根去参加了。 当时就觉得头皮一紧,很担心会议上会说到裁员的问题,我几乎是笃定应该会提到。 会议开了一个下午。下班的时候也没有人和我们说到底开了些什么内容。但第2天下午的时候,我们经理还是和大家传达了一下。 会议上根本没有谈及大家最关心的裁员问题,反而是说到年中的利润奖会发,但是比往年会少很多,不过总归是有一点点。然后也谈到让大家继续努力学习,这样有好的机会的时候,才可以争取到更好的岗位。 听着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至少觉得头顶的乌云没有那么黑了。 彼时我是特别奇怪的。 在销售整体情况没有变,好的情况下,怎么会出现这些亮色呢? 但昨天看到公司发的公告瞬间就明白了。 除了利用分享的公告,还有一则人事调整的公告。 这次人事调整的公告,任命了负责市场业务的赵总为首席运营官。全面负责销售业务。这个其实没有太多的变动。赵总一直以来都负责这一块。 但有一项重大的调整是我们的杨总会负责到建筑业务这一模块。 这也是销售中最大的一块。也就是我们目前的审批工作中直接关系着的一块。也是我说业绩下滑严重的一块。 这让我真是非常的佩服。 在市场如此惨淡的情况下,把这烫手的洋芋接过来,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还需要极大的魄力。 但从以往杨总的风格来看,他一旦要做什么事情,接手了什么事,必然是有想法而且有决心的。 这算不算临危受命,砥砺前行呢? 我似乎于冥冥之中看到了一束光冲破乌云。 赵总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销售在他的管理之下,一直都是稳步前行。 杨总是我们的老大,跟着他这么多年也清楚,他是一个非常有担当值得信任的人。 这两位老大联合起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排。在有星有月的暗夜中,背影看起来格外高大。 有他们在前面稳稳的把舵,我们这艘公司的大船,必能冲破风雨和黑暗,驶向广阔的阳光灿烂的海面! 至少我有这样的信心。 非常佩服杨总的勇气。风险管理部其实类似于清水衙门,束缚着业务风险,非常稳定的一个部门。无论公司业绩怎样都会存在的一个部门。他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不用去趟这一趟风雨。 明明可以稳坐车辕,但狂风暴雨之中他却接过了这架马车的一根缰绳。 道路泥泞,任重道远。好男儿顶天立地,撑起半壁河山。 祝好! ------------ 不能懈怠 我看到涨了一个收藏呀。 可是为什么订阅没涨呢? 托腮望天…… 真是伤森啊…… 虽然即使涨了也不可能让我达成目标……我看了下,嗯,入V一个月,发了三十章了,我的收入涨了一块多钱…… (捂脸笑哭)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积满30块钱,让我提到200块的稿费呢? 我以为写文能给我自己加鸡腿呢。 原来加了些风。还把饭给吹凉了....... **** 最近几天我又有些惫懒了。吃完饭就坐着看小说,也没有跳舞也没有站桩。 这样下去,好不容易跳出来的好身材就又要毁掉啦! 这样可不行! 必须要精于自律,好好跳舞练习。好身材是练出来的! 加油加油! 昨天晚上我竟然做梦梦见自己轻轻松松就把腿掰到后脑勺上去了! 但实际上! 我的腿实在是太硬了! 其实这也是我的渴望。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什么时候我能掰上去呢! ------------ 又 医不叩门,道不轻传,我又又又敪犯错误了!真是可恶,管住嘴!迈好腿! ------------ 晚上别看电影 晚上睡觉关可千万别看电影。尤其是那种拍得最是煽情的电影。不然,一晚上都别想睡个好觉! 各种镜头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我做了一夜各种稀奇古怪的梦!而且都是情绪不太好的梦! 再也不睡前大动脑力和情绪了! ------------ 天台的草药自有神奇之处 我在天台上种的牵牛花竟然开了8朵,顺着藤蔓一路开上去,真是太漂亮了! 大抵是因为昨夜下雨了。所以开得格外茂盛。 天台上还有一种叶子如戈花色为红的草,我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以为它是益母草。今天发朋友 圈,同事说那是戟叶酸模,治感冒的! 我到百度上一查,再一比对我之前拍的盛花期的照片,果然是的! 还有一棵植物,长得特别大,在空调旁边,靠近楼顶侧面的南边,开的花像穗一样,淡紫色,特别香。闻着特别的清香。当时盛花期引了好多蜜蜂过来。 我曾经查过,最近又看了一些中药材书,我终于确定了,那一大株,目前因为三月那场雪已经干死掉的那棵,是荆芥穗。 这两种药,都有治疗感冒的作用。 戟叶酸模擅治风寒感冒,而荆芥擅治风热感冒,清热解毒。 天台上风向来都大,又没有其它遮挡物,所以一直以来无论天寒天热,都是风大,人很容易着凉生病。 但在天台上,又恰恰好就长了这两种植物,若偶感风寒,说不定便可以薅上一把,然后煎汤煮水服用来袪除病痛呢! 大自然真的太神奇了! 怪不得说有蛇活动的地方必有治蛇咬的草药。 这种有大风的天台便会长上能防风害治感冒的药呢! 荆芥穗还可以用来煮鱼去腥味,对了,还能逗猫喜欢,可以用来做猫猫玩具呢。因为那股和薄荷一样也很清香的辛香的味道。非常的好闻啊。 17K不能发图,我把文字搬到微博上去啦,大家可以到微博里去看,看我种在开台上的开了8朵花的牵牛花啊。就是那个从桶盖王朝搬家过来的花儿。 戟叶酸模和荆芥我也都发了图片了! 我的微博名称是,水芝乐,欢迎大家来看呀! 还有我的喜马拉雅,九久的温馨时空,也一直有连续播音节目哦。不过,最近一直播的都是中医类的。但也有其它PPT配音和趣配音,很好玩的呀。来听一听我的声音,我不止会写文章,我还有一把好声音嘿嘿嘿。 以下为摘录的两个药的药效: 【药 名】:戟叶酸模 【拼 音】:JIYESUANMO 【来 源】:为双子叶植物药蓼科植物戟叶酸模的全草。 【功 效】:发汗解表,宣肺止咳,利水消肿。 【主 治】:治风寒表实证,恶寒发热、头身悉痛、鼻塞、无汗、脉浮紧者。用治风寒外束,肺气壅遏所致咳嗽咳痰,胸闷喘息。用于水肿而兼有表症者。 【性味归经】:酸、涩、微辛,温。入膀胱、肺二经。 【用法用量】:内服:煎汤,6一12克。 【别 名】:土麻黄、浆草(云南) 【动植物资源分布】:分布于四川西南部、云南、西藏。 ********** 药名:荆芥 归经 归肺;肝经 性味 味辛;微苦;性微湿 注意 表虚自汗、阴虚头痛忌服。 1.《药性论》:荆芥久服动渴疾。 2.《苇航纪谈》:凡服荆芥风药,忌食鱼。 3.《纲目》反驴肉、无鳞鱼。 4.《本草经疏》:病人表虚有汗者忌之;血虚寒热而不因于风湿风寒者勿用;阴虚火炎面赤,因而头痛者,慎匆误入。 功能主治 祛风;解表;透疹;止血。主感冒发热;头痛;目痒;咳嗽;咽喉肿痛;麻疹;痈肿;疮疥;衄血;吐血;便血;崩漏;产后血晕 用法用量 内服:煎汤,3-10g;或临丸、散。外用:适量,煎水熏洗;捣敷;或研末调散。 各家论述 1.《本经》:主寒热,鼠疫,瘰疬生疮,破结聚气,下瘀血,除湿痹。 2.《药性论》:治恶风贼风,口面喎邪,遍身顽痹,心虚忘事,益力添精。主辟邪毒气,除劳,治丁肿;取一握切,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冷分二服,主通利血脉,传送五脏不足气,能发汗,除冷风;又捣末和醋封毒肿。 3. 孟诜:产后中风身强直,研末酒服。 4.《食疗本草》:助脾胃。 5.《食性本草》:主血劳风气壅满,背脊疼痛,虚汗,理丈夫脚气,筋骨烦痛及阴阳毒,伤寒头痛,头旋目眩,手足筋急。 6.《日华子本草》:利五脏,消食下气,醒酒。作菜生熟食并煎茶,治头风并汗出;豉汁煎治暴伤寒。 7.《本草图经》:治头风,虚劳,疮疥,妇人血风。 8.《滇南本草》:治跌打损伤,并敷毒疮。治吐血。荆芥穗,上清头目诸风,止头痛,明目,解肺、肝、咽喉热痛,消肿,除诸毒,发散疮痈。治便血,止女子暴崩,消风热,通肺气鼻窍塞闭。 9.《纲目》:散风热,清头目,利咽喉,消疮肿。治项强,目中黑花,及生疮,阴TUI,吐血,衄血,下血,血痢,崩中,痔漏。 摘录 《中华本草》 ------------ 做一个 做一个干净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装傻的人,一个洒脱的人,一个有兴趣,有爱好,有自我生活的人。 一个在安全的情况下,能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 一个不为纷争与烦扰所困的人。 一个有宁静灵魂的人。 一个有美好心愿的人。 一个独自安静的人。 一个好人。 一个人。 一个, 人。 ------------ 好神奇的世界 小伶说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里,肖战是她的同学。然后,我也在她的梦里出现了,我也是她的同学,中午的时候,我还请她去帮我买一个小锅米线。附近的一家店关门了,她跑了好远才买到了,但是又把汤洒了,还打电话来给我道歉,问我还要不要。后面还梦见去九乡一样的一个大溶洞里玩,当然,肖战旁边肯定是围着很多人的。 所以她说这是个美梦。因为梦见了她喜欢的明星。 我也觉得特别神奇。 因为前天还是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我走路回家,经过小麻咀铁道口,那个铁道口旁边有几个小店铺,其中一家叫“贵州羊肉米线”,我很久以前在他家吃过,味道还不错,生意也还挺好。我昨天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爸爸带着上小学的孩子在那儿吃米线。小小的矮桌上,摆着大大的海碗,想必这个爸爸要的是大碗米线,白花花的米线里漂着肉沫和辣椒,酱色的汤围绕着,绿绿的香菜漂浮,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因为我们不是昆明本地人,对米线并不是特别热爱。而且以前听说米线里会加吊白块,也有点儿害怕。另外我觉着吃米线好像不饱肚。还不如饵块经饱呢。所以我们家真的应该有快一年多没有吃过米线了! 以前去图书馆还书还会就近去那个东华小锅米线吃一碗,但如今疫情,也不敢随便在外面吃,所以去图书馆甚至都不太敢就近逗留,更别提吃东西了。 当时我就在想,好久好久都没有吃米线了。什么时候要叫上家里人好好吃一次米线啊! 然后,今天早上,这么神奇,我就听到小伶说昨天晚上梦里面帮我买米线吃! 真的太有趣了! 所以,人类的灵魂,其实哪怕相隔千万里,也是能沟通的吧? 记得之前看到一个微博上的心理学方面的老师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单方面的想念和牵挂。。因为物理学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粒子,在不知道的另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个相同的粒子与它相连。做着同样的事情。 所以,当你想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冥冥之中是会有感觉的。你的思想从来就不是单独的。总会得到回应。 那几天我刚好做梦,梦见了一个小学的男同学,梦到他在军营里,我们去找他玩。他很诚恳地请我帮他给他底下的小兵们介绍对象。在梦里面我还真的特别认真的绞尽脑汁地想着,我的同事里有哪些合适的女孩子是可以介绍给那些小兵哥哥的呢?我一个一个掰指头想,排查得可认真了。 但其实大家都忙,我很少和这个同学联系。毕竟男女有别么,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琐事。并且相隔千里万里。自然是无事不联络。 白天想起这个梦,又看到这段话,我就在想,我梦到他了,他会有感觉吗? 然后,在晚上的时候,也许是当天,也许是第二天,反正就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这个男同学突然发了一条北京院校2022年高考扩招的消息给我。 我打开看了下,然后回复他,我们家明年才高考呢。 男同学回复我,哦, 记错了,还以为是今年呢。 我与他聊天,然后就笑眯眯地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很奇妙啊. ------------ 走失的马犬 昨天晚上因为出库我加班到太阳下山时才出办公室。天色还很亮堂。我在三楼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汪汪的犬吠得厉害。公司养了一只大白狗,很是聪明温顺,这个时候应该不会乱叫。前两月有小型的流浪宠物狗在公司的窝棚里下了一窝小狗,还捉了一只老二给大白狗做伴儿。不过这娃儿狗因了出身不好,胆子小得很,一看人就夹尾巴,很是上不得台面那种。 下来院子里,我听出犬吠声来自后院那边,后院有高高的栏杆和行道树,隔着行道树就是车流穿梭的高速路,怎么会有狗叫呢?刚好遇到保安老头哥发去巡逻,我问他:是哪里的狗在叫啊?听起来还好凶呢? 老头哥告诉我,后面隔着栏杆,有一只好大的流浪狗,这两天天天守在栏杆外面,叫着的正是它。 “是只马犬,还是只好狗呢!品种好得很!长得好呢!” 老头哥告诉我。后院荒凉,多是停车的地方。我虽然好奇,但听说是乱叫的流浪狗,也不敢过去看。听这声音中气十足的。我问他:“那你们喂吃的东西给他了吗?” “给了。隔着栏杆丢了狗粮,它也吃狗粮,丢了的都吃了。喂了两天了。品种好。” 老头哥强调说。 “那你们要不要养着它?”我问。 "过不来噻。隔着栏杆呢。狗是好狗。" “想办法让把它逗过来。带来公司院子里养。”我瞎出主意。“拉不过来。”老头哥摇头笑。 狗还在继续叫,我也笑着回家。 这件事我今天早就忘记了。 下午时曾经理突然和张旭说起中午喂狗的事儿。说公司的大白狗好偏心的。 张旭以前去喂大狗,如果把肉倒在大狗的碗里,大狗就不会让旁边的娃儿狗去吃。还会凶它咬它。 可是今天张旭去喂,把食物分别倒在两个狗碗里时,旁边有一只黑狗站着,公司的大白狗竟然很乖很温顺地主动让开,就在旁边乖乖着着,看那只黑狗吃东西。看起来特别贤良的样子! 还有这种事儿? 我好久没有去喂狗,但和两只狗狗关系很熟的。大白狗一直是个聪明又温顺的家伙。我亲眼见过它藏馒头。也看到它怀了一窝小狗,因为条件不好,被喝奶的小狗揪得廋到皮包骨头,特别可怜。后来实在看不过眼,我还将小狗的照片发到了物业群里,最后六个小狗全部被邻居们抱养了,总算是免了它继续受罪。 所以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首先就怒火熊熊:可怜的大白狗,是不是又要怀上小狗,又要遭殃了! 我听到同事们说大白狗很温顺听话地让着黑狗,简直恨不得把公司的大白狗揍一顿。真是的,不会心疼和爱惜自己呀! 而且鉴于之前大白狗的那窝小狗们的爹是只小型宠物狗,我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是不是又是只小黑狗?到时候小狗也是长不大的! 同事们说不是小狗,是一只好大的黑狗,个子和大白狗一般高呢!又说保安哥说的,是昨天自己跑来的,他们发现时就已经跑到两个狗这儿呆着了。是个流浪狗。 我陡然想起头天晚上老头哥和我说的在栏杆外面狂叫的狗了。 其实老头哥一说马犬我就能想像到是什么样的狗。 因为以前上班路上,清早来公司上班和晚上回家时,我总是会不时地遇到小麻咀村里有个四五十岁的老哥遛他的狗。那是一只毛色黄褐带点黑色的大狗,脸特别地长,两个耳朵尖尖的。狗很高大,齐人的腰,猛然看见,还有点害怕。 他有时候牵着绳,有时候不拴。但见多了,我开始有点儿眼熟这只大狗狗。因为它也很聪明,跟着主人或者在主人前面跑,会让路,也会回头等主人。看起来性子应该挺温顺,应该是只大母狗。 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狗主人在和人聊天,我听到一耳朵,知道这种狗叫马犬。应该还是蛮名贵的品种。看得出老哥非常喜欢它。 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种犬型,因为那张狗脸实在是太有特点了,真的特别长,真的和马有七分象呢! 我时常在铁道口遇到它跟着主人出去。有时候周末去买菜还能看到它跟着主人回来。有时候又是迎面遇上,我回家,他们俩则是出去散步。 经常遇到,连接几年,我都很熟悉了。 熟悉到不遇见也没有什么感觉。 但大约是前年吧,有一天,我和李哥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前面走着的那位老哥很眼熟。可不是那只马犬的主子哥么! 可是他牵着一只狗,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宠物狗,但牵着的那只已经不是那只马犬了。 岁月并没有在老哥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看起来依旧很硬朗。 我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遇到这位老哥遛狗了。 狗狗是有寿命的。一年约等于人类的七年。这些我听人说过。 这么说,老哥的马犬可能已经离开他了。 “以前是一只马犬呢。”我小声的和李哥说。 声音可能被前面的老哥听到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但是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抱着狗的肩膀耸了一下。从那个背影上,我突然看到了难过和萧索。虽然他有两只狗狗陪着。 我突然明白这位老哥的心情,即使养再多的狗,也不如原先那只马犬能带给他的岁月和陪伴。 是的,每一只最先养的时间最长的狗狗,都是主人最唯一的记忆,无可替代。 后来,我也的确很不会遇上那位老哥再出来遛狗。不过也许他去更舒适的地方养老去了,不住这儿了吧。 就因为这个,所以我对马犬其实还蛮有感觉的。而且我顺便查了下资料,说马犬是弹跳力非常强,极好驯养的狗,能爬树,能跳三米宽的鸿沟,是非常好的军用犬,警犬和牧羊犬。 于是我按捺不住,决定跑下去保安室那儿看看新来的威风凛凛的大狗。 狗狗们住的地方就在保安室旁边的林子里。搭了简易的棚子。堆着好些杂物。 但我只到了二狗娃子和大白狗吃饱喝足了极舒适地趴在地上睡午觉。看到我过去了。大白狗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然后继续伸了个长长的颈子将脸搭在一个破台板上,那个睡姿和神情,简直极度地放松和……妖娆…… 年青一些的高个子的保安哥也出来了。我问他,新来的狗子呢? 保安哥用手遥遥一指:那儿呢,那么黑那么大一条,没看见? 我这才看到围栏角落里的一丛竹子底下,果然卧着好大一条油光滑亮的大黑狗子。因为脸是黑的,根本看不清眼睛。 它咋不起来呢?你把它叫起来看看。 我逗着保安哥。 然后我开始唬两个我熟悉的狗子,把它们叫起来。大白狗立刻就起来了,然后摇着尾巴亲热地来拱我。我摸着它:“去,去把你的朋友带来我们看看。” 大白狗摇着尾巴,回头看了一眼大狗,然后继续把脑袋往我手底下蹭。 我朝大黑狗招手,笑着将大白狗推开:“不是你,是叫你把大黑狗叫来。” 然后我蹲下来,朝大黑狗招手:“嘿,过来,过来呀。” 大黑狗竟然真的站起来了。但它只是走过去栏杆旁边的水盆那里喝水。滋滋滋喝得啧啧作响。 虽然它没过来,我还是看到了,果然是好大好高的一条狗!和大白狗一样都差不多半人高,但它身量更长,也更匀称。全身线条流畅,皮毛黑滑光亮。两个尖尖的耳朵高高耸立,眼睛像珍珠一样黑闪闪的。 果然一条好狗! 我逗着它,朝它招手。但它根本不鸟我。喝完水后便又回了它的地盘,继续躺在那儿,只是高高地昂着黑色的狗头,朝这边望着,无论我怎样逗,它也不动如山。隔得距离远,我甚至连它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既不叫,也不摇尾,只是扬着头。但还是莫名有种王者气概。 又忍不住想说,果然一条好狗! 我问保安哥:这样的话,大白狗是不是又要怀上狗宝宝了?那可又要遭罪了! 保安哥是见过我帮大白狗把小小狗们抱养送掉的,我也和保安哥们说过,别让外面的流浪狗子们进来了,大白狗怀一窝狗,半条命都不在了,实在太可怜了,还是不要怀的好。 所以保安哥对着我一瞪眼:你以为狗也像人一样啊。它没到时期哪能轻易就怀上呢。 原来狗狗也是有繁殖期的啊。我讪讪地笑起来。 然后很想近距离看看那只大黑狗。 我怂恿保安哥:你过去,把它带出来吗。 保安哥笑:“你去,我帮你看着。” 我哪敢啊,又不熟悉,真被咬一口可不是好玩儿的。但心里不免痒痒的,恨不能牵到面前来一睹尊荣。 当然最终也没能如愿。 保安哥说,昨天晚上它叫了好久。后来老保安去后院巡逻时,听到有希索的响动声,原来这只大狗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从高速路那边的栏杆里钻过来了。用电筒去照时,刚好照到这只大狗的两个眼睛,绿莹莹闪着光,可给吓得,再一照,却已不见了踪影。后来寻了一圈也没找着。 再回到保安室里时,才发现这只大狗已经找到了组织,且趴在两个狗狗旁边圈了个地盘睡下来了。 我问大白狗是不是让着大黑狗,给它吃自己的狗粮? 保安哥笑了。哪里的话!早上他们喂狗时,狗粮才洒在大白狗的狗盆里,大白狗去吃,被大黑狗一嘴咬得全是毛痛得嗷嗷叫,顿时就怕了,认了它是老大,乖乖认怂了。 我们都笑起来。毕竟大白是母狗,而且可能是拉布拉多的串串,又是一直圈养着的,勇猛肯定是不如这只大黑狗的。 保安哥说大黑狗脚趾甲都是剪过的,肯定之前是有人养,也不知道怎么就走丢在高速路上了。也有人猜会不会是左近部队上养的狗。 想来丢了狗的人一定很心痛。这么大这么好的一条狗呢。 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又蹲在地上叫了半天大黑,可是它只是昂着头看着我们,身子卧在地上纹丝不动。因为眼睛和脸都是黑的,也看不到是什么神情。也许是警惕的。 保安哥说它可机警了,不管是吃东西还是睡觉,都随时圆睁着眼睛高竖着耳朵,陌生人一靠近它就会跑开,随时警惕着呢。 上午还跑出去过,他们以为是跑掉了,可是到下午,没过一会儿,这只大黑狗又回来了。 这样在外面流浪总不是个事儿。而且这么大一只狗,很容易引来坏蛋的觊觎,说不得给逮了什么的。我们都有些担忧。 但也没有办法。又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能短时间内取得它的信任,近不得它的身边,所以也没法子用绳子把它给拴起来。 只希望它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最好以后就呆在公司保安室这儿,不要再乱跑了。 这么好一只狗儿,保安哥哥们还是愿意养着的。 ****** 刚刚我又跑下去了。想办法给狗狗拍了照片。 狗狗还是保持着警惕,远远的,我只好把相机放大了拍,但这下子我看到了它的神情。 它很威风,但眼睛里却能看出一些慌乱失措的痕迹。它心里肯定还是很慌的吧。 我还拍到了大白狗特别秀气的一张坐照,果然还是我家大白狗淑女。还有二娃狗销魂的睡姿和可笑的小白眼。 你们如果想看,我改天搬到微博上,把照片发到下面,这样,就能看文且知貌了! 记得去我的微博看啊,微博名叫,“水芝乐”。 ------------ 夏天 只不过在三月的时候,随兴洒下了种子,然后,就一点点看嫩生生的苗儿长大,爬藤,发苞,开花。 然后,几乎从开出第一朵花以后,每天都会开三四朵或者七八朵花。 牵牛的花朵花期很短,只有一天。可是,每天几乎都会开出新的花朵。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花。 我每天来公司,一上三楼,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天台,满心喜悦地看天台上我的牵牛花,去数它今天又开了几朵紫红色的喇叭花。 我的朋友圈里,发过好多次清晨拍的美丽的花朵。 我不过洒了几颗种子,然后我就收获了整个夏天的美丽和喜悦。 真的,整整一个夏天还要多。这种快乐,都快要满满地溢出来了。 **** 今天的章节因为涉嫌尺度有点大,被不停地修改。 唉。 还请大家见谅。 已经改了三次了。最后我把原来的那段全删除了,改成非常隐晦的了。应该能过的吧?不会被锁定吧? ------------ 羡慕 我其实很少看抖音。不太喜欢它那种音乐抽气一样的笑,然后来回不断循环地播放模式。 一直都是装了又卸卸了又装的。也是个神奇的软件哈哈。 但前两天看到那个我是云南的蔡金发同学,就有点儿好奇。我觉得小伙子挺帅的。眼睛特别地清澈和淳朴。我表示这样的小伙是我想嫁的类型哦。 于是我就到抖音里找他。没想到人家是驻在快手里的。但我又实在不想再下一个快手,就在抖音上找了个号关注了一下,可是看到底下的评论里说是假冒的。但好歹有蔡金发的视频不是?先关注着吧。 然后我就无意中刷到了一个号,叫“一家.农人”,那里面拍摄的生活,简直就是我梦里的生活! 大山里的人家。然后用了滤镜拍出的镜头吧,山水格外的绿。吃的烟炕肉,门口树上长着木耳。家里养着猫狗和黑羊。 无论是吃饭还是做什么,都让我无比地羡慕。 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唉…… 看完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还是好好工作,好好学中医。 也许以后老掉了,可以去过一点那样的生活…… 强烈建议你们去看啊。真的真的特别贴近地气的农家生活。 ------------ 又又又被屏蔽了! 真的是好讨厌! 正常的恋爱情节,人又不 是木头,当然情到深处自然浓了。 这也要屏蔽!!! 真是太太太过分了! 又不是教科书对不对!又不是少儿不宜对不对! 怎么办,这种怎么改嘛? 我舍不得改掉。本来就是情之所发,心之所向嘛! 所以,我告诉大家被屏蔽的内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上车了!等我平静一下我再改文呜呜呜 ------------ 早起的虫子有鸟吃 后面众多匪徒想不到这样一个飘飘如仙的女子一上来就下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立时发一声喊,刀枪棍棒,团团围了上来,将散参花围在了中间。东福听得众匪徒的喝呼声,回头见到散参花被围在中间,顺手就拔了杏儿的剑,想要跳进圈子里,助散参花一把。 他却想得多余了。散参花冷冷看着这一群凶徒,突然跳起,,身形回转间,寒光闪闪的剑身划出一道圆弧,只听得唉哟惨叫声一片,剑光所到之处,围得最近的一圈匪徒不是被割伤了肚腹,便是被划到手臂。 地上顿时洒下滴滴答答洒下满地血迹。余下的匪徒哪里还敢欺过来,远远地站在了一排,不敢靠近。 ------------ 牢骚 我忍不住想在这儿发发牢骚。 真的很生气呃。 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牙尖嘴利且又淡漠无情又有什么意思? 最近还真是不太顺利。 娃进入下学期后,可能学业压力增大,她每天都非常地疲累,作业会搞到凌晨,睡不好休息不好脾胃跟着也受影响。精神状态影响身体健康,身体的问题进而又反过来影响到情绪。虽然我尝试安慰和劝导,但感觉很无力,也并不能有很好的作用。 所以我希望高三新课学完后进入复习时她能轻松一点儿。 另外我便不由得又考虑到是否应该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走读。可能会对她稍有帮助一点,不致于整天都关在学校里面,感觉变笨了。做事不会多动脑子去想一想。也不能非常愉悦地心胸宽广地接受新事物。 如果每天回家,聊一聊开导一下,应该会好点儿。 但每次我说到租房,总是会收到男人的嘲讽和反对。 我也知道路途遥远,尤其我们要搬去安宁,早上要去火车站坐车,的确是非常地赶。晚上回来也会很辛苦。 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调节好娃的学习状态,让她用心拼搏好这一年,争取如愿考一个好学校啊。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紧要更关键的呢? 所以围绕这个中心,无论多苦多累多难也都要努力克服,为了达成这一目标而努力。中心点只有这一个,其它都是次要的。再怎么样难,也不过一年时间,转眼就过了。 我又如何不知道会非常麻烦呢?但麻烦又能怎么样?麻烦就不做么?就不采取任何行动和措施了吗?就听之任之,信天由命了吗? 如果人世间的事情真能这样倒就好了。 所以我真的很生气。 而且今天端午,我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出去采艾叶。 回到家九点多,十点半的样子我又开始准备中午饭。我煮了芽豆,煮好米饭,炒了空心菜,苋菜,还煮了鱼。 我妈出去了,我自己在厨房一个人忙个不停,弄好饭都十二点多了。 男人从九点多回来就又重新躺在床上睡觉。一直睡到午饭弄好。 我没有叫他帮忙。也并没有埋怨。 到下午,中午睡了十来分钟,一点多时本来想着去跳下舞,但突然想到早上泡好了糯米,准备今天下午来做烧麦,给孩子吃。 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工序还是很多的。 香菇泡好了,要细细洗一下,然后切丁。 洋葱也要洗净切丁。 胡萝卜也需要洗好切丁。 我妈去买饺子皮,我便开始弄这些准备工作。同时将糯米蒸上。 配料洗好后又要炒,要加老抽生抽盐等。最后要把糯米饭和配料混好做馅。 等我把这些弄完,已经三点半了。我妈回来时快四点了。 我有些着急。娃五点半差不多就得出发去学校,我得尽快把烧麦包好上锅蒸,不然娃吃不着了。 用饺子皮做烧麦还是很费手劲的,我做起来才知道,需要将压大了的饺子皮握在虎口,然后使劲儿把糯米配料压实,再仔细转出腰身来,这样才像个钱袋子,像个烧麦。 这一步我还花了蛮多时间。当时就觉得手特别地酸。 等一堆馅料弄完蒸好,刚好五点多。 我觉得我的腰都快断了。特别特别地疼。 上班坐办公室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腰椎和腰肌的问题。我一直都有腰肌劳损。腰椎突出我自己站桩改善了很多。 然后我又还要继续热剩菜。 我只有趁吃饭时坐着休息了一下腰。 我跟娃说,我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太累了。我宁愿花一块五一个去买了来吃。 娃说一块买不到,她们学校也要两块一个呢。那也宁愿买来吃。真的太累了。 而这还不是最辛酸的。最辛酸的是,所有这些辛苦,男人并没有看见。 或者说他看见了,却认为是理所当然,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不仅没有道一句辛苦,甚至还恶声恶气。根本没有想过要帮我分担一点什么工作。而且嘴特别贱。 他今天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做晚饭时去把车从附近公司开过来小区,等着吃完饭后送娃。 娃洗完澡后问她的校裤在哪里。我妈说收进回来,男人说他晒在阳台上去了。因为时间紧,两个人都往阳台上去看。我妈没有看到,男人后一步过去,立刻开始张着嘴大放厥词,说就晒在这儿都看不见吗?我说了在阳台上, 阳台就这么大点地方都找不见等等。 语气极为恶劣且不敬。 我非常生气,过去说他:你像不像个男人啊?嘴那么多那么碎?我妈找不到你找到了你就取下来拿去就行了啊,为什么要说得这么难听? 这个男人竟然吼起来:我不去送了,要送你自己去送! 我立刻顶了他一句:送你奶。 以前也是这样,孩子还特别小的时候,一旦我们有点什么事情吵架,他便是这种口气。然后把娃丢下什么都不管了。 好像他是在为我做这些事情。这些所有的事情,全部是我的事。他只是在帮忙,在帮我做! 是的,就像今天要送娃去上学一样,他觉得是在为我做。是在为我送娃。 我想骂人。 神精病。真是有病。 平时忍了也就忍了。但今天实在太累了。我也倍觉难过。 我腰酸腿疼。是的,腿前几天运动,不知道怎么了,膝盖窝里一直疼,我做饭时蹲下去到柜子里找锅的时候就感觉到没好,一弯膝特别疼。 今天一整天我都很累。我做了还算丰盛的午餐,又急急忙忙弄晚餐。还把碗洗了。我做这些也并没有叫一声辛苦,但我是真的非常累。可是。在男人眼里,这些事情都无影无踪,视而不见。 不仅没有得到一句慰问,反而是恶语相向。翻脸不认人,没有一点儿素养,不孝敬老人,也不体恤妻女,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不会说话,什么都要插上一嘴,而且非常讨厌地加奸,特别让人痛恨,且说的话难听到极点。 我真的特别难过。 我连吵架都没有力气了。 送娃去学校时她叹气说不想进学校。 这种状态让我无比忧心,我再一次考虑到是否要租房子的问题。但我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想像得出来男人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阻拦和嘲笑。而且还要甩脸子。拉出一副马脸相。 其实,他本来就没读多少书,所以,也不可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而且,一个自己的事情都搞得一团糟的人,又能有什么清晰正确的思路和方法来做好其它什么事情? 是我的错,本就不该指望这样的人能给我什么帮助。 我坐在车上想,我压根儿就不需要把这件事提出来说。我只要在心里默默地根据情况的变化去采取必要的措施就好了。 我就不该指望什么。 是我猪油蒙了心。 晚上我妈在收拾桌上的菜,发现菜太多,冰箱放不下,唠叨了两句。说我不应该中午的时候把芽豆全部煮了,现在没地儿放了。 我说我问过你了啊,你说要全部煮的! 本来也就没什么了。这不过是女人之间的琐碎! 但是。 这个神叨掉的男人正在垃圾桶前面吃蚕豆,然后开始跟着我妈我话,开始多嘴且嘴碎地指责我:你不会看啊?你为什么要煮那么多豆?你没得个准的吗? 我瞬间怒火冲天,说道:我今天累了一整天,做好一桌饭菜给你们吃,忙到皮塌嘴歪,没有得到半句好话不说,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你想怎么样? 我真的觉得很累。 身心俱疲。 我再也不会这样来做吃的。围着厨房转真的太累了,我宁愿吃得简单点。哪怕吃素。还能减肥! 我绝对不会花心思去为一个又蠢又笨的人做吃的。 我吃饱了撑的啊。 有时间我为什么不去看书,不去学习,不去听我的中医课? 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至于娃,以后她有的是日子去吃好吃的,她也可以自己做啊。 如果非要做,一道菜,是的,极限,顶多做一道新鲜点儿的菜就够了! 记住这些吧。 就像我教训男人的话: 做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的样子。阳刚而硬朗。 做女人也就应该像个女人的样子。娇柔而美丽。 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 口腹之欲只会害人不浅。轻衣简食,朴素度日才是真知灼见。 时间总是会流逝。于这流逝中,多找一点生存的意义与快乐。 让自己更开心和舒适一些。 也让我自己学会心胸更宽广一些。 不要去计较。 牢骚发完了就发完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就这样吧。 我就当这里是一个树洞,我把话留给了树洞。 我的心里,就干干净净的了。 ------------ 开心❤一会 发了一阵牢骚,竟然就到十一点半了! 不过这些污七八糟的事,说过了也就结束了,如风吹白云散,如日照秋露干。 我突然想到,我休了三天假。 还有五天呃!除了陪娃的2天,属于我自己的还有三天呢! 可以自由的做很多事情呢。 第一是交点煤气费顺便改成微信支付 第二是还书续借 第三是去圆通寺 第四是保费 第五是还卡 第六…… 接下来是学习,当归,倪师,还有教资!(°༣°)zzz 生活不易,我与诸君问努力! ------------ 解决 生活予我以困难。我当勇敢面对,勉力解决。 昨天睡觉前,我在想不要心存埋怨,要让自己舒心。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但一晚上手都在发麻。因为我当时敲那三千多字是半坐在床上敲的,想来又伤到了脆弱又可怜的颈椎。因为不合适的弯曲伸展角度,颈椎纤维环估计又变形了,于是神经索又调皮地跑出来找对象了罢。 嗯,我看过一个这样的宣传文,带着漫画。说腰椎胸椎和颈椎的,说他们住在一栋高楼上,每栋楼的居民都是,爸爸(骨节)搂着妈妈(纤维环),妈妈搂着孩子(神经),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是这样的,大家一直这样安生地过日子。楼栋并不稳定,随着人体的各种运动不时变换着各种姿式,但是大家也都习惯了。 有这么一天,这栋楼的主人做了一些长时间俯腰或者抻颈的某个固定的动作,于是楼里的孩子因为妈妈太疲累了得以趁机挣脱了妈妈的怀抱而伸头出去看了一眼。于是便在楼主人惨呼痛喊中瞄到了对楼邻居家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通过楼主的各种治疗,妈妈虽然勉力将孩子拉了回来,但开过了眼界的孩子开始和妈妈念叨:妈妈,我想出去看看。 妈妈说:不,孩子,你不想出去。 孩子不吭声。不过,他总是在日夜寻找着机会。等待着楼主人某一天某一个长期或突然的动作,改变了楼栋结构,让他有机会溜出去再去矁隔壁邻居的女儿一眼。 我觉得这个漫画特别的好玩。 漫画后现还科普了一下,让我们不要长期坐着,站着,保持一个姿式过久不动,或者突然做强烈的动作伤到自己的椎体,在弯腰抬东西时应该要蹲下去再慢慢抬起来,而不是弯下腰去直接蛮力抬,这样会对腰部造成很强的伤害,看手机和电脑时不要老低着头,会给颈椎造成椎体纤维环老化变形从而导致神经索脱出或受到挤压导致疼痛和麻痹等等。 如果多一些这样有趣的科普文章,我们对人体的奥秘大约会更有兴趣一些从而能更愿意去了解和注意吧? 嗯,我来写文不是来讲故事的呃。我是准备来训人的呢。 我是那么的想训他但又不想对真人讲话,以致于我六点半醒了以后便急不可待地翻身想床,洗漱完后便坐在女儿房间打开电脑准备碎碎念。 我想训的是木文子。 木文子。你且来。 你知道你昨天都有哪些地方做昨让人难过吗? 其一。做为后辈,你不尊重老人。 那是我的妈妈,你的岳母。她是五一年出生的,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昨天那是什么样的态度?你在阳台上指斥和责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语气?她是你的长辈,你有一点儿敬重之心吗?你以为你是谁呢?你在说谁呢?七十多岁的老人有这么一个健康的身体,神智清醒,行动利索,我觉得我特别感谢老天对我们的护佑。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斥啊?你不怕雷劈啊? 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冷嘲热讽吗? 这个词是用在敌人和仇人身上的!不是用在家人身上的!用在家人身上,只会让人心寒。 其二,做为男人,你不体恤妻女。 我昨天那么辛苦,累到脚都是麻的,不仅没有得到你一丝半点问候,反而是视而不见,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为一个将一切都视若理所当然天然应该不知感恩的人洗手做汤羹?嗯,我是知道的。做梦吧。当然,这句话我不会说的。我写在这儿,默默地埋在心里。幸而我也不是好吃之人。清茶淡饭,简衣素食,能保暖无饥,我就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和我的幸福。这也是我学习传统文化和经典得到的一个深刻的理念。无欲则安。这欲,既指五色,五音,五味,也指七情六欲。我如今这样的年纪,已过了热血沸腾的年龄,也不曾再对人世间的情爱充满憧憬。因为曾经经历过,便能平静下来审视自己和别人。能清楚明白的看清自己的目标,能将一些不着实际的痴念打落天边,转而踏实平静安然平淡地面对生活。如有意外的小幸运,会倍觉惊喜,感恩不已。看到不平事,也会心头酸楚,默默为当事者说一声加油。生活从来就不会平坦,我们面对崎岖,虽然走得泪流满面,走得踉踉跄跄,但只要我们没有倒下,哪怕是爬着匍匐前行,只要还在朝目标努力,那我们便不算失败。我们便终归能将这不平路走完。哪怕最终没有走进自己想要的那个世界,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方末知的景致总仍旧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 你不体恤我便罢了。没有这份体恤与怜惜,我也很坦然。我从来都知道,靠天靠地靠亲朋,不如靠自己。想起郑板桥给儿子的打油诗: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这真是郑燮(xie)写的吗? 突然有点儿想笑。这是我小时候从一本《故事会》上看来的故事,这几句话很是压韵,我妈看了以后也非常赞同,把这个故事讲给我,还特意强调地念给我听,我就一直记得,也从小就开始明白,这样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瞧,适时的教育是多么重要。它在我心里埋下一颗芽,从此生根,牢牢长在我的心里。 可是,你也不体恤你的女儿。她最近学习压力繁重,导致肠胃不好,上周回来,这周回来,我都让她拎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药去学校。你是没有看见么?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她的问题就解决了?你便可以安心地坐在家里的躺椅上刷着视频,休息,睡觉? 当车到学校,孩子在车上说,唉,真不想去学校。 我们都听到了。我默默地放在心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必然是没有的。不然不会一旦我说起租房,便开始如常接受到你的反对和冷笑。说我不自量力,说学校离最近的小区都十多分钟。我们上班又早,根本赶不上车。你就去折腾吧。 我当然知道这些困难。我说出来,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商量。可以共同面对和解决。 但你除了用鄙夷的表达来嘲讽,像看戏一样,说我是绝对不去住的。 你还能做什么呢? 我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与阵壕,哪怕只是平静而体贴地说,这个会很辛苦啊。 算了,没有就算了。我也不奢望。本来你便不可能成什么大事。你的学历与见识便决定了你人生的高度和看问题的角度以及解决问题的方式和能力。 说到这里我想说,姑娘们,小伙们,一个人的学历很重要。真的,它的背后,体现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人有不有文化,而且,能体现这个人,曾经有没有努力是。如果少年时期他不曾努力,除非他中年时能警醒,不然,这个人大约是碌碌无为的。当然,我们不说那些因为家庭情况或其它原因而不能完成学业的人。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基准的判断一个人的标准。也难怪所有公司招聘人员,总至少要有一纸学历来做敲门砖。因为这纸学历,至少能证明,你是不是一个愿意努力奋斗并且能取得一定成果的人。 如果完全躺平,是没有问题啊。孩子的事情孩子自己去解决就好。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我们没有能力帮到她,只能让她自己无奈地去努力,那便也就算了。但我们其实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为什么我想到了自己?我知道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努力,但我也还是悄悄的希望有人帮助我啊。我也于疲累中会神奇地渴望奇迹的发生啊。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有这样的企盼。只是知道这样的企望是非常的渺茫,才默默自己努力,就像一头拉车的牛,低头在泥水中默默拉车兀自赶路。但这样对于外力协助的企盼,却一直都是深藏在心中的小芽,如春天刚冒尖的草,从来没有消亡过。从来。无论何时。而且,有时候,它的确就遇到了,实现了。得到帮助的那瞬间,那种欣喜雀跃,我想,可以这么形容:就是那冒尖的芽,长成了一片硕大的草坪,青绿青绿,万分养眼,而且,葱绿中还有开放着许多俏生生的小红花,在轻风中轻柔摇摆。好美的。我的人生往事中,就曾经有过好些时候,走进了这样的大草坪呢。所以,这企盼,怎么没有呢?) 每个人,其实都是需要别人的帮助的。也都是在心里渴望得到帮助的。区别只在于能得到和不能得到而已。 孩子现在的学习状态这么糟糕,我能体会。当年我的高中也过得一塌糊涂。我也住校,然后还被同学耻笑,因为身上总有难闻的汗味。虽然我现在很坦然,但那时于青涩的我,是非常尴尬且羞愧的。于是我的高中过得非常不幸福。非常孤寂。而且带着来自农村孩子的深深的自卑感。 当然,后来长大了逐渐找回了自信的我,有了孩子以后,和孩子说道:这个事情,其实是能坦然接受的。因为你无从选择,是上天带来的。就像有些人可能有点儿残疾,但这残疾却并不是他的过错。嘲笑一个残疾人是可耻的。这些问题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我们导致的,我们尽量避免给别人带来不便就好了,我们无法言说,也从无争辩,但我们绝对不用为此而自卑或有什么负担。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我是真的坦然了。 那时住校,既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生活无比地闭塞。我记得张信哲的歌好流行。住在汨罗市里的同学会带着录音机来放歌,我说,这个女歌手是谁啊,唱得真好听啊。 然后市里的同学无比惊诧地看着我,说,张信哲是男的。然后就和别的同学非常奇怪地说,她说张信哲是女的呃! 他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歌星,我竟然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还有很多的并不快乐的往事。我甚至在高中时还被同宿舍一个叫陈艳的女生诬陷,说我偷了她两百块钱。然后,她每天晚上都在宿舍里面骂,骂偷了她的钱的人不得好死。不会有好报,心里面不得安宁。 我没有偷别人的钱,心里当然没有愧疚,但她指名道姓的怀疑我,甩脸子,并且惹得一宿舍的女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仿佛我真的就是那个贼,众口能铄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还能淹死人呢。我被折磨得晚上难以安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还击,时时以泪洗面,周末的时候我汨罗的小姨回来,叫我去吃饭,见我神情憔悴,便问我是怎么了。我再也忍不住,在餐桌上委屈大哭,把事情说给小姨听。 小姨驳然大怒,然后教我:你又没有偷她的钱,你怕什么?她下次怎么骂出来,你就怎么怼回去。她骂得难听,你就比她骂得更难听。你就说,是啊,谁偷了你的钱,真是会不得好死,说不得出了门立马就被车撞死,下楼就走塌了被摔死,走个夜路也要被人掐死,而且这还不止,家里父母也要不得好死,出门就要被人打死,立刻就会得了病马上横死,连棺材板都没有人备连尸都没有人收要曝尸荒野被野狗啃得只剩了骨头。 我如今这样写着,心里都还快意得很。这么多年了,那个陈艳,她仍旧还欠着我这样一段冤情呢。高中的同学,我几乎一个都记不起名字了,除了我曾经暗暗心仪过的男生,女生里,便只有她的名字,我却仍旧牢牢记得。我于心里面,是希望,她也能如我这样,受一回同样的罪的。 于是,那天晚上回了宿舍,熄灯以后,陈艳果然又如往常一样开始在床上谩骂,我便照小姨教的,开始回骂。她愣了一下,大约想不到我竟然回嘴了,就说道,如果不是你偷的,你回什么嘴?我恨恨的说道,正因为不是我偷的,我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骂,骂偷钱的人不得好死,会死全家。 我骂得很狠,终于狠狠出了心头这口冤气。她自此以后晚上再也没有如泼妇骂街一样在床上谩骂了。 我其实挺遗憾的,我当时应该骂,这样随便冤枉怀疑别人的人,也如那偷钱的人一样,不得好死,不得好报,不会有善终! 我现在骂一骂,还来得及么? 写这个的时候,我的心里仍旧还是难受的,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啊。可见这件事情,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其实当时那个小偷,不仅偷了钱,许多宿舍里的学生用的毛毯,漂亮的抱枕,轻薄的被套和被单,也都有被偷走。能做这事情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学生?所以当时陈艳告了老师,老师把所有女生叫出来排着队,一个一个在走廊上翻开自己的口袋给老师看,尤其在翻到我时,陈艳站在旁边,那目光几乎能杀人的样子,我便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她在怀疑我。我把口袋翻转来掏给老师看。老师问,你有没有两百块钱? 我说有。 陈艳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老师的眼睛也立刻就亮了。 老师问,钱在哪,我说,在邮储银行折子里。 学校大门里右边就有邮储银行,专门为学生存钱取钱服务的。我的折子上有好几百。我上学很省吃俭用的啊。 老师摇摇手挥手让我进教室去了。我看到陈艳不服气的样子应该是很想去查我的银行存折。我也好希望老师去查。因为存折是有日期的。我没有偷别人的钱,我当然希望老师去查,还我一个清白啊。 可惜老师并没有。才导致了后面在宿舍里的这些污糟。 想一想,我当年也许是走赤火运,所以才会被人这样莫名的冤枉。过这些难堪的日子。 所以,我的高中生活是灰色的。 正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健康的高中生涯。有比较轻快的学习环境,能好好苦读,度过三年寒窗,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所以,我一定会尽我可能地去帮助她。 我后来常常想,我从小学到初中,成绩都一直很好,一直名列前茅。不然我也不会以我们镇唯一两个名额中的一个考上汨罗二中。本来分数是够上一中的,但我们不在招生范围内。我记得当时填志愿时,我全部填的一中,然后初中的班主任老师又一笔一笔帮我全部改成二中。 他很无奈地告诉了家长,并且庆幸说幸好一中改二中只是加一横,招考志愿是不可以随意涂改的,如果不是这样好改,他和我妈说,这孩子这么自我,到时志愿不对可就没书读了。 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上初中时有多狂妄。 这是成绩好才有的自大。 但上了高中以后,突然就离开了家,住在小小的黑黑的宿舍里。面对着市里面光鲜漂亮有钱多金的同学,他们会比较谁的手表好,谁的衣服是名牌。而我,在五一的时候放假回家,还要下地去插身,最后一分钟赶上进城的中巴车时,裤腿都还没有放下,卷起的裤脚上全是泥巴。回到学校里,教室里很热闹,他们在听最流行的歌,讨论去哪里吃烧烤,我默默地坐回坐位上,没有人知道,我放下的裤脚里,朝着皮肤的那一筒,全是泥巴,甚至还没有干。 我没有适应这样的突然的转变。没有电视可看,也没有人和我交流。也不知道去听一听收音机或者有什么长辈可以写一写信倾诉一下。于是我便像行走在黑夜里一样迷茫了。看不清路,也不会避让石头,便完全地懵懂了。根本不要说有什么目标。这般跌跌撞撞,本来高中课业也繁艰,更何况又遇上了许多的额外状况。 如果当时有家人在我的身边,我也许会好一点点。哪怕只要好一点点,我想也会不一样。 就像我当时面对那样的诬蔑茫然无措时,小姨就像传说中的天神,成为我的救星,给了我指点,教会我还击的手段和方法,救我于泥淖之中。 只是,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所以,我现在希望,只要可以,我一定要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给她多一些如果。 我写了这么多,扯了好远。导致这个清晨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因为我的过往的经历,我希望能在繁重的高中阶段,给我的孩子更多的支持和帮助,为她实现人生梦想多加一点儿油,避免她也经历我曾经的迷茫。 如果是个男孩,我也许不会这样上心,但女孩子,其实面对这样现实内卷,竞争残酷的社会,更需要努力加油,独立自强,才能活得更好。 我愿尽我力所能及。 也希望她一如既往努力。 ------------ 为租房卜了一卦 为了高三的娃,今天准备去租房了。 因为做梦梦见小狗咬左腿,有些担心,于是卜了一卦,感觉特别准呢!是个吉卦呢。 加油!做人做事,勿失本心! 2022.6.6 *** 周易第十九卦详解 临卦原文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客保民无疆。 白话文解释 临卦:大吉大利,吉利的卜问。到了八月,可能有凶险。 《象辞》说:本卦下卦为兑为泽,上卦为坤为地,堤岸高出大泽,河泽容于大地,这是临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君临天下,教化万民,覃恩极虑,保容万民,德业无疆。 《断易天机》解 临卦坤上兑下,为坤宫二世卦。临卦下兑为悦,上坤为顺,欢悦而顺从,保证可以亨通。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以上临下,相佐相互;居安思危,时时慎戒。 得此卦者,好运来到,诸事如意,人情和合,但行事不宜过于急进。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活水流行,好运方来。 财运:经营有成,获利可期。 家宅:家业正旺;两姓和合。 身体:疾病拖延,不致危险。 传统解卦 这个卦是异卦(下兑上坤)相叠。坤为地,兑为泽,地高于泽,泽容于地。喻君主亲临天下,治国安邦,上下融洽。 大象:池泽之水灌溉地面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运势:诸事亨通,上下和合,前途有望,但不宜过于急进。 事业:正是成功的极好时机,务必抓紧,不可失去良机。但却不可就此满足,时运会很快消失,一定要从长计议,注意总结经验,团结他人,共同开拓新领域。 经商:会十分顺利,并有收获,但须随时注意市场动向,兢兢业业,防止出现意外的事故,尤其应妥善处理人际关系。 求名:自己的努力已到了收获的季节,应更加虚心,严格要求自己,谨慎小心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很可能出现意外,应以刚强的意志去从容对付,过于软弱将失去机会。 婚恋:加紧进行,全力以赴,双方以诚信相待,美满、和谐。 决策:头脑灵活,善于同他人交往,并有主见,具有领导才能。务必加强个人的全面修养,诚信待人,树立良好的个人威望,尤其要有远大的眼光,长久的计划,可以保证事业的发达和前程的光明。 第十九卦的哲学含义 临卦卦象,地泽临卦的象征意义 地泽临卦,是由兑和坤所组成,兑卦在下,坤卦在上。兑代表愉悦,象征泽;坤代表顺,象征地。地在上,泽在下,象征大地对泽水采取居高临下的监督。大地压在泽上,像上级对下级在施加压力,强制推行自己的意志。本卦取名为临,临的本意就是从上往下看,本卦的含义就是上级对下级的领导和管理。监临、面临,随着所临对象的不同,包含以君临民、以己临事多重含义,如何正确处理自我与他人、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是临卦所讨论的主题。《象》中这样解释临卦: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地泽临卦《象》中这段话的意思是:临卦的卦象是兑(泽)下坤(地)上,为地在泽上之表象。泽上有地,地居高而临下,象征督导。君子由此受到启发,费尽心思地教导人民,并以其无边无际的盛德保护人民。 地泽临卦以在地与泽水接壤通气为象,表明君与民和平相处,君亲近于民,民和悦于君。这一卦既有领导亲临下级,又有下级恭迎领导之意。临卦启示了教民保民的道理,属于中上卦。《象》中这样来断此卦:君王无道民倒悬,常想拨云见青天,幸逢明主施仁政,重又安居乐自然。 地泽临卦的卦画为下面两个阳爻,上面四个阴爻。 地泽临卦从卦象上分析,下面的两个阳爻代表阳气的逐渐增强,也可引申为正气的增长。临卦是十二消息卦之一,代表的节气为大寒。临卦六爻代表小寒至立春的三十余天。五天为一候,一爻代表一候。此时卦象上已有两个阳了,表示阳气逐渐在壮大。所以临卦也有壮大的意思。另外,临卦的上卦为坤为地,下卦为兑为泽,所以泽上有地便是临卦的卦象。什么叫“泽上有地”?意思是说,沼泽的外边是无边的土地,而土地的位置是高于沼泽的,所以说“泽上有地”。站在沼泽边上的土地上往沼泽里看,这就是临。可见卦象与卦名的含义还是较为一致的。 周易第十九卦初九爻详解 初九爻辞 初九。咸临,贞吉。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白话文解释 初九:以感化的政策治民。卜问得吉兆。 《象辞》说:以感化的政策治民,治道贞正,自然吉利,因为居心端正,作风正派。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吉:得此爻者,会交好运,营谋称意。做官的会得到众人的拥戴,能升迁。读书人参加考试者必能考出佳绩。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初交好运,守正大吉。 财运:新货推出,自然获利。 家宅:吉事临门;佳偶可成。 身体:初起之病,可保治愈。 初九变卦 初九爻动变得周易第7卦:地水师。这个卦是异卦(下坎上坤)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初九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一爻,爻辞:初九:咸临,贞吉。爻辞释义 咸:指无心之感,就是发自内心的诚恳,是一种无私心偏见的交合接触,而没有做作、做秀的意思。 本爻的意思是:怀感化之心而下临万民,可获吉祥。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象》中这句的话意思是:怀感化之心下临万民,去行领导的督导之责,之所以可获吉祥,是因为其志向和行为都很正派,没有私心杂念,没有做秀、炫耀之意。 占得此爻者,可能会到下级部门或单位前去检查工作,但是要记住,你要真心地以工作为出发点,对下级无私心偏见,带着发自内心的诚恳去做事,不要摆摆样子,走走形式,或者是对下级摆出领导的架子,这样对你不利。要以感化的方法统御民众或下级,坚持正道才可获得吉祥。 初九爻处干社会的最下层,可是他却能感受到上层人物对他的视察,所以他必须守正道才会吉祥。初九阳爻居于奇位为得位,说明他能够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并因此而受到领导的赏识。 周易第十九卦九二爻详解 九二爻辞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 白话文解释 九二:用温和的政策治民,吉利,无不吉利。 《象辞》说:用温和的政策治民,吉利,无不吉利,因为百姓尚未驯化从命。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吉:得此爻者,营谋获利,但宜认清时机,不然不能成事,美中不足。做官的会光明磊落,地位清高。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贵人相助,运气正佳。 财运:一再经营,依然获利。 家宅:福星高照;婚嫁亦吉。 身体:并无大碍;讼事未决。 九二变卦 九二爻动变得周易第24卦:地雷复。这个卦是异卦(下震上坤)相叠。震为雷、为动;坤为地、为顺,动则顺,顺其自然。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进。 九二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二爻,爻辞:九二:咸临,吉,无不利。爻辞释义 本爻与初九爻意思相近,意思是:怀感化之心而下临万民,可获吉祥,没有什么不利的。 《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象》分析这一爻,认为“怀感化之心而下临万民,可获吉祥,没有什么不利的”。 从卦象上看,九二属于阳爻居于刚位,具有阳爻的办事果决、敢作敢为的特点。九二这一爻上应六五,而六五是属于阴爻居君位,失位。九二与六二都属于失位,表明九二在做事时与六五的意见相左,没有遵从六五之命。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不吉利的,原因在于九二没有私心,而是谦柔和顺地对待百姓。 占得此爻,在做事时,要心怀诚意,采取谦柔和顺的态度对待他人,坚守正道,那么即使你违背了上级的命令,也不会出现不利的结果。 九二是大夫之位,九二阳爻居偶位,虽不得位但是能够居中。能够以中正之道做事,自然也会得到上面的嘉奖。九二与身为君王的六五相应,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受到君王的赏识,怎么会有不利的因素呢?做得好可以得到君王的嘉奖,九二自然也就更加好好表现了。 周易第十九卦九三爻详解详解 六三爻辞 六三。甘临,无攸利。即忧之,无咎。 象曰:甘临,位不当也。即忧之,咎不长也。 白话文解释 六三:用压服的政策治民,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有所忧悔,灾祸可以消除。 《象辞》说:用压服的政策治民,正如六三阴爻不当居阳位一样,这样的君王不是称职的君主。如果能有所忧悔,其灾祸则可消除。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凶:得此爻者,有忧愁,会受苦劳累。做官的会受到小人的谗言攻击,志不能伸。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知悔改正,后运可期。 财运:糖业有利,其余未必。 家宅:迁徙为宜;婚姻不合。 身体:药不对症,可服苦辛。 六三变卦 六三爻动变得周易第11卦:地天泰。这个卦是异卦(下乾上坤)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反之则凶,万事万物,皆对立,转化,盛极必衰,衰而转盛,故应时而变者泰(通)。 九三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三爻,爻辞: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爻辞释义 甘,指甜言蜜语。忧之,反思,后悔。 这句爻辞的意思是:居高临下,靠甜言蜜语去督导,必无所利;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过失,能忧惧改过,这样就不会招致灾祸。 《象》中这样分析此爻:“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象》中指出:“居高临下,靠甜言蜜语去督导”,这是因为六三爻位置不当的缘故。但是,“已经觉悟,能忧惧改过”,危害就不会长久了。《象》从卦象上分析,认为六三属于阴爻居刚位,位不当,而且位于下卦的顶端,远离中位,不能守持中道。靠花言巧语去统御民众,只说不做,善于做秀。 占得此爻者,如果你是领导,要反思一下自己对待下属的态度,是否总是甜言蜜语来拉拢他们,总是空头许诺而不去兑现。如果这样,就需要立刻改正,少做巧佞之事,改过迁善,方能无碍。 经文意思是:甘美地对待来临,来往不会有利益。能为处境忧虑,则不会有灾难。象辞意思是:甘美地对待来临,是位置不当的缘故。如果能对这种处境有忧虑,则灾难不会长久。 六三处于下卦兑卦的最上面,所以有喜悦之象,并且临于两个阳爻之上,所以会得到好处。但是他虽然权力大干两个阳爻,但却无法得到上面的赏识,所以“无攸利”。六三阴爻居干奇位,又不得中,所以处境不是很好,不过他能够发觉这种隐伏的危机,心存忧患,想办法解决,所以不会有灾难。 周易第十九卦九四爻详解详解 六四爻辞 六四。至临,无咎。 象曰:至临无咎,位当也。 白话文解释 六四:亲自理国治民,没有害处。 《象辞》说:亲自理国治民,没有害处,正如六四阴爻居阴位一样。这样的君王是称职的君王。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平:得此爻者,人情和合,经营得利,但要成大事者,须谨慎而行,做好准备再进取。做官的会得到同僚的帮助。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好运已到,有吉无凶。 财运:买卖得时,无往不利。 家宅:家业正旺;婚嫁合宜。 身体:危险之志,但仍可愈。 六四变卦 六四爻动变得周易第54卦:雷泽归妹。这个卦是异卦(下兑上震)相叠。震为动、为长男;兑为悦、为少女。以少女从长男,产生爱慕之情,有婚姻之动,有嫁女之象,故称归妹。 九四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四爻,爻辞:六四:至临,无咎。临卦爻辞释义,至临:亲自处理国事。本爻的意思是:亲自处理国事,没有灾祸。 临卦第四爻,爻辞:六四:至临,无咎。人生启示 从卦象上看,六四属于阴爻居于柔位,得位,具备谦卑柔顺的特性。四爻属于近君大臣之位,是上卦六五的助手。六四紧邻六五,又与初九相应。其为近君大臣,能秉持正道,待上则忠于职守,又能接应下面的贤才初九,极力推荐这样的有用之人。初九是阳爻,六四是阴爻,很明显,若是初九这个阳爻得势,六四这个阴爻会受到影响,阳长阴消,但是,六四不顾及自己的利益,为领导举荐贤才,所以没有灾祸。 《象》中这样分析此爻:“至临,无咎”位当也。 《象》解释说:“亲自处理国事,没有灾祸”,这是因为六四爻位置恰当的缘故。身在高位,上不欺君主,下不压万民,自己兢兢业业,还积极举荐贤能,为后起之秀让路,这样做的人会赢得赞誉。正如春秋时期,齐恒公的老师鲍叔牙,他做为近君臣子,对齐恒公尽心尽力,同时又向他举荐贤才。在他的劝谏下,齐恒公任用曾射杀过自己的仇人管仲为相。在管仲的辅佐下,确立了霸主地位。鲍叔牙不计自己的名利,退位让贤,受到了人们的称赞。 占得此爻者,应该学习鲍叔牙的做法,哪怕一时吃些亏,受些委屈,但终究是会名利双收的。 六四为诸侯之位,可是他能够与初九相应,所以称之为“至临”。也就是说六四体察民情,深入到最下层,与下层民众心连心,这种视察就是“至临”。领导能做到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怎么会有灾难呢? 周易第十九卦九五爻详解详解 六五爻辞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白话文解释 六五:以明智治民,得君王之体,自然吉利。 《象辞》说:得君王之体,因为六五之爻居上卦中位,像人行事得中正之道。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吉:得此爻者,万事如意。做官的会得到上司的赏识。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正当好运,又有人助。 财运:了解商情,当然有利。 家宅:五福临门;宜室宜家。 身体:良医诊治,自然可愈。 六五变卦 六五爻动变得周易第60卦:水泽节。这个卦是异卦(下兑上坎)相叠。兑为泽,坎为水。泽有水而流有限,多必溢于泽外。因此要有节度,故称节。节卦与涣卦相反,互为综卦,交相使用。天地有节度才能常新,国家有节度才能安稳,个人有节度才能完美。 九五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五爻,爻辞: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爻辞释义知,同“智”,明智。 本爻的意思是:以聪明才智来实行督导,这是伟大君主最适宜的统治之道,能获得吉祥。 临卦第五爻,爻辞: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人生启示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六五以柔爻居于上卦中位,是具备忠顺之德的君王。《象》解释说:“以聪明才智来实行督导,这是伟大君主最适宜的统治之道。”说的就是行中庸之道,用的是以柔克刚之法,用天下之至柔,胜天下之至刚。 占得此爻者,应该学习六五之爻的做法,即使事业曾经遇到过挫折,如果这样去做,也能拯救于危难之中,使事业重焕生机。占得此爻者,谋望有所成,期待的消息很快就会有回音了。 用智慧去体察民情,这正是天子必须掌握的一种本领。六五以智慧体察民情,能够得到真实的情况,所以吉祥。身为国君,必须要了解自己的子民。天安门的两个华表上,分别有两个小兽,兽头的方向一个朝南一个南北,这就是两个华表的不同之处。有什么说法吗?有,兽头朝南的便是警示国君不要忘记常到民间去体察民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大臣们会粉饰太平,对君王说假话。举个例子,袁世凯当了皇帝后,举国一片反对之声。一些大臣为了讨好袁世凯,便给袁世凯专门印制了一份报纸,这个报纸每天只印一份,只给袁世凯一个人看。上面全是形式一片大好之类的话,袁世凯看后开心。结果,登基八十一天后,他便被人从龙椅上撵了下来。所以说君王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百姓的生活。清朝盛世期间,康熙、乾隆屡次来到江南,便是巡视,体察民情。天安门华表上朝北的兽头,则是警示君王在外面巡视游玩不要忘了国家朝政的安危。总在外面巡视,朝廷出了奸臣叛乱怎么办?所以君王在外面巡视不要时间太长,还必须回来巩固自己的政权。 但身为君王,不能外出时间长了,怎么能掌握真实的民情呢?这就需要“智临”。怎么“智临”呢?电视里演的康熙、乾隆的微服私访便是“智临”,当然除了微服私访外还可以利用忠臣去巡视获得准确的消息。但关键在于“智”,只有“智”才能达到真正的“临”。 周易第十九卦上九爻详解详解 上六爻辞 上六。敦临,吉,无咎。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白话文解释 上六:以敦厚之道治民,吉利,自然无灾祸。 《象辞》说:以敦厚之道治民,吉利,因为敦厚诚实之意存于内心。 北宋易学家邵雍解 吉:得此爻者,多获利,无往不利,但谨防气势太盛而变衰。做官的会得到上司的器重,委以重用。 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 时运:好运已止,忠厚无咎。 财运:贩卖内地,尚有利益。 家宅:忠厚肃穆。 身体:培养元气,自然健康。 上六变卦 上六爻动变得周易第41卦:山泽损。这个卦是异卦(下兑上艮)相叠。艮为山;兑为泽。上山下泽,大泽浸蚀山根。损益相间,损中有益,益中有损。二者之间,不可不慎重对待。损下益上,治理国家,过度会损伤国基。应损则损,但必量力、适度。少损而益最佳。 上九爻的哲学含义 临卦第六爻,爻辞:上六:敦临,吉,无咎。爻辞释义:敦:指敎厚。 本爻的意思是:以敦厚诚实治民,吉利,没有灾祸。 爻辞:上六:敦临,吉,无咎。人生启示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象》中解释说:“以敦厚诚实治民,吉利,没有灾祸。”说明其志在于利国利家。占得此爻者,切记敦厚、厚道,这是本爻给人的主要启示。在工作和生活中,要宽容地接纳各种意见,包括一些批评的意见。这种敦厚的长者之风将会赢得人们对你的尊敬。对待下属,要显示出自己的敦厚之德,这样才能吉利而远离灾祸。 上六处干太上皇的位置,自然失去了一些君王的威风,所以他巡视民众时,要以敦厚的性情去巡视。在古代,天下是统治者家族的天下,所以太上皇也得为天下的和平做些贡献。他平和地与民众相处,是为了得到真实的民情,然后帮助皇上谋划治理天下的决策。 上六又属于隐士阶层,在古代的隐士阶层,对社会的贡献是很大的。他们表面上隐居山林,但实际上心系国家。由于没有地位与权势,所以他们更能了解到民众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且,隐士往往与统治者有一定的往来,统治者也很重视这一阶层,所以隐士往往会对君王提出一些对治理天下有价值的忠告。 ------------ 梦见小狗咬腿解梦 梦见小狗咬我左小腿,留下好些牙印,没出血……因为要准备租房,本来也准备出行,所以特意查了下,好准哦。另外,出行就取消吧,本来时间上也太赶太仓促了。 *** 女人梦见狗咬自己腿说明什么 梦见狗咬自己,将会受到仇人的攻击,或思重病。 女人梦见狗咬自己腿,预示着你运气变化很大,要拿出勇气与决断,作为明智的改革,你的住处可能有变动,或者提防事情发生纠纷。 女人梦到狗咬自己腿有什么预兆 怀有身孕的人梦见狗咬自己腿:预示生男,饮食小心,忌动土。 谈婚论嫁的人梦见狗咬自己腿:说明意见不合,难成夫妻。 创业的人梦见狗咬自己腿:代表进展较慢,有财可得。 准备考试的人梦见狗咬自己腿:意味着顺利完成愿望,可能录取。 打算出门的人梦见狗咬自己腿:建议遇风则止,延后出发。 办公族梦到狗咬腿:这预示着对目标很咸宁市,只要工资报酬河里,你和很努力的工作。 找工作的人梦见狗咬腿:说明你的求职存在变数,你一开始受压制,但是逐渐明朗,不从众。 年轻人梦见狗咬腿:说明你在健康方面还得关注肾脏功能,你要提防过度劳累,腰部容易出现状况,别总是保持一个姿势,皮疹也可能发生。 女人梦见狗咬自己腿的相关解梦 梦见被狗咬腿且不放:预示着在生活中会遇到困扰,需要尽快的解决它,也可能是自己在工作中被某个观点给束缚,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敢于创新,放下旧的观念。 女人梦见狗咬自己腿说明什么 女人梦到狗咬自己腿有什么预兆 梦见被恶狗咬腿:预示着你在事业和生活中,遭受小人的口舌,因此平时为人要正派,要小心小人报复。 梦见善良的狗咬腿:预示着你和别人存在不可避免的误会,提醒做梦者要认真对待这件事。 梦见狗咬你还有伤痕:说明会遇到不好的事情还对自己造成了伤害,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 梦到被一黑一白的狗咬到了:这说明是非冲突给你带来了困扰和上海,黑白代表是非的问题,你会在情绪上有所触动。 梦见恶狗咬住不撒口:暗示着你可以因为和别人有意见分歧得罪了别人,或者是心胸狭窄,被人妒忌,做梦的人平日需要多**,别让人落下把柄。 梦见狗咬自己腿的心理学建议 出现让自己看不惯的人!这两天的你往往会对某个人产生这样的情绪,甚至有一点想作弄他,看他怎么出丑的心态!不过你往往能够很好地抑制住,除非有别人出头的时候,你才会充当帮手。 ------------ 新的开始 为了让高三的娃有个更好的学习氛围,我们在呈贡租了房子,并且搬了些用品过去,离回来上班的路程有点儿远。但一切都只为了一个冲刺目标。 我都有点儿茫然。因为搬过去,时间点全部被打乱,之前养成的生活学习习惯也都改变了。需要从头摸索规律然后重新制定。而且,因为起得早,睡得晚,睡眠也很受影响。 不知道搬安宁以后会不会更累。至少我这会儿是很想睡觉啊。 刚过去,很多都还需要适应。我妈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的,我们一定能克服一切。艰苦这一年,希望娃能如愿以偿考上好学校。 最近昆明几乎都是阴天和下雨天。根本没有炎炎夏日的火热。尤其在呈贡,更偏僻,所以显得更冷。 我都觉得早起时要穿上棉衣呢。 这个夏天有点儿荒唐。长得像秋天的样子。 ------------ 语言之美 早上同事说,娃的一个英语翻译让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我们就很感兴趣。因为她家娃上小学呢。小学英语有这么难么? 然后同事就把这句话说给我们听。 Sp i g is g ee with flowe s a d so gs. 听了她说的,我连忙让她说了好几遍。好好把这个句子写下来。 这个句子真的好美。 春天。绿色。花儿。歌声。 with带有伴随,跟随之意。春天是绿色的。是啊,小草和树都在发芽,花儿在春天开放,鸟儿在丛林里鸣叫歌唱,春意盎然的气息是不是在这个句子里扑面而来? 是不是特别美? 但你想要精确地翻译出来,还真的不容易。我敢说,给一千个人翻译成中文,说不定有一千种翻译方式。可以直白,也可以唯美。 同事说娃的翻译是春天是伴随歌声与花朵的绿。老师给娃的翻译打了一个叉。 我觉得老师的评判是有问题的,至少应该是一个半勾才对。 我们在网上找到了这段课文的原文。 Sp i g is g ee with flowe s a d so gs. Summe is hot a d the days a e lo g. Fall is golde a d fa me s a e busy. Wi te is white a d the yea is go e. 找到整段来看的时候,就没有第一句那么惊艳了。这是写给孩子们看的文字,简洁地描述了四季的特征。 但毫无疑问,我最喜欢第一句, Sp i g is g ee with flowe s a d so gs. 只读原文,都觉得朗朗上口,回味悠长。犹如吃了一片带薄荷味儿的口香糖,余韵一直绕在嘴里,清凉透心入脾。 真的好美啊。 然后,最后一句, Wi te is white a d the yea is go e. 我读着,觉得它除了陈述冬天白雪飘零的特点,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是啊,冬天了,一年快过完了呢。日子就这么色彩斑斓却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啊。 也很美,带着一缕瞧着指缝间时间流逝的轻微叹息,带着一种望着窗外雪景时目光里的愣怔与留恋。 网上有很多翻译。 比如直白的没有太多感情色彩的: *** 春天的绿色伴随着鸟语花香 夏天很热,白天很长 秋天一片金黄,农民伯伯都很忙 冬天是白茫茫一片,旧的一年过去了。 *** 另一个答案里是这么说的: *** 春天是带着花朵与歌声的绿。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翻译得也不一样。我就会这么直译。喜欢这个句子,属于直可意会,不可言传那种。真译成汉字就没感觉了,就像把唐诗译成英文后惨不忍睹一样…… 春天,写这句话的人,心中充满着美好的感激和希望。 Sp i g is a seed。 *** 我觉得第二个答案说得特别好。这样的语句,真的无法完整完全地用同样的一句话来完美地诠释和翻译。 所以,为什么经常说要去看原文书。有时候只有看原文书,才能领略作者想要表达的独特的语气和意境。 和汉语有她独特的美一样,英文,也有其独特的文法结构和词语表达方式以及和中文思维方式和排列句式完全不一样的语感。 Sp i g is g ee with flowe s a d so gs. 这句话里面,或许用得最最精妙的,是 with 这个词。伴随?带有?附着?融汇?不知道该如何翻译。总之,就是这样,春天是绿色的,花朵和歌声与她同在。 也可以翻译成春暖花开,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等等许多美丽的词语。 或者不需要翻译,只要读一下原文就够了。每读一次,都唇齿流香。充满生机的春便扑面而来。 真的好美。 我们另一个同事把它译成一首小小的短诗,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绿色春光,鸟语花香 炎炎夏日,时光盈长 金色之秋,劳作繁忙 白雪皑皑,皆成过往 也很美。不是么? ------------ 做人 做人呢,既要磊落大方,又要宽容柔软。何谓磊落大方?便是不卑不亢,不小家子气。 举止从容有度,进退有章,正气养身,不做小人之行之事。何谓宽容柔软? 便是不拘小节,心胸宽广,不为小事置气。而柔软,是指能同情他人,了解他人苦楚,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 心眼 昨天去食堂打饭,我遇到一件特别尴尬的事情。 我排队在高级行政的后面。那是一个属于职场精英类型的女性。就是那种能说变脸就变脸,难听话也可以随口就说得出来的那种。脸色也能说摆就摆给别人看的那种。 她刚来公司时我一度还和她处得不错。但后来发现可能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她是那种比我更能如鱼得水的人。如果放在同一个起点,同一个岗位,她肯定会比我升得快。因为她更能看脸色行事,且心肠可能更硬得起来。总而言之,就是比我更厉害吧。至少在人际交往上是这样的。所以,当她呆了一两年,熟悉了公司以后,再打交道时,我能偶尔从她的脸上看出那种对我这种佛系类型的员工的轻视。 是的,能明显的看得到。 反正,我知道我不能如以前那样可以随意和她交心畅谈了。但这也没什么。反正不在同一个部门,利益冲突也并不大。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君子之交淡如水便好了。 在食堂打饭时排在她后面纯属无意的。 然后打完了饭,第一个菜是土豆红烧肉,要由厨房的帮工掌勺分配给我们的。红烧肉里会有很多的大肥肉,然后也有正方体的大块瘦肉。女帮工通常是给每个人打一勺。所以当我打好饭,看到厨工打完了一勺给前面的人,又舀起一勺的时候,我赶紧把碗伸过去接。并且心中暗喜,因为我看看到厨娘勺子里有三块丰满的土豆和三大坨金黄的精瘦的瘦肉! 尴尬的就在这儿了。厨娘将勺子越过了我的碗,然后远远地抻到了高级行政的碗里,将这一勺专门精挑细选的菜品全数倒入了行政的碗里,这时我才听到厨娘嘴里尚未讲完的半句话:“……给你加点,知道你么又喜欢吃瘦的不喜欢肥的。” 我掂着碗非常地不好意思,只好哈哈一笑自我解嘲:我看到打过一勺了我以为打完了哈哈…… 厨娘终于打了一勺给我,我默默地看着碗里面随着汤汁倾入还在一颤一颤的几大块肥肉无语凝噎:我其实也喜欢瘦的……我也是女的……哦,我不是行政部的…… 好在厨娘也给我加了一勺……嗯,三个大土豆! 也还算不错了好吧! 又想起厨娘给男行政经理打饭时的,那高高堆起几乎要冒出碗尖的一勺勺满满的菜了。 真的是不要太明显啊。 所以,以后要长个心眼,排队打饭时,不要排在行政部的人员的后面,不然整顿饭吃起来都不会香了!尤其还有可能 遇到我这种现场社死的局面…… ------------ 冲刺 娃高三了。明年要参加高考。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离学校十多分钟的路程,希望能给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所以,今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娃的学业上去。 我们公司7月搬安宁,到时候我就需要6点出门去坐地铁。然后再去地铁站赶公司的交通车。 这会非常辛苦。早出晚归。 娃也很辛苦。 高三晚自习上到十点半,作业每天都做到十二点,凌晨还要起来赶。 但为了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所有的努力都将是值得的。 ------------ 风波 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这烦恼来得如此突然,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六月份租的房子。当时看了一眼,家具还算齐全。便租下了。住进来以后发现那些胶合板粘合的家具味道很大,抽屉一打开气味有如实质扑面而来能将人熏晕。 当时我就很郑重地问房东,这房子装修了多久。房东说房子装修了两年了,家具买了一年半了。 那我想可能吹一吹就好了。 我把所有的抽屉都打开,能搬的搬阳台上去,散了一周左右的味。 后面日常上班,来回两头跑,很累,柜子开着,东西也丢在阳台上,没有再注意这些。 昨天晚上请电信的来装宽带。我妈也一起坐车过来了。 晚上一家人都睡在这边出租房中。 早上起来,我妈说她一晚上没睡好。说这个屋子里哪哪都一股臭鸡蛋的味道,便是楼道里,都比房间里要清新得多。 我知道那些劣质家具有味道,但没有想到味道会这么严重。 娃早上醒来又说她头晕晕的。 这样一讲我心里面更惶惶然了。 于是上班途中我给房东发微信。问她这些有味道的胶合板家具可不可以找个地方放起来。因为味道实在太大了。我们不想用了。 如果房东不要了,我们去扔掉也可以。 我想着就是,这些东西很害人。两张垫着纸板子的床,两个床头柜,一个电视柜,全部味道难闻,也不值多少钱,还不如不要了。我自己也有房子出租,我觉得与其留着撑场面害人,不如干脆从闲鱼或二手市场淘一点,又便宜还健康。 我也这么实话实说了,我说无论租客是谁,都没必要留着这些劣质的家具害人。 房东过了一会儿回了我一句:那你不要租了。我退其余的租金给你。押金不退。 我震惊了好一会儿。 她宁愿留着那些有问题的家具,守着那点蝇头小利,而要把租客赶走吗? 我的天。我真的超无语。 那就退吧。还能怎么样呢? 我很无奈地说,好吧。 然后过了一会儿,房东又说,到这个月15号刚好一个月。你们在15号前搬吧。 于是我面对着这么一堆的麻烦。 我交了一年的物管费和停车费。这个小区还没有办房产证,很多人家不交物管费。中介当时让我们把钱交给房东,但我们担心房东不交给物管,所以我们自己直接去交的,将近3000块。 然后我昨天晚上刚刚拉了宽带。我还得再出一次移机费。而且最要命我的宽带是360的天天宽带,当时签了三年不移机的协议。但这个情况特殊,但愿不会有其它的麻烦出现,移机的师傅也说可以移下,出58的费用。 我打电话给物管,物管说会问问房东。退不退钱还是个问题。 然后,我还要损失1300的押金。我估计我得和房东谈谈。合同如今也不在我手上,不然我现在就研究一下,看看条款都是怎么规定的。 另外,我还得去找房子。 得尽快找到可以住的房子。 我觉得真是一团乱麻,超级乌龙。唉。 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种风波,真是来得太突然了。 阿弥佗佛。请菩萨保佑,保佑接下来一切顺遂平安。 **** 其实,最让我难过的,并不是这一系列的问题。 问题和事情永远都在,既然有了,一件一桩去解决,总是有办法能解决完成的。 我在意和难过的,是枕边人吹胡子瞪眼嫌麻烦态度。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把我吃掉。 我也不想这么折腾,我也不想惹这些麻烦,可是,为了孩子,总应该要尽力去做些什么。生活,怎么可能永远是一摊死水呢? 如今出了问题,就怪起我来了。什么都是我不对。而且,还非常负气地对我讲,他什么都不会管,他也不会去住。 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可以共享福,而不能同患难吗。 平安无事的时候便好说好过。 一旦有了事情就威胁变脸甩手给脸子。 这还只是小事,若真是大事,大约也就林倒各自飞呗。 飞就飞吧。有什么呢。 幸而我从不是离了别人的帮助就不行了的人。只是这个别人变成自己的枕边人,无非是心寒而已。 红楼梦里这么说的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如今不过是点小小的困难。却也能看透人心。 不过心寒罢了。 我翻到我6月3号的牢骚来看,当时也是为了租房子和其它琐事而吵。 当我做一个决定,去做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个人的支持。反而是无尽的拉后腿,嘲讽和难听的话。 真的很累。 我一边敲字一边掉眼泪,无声地掉出来又无声的擦干。 我不想让旁边的同事发现。 心情真的很难过。 ------------ 小树洞(2022.7.8) 因为租房这件事不称心,我觉得好疲惫又好茫然啊。 事情很多。一件一件都需要解决。 物业费能退得到吗 押金能争得回来吗 新房子租了能满意吗 打扫收拾能在周末完成的吧? 弄完我可以好好休息的吧? 移机周六应该能搞完的吧? 我真的觉得好累啊。 其实也不知道这样汲汲营营到底真的有没有意义 三万多就这样睁眼花出去了 对孩子是不是真的有裨益呢? 我的心里其实真的是茫然无措的 公司马上要搬安宁,来回跑会不会真的很累很折腾呢? 其实这回租了又退又重租真的好折腾人啊 我觉得特别地疲惫。 尤其现在不知道会损失多少钱,如果3000的物业费和1300的押金不回来,算上我白花出去的1200的中介费和接下来要租的2000的中介费,就花掉7500。 我真的会觉得自己办事非常地糟糕。我也会非常自责的。 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真的好累啊。特别想睡觉。 **** 今天是2022.8.11 我来回答上面的问题吧。 房屋押金没能退回来。 物管费退回来了。 移机当天就完成了。 新 ------------ 成长(2022.7.12) 租房的事情,让我狠狠吃了一记教训。 金钱上的损失是毫无疑问的,1200的中介费加上1300的押金,妥妥的250的十倍。 这房东秦瑞真的是个锱铢必较得寸进尺的恶棍。 明明解约合同上写的出租日期是6.15-7.15,昨天解约协议签完后她竟然发信息来问:你们的车什么时候开走?我朋友要停车。 我没有回它,心里却是很恼火的。又不是瞎子。实际租赁是一个月。便是要停,那也应当等到7.15以后,车位费和管理费及物业费都是我交的。何必如此不要脸又急不可耐地来咄咄逼人呢?这般丑恶嘴脸。如同要等着那个车位去投胎一般。 自然就是要去投胎吧。 我想可能是我所在的办公环境太过熟悉和温吞,让我对人有如此大的善意。 昨天我心情很恶劣,看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不是好人。并且深深相信人性本恶。 但今天早背着包来上班时,走在树阴下,看着蓝天白云,我昂首挺胸,心里想,其实,一个人,最宝贵处在于,哪怕经历了苦难和磨砺,遭遇了不公,却仍旧能不忘初心,不改初衷。即使别人都不善良,我仍旧希望我的心田里开放一朵温柔之花,用明亮的笑容看待这个世界。 我仍旧可以多读读国学典籍,好好学中医,通过这些,充实自己的灵魂和心空。做一个努力,平和,平静而恬淡的我。 没有什么,比平静的心灵更美好。更让人舒适,更能体会生命的快乐和美丽。 我仍旧可以微笑着理智而努力地养一身浩然正气,做无愧于天地自心的事情。虽然这一次我于经济上有些损失,但我的心里却是安宁的。我不曾有愧于心。 所以,我走在路上,才会觉得踏实而平静。 这便是一种成长吧。 人生路上,风波从不停息,成长也从末停止。 ------------ 新的体悟(2022.7.12) “一个人,原不必说什么话,不必做什么笑『吟』『吟』的姿态,便可那样温暖,坚定,令人信任,依赖,甚至眷恋。”原来,做人,也不必时时温柔小意,亲切亲和。 便是一层钢铁包裹的外壳,只要内里是一颗正直柔软的心,便就够了。 ------------ 遥看枝头雪 阿京默默地站在百盛广场锃亮闪光的大理石黑柱前,看着远处的花坛。 花坛边坐了很多人,有两个人,头碰头,细细密密依偎在一起。男的穿着质量及好的白色的休闲卡尼衬衣,女的,女的穿着粉色带蕾丝大泡袖的泡泡裙。偶尔有人走过,投过艳羡的目光。 算一对金童玉女吧? 阿京冷冷地笑起来。隔那么远,她没理由看得清楚男人的衣服。只是,那件衣服是她今天早上帮他穿上的。在咖啡吧一起吃早点时,他的衣服不小心沾了咖啡,衣服,就在隔壁的奢华之最买的。 要过去掴他一巴掌?阿京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的手。手很小很白。肉很嬾很滑。因为生气,握成了拳头。松开来,掌心带着一点儿红。有指甲嵌下的淡淡红痕。 舍不得。碰脏这双软绵的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阿京闭起眼睛,眯了一会儿,又慢慢睁开,却不再看那片花坛。 早就听到周边的同事与朋友在小声的议论。阿京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五年了,五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那么多个日夜的耳厮鬓摩,那么多的温馨甜蜜,怎么能说苍白就苍白?说消逝就消逝? 最好的朋友阿锦实在忍不住了,把她拉到这里来。原来最不敢相信的只是自己。原来只是那颗顽固期待的心一直希望被蒙在鼓里。不要去面对。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一个黑衣服的男人  站在旁边,彬彬有礼的问。 阿京摇着头,转身慢慢走开。脸上有些凉,她伸出手指来一探,原来竟是流眼泪了。怪不得有人问要不要帮忙。什么时候,眼泪也会变得无声无息地往外流?似乎从来,都是在他的怀里哭,伤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被BOSS委屈的时候,被同事误解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 每次都哭得很快意,很纯粹,大声地,痛快地,尽兴地。哭过后心里会舒畅,很安心。眼泪像珍珠一样,滴在他的衬衣和西装上。总是要濡湿一大片。低低的身子,被他轻轻的拍着,像哄孩子一样的安慰。 原来,那个以为可以一直依靠的港湾也有沉没的时候。 原来心碎了,眼泪也会流得不一样。不再是珍珠,而是山中静默的小溪。 只是变了的,又何止是眼泪? 阿京很苍凉地笑了。脚步有些踉跄。 前面是大片的停车场。红红白白青青蓝蓝的车挤挤挨挨。很像许多亲密的恋人,并头站着谈心。有些车娇小,有些车威武。 可是谁也保护不了谁,是不是? 甚至还会在陌路相撞,撞得体无完肤。撞得面目全非。 阿京拿出车钥匙,打开门,坐进小QQ里。QQ车是红色的。阿京很喜欢车头上那对调皮的大眼睛。多么的俏皮啊。原来车也可以打造成这样卡通的形象。 刚买这车时,似乎被奚落过。他说:“我这一张车,抵得你的一个车队了。” 为什么又要想起他?不要那么贱好不好? 阿京猛然打开了车载收音机。102.8,一个温柔的女间,正在播报路况信息。 阿锦工作的写字楼就在停车场上面。她说泡好咖啡等阿京上去。上去做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优雅地端起咖啡来喝一口?然后,很安静地说,味道真不错? 不。痛苦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埋葬的。阿京发动了车子,掏出电话来:“JULIET,我今天下午不来了。.......嗯,明天补假单给你。” 车开出停车场,一个戴着草帽但仍旧晒得很黑的老头来收费。“五块。” 阿京摇下窗子。拿起提包找钱。“小姑娘,不要挂些吊东吊西的小玩艺在镜子上。危险!” 老头指着后视镜上吊着的小香包。 阿京微微一怔。那紫色的小香包。是他送的。去盘龙寺时,他烧了高香,要买一个玉佛给她,她没要,只要了个简单的小香包。 这小香包,还能保平安吗?也许真的如老大爷说的,危险。 阿京随手将香包扯下来,和十块钱一起递给老头,笑了笑:“不找了。” 老头似乎没听见,低头找钱。阿京一踩油门,溜出去。她从侧镜里望了一眼青衣黑裤的老头。他很像阿京的外公。脸上,老得皱着皮,写着岁月的沧桑。很严肃很风霜。 一路上,望着来往不断的车,阿京有一瞬间希望有一场意外。那样,也许什么都可以丢掉,什么都可以忘记。 收音机里开始放歌。是小虎队的《故事》。很经典的老歌了。 …… 我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倔强的青春不就是一支脆弱的琉璃 我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在天涯留下寻梦的愁音 …… 阿京打出转弯灯,慢慢把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摇上玻璃,再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身边是车来车往。高架桥下人流如织。中午的太阳很辣地直射进来。虽然只是早春,高原城市的阳光,已带了肆虐的紫外线。 车外那么热闹,可是阿京从没有觉得这样孤独过。二十五年里,没有这样陷入黑暗深渊地痛苦过。 在闷热的车里,在罐头一样的铁皮中,阿京哭得肝肠寸断。五年的青春,五年的守候,就这样随风流逝。是这样毫无价值! 到头来,不过如春风中飞翔的蝴蝶,扇着最美丽的翅膀,最后落地,竟是最丑陋的一个蛹。肮脏,灰暗,支离破碎,永远,不会再有振翅重展,重现风华的一天。 好热。阿京哭得眼泪和汗水一起往下流。薄薄的裙子很快就湿了,从前胸到后背都湿透了。眼泪顺着方向盘的皮套往下掉,滴在腿上,很快将裙子打透。 哭了多久?阿京不知道。只是在心里晕乱地想:“让我哭个够吧。就算是一次哀悼,一次忏悔,一次最无可奈何的自责。” 为什么偏偏遇上这样一个薄情人,老天,你好残忍,让我用两万多天来真心诚意地陪伴一个薄情寡意的假心人? 美酒不是愈陈愈香吗?古井不是愈深愈幽吗?落叶不是越积越厚吗?为什么爱情到最后,却变得面目全非? 骗人的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天长地久,什么与子偕老,什么海烂石枯,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阿京用头在靠枕上狠狠地撞着,眼泪哗哗地和额上的汗水一起流下来。汗水渗进眼里,刺得眼泪痛得眯起来,又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阿京把它咽进去。这些都是自找的。谁叫当初就选中他?从跨出校门以后,便认定了他。以为今世,就是这一个。以为另一半苹果,已经从天上掉下来,牢牢和自己合在一起了。原来,却是一半梨! 阿京哭得睡着了,头傍在方向盘上。在这闷热中晕睡过去。 有人狠命地敲窗子。阿京很久才被从遥远的意识中缓慢地唤醒过来。车里热得像蒸笼。她连头发缝里都是汗。 阿京有些迟缓地转过头,在窗外耀眼的阳光下,站着一个巡路警。白色的警车摆在旁边。大盖帽挡下半片阴影,落在他略有些稚气的圆脸上。 阿京愣了一秒针,回过神来,慢慢地摇下玻璃。 窗外的巡路警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头发一丝丝汗淋淋沾在脸上两眼通红衣衫零乱的女人。幸好不是晚上。吓不着人。 他在心里自语,忍住疑惑,努力做出严肃正经的样子,并腿抬手刷地敬了一个礼:“小姐,你这样关着窗子闷在里面睡,到今天下午,这里就会出命案!” 阿京还没有适应窗外的灿烂的阳光,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小交警。他说得没错,这样闷在里面睡,不用两小时,她就窒息而死了。 “你需要我帮忙吗?”小交警放下手来,望着她,显然这个女人还没清醒过来,眯着眼睛张望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受了什么打击吧? 阿京终于适应了阳光,风从窗外吹进来,真凉快。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救面恩人。虽然是一身制服,却怎么看怎么小,一点都不老成。 “谢谢你,我不过是失恋了,暂时还不想死。所以真的要谢谢你。” 阿京发动了车子,望着小交警笑了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说出来,心里真的似乎舒坦了一些。 “你还很小吧?”阿京起步前,又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啊?” 小交警显然没明白过来。阿京已经把车开上快车道,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年青,真好啊。 ------------ 两个人一颗心 ------------ 烦愁来买醉 回到家里,阿京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水哗哗地往身上冲,她用力的搓着揉着。黑如瀑布的头发。浴室镜子中映出的这具身材,很棒很美。 一条一条被搽得用力而擦红的印迹,像粉色的云晕上了肌肤。怎样蹂 躏都美。阿京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自我 摧残。 好了,从今天起,就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分享自己,爱护自己,怜惜自己,幸福自己! 昨日烦忧,且让它乘风飞散,明日心绪,还要自己细细清理。 阿京挑了一条小吊带裙穿上,坐在沙发上,拿大浴巾擦头发。 门响了一上,轻轻打开了。小晴拎着一个塑料袋进来。看到坐着的阿京,有些高兴和意外:“晓京姐,今天 不上班啊?” 阿京淡淡笑笑,点着头。小晴是她在房介中心找房子的时候碰上的女孩。一个很清纯很幼稚的女孩。无聊地 坐在房介中心,小晴极没心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阿京聊天。聊了几句,才知道两个人是同乡。从同一个 地区走进这个喧嚣的城市。曾经都喝一样的水,吹一样的风,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带着一样的田园气息。 阿京从她身上,看到十几岁时的自己,快乐,单纯,白得像一张纸。 小晴在酒店上班,做前台接待,三班倒的工作,不算很忙,工资也不高。阿京在那短短几分钟的谈话中动了 善心,买到房子后,让小晴住进来,三室两厅的房子,每月只要她500的房租。 阿锦笑话她:“也不知道是被哪个菩萨敲着了你的脑壳,动了善念。出了名的冷面独行侠,竟然肯让人寄居 屋檐下。” 可是阿锦也喜欢小晴。“小晴和你是两个版吗,她善良热忱又天真,哪里有你这冷脸凉脾气的一点儿影子? ”阿锦嗤笑她。 阿京淡淡地笑笑,没有回话。这个世界总是循环往复的,很多事情,有因才有果,不过,又何必一一说清呢 ? 小晴很勤快,自从她搬进来,阿京没有动手拖过地。小晴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空时, 还学着下厨,做出来的菜,竟有几分像老家的味道,阿京每每吃到肚皮撑起来。 小晴还时不时采一些野花来插在茶几上。她说酒店后面有一片小山坡,是隔壁疗养院的地盘,盖了几栋别墅 ,鲜有人住,反而是屋前屋后,时时开满了无人欣赏的小花。一年四季都能采到,红的黄的紫的,总是不同 ,阿京有时候很感慨:怪不得叫春城。四季如春,才会花开不败啊。 “小晴,今天有安排吗?” 阿京擦完头发。站起来,搽着润肤油问。 “没呢。今天上12点的晚班。晓京姐,我去做竹笋鸡给你吃好不好?” “走吧,我请你喝酒。” “喝酒?我们要去喝酒?”小晴有些吃惊。阿京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除了她男朋友杨 本虎会来邀约,阿京一般只会偶尔参加公司的酒会。 “虎哥来不来?”小晴问。 阿京转过身进了卧室,从房间里飘出她淡淡的声音:“他,不来了。” 阿京披了一个湖绿色的小披肩,穿上细细的高跟。小晴穿着简单的蓝花小裙子。像一朵开在田野里的小野花 。阿京看着,满意地笑笑。两人一起到停车场。小晴没再问什么。 阿京就喜欢她这样。不会想太多,就不会问太多,也就不会带来太多的烦恼。这样一个像妹妹一样的朋友, 是驱除寂寞,排遣深藏在内心的忧伤时,最好的伴侣。 阿京很少来酒吧,想了一想,直接把车开到圣地淘沙。上任总监离职时,请人事的同仁在这里消遣,灯光幽 暗,音乐清柔。有一处宽宽的原木隔出的小包间,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时间还早,没到酒吧的晚高峰,廖廖坐着几个人。 阿京到吧台前,酒保笑着招呼:“宋小姐,今天稀客啊。”阿京笑笑,酒保姓叶,是个精明利落的小伙子, 不过是那次聚会结帐和订酒,小伙子就记住她了。 “一个大果盘,一盘肉干,两袋奶油原味瓜子,一瓶白酒,一打清啤。我们要包间,你没订出去吧?”阿京 点着,随意问。 “还早,订的人晚上十点来,你们先用。”叶酒保很快将阿京要的东西装盘,顺手拿了个骰子:“宋小姐骰 子玩得不错,那天晚上我可亲眼看见了。” 阿京轻轻笑了。那天人事总监LUCY要走,大家都喝得半醉,有些怅惘。毕竟同事一场,出了公司,这般大一 个城市,不见得能碰面,阿京便在半醉中表演了一场小小的赌技,把三个骰子在筒里摇成一道天梯。一时间 竟在酒吧里赚了点名气。 小晴坐在包间原木的椅子上,正凑头研究桌子上根雕的摆设。柔慢的音乐声水一样泻进来。 阿京坐下来,让站在旁边的酒保把一打十二瓶和白酒全开了。小晴瞪圆了眼睛:“晓京姐,就我们俩,喝这 么多?” 阿京倒出满满一杯白酒来,一饮而尽,笑着看小晴:“晓京姐很能喝的,很多年以前就叫千杯不倒美嫦娥。 只是不喝而已。要喝就喝个尽兴。” 小晴看她一口气一杯,暗暗地咂着舌头,也倒一杯啤酒,却到底不能豪气云干,一口一杯。 阿京看她皱眉的样子,笑起来:“今天是姐姐想喝,你只要陪着我就好。想吃什么,自己去点吧。” 小晴剥着瓜子,有些担心:“晓京姐,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高兴,很开心。”阿京嘴边咧出笑来,眼睛却湿润了,她仰起头来又咕嘟咕嘟灌完一杯,用 手去拿骰子,掩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沙着声音说:“小晴,我教你玩骰子。” “晓京姐!”小晴拉住了阿京。 “我知道你不开心,你别再装了。想喝就喝,想哭就哭,我陪着你。” 阿京抬头看着小晴,小晴有些腼腆,缩了一下手:“晓京姐,你心里有事,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就好好 发泄出来,我坐在这儿,陪你喝。” 阿京笑起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小晴,我现在成了弃妇了。你的虎哥,他,他……” 小晴低着头,半天抬起,比阿京意料的要冷静很多:“晓京姐,虎哥现在打给你的电话都少了。可是,分了 就分了,要我看,他配不上你呢。” 阿京呆住,酒停在手里,原来,连小晴都发现了,只是她自己,一直以为,感情处得久了,要说的话,自然 就少了。原来,这不正常。 “晓京姐,你又聪明,又能干,又好心,老天会帮你的。虎哥不爱你了,你一定会找到比他更好的!” 小晴很壮士地举起手,握成拳头,在阿京的面前晃来晃去。 是啊,他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阿京的心似乎被无数个大锤起起落落地拼命敲打,痛得她快要倒下去了。 又似乎有一条小锯子,把心割裂了一个口子,还在慢慢地锯着。每锯一下,就响出一声:他不爱你。他不爱 你。 阿京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酒能解愁,不是自古酒能解愁吗?让这酒灌进肚里去,变成一片汪洋酒池,把 她淹在里面,泡得人事不省,从此都不要醒,从此都不要爱,从此都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喝了多少杯了?酒瓶越来越多,有两瓶阿京没抓紧,呯地掉在地上,发出巨响,砸得粉碎。酒液溅得到处都 是。为什么屋子在转,为什么眼前花花绿绿的?为什么那些音乐声变得乱七八糟? 阿京站起来,举着酒瓶,开始大笑:“本虎,我不原谅你,我绝对不原谅你。五年的光阴,你赔不起,你赔 不回来!你要离开我,你就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再也不要回头。” 阿京又跪了下去,瓶子掉在地上,渣渣刺进她的腿里,鲜血流出来。阿京打着酒嗝,涕泪横流:“本虎,你 怎么能这样?你的海誓山盟,真的说过就忘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一段感情,怎么能说扔就扔,你抱着别 的女人,你心里想着别的人,有多久了?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好狠,好狠……” 血不停地从膝盖下往外流,阿京却不觉得痛,她用手去蘸那些血,伸到面前仔细地看,然后放声大哭:“本 虎,这是我的血,我的心滴出来的血,你明不明白?你伤我这样深,你明不明白?” 朦胧中,似乎听到小晴的呼救声,似乎听见小晴在叫她,一声一声问,晓京姐,你不是千杯不倒美嫦娥吗? 你根本不能喝啊?又看见叶酒保的脸,很惊愕,有人在拉她,阿京软绵绵地挣扎着,意识朦胧,叫嚷着:“ 本虎,你不要拉我,你走开。我的生活里,从此没有你。你不要拉我。” 阿锦刚到阿京家的楼下,就接到小晴的电话,乱糟糟的背景音,小晴几乎带着哭腔:“锦姐,你快来吧,晓 京姐喝醉了。她说她是千杯不醉的美嫦娥。可是才一打都没完就醉了。还把脚弄伤了。” 阿锦气得在电话里大骂:“她是个屁的嫦娥,那个千杯不倒的是我。她白酒一沾就醉了。我打了她N多电话 ,都没人接,我还怕她自杀了!” ------------ 昨日譬如死! 阿锦气喘吁吁赶到酒吧,阿京已经昏昏地睡了。腿上经过急救处理,缠着白色的纱布。请来的医生正在推葡萄糖注射液。小晴在一边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见到阿锦,又哭起来:“锦姐,是我不好,我没劝晓京姐,我以为她真能喝。” 阿锦摸摸阿京的额头,安慰小晴:“不关你事,她成心出来买醉,不醉便不安心。彻底醉一回,也好。” 叶酒保看有人过来招呼,终于松了一口气,小晴直对他鞠躬:“真的谢谢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叶酒保笑着望着阿锦:“这个小妹没经过事,吓得直会哭。你来了就好。不然我真担主宋小姐了。真是相当有个性,今天算是见识了。” 阿锦和他不熟,听得他这样讲阿京,有些哭笑不得。也只有说谢谢。又拿过阿京的手提袋来看,手机调成了振动,难怪阿京不接。上面有十一个个未接电话。阿京暴了一句粗口,找出车钥匙,又到吧台接帐。酒费加医疗费,这么一折腾竟花了八佰多。 叶酒保帮着阿锦扶起昏昏的阿京,小晴接了钥匙把车门打开。还好车就停在圣地淘沙门口。 被人一动,阿京有些意识,有了意识便糟了,张口呕地吐出来。全喷在扶在左边的叶酒保身上。 阿锦无比尴尬,还是小晴利索,从吧台借了一件酒保制服出来,好在天气热,叶酒保脱下来,利索换上。小晴连忙接过了被阿京吐脏的衣服,丢在后座中,回头脸红红地笑着:“我洗了再让晓京姐拿来还你。” 叶酒保笑笑,并不当一回事儿,又跑回吧台,拿了几个塑料袋给小晴:“一路接着点儿吧。不然这小QQ车都要废了。” 阿锦坐进驾驶座,很感动很真诚地向他点头:“谢谢你!” 叶酒保笑着,抓抓头,看着车子慢慢滑出去。 阿京晕晕的,嘴里嘟嚷着什么,偎在小晴身上,不时地发出声响,吐得厉害,除了中午的饭菜,似乎胆汁都吐出来了。 小晴有些担心,阿锦边开车边摇头:“没事儿,吐了会舒服点。这丫头,自找的。不折磨一回,她心里痛快不下来。” 回到家里,已经是近九点了。换了阿锦的衣服,将她安置在床上,阿锦喘吁吁地到在沙发上。夜色深了,阿锦的家在市北区,自然没法回了。只好将就着在沙发上窝了一夜。小晴又忙乎乎地赶去上夜班。 阿京早早的醒了,头痛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踢开被子,闻着自己身上似乎有股难闻的味儿。才恍恍惚惚想起昨晚似乎是喝了很多。推开门,看到阿锦光敞敞睡在沙发上,毯子早滚到地上去了。 阿京有些内疚。不用说,定然又是烦劳了自己的生死同盟了。扶着头走过去把毯子盖在阿锦的身上,转身到浴室冲洗。 又洗头又洗澡,弄完出来,阿锦已经坐在沙发了上,倒了两杯牛奶,正在吃葡萄夹心吐司。看阿京湿答答地出来,略抬了一下眼皮,继续吃。 阿京闷着坐下来,有些迟疑:“昨晚,我出大洋相了?”阿锦白了她一眼。用手捂着胸口,探出头去,张着嘴。夸张地呕了一声。 阿京苦着脸,端起牛奶来喝,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弯下身子,把受伤的脚上潮漉漉的纱布拆了。伤口红肿,划口狰狞地裂开,泛着水泡过的白色。阿京龇着嘴哼了一声。 阿锦叹了一口气:“你折腾好了没?折腾好了说一声。毕竟也是一段不短的情事,伤悼一下,总不为过。只是街头买醉的事情,少做一点,你在这儿伤心伤肝伤腿,人家在温柔乡里舒服缠绵呢。” 阿京听着,手一震,将吐司抓出几个深深的指印。 阿锦摇着头:“算了,我不提你的伤心事。” 拿过一卷纱布,涂些药膏,帮阿京重新细细包好。又在阿京的身边坐下,拿过阿京手中的奶杯,将手搭在阿京的手上:“发现了就面对,总要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记着一句话『昨日事譬如昨日死,今日事譬如今日生』” 阿京默默点头,没再说话。眼圈红了,狠咬一口吐司,慢慢嚼着:“我知道,给我一些时间,我要适应。” ------------ 今生永不见 阿京坐在办公室里,拿起电话看了五分钟。屏幕上的风景图变黑了,又被按亮,再变黑,再按亮。阿京咬着 嘴唇。总是要做决定的。总是要说出口的。既然什么都明白了,就做出决断吧。 轻轻拨下最熟悉的快捷键。阿京走到楼口休息室。有人坐在里面喝茶。她转身下楼。铃声响过,杨本虎的声 音:“阿京,我在开会,你……” “我就打这一个电话。” 阿京的声音很淡很轻很平静。 但这不同寻常的对话内容让杨本虎意识到什么。他似乎对旁边说了一句对不起,稍闷了一会儿,声音响起: “阿京,我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句话似乎问反了人。阿京在楼下找了一棵树靠着,淡淡说道:“本虎,阿锦搬了新办公楼 。” “哦,我最近太忙,一直没过来,真不知道。” 阿京没理他,继续:“就在百盛广场十四层。” 杨本虎沉默了。 “我去找阿锦,所以我看见了。”阿京轻轻叹了一声。“本虎,如果结束了,你要告诉我。不要让我自己去 发现。这比你告诉我还要痛,明白吗?” 杨本虎的声音急促起来:“阿京,那是我的重点项目客户,合作有一年多了,她和你不同,我们不一样的。 阿京,你给我时间解释。” 原来果然是有一年多了。阿京闭起眼睛默然了一秒钟。似乎听到种种的闲言碎语,已经是很久就开始的事。 “阿京,那只是生意上的,那不同于我们的感情,你从来都没有误会啊,阿京,你在听吗?” 阿京深吸一口气:“本虎,也许我们真的走得太久了。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容不得一点儿爱情 的杂质。现在,不管你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意,我都放手,还你自由。” “阿京!”杨本虎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是做得过分了,但我放不下你。你给我时间。” 阿京沉沉地笑了:“如果你不能决断,我来做决断好了。我们分手吧,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让它永远过去, 从此分开,两不相欠,两不相见。如果可以,今生都不要再见了。”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阿京捂住了胸口。那颗心,竟被自己抛出的话砸得血肉模糊了。因为爱得深,才会恨得 痛。本虎,我爱你,爱到每一句绝情的话,到头来,伤的都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杨本虎还想说什么,阿京挂了电话,慢慢地走上楼。心里,竟舒坦了些,似乎有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被狠狠 从心里扔了出去。曾经是从心上长出来,活生生扯了,恶狠狠扔了,却总还是痛的。 可是什么痛都不会长久,时间不是可以冲淡一切吗? 回到座位上,低下头来群发短信。 很快,阿锦的电话进来了:“阿京,你要去一个月吗?明天就走?你去避难?躲避是没有用的!” 阿京无奈地笑:“不是躲避好不好?公司在川城新建分部,刚好要总部派人协助,我正好逮到这个机会。” 阿锦在那边不屑地嗤笑:“你从来都是逃兵,还是特烂特低级那种。今天晚上下班来我这儿,我介绍朋友给 你认识。不准拒绝!你敢不来我出钱请人到你楼下狂叫,惊倒整栋楼!” 阿京苦笑:“姑奶奶,你的约,我敢不来么? ------------ 那一低头的温柔 JULIET在办公室里叫阿京:“WATER,你进来一下。” 阿京走进去,JULIET看着她:“我看得出来有事情发生。但那是你的私事。我只会私下关心。你接下去川城的担子,我很放心。工作就是工作。不应该带其它的包袱。” 阿京微微笑着,摇头摊手:“没错,工作就是工作。” 虽然调成了震动,手机依然执著地在抽屉里摇晃,一阵一阵轰轰地叫嚣。大有不震倒电脑桌不罢休之态。 阿京拿出来瞅一眼。十八个未接电话。是杨本虎的。何苦呢? 人总是会犯错,可是,有些错,犯了就没有办法改正。 曾经有一句话:爱情是一个玻璃瓶。你要小心地端好。砸裂了,永远都会留下那条印痕。 阿京闭上眼睛。推开手提。深深地叹气。 茶水间有咖啡。阿京把手机关了,懒懒地到茶水间冲了一杯。倚在窗前看楼下的花坛和稀疏的几棵绿树。 五年前,两个人一起走进这栋楼。在电梯间,跑得太急,阿京的求职书哗啦啦撒了一地。有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笑笑。宽厚的身影弯下腰去,帮她一页一页捡起来,理好,递过来。阿京看一眼那张脸,方方正正,典型的国标。那双眼睛,明亮又亲切。温厚的笑容映入眼帘,如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阿京的心里燃起,一下子把脸都烧红了。 低下头去。接过求职书,阿京连谢谢都忘记说。匆匆闪进电梯。将简历捧在胸前,心似乎还在怦怦地跳得要跑出来。 先过HR的初试,再到DM的面试,最后是GM的复试。从宽大的会议室转到小小的办公间。过了前两关,阿京的心仍然吊着。总经理的复试在14楼。要上一个楼层。楼口有温文有礼的前台小姐迎接。微笑着带入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让她稍候。 阿京很紧张。HR的初试只是做英语的口头测试和书面试题。DM提的问题却很专业。她答得有些结巴。刚从学校出来,专业是英语,考过一个人事助理证书,却只有理论,没有操作经验,硬着头皮鼓着底气,遁着一个一个问题与实例纸上谈兵。看样子似乎是过了。这一关,又要怎么样硬闯? 闯不过去只好再继续往下找?找不到就回去吧。回到老家那个小城,陪着妈妈,一起恬淡地生活…… 阿京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胡思乱想。有人从半掩的门转进房间,她都没有发现。 “你好,我是总经理助理杨本虎。你可以称呼我杨总助。” 白衬衣的男子在阿京面前站定,微笑着伸出手来。阿京忽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这个早上在电梯间帮她捡求职书的国字脸的大帅哥,还没有握手,脸便刷地红得像柿饼。 杨本虎收回了手,在阿京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收敛了笑,端端正正看着面前脸红通通的女孩。很单纯。刚刚在电梯间看见的也是她吧?怎么那么容易红脸呢?俯首低眉,很清秀,很……可爱。 有句诗浮上脑海。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似一朵水莲水不胜凉风的娇羞。 杨本虎轻咳了一声,收回飘浮的思绪,心中被什么轻触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情愫水一样柔柔地漫开来。 阿京站着,局促不安,呼吸都似乎不敢大声了。怎么会是他呢?天下事,果然是好巧。 半天没有声音。只有墙上的空调发出轻轻的嗡嗡声。阿京悄悄抬起眼来偷瞄了一眼,正好看到杨本虎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慌乱地低下眼来。不由得暗暗抓紧了双手,心又怦怦地跳了。 杨本虎轻轻笑了。 “宋晓京,对吧?” 阿京点头。 杨本虎把求职书摊开,点头示意:“不用那么拘束,坐下来吧。总经理去香港出差,授权由我代他进行本次面试。” 阿京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端正了身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了。怎么能失态呢?不就是复试么?什么刀山上不了?什么火海过不去? 杨本虎看完了简历和面试评估,抬起头来,略略愣了一下。女孩儿端端正正坐着,抬头挺胸,脸色镇静,双眼清亮,安静地看着他。和刚刚羞怯的情状恍若两人。 杨本虎微微一怔。将求职书重新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合起来,站起身,伸出手来:“宋小姐,相信以你的资历与能力,任HR专员没有问题。我们愿意提供这个机会和舞台,希望你努力。” 这一回合,微微一愣的是阿京。怎么,不是要复试么?这样轻易就过了?甚至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她僵硬地伸出手,和杨本虎握手。稍一犹疑,终于还是开口:“对不起,杨总助,我不太明白?您的复试应该不是这样简单?” 杨本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露出一口漂亮的牙:“如果宋小姐一直像刚见到我那样局促不安,面红耳赤,那么,这个岗位一定不适合你。但你在几秒钟之内就能迅速调整,我很欣赏。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阿京轻飘飘地走回学校宿舍。一路上都是那张国字脸和那有着雪白牙齿的笑。这就是缘分,对不对?这就是缘分吧? ------------ 情到尽头如何休? 缘分。阿京端着咖啡靠着窗子,飘飘忽忽地笑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说缘尽情已灭,灯熄火不燃? 出奇的顺利。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钱来通神的阿京成为同届中第一个进入名企的骄子。还是外企。优厚的 薪资,良好的福利,有出国培训的机会,有长长的年休假。 而且,竟还顺带地,认识了一个白金男朋友。天下,好事都被她占尽了吧? 两个月了,杨本虎在楼上的办公室里,遥遥看这个黑发飘飘的女孩子上班下班。她换了湖绿色的套装,穿着 小高跟,走起路来很响很有神。办起事来很利索很细心。 她果然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难做的事,只有做事难的人。 他果然没有看错。 90天以后,阿京转正了。转正,意味着提高20%的薪资,意味着她的工作成绩得到承认,也意味着她迈入人 生职场这一步,开门红。 杨本虎开始在三楼的餐厅等她。不知道是哪一天,他突然就出现在她的旁边,坐下来,完全不顾旁边坐着四 五个女同事。泰然自若地吃饭,将她盘子里的吃不下的肥牛肉夹过去消灭干净。 阿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他们有这样亲密吗?好像自从那次面试后就没有正面接触过吧?他怎 么知道她不喜欢吃肥牛肉? 杨本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无声无息地侵入她的生活。不带一点痕迹。从那以后,办公室的同仁们不再陪 阿京一起吃饭。哄笑着说:酸!牙酸嘴酸眼酸心也酸! 是酸。阿京也被这样大喇喇的追求方式给酸着了。酸得骨头都酥了。 吃饭,杨本虎在餐厅等她。下班,杨本虎在楼下等她。加班,杨本虎索性跑到办公室里坐着看着她。休假, 杨本虎也不放过她。 阿锦问:生活里,除了吃饭穿衣喝水睡觉和工作,还有什么? 还有杨本虎。阿京苦着脸说。 阿京的生活,变成了蜜罐子。阿京是蜜罐子里的一颗豆,被杨本虎的甜蜜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一切都那么自然地发展。一年过去了。阿京买了房子。杨本虎的车开始常常地停在阿京的小区里过夜。连物 管的门卫都认得他和他的车了。 两年过去了。京虎恋已经是公司的神话。神仙伉俪啊。天人共妒啊。一个是白领美少女,一个是国标准帅哥 。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他们不做情侣,实在是浪费了大众的眼神。并肩走在一起,简直就是电影走入 生活。 三年过去了。杨本虎离开了公司,自己创业。所有人都觉得太正常不过了。他本来就是一只要占山为王的老 虎。池小总养不住大鱼。迟早是要飞入山林的。现在,时机到了。 阿京没有跟着离开。无论有怎样优厚的生活,女人总是要自立自强,不是吗? 这份HR工作她做得得心应手。辛辛苦苦,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得不容易,丝毫不敢懈怠,分厘不敢放松。虽 然很累,却很值得。 她和杨本虎站在一起,从没有被他的光芒掩盖。他有能,她有才。他运筹帷幄,她安抚民心。在工作上,她 有自己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拳脚,每每得到上司的赞赏与青睐。 因为这样,天下之大忌的办公室恋情,才生长得蓬蓬勃勃。无遮无阻。 山峦会被隔断,河水也会断流。如今,这段情,到头了吧? 阿京抬头,将咖啡狠狠灌进去。没有放方糖,现磨的咖啡很苦。苦得眼泪都出来了。 阿京抽咽了一下,被呛到,剧烈地咳起来,眼泪更汹涌地往外流。 丢下杯子,阿京狼狈地逃进洗手间,站进小隔间里,砰地将门关上,靠着墙壁,眼泪流得更凶。 一直是办公室里的美谈与艳湵。艳湵的背面,就是同样多的冷眼旁观。一点点响动,就会风吹草响,涌起喧 然大波。 其实早就听过很多风言风语。很久了。一直不曾在意。以为这份情牢不可破,以为流言不过是流言。 不是携手在翠湖边说牵手一辈子的吗? 不是在讲武堂前信誓旦旦吗? 不是在自己身前,说阿京你永远都是我的吗? 不是连过马路都要紧紧地牵着说恨不能抱在怀里吊在裤腰带上? 究竟什么是谎言?究竟什么是真心? 阿京把手堵进嘴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肆意横流,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哭了多少次了?醉过了讲 过了也哭过了,只是自己的心里仍旧难受仍旧痛苦。 爱情原来是甜到发腻苦到心死! 情丝原来斩来斩去都是在斩自己! 有人进了洗手间,隔壁的门怦地关起来。阿京抽出纸,擦着眼泪。放水来冲,发出哗哗地响声,掩饰了所有 的安静与心痛。 擦干了眼泪,阿京走出来,到办公室拿自己的小包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补妆。眼圈红了,微微有些肿。只好补 些眼影提神。 粉色的眼影显得人很妩媚。 再扑些腮红。补补脸上的苍白。扑得多了,脸像突然红了一样。 杨本虎似乎曾经有些遗憾:“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不是很娇羞很脸红吗?怎么再也不会那样了?” 阿京失神了一会儿,是的,进了公司以后,便再也不会了。电梯间的偶遇,办公室的复试,如同中了魔咒, 竟会那样娇怯的脸红。是因为紧张吧?脸红的女孩子,怎么会是阿京呢? 从此都不会,永远都不会了! 杨本虎。我会爱上你,我就一定可以忘记你。生活不可以愚弄,爱情不可以放纵。愚人总是愚已。 上帝关起一扇门时,总会打开另一扇窗。现在,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流放我的爱情。我当然可以忘记你! 阿京咧开嘴,对着镜子笑了一笑,虽然很滑稽,虽然很难看,但仍然要笑。 哭着对神,笑着对人。没有神仙帮忙的时候,只哭给自己看! ------------ 流光容易把人抛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NANCY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到补妆的阿京,一下叫起来:“阿京,正说你呢。办公桌 上的直线都要响爆了。打你手机又关机。快回去接电话吧。”匆匆进了小隔间,又探出头来:“我代接了一 个,是杨老虎找你。好像是急事吧?” 直接打公司直线?阿京拍着头。心又痛起来。终于慌了吗?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是不是?在花坛边和泡 泡女郎含情脉脉相依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我不是暖身的热水袋,冷了就拿起来捂手,热了便丢在抽屉里晾 着。本虎,我一直错看了你! 拿出手机来。阿锦不是有约么,现在就去找她吧。手机开机,冒出数条短信。阿京皱着眉打开信箱。 “给我时间解释!” “我现在过来!” 很短很坚定。阿京竟有些慌。杨本虎的公司在北市区,赶到东市区,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他要过来!要等 着见他吗? 要听他解释吗?说他搂着另外的女孩子是另有苦衷?说他其实是情非得已?说他其实只是为了生意?不要不 要不要。 没有什么比看见夜夜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亲昵地搂着别的女孩更心碎的事情。那个臂弯里,究竟偎依着几个女 人? 阿京痛苦地闭上双眼。 决不能原谅。决不可以搪塞。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事到如今,什么话都不必多说,杨本虎,你怎么不明 白?我的心,早已经被刺得鲜血淋漓。你来干什么? 虚弱地坐下,阿京拔掉桌上的电话线。要等他来吗?因为见面,就可以原谅发生了的事情,就可以让一切冰 消雪释,从此仍旧开始这样的生活? 不。阿京慌乱地埋下头,眼泪沁湿了衣袖。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接受感情的背叛。偏离轨道的爱情,没有 办法再画出一个完美的圆。杨本虎,你不要来。我无法原谅。我们,再也回不到原点! 与其千般痛苦,不如抽身离去! 阿京站起来,悄悄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将头发打理了一下,径自走入经理办公室:“JULIET,我订了明天 上午十点的机票,我想现在回家收拾行李。” JULIET放下她手中颇有特色的鹅毛笔,打量了阿京三秒钟:“去吧,祝你的川城之行圆满成功!” 快步走出大楼,到地下车场,阿京钻进车中,有些匆忙地发动车子。不想见他。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一见 面,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就原谅了所有的一切。 无论如何,先分开一段时间吧。给彼此一些空间和距离,隔得远远地,清楚地看,是不是真的还在相爱?是 不是因为相爱,就可以容忍? 离开停车场,驶入车道,阿京松了一口气。手机信号一闪一闪,按下车载免提,是公司前台接待李玲,通知 电子客票扫描件已经发送到邮箱中。阿京稍犹豫了一下,叮嘱她:“小玲,这趟行程,请替我保密。” 明天,就飞走,抛开这烦心的一切。留与不留?爱与不爱?让时光来慢慢冲荡洗涤吧。 风飘飘,雨萧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 柔弱一点行不行? 杨本虎紧紧抓着方向盘,在车流中急驰。该死的。他狠狠咒骂了一句。以为她早就知道了。以为她明白而且 理解。她那么聪明。那么让人放心!难道这样平平静静相处了五年,她竟从来没去仔细了解他的身世? 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样的恼怒与绝望。这个倔强的女人,如果她真要分手,只要绝然的回头,十头 象也拉不回来。 如果不是放不下她,以他的性子,如何会与一个女人牵扯五年之久?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原以为,她什么 都会知道。如何一笨起来,就笨到这个地步? 现在她要做什么?电话里,声音那么平静冷漠,她越冷漠,只说明伤得越深。今生都不见,见鬼,她知道自 己在说什么吗? N多的电话不接,N多的短信不回。她果然气极了。杨本虎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她不是个任性的女孩。向来 冷静,向来淡然。她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办法改变。她想做什么?把五年的时光掐在掌心里,从此捏碎 ,再无留恋? 如果没有林千娇,如果没有身后的那一片沉沉的黑暗与重压,一切会多么美好!可是没得选择。从来到这世 间的那一天起就没得选择。所以注定也许真的就只能眼睁睁地……让爱流走。 真的要那样?明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如何心痛得像被吸干了一样? 猛然间的红灯。杨本虎回过神来踩刹车,尖响声中,险险的,差着几厘米,就和前面的车热吻了。惊出杨本 虎一身冷汗。 来到写字楼前,停好车,杨本虎几乎是跑着大跨步地迈上宽阔的台阶。迎面下楼的一位穿短裙女子被他猛地 擦到,身子歪了一歪,差一点摔下去。杨本虎伸手稳稳地拉住她的衣服,说了一声抱歉。女孩还没明白过来 ,白眼翻到时,他已经闪进大堂。他极少这样的匆忙和失态。只是这一次,真的慌了。 来到前台,穿制服的女孩正低着头在理文件。杨本虎打了一个招呼:“请帮我通报,我找803室宋晓京。” 人事部在十四楼,和总经理室在同一个楼层。非公司员工需要前台的通报与允许才能通过指纹门。杨本虎站 在透明的玻璃门前。心稍稍稳了一些。无论如何,见了面再谈,她总不会那样一个人胡猜乱想。至少可以解 释。 门没有如料想的叮当一声开启。前台的小姑娘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杨本虎:“对不起,宋主任已经走 了。” 走了?杨本虎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他慢慢走到前台,隔着大理石的台面凝神望着面前这个留着直发的小女孩 :“她去哪里了?已经下班了?还是有其它事情?” 李玲看着面前这个帅气的男人。这样笔直的注视,让她有些脸红。那漆黑的眼睛直逼过来,望着她,竟有一 种压迫感。她才来不久,对人不熟。他是谁?董事会的?新的经理?查岗的?还是宋主任的什么人? 但那样压迫的眼神让她没有时间多想,底气有些沉不住,话便脱口而出:“宋主任要去出差。所以先走了。 ” “出差?”杨本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她要去哪里出差,什么时候走,走多久?” “对不起,我不知道。”李玲看着这个带着强势气场的男人。他很着急。眼里有焦躁的神色。但宋主任说过 行程要保密,她还记得。 “你出票,你不知道她去哪里,不知道行程日期?”杨本虎盯着女孩子。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出差过无数 次,流程熟悉到闭眼都能说出来。他的手暗暗地握起了拳头,出差?逃到哪里去?连面都不想见了吗?不想 听他的任何解释?宋晓京,你真狠得下来! 李玲被这句话赌得脸红了。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无疑很熟悉。而且很急切。那张俊朗的国字脸上,严肃 得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宋主任嘱咐过,她本趟的行程要保密。”李玲急急地说。 “谢谢。” 杨本虎面无表情地走开,下了楼,在大厅圆柱后的沙发上坐下来。阴沉着脸。拿出电话来拨。现在打得通了 ,却依然没有人接。拼命地唱那首《男儿当自强》。宋晓京,你是女孩子,你柔弱一点行不行?你少自强一 些可不可以?难道你真的不需要人保护,有了伤痛,也不需要明白,只是自己躲起来去舔伤口? 再拨,依然没有人接听。 杨本虎锁起眉头,点燃一根烟,再打。 “JULIET,是我。杨老虎。她要去哪里出差?” 放下手机,杨本虎平静了一些。缓缓吐出一口烟来。一个月,明天就走。她倒是急。果然打算从此就断了, 再不回头?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就够了,可以疗伤,可以忘记?不过,川城不远。阿京。我不会让你不明 不白地离开。什么都可以怀疑,但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他将烟头按在茶几的小白瓷盘里。拿出钥匙来。 去她住的地方吧?她不是回去收拾东西吗? 车辆疾驰而出。车上,稳稳坐着一个想要留住爱情的男人。只是,爱情可以想留就留吗? ------------ 妈妈你恨我? 回到家,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小小的一个红色旅行箱。装不了什么。那一颗沉沉的受 伤的心,能掏出来塞进这箱子里去吗? 电话又响了。阿京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他。现在到了公司? 阿京无力地傍着沙发瘫坐下来。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痛苦地闭起眼睛。 她不想再接受任何的刺激。老天为什么那么残忍,平安的日子,过不到八年,又要让她的心痛到要撕裂? 眼前,似乎又出现一幕血腥。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呆呆跪在一边连哭都不会哭的母亲。汩汩的血慢慢地流, 甚至还带着温热。冒着淡淡的雾气。她疯狂地冲上,伏在父亲俯躺的身躯上。哭着喊着叫着。那么健硕的身 体,怎么会倒下?那么慈爱的眼睛,怎么会闭起来?身体还是软的,她把脸轻轻地贴上去,眼泪滚在父亲满 是胡茬的脸上,把那还没有僵硬的头紧紧抬起来,和自己的脸贴在一起。 她一声一声地叫:“爸爸,爸爸!”凄厉的声音在悠长的胡同里回荡得很远很远。 没有人回答,那双黑色的会笑得弯起来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那温暖的大手再也不会抚摸着她。伟岸开朗的 父亲再也不会站起来,亲昵地说:“小镜子,哭什么?过来爸爸亲一下。” 羽绒服被血泡成了红色,她抱起父亲的时候,手只轻轻一挤,便像挤开一个膨松的血泡,父亲的血,从羽绒 服里像红色的溪水一样流出来,顺着青石板的缝渗下去。还有一些,染在她的衣服上,和她的手上,像永远 也擦不掉的疤痕。 那么多的血,全是父亲的血。那样苍白的脸。即使是没有了血色,父亲的脸,还是那样亲切和安详。呆呆跪 在旁边不会说话也不会哭泣的母亲,似乎已经傻了。不会动弹。眼睛空洞地盯着面前。除了呼吸,什么都没 有了。 阿京歇丝底里地叫出声来。狂乱地把头砸向沙发。 这样的景象,曾经时时在半夜将她叫醒。夜夜将她扰到得无法入睡。她几乎死掉。躺在床上瘦得像枯柴一样 。披头散发,水米不进。夜夜拥着被子坐着,睁着眼睛到天亮。眼里,全是红红的血丝,如红了眼的瘦得只 剩一张皮,快要倒地的狼。 母亲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关心她的死活。不动也不哭。 所有的后事都是亲戚帮忙料理。叔叔婶婶坐在房里抹一把泪,让母女俩保重。除了这两个字,再说不出更多 的言语。凝重的气氛,沉沉的悲伤,让人不敢走进母女俩呆坐的房间。 天没塌。可是这个三口之家的世界已经陷入黑暗了。没有呼救,没有哭喊,连空气都沉闷得滞流。阿京瞪着 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母亲。母亲只是呆坐着,眼睛涣散地盯在某一点上,似乎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一个瘦得快死,哭得断气的女儿。 为什么?爸爸为什么会死?阿京盯了母亲三天。母亲头都不抬。和她一样,不吃东西,不和她说话,也不理 任何人。两个人就像行尸走肉,魂飘魄散,只剩了一具躯壳。 公安局很快地介入。把母亲叫去做笔录。母亲被小婶扶着去的。目光呆滞,脚步踉跄。 没有人来找阿京。叔叔拒绝了所有对阿京的问讯。她还小。十七岁的女孩,应该笑得像一朵开在阳光下的花 。被从天而降的冰雹打过一次,就不要再碰。不然真的会凋谢。 做过笔录的母亲回来后,似乎清醒了。她不再发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下来吃饭。母亲吃得很慢很慢。 一边吃一边掉泪。半碗饭和着半碗眼泪一起咽下去。 然后,把稀饭喂到阿京的嘴里。阿京机械地张开嘴吃。眼睛仍死死地盯着母亲。等她说话。等她告诉她一些 事情。 可是母亲什么都不说。喂过稀饭。放好水,要把坐在床上的阿京拉起来,让她洗澡。 阿京用手扶着床沿,死死抓着不动,血红的眼睛瞪着母亲。为什么?爸爸为什么会死?给我一个解释!她望 着母亲,有愤恨,有悲伤,还有乞求。 父亲走得那么冤,母亲就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母亲终于抬起眼来看着阿京。那一瞬间,阿京竟从母亲幽黑憔悴的深瞳里,看到深深的恨意。阿京只觉得全 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心掉进千年的寒窖。这是妈妈吗?妈妈竟恨她?那样浓烈的恨意,又憎又恶,透入骨髓 。让阿京打了一个冷战。 母亲垂下了眼睑,再抬起头来,眼中只剩下悲痛。她扒开阿京的手,声音沙哑:“为了你爸爸,你要好好活 着,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阿京顺从站起来,疑惑而绝望地看着母亲。这个悲伤的一下子老了很多的女人,让她有一刹那认不出来,那 还是自己的母亲吗?温柔安宁平静的妈妈?她在恨什么? 洗过澡出来,阿京看见母亲把阳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取下来,叠进衣柜里,回头来望着阿京笑着:“你爸爸 这些衣服,等有时间,我得给他熨熨,都是皱巴巴的。” 阿京手里的盆怦地掉在地上。母亲嗔怪地看她一眼,却眼角眉稍都是笑:“这孩子,小心点不行吗?”说着 ,又转身去叹一口气:“你爸爸刚说今天要加班,晚点儿回来,你先睡吧。” 阿京不敢说话,过去紧紧搂住母亲。泪水把母亲的衣襟湿透。母亲又慌又急:“你怎么了,傻闺女,有什么 事好好说,哭什么?” 阿京痛哭失声:“妈妈,我想爸爸。我想爸爸了。” 母亲却笑起来,轻轻拍着她:“一会儿不见,就想了。你爸爸加班,晚点回来,回来一定到你房里去看你。 ” 阿京放开母亲,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瘦弱的女人,脸上湵着和平常一亲宠溺又幸福的笑:“别哭了,天大的 委屈,等你爸爸回来,和他一说,什么都好啦。” 阿京抹干了泪,呆呆看着母亲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衣柜里,母亲似乎想起什么,停下手来,自言自语:“下 个周末,你要是有空从学校回来,咱们三个去爬山吧。吃吃农家乐,打打乒乓球。你爸爸最喜欢吃农家乐的 灰灰菜了。” 阿京慢慢地折回房间,关起门来,无声地哭。母亲怎么了?才失去父亲,又要失去一个正常的母亲? 幸好,母亲似乎只是臆想着父亲仍然在身边,幻想着,她们,还是美满的三口之家。 母亲仍旧上班,在小学里教着三年级的语文,安静又慈祥。只是话少了很多。有时候会默默地一个人坐着, 抬起头来,却笑容满面。像个弥勒佛。 ------------ 不要再回来 阿京想从寄宿学校搬回家里陪母亲。母亲却微微地笑着:“我和你爸爸两个人在家,多清闲啊。你要回来, 吵死了。” 阿京再说什么,母亲摇着头:“你爸爸不同意,说小女孩儿,要多在外面锻炼自立的能力,哪能随时赖在家 里?” 阿京流着眼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母亲的异常,渐渐被人知晓。阿京在周末回家的路上,遇到曾经同在一个院子的一群男孩。因为阿京拒绝了 他的情书,一个怀恨在心的男孩子一直怀着恶意,擦身而过的时候,冷笑着:“死了就死了,一天到晚骗自 己。” 阿京猛然支住了自行车,冷冷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男孩比她高了一个头,恶痞地咧着嘴:“笨蛋,你不知道我说谁吗?一屋的疯子!” 阿京慢慢地下车,将书包放在车头上,仰起头,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亮地盯着他:“再说一遍!” 男孩犹豫了一下,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阿京,又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我就说疯子,怎么了?” 阿京猛然打出一拳,带着羞侮与愤怒,狠狠击在男孩的肚子上。 男孩发出惨叫声,凶相毕露,与阿京纠打在一起。 女孩总是体力不支,更何况身高不够。男孩还有帮手在旁边。阿京抓了他很多下,却也被打和口鼻流血,鼻 青脸肿。 眼泪和血一起往外流,阿京越打越勇,不要命地扑腾。几个相帮的男孩都远远地站开来。挑衅的男孩被阿京 死死拖着,又撕又咬,仿佛要拼命一般。 男孩子脸都白了,恶狠狠地砸下一拳,脸上又被阿京抓出三道血印,身上的衣服也被撕裂了一大块。阿京的 眼眶被砸中,无数的星星伴着眩晕一起袭来。阿京扶着墙,用手擦去鼻子上的血,血红的眼里闪着凶光,瞪 着乘机退开好几步的满脸惊恐的男孩:“以后,再敢说我妈妈一句,我叫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一群男孩哄叫着:“疯子”,四散地逃开。阿京歪歪倒倒地推着自行车回家。这一瞬间,她开始明白。这个 世界,强者才能生存! 母亲看到满脸青紫的阿京,又疼又气,给她擦脸上药,不停地问,怎么会伤到?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了,怎么 还会去打架? 阿京不吱声,忍着痛,看着母亲慈爱的脸。母亲还年青。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很黑,皮肤很白。眼角皱纹也 很少。弯弯的眼睛依然美丽。 阿京忽然紧紧地抱住母亲,流着眼泪叫着:“妈妈,谁也不能欺负你。我在这儿,谁也别想欺负你!” 母亲忽然叹气。慢慢地把阿京推开。愣愣地看她脸上和身上的伤。 忽然说道:“阿京,妈妈编着梦,在梦里活得很好。你以后,少回来。考一个离得远的大学,好好地上。妈 妈不找你,你就不要回来。” 阿京像被一个榔捶击中了头,脑子里轰地一响。呆呆看了母亲半天,忽然扑通跪下来,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 :“妈妈,告诉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是不是?” 母亲闭起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阿京的手。脸色苍白:“什么都不要再问。我什 么都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想你爸爸在天之灵安息,你就快快乐乐的生活。如果你想让我活得长一些,开心一 些,离我远一些吧。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觉得你爸爸还好好地活在我身边,我和他,过着好好的日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每一个紧紧握着的手指头都被母亲慢慢地却绝情地掰开。阿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 是的。妈妈爱爸爸。虽然有了女儿,却并没有分毫减轻两个人的爱恋。一起下棋,一起买菜,一起做饭,妈 妈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去上班。40多岁的人,依然搂着父亲的腰。甚至晚上看完电影回家,还会撒娇,在院 子口的台阶上站着,让父亲背她。 阿京站在旁边看着,笑着叫着。满脸都是热望与憧憬。这就是爱情啊。她以后,也要找像爸爸这样俊朗又可 爱的男人!生活得像妈妈一样幸福! 她也爱爸爸。为什么父亲死了,母亲就这样排斥她?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如警局调查的结果,是遇到 抢劫了吗?父亲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母亲,竟恨到不想再看见她? 阿京直直地看着母亲,慢慢垂下了手。眼里早没有了泪,半晌,突然轻轻问了一句:“妈妈,我真是你生的 吗?” 啪! 母亲猛然抬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阿京本已红肿的脸上。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阿京抬起头,母亲却凄然地笑了:“我如果没生你该有多好?你最好不要再认我!” “妈妈!”阿京跪伏在地上痛哭。用头狠狠地砸地。母亲的脚就在她的头前,却那样的冰冷而刺眼。到底是 因为什么,母亲这样的恨她,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她?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害死了父亲? 早知道是这样,她何苦要来这个世界上,被自己的母亲唾弃? 母亲忽然又搂住了她。抱紧她,一声一声地哭叫:“阿京,阿京,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 阿京被母亲搂在怀里,眼角还有泪,嘴角还有血,眼睛却很木然,不带一点情绪。这个怀抱,变得陌生,感 觉不到平常的温暖。妈妈到底是恨她还是爱她? 母亲紧紧地搂着阿京。母女俩紧紧抱着,似乎哭成一团。阿京的身子却越来越僵硬。 母亲的哭泣渐渐变成一声一声的抽咽。阿京忽然说话了:“妈妈,爸爸究竟是怎样死的?”声音很慢很小, 很清凉,很冰冷,很镇静。 母亲猛然停住了哭泣。她将阿京扶正,望着她的眼睛:“忘记这件事,考一个离这儿远远的学校,不要再回 来了!” 阿京的眼中渐渐漫满痛楚:“妈妈,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真相吗?你要我离开你,你真的想一个人过吗 ?” 母亲温腻绵软的手轻轻从阿京脸上抚过,眼中带着决绝:“你只要一个人过得好,就对得起你爸爸。你离我 远一点,就不会打破妈妈的梦。” 母亲的手从她脸上拿开,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不看见你,我不会想起阿德的死。我会觉得 阿德一直在我身边,我很安宁,很快活。” 阿京怔怔地盯着母亲。阿德就是爸爸。母亲只在外人面前,才这样叫。现在,自己也是外人了吗? 母亲没有收回目光,仍然望着窗外,眼里,竟隐隐有了笑意:“阿德怎么会离开我呢?他说过,哪怕是他先 死,他的魂,也会在我身边陪着我。我真的感觉到了,他就在我身边坐着呢。怕我咳嗽。不敢抽烟。” “妈妈!”阿京轻轻叫了一声。母亲没有回应。忽然自己笑了:“阿德说,兰英,你别这么看我。你这么一 看,我就想流氓了。” ------------ 天堂在哪里 母亲的手从她脸上拿开,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不看见你,我不会想起阿德的死。我会觉得 阿德一直在我身边,我很安宁,很快活。” 阿京怔怔地盯着母亲。阿德就是爸爸。母亲只在外人面前,才这样叫。现在,自己也是外人了吗? 母亲没有收回目光,仍然望着窗外,眼里,竟隐隐有了笑意:“阿德怎么会离开我呢?他说过,哪怕是他先 死,他的魂,也会在我身边陪着我。我真的感觉到了,他就在我身边坐着呢。怕我咳嗽。不敢抽烟。” “妈妈!”阿京轻轻叫了一声。母亲没有回应。忽然自己笑了:“阿德说,兰英,你别这么看我。你这么一 看,我就想流氓了。” “妈妈!”阿京提高了声音,眼泪却又流了出来。母亲听到了,回过头来,似乎才醒过来一样,迷茫地看了 阿京一会儿,忽然笑了:“我好好的。你走吧。你走了,我的生活就宁静了。”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阿京站起来,背起自己的书包,慢慢往外走。母亲在后面定定地看着,忽 然轻声说:“阿京,生活费我全部存在你的卡上了。自己省着慢慢用。没有了,就回来告诉我。” 阿京猛然回头,母亲却又低下眼,淡淡说道:“钱应该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了。你走吧。没有事情,少回来吧 。” 阿京慢慢走到门外。天空很黑,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这黑色的天空,真像自己心上的一个大窟窿。 很好很好。爸爸死了。妈妈疯了。她被遗弃了。这个家,散了。 初春的夜风很凉。冻得阿京直打哆嗦。她把书包背在身上,推着破自行车慢慢地走。眼泪冰凉,在脸上挂出 两道痕迹,冰冷地痛着。左眼眶青肿了一块,肉肿起来,影响到视线。阿京觉得左眼睛只能看到极窄的一线 。 没有关系,就是瞎了也没有关系。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包括生命。 阿京慢慢地推着单车,在夜风和暗黑中推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子。车轮发出嘎吱戛吱的声音。偶尔有昏黄的路 灯照亮模糊的一团光影。阿京到了路灯下,会停下来,眯起眼睛看一看那盏高悬的灯。那一团光,真温暖。 不过,离她好远。好高,只是看着,觉得暖和。不过,看看也是好的。至少知道。在黑暗里,还有一盏路灯 ,可以给飞蛾取暖。她的路灯,高高地挂在哪里? 晚风寒凉,路上没有多少人。夜渐渐深了。人越来越少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没有一点声音。连遥遥传来的狗吠声,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阿京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前面的风吹来,带着一些腥味。她站住了。似乎是到 了郊外。前面,在暗夜中,有一道白色的高堤。 阿京把单车丢在堤下,慢慢爬上去。面前,陡现一片巨大的水面。在黑夜的微光中,仍可见到闪耀的道道波 光。晚风吹拂,把水中的鱼腥味和水腥味一阵阵送上岸来。阿京在堤上坐下来。强风吹起她的衣衫和头发, 飘飘地直往后翻飞。 水库里偶尔会有噼啪的水响。一定是有鱼儿跳出水面来嬉戏。 爸爸,你生前那么快乐,那么豪爽,你现在一定在天堂吧?不会像我现在这样孤单,这样痛苦和悲伤。妈妈 爱你,爱得发疯了。我也爱你。我来找你好不好?我来找你,然后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妈妈 那么恨我。为什么妈妈恨到不要我了。 你一定会要我的,对不对?我来找你。找到你,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快乐。你带我去爬天堂的山,去打球,去 钓鱼,去泡酒吧。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快乐。我们俩一起保佑妈妈。保佑她好起来。保佑她以后会过得幸福。 阿京轻轻地在黑夜的风里笑起来,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顺着大堤的斜坡走下去。下面就是水。很深很深 的水。走进去,幸福就来临了。 阿京慢慢探下身子。把脚伸进冰凉的水里。水库的边沿是梯形的。靠近岸边,还有凹凸不平的水泥块,隔着 鞋子硌得脚痛。 阿京往里走了几步。冰冷的水慢慢淹过腿,淹过腰。 妈妈,我走了,就像你说的,离你远远的,你应该很高兴了吧?我不会再让你觉得痛苦了。你不要恨我了吧 ? 闭起眼睛,阿京慢慢往下走。很安详很平静。眼泪早流干了。心也不痛了。只可惜今天和别人打了一架。脸 上尽是伤痕。又青又肿。眼眶也是乌的。这最后的一晚,实在是不漂亮。明天,怕会吓着别人吧?如果妈妈 看到,会不会也害怕? 妈妈说:“为了你爸爸,你要好好活着,一根头发都不能少。”我现在去找爸爸,真的是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我会鲜活乱跳地在爸爸面前,叫着他搂着他。 好好活着?阿京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被冰凉的水冻得打了一个激灵。水已经漫到了胸口了。阿京忽然站住了 。爸爸死了。我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妈妈一直说,为了爸爸,要好好活着。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干什么?阿京猛然清醒过来。就这样淹死在这湖里?以后做一个千年的水鬼吗?爸爸一定是希望我好好 活着。不好好活着,怎么来查爸爸的死因?不好好活着,谁来照顾疯掉的妈妈? 冰凉的水变得寒凉刺骨。阿京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脚也跟着突突地抖起来。不,不要死。不能死。 阿京转身往岸上爬。衣服变得又湿又重,像有一双手拽住,直往水里拖。阿京魂飞魄散。脚一软,整个人都 倒进水里。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脏腥的水,冰凉一片,眼前黑乎乎地,阿京脚滑下去,人直往水里沉去。 不要,不能死。爸爸不会想我死! 安静的水库里发出巨大的扑腾声。水花四溅。阿京在黑暗中狂乱地摸索,栽入水中,又喝了几口脏臭的水, 在慌乱中摸到了水底凸起的石头,用手一撑,猛地把头扬出水面,急忙中蹬掉了鞋子。用光着的脚底撑着硌 脚的水泥,挣扎着站了起来,从水库边沿手脚并用摸索着,顺着斜坡爬上来。 重新回到坚实的大堤上,阿京全身都软了,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水,阿京呜咽一声,死人一样倒 在大堤上,昏迷了过去。 ------------ 浴水重生 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就像冰凉的水花从身上扑打过去。阿京被冻醒过来。 我在哪儿?她伸出手,碰到坚硬冰凉的地面。猛然醒悟过来。竟在这大堤上昏睡了。湿答答一身就这样睡着 了。阿京苦笑着慢慢坐起来。衣服冰凉刺身,紧贴着在身上。已不觉得寒冰,只是全身冰凉。似乎再没有一 点儿热气。 不冻死也会大病一场吧?若真是病死了,让老天收了去,也就算了。总归不是自己寻死,就算见着了爸爸, 也交代得过去了。阿京在堤上呆呆坐了一会儿。湿漉漉的衣服铁一样贴着。 阿京空洞地望着沉沉的夜和随风起波的水。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良久,抬起头来,天侧,一颗启明星熠熠闪光。天幕渐渐带了些灰色。黑暗过去了。马上就是黎明了。 阿京脱下最外面的衣裳,把水拧干,再套上,光着一只脚,想了一想,把另一只鞋子也踢落了,裸着两脚, 从大堤上走下来。 这是北郊的白水洞。昨天晚上,竟稀里糊涂走了那么远。阿京扶起单车,湿淋淋跨上去。回头望望渐渐在晨 曦中显现出来的白色大堤。 再见了。经过这一晚,快乐的阿京死在这里了。站起来的。是浴水重生的阿京。 回到宿舍。衣服竟已被风吹得半干了。阿京请了一天假,洗澡,换衣服。 温热的水流到脚上,脚底疼得厉害。阿京抬起脚来,才吃惊地发现,右脚脚底板划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有 五六厘米长。泛白的肉往外翻裂开来,里面还夹着黑色的泥沙。 一定是昨天在水里挣扎时被水泥划破了。一晚上竟没有痛感。阿京用手轻轻划过伤口。忍痛清洗泥沙。看着那道皮开肉绽因为水泡得太久而发白的狰狞的口了,会不 会得破伤风? 洗过澡,头发都没干,阿京沾着枕头就睡着了。推着车走了一个晚上,在水里扑腾得差点真的送了命。身子冷,心更冷,真的 累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阿京是被饿醒的。阳光照在宿舍的阳台上。同学们都上课去了。胃疼得厉害。泡下一 包方便面,三口两口地倒进肚子里。阿京披头散发坐起来。镜子里的人脸上仍青肿着,眼眶是黑的,眼圈也 是黑的。瘦得恐怖。活像刚从地狱出来的女鬼。 阿京叹一口气。慢慢地梳头。自从家里出事,老师和同学都同情她,也关心她。只是,再多的同情和关心, 都只如自窗外吹来的风,淡淡地拂过脸颊。仅此而已。 心上有了洞,没什么能补。 想起脚上的伤,阿京扳起脚来看。它竟愈合了,结了极恐怖一长道疤。如一条蜈蚣趴在脚底。怎么好得这样快 ?那天洗澡时是眼花了? 既然好了,也不用打针了。拿出床头小柜里的存折,阿京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 母亲说她打了钱在上面。够她用到大学了。叫她不要去找她了。离她远远的。 现在,真的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了。阿京对着镜子里的人咧嘴笑了。 从今天起,自己疼自己吧。 到了银行,阿京把存折塞进登折机里。吱吱响起打印的声音,再吐出来,阿京拿起来。瞟了一眼。立刻瞪圆 了眼睛。 用指头点着数一数。没错。五个零。40万。 阿京愣在登折机前。母亲是个小学老师。父亲在商贸公司。虽然生活还算小康,但无论如何,40万仍算一笔 巨款。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了她,母亲怎么生活? 阿京在足球场坐了一上午。 学校食堂开饭了。饭香味飘到操场。有红烧肉的味道。阿京吸着鼻子,想起爸爸常做的拿手菜梅菜扣肉。那甜甜酸酸油而不腻的美味。以后便再也吃不到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前襟上。湿透了心窝。 下午,温热的阳光暖暖地晒着。阿京靠着单车,手里拎着一大个蛇皮的袋子。站在胡同尽头,远远地看着自 己的家。那个已经不想也不能再走进去的家。 几个打过架的男孩子从她身边经过,远远地避开。阿京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走远。 有熟悉的邻居经过,打着招呼,问:“怎么不回家呢?” 阿京淡笑着:“我等同学。” 远远有个身影缓缓走近了。阿京隐在胡同后面。淡青色的毛衣。长长的裙子。母亲提着一把小菜,转进了胡 同。近了。白晰的脸庞上有淡淡的笑意。就像从前,勾着爸爸的手从菜场回来时一样快乐安详。 阿京的鼻头一酸。如果母亲愿意生活在梦幻里,只要她觉得快乐,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阿京蹲在胡同口,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母亲又出来了。挎着小小的包。细细锁了门,出了胡同。阿京远远地 跟着。一直跟进学校。看着母亲走进小学的办公室。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阿京坐在大礼堂的台阶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三年级二班的教室。淡青色的身影站 在讲台上,娓娓地讲课。熟悉的身影,温和的笑颜。娟秀的粉笔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好像又回到小时候,跟着母亲,坐在教室里,闯进办公室,做完功课,在学校的 草丛里溜达,捉小蝈蝈。一转眼就是十七年,从来都不曾改变。她大了,母亲却没老。有父亲的陪护与爱恋 ,反而更柔媚,更动人。 下课了。孩子们叫着闹着,一窝蜂挤出教室。阿京抬起头,只看到母亲消逝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这样也好。除了不能接受父亲离开的事实,除了对她莫名的恨,母亲生活得很平静,什么都没有改变。 阿京轻轻地叹气。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阿京轻轻地敲门。个子高高的男人背着手站在窗前,沉声应着:“进来。” 阿京走进去。叫了一声任叔叔。任梧桐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阿京,你怎么来了?” 这是个和爸爸一样高大的男人。额前的头发有些斑白。望着阿京,眼中有些诧异。 ------------ 我还有什么? 这是个和爸爸一样高大的男人。额前的头发有些斑白。望着阿京,眼中有些诧异。 阿京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出来的话有些艰涩:“我妈妈……” 任梧桐看着她。不过两周。这高高的女孩儿,瘦得厉害。眼圈都是黑的。脸角有散不开的忧郁。脸上,有着 本不该这个年龄的孩子会有的沧桑。 “坐吧。”任梧桐心疼地看着她。那眉眼,那鼻梁。处处彰显着宋语德的印迹。他的心没来由的抽了一下。 阿京笔直地站着。眼睛探询地看着他。 “你妈妈……只是对你父亲的事纠葛。上课,还是正常。” 任梧桐说得很慢,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心里很痛。就算是语德死了。兰英的心也仍装着他。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能插进去过一脚。一点儿机会都不曾有过。 阿京把手里拎着的鼓鼓的袋子放到桌子上。 任梧桐吃惊地看着她。 阿京转过桌子来。扑通跪在任梧桐的面前。未开口,眼泪先流了出来:“任叔叔,请您答应我,让我妈妈继 续像这样生活下去。哪怕给她换成最不重要的课。只要让她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 任梧桐愕然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弯下身子去扶。声音不觉有些抖:“阿京,你起来说话。” 阿京伏下身子痛哭:“您答应我。请帮我照顾妈妈。” 任梧桐搀起阿京,擦干她的眼泪。让她坐下来。才慢慢说道:“阿京,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是不是校长 ,不用你来求,我都会照顾好你妈妈。你明白吗?” 阿京点着头。不说话。 任梧桐指着桌上的袋子:“那是什么?” 阿京走过去扯开袋口,一摞一摞的钱滚出来。 任梧桐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阿京凄然地笑了:“妈妈给的,她让我离她远远的。好好地去上大学。没事不要……回来。” 任梧桐站起来,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你妈妈……她糊涂了。你别当真。” 阿京无声地笑了。眼神很空洞。这是怎样奇怪的恨?看见女儿,会想起死去的丈夫,所以,宁愿不要再见到 女儿,宁愿让女儿走得远远的? “你把钱拿着。阿京,我会照顾好她。”任梧桐伸手去绑着袋子。 阿京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一袋子的钱,有些恍惚:“任叔叔,这些钱,请你收下,请你不要告诉我妈妈。 求你帮我照顾她。她不想见我,我就站得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过得好,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阿京,一定有误会,等你妈妈平静一些再说!” 阿京没有再吱声,转头跑出校长室。任叔叔是母亲数十年的朋友,是又小学的校长。她相信他。只有阿京在 的时候,他看着母亲的眼神,会有和父亲一样的怜惜,只是多了许多的怅然。 阿京不大懂得。但是,心里却明白,任叔叔会关心母亲。虽然有叔叔婶婶,但对妈妈来说,他是最可以托负的人。 任梧桐追出门来,看到纤瘦的身影急急地消失在转角处。真是个孩子。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将一袋子成打 成打的钱托负给别人? 任梧桐在门口往阿京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 老天,你是不是终于起了怜惜的心,重新给了我机会? 任梧桐转回身。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走进门去。 回到宿舍,似乎从没经历过什么,仿佛中人是一场梦。阿京重新用力的生活,用功地学习。她依然美丽,身材高挑,鼻梁挺直。眉清目秀。看见人 会淡淡地笑。只是,全身都散出一股冷气。即便淡笑着,都会很冷很淡,感觉不出温暖。 如母亲所愿,阿京考上离家很远的外语学院。母亲似乎忘记了她。三年了,从没打过电话,从没问过她。阿 京回去过,远远地在胡同口,看着母亲进家,邻居不和她打招呼,母亲也不理人。进了家,便很少出来。 偶尔,会看到任叔叔送她。车开到路口便停了。母亲走下来。任叔叔坐在车上,一直看她转过弯,消失了, 才离开。 阿京慢慢地忘记了。许多苦,经历以后,便沉积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是经常在梦里,看到倒在血泊中 的父亲,阿京哭叫着跑过去,母亲忽然冷冷地拦着她,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憎恶。阿京哭着醒过来,泪水 沾湿了枕巾。周围静悄悄的。阿京静静地坐在床上,没有人安抚,也没有人疼爱。只是噩梦一次又一次告诉 她,那些,都真真实实发生过。阿京坐一会儿,又躺下来。带着泪痕,依然沉沉地睡。第二天,仍旧是淡淡 笑着,依然美丽。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杨本虎。自从有了他,阿京晚上很少再做这样的梦。哭醒过一两次,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便什么都不再害怕。 她从来没有对谁提及,包括杨本虎。这些,都是属于心灵深处包裹得最严实的机密。忘记不了,却不愿去揭 开。不需要无谓的同情,也不要无关痛痒的安慰。最痛苦的时候她一个人撑过来了。在那个角落里,她可以 一个人坚强的游荡,不再需要任何人打扰。 原以为,这些伤,会从此被爱情给予的幸福深深地埋起来。不曾想,爱情破碎了,旧伤也会狰狞地撒裂开来 。 变态的亲情,骗人的爱情。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温暖人心的? 阿京抱着沙发婴婴地哭起来。在外面从来都坚强,一个人的时候再不哭,她会爆裂而死的。 电话又执著地响起来。一遍又一遍。催命一样。 阿京泪眼迷离地拿起电话。是阿锦。接起来。阿锦的声音如打雷一般:“你又魂游天外了吗?你不是站在二 十四楼楼顶往下看吧?” 阿京抽泣着,也只有这个朋友,现在还能让她全心地相信,毫不防备。 阿锦听到了她的哭声,声音立刻软下来:“京乖乖,别哭。不就是一次失恋吗?我认识你五年了,流的眼泪 怕都没有这一次多。快来我这儿。我们朋友聚会,就等你了。你再一个人躲着伤心,我要心痛死了。乖。快来啊。我在天池菌园门口等 你。” 阿京哽咽着。阿锦声音又利起来,软硬兼施带着威胁:“你快一点儿过来。你还要这样哀哀地哭,我心里一 怒,我就嗦使人去狠揍杨本虎一顿。我砍得他面目全非,泼硫酸在他脸上给他毁容,直接把他给阉割了给你 出气,你来不来?我说到做到。大不了蹲班房。” 阿京打个激灵,在电话这边叫出声来:“你作死。你去啊去啊。怕是被砍被泼的倒是你了。” 阿锦嘿嘿地笑了:“叫得出声来就还有力气,不用烦劳我来接。你赶快来。我们就等你了!” ------------ 行走时光 阿锦嘿嘿地笑了:“叫得出声来就还有力气,不用烦劳我来接。你赶快来。我们就等你了!” 阿京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一直蹲跪在地上,脚都酸麻了。她慢慢揉着,挎了包要出门。想一想,阿锦家离 机场近,早上,倒不如直接从那边去了。便又将旅行箱拖了出来。 既然明天是直接去了,也就不用开车了。只得拖拽着到门口,拦了一张出租上去。 就在阿京弓身钻进出租车时,一张黑色奥迪缓缓滑进小区车场。杨本虎关了车门,抬头望阿京住的六楼。窗 子紧闭着。似乎没有人。 上了楼,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人应声。拿出电话来想拨,在手里玩弄了半天。终于还是放进口袋中。杨本 虎站在门口,手插在口袋中,斜靠着墙,静静等着。 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她去哪里了?杨本点了一支烟,焦躁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手捏成拳,恨不得在门上 狠狠地捶下去。 又等了个多小时,门口丢了一地的烟头。杨本虎的脸越来越阴。掐了烟头,走下楼去,天色渐渐暗了,小区 里不时有人来来往往。他望望天色。走进草坪中的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坐在车里,刚好可以看到阿京那 个单元的门楼。住的人少。进出的人也少。深色的玻璃中,若隐若现杨本虎深锁的眉头和手中若明若灭的火 光。 阿京在车上坐好,掏出镜子来补妆。毕竟是阿锦和朋友的聚会。总不能太露了痕迹。补了妆,却依然没什么 情绪,勾着头,沉闷地坐着。眼睛如呆了一样,定定地盯着某一点,一眨也不眨。 司机从反光镜中瞅了一瞅。伸手按了一下,轻柔的音乐声便弥漫了整个空间。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响起:“ 我是路安。坐地日行八万里,逍遥快乐每一天。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走进今天的『行走时光』。” 阿京微微地抬起头来。交通台。102.8。她平时开车,也喜欢听这个频率。时不时会插播一些即时的路况信 息。提醒哪里又堵车,哪里又拥挤。可以方便很多。 尤其喜欢这档『行走时光』,是一个叫路安的男播音。声音缓慢低沉,阿京每每听到,总是会被这个从电波 中遥遥传来的声音迷惑。那声音,犹如一汪古井,因了轱辘摇动,水波荡漾,一圈一圈地泛开来,回响着, 带着安宁,带着神秘,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冲入耳膜。 路安每期的节目,都会用那略有些慢,似乎带着回音的动听声音,缓缓诉说他在不同的美丽的地方,所经历 的美丽风景。 阿京记得他在一期节目中,说过曾到过一个沪海的黑啤酒吧。是一家德国人开的。酒是自己酿的。极浓极郁 。别处买都买不到。酒吧里,是浓郁的德国风味。最奇特的,是酒吧里,有巨大的黑色的皮管。皮管上有龙 头,拧开了,汩汩流下的,就是现酿的美味的黑啤。而装啤酒的杯子,是出奇的大。娇小的女士,根本就没 办法端起来。 还说起他和他的朋友,在那样神奇的酒吧里,端着大杯的啤酒,看着世界杯,狂醉狂欢。竟在电波里爽朗地 大笑,说如果有喜欢喝啤酒的朋友在听,听到只要打开龙头就可以放出酒来,一定双眼放光。那个酒吧,简 直是好饮的兄弟梦想中的乐园。 阿京听着他的笑,有些好奇,也有些羡慕。是一个怎样生活得快乐的男人,可以在电波中这样舒爽又旁若无 人的开怀大笑? 阿京经常听他的节目。对他说过的地方,常常记忆深刻。还曾听他说过,一个地方,叫外婆家。有很大的院 子。院子里种着很高很茂盛的树。树下放着小桌小几和躺椅。夏天的傍晚,天气极闷的时候,可以悠悠地和 几个朋友坐在树荫下,吹着自然的凉风,聊聊天,闪闪秋千。喝喝茶,静等着带有外婆做的味道的饭菜端上 来。就像回到小时候,到了外婆家一样的清松和悠然。末了,还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女 孩子,约几个朋友,在忙碌之外,坐在一起开心地聚会。” 阿京听得无限地向往。好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外婆家,在长着高大梧桐树的院子里玩耍。抬头,可以看 见大片大片的叶子中,透出蓝色的天空。风吹过来,一片沙沙响声。还会有巴掌大的黄叶慢慢飘下,落在头 上。捡起来,会让阿京兴奋好一阵子。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过着怎样一种生活?真如他在电台的节目里所说的那样,亲临过那么多美丽的地方 吗?如他自己所说,一路走来,于四季变幻的时光中静享生活? 阿京竟有些羡慕起来。工作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享受吧? “前两天和朋友去了美丽的彩云之南。”路安在电波里很平静述说他的新旅程。声音浑厚,如一杯佳酿,浓 浓地在空中散发出迷人的醇香:“很想说起我看到的一幕风景。印在心里。变成一种记忆。触到灵魂深处。 ” 阿京微微侧着头静静地听。 “在旅途中行走,一路并不匆忙。曾无意间,看到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安静地站在黑色的大理石柱旁边。 满脸都是悲伤,眼神中写满哀愁,泪水就像清澈的溪流。从满月一样的脸庞上流下来。” 路安停顿了一会儿,换了背景音乐,忧美舒长的钢琴曲。 路安微微地笑了:“一个人的悲伤,就像一道幽秘的风景。我无从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的那一秒 ,直希望安慰她,希望能帮她抚去泪水。甚至希望,拥她入怀。” 背景音乐大声了些。路安很久没有说话。只让满满流淌的美妙乐曲通过电波充满所有收听的空间。 阿京呆呆地坐着,听着。被他独特的声音和有些飘离的音乐引得跟着卷入这道风景里去。竟忘记了自己的悲 伤。 今天的路安,有些不一样。 “其实人的情感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犹如荒原上的一点火星,猛然爆裂,发出啪的声响,响声还末散尽, 火星已经随风逝了。或者说如黝黑的夜空,突然划过流星。印痕还在,流星已经变成了陨石。只是这一点即 逝的情愫,仍会永远留在心里,不可磨灭。” 路安又在电波里淡然地笑了:“人生中有许多这样的风景。或清雅美丽,或壮怀激烈,或鲜血淋漓,或撕心 裂肺。一幕又一幕。组成生活。现在唯一想说的是,希望每幕风景里的每个人,都做一个最好的自己。如果 人生如戏,上帝是导演,主角却是我们自己。” 音乐声大起来。阿京怔怔地坐着。她的生活中,曾有许多场景,真的是鲜血淋漓,撕心裂肺。只是,她做好 了这些戏的主角么? ------------ 平安通畅顺 音乐声大起来。阿京怔怔地坐着。她的生活中,曾有许多场景,真的是鲜血淋漓,撕心裂肺。只是,她做好 了这些戏的主角么? 路安的声音再度响起,已经换了另一种淡然轻松的语调:“今天,请到一位嘉宾,他曾三度踏上茶马古道… …” “小姐,到了天池菌园了。” 阿京恍然回神。付钱下车。站在路边,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用手拉拉头发,把自己的心和情绪整理了一下 ,才抬起头来,拖着行李箱,安静而沉稳地向前走去。 没什么能压倒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暴风骤雨,八年后的情伤,如何能打败她? 阿锦早站在菌园的门口,穿一条火红的裤子,一件黑色的长袖衫,犹如一只骄傲的火鸟。见到阿京走来,远 远地冲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又将她堵在路中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翘起嘴笑起来: “还不错,神清气爽,唇红齿白。气色还行。” 阿京笑起来,白她一眼:“总不能哭得像个弃妇一样来见你的朋友吧?总得给你留点儿面子。” “弃妇?”阿锦大笑起来:“弃妇在哪里?我们的阿京怎么可能是弃妇?天下人都哭了,还在笑的那个肯定 是刀枪不入的阿京。” “去。贫得很。”阿京切切地笑起来。 阿锦笑着,突然想起来,将她拉到路边,弯腰卷起阿京的喇叭裤来看。 “做什么?”阿京莫名其妙。 “你最不把自己当回事儿。那晚在酒吧的伤口没发炎吧?”阿锦说着,已将裤脚拉高。 “伤?”阿京真的是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雪白的腿和膝盖上,还有三四道黑色结疤的印痕。看起来是痊愈了。 “好得真快!”阿锦放下裤脚。摇着头:“你一定是人类进化的过渡产物。想想我,那回割了手,一个星期 才好。你这么深的口子,两三天就好成这样儿。看起来连疤痕都不会留了。” 阿京悠悠然笑了:“怎么不说你是人类退化的象征哦?”但自己身上的伤口总是愈合得很快。略略见血破皮 的小伤根本不用提,便是极深的裂口,如那个萧索的夜晚在水库中伤到脚,如这次深醉中在酒吧跪在尖利的 啤酒瓶上,不过一两天,便已结疤。体质不同么?阿京并不曾深究过。 “你才退化了。”阿锦敲她的头。两人说笑着走进菌园。 天池菌园,顾名思义,自然是吃野生菌为主。这个气候一年四季温温平平的地区,有三多:少数民族多,花 多,菌子多。吃菌,是这个城市的一大特色。只是每年,到得吃菌的季节,平白因了口福而吃了毒蘑菇做了 冤死鬼的倒也不为少数。 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的民谣早已唱遍大街小巷。 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道。两边挂满各种怪异艳丽的少数民族服饰和各种蘑菇的图片。进得一个包间。迎面的 门上挂着披红戴彩的一个巨大牛头。进得屋里,墙上挂满一串串用草捆束的金黄的包谷。充满浓厚的乡俗味 。围着榻榻米一般矮小的桌几,原始的草墩上坐了五六个年青人。正在玩扑克。见到两人进来,放下茶来, 让出座位,笑着打招呼。 阿锦把阿京带入人群中坐下,笑着拍拍坐在自己身边身材高大,长了一张极诚恳面相的青年:“孙禹浩,我 大学的校友兼跟班。”人群一下子笑起来。孙禹浩若站起来,比阿锦高了不止半个头,如何竟成了跟班?孙禹 浩却一本正经:“当真是跟班。我就怕她不让我跟。” 众人又哄笑起来。阿京跟着笑了一笑,心里淡淡地明白了,阿锦不止一次说起,自大二起,便有个大个儿跟 班,追了她很多年。不曾放弃。哪怕阿锦已经和别人谈婚论嫁了,仍死挺着强站着,挂着一张脸:“你一日不成他 人妇,我便一日不放手。”想来就是这位仁兄了。倒也还是没亏了这多年的执著,至如今阿锦仍是待字闺中 ,虽轰轰烈烈过很多次,眼见要喜结良缘,却终是分道扬镳,总未找到真命天子。或者真是身边这一个,也 未可知了。 阿京心中想着,微微笑起来。阿锦却打了一下她的手:“一个人,偷偷笑什么?”阿京被她打得一痛,哎哟 一声,缩回手来,一抬头,正好看到孙禹浩略有些好奇的眼光,不觉有些面皮涩涩的。阿京又拉过她的手来 ,笑着道歉:“哎哟哟打痛了打痛了。” 阿京扑哧笑起来,阿锦才又正经起来:“其实你不用叫名字,就叫他瓶子就好。” 瓶子?阿京抬起眼来,把孙禹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摇着头:“怎么看都不像瓶子么,倒是像根电线杆儿。 ” 大伙又笑起来。连孙禹浩也摸着头,尴尬得笑得眼都眯起来。阿锦用手去戳孙禹浩的头:“你说说,我如何 看得上你,电线杆儿呀。一天到晚木呆呆地立着的。” 笑完了,阿锦才摇头:“阿京,你不是常听交通台吗。我旁边这家伙,就是老在里面播九点半的路平。” 啊。阿京抬起头来,好好看了孙禹浩一眼。浓眉大眼,方鼻阔口,一看便是正人君子相。不消说播九点半的 新闻,便是上电视台做主播也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想来他一定认识路安了?阿京竟首先就这样想了。 阿锦笑着对着孙禹浩:“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名人效应出来了?”又摇摇阿京的手:“今天是平子的生日。 这会儿,交通台的五根台柱子可来了四根。” 五根台柱子?阿京经常听,对这一称呼还是明白的。交通台的主持都有艺名,统一姓路,图个吉利,顺了众 多司机的热望,取了平安通畅顺五个字,分别叫路平,路安,路通,路畅,路顺。似乎路畅与路顺是女孩子 。其他三位都是男主播。 那么,今天晚上路安也会在?阿京心中竟涌起一股热望,希望知道,那电波里神秘的路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 阿锦一一的介绍,那个穿着夹客,头发竖得如刺猬一般,朝气蓬勃的是路通,穿着大花朵的裙子,如一个洋 娃娃的,是路畅,旁边穿了公主袖的蕾丝黑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是路顺。 ------------ 一个怎样的人 阿锦一一的介绍,那个穿着夹客,头发竖得如刺猬一般,朝气蓬勃的是路通,穿着大花朵的裙子,如一个洋 娃娃的,是路畅,旁边穿了公主袖的蕾丝黑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是路顺。 没有路安。阿京略有些失望,不过想起来时他还在播节目,自然是不会那么快地来。心头却还是想知道,便 问道:“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叫路安的?” 这么一问,热热闹闹的几个人,竟一时平静下来。阿京有些诧异。被称作顺子的路顺,便端起茶来,在手里 慢慢摇着说:“那是个怪人。虽然交通台是我们五人撑着场面,就那家伙,不大合群。很少和我们在一起呢 。” “那是个大怪物。”路畅笑着。 “家世据说很不错,偏还要来揽着这么个苦差事。他怕是什么都不干也可以在家做公子爷。” “他那档节目倒的确是不错。很有个性。”被叫成通子的路通接口。 “个性?他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捅到什么大漏子,台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话题一转眼就绕到路安身上了。还被讨论不休。看起来竟不只阿京好奇。便是他的同事,也颇为好奇的。 究竟是个什么人?阿京插不上话,安静地听他们谈论。阿锦也不多话,喝着茶。孙禹浩体贴地拿起小茶壶来 加水。 “阿京,你喜欢他的节目?”路通看着阿京。他很阳光,笑起来一口白牙晃入眼帘。 阿京笑着:“喜欢他的行走时光。”想起来,又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疑团:“他谈到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去 过了吗?” “他有时候会直接现场直播。”畅子快言快语地接话:“他自己有个演播车。在车上就可以做直播。” 演播车?阿京有些瞠目。那玩意儿应该不便宜。怕一辆也要百来万。 顺子看出阿京的疑问,笑起来:“所以说那家伙和我们不大合群。” “而且,我们五个人里,他那个姓,是不折不扣的真名。姓路名安,简直天生就是来做这主播的。”畅子接 话。 路通想起什么,叮嘱阿京:“你要什么时候碰上他的签名会之类的,可别叫他安子。我们四个都这么互相叫 ,不过偶然试着叫了他一次,他居然变脸。不就是叫声安子?又不是马鞍子。计较得奇怪。” 一时大家又笑起来,包房的服务员进来,收拾桌几,又上了菜,打断了这一番谈话。大家的话题很快便扯到 美味的牛肝菌上去了。 吃过饭又去K歌,都是为孙禹浩庆生。阿京也一起去。阿锦的介绍的这些朋友都很直爽,想是同一个圈子里 的人,平和安然,虽然才认识,却很亲近,如多年的老友一般。阿京觉得很安心。 笑笑唱唱,一直闹到两点多才散了。 孙禹浩开了车,将两个人送到阿锦家。洗过澡,一起舒服惬意地躺在阿锦宽大舒适的床上。 “这次决定把机会给他了?”阿京懒洋洋地问。 “我又不是铁打的心。”阿锦枕着头。“这么多年了,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样。都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折腾。 也许,就是他了吧。” 阿京叹着气:“希望我们俩个中间,至少你是幸福的。我会替你祈福的。” 阿锦轻笑起来,点着她的鼻子:“先替你自己祈福吧。我什么风浪没闯过呢?若平子也变了心,我真的宁愿 做一辈子老姑娘。终生不嫁。再不信他妈的什么鬼爱情了。” “我已经不信了。”阿京幽幽地说。阿锦停了一下,摇着头:“你何苦为一棵树就吊死了?顺其自然。老天 如何舍得让你这么娇嫩的花儿白白开了,无人采摘自凋零的?” “酸溜溜。”阿京笑起来。真的累了。明天还要赶飞机。川城那边一堆的事务要展开。想着,很快沉沉入梦 。 杨本虎烦躁地抓出烟盒来。揉成一团,按下窗子,扔了出去。两包烟都抽完了。已经十二点多。竟还不回来 。去哪里了? 她似乎只有一个朋友,阿锦。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很长时间没有和她的朋友往来。这一年多来,是真的不知不觉中竟将她冷落了。以至于连她会去哪里,朋友 家在哪里,都不大清楚了。 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也从没料到过她会先提出分手。杨本虎狠狠地抓头。手支在额上。习惯性地烦躁地 摸烟。摸了个空。又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这个自立而倔强的女人。他从来就没能好好掌控过。五年了,自己真的得到她的心了吗?他竟不敢肯定。即 使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里,沉沉压在身下,在她的身体里面一次一次地索求,她的眼里,竟仍会有一种迷茫 。那是他总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没有很多的要求。独立而骄傲。他离开两个人一起工作的公司时,她没有让他留下。 也没有选择和他一起同行。似乎没有他,她也可以走得很好。 她是一颗种子。已经牢牢长在他的心里。探出嫩芽,如爬山虎一样,藤蔓缠满他的心房。如果他真的疏忽了 她,那只是因为她太要强。而不是他不爱她! 一点了。杨本虎阴沉着脸。发动了车。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来日还长。川城。不远。一个月。他不会给 她机会逃离和忘记。 ------------ 飞来的不是横祸 阿锦一定要送机。阿京也就不勉强。早早地到了大厅中等候。没有多少行李,也就不着急进候机厅。阿锦像 个老妈子一样叮咛:“一个多月么,别老埋着头工作。把自己照顾好。川城的小吃可是有名的,好好饱饱口福 。想开一点儿。” 阿京扑哧笑起来:“拜托,我离你不到2000公里,不是出国呢。” 阿锦摇着头拍她的手:“你失恋了呀。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失恋吧?我能不担心吗?” 阿京沉默着,低下头来。是的,是第一次失恋。第一次丢去恐惧,敞开心扉,战战兢兢接受一个陌生的人, 靠近自己,拥紧自己,抚摸自己,间入一切的生活。爱他,依偎他,相信他,原以为就这样牵手过一辈子了 。没想到五年的依恋飞到空中,竟如肥皂泡一样柔弱,轻轻一碰,就在阳光下炸裂消散了。 阿锦暗暗打自己嘴巴,如何又失言了!只好起身去旁边买吃的。拎了一袋鸡翅过来,递给阿京。阿京轻轻笑 了:“你别那么担心,我什么时候被打倒过了?从来像个弹簧一样,压迫越重,反弹越高。” 阿锦抽出一个鸡翅来在手里拿着,顺杆儿往上蹭:“当然,我们的京乖乖是天下第一刀枪不入神勇无敌光芒 四射的女斗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切。”阿京笑起来,眯起眼睛看着阿锦:“我没记错的话,你养过一只小狗,就叫京乖乖?” 阿锦大笑:“你竟然还记得!我才养了三天,它就嫌弃我照顾不周,饮食太差,离家出走了。不过我爱你就 和爱它一样啊。所以你们俩同名都是基于一个爱字。” 阿京笑着去打她。阿锦扭着身子逃开。 朋友是什么?就是那个不开心的时候帮你驱赶寂寞和忧伤的人。 上了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响让阿京难受了好一会儿。嚼了好几块香口胶,耳朵里却仍旧轰轰作响,如同敲 着一口古老陈旧的大钟。听什么都像隔了一个世纪一样遥远沉闷。 阿京有气无力地靠着高高的椅背。她很不习惯坐飞机。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坐着火车慢慢地摇着。不要坐那时速上百公里的动车,要坐那种慢慢的绿皮车。可以看看 窗外的景致,静躺着听轮轴喀嚓喀嚓来来回回的重复,在这响声中安然入睡。阿锦为此笑话她:当真是做穷 人的命,享不了清福。 才起飞不久,过道中颤颤微微过来一个老婆婆,头发雪白,脸皱得如苦瓜,一双眼睛眯缝着不大看得清路的样子。手里驻了一根枣红色龙头短拐杖 ,一把一把扶着座椅抖抖地走过来。想是要上卫生间。 阿京没有注意,因为刚刚的不适,脸色有些难看。正闭了眼睛养神。 老婆婆走到阿京前面,腿脚不灵,似乎没有站稳,猛然往前扑去。旁侧坐着的高高瘦瘦的一个小伙子连忙站 起来,探出手去一把扶住。老人被扶住了,手中的拐杖却被小伙儿站起来向前伸出的手顶到,弹飞起来,撞 上机顶,又掉下来。阿京听到周围一群人的吸气声,还没明白过来,额头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痛得如被 匕首刺中一样。 拐杖龙头从阿京额头上蹦下来,跌在前排的座位上,横架在两张座椅间。才安定下来。幸而再没有伤到人。 穿蓝套装的空姐急匆匆地过来,差点摔倒的老婆婆一迭连声地道歉,瘦高个的小伙拾了拐杖,扶了老婆婆去 洗手间。阿京于茫然中惨呼了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打惊得站起来,等稀里糊涂地明白情况,又跌坐回椅子上,觉得额头眉骨处火辣辣的疼,粘乎乎地 似乎有东西粘在上面,想要伸手去摸,旁边有人提醒:“小姐,别动,流血了。” 空姐提了急救箱来,用棉签擦拭,仔细看过以后安慰着:“还好啊,只是砸了一小个口子,消过毒后贴上大号的创口贴,不会有太大的 问题。不用缝针的。” 阿京瘫坐在座位上,任空姐细柔的手折腾。心里连连哀叫:这算怎么回事儿?时运不济?或者霉运当头?坐 个飞机会被龙头拐杖打到?还砸出一道口子来,往下粘粘地流血!说出来阿锦一定要骂是鬼扯。 上过洗手间的老太太过来,站在正处理伤口空姐的旁边凑着看了又看,连连地说着对不起。 阿京苦笑着摇摇手。老太太满怀愧疚地被扶着坐回前面去。 伤口处理完,阿京拿出一本书来盖在头上。耳朵里塞着MP3。什么都不要想了吧?万一飞机失事,那也是命 中注定了。 还好接下来一路顺风。下飞机时,作为致歉,空姐送了一款漂亮的航空公司的挎包给阿京。阿京不客气地接 过来,无论如何,是在万米高空上吃了皮肉之苦啊。值得留个东西作纪念。 出了机场,阿京拦着一辆的士直奔公司驻点。新建的分公司才招了些销售人员和两个主管。都在负责开拓市 场的事宜。 没有太多时间休息,第二天一大早阿京就开始忙。人手不够,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最起码的传真机打印机等 设备都没有。 阿京兼起行政与人事两桩重任,一上午便去采买办公用品,下午还要联系报社发布招聘启事。 在同事的指点下,阿京到城北的商业中心去采办。城北离公司不远,基本上都是批发商店,东西相对要便宜。从节省成本 的角度考虑,比网上采购要划得来,自然是首选的。 走过几家店,比较一番价格,阿京总算把打印机传真机碎纸机复印件以及各种纸张文件夹等一系列物品订好 。因为东西多,店家承诺送货。 走出批发商场,阿京低头翻看手上的行程计划,急匆匆地往外走。走过服装区,又走过床上用品区,再过一 个休闲用品批发广场就是大马路,可以等着叫好的车。 休闲用品区人不多。阿京夹好速记夹,抬头挺胸。宝蓝色的职业套装很得体。把年轻苗条的身体紧裹着。不 少店口的目光直扫过来。这个样子,还是满白骨精的。白领骨干精英啊。阿京对自己此刻造成的形象效果很 满意。可是可是,人千万不要盲目地得意啊!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面前划过。阿京觉得眼前一花。额头上一凉。有什么东西猛地被扯开。 她愕然住脚,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目瞪口呆地站在前方几米远处。孩子的肩上,扛着一根伸 缩式的吊鱼杆。 一分钟以后,男人明白过来,大惊失色地跑过来,脸都白了:“小姐,真是对不起,这钩子没甩着你吧?” 阿京觉得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吊着,还被富有弹性地往前一拉一拉。 她伸手去摸。一个尖尖的东西,连着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透明鱼线。竟是一个鱼钩! 尖利的鱼钩钩在昨天空姐细心贴的创口贴上,因为拉力,已经将创口贴拉下一大半来,还有一点儿粘在额头 上,随着吊杆的抖动摇摆。 老天。阿京在心里面只念阿弥佗佛。再差一点儿准头,恐怕就要将眼珠子划拉着勾出来了!阿京额头上立马 就冒汗了。看来真要多做好事多积德。这两天不是一般的倒霉! 络腮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创口贴给扯下来,把鱼钩取下来,扭头就给了小孩儿一巴掌:“不要命了,叫你 不要玩!” 小孩儿大哭起来。男人又回头来给阿京赔小心:“实在是对不起,小孩一定要买这个,贪玩,刚刚不小心甩 出来了。” 阿京摸摸额角,皮肤很滑,有一点小凹痕。昨天的伤口竟已经落疤了,倒没什么。当下也就不计较,勉强扯 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没伤到。” 男人很奇怪地看看阿京的额头,左瞄一下右瞄一下,又看看手里的创口贴,说道:“没伤口啊。这东西可以 丢了,是吧?” 阿京点点头,不想再理他,快步走出去。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又遭遇飞来横货。幸好,一路平安无事。 下午就开始招聘。幸好之前已登过几期广告,在总部时就已经联系并预约过。匆匆叫送了一份快餐,三两口 吃过,又马不停蹄地进行人员面试。 连接两周,阿京犹如上紧了发条的闹钟,嘀嘀答答疾走,没有一刻停歇。 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烦心的事。爱情?好陌生的东西。阿京根本没有时间来感伤。偶尔接到阿锦的电 话,说不到两句,便被匆匆的事务打断。阿锦在电话里怪叫:“他们给了你五倍的薪水吗?还是你和他们签 订了一份卖命合同?” 阿京抑制不住笑起来,把电话挂掉。 这样很好。她喜欢。让各种各样的事情把她缠起来,忙得团团转,心头的痛,果然好多了。时间如翻涌的潮 汐,不断冲击记忆的沙滩。很多的往事,慢慢地被水流卷走,在心头淡了,再淡了。 ------------ 另一个女人 三周后,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的事儿算是安妥了,各部门人员走马上任,开始正常运转。阿京终于可以松懈了 些。 松下来便闲。闲了便觉得有些寂寞了。阿京晚上从宾馆出来,去逛街。一路走一路遛。竟能平和地想起曾经 与杨本虎手牵手漫步在街头的情状。 都过去了吧?原来五年的爱恋,要刻意忘记的话,不过三周,就可以再无波澜了。 入夜的城市,去掉白天的浮躁,五彩的霓虹灯映照着,如一位妩媚的睡美人,在朦胧夜色中披着面纱,娇媚 多姿。 阿京漫无目的地走。有一张车悄无声息地在后面停下。阿京没有发现。 一个穿翠绿裙子的女人下了车。站在车边,望着阿京的背影,站了两分钟。犹豫着。尔后挥挥手,车便开走 了。 女人追上阿京。叫她:“宋小姐。” 阿京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黑黑的发,尖尖的脸,绣过的细眉,纹过的红唇,搽 了极亮的唇彩,翠绿的裙子隐温顺地贴服,勾勒出曲线玲珑的身段。 好女人的一个人。 “我们认识吗?”阿京看着她。 女人用手拢了拢披下的头发,往旁边看了一眼,稍稍犹疑,才说道:“我可以请你坐一下吗?” 旁边就是一家茶吧。女人走在前面,阿京有些好奇,但并不耽搁,大大方方跟着走进去。 两人上了二楼的雅座,黄色油亮的木纹太师椅,周围有描着细碎花纹的白纱垂下来,轻柔地随微风摆动,蓝 色的小灯在四周映出淡淡的光,犹如坐在草原上的纱帐中一般,感觉很清新。 “我是林千娇。”女人款款坐下,自我介绍。侍应生过来,递过装帧漂亮的水单,林千娇修长白晰的手指翻 了两页,随意指着一幅图:“就要这个。” 阿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漂亮的手,细白的腕子上戴了一个碧绿的玉圈,极润极绿,闪着幽幽的 光。更衬得那一双手我见犹怜。漂亮的,养尊处优的女人。 不过她这句介绍相当于白说。林千娇?何方神圣?听这口气,竟是觉得阿京应该要认识她才对。阿京侧着头 装作放包包,在脑子里千回百转打了一百个圈圈,把认识的人快速翻了一遍。很遗憾。想不起来。真的不认 识。 侍应生很快送上一个果盘,两个黄金糕,一碟凤火虾和和两个夹了咸蛋黄和细绒冬瓜的千层糕。又上了两小 杯黑豆浆和一壶菊花茶。 一段时间来天天都点外买,快腻得不行了。这几样小吃上桌,便勾起阿京的馋虫。不客气地望一眼桌上的茶 点,阿京抬起头来看着林千娇。 想来是有事。先听她说说看。也不要白吃了人家的。 林千娇优雅地抬起白色的象牙筷和晶白剔透的勾,向阿京微微一笑:“我们边吃边聊。” 这笑容相当妩媚。眉眼微微往上弯,嘴角含娇,若是个男人,魂早飘飘飞起来了。阿京一边庆幸自己是个女 人。一边利落地拿起筷与勺来开工。味道果然不错。 “你和本虎认识五年了吧?”林千娇喝了一口豆浆,不紧不慢地说。 阿京猛然哽住,差点被千层糕噎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端起黑豆浆来牛饮几口,全然没有一点淑女风范。 喝完抹下嘴,端端正正坐好,端详着面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人。阿京恍然大悟。 那天在花坛上小鸟依人的粉色蕾丝泡泡裙,可不是面前这位? 弄清事实,阿京很快地平静下来,继续伸了筷子夹茶点吃。犯不着折腾自己的胃。风口浪尖的时刻已经过去 了。轻轻地不经意间用手抚过心口,阿京在心里叹息:我果然不大以为然了。 林千娇仔细看阿京泰然自若地吃。半晌才叹息了一声:“我一直知道你。但我从来不敢轻易地惊动你。我知 道没有胜算。直到这一次,我发现应该是有机可乘了。” 阿京看她一眼。没说话。女人都是很敏感的。面前这位,是个美丽又聪明的女人。只是,现在根本不是有机 可乘,而是可以全然拥有。阿京玩着筷子。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林千娇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间有一丝线愤然:“其实你才是后来者。我根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 阿京看着她,眼里写着何解二字。 “你不知道他的家世吧?你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 林千娇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本虎身后是个大家族,他是长孙,他父亲是东赢集团的最大股东。” 东赢集团?阿京知道,一个资金雄厚的跨国集团。五百强上常年有名。 “我们早就订过亲。我六岁,本虎十岁。你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经济利益的联姻。” “本虎叛逆,从不肯乖乖做太子,非要自己出来闯荡。置巨大的家业不顾,开自己的小公司。但他又聪明又 能干。家族里所有人都知道,未来的接班人非他莫属。” 林千娇自顾自地讲。阿京自顾自地吃。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在听一个没有太多兴味的故事。 “我们早就知道你。从他开始追你就对你们的行踪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本虎要做的事情, 没有人能拦得住。” 阿京喝豆浆。喝完了站起来想走。林千娇拦住了她,眼里竟有恳求的神色:“请听我说完。” “其实都和我无关了。”阿京冷冷地侧过头去。 “我知道,我知道。”林千娇急急地接口:“可是我希望能把这件事说清。我抱了很大的勇气来找你。我… …”她低下头,纤细美丽的手撑在桌上,身形很脆弱,让人涌起一股保护欲,再次抬起头来,眼中有莫名的 痛:“我爱他。我希望能守住这份幸福。” 站在一个女人的面前听她倾诉,说她爱自己的男友?阿京想笑,却笑不出来。站了几秒钟。林千娇也不再说 话,和她一起站着。她这副柔弱的样子,让阿京想起自己的妈妈。如此的痴恋,中间一定有委曲求全的苦涩 。就像妈妈,深陷在爱情中拔不出来。 生活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谁能守护谁一辈子呢? 阿京重新坐下来。 ------------ 孩子永远都是筹码 她不讨厌林千娇。这个女人的身上,有贵气,却不傲气。婷婷玉立,楚楚可怜。 “我知道他喜欢你。这五年,我一直不敢做什么。本虎和我一起长大的。他疼爱我,也纵容我。可是,他的 心在你身上。他曾当着全家人的面,恶狠狠地说过,谁碰到你一根毫毛,他会让人付出百万倍的代价。” 阿京淡然地笑了,把手里的杯子一摇一摇。那又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更何况杨本虎原来有这样的身家。 她高樊不起。早放手早成佛。 “本虎的公司一直经营得很好,大部分客户是冲着东赢集团去的。本虎其实很无奈,他想证明自己,却永远 无法脱离家族的光环。事实上,这于我和本虎而言,从一生下来,就是注定了的。” “对本虎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不得不戴一辈子的枷锁,束缚了他的一切,包括爱情。而对我来说,我觉得庆 幸,因为我爱他,所以庆幸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一道枷锁,可以把我们锁在一起。” 林千娇幽幽地叹气,极秀气地抿了一口茶。 “我一直努力讨本虎的欢心,一年前我甚至接手公司的事务。通过业务上的往来,更多地接近本虎,哪怕多 和他呆一分钟,那也是开心的。” “最近本虎脾气不好。我看得出来,他和你之间出现问题了。”林千娇望着阿京,“他甚至要飞到川城来, 机票都订好了。但远在欧洲的母亲忽然生病,他才不得不改行程。” “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阿京微微地皱起眉来,冷然地看着面前白晰美丽的女人。 “我请你离开他。宋小姐。”林千娇的手紧紧攒着面前的杯子,捏得手指发白,轻轻地摇着头:“你们之间 ,不会有结果。在一起,也不会得到祝福。我不敢去求本虎。我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你坚强又独立, 我从来就没奢望过打败你。” 阿京再也抑制不住,站着冷笑起来:“你说完了?”离不离开,放不放手,是她的事,不需要别人来指点关 怀。 林千娇也站起来,眼中闪着光:“我怀了他的孩子。五年了。我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本虎喝醉了。虽然他 把我压在身下时,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但我不在乎,我爱他。我想嫁给他。现在,我有了他的骨肉。” 阿京听着她说着这些话,用一种深深地怜悯的目光望着她。 林千娇似乎沉浸在那种幸福中,甚至伸出手来轻轻地抚过自己的平坦的腹部,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 来看着阿京:“宋小姐,我唯一赢你的地方,是你没有我爱得深。你从来不过问本虎的父母和身世。你甚至 不关心你们的未来。这不是洒脱,这是爱得不够深切。我说得对不对?你其实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对不对 ?” 阿京望着那双热切的眸子。那里面闪过一些犹疑,但更多的是希望和期盼。这是一个勇敢又爱得执著的女人 吧?为了深爱的男人,宁愿忍受做一个替代品的屈辱。 阿京夹起一块黄金糕来吃。慢慢地品完了,才望着林千娇:“很唯美的故事。可惜我是不解风情的人。谢谢 你的茶点。”说着拎起小挎包绕过桌子离开。 林千娇在身后,切切然叫了一声:“宋小姐!” 阿京停住,回过头来看着如美丽的花瓶一样站着,脸上满是疑虑的女人,微微地笑了:“我想要的,就决不 会放手,不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回头。” “那……”林千娇扶着桌子,小声地,虚弱而执著地问:“你还要吗?” 阿京的眼睛从她平坦的小腹扫过,真的有个小生命在里面吗?她曾经爱着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结晶?心头 竟很坦然,甚而庆幸了,五年又怎么样?情缘尽了,这样回头,转身离开,可以无悔了。 “好好照顾你的孩子。”阿京转头,脚步坚定地走出包间。 从旋转楼梯走下来。阿京若有所思。其实来的应该是杨本虎才对吧?一般的戏剧情节这样唱才对啊。听着林 千娇说的,他是想来的。只是母亲突然生病了。病得真是时候啊。 那是一个美丽温柔又沉得住气的女人。五年啊,怎么能忍得下来呢?如果是我,我会忍吗?我会等吗?阿京 抚着额,感觉时光如箭一样从手缝间飞逝。 其实谁来都一样吧。不管是杨本虎,还是心甘情愿和他捆在一起的女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样的结 束,对大家都好。不必遗憾,也不必再强求。 阿京站了一下。好聪明的女人。她了解所有的一切。柔弱地微笑着,干净利索地清理分崩离析的战场。 “宋小姐!”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 阿京抬起头来。旋转楼梯旁边站着一个年青人。黑而短的头发,烔烔有神的大眼睛。皮肤微有些黑。笑起来 ,如邻家的大男孩。 有些面熟。是谁呢?阿京费力地想。 霉运过后,似乎又碰上了花劫。不是陌生的女人,就是依稀面熟的男人。今天晚上,尽碰到些我不认识却又 认识我的人! 阿京笑着,没有喝酒,却带着些如酒醉的笑:“小帅锅,我看着你熟,就是叫不上名号。” 年青人笑了:“你自然是不记得我。我可知道你的骰子玩得好。” 啊。阿京敲着额头。笑起来:“叶酒保?” 叶酒保笑了:“全名叶正华。酒保是暂时的职业,你别叫得我好像一辈子都做定这活计了。” 阿京哑然失笑。想想那样的称呼的确不妥。 叶正华等着她下了楼,笑着相邀:“我请你去喝酒?” 阿京摇着头:“茶都喝了一肚子了,哪里还喝得动酒呢?不去了不去了。” 叶正华站在一边,仔细地审视着阿京,似乎要在她脸上找出些什么痕迹。这样的打量有些放肆,但阿京竟不 大以为意。这个大男孩。带着温暖的气息。不容拒绝。 ------------ 他乡遇故知 “我们这样的相遇,也算他乡遇故知吧?”叶正华笑着,和阿京并排走:“我正没地方消遣,一个人落寞, 你不陪陪我,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落寞吗?阿京看他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和青春无敌的脸。落寞二字写在哪里呢?用词夸张了些了。不由得笑起 来。华灯初上。还早。便陪他坐坐,也没有什么。 一楼很安静,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阿京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朋友在这边,经常来。很熟呢。”叶正华打个响指,要了两支淡啤。 “女朋友?” “不是,哪有呢。”叶正华竟红脸了。阿京笑起来。为这个话题红脸,面前这个男生真可爱。 “我叫你阿华吧。”阿京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很老很沧桑。 “你能喝不?”叶正华倒酒时很小心地问。 阿京便想起那一夜在酒吧的糗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递来的酒杯,面皮有些涩:“那天让你见笑了。 ” 叶正华呵呵地笑了,居然带着一些向往:“这样轰轰烈烈,其实很好啊。” “轰轰烈烈?我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吗?”阿京玩着手中的杯子,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爱就爱得彻底,不爱就痛快松手。这才是爱情的真谛,对不对?” 叶正华说着,又给自己加酒,笑着:“我叫你晓京姐?” 阿京微笑着点头。看来在这孩子的面前果然是显得又老又沧桑了!青春啊,难道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真的展 翅飞走,如她放手爱情一样,再不回头? “晓京姐,你那天晚上真是震撼到我了!”叶正华把眉头高高地扬起,似乎很想把当时痛苦绝决的阿京重新 展现出来。阿京头痛地摸着自己的额,心里想,这个话题,是不是可以不继续? “其实做人就应该那样啊,受伤害了,痛快淋漓地释放出来,然后重新抬头,扬帆起航。前面是浩瀚大海, 春暖花开,对吧?” 阿京笑起来:“你在安慰我吗?” “有一点吧。”叶正华腼腆起来,又举杯,和阿京碰杯:“晓京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情中人。” 是么?原来我竟也是性情中人。阿京抿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成了这孩子心头的偶像,无意中扭曲了 他的爱情观。可不能这样害人。 阿京便抬起头来,语重心长:“阿华,你可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应该好好把握自己的爱情,享受美好青春 ,可别被姐姐的失败误导了。” 她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头顶晶莹闪耀的圆圆的水晶吊灯:“两心相依的爱情,其实应该不是我这样的 结果。有情人不是该终成眷属吗?” “晓京姐,你是最好最善良的,那个放弃和伤害你的家伙,迟早要后悔!” 阿京迷惘的神情让这个大男孩心痛起来,有些失态,从桌子上拉过阿京的手,紧紧握住,义愤填膺。 他的手很温暖。阿京回过神来,笑着看着皱着眉头为她的爱情生气的男孩,心头也觉得热热地温暖。她抽出 手来,笑着拍拍叶正华的手背:“其实如果放手,就不再理睬,也不再计较。谁对谁错,都不需要追究。我 本来就不大相信爱情啊。伤过一次,只不过认识深刻一些。” “你怎么能不相信爱情?”叶正华声音增大大好些分贝,引得有人往这边望过来。阿京有些好笑地望着激动 起来的叶正华。 那张年青的脸因为生气而变得有些发红。叶正华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晓京姐,怎么能不相信爱情呢?这 一次,只是因为遇人不淑。你不能因此就拒绝爱情的。这样的伤害,才是最恐怖的!” 也许真是这样。阿京喝一口酒,微微地闭起眼睛,又睁开。但真的不想再相信。真的很累了。恐怖吗?其实 人生就这样不要爱情也没有亲情,应该一样可以平淡度过吧? 而且,不是我不要,是它们要一起抛弃我啊。如果拥有就意味着伤害,那至少还可以选择让自己远离伤痛吧 ? 阿京淡淡地笑了。空灵飘渺地笑。人不能受伤痛太多。多了,便麻木了。或者,是把自己身外那层无形的茧 结得密密实实,厚如钢板,不会轻易被打动,不能随便就击碎。 “晓京姐!” 叶正华坐在对面,望着阿京,眼里竟有怜惜和痛心。阿京笑起来:“你在关心我?” 叶正华的脸胀红了。阿京喝着酒,望着他突然变得红起来的脸和仓惶间躲闪的眼神,不由得笑了:“如果我 真有一个你这样的弟弟,一定会生活得很开心。你当我的弟弟好不好?” 叶正华的面皮胀得更红了。不说话,闷头喝酒。 阿京将酒一口喝光,望着窗外街道上霓虹闪烁,幽幽地说道:“阿华,谢谢你。其实我现在这样挺好。你不 知道吧,我早就刀枪不入,神勇无敌了。” 叶正华抬起头来望她,眼神诚挚坚定:“别让自己太坚强,相信我,一定会有人让你明白,爱情美好,不容 拒绝。” 阿京笑起来。喝过许多酒,脸上有微醺的酒意,站起来,笑得惆怅:“是吗?也许我该信你,试着等一等, 看看那个人在哪里。” 站起来,又笑着回过头来:“谢谢你。你是个好弟弟。我今天郁闷,胡说了很多话。但你的安慰,真的让我 开心很多。” “等等我,我送你回去。”叶正华跟着站起来。 阿京摇摇头:“我住的宾馆不远,我慢慢走回去,一路还可以散心。不要再麻烦你了。” 叶正华还要说什么,阿京摇着手:“姐姐是千年的乌龟精转世,皮厚壳硬,不用担心。” 叶正华听着这话忍不住笑起来。阿京也笑着。看那白白的牙齿,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心里真的很高兴认识这 样的朋友。 生活总是苦乐交加。就如路安说的,每一幕都是一片风景。这会儿的风景,温暖怡人。 ------------ 生活从不意外 川城的街边,种了许多高大茐绿的道旁树。灯红酒绿的街头,人流喧哗,热闹祥和。 阿京懒懒地漫步走过一间又一间灯火通明的店铺。路过一栋朱红色的建筑。有些怪。 窄窄的一道台阶,两边是弯曲精美的铁栏杆。拾级而上,一道窄而高的朱红色门,像古时侯的官府衙门。门 上有三个金色大字:单行道。门前站了四个女迎宾,身材高挑,都留着漆黑的长发,穿着朱红色一直覆到脚 的长袍,犹如欧洲中世纪的红衣主教一般,笔直站着。 门里似乎是长长一条甬道,闪着几点昏黄的灯,暗暗沉沉地延伸进去了。 阿京站在路口,微微偏头望着,这样高高在台阶上的奇怪的红门,以及门口分明不低调的迎宾,给人一种神 秘的压抑感。虽然如此,却不断有衣着鲜亮的男女进出。 酒吧?会所?当真是独树一帜,别有风格。 应该可以打个电话给电台,让路安来探探秘,无论什么景致,他都会给出一个别致的评价。 阿京歪着头想。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想到路安?听多了他的节目,怕是变得痴了。 慢慢悠悠晃过正街,转过一条偏道,林道树更为浓郁,一团一团,在暗夜中犹如巨大的伞。店铺少了许多, 有些已经关门歇业了。横过马路,再往前走几十米,便是公司的协议酒店。 这情景,有点像家乡小镇的夜晚。很久没有回去看妈妈了。这次出差回家,应该去看看了。八年了,从来都 是这样,远远在巷子里遥遥偷望,不用担心被母亲用无情与仇恨的目光伤到。也不用担心会惊扰到母亲平静 的生活。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唯一一个最亲的人,依然活着。不是吗? 阿京轻轻地叹气。 其实,人真是强大的生物,很多变故,承受以后,便可以逐渐接受,然后,成为一种习惯。 人行横道在白色的路灯下似乎被扩大很多倍,一道一道在黑色的马路中格外分明。因为偏僻一些,路上并没 有红绿灯。 阿京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车,将包斜甩在肩上。跨上马路。照公司这样的情况,也许可以提前回去了。 走在马路中央,阿京刚要迈出脚,便猛然生生地收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左边疾驰而来的一张黑色宝马,车 灯也没开,黑沉中不带一点声响,悄然驶来,靠得那么近,生生地擦着阿京的衣裙。轮子紧贴着阿京的鞋子 停了下来。 有这样开车的吗?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阿京往后退了一步,挑起眉来。很想骂人。 车窗随即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左边额头上一个红色的疤痕,如一个米字。男人沉着一张脸,如同 阿京欠了他一笔巨债。 似乎哪里不对。阿京心里顿生警觉,但还没来得及转身,男人的手从车窗中伸出来,手中抖开一幅白色的方 形绢帕,在阿京面前一扬。做什么?毒?无色无味!这是阿京最后的意识。下一秒便已闭上了眼,失去知沉 ,身子软下来,直往地上倒了下去。 车另一侧早已开门,跳下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绕边车身,扶住了要倒下去的阿京。其中一个伸了手去拉车 门。 几乎同时,迎面开来一张红色法拉利,车灯在临近宝马时突然打开,打出刺眼的强光,令扶着阿京的男人眼 睛眯缝起来,同时另一只手迅即往腰间摸去。 法垃利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过来,车身转瞬与宝马平行。就在这时,一个白色身影如鬼魅般从车后窜出,抬手 便对着扶阿京的男人一拳,狠狠打在下巴颌上。同时飞起脚后踢,开宝马车门的家伙被踢到腰,闷哼一声, 往前扑倒。 雷电火石间,人事不醒的阿京已经被抢到白衬衣的怀中,法拉利车门打开,身影瞬间闪进车内。等宝马车内 疯狂射出一串串子弹时,法拉利已如水上的浮标一样悄然高速远离,消逝在转角。 夜间的车辆比白天要稀疏许多。改装过的法拉利速度快到远看起来呈飘移状态。如一朵红色的浮云转眼就到 了面前。 “老七,换个颜色。”叶正华将昏坐在旁边的阿京的头扶靠在自己肩上。 坐在副驾穿T恤,留了一头粗硬卷曲的长头发的年青男子打个呼哨,在仪表台上按了下。在一个又一个飞一 般往后退的路灯下,车身悄然间已由鲜艳的红色变成锃亮的银色。 “今天出手还算顺利。” “这叫出其不意。米字军料不到我们这样快的掌握到情报。不然四大金刚哪能这样好打发。” “这女娃娃有什么特别处?值得这样迫不及待地下手?” “闲事少管。”坐在叶正华侧面染着红头发的青年白了前面喋喋不休的两个人一眼。 车转进一个不起眼的地下车场。门口的栏杆竖起,转过弯弯曲曲的圆环状地下车库,一直下到最后一层,转 过一道隐秘的小门,通过长长的弯曲巷道,并没有找车位停下来,反而直往前面一堵涂满各种无聊涂鸭的墙 直开了过去。一点不减速。 眼见要撞到墙,整面墙体突然飞快往上缩,出现一道门,车辆笔直驶入,墙体迅速落下。一切又恢复原状。 圆形大厅。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银色锅盖状雷达,闪闪的棱形镜片将整个大厅影像一一映照。大厅四面都是数 不清的闪着莹光的蓝色的门。东南西北正方向四张门格外的宽大。整个大厅犹如一个长满窗子的圆扁形飞碟 。 叮当声中,门升升落落,不时有穿着如航天员一般蓝色制服的男女在各道门间出入。小声交谈。奇怪的安静 中又透着繁忙。 正北面对着雷达的一张大了两倍的门悄然升起。一群人急匆匆走出来。中间一位中年人穿着银色制服,一头 白发,双目炯炯有神,面容刚毅。 “路总,人已经送过来了,还处于昏迷状态。马上推到二号房。”边上一位蓝色制服的年青人一边看着手中 长方形有砖块大小的显示仪,一边解释。 叮当声响中,旁边一道门开启,几个蓝装人护卫着推出一张担架车。叶正华跟在后面闪出,迎面碰上中年人 ,恭敬叫了一声:“路叔叔!” 白发的路总点头,笑起来,将手拍在叶正华的肩上:“干得不错。” 两队人马汇在一起,再无人做声,将担架上沉睡的阿京围在中间,匆匆闪入雷达正南的门内。 二号房内。雪白的墙壁。高悬的聚成花状的远景灯。巨大的如CT扫描仪的机器。墙侧数十台监视器整齐排列 。 ------------ 谜团遍布全身 二号房内。雪白的墙壁。高悬的聚成花状的无影灯。巨大的如CT扫描仪的机器。墙侧数十台监视器整齐排列 。 两位蓝制服的女工作人员来回忙碌,将各种仪器接头或夹或贴连在阿京的手脚和胸腹部。其中一位轻轻拔开 阿京前额的头发,拿圆柱形的探扫仪在额角的淡红色印痕上扫过。 叶正华和白发的路总站在一边,看了一会,转身走入另一个稍小的房间。 “路叔叔,这一次,我们怎么能准确得知米字军的全套计划和具体时间?” “这份情报来得意外,凭我们的内应打探不到,中间有文章。” “不知道宋小姐怎么会这样被对方重视,急于得手?” 叶正华抬头望着路总站在窗前的背影。 “很快会有结果。”路总转过身来,脸上浮出一层笑意:“那混帐小了今天来了,你见到没?” “安哥?”叶正华欣喜地站起来。“他潇洒快活,四海云游,难得遇上一回。等这边出结果我去找他。” “路子良先生,二号房申请汇报情况。二号房申请汇报情况。”门上的液晶显示屏跳出字来,电子呼叫器机械地重复 。 “走吧,进去看看。”路子良大跨步走进去。 雪白的墙上出现巨大的屏幕。各种图表和数据不断刷新。 “路总,宋小姐有许多异于常人之处。她的身体内有超强的免疫系统和令人吃惊的自我修复能力。普通人必 须缝合并使用大量消炎药的伤害,无论是伤到真皮层或者骨骼的伤口,她的自我修改系统都可以在一夜之间 强力修复,几乎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痊愈。可以说,她永远不会经历疾病和致命伤害所带来的痛苦。即使是自杀,也会在 短时间内修复,除非她年老以后身体机能衰弱,否则她可以被称作不死人。” 一位四十多岁的端庄的女医生站在屏幕前,用镭射笔指点多项数据及图片,向路子良汇报。 “就这些?”路子良注视着身上仍插满仪器管路的昏迷中的清秀女孩儿。 “还有一项发现。但不能测出精确度。只能做没有太多根据的估测。”女医生稍有犹豫。 路子良没有说话,用目光鼓励她。 “宋小姐的大脑回沟中测到一些奇怪的脑波信号,并不稳定,时强时弱。这种情况极少见。听觉中枢的神经 系统异常繁复,她应该在某些时候预感,或者说是第六感比常人强烈。并且在某些特定的事件上有突出的表 现。” “比如?” “比如掷骰子!”叶正华突然在一边灵光闪现。 女医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点头:“是的,当状态良好时,她有可能想要掷出多少就掷出多少,想要什么开 形状就是什么形状。但这些特殊反应并不强烈,难于捕捉,所以没有办法下定论。” “嗯。没有其它问题就结束检查吧。”路子良点头,想起什么,又问:“子善呢?没通知到他?” “呃……路子善将军……”站在一边穿蓝装扎马尾的一个女孩面有难色,欲言还止。迎上路子良有些恼怒的 询问的目光,吞吞吐吐:“他,他开亮了小车场的人工太阳,这会儿爬上安哥儿的演播车顶……脱了衣服… …穿着……穿着大花短裤……晒太阳。” 啊?叶正华听得,张大嘴差点笑出声来。看到路子良的脸黑得如包公一样,立刻捂住了嘴,看着红了脸的小 姑娘满脸尴尬,立时想像着她去请路子善将军的窘状,强忍着,肩膀却止不住地抖起来。 “胡闹!”路子良黑着脸,却也无可奈何,摇摇手:“算了。” 女医生与其它工作人员一起拔去阿京身上的各种仪器。叶正华在一边看着,担心地问:“这些检查……不会 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或影响吧?” “这些检查不会有负伤用。即使有微小射线,连常人都影响不到的。”女医生回答,突然又转向路子良:“ 路总,倒是她之前通过呼吸道吸入的迷药,是伤害力极大的安卡纳冬神经麻醉药,有时候用来迷杀大象等体 积庞大的动物,极少用于人体,虽然宋小姐有极强的抵御力,明天醒过来后仍然会头痛,发烧。需要静养三 到四天。” 她略停了一停,又抬起眼睛:“我多说一句,下药的人手段狠毒,这种迷药,使用过后不及时解救,有可能 会昏迷一个月左右,完全依靠药物维持生命,普通人醒来后会变成智障。而目前世界上算上我们,有解药的 机构也不多于三家。”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我们把她抢过来,即使被别人救了,也会无济于事?”叶正华捏起了拳头。 女医生无声点头。 “这类药品提取困难,价比黄金,舍得用在这孩子身上,只能说明,她对他们很重要。” 路子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但根据检查的情况,她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天生的身体优势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即使是用做研究,也 只属于特殊个体,进行基因复制的成功性微乎其微。”女医生接过话。 “这个问题我们会进一步探究。谢谢你,苏娅医生。辛苦了。”路子良认真倾听后点头。苏娅微微笑了笑。 迈出门,路子良又回过头来:“阿叶,送她去第一医院,安排特护病房。派人悉心照料。我会安排人手在周 围严密守护。” 叶正华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理过阿京苍白精致的脸上的一丝乱发。 ------------ 路安那些事儿 圆形大厅内,一扇门轻轻开启。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剑眉朗目,穿一件黑色的风衣,大步流星迈进来 。抬起头,脸庞棱角分明,如同古希腊的雕像一样俊美,鼻梁高挺,双唇细长,尤其脸上那双带着暗蓝色的 眼瞳,如夜空中的蓝宝石一样熠熠闪光。 “安哥好!” “安哥回来了?” 见到的人都停下来打招呼。男子温雅地微笑,整个大厅如被春风拂过,满室温暖。 路安来到自己的房间。他长年难得进来一次。但屋内天天有人打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路安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前,桌上有小小的一个相框。站得笔挺的路子良搂着娇柔美丽的妻子,穿着学生装的 路安调皮地做出V字手势,蹲马步站在父母身前。稚气的脸上全是开心的笑。 修长的手指轻轻从照片上抚过。路安凝神望着母亲。她总是温柔地笑。如果她还在,看到他回来,该多么高 兴?一定亲手做美味的糕点,用小小的托盘盛着,放到桌上,微笑着看他吃得一干二净。 说到开心的时候,还会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拿出许许多多朋友介绍的女孩的照片,一张一张地品评,那些 照片,个个都是绝色佳人。路安只是笑着不说话,听着母亲带点吴语口音。有些绵软地说:“这个眉眼秀气 呀,像个小黛玉。哎呀,不能像黛玉。命太苦。”又拿起一张来,有兴有味地指点:“这个好,圆圆的大脸 ,眉眼灵动,一定是机灵的。生个宝宝出来,肯定聪明的。不过身材又差了一点啊。”路安只是笑,不说话 ,母亲再拿起一张,笑着:“这个稍普通了些,可是讨老婆,一定要能扶家,这个相貌,温良贤淑,最适合 做老婆。而且屁股翘翘,生孩子最好!”路安笑着将手从母亲肩上扶过去,拥紧了,问着:“奶奶以前,可 也是这样给爸爸挑的?” 母亲顿时沉下脸来,拍地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他哪敢!” 路安笑起来:“您也别给我这么挑,等我找到了,自然带来家里看,还要生一大堆宝宝乖乖。天天围着你吵 。”母亲笑起来,很骄傲地端详自己的儿子:“我们家安子长得这样有模有样,我知道外面可是站着一个营 的姑娘等着挑的。这事儿真急不得,但你还是要快快地让妈妈看到,老一个人,老大不小,总要有个女人拴 着,才让妈妈安心。” 没有想到,那一晚上,竟然是最后的亲昵。出外购物的母亲遇到了报复性的突袭,随身保镖当场死亡。救回 来时,已经奄奄一息。路安放下相框,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幕。 监护室里,路子良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妻子绵软的手,头几乎要磕在病床上,“乔珍,乔珍,你挺住,很快 就好了。啊。我们很快就好了。” 旁边,路子善抱着头蹲在床边,没有说话,整个脸却扭曲铁青得让人害怕。 路安坐在床头,看着母亲苍白的脸,不断用棉签润湿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眼泪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娇柔 的母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和痛?威力巨大的近距霰  弹 枪在左腹和左胸前留下两个狰狞的伤口。 伤得很严重,但路安没有想到母亲会挺不过去,原来无论医药怎样精良,科技如何发达,没有人能挡住生命的流 逝。 母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床头坐着的他,微弱地笑着,微微动了动手。路子良立刻坐起来,声音沙哑: “乔珍,你醒了?对不起,我……”路子良说不下去。如果不是单行道结下的梁子,又怎么会报复到他的妻 子? 乔珍虚弱地摇头:“子良,别说……对不起,嫁夫……随夫,我不怨你。” 路子良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将妻子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乔珍呼吸急促,休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望着路安,声音细若游丝:“子良,我不放心,安子啊。你…… 让他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吧……” “妈!”路安轻轻伏下身来,帮母亲轻轻把被子掖紧,“刚做完手术,您别说话,好好休息。” 乔珍闭上眼,她真的很累。累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很久,才睁开眼,轻声叫:“子善?” 路子善一个箭步窜起来,乔珍望着他,想抬起手,却抬不动,路子善声音哽咽:“你好好养伤。我知道你要 说什么,我会照顾安子。” 乔珍脸上,绽出一朵苍白的微笑,淡淡如一朵白菊。在三个铁骨多铮铮,恨不能代她去死的男人撕心裂肺的 伤痛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单行道愤怒了。这个一向以仁义为先,威名远扬的白道组织,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夜之间,铲平了手段卑 鄙,却无疑给了单行道的两位将军致命伤害的狼头岭道。。 路安亲手血刃了狼头岭道的首领,可是,血淋淋扎一万刀,也唤不回温柔可亲的母亲。 路子良本有些斑白的头发,一夕之间全白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放手。他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还是单行道的龙头。一个庞大的暗中的帮会组织兼集团公司,还 要他日理万机,运筹帷幄。 乔珍去世后,父子俩都没有再提起珍爱的女人最后的遗言。但路子良不再调派任务给路安,路安心中明白, 开始有意无意地离开单行道。离开也好,每回来一次,总觉得是个伤心地。 在温婉的母亲影响下成长的路安,是一个温雅可亲的人。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里,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山 水间陶冶,用电波放送每一处感动人的风景。这样的生活,是真如母亲希望的,平平淡淡的日子。 有人轻轻敲门,房间助理送进来一杯咖啡。 路安转回身来。三年了,离血腥与争战越来越远。只是,真的能一直这样吗? ------------ 总裁与将军 路安转回身来。三年了,离血腥与争战越来越远。只是,真的能一直这样吗? 随手点亮桌上的电脑,墙上出现巨大的显示屏,数不清的小方格上标着各种铭牌。路安点到总秘书室,“您 好。”清脆的女声响起。 “我是路安。” “安哥。路总在开会,您半小时后可以过来。” 啪地关掉显示器。父亲总是那么忙。 说起来,这总裁的任命,中间还有段趣事。 路子善其实是大哥,路子良排行第二。被路家老祖宗盼着两个儿子,以善良为本,好好做人。 但当年选任接手人时,最终的选择便是路家这两兄弟。路子善是众之所望。他却百般推托,千般抵赖,无论如 何不肯受了当这个老大。逼得急了,把路子良推出来:“你们若真是信得了我,便让他做了这个总裁。” 路子良哪里肯,说道:“你是大哥,怎么能把这样的担子往做弟弟的肩上压?何况你来当任,是众望所归, 怎么能负了大家的期望?” 路子善无论如何不肯,情急之下跳起脚来:“既然这样讲,那你来当大哥,我情愿做老二。” 路子良哭笑不得。路子善一口咬定,从那时起,便坚持自动做了老二,叫路安和上上下下拜把子的兄弟立刻 就把称呼改了。一旦有人叫错,便吹胡子瞪眼。让大家都依了他。 路子良无奈地被推上了船当起了船长,路子善来无影去无踪神隐了好些年,神奇地将集团的业务发展到许多非拉州的酋长国,且还从事着文化外贸宗教等等方面的对外交流,在外务部门任着一个不小的公职。直到数年前退了公职在申请离退前还得了某个小国荣封的一个荣誉将军的称号。算是衣锦荣归。可是将军又如何呢?路子良做了总裁,但也不让兄长好过,硬叫他也继续着将军的名头,帮扶着他,不做也得做,否则他便也罢工不了干。 路子善料不到路子良也学了他这一招耍赖,他再赖不过,便只好接了。 于是,单行道便有了路家二将。两兄弟一个严谨努力,一个嘻哈无常,将单行道治理成白道中闻名的大帮 会。 在路家两兄弟的领导下,单行道的强大与兴旺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路安有所耳闻,最大国黑街会最近都向单 行道抛出了橄榄枝。 黑街会是国会隶属下的暗方组织。所谓暗方,指由官方扶持和组建,但不为公众所知晓的隐性团体。背后 是强大的国家机器的支持。 如果与黑街会联合,单行道无疑将成为雅洲地区的大哥大。 如果母亲在,也许并不希望父亲这样做吧? “安哥。路总结束了会议,请您过去。”墙上的屏幕突然亮了,话音过后又熄灭了。 会议室灯火通明。参会的高层已经散了。路子良有些疲惫。听到路安的脚步声,微微笑笑,坐在圈椅里半天 都不动。 路安走过去,端详父亲在灯下苍白的头发。蓦地有些心酸,端起桌上的水递给他。 路子良接过水,喝了一口,抬头问:“呆几天又要走?” 路安摇摇头:“不确定,手头上工作不多,不算太忙。” 路子良望着儿子那一双极修长的手,笑了笑:“这样也好,只可惜荒废了那二十多年学来的银指金禅。若给 你那隐世的师父知道了,只怕要跳脚。” 路安举起手来,在灯下看了一看,倏忽出手,路子良眼前一花,伸出手来拦时,路安的指头已从他耳边擦过 。如同被一根细小的银针冰凉地插入,路子良立刻觉得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 “不错,能在老爹面前轻松点穴,说明功力没退吗。”路子良哈哈大笑。 路安轻轻甩甩手。“我就是不打算扶助你,至少也不能拖后腿吧?” 路子良沉默良久,淡淡笑起来:“也是为你母亲一片苦心,不然,我能那么轻易让你在外面逍遥?我再累死 累活,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你少打我的主意。”路安笑着在父亲身边坐下。“单行道有路大总裁和路二将军,已经让人闻风丧胆。我 还是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了。” “你平淡地过,我也没拦你。”路子良倾下身子,盯着儿子暗蓝色的眼瞳:“可你也不能平淡得三年如一日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快活够了,你好歹玩个孙子出来让我抱抱,对不对?” 又来了。 路安头大。谁说路子良比路子善要稳重?在和儿子讨论这个问题时,他相当流氓。而且不厌其烦,回来一次 问一次。以前是母亲,现在是父亲。看来,他真的需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时候不到吗。时机一到,自然要抱。二叔呢?”路安逃开这个话题。 他?路子良舒服地往圈椅上一靠,手枕在头后:“他和你的钢铁老婆一起做日光浴。你不妨去观赏一下。” ------------ 孤怪老头儿 川城的深夜。外面是漆黑一片。在某个秘密场所的小停车场却洒满金色阳光,人造太阳散着炽热的光,热气腾腾,如六月的海滩。 车场内,一张黑色加长豪华车静静停车。车顶上有银色小型雷达。 阳光照耀下,车身投下长长的黑影,没有人影。周围很安静。唯一不协调的,是从车顶发出的呼噜。 呼……呼…… 路安冲进车场,跑得急了,黑色的风衣飘起来,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四下里望了一望,又侧耳听一听那一声 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香甜的呼噜,饶是再风度翩翩,也忍不住跳起脚来吼:“二叔!二叔!” 呼噜声嘎然而止。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在车顶响起:“小安子,给二叔请安来啦?” “请安?你等着我来请安!”路安气得用手咣咣地敲着车身:“路子善,你为老不尊,你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 下睡我老婆,你再不下来,我就跳上来一把你那唯一的大花短裤扒光了,让你挂着咸鱼去游街示众!” “嘿嘿。”随着笑声,一道人影从车顶闪下,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精赤着上身,肋骨一根一根凸着,腰间 果然穿一条大花短裤,两条腿又干又瘦,趿着一双人字拖。头发乱蓬蓬如一窝草,却是黑油发亮。满是皱纹 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微微眯缝着,偶然睁大,倏然精光四射。 “二叔你这头发,越来越黑亮了?”路安有些困惑。没大没小,将手放在路子善头上一阵乱揉。 “嘿嘿,你那白头翁一样的鸟爹,最嫉妒的就是我这一头黑油油的秀发!”老头咧开嘴笑起来。又左右望一 望,凑近了路安,小声道:“乖侄子,你可别声张。我偷了小叶子的摸丝!搽了至少半斤在上头。你说说, 用料那么多,能不亮吗?” 啊啊。半斤摩丝效果果然很好!路安哭笑不得,打开车门,弯腰,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斜伸出来,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老头儿 如王公贵族一般,昂起头来,咳了一声,拉一拉腰间的大短裤,把两手背在后面,用脚丫子趿着拖鞋,扬首 挺胸,趾高气扬地迈上车去。 这情景,把听到响动从值班室溜出来的靠墙站着的四个小保卫笑得差点岔了气。 路安扁扁嘴,把笑忍下去。这个游戏是买这张车时,无意中灵机一动用来哄老爷子上车参观时耍着玩的。不 想老头儿竟上瘾了,说以前去小酋长部落,就是这个礼节,能令他缅怀到曾经风光无限的岁月。所以每次见到他的车回来,便想方设法蹭了来,让他优优雅雅地恭请上车,百玩不爽,百试 不厌。 “二叔,你根本就是喜欢这车,我这侄子,早被你抛到外婆湾的哪个旮落里去了。”路安跟着上车,脱了鞋 子,半开玩笑地说着,将一床薄毯披在路子善身上。 “废话少说。给你二叔的贡品呢?” 老头大大咧咧地甩了拖拉板,一只钻进椅子下,一只飞到座位上。便一屁股往铺着白驼绒的车厢地板上一坐 。 车里很宽敞。外间是个微缩休息室,一张舒服的床占了大半空间。里间是路安的工作室,小小一张工作台。 周边摆满各种播音设备。最里间是小巧精致的一个厨房。锅碗瓢盆一应齐全。车壁里有一个小小的浴室。 虽然都是微缩型的,却大可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路安从里间抱出一盒极品装的茅台。抽出一瓶来,在老头儿面前扬了一扬。老头儿平生一大嗜好就是爱酒如 命,立时两眼放光,如一只老鼠一般长长地凑了鼻子,扬着头来闻,又接过来在手里使劲地摇。 路安笑起来,将盒子都递下车,早有小保卫过来,接了下去,又将路子善的衣服一大抱送上来。 “六十年的老茅台。”路子善耸耸鼻子。把酒紧紧抱在怀里,并不看标牌,皱眉皱眼,开怀大笑。 “神。”路安竖起指头笑起来。老活宝很好打发。有酒便可醉瑶池。但这酒也来得不容易,是路安找了些门 路弄来的,有钱都买不到。 算是一份孝心,老头儿自然心知肚明。 说起酒,就不得不提路子善老头儿的神奇之处。 老头儿有一手。什么酒望一眼,捧在手里摇一摇,就大约地猜得出年份与好歹。若是端在鼻子前一闻,便是 百说百准,绝对的特级品酒师。只是这特级品酒师却无人请得起。曾有一富商,弄到一坛子据说从古墓里挖 淘出的美酒,带了来找路子善,出了数百万的酬金,在门前等三天,面儿都没见着。又想了法子,去找路子 良来说情,只求得尊老的鼻子嗅上一嗅,道一句好与不好。 富商与路子良有过些交往,不好得碍了面子。便来找兄弟,前脚才踏进屋,坐在屋里的路子良便冷下脸来: “来路不明的东西,煞气冲天,拿远些,莫要污了我的门庭。若一定要讨一句话,出了门,立马装那一坛子 黄汤倒进乌龙江里。”说着垂下一张瘦脸,再不理人。 老头一向嘻嘻哈哈,和善可亲,极少摆起冷脸子对人。路子良向来奈何不了兄弟,闷了头出来。富商早跟在 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黑了脸。 出了门,左思右想,舍不得倒了。连酒带坛子找了专家,验得那口青铜的坛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是无论如 何舍不得如路子善说的一股脑倒进乌龙江。 便当做传家宝一样藏着,头三年倒也平安无事。但三年后,连连出事,不是开车掉入悬崖,便是飞机失事, 又或者家里莫名起火,洗桑拿时桑拿池漏电,莫名其妙断送家中数条人命,无一人是平安在床上寿终正寝。 富商终于害怕,将酒连坛子丢进在乌龙江里,家中这才平静下来。 这事儿自然是震惊了不少人。但老头儿从此闭门谢客,再不与人谈一个酒字。也只有这血肉相连的侄子,才 敢送他一坛又一坛好酒,毫不忌讳。 老头儿还有一桩离奇的本事。偶然兴起,还能看相指命摊牌取数,十说十准。暗地里被人称作老神仙。但这一桩本事 ,却又比品酒还更难请。老头儿轻易不启唇。千金难买一字。暗中有人传言,道若是泄了天机,便要夭寿折福 。为何夭寿?只因算得太准,违了天道。 路安自小就知道二叔脾气怪,性子倔,但对老神仙这一说总是嗤之以鼻。天下真有神仙?那如何不为自己卜一卦? 二叔就是二叔,脾气古怪,千杯不醉,和他却很好。无论有通天之能,还是彻地神功,对他而言,就是极可 亲可爱的二叔。如此而已。 路子善坐在地上,打开酒封,顿时满车溢香,一室酒香。老头儿吸吸鼻子,举起瓶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美滋滋闭了眼睛,细细咂嘴半天,才小心将酒盖了。满脸沉醉,搂在怀里,犹如抱着美人。 路安到了里间的小厨房,削了一大块熟火腿。乒乒乓乓地剁。 路子善听着这声音,嘿嘿笑道:“小安子,你这车子好,吃喝拉洒全一块儿解决掉了。哪天二叔也跟着你到 处转悠转悠。” “你那老身子骨,能有闲功夫走得开?”路安把切好的火腿用个镀金的白玉瓷盘托了出来。暗红色闪着肉质特有的明丽诱人的光泽, 堆得如一座小山。火腿的醇香早已混着酒香飘漫在空气中,令人深吸一口气便觉垂涎不已,食指大动。 路子善大喜,探起身子,也不用叉子,伸了一双干巴精瘦的手,抓了就吃。吃一口,就一口酒,肉尽酒酣, 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路安嘿嘿地笑:“好侄儿,你面有桃花啊。只是磨难多些,开成两朵,却终是一枝好花儿 。” 路安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却又最烦人提起这些事情,面不改色地还击:“还成花开并蒂了?二叔给我介绍 两个这样的桃花女来?毕竟当年也是受过了托负,要好好照顾我的。” 听得路安提起这一桩,路子善立刻噤若寒蝉,半句话也不说了。少年时的他与路子良和乔珍间有过一段情事, 自来都是乔珍说一,他从不说二。从出事以后,心中一直觉得负了乔珍的托负,每每受了这句话,便半个腔儿也不开了。 老头儿也是个犟老头,牛犊子一根筋转到底。这辈子也就经历了这么一桩情事,从此看破红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老了,更是活得随性。但对路安的母亲乔珍,终是不一样。便是佳人已逝,余威犹存。 路安暗暗好笑。这个死穴,用来对付老头儿,向来百试不爽。次次灵验。 叔侄俩又吃又喝,有酒有肉好最是吐真言,一直喝到凌晨,吃饱喝足又烧了水泡了极好的茶,路子善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哪里肯出去,赖着在车上睡了一夜。路安拿他 没奈何,只好将空调开了,温度调好,由着老头儿的性子。 ------------ 山不转水转 叶正华连夜将阿京转入医院,要了特护病房,找了阿京的电话录出来,翻查到川城的分理处,只说阿京突然 生病住院。 阿京的电话上堆了十内个未接号码,显示都是阿锦。叶正华心中生疑,拨了一个回过去,阿锦从被窝中爬出 来,接起电话就唉声叹气:“阿京啊,你说说吧,二十五岁的人了,能不能让我们省心点儿啊?打你千百个 电话不回,这会儿夜猫子都睡了,你又打过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叶正华听出是阿京的朋友,暗暗好笑,正犹豫着要不要挂了,阿锦听出不对劲,睡意顿消,一声接一声地叫 :“阿京,阿京?” 叶正华无奈,只得说道:“我是阿京的朋友,阿京生病了,正住院呢。” 阿京的朋友?阿锦哪里肯相信,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现在何处盘根问底地盘查了个究竟,知道他是那晚帮忙的 叶酒保,才放了些心,又对阿京生病的事怀疑了好几遍,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只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到 川城来亲自照顾。 叶正华一方面感动,一边也有些受不了:“姐姐,阿京平安无事,就是头痛发烧。医生交待要好好休养。不 放心的话,明天早上,你打电话亲自过问她本人,可好?” 阿锦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我天生就有保护欲,属老母鸡的,阿京是我翅膀下的小鸡雏,我不关心她谁关 心她?你给我好生照料着她,回来姐姐给你多多的好处。” 叶正华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已晚,,趴伏在床边草草睡了,病房中守了一夜。 孙禹浩在阿锦这儿偷腥,迷迷糊糊搂着阿锦,鲇鱼一样光光地贴在她身后。夜深人静,电话中的声音极大, 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锦一把推开他,坐起来,想了半天,愣没想出一个什么人可以帮忙。和阿京结交这么多年,没见阿京生过 病,心中难免担忧,想着阿京在川城人生地不熟,叶酒保又是个男孩子,总不能好好照料,纵然有川城的分 公司,大概也是看望一下,走走过场。一时这里找人那里问话,闹得鸡飞狗跳。偏偏自己却还脱不开身,不 能飞过来看看。 孙禹浩被她闹得,哪里还睡得着,穿了睡衣起来,洗了一把脸,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听着阿锦嘀嘀咕咕 翻电话簿找人。 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忽然想起来:“路安昨天打电话来问我要一首背景音乐《归去来兮》,说要在下期节目 中介绍相侯祠。相侯祠不是就在川城?” “路安?”阿锦的眼睛一亮。“就是交通台那个声音迷死人的家伙?” 嗯。孙禹浩点头。“上次聚会时,阿京好像对他满感兴趣的。让路安代表我们去看看她,倒是不错啊?” “岂止感兴趣?”阿锦丢下电话站起来:“是他的安迷啊。阿锦和我说过,她会吻杨本虎的脸,听路安的声 音。这是两件人生乐事。现在一桩乐事毁了,是不是另一桩乐事就逼近了?” 阿锦简直要在房间里跳起舞来:“平子你看,有这句话的吗,当上帝在你面前关起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在 另一边为你打开一扇窗。如果让路安去看阿京,说不定结识一下,以后可以让京乖乖听着路安的声音,吻着 路安的脸,那不是要变成最令人疯狂的事情?” “胡话连篇。”孙禹浩为阿锦强大的想像力折服,但还是翻出手机来,已是凌晨两点多。这个时候打电话, 会不会太晚?孙禹浩迟疑着。 “就是要现在打啊,不然怎么能体现出事情的紧急?这样十万火急的事情,路安说什么也要帮忙,不能拒绝 !” 阿锦在旁边催促。孙禹浩看看阿锦,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对阿京这十分之一的好,我也就不枉起 这一世了。” “我对你不好?刚刚是谁搂着美人在怀呼哧呼哧啊?哈拉子都流了半边枕头!”阿锦白了他一眼。 孙禹浩嘿嘿地笑起来,就要拨电话。阿锦又紧张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路安好不好对付哦?电话打了, 他会不会去?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去。算是我送给阿京的一件大礼。不然,今天晚上滚回去睡了。” “亲亲老婆!你这惩罚也未免太离谱了吧?”孙禹浩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谁是你老婆?废话少说,快打。只准成事不准误事!”阿锦往床上一坐,自已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孙禹浩拿着电话到阳台上拨通。 路安从睡梦中惊醒,看看屏幕上浮跳着的平子两个字,这家伙这么晚打电话来? 他接起来。 “路安,你在川城市区吗?”孙禹浩辟头就问。 “嗯。我要做相侯祠的节目。” “我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我可从来没求过你。”孙禹浩口气有些急,不等路安答复,又说道:“这件事比 较紧急,你务必答应帮我的忙啊。” “说来听听。”路安有些奇怪。吊儿啷当的孙禹浩,难得有求人的时候。 “我老婆有个朋友在川城出差,现在生病住院,川城又没有熟人朋友,你能抽时间去看看她吗?她可是最喜 欢你的节目!” “你老婆?我都没喝到喜酒,你哪来的老婆?”路安打击他。 “准老婆吗。”孙禹浩嘿嘿地笑,“你能抽时间代我们去看看的吧?算是帮兄弟一把,我和阿锦都抽不出时 间飞过来。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今天只能睡大马路了。” “你睡大马路不关我的事啊?”路安调侃他。 “别这样,我下半辈子的前途就拴在你手里了,你签应了,我就可以搂着香艳美人睡大觉。你不答应了,我 今天晚上真要出去和大马路亲密接触了!” 路安笑起来:“多大的事儿,我的粉丝我当然要去看。告诉我地址。” 孙禹浩报出医院名称和病房号。阿锦在边上心花怒放,一把抢过电话来:“路安,一定要去啊。去之前打 个电话给我,我先给她个惊喜。阿京可是又漂亮又温柔,没准做了这一回好事儿,月老就把红线给你拴上了 啊。” 突如其来的女高音让路安吃了一惊,想想自然是平子说的阿锦。一向耀武扬威的大块头找着个这样的大嗓门 ,倒真是般配。不由得笑起来。 “我可以明天上午就去医院看望,这周我都在川城,有空我会尽力帮忙。” “像哥们!”阿锦在电话里夸奖,孙禹浩把电话抢过来,尴尬地笑着,又加一句:“你回电台我再请你大吃 一顿,海鲜鱼翅由你点。” 路安笑笑,挂断电话。 ------------ 山水有相逢 阿锦醒过来,看看白色的墙壁与头顶的日光灯,有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愣怔了一会儿,渐渐想 起,晚上横过马路,过来一张车,一个男人,从车窗中伸出手来,然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么,现在是在哪时在?阿京想坐起来,却觉得头重得像戴了个铁套,隐隐作痛,全身无力。不由轻轻哼了 一声。 听到声音,一个白色身影走过来,阿京抬头望那张邻家男孩一样温暖的脸,有些吃惊:“阿华?你怎么在这 里?我在医院?” “偏不要我送!”叶正华递过一杯水和几颗药片,笑着怪她:“看看吧,差点就被人下黑手,幸亏我及时赶 到。” 下黑手?绑架吗?阿京心中奇怪,不知道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竟有人对她下手?无钱又无势,也不曾得罪 过什么人,这绑架来得奇怪。是不是某些黑势力寻仇,竟找错了人?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比窦额还冤? 心中疑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个问题悄悄埋在心中。经历过太多事情,变得慎重,有些东西,还是不 要随便问。 “你的头有轻微伤害,还在发烧,先住几天院吧。我已经帮你给公司打过电话请假。”叶正华笑着:“我去 打些白粥来,你吃一些,怕身体没好,不能吃得味重。” 阿京点点头。向他感激地笑笑。出差在外地,新公司人手又紧,遇上这档子奇怪的事,可真病得不是时候。 正在凝神间,听得手机铃声大作,接起来,阿锦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起:“阿京她现在醒了没有?” 阿京将电话拿得离耳边远了一些,心中觉得很温暖,淡淡笑起来:“大嗓门姐姐,你要做什么?” “哇,阿京,你醒啦?”阿锦叫起来:“五年里没见你病过,你都会倒下,真是千古奇观!还发烧住院了! 我担心死了。现在好些没?” “好多了。休息一下就好啦。” “你要按时吃药,不准拖拉,有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你真像老妈妈一样”,阿京轻轻笑起来,交上这个直肠直肚又掏心掏肺的朋友,是她活到现在为止,遇到 的最幸运的一件事。老天还是慈悲为怀的。 “鉴于你目前生病,又在异乡,为避免你独自凄凉,悲伤难过,我决定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让你惊喜一下 ,然后快快好起来。”阿锦在电话那头不无得意,咬文嚼字。 “什么礼物 ?”阿京轻轻笑起来。其实,只要有阿锦这个电话,已经足够了。心里已经很开心。还有人惦 记,有人关心。这不是很好吗? “总之你肯定喜欢。暂时保密。一会儿礼物就来啦!我再打电话给你!”阿锦故弄玄虚。有些得意。阿京笑 起来,想像得出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张牙舞爪的样子。 挂断电话,阿京坐起来,头仍旧晕。她披起一件衣服,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望着远处小小的一个花园。花园 里种了许多的万年青,中间有个圆圆的花圃,开了些红色粉色的月季,娇艳欲滴,在一片绿色中格外赏心悦 目。 这个花坛,和母亲在学校的办公室前的那个花园有些像,也是种了些月季,现在,也正怒放着吧? 很久没有去看妈妈了。她应该还好。有任叔叔照顾着,应该是放心的。阿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来不生病 的。便是八年前,在黑沉沉的夜里扑进冰冷的水库,爬上来后冷得发抖,和衣躺在冰凉的大堤上,也没有生 病。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人一生病,就变得脆弱起来。阿京心里酸酸地,突然很想去看看妈妈。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血亲啊。无论 认不认,那总是妈妈,怀胎十月,又抚养了十六年的妈妈啊。 父亲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多么快乐,她是爸爸的小宝贝,妈妈是爸爸的大宝贝。 阿京从来没有怪过母亲。错不在她。她只是受不了父亲去世的刺激,她只是爱得辛苦。然后,在女儿和丈夫 之间,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怨结。 究竟为什么母亲会那样恨她?八年了,阿京只敢远远地站着,不敢去触摸,更不敢去探究。生怕一靠近,就 刺到母亲,让她更痛更敏感。这个结,也许永远都打不开了吧?与其伤害母亲,不如默默承受所有的痛。 止不住又叹一口气。阿京低下头来抚着自己披在肩上的头发,心中难受,竟没注意到门外轻微地响动。 路安拎了一个大礼篮,站在病房外。他来了好几分钟了。 宽大明亮的窗前,棕黄色的沙发里,坐着穿淡蓝色病服的女孩,披着一件浅粉的外衣,瀑布般的头发披散下 来,洒满整个肩膀。 女孩静静地望着窗外远处的花园,忽而低下头,似乎长长地叹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叹得专注,叹 得孤单,独自低头伤神,没有注意到门口久站的身影。 路安望着这纤瘦的身影,心头有迷惑闪过。二十五岁,仍是花儿开得正美的年龄,哪里来那样多的愁和痛? 为什么这空荡荡的病房里,充满清寂和寥落? 路安轻轻用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病房里很安静。听到声响,阿京站起来。回过头。看着门口高大帅朗的男子,蓝条纹的休闲衫,黑色的风衣 ,站在白色的房间里,玉树临风。 路安的心咚地跳了一下。这个女孩!白晰秀气的脸。带着一些忧伤的眼睛,睫毛如两排小刷子在脸上投下弯 弯的侧影。 ……似曾相识…… 不,记忆深刻! 是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幕。站在大理石柱下的悲伤的女孩。眼泪如晶莹的露珠滚落,纤细的身体像风中抖 动的绿得透明的叶子。痛苦却又坚强。 原以为,人海茫茫,这样的感动与心动只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山水相逢,竟在这儿看到她! 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从路安心头闪过。 他微笑着:“阿京?” 阿京站起来,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帅哥,愣了一秒,有些迷惑地笑起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位认识我而我 又不认识的人。” ------------ 想要心疼一个人 阿京站起来,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帅哥,愣了一秒,有些迷惑地笑起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位认识我而我 又不认识的人。” “是吗?”路安温和地笑起来。“那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不过你马上就认识我了。我是路安。平子和阿锦 叮嘱我一定要来看你。” 路安? 阿锦望着他。高挺的鼻梁,极富棱角的脸,很帅很英俊。尤其那双暗蓝色的眼瞳,很迷人。 这就是阿锦的礼物!果然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阿京连忙走出来让座,望着路安,有些开心:“我听过很多期你的节目,只是没有想到人也会这样有杀伤力 。” 路安笑着:“其实相貌不过是一个皮囊而已。虽然有时候也意义重大。” “很多时候。”阿京笑着纠正。 “好吧,很多时候。”路安点头,将果篮放下,阿京要去倒水,却被路安拦住:“你坐着休息就好,我要什 么自己来。吃水果吗?” 阿京点点头。她的确还是有些晕。不想动。便窝进沙发里去。 路安脱下风衣,挂起来,从小几上拿一个大鸭梨来削。一边削一边问:“好些没有?听阿锦说是发烧了?还 说你五百年都不会生一回病。” “活了五百年,那不是老妖怪了?”阿京笑了。面前这个男子,让人觉得很温暖,他走进来,全身都散发出 温和怡人的气息,似乎满室的烦恼都被他驱散了。 没有什么生疏感。很自然又自在。 这样阳光的人,当然播出来的节目也充满阳光啊。 “我得找一点什么来跟你要一个签名。”阿京想起来,要翻出挎包来找。路安将削好的鸭梨去了核,切成片 递给她,笑着:“又不是什么大名人,我的签名值不得什么。你如果喜欢收集这些,我遇的名人多了,以后 ,见到一个就帮你要一个。” “啊,”阿京一下子脸红了。“我没收集这东西,不过,你真是好心。谢谢了。” “举手之劳。可惜你不要。”路安开玩笑。抬起头来端详阿京:“我见过你。对我有印象吗?” “没有。”阿京老实地摇头:“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毕竟美丽又特别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印象深刻。” “这句话好像应该由我来说。” 路安大笑起来。 阿京一下就找到听电台广播时的那种感觉。路安在电波里也是这样朗声大笑。这样的笑声,真令人愉快。阿 京被感染到,看着路安因笑起来而微眯的眼睛,吃着雪白的梨,心情也好起来。 “安哥?”叶正华一个箭步窜进来,手中提着刚买的粥。 “阿叶?”路安有些意外。 叶正华更是吃惊又奇怪:“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 “我来看阿京。”路安望着叶正华。又往窗外看看。不远处的高楼上有隐隐绰绰的黑影。他当然知道那是什 么。 那么,阿京,和单行道的某项任务有关?路安不动声色地坐下。 “都是朋友吗?”阿京看看两人,笑着:“那省了我介绍了。” 叶正华将粥放下,打了一小碗。熬得很粘,晶白绵软。递给阿京。又看看路安:“安哥,我奇怪你怎么认识 阿京呢。” “我是他的粉丝啊。我喜欢听他在电台的节目。阿锦把他当礼物送给我呢。” 阿京轻轻笑起来。估计路安应该是孙禹浩被阿锦逼迫后请来的。倒也难为他了。 “当礼物送给你?”叶正华睁大了眼睛。 阿京扑哧笑起来:“这么大这么靓的礼物,我不敢要。” “你和平子他们很熟?”路安又拿了一个苹果,在手里灵巧地削。随口问。 “也不算。但经常听交通台,五根台柱子是知道的。只是和阿锦一起参加过聚会。”阿京轻轻吹着粥,又想 起来,忍不住好奇:“大家都叫平子通子顺子,很亲切,可是说你不喜欢他们叫安子,为什么?” 咳咳……叶正华在旁边喝水,像猛然被呛到,忽然咳了一声。 阿京抬眼看他,笑着:“慢慢喝,没人和你抢。” 路安也望了他一眼,一丝笑从嘴角一闪即没,又望着阿京:“其实没什么,不过不习惯而已。如果你喜欢, 就叫我安子好了。” “啊……咳咳咳”叶正华啊了一声,突然跳起来,连连用手扇着手中的玻璃杯:“这水好烫,好烫。” “阿华?你搞什么鬼哦?”阿京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分明接的是凉水,怎么会烫?” 路安在一边凉凉地笑了:“这一次怕是真的呛着了。”说着将手中削好的一整条弯弯曲曲的苹果皮轻轻一甩 ,叶正华往后一闪,路安如游鱼一般闪到他身后,轻轻用手往前一顶,叶正华又往前一步,从空中飞下的苹 果皮不偏不倚地从他头上套进脖子里。犹如一条红红黄黄的项链挂在胸前。 阿京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地问:“你们在表演魔术?这样好的身手?” 路安笑笑,起身洗手,把削好的苹果在手中轻巧的转了几圈,水果刀在灯光下闪着漂亮迷人的弧线,他将手轻轻一扬,方块形的苹果丁纷纷扬扬散落,在阿京睁大的眼睛里,均匀地撒进了摆在桌上的白粥上堆起一坐小山:“苹果 粥。别有风味。” 叶正华把苹果皮从脖子上取下来,皱眉苦脸:“晓京姐,你得给我伸冤。安哥欺负我。” 阿京笑着,用小勺舀着苹果丁在他面前扬一扬:“昨天晚上你守了我一夜,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过来一起 喝粥。” 路安也没有吃过早餐,三个人一起围着小几坐着,叶正华又拿出黄金大饼几样小糕点。热热闹闹吃起来。 阿京吃了几口,忽然抬起头来笑:“我好多年,没有这样热闹地吃早餐。” “你一个人吃?”路安抬头看着她。 “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阿京笑笑,“七八年了,习惯了。” 十六岁以前,每天早上,桌上摆满妈妈准备的早点。牛奶,鸡蛋,面包,还有妈妈亲手做鸡丝面。没有一天 会重复。一样比一样可口。 妈妈手很巧,把她和爸爸养得壮壮实实,白白胖胖。 所以,从住校以后,阿京陡然地瘦了下去。一个学期下来,竟瘦了十二公斤。像一根豆芽菜。奇怪的是,那 样的弱不经风的样子,却从来不生病。 一直到上大学,食堂的饭菜有规律了些,阿京才慢慢长回来。但仍然是瘦。就像现在,依旧有些苗条得过份 。 和小晴在一起,能吃上些美味,但早点却依然是胡混。想起来便买些饼干糕点放着,忘记了,便直接进了办 公室。 不知道妈妈这么多年,是不是仍然要把早点丰盛地摆在桌上,仍像以前一样,笑眯眯地招呼着:两个大懒虫 ,起来吃东西啦? 阿京想得心酸,手里停下来,也浑然不觉。 路安望着她呆呆看着手里的粥,眉头微微锁着,眼里盈盈有水光闪现。也停了下来。 叶正华抬头看看阿京,又望望盯着阿京的路安,轻轻笑起来:“你们俩,吃个早点也不安神。”阿京回过神 来,涩然一笑,慢慢尝着,却全然没了胃口。 “一品堂的粥呢。”叶正华看阿京用勺子在里面一下一下挑着,打趣:“这一小碗都是十八块,晓京姐, 你可不能浪费了。” “好贵。”阿京咂咂舌头,看着路安探询的目光,调皮地笑笑,端起来,三两口吃个底朝天。 路安垂下眼来,不紧不慢地喝,脑中回旋过阿京刚刚忧伤的失神,又想起那天在大理石柱边伤心抽泣的身影 ,站在病房门口听到的叹气声。 她究竟在心里堆了多少的心事?真希望自己能用手轻轻拨开这层忧伤的轻纱,给她一片充满阳光的天空。 其实,想心疼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从看见的那一眼起,心就会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 流水逐花 叶正华收拾了几上的纸盒碗勺,嫌丢在病房里会有味道,便用一个环保袋装了鼓鼓地一袋子丢去病房外的走 廊上的垃圾箱内。 路安又倒了一杯牛奶,用微波炉热过递给阿京。 吃过热热的粥和牛奶,阿京的脸色好看多了,头也没那么晕。便在沙发上坐下。 路安从旁边的小柜中找出小毯盖在她身上。阿京很是受用,笑着夸他:“你好体贴。比阿锦还细心。” 路安用遥控调房间的湿度器,回过头来,暗蓝色的眼睛明亮地看着阿京:“我习惯了。母亲身体娇弱,在家 里,以前也是这样照顾她。” “伯母好幸福,有你这样孝顺体贴的儿子,一定很开心。”阿京有些羡慕。她是真的羡慕,有些东西,突然 间失去,就犹如猛然割去了一块心头肉,一定是念念不忘的。曾经幸福的家庭生活,便是突然活生生从阿京 心尖尖上割走的肉,形成无法愈合的伤口。 路安转回头,并没有接这句话。母亲去世三年了,没想到三年后再做这些细细的琐事,依然是得心应手。 叶正华转回来,看看时间,望着路安:“安哥,你下午要不要录节目?” 路安要接话,阿京一下子站起来:“对啊,你还要录节目呢。今天上午一定耽误你很多时间。谢谢你来看我 。” 路安看着叶正华,又看看阿京,挑了挑眉:“这算下逐客令吗?” 叶正华嘿嘿笑起来:“安哥,我可不敢。不过,你要想清楚哦,卷进来,再甩手就不容易了!” “你有什么不敢?明天问问二叔,看看沙特那边有什么特殊任务,以让你去历练一下。” “饶了我,安哥。”叶正华举起双手来做投降状。 阿京却听不明白了,也不做声,站在边上望着。想想,绑架她的人不寻常,那么救她的人一定更不寻常。从 路安和叶正华刚刚玩过的小把戏,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两个人一定有极好的身手。黑社会?秘密组织? 三D党?但无论如何,在叶正华和路安身边,总是比落入来历不明的人手中好。 路安看看在一边沉默,扭着头望着窗外的阿京。阿京突然地回头,迎上他的目光,嫣然一笑:“我很好奇, 安子,阿华,你们有几重身份?” 路安耸耸肩,笑:“每个人都有许多的角色要扮演。有时候是丈夫,有时候是儿子,有时候是敌人。而现在 ,我是你的朋友。” “又或者,”路安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是上帝特意派来拯救你的天使。” 叶正华又搽手又跳脚:“好酸。怪不得你主持的节目会麻翻一大片青春美少女。” 阿京也忍不住笑出声,路安转头招呼叶正华:“阿叶,你在这儿,阿京就不是生病那么简单,说说,是怎么 回事?” 叶正华将阿京晚上遇袭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自然隐去许多暂时不能告诉阿京的细节。 阿京想起车里的男人,便提起来:“我看到车上的人,左额上有个米字样的印记。” 路安轻轻在桌上敲着手指头,忽然抬起头问叶正华:“你是受命保护阿京?她现在应该还是对方的目标?” 叶正华点点头。阿京有些疑惑:“我来这里才三周,不过是在忙公司的事,怎么会结下仇家?” 路安温和地笑笑:“也许并不是仇家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先把病养好,其它,再慢慢探个清楚。” 阿京点点头。这中间有太多迷惑。叶正华不是酒保吗?路安不是电台主DJ吗?来川城不是出公差吗?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就全部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谁是好人?什么才是真实的?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刻骨铭心的痛都受过,这个世上,还会有比被自己亲人遗弃更痛苦的事?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阿京疲倦地叹气,微微把身子往沙发里缩。 路安看看她,说道:“到床上去躺着,好好休息一下。” 阿京巴不得。连忙站起来。其实,日子辛苦,不是真的苦,心苦,才会活得艰难。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也许再睁开眼睛,什么都不记得,也根本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她不过是回翠湖城,好好上班,朝九晚 五。平淡而冷然。 路安和叶正华走出病房。叶正华轻轻拍了两下掌,从旁边的休息室走出两个护士。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 眼神犀利。脚步稳健。两人向叶正华点点头,一个守在病房门口,一个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阿京已经躺下,真的累了。闭起眼睛,很快地睡过去。 路安和叶正华一起走出医院,来到车上,叶正华才将在二号房的检查结果及知晓的一些事告诉路安。 路安没有出声。静静地听。 “杨本虎与她的交往,似乎一直是东赢集团默许的事。但自从酒吧醉酒事件后,我们陆续收到一些来情报。 米字军对宋晓京的关注令人置疑。而她父亲,曾经在道内赫赫有名,于公于私,路总和将军都决定弄个清楚。” 路安点点头。杨本虎。他知道这个人。却没有料到,阿京会和他有纠缠。 “你安排其他事宜,阿京这边,告诉将军,我来接手。” 路安走下车来。 叶正华意味深长地笑:“安哥,我本来也有所想,可是你一来,我全无胜算了。” 路安转头来望着他,:“能让叶小侠在床前苦守一晚上,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不介意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 “算了,”叶正华笑起来:“我在她眼里,就是邻家弟弟。我还是另觅芬芳。你要加油哦。晓京姐,可不是 那么容易打动的女人。而且,杨本虎这一次,看起来给她留下了爱情致命伤。” 路安扬扬眉:“阿叶,人太聪明了不好。” 叶正华在车里苦着脸:“好心没好报,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 路安笑笑,转头往回走。爱情致命伤?看起来不像啊?难道那时时的伤神与叹气,只是为另一个该死的不知 珍惜她的男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愿意尝试着,来做一回爱情治疗师。 ------------ 细细碎碎相处时 阿京甜甜地一觉睡醒过来,觉得神清气爽。头不痛了,眩晕感也没有了。只是看看淡蓝色的天花板和身上的 病服,才恍然回神,还在医院! 旁边有衣服的沙沙声。阿京侧过头,看到路安坐在不远处,膝头上放着手提,正凝神看着什么。听到她的声 响,抬起头来看一眼,把电脑合上,走过来询问:“醒了?要起来吗?” 当然要起来。现在全身上下都活蹦乱跳。阿京坐起来笑着:“我觉得可以不用躺在医院了,状态好得不得了 。” “那就出院好了。”路安笑着将一堆纸袋拎过来。 在阿京沉睡时,医生已来做过检查。身体机能的迅速恢复令人吃惊。本来以为阿京也许要休息两三天,没想 到才一天不到,各项身体指标就已经正常。 “这些是什么?”阿京指着那一堆包装精美的纸袋。 “给你换的衣服鞋子。整套都有。”路安打开一件。是黛蓝色牛仔热裤。还有染成酒红色的假发。 全部都要换上?阿京望着这一堆衣物,瞪大了眼睛。 “为了你的安全。”路安笑笑。“换上吧,最好让人再认不出来,就达到目的了。” “不能不换?”阿京看着路安。她别扭。平时都穿套装,这超短的热裤和七寸的细跟高筒靴,她真不习惯。 不是她的风格。 “不换呀?”路安拖长了声音:“可以啊,不过只好请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然,好不容 易救你过来,才一天又羊入虎口了。” “这样?”阿京皱起一张秀气的脸,叹着气:“唉,好吧。” 路安笑起来:“不要老叹气。青春年华都被你叹完了,黄金万两也被你一声接一声叹飞了。” 青春年华都被我叹完了吗?阿京听着这句话,失神了一下。她是喜欢叹气,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只是没被人 提点,不曾注意过。 “好了,别发呆了,快换吧。”路安揉揉她的头发,将门带上。想笑。 不是二十五岁了吗?随时发呆,随时走神。带点儿可笑的固执。这丫头,没长大。 阿京利索地把衣服换上,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一眼,这还是自己吗? 细高跟儿让她觉得自己平白地长高了一大截。蓝色的紧身牛仔上衣让身材凹凸有致,而且很衬脸色,一张脸 如满月般白晰。衣服上吊着的线线结结复杂纠葛。两条修长圆润的腿骄傲地展露。再套上洒红色卷成长波浪 的假发,张扬又妩媚。很像街头大胆诱惑的太妹。 阿京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偶尔换换造型,感觉也不赖。 似乎还差了些什么。阿京对着镜中的美娇娘端详了一会儿,又翻出化妆包,打过粉底,细细描了眼线,画上 同色的眼影,打了些淡淡腮红,抹上晶亮的唇彩。抿了抿嘴,望着镜中人,满意地甩甩头。这会儿才真是光 彩动人,脱胎换骨了。 路安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敲敲门,没有应声,微微推开,床上丢着换下的病服,却没有人。路安推门进去, 等了一会儿,洗手间门轻轻打开。他顿时眼前一亮。面前这个女孩,简直就是老天不小心放下来蛊惑男人的 尤物。曲线玲珑,身材窈窕。秀眼弯眉。双唇晶莹闪耀。一双美腿挺直修长。让人禁不住心生暇想。 唉。这回轮到路安叹气。这样儿出去,真要看紧一些。女人果然是天然的魔法师。换一个装扮,便完全变了 一个模样。 阿京看路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吃吃笑起来。慢慢走过来。 路安跟过去,却看见阿京的假发没套好,后面拱起一个小包,还有一缕黑发从假发里露出来,酒红中的纯黑 ,格外显眼。 路安笑起来,把阿京按在沙发上坐下,将假发取下来。细心把阿京的头发束好,松松套进假发里,一一拉整 得看不出痕迹。 阿京端端正正坐着,任路安的手轻柔地在头上摆弄。她没有这样让一个男人亲近过,便是杨本虎,也从来没 有过君为妾描眉的亲昵。这会儿路安的举动,她略有些不自在。但路安很自然,那种亲切的感觉令她很快安 定下来。这个男孩子。真是温柔又体贴。 很快弄好。路安将阿京拉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一看,犹如欣赏一件珍宝。仔细端详了一会,才满意点头:“ 不错。” 阿京用手拢一拢假发,手放在腹前,有些为难地笑起来:“好饿。” “饿吗?”路安笑起来,“我倒不饿,秀色可餐么,我都快被撑饱了。”嘴里说着,手下却不含糊,拿了阿 京的小挎包。拿下衣架上的紫色尼子大衣自己的黑色风衣,伸出手来。极自然地抓起阿京的手就往外走。 阿京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没有一丝犹豫。 有些像杨本虎。曾经也这样牵手。不过那些,都变得好遥远了。 路安感觉到了阿京的瑟缩。他装作不知道。只是将阿京的手握得更紧。盈盈不足一握,又软又柔。他几乎想 将这只小手放到自己脸上轻轻贴一下。 阿京略一犹豫。觉得自己好多心。脸悄悄红了,微微地低头,跟着路安走出来,又想起来,急急站住:“不 要办出院手续,不做结算了吗?” 嗯。路安看着她。阿京脸有些红,目光很迟疑地看着他。因为穿了高跟鞋,高了很多,几乎要齐到他的耳朵 。 “不用担心,阿叶会派人来办理的。”他忍住自己想去揉她头发的举动。假发,万一揉掉下来,就是笑话了 。不过,被路安亲昵牵手的女孩,不是都应该受宠若惊,浮想联翩,心如鹿撞吗?面前这丫头,还有心想这想 那,免疫力真是不一般的强!路安第一次有种无奈又没折的感觉。 路长且修远兮。不知风景如何? 路安紧紧握着阿京绵软的手,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目光直视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外高大葱绿的杨树,快步地带着她走出去。 ------------ 又遭黑手 停车场是黑色的最新款宝马。帅气拉风。阿京坐上去,系上安全带,忽然想起来,扬起头看着路安:“安子,我听平子 他们说过,你有一张超豪华的演播车呢。好几百万,对不对?” 路安发动了车,笑笑:“要去看看吗?把你喂饱了,带你去拜访它。” 阿京笑起来,很高兴:“那太好了,我一直很向往你那样的工作方式。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吃喝不愁, 挣尽天下的风景钱。” “挣尽天下的风景钱?这词儿新鲜。”路安笑着,“如果很向往?那下次跟我一起去做一期节目吧。” “好啊。”阿京几乎要欢呼起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关怀备至,千依百顺。她有再多心事与苦楚,这一分钟, 却是真的很快乐。被人宠的感觉,真的很好。就是杨本虎,也没有这样地贴心和顺意。 唉,不过怎么老是拿杨本虎来比呢?阿京懊恼地叹一口气。 路安转头看她一眼,眉毛微微一挑,意思是:又叹气了? 阿京轻轻笑起来,伸手扭开车上的音乐,舒服地倒在靠椅上。认识路安不过一天吧?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轻易 放下了全身的戒备,收起时常张开的刺。袒露出藏了八年的女孩儿好奇快乐的本来面目。 “要吃西餐还是中餐?”路安把车开进川城的美食一条街。 阿京吃车上丢着的曲奇先垫着,包了满口,有些含糊地点头:“随便哪里都好。”转头看到街边一家木楼, 写着龙飞凤舞朱漆的“老泸鱼头火锅”,木楼廊上挂满了漂亮的大红灯笼,乡土味极浓。便随手一指,“吃 鱼头好不好?” 路安减了车速,找了车位停下。 穿着蓝布大褂的伙计早迎出来。殷勤地开了车门。路安先下车来,把大衣给阿京披上。两人一起进去。 木楼木桌木席,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银色坦底铝锅,香味四溢。店堂里生意极好,食客坐得很满。歌酒喧哗, 推杯碰盏,穿蓝布褂的伙计穿来走去。阿京恍如进了民国时的食场一般。穿红绸裙的引路小姐过来,袅袅婷 婷往三楼雅座上领。 路安极自然地拿起阿京的手来,牵着她并排上楼。楼下人声喧哗,却还是有不少人瞟眼过来。望着这一对出 众的人上楼。尤其路安,那一对暗蓝色的眼瞳,到哪里都会得到不少注目礼。 三楼是用一道道竹帘和珠帘隔成许多的小间算是包厢。垂垂吊吊,人走过去发出簌簌的声响,别有一番情调 。因了这颇有趣味的帘子,坐在包厢里的人,说话也斯文许多,并不像一楼大厅那样人声喧哗,肆无忌惮。 两人选了一间靠窗的坐下,路安吩咐要两斤上好的鱼头,又合起菜单对阿京说:“鱼头还得先煮一下才能吃 。这儿有红烧小猪蹄,和别家的不同,是一整个一只,红油油的,又软又嫩,口感很不错,先给你上只填着 肚子?” “红烧小猪蹄?”阿京重复了一遍,路安这一番描述,快把她口水勾出来了。肚子饿了,吃什么都好,更何 况是这样的美味? “放心,不会长胖。”路安笑着,抬手叫店堂的蓝布褂的小二上猪手。 我没有说怕长胖啊?阿京在心里嘀咕,同时暗暗想,看来安子大帅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不经常请女孩子 吃饭,怎么会知道女孩子怕长胖?就像办公室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同事,哪个出来吃饭,不是挑肥减瘦怕长胖 ?可还不是照样什么都想吃,一个个禁不住嘴?阿京想着,觉得好笑,嘴角便微微绽出一些来。 路安瞥见,好奇地问:“你偷偷摸摸笑什么?” 阿京笑着,凑近了路安,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小声问:“安子,你是不是,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嗯?”路安听清了,却装着没听清楚,望着阿京。心里恨得直咬牙,眼里却爱极了她这样小模小样的凑在 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样子。 阿京看他没有听清,得意地笑起来,不再重复,逍遥地坐在木椅上用筷子敲着碗。 路安瞅瞅她。眼睛微微地眨了一下。戏弄路大少爷?总逮到机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红烧小猪蹄端上来,果然如路安说的,红油旺亮的两大个。五寸来长,软腻腻地趴在盘子中央。肥嘟嘟地没 有剁开。 哇。阿京小声地惊叫出来。看看自己和猪蹄比起来显得又白又细的两个秀气爪子,有些傻眼:“怎么吃?” 路安很好笑地看着阿京,学着她刚刚的样子,舒服地往木椅上一靠,操起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说话。 小气鬼!阿京对着他翻了下眼睛。不就一个没剁开的猪蹄?还能为难住刀枪不入神勇无敌的阿京? 卷起袖子,伸出爪子,阿京豪气千丈地下手狠狠抓住一只猪蹄,相当地滑!得下狠劲儿捏着才不会掉! 啊?路安料不到她当真这样不秀气,用手去抓,笑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猛然间,脸色却大变。 阿京有些气恨又有些得意地看着路安。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脸,就觉得身侧好像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直将她往旁边用珠帘隔着的另一个包厢里拉过去。 阿京骇然地偏头,隔着同样被吸力拉成了一条平布往里飘进去的帘子,看见坐着两个黑西装的大汉,其中一个正对着她 ,张开一只磨盘大的手。 阿京还没惊叫出声来,路安一只手紧紧拉住她,另一只已疾如闪电般射出两只筷子,两只筷子齐刷刷射出, 到了中途却兵分两路,一只射向旁边一个的眼睛,另一只射向那只磨盘大手的手心。 两只筷子突如其来地射出,对方错手抵挡,阿京立刻觉得力道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已猛然被路安搂紧,猛然跃起。反应过 来时,人已跟着路安一起从窗子里往下跌去。 好高!飞快往下坠时,阿京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路安,如一只八爪章鱼一般巴着他。 生怕一松手跌了下去摔成肉饼。 街上与木楼里有人看到,惊奇地驻脚伸头,以为是拍电影特技。 路安搂着阿京,跳到楼下的街道,脚不沾地地蹿到车边,打开车门,将阿京塞在座位上。阿京惊魂未定,仍 然紧紧抱着路安。 路安心头也惊异竟然会在酒楼被人下手,脸上却不动声色,拉着阿京的手臂,轻轻贴近她耳边,笑着:“我 不介意满怀的温香软玉,可是总保持这个姿势怕不太好。” 阿京猛然惊醒,立刻松了手,涨红了脸。缩进座椅里。 路安笑笑,关了车门,转过来坐进车里,开了车出来。闲暇间瞥了一眼仍在惊魂中的阿京,哑然失笑:“你 手倒还抓得紧。便宜没忘记占。” 阿京随着他的眼光转到自己手上,才发现自己在紧张之中,竟没有丢掉那只猪蹄,仍油腻腻地紧紧捏在手中 。再看看路安的肩上,风衣上也赫然一大块油印子。不由得也笑起来。 既然脱了虎口,这车上无论如何是暂时安全的,便是再要被杀被抢,也不要做个饿死鬼。阿京两个手抓牢了 猪蹄,趁热,大口大口油乎乎啃起来。 路安看她吃得稀里哗啦,有些歉疚:“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会被盯得这么紧。害得饭都没吃成。” “嗯,不怪你。”阿京一边大嚼一边摇头:“横竖是要打我的主意,在哪儿怕都逃不过。但是,刚才那只大 手,红里透黑,真是吓到我了。” “磨盘李黑手。”路安接口,又有些奇怪:“你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招来这些米字军的高手?” “米字军?”阿京喃喃地念着。又想起那天看到的车窗里的人,头上有个米字印。这么看来,是一伙儿的。 但她向来除了上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多是逛逛街,出出差,哪里会得罪什么人?更不用提看起来像 是团伙组织的什么米字军? “我不知道。”阿京迷惘地摇头:“这算不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你话头倒多。”路安笑起来,“米字军是有名的混水帮派,做事不分黑白好恶,向来下手又狠又准,决不 会无缘无故追杀你。” “我真的不知道。”阿京狠狠大啃一口猪蹄,向着路安愁眉苦脸:“我是不是给你们惹了很大的麻烦?” “好像是。”路安好笑地看着阿京。这个麻烦,他感觉还不错啊。 “唉。”阿京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举着猪蹄,虚空划了一个大叉:“我好像生下来就是一个大麻烦,一个 讨人厌,没人喜欢的大麻烦。” “胡说什么呢?”路安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她的手:“好好吃,别胡思乱想。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美美地吃一顿。” ------------ 桃花来了 车慢下来,阿京手里的猪蹄也啃完了。用湿巾擦过手,很不文雅地抚一抚小腹:“都半饱了。填充量达百分 之五十以上了。” 路安淡淡地笑笑。把车开进一处灯光昏暗的停车场。门口的保安似乎认识车号,见到车过来,老远就把车栅 抬起。站得笔直的小门岗还啪地在车外行了个礼。 “在什么地方?进了省委大院了?”阿京看着门口敬礼的穿迷彩服的小岗卫。 “比省委大院舒服多了。”路安将车开进车位。立刻有小保安跑过来殷勤地开门。 阿京跳下车来,觉得头上似乎轻了很多,伸手一摸,假发不在了。连忙探头到车里看,座位上和地上都没有 。 路安也发现了,走过来便牵着阿京的手:“一定是从窗子里跳下来的时候掉了。不用找了。在这儿不用戴着 。” 他好喜欢牵着别人的手!阿京试图轻轻甩开,路安很自然地紧紧握着,拉她往前走。好吧。阿京放弃了心里 小小的挣扎。也许他家里有妹妹,他经常习惯这样牵着宠着。也许他就是个很亲和很体贴的人。别无他意。 牵手而已么。 出了车场,阿京四下里望了一望,轻轻咦了一声。 “嗯?”路安听到,低下头来,拉紧她一些,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以示询问。 这地方,很眼熟。马路上没多少车,郁郁葱葱的道旁树。映下片片阴凉。有些偏僻。 “这里……”阿京偏头看见了路旁台阶上高高的朱红色大门,及门上金色的大字:单行道。 “我那天晚上被人迷昏的时候,从这里走过去。”阿京指着单行道,又指指身后,“转个弯,再走一段,就 是公司安排的酒店。我从这儿过去的时候,还好好看了一下这家神秘的……店。” 阿京憋了半天,说出一个店字。没进去过,不知道是什么场所? “店?”路安笑起来,“怎么听你说着,就像是黑店?” “真有点像啊。”阿京认真的点头。笑着:“我当时还想,一定要打电话告诉你,然后,让你来这里探探密 ,告诉天下人,在这么个偏僻的路段,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场所。” “你还满会替我操心。”路安啼笑皆非,拉紧阿京:“走,现在就带你进去探秘。” 说着又想起来:“对了,你睡着的时候,你们公司的人来探望过。我帮你请了半个月的假。” “那么长?”阿京很吃惊。 “也许你该考虑……”路安沉吟。 “考虑什么?” “以后再说吧。”路安抬起头来,拉着阿京走上台阶。门口依然站着穿红色长袍的迎宾。没有晚上看到的那 么恐怖。上去了,四个美女也没有从台阶下看起来那样高挑。 见到两人上来,全部低下头去深深鞠躬。 面前是长长的巷道。桔红色的如同泥糊上去的圆弧状墙面。转弯处挂了些抽象画,顶上有灯。没有晚上看起 来那样昏暗。 弯道很长。像个细细绕着弯迷宫,走了好几分钟仍在里面绕着。阿京很好奇,伸手摸过桔红色粗糙的墙面, 轻轻嘀咕:“这样的设计,很奇怪,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空间?有什么用意?艺术吗?” 路安听着她自言自语,笑笑,并不回答。 终于走完了弯弯曲曲的巷道。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像个酒吧。有个圆形大吧台在中间,四周 都是小桌,窗明几净。人不多。有几个着马甲的小伙在忙乎。 “我们终于出了游击队的地道战了。”阿京站在巷道口。 “安哥。”几个人见路安,连忙站起来,停下手中的活计,十分地尊重。 路安点头,微笑。拉着阿京的手,继续往里走。 “他们认识你。你和这儿很熟悉啊?”阿京被他扯着,脚步有乱,感觉到身后有许多道目光充满好奇直射过 来。令她有些发毛。 “嗯。”路安牵着她,想了一想,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我是这儿的半个老板。” 啊。阿京不说话了。幸好一路进来,没有把这里损得太厉害!看来,看来,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弄清状况, 三思而言! 穿过酒吧,进了一个小后院,不大,却绿草茵茵,有流水有假山。还种了不知名的小树。树下有长椅秋千。 很恬静,犹如有钱人家的清幽的小后院。 真舒服。阿京感慨了一下。“要不我们在这里休息,坐一会儿?” “你肚子不饿了?不是才填充了50%?还是先吃点东西。”路安回头看着她,笑着。 倒是。路安不是半个老板么?等下再过来坐会儿。半个老板,至少吃东西是不用出钱了。阿京有些得意。不 知道这酒吧不酒吧,别墅不别墅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过了小花园,进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厅。整齐地摆着水机小桌和许多的速溶咖啡。墙上有两朵漂亮的马蹄莲。 路安伸手,在马蹄莲的花蕊上按了一下。叮地响了一声。墙壁打开,是个小电梯。敢情这休息厅其实是电梯 间。很巧妙的设计。阿京心里痒痒的,进门时也用手摸了一下马蹄莲。凉凉的。瓷雕。 电梯在二楼停下。走出来,明亮的大厅。四面都是玻璃墙,放眼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绿树成荫 。大厅两侧是长长的走廊,小包间一个连着一个。有人出入。 电梯口有漂亮的迎宾,见到路安牵着阿京出来。连忙躬身:“安哥。” 路安点点头,问:“莲花厅有人吗?” “是的,子善将军今天过来了。” 子善将军? 阿京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看漂亮有礼的迎宾小姐,再看看一脸沉静温和的路安。没有听错。将军?什么将军 ?难道路安竟是高干子弟? “他来了?”路安微微地笑起来。“阿京,我带你去认识一个有趣的老头。” “哦。”阿京应了一声,提不起兴趣。 “怎么了?”路安低下头来看她。 “没什么。”阿京摇摇头。她不想认识什么大人物。也不想结识高官贵爵。以前和杨本虎交往,从没有去想 了解太多。冷不丁,就变成了林千娇口中的太子爷。这位路安兄,又是哪路神仙?她很累。不想后脚还没从 杨氏事件里跳出来,前脚又踏进路氏迷雾里去。 “子善是我二叔,人很和蔼的。你不用担心。老头儿对吃的最挑了,今天遇上他,你可以大饱口服。”路安 弯下腰来,很真诚又用心地直视阿京的眼睛。 阿京的心跳了一跳,不敢和他正视,那一对如深潭一样的眸子!看一眼会让人溺水而亡!赶紧把脸扭朝一边 ,笑着:“我不担心。随便吃什么就好啊。还是别打扰你二叔吧?”不过心里有些好奇:什么将军,被温文 有礼的路安一口一个地称作老头儿? 路安笑笑,不再说什么,拉着阿京大步走向大厅右边。 黄色的小门上,有一朵淡红的莲花。不是画的,是用粉色和白色的玉石镶嵌上去的。栩栩如生。站在门边穿 着同样粉色长裙的女孩微微弯腰,将门打开。 路安轻声道谢,带阿京进去。 进了门里,犹如踏入一片碧绿的荷池,满室的墙壁皆是绿色的荷叶,连地板都如展开的带着露珠的叶片,踩 在上面,仿佛腾架在荷池之上。还能隐隐见到有几尾游鱼在脚下时隐时现,摆尾嬉戏。 阿京好奇,挣脱了路安的手,蹲下来细看,原来是玻璃状的大块地砖,设了影像效果。如一个个小小的电视 屏幕,展放出青绿的荷叶。不过里面的鱼,摇头摆尾,却是真的。看起来是在玻璃砖下,果然养了红的黄的 小锦鲤。 这样的设计,真是奢华! 阿京站起来直摇头。路安笑着问:“摇头做什么?” 阿京自然不好直说,随口问:“不是莲花厅么?没有莲花吗?” 路安笑笑,手往墙上方方正正的一个正方形按去。墙面与地面,慢慢升腾出几枝粉色白色的花苞,慢慢展开 ,娇艳美丽,赫然是大朵的荷花。荷花里还藏了灯,升腾出来,又给房间增加了几分暖意与亮色。 阿京正要发出惊叹,猛然听得里面传出一串喃喃的唠叨:“破安子烂安子臭安子死不长记心的安子,说了多 少次了,做事之前先想想,开灯之前先看看。这下又把我的汤打翻了。” 把汤打翻了?阿京看着路安。路安笑笑,牵了她的手走进去。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圆桌,圆桌中间绽开极大一 朵荷花,看样子是路安按下开关后平白从桌子上升腾起来的。 粉色的荷花后面,坐着一个青布褂的老头,头发乌黑油亮,一根根笔直挺立,如刺猬一般。油黑的头发下, 却是一张皱得如苦瓜皮一样的老脸,一双眼睛正眯成一条缝,手里托着的半碗汤。见到两个人进来,忽然哎 哟一声,把碗放下,像一只猴子一样跳出来,站到阿京和路安的面前。 老头儿又瘦又高,这般一站,比路安还高出半个头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阿京还没反应过来 ,老头儿便又已跳回座位上坐着,这会儿却眉开眼笑,一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嘿嘿,桃花来了,桃花来 了啊。” ------------ 叫我师父 粉色的荷花后面,坐着一个青布褂的老头,头发乌黑油亮,一根根笔直挺立,如刺猬一般。油黑的头发下, 却是一张皱得如苦瓜皮一样的老脸,一双眼睛正眯成一条缝,手里托着的半碗汤。见到两个人进来,忽然哎 哟一声,把碗放下,像一只猴子一样跳出来,站到阿京和路安的面前。 老头儿又瘦又高,这般一站,比路安还高出半个头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阿京还没反应过来 ,老头儿便又已跳回座位上坐着,这会儿却眉开眼笑,一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嘿嘿,桃花来了,桃花来 了啊。” 路安眉毛挑了一挑,把阿京牵到桌旁坐下,身子凑过去问路子善:“是你的桃花还是我的桃花?” “臭小子,明知故问。”路子善一巴掌打在路安的屁股上。 路安哎哟了一声,转回头来笑着对阿京:“我二叔,路子善。人很好的。”又向着路子善:“阿京。我朋友 。” 阿京放了一百二十万个心。什么将军,可能是个绰号而已。哪里会有将军是这个样子的? 当下摆了美美一个笑脸,甜甜叫了一声:“二叔。” 路子善嘿嘿干笑两声,不应她,却翻着眼睛对着路安:“小安子,去厨房里做长寿面来给我吃!” “不是吧?”路安苦下脸来。“那么多大厨,你不点,我做的长寿面又不好吃。” “今天二叔就要吃你做的面。快去!”路子善把桌上的一大盘烤鹅往边上一推,催他。 路安笑笑,拍着阿京的指指身后:“后面是个小厨房,我就在里面,你和二叔聊聊天。” 说着走进一道小门。 阿京回过头来,看见路子善正笑眯眯看着她。可那笑怎么都觉得有点怪,看得阿京有些发毛。正在座位上坐 立不安,路子善拍着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好漂亮的女娃娃。过来,坐到这儿来。” 阿京有些犹豫,路子善使劲拍着椅子:“过来过来,老头儿不吃人。” 阿京失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路子善把那盘红旺旺的烤鹅往阿京面前一推:“我请你吃烤鹅!” 才吃过猪蹄,又吃烤鹅!幸而阿京并不怕长胖,肚子里馋虫又拱来拱去,抬眼看看桌子上,没有筷子,也没 有竹签,敢情老头儿刚才就是在吃手抓肉。 阿京滴溜溜转转眼珠儿,拿起托盘上的湿毛巾擦擦手,望着路子善甜甜地笑:“那我吃啦?” 不等老头儿回答,伸手抓一大块肥瘦相宜的,蘸了些五香辣椒,美美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瞅了一眼 路子善。不就是个吃相么?看着老头儿这样子,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路子善大笑起来,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笑眯眯看着阿京吃,很是开心,伸出手来揉阿京的头发:“丫头真 乖,老头儿喜欢。” 说着又放下酒杯,靠近了阿京,眼睛瞅着厨房的小门,做贼一般小声问:“我们家安子不错吧?又英俊又帅 气又讨人喜欢,你有没有中意?” 阿京险些噎到,抚着胸口顺过气来,也把路子善拉近了,小声地问:“你们家安子是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你怎么活像个老媒婆一样?” 路子善嘿嘿笑起来。阿京看他没老没小的,心里的忌惮早一扫而光。 想起在门口时听到的称呼,歪着头问:“那个……二叔……” “你叫我子哥哥!”路子善一下打断她。 啊?阿京傻眼。水端在手里忘记喝,瞪大眼睛看着他。子哥哥?有没有搞错啊?一大把年级的老头,要这样甜腻腻的称呼吗? “要不叫善哥哥?或者子善哥哥?”路子善笑眯眯地凑近过来,一张老脸和乌黑直立的头发在阿京面前无限 放大。 阿京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问:“我,我可不可以,不这么叫?” “不这么叫?”路子善甚为遗憾。摸着下巴上的老鼠须一样的胡子,想了一想,带着些狡黠地笑:“那你叫 我师父吧。” “为什么要叫你师父?你不是二叔吗?”阿京彻底服了,压根儿跟不上面前这老头儿过分跳跃的丝绪。 “我喜欢你叫我师父。”路子善往后一靠。很是得意:“你不叫我师父,我就随时找碴欺负欺负小安子。” “你欺负他关我什么事?”阿京也往后一靠。得意地看着他。 路子善立刻急了,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呢?” 阿京笑得像朵迎春花儿:“我怎么不能用这种口气呢?” 路子善颓然坐下,垂着头:“你就是不肯叫我师父是不是?” “也不是啦。”阿京笑起来。老小老小,这老头儿,很好玩。 “还有条件?”路子善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哪,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子善将军,你说的理由我觉得满意了,我就叫你师父。好不好? 阿京循循诱导。 为什么叫我将军?路子善摸头。将军就是将军,哪有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真问倒他了。 “哪,你看,将军,就应该口阔鼻方,满身正气,不怒自威,就像,”阿京比划着,“贴在门板上的门神一 样,大刀一扛,牛鬼蛇神自然见了就要退避三舍,抱头鼠窜。你这个绰号,又是因为像的哪门子将军呢?说 来听听。” 绰号?路子善嘿嘿笑起来。敢情面前这女娃娃儿目前还青天白日的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他心里有了底,顺着藤儿爬:“你想知道吧?这里面可有一个又长又古怪的故事,说起来,那简直也是惊天 地,泣鬼神,让人热血沸腾。” 切。阿京在心里小小地鄙夷了一下。不过也更加好奇了:“那说来听听。” “你先叫我一声师父。” 叫就叫。又不吃什么亏。阿京撇撇嘴。不大以为然,乖乖地叫了一声:“二叔师父。” 路子善急了:“怎么成了二叔师父?” “你本来就是二叔,巴巴地让我叫声师父,一定有鬼。”阿京望着他,学着他嘿嘿地笑。 路子善抓着头:“好,管你叫我二叔师父还是师父二叔,反正我现在既是二叔,又是师父。” “当我的师父,你想教我什么?”阿京拿起一条鹅腿来啃,边啃边看着他。 路子善脸上大有得色,两个手来回搓着,干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还卖关子。阿京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可不敢有什么表情。路安的二叔啊,还是小心恭敬些为好。 “那现在可以说你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了?” “哦哦,是啊。”路子善连声应着,用手在桌子上敲,拉长了声音,犹如唱歌:“从—前—有—座—山—山 —上—有—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阿京不耐烦地打断他。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你是骗 人的。” “我怎么会骗人,师父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怎么会骗人?”路子善嘿嘿地笑。 “什么金玉良言?”路安托了一个托盘过来。他在厨房里捣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大功告成。 长寿面不过是用肉汤下了面条,白色的大碗面条上堆了两个焦黄焦黄的荷包蛋。撒了些翠绿的葱花,煞是好 看。 另两个树叶形碟子里,是两碟炒饭,泰国香米,一颗颗白亮细长,如长粒的珍珠一般,里面有红色的火腿丁 ,细碎的鸡蛋,青绿的小苦菜和艳艳的酸红辣椒。端在阿京的面前,让人食欲大开。 路子善不干了,从托盘上拿着淡黄的象牙筷子丁丁的敲碗,嚷起来:“小安子,你偏心,为什么我没有那么 美味的炒饭?” 阿京轻轻笑起来,起身到小厨房中拿出两个小碗,将炒饭扒了一半在小碗里,推到路子善面前。又把长寿面 挑了一些出来给自己,笑着:“师父二叔,二叔师父,现在咱俩可以都尝尝了。” 路子善快活得像尊弥勒佛,眉开眼笑。 路安坐下来,一边吃,一边抬头诧异:“师父二叔?二叔师父?” 阿京刚要说话,路子善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嘴前嘘了一下。阿京看着好笑,闭了嘴不说,路安如何不知道自己 二叔的脾性,当下笑笑,不再问了。 ------------ 父亲?父亲! 路安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色香味俱全。但阿京一小碟都没吃完。猪蹄烤鹅长寿面,她实在是撑饱了。 路子善把一碗长寿面唏哩哗啦干完了,又将小碗的蛋炒饭倒一般几口扒拉了。风卷残云,面前一会儿就干干 净净。颗粒归肚。 阿京看得发怔。这不叫吃饭。这叫倒饭。直接往肚子里倒。 路安笑笑:“二叔属牛的,吃一顿管饱两天。等下还要反刍呢。” 路子善将面前的盘碟一堆,笑眯眯凑在阿京面前:“娃娃,莫忘记你叫我什么了啊。”也不等阿京回答,站 起来,拖着长长的青布褂,趿着一双大人字拖,犹如从洒馆里走出来的孔乙已,只差一大条长辫子甩着,踢 嗒踢嗒出去了。 路安看他出了门,向阿京笑笑:“别介意,二叔就是这么个样儿。” 阿京噙着服务生送进来的果汁,笑着摇头:“怎么会介意?二叔很有意思。” 心里仍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把二叔叫将军?” 路安擦擦手:“下午有安排吗?” 阿京摊开双手:“想安排,可是不敢出门。恐怕一出去就被人给拖了去了。” 路安笑笑,将阿京的大衣取下挂在手臂上,拉她起来:“我带你去了解一些东西。” 两人出来坐了观光电梯,路安按亮九楼,电梯缓缓上升。 阿京微微地抬着头,出神地看着玻璃墙外飞快移动的景致。她有恍如梦里的感觉。出差。本来都预计快要回 翠湖城了。没有在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却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和一些神秘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东西要 变了吧?隐隐有这样的预感。 路安斜靠着墙,望着阿京。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发下是粉妆玉彻的半张脸。犹如一尊美丽的雕塑。她还 是爱走神。无论在哪里。一不小心,就沉入自己的世界里去。 “阿京。” “嗯?”阿京转头。 “多笑笑。”路安望着她,暗蓝的眼睛凝望着她。阿京觉得似乎被看到自己的心里去了。 “我有笑啊。”她微微笑起来。 路安望着她,没有和她一起笑,带着些沉思看着她。 阿京有点窘。这样被人直视。 幸好电梯到了。叮地一响,门轻轻打开。路安捉住阿京的手,紧紧握着,带她出来。 阿京没有声响,默默跟着。面前这个男人,和他处得,并不久。可是,就这样被他捉着,拉着,她竟不反感 。反而,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楼里很安静。长长的一条通道,没有一个人影。 路安径直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有小小的指纹锁。他按上大拇指。门里发出极机械的声音:欢迎光临陈列室。 门打开,所有的灯全都亮了。满室亮堂。是一个不小的陈列厅。挂着许多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 迎面的一幅,很巨大,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满面含笑。 “这是单行道的两位开山老祖。”路安指指照片。“单行道是一个帮会组织。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发展成现 在的帮会集团。分会组织遍及许多国家。我父亲和二叔,是大陆地区的掌权者。也就是你听到的称呼,将军 。” 沿陈列室慢慢走着,路安指指一张急救室图片:“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和武器和医疗及科研设备。帮会人 员,都有一技之长。其中,多数拥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绝技?阿京望着路安。 “比如,阿叶的拳脚功夫一流,而我,有失传多年的点穴神功。”路安说话间,放开阿京的手,手指不经意 地在她手臂上碰了一下。 仿佛被高压电击中,阿京瞬间觉得手臂一麻,震到全身。想要迈开步子,却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了两个眼睛 ,呆呆望着路安。 路安轻轻抬手,也不过是轻轻一碰,阿京全身一松,似乎刚刚那一下,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 “神奇么?”路安笑了笑。“也许像神话传说,但这些东西的确存在。单行道收罗这样的人才,委以重任。 去完成许多看起来无法完成的任务。” 一副照片,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倒在一堵黑色的墙前。路安轻轻地敲敲相框:“我们有严明的纪律,绝不 可以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否则,杀无赦。” 阿京没有吱声。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这样的组织,只会更严厉吧。 “单行道只做有规矩的买卖。在黑白两道间都有极好的名声。”路安继续走,忽然回头看着阿京笑笑:“我 并不想介绍这些给你。可是你既然卷进来,就无法避免。多知道一点。会更安全。” 陈列室中间有小小的桌几。阿京走过去,坐下来。 “米字军是几乎与单行道齐名的黑道组织。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什么都接。什么都做。因此,在许多任务上 ,与单行道结成了对头。” “米字军为什么突然把矛头指向你,我们一时还没有查出来。”路安看着满屋子打量的阿京。杨本虎这三个 字从他心头一闪而过。 “杨……” 阿京忽然跳起来,直奔一幅照片。打断了路安的话头。 这幅照片里,一幢破烂的教堂前,站着三个男人。中间那个,很年青,大而有神的眼睛,浓黑的眉毛。一只 枪斜跨在肩上,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阿京的手轻轻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抚过。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爸爸,爸爸!”阿京把头抵在放大的照片上,眼泪悄没声息地流下来。 那是年青的父亲。疼她爱她的父亲。下巴上没有留扎人的胡须。眼睛里还有少年人的调皮。就是那样的眼神 ,就是那样常挂在嘴角的淡淡的笑意,淡定而稳重的父亲。曾经是她和妈妈的天堂一样的世界里的擎天柱。 怎么会在这里看到父亲的照片? 阿京的身子摇了一摇,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的下午。陕小的巷子,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身体还有温热的父亲 。凄厉的呼喊,一声声回荡,却再也叫不醒亲爱的父亲。 ------------ 重新做一只蜗牛 阿京的身子摇了一摇,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的下午。陕小的巷子,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身体还有温热的父亲 。凄厉的呼喊,一声声回荡,却再也叫不醒亲爱的父亲。 “阿京?”路安想从身后揽住她。 “放开我!”阿京像被蝎子叮到一样,猛然推开他,抬起头来,眼睛都红了:“是不是你们杀了我爸爸?凶 手是不是你们?” “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阿京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这一幕,被深埋在记忆里八年,没有人触动,从 来无人知晓。猛然在这里看到父亲的照片,痛苦的回忆便如被人撕裂了一条口子,痛苦委屈迷惑悲伤和愤怒 便如滔天的洪水一样把阿京砸倒,让她痛不欲生,神情迷乱。 “阿京!你冷静一些。”路安一把搂住阿京。 “你们这些刽子手!爸爸,爸爸,总有一天我要查出真相,我会给你报仇!爸爸!爸爸!” 阿京的眼前,全是铺天盖地的红。那是血,是爸爸流了一地的血。没有了这些血,他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 会看着她,疼爱她。 “爸爸,爸爸!爸爸!”阿京在路安怀里失控地扭动。一声一声地呼唤。仓促之间,路安竟拉不住,两人一 起往地上倒。咚然一声,阿京觉得眼前黑了一黑,晕了过去。 悠悠醒转来,已经躲在床上。阿京转了一下头。路安在床边坐着,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来问:“头痛不痛? ” 阿京摇摇头。走过来一位中年女医生 。看着阿京,伸手摸摸额头,微笑:“好了,不过是刚刚受了些刺激 ,前两天的迷药药性没有散。” “苏阿姨,你去忙吧。我在这儿照看。”路安接过苏娅递来的水。 苏娅点头笑笑,关门出去。 阿京坐了起来。路安把枕头塞在她背后垫着。 “对不起。”阿京接过水来,低低说了一句。 路安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她。 “我爸爸……走得很冤。”阿京提不得这件事,一想起来,眼泪便在眼眶里打滚。倒下的身躯。满地的鲜血 。那些,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的痛苦回忆。 “我从来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爸爸死了,家也就散了。” “妈妈觉得爸爸还活着,她就活在自己的谎言里。我什么都不敢问。我不想再失去妈妈。”阿京放下水杯, 掩面哭泣。身子抖着,如一片风里的叶子。 路安轻轻地把她扶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没有说话。轻轻拍她。 阿京渐渐平息下来,止了抽泣,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路安:“为什么那里,会有我爸爸的照片?” “三十多年前,你爸爸曾经是单行道的精英。那是他在巴基斯坦和同伴成功执行一项重大任务后的留影。对 不起,我并没有留意到。” 路安伸手轻轻拔开阿京有些乱的头发。 “爸爸不是在商贸公司吗?他怎么会是帮会组织的高手?”阿京喃喃自语。 “应该是在认识你母亲后,才隐退的。” 爸爸,妈妈,你们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女儿根本不知晓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妈妈为什么那么恨我?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一个疑问,如蚂蚁一样啃噬着阿京的心。 “阿京,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去查找线索。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路安轻轻拍她的手。 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路安,无力地笑笑。路安的眼睛很清澈。暗蓝色,让人觉得安宁。可是,她应该相信吗 ?可以相信吗? 连相恋五年的爱情,都可以在一夕间,说变色就变色,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安心依靠,携手依偎的? 阿京轻轻地抽出压在路安手下的手。路安的手很温暖,她的手很凉。可是,她现在没有勇气和信心,去相信 那份温暖。 路安站起来。手插进裤兜里,捏起拳来。阿京在拒绝和躲避他的温暖和靠近。这个柔弱的女孩,受过多少伤 害?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只才探出头望一眼天空的蜗牛。笑容还没有把被映在蓝天白云下,便又缩回自己 的世界里去了。 “安子,我想回酒店。”阿京揭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路安掏车钥匙。 “不要。”阿京果断地摇头。“谢谢你。”她走到窗前,目光飘向窗外,坚定无畏:“我不害怕。我也不会 躲闪。如果他们想象当年对付父亲一对付我,那么尽管来,我正好想弄清楚,究竟为什么。” “晓京姐,你没事吧?”叶正华匆匆跑进来。 阿京微微地笑笑,摇摇头。披了外衣,挎了自己的包,向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叶正华让开她,满脸疑惑。“安哥?”他抬头着看路安。 “阿华,谢谢你的照顾。我回酒店。”阿京回头,望望叶正华,又看了一眼路安。这个温和的男人,笔直站 在窗前,手仍放在裤袋中,暗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在五年前遇到他,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吧?阿京轻轻地笑,恍若突然间洞明了世事一样,笑得像一朵 绽放的白莲花。微微地低头,轻轻说道:“谢谢你们。我自己的事,我希望自己来处理。”便转身走出去。 电梯就在转弯处。她走过去,开了门,下一楼。 “安哥?”叶正华望着路安。 路安从腰间摸出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对讲仪:“方明,你们用出租送宋小姐回去。派三号组严密监视。不能有 丝毫差错。” “我也去。”叶正华拔脚往外走。 路安没有拦他。转过身来,静静望着窗外。他不过很偶然又很碰运气地进到了阿京另一面的世界里。只是没 想到那么快,阿京便把那道门关起来了。 阿京出电梯,走出单行道的台阶。那么巧,门口刚好有出租。她拉开车门坐上去,报了地址,坐在座位上闭 上眼睛。疲倦地叹气。原以为也许可以忘记。没有想到竟直接被血淋淋地揭开。这一辈子,别想躲得过去。 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提醒自己,戳痛自己,永远摆脱不了。 会有追杀吗?米字军?抓她去做什么?要做什么,尽管来吧。八年前就已经让心死过一次。再来一次,不过 是往后推迟了一些。如果真不幸走了父亲的路,也不过是见到天堂里的爸爸,让他感叹,女儿长大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老天,帮帮我,让我查明父亲的死因,让我知道母亲为什么恨我! 阿京用手紧紧揉捏自已的衣服,在心里痛苦地呐喊。泪水不经意间又从闭着的眼睛里流下。阿京任它恣意横 流。流出来,心里不会堵得那么慌。她实在,也没有其它发泄的方式了! 出租车的司机不时悄悄望一眼后视镜。不动声色。 路安坐在宽大的会议室里。墙壁上屏幕跳跃,闪过一副副画面。单单瘦瘦带着一丝冷漠和寂然的阿京坐在公 墓的一座碑前。陕小的巷子里,鲜血中的尸体。 屏幕的亮光投射在路安的身上,映出一张沉思中的脸。 一路回到住处,竟平平安安。阿京进了屋,先联系公司,然后订了回程票。 才懒懒地躺下,电话便响起来。 阿锦的声音带着笑直穿耳膜:“阿京,收到我的礼物了没有?” “收到了。谢谢。我……很喜欢”阿京说得勉强。 “喂,这哪里是喜欢的口气?发生什么事了?阿京,你看到路安了没有?”阿锦有些着急。 “看到啦。很帅很亲切,和我想象里的主持人一模一样。”阿京不想让她担心。 “我明天回来,十点到。你来接我好不好?” “当然。我给你接风洗尘。还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宣布。”阿锦在那边豪爽的笑。这笑声让阿京平静许多。一 晚上竟安然入睡了。至于什么重大消息,阿锦的事,无关乎大小,总是大事。 ------------ 接风洗尘 下了飞机,一起来接的,居然还有孙禹浩。 阿京有淡淡的吃惊,但并没有多问。 “平子,你去开车过来,我们在这儿等你。”阿锦指挥他。高大壮实的平子乖乖地去了。 “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阿锦看着她,不满的用手戳她的额头,又把她搂过来,像教训自己的闺女。 “瘦了吗?”阿京用手摸摸自己的脸。 “回去让小晴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老这样儿,怎么能养出勾男人的好身材?”阿锦笑着。车到面前,平 子手脚利落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阿锦拉着她上车。 “你好像胖了。是不是已经勾到了?”阿京靠在她身上,懒洋洋地问。 “那还用说?”阿锦得意地笑,“阿锦出师,无往不利。”说着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喜帖。大红的封面,一个 身穿喜袍的小官人和一个头戴喜冠的小娘子笑盈盈作揖。 揭开内页,赫然是阿锦和孙禹浩的大名。 好快好快。我走了才不到一个月。阿京大大地感叹。笑着:“恭喜你们啦,终于要关进围城里去啦?” “那是,我总算修成正果了。”孙禹浩在前面接话。 “你别得意得太早,说不定我来演一幕出逃的新娘。轰动全城。”阿锦扒在座位中间,剥一块口香糖塞进前 面的孙禹浩嘴里。 “有本事你逃。我追到天涯海角。谁怕谁?”孙禹浩嚼着口香糖。 “省省吧。我起鸡皮疙瘩了。唉。这月又要破财了。”阿京轻轻笑着。 “你空着肚皮来就好!”阿锦搂着她。 车到楼下,小晴从窗子里探出头来高兴的笑。 推开门进去,客厅里已经摆好一大桌菜肴。还倒了红酒。切了果盘,气氛很不错。 阿京觉得好温暖。有朋友多好啊。真的有家的感觉。 放下行李,舒舒服服洗一把脸,阿京再出来,意外地看见叶正华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阿华?”阿京望着他。他不是在川城? “晓京姐,阿华来帮过我好多忙呢。”小晴脸红红的端着一个汤出来,碗很大,热气腾腾。叶正华连忙伸手 接过,两人的手碰到一起,相视笑了一笑。 阿京呆在那儿。叶正华系着的围裙和小晴系的围裙都是憨态可鞠的小熊,做着V的手势。如情侣装一般。这 两个人,什么时候如此亲昵了? 沙发上,阿锦和孙禹浩坐着,阿锦手里拿了一块威化在吃,孙禹浩拿指甲刀在修她的一个手指。两人的头快 凑一块儿去了。 哆罗罗!好冷!阿京打了一个冷战。怎么她一失恋,周围的朋友全成对子了? 结婚的结婚,甜蜜的甜蜜,还都突如其来,出人意料。 “开饭啦。”小晴一声欢呼。五个人围了坐过来。叶正华手机响了。 “安哥?”他站起来,到阳台上接电话。 路安?阿京的耳朵一下竖起来。 “你上来啊,刚好我们准备了一大桌丰盛饭菜要给晓京姐接风。嗯嗯。” 叶正华把电话挂了,多加了一把椅子。 “安子过来了?”阿京怀疑地看着他。不是昨天都在川城吗?怎么凑得这么齐? “安子?”孙禹浩抬起头来。“路安吗?” 门铃响了。小晴过去开门。路安穿着米色T恤,拎着一个纸袋走进来。 哇,这就是路安?阿锦要跳起来,却被孙禹浩牢牢地拉住了,笑着:“我知道他比我帅,可是你没机会啦。 ” 小晴。阿锦。叶正华一一介绍。路安坐下来,正好坐在阿京旁边。望着阿京笑笑:“我把你的衣服送回来了 。” “大老远,谢谢了。”阿京笑笑。今天晚上刮的什么风?人好齐。 “路安,你这么做不对了吧?”孙禹浩等路安坐定了,发话。 “哦?”路安抬头看着孙禹浩,挑眉:“怎么?我奉了你和嫂夫人的命令,当了一回礼物,去看望阿京,现 在过来,就算是蹭一顿美食,也不为过啊?” “我没说这个。”孙禹浩不得:“凭什么阿京可以叫你安子,我们就叫不得?” “偏就只有她叫得,你们就是叫不得。”路安泰然地拿起筷子,夹起一颗青豆角,眼睛斜睨着孙禹浩,微微 地笑着:“某人要结婚了吧?再纠缠这个问题,我考虑着大金包怕要减半了。” “哇,千万别。”阿锦在一边怪叫起来。拍着孙禹浩,“好不容易有个金主啊,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得 罪?叫什么不是叫?” “可……”孙禹浩还要讲什么。阿锦用一根茐白一样的手指头点他的额头:“还没结婚,就不听话了是不是 ?” 大家哄笑起来,阿锦又转了头笑眯眯看着路安:“就冲路安这句话,那红包要是少了四个零,我可绝不会轻 饶了去了。” 四个零?阿京喝水,差点呛出来。阿锦眯眯地笑。伸手拉着阿京:“阿京,你瞅着,路安以后,找我帮忙的 地方多了去了。” 路安笑笑,不置可否。 小晴招呼着:“吃哦吃哦。不然都凉了。” 阿京这才想起来,问道:“小晴,你得交待交待,怎么认识阿华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小晴立马红了脸。眼里闪着光,手玩着筷子,吱吱唔唔。 阿锦笑着接口:“说起来,你还是媒婆。” “我什么时候牵线了?”阿京听得糊涂。 “你不是喝醉了?吐了阿华一身都是?小晴多贤良,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送回去。这么一来二去,可不就成 了好事了?” “这样啊。”阿京点头。不过一月而已,真是白驹过隙,斗转星移。怎么转眼,个个都成双成对了。她不过 去了川城一趟,怎么像是进了时光隧道一趟?那句话怎么说的?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你怎么喝醉了?”路安在旁边静静地听,若无其事地吃,冷不丁凑近了阿京,小声地问。 “我……”阿京被拉回思绪,一时结舌,说不出下文。告诉他失恋了?为什么要告诉他?想编点什么,路安 却笑了一笑,夹了一块肉在她碗里,转了头不再听。 阿锦在一边看着,嘴都快笑得裂到耳根了。 ------------ 仙女的魔咒 阿锦和孙禹浩吃过饭便走了。要结婚了。用阿锦的话说,是忙到火烧屁股,而且抱怨:原来结婚也这么麻烦 。早知道不如来个西式的,到教堂作个证婚了事。 孙禹浩苦着脸:“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就是辛苦点,也是值得的,哪有你这样唠叨个没完的?”阿锦不服 气:“我说从简吗,你妈妈非说要请上所有的亲戚。什么年头了,结个婚,要这样大张旗鼓。” “我妈妈?居然又忘记改口?”孙禹浩不得了,带着点儿威胁欺近阿锦:“美人儿,你再这么叫一次,本少 爷今天当众送你一个狼吻。” 阿锦笑着拿包逃出门去。孙禹浩冲阿京做个鬼脸,追了出去,两人笑笑闹闹下楼去了。 阿京轻轻笑着摇头。叶正华和小晴收拾了碗筷,一起到厨房忙乎。路安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来看,并没有 离开的意思。感觉到阿京站在电视机前看着他,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你不要冲个澡?” 呃……阿京愣怔了一下,转身进房间拿衣服。感觉怪怪的。怎么好像她反而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也许路 安在等阿华。她的确是需要好好洗个澡。清清爽爽开始正常的生活。这几天发生的事,或者,只是个小插曲 。 从浴室出来,房间里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阿京在厨房里张望了一眼,收拾整齐,早没了人影。想是都走了 。 懒懒地在沙发上坐下,阿京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清静,才适合她。热热闹闹,虽然好,却没有办法融入 进去。心里的荒芜,犹如一片无人开垦的荒野。还没有人,真正进驻过。 阳台上有轻微的声响。阿京站起来,正看到斜靠着栏杆的路安,微微笑着望着她。 “啊,我以为你们都走了。”阿京略有些窘。 路安笑笑:“所以你就一个人,开始幽幽地叹气?” 阿京低下头来。擦着头发,没有说话。转而又抬起头来笑着:“叹叹不是很好?把心里的烦恼叹走了,就清 静了。” “什么烦恼,能叹得走呢?”路安安静地望着她。 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路安暗蓝色的眸子,突然有些好奇,忍不住走了过去,凑在他面前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问道:“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也许是基因变异。”路安眨眨眼睛。凑得那么近,他闻得到阿京头发的清香。心里有淡淡的涟漪泛起。 “不是遗传自父母吗?我以为,你妈妈也许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母亲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过,她去世三年了。”路安淡淡说道。 阿京一呆。毛巾轻轻柔柔从手里飘下来。她弯腰捡起来,有些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路安笑笑,伸手揉揉阿京湿漉漉更显乌黑的头发:“走,我陪你出去散步,把头发吹干。” “好。”阿京换着鞋子,有些犹豫:“安子,别对我……太好。” 路安回头来看着她,很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问:“为什么?” “你见过沙漠吧?黄沙漫漫,烈日炎炎。如果一个人的心变成沙漠,人生也荒芜了,没有什么能在她的世界 存活生长。” “沙漠不也可以变成绿洲?” “问题是,曾经变成了绿洲,现在,又沙漠化了。” 路安笑起来:“这么说,我得去看看关于治理沙漠的专业书籍,看看怎样让重新荒漠化的土地再度变成绿洲 。” 阿京也笑起来,两人一起下楼。小区里有一条小马路,两边种满半人高的长青树,阳光暖暖地洒着。下午时 分,人不多。两人慢慢地走着。 “阿京。” “嗯?” “我能说吗?” “什么?” “快乐一些。开心一些。日子应该过得轻松一些。” 路安停下来,看着她:“别太坚强。有些事,不要一个人默默承受。东西放久了会发霉,心里的事情,藏久 了,也会生锈。” 阿京站住了,低头玩弄身侧的树枝,又抬头望着前面笔直的马路。眼里升腾起水气茵氲。 路安伸过手来揽住她的肩,紧了一紧,微笑着:“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去找一个树洞,把心事告诉它。然后 ,用泥巴把洞封起来。这样,秘密就交给树洞分担了。” 阿京笑起来,玩弄手里的一片树叶,一点一点撕开叶肉,留下一层透明的膜和叶脉,有些怅然,轻声问:“ 如果不只是秘密,还有疑惑,树洞分担不了,怎么办?” “去解开它。” “我不知道怎么解。” 前面有一片草地,阿京走过去坐下来。路安也在她旁边坐下。 阿京把撕得只剩下透明叶膜和叶脉的叶片举起来放在眼前,眯着眼,透过它去看天空,微微皱着眉,叹着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隔着这片膜看世界。我从来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也不知道膜后面的世界,到底 是什么样子。” 路安拿过她手里的叶膜,轻轻展开放在手心里。用一个手指在上面摩挲,淡淡笑着:“你想不想揭开这层膜 ?” “当然想。”阿京叹气。“我做梦都想。” “那你收不收同盟军?” 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路安,路安嘴角有微微的笑,对阿京的直视一点都不避让。 阿京看着那双暗蓝的眸子。很亮很深,带着笑意与坚定,朗朗对着她的目光,一点都不畏缩。 “为什么?”阿京低下眼,把那片透明的叶膜从路安手中拿过来,扬开手,叶膜被风吹着,很快地往草地上 掉下去。“为什么要做我的同盟军?” “不知道。”路安笑着,将手枕在脑后,在草上上舒服地半躺下来,眯眼望着蓝天白云,和刺眼的阳光。有 微风吹过,阿京的头发在阳光下随风飘起来。路安望着那柔美的黑发,笑起来:“需要理由吗?如果一定要 有,也许,是被下了魔咒。” 阿京没有说话,脸上却微微有些发烧。这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过。但却突然觉得很有信心。好像看见无边 的黑暗,有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一线天幕。只是因为,多了一个同盟军,就有了这样的力量?这个,阿京很 久以后,才明白。 “你的节目录好了?”想起路安的电台播音。阿京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曾经只是在车里听那个遥远的声音 ,喜爱着,感觉着。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竟然就在自己旁边。 “我录了许多备用带。不会耽误。”路安坐起来。 “那么,同盟军,和我说说单行道的事儿吧。”阿京看着他,调皮地笑了笑:“我想知道,爸爸以前,在一 个什么样的组织里,做什么样的工作?” 路安望着她。阿京的笑,很少有俏皮的色彩。这一个笑容,就变得好炫目。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小小的向往, 脸上有对父亲的爱,和对他的玩笑。路安被这个笑容照得失神了一下。他抬头看看四周和天上。 “你在看什么?”阿京有些好奇。 “我想知道,是不是天上现在真的有一个仙女,正举着小小的一根玻璃棒,在对我下魔咒。” “什么?” 路安笑起来,坐正了。“我来告诉你关于单行道的事吧。你爸爸的事,我想,会有另一个人比我了解更多。 ” 阿京静静地听。偶尔插一句话。路安说到自己的母亲。阿京紧紧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想起 这些痛苦的事情。” “其实,妈妈走得很幸福。”路安望着天边的云彩,“她很爱我父亲。爱可以原谅和包容所有的一切。” “你有个好妈妈。”阿京玩着自己的手。 “你……”路安看着她突然间又有些沉郁的脸,握过阿京的手:“要告诉我什么吗?” “我……”阿京抬头望着他。那双眼睛很温和,很平静。很温暖。阿京挣扎了一下,摇摇头:“我想回去了 。我想睡一会儿。” “那走吧。”路安牵着她。并不勉强。 阿京跟着他。手被路安握着,厚实温热。 路安喜欢这样牵手。随时。她竟也变得有些喜欢被这样牵着了。 ------------ 孤独*温暖 阿京钻进被子里。最近的她,真是变了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娇气了?还有一个男人在家里,居然就安 心地躺在了床上。便是杨本虎在时,也极少这样自然。如果她睡了,他要么也是睡了,要么就是走了。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阿京的胡思乱想。路安推开门,走到床边弯下腰来。阿京望着他。 路安笑起来:“不是想睡觉吗?眼睛睁得这样大?” 说着伸手抚抚她的额头,将乱发抚开。把被角掖了一掖。阿京不说话,望着他。 路安看着这个裹在被子里如一个小婴儿般的女孩。大睁的眼睛。清亮,又有些迷茫。脸有淡淡的红晕,嘴唇 微咬着,嘴皮有一小点干。一瞬间有个念头,令他想俯下身亲一口,让那小小的红唇变得湿润。 微微笑着甩甩头,路安拿过水递给阿京:“喝点儿。” 阿京乖乖坐起来,接过水喝。路安看她重新躺好,叮嘱:“安心睡一觉吧。周围都安插有单行道的警卫,很 安全。” 阿京点点头,看他准备出门,想起来,问道:“安子,我……还能去上班吗?” 路安转回头来望着她。阿京补充:“我担心,如果去上班,又给公司带来麻烦……” “先去上,等情况明朗再做决定吧。”路安想了一想。 阿京点头。看着路安轻轻关上了门。脸很快地发烧。为什么竟要问他?这样的事,以前不都是自己来做决定 ?为什么?因为他是安子。是的。因为,他是路安……和杨本虎不同的路安…… 阿京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 有许多的白鸽子,在蓝色的天空里飞呀飞,好多。好美 。 醒过来已是掌灯时分。小晴应该是去上下午班了。阿京随便热些剩菜吃。经常这样一个人,在傍晚的时候呆 在家里。看万家灯火,听到楼上楼下有人声响动。看窗外小街上许多的窗子里亮出灯来。每家都有爸爸妈妈 和孩子吧?一起在灯下,吃饭,看书,聊天。像她这样孤独的人一定不多。每到这个时候,阿京都会惆怅满 腹。 她想妈妈。想爸爸。想曾经养过的小狗,想一些远在家乡的朋友。 谁不渴望幸福?阿京曾经希望得到的幸福,好简单,只要妈妈在家里,开着灯,等她放学回家。笑着和她一 起吃饭。用宠爱的眼神看她在灯下做功课。 现在希望的幸福,也好简单,只要有妈妈在家里,开着灯,等她下班回家。笑着和她说说话。 只是,这样的幸福,竟是那样遥不可及。 一顿饭,阿京吃得食不知味。是不是一直要这样,妈妈也一直要这样,恨着她,远离她,直到离开人世的那 一天? 阿京打了一个冷战。八年了。人生有几个八年?难道真的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母亲?不再改变? 真的要让这些事,藏在心里,把心都锈蚀掉?阿京想起路安的话。这样一个男人,像长了看不见的触须一样 ,居然,细细地探到了她的内心里去了。 八年来,从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感觉过她的困惑和悲伤。她们以为,那就是她的性格吧? 大大咧咧的阿锦,真诚地关心她,帮助她。无从去帮她分担忧伤,却真正让她感受到朋友的温暖。 曾经以为要相伴一生的杨本虎,拿到了她的心,却没有好好地探究。他从来不知道,这颗心跳得好辛苦吧? 他总以为她是个坚强的人。他甚至问过,你怎么不柔弱一点儿?我都不知道从哪儿来好好爱你。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好好爱我自己。阿京苦笑起来。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注定要独自一个人,背着这 个包袱,蹒跚前行。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问她,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收不收同盟军? 阿京闭起眼睛。泪水滚落下来。安子,谢谢你。哪怕只是这样问一问,我也觉得温暖。 ------------ 砸碎的爱情是凶器 阿京忽然觉得心跳了一下。她一直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每当那个曾经想要共度余生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因为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所以 ,就那么自然地认定了他,以为是他。没有想过会被背叛,以为是宿命。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阿京抚着胸口,站起来,挑起窗帘,果然,那张黑色的车缓缓地滑进经常停的车位,门打开了。 阿京赶紧放下窗帘。靠着墙站着。心怦怦跳得乱。怎么办?他来了,来做什么?一个多月了。难道不该明白 她是多么坚决? 阿京站在墙边,脸色苍白。总是要说清楚的。如果一定要当面说,那就明明白白说好了。那个女人,很漂亮 ,很高贵,很有女人味。和他,不应当是门当户对吗?那样的女人,应该是杨本虎这样身份的人,最好的选 择吧?如果带去酒会,一定是光芒闪耀的蓝玫瑰。那不是最适合做成功人士太太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有了 孩子! 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 杨本虎站在门口,停了几秒,拉松些领带,深呼吸,才抬手敲门。 阿京拢拢头发。让自己平静。敲门声很轻,却犹如鼓一样重重击在心头。 不要他进来。如果要放手,不要留下一点痕迹,一丝牵念。 阿京穿上外衣,打开门。杨本虎站在门口,盯着她。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小小的脸在黑发中很白,眼 睛好亮。如黑色的葡萄。可是,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眼神。不是微微地笑着,有些亲昵,有些随意,有些淡然 ,如看亲人一样的眼神。 “阿京。”杨本虎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 阿京望着他。国字脸似乎瘦了些。下颌上青青的,虽然刮过,仍然是一片青色。他心中一有事,胡子就长得 快。一天不刮,就是密密一片。 阿京垂下眼来。心里有些难过。他还是难受的。他一定也还是心痛。她又何尝不是?毕竟五年了。说松手, 就松手,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不痛? “阿京,我刚从加拿大回来。我母亲病重。我本来……” “我知道。”阿京轻声打断他。走出来,把门关上。 杨本虎望着她。蓝色的裙子,黑色的小外衣。很柔弱,却很坚强。他爱她,却总觉得她如一树独自站在荒野 里的树。她独自开花,独自在星夜里摇摆,独自面对风雨。他从来不是一棵和她一起站在荒野的树。他只是 一只鸟,飞过来,在她的树上,她的心里,做了一个鸟窝。有时候,站在树稍上唱歌,有时候,站在枝条上 吹风。她的树叶,会随着歌和风一起,发出沙沙的响声,应和他。可从来,她是一棵树,他却是一只鸟。他 从来没有能把握过她。这样的爱,很飘忽。他却深深地沉溺进去了。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愿离弃。女人于他,本应当如衣物。面前这个,不是衣服,而是一捆线,将他心捆紧, 却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他实在是不甘心。 “我要去散步。我们到外面谈吧。” 阿京走在前面。杨本虎跟在身后。什么时候,这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阿京,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杨本虎声音暗哑,呼吸有些急促。 “我知道。”阿京淡淡接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可以解释的理由。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听。 楼下有个小小的精品店。阿京走进去。杨本虎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今天晚上的阿京,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令他陌生的气息。让他,有无法接近的感觉。 “阿京,我不知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我会花时间来处理。相信我。” 阿京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精品店里一尊水晶的小雕塑。一个带礼帽穿绅士装的小人儿,正嘟起嘴,去亲吻 一个同样嘟起嘴扎着小辫穿着短裙的小姑娘。两个小人儿翘着臀,闭着眼睛,正在深深地沉醉。店里的灯光 映在上面,透亮的水晶光华四溢。 “你很喜欢?”杨本虎顺着阿京的目光看过去。 阿京没有说话。杨本虎招手叫来胖胖的女店主:“包起来,我要了。” 胖嫂笑眯眯地答应着。她认识阿京。阿京时常从楼下过。也会在晚上散步时到店里来转。从来不买,却会瞧 着每一个小小的工艺品看上半天。虽然没做过生意,她还是喜欢这个沉静的姑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凝气 质。似乎,这样的人,就应该是只在店里逛一逛的。 胖嫂向来满自豪的。她知道阿京收留着小晴住的事情。小晴没事就来和她瞌叨。所以她知道,这是个能干的 小姐。这个特别有气质又能干的小姐都会喜欢来她的店里看看,那说明这店里的东西有品味啊。连这样高档 的小姐都会喜欢! 胖嫂把东西放进盒子里要打包。阿京望着她笑了一笑:“胖嫂,别包了。”胖嫂有些受宠若惊:“小姐,你 认得我呢?” 阿京笑着:“小晴老说您呢。您叫我小京就好。” 胖嫂的脸笑成一朵大菊花:“好,好。” 阿京拿着小盒走出来。杨本虎跟在身后,放下些心来。阿京没有拒绝,收了他买的东西。这是不是暗示了她 的心意?他还有机会,不是吗?毕竟,五年的路,不是说忘就忘的。 “阿京,你喜欢,下次我买对大的,人高人大,让你摆在客厅电视机旁边。”杨本虎说着,欲走近来搂着阿 京的肩。 阿京快步走到路灯下。边上是一堵白色的矮墙,贴满金鹰购物中心金碧辉煌的广告。夜风习习地吹过。身边 不时走过散步的人,三三两两。 阿京抬起头来。快到月中了,月亮高高斜挂在天上,很亮,很圆。在云层中衬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本虎,你知道吗?”阿京痴痴地望着那轮银辉。声音轻柔飘渺。 “我对你的爱情,曾经一直悬在我心里的最高处,在我的心空里,那份爱情,比这天上玉盘一样的月亮还要 皎洁,还要美丽,它圣洁得无人能比,温馨得让我陶醉。它陪伴了我五年,照亮我最美的人生和最开心的笑 颜。我活得像月光女神一样,甜美快乐。” 阿京低下头来,将小盒里的水晶人偶拿出来。 “我们的爱情,曾经像这水晶一样晶莹剔透,温润清凉。可是,你砸碎了它。” 阿京轻轻将手松开。水晶人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路灯下变成四散的闪光的碎片。 阿京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无力地转过来看着杨本虎,杨本虎吃了一惊,想要迈步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阿京尖叫着。声音有些犀利,引得路人回头。 “你不要过来!”阿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小下来,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本虎,你不要过来,看看 地上这些碎片,我们之间的爱情,曾经美丽得像月光一样,照耀我的整个世界。但现在,已经碎了,被你亲 手摔碎了。你不要再试图去捡起来。如果曾经,它温暖了我,令我快乐,那么现在,我们之间,已经只剩下 这些破烂,如果你一定要捡,它已经不是爱情,它是凶器,会刺伤你,也会割伤我。请你,请你不要再捡这 些破烂。” 杨本虎愕然愣在路灯下。 阿京转过身,顺着矮墙往前走,转过弯,消失在夜色中。 杨本虎蹲下来,地上一地都是亮晶晶的水晶碎片。他失神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捡,猛然吃痛,将手缩回来。 碎片上有尖尖细细的棱角,刺中他的指肚,一颗红红的小小的血珠沁出来,在路灯下苍白的指头上抖颤着。 它真的刺伤了我。阿京,刺得我体无完肤,满身伤痕。是我不小心,我打碎了它。我自找的。可是,阿京, 你残酷得一点儿机会都不再给我了?留下满地的碎片刺痛我的眼睛? 杨本虎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慢慢地用手,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包进手绢中。他的身子微微抖着,仿佛捡 起来的,是无比珍贵的宝玉。 远远的路灯阴暗处,走出一个女人。体态丰满,面色冷凝。冷冷地望着转角而去的阿京,和蹲在地上捡拾碎 片的杨本虎。 ------------ 千般都是命? 阿京在路上游荡。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杨本虎应该走了吧?他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当断则断,欲理还乱。无论如何,那五年,是快乐的。 继续走。漫无目的,说不上忧伤,也谈不上痛苦,是不是以后的人生,还有这样,没有知觉地沉沉地走下 去? 低着头。阿京走得并不快。却还是撞在一个人身上。黑色的皮鞋,米色的西裤。白色的T恤。深色的外套 。再往上,那双淡淡笑着的眼睛。 “你还打算夜游到什么时候?”路安扶着她的肩。夜深风凉。穿得这样单薄。 “不知道,我只是想走一走。”阿京由他牵起自己冰凉的手。很温暖。 “真像一只迷路的小狗。我送你回去吧。”路安微微笑了笑。捏一扭她的手。 “我像小狗吗?”阿京迷蒙着。喃喃问:“是吉娃娃还是狐狸犬?” “唔,”路安低下头来看她一会儿,笑着:“还真不知道你属于哪个品种。” “你跟我很久了?”阿京搂紧了肩膀。 “我在路口看见你了。”路安看她下意识的缩了肩,摇着头:“终于又回到人间了?觉得冷了吧?”说着 要脱下外衣,阿京连连摇手:“不要了不要了。你的车在哪儿?在车里就不冷了。” 路安没有说话,按了下手里的钥匙。路边有车灯一闪一闪。阿京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竟有些心虚。刚刚 才逃开一个样本虎。现在,她还想继续逃。不论靠近的是什么,她不敢去分辨,唯一能做的自我保护,就是 离远一点儿,不再受伤害。 ……………… 阿京早早地道公司。一个多月没来了。办公室有阿姨打扫,并没有积太多灰尘。打开电脑,做差旅费的报 销申请。同事一个一个陆续进来。各自忙碌。电话铃声此时彼伏。熟悉的环境,亲切的声音。五年了。几乎 已经是阿京生活的一部分。占去三分之一的时光。 Jueiet走进办公室,看到阿京,点头微笑:”Wate ,回来了?进来一下吧。” 阿京进去。Jueiet看着她:“辛苦了,听说还在生病了,是吗?” “还好,不大碍事。已经好了。”阿京笑笑。 “川城的工作已经上正轨了。先头部队功不可没。我会建议在这个月增加你的补贴。好好干,也许你以后 就是我的接班人。” “谢谢您。”阿京弯腰谢过。Jueiet笑着挥挥手。早就有消息传Jueiet会接任总监的职位。她这样说,让 阿京心头充满希望。 阿京走出来。很开心。能加薪当然是好事。有付出又有回报,而且公私兼顾,当然值得高兴一下。一个多 月,有一大堆的信函要处理,一大堆的工作要交接。还有参加几个培训和新人事政策的学习。一上午,忙得 连水斗没有时间喝。 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到午饭时间。阿京到休息室倒咖啡。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敲响。小高跟的声 音在长长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阿京微微地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张扬。因为写字楼的走廊回声大,她特意买 了软底鞋,放在抽屉里,来公司便换上。走路时安安静静,如一只软脚猫,不会有夸张的声响。 有墨绿色的衣裙从门口晃过。声音往出口去了。 阿京瞥了一眼。那个颇为丰满的身段,卷曲的波浪发。有些印象。 阿京追出门去,刚来得及看到那个身影走进电梯。果然是她。林千娇。她来这里做什么? 午饭阿京吃得忽忙。桌子上还好有一大堆单子等着处理。都是些细细碎碎的事务,却又都有细细心心地完 成。稍有差迟,或者延误了新员工的入职时间,或者耽误了老员工的离职结算。还有社保和公积金的申报表 ,需要一一过目。公司高层的个人所得税必须在一周内办理。事情好多! 正常上班时间是一点半。阿京坐在办公室桌前埋头处理一堆的单子。四周很安静,同事在一楼大厅休息, 没有人着急跑上办公室里来闷着。 “阿京,好用功啊。”同事NaNcy走过来,看她忙碌。 “那怎么办?一个月托拉下来的事情,恐怕今晚还得加班。”阿京眼睛盯着电脑。一连串的数据,虽然设 有公式,却半点马虎不得。 同事陆陆续续上了。办公室充满生气。说话声,电话铃声,空调的嗡嗡声,文件打印的刷刷声,电脑键盘 的劈啪声。这样的生活,令人充实。 JULEET走进办公室。她有一件单独的办公室。独享空调和加湿器,经理才能享有的待遇。 阿京百忙中望了她一眼。JULEET沉着脸。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这样实在是不合适,我真的不明白。 SUPART!”JULEET说得大声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她。SUPART是总裁,什么事情,会让JULEET如此失态 ? JULEET进了办公室吗,呼地一声吧门甩上。震得天响。办公室的人相互看看,伸伸舌头坐下去,噤声做自 己的事。 JULEET不大发脾气。总是坐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便直呼其名,使唤外面大办公室里的兵。不过总的而言 ,她还算公正言明,颇有气魄。大家还是服她。上司就是上司,总有上司的威严。不能与下属过于亲近。尤 其在外企的中国女上司,爬到高层不容易。其间自然有一番辛酸争斗。更显得防备又淡漠。 阿京和JULEET的关系算是好的。阿京不大喜欢说闲言碎语。平时也是有些孤单冷寂,或是因为这样,两人 反而走得近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京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好一会儿了。门关起来,听不到里面说什么,只影影 绰绰看到JULEET的身影走来走去。 很久以后,门打开了。JULEET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站了好几分钟。叫道:“wate ,你进来一下。 ” 阿京站起来。全办公室的目光刷地集中过来。没有人说话。目光里有揣测,有惊疑。 阿京走进去。JULEET坐下来,在手提键盘上摸索。示意阿京:“关起门来,坐下来吧。” 阿京坐下来。JULEET坐在桌后,电脑掩住了她的脸,看不到表情。半天没有动静。只要手指在无意识地轻 轻敲击。 阿京熟悉她的这个动作。开会时,思考和讨论问题时,经常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阿京不出手,等着。 不安却如被石头惊破的池塘中涟漪,一圈比一圈大地泛开来。 JULEET打印了两张纸。拿在手里,站在打印机旁,半天才转过身来。脸上全是无奈与失望。 把纸递给阿京,声音中透着疲惫:“对不起。” 阿京接过来。一纸解除合同的通知,一纸离职结算单。宋晓京的名字格外醒目,如剑一样刺痛眼睛。 好像有一个暴雷从脑中轰轰击过。阿京看着这两页纸半天都没有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听见自己的声音 极干涩地问:“为什么?” “你听到了,是SUPART亲自打电话来指示的。我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我争取过。WATER,作为你的上司 ,我很抱歉。我尽力了。但我必须听从董事会的指令。”JULEET站起来,脸上写满疲倦:“我真是无能。连 最得力的下属都保不住。” “我明白。”阿京望着手中的纸。冷笑。这无疑是一份驱逐令。解除合同上写有鉴于您的表现您不合适继 续本公司该职位,我们将支付经济补偿金等等之类的套话。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做这一行,阿京知道 如何找最好的理由来开走一个人。争辩没有意义。只会浪费时间,可笑又无用。有那点时间,不如去找新的 工作。 只是,这一纸离职书,实在来的出人意料。如做梦一般。上午不是还被叫尽力,说起要增加补贴,说起是 最好的接任者。下午,竟就要离职结算书上签字划押,灰头土脸走人。可笑她一上午拼命用功,中午都赶来 加班,甚至计划晚上继续,将推延堆积的工作完成。 难道真是应了这句话:千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阿京拿着两页纸站起来。心痛得厉害。五年啊。在这里,由一个初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一个精干的女职 员。最美丽的青春与光阴都在这座大厦里度过。一步一步,重要爬到了主任的位置。现在两页a四纸,便完 结 了一切。 “WATER,你还好吗?”JULEET站起来问。阿京冲她笑笑。摇摇头,扬着手重点纸:“没什么,在哪里都 不能干一辈子。是吧?” “我一定会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我还会尽力争取。”JULEET望着她,很真诚地说。 ------------ 落在心里的雨 阿京摇摇头。没听清她说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打开门。竟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许多道目光射过来 ,很快又躲闪开。阿京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依然很吵。电话声,空调声,键盘声。一切都那么熟悉, 却变得仿佛全是漂浮在云端的声音。空寂寂耳边回响。 心里伤痛得像吊了一个大铁块,脸上却还要装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想被人看破,不想被人笑话。五年的 奉献,本以为充满希望,就这样被扫地出门。究竟是什么原因?无从探究。难不成冲到总裁室去问个明白? 丢不起那个人,也没那个脸皮。 阿京飞快地在两份文件上签字。走就走。她不是那种会摇尾乞怜的人。把文件还给 JULEET。她接过去, 站起来,脸上满是伤感:“WATER,我一定会找机会问清楚,给你一个明白的答复。” 阿京淡淡地笑:“谢谢。不管有没有原因,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转身出来,背起自己的包。幸而也没有什么要拿走的。一些饼干和果珍,送给后来人吧。 装作要出去办事的样子,阿京快步走出办公室,冲进电梯里。站在墙角,背对着门,眼泪再抑制不住,断 线一样往下掉。 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品尝被人遗弃的滋味。十六岁的时候,被母亲遗弃。谈恋爱了,被男友遗 弃。现在,竟还被工作多年的公司遗弃。她的人生,就是由一串一串的遗弃与背叛组成的吗? 电梯停下来,有人进来。阿京闭上眼睛,胡乱擦一把脸。再伤心也不要被人看见。什么都没有了,总还要 有一点尊严。 不知道是怎样走到停车场的。车子开得歪七八扭。闯红灯了没有?超速了没有?阿京一片迷糊。一边开车 ,一边泪流满面。 不是心痛失去一份工作,是心痛自己为什么要接受这么多的打击。难道真是上辈子恶事做多了,这辈子要 一桩一桩地报应回来? 亲情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工作没有了。是不是车开回去,连家也没有了?失火?地震?煤气爆炸?老天 ,你还有什么花招,你还想从我这里收回什么,一起拿走吧。命都给你也可以。你别再折磨我了。我没有钢 筋铁骨。也不是铁石心肠。打击那么多,我也会心灰意冷。死不是很容易吗?闭上眼睛开车,拿起电插座触 电,打开煤气放气,不过几分钟,痛苦和磨难就结束了吧? 是不是八年前米有拿走这条命,所以,现在来索要了?你要我就给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留恋 的。阿京发疯一样的大加油门。狂乱飙车。高速路上车很多,红色的QQ犹如敢死队一样在车辆间穿梭。好几 次要碰到旁边的车,听到车主摇开窗子大骂。阿京凄凉地大笑。 明明是不阴不晴的好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下得很大,泼水一样往下浇。阿京把车开到高速出 口停着。下了车,走出来,在大雨里痛快地浇。雨下得又稠又密,看不见对面的车。豆大一颗颗,密密地浇 在身上。一会儿就湿透了。风也大,吹得雨偏了方向,湿衣服像铁片一样沾着身子,阿京被封吹得几乎要朝 一边倒了。 阿京扬着双手,仰着头,在雨水里眼睛都睁不开,像疯子一样跑来跑去,又哭又笑:“下吧下吧,下得痛 快一些。妈妈,你恨我是不是?你不想看见我,我死了你就看不见我了!我死了你就用不着恨了!杨本虎, 你真的爱我吗?如果爱我,脸那一点荣华富贵都舍弃不了?你的爱,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骗了我五年,你装 得真像!爸爸,爸爸,我活的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快活,你来接我吧,你带我走吧!卖火柴的小姑娘都有 奶奶带着,我受了这么多的罪,我不想活了,你看见没有?你听见没有?你责骂不来接我?” 雨下得小了,阿京的声音也哑了。像落汤鸡一样呆呆站在雨里。不时有车开过,轧起的水花溅了阿京一身又 一身。身上的衣服滴着水,实在太沉了。脚是凉的,手是凉的。一张大货车以极快的速度开过,碾起的水花 像一堵墙一样扑过来。打得阿京全身上下都痛。水里的泥沾了一脸。索性一屁股在水里坐下来。反正已经很 悲惨了,再悲惨一点,也没有什么。 小雨细细地下。阿京在水里做了很久,什么都没想,就是那样呆呆地坐着。不是要折磨她吗?妈妈要折磨 她,老天也要折磨她。那再加一个自己吧。一起来折磨。折磨至死,就清净了。来世投胎,决不做人,做一 条狗,一只猫,一颗长在地里的草,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都会比做人幸福一万倍。 雨停了。有一点风吹着。路过的车会好奇的望一眼。没有人停下来。这本来就是个淡漠的时间。淡漠的世 界里活着太多疯狂的人。那些过着平淡日子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雨水里的女子,不过是再添加一个惊奇。 阿京终于又力气从水里站起来,打开车的后备箱,找了一瓶酒,摇摇晃晃走到高速路的边缘。仰着脖子喝 个精光,一滴不漏。酒很辣,喝到胃里,涌起一股暖气,流遍全身。舒服了很多。 路口是一个下坡。底下是一条宽敞的马路。不算太高,也许六七米。要不要跳下去?像一只湿淋淋的鸟一 眼瞟下去。也许刚好撞上一张疾驰而来的车,便像燕子一样再飞起来,然后沉甸甸地落下去。活着,就直接 自由落体吧,想一口布袋一样撞下去,发出怦的一声,这个世界,从此就安静了! 会不会出血?在雨水里,绽成一朵带着腥味的红花?灵魂会不会在天上,遥望着底下曾经拥有的身体?绝 不会留恋。这个躯壳,背过太多的痛与悲伤。还有至死都没有能解开的疑惑。不甘心的灵魂,是不是永远都 到不了天堂?永远就在天地间飘荡?虚无缥缈,无依无靠?如果死了,也不想见爸爸。不想见他。他从来, 从来没有庇佑过女儿!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京睁开眼。雨水打得过多,眼睛很痛。脸上很冰凉。凉得自己都觉得痛。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清 楚,一个穿雪白制服的交警。白手套。大盖帽。大盖帽底下有一张有点儿圆的脸。有点儿……稚气的一张脸 。严肃地看着她。 阿京眯起眼睛来,然后毫无征兆,突然地笑起来:“我认得你。” ------------ 我认得你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京睁开眼。雨水打得过多,眼睛很痛。脸上很冰凉。凉得自己都觉得痛。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清 楚,一个穿雪白制服的交警。白手套。大盖帽。大盖帽底下有一张有点儿圆的脸。有点儿……稚气的一张脸 。严肃地看着她。 阿京眯起眼睛来,然后毫无征兆,突然地笑起来:“我认得你。 “你全身都湿了。请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高速路口很危险!”苏先武望着面前头发衣服湿趁一片的女人 。湿透的衣裙紧贴在身上。凹凸曲线清晰起伏。头发散了,湿淋淋披在额前背后,好像刚从水池子里捞起来 。眼睛红肿,声音嘶哑,目光涣散,还拿着一个酒瓶。如果不是旁边有一张后备箱高高打开的车,他会以为 这是个疯子。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试图靠近这个半疯狂的女人,拉着她。无论如何,得把她弄下高速路。万一跑到 路中间,必定要出事,万一从这上面掉下去,死相会很恐怖。 “你别碰我!”阿京尖叫着打开他的手。仿佛突然惊醒过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也不是什么 好东西。这个世界上,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平静一点儿,我带你下去。”苏先武试图安慰她。心里迟疑,是不是个疯子?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女人都是魔鬼,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是好东西。”阿京望着他,咯咯地怪笑 。“你也不会例外,一个骗子。一个骗子。” 她摇摇摆摆地往自己的车上走。 苏先武听到她冲自己吼,带着一大股酒气。疯狂的女人。开着车到高速路上淋雨,还喝酒! 他拿出记录抄牌,将摩托车堵在车前,拍着车门:“你醉酒驾车,赶快下来!” 阿京在车里看着他,也不摇玻璃,眯缝着眼睛,望着这张圆脸,嘿嘿地笑:“我认识你!” 苏先武望着她。这张脸。零乱地沾在脸上的头发。的确!他见过她!那个打算把自己闷死在车里的女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样不安分?想着法子找死?似乎上次见到她是很久以前了,如果要找死,却这么 久都还没死,也算个奇迹! 苏先武不耐烦地敲窗子:“小姐,请你下车来接受检查。你喝醉了!你这个样子开不了车!” 阿京摇下窗子。望着他笑:“我喝了酒,我当然开不了车。你看,”她用车钥匙点火:“我只是打开发动 机,开空调,我冷得很。” “你下来,接受检查,然后和我一起回交警队接受处罚!”苏先武拿出本子来开罚单,望一望四周:“车我 会找拖车拖走。小姐,你严重违规!” “我违规。哈哈。这世界上还有规矩!我忘了,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规矩!”阿京大笑起来,猛然挂档,狠踩油门。 苏先武椊不及防,罚单本被紧挨的车门刮得脱手而出,飞到边上,撞到栏杆,又掉进路边的排水沟里。 车子狠狠地撞出去,打了把方向,把横档着的摩托车撞得掉了一个头,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后视镜砸得粉 碎,然后绝尘而去。 “你……”苏先武气得指着车远去的方向说不出话来,半天喃喃骂了一句:“疯婆娘!”走过去艰难扶起 倒在路上的庞大摩托,狠狠拍座位上的雨水。这样嚣张的女人!回局里,罚死她!扣光她的分!吊销她的驾 照!叫她再也别想在他管辖的这个路段上开车! 阿京奇迹地把车平安开回了小区,停车的时候,头晕眼花,速度太快,方向太猛,车头狠狠地在停车场的 水泥柱子上亲吻了一下,立刻瘪了进去。水泥柱扑簌簌掉下一大块。极夸张的是,后背箱大开着,被撞得一 摇一摇,如要掉的落叶。 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披头散发的阿京摇摇摆摆走下车来,咯咯娇笑着向他摇手:“不碍事,我明天……明 天买十根赔个你。” 晃晃悠悠坐了电梯上楼,阿京在门口找钥匙,左掏右掏,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索性在门边坐了下来,人往 后一歪,头重重地磕在门口,发出砰的声响。却不疼。这样响,怎么不疼?阿京很奇怪,一下一下用头撞门 ,撞得一声一声地响,真的不疼,不疼啊。太奇怪了。 声音在楼道里造出响动,惊动了对面的住户。门打开来。阿京坐在地上,望过去,黑色的皮鞋,米色的西 裤,嗯,好眼熟,怎么好像是时光倒流,在哪里看见过?在哪里,也是有这样的视角,从下往上,一模一样 。再抬起头来,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蓝色的瞳孔非常漂亮,但皱在一起的眉头让人想伸手去抚开。 阿京笑起来。“你怎么在那里?那里不是住着谁?”住着谁呢?还真不认识。打过几次照面,不过都 是关在各自笼子里的陌生人,真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他。不叫路安。叫张三李四王五狗六就是不叫路安。 “那里住着谁呢?”阿京费力地想了想。门对门的邻居,但天天朝九晚五,不认得。 “你怎么了?”路安走过来扶她。 阿京轻飘飘地被拉起来,向着路安娇笑着:“我没事儿。我就是喝了点酒,还看见一个交警,嗯,圆圆的 脸。”她伸手去摸路安的脸:“好可爱。”想着有咯咯咯笑起来。用手比划着:“一大个水泥柱子!一大个 !” 路安一只手架着阿京,另一只手在她包里找钥匙。翻遍了,没有。想一想,伸手到她裙袋里掏。果然有。 和车钥匙纠缠在一起。裙子是湿的,这样一拿,手指碰到了阿京的腿。阿京咯咯地笑起来,躲闪了一下,站 立不稳,路安一把扯住,阿京摇晃着抓着他的肩,眯眯地笑:“好痒。” 打开门,架起阿京进去。路安紧皱着眉。她怎么了?淋得一身湿透,一定还喝了不少酒。这一路上,怎么 开回来的? 阿京迷迷糊糊,进了屋,觉得好温暖,人直往地上滑去。路安半拖半抱,把她弄到沙发上坐着,去浴室找 毛巾打湿了来给她擦脸。水是热的,毛巾是温暖,阿京紧紧地抓着路安的时候,不肯让毛巾离开脸,贪恋那 一点温度。 路安叹一口气。看这一身,脏得不成样子。便是要睡,也得洗洗擦擦才能睡。 想着,便到浴室放水,打开花洒,把热水放进长方形浴池里。 阿京歪歪倒到在沙发上睡着,头拱在沙发扶手里,快弯成一只虾了。 ------------ 找到家的孩子 路安想拉起她。阿京扭着身子撒娇:“别动,我累。” “乖,我们去擦擦再睡。”路安哄她。 “不去。” “乖,擦干净换了衣服睡。”路安扶她起来。 阿京醉眼惺忪地望着他,伸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妈妈?你不是妈妈?”垂下手来,突然就开始哭:“ 妈妈,你为什么恨我?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路安扶着她往浴室走。阿京把整个身子都伏在路安身上,赖着不动:“妈妈,你说话!妈妈?” 路安低着头来看着她。眼睛红肿得像个灯笼。眼里全是迷惘和悲伤。 他咬咬牙,把阿京打横抱起来。柔软的身子冰凉一片,很轻。最近,更瘦了。她怎么了?又受了什么伤害 和打击? 阿京昏昏沉沉地搂住了路安。他很温暖,身子很结实。她往温热的怀里赖得更紧一些,离那份温热更近一 些,迷糊中开始神志错乱:“爸爸?爸爸?” 路安底下头来,贴贴阿京的脸。还是冰凉。鬼知道她在雨地里冻了多久?翠湖城天气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却下不得雨,无论夏秋,一下雨天气就变得寒凉。故有“一雨成冬”的说法。 所以,这地方人穿衣服很怪,大太阳天的出去,穿件吊带。但包里总要装件外衣。否则,下了雨,便要冻 得打哆嗦了。 做什么呢?想着法儿糟蹋作贱自己。再折腾也不能拿身体折腾,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受不得这样儿折 磨吧?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路安暗暗地叹气。 浴池里很快又半池子水。路安看看怀里缩成一团的阿京,试试水温,想一想,直接连衣带人往浴池里一放 。水暖洋洋的。阿京被放进去,睁开眼睛四下里望了一望,却没清醒过来。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暖和的被子里 。眼前迷蒙一片。舒服地哼了一声,想要翻个身。 路安一只手搂着纤纤一把的细腰,弯着 身子扶着她。看阿京要翻身朝里,急忙用手扶住,半池的水,醉 成半昏迷的人,哪里敢放手,只怕一放手,阿京便要沉溺进这片温暖窒息着飞到天堂去了! 这样子老弯着腰也累人,路安不舒服,阿京更不舒服。扭着身子,总有什么紧紧箍在腰上。扭了几扭,有 些不耐烦,嘟囔着伸手去掰。 “阿京?” 路安试着叫唤。 阿京在温暖中恢复了些神智。迷蒙间听到声音,睁开来看了一看,水汽迷漫中看见路安凑得很紧的一张帅 脸和蓝幽幽的一双眼睛。 便呵呵地笑起来。手松开了,指着他的鼻子:“安子?你怎么在这儿呢?你在做什么呢?” “起来,洗个澡再睡,床上更暖和。” “我不是在床上吗?好暖和。”阿京呓语一般。 路安吧她扶着坐起来,转身想找点什么来垫在阿京的身后,把背和头垫高点儿。 阿京却伸出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带着一些惊恐和哭腔:“别走,安子,别走。陪我说说话。” “我不走。” 路安倍她死死扯到袖子,热气升腾中索性在浴池边蹲下来,水放了一满池子了。便将阿京搂着半坐起来, 趴在了浴池边上。这样儿,热人的水漫着,既不会着凉,也不会滑下去了。 阿京很享受这个姿势,吧脚抵着浴池里边,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头磕在两个交叠的手臂上,两个肿得泡乎乎的眼里 ,不知道是雾气还是眼泪,水光盈盈,痴痴地看着陆安。 路安伸手拿过一个小矮凳来坐着,与阿京面对面,望了她半天,轻声道:“好些没?” 阿京不说话,一会儿呵呵笑起来:“安子。” “嗯。” “你主持的节目好棒。” “嗯。” “每回我听了,就觉得,这世界,还是有意思的。” “嗯?” “安子,你说我怎么就老不死呢?” “你胡说什么?”路安瞪着阿京。伸手理她湿答答的头发。他现在弄不清,她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天下有那么多短命的,有生病的,有中毒的,有被车撞死的,有掉下悬崖的,怎么我就好好的,没有能 那么痛痛快快死掉呢? ” 阿京轻声说着,眼泪小溪一般往下流。却并不哭出声来,只是一下一下抽泣,似乎要吧心都抽出来:“老 天一定嫌折磨我不够。所以要我多受罪。还没受完。再受一些,受完了,就可以收我了。” “阿京!” 路安搂住阿京,轻轻拍她。“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过去了,便要放下来。别把它放得无限 大。那样做,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我怎么放下?我怎么能放下?”阿京抬起眼来,满脸的泪:“安子,你从来没经历过,你不知道那样的 感受。你不了解。如果可以放下,我何必活的这么辛苦?” “那么把它说出来,告诉我。把你的辛苦分一半给我。我帮你担着。相信我吗?阿京?”路安握着阿京的 手。 阿京默默看着他。半响没有说话。路安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她,眼神安然,如清澈的泉眼。宁静幽深, 不起波澜。 阿京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地望向前方,似乎穿透时空,又回到八年前:“我那时候好害怕。去学校 的时候,爸爸还亲着我的额头送我出门,叮嘱我过马路小心。可是怎么再回来,就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那 么多的血。爸爸一定很痛很痛啊。我想起来就觉得心都缩起来了。闭上眼睛,满世界都是血,全身红的,哪 里都是红的,带着腥味,铺天盖地,把人裹在里面,让人没有办理呼吸,没有办法逃开。却又死不了,就那 样活活困在里面。” 阿京抖了一下。路安扶住她:“都过去了,阿京,都过去了。把衣服换了,睡到床上去,再来说给我听, 好不好?在这池子里泡久了,皮都要皱起来了。” “我……”阿京望了一池子的水,凄然笑起来:“不过是泡皱点儿,算不得什么。” 她转回头来,一下抓住路安的手:“安子!趁着我现在想说,让我说给你听!我害怕,一离开这里,我便 又什么都不想讲了!我便又缩回我的蜗牛壳里去了!” “你说。”路安重新坐下来,吧外衣脱了丢在一边。浴室里因了不断放出的热水,小小的空间水气弥漫, 变得热哄哄的。 “妈妈就做在旁边,呆呆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好像灵魂都和爸爸一起走了。我拉她扯她,又哭又叫, 她什么话都不说。可是,当她坐在床边看着我的时候,她忽然那样恨我!好像我突然就不是她女儿了!眼神 那样冷,简直把我的心都冻起来!她那么恨我,狠狠地地冷冷地带着怨恨看着我,像盯着仇人一样看着我,好 像,好像……。” 阿京猛然一震,忽然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湿淋淋如一个水鬼,本来因热气熏得通红的脸猛然变得煞白,手 绞在一起,身子也抖起来:“好像爸爸是我杀死的一样!” 路安站起来,静静地望着她。阿京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变得很亮,仿佛突然从迷雾中冲出来:“一定是 这样,爸爸的死,一定和我有关!所以,妈妈恨我!妈妈才那么恨我!” 阿京从浴池里跳出来,满地的转着找鞋子,冲到墙角去拿浴巾,拿到手里,扭成一团,却又丢在地上,转 过头来拿洗手台上的漱口杯,举起来又放下,拿起一只牙刷,紧紧握在手里,把手都捏得发白。忽然又丢下 ,猛然间伸手狠狠一扫,一把台子的洗手液洗面奶化妆品全部扫到地上,顿时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才靠着墙 慢慢滑下,蹲在墙角嘤嘤地哭起来。 路安走过去,伸出手来环住她。 阿京吧头埋在他怀里,全身湿答答地依着他,眼里有泪,嘴上说不出是笑还是哭:“这么多年了,我好害 怕。我从来不敢去想,也从来不愿意去回忆。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恨我?为什么那么恨我?你不知道 我多痛苦。这些年,我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时时被妈妈的恨煎熬着。我恨不得随时就死了,从此就轻松 痛快了。如果不是爸爸曾经说过,宋家的人,无论怎么苦,都不会寻死,我早就自杀过几千次几万次了。我 就像一句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不甘心,却又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我爱妈妈,可是连正面看她一眼都不能。我 一直不知道,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恨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一直到今天才想明白!” 路安没有说话,他站起来,紧紧吧这羸弱的身子搂着。阿京在她胸前哭泣,埋着头喃喃说了很多。她轻轻 将额头抵在湿漉的头发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犹如安慰一个失散后彷徨凄迷刚找到家的孩子。 从第一次见 到她,她就感觉到那掩在背后不为人知的沉甸甸的悲伤。他感觉到她很痛,感觉到她被伤得很深。从那一刻 开始,他就想拥她入怀,解她烦愁,为她分忧。只不过是看一眼,心里便明白:如果有一栋房子,有一盏温 馨的灯,有一张温暖 床,他希望,那所房子里,那盏灯下,那张床上,有她。 这算是一见钟情吧?算一瞥定终身罢?他是路安。温和稳重了然于胸的路安。所以,他知道,一个人在森 林里安静地走了那么多年的路,终于要在丛丛叶隙中洒下的阳光里,见到同伴了。 她的痛,他来帮她分担,她的结,他来助她打开。 外间的门砰地响了一声。小晴下班回来了。见到浴室门开着,听到哗哗地水响,探头进来。路安吧阿京一 把抱起放到浴池子里,站了这么久,全身上下又凉了。 阿京擦了眼泪,安静地趴在池子边上。 路安回头,正对小晴睁得牛铃大的双眼,笑笑:“小晴,去找衣服来,帮阿京换上吧。她喝多了。” 小晴连忙跑去房间找了一套睡衣。阿京却清醒了,叫小晴出去,自己随便冲冲,换了衣服出来,在沙发上 默默坐着。 小晴也不敢多问,但路安在,她便放心了,急忙道厨房去做饭。 路安找了吹风出来,在沙发后面站着,把阿京的头发吹得半干,说道:“好好睡一觉吧,折腾一下午了。 ”阿京点点头,摇摇晃晃,如虚脱一般站起来。路安扶了她进去,把被子盖好,用手轻轻扶过额头,温声说 :“睡一觉。有什么醒了再说。”阿京望着他,没出一分钟便开始眼皮儿打架。真的折腾得累了。 路安出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却半天也没打开电视。 小晴抽空从厨房跑出来,看了一眼,轻声问:“睡啦?”路安点点头。想了想说:“你弄完叫我,我熬点 稀饭给她。”小晴答应了,乐呵呵笑起来。 ------------ 千娇百媚玲珑心 偌大的别墅。宽敞豪华的餐厅。长长地欧式餐桌。精致的带异国风味的餐具。两个系围裙的女佣正忙碌 着放置菜肴。 旋转梯上,走下来一位颇为慈眉善目的妇人,五十多岁,保养得珠圆玉润,穿着华贵,耳朵上戴着两颗 名贵的半面珍珠。身后跟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蓝底大花的旗袍,两人面目依稀有些相似。 “张妈,快好了吗?” “夫人,可以用餐了。”其中一个女佣躬身回答。 老妇人点点头。坐下来,吩咐:“去把本虎叫下来吧。难得他回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张妈噔噔的上楼去了。门响声中,杨本虎穿着西装,大跨步下楼来。 “妈。” “本虎,难得你回来吃饭,我特意叫张妈做了韩国铁板烧。还有你最爱吃的鱼头。” 杨本虎笑笑。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来。 转角又走下来穿水绿色长裙的女子。杏眼樱唇,翠眉雪肌,头发高挽成一个髻,插了一个墨玉的簪子, 丰满的手臂如藕节一样圆润白皙,腹部微有些隆起,扶了楼梯千娇百媚走下来。正是林千娇。 “阿娇,坐对面。”老夫人招呼她。目光从肚皮上划过,满脸都浮起舒心的笑。 林千娇在杨本虎身边坐下。自她下楼梯,杨本虎眼皮都不曾抬起来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手中若有所 思。 林千娇有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又望着杨夫人和她旁边的女人,甜甜叫了一声:“妈,二姨。” 杨夫人望着她含笑点头,又望一眼冷冷淡淡的儿子,眼神中颇有责怪。 女佣过来一一地添汤。 杨夫人喝了一口,放下来,望着杨本虎,在兹兹作响的板烧上夹了一块牛肉到碟子里,推到他面前,语 重心长:“阿虎啊,你也该帮帮你爹爹这边了。一个人在外面做和帮家里做有什么区别?你终归是要回来接 这一份产业的,早接手早熟悉,也让你爹爹少操点心。你看看。现在饭都少回来吃。你爹也是个不服老的。 他不疼自己么,你这当儿子的也跟着不疼?” “我看看情况,会和爹商量。”杨本虎夹起那块肉。 “阿虎,什么时候把你和千娇的喜酒办了?”坐在一边的二姨笑眯眯地。 杨本虎没听见一样。没吱声。 杨夫人望了一眼林千娇,微微笑着:“阿虎,千娇肚里的孩子落地之前,把这事儿办了吧。” “先拿了吧。”杨本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林千娇脸色大变,一双杏眼里泪水盈盈欲滴。 “这孩子,什么话!怀个孩子那么容易吗?”杨夫人喝斥着,转向林千娇安慰她:“他老大不小,没个 心思在这上头。妈妈给你做主呢。好好怀着生下来。这杨家媳妇,自打肚子里就指定你的了。” 林千娇朝杨夫人楚楚可怜地笑笑。扒拉了几颗饭,想起什么来,有些恨恨地瞄了一眼杨本虎放在餐桌上 的手机。那上面有她恨不得一口生吞了的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时时拿在手里么?念念不忘在心里么?那就让她一步一步离你越来越远,远到遥不可及,远到再也不可 能在一起。 爱着她?想着她?没关系,我不怕累。我来慢慢地拔。总有一天连根拔出来。 和林千娇抢男人的女人,实在是自己找死。我让你们不但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朋友,由爱变恨,反目 成仇,怨恨一生,这样的事做起来,并不难。 林千娇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很不经意的说道:听说以前最喜欢阿虎的那位宋小姐最近从易登公司递了辞呈 了。想来果然是终于明白了。 杨本虎拿着舀子喝汤的手猛然一顿,心中立刻就痛起来:阿京,要做到这样绝情吗?是不是凡是沾有过 去的故事的地方,你从此都要远远的躲开? 杨千娇看着那动作突然缓和下来的打手,心中如千万蚂蚁啃噬着一般。脸上却仍是很淡地笑着:据说, 最近和一位叫路安的播音员走的很亲密,那位公子爷,据传不但有一双摄魂的眼睛,还有着极好的家世。 杨本虎这会儿却安静下来,仿佛并没听见林千娇说什么。怎么可能?阿京如何是那样随意又随便的人? 那个倔强的丫头,没有男人能轻易走进她心里。 坐在一边的二姨带着些鄙夷的口气接话了:“我说么,什么样的女人吗。不过就是为了攀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穷惯了,做着当夫人太太的美梦。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水性杨花,狐媚子一个,这边才被撕了脸皮 子被甩了,那边又勾搭上了。都是些贱得很的穷鬼。” 林千娇还没接话,杨本虎猛然将勺子摔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脆响,却没裂开。“我不吃了。”杨本虎起 身便走,转头又对杨老太太说:“妈,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回来陪你。” 说着大踏步走了。 二姨被这勺子丢的吓了一跳,啧啧巴着嘴皮子对着杨夫人:“姐,你看这不正是被狐媚子惑住了。不过 提一两句,要发这样大的脾气。连饭都不吃了。” 林千娇坐在一边,没有吱声,杨夫人微叹了一声:“年青,便是这个样子,不撞了南墙不回头。情啊爱啊的, 能当个饭吃吗?这么大一个摊子,还能甩了手?阿虎是还没长大,等他明白了,便自然能放手。”说着又抬 头,疼爱地望着林千娇:“阿娇啊,你不用担心。好好安胎,把这孩子生下来。阿虎心里其实明白。不然,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拖五年?你放心,我们都在你后面扶衬着,阿虎无论如何不敢怠慢了你的。” 林千娇点着头,但心里真的委屈。眼泪便一颗一颗往下掉。这却真的不是装的,自己深爱的男人心里装 着别的女人,装的那样深,护得那样紧,她无论如何,也掩不住伤心。 杨夫人和二姨看她哭起来,都急了,二姨连忙走过来,递了纸巾给她:“哭不得,肚子里有孩儿呢。你 这么不开心,他可是也要跟着受罪呢。莫哭莫哭了。吃了饭我和你姐与你一起去看看你和本虎的新别墅,好 好弄个婴儿房。” 说起这个来,杨千娇才止住了泪。杨夫人与丈夫商量了,在旁边给她和杨本虎单独买了一栋,两人世界 ,林千娇还是向往的。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试着抓回那颗心。 ------------ 刻骨铭心么? 阿京从床上做起来,愣怔了半天。看看时间,早上九点,难得竟睡到自然醒了。她苦笑起来。不上班, 自然是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只是抓破了脑袋也不能想明白,她总还算的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员工,能力也有, 态度也端正,怎么就被突然一纸解除合同的辞退书,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儿痕迹地给踢了出来?不知道是碍 到谁的路了? 心里真的不痛快。要不,索性拿了那点可怜的经济补偿金去旅行?周游世界一直都是装在心里的梦。却 一而再地没有成行。只是这一点儿钱绝对是不够。或者可以吃着馒头游天下?虽然苦了点儿。不过这计划实 在不适合女孩子。想着穿得一身邋遢,啃着一个可以和石头硬度媲美的馒头,走在香格里拉的草原上或者尼 亚加拉飞溅的大瀑布,这场景无论如何不浪漫美丽。 胡思乱想了一阵,阿京站起来,走到窗前,慢慢梳着头发。工作其实不是问题。找一大萝招贤榜和无忧 前程的报纸来,到网上再搜一搜,总是能找到一份合适的。老天既然放下个人来,总要给个立足之地,不过 真是有些不甘心。当时离开公司时,真应该凭了一腔气愤羞恼,直接冲上顶楼的老总办公室,问一个清楚明 白。可惜自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只是这会儿如果再冲了去,便又成笑话了。 正想着,有人轻轻敲门。阿京愣了一下。这房子里就住了她和小晴。小晴该上班去了吧?从前倒从没有 进门前还会先敲门的好习惯! 她没出声,门外停了几秒,倒轻轻旋开了把手,露出叶正华的脸来。见阿京起来了,立刻大大洞口了房 门,跳了进来。 “阿华?”阿京大感意外,“小晴今天不上班?” “她早走了。”叶正华笑呵呵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儿,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 “看什么?我脸上开了一朵花儿?”阿京莫名其妙。 “嘿嘿。”叶正华笑起来,声音放低些:“听说晓京姐又大醉了一场?这一回又表演了什么?我错过了 呃。好可惜。” 阿京跳起来,手里的梳子一把丢过去砸他:“坏小子,一大早来看我笑话。你没喝醉过吗?” 叶正华大笑着逃出去。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因这笑声,立刻显得热闹起来。 阿京笑着走到门口,弯腰去捡梳子。抬起头来。看见路安如一家之主一般,依然自得在沙发上坐着看报 。正眼都没瞟她一下。 呃。阿京直起身来,四面环视了一下。白墙蓝顶。简单装修。没错。这儿是她家。 “我说,你们两个?”阿京斟酌了一下:“这么早?”后半句硬生生压下去,没说出口:到我家里来做 什么? 路安放下报纸,笑笑:“快去洗漱,什么都不吃,还能香香甜甜睡一觉,也不知道你平时的日子是怎么胡 乱过的。” “我哪有乱过?我朝九晚五,规律得很。”阿京顶着嘴,却还是进了洗手间,听路安这语气,八成是有 什么好吃的。这么一想,肚子开始有点儿打鼓。 洗过脸,胡乱的把头发扎好,急忙地跑出来。望着客厅茶几上那一碗白花花的东西。阿京吸了一口凉气 。原以为好歹有些什么美味,闹了半天,不过一碗粥!这会儿,便是一碗人参燕窝虫草粥,也填不饱阿京轰 然作乱的肚子。 一时之间,失望之色明明白白从眼角眉稍浮了出来。路安看着,暗暗好笑,把阿京拉了在沙发上坐了,又 从厨房端了凉菜煎蛋叉烧榨菜若干碟出来。顺道又摆了一壶花生奶。 阿京这才转悲为喜,大块剁颐。 叶正华在厨房里早边切边吃,偷吃了个痛快,端了一碗冰稀饭,梭溜溜一口气喝光,擦擦嘴摆摆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关了门扬长而去。 阿京看他砰一声走了,转回头来,吃着肉片看着路安:“你们该不是把我这儿变成大本营了吧?” 路安笑起来:“没有宋姑娘开金口,小的们万万没有这个胆儿。” 阿京扑哧笑起来,依稀想起一些事情。瞄了路安一眼,似乎被窥透了什么一般,又急急低下头喝粥。路 安走到她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搭在阿京肩上,犹如搂着亲密的哥们。阿京窘了一下。路安拍着她 :“丫头,把秘密分担了,你会轻松很多。” “呃……”,阿京一惊,险些被呛到。急忙分辨,言语间有些无措:“我,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不 过是胡说……” “真的只是喝醉了?”路安在她身侧蹲下来,与她弯着的身子平行,静静盯着她,暗蓝色的眼睛很严肃 ,阿京似乎看到里面闪过一丝警告。 她竟说出不话来了。望着路安呆住。竟地里竟也真的松了一口气。路安说得没错,把秘密分担了,她真的轻松 很多。而对这张脸,也亲切了许多。虽然疑惑,不知道这亲切从哪里来?只因为知道了她的心事? “是吗?”路安并不放过她,继续问。 “不是。”阿京干脆地往沙发上一靠,不再受路安的逼视,回答他。又笑起来:“虽然我一贯喜欢做独 立国。但现在看来是已经打破惯例,天意弄人,我不得不收一名盟友了。” 说着,玩心大起,光着脚从沙发上跳起来,杨开两手,对路安做一个拿大西瓜刀直劈而下的动作,高喝 道:“即为盟友,叛我者死!” 沙发是软的,她动作幅度过大,脚下歪了一歪,差一点儿倾倒下来,砸到茶几。 路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阿京才稳住脚,做了下来,望了路安一眼,拿一快糕点吃,呵呵笑起 来。 路安哭笑不得,摇着头:“我不得不承认,女人很多时候真是相当奇怪的生物。” 阿京大大摇头:“此言差矣,我得纠正,我很多时候不代表所有的女人。” 路安端起一个空盘送进厨房,闻言回过头来:“那我也要纠正,不是天意弄人,是我心执着。” “什么?” 阿京没听懂。路安笑笑,不再解释。闪进厨房。 阿京帮忙一起收拾干净,把茶几清理干净,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好了,恋爱终结了,饭碗也丢了, 老头终于抛弃我了。我现在成为天下第一游魂了。” 她说着这话,心里简直把路安当成阿锦一样的死党朋友了。路安低头檫手,听到她说,恋爱终结了,微 微一顿,嘴角微微扯出一个淡笑,等她说完,伸出手来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还是小屁孩儿,懂得什么叫 爱么?” “当然懂!虽然不至于寻死觅活,但还是算得上刻骨铭心!”阿京争辩。 “刻骨铭心?你真的刻骨铭心?”路安望着她,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阿京没有察觉,在心里想了一想,有些失神,把手支在下颌上:“算把?还是有吧?”忽然醒悟过来, 有些恼怒地看着路安:“为什么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我还有秘密吗?” 路安失笑,反手来拉她:“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见老头儿。” ------------ 师父 路按失笑,反手来 拉她:“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见老头儿。” “哪个老头儿?什么老头儿。”阿京奇怪。由着路安拉着她,打开房门。才一走出来,话还没说完,赶 紧悟起了嘴。 楼道对面的门大开着,路子善一头黑发扎成个滑稽的髙髻,穿一件蓝布的袍子,圾双大拖鞋,犹如一个 道士一般站在门口,正端着大碗的稀饭在喝。 听了阿京一口一个的老头儿,路子善并不以为然,想是喝得差不多了,把一个碗底朝天,碗又硕大,快 将一张脸盘子盖完了,仰起头露着青筋暴出的干瘦脖子,如叫花子一样吸得吱溜作响。 喝完了,才将碗拿在手里,望着站着的阿京和路安,嘿嘿地笑。怎么也喝稀饭呢?难不成早上喝稀饭是 保养之道?阿京在心里嘀咕。 路安伸手接了路子善手里的碗,送去阿京这边的厨房。阿京有些尴尬,叫得有些结巴:“二叔,你怎么 ,在这儿呢?” “嗯?”老头儿不应她,气呼呼把两个瘦胳膊叠在胸前,闭起两个眼睛来,过一会儿眯开一只,说道: “听说有人想了解宋德南的事儿?” “啊?”阿京兴奋了一下。 老头儿又眯开另一只眼睛,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想当年,那小子在我的队伍里……”比了嘴不再说 话。 阿京急切地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臂:“二叔,你说给我听!” 路子善如泥鳅一样从阿京手中滑开,靠着楼道墙壁,半闭着眼,又是扯耳朵又是摸下巴:“有些人,连 怎么叫人都不记得,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会透给她的!” 阿京恍然明白过来,连忙跟过去,从善如流,笑眯眯一迭连声:“二叔师父,师父二叔!” 路子善退了一步,睁了睁眼,又闭起来,下巴指天,摇着头:“不中听,不中听!” 阿京看他这一副如小孩般耍赖扯皮的样子,好笑起来,想扭头走了,心里又明白老头儿所言一定不虚, 照他这个年纪,想必一定是知道父亲的事情。何况路安说过,还是另一个人说得明白。思量一下,耐了性子 ,牵住路子善的衣袖,甜甜叫了一声:“师父……” 路子善这才眉开眼笑,倾下子头,连忙拉了阿京:“好徒儿,俏徒儿,乖徒儿,再叫一声听听。” 阿京看他这样子,像极了外婆小时候看她摔了一跤,急急跟过来,左一声右一声:“乖孙儿,好孙儿。 痛了吧?心中顿时一酸,立时情真意切,慢慢软软绵绵软软叫了一声:‘师父!’” 路子善欢喜得仰天大笑,拉了她走进对面的门里去。路安在旁边一直笑着看戏,摇一摇头,也跟了进去 。 阿京左右环顾了一下,这对门和她房间结构是一样的。只是装修繁复漂亮一些。包了门,贴了墙纸,装 了很漂亮的吊灯。房中摆着些复古的家具。心中有些奇怪:“安子,你们几时住进这里来的?我以前从没见 过你们?” “才买下来。”路安不以为意地答了一句。路子善早在客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来,高声呼喝:“乖徒 儿,快快奉茶来。” 阿京笑起来,打开水机,果然迎合着老头子,切了一杯浓茶,端到面前,还有模有样的躬身:“师父, 你老人家请。” 路子善呵呵大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摆了在旁边的仙人台上。努力地甩一甩袖子,想是要甩出点师父的威风来。看 的阿京忍俊不禁。 路子善摆了个说书的架势,抬一抬手:“话说当年,想我正当壮年,威武雄壮,威风凛凛,豪气云干, 带领一干兄弟……” 阿京暗暗叹一口气,别过脸去,心里嘀咕:感情成了他老人家的英雄史回忆录,想来又勾出多少往事, 不知道说多少才能入了正题了。 这么想着,一抬头,正看到路安好笑地看着她和路子善,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差点儿没说出来:这就是 你的好二叔。 路安的电话却响了。路安接起来,走到阳台上,听着,嗯了几声。收了钱,走进屋来,也不管老头儿正 洋洋洒洒准备大话连篇,打断了问:“阿京,你认得林千娇吗?” “林千娇?”阿京点头,有些纳闷:“她在川城时找过我一次,好像是,”停了一下,才接着说:“杨 本虎的娃娃亲。” “哦。”路安若有所思,点点头。 “怎么了?”阿京不解。 “好像易达公司对你的解职是她搞的鬼。”路安望着她。 “是她?”阿京站起来,心里顿时雪亮。原来竟是这个女人。何苦呢?她根本不是她的敌人。根本不屑 于做她的敌人! 林千娇未免也太把她当成一回事,把她从这个工作了五年的公司弄走,也不过就是要端了她与杨本虎五 年的点滴牵挂吧?醋坛儿倒是不一般的深。 谜团解开,阿京心中轻松许多,望着窗外,不自觉带了些冷笑:“她也太谨慎了。提防这么紧。手段未 免有些狠了。” 路安走到她身后摇头:“这还算不得狠。不过是女人心计。走了也好。一个破公司的破人事,不做也罢 了。” 阿京嗔了他一眼,想起JULET的眼神和承诺,有些遗憾:“毕竟五年了,还是有些感情的。” 路安在背后深深望着她。没有说话。 路子善早停了他千年往事的抒发,听着小两个的对话,忽然坐在椅子上拍手:“徒弟儿,这样最好。子 良这混账早张罗着要给我弄个助理,我没空理他这茬,既然你丢了个破饭碗,师父便送个大面碗给你。” 他虽然里里外外让人家知道他是老二,却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叫路子良做哥。私下里,路子良也仍是唤声 大哥,许多的腰杆也是路子善暗中撑着,自然只是不对外人道。 “我才不要当你的助理,谁知道你派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让我来做。”阿京看着老头儿一身长长的蓝布 袍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的推拒。 “不要你做事,你只要乖乖当我徒弟就好。这个助理,挂个名头,让你白吃白喝白拿钱。”路子善跳起 来,手脚乱挥试图给自己辩白。 “这样好的事?”阿京怀疑地看着路子善,又看看路安。 路安笑起来:“难得有二叔看得上眼的人,你不过是帮他订订机票,安排些日常事务,倒真不会有多难 。” 阿京望望路安,又望望路子善,她自然相信路安的话,也知道单行道的实力。只是对老头儿,却还有些 捉摸不透。 路子善看她游移不定,着急起来,跳下椅子,几乎要手舞足蹈:“乖徒儿,你应了我,我许你……”说 了这几个字,老头儿又忽然停了,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呐呐不吱声了。 “许我什么?”阿京饶有兴味,望着他。 “你先应了我。”老头儿嘿嘿笑着。 “这样的好事,我当然应了你。”阿京盈盈拜了一拜:“小助理这厢见过将军了。” 路子善呵呵笑起来,手往后一背,昂首挺胸:“乖徒儿,你这样听话,我许你一桩好姻缘。” 切!阿京不满地撇嘴:“姻缘自有天定。你老人家又不是月老,不要许这样没有影儿的事来糊弄徒弟。 ” “那你要我许你什么?”路子善很是好奇。 “你不如许我黄金百两,豪宅万间,日行万里,周游天下,享尽人间喜乐繁华。” 路子善背着手踱了几步,才停下来:“丫头,周游天下这一句,倒是很合我意。但若要享尽人间喜乐繁 华,你却不知道,这一喜一乐,都是两两相抵的。你若要享尽喜乐,之前必受尽悲苦。繁华二字,其实更是 虚无缥缈之相。若深处繁华之世,又还要看那一颗心,可受得起这繁华之像,若闹市之中,心如苦井,那繁 华之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若果然是心喜众生之喜,心忧众生之忧,这繁华之像……” 阿京万万料不到一句话,竟勾出路子善喋喋不休这多的言论,如佛语一般,半懂不懂之间,偷偷抬眼看 路安,见他捂嘴不出声大笑,转身要出去。阿京在心头惨叫,匆匆唤着:“安子!”背着路子善吐吐舌头, 急急地追了出去。 路子善在背后呵呵大笑。阿京追着路安逃回自己家里,坐在沙发上喘息:“想不到二叔原来还是这样渊 博深奥的人。” 路安接了一杯水,笑笑:“二叔三十年前在天安寺和皈依大师相坐论禅,皈依大师徒步依依送了三四里 才惜别。你今天勾出他这一番禅论,也算是得到的高人了。” “原来还有这样光鲜的往事。”阿京心里有些佩服,听着路安说,又有些羞恼:“我不过是和师父说句 玩笑话。” 说话间又有些好奇:“这样讲来,二叔当年,也应该是白衣飘飘,风流倜傥的潇洒才俊吧?” 路安笑着:“那是自然,还被人送过一个雅号叫峨冠书生。据说是参加过一次民间的论禅,兴起时,峨 冠博带地穿起来,与人高谈阔论,一时惊为天人。” “这样的风光。”阿京很是向往,有很疑惑:“那现如今怎么又成了……这么样儿一个脾性?” “听我母亲提过,据说四十多岁那年,一夜之间,突然就转了性子。也不知是看破了世俗,还是厌烦了 以往的生活。” “可真实一段传奇。”阿京叹谓:“这样讲来,二叔才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她不觉间,把叶正华送 的这一句话,安给路子善了。 路安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阿京嘴角含笑:“多年没见二叔这样喜欢一个人。为着看看你,还从川城追到 这儿来,又死活要做你的师父。眼见你没了饭碗,硬要送个大面碗给你捧着。我看二叔对你比当年对我还要 尽心。” “做了我师父又会怎么样?”阿京有些奇怪。 “能怎么样?不过据说二叔已经闭门谢客,多年不收徒弟了。”路安摊摊手。 “那我不是受宠若惊了?”阿京笑起来,“是不是成了关门凝子,从此就可以学得一身传世绝技,来无影去无踪,然后心 情快活时劫富济贫,心里烦闷时打家劫舍,成为一代人见人爱,风见风来的武林高手?” “你就瞎掰吧你。”路安笑起来。受不得她的聒噪,起了身到阳台上去。 阿京自己也想得好笑,乐不可支,倒在沙发上。 ------------ 练功 自此阿京算是别想过安宁日子了。第二天凌晨四点,便听见有人把门擂得山响。阿京从梦中吓醒,惊得 从床上跳起来,不知道是失火还是地震。 开了门,路子善笑眯眯在外面站着。阿京一下子气馁,打着哈欠很是生气:“师父!什么事情在着急, 也不用这样一大早地来扰人清梦把?”她想着小老儿也不会有什么急事。再说单行道那么大个组织,还有什 么急事能轮了来敲她的门?说着便要砰的关门。没想到路子善脚腿快得很,飞快地将将拖着人字拖的脚往里 一栏,叫阿京怎么也关不下这张门了。 老头儿进了门来,拉着阿京便往对面走。阿京一边挣扎,一边气苦:“师父大人,二叔师父大人,我还 穿着睡衣,你要拉我去做什么?” 路子善才不管,呵呵笑着把她拉近自己的房间。想来是早就起了床。从过道到餐厅到客厅,全是灯火通 明,好像三十晚上不拉灯睡觉一样。 阿京被他拉到客厅里。见客厅中间摆了一张红漆木的八仙桌。 “上去。”路子善终于放了揪着她衣袖的手,说话了。 “上哪?”阿京很少迷糊。回身看路子善。还揉着眼睛。 路子善用手指指桌子。 阿京瞪大了眼睛:“爬到桌子上?” 路子善笑眯眯点头。 “师父,你要拿什么,告诉我,我想其它办法帮你拿,不一定非要爬桌子的。”阿京要哄小孩一样,心 里气得想破口大骂:什么疯老头?半夜四点把人从床上揪了来爬八仙桌? 路子善仍旧是笑眯眯地:“不拿东西。你上不上去?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不要不要不要。”阿京吓得连连摇手。路子善精瘦得像快干巴,若被他抱了,怕是晚上要做恶梦。 阿京想跑回去,但老头儿站在这儿,估计身手不差,要从他眼皮底下溜走,谈何容易。没奈何,左右看 了一看,找了一个凳子来,站上去,再站到八仙桌上。 这桌子也就一米多高,阿京高高站起来,忘天花板上望,除了一盏完好无损的吊灯,天花板上没其它东 西。倒是包了漂亮的漆金花边。老头儿不是想要把这个给掰下来吧? “爬上来了,要做什么?”阿京叉着腰。有些凶的问。她这会儿站得高,看得清路子善头上那个可笑的 冲天髻。 这当儿另一个卧室的门轻轻响了,路安穿戴整齐地出来。阿京脸腾地红了。她还穿着睡衣呢。虽然不是 吊带,但也够散漫了。还没这个样儿出现在一个男生面前过。在她看来,路子善不算男生。哈。顶多算个怪 老头! 路安看看高高站着的她,又看看路子善,习以为常地笑了笑,钻进洗手间去了。 阿京心里这个郁闷啊。几乎要做狮子吼:“师父老头!要我爬上来做什么?就这样呆呆站着?” “嘿嘿,”路子善笑着把手做下压的手势:“坐下来,盘腿坐下来。做个童子拜观音的盘腿。” 盘腿阿京还是明白的,也没少见过。何谓童子拜观音?却不大明白了。 但既然上了这个八仙桌,便配合着点老头儿。看这情形,阿京也大致明白了,想来不是拿什么,是要教 她练点什么了。 便乖乖坐下来,盘起两条腿,心头有些不服气,眼睛大睁着,瞪着老头盯着。 路子善却很高兴她果然坐对了姿势,笑眯眯念叨:“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说着过来拉了阿京的手 ,两只都端端正正摆在两个膝盖头上,手心向上,做了拈兰花的手势出来。 想来这便是“童子拜观音”的坐姿了。 阿京顺了他的手势看过去,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一米开外的墙上吊了一根细细的红线。墙是白色的, 线虽是红色的,细弱又似,若不静下心经意地看,根本发现不了。 “乖徒儿,看着它。眼睛都不能眨。看得越久越好。” 路子善说着,自己也钻进洗手间里去。他头发散乱,想来是一起床就冲到阿京那里来拍门了。 才一进去,阿京刚松一口气,路子善吱溜一下又钻出来,跳到八仙桌前。阿京斜眼看看他。要盯这么紧 吗?怕她姿势不正确走火入魔? 老头儿伸出中指做个暂停地姿势,大声问:“乖徒儿,你今天想吃什么?” 吃什么?阿京愣了一下。还没细想,老头儿把头凑近了些:“可不能吃稀饭了。昨天一屋子人陪你吃了 一早的稀饭。” 呃?阿京还是没弄明白。老头儿笑得眉眼全皱起来,贼兮兮压着声音:“是不是由着师父,我想吃什么 你就吃什么?” 当然。一个早点么。随便吃吃就好。况且现在才四点钟。阿京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他这样子 很是好笑。想着接下来还不知要练些什么劳什子功,逗得老头儿开心,总是吃不着亏的。便连连点头。 路子善得意了,把个头一摇一摇,悄声道:“把刚这句话大声说一遍。” 什么话?阿京一时蒙住,望着路子善。她刚小差开的有点多。真不知道“刚这句话”是什么话? “师父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路子善有些不满,脸上有怏怏之色,感情觉得这伶俐徒儿怎么突然变傻 了。 哦。阿京不明就里,照天吼了一句:“师父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路子善呵呵大笑,拍了阿京的额头一掌,“好徒儿。继续盯绳子!” 阿京摸不着头脑,瞪了路子善一眼,转过身子去,睁大了眼睛,极无聊地盯着那白墙中若有若无的一段 线。 路子善欢欢喜喜钻进浴室去,高声大气地呼喝:“小安子,听见没有,今天二叔我要你的极品炒饭!” 感情是要求着吃路安在单行道露过一回身手的炒饭!不过求着路安就好,为什么要拐了弯儿了角儿来哄 她?阿京纳闷。又想起路子善说的:昨天一屋子人陪你吃了一早的稀饭。可是昨天她并没有说过要吃稀饭? 老头儿奇怪得很! ------------ 心乱了 路安从洗手间出来,望一眼阿京,阿京向着他甜甜一笑。只求他能救救自己。就这么盯着一根细线,能 练出什么来? 路安被这嫣然一笑弄得一震。脚微微停了一下。丫头片子看来是直接被老头从床上捉起来的。穿着全是 嚣张可爱流氓兔的睡衣,头发有些乱,垂了几缕在额前,后面一大把如墨云般歪歪斜斜傍在耳后,小脸白晰 ,透着些睡痕,一双眼睛清亮,满脸满眼的盈盈笑意。这样一笑,如一池碧水荡漾,叫人要沉溺进去了。路 安心中突地跳,匆匆回头,进了自己房间。 阿京有些莫名其妙。今儿一大早,这屋里一老一小,没一个正常的! 路子善捣鼓了一阵,也出来了,把那一把头发弄得油光滑亮,仍束成一个可笑的高髻。端一杯茶,往客 厅里一坐,开了电视,调到戏曲台,听着伊伊呀呀的大戏。路安拿了扩胸器到阳台上去扩胸。 一时间,凌晨五点,这房子里景象怪异:一老头在屋子里一大早听唱戏,小帅哥在阳台练胸肌,房子中 间,八仙桌上,穿睡衣的小女生像贡品一样端正坐着,一动不动,紧盯着墙壁。 阿京就那么死盯着墙壁上那根线,路安练完了胸肌,进了屋,老半天不出来,老头儿开着电视,却没看 ,像听收音机一样,慢慢腾腾一会儿喝茶一会儿浇花。 路安出来了,这回从冰箱上拿了个围裙系着,进了厨房。果然是弄极品炒饭去了。阿京和路子善同时窃 喜,难得心意相通,相对而笑。能有美食当前,合着老头的伙儿来诓诓路大帅哥,这样的事儿阿京还是愿意 做的。 有这么一笑,阿京胆子便又大了。趁着路子善慢悠悠跋到桌子前,忙问道:“师父,得望多久?这么长 时间,够了吧?” “唔。”路子善停下来,指指窗外:“太阳出来你就可以下来了。” 啊。啊。啊!阿京没敢叫出来,身子在桌子上晃了晃。这么说,至少要到八点了。 “另外,”路子善沉吟了一下,“以后就今天我叫你这个时辰过来吧。迟到一分钟,延长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阿京叫苦,打死也不叫他师父!这是何苦来的,没事儿给自己找抽 啊。 “那,师父,”阿京小心翼翼问:“我这练的什么?什么时候算是练成了?”心里哼哼:总不能这么老 坐着桌子盯着这细线看吧?还能把线给看弯起来? “你这练的……”路子善摇头晃脑一会儿,手在桌上一拍:“蛤蟆功!嘿嘿,蛤蟆功!”又想了一想。 “什么时候练成啊?你什么时候把这墙盯出一个洞,什么时候就成了!” 阿京翻个白眼,当做没听见老头儿的话。从说胡话这一点上来讲,她还是承了师风的,来日若问起来, 也算是学了路子善一点本事了。心里这样调侃,脸上便不由得露了些笑。不防着路子善突然就凑了过来,细 声细气问:“走神儿了?” 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又用了这样变态的声气,阿京打个哆嗦,连忙坐正,收了心,一心一意专心致 致盯着墙上的细线。 幸而老天有眼,天气晴好,七点半左右太阳便露了脸。眼看着太阳照到了对面的楼盘,阿京欢呼一声, 从桌子上收了脚,一把跳下来。路子善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似乎是听戏,又似乎是打瞌睡,被阿京这么一 叫,睁了眼,笑呵呵看着她下来。路安早回了房间看书,听得声响,拿了一件风衣,也走了出来。 阿京看老头儿笑得有些怪异,多望了他一眼。路子善眯眯笑着;“乖徒儿,脚不麻呀?” 本来阿京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听得这句话,才发觉脚果然又酸又麻,嘴里叫着,人便不听话地往一边歪 过去。 路安从旁边过来,一把稳稳扶住。把风衣给阿京套上。 阿京套了风衣,向路安感激地笑了一笑,站稳了,把两个膝盖骨又揉又搓。弄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路安早收了八仙桌,摆出茶几来,端了炒饭泡菜和黄瓜鸡蛋汤出来。 路子善这会儿像个孩子一样,端端正正坐在几前,口水快要流下来。 门外砰砰有人使劲敲。阿京跑过去开门,叶正华站在门口,扫一眼桌子,高兴地叫:“我有天下第一的 鼻子,隔了一条街就知道有美味。安哥的手艺。难得赶上一回。小晴!小晴!” 说着便进来,自来熟,搬了椅子来。看着不够,又跑去对阿京家,搬了一个凳子,扯了小晴一起过来。 好在路安炒了很大一锅,四个人吃,刚好够。 阿京一边吃,一边愁眉苦脸。虽然说这莫名其妙的蛤蟆功练起来并不难,但凌晨四点起来,实在是不好 受。更何况谁知道老头以后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她学呢?越想越在心里忐忑。一双眼睛时不时往路 子善那儿瞄。 路安坐在一边,看她眼神躲躲闪闪,机械状把饭往嘴里扒,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又不时瞄着老头,心 里便心知肚明。暗暗好笑,怕她噎到,舀了两勺汤浇在她的饭里。阿京嘻嘻笑一笑,心里想若真说起来,路 安说不定会帮忙。便清了一清嗓子,挨近了路子善些,小声问道:“师父,我这功,可不可以不要练了?” “什么?”发话的是叶正华,满脸地惊诧:“阿京,二将军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 路子善嘿嘿直笑,不理叶正华,却看着阿京,笑得眼睛快眯成两条线,活像一只瘦极了的发财猫:“ 不练了?可以啊。” 阿京听了大喜,几乎要放下碗来三呼万岁。路子善继续眯了眼笑:“不过么一得找些事来代替。这样吧 。嗯,”他清清喉咙:“每天四点过来,帮我梳头,服侍我洗脸,给我做早点,每天帮我洒扫房间,洗臭袜 子,晚上准备好夜壶,那个,我用不来厕所蹲着的玩意儿……另外,每天……” “师父,我每天练功,好好练功。”阿京干笑着,打断他,白了一眼快要笑喷的路安,再不吱声,闷头 吃饭。 叶正华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阿京无限向往:“晓京姐,你这么轻松就做了二将军的关门弟子?想我以 前,好酒好菜大鱼大肉伺候了一个来月,硬是没用美食撬开他老人家一张尊口,你拣的这个便宜好大哟。” 阿京幽幽地苦着脸:“我倒想把这个便宜让给你。” 叶正华比她更幽怨:“我哪有这个福份哟。” 看得小晴在一边乐了:“做什么呢你们俩?一大早地在这儿嗟长叹短?” 一大桌子人用过早点,小晴勤快,麻利地收了东西去厨房冲洗。叶正华一天到晚好像有执行不完的任务 ,吃过饭便闪人。 阿京有些郁闷,低了头往自己房里走,也没跟师父告个安。看得路子善在后面对着路安挤眉弄眼。 路安笑笑,跟了阿京进门,支在门口问阿京:“上午我要去录节目,你不是早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去 ?顺便参观我的演播车。” “算了吧。”阿京打着哈欠,“虽然对你的演播车早有闻名,很想一睹芳容,可我今天实在太困了。还 没弄过这种事儿,四点钟起来折腾!” 路安笑起来:“二叔是最能折腾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阿京有些好奇:“我看你今天也起得早,你也每天四点就起了?” 路安耸耸肩:“习惯了。到点就醒了。可以做很多工作。” 阿京咂咂舌头,抬头好好审视了路安一眼,笑起来:“你还真不像个公子哥儿。”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公子哥儿?”路安低头,把手插进裤袋里,又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阿京。 “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同盟军。”阿京有点儿心慌,脱了风衣,逃进卧室:“你自便啊,我得好好补补 瞌睡。” 进了房,呯一声把门关上,捂着胸口站了好一会儿。又是这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看到那样的眼神 就心跳起来了?天!全乱了。心全乱了。 又出一会儿神,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又想起今天看了四个小时的红线。现在,闭上眼睛,面前尽是一 道一道的红线了。这练的什么功?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摇不掉一脑子的红。 路安看阿京突然就狼狈起来,逃进房间,微愣了一下,站在门口,瞧着娇俏的身影逃进去,把门紧紧关 了,犹如怕被踩到尾巴一样,不禁失笑,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抬腕看看时间,才把门轻轻带了出去。 ------------ 死党如斯 日子便完完全全地变了。 每天凌晨四点练功,阿京其实起得更早。把闹铃手机挂钟全定成三点半,每天这个时间,所有的定时都 响了,房间里鼓瑟齐鸣,叮咚一片,挂钟是个小鸟屋,杜鹃不停地把头探出来,布谷布谷一声一声地叫。饶 是再睡得沉的人,也要被吵醒。 阿京在一片喧闹中从床上跳起来,把所有发出声响的事物全关了。揉着眼睛去洗漱。有一句话的:天底 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第一次是被老头儿拉扯了去,穿着睡衣,失态了一回,但无论如何,对面屋里 住着路安那样的帅哥,万万不能再那么不堪地出现了。 阿锦很快知道了消息,匆匆打过电话来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婚礼在三周之后,新房子装修快完了, 工作之余,每天忙着选家具,看电器。连阿京都觉得,成一个家,果然是琐碎不已。 阿锦仍是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约阿京出来。就在百威二楼的茶室聊一聊。离她上班的地方近。节省了两人 选地点碰面的时间。她终究是不放心阿京的。 阿京睡了个回笼觉,美美地起来,已是十一点多。照照镜子,天气暖和,睡得很香,脸上竟有淡淡红晕 。照这样儿养下去,真如阿锦说的,要白白胖胖起来。虽说答应做路子善的助理,但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头儿乐呵呵地说,时机到了,自然就 有事了。做助理的工作安排也要有时机?反正这个师父是有些疯癫,这个组织也本来就神秘。阿京也懒 得问。 记得第二天问起路安,如果算是助理,要登记人事手续之类么?路安皱眉想了一下,摇头:“有必要吗 ?恐怕你身上哪儿有颗痣,单行道的档案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句话说得阿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叶正华在旁边笑着解释:“当时接到米字军要绑架你的情报, 就已经建档了。” 阿京唯有眨眨眼睛。路安从不肯承认单行道是黑道组织。但无论黑白,江湖就是江湖。总是不一样的世 道。不能用常理来推论和思考。 阿京下楼来。小QQ是用不成了。车头撞塌一大块。漆片斑驳,露出里面的黑色底板,如一张瘪着的大张 的嘴,有些狰狞。 打的赶到茶室,阿锦早在等着了,拿着一杯茶,望着阿京悠哉游哉地笑。 望着她坐下来,才不紧不慢地旋着手里的杯子:“不错,气色比原来好多了,路安果然是还是精心的。 ” “搞错没有?”阿京拍打她的手:“关路安什么事了?他不过刚好是我的邻居,有什么精心不精心?” “是吗?”阿锦咯咯笑起来:“刚好是你邻居呀。真是刚好。有了这个刚好,我可放心多了。” “去。”阿京笑起来,点了一杯柠檬水。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不是干得好好的?”阿锦递了一根吸管过来。 “是啊。本来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的。”阿京有淡淡地黯然。矗立在街头的写字楼,喧闹的 办公室,那么熟悉地场景,闭上眼似乎又坐在办公桌前忙碌。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呆过五年。休息室里可以透 过高高的透明玻璃墙看到热闹的街景。同事来了又走,走马灯一般的人事变动。有几个如她一样的元老。呆过很 多年。彼此间建立起一种属于职场的默契。想起来,竟有些怀念。 “公司给的解职令?”阿锦看着她。 阿京摇摇头。“是杨本虎的另一个女人。” “杨本虎?”阿锦惊愕了一下,立时变了脸,怒火中烧,差一点拍案而起;“这混蛋还是不是人?怎么 会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事情?” 阿京拉住阿锦,继续摇头:“不会是他干的。应该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找过我。” “她找你?”阿锦冷冷笑起来:“敢情狐狸精还倒打一粑了。她找你说些什么?” 阿京丢下吸管,大口喝冰镇的柠檬水。笑笑:“不过就是算计着让我有一个坚定离开的决心而已。而且,她似 乎和杨本虎订过娃娃亲。现在还怀上孩子了。” “娃娃亲?”阿锦瞪大了眼睛。“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杨本虎,”阿京说得有些涩。五年了,竟连自己男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都没有弄得清楚明白,她这一 段恋爱,谈得也果然云淡风轻了一些。 “是东赢集团的太子爷。” “她怀了杨本虎的孩子?” 阿京点点头。 阿锦盯着她:“那个女人告诉你的?你就信了?” “我为什么不信?这五年,除了爱情的痕迹和一些回忆,我们其实没有留下什么。”阿京玩着手里的吸 管,在长脚杯里一圈一圈划着。 阿锦沉默了一会儿。她感觉得到。对于这段恋情,到后来,她是越来越不为阿京看好的。所以才会出头 捧打鸳鸯,拉阿京过来看杨本虎的脚踏两只船。只是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多的复杂背景。 “不管信与不信,反正分了手。杨本虎,他成熟冷静,有一种成大事的魄力。虽然当初追得热切,却不 是最适合你的。更何况,脚踏两条船,是最算不得是男人的东西。” 阿锦有条有理的分析加咒骂。阿京笑起来;“你去当恋爱分析专家算了。” 阿锦有些得意,话题又转回去;“你当初怎么回答那个女人的?她不甘心?所以继续迫害你?” “我告诉她,如果不是我的,塞给我我也不要。” “那她还要苦苦相逼?”阿锦的眉又竖起来。 “也许是希望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阿京淡淡笑起来。这个女人,也算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费尽心机 了。 “真是太过分。杨本虎知道吗?” “不知道吧。这算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斗争吧?再说,知不知道,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阿京懒懒地往 后靠。 “不过能逼动易达的人事,她的手段也还是有些的。想来身份也应该不凡,东赢集团给出一点甜头,易 达的商贸怕要进帐好几十万。话说回来,其实真离开了,也好。至少是在后面推了一把,不然你怕会就这样 在里面混到混不动了。” 阿京无奈地笑了。知她者,果然莫过阿锦。她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只要平安无阻,她真的下不了离开 的决心,会一直呆下去,呆到不得不走的那一天。 “塞翁失马,蔫知非福,是吧?”阿锦安慰着,又问:“小晴说你做了路安叔叔的助理?” “你消息好快。”阿京笑着。把单行道和路子善的奇怪言行略略说了一说。 “师父?练功?”阿锦失声,小小地叫出来。差点把手边的小甜饼碟打翻。转而上上下下审视阿锦,扑 哧笑起来:“恐怕你真是古今天下第一奇佳筋骨。我们凡夫俗子看不出来。终于来了伯乐,如今识了千里马 。不过每天四点起来,眼着墙上的线。这练的什么功?该不会是……”她看了周围一眼,声音更小了些:“ 变相的邪功吧?” 阿京把手一摊,翻着白眼:“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练到走火入魔,心脉大乱时我还以为是大功告成,登 峰造极了。” 阿锦大笑,捂着胸口直乐:“你放心,我会时时打电话来,盯着路安,他们一家子若让你有半点儿闪失 ,我提着大斧子去砍碎他那什么双向道还是斑马线的大门!” 两人都笑起来,阿锦唤了人来结账,指指窗外:“街对面新开了一家小肥牛火锅,我请你去美美吃一顿 ,算是补你这几天每天四点早起的辛苦。我最近忙得要晕了。本来想让你当伴娘,便后来想想不如索性请了 小晴和阿华,到时你真是只要空着肚子来吃就好了。” “去哪去度蜜月呢?”阿京帮她收放在桌角的一堆销售表格。看得出来,她真的忙,刚刚应该是把文件 带到茶室来做。 “我想去夏威夷呢。可哪有那么多大洋?可能去游游九寨沟,再走走大理丽江香格里拉。要不你和我们 一起去吧?趁着现在也闲?” “疯了。”阿京失笑,“我要不要变身成八百瓦的大灯泡,日夜光辉灿烂地照耀你们小两口。” “阿京,我嫁掉了,你也快些吧。一个人飘零,看起来美,其实很累。”阿锦望着阿京,真诚地说。 阿京窘了一下。阿锦自从订了婚,越来越像是她的姐姐了。这口气!嫁人应该是很幸福的。就像阿锦这 样。可是那样的幸福,会降临到她的头上吗? “不过我也是操多了心。”阿锦快言快语:“阿京,你旁边,现在可有个人,比我还像老母鸡一样护着 你。我估摸着,你的那杯酒,我也是快要喝上了。” “有吗?”阿京迷糊了一下。 “你这叫只缘身在此山中。”阿锦爽朗地笑起来,“走吧。” 两人在小肥羊撑了一个饱。阿锦从来就不是挑肥拣瘦怕胖长肉的主儿。阿京也不是个娇滴滴的,两人要 了三斤牛肉,又吃了些小菜。新店开张,口味不错,服务也殷勤。两人又要了啤酒来喝。阿京喝着喝着就伤 感了:“阿锦,你结婚了,以后就没时间像这样陪我了。” “怎么会?”阿锦端起酒:“朋友永远都是朋友。结婚了,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人。有了心事,如果没 有你陪着喝酒,我不是要活活闷死了?再说了,你以为你逃得过啊?迟早要入笼子的人。要以后,我和平子 ,小晴和阿华,再加上你和你的冤家,热热闹闹,不是更好?” “什么时候,和阿华这么熟悉了?”阿京有些纳闷。小晴是个内向单纯的女孩,之前阿锦并不大提她。 阿锦脸红红的,不是喝的,是被火锅的热熏的:“阿京,有时候时间不能代表什么。就像我们俩,从一 开始投缘,这么多年如一日就一直处下来。什么叫朋友?不过就是臭味相投!见了面,说上几句话,就知道 ,能不能做朋友了!” 阿京笑了,可不是么?当年她在房介中心,不过和小晴谈过几句,就那么毫不怀疑地让小晴搬过来了。 不论出于何种感情,何种考虑,当时,心里其实不就把不晴当朋友了? 两女个人絮絮叨叨,一顿午饭竟吃了两个多小时。下午阿锦请了假,又叫阿京了陪着去试订做的婚纱。 路过一家民俗服装店,阿锦死活把阿京拉了进去,在里面挑了一套蓝色的绸缎的太极服。叫阿京试穿了一下 ,衣袖裤管都是滑溜溜冰凉凉,果然有了些飘然如仙的武者气质。 阿锦抚掌叫好。哪里管阿京的反对,掏了钱付了账,选着合阿京尺寸的一套,叮嘱她早上穿了练功,笑 嘻嘻说:“做什么就要像什么!既然都是有师父的人了,又每天闻鸡起舞,那当然得有个上场面的样子。” 阿京推托不得,拎了在手上,心里又好笑,又感动。有死党如斯,有何憾? ------------ 日常 阿京从此每天早早穿了这套蓝色的太极服爬到对面房子里的桌子上摆着童子拜观音的盘腿坐姿,一动不 动地盯着垂在墙角的细线。 第一天穿了这套衣服,路子善眉开眼笑:“这才像我的徒弟吗。尊师重道从哪儿看出来?就从这身衣服 上看出来!” 路安望望她,笑了一笑。阿京瘦,穿上这套衣服,撑不起来。细细如棵嫩竹杆俏生生立着。一头黑色的 长发绕在脑后,别了一小朵金灿灿的花。是这房间里最打眼的一道风景。 他不多说话,也不加以评判,笑笑便进了厨房。阿京冲路子善调皮的伸伸舌头。奇怪得很,进了这门, 她不怕师父,反有些惧着路安。似乎这功,在路子善面前不好好练习,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虽然他是师父 。却总少着些师父的威严。但却不敢在路安面前摆出些偷懒怕苦的劲儿。 想想家世雄厚的一个俊雅公子哥儿,数十年如一日,每天四点便起了,阿京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 被比下去了。 路子善每天就坐在客厅里,也不管阿京是否要静静地练习,大大地开了电视,声音吵得震天响。其实老 头儿也不看,时常眯了眼睛似睡非睡。偶尔兴致好了,便绕到桌子走来走去,讲一些他当年血战沙场的轶事 。中间便随了老头儿的意愿,时不时提一点宋德南的点滴。 房间里戏曲台锣鼓罄敲得隆隆响,阿京不得不努力竖起耳朵听路子善絮絮叨叨说话。尤其提到自己的父 亲,自然希望一个字儿都不放过。虽然断续无章,也从中对父亲当年的事故知道些枝枝叶叶。宋德南当时身 手是极好的,以快疾出名。出手如电,伤人于眨眼间。阿京听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又是神往。 可惜路子善说得少,大部分时间吹嘘着自己当年的神勇无敌。阿京有时听着听着便走神了。左耳朵时, 右耳朵出,眼睛望着盘起的膝盖,想着自己的心事。路子善总是在阿京发呆两秒内发现异常,便随手操起桌 上的苍蝇拍,劈头盖脸打下来。阿京老远便被苍蝇拍扇下来时的强风惊醒,举手护头,嘴里惊叫着:“师父 饶命!” 路子善并不真打下来,隔了头皮两三厘米便停了,苍蝇拍就在头上一抖一抖,阿京惊魂不定地摆正了姿 势,路子善便收了苍蝇拍子,贼笑着,居然朝阿京翻白眼! 阿京别的不怕,就怕路子善翻白眼。那一张皱皮巴巴如老树皮的脸,因了上翻露白的眼睛和不怀好意咧 着笑的嘴,竟似乎整个儿变了形,连鼻孔都往上翻起来了。变成完全扭曲的五官,似乎是一张面皮被生生地 扯了倒转过来了。绝对吓得死人的一张鬼脸。 阿京第一次正好大睁了眼睛看到,吓得惊叫起来,伸了手去捂脸,几乎从桌子上跳起来。路安猛然听天 惊叫声,一个箭步窜出门来。见这一老一小的胡闹,淡笑着摇头,到水机边接一杯水,慢悠悠回房去。 好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得不多,自被吓过一次以后,阿京长了些心眼,不敢随意走神。即使走神,眼睛也 死盯着前面。 但后面路子善竟伴着戏曲节目敲敲打打的传统乐器和咿咿呀呀的唱腔,有模有样的拿起一本道德经来念, 而且翻来覆去,每一首都要念上七八遍,他又特意地拉长了音调来读,如同古怪的催眠曲,阿京听得头晕脑 胀,昏昏欲睡,好几回如小鸡啄米一样坐在桌子上直点头。等到被苍蝇拍带来的风惊醒,便有了经验,绝对 不睁开眼睛,只是摆正了姿势,听得路子善嘿嘿乐完了,才眯开一只眼睛看一眼,鬼脸做完了!这才敢大睁 眼睛,继续往前看那根细细的线。 吊着的细线旁边便是路安的房门。他总是在阿京来后不久开门出来,准备完早点后便坐到房间里看书或 者用手提。阿京盯着细线的同时,余光便不免瞟到那个结实宽厚的背影。路安常会转过椅子来,在墙边的书 架上找资料。那一个刚直的侧面,比大理石雕像还要健美锋利。虽然只是余光瞟到,阿京也忍不住会脸红心 跳。若不是有所谓的练功,她纯粹就是坐着直勾勾如花痴一样盯着美色不眨眼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每天都要发生,路安在房间里根本没有察觉,阿京日久也就习惯了。美色养眼,练功之 余偷赏一下,也是一桩乐事。 这样练习了十多天,阿京只要一看到那根线,便觉得眼花。那么细细一根线,盯了这多天,似乎竟在无 形中变粗了。模模糊糊,似乎有筷子大小了。 这一天,路子善跟着红曲自得其乐,摇头晃脑地哼哼。冷不防突然问:“俏徒儿,那根线变粗没?” “粗了。”阿京随口应着。 “哦?”路子善来了兴趣,走过来:“有多粗?” 阿京竖起手指头比划:“比这个小一点儿。” “哈哈。”路子善大笑起来,拍着掌在房间里乐:“不错不错,果然是颗好根苗。比我想的还要快了很 多。” 阿京不明白地看着他:什么快了很多? 路子善收了笑,难得正经地问:“虽然大了,清不清楚?” 阿京摇着头:“模糊。看久了,晕得很。” 路子善趿着鞋子,背着手,走来走去:“继续看。看到清楚再说。” 但显而易见老头儿心情是相当愉快,吃早餐时居然弄了一瓶酒来,又嚷着让路安炸了一碟花生米,烤了 一盘叉烧,细嚼慢咽。吃一口饭品一口酒,怡然自得,逍遥得像神仙一样。 阿京心里是越来越佩服路安了。练了那么久,每天都吃路安做的早点。还每天都应了老头儿的心情,换 着花样来。 ------------ 树欲静而风不止 路子善接到了临时自川城来的急电,需要立刻赶去处理紧急事宜,做为助理,阿京自然要同行。没有做 太多准备,如上一次去川城出差。阿京拖着小行李箱跟着路子善一道上车。 原以为应该是要去机场的。车却开离了市中心,直往郊区驶去。阿京很纳闷,却聪明的闭口不问。让她 超级头大的是,路子善居然晕车。坐上性能稳定,噪音极小,几乎没有颠簸的新款奥迪,还没走得几公里, 老头儿就开始脸色煞白。阿京手忙脚乱,帮忙掐中指贴耳穴,还从零食中找出一包酸话梅来。又在途中找了药店,买了晕车药。 幸而路途不远,两个多小时开进了一家农场。阿京进了农场被高高的树林子围起来的院场里,才赫然发现 ,里面竟有个小小的停机坪。上面停了两架小型直升机。单行道果然是有钱有势。 坐专机赶到川城。从地下停车场的秘密通道进入基地。阿京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拍电影。原来这些神秘 组织果然以这样的特殊隐秘的方式存在。 站在扁圆形的大厅里,阿京甚至怀疑是不是进了外星人的飞碟?或者穿越时空进入到未来时代的科技城 ?起起落落的小门。穿梭忙碌的蓝衣工作人员。一切安静而忙碌。一路上不断有人见到路子善恭敬地打招呼 。 阿京有些窘。路子善背着两个手,穿着青衣短褂,犹如清朝遗老。她却拖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穿着浅 粉的休闲装,一老一小走在一起,颇为滑稽。她看起来,更像度假的游客。好在一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并没有人多看一眼。想来是纪律严明。 跟了路子善坐电梯到九楼。长长的过道铺着地毯,放着郁郁葱葱的盆栽,一边是明亮的弧形玻璃墙,另 一边是独立的房间,犹如五星级宾馆的观景客房,明亮宽敞,凉风习习。 路子善掏出一串钥匙来开了门,本来全部是了指纹锁,但他用不惯也看不起那玩意儿,手下人便只有单 独给他配了钥匙。阿京跟了进去。是一个大套间,有客厅,两个卧室。厨卫浴一应俱全。 路子善还没落座,便有工作人员来请,脚不沾地地走了。临出去时对阿京甩甩手,做着鬼脸:“乖徒儿 ,随便转转,这里面好玩着哩。” 阿京放下行李,休息了一会喝过两杯茶,吃光了茶几上摆着的鲜荔枝,看了一会儿电视,路子善仍没有 回来。百无聊赖,便下楼来转。 大厅中人来人往,阿京出了电梯口,看着绕厅排列的众多小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贸然闯入哪一道 似乎都不适宜。正在犹豫间,正北门大开,一个男子穿着风衣大步进来。阿京立刻高兴起来,有些忘情,扬 了手叫着;“安子!” 路安扬头看到她,微微一笑,四周在这一刻却立刻安静下来。在大厅中走动的工作人员竟然都如电影的 特写镜头一般全停下来往阿京这边看。 阿京有些莫名其妙,在数十道目光注视中有些不自在。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没长出花儿来。刚刚不过是 叫了一声路安,理应没出什么错。如何突然间得了这么多注目礼? 路安大步走过来。几乎是两秒之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有人向路安打招呼,叫着安哥。眼神便在收回 时微微地向阿京瞟过来。 看得出来,路安很受这些人的欢迎和崇敬,尤其是异性。瞟过来的目光中有疑惑和探询。一多起来,阿 京便不舒服了。 “你要去哪?”路安问她。 “师父没在,我一个人无聊。先上去再说?”阿京恨不得立刻出了这人来人往的大厅。 路安按了电梯,两人一起进去,直上九楼。 阿京长吁了一口气。路安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很紧张?” 阿京笑笑,眨眨眼:“单行道的人,很仰慕你吧?刚刚,怎么感觉像进了曹营?” 跟安淡淡笑起来,伸出手来,极自然地搂住了阿京的肩。轻轻紧了一紧。 阿京一百个不自在起来。他这样的轻松,随手就搂过来。仿佛完全是无意。宽厚的肩,很温暖。似乎能 感觉到那颗健康的心在胸腔里腾腾地跳。阿京止不住地心猿意马。呼吸困难起来,脸也暗暗地红了。 叮!还好,电梯到了!走廊里清新的风吹进来,阿京率先跑出去。脱离了身后那片气场,这才轻松下来 。要命!我怎么了?阿京轻轻地在心里哀叫。路安也可以算得是自己的师兄吧?以前不也时时牵手么?他不 就是这个样子么?有些霸道和突兀,还算温柔和体贴。怎么现在就感觉不自然了呢?要命啊。阿京很想在墙 角抱头蹲下去。 “又发呆了?”路安靠墙站着,静静审视她。面前的女孩正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毯,脸上神色变幻,似 乎正竭力懊恼什么。 “还好。”阿京答非所问。都不敢再直视路安的漂亮眼睛,慢吞吞往路子善房间走去。 “你不是闷么?又要回去了?”路安跟着她。 “哦。”阿京呆了一呆。从刚刚的无措中回过神来。转头望着路安笑:“这里好像又秘密又森严,没有 什么好看的。要不,我们还是去陈列室看看?” “你确定?”路安看着她。 “我想去看看爸爸。也许还会有更多照片。”阿京低下头来。 路安不再说什么,伸手来牵着阿京,出了房间,顺走廊走了一段,转过弯,面前出现三条岔路,分别通 往另外三幢楼。不知从外面看起来,这样的建筑像什么?螃蟹的爪子? 阿京猜着,路安拉她上了一条岔道,爬了数级的消防梯,便到了当日进来的陈列室门口。 开了门,阿京并不着急去那天看的那幅照片前。绕着整个大厅巡视了一圈,略有些失望,看来只是那一 张。不过想想也是,单行道数十年来,出了多少英雄好汉?能留照在陈列室名垂千古,已是莫大荣幸,又怎 么可能有很多张? 迈步到父亲的照片前,阿京缓缓把手抚上冰凉的镜面中那年青的面庞,心里轻轻地叫着:爸爸,爸爸, 我来看你啊。你想不到我会来这里吧? 低下头来,想起十六岁以前的快乐岁月,想起和父亲一起钓鱼爬山,在草地上翻着筋斗,想起小时候被 父亲举在手里转圈,想起父亲一声声唤着她:小镜子,小镜子。 悲伤便如细细密密地雨一般淅淅沥沥在心里下,濡湿每一个角落。再也见不到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双含笑的眼睛,那份亲切的注视。 “爸,爸,爸爸。”阿京轻轻叫出声来,把自己的脸贴近冰凉的镜框。泪水悄悄地滑下来。那样突然地 离去,从此在心里,种下永远的怀念。如果怀念可以收割,思念和悲伤的果实早已堆满阿京的心房。 路安递过一片纸巾。阿京接过来,吸吸鼻子,擦去眼泪。默默地望着照片里的父亲。父亲笑得开心,眼 神如天空一样清澈明净。疼她爱她的爸爸,曾经有过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呢。是骄子和精英,一 定也如现在的路安一样,受人仰慕,被人注目吧? “还好吗?”路安望着她。 阿京点点头。笑笑,眼中有热切的感情:“我为有这样的爸爸骄傲。” 路安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宋伯父也会为有你这样坚强的女儿开心。” 我坚强么?阿京在心里叹气。 “坐一会儿。”路安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来。 阿京也在父亲的相框下坐下来。弓起脚来,靠着墙壁。地毯是黑绿色的,如大片的草地。路安随手拿了 陈列台上的一个摇控,按下去,整个大厅响起轻柔的音乐。 “我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去爬山。站在山顶上,看山下良田万倾,溪流像玉带一样在田野里绕行。一栋 一栋的房子在绿树丛中露出屋角飞檐。真的很美。有一次上了山顶,却下起小雨,我们没带伞。爸爸就在松 树上用松枝压摞着,搭腔一个小棚。我们爬上树,坐在那个树棚下吃妈妈坐的小葱饼,在细细的雨里看烟锁 森林,风摇松涛,真像仙境一样。” 阿京絮絮地说,仿佛又回到小孩,和父亲一起站在山头,吹着山风,只差吟诗一首,指点河山。一边说 着,一边想着,禁不住微微笑起来。 “山光水色怡人又养性。”路安接口。“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公园,玩一会儿球,在草地上放风筝 ,然后去跳蹦蹦床,有时候,就去打气枪。赢一些小小的礼物。但是,后来去学功夫,便没有了这样的乐趣 。每天在山上练习,晨钟暮鼓,松涛也有,林海也有,犯了事,就被责罚着在山边盘腿坐四五个小时。有时 候,可以看到山谷里老鹰来来回回地盘旋。连草地上有多少只蚱蜢,都被我数得一清二楚了。” “你几岁就去学功夫?是在深山里么?”阿京有些惊讶。 “六岁多一点。”路安笑笑。“也算不得深山,不过是师父喜欢清静,在山头盖了小小一座庙,每天早 早地去练习,练习完了,背着书包上学。然后,每个月都盼着妈妈过来,带许多好吃的,那时候便可以好好 放几天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直呆了很多年吗?” “四年。”路安笑笑:“但那段时光是记忆里最美丽最怀念的。其实,后来回了城,反而忙碌,没有时 间真正陪着妈妈。一转眼,就过了很多年。” 他有些怅然。阿京也沉默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样的伤痛,总是因为迟悟而倍感心 酸。 ------------ 安哥的女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厅堂里,只有音乐在流淌。 “向右转!稍息!”突然地口令在大厅门口响起。阿京抬起头,门口站了一队穿着整齐制服的年青人, 像是一群学生。领头的年青官也看到了席地而坐的两人,微微地惊愕,很快地立正行礼:“安哥好!” 因为楼道铺了厚厚的地毯,这么多人步伐整齐地过来,竟没有发出声响。 路安站起来,拉了阿京,微微笑着点头,绕过队伍走出来。 “他们?”阿京有些疑惑。 “新招的工作人员。来了解单行道的历史。” “还真有军事化的作风。”阿京想起那个惶惑后立刻镇定的小军官,抿嘴笑起来。 转过消防梯下来,阿京才想起来问:“你们都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美洲方面的分会来访,算是重量级的人物,怠慢不得。” “哦。”阿京不再问。想来是机密事宜。多问无益。 下得楼来,路子善正精赤了筋骨毕露的上身,缠了一条雪白的大浴巾,笑呵呵往外走。看到阿京,忙忙 地招呼:“乖徒儿,一起去泡温泉,快来快来。” “老不羞。我才不去。”阿京笑着羞他,吐着舌头。路子善并不介意,乐呵呵去了。临到出口回身嘱咐 :“明天就回了啊。今天想吃什么赶快去饱嘴福。” “我要出席今天晚上的晚宴,你要不要一起参加?”路安问她。 “一定要去?我不喜欢这些应酬。”阿京的小脸上眉皱起来。 “那洗过澡去三楼餐厅,自己点菜吧。”路安笑笑,并不勉强。 “安哥!安哥!”极高亢兴奋的女音猛地响起,阿京和路安一起转头,在楼道岔路口站着一行人,都是 西装革履,穿着正式。其中有个高挑的女孩,金黄色的头发,惹火的身材,穿了大露肩的黑色亮片裙装,下 摆极短,几乎是贴着臀部收紧,穿了七寸的金色高跟,极性感火辣。正扬手,然后跑过来。后面的人群笑差 往这边看过来。 “我过去一下。”路安迎上去。跑过来的女孩老远地张开了双手,给了路安个热情的拥抱。 阿京急忙闪进房间。可能这些便是来访的重量极人物。自己怎么也算是外人。或者小兵。犯不着搅和。 洗过燥,下楼去草草吃了些东西。阿京去等电梯。可能是用餐的高峰期,电梯口聚了一群人,有许多穿 了蓝色的制服,看到阿京,都投过注意的目光。似乎是在大厅里曾注视过她的员工。 阿京有些窘。转身走了消防梯,到四楼楼口等着。 叮叮地高跟鞋敲一路过来。走过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阿京低着头,并没有注意。 “嗯?” 一个奇怪而带些不屑的声音。脚步声止住了。 阿京抬起头来。其中个女孩冷冷地盯着她。金色的头发,黑色的包身短裙,性感的身材。阿京认出来, 这是楼道里拥抱路安的女郎。 阿京望了她一眼。对方仍冷漠地看着她。嗯什么?又不认识。要这样冷冷地看人吗?电梯下来,阿京要 迈进去。一只长而白的手臂伸出来摁在门钮上。电梯的门迅速合拢。 阿京收回脚,微微皱眉。这找的哪门子麻烦? “是你吗?”女孩子开口,“据说是安哥的女人?”声调不太标准,但听得出其中的挑衅意味。 安哥的女人?路安的女人?这样奇怪的称呼什么时候安到了她的身上?敢情这位小姐吃错醋了。但实在 是不礼貌! 阿京淡淡扫过她那张带异国情调的脸,冷冷回她:“你找错人了。我没那个荣幸。” “看你也不像!”女孩的声音里带着轻蔑:“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哪点也配不上。安哥怎么 会看上你这样的土著?”要是想攀高枝,找个五十多的老头子还差不多。” 阿京静静地看着她。想不到声调虽然差劲,损人的话倒说得满溜的。如果面前这位不是单行道的什么狗 屁贵客,她便要操起电梯口摆没的花瓶狠狠砸下去,让她梨花带雨,血溅当场。 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想必这是路安的追求者,才会如此嫉恨,血口喷人。如果路安真找个这样的花 瓶,眼光可就真低了。 “你讲完了?”阿京挑着眉望着她,“首先,很遗憾你找错人了。其次,因了这些话,我看你简直像一 大块牛粪一样散出恶臭,肮脏可憎。” 电梯是等不到了,阿京转身走楼梯上去,留下身后咬牙切齿的女人。走边拐角,心里都不知道为什么郁 闷起来了。仿佛曾经明朗的天空,突然飞来一片巨大的乌云,把所有的阳光都遮完了。 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在大厅里,在楼道上,那些员工的奇怪的注视。今天这个女人的挑衅。看来真的是 莫名其妙地被人误解了。 带着不快,阿京索性慢慢走着安全梯上九楼。一边走一边就伤心起来。她惹着谁了?那边的恋爱才结束 ,这里就有了莫名的风言风语。她是很差,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她也从没打过什么吊金龟婿的主 意。怎么偏偏就被扯到这样的污水里去? 郁郁地回到房间。阿京哪里都不想去了。这不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地方。到处都有奇怪的目光。还有极没 风度的小人。幸好明天就可以离开了。生活简单一些多好。她宁愿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单元楼里。她的生活 里,除去记忆中的阴霾,还有真心的朋友,没有猜疑和计较,也不会恶语伤人。 要不,索性回小镇去吧?练什么功呢?当什么挂名的助理呢?把那小套房子租出去,一个月的生活费也 就够了。远远地看着母亲,做一点简单的工作,这一辈子就这样,也算平安吧?如了父亲的愿,至少,她还 是好好地活着的。 泪水悄悄地流下来。阿京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难受,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似乎就是被这莫须有的罪名刺激了,委屈又难过,心里黯然起来,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京被人轻轻拍醒。迷糊地睁开眼晴,柔和的灯光下,是路安凑近的脸,带着一些淡 笑,凑得近,闻到有淡淡的酒气:“怎么合衣躲在床上?不怕着凉,盖了被子好好睡。” 阿京默默坐起来,想起那个高挑女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下好,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腥。伸 手去拿被子,路安早接过去,将被子铺开来。阿京眼便酸涩起来。躲下去,转身朝里,不再看他。 “怎么了?”路安伸手到阿京额上轻抚,“不舒服?” “你走开,我要睡觉。”阿京有些恼怒。打开他的手。他凭什么这么亲密?他是她的什么人?他是不是 对每个人都这样? 路安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起来。缩了手,正要坐下来,路子善在客厅大声叫:“小安子,过来和 我玩打酒瓶子。” 路安无奈地起身,轻轻把门带上。房间隔音效果奇好,关起门来,便安静得没一点声音,只有那盏暗黄 的小灯。 阿京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拥着被子怔怔发呆。她也说不请,自己究竟在气恼什么?心里如吞了一个苍蝇 。都怪路安。早看出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他的风流帐,居然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真的是气这个吗?还是……还是自己,也真的有一些心动? 阿京猛然捂住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怎么可能?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一个杨本虎的惩罚还不够吗? 再说啊,路安那样优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是名主持,又是多金公子,这样的男人,全世界怕都 要绝迹了吧?幸而只是江湖上一大组织的贵子,为人又不张扬,否则,若生在朝堂政要之家,那岂不是名扬 天下?现在追捧的美女不是都要把窗子都挤破了吗? 这样闪着光的白马王子,万万不是阿京应该去妄想的。真该心如古井。真该能离多远离多远。 他和杨本虎差不多吧?无论要门当还是户对,都轮不到她阿京沾一点儿边。荣华富贵如浮云,情爱欢场 似梦境。不想再有波澜了。不要再有折磨了。阿京幽幽地叹一口气。俯身睡下。似乎很久没叹气了。 早上,收把好行李,阿京跟着路子善,低眉垂眼,没多少生气。路子善嘿嘿笑:“丫头,认床啊?没睡 安稳?” 才出了门,便遇上路安,穿一件白衬衣,站在走廊的阳光下,长身玉立,望着阿京笑:“别陪二叔,和 我的直升机一起走吧?我带你去看云海。” 阿京望了他一眼,温煦的笑在朝阳下那样炫目,脸上似乎都渡了一层金色。算了。逃开一点吧。阿京摇 摇头,没得心情再说话。 路安止了笑,看着她,想要走近一些,刚好电梯到,阿京跟在路子善身后进了电梯,没再回望一眼。 路子善看看她,嘿嘿笑,抓耳捞腮。 直升机只能坐两个人。看着脚下一片苍茫,阿京试探着问:“师父,我能不能,不要练功了?” “不练了?你想做什么?”路子善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小巧的玉烟锅,拿在手里玩弄。眯着老眼看一眼 阿京。 “我还叫你师父,做你的徒弟,逢年过节来看你,你要是想我了,就告诉我,我就来陪你,好不好?” 阿京带了些嬉笑,不敢说得太破。 路子善瞪了她一眼:“休想。乖乖给我练。想我好不容易老年收徒,找了个顺眼一点儿的,你以为这师 父是叫着玩的呢?”他伸出根干瘦的手指来点阿京:“乖乖跟着师父练功,以后有你的好处。要是起了什么 歪心思,师父我老人家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阿京叹一口气。其实老头儿挺好,又幽默又搞笑,一点儿都不难处。而且当年带着父亲一起疆场冲杀, 亲切得像自己的外公,让她眷恋。 她将头歪过去,靠在路子善的手臂上,有些失神:“师父,你不知道,我好累啊。” 路子善这回不答话了,拿着玉烟锅摇头晃脑:“叹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 阿京扑噗笑出声来,脸红了,摇着路子善的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 雪原上的兔子 路安现在,越来越像一枚鲜艳可口的苹果。和那根细细的红线一起,悬在面前。 可是,只能看,不能碰。碰了会上瘾。阿京从自己莫名的心跳中开始明白,对路安那双静静凝视的眼晴 ,她没有一点儿免疫力。所以,不能碰,更不能尝,尝了,会死人吧?因为那是毒苹果。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知道前面是陷阱,跌进去桃色深深,要怎么办?惹不起却还能躲得起。除了这每天 不得不面对的晨练,阿京开始躲着路安了。 早点却是仍不得不共享的,有一天阿京试着提出胃口不好,练完功后想脚底抹油开溜,路子善立刻发威 了。吹胡子瞪眼,老头儿向和颜悦色,这会儿突然变了脸,还是吓人的。 阿京立刻不敢吱声,乖乖坐下来,端起碗心惊胆战瞥了这乖僻的师父一眼。不就是个早点么?和练功有 什么重要牵连?不吃岂不是还多省一口? 但得罪老人家的事情阿京是万万不敢做的,且不说尊老爱幼的美好传统,老头儿好歹也是每日里督促着 练坐看红绳大法的严谨师父,更是阿京现在的衣食父母。别忘记了,她还是老头儿名目下的助理呢。虽然偶 尔让买本书,削个水果,钉个扣眼儿,尽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据老头儿有意没意地提点,阿京知道那点 儿薪资是不菲的。 路子善看阿京被他一呼喝之下立刻乖得如同家养的小狗一样乖乖坐下来一起用早餐,这才有些得意地呵 呵直笑。笑话。他每天都借了阿京的名义,敲诈着自己手艺不俗的侄儿做出美味又多样的早餐,怎么能让这 丫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溜,坏了他老人家的的吃福? 若不是顶了阿京的名义,小安子八成也要如了他的愿,做了给他吃,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风味。 轻轻淡淡,不曾点破,却又迷离不舍,暖昧环生,饱含了这样情愫在内的早餐,吃了可是要益寿延年的。估 计他温雅帅气的侄子,也就这会儿着了魔,能做出这样的美味。这温馨的时日一过,改日有了进展,因了心 意流转,做出来的饭菜便也变了,若饱含了爱意和欢喜,或者饱含了伤痛和幽怨,他老头儿便消受不起了, 那个,前者吃了上火,后者吃了伤脾,都万万比不得现在的温吞养胃啊。 老头儿边吃边乐呵。他是神算子,眯了眼晴,望一眼面堂,便知人是好运歹运。若是看姻缘,便如看风 景,或有穷山恶水,或有歧途末路,或有锦秀山河,或有山高水长。总之世间的情意两字,总是摸不透缠不 请。老头儿最不耐看这个,伤身又费神,还极易因要沉下心来以心头一双慧眼去识,反污了自己的清台明镜 。 可是面前这一对儿,往那儿一坐,便仿佛在两人周身,展开了一幅清浅幽雅的水山画。青山葱翠,流水 潺潺,这样一幅高山流水图,理应是一对好姻缘。只是这中间却又有一道坎儿。这画儿越是消楚,这情事便越 是坎坷。 老头儿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对这个向来不大以为然。不辛苦,哪能外练筋骨皮,内练坚贞气?不过这事 儿事关自己心爱的侄子,便只是因了乔珍当年那一句话,也是要不辞辛劳,插手来管一回,扶一把的。虽然 还不至动用了慧眼,老头儿却也吃出味来了:这丫头,一百个不自在,一千个不安心,想要逃呢。他嘿嘿笑 着,只不做声。心里乐得跳:好戏好戏。两个终于要开战了,俏徒儿要和好侄儿斗法了! 路安也察出阿京的不对劲了。 不过一个早餐,两周多来每天都是吃光喝净抹嘴走人,怎么好端端去了一回川城,就别扭起来了?如果 不吃,回了对面房间,小睛上夜班辛苦,这会儿还睡着,还不是要自己做? 他清楚阿京。这么多年,似乎总是一个人胡来,有一顿没一顿,如果不是有小晴,她会把自己喂得如旧 社会的长工,只有皮包骨了吧?虽说看起来风光,不大会做饭了,便去下馆子,但吃得总是不营养也不卫生 。这么大的女孩子,何曾想过要精心照顿自己?想到这里,路安又想到杨本虎。心里泛起的不是醋意,竟是 恨意。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应该是一个女子最美妙的年华吧?他和她一起,侵占了她那些美丽的年华,他又 为她做过什么?甚至,竟不曾走进她的心里,去抚摸最柔弱伤痛的那一角。 心痛她的过去,也庆幸过去已经成为过去! 路安淡淡地看了阿京一眼。她低着头,吃得匆忙。试图掩饰什么,但因了这份匆忙与略微的无措反露出 可疑来了。 微微地笑在路安的嘴角浮现。她那张小脸,简直就是一张表情符。是喜是愁,全写在脸上。这样子不安 ,打的什么主意呢? 阿京抬头,无意见到路安微低着头的笑,顿时愣了一下。他一个人笑什么? 再一抬眼,墙上有一幅画,装裱精美。黑色的镜框中,是一望无垠的雪原。一棵粉妆玉彻的小树下,站 着一只几乎和雪一样白的迷路小兔,微微立着身子,红色的眼晴如宝石一般闪着光,正在迷茫的雪原上寻找 着方向。 阿京垂下眼来,几不可闻地叹气:我的方向,又在哪里? 路安默不做声,将她这一切暗暗看在眼里。 阿京吃完,匆匆向路子善告个安,逃也似地出来。路子善似笑非笑地斜了路安一眼。路安神清气爽站起 ,看一看时间,不紧不慢朝门外走。 阿京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照着平常,洗一洗,是照例要去补个回笼觉的。这会儿却有些心神不宁。感觉 自己说起不要和师父一起吃早餐这事儿,似乎做得不妥了。似乎有欲盖弥彰之嫌。路安还笑。边吃边笑。他 笑什么呢。 阿京烦恼地撑着额头。又为自己的多事生气。他笑什么关我什么事呢?怎么会为了一个笑这样惴惴不安 ? 门轻轻响了,路安推了门进来。阿京瞄他一眼,更深地缩进沙发里。刚刚进来慌乱得很,忘记锁门了。 不然,便假装睡了。眼前这个大活人,竟突然变成了烦心之物了。 “今天不睡了?”路安坐下来。 “要睡。马上就睡了。” “下午做什么?” “呢……阿锦约了我逛街。” 信口编瞎话。反正,不要和路安去做什么。不要和他在一起。趁着还清醒时,离远一点。 不为成为那些流言的口实,也不让自己再搅进伤人的漩涡。 “哦,阿叶说今天平子说陪老婆去看看老泰山,说是阿锦小侄子生日。要带他去儿童乐园。” 路安不咸不淡地说。 阿京的脸立刻红了。不带这样儿的,不露一点儿声色,当场就把白话给戳穿了。 “我去睡觉了。我哪儿都不去。” 阿京有些赌气。声气也硬了。开始耍赖皮。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脸却微微地红了。 路安好笑地看着她。垂下的眼紧盯着自己的鼻尖,小脸上有红晕,犹似一个没有得到玩具而生气的耍赖 的孩子。粉嫩的脸白里透红,他有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这丫头简直是他的克星,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 惹得他蠢蠢欲动了。 路安也的确动了,走到沙发边凑近了阿京,鼻子快抵到她额头上了,声音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宠溺:“ 小屁娃儿,你为什么骗人?” 阿京的脸更红了。他凑得这样近!他凑这样近做什么?身上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皂清香,温热的鼻息 喷在她脸上。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热磁场。紧紧地逼在身例。阿京陡然地紧张起来,嗓子发干,身上也开始发 热。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慌乱地嚷:“我去睡觉!” 动作跳得那么猛,路安来不及闪避,鼻头便被阿京的头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啊了一声, 摸着鼻子皱起眉头来。 阿京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却又不愿拉下脸过去看看他撞得重不重,矛盾犹 豫中,恨恨地一跺脚,说道:“你离我远一点儿!” 说着转身用力一甩,砰一声大响,把门给重重关起来了。 路安靠在沙发边摸着鼻子苦笑。这姑奶奶哪根筋不对劲了?不过凑近了一点儿,还没带什么威胁,更不 曾把想法付诸实施,就如此大发脾气?还让他离远一点儿? 站了一会儿,听得门里也没什么动静,暗暗摇头,在沙发上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她变了。有什么地方变 了,又不大说得清。不过,总是好的,少发呆也少叹气了。不过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会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了 !路安微微地笑起来。这才是阿京。小小的柔弱的心要承受那么多的往事,还要套一层面具在脸上的话,便 太累了。他要她从套子里出来,还原本色。离远一点儿吗?她害怕了?不。他会走得更近! 阿京虚弱地坐在床上,捂着脸,眉眼都皱成一堆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失态?不过是站近了一些 ,怎么就这样紧张,像从没有被男人靠近过的青涩女孩!真是越活越没落了! 坐了半天,郁郁地躺下,听见外面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阿京赶紧闭上眼晴,大气 都不敢出。路安走进来。在床边看了一看,仍旧带了门,一会儿便听见外面门落锁了。 他又进来做什么?不是让他离得远一点儿?阿京有些不耐,却似乎有更多的安心,朦朦胧胧中,做了无 数的梦,纷乱斑斓。 纵是如此,醒过来后的阿京捂着胸,坐在床边,更加害怕。她是不是要陷进去了?没有一点儿防疫力了 吗?趁现在还意识请明,早退步早抽身吧! 阿京下意识的拒绝和躲避让路安有些好笑,也有些惶惑。 她在怕什么?躲什么? 但无论怎样,她依然每天早早地练功,盯着门边的红线与他的身影,乖乖地吃早餐。这样就很好了。只 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安心。 路安下午通常都会出去录节目,到晚上才能赶回来。阿京上午补瞌睡,下午便在路子善的安排下处理些 资料传真之类,通常都是不大看得懂的隐语,偶尔代路子善回一些邮件。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悄悄地变了。 ------------ 另一种等待 林千娇坐在客厅里,低着头,轻轻用手抚摸已经些微突起的肚皮。佣人削了一盘水果,杨夫人用果签叉 起一块,递给林千娇。满脸都是慈爱的笑。 二姨坐在旁边,啧啧地叹:“看这肚皮圆的,一定是个小子,将来和阿虎一样壮实。” 林千娇低下头来轻轻地笑。她怀了他的孩子啊。虽然他从得知这一消息以后一直冷冰冰的,但她就是怀 了他的孩子。那么多年在一起长大,没有建立爱情,也还有亲情。他违逆不了他的家族。也不会真正下狠心伤 害她!这就是她的筹码。 虽然,得到这个孩子时,他一声一声,念的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他一遍又一遍,在酒醉中伤她的心,却又在行动中令她疯狂。她一面恨,一面又在愤恨中沉迷。 其实矛盾的又何止是他呢?她也是一样。他们俩,简直从性格到性情,都是天生的一对! 她爱他。哪怕现在没有闯进他的心里,她也在所不惜。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 她那么放心,去国外留学,以为他也知道,他是她注定的丈夫! 如果因为她的大意遗失过一些东西,没有关系,她用后半辈子所有的时间,一点一点找回来!林家的女 人,又岂是那样容易失败和认输的? 开门声响起,脚步声传进来。杨本虎沉着脸走进来。母亲用命令的口气威胁他每天都要回来用午餐。说 让他多尽尽孝。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傻笨的女人?明知道不爱,却还要留下种子。他奈何不了她。连懊悔都来不及。她想 做的事,总会想尽办法得逞。这件事,总是他的过错和疏忽! 说到底,竟还是他亏欠着她了!打生下来的定亲,两个庞大家族的利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愿意, 却做不到全盘否认和颠覆。他尝试着自己努力,却无法摆脱东赢集团这块巨大的招牌投下的阴影。 这就像一个生在帝王之家被指为太子的皇子,没有回旋和挣扎的余地,注定要在这团光影中成长,没有 什么愿不愿意。如果一定要挣扎,就要用国破家亡换取自由。而他,还没有狠下这样的心,做一个败家子。 林千娇和杨夫人都站起来,杨夫人和颜悦色地笑了:“阿虎,就等你了。菜都要凉了。” 杨本虎没答话,林千娇扶着腰,轻轻哎了一声。杨大人做个眼色:“阿虎。扶着千娇。” 杨本虎大步迈进了餐厅,似乎没听见这一声吩咐。 林千娇脸白了一下,二姨忙从旁边转过来伸手扶着,杨大人暗暗叹一口气,一起进了餐厅。 “阿虎啊,你那个摊子合过来吧,你爹爹这边,做得不容易。做儿子的不帮衬老子,自己在外面瞎干, 你也要有个分寸了。”杨夫人一边给杨本虎挟菜,一边劝话。 杨本虎点头,有些不耐烦:“我会把握。” “也该收收心了。喜添贵子,又抱娇妻,男人吗,不就是事业和女人这两码子事。”二姨在边上附和。 她是杨夫人的妹妹,嫁了几嫁,却天生的克夫命,丈夫一个接一个地升了天,连子嗣都没能留得一个。上了 些年纪,便索性搬过投靠了夫家殷厚的姐姐。一张嘴却并不因了寄人篱下而收敛,时时地尖酸刻薄。 二姨的眼晴在桌上溜了一溜,瘪一瘪嘴做出极尽轻蔑之态:“阿娇啊,听说那个狐媚子最近可又傍上大 鱼了,还专拣了我们杨家的死对头,不要脸之极,也不想想当时捞了多少的好处。亏得本虎当时丢得快。不 然还不知道要造些什么祸害过来。” 林千娇微微地抬起眼来往杨本虎瞄了一瞄,细细一笑:“二姨说的是,听说,还入了行,做了那个什么 二将军的助理,想当初还小看了她了。” 二姨啧啧出声:“真不要脸了,还想老的小的一起捞了。说起来,那姓路的倒也贱了去了,尽捡些被人 丢了的破烂玩意儿……” “够了!”杨本虎猛然喝斥,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妈,想要我回来吃顿清净饭,就叫她们各自管好 自己的嘴巴!”说着将筷子狠狠往桌上一丢,闪身出来,几乎将餐布扯了掀翻一桌子菜,恨恨大步离了别墅 。 杨夫人微有些嗔怪地眼神从二姨身上扫过。二姨这才大气也不出,林千娇悠悠地望着一桌子在碗里晃荡 的菜肴,脸上没一点儿怨怒。 杨夫人有些担心,唤了一声:“阿娇?” 林千娇淡淡一笑:“妈,没事儿,本虎就这脾气。我不生气,我得让肚子里的宝宝开心呢。” 杨夫人赞许地点头:“还是阿娇懂事。这儿子,越养还越气人了。” 杨本虎沉着脸出来。坐回车上,闷头抽烟。胸口隐隐作痛。 他不是不清楚阿京的行踪。但他却连再接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他身后有巨大的东赢集团,有个林千娇, 如今,更有个肚子里的孩子! 早在五年前,他就知道,他不过是在做一个不可能结尾的美梦。却又舍弃不得,狠着心麻醉自己,贪恋 着这舍不得放手的温暖。他又何其不是自私贪心的人? 眼看这曾经偎依在自己身边的人越走越远,他觉得又苦又涩,身上却背了千万斤的重担,提不得脚,也 追不得。 从储物箱里掏出一个手绢包裹的碎片,拿出来在面前看了一眼。杨本虎叹了一口气。便是他想再追,又 能追得到吗?阿京的固执,阿京的坚定,从来就不是他杨本虎可以打倒和挫败的,五年了,他果真是完完整 整地得到过她吗?愈是走近,反而愈是迷惑。愈是迷惑,反而愈舍不得放手。 良久,杨本虎发动车,黑豹一般轰鸣而出。 客厅的窗口,林千娇在窗帘下站着,凝望着绝尘而去的车。 一切似乎比她想像和计划的好得多了。出乎意料的好。本虎,你总会回头的。我就在这儿。等你。 ------------ 你心里,究竟是谁 天色渐晚。杨本虎焦躁不安,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转。他没想过自己会心乱成这样。饭桌上一席 尖锐刺耳的话,令他坐立不安。 捞了多少的好处,这话是二姨的鄙夷。却只有他心里清楚,五年的相处,阿京从他这里,得了什么好处 ?他给过她什么?他什么都不曾给过她,包招名份。她那样自立自强,坚强地生活,没有他的相伴,他相信 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些什么痕迹? 这就是区别吧?没有他,她仍旧过得很好。没有她,他却如感情干涸的溪流,处处龟裂。她的淡漠,她 的宁静,她的坚强,无一不深深吸引他,令他迷醉。 他容不得别人侮辱她,她是他的天使。即使她不要他了,她仍然站在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果然要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她恐怕不在乎单行道是什么,她从来不会看重这些。那双清澈如星 空的眸子,从来就不会因名利与富贵而流转。相处五年,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过问他的身世。如 果要在这世界上找一个角落,可以让他安安心心如婴儿一般恬恬地沉睡,杨本虎知道,那个地方,就在阿京 身边。可是,如今,他离那里,越来越远了! 他真的要失去这唯一可以静心的美丽花园了吗? 杨本虎狠狠掐了烟,转了车头,一路疾驰,开到了小区外,却又迟疑了。犹豫再三,将车停在路边,下 了车,缓缓走进小区。 许久不曾来,小区的门岗也换了,并没有拦他。 暮色深沉,杨本虎来到阿京的楼下,站在路灯底下,抬头仰望着那扇熟悉的窗子。灯亮着。看不到身影 ,这小小的一盏灯,曾令他多么的欣喜畅快,如意安详! 路灯将他寂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红色的烟头在手中明明灭灭。风吹过,小区树影婆娑,哪家的床单 不曾收起,悬在阳台上,在风中飞舞。 他来了,那一室温暖就在眼前,却迈不动步子,再要跨进,何其艰难! 有脚步声远远过来,杨本虎竟突然很希望是阿京。她若来了,看到他在这里,会怎么样? 声音近了,长长的身影也近了。白色的衬衣,米色的长裤。杨本虎的眼晴冷冷地眯了起来。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路安远远便看到了路灯下那一身黑西装的魁梧身影。 两个人都没有直接参与父亲的事业,并没有过正面的接触,但从众多的资料中知晓对方。照片看得多了 ,老远也能分辨出来。 路安走近了,眼光淡淡地瞟过杨本虎,他居然在这儿,路安的心微微跳了下,往楼道里走去。 杨本虎的烟紧紧捏在手里,几乎要被捏碎。虽然听说,总不如亲眼看见痛得钻心。他竟然真的出现在这 儿。大摇大摆地上楼,一如当年的他! “我从没有放弃。”杨本虎的声音如同从地下千年寒窖中发出,细微而冰凉。 路安已经迈进了楼道,听到这一声,站住了,缓缓回转身来,望着路灯下脸色苍白,又胡须拉碴的杨本 虎,微微地笑了:“从来不曾得到,又谈何放弃?” 杨本虎冷冷地看着他,捏紧了拳头。却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在这寂静中哗地一声裂了。 从来不曾得到,又谈何放弃! 他如何知道? 在如此安静的夜晚,轻轻淡淡地说出,又是何其残酷! 这句话就像利箭,笔直地射穿杨本虎的心脏,揭开一个他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创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杨本虎飞身一拳,直往路安脸上砸去。 一秒之间,路安已移转身形,杨本虎的拳,便硬生生砸在了楼道的铁门上,铁门瞬间凹下一个大洞,又 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哐当巨响,惊得楼道里的声控灯全亮了。 路安站着,望着面目有些扭曲的杨本虎,依旧是淡淡的:“我不和你计较,你现在有伤,这一拳,原不 是你的水准。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较高下。” 楼下的声响惊动了许多住户,窗子打开,许多人探下头来。 杨本虎黯然收了手。他有伤,心上有伤。这个对手,不容小觑。他不会认输,却不是现在。如路安所说 ,无论是情场还是战场,他们,都是对头,总有一天,会一较高下! 阿京被这一声大响唬了一跳。小晴在做糖醋排骨,路子善馋得像只猫,闻着香味早早地赖在客厅里等着 蹭吃的。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换台,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咚咚跳起来?这种感觉,很久不曾出现了!她到 窗子边看过一眼,没有他的车。 他也不当再来了。不是已经告诉他,不要再去捡拾那些伤人的碎片了吗?可是怎么,还是会有这样熟悉 的感觉? 楼下的响声,把小晴都吓到,拿了锅铲跑出来,路子善嘿嘿直笑:“大厨师,快去做菜,不关你的事。 ” 小睛笑嘻嘻又进了厨房,阿京到窗子边探下头,陡然一惊,缩回头来,接着胸口,脸上满是惊疑。 她看到那两个身影。他来干什么?路安又在做什么? 路子善看出阿京脸色不对,却不说什么,背了手到厨房里去看小睛。 阿京再望向窗外,却只看到杨本虎的身影在夜色中走远,消失在小区门口。 门咣地响了,路安开门进来,阿京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他没有说话,脸上余悸未消。 路安静静地望着她。这样的神色!这样又惊又痴的神色!是因为杨本虎来了吗? 心一下子像被针扎了一样痛起来,路安转头便开门出去。 “安子!”阿京弱弱地叫了一声。 路安停下来,回头望着阿京,正好触到那双珠泪盈盈又茫然无助的眼晴,心中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转了 回身来,走到阿京身边,盯着她,恨不能把她的心看透,看看那颗心里,到底有谁? 冷静如他,在这样凄婉不安的神色面前,竟也没了把握。如果不是如他一向所想,他的情路,便真是荆 棘密布了! “他来做什么?”阿京望着路安,心中有隐隐的怨气滋生,他戏弄得还不够么?她真的倦了,五年过去 ,不曾留给她什么。该伤害也伤害了,该了结就了结吧。只是,让她觉得困惑的是,该死的,她如何还是能 感知到他的到来? “你希望他来吗?”路安看着她。 阿京没有回答,转过头去。心里却波涛汹涌。 她希望他来吗? 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不是圣女,能泰然面对一个曾同床共枕却又背叛她的男人。什么爱情?什么誓言? 一切都是狗屁。 他来做什么?她当然不希望!她不想相信,更不想回头,让日子平静一些吧,她没有更多的奢求。 路安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阿京却又走神了,呆呆盯着自己膝盖上的手,长长弯弯的睫毛微微 地覆盖下来,红红的唇紧抿着,小巧的鼻翼微微地吸张,可爱的五官让这张纤小美丽的脸上灵动而……略带 伤感。 是的,伤感。他看到这样的神色。可是,这个时刻,他面前的女孩的伤感与出神却不是因他而发。是因 为另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呵。 路安的心抽紧起来,抽得自己难受。她仍是念着旧情吗?她仍是放不下他吗?哪怕被欺瞒和背叛? 他坐着,看她发呆,等她的回答。每多等一秒,心中的失望与心痛的火便烧旺一分。 阿京却没有察觉,沉浸在自己的忧伤和愤怒里。 路安终于再坐不下去,人好像要被烧干,他猛然起身,拉开门旋风一般出去。 留下微有些惊愕的阿京。 路子善在厨房门口微微往里闪了一闪,眨眨眼晴,有些遗憾,好了,完了,估计纯情的早餐明天是吃不 上了。 ------------ 寂瘳的迷惘 阿京依然早早地起床,过来练功。路子善居然起得更早,端坐在客厅中间闭目养神。阿京进来,也不曾 睁开眼睛。只微微点一点头。这个样子,倒真有点将军的气势。或者是老夫子的气势。 阿京再心里轻笑。跳上桌子去。盘腿坐好。盯着那根看得生腻的红线。 路安的房门开着。却没有人。铺盖整齐。 阿京没有多想,专注地盯着细线。 没有再越看越大,那筷子般的大小渐渐地也回复正常了。可是小小的线却越看越清洗。阿京盯着,眼睛 有些酸涩,微微一眨之中,陡然觉得那根线似乎就在自己眼前,那样清楚,连线上有些微微起毛都看得明明 白白。再一眨眼,却又远远在墙那边了。 阿京咦了一声,跳下桌子来,跑到墙边细细地看,果然是。有些地方起毛了,和刚刚看到的一摸一样。 阿京心头振奋起来。这就是练功的结果吧? 路子善慢条斯理地踱过来。阿京回头,难抑兴奋:“师傅,刚才,看得好清楚。就像吊在眼前一样!” 路子善微笑点头。亲昵地拍拍阿京:“好。不错。师傅果然没有看走眼,继续练,练到能随心所欲,什么时 候想看清楚,就能看清楚,我们便可以下一个练习了。” “还有下一个?”阿京微微地嘟起了嘴。 路子善哈哈大笑:“技多不妨身。你资质这样好,不练,岂不是大大的浪费了?” 我资质很好么?阿京歪着头笑。但有进步总是令人开心。练了这么久,总算有所成了。 阿京继续练习。转眼到了七点多。路子善今天没开电视来搅和她。只是摸着肚皮在房中走来走去,不到 八点,便叫阿京:“乖徒儿,别练了,打电话叫些好吃的来。” 阿京跳下来,才惊觉今天哪里不对:路安不在,一直不在。“安子呢?” 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问出来。 路子善无奈地摊手:“一夜未归。” 阿京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什么要紧事,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习惯了每天练功时看到房间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习惯每天吃他忙碌准备的美味早餐。突然间这些都没 有了,阿京竟觉得如失落了什么东西一样。 叫过外卖,报了门牌号,阿京有些无精打采地走回家。路安平时也忙。常常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忙着录 节目。可是,再忙,也不会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子善看着小徒儿有气无力地离开。笑着摇头叹气。看来,他的延年益寿的早餐是到头了。 阿京进了房间,心里安定不下来。要不,打个电话吧。拿出手机来,却惊觉:她竟然没有路安的号码。 每日里这样想出,习惯了再一起的那些时光,也从没想过要留一个电话。 可是自己是怎么了?不是想躲着他,离他远一些吗?这样不见,不是正如一了吗? 没有吃早点,肚子不习惯,咕咕地叫,阿京泡了一包面,吃得食不知味。郁郁地睡下,竟睡不着,在床 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第二天,依然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阿京早早叫了外卖。坐在桌子上,竟连练功的兴致都没有了。 第三条,仍旧没有回来。阿京试着问路子善:“师傅,安子,有特殊的任务要执行吗?” 路子善撇撇嘴:“这臭小子,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哪里有什么任务。也没有出差。谁知道这几天发的 什么疯。” 阿京便不再问。心里却黯然了。 他没有去执行任务。那么便是别的事了。也许突然碰到了倾心的女人,从此夜不归宿了吧? 他当然可以有别的女人。那样帅气的公子哥,要什么有什么,如果看上哪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了? 一边想,一边又气自己:她是路安的什么人?不过是他叔叔的一个徒弟。算什么?他有没有女人,他是 不是夜不归宿,关她什么事?轮到她来关心吗? 这样地恨着自己,心里却益发地沉重。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连每天忙碌三班倒的小晴都有所察觉, 关切地问:“晓京姐,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这两天吃得也少,做什么都没气力的样子?” 阿京轻轻地笑,摇着头:“不过是有点累。” 关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怔怔地坐在床边,眼泪却流下来。她真的伤心。伤心那个该死的家伙。留下 那么多的温暖和关怀让她念想。也伤心自己不争气。明明要躲着他的。如今不见面,不是正好。她却该死地 那样想见到他的身影! 睡得不安稳,朦胧的睡意总是听到门响,便充满希冀地清醒过来,是不是他回来了?是不是会打开门, 轻轻走进来看一眼? 一次一次惊醒,一次一次又失望地睡过去。 第四天,第五天。路安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阿京不在期盼。伤心变成灰心。灰心又变成死心。她甚至不想再踏进对面那个房间。那里面,曾经有太 多他的身影,走进去,对她已经变成一种折磨。 阿京迅速地消瘦下去。小晴看在眼里,路子善也看在眼里。 唯一装着坚强的,似乎只是她自己。阿京仍然会淡淡笑着,帮路子善处理传真,帮小晴打下手,准备丰 盛的晚餐。买了一打的十字绣来来细细地绣。她找很多的事情来让自己忙碌。忙碌得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可是,辛苦做出来的晚餐,她总是连半碗都吃不完。在灯下细细地绣着十字绣,小小的方格,简单的阵 法,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走神,用细细地针一次又一次扎得自己痛的悄悄地哭起来。 阿京从来没有这样寥落和失意过。日子似乎又变成了灰色。比起父亲的死,是另一种让人魂不守舍的伤 痛。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什么练功,什么单行道,那些东西,都离她好遥远,虚无缥缈。父亲曾在里 面工作过。但那都过去了,父亲已经离开她很久了,不是吗?她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继续呆下来的借口。现 在,她甚至不想再用这个借口继续呆下去了。 似乎在一周之间,曾经五彩斑斓的世界,齐齐失了颜色。阿京前所未有的消沉。没事的时候,一小时一 小时坐在房间里不动。 阿锦听到小晴说的,打电话过来,阿京接起来,没事一样地笑:“怎么会呢?小晴乱担心了,我好好儿 的。你赶紧准备你的婚礼,等着我送一个大大的红包,我可要提前饿几天,把肚子腾空了。来大吃一顿。” 阿锦放心了些,又问:“路安不在吗?”阿京笑着:“他最近电台有事吧?看起来好忙的。”又扯开话题, 带着一些兴奋告诉阿锦:“我有进步了。师父说我果然是资质奇佳,不练,可是白白浪费了。” 阿锦放心了。她最近很忙,一面要结婚,一面要升职。虽然忙,却忙得开心充实。 放心电话,阿京靠在墙边久久站着。墙壁冰凉。天是阴的,惨惨的灰色。有一些早凋的叶片在风中打着 旋儿飘落下来。一面成东。天气有些凉了。阿京抚着自己的手臂,瑟缩了一下。 该去看看妈妈了。很久没去看她。看看她,如果还好,回来后,也许可以收拾行李了。留下来,不过徒 增伤痛。除了痛,还是痛。 只是,可以去哪里呢?阿京茫然地收拾东西。天下那么大,哪里可以让她安身立命?哪里可以让她安安 心心,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似乎想不出来,只是,去找一个陌生的城市吧。没有熟悉的人。也没有惊心伤神的往事。在一片陌生简 单地生活。如果不开心,就到处流浪吧。从这一个城市,流浪到那一个城市。让陌生与疏落,填充生命的轨 迹。 ------------ 柳暗处花开 向路子善告假的时候,老头儿嘿嘿地笑着,一边跟着戏曲哼哼,一边轻松扬扬手:“去吧去吧,开开心 心地玩。”老头儿一脸天真浪费状,浑然不觉自己徒儿的满腔如铁一般沉郁的心事。 阿京叹着气出门。心里开始羡慕师父:像他这样活着,不是挺好?快乐无忧,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当锅盖 吧?她什么时候,能修到这样一个境界? 出了家门,阿京怅然地四处望了一望,希望看到那个想念的身影,又怕看到那个身影。一消失,便消失 得这样彻底,毫无声息。看来,阿京,阿京,只不过是你受不了诱惑,生生把自己推进去,爬都爬不起来了 ! 这两天的天气阴得厉害。阿京穿了薄薄的外套,微觉得有些凉,却懒得回家再去拿衣服。一路往公交车 站台起,路不长,她低了头,细细碎碎迈着步子。心里空茫茫一片。 其实看妈妈,不过也是自己安慰自己。八年了。她从没换过手机卡,却从来没有接到过母亲的电话。她 早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吗?八年的时光,还不足消除掉她的恨吗? 她却放不下来。十六年的亲情,怎么能说抹就抹呢?这世间,再无情,再荒凉,她总是她的妈妈,与她 有血缘之亲。有了她,才有了今天站在这人世的阿京。恨她,只是因为她爱爸爸。只为这一点,阿京就原谅 她。 她们都爱爸爸。不是吗?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妈妈的方式,极端而变态。令阿京连恨都很不起来。 远远看一眼就好。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如果能亲口问一问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为什么, 那该多好?可是,八年的生疏,阿京已经没有办法再走到那个瘦弱的身子旁边,去开口叫一声妈妈。她害怕 ,害怕再看到那样憎恶的眼神。那眼神,如一把刀,割得她心惊肉跳。 她也不敢,不敢再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去伤害母亲。妈妈一定和她一样,不愿再回忆那一日的惊惶和 痛苦。她甚至假装父亲没有死,仍旧和她一起生活啊。 谁说时间能消磨掉一切呢,那样鲜血淋漓的记忆,从不会随时光流逝而消磨,不过被一层一层裹起来, 若揭开了,便刺目惊心,惨不忍睹,令人崩溃。 她宁愿被这样恨着,不明不白地痛苦,也不忍心去扰乱母亲平静的生活。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或者。这 样就足够了。她便满足了! 班车到小镇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小镇一年一年地在变。楼高了,马路拓宽了,绿化带郁郁葱葱,来来往往的邻居和孩子,多数都已经不 认识她。 离小胡同不远,出现一个机器轰鸣的建筑工地,那些往日熟悉的老旧房屋都拆了,打桩机停在零乱的地 基上,路边堆满了水泥钢筋。 因为没有了房屋,可以看到远远黛绿绵延的山。那儿,埋着亲爱的爸爸。那里,有许多童年和少年时的 欢笑和回忆。阿京站住了,在工地旁边凝望着天那边的山,看了好一会儿,一阵风吹过,黄土飞扬,把工地 上覆盖建筑材料的白膜吹得哗哗作响。 阿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抹一把脸上,许是沙子迷了眼睛,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她慢慢 往前走。小胡同依旧那样长,那样深。那扇曾经熟悉的门,紧紧地闭着。 也许现在正在吃晚饭?不,应该已经吃过了吧。如果是八年前的往日,他们一家三口,该出来散步了。 妈妈的手,勾在爸爸的臂弯里。她咬着一个苹果,穿着漂亮的白裙子,悠悠闲闲跟在后面…… 有自行车从旁边起过,骑车的小青年摇着车铃,擦身而过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阿京稍稍往旁边避开一些,再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虽然满头白发,身板却仍是挺直的 。任叔叔? 阿京眼眶便湿润了。岁月不饶人。昔日帅朗的任叔叔,如今也这样满头白发。如果父亲在世,何尝不是 如此?他们,头发白得都早。 阿京把身子往后退了一些,隐进胡同的阴影中。 任梧桐走到门前,敲响。门开了,走了进去。 阿京呆呆地站着。任叔叔现在,能进到她家里去了。他从前,是从来不愿来的。这么多年,幸亏了他的 照顾吧? 门又开了。任梧桐站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瘦 弱身影走了出来,弯下身子来锁门。 阿京伸出手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好大。妈妈。她竟然舍得了那一头又黑又顺的长发,剪成这样的短发。 几个月没有过来。她怎么像是更瘦了?连背,似乎都有一点驼了。老年着两个字,已经慢慢爬上妈妈的腰身 了。 母亲转过身来,阿京躲得更深,看到母亲微微地抬头,向任梧桐笑了一下。接过了他臂弯中的毛衣,两 个人并排走出了胡同,转上前面的马路。任梧桐走得稍后一些,笑在脸上展开,显出几分舒心。 阿京从阴影中站出来。有些难过,也有些开心。他们都老了。却还是过得舒心吧?她早就知道,任叔叔 会好好照顾母亲。她早就看出来过。 这样就很好。她也可以放心地去其他地方。她从来就不是个称职的女儿,没有办法安排好母亲的生活。 甚至,连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办法安排好! 阿京低头擦眼睛。眼睛很痛。最近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哭得太多。伤心又茫然。她的日子,想泡在黄莲 罐子里一样。满眼的苦,找不到一点头。 转过身,却不防着后面竟有人,狠狠地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阿京抬起头来,立刻睁圆了眼睛。 路安笔挺地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头发有一些乱,脸似乎瘦一一圈,暗蓝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有些浮肿。有些吓人。嘴干裂了,有深深地印痕。身上,有一股刺鼻的烟味。 他不是不抽烟吗?他不是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吗?怎么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阿京惊诧了一秒,无名的怒火迅速地升腾起来。 他来做什么?不是很干随地消失得干干净净吗?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他知不知道她的担忧与疑虑?他知 不知道她这一周,过得有多苦? 既然要消失,就永远消失好了。不要再出现,戳她的眼,伤……她的心! 现在突然在这里冒出来,算什么? 阿京猛然推开她,用力之大,超出自己的意料,路安被推得往后打了一个踉跄,惊惶中用手扶住了墙壁 ,才没有歪下去。 阿京闪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想放声痛哭。不要了不要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在她最想念他的时候 ,他做什么去了?在她寝食不安的时候,他的影子在哪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没有一点儿反抗地跌进这陷进里去了。没有满目的桃红,全是扎人的刺。扎满她 的全身,扎的她很痛,他却还茫然在洞外,根本不知道她受的苦。她这样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刚刚受过 爱情的苦,伤还没好透,便又义无反顾跳进另一个洞里。她真的是很贱很贱。她不过是个土著。却想去摘天 上的星星,去吃果园里最好的苹果! ------------ 爱情的滋味 她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没有一点儿反抗地跌进这陷进里去了。没有满目的桃红,全是扎人的刺。扎满她的全 身,扎的她很痛,他却还茫然在洞外,根本不知道她受的苦。她这样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刚刚受过爱情 的苦,伤还没好透,便又义无反顾跳进另一个洞里。她真的是很贱很贱。她不过是个土著。却想去摘天上的 星星,去吃果园里最好的苹果! 身后有脚步声,阿京徒然地跑,昏暗的工地在面前打转,脑子里乱成一片。头昏眼花。 一双手猛然从身后传过来,像一双铁钳,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箍得那样紧,阿京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了。这双大手把她的身子板过来,将她紧紧抵住。两个手从肩上过去,撑在墙上。将她囚禁在两个手臂间。 后面冰凉一片。阿京感觉到胡同的墙很硬很冷,她有些错乱,徒劳地用手拍打那双结实的手臂,昏乱地哭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走开啊。走开。我不想见你。再也不要见你。” 一个身子紧紧地贴紧过来,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阿京挣扎着,迷乱中脸被抬起来,看到一双充血的 眼睛,里面闪着可怕的光,是欲望还是占有?或者是和她一样的愤怒?却很坚定,没有慌乱。 她还没有看得更清楚,那双干裂的唇便紧紧贴上她的嘴,重重地压下,按得她生疼。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用力摩挲和吸吮,似乎要将她碾碎一般恶狠狠来势汹汹。 阿京在他的搂抱下挣扎,踢他的腿,手抓挠他的后背的衣服。含糊地发出声音:“不要。放了我……” 路安微微停了一下。她踢疼他了。为什么一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小疯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顽劣的 本质显露无疑,肆无忌惮?可是要命的是,她越这样,他便越是着迷。他爱她这样。这才是她,不是吗,这 才是她! “啊。”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阿京是用力而发出的,路安却是吃疼叫出来的。趁着他这几秒钟的迟疑 ,阿京狠狠伸手拧他肩上的肉,那样用力,恨不能拧成一个180度的转角。 路安终于放开了她。干燥割人的嘴唇离开了她,脸却依然凑得很近,两个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膀,眼里怒 气冲天,连声音都是恶狠狠地:“你又想逃了是不是?你折磨我不够是不是?” 她折磨他了吗?到底是谁在折磨谁?阿京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激动。他一向修养好,一向喜怒 不形于色! “这么多天,你就忍心,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路安如一头发怒的熊,按着她,咆哮着:“你不想 知道我在哪里?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就不能主动一点点?这样长时间,你从来没有多一点儿心是向着我 的吗?你不知道我在生气?还是你知道了,根本就不在意?看完了你母亲,收拾了行李,你就一走了之了, 是不是?从此以后,是不是当作,从来没有认识我?是不是?是不是?” 阿京虚弱地看着他。想哭又想笑。他原来是在乎的。他也在等她的电话吗?他怕她走掉吗?路安摇着她 ,让她又开始头晕,变得迷乱,眼前全是路安浮肿的眼和干裂的唇,几乎是无意识的困难地摇着头:“不是 的。不是的。不是的。” 路安忽然平静下来,望了她一会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相拥,声音沙哑:“阿京,你不要再折磨 我。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他低下头来,把头深深埋进她的头发里,有些哽咽。 他这话有问题。她折磨他吗?如果是那样,瘦的怎么会是她? 阿京紧贴在那个温暖宽厚的怀里。听得见他激烈的心跳。多么安宁,她愿意一辈子就这样依偎。她伸出 手来,轻轻地环住了路安的腰,眼睛又扑簌簌地流下来,仿佛是一个迷路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这个 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转眼间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眼泪打湿了路安的衬衣,他松开手,低下头来,轻轻说道:“别哭,别哭,我一直在你旁边,我从来没 有走开。” 阿京擦了眼泪,望着路安,伸手探到他的头发里去。他那么注重仪表的啊。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他 不是也瘦了吗。瘦成这样。不过一周! 路安拿下她的手,静静的望着她。忽然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他在做什么?阿京望着他呆 了一下。那粉红的舌头,竟让她脸红心跳,这是什么动作啊! 路安忽然地俯下头来,双唇温柔准确地贴上来,因为被湿润过,不像刚刚那样干得伤人。他托起阿京的 头,深深地吻下去。 阿京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响,身子变得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头不自主地仰起来,深深地渴求和他的接 触。 路安拥紧了她,轻轻撬开她的牙齿,品尝她满口的芬芳和香甜。阿京轻轻地嘤咛了一声,手搭在路安的 肩上,被他侵略,也被他甜蜜。 有人从工地对面打来唿哨声。 阿京害羞起来,扭着身子,他吻得那样严实,她快喘不过起来了。 路安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牵起她的手。 有晚风轻轻吹过,把阿京火热的脸和身子吹得凉了一些。路灯亮了,黄色的灯光无柔和。工地里依然嘈 杂,可是夜色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美丽,就连这吵闹的工地,也变得亲切起来了! “走吧。” 路安拉着她。阿京乖地跟着。忘记了问要走去哪里。去哪里都无所谓吧?只要他牵着,去哪儿都没有关 系。 走过工地,来到灯光闪烁的大街。路安忽然回头来看她,满脸的神采飞扬。笑着问:“知道这是什么滋 味吗?” “什么滋味?”阿京不明白,傻傻地吸着鼻子。小镇的空气,比翠湖城要好。要新鲜多了。 路安笑起来,站住了,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傻瓜,这是爱情的滋味啊。” ------------ 什么是爱? 路安笑起来,站住了,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傻瓜,这是爱情的滋味啊。” 阿京傻傻地笑了。是啊,这滋味,到甜头处,真是美妙,要把人都融化了。 路安带她进了一家小餐馆,坐定了点菜,淡笑着问:“以前,品尝过这样的滋味吗?” 阿京窘了一下。哪有这样问的。却又忍不住想了一想,有过吗?有这样苦又这样甜得要醉吗?没有。从 来没有。她摇头。路安淡淡地笑,伸手来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眼中有一目了然的神情:“当然没有,丫头 ,爱情是毒药,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中毒了。这毒,是解不了的。” 他的手又大又温暖。阿京抬头望着他。灯光下的路安,乱发飞扬,神采奕奕。阿京忽然很感动,又恨安 心。他的怒是为她,他的笑也是为她。这一辈子,直到现在,次啊碰到这样一个人,他做很多事情,都只为 她。 菜上来了,路安舀一碗鸡汤给他。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阿京用勺子搅着滚烫的汤问。 “我请了年假,就在你的对面,一天一天盯着你。”路安抬抬眼镜。 怎么会呢?在我的对面?阿京想着。恍然大悟:小区对面,有一家旅馆。三楼的窗子正对着她这边。 “为什么?”阿京心里有些甜。又恨奇怪。“为什么要躲起来?” “杨本虎一出现,你就是那样一副神色。我问你,你在不在乎他,你只会发呆,你想过没有,我会心痛 ,你明不明白?我索性站远一点,看清你,看看你的心里,到底是有他,还是有我!” 路安说得很快,有些愤愤然,竟显得带了些孩子气。 “你问过我吗?”阿京惘然。 “你是一只呆头鹅!偏偏就是这样,还引得我神魂颠倒!”路安大大地叹气。端起碗来狼吞虎咽。 阿京心疼地看着他。他跟了一整天?饿成这样子? 她也饿,从离家出来坐车,她什么都没吃。刚刚不觉得,现在大肠小肠和胃一起在叫嚣了。两人吃过出 来,路安搂着她,阿京才幽幽地问:“看清了吗?” 路安怔了一下,低下头来看她有些淡淡的神情,哑然笑起来。 不说话,只紧紧搂一下她的肩。 夜风徐徐地吹,天上有一轮极大极圆的月亮。快到月中了。 “我们去哪儿?”阿京望着月色下树影婆娑。心里酸涩起来:家就在这儿,她却归不得。过门而不入, 史上可有人因为想她这样尴尬的原因? 路安不答,直接带她进了路边一家小宾馆。 路安掏出身份证。服务生问:“一个大床间吗?”阿京的脸立刻红了。 路安回头瞅瞅地,笑了笑,“两个标间。” 阿京轻轻吁了一口气。路安拿了门牌,拉她进电梯。电梯门关上,路安一下子把阿京围在电梯的角上, 形成一个三角的包围圈,低下头来,凑得很近,望着阿京笑:“很紧张?害怕我订一间房?” 阿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啊。路安轻轻叫了一声。一手搂紧阿京,一手轻抚被阿京啄过的嘴唇,无限懊悔:“我真该只订一件大 床间。” 阿京白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 进房间,洗过澡,阿京坐在桌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瘦了。下巴都尖了些。可是这会儿,眉梢 里都有淡淡的笑意。 那么多天的焦虑和犯愁,似乎转眼都烟消云散了。 门卡地一响。路安走进来。他也洗过了,换了蓝色的T恤和白色的长裤,宽肩长腿,显出笔直的身板。 头发梳得整齐,神清气爽。 进了门来,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两个削好的苹果。 阿京伸手去拿,他却不给,迈了长腿往沙发上一坐,把一个苹果叼在嘴里,空出手来,点点自己的腿。 做什么?阿京望他一眼,他有点一点,脸上有些得意的笑。 阿京明白过来,瞪着他,又扭过头去。 “要我来抱么?”路安笑起来。 阿京站起来便要逃出门去。路安一把逮住她,紧紧搂着,把柔弱的身子圈在怀里,呼吸便急促起来,低 下头来便亲。这个吻,又深又长,没有人打扰,路安尝得很尽兴。几乎不肯离开。 阿京再抬起头,深呼吸,脸已经红得像番茄一样,呼吸也跟着急起来。站立不稳,几乎要倒到旁边去。 路安就势跟过来,把她紧紧住,胸膛抵着不一样的柔软和温暖,一时间脸红气粗,眼神都变了。 阿京感觉到那一种不同的坚硬,脸红得更厉害,敲打着路安坚实的前胸嚷着:“起来起来。” 路安克制一下,站起来,好好整以暇地理着衣服:“我叫你坐过来,你不过来。这就是后果了。” 阿京红着脸站起来,把掉在被子上的苹果捡起来到水龙头上冲,再走回来,路安仍坐在沙发上。向她不 怀好意地笑着。阿京装作没看见,远远地伸手把苹果递给他。却被路安一把抓住手腕,用力一拉,啊的一声 中,人已经坐在一双腿上,被紧紧抱住。 阿京啃着苹果,路安把苹果放在桌上,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发丝里,喃喃自语:“呆头鹅。小妖精。那 么多天不见我,竟然不会要个号码,不会来问候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心里,真的没有我。 ” 阿京停下来。路安用手轻轻点她的额头,语气中有宠溺和无奈:“什么都不说,不声不响,你以为这样 就行了?你以为你瞒得过大家?那个壳里,就那么好,一伤心,就要缩回去?”阿京抬起眼望着他,眼里水 气弥漫。原来他知道,他都知道。 “你吃不好,睡不好,你以为我会好一点?你看看我这嘴。心火都要把我烤焦了!二叔说你告假了,你 不知道我有多心慌。一走不回头,你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狠得下这样的心!”路安把头抵她的额头,轻轻 压挤,又搂在自己胸前,叹着气:“我冲到你的房间里,收拾得那样干净。你打算一走了之了吧?你受不了 ,就想一逃了事。我怎么这样了解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你捉过来,撕成碎片,一块一块吞下去, 吃到我的肚子里。从此就不会再跑了!” 阿京骇然盯着他。路安笑起来,一口一口咬到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迷糊地嘟囔:“就这样吃。”阿京推 开他,将头歪在他胸前,一圈一圈划着,问道:“你怎么说看清了呢?” 路安亲她一口,笑着:“你不是要逃吗?杨本虎惹了你,你都没有逃,我惹了你,你却想要跑得远远的 。如果不是害怕,不是伤心,不是绝望,怎么会想逃开?” 杨本虎。阿京的心跳了一下。路安是这样直白。毫不避讳地提他。 “杨本虎那天,来做什么?”阿京停下手来,理着路安的衣领。 路安深深地凝望她,暗蓝的眼睛如深沉的大海。 “阿京,你觉得,你和杨本虎之间,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阿京茫然地望着窗外。月亮露了半边脸,另半边,被窗帘遮掉了。 “爱情是值得相信的东西吗?我以为,它不过是天上飞过的一朵云。看着美丽。落下来,就是泪雨。” 不是吗?至少经历过的那一场,最终,是变成了雨。 路安搂紧她:“阿京,你曾遇到的,那不是爱情。” “那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让我用一辈子来告诉你。” 这算是承诺吗?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路安。路安静静地望着她。表情温柔,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好。我那一辈子,来明白你的爱。阿京在心里轻轻说,放松下来。慢慢依在路安的胸口,心里似乎装满 了蜜,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路安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像温柔的父亲,在夜色下哄着自己的孩子。 眼皮越来越深,阿京觉得很困。她很累啊。累了一周了。夜夜睡不稳,天天吃不安心。现在,疲倦和困 意在找到港湾的时候,一齐凶猛地袭来。 四点钟。阿京习惯地醒来,抬起眼,看见过道有小小的夜灯,迷糊中想起来,实在宾馆。怎么睡到床上 了?似乎被路安抱在怀里,怎么就睡着了呢? 阿京猛地掀开被子,血一下涌到头上,身上,果然换了自己带来的睡衣。路安帮她换的吗?她竟睡得那 样沉,一点都没有发觉! 在床上扭捏了一会儿,又是羞怯,又是甜蜜。他怎么能这样呢。心里面嗔怪着。辗转了一会儿,才又睡 着。 回笼觉就是睡得香,路安开门进来,阿京还在呼呼中。脸上头发散乱,嘴角有微微地笑。他弯下腰,轻 轻拨开她的乱发。阿京微微地动了动。粉红的嘴,湿润美丽,像樱桃一样诱人。尝一口吧。路安这样想着, 也这样做了。他趴下去,搂住阿京,轻轻吻她。 阿京被惊醒过来,望着路安,想起自己的睡衣,脸上开始发烧。扭动着,推着路安。 “别动。乖,让我抱一下。”路安低声说,身影有些暗哑。阿京不敢再动了。心却跳得厉害。 路安深吸一口气,跳起来,笑着:“懒虫,起床了。” “你出去。”阿京捂着被子看着他。 “不用出去了吧?”路似笑非笑地看她:“早被我看光摸光了。” “你!”阿京大羞。路安大笑着关门出去。阿京才起来,一边起来一边懊恼,昨天怎么会那样容易就睡 着了! 坐上回城的车,路安忽然问:“伯母她……还好吗?” 阿京默默地点头,路安轻轻揽揽她,不再说话。眉头却微微地皱起来。那个胡同,看起来要拆了,他在 胡同的墙上,注意到有拆迁公告。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 终于吃到嘴了 看到路安平安带着阿京回来。小晴和路子善是皆大欢喜。小晴做了满满一桌菜,又打电话,让阿锦和平 子再忙也要过来一起吃。 叶正华不知道在忙什么,回来累得喘吁吁的,却不顾一身的汗味儿,进了门,先跑到厨房里,抱着小晴 偷香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澡。小晴脸红通通地端了菜出来,看到路子善笑眯眯看着她,立刻像被大家 偷看到一样,百十个不自然,转身逃一样溜进厨房去。 阿锦和平子开了车赶过来时,大家已经不客气地开吃了。平子带了两瓶上好的葡萄酒,可如了路子善的 意。满满地用大口缸倒掉半瓶多,乐得像个老活宝似的。 阿锦看路安紧紧挨着阿京坐着,不断地挟菜给她,阿京享用得甘之如饴,暗暗地笑起来,悄悄地碰一碰 阿京的手,小声道:“你得学我们,先买票,再上车。” 阿京啪地打了她一下,羞道:“说什么呢你。” 路安却听到了,在一边凉凉地笑了:“买票前没有上过车吗?平子,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 老实。” 这话说得连小晴也笑起来。平子摸着头打哈哈,阿锦却苦起脸来了:“完了,以后有这么个白脸的门神 ,我是别想欺负你了。” 叶正华想起什么,起身从报纸堆中翻出一大摞的罚单和通知,在手里抖了一抖,问阿京:“晓京姐,你 怎么把交警队的给惹毛了?又是扣分又是罚款又是接受交规再教育的?” 啊。还有个这档子事儿,阿京摸摸头,她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罚款有千分之五的滞纳金,越拖越多,我帮你交掉了。” “你在哪儿肇事了?你不是一向开车稳得很?”阿锦有些狐疑。 阿京不好意思起来,眼睛盯着手里的筷子:“呃,那天……喝醉了。好像遇到个缠人的小交警,我也不 记得把他给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路安俯下头来,笑笑地盯着阿京:“莫不是你色心大起,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胡说什么?”阿京大窘,伸手打他,仰头想了一想那日的情形,有些迟疑地说:“我好像是冲倒他的 摩托,加了油扬长而去了。” “你牛。”阿锦责怪地看着她。“你瞧瞧,从来不闯红灯,现在居然能冲卡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 人。” 阿京呵呵笑起来。路安在旁边若有所思:“那张车反正也撞坏了,修修摆着了。你这么喝酒误事,索性 就不要那本驾照了,以后也别开车了。” 什么啊?说得她像个专门酗酒驾车的老酒鬼一样!还不让开车!阿京刚要反驳,阿锦在旁边拍手:“这 话对。以她这不要命的性子,最好就是不要开。不然止不准还要闹出些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来。” 阿京对着路安和阿锦狂翻白眼。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竟然站进同一条战壕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将她的 事务解决而且定性了! 日子便又细水长流地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阿京练功的进步也变得神速,乐得路子善笑得嘴都要咧成两半。原来, 第一阶段,只要能远远地把那一要细线看得如就吊在面前一样,就算大功告成。阿京的表现稳定以后,路子 善便开始了新的花样,每天坐在桌子上,盯远远吊在对面墙上的一根针。至于要求达到的结果,路子善这回 没卖关子,很爽快地告诉阿京:“你只要把那针屁  眼 儿看得有磨盘大就行了!” 把芝麻大小的针眼看得像磨盘大?怎么可能?阿京咂着舌头。可是在师父的嘴里,没有不可能两个字。 他若说出来过,便一定会是做得到。这是路子善摇头晃脑告诉她的。样子仍是像极了孔乙己:“只有我不说 的,没有我说了不会兑现的!” 于是每日里便四点起来看针眼儿。阿京提出过一次:“师父,能不用盘腿吗?” 日日里这样盘腿,实在是累。脚踝的一侧因为时时磨到,都起了一层茧子。 路子善先冲阿京翻一个白眼,做个超变态鬼脸,得到满意的恐吓效果后,才板了脸说道:“这一套动作 乃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少一招儿坏事,多一招儿便显累赘。哪一步都省不得。” 得。阿京嘟起嘴不再吱声。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老头儿说出来不嫌丢人!不就是手脚并用,爬上八 仙桌,然后盘腿坐了,一本正经盯着墙么?说得像练什么绝世神功一样。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敢说的。若说了,被师父变了法子折磨一番,就不值了。 但练得这么久,阿京还是尝到些甜头了。她的目力是越来越好了。远远隔了一条街的东西,微一凝神, 便如同眼睛长到对面去了一样,能在一瞬间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一个人,凝神间,连脸上有几颗雀斑都数得 出来。 有了这一手,若是奥运会去参加射击比赛,恐怕百发百中了吧?不过似乎对其他选手不公。不知道这算 不算作弊? 路安依然是早早地起来,下午很忙,还抽空把阿京拉去演播车上,听他录节目。 那样豪华一张车!不出路安意料之外,阿京果然是惊叹着膜拜了一番,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个遍,感叹了 一句让路安郁闷的话:“我要有钱,就直接买套别墅。比这个保值多了!” 还是有人第一次这样评价他的钢铁老婆!还好面前这个可人儿将会取而代之。 路安在录音间忙碌,阿锦告诉过他,阿京最爱听他的节目。本以为带了阿京来,她应该是感兴趣的。不 想趁空歇到里间望一望,阿京竟软软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暗暗地摇头。这丫头!不过想一想,若是天天都能搂着他的人,吻着他的脸,又怎么还会对电波里虚 无飘渺的声音再感兴趣? 把阿京抱到床上,拿过一条薄毯盖着,路安继续录节目,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收工。 去叫醒阿京时,她正睡得香。迷迷糊糊中看到路安坐在床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抱着路安啄了一口。天 气凉爽,她穿着薄薄的锦绸短裙,柔软的身子搂住路安,手臂像水蛇一样光滑冰凉,在这风光旖旎的下午, 不可遏制地引发出火星乱撞了。 路安一下子喉干舌燥。想要推开她,却又舍不得,一把搂在怀里,有些狂野地猛亲下去。 阿京清醒过来,睡过一觉,精神极佳,感觉到路安的渴求,双手围住路安的背,热列地回应他。 ****(这里全部不合要求……宽面泪流上一行。罢了罢了。请自行想象罢) 一室春光。风流婉转。 路安紧紧搂着阿京。两个人亲密地躲在薄被下。她小小的脸上,红晕还没有消褪。 “还好吗?”路安吻着她,轻声问。 阿京没回答,埋下头,钻进他的胸口去。 路安轻轻拍她,脸上仍是深深地沉醉:“好合适,这辈子都不会有更合适的了。简直就是量体裁衣,定 点设计。” “不羞啊。”阿京笑出声来。 路安扶她坐起来,暗蓝的眼睛将她深深看了一会,突然将她一把紧紧搂进怀里:“阿京,现在,从头到 尾都是我的了。答应我,别让我担心了。别再逃跑和躲避,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和你在一起。” 阿京默默点头。早就是这样了,不是吗? ------------ 不是意外? 本应在月底举办的阿锦的婚礼,万事俱备时,却因为平子远在乡下的七句老母病重而不定期延后了。七 月七的七夕节,叶正华给了路安一份邀请函。是圣地陶沙酒吧在露天广场举办的情侣派对。阿京并不感兴趣 。她素来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但叶正华说这一次邀请的大多数是单行道的兄弟姐妹和一些道上的朋友,路安如果出席,无疑会让派对 增光添彩,更显隆重。 “要不你随便找个女伴带着去吧。”阿京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是吗?你真这样想?毫不介意?”路安站近了,俯身看她,眼睛眯起来,眼神中的恼怒和不满显露无 疑。 “我恐怕没有合适的衣服。”阿京躲闪他的目光。 “请小晴陪你去挑吧。或者我帮你挑?” 算了吧。阿京哀叹。和路大公子逛街,风头总是被他抢光。免了罢。 “我想献宝一样展示你,你躲闪什么?”路安挨着她坐下来。笑起来:“不过一个派对,气氛很轻松。 ” 果然是很轻松的一个派对。广场上空悬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心形气球,搭成一座七彩桥。高高的香槟酒塔 晶莹剔透。靠内场的长餐桌上琳琅满目堆了各种水果和点心和饮料酒品。巨大的音响从四面放散悠扬的音乐 。场上有很多蜡烛形的灯柱,散发柔和的白光和红光。算是一个中西风味混合的悠闲派对。 阿京和路安来的时候,场上已是一片热闹喧哗。 叶正华穿了笔挺的白西装在门口迎客,小晴穿了一条大摆裙,在餐桌边帮忙。 路安携着阿京进场,才跨进去,便听见唿哨声四起。阿京配合着路安的西装,穿了一条黑色抹胸长裙, 婷婷玉立犹如修长的黑色美人觚。 一路进去,便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路安微笑回复。侍者端来红酒,单行道的许多年青兄弟举杯过来, 叫着安哥,到得面前,寒暄过后,无一例外地举杯叫阿京一声:“嫂子。” 都是些年青人,随意得很,叶正华想让路安说点什么,却被路安推托了。便也不勉强,搬出数箱烟花, 招呼一声,灭了广场的灯,便满场的分发,让情侣们一起执手放烟花。 一时满场五彩缤纷,天空绽开大朵大朵的绚烂,一个接一个,虽一闪即逝,却在这一闪间绽放最耀眼的 光芒。 阿京也放了一个,和路安一起,把长长的纸筒高高地举过头顶,烟花的名字叫“金蛇奔月”,点燃了, 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发出尖利的哨声,从纸筒中闪出一道又长又亮的金色火花,呼啸着扭成S形的长长光影 冲上天去。一串接一串,每一个出来,都要响亮地叫一声。显得格外不同,两人一边放,一边觉得好笑。 好在时间不长,也就是一分钟的样子,便完了。 烟花放过,灯又重新点亮,场上气氛因了这美丽的烟花热烈起来。风涂徐吹过,将白色的烟雾吹散,曼 妙的音乐响起,一边特设的舞池里灯光流转,路安拉起阿京:“走,我请你跳支舞。” 舞池宽大,并不拥挤。阿京很少有这样的应酬,脚步有些生硬,好几次踩到路安的鞋上。路安并不介意 ,摇着头笑笑,扶着她的腰慢慢地摇。 多走了一会儿,阿京便慢慢熟悉,搂着路安,由他带着,在流淌的音乐中缓缓摇摆。黝黑的天上挂着闪 闪的烁烁的星星。柔和的灯光印着路安俊朗淡笑的面容。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放在腰上的手掌将淡淡的热 力透过衣衫。好宁静的夜。原来,这样和心爱的人一起跳舞,果然会沉醉。 转到舞池边上,阿京无意中抬头,往路安身后望过去,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年青人和一个满脸络腮胡须 的人坐在一起。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阿京蹙眉,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怎么了?”路安感觉到她的迟缓,将她拉到一边。 阿京再望一眼,恍然想起,那个络腮胡的男人,是她去川城出差时在批发市场遇到的男人!那时他牵了 一个孩子,差点把一个要命的鱼钩甩在她的眼睛上。幸好被创口贴钩到,有惊无险。 旁边那个年青人,正是她在飞机上被拐枝打到时扶着老婆婆的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和单行道有什么关系? 阿京陡然起疑。 路安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有些奇怪:“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他们,是单行道的吗?” “嗯,分会的兄弟。可能是刚好过来出差。”路安不知道阿京忽然对这两个人有兴趣。 一个谜团在阿京的心里悄悄地升起。 这样说,在飞机上和批发商场的倒霉事故,竟全是人为安排的?单行道早已派人跟踪她了?与叶正华的 偶遇那样碰巧,被叶正华救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一切,竟都是早已如电脑程序一般设定好了的一 个计划? 父亲是因为什么而被杀?他曾经是单行道的精英,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单行道为什么会跟踪她,制造那 样的意外?究竟有什么阴谋?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阿京心头如烟  务  弹一样炸开,阿京望着路安,脑子里轰轰作响难道,连路安,也是被 特意安排的吗? 她的身子歪了一歪,有些站立不住,手心里沁出冷汗来。 “阿京,怎么了?”路安扶住她,看她脸色突然间变得极难看,搂住她,用手去探额头。 怎么办?跑到那两个人的面前去问个清楚?阿京抬起头来,那座位上,竟已没有人了。“送我回去。我 要回去。”阿京不敢再看路安。 心因为自己可怕的推想而缩成一团,隐隐地抽痛。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样难看的脸色,路安从没在阿京脸上看到过。顾不得多问,路安抱起她便 往车场跑,一边跑一边问:“哪里痛?要去医院吗?” 阿京仰头望着路安,他跑得好快,衣服在身后扬起来,满脸的焦急与关切。这一切,会是假的吗?她有 什么神秘价值,值得单行道动出动人人仰慕的少当家来使美男计?是她想太多吧?是她太疑心了吧?但之前 发生的一切,从没有人提过,如果不是今天在派对上看到,她这一辈子,都以为是生命中遇到的两次意外!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不是意外? ------------ 我还在心门之外? 竟还有多少事情,不是意外? 路安把阿京放在副驾的坐位里,弯下腰来看她。她异常地安静,脸色苍白,失神地盯着他的脸。半晌都 不动一下。 “怎么了,阿京?”路安握着她冰凉的手,低下头来用自己的脸来贴她同样冰凉的脸:“哪里不舒服? 别吓我。告诉我哪里不对,我会穴位冶疗。” 阿京的眼睛转了一下。嗯,他会穴位治疗,这个,从前也没有告诉过她。只说他会点穴。 “我没什么,只是不想呆在那儿,我们回去吧。”阿京努力地笑笑,不想泄漏自己的惊疑。 路安静静地望着她。她怎么了?她遇到什么还是发现什么?什么都不想和他说吗?又要缩回她的壳里去 了? 怒气在心头翻涌。她当他是什么人?他在她心里还是没有足够的份量吗?她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最爱和最 信任的人吧?什么样的困难和秘密,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帮助她?他以为已经走进她的心里了。他以为她 和他都是互相拥有了!她却苍白着脸把他关在心门外。 路安不再说话,低下头来帮她系好安全带,又转回前面,发动车辆。不再问阿京,一声不吭地开回小区 。 阿京陷在自己的疑虑和恐惧里,如果,如果这一次,只是一场游戏,那就让她死好了。什么都不要再想 。死了以后,连爸爸也不要再见。因为,活着一场,连美梦都做得很可笑。她真的不算什么,要脸蛋没脸蛋 ,要身材没身材,父亲惨死,母亲恨她。她有什么? 曾经和杨本虎在一起,根本没有想过将来。也不去期盼将来。她像被遗弃的一株小草,碰巧有一杯大树 可以依傍,便默默地依傍了。可是现在,现在不同,她真的陷进去了。她渴望和路安在一起,他的怀抱他的 笑容他暗蓝的眼睛都是她深爱的。她渴望安宁的生活,有甜蜜的爱情,可以夜夜在温暖的爱人身边安眠,可 以日日看见他的身影。 她本来什么都没有。突然像是被老天可怜,给了一枝红艳的果子。她这样爱这枝果子,可是如果,只是 一个梦,或者一场布局。这枝果子,突然要被拿走,她怎么办? “阿京,你怎么了?”路安拉开车门,心疼地搂住她。生她的气,不知道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却又心疼 她。她经历过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事,父亲的惨死,生母的痛恨与流离。这些,足以扭曲一个人。她能一个人 坚强地走,是多么不容易! “乖,我们回家了。有什么事,慢慢告诉我。”路安抱起她来。 阿京缩在路安的怀里。怎能不依恋那熟悉的身体的味道啊。搂着路安的脖子,阿京在他胸口闷声闷气地 问:“安子,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安僵了一下。她在问什么?置疑什么?生活?还是他们的爱情? 眉毛微微地挑了一挑。路安低下头吻她:“真的。在你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 阿京不再做声。微微地闭起眼睛。路安开了门,把她放在床上。 阿京睁开眼,望着他无力地笑:“我想休息一会儿。” 路安低下头来亲亲她,抚抚她额前的头发:“乖,好好睡一觉。” 说着关门出了房间,快步走下楼来,拔通了叶正华的电话:“阿华,帮我查一下,川城分会的老七和胡 子以前和阿京有过什么接触。嗯,查详细一些。尽快通知我。” 挂掉电话,路安望着一缓一缓延伸的台阶。很快就有结果的。他倒要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的小女友 变得这样苍白失神,如惊弓之鸟? 一早上的练功,阿京明显不在状态。有气无力,心神不安。路子善摇头晃脑:“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 断水水更流。”阿京看着他,问:“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收我做徒弟?练了功,以后能怎么样?” 路子善呵呵直笑:“我没收过女娃儿,看你顺眼,就收了你。至于练功,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但你 既然有这样的资质,又何必浪费了?再说了,不练,乖徒儿,你也不过就过这段时间给睡糟蹋了。师父教你 莫浪费了生命,如何不好?” 阿京哭笑不得。从老头儿嘴里,如何能问得出什么?他走过的桥比她行过的路还远,尝过的盐比她吃过 的米还多! 下午睡一觉起来,阿京烦乱地在客厅转来转去。一点一点的回忆,试图理清繁乱的思绪。想了半天,却 没有一点儿头绪。反而纠结成一团。 如果不是路安。如果不是路安,她怎么会心乱成这个样子?全世界都可以骗她,全世界都可以负她,难 独他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可是对于路安,她又了解多少?他有迷人的外表,闪亮的光环。他是路家的独子,他温文尔雅,虽然有 极好的身家,却没有一点骄横的霸气。就这么多吧。 他没有了母亲,她失去了父亲。或者因为相同的痛,所以他才更深刻的理解她的痛楚吧? 阿京烦恼地捧头。想找个人倾诉。阿锦和平子一起去了外省。阿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于还是拨通她 的电话。 阿锦接起来,带着笑,大声地喂。话机里,有极大的杂音。 阿京迟疑了一下,阿锦在电话那头大笑。夹着一阵阵的呼呼声。 “阿锦,你在哪里?信号不好吗?” 阿锦响亮的声音气喘吁吁:“我们在爬山啊,在山坡上。风好大,开满了野花,真漂亮啊。” 哦。阿京竟生出一些羡慕来。又想起来,问道:“平子的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病情稳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呢。”阿锦笑着,似乎在和平子打闹:“阿京,乡下的山里,树好绿, 水好清,山上开着很多花。空气好清新啊。” 阿京默不做声地听着,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生活,不是该平淡些?尽兴快乐就好?她是不是自找苦 吃,要来寻这些烦恼和疑虑?或者,索性丢开,闭了眼睛只当没看见,只当不知道,享受着现在的,不管是 真是假,不管是长久还是短暂? “喂,阿京,阿京,怎么了?”阿锦听出些不对劲,大声中唤着。 “没什么,想你回来,等着喝你的喜酒呢。”阿京笑笑。 “真的没事吗?阿锦怀疑地问。 “没事儿,只是闲着有点烦。”阿京什么都不愿说了。 “对啊。闲着也会闲出病呢。”阿锦相信了,想了一下,叫起来:“阿京,你出来散散心吧,找个地方 去旅行,给自己放放假,来看看山看看水,到大自然里来清洗一下啊。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你不知道空气多 好,山水多美。我们都被钢铁的城市禁锢着,只会忙忙碌碌,都快成囚徒了。” 一番话说得阿京心动起来。是啊。去旅行吧。看看山,看看水,让自己站得远一点儿,站得高一点儿, 也许更能看得清一点儿。或者,回来以后,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好,我去找地方,好好玩几天。”阿京下了决定。 阿锦在电话那头笑:“对啊对啊。可惜我没在,不然我们一起去。你多小心,要不,叫路安一起去吧。 ” 阿京收了线,打开电脑查找风景名胜。 走吧走吧,出去散散心,一定可以改变心情。 ------------ 回来吧 路子善听到阿京说要请几天假去旅行,眉头还是皱了一皱的,做扼腕叹息状:“想我好不容易晚年收得 你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徒弟,偏偏练功这样不用心,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阿京听得,特觉得像是在说,好不 容易老年得子一样。想笑又不敢笑。路子善手一扬:“去吧去吧。也没指望你练出个天下第一来。” 阿京下午走的,到了机场打了个电话告诉小晴。存心一个字儿都没给路安讲。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他而起 。病也是他,药也是他。阿锦还建议和他一起去,怎么能安下心和他一起去?实在是大笑话。 阿京也说不清自己怀的什么心。负气吧,实在是说不过去。或者是希望来一次小小的考验?总之,希望 一个人静一静,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开,让自己轻松一下。 阿京去了橙江。那是个美名远扬的地方。江水清清,碧波粼粼。名字也有来历,因为江边有一种特殊的 乔木植物,叶片背面是金黄色,远望犹如一江都是熟透的橙子,因而得名。 这种橙江木如樟树一般带有特异的香味,做成柜椅桌几香味经年不散,便被疯狂盗采,砍伐严重,又因 为树龄生长期长,便渐渐变成了濒危植物,在橙江岸边,也仍然有,却都是小的,矮矮的一片一片,正面望 着是绿的,若有风吹过,叶片便翻飞成了一岸的金黄,如此黄绿变幻,倒因祸得福,又成了远近闻名的一景 。 阿京订了一家干净的小旅馆。一个人爬山,一个人在林间散步,一个人去鱼洞吃鱼,一个人去彩陶吧玩 泥巴。一个人在草地上打秋千。 澄江有很多让游人流连和消磨时间的地方,一天,两天,三天,日子竟是这样的难挨。每天阿京早早就 醒了,却提不起一点情趣。一个人爬山,周围有一对一对携手的恋人,拾级而上,在山间的被阳光洒下斑驳 光影的小道上奔跑,有山风凉凉地吹,可是,她为什么觉得那么孤单?连山,都显得沉寂? 鱼洞的柳条鱼是橙江的特产,刺少肉鲜。实属人间美味,再加上香浓的火腿土豆焖饭,常让人吃得流连 忘返。可是,点一小锅,阿京都吃不完。她怎么觉得味如嚼蜡,兴趣缺缺? 彩陶吧里,非常热闹,飞速旋转的制陶棍边,有父母带着的孩子,有热恋中的男女。阿京孤坐一隅,拿 着一块泥巴,心不在蔫地揉来揉去。偶尔也有男身的男士和她搭讪,阿京抬着头,望一眼对方,又低下头去 ,寂廖到想变成一个哑己。揉了半天,不知不沉中,竟把手里那一块泥巴揉成一个心形,却歪歪扭扭,两边 大小不均,边上,手指头不小心按出一个缺口。真是一颗残破的心啊。 阿京要把它在桌子上重新拍成泥巴,却被陶吧一个小姑娘拦住了:“别摔了,自己做的东西,可以留下 来做个纪念呢。上上色,会很漂亮的。” 好吧。阿京到调料筒旁边,随手拿起刷子来涂。阳光不是七彩的吗?这颗心长得这样丑,涂上阳光的颜 色,也许会让它变得美丽一些。 于是刷上七个颜色。在烤箱中烘过后,拿出来,变成干干硬硬,有着七个颜色的一颗残破的心。付过钱 ,阿京把它放进包里。看看别人的作品,漂亮的花瓶,心形的情侣杯,古色古香的鼎,就连小朋友捏的,都 是五官分明笑容可柏的小人人。 阿京苦笑,天,她在做什么?暂力下降到一了吗? 打秋千。不不去打了。她不得要领,总是荡不起来。旁边座上的女孩,被男友从身后推着,高高的摇起 ,似乎要飞入云宵去,因了那样心跳的感觉,一声一声尖叫,秋千荡过的那条弧线上,洒下她一路银铃般的 欢笑。这样鲜明的对比,更显出她的清冷。所以,还是不去了。 回到房间,阿京躲在床上。眼前浮现的,是一张淡淡的笑,暗蓝的眼,微张的嘴。一点一点冒出的胡须 。还有温暖的手。 她翻一个身。竟耳热心跳地想起在演播车上的一幕。他紧紧挨着她,拥着她…… 连忙坐起,又颓然倒下,眼前,却无法抹去那张熟悉的面孔。她徒劳地坐起,用手掩面。是的,是的, 她思念了,抑制不住的狂热的思念他。 没有他的地方,是这样苍白无味。 山水无色,美食无味,她夜不安寝,坐卧不宁,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他,没有那个他! 杀千刀的。她出来这样久,他也不打电话给她!就如他消失那一回,她不打给他一样!他生气了吗? 他会不会想念她?她出来连招呼都没和他打,他该是生气的吧? 生气了,也不能不问问她的行踪啊。 可是还是她不对。她怀疑他,不是吗?这样的怀疑,这样的煎熬。她受不了了。如果真的是骗,那就闭 着眼睛,心甘情愿被骗吧。她的心已经被他骗过去,回不来了。没有他的地方,就没有她的心了!人生苦短 ,让她贪恋这一刻欢娱和温暖吧。真假,都不重要了。她愿意沉溺进去,淹死在里面。 阿京拿出电话来,想了一想,又奔下楼,找到公用电话,拿起来,拔号。 响了两声,电话便接通了。 “你好。”还是那样富有磁性的悦耳声音,清清朗朗。他神清气爽得很么!阿京咬着嘴唇,不说话。 那边便也没了声气,却也没挂掉电话。半晌,里面极清楚地“啵”了一声。是嘴唇被气流冲开发出的响 亮的声音。阿京甚至可以想见那个暧昧的动作。 他他他!阿京又恼又羞,对着电话嚷起来:“你做什么!” 路安在电话那头大笑,笑完了才说话:“乖,我想你了,玩够了吗?还不回来吗?” “不回来!”阿京冲着电话极尖极利地吼了一声。让路过的人都侧目。 “回来吧,我想你了。”路安的声音低沉下来,从电话线里传过来,犹如带着细细的要命的钩子,把阿 京的心钩得颤了一颤。 便再也不忍心听下去了,怕自己要掉眼睛露馅了。“我挂了。”阿京匆匆丢下电话,逃回房间。回去! 回去!可是就这样回去,好没有面子啊。当时酷酷地出来,怎么也没有想到要带了满满的相思回去。 再熬两天吧。 阿京在床上恨恨地叹气。她可不是自作自受么? 第二天一早,接到阿锦的电话。“丫头,你一个人出去玩?”阿锦的声音又大又响。还有点凶。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一个人跑去那么远,是去偷欢还是去荒唐?” 当初不是阿锦建议她去的吗?现在怎么还怪起她来了? 阿京回了一句:“我接受你的建议么。”声音却很小,极没有底气。 “我叫你去那么远吗?周边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非要跑得天远地远?我不是叫你和路安一起去?你怎么 又不听?”阿锦的口气,比当年妈妈教训她还要凶。 阿京叹气了。“我都来了,你凶我也没用了。” “玩得好吗?”阿锦口气缓了些。 “还……好。” “好个屁!”阿锦截断了她的话。阿京头大,觉得这个朋友简直就站在面前,母夜叉一般叉着腰,用手 指着她的额头了。 “赶快回来!后天是我的婚宴,限你最迟明天赶到!” “肯定来,一定来,绝对不迟到。”阿京一叠连声。 阿锦笑了,又说她:“你说你,一个跑去那样远的地方,你也不怕我们担心?真是长不大啊。” 阿锦呐呐地挂了电话。顾不上伤感,急忙收拾东西。后天。如果坐了火车慢慢儿摇过去,刚好可以在婚 宴开始前赶到。 她不想马上坐飞机回去。到时,怎么推开家门?怎么出现在路安面前?多么没面子的事啊。先参加完婚 礼再说吧。 ------------ 心都给你了 火车竟意外地晚点了。阿京下车打的的时候在心里惨叫:完蛋了,不知道阿锦要怎么样收拾她。婚宴定 在晚上六点半。阿京下车时已经六点二十了。 匆匆赶到酒店,果然大门口已经没有了新人迎客。想来已经进了婚宴大厅了。 啊啊啊,最最唯一最最亲密的好朋友结婚,她居然迟到,没有及时送上红包和祝福,这事一定会被阿锦 记恨一辈子的。 阿京把行李寄存在前台,忐忑不安地往楼上走。婚宴厅在四楼,她都不敢坐电梯,怕碰到小晴他们。 安全梯灯光很明亮,却是声控灯。走到二楼转角,阿京正抬着头专心迈步上楼梯,猛然从转角处伸出一 双手,拦腰将她抱住,捂了嘴拖进转角里。 阿京几乎被吓晕过去,被捂到的嘴叫不出声,惊惶地睁大眼晴,灯光却熄了。一片漆黑。 惊惶间被一个人紧紧压在了墙角,有粗重的呼吸,然后.便被人牢牢地压住了。像只小兽一样凶猛而贪婪。 阿京唔唔地挣扎,手用力的敲打,却越来越轻,渐渐地软下来.将手楼住了黑暗中的身子,任由那双手如钳子一样紧紧禁锢了她。 那样熟悉的气息,那样狂热。她想说话,却被他牢牢堵住,连声都发不出来,只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炽热。 阿京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被搂住,由着那个人,不松手也不松口。将一腔思念如狂淋漓尽致的体现。 路安终于放开她一些。手在墙上一拍,灯亮了。 灯光下的路安衣冠楚楚,眼晴亮晶晶地盯着她。阿京的脸蛋红彤彤的,嘴被 都红透了,湿润红艳得想让人 再咬一口。眼神还有些迷离,没从那迷茫中彻底地回醒。 路安低下头来,搂紧她,在脸上团团亲了个遍,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喃喃说道:“真像个小妖精。快 要把我想疯了。” 阿京瞪了他一眼,路安睁大了眼晴,点着她的额头:“看来是玩野了,不声不响出去,回来时偷偷摸摸 ,不和我认错,还这样瞪我?你等着,今天晚上来收拾你!” 阿京的脸蓦地红了。不理他,转身往楼上跑。路安跟过来拉着她的手放进臂弯里去。牵着从安全梯出来 ,进了电梯。阿京心中便有些甜蜜,本该这样,堂堂正正进去,不是吗? 四楼到处都是红绸和气球,喜气洋洋。阿锦和平子一身盛装.站在婚宴厅门口,见到阿京和路安过来, 笑着招手。 阿京把红包放到小晴托着的喜盘里,阿锦悄悄扯过她笑:“你送双份,我以后好难还呢。” 双份?阿京没弄懂。 阿韩又问她:“路安说你下车后,要好好洗个澡,打扮一下再来,我看你这一身,倒像风尘仆仆啊?”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路安好心替她撒了一个谎。阿京做个鬼脸:“这可是最流行的风尘装呢。” 阿锦笑起来:“你就吹吧。”又指指大厅中间:“去那桌吧,是上亲席呢,特意为你们准备的。” 两人走到那桌,果然都是阿锦玩得好的朋友。并不认识几个,礼貌地打个招呼便落座。 阿京才想起来问:“你帮我送过一份了吗?” “两人份。路安和宋晓京共贺。”路安小声答她,在桌下抚着她的手:“谁知道你会不会粗心到连红包 都不备?” 阿京不再说话,突然疲倦得想睡觉。如同在波涛中起伏的小帆船,终于进了风平浪静的港湾。 酒宴热闹喜庆,阿京因了旅行的困顿,在阿锦和平子沿桌敬过酒后便想回去。路安更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两人便退了席,取了行李杀回小区。 路安帮阿京把行李送进家里,小晴是伴娘,今天晚上一定会闹到很晚。屋子里静悄悄的。 阿京打着哈欠下逐客令:“很晚了,你回去睡吧。我洗个澡也睡了。” 路安看着她,笑了一笑:“好。”便关门出去。 阿京放了热水,只想快快洗了出去,水声哗哗,她正在用毛巾擦拭,忽然从身后滑过来一双手,捂上胸 脯,一个温热魁梧的身体便紧紧贴上来。阿京僵了一僵,声音干涩起来:“你不是走了吗?” 路安贴在她的颈后,细细地笑:“我有你所有的钥匙,包括身体的。” 这个色情狂!阿京站着不敢动。路安的手不安分起来,轻轻地打着圈儿揉她。阿京把头靠往后面,温热 的水流了满脸,却仍无法抑制地哼出声来。 “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走?都不和我说一声?”路安突然问,手惩罚一样地加重用力。 “啊。”阿京轻喊出声来,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是吗?”路安将马桶放下,铺上浴巾,坐了下去,把阿京面对面抱在腿上,声音低沉,发散出令人沉 醉的诱惑。 “到现在还要骗我?”质问声中,阿京被他轻轻按下去。惊呼出声,被牢牢钉在他进入她身体的钥匙上 。 “我......”阿京埋下头去,紧紧窝在他胸前。 路安竟站了起来,托起了她,将她抵在满是水气的墙上。冰冷的触感让阿京猛然一惊,往前倾了一倾。 路安沉沉地哼了一声,声音低低的:“乖,告诉我,有没有骗我?” “没有......啊”,路安凶猛地顶她,一下比一下激烈,阿京申迎着,呜咽着。快要被他的激情融化。 “有没有骗我?” “有没有骗我?” “啊......有,有,有。” 他那样用力,那样疯狂。阿京快受不住了。好容易完结了,阿京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路安把浴缸放满水,把阿京放进去,自己也坐进来。 搂着阿京:“以后还会骗我吗?” 阿京在水气中摇头。 “心里有事,还要瞒着我吗?” 摇头。 “还会一个人悄悄地跑吗?” 还是摇头。 “还会怀疑我吗?” 这句话!阿京迅速抬起头来看路安一眼,又低下头,抱紧了他。 他知道她在怀疑他?天。 “啊。”阿京轻轻哼出声来。他还来。毫无征兆。 “不要了,不要了。”阿京试着虚弱无力地反抗。 路安的眼眸深沉,暗蓝得如同月色中的星空:“还要怀疑我吗?” “不要不要不要。”阿京在他的攻势下狂乱地摇头。 “质疑我的爱吗?” “不会不会不会啊。” “爱我吗?” “爱。爱得要死了。真的要死了。”阿京软在他的怀里,声音细得如蚊子。满头大汗,手脚都是麻酥的 。他的横冲直撞,他的恣意入侵,将她抛入满是星星的天堂,带着她,没有翅膀,却在风里飞翔。 路安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阿京已经筋疲力尽了。沾着枕头,困意沉沉,却全身酸痛。 路安在她身边躺下,手枕在头下,有一声没一声地叫:“阿京。” 阿京迷糊地答应。 “老七和胡子是奉命行事。耍了些小手段,只是要验证一些事实。” “嗯。”阿京没反应过来。老七,胡子?是谁? “现在查出些端倪了,当时是林千娇支使了米字军追杀你,却又透了风声给单行道。引起单行道的注意 。” “嗯?”阿京在听到林千娇的名字彻底清醒,睁开了眼睛。 “之前的计划,我只是听说,那时我还没回川城。直到平子打电话给我,受了阿锦的委托,我才来看你 。” 路安看着她。“其实应该感谢林千娇,没有她从中作梗,我又怎么能再遇到你?” “再遇到我?”阿京望着他。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路安笑着,翻身来拥着她:“你在大理石的柱子下伤心欲绝,我问你要不要帮 忙,你转头就走了。” 大理石柱子?阿京心念飞转,渐渐想起那个好心的黑衣人。啊。已经很遥远的事情了。那么,他在电波 里说的,就是她了? 阿京笑起来,那个时候,就已种下情根了吗? “林千娇的举动很周密,要么,把你置于米字军的黑手,要么,把你推向完全敌对的阵营。这个女人, 要防着些。” 至于吗?阿京轻轻地摇头:“我对她的威胁,实在是微不足道吧?” “微不足道吗?”路安深思地看着她。想起杨本虎那夜苍白的脸。作用力越大,冲击力才越大。林千娇 的举动,应该是被杨本虎激怒的结果再放大吧?倒是一面忠实的镜子。 “再也不许怀疑我的感情。给我百分百的信任。”路安亲亲她。 阿京的脸发烧。她很坏,坏到怀疑自己亲密的爱人。罪不可恕。可是,他的惩罚不也很凶猛吗? “橙江好玩吗?”路安嗅她的头发。真香! “不好玩。好孤单。”阿京老老实实地回答。 路安几乎笑出声来:“谁让你一个人去?” 阿京想起来,起身从包包里掏出那个歪歪扭扭又有缺口的七彩心来。 路安拿在手里把玩:“你做的?送给我的?” “破了,一点都不完美。”阿京摸那个缺口。 “完美就不是你了,是女神了。不对,女神也有断臂的。”路安笑着,把那颗心亲了一口,放在枕头下 :“好了,心都给我了。以后什么都不怕了。” 以前怕过?阿京微微地笑起来。 “睡吧。过几天我还有惊喜要给你。”路安轻轻拍她。 还有惊喜吗?什么惊喜?阿京在心里猜疑。身后响起均匀的呼声。她转过来,路安竟已睡着了。浓眉下 的眼睛安静地闭着,嘴抿出漂亮的弧线。 短短几天里,他查出那么多东西,解开她心里的谜,就像是天上降下的神诋,明白她所有的疑惑。抚平 她纠葛的心。 不过,假如一个人关心你,诚心想要弄清楚你在烦恼什么,就总是有办法,也总是能弄清楚。关键在于 ,他是不是有心要明白。不是吗? ------------ 妈妈 路子善最近一看见她就眯着眼嘿嘿笑,似乎看穿什么一样。而他这样一笑,阿京便总是果然如被看穿一 样脸红了。 毕竟是路安的二叔,如同父亲一样。不过也是她的师父吗。凭什么这样嘿嘿地笑她? 阿京只敢在心里悄悄嘀咕。不过现在有人替她出头了。 路安在路子善嘿嘿笑着的时候好悠闲地站在门口,白色的衬衣被风吹鼓起来。他说:“二叔,是不是最 近的饭菜做得很好吃很可口,所以你高兴成这样子?” 路子善没回头,背对着路安,冲着阿京又是眯眼又是皱眉,这一回便轮着阿京嘿嘿地笑了。偏不帮腔, 路子善只能大大地叹气,嘟囔:“这下好了,两股绳拧在一起合力来欺负我了。” 阿京笑眯眯地凑过去,声音甜甜的:“师父,你若不欺负我,我就不和他合着欺负你了。” 阿京练功又进一步了。虽不能像路子善说的,能将针眼儿看得如磨盘大,却能准确地在三米之外看清楚 他有没有把细线穿进针眼里去。 路子善喜滋滋地告诉她:“第二学期毕业了。” 阿京欢喜地问:“总共有几个学期?” “嗯,若是顺利的话,十二个学期便够了,若是徒弟儿你愚钝了些,就要十五个学期了。”路子善倒是 答得一本正经。 这么说,她才进了个门坎。阿京脸上便没了高兴的神色,哀哀地叹气。路子善便打气:“乖徒儿,若是 平常人来练你这两个学期,至少也要三五年才成。你看看你多快啊。” 第三学期的练习,难度便加大了。 路子善将那颗细细的针用那根细细的红线穿了,吊在一根同样细细的绳子上,绳子另一端牵了一根橡皮 筋出来栓在一个小闹钟的分针上。分针每跳一格,便带了橡皮筋牵了绳子摇晃,吊在线上的针便来回晃荡。 “盯着它。什么时候能看清楚它的运转轨迹,什么时候换家伙。”路子善指指荡来荡去的小针。 阿京瞪大眼睛,眼珠儿跟着针走。这实在是有难度,静止的物体忽然开始运动,才看一会,便两眼发涩 ,又酸又胀。 “可要受些苦,”路子善看着阿京眼泪直流的样子,哈哈笑着:“眼神儿也要受些煎熬,才能脱胎换骨 。” 这个练习果然是苦了些。每一回下了八仙桌,阿京都要回去好好休息眼睛,饶是如此,眼睛仍红肿如桃 ,时时流泪。 在路子善的督促下,电视不敢看,电脑也不敢开,将这些现代化的色彩刺激全数都隔离了,只为保护好 如路子善所说“在脱胎换骨”的柔弱的双眼。 路安看得心疼,却阻拦不得。只有时时炖些枸杞银耳菊花之类来做些食疗。 这一天,阿京早早地过去了,却被路安半途拦下:“今天不练了。别把眼睛弄得又红又肿的。” 把阿京堵回房间里,耳鬓厮磨亲昵了好一阵,便叫阿京换上衣裙,自己开了车出来。 “要去哪里?有什么安排?”阿京连问了三次,路安总算笑而不答。 上了车,风驰电掣般上高速,开了一阵,阿京看出些端倪,疑惑地望望路安。这路,去的是小镇的方向 。 虽然开得极快,也还是耗了五六个小时。路安把车开到山下停着时,已近中午。 阿京坐在车上,半天都没有动。眼睛又开始酸痛。想要流泪。这山上,埋着亲爱的爸爸。她一年来扫一 次墓,还总是想法和妈妈避开。 只是,她从没有告诉过包括阿锦在内的任何人,路安,又是如何知道的? “下来吧。”路安打开车门,山风吹进来,他背着一个包,在阳光下温煦地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阿京跳下车来,却扑过去拥住他。无论怎样,她感谢他有这份心意,愿意陪她一起来看爸爸。 路安轻轻拍她。两人手牵手一起往山上走。 父亲的坟地被仔细地修整过,很干净。周围群山环绕,坟头种着高大的松树。阿京亲手在四面种下的小 树也都长得高高大大,葱郁密实地围绕着。 路安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又从包里拿出一对红烛和一把鲜花。 阿京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路安在她身边跪下,和她一起点燃香烛。插上鲜花,一起祭拜。 阿京在心里默念:“爸爸,这是我最爱的人,他带我来看你了。你要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 正午的太阳很辣。两个人没有呆太久,把香烛灭了,除了火患,一起下山。 路安走到中途,拉起阿京的手,合在胸前,望着她:“生日快乐。” 阿京楞了一下。扑进路安的怀里,眼泪终于流下来。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 日了?这个日子,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谢谢你。”阿京声音哽咽起来,“真的要谢谢你。安子。这是我第一次,在爸爸的坟前没有放声痛哭 。从前,每来一次,我都会伤心。生活是那样让人失意,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每一次来了,都恨不得要爸 爸带我走。今天,我真的不再伤心了。” “也不想和爸爸走了,是吗?生活这么美好,以后的路,都是我和你一起走,哪里,都会有我陪你,对 吧。”路安吻她的脸。给她承诺,也要她的承诺。 阿京满脸泪水地点头。路安笑着替她擦眼泪:“不能哭了,不然眼睛又肿了。” 下了山,坐在车里,阿京仰头问他:“这就是你说的,要送给我的惊喜,对不对?” 路安笑着不答。阿京低下头来,再一次低低地重复:“谢谢你,安子,真的谢谢你。” 车开出来,却并不是往回走,反而进了镇子,开进了镇东的一处新建的小区“锦苑花园”。 车在小区的林荫道下停了。路安下了车拿出电话来打。阿京听得他说:“是的是的,已经到了。”原来 他在这里也有朋友。 路安打开后备箱,招呼阿京帮忙。阿京跑过去,哇,那么多的东西。两瓶茅台,两条极品印象的香烟。 一大条红艳艳的礼品装宣威火腿,一箱的傣味手撕牛肉,还有两箱时鲜水果。 阿京咂着嘴:“你这礼可送得够重的。” 有人急匆匆走过来,阿京弯起腰来。立刻呆了,走过来的人,满头白发,身材高瘦。“任叔叔!” 阿京困难地咽口水,叫出声来,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阿京,出落得这样秀气!”任梧桐过来握住阿京的手,“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阿京的眼睛立刻又不争气的红了。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都只是远远地看,从不敢走近和妈妈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打招呼。这么多年,她每年都会汇钱给任 梧桐,从来都只写,请转交给妈妈。甚至都不敢落款。她从没奢望过,会有面对面的一天! 路安却和任梧桐很熟悉,笑着打招呼:“任叔叔,东西多,您先提这酒,我来搬其它的。” 阿京迷惑又感动地看路安,后面,还会有什么?她竟然突然有些害怕了。 “傻丫头,愣着做什么,抗火腿。”路安向她笑。 “这样多!安子,你费心了!”任梧桐笑着,大大方方接了酒,回头招呼阿京:“阿京,快进来吧。” 阿京扛了火腿,又把烟夹起来,忐忑不安地跟着任梧桐。并不远,进了单元,上二楼,房门开着,很清 爽的小跃层住宅。客厅中早摆了满满一桌的佳肴,倒了红酒。 看来是早就准备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其它人。阿京出来帮路安搬了水果,一起堆在客厅的角上。 “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任梧桐招呼。 阿京想起来,问任梧桐:“伯母还好吗?” 任梧桐倒着水,停了一下,回转身来:“她......两年前生病过世了。” “对不起。”阿京低下头来。心却嘭嘭狂跳起来。那么,那么,鞋架上那绣花的女鞋...... “坐。”路安拉着僵站的阿京,坐到自己身边。 任梧桐站起来,冲着楼上叫:“阿惠,下来吃饭了。安子来了!” 阿惠!阿惠!阿京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路安搂住了她,拉着她一起站起来。 有人咚咚走下楼来。齐耳的短发,藏青的裙子,老式的绣花鞋。 阿京的心狂跳起来,眼泪涌上眼眶,喉头像被巨大的气团堵塞住,如果不是路安紧紧拉着她,她几乎要 夺路而逃。她没想过要面对,她没有一点准备,巨大的紧张和莫名的期待把阿京紧紧地裹着,呼吸困难,动 弹不得。 下来的女人脸上有一些皱纹,却依然很动人。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很看不清楚,一步一步,小心试 探着踩稳了下来,走到了房子里,站直了,才抬起头来微笑:“安子来了吗?” 她站得那样近,近得让人窒息。阿京惊惶而热切地瞪着她。 看到她望着自己时,凝固下来的笑容,微微发抖的嘴唇和手。 “阿......阿京!”母亲从喉咙深处发出颤栗而细微的呼唤。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什么。 “妈妈。妈妈。”阿京扑过去紧紧拥着她。八年了。母亲原来是这样瘦小,这样羸弱。 原来,跨出这一步并不艰难,只是她不敢尝试,只是她退缩着不敢越雷池一步。当年,她实在受刺激太 深,被伤得太厉害。竟苦苦背负着一个酸涩的包袱,痛苦而迟缓地走了那么多年。 母亲在她的怀里发抖,哽咽这抚她的头:“阿京,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阿京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声一声的唤着妈妈。那么多年的委屈,那么多年的苦楚,那么多年的伤害,似 乎都可以被泪水冲走,留下来的,只有谅解和亲情。 “好了,别太激动,坐下来慢慢聊。”任梧桐拉开她们。 母亲这才擦去眼泪,凑近了细细地看她,伸手来摸阿京的脸,眼泪依然止不住地流着:“孩子,长得这 样大,这样秀气了。妈妈眼睛不行了,看不清楚了。你那样狠心,一走,就果然不回来了。妈妈伤你,伤得 太深了,太深了。” “妈妈。”阿京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我很好。我一直在你身边,我只是不敢靠近。”说着眼泪也 流下来,止不住抽泣:“妈妈,我只是不敢靠近啊。我常常来看你,我常常来的啊。” “阿京,开心一些。阿惠身体不好。”任梧桐夹菜给阿京。 “没什么,”母亲微笑着:“我是闷出来的。人老了,总是要有病病痛痛。” 路安一直没有说话,夹些菜给阿京,看两人都平复了些,才向宋妈妈笑着:“伯母,我一直没让任伯伯 告诉您我其实不是他的学生。您没生气吧。” “我怎么会生气?”宋妈妈笑着,眼泪却又来了:“阿京找到你这样的孩子,我安心了。” 任梧桐给她舀一碗汤,说得小心翼翼:“阿惠,很多事都不敢告诉你,怕你不肯接受。这房子,是安子 买下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子打点的。” 宋妈妈的筷子停了一停,叹了一口气:“我说呢,你哪里有这样体贴周到的学生。” 阿京听着,心里又伤心起来:妈妈叹的这口气,与她平时,何其相似!她以前的日子过得灰心,妈妈, 何尝不也是时时叹气? 母亲转过头来,端起酒,看着阿京,眼神里透着慈爱:“阿京,你有这样的夫婿,妈妈真的高兴啊。今 天是你的生日,妈妈一直记得。年年如今天,我都在祝你生日快乐,平平安安。”说着便眼中又有泪光闪动 。 阿京掉下眼泪来,喝了酒,低下头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任梧桐夹菜给阿京,诚恳地望着她:“阿京,你一定很意外。让我们搬过来,还是多亏了安子的劝说。 老皮老脸,总走不出这一步。阿惠身体不好,我也是孤身一人。我的孩子们,还是高兴我能和阿惠一起,互 相做个伴。你......” 阿京站起来,端起酒杯:“任叔叔,您这么多年照顾妈妈,我感激都来不及,您能和妈妈在一起互相照 顾,我求都求不来。我敬您和妈妈,希望您和妈妈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任梧桐笑起来,高高仰头,一饮而尽。 一家人一边吃饭,母亲絮絮叨叨问些阿京的生活状况。从言谈中,阿京听出些原由来:路安上一次和她 来过以后,便留了心,知道老房子要拆迁,便在新区买了这套小小跃层,又联系上任梧桐,代她做了主张, 牵了这样的红线,让两位老人互相照顾。一直以来,来来往往,都只是借口是任梧桐的学生,没有告诉过宋 妈妈真相。 阿京抬眼看路安。他应该是很忙的,从哪里抽出那么多的时间来做这些?阿京满眼都是感动和感激。路 安轻轻地笑笑,伸手来在桌下握着她,又端酒出来和她的杯子轻轻碰一下,微笑:“生日快乐,天长地久。 ” 阿京端子杯子来,老太,你一定要保佑我和他天长地久。我的生活,现在变得很圆满。我好满足。你一 定要保佑我们天长地久! 下午的日子闲适而亲切,阿京陪着妈妈在小区里散步,扶着母亲,心头万分感慨。她从不敢期盼这一天 。她又回来了,回到妈妈的身边,现在,她又有一个家了。困了累了烦了苦了,可以回妈妈这里来。有妈妈 的地方,就有温暖和宠爱。八年,不过是时光流逝,她大了,妈妈老了。亲情,永远停留在这儿,等着她的 回归。 两个人静静的走着。心里有一块伤痛,两个人谁也不敢去碰,谁也不愿再提。那是一颗炸弹,曾经把她 们炸得鲜血淋漓,也是一团恶火,伤了整整八年。如今,因为一个天使一样的男人,这团火,被浇熄了。永 远地埋起来。 母亲不说,阿京便不问。这样就足够了。能挽着母亲的手,走在花园里,走在树阴下,这曾是她不敢企 及的幸福和温馨。如今都到眼前来,这样多的快乐,她都快承受不完了! 温馨的时光总是滑得飞快。黄昏的时候,母亲和任叔叔送路安和阿京回城。 “阿京,有空就回来。”母亲微笑着站在车窗边。 阿京拉起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说道:“妈妈,我爱你。” 母亲的眼睛便红了,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抓着阿京的手,默默望着她。 路安启动了车。两位老人在夕阳下渐渐远了。 阿京没系安全带,忽然偏过身子,从座位上斜靠过去,搂住路安的腰。 路安踩了刹车,靠在路边停下,指一指路对面的公园:“要去走一走吗?” 阿京点点头,两人下了车。公园里有一棵很大的榕树,又老又粗,独自撑出一片绿色的天。 阿京在榕树下站着,不远处有人在散步,她却止不住心潮翻涌,转过身来,紧紧搂住路安。轻轻地喟叹 :“安子,你对我这样好,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该送什么给你?我怎么还得起这份情?” 路安俯下头来亲她,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里:“你就是最好的礼物。我爱你,阿京,我就希望你快乐。我 就会走进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同盟军啊。你的烦恼,我不来解决,谁来解决?你要还我吗?一辈子在我身边 陪着我吧。” “当然,谁赶我也不走。”阿京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自己的王子,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有力的心 跳:“安子,我也爱你。这辈子,永远都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永远都不松手。” 路安不说话,低下头来索吻,这一个吻,细细密密,绵绵长长,似乎要把两个人的灵魂,都缠绕到一起 去。 ------------ 妈妈,这是我的女孩 阿京明显的变了,所有她身边的人都感觉得到。她似乎从蛋壳里钻出来的小鸡,清新,快乐,几乎每时 每刻都在微笑。就是坐在八仙桌上练功,也会于不知不觉中走神,睁着因练功而红红肿肿的眼睛,呆呆看着 路安在房中的背影,不自觉地就露出笑来。 路安的身边,时时有她的身影。如同把窝筑在大树上的小鸟。路安是葱郁的大树,她便是那只白天在树 上唱歌,晚上在树上安眠的鸟儿。那样明白无误显露出来的依恋和带着爱意的目光,连一向脸皮厚实的路子 善也会不自觉地咳嗽,然后走开一些。这样温暖的爱的气场,打呗和感动每一个善意的人。 阿京变得忙碌起来,要练功,要做路子善吩咐的事情,要每周抽时间回去看望妈妈,当然,还要忙着恋 爱。连和阿锦出去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阿锦好不容易约到她一起喝茶,笑话她:“你好忙哦。可是为什么这么忙,气色反而这样好?好像皮肤 都是粉红的一样?哎哟哟,忙得连逛街的功夫都没有,居然还长胖了。瞧这身材,好得让人眼馋。怎么样, 这样好的身材,不钓到男人,那才是奇怪了。” “去去去。”阿京被她说到心事。脸发红,心里甜甜的。她都不知道,是她钓到路安,还是她被路安钓 住了? 九月的天气有些凉了。街头有黄叶开始飘。其实在这个四季温暖的城市,每个月都会有黄叶飘落,只是 九月份来了,就变得多起来。 路安最近也忙。交通台要举办一场交警与司机的联谊会,他是主持人之一,要参与和准备的事情很多, 每天都会忙到很晚。 晚上九点的时候,阿京收到路安发来的手机短信:明天有安排,别起来练功了。等我。乖。 阿京握着手机微笑,路安那么喜欢哄她说:乖。可是她很受用啊。 早早地起来,阿京梳洗了一番,坐在客厅吃早点。路安敲门进来,站在玄关,玉树临风。阿京跳起来, 把手里的小笼包塞在他嘴里,越看他越觉得帅。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虽然闭上眼睛都可以描摹他的五官,她 就是百看不厌。 一个小笼包有些庞大,阿京整个儿塞进路安的嘴里,他便圆圆地鼓起腮帮子来。阿京呵呵地发笑,路安 逮着她,嘟起嘴,怪吓人的亲下来。两个人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 “妈妈一定会很高兴。”下楼的时候,路安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嗯?”阿京没有听懂。 路安亲昵地摸摸她的头,搂紧她,不再说话。 车开上了城郊六十公里外的凤凰山。凤凰山不陡,却很高。风景怡人,山光秀丽。 车开到半山腰便不能再上了。两个人徒步爬山。 “怎么想起要来爬山?”阿京拉着路安的手,有些气喘。 “我背你?”路安忽然在路上停下来,而且真的蹲下来。 “不要啊。”阿京笑着,山路上不时有人来往。怎么好意思。 “猪八戒还背媳妇呢。上来。”路安坚持着,竟有些孩子气的笑起来。 阿京前后看看,真的爬到他背上去。路安站起来,背着她,走得有点儿踉跄:“哇,这个媳妇被我养得 好肥。真够沉的。” 阿京羞羞地笑起来,脸贴在路安的背上,柔声说道:“安子,就这样子,一辈子,多好。” “一辈子怎么够?要两辈子三辈子很久很久才够。”路安把她往上掂了一掂。 对面走来一群老人。阿京脸红耳热,拼命敲路安:“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路安笑着把她放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阿京羞得躲在他背后。老人们反而是见怪不怪了。这年头,这样 的浪漫,实在是见得多了。 山顶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庙:静心寺。 坐落于绿得发青的山林的包围之中。山顶温度低,湿度大,庙门前人迹少的地方长着苔藓。门口有两株 巨大的菩提树。门上有一副对联:开门见山郁郁葱葱,清心向佛勤勤勉勉。横批是:静心养性。 或许不是初一十五,人并不多。路安带了她进去,门口的小沙弥显然忍得路安,低头恭敬地施了一礼, 路安回了他,小沙弥说道:“大师父受了华普寺的约,怕要去半年才回来。”路安笑笑,进了寺里。看起来 很大,正殿上中下三座,各有三间大厅。两边的偏殿又各有数间,一些青衣的老尼在左边的廊上。右边却是 黄衣的和尚。更有些没穿僧衣的便装男女,在偏殿中敲木鱼或诵经。殿堂空寂,余音袅袅。 阿京有些奇怪,路安低声解释:“静心寺有尼有僧,还收受心情烦闷的俗家弟子来这儿修心养性。也算 是一大特色。” 说着带了她顺了偏殿的小路继续上山。上完台阶,地势低下去,又下了一段山路,面前出现一座牌坊, 高高伫立,上面书着静心园三个大字。 进去后,是一栋一栋白墙青瓦的小平房,干净整洁,门户深锁。山清树幽,鸟鸣啾啾。 路安站在小径中间:“这是母亲在世时出资捐建的。”指指其中一栋:“我曾在这儿住过很久呢。” 原来是路伯母出资捐建,阿京心中升起好感:“在这儿住??修身养性吗?” “算是吧。”路安笑着。“那时候心里烦闷,在这里住着,吹林间清风,看天高地远,果然就平静了。 ” “的确一个静心休养的好地方。”阿京环顾四周的静谧树林,路安住过的地方,路安喜欢的地方,她便 觉得无比的亲切了。“我以后若野心烦了,就来这里,好好安心静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路安笑着,牵她的手:“我会让你开开心心,永远都不会心烦。牢牢跟在我旁边。” 穿过静心园,往山腰走,路安的神色便有些沉寂:“母亲生前很喜欢来这里。经常来爬山拜佛。喜欢这 里的山林和清幽。” 阿京知道他心里难过,轻轻握着他的手。却安慰不得。 山腰上有一处陵园。路安带了她笔直进去。阿京恍然。想来,今天是路伯母的祭日。 陵园管理得极好。苍松翠柏,小道上清扫得干干净净。许多墓前摆了鲜花。安静肃穆,偶尔有人来往。 路安牵着她直往里走,远远的,阿京便在林立的是被中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身板挺直,背了手 ,站在一座汉白玉的碑前。瑟瑟风中,身影萧索。 路安带她来到中年人身后,叫了一声:“爸爸。” 路子良回过头来。眉眼间全是伤悲。 阿京吃了一惊,她知道路安的父亲是路子善的弟弟。却一直没有能见到。上一次去川城,路子良公务繁 忙,路子善又只匆匆呆了一晚,也无缘相见。却不料,竟在这里碰到。 路子良微微点头,目光却投射到她的身上。阿京手足无措起来,低低叫了一声:“路伯伯。” 路子良望着她,微笑起来:“阿京吗?我听安子提过你很多次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你。” 阿京微微地红了脸,路安带她在母亲的坟前拜倒,一起磕头。 路子良想必来了许久,坟前的香烛都已燃了大半,平台上祭了许多鲜花和水果。白玉的石碑上,乔珍的 照片温和地微笑。 阿京和路安一起恭恭敬敬磕头。路安拉过她的手,声音不大,阿京却听得清楚:“妈妈,我带我的女孩 来给你看了。你以前不是一直都盼着吗?你如果见了,一定会喜欢她的。” 阿京眼泪便要下来。安子,安子,你也有许多的心事,你也一定和我想念父亲一样想念母亲。我会好好 待你。让伯母放心。 路子良站在一边等着。路安和阿京站起来时,他便慢慢踱过来。路安问他:“下山就要走吗?” 路子良点点头。问“子善呢?”路安望了一望四周,“怕是要晚一些。一向是这样,偷偷摸摸,怕撞上 我们。” 路子良苦笑了一下。又望向阿京,眼光很沉:“阿京,我一直相信安子的眼光。他喜欢的,就是我愿意 接受的。你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带到母亲坟前的女孩。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你们要好好地相处。” 阿京喏喏地点头。路安把手搂在她肩上,笑笑:“到你和二叔寿辰,我们过来住一阵子。” 路子良点着头:“当然要来,这一回,是子善六十大寿,要隆重些。” 原来,师父虽一脸的皱纹,却才六十!有些显老了。阿京不免东西看了一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来呢? “想什么呢?”看到她走神,路安低头问。阿京一惊。路子良在一边却微微笑起来。 山风习习。三人在密密淋漓的是被中走过。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生命还在延续。行走着,就是希望。 ------------ 情祸 杨本虎坐在车上,脸色青黑,目龇欲裂,大着肚子的林千娇坐在副驾上,冷冷地盯着前方,脸上有一丝冷 笑,眼神有嘲弄神色。杨夫人和二姨坐在后面,感觉到气氛不对,杨夫人微探着头,二姨却利索地摇开了窗 子,伸出头来看。 竟然就这样巧,方圆数里,据说静心寺的菩萨是最灵的。杨夫人上山来进香,特意带着林千娇,要求得 佛祖保佑,子嗣平安。 山路难行,便特意请了轿夫,三位女香客坐了竹轿,人力抬着,悠悠晃晃上山,杨本虎懒得去理,无论杨 夫人如何不高兴,总不肯跟了上山,闷闷在山腰等了一下午,好容易等到三个人回来。 却不料要发车离开时,看到这样的刺目的影像:路安搂着阿京,送路子良到一张黑色悍马,微笑着摇手 道别。 车开走了,阿京停下来,仰起头,细细密密和路安说着什么,路安笑了,伸手刮她的鼻子,又低下头来 吻她的额头。阿京羞涩的笑,微微地低首,举手投足,犹如小妇人一般娇怯温柔。 两人密密地贴着,一起向一辆黄色小跑走去。阿京坐上去,路安低头为她系安全带,临了依依地凑上偷 香。 阿京歪了头,似乎切切地笑。 黄色的小跑车滑出很远,消失在山路上。 车上的人神色各异。杨夫人微微地皱眉,她了解儿子,也心疼儿子。二姨的嘴高高地弯起来,不敢笑, 却掩饰不信得了是非的兴奋,还带着看好戏的神采。 杨本虎的手抓在方向盘上,脸上青筋毕露。 她这么快乐,他果然比他有办法,才多长时间?她就变得这样有女人味?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怎样调教 她的?他让她终于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小女人?那么,他陪伴的五年,算是什么? 她在她身边呆了五年,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甜蜜地笑,这样小鸟依人? 他果然没有进入她的心里吗?原本只是她把他的魂勾走了?然后说放手便洒脱地放手了? 失败和嫉恨如虫子一样啃食着杨本虎的心。 他坐在座位上如泥塑一般。下巴骨咬得嘎嘎直响。车上没有人出声。谁也不敢出声,唯恐激怒了他。林 千娇静静地坐着,神色于冷厉中透着凄凉。他这样恨吗?爱之欲深,痛之欲切?他就这样喜欢这个女人,这 样迷恋这个女人,连她进了别人的臂弯,都仍不肯悔悟? 杨本虎终于发动了车,二姨却紧张地拉住了杨夫人:“姐,我们另外打车回去吧。这里的山路好危险, 本虎他......” 杨夫人凛烈地瞪了二姨一眼。二姨收回了手,惊惧又不甘心“我们没什么,阿娇可受不得颠簸,本虎难 免会激动......” 杨夫人叹了一口气,妹子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以杨本虎的性子,如何能平静得下来。她开了车门下车, 叫道:“千娇,我们下来,打车走吧。” 二姨连忙地跟着下车,林千娇却坐着不动:“妈,你们先走。” 杨夫人看了一看,杨本虎依然铁青了一张脸,如同要发怒的猩猩。林千娇面色冷凝,手放在隆起的肚皮 上。她知道林千娇,那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是,她又如何能管得了? 二姨已经叫了一辆的士过来,在车上连声招呼:“阿娇,姐,快上来。” 林千娇一动不动。 杨夫人叹一口气,说道:“本虎,千娇有个什么的,我不饶你!”这才坐上的士。 杨本虎开着车,冷冷地开口:“你怎么不下去?” 林千娇咬着唇:“她早就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了,她早和心爱的人如胶似漆了,你还要怎样?你怎么还不 肯回头?” “你闭嘴!”杨本虎暴喝,在山路僻静的转角处踩了刹车。 “你怕听到吗?你不敢听吧?她早是别人的玩物了,杨本虎,她早就被别人日日夜夜甘过多少次了!她 早就被别的男人的大手摸过多少回了!你没看到他的嘴在她脸上啃吗?你没看到她笑得像个娼妇吗?杨 本虎,你这个窝囊废,你还恋着她?你去抢啊,去抢啊。去把别人用烂的玩意儿抢过来啊!你怎么那么贱! 你要不要和那个男人一起干她?” 林千娇彻底爆发,如一个泼妇,字字句句,如毒针刺出。 “滚!滚下去!” 杨本虎眉毛竖起来,脸色狰狞,手挥舞成一个拳头,却终是打不下去。 “你打啊,打啊!”林千娇冷笑,更高地挺起肚子来:“往这里打,狠狠打下去。把你杨家的血脉打落 了,你再去打那个女人,让她给你生一个贱种,会不会是你的?会不会是你的?” “林千娇,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我逼你吗?谁在逼我?谁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冰清玉洁地等,我痴心妄想地等,我在等什么?我没嫁就 搬过来住,我一口一个妈,我让你念着娼妇的名字,把种子撒在我的肚子里,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杨本虎 ,你怎么这样没有良心,你怎么这样贱啊?” 林千娇失声痛哭。她爱得那样沉,爱得那样重,可是她的爱,在面前这个男人的眼里,连狗屎都不如, 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付出,到哪里去讨回来?去找谁讨回来? “我就是贱,我就是贱!”杨本虎的头猛地砸在仪表盘上。仪表盘发出一声脆响,裂开来,杨本虎的额 头溅出血印子,鲜血顺了鼻梁流下来,大瞪着眼,扭着眉,情状恐怖凶恶:“我没叫你留下!我不稀罕!你 肚子里的杂种,是你要的!你要留下来,你自作自受!我贱,你更贱!” “好!好!”林千娇气得嘴唇发抖:“你骂他是杂种!你骂自己的儿子是杂种!”她气到极点,忽然仰 天大笑起来:“杨本虎,她在一日,你就一日不会死心,是不是?” 杨本虎沉默下来,转过头去,不再回答她。 林千娇的声音嘶哑,低沉下来:“她不喜欢你,你如何就死死咬着不放?你怎么就这样死死不放,偏偏 要得不到的东西?” 杨本虎陡地转头,血点子甩在林千娇的脸上:“你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咬着我死死不放?你为什么偏偏 要在我这里求得不到的情?” “好,好,”林千娇惨然笑起来:“我们是这样相似。你和我一样邪恶。我们怎么不是一对?你甩不开 我,杨本牙,你甩不开我的。我要得到的,没有人挡得了,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她咬牙切齿,轻轻抚 着自己的肚子:“我要毁了她!我一定要毁了她!” 杨本虎盯着她的手,跟着冷笑起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毁了它,我们都清静了!” 林千娇盯着他看着自己肚皮的眼睛,脸色变得灰白:“你竟叫我毁了他,让你清静?你想杀了自己的儿 子?” 杨本虎转过头,冷冷地陷入沉默。 杨千娇嘿嘿地狂笑起来,打开车门,披头散发站在路边,指着耸:“你不如去死,你禽兽不如啊!” 杨本虎猛然踩了油门,车以惊人的速度转下山去,留下在树影斑驳下如鬼魅一般肚子的千娇。 风呼呼地吹过,林千娇的乱发在风中飞扬。她脸色惨白地靠在树干上,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儿子, 妈妈给你报仇。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爹,他疯了!他已经疯了!” 林千娇抬起头来,眼中发出狼一般的凶光。有她活着,她和儿子就不能好好活着!她会报复,疯狂地报 复! 林千娇拦了一辆的士。理着乱发,面色平静地坐上去。她不知道,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奔驰,在她前 面的山路上疯狂飙车,在急转弯处翻下山坡,辖打了几个滚,被高高抛起,又冒着黑烟,四脚朝天,面目全 非,仰翻在凤凰山的山沟里...... 林千娇前脚才进了家门,急救电话就打进了杨府。 林千娇来得及听到杨夫人的一句话:“什么?你说什么?”两眼翻白,便 晕了过去。 女佣惊惶失措地叫着:“夫人!夫人!”从地毯上抬起杨夫人。林千娇手脚发软,几乎是爬进屋子里, 接起从杨夫人手上垂下的电话。“翻车......重伤......急救......”这几个字在她的脑海里翻涌。林千娇 手脚冰凉。冷汗大滴大滴从头上淌下。她咒他去死,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她还要去拼,去抢回他的爱 !他死了,她便带着他的孩子和他一起去好了! 看着一个晕死,一个痴呆,二姨手忙脚乱地拨急救电话。佣人用力掐着杨夫人的人中,却手发抖,根本 不敢用力,二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顾一切,舀了一盆凉水,往沙发上横躺着的杨夫人脸上一泼。 杨夫人颤悠悠地醒转来,眼睛打了一圈儿,便 声嘶力竭地哭喊:“本虎,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才哭 得两声,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闭,又晕过去。 救护车呜呜地驶了来,直接停到了别墅门口。白衣的救护人员跳出来。同时,闻迅而来的一大群黑西装 迅速闪进杨府,乱成一团的杨府转瞬间恢复了宁静。黑黑白白的身影有条不紊地将杨夫人和林千娇送上救护 车。 杨昭云和几个随从面色严峻在站在特宽大明亮的特护病房。杨夫人和林千娇坐在病房左侧的沙发上。杨 本虎头部和手臂和上半身缠满绷带,脸和嘴都高高地肿起来。他断了两根肋骨,血胸,手臂骨折,头部缝合 十二针,肝脏破裂。身上脸上多处擦伤。从手术室推出来已有一周多的时间,今天终于可以转进无隔离病室 。算是从鬼门关转了趟回来了。 杨本虎睁开因肿胀而只能眯缝的眼睛。首先看到便是自己父亲冷峻的面容。 “是怎么回事?”杨昭云口气严厉。他实在是太放纵这儿子了!如今居然为一个女人乱了心智,还能成 什么大器?但如此放纵,一直纵容杨本虎不插手管理米字军及东赢集团,那也是有原因的。 米字军和单行道在道上并驾齐驱,可以说不相上下。路安只凭了两兄弟,便将单行道治理得繁荣兴旺, 唯一的独子逍遥度日,不干政事。杨家是个大家族,众多的叔伯兄弟帮衬着他。因此,也就放任着杨本虎。 不愿给道上的人落下一个口实,让人小看了,输给单行道。 杨本虎咧咧嘴,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没什么,开快了。” 林千娇在沙发上,死瞪着床上面目全非缠满绷带的男人。他还笑得出来!只是开快了吗?他还想瞒,想 保护那个女人吗? 笑得出来就不错。杨昭云的一颗心放下来。忍不住仍沉着脸骂一句:“如此不自重!” 杨本虎扯扯嘴角,突然说道:“我要进米字军。” 杨昭云微微一愣。随后扬起眉:“伤养好再说!” 二姨扶了杨夫人慢慢走到床前,杨夫人还没开声,眼泪便流下来:“本虎,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杨本虎望着母亲,眼中充满内疚:“妈,对不起。你别哭,我这不是好了?” “这怎么叫好了?”杨夫人气苦:“一身的绷带,肿成这样,哪里好了?” “过几天就康复了。你回去休息,我活蹦乱跳地回来。”杨本虎安慰她,转向二姨:“二姨,你送我妈 回去吧,别在这儿陪着了。” 佣人送来熬好的鱼汤和稀饭,舀好放在桌上凉着。林千娇过去端起来,坐到床边喂杨本虎。 杨本虎望着她的肚子皱皱眉:“让陪护来喂好了。” 林千娇不动,将汤凑到他嘴边。 杨本虎张开嘴,林千娇一勺一勺喂给他。一边喂,眼泪一边流下来,滴在自己手上。 杨本虎闭上眼睛,他看惯了冷言冷语娇横恶嘴的林千娇,这个在自己面前无声流泪的女人,让他不习惯 。 “你何苦呢,值得吗?你满身伤痕地躺在床上,那个惹你受伤的人知道吗?恐怕现在正......”林千娇 压下话头。正在温柔乡里几个字没说出口。 “关别人什么事?”杨本虎闷声道。 林千娇不再说话。不敢惹他不开心。心头上的恨却再一次被咬牙切齿地深深激起:不关她的事!她的男 人因为这个女人大动了肝火,差点送了命,现在醒过来,还要袒护着不关这个女人的事! 他舍不得动手,她来帮他割掉这块心头肉! ------------ 陷阱1 从凤凰山回来快有三周了。下个月要去川城。路子善早在念叨着了。阿京不是太兴奋,上一次去,并没 有给她留下好印象。不过看起来路伯伯是一个很好的人。 练功总是要继续的,虽然时断时续了,阿京却还是进步了。如今,小闹钟的分钟改成秒钟了。吊着的那 面针颤得更厉害了。虽然路子善监得严,阿京练得也满勤勉的,其实心里不在以为然,练了做什么?况且还 有十二个学期的,也许她要练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才有所成,苦那时练得如灭绝师太一样,倒还不如不练。 阿京用闲暇的时间来绣十字绣,绣的是一幅竹报平安。大小刚好放横挂在路安演播车内壁的食物柜上。 既挡了尘,也算是装饰画。画面是青翠的竹子和远山。 小睛看见她坐在阳台 上,对着光,穿着小裙子,垂着头,一头乌黑秀发柔柔地披在肩上,一针一线细细 地绣,便抿嘴笑起来:“晓京姐,你真的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连我都动心了。” 阿京抬起头来嗔着她笑,路安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阳台上蹲下来搂着她:“动心不得,我占有欲很强, 谁和我抢,我都能杀了他。” 又用手抚着阿京绣好的部分,皱眉:“这么难,别绣了。” “绣了给你保平安。”阿京笑着。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过,多幸福啊。 事情毫无征兆就来了。 安静的下午,阿京正在绣着那幅平安图,听到手机响。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个冰凉的女声:“宋晓京,我是林千娇。” 这个女人!阿京心头愤怒,嘴上反而淡淡笑起来:“林小姐,拜你所赐,我遭人追杀,又丢了工作,幸 好褔大命大。你现在找我,还打算玩什么花招?” “你不应该感谢我吗?”林千娇冷笑起来:“没有我推你一把,你能过得现在这么滋润吗?” “真是无耻!花这么多心思来对付我,怎么不多花些心思去争取你的爱情?”阿京几乎要挂电话,却听 到林千娇冷冰冰的声音:“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打电话给你,只是因为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查的东西!” 阿京的心呯呯地跳起来。难道,她那里,竟查到了父亲的死因? “如果想看,明天晚上八点,到黑龙洞来!”林千娇快而冷漠地交待地点,“只准你一个人来,你身边 哪怕多一只蚊子,我也不会见你!” “是什么东西?”阿京心里急切起来。 “你不知道?”林千娇继续冷笑:“随你,来与不来,你自己选!” 电话断了。阿京拿着电话发呆。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她手里又有什么值得给她看的?杨本虎早和她断了 ,林千娇犯不着再来陷害她吧?为什么又只许她一个人去? 去还是不去?阿京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不去,自然安全,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会不会因此错过追查父亲 死因的机会? 黑龙洞,那是城西郊的一个垃圾填埋场,似乎许多年前,曾是一个被遗弃的矿场。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矿 洞。 去了,会有什么危险?她早放下了杨本虎,她已经有新生活,她有路安,她和林千娇以及杨本虎,都已 经是不相干的路人,林千娇要做什么?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去吧,不入虎穴,蔫得虎子?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这样无聊又讨厌?倒真要再去会一会这个一直在背 后暗算自己的女人! 阿京一整天都在想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给路安。应该不会很危险。不是法制社会吗?况且就在市郊,并 不算远。林千娇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或者,她那里,真的会有什么线索?这个希望,如一根线牢牢吊住阿京 。去是一定要去的。 下午六点,路安还没有回来。他通常都会回来得晚。阿京想了一想,在小包中装了一小把弹簧匕首,在 桌上留了张字条,坐上车出发了。 转了两趟车又走了很大一段路才赶到黑龙洞。已经是七点半。这是一个被废弃的破旧的地方。因为当年 的矿碴污染,地上不生长农作物,地下全是坑坑洼洼的矿洞,地基不严实,便 一直如此荒废着。人烟稀少 ,周边稍好一些的地方,住着一些没有搬走的农户,和外来租房的住户。 阿京在一家小卖店门口坐下,偶尔有垃圾装运车带着异味驶过。 小卖店的店主是一个如同从炭堆里出来的中年女人,皮肤黝黑,头发如枯草一般,眯着眼,支在又小又 脏的柜台上打瞌睡。显然对阿京不买东西却坐在小店门前的凳子上有几分反感。 阿京望望灰色的天,和同样灰色的地。这地方实在荒芜。连顽强生长的树,似乎都是灰色的。约在这样 一个鬼地方,林千娇想做什么?她那样的千金小姐,会来这里吗? 阿京开始有些后悔。 电话却响了。 阿京接起来,是林千娇。 声音于冷淡中带着讽刺:“宋晓京,果然有胆子。你来得倒还早。” 阿京看看时间,七点五十二。的确是早了些。 “你在哪里?” 林千娇冷冷地笑:“你以为那么容易见到我?想要你的东西,按我的指示走!” “林千娇,你别耍鬼把戏!” “怕了吗?”林千娇继续冷笑:“怕了就滚。想要就来。” 阿京咬着嘴唇站起来。 “往前走,一直走,走过垃圾填埋场再往左转,找到一栋红色的破房子。” 电话断了,只剩下,阿京四面地看。都是些极矮极小的平房,灰蒙蒙一片,林千娇从哪里看出她的行踪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有几招。 阿京从满是垃圾纸片泥土的路上往刚刚看到的垃圾车驶过的方向走。幸好没有下雨,不然更泥泞不堪。 饶是如此,风吹过,扬起纸片和着尘沙飞扬,阿京捂着脸,开始后悔没在小卖部买一瓶水。 走了一段,迎风吹来浓厚难闻的异味,远远地出现一个大坑,里面的垃圾堆积如山。几张垃圾清运车停 在一边正在卸载,几个衣着破烂的拴荒者在垃圾场里转悠。 阿京避得远远的,一直往前走,走过这如天坑般的大矿洞变成的垃圾填埋场,左边果然出现一条岔道。 顺着岔道,远远可以看见前方一排因地势下陷而歪斜的两层危楼。天色开始变暗了,阿京捏紧了手里藏 着的弹簧刀。如今怕也来不及了。打死也没想到北郊是这样一个荒凉之地。只有往前冲了,不是要找到破红 房子吗?过去看看,找不到,便 算了。 阿京打着退堂鼓,她突然开始明白了,自己如今,居然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漠视生死。是的,活 着多美好,有路安,陪着她看山看水,关心她的烦恼和忧愁,做各种各样的美味给她吃。她的生活,从今以 后,都充满希望啊。 路安快回来了吧?他应该会看到纸条,现在打电话给他,不过让他焦虑。阿京鼓励自己,勇敢地往前走 去。 几乎是小跑着到那一排危楼前,阿京从楼前走过,直走到最后一楼,裂着大口子,二楼已经塌得面目全 非,从一楼的断壁残墙上,看到出一些暗淡的红色。 阿京掏出手机来。果然就响了,她倒是料事如神,不知道是躲在哪里? 接起来,林千娇在电话里咯咯地笑:“宋晓京,你倒果然有种。绕到房间后面去!” 阿京望着要塌的危楼,站着不动:“林千娇,你要我去找死吗?” “都到这里了,不敢去吗?”林千娇的声音冷森森的:“放心,我舍不得让人这么痛快地死了,你要的 东西,就在里面!你不是苦苦寻了二十多年吗?哈哈哈。”林千娇在电话里狂笑:“杨本虎跟你睡了五年, 居然不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找什么,真是同床异梦啊。” “你既然知道,如何还放任他?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眼睁睁看着他风流?连怀一个孩子,还要用 别人的名义?” 斗嘴?阿京在风里笑,她也是白骨精,在职场打拼了这么多年,早练出来了,对君子用君子的礼仪,对 小人用小人的龌龊,用这个来伤她,从林千娇的嘴里说出来,真没有说服力。她不过是醋得快把自己翻倒吧 ? “宋晓京,”林千娇咬得牙巴骨格咯做响,却在电话里媚笑着:“你不是想知道你那短命的老爹是怎样 冤死的吗?去看看,就在地道底下的钢板房里,进去了,结果就到手了,不敢去,就夹着尾巴滚吧!” 电话断了,阿京站在红房子前。没有一丝犹豫,往房子后面走。 无论如何,林千娇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吧?若要整她,何苦费这么大的手脚?把她引来这里? ------------ 陷阱2 林千娇站在别墅的客厅里,这是杨家买来将来给她和杨本虎住的别墅,如今空荡荡的,男主人不曾踏进 来一步。 “她去了没有?很好,如果没掉进去,就把她推下去。” 林千娇低下头来无声地笑,伸手摸自己的肚子:“宝宝,妈妈给你报仇!妈妈让她活得生不如死!” 阿京转过歪斜的红房子。后面是半人高的杂草,哪里有什么地道? 她试着走过几步,分开草丛,草太密,看不清楚,阿京试探着再往前走,一步一步踏过去,心里开始起 疑:“如果有地道,如何没有人踏足进入的足迹?” 正想着,手里的电话响起来。阿京一面低头看,一面分开草丛。迈步往前探。是路安的电话! 阿京惊喜地接通,路安在里面焦急地叫:“阿京,你在哪里?现在在哪里?” “我......啊......”阿京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脚下猛然踩空,顿时失去平衡,直往一边栽去,手机 紧紧抓在手里,人跌入一个管道似的通道,直往下滑去。 黑暗中凉嗖嗖直往下梭,如粗糙而生锈的铁滑梯一般,几乎呈九十度的直角,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阿 京只听到自己快速往下溜滑的声音。手因为抵在管道上摩擦,如火烧一样又辣又疼,裤子似乎也被滑破,一 样是火辣辣难受。 终于滑到尽头,阿京悬空地掉落下来,并不高,却因为完全没有准备而脸朝下摔下去,用手支在地上, 仍然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声响,却带来一片光亮,竟亮起了黄色的灯光。 阿京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掉在一个狭窄的过道上。过道全部用厚重的钢板围成,头顶上是一个巨 大的钢管口,刚刚便 是从那里面跌了下来。 过道一头是一张看起来仍闪闪发光的白色钢化门,关得紧紧的。另一头,却是一个大厅,想要看个清楚 ,灯陡然熄 了,情急之下,阿京吓得连忙拍掌,清脆的响声中,大厅和过道的灯又亮了,果然是声控灯。 阿京拿出电话来,哪里还有信号?手机上的信号指示一片空白。 阿京慢慢走进去,大厅也如过道一般,四面八方全用厚实的白色钢板围筑,地面上除了一些黑色的尘土 和几块石头,连蚂蚁都没有一只,这样一片白色,没有一点声音,死一般沉寂! 阿京捡起一块石头,慢慢退回过道,巨大的恐怖袭上心头。灯又熄 了,她把石头在狠狠一敲,满室回响 冲撞耳膜,阿京捂起耳朵,不顾一切往刚刚掉下来的管道上爬去。 钢板房里没有任何可以用作支架的东西,一切都光溜溜白生生的,便是手脚并用,也无法爬上去几步, 更何况管道是高高地在头顶上? 阿京颓然地坐倒在过道冰凉的地上,灯又熄了,她拿起石头来敲打,冷静了一些,鼓励自己:路安看到 了纸条,也听到了她的叫声,一定会找过来。她要镇静,一定要镇静,等着路安来救她。路安一会会来。路 安当然会来。 强大的信念陡然生出无穷的力量。阿京不再害怕,每当灯熄灭,便 把它敲亮。同时瞪大眼睛警惕地四处 张望。会不会从哪里跑出猛兽?会不会从角落里溜出毒蛇?林千娇把她骗进来,只是要吓一吓她吗?这样的 手段,未免有些可笑! 阿京不知道,她把林千娇想得太善良,她呆着的这个地方,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看不见的伤害在侵袭她身 体的每个细胞! 杨本虎躺在病床上。他已经可以起身,可以自己吃东西,这是手术后的三周,他恢复得很好。三周以来 ,一直是林千娇挺着大肚子在旁边照顾,其实有陪护,林千娇每次都要亲自端来喂他,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 他。 杨本虎从来没说过什么。但他的心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铁打的汉子, 却不是铁做的心。每当林千娇转过身,杨本虎会看向她。因怀孕而变得臃肿的身材,使她失去了少妇的风韵 ,有些肥胖和笨拙。但是,在杨本虎看来,这样的林千娇,远比曾经妖娆的林千娇美丽温柔。他第一次好好 地看面前这个女人的身影,从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也会在她走后站在窗前看她大着腰身坐上司机的车才会 放心。 他会试着改变和接受,虽然还需时间,但至少他已经在打算和计划做出改变。 今天晚上林千娇没有来,杨本虎有略微的不集中,担心是不是车在路上出了问题?或者有什么事?他以前 从不会如此。现在,他正站在窗前,往窗外看着,等那张熟悉的车辆和越来越熟悉的身影出现。 电话突然响起来。 杨本虎尽量快速地转身。他行动还有些迟缓,尤其是肋骨的伤不得动弹,抓起床头的手机,杨本虎皱了 一下眉。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他有两张卡,现在响的这张,是内部卡,知道的人不多。 接起来,电话中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甚至发抖:“杨本虎,我是路安!林千娇把阿京骗到黑龙洞去了! 你不要告诉我这事你没有参与!如果阿京有什么闪失!”路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低哑而沉痛:“杨本虎, 如果阿京有什么意外,我不惜毁了单行道,也要扫平了东赢集团和米字军!” 杨本虎的脊背一下挺直,手心不觉出汗:“黑龙洞!我马上派人过去!随时联系你。” 他一拳打在床上,林千娇,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她何其无辜,竟要如此去动她?你本来要回头,是你 自己要放弃,是你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杨本虎按下电话上的快捷键,很快接通,进行一系列部署。他的人,早已已被杨昭云安插在米字军的所 有核心部门,接不接手,只是一句话而已。 路安的车疾驶在路上,天色如他的心一般黑沉沉没有一点亮光。阿京,你怎么这样天真这样傻!他也太 大意了,无论如何料不到林千娇会突然来害阿京。 开到黑龙洞,四周一片漆黑,路安不熟悉地形,心中焦急,却也不得不减了车速,在满是垃圾的泥路上 顺路往前开。忽然从侧面的草丛中打来一道电筒亮光,闪了两闪,接着电话响起,路安接了,是一个陌生男 声:“下车跟我来。” 路安将车停下,跳 下来,直往那道亮光奔去。黑龙洞是米字军的一处据点,在米字军的地盘里,他无能 为力,这一分钏,也顾不得分辨真假凶吉,只有赌一把,赌杨本虎对阿京存有的感情,赌他对杨本虎的猜测 与信任!男人之间对感情的信任!因为这个,才打的电话,因为这个,毫不犹豫的跳下车来。 带路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见路安走近,穿过荒野中的羊肠小路马不停蹄往前走。 从泥路到那一排歪倒的房子并不远,林千娇黄昏时指使阿京走的,无疑是故意让她绕了一圈。 走了一段,路安远远披风那排房子附近打着强光探照灯。房子的地势比上面低,这边灯火通明,在上面 不留意却根本看不到映出的光。 现场停了两辆车,房子后面被割出一片杂草,露出一个用石板封着的大口,显出一级一级钢板的台阶直 往下通去。车旁和房子边站了七八个人,远远地离着钢板入口,一色的黑西装,混在夜色中静悄悄没有一点 声响,见到路安被带过来,中间一个微微点头,路安冲过去,便 要奔入台阶的入口,却被带他过来的人一 把挡住:“危险。” 路安心头打颤,几乎将挡他的人推翻在地:“阿京呢?阿京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静悄悄一片,路安大步向钢板的入口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说“老虎来了!” 他猛然站住,回头,一辆车已速度极快悄无声息地开来。 车门打开,杨本虎一头的绷带,脸上还有伤痕,吊着胳膊,坐着轮椅被人从车上抬下来。 路安看着他,脸色青白,他不明白杨本虎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但林千娇发疯,八成和这严重的伤势有关 。 几个黑衣人围过去,杨本虎被推过来。路安看着他,捏紧了拳头,终于没能打出去。他这样子,已经够 熊了,不值得他再动手! 杨本虎望望路安,脸上有愧疚一闪而过。无论如何,这次,他有责任。实在是因他而起。 “这是什么地方?阿京在哪里?”路安逼视着他。 杨本虎正要答话,入口传出声响,一个穿 着银色防护服如太空人一般的人走上来,背上赫然背着昏迷的 阿京,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的打扮。 路安闪身上去,接过阿京来搂在怀里,杨本虎移近了轮椅,神色复杂在看着他。 路安检查阿京,她的手掌和手臂都被磨破,污脏不堪,血迹已经干了。脸有些白,眼睛紧闭着。重点不 在这里,路安看着两个太空人,脸色苍白地望着杨本虎:“辐射库?” 杨本虎黯然点头。“两年前送的一批重辐射陨石隔离在这里,早已荒废多时,库里有残留的碎石,辐射 源无法散尽,一直处于严密监视和隔离中。” 他沉默一会儿,林千娇支得动米字军。所以可以通行无阻地利用这里,阿京掉下去的排气管刚好在左边 ,中间其实有四块厚达三十厘米的圆形钢板,被林千娇支使的人尽数抽除,才使阿京从杂草中掉入进去。 一切都在林千娇的计算中,甚至没有人推,阿京便 掉进了她设计后一路引来的这个高辐射陷阱里。 ------------ 陷阱3 他沉默一会儿,林千娇支得动米字军。所以可以通行无阻地利用这里,阿京掉下去的排气管刚好在左边 ,中间其实有四块厚达三十厘米的圆形钢板,被林千娇支使的人尽数抽除,才使阿京从杂草中掉入进去。 一切都在林千娇的计算中,甚至没有人推,阿京便 掉进了她设计后一路引来的这个高辐射陷阱里。 “带她回去好好检查。”杨本虎暗暗叹气。这样强烈的辐射。即使现在没有问题,不要半年,身体也会 出现各种后遗症。这一辈子,算是断送了。 “看好你的女人!让她祈祷阿京最好不要有什么事!”路安搂着阿京,咬牙切齿。这笔帐要算,不过不 是现在。 他抱着阿京便走。 杨本虎转转头,立刻有人跳出来跑到车上,打开车门,发动车子。 路安坐上去。阿京仍旧昏迷着。脸上冰凉一片。他长长的手指从阿京脸上抚过。心里还暗暗地抱了一线 希望:阿京不是有极强的细胞修复能力吗?希望这一次,能逃过这一劫!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血洗米字军,对林千娇实施疯狂报复。可是,如果他没有阿京,做任何事都失去了 意义。他愿意以一切的可能和善心,换回她的健康。 杨本虎被车送回病房,已经是深夜。手下报告林千娇在他从病房出来时已经回了杨府。 杨本虎拿出电话来拔。现在,他和她好好算帐!电话通了,却是佣人接的。 “小姐已经坐飞机去美国了,是的,最晚的一趟,已经起飞了两个多小时了。” 杨本虎丢下电话。愚蠢而心狠手辣的女人,办完这样丧尽天良的事,竟然躲起来了,即使他放过她,阿 京一旦有事,单行道会放过她吗? 自作孽,不可活。让她接受自己狠毒的行为惹来的祸患吧! 路子善和路安一起等 在病房外。路安难捺心中的不安,在走廊中不停地走来走去。 这是单行道的秘密联系点,医生对手臂手掌和腰部臀部各处的伤口进行处理后,立即输液,对她进行各 项身体指标的检查。 小晴和叶正华很快也匆匆赶来。阿锦接到电话,正和平子在路上。 两个多小时后,阿京被送回病房,路安坐在医生办公室。 “身体状况目前还算正常,白细胞大量减少,伤口溃疡,估计愈合时间会延长。暂时看不出其它的症状 。但无法估计放射晚期的影响。”医生将一大摞片子拿在手中端详,又放在桌上,面容严肃:“你要有心理 准备,有可能......从此都不能有孩子。” 路安端坐的身子歪了一歪。他的脸色很不好。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苍白憔悴。 “谢谢。”路安的声音沙哑,他伸手拿过阿京所有的片子和记录:“这些我拿走,请不要再将这个结果 告诉任何人。” 走出医生办公室,路安来到卫生间,找了一个火机 ,将所有的资料在水池中付之一炬。黄色和绿色的火 苗窜起来,塑制的片子很快地烧熔,发出刺鼻的异味。 路安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卫生间冰凉的墙上痛哭。 阿京,我们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啊。我们还没有好好憧憬以后的美好 生活,就被判决了后代的死刑。阿京,我们两个人相伴到老好了。我们两个人扶着慢慢走到夕阳西下好了。 你那么善良,招谁惹谁了,要承受这样的惩罚? 路安狠狠在一拳打在墙上,却听到背后有叹息。回转身来,是路子善,路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 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路子善,蓝色的眼睛里仍有泪光闪耀“会好起来的。”路子善拍着他的肩。“会好起 来的。” 路安点着头。二叔说的话,不会太多,却一定会是真的。他打开水龙头,冲走水池的灰烬,把冷水浇在 脸上,好一会儿才抬起来,恢复了刚毅和平静,走出来。 阿京已经醒了,精神还不错,头发零乱,脸有些白,手上和背上受伤的地方都已经换了药,贴上了纱布 。仍在输液。 阿锦和小晴坐在床头,大概地听她讲发生的事情。见到路安进来,站起来让开位置。 路安坐在床边,伸手理她的头发,轻声问:“好些没?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有点儿头痛,胃里想吐想吐的。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阿京笑着,心疼地伸出手来抚他一下子憔悴 许多的脸。 路安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摩挲,又低下头去轻轻吻她。 “你去睡吧,累成这个样子。”阿京看着他,心疼又懊悔。低低说道:“对不起,我......” “别说了,好好休息一会,我在旁边沙发上靠一下。”路安止住她的话头,迅速转身,不敢让自己失态 的神情显露在阿京的面前。 阿锦和小晴担忧地盯着他,路安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来,转过头去,将漏出眼角的泪擦去,小晴找了一 床薄毯,给路安搭在身上。 路安在沙发上横躺下来,转朝里面,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如一根被阿京拉得紧紧的弦。现在安全了。无论如何,至少现 在,阿京好好地躺地面前,他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锦重新坐回床边,忍不住就开始生气,伸出手指来点着阿京的额头:“你怎么就这样笨,这样鲁莽? 林千娇是好人吗?那是好惹的玩意儿吗?” 阿京低着头,心中无限地懊悔。阿锦不放过她:“你怎么这样让人操心?你说,要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 ?你把小命丢了怎么办?你看看路安!”她把声音放低了些:“你看看路安担心成什么样子!你还想不想好 好过日子?” 阿京的眼泪滴在被单上。小晴连忙过来拉阿锦:“晓京姐没想到会是这样,阿锦姐,你别再说了。” “不说她?不说她怎么长记性?”阿锦气呼呼地转身,又回过头:“林千娇说她手里什么什么宝贝,你 会这样傻傻地听话跑着去?” 阿京困难地抬起头,如今,这个话题想避也避不了,“她说她有人父亲当年遇害的线索。” 阿锦窒了一下。她知道阿京的父亲早逝,却不知道是遇害。 她重新坐下来,递给阿京纸巾,轻轻叹气:“你真是只有两个可以形容,又痴又傻啊。她怎么会那么好 心?她和你有夺夫之恨,你这样轻易相信她!” 阿京轻轻地抽泣,阿锦拍着她:“好好休息。下一次,要像避瘟疫一样避开她。幸好只是囚禁了你一阵 子。好好休息,别让路安担心。” 阿京点着头躺下。 阿锦回头望着熟睡中的路安,疑惑与担忧在心头泛起:真的只是被囚禁在钢铁的房子里恐吓一下吗? ------------ 恢复 阿京的精神很快地恢复起来。但因为手上背上的刮伤,仍住院治疗。小晴要请假来陪她,阿京怎么也不 肯,笑着向她抬手:“我活动自如,什么都可以做,不要你来照顾。” 路安把电脑带到病房里,就在阿京的旁边工作。 他坐在床边削苹果。阿京抚着手上的伤有些纳闷:“以前割裂了比这大好多深好多的口子,也不过一个 晚上就愈合了,怎么现在两天了还没好?” 路安听得心里一震,刀子险些削到手上。他不打算把事实告诉阿京。以她的性子,如果知道后遗忘症, 一定会不想拖累他,也许从此更自暴自弃,甚至离开他,永世都不再见面。她做得出来。受过她母亲的伤害 ,她不是眼睁睁在旁边躲了八年? 路安把苹果递给阿京,望着她巧笑如花的面容,伸手将她抱住。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动着。他低头往细 白的脖颈上咬下去。阿京轻轻地笑。这淡淡的笑声勾起他的情欲,他将阿京轻轻放倒在床上,半伏在她柔软 的胸前。 阿京抚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叫:“安子。安子。” 路安答应着。把头深深地埋进去,闻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味。他爱她,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孤独的。他 好不容易找到她,就不想再放手,无论有多少伤害和痛苦,他都会和她在一起承受。这一辈子,注定要一起 走,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路安坐起来。看阿京大口地吃苹果。胃口不错。他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林千娇遁去美国。他联系过美国的分会,对方很为难。米字军在美国的势力发展得相当强大,盖过当地 单行道的风头。而林千娇无疑是师奶级的重要人物。很难对她下手,如果造成伤害,势必演变成一场大事件 ,直接威胁到单行道在美国区域的存在和发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安微微地眯起眼睛。没有关系,既然鞭长莫及,他可以等。除非狐狸永远不出 洞! 杨本虎那一身的伤,路安也很快查到。居然是那天在凤凰山翻车!他看到他们了?倒果然是巧。因为看 到他们,居然心乱到翻车?似乎不是那样简单。但总是让路安不舒服。似乎手里捧着一颗宝贝,却总是被一 旁的人虎视眈眈。 第四天早上,护士来给阿京换药的时候,拆开纱布后,很惊奇地咦了一声。路安凑过来看,伤口居然结 疤了。而头天晚上检查时,还曾用棉纱将伤口清洗,可以看到里面泛白的肉。 “这是个好消息。”医生观察后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这样的话,如果正常,本周可以出院了。” 阿京开心地笑起来。 路安被医生单独叫到办公室:“情况看起来比我们预料的好。也许伤害没有达到严重的程度。但你仍要 注意长期的影响。” 路安谢过医生,走在病室的长廊上,这个从不信神的男人,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地念:老天,谢谢你的保 佑! 阿京周末出院了。回到家里,小晴做了一大桌的饭菜来祝贺。阿锦和平子也来了,阿锦长胖了一些,精 神很好,可是坐在沙发上居然打瞌睡。阿京盯着她好久,小声地问:“多久了?” 阿锦一下红了脸,伸出两个手指头来。阿京吃吃地笑了,斜着眼睛望着她掰着手指头算:“怎么加,结 婚也才一个多月么。” 阿锦笑着打她。阿京抓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要当干妈。”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吃过饭,路子善迫不及待地让阿京看一看她练习的道具,问阿京:“还看不看得清?” 阿京盯了一会儿,点着头。路子善高兴得哈哈大笑,拍着掌:“很好很好,没有受影响。可以继续练习 。” 阿京觉得师父的紧张有些好笑。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擦破了表皮,关眼睛什么事呢?如今恢复了,当然 能看得清楚! 对于阿京能看得清楚秒钟瞬间带动的针的轨迹,叶子善相当地满意,随后的日子里,他又想出一个新花 招,带阿京去高尔夫球场,观察飞动中小白球的轨迹。通过对它运行轨迹的观察,在心里预测小球最终的运 动方向。 这个有些难度,但因为换了新鲜的方式,不用再呆呆地打坐,而且高尔夫球台练习场芳草萋萋,凉风习 习,兼带可随时观赏众多养眼的帅哥美女。阿京便雀跃不已。一老一少每天正儿八经地穿了雪白的运动衫, 路子善还特意花高价买了一套球具。但事实上,几乎就是坐在球场上眯了眼晒太阳。阿京在老头儿的严密监 视下,无奈地坐着或站着,常常数十分钟紧盯着某个击球高手打飞的球。以至于很多次,都有人会因为这执 着的观看而发出邀请:“小姐,要来试一下吗?” 路安看他们每次衣着光鲜,汗都不出一滴地会来,忍不住笑话:“你们这样悠闲地来去,真是浪费了我 出的两笔昂贵的会员费。” 渐渐的阿京也开始摸着杆儿尝试。路子善睁只眼闭只眼,允许她打一会儿练习一会儿。 阿京的球技开始随着眼力一起进步了。 但球打多了,胳膊会酸疼。阿京每天晚上回家就要擦红花油。路安一边给她按摩,一边心疼:“别打了 ,难不成要你去当新一代老虎伍兹?” 去川城终于提上日程。路子善这一次学乖了,自己一个人早早飞走,让路安和阿京甜甜蜜蜜地跟了来。 阿京还是有些紧张。和上一回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如今,她真真正正是要以路安的女朋友的身份出席。 被那个金发高挑的女郎“不幸言中”,如果这一次再遇上,她是否仍旧要被挑战? “怎么了?”路安察觉到她的不安,低下头来问。小直升机在高空飞腾,偶尔有气流穿过,造成机身的 轻微震荡。 “上一次的重要来宾也会来参加吗?” “嗯,可能会来。”路安微微沉吟。“怎么?” “我不大习惯。”阿京淡淡的说。不想将事情告诉路安。不过是没有城府的女孩子肆无忌惮的信口胡言 ,不值得拿来计较。 “应该会比较隆重。”路安搂着她。“不过没关系。我们只要出席生日当晚的寿宴就可以了。不会有很 多应酬。你不喜欢张扬,我也希望能安安静静地休息。” 阿京笑着点头。路安一直在忙,上一次,因为她的事情,他甚至差点推掉准备了很久的交通台的联谊会 。阿锦说得对,她实在应该学会多一些心眼,照顾路安,而不是总让路安担心她。 阿京捧着路安的脸,直起身子来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道:“谢谢”。路安就势低下头来去,吃得一口香甜软糯的口脂。。手不老实地开始动作。两人在千米高空的直升机后座上演款款深情。好在驾驶员全副武装,带着头盔,挡着隔板,未受到这情景的影响和刺激。 ------------ 洋娃娃米琪 路安挽着阿京的手走进大厅。蓝色的门开启时,阿京心里竟紧张起来。上一次,在这大厅里,她不过伸 手和路安打一个招呼,就引来那样多奇怪的目光。想起来,仍然会发毛。 门开了,路安带她进去。大厅中仍是人来人往,忙碌又安静。但所有路过的人都礼貌地停下来打招呼, 向阿京微笑。 房间仍在九楼,一切都收拾妥帖,阿京的是一间大阳台房。能俯瞰到楼下的街心花园。平视附近高高低 低的楼盘。抬起头有晴朗的天空。很好。一切都很如意。 离正式的寿宴还有好几天,路安陪阿京游历川城的公园和名胜。 吃特色小吃,看传统滑稽的皮影戏,亲自动手做竹根雕。在酒吧里和叶正华变着花样儿调酒。阿京像个 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路安只是微笑着陪她。做什么都行。他还没有从那一晚的惊吓中彻底地恢复过来。忘不了把阿京背出洞 来的那两个人穿着的防化服。银白色地闪着光,看得他触目惊心。究竟还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没发预 料和猜测。现在,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健康。什么都好说。 路安把担忧和心事隐得很深。 晚上,阿京的头枕在他的手臂里,动来动去。睡不安稳。 “睡不着?” 路安摸着她的手,朦胧地问。 “可能是白天太兴奋了。”阿京在暗夜中大睁着眼睛。 “那就闭目养神。”路安拍拍她。 “这几天都快玩疯了。”阿京轻轻地笑,忽然转过来,和路安面对面,几乎要顶到他的鼻子,看着他, 又笑起来,拥住他,把脸凑到他的脖子里去。随着笑声,清清浅浅的呼吸吐在路安的脖窝里,让他温暖又惬 意。 路安拥着她。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阿京感觉到,调皮地咯咯笑起来。 “你可别想轻易就被放过了。”路安笑着,把阿京压倒。阿京推开他,把枕头当作遮掩的武器,飞快地溜下去,却被路安逮到脚脖子,跌在地毯上,又踢又蹬,路安跑过来一把捉起钳住。阿京假意被弄疼到手腕子,轻哼出来,路安一放手,她立刻又逃出去。门都要拉开,眼见得逞,路安从后面追上,一把将门关严实了,结结实实从后面抱住,拖了回去,阿京再想骗,哪里还有机会。被欺负得只哼哼。 “还闹吗?”路安戏谑地笑。阿京坚决不和他一起去冲澡。不然,恐怕又会很惨。路安搂着她塞进放好 水的浴缸里,阿京高举了手,手指上绕着一条白毛巾转着扬着,气鼓鼓地:“你必须优待俘虏!” 路安大笑,将她的白旗取下来擦溅在脸上的水。 两个人清洗完,重新回到床上。阿京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没有危险了,如一只小狗一样蹭着趴到路安 的胸口上去半躺着。 “安子。我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好不好?” “嗯。”路安应着。半睁着眼看脸凑在自己胸前的小女人。把手放在她光滑纤细的背上。他有点儿累。 全身散发一种男人快意舒适后满足的慵懒。 “其实过日子就是这样简单充实,对吧?”阿京微抬了头看他。 “什么样的简单充实?”路安闭着眼睛。 “每天晚上都这样,枕着心爱的人的手臂睡觉,然后,给心爱的人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路安微微一震,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拉住阿京的手放在手心里,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出。没有 说话。 阿京把下颔顶在他的胸脯上,想了一想,继续憧憬:“等到有空闲了,我们就一起去旅行吧。到五十岁 的时候,如果还走得动,就一起去爬山。” 路安轻轻地笑了:“看来,我得去买一样礼物来送给你了。” “什么礼物?”阿京有些困意沉沉。他送她的礼物已经很多了。 路安搂着她不出声。只是拿起她的手指来一个一个地瞧。 阿京睡着,做了一个梦,一室的红色。红窗子红门红床红蚊帐。喜气洋洋。 第三天便有陆陆续续的远客来了。叶正华一早便来了,问路安要不要去接美洲那边的宾客。一边说,一 边望着在阳台梳头的阿京,把声音压低了些:“听说这次是米妮来了。吵闹着一定要跟了来的。” 路安微微地皱眉。望望阿京,摇着头:“我还是避开些好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电台突然有紧急的工 作安排。” “那其他地区的要不要去?”叶正华看着路安。按理来说,既是这样隆重的宴会,路安是应该为父分忧 ,接待一些路子良分不开身迎接的远道而来的宾客。 “既然美洲的不去接,其它地区索性也不去。”路安想了想,摇摇头:“还免得节外生枝,闹出些不愉 快来。父亲那边我去解释。一些边远地区,请你代劳好了。” 叶正华笑笑,转身出去。阿京刚好进来,见到叶正华的出去的身影,叫住他问:“小晴来了么?”叶正 华笑着:“她上的那个班比我重要。说要今天下班后坐车赶过来。要到晚上才到。” 阿京有些遗憾。如此一来,今天路安肯定忙,她只好 一个人逛街了。而阿锦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正 是要好好安胎的时候,不敢舟车劳顿,只是让平子来贺寿。 “阿京,今天做什么安排?”路安换着衬衣问。 “今天你不应该去帮路伯伯?”阿京有些惊讶。 “我全天侯供你差遣。”路安理着领子。阿京过去帮他,伏在他胸前听他健朗的心跳:“我得好好休息 。睡个美容觉。明天才能光光鲜鲜地参加寿宴。” “反正丑媳妇也见过公婆,还怕什么?”路安笑她。 “很丑么?”阿京捶着路安。 “不去也好。我可以静下心来整理一些资料。”路安拿出手提,一副要窝在房里办公的样子。 “你不休息,就应该去帮路伯伯和师父,他们一定很忙。刚刚阿华不是说有许多的宾客要接?” “我担心,我守着你。”路安突然抬起头来说。似乎并不是开玩笑。 “会有人来偷我吗?又不是国宝。”阿京抿嘴笑起来。虽然不明白路安为什么不去帮忙,也并没多想。 或者他也有些累。 两人在房间里平静地度过上午。连午饭都是路安叫了到房间里来。下午阿京上床睡午觉,路安看她睡熟 了,才锁了门出去。他要送一件重要的礼物给阿京。也该送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送过以后,或者还可以 邀请两家人一起热闹地坐下来吃个饭。定下重要的日子。这些,都早在他的脑海里浮了多日了。他不想再担 惊受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牢牢栓在身边。这一辈子,都烙上他的印记。 路安一路从安全梯下去。他要避开一个人。曾经的事,都已经过去。他希望不要再造成伤害,尤其不想 牵涉到阿京。 路安离开不久,阿京被门执着的门铃声惊醒。 她穿了睡衣起来,有些迷糊:路安忘记带钥匙出去? 披着头发过去打开门,阿京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黑色偏黄的长卷发,衬得皮肤如白雪公主一样,甚至有些过于苍白。一 双大大的棕色眼睛,如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站在前面。只是,这个洋娃娃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睛里有一种无 法言说的悲伤,那样的木然和伤感,像一个做错表情的SD娃娃。 有微微的凉意。阿京下意识用双手环住了胸,对门口大眼悲伤的洋娃娃微笑了一下:“你要找人吗?” 洋娃娃没有笑,瞪着美丽迷人的大眼睛,望着阿京,慢慢地嘶哑地说道:“我是米琪。” 这样美丽的女孩,声音竟暗哑如老人。令阿京微微吃了一惊。 米琪?阿京茫然了一下,米琪是什么人?她没听说过。 “进来坐吗?”阿京让开她。总该是单行道的客人吧。 米琪看着她,那样久久地盯着,阿京有些发毛,转过身,心里不安起来。米琪跟着她进来。如一具木偶 ,跟在她后面,门也没带进来。 不关也好。阿京披上一件风衣。倒了一杯水,放在米琪面前。在沙发上坐下来。 米琪一直站着,目光如炬,跟着阿京。阿京坐下来,她才坐下来。 “喝水吧。”空气似乎是凝固的。阿京忐忑地招呼。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米琪突然问。脸色露出无限悲凉的笑容。眼睛那样大,却那样空洞。 阿京没有答话。心却慢慢往下沉。他是指路安吗?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她? “你是说……安子?”阿京试探着问。 “你叫他安子?”米琪突然激动起来,脸色更白了,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叫他安子?你就可以 叫他安子?哈哈哈。”她突然怪声笑起来。 阿京紧张地往门口看去。门是开着的。这样,至少安全一些。 米琪停下来,看着阿京一会儿,不再发笑,低下头去,眼里竟流出泪来:“安子!如今,你终于肯让人 叫你安子!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叫你安子的女人!我原来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吗?”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情绪变化这样快,阿京一时间惊愕不已,只从茶几下拿出纸盒来推到她前面 ,不知道该说什么。 米琪抽了纸来擦眼泪。再抬起头来,眼中居然全是轻视与伤痛:“怪不得米妮说是一个土著。米妮说是 一个丑陋的丫头。怎么是你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原来不过是一个你这样的女人?” 阿京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米妮是谁,她现在隐约知道了。原来是两姐妹。米妮出言讽她,米琪找上 门来。果然算的,是路安的风流账。 “他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米琪看着她,突然又冷笑起来:“为了你,他居然不来接机,居然躲在这 屋子里一整天。居然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了?” 阿京静静地看着她。说得多一些也好。她就可以了解得多一些。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像一尊安静的雕塑。”米琪依然在冷笑:“他怕打破了?包在透明的箱子里?”她突然从身上摸 出一根烟来,点了,喷云吐雾。又跷起腿来,动作幽雅,与站在门外悲伤的洋娃娃完全成了两个人。 “你知道吗?”米琪大大的双眼在烟雾中泪水迷蒙:“我为他放弃了身价过亿的未婚夫,我从婚礼的教 堂里逃出来投奔他。我跟着他守孝三年,我把一生的爱恋都给了他。我连命都不要了。美妙的声音也毁了。 我付出过多少?我做了多少的牺牲?”她站起来,逼近了阿京,大眼睛里有骇人的伤痛与嫉恨:“你做了什 么?你为他付出过什么?你安稳地坐在这里,有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不应该是你?不应该是你!” 阿京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望着她。 她说的是真的?从婚礼上逃出来?守孝三年?连命都不要,把声音毁掉?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爱恋?为 什么,她从没有听到过路安提过只字半语? 安子。安子这个称呼,究竟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路安不轻易让人称他安子。怪不得她那天在大厅中招呼了一声安子,惹来那么多异样的目光。怪 不得路安今天一整天呆在房间里,怪不得路安说,他担心,所以要守着她。 他担心米琪找上门来?担心米琪说出什么来? 米琪一步一步跟过来,烟丢了,脸上全是泪,泪里是绝望和疯狂:“你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 办?你要怎么办?” 阿京往后退,她脑子里很乱,靠在墙上,混乱成一片。安子,你从没有和我说过你的过去,哪怕提到你 母亲,你也没有说守孝三年的事,你瞒了我什么? 米琪忽然伸出手来掐着阿京的脖子:“我想掐死你!我恨不得掐死你,然后把他剁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我把你们剁得血肉模糊,和在一起,我再把自己的肉一条一条割下来掺进去,我让你们死了也摆不了我得纠 缠。哈哈哈。”她仰头狂笑。 阿京拼命挣她的手。米琪比她高,疯狂中,力气也大得吓人,阿京被她死死抓住,喘气急促,同时因了 她这些恐怖的话惊惧不已。 有人闯进来。一个满头卷发的黑人。高大英猛,一把将米琪拉过去,搂在怀里,哄着她: “Dea ,quiet.quiet.” 米琪在他的怀里转过头来,一又大大眼睛变得通红,看着阿京,笑得狰狞:“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 我用鲜血诅咒你们!”她猛然咬向自己的手臂,抬起头来,嘴角已是鲜血殷然。 阿京惊呼一声,捂住眼睛。 黑人连声说着So y,抱起米琪急匆匆出去。 米琪不再挣扎,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阿京在沙发上瘫坐下来。风衣领子被米琪抓的皱成一团。她才坐下来喘息。猛然听到米琪的暗哑的声音 又在门边响起:“我不甘心!不会放手!不会放手!” 阿京吃了一惊,转过身去,看到米琪大睁的愤恨的双眼,她才把头探过来,手扒在门框上,立刻又被黑 人抓开,连哄带抱地拉走。 阿京望着黑人搂起她,消失在走廊里,才转回身关起门来。背靠着门,仍旧惊悸。路安究竟怎样惹到这 个女人?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京才慢慢地走回去,竟听得门又响起来。 阿京站起来,在房间里寻找武器,不论她是不是疯了,她至少应该自卫! 门打开,路安大踏步进来,看到全神戒备的阿京,有些惊讶:“阿京,你在做什么?” 阿京看着帅挺的他,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了?”路安拉开窗帘,满室的阳光洒进来。房间登时亮堂,他推开窗子,悠悠的风便穿进来。屋 子里立刻便得舒适温暖。 路安搂着她:“怎么了?不说话?” 阿京摇摇头。拥住这个健壮的身躯。她爱他。搂着他就像拥有整个世界。无数的疑问,她想当面问个清 清楚楚。 “发生什么事了?做恶梦了?”路安轻轻拍她。 “刚才……”阿京刚刚启唇,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路安放开她,大步过去开门。门口站了蓝色西装的青年人:“子良将军说美洲的宾客盛情邀请,请您今 晚务必出席欢迎酒会。” “几点?” 路安皱眉。一定是米琪闹的。总要去面对,躲也不是办法。只是阿京,怎么办呢? “半小时以后,在四楼。” 路安转过身来,阿京望着他。 “刚才怎么了?”路安问。 “刚才……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路安紧张起来,拉过她坐在怀里,伸手抚她的额头。他担心。时刻担心,辐射还会造 成什么伤害?阿京的身体,会遭受什么折磨? “没什么。只是睡久了,有些晕。”阿京看着他微皱的眉。“你要去出席酒会?” 路安点着头,轻轻揉着她的手:“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他不想带阿京去。谁知 道米琪会做什么他不想再惹出麻烦,更不愿有任何伤害阿京的事情发丝。 “好。”阿京点头。深深地望着他。安子,不要我去吗?你还有继续瞒我吗? 路安起身准备。阿京在后面沉默地望着他。疑团如漫开的烟雾一样,一点一点扩散。 ------------ 让我静静地想一想 阿京在走廊里转了很久,终于坐上电梯。四楼。路安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酒会开始了吧?米琪会在里 面吗?路安,如果米琪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去面对她? 阿京迈出电梯。四楼走廊更宽。摆着高大的绿色植物。远远能听到柔和的音乐从大厅中传出。有服务生 从大厅中出来,经过阿京,礼貌地点头。 阿京慢慢走过去。站在一盆盆景后面。 大厅中人影憧憧。灯火辉煌。高脚酒杯在人们手上漾着红酒和白酒的光泽。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 阿京不敢贸然地走进去。她不熟悉。也不愿让路安意外。旁边有一个小厅,阿京走过去,想在里面等一 会儿。 走进小厅,原来只是和大厅用玻璃屏风隔开,可以见到大厅后面的休息室。 阿京僵在那儿。 隔着两层雕花玻璃和摆放的盆景,路安在休息室,背对着小厅,怀里,赫然搂着一个红礼服的女孩。旁 边,站着高大威猛的黑人。 那个女孩,微黄的卷发扎起来了,绑了一个黄色的蝴蝶。似乎在耸着肩抽泣。抬起头时,阿京看到梨花 带雨的脸上,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是米琪。 她紧紧拥在路安的怀里,似乎哭得伤心。路安站得笔直,看不到神情。纵然如此,阿京的心仍然抽痛起 来。 路安任米琪抱住自己。面无表情。她说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回来。她要和身边的同伴结婚了。她终于走 出来了。最后来看他一次,最后要拥抱他一回。 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如果米琪还想来,他不介意在婚礼时请她。 米琪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看见了小厅中淡绿的裙子和那个盆景后面的身影。几乎看不见的冷笑从脸上闪 过。她忽然抬起头,掂着脚,往路安脸上吻去。 “米琪!”路安往后退,要推开她,却被她紧紧勾住脖子,一个热辣的吻直扑上嘴唇,路安猛地转头, 吻重重落在脸颊上。 两个男人同时皱起了眉。 米琪微笑着放开路安,看着盆景边的绿色裙子在这一吻后仓惶地逃出小厅,消失在过道里。 “你喜欢的,怎么是那样的女人?”米琪在路安耳边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仇恨,望着路安平静的蓝色眸 子,无奈又怅然。这一树酸葡萄,她曾垂涎了那么多年。可是,酸葡萄就是酸葡萄。终归不是她的。用尽了 心机和精力,终于没有摘到。 路安转身间,心里一惊。她没有见到阿京吧?他一直好好地藏着她。过了明天,便平安无事了。 阿京回到房间里。心中像有一千根针在一下一下地扎。安子,不带我去,是因为这个吗? 她早早地睡了。在床上缩成一团。一些刺耳又震惊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逃出婚礼的教堂来投奔他 !陪他守了三年的孝!连命都不要了!毁了美妙的声音。 这是怎样的痴恋?安子,我究竟是你的第几个好妹妹?我该相信你吗?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的,不是你 ?你的怀抱,难道也不能让我安心? 阿京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么多年,她似乎养成了一种习惯,受到伤害,便昏昏地睡。在梦里安宁,在 梦里开心。梦里的世界,比醒着的世界快乐。 被路安摇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起来,我交了紫米八宝粥。喝一碗再睡吧。”阿京在被子里摇头:“我不喝。” “晚上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路安把她扶起来,端了一小碗过来,“我喂你。” 阿京张开嘴,任他一小勺一小勺喂着。心里如打翻了五味壶。安子,你这样温柔体贴地宠我,可是,为 什么不把秘密告诉我? “乖。”路安看她喝完一小碗,笑着夸奖。 阿京起身去洗漱。路安从身后拥着她:“明天忙一天,就清静了。我下午去机场送人。你不是想去旅行 ?寿宴过后,我有时间,我们就去。” 阿京淡淡地点头,去送人?送米琪?这件事,一个字儿都不透露给她么? 明天,是路伯伯的生日。她现在,不要旅行,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理一理头绪,站得高一些 ,看清楚一点,她想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这些,等路伯伯生日过后再说吧。 洗过后,阿京转身缩朝床角。路安拔下手提的电源,有所察觉,靠过去:“怎么了?今天下午你不开心 ?有什么烦心吗?” 阿京轻轻叹气。开心为你,烦心也为你。我怎生是好? 路安欺身搂过来。阿京轻轻地闪开一些距离,轻声说:“安子,如果心烦了该怎么办?” “把我当作树洞。说给我听。”路安贴在她耳后。 阿京无奈地浅笑,你就是那个烦恼,我怎么能,把烦恼告诉烦恼? 寿宴果然是热闹又隆重。路子善穿了新订做的青色暗花的西装,和路子良一起迎接各路宾客。阿京平时 看惯他随便有滑稽的样子,老顽童一样的师父突然穿的堂而皇之的正式,反有些不习惯。 一个大厅中是中式餐桌,另一个中厅稍小,备的西餐,各式刀叉,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厅,供应清 真菜肴。 正餐厅下还有两个楼层,更是坐得慢慢堂堂,想来是单行道的内部人员。由此也可对单行道势力庞大略 见一斑了。 路安和阿京在中餐厅。人多声少。路安带了阿京,早早就过去敬了两人的酒。 礼物是来的那一天就早送过了。阿京请路安帮两人各订了一套精品羊驼毛的暖身背心和暖身裤。年纪大 了,这些东西总是贴身。路子良笑着谢过,路子善却当场就套上,果然不大不小,刚好合身。喜得老头儿眉 开眼笑,眯眯地笑路子良:“当年我就说,若是阿珍生个女娃儿,多贴心哪!” “现在不是一样?”路子良笑着:“儿媳和女儿不是一样?”阿京立马就脸红了,羞得躲去路安后面。 路子善咂着嘴笑:“炕头都暖过了,迟早的事儿。躲去哪里?” 阿京臊得不敢伸头。头一回被当长辈的这样取笑! “想什么?”路安夹菜给她。她怎么这样爱走神?动不动就魂飞天外,走马游仙了! 阿京苦苦地笑笑。路安在席间少不了应酬,她却没有胃口,随便吃了一些,便离了席,路安不放心,一 路送了回房间,叮嘱她好好休息,才又折回去。 阿京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开始收拾行礼。她有一肚子的心事与烦恼。要好好地思量和清理。这会儿 大家都在庆寿,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动向。 要挎起包走,想了一下,阿京在枕头边留下一张纸条:安子,我好烦。我要静静的想一想。 ------------ 消失了,也就干净了 路安送了机回来,已是下午四点。阿京没在房间。路安没有在意,也许和小晴出去了?米琪坐上飞机那 一刻,他就安定下来。没有料到这个阔别了两年多的炸弹会来。幸而,并未炸到他心爱的人! 晚上都没有见到阿京。路安开始打电话。小晴和叶正华在一起。平子还在房间。路子善和以前的老部下 喝酒,没人见到阿京! 路安的脸开始发白。他打阿京的电话,已经关机,阿锦那儿也没有消息。 路安到保卫处,把九楼的录像调出来看。米琪在门口按铃,米琪走进房间。良久,黑大个的出现,被搂 着的米琪。挣脱了又跑回门口的米琪,站在过道里目送她的阿京。 录像只留下影像,一切都像无声电影一样悄无声息。 路安坐在椅子上抓狂。没有料到米琪竟这样无孔不入,那会儿是他唯一离开阿京去选购礼物的时候。她 和她说了些什么?阿京,你轻信了她?再一次,义无反顾地透择离开? 路安呆呆坐在房间。平子和叶正华坐在旁边,小晴在边上倒水。 “她没有和你说?”平子几乎不相信。“你们俩感情那么好,她那么眷恋你。怎么可能会离开?阿锦说 过,她从没见阿京像现在这样快乐温柔,是你把她由女生变成了女人。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离开?” 叶正华看起来更清楚一些,他摇头:“我就知道,米琪来了会坏事。” “米琪?”平子望着他。 “一个曾经疯狂追安哥追到变态的女孩子。”叶正华无奈地摊开双手。 “不论怎样,也不至于让阿京不告而别。你们的感情,不是旁人几句话就能挑唆开的。”平子笃定。 路安扬了一下眉。旁人都如此看。阿京,你怎么这样糊涂? “也许晓京姐回去看伯母了?”小晴插话。 路安没敢打这个电话回去问。万一宋妈妈知道阿京不见了,他怎么回答? “那先回翠湖城看看?” 路安的电话响,是奉命查航班的人回电话。 “阿京回翠湖城了,今天下午两点五十的飞机。”路安挂了电话,平静地说,心里却波澜起伏。那会儿 ,他还在宴会厅。阿京回了房间后就走了。她究竟要做什么?又像上次一样,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我今晚要回去。你要一起走吗?”平子看着他。路安叹一口气。开始收东西。不追回去怎么办?他的 裤兜里,还藏着要送给阿京的礼物。老天真是作弄人。好好的,突然冒出一个米琪。阿京昨天晚上什么都不 说,连米琪找过她,都没有说。她还不相信他吗? 他真的觉得很累。 在收拾卧室的时候,阿京留下的纸条从枕头上飘落下来。路安拾起来看。阿京,如果烦,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静静地去想?我们的生活,不应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吗? 路子善在路安收拾好的当儿进来了。往门口一站,就乐呵呵笑起来:“怎么,米琪宝贝又闹得你们鸡飞 狗跳了?”路安心烦地瞪着自己的二叔。 路子善对他杀得死人的目光不以为然,在门口拍着手笑得哈哈:“她不闯点儿祸出来,怎么舍得走?怎 么甘心把闹得死死活活都没有吊到的鱼儿拱手让掉?” 路安停了一下。是的,他应该想到。米琪怎么会轻易罢手?他如何能防得彻底?怎么能把阿京牢牢护住 ?当初就应该告诉阿京。纵然有明枪暗箭,他也能帮阿京挡下来。不至于闹到现在这样!说起来,错还在他 ! 一行人急急匆匆地回去。回到住处,房门紧锁,阿京没有回来! 路安一大早就驱丰去小镇。任梧桐乐呵呵地接待他,宋妈妈精神不好,见到他也很高兴。显然阿京没有 来过。宋妈妈很疑感:“阿京怎么没跟着来?” 路安如何敢说实话,编着借口,说阿京太忙,随路子善一起出差了。 从小镇回来,路安的心便沉下去。不在住处,没有回家,她去了哪里? 回到家中,叶正华早赶了来,阿锦接到没有回家的电话,也着急了。翠湖城这般大,阿京没有别的落脚 点。她会去哪里? 仿佛人间蒸发。阿京就这样坐了航班回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安在市区找了两天,寻得口干舌燥,嘴角都急出火痘来。没有阿京离城的航班记录。如果她乘其它的 交通工具离开,偌大的地区,四通八达,到哪里去我? 小晴请了假,和叶正华一起坐路安的车到火车站,希塑找到一些线索。人流如织,车来车走,长长的鸣 笛声中,一列列火车如长虫一般开出车站。 每天进出车站的人有数万,如何能查到? 从火车站回来,路安的脸阴云密布。三天了。她真的消失了,手机被查到,却是在机场被人偷盗后拿出 来坐倒卖。只能证实一点,阿京回来过翠湖城。她又去了哪儿?没有人收到她的音讯和一丝半点儿消息。万 一发生了什么?可是单行道的眼线已经查遍整座城,如果有什么劫案凶案,早已有消息。连米字军那边,都 隐隐知道些。杨本虎打过电话来,声音虽然低沉,口气却凶狠:“你小子真不是东西。她跟了我五年,从来 平平安安,没出过差错,跟了你多久?又是辐射又是失踪,你真心待她吗?你他妈算个男人吗?我告诉你, 不要让我找到阿京,如果我先找到,我定不会再放手!” 路安狠狠挂了电话,黑了脸。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让她担惊受怕,让她受了 委屈!他一直把她放在身边,如同守护一尊水晶,可是,还是有不小心的时候,他不但摔破了她,还把她弄 丢了! 阿京,你到底去哪里了? 回去的路上,高速路偏堵了车。长长一溜车,排出几公里,半天才挪得几步。眼看天色晚下来。偏又下 起豆大的雨点。路安的头里轰轰作响。又一天过去了。越多一天,危险就越多一分。阿京,你这样让人担心 ! 前面是一张面包,路安压着性子跟着。好容易通畅了。他加大油门。谁料前面的面包车突然停车。路安 猛踩刹车,一车人都跟着仰了一仰。路安恕不可遏地打开车门,在雨中几步跨到面包侧面,怒目而向。开车 的是个毛头的小伙,见路安下车来,撇一撇嘴:“整啥?” “你会不会开?”路安暴喝一声,猛然伸出手,砸向半开着的车窗玻璃。玻璃应声而碎,坐在车里的小 伙脸都白了,路安的手被玻璃划破,血水混着雨水往下流。 叶正华连住下车,把路安拉回车上,回头连连道歉,又往面包里塞了叠一佰的钞。小伙骂骂咧咧地开走 了。路安坐到副驾上,身上被雨淋得湿透,手上的血一滴一滴掉下来,小晴吓碍手忙脚乱地翻找纱布。车上 哪里有?小块的创口贴根本没用。没有办法,小晴撕了叶正华的半边衬衣包起来,叶正华开了车往回赶。 回到住处,路安手上的血将衬衣都浸透了。阿锦和平子早在叶子善这边等着。见到三人回来,又出这么 一个状况,连忙过来帮忙。 小晴找了纱布,阿锦下楼去买了酒精回来,帮路安处理了伤口。幸而裂口虽大,伤口却不深,但免不了 仍是到附近的医院去缝了两针。 再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多。路安心力交粹,又失了大量的血,脸色白得吓人。憔悴得像在深山老林 里住了几个月。 阿锦少不得埋怨地:“你看你,平时多稳重一个人?怎么这会这样急躁起来?阿京还不知道怎么样,你 若再出点什么,怎么办?” 路安闷着头不吱声。忽然叹气:“要不我也走了,消失了也就干净了。” “你们俩是做什么呢?”阿锦跟着叹气,说着说着眼圈就红起来:“没见过恋得这样苦的。本来是没什 么影儿的事,瞒什么呢?你不告诉她,她也不问你。两个人怎么就这样小心?越是小心在意了,反而越有心 惊胆战的事情,折磨怎么就这样多?” 小晴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伤感起来:“晓京姐好不容易开心快乐了几天,就被林千娇骗了。这才恢复 了几天,又冒出这样一个怪人来胡言乱语,是我,我也难受。” “说什么呢你?”叶正华一把拉过她。 平子在一边走来走去:“伤感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漏过没有?还有什么地方 ,阿京可能会去?” “会不会去橙江?”小睛想起来。 “不会吧?”阿锦摇着头。“她要真狠心要去得远了,好歹给我个音信。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不是白做的 。什么都不给,弄不好是老话说的,无信总平安。倒真应孩想想,有什么地方她还可能会去的?” 路安一直坐在一边不吭声。这会儿听见几个人这样叽叽喳喳地讲,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阿锦接 过去念出声来:“安子我好烦,我要静静地想一想。” 静静地想一想。静静地想一想。 路安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从沙发里跳起来。 静心园!阿京曾说,我以后若也心烦了,就来这里,好好安心静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几个人吃惊地看着路安。路安语不成句:“我想起来!静心寺!她一定!去了静心寺!我现在就去!” 路安就要冲出去。平子在后面拉住他:“你不要命了,手伤成这样,怎么开车?” 叶正华也跟着摇头:“就是到了,晚上黑灯瞎火,如何能上去?” 阿锦抚着自己的肚子:“路安,你别担心。如果真的去了静安寺,阿京就一定好好的。今天晚上大家都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路安哪里按捺得住,挣扎着想要闯出去。被叶正华从背后一把搂住,连拖带抱地推进阿京的房间里,反 锁了房门:“安哥,好好睡一觉。明天神清气爽地去。” 路子善一直蹲在楼道的门口,听着房间里这伙年青人七嘴八舌。这会儿听了这些话,露出些笑来,慢悠 悠进了屋。 当晚阿锦和小晴挤了一屋,叶正华和平子睡了路安的房间。第二天一早才开了门,放了路安出来。路安 如果真要出来,爬个窗子轻而易举。但想一想阿锦的话,十分的对,便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清晨才睡着。 心里却依然害怕。万一不在静安寺,他该怎么办?天下如此之大,到哪里去找? 因而虽然休息了一晚,神色却依然很差。脸色糟糕,竟于往日的帅气中,显出一些清瘦来。 阿锦有孕在身,爬不得山,便在路子善这边做内应,等着消息。其余一干人等,坐了车,直奔凤凰山。 越离静心寺近,路安心头,便越是又恨又怕。恨的是阿京如此草率,竟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杏无音讯。怕的是爬 上了山却找不到人,那又到哪里去寻一点踪迹? ------------ 永远不离开 阿京来山上三天了。她每天早上去给路伯母上坟,住路安从前在静心园住的房子。在寺里静心地听诵佛 经。 从静心园打扫卫生的大妈嘴里,阿京隐约知道一点。路安曾在这里为母亲守孝三年。就在这间简陋的小 屋里,住了三年。有一个漂亮的姑娘住在旁边陪他。眼睛大得像洋娃娃。可是,他似乎不大领情,一直是一 副冷脸。 路安冷下脸来是什么样子呢?阿京无法想象。从她认识路安,他就一直是个谦谦君子。温文体贴,如一 股淡淡流淌的泉水,将她连人带心都带走了。 她于每日的晨钟暮鼓中想通了许多事,也在每天的清洗洒扫中寻思生活的真谛。或者还没有完全领悟, 却在每日里悠悠的经文声中,被涤荡心灵,将自己的所想所求,看得越来越清楚。 第四天了。阿京穿着白色的裙子,早早地来到大殿,大殿中已经开始早课。阿京在这一片沉诵声中缓缓 坐入人群中。悉心聆听。 既然看清楚了,听完早课后,她该走了。 车开到半山腰。还很早。路上没有行人。树叶上还挂着露珠。 路安走得那么快,将叶正华平子和小晴三人运远地甩在了身后。三个人并不着急。他那样担心,让他快 一点去,少受一点煎熬好了。 路安几乎是扑进寺庙的大门里。各殿之间的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新来的扫地的小沙弥看了他一眼,惊 异于香客来得这么早。 路安在大殿前厅停下来,久久望着。她如一朵白色的莲花,安安静静坐在人群中。闭着眼,双手合十, 祈诚地听诵。肃穆得像一尊女神像。 路安的脚酸得要软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走得有多快。这会儿才累得快要跌倒。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路 安抬起眼来望露出淡蓝色的天空。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应该流下眼泪。即使有,也要忍回去。 这样一抬眼,再一低眼,却看到大殿中那个白色身影站了起来,晶亮的眼睛扫过,慢慢往这边走过来。 三天啊。几乎让他肝肠寸断,万念俱灰。路安的眼睛又模糊起来,他忽然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外 走。 身后有细碎的跑步声。他没有停,跨过庙里高高的门坎,踏出庙门。走入红尘之中。 脚步声近了,一双纤细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路安的腰,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背后。 路安站住了,身子僵着。并不转身。 “安子。安子。”阿京如梦呓一般。紧紧贴着他。拥着他。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愿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地相信爱情。完全让自己的心,指 挥自己的行动。 路安伸手去扳开阿京的手指。手却发着抖。他低着头,有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滴在两个人纠缠的手上 。 阿京感觉到路安的抗拒,他在扳她的手,却又有滚烫的水滴落在她的手上。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 阿京的心像被这一滴一滴掉泪烫到。烫得生疼。她贴着路安,泪水流下来:“安子,对不起,我想明白 了。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不管是米琪还是谁,如果要来抢,要来争,我一定会牢牢站着,一一地应战。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我想和你在起。无论有什么因难,无论你的过去有些什么,今天,现在,我和 你在一起。我不能回到过去陪你,你的过去里,没有我的身影,可是我的今天和明天,都会和你在一起。安 子,除非你放弃,不然,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安子。我从没有想得这样清楚!” 路安的身子挺得笔直。他的手不再扳着阿京,只是紧紧地覆在她的手上。握住她。阿京他在背后流的泪 ,濡湿了他的衣衫。 他终于转过身来,暗蓝的眼紧紧盯着阿京:“想清楚了?” 阿京流着泪点头。白色的衣裙在晨风里飘起。眼晴却清亮得如两汪清泉。路安伸出手,将她拉入怀里叹 气:“真想恨你,却恨不起来。何苦要这样折磨我?”阿京挣扎着抬起头拼命地摇:“我没有折磨你。我是 真的需要时间想清楚。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这样好好决定一件事情。你知道吗,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我不 会再逃避,也不会再放弃。我要和你在一起!” 路安摇摇欲坠:“你当然没有折磨我。”他这几天,一直四处地寻找,白天劳顿,晚上休息不好,再加 上受伤失血,这会儿如虚脱一般,一米八几的个子,几乎要歪倒在阿京的身上。 阿京勉力扶住他,吓得要哭出来:“安子,你怎么了?” 路安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下,将阿京拉了坐下来搂在怀里:“傻丫头,没有人能把我抢走。我的心在你 这里。你怎么这样傻?” 阿京在他怀里微微地笑:“我不傻。我每天在这里,走你曾走过三年的路,住你曾住过三年的房子。听 你曾听了三年的经文。我一点都不傻。我终于想明白,我要什么。我应该怎么去要!” 路安不再说话,阿京的话,把他这几天里所受的苦和累都赶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爱人,在这里,追寻 他曾经的足迹。只为更多的融入他。陪件他。不放弃! 路安抬起阿京的脸,去吻她的唇。阿京却在惊呼声中去看他受伤的胳膊。路安的脸便咬在阿京的鼻子上 。一时,两个人都笑起来,阿京抚着他的伤口,来不及问,被路安按在怀里,低下头去,结结实实看准了目 标,狠狠咬一个够。 天可以当床么?地可以做被么?空气间似乎有火熊熊燃烧起来。远远炙着三个赶上来的朋友。 下了山,午餐大家在一起吃。忙坏了小晴,备了一桌子菜。 “吃肉。”阿锦夹一大块红烧肉放在阿京的碗里,忍不住埋怨:“仙女啊。果然是做些鲜事!好好地去 要吃斋念佛。还一吃就是三天。把人都要急疯掉。你说你还真的六根清净了?修道成仙了?” 阿京涩着脸笑,知道自己果然是惹了乱子,不敢吱声,把路安和阿锦夹到碗里快堆起来的菜一一消灭。 “你没见过,安哥那么温和平静的人,竟然会暴躁到毫无理由,不由分说举起拳头就砸人家玻璃!再找 不到你,不知道他要怎么办了。”小晴犹自心惊胆战描绘那天的情景。 阿京小心地用手抚过路安仍缠了纱布的伤口,低低地凑近路安,小声又小声:“对不起。安子。对不起 。” 她又叹口气:“其实你不来找,我也要回来。我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等你想通了,路公子早被急火攻心熬成人干了。”阿锦笑着,又有些好苛:“既然都讲开了,路安, 说一说那个米琪,她当年,用些什么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阿京睁大了眼睛。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 路安苦笑。“认识米琪和米妮,是十八岁时随父母一起出访美洲。从那以后,好像就甩不掉了。期间也 有过联系。但三年后,米琪突然出现在面前,说是逃婚了。因为她发现原来她最喜欢的人是我。之后,一直 就在来来往往间纠缠不休。割过腕,喝过毒药。都被及时发现,抢救回来。因为喝毒药,还把原来的嗓子毁 了。这样闹腾几年。虽然没有出人命,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堪折腾。甚至两个分会之间关系都一度僵持 。几乎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样不休地缠你,听说又还漂亮,没心动过?”阿锦笑起来。 “换了哪个男人都不敢动心!”叶正华接了话,他是知道一些的:“米琪胡闹那几年,路伯母心脏病都 快被吓出来。怎么说也是分会长的女儿。动不动以性命要挟。又是千金的脾气,似乎安哥就是一样东西,她 想要了,就非得给她了。这样的性子和方式,谁受得起?” 大家唏嘘不已。只有路子善乐呵呵吃个不停,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参与年青人的交谈。倒是阿京 ,时不时挟点菜孝敬着师父。 路安听着叶正华的解说,笑了一笑。如何不是呢?母亲当年,手头时时有一大摞亲朋好友介绍的女孩的 照片,但绝对不会有米琪的。那样狂热猛烈的攻势,路安和乔珍都唯恐避之不及。乔珍曾拉着他的手叹息: “这样性子的女孩,娶了回来,也是难侍候的。而且当年,关于安哥的称呼,还差点闹成大事。” “什么称呼?”大家都奇怪起来。 叶正华看看路安,笑着:“主角在这儿呢。” 阿锦催他:“怕什么,我们乐意听当一回说书的。” 路安笑笑并不说什么,叶正华这才开腔:“当年在单行逍的大厅里,米琪不知道如何心血来潮,突然对 安哥说,以后我也随了阿姨,叫你安子好了!安哥当场就在大厅里给她泼了一盏冷水:“这世上只有我父母 和二叔可以叫我安子。若日后再有一个人,那也是我的妻子。你永远不许这样叫我!想想啊。当时大厅中来 往有多少人?安哥素来温雅,连训人都不大声,这会儿在大厅里斩钉截铁地拒绝,全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亚于是在众人面前把米琪的希望狠狠掐断了。米琪当时就气得大哭,后来差一点在大厅里放了一把火把 单行道给烧了。” “你可回得真够狠的!”阿锦摇头叹息。 阿京低着头。念头千回百转。怪不得当时在医院里叶正华听到路安答应她可以叫安子时差点掉了下巴。 怪不得她在大厅中招呼一声安子惹来那么多的注视。怪不得米琪听到她说安子以后会那样激动。 她抬起头来看着路安,因为这样的发现,因为路安的认定和坚持而泪花闪耀:“安子?” 路安伸手来揽她。悠悠喝杯中的酒。这世上有没有一见钟情?他不过是偶尔从人流中路过她的身边,就 被她牢牢地粘住。挣不开也不想挣。是她了,就是她了。如此简单。如此肯定。 “因为这件事,米琪被气回去了,美洲分会会长当时也是有意见的,还亲自写过一个函来指斥,称不过 一个称呼而已,竟都不能稍稍理解一下。这件事当时闹到人尽皆知。安哥算是背了一个大黑锅。”叶正华笑 着。 “但她还是满勇敢又痴情啊。”阿京咬着筷头。想起她在休息室里当着未婚夫的面吻路安。她已经听路 安说到米琪要结婚的事,才知道那个搂她的黑人原是她的未婚夫。 路安回头来瞪她:“再痴情又如何,总要两厢情愿才终成眷属吧?” 他当年被米琪疯枉的追,总是躲闪不及。轮到自己情海深陷,却又随时把阿京跟丢而失魂落魄。也算得 上是明白了米琪当年那一番苦心。可纵然明白了,却并不能改变什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付出与回 报,也要有关联才能成比例啊。 阿京被路安瞪着,笑起来,连忙安抚他:“明白,当然明白。以后我来帮你挡架,敢近安子一步的色女 者,一律斩无赦。” 一屋子人笑起来。阿锦指指阿京和路安摇头:“听了这么多,说起来,你们两个人,都是认真得过头的 人,认真到连一个简单的敷衍都做不出来。其实太过认真,也是累人。 平子伸手拍阿锦:“这怎么能用累字?这叫爱情的味道。哪里像你大大咧咧,我追了那么多年,居然白 痴得没有知觉。若不是我也在心里认了真,哪里还能熬到今天这个老公的位置?” 大家哄笑起来。路安忽然微笑起来,又长长叹一口气:“今天二叔在,朋友又都聚齐了,也算是个隆重 的见证。我要把这个心愿了了,以后才睡得安稳。” “什么心愿?”阿京笑着看他。 路安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拿过阿京的手,郑重放在阿京手里。搬开身边的凳子,单膝跪地,低 下头来亲吻阿京的手背,又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她:“阿京,嫁给我吧。” 阿京低头怔怔看手里的小盒,打开来,是一枚硕大闪眼的钻戒。闪闪发先。阿京忽然就扑过去搂住半跪 的路安,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哽咽:“当然。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周围想起掌声。阿锦伸手把两个依偎的人拉回座位上,有些意犹未尽地:“阿京,你应预矜持一下呢。 往人家怀里扑得那样快。答应的话简直是誓言了么。” 阿京脸红地笑起来。路子善在边上替侄子嘿嘿直乐。 阿锦这才正色,举起牛奶当酒:“你们俩个,千辛万苦的,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来,先 为这天大的喜事干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平安幸福。” 大家一起举杯,本来该散席,但因了路安向阿京求婚这桩喜事,便添了许多话题和祝福,一直吃吃喝喝 ,又是唱歌又是罚节目,闹腾了一个下午。 ------------ 一世纠结 戒指阿京不敢戴在手上,钻石好大好亮口。万一遇上劫匪就不好说了。 路安打电话和路子良汇报过,又和阿京一起回小镇上,正式地拜见岳父岳女,改了称呼。 任梧桐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在小镇的酒店订了两桌丰盛佳肴,请了镇子里的一些老邻居,又邀了路安和 阿京的朋友,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吃了一顿。两老和路子良路子善在酒席上,受了阿京和路安拜上两拜,通 过这么一个简单仪式,算是办了订婚酒,从此认可了小两个,郎才女貌,出入成双了。 接下来的有许多杂乱的事情。单行道刚刚有极风光的寿宴。阿京又是个不愿张扬的人,并不想把婚礼举 办得很隆重。但路子良和路子善却不同意了。 就这样一根独苗,再重要的事也比不得他的一场好婚姻。因而老兄弟两个这一回是出奇的意见一致。无 论如何要好好庆祝。只不过要将日期住后推一些,这样才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 路安在城区早有置过宽大的别墅,又全部重新装修。请了设计师来针对户型结构及居住习惯一一设计。 倒也不要操多少心。只是花费上就大了。 阿京如今是个幸福的小女人。不大管这些事情。路子善嘴上把婚礼这事坚持着,真要办起来,他却全丢 给了路子良,仍旧拉着阿京去高尔夫球场看球。 日子久了,阿京有了进步,路子善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张军方出入证,居然混入当地一个陆军学院的练靶 场,与阿京日日在值班室里坐着,叫阿京观察靶场上自枪口  射   出的子弹的轨迹。 日子便这样过着。 阿京每周都去看望母亲。宋妈妈在阿京订婚以后,脸色似乎好了几天,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瘦了 。精神似乎也一日不如一日。 阿京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母亲却笑着:“瘦了有什么不好?有钱难买老来瘦。检查了,也不过就是些老 年病。”无论是任梧桐还是阿京,都劝不动她。也就只好隔三差五买些营养品带来。 只是每次离开,阿京总觉得妈妈在送别的时候,似乎总有什么东西想说却又不说的神态。和路安说过一 次,路安一边开羊,一边微微笑着:“或者是舍不得你?要不以后把妈妈和任伯一起接来大房子里住吧。在 一起就有个照顾,也不用这样来回跑。” 阿京把这个念头记在心里,却不曾想,还没有提出来,就已经再不能实现了。 十一月,天气冷起来。阿京和路安去商场,要选购新居的窗帘。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再过两三个月,就 可以搬进去,那时候,就真的是一家人了。婚礼估计会在开春以后。路安计划在婚礼前再去领证。甜蜜的日 子,终于要掀开新的一页了吧?阿京的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她最近又胖了。怪不得人们总说心宽体胖,原来 果然是有依据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偶尔会头晕。这在从前,似乎是从来没犯过。 才走进商场,就接到了任梧桐的电话,声音焦急:“阿京,你赶快过来,我在医院。阿惠她......”话 没说出来,已泣不成声。 阿京的心只往下沉,在电话里安慰任梧桐:“任叔叔,你别着急,我们马上过来。”挂了电话,脸便有 些发白。妈妈最近是越来越消瘦。单薄得不成样子。可是死活不肯去医院,但人还是一向的耳聪目明。她早 该强拉着妈妈去的! 路安拉着她的手,问清楚,立刻就转头。两人出了商场,开车直奔小镇。车速算是快了。阿京坐在车上 ,手都被自己捏白了。心里一阵一阵泛起苦水。老天。我这个可怜的妈妈,受尽千辛万苦,才盼到几天好日 子。请你一定让她好好活着。 车直接开到镇上医院。阿京奔上三楼住院部。看着住院部雪白的过道,一种不祥的预感袭过,阿京几乎 倒在路安的怀里。 病房里静悄悄的。宋妈妈闭着眼躺在床上。一边摆了检测仪,吊着液瓶正在输液。任梧桐坐在床边的椅 子上,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阿京几乎是跪过去,趴在床边,看到妈妈瘦骨嶙峋的手,眼泪立刻掉下来。 任梧桐擦着眼泪,拿出一摞拍的CT片子和诊断书,无限的痛苦和悔疚:“阿惠她瞒了所有人。她连我都 瞒了这样久啊!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只觉得她瘦了,哪里想得到,哪里想得到啊!” 路安把他扶到沙友上坐着,温言安慰:“您别着急。一定有办法。” 任梧桐不再说话,只是叹气。 路安对光看着片子,又打开病历和诊断书,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妈妈,妈妈。”阿京在床边轻轻叫唤,护士过来查看,低声叮嘱:“刚给病人用过止痛药和镇静剂, 晚一点会清醒过来。” 阿京坐起来,路安拿了病历过来,握住阿京的手:“你要有心理准备。妈已经是晚期,而且癌细胞已经 扩散了。” 阿京震惊他抬起头来,指甲深深嵌进路安的肉里:“你说什么?什么扩散?” 路安搂住她:“妈妈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胸腔......” 阿京捂住嘴,惊痛地转头往床上的母亲望去,猛然转身冲出病房,冲到过道尽头,抑制不住,蹲下来嚎 啕大哭。 路安追出来,抱住阿京拍着她:“阿京,任叔叔已经很难过,你要坚强一些。” 阿京哭得抽搐得厉害,搂着路安拼命摇头:“妈妈过得那样苦!好不容易才从过去中走出来。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多久?不公平,老天太不公平!” 路安搂住她:“妈妈早就知道。那些病历中,有些是三年前的!” 阿京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是说,三年前,妈妈就知道了?” 路安默默点头。 阿京的脸变得煞白,眼泪流下来,喃喃地念:“三年前,天啊,三年前。我都在做什么啊。” 路安摇着她:“不怪你。妈妈连朝夕相处的任叔叔都瞒着。她一定是不想告诉任何人。” 阿京流着泪摇头:“她不是走出来了吗?她这样活着,不是很幸福?” 路安拉着她往病房走:“等妈妈醒来再说,现在,哭不是办法。” 回到病房,阿京望着头发苍白,老态尽显的任梧桐,心头涌上无限酸楚,过去握住他的手,抽泣着说不 出话来。 任梧桐伸手来擦她的眼泪,自己的声音却又抖起来:“阿京,她怎么要这样瞒着我?若是早知道一些, 我会帮她多实现一些愿望。她何必要瞒着我?” 阿京抱住他哭:“任叔叔,妈妈一定不想让我们担心。她好傻。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们?” 有护士走进来,并不客气地训斥老一少两个泪人:“病人需要安静。不能这样在病房里给病人增加压力 !” 阿京不敢再出声。擦了眼泪,默默坐在床边。 路安下去打了饭菜上来,但两个人哪里吃得下去。摆在一边都没有动。躇安又出去打电话,做了一些安 排。小晴得了消息,请了假和叶正华一起下来。 阿锦肚子益发大了,自然是不能来。只能打了电话来安慰阿京,但这样的事情,又岂能安慰得了? 在傍晚的时候,宋妈妈终于醒过来,她只是住了一天院,精神却已差了很多,眼眶凹下去。只是眼睛依 然有神,望着坐在床头的阿京微微地笑。 阿京的眼泪立时就来了,抓着母亲的手,泣不成声地叫着:“妈妈!妈妈!” 宋妈妈握住她的手,抬起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路安,和坐在旁边的任梧桐。 宋妈妈困难地抬了下头,路安在边上着到,连壮把她扶起坐好。 心电仪夹了输液的手在检测,输液的药水一滴滴往下流。 宋妈妈喘息了一下。摇着头:“真不经用,现在连坐起来,都费力了。” “妈妈,你会好起来的。”阿京哭着。 宋妈妈淡笑着:“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只是怕,怕有些事,不能及时告诉你。想要启 口,阿京,我说不出来啊。今天,就把它痛快说了。说了,我也能安心去了。” “妈妈!”阿京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宋妈妈望着任梧桐:“梧桐,这么多年,我是报不了你恩了。下辈子,下辈子我再来报你了。” 任梧桐坐近来,又摇头摇手手,满脸伤感:“阿惠,你不该瞒我。一个人受这样的罪。” 宋妈妈望着哭得泪人一般的阿京,叹一口气:“阿京,我知道你早原谅我了。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我 想了七年都没有想通。等我想通了,报应也来了。阿京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你,又负了你爸爸,我对不起你 !” “妈妈,你说什么?”阿京擦着眼泪。 宋妈妈却凄凉地笑了:“阿京,瞒了你二十六年了,早该说了。却一直没有讲出来,我知道你这么多年 ,一直在心里疑惑,不知道你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恨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从 来没怨过我一句。我不说你就不问。阿京,你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 阿京没有再哭,心里因为听到这番话而咚咚地跳起来。 “阿京,”宋妈妈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是你的亲妈妈。” “妈妈,你糊涂了。你说什么?”阿京的眼泪又迷糊了双眼。宋妈妈虚弱地笑起来:“阿京,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总说不出口。我真的不是你的亲妈妈。我没见过她。你爸爸和我结婚时, 新房里已经躺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你的亲妈妈,你爸爸叫她静子。所以,口口声声中,叫你小静子!” 阿京愕然地站起来后退,被路安搂住肩膀。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惠,阿惠的脸,有些反常地红起来:“ 阿京,你恨我吧?现在恨我了吗?” 她笑起来,眼光穿过惊诧的任梧桐,望着窗外日暮灰白的天空:“我赶到巷子里的时候,看到几个黑衣 人跳上房顶逃走,但德南已经不行了。他只告诉我,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平安。他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 命啊。他的心里,一直就装着静子。曾以是大的,后来是小的。但从没有再容过一个我。”阿惠忽然笑起来 ,声音充满苦楚:“我喜欢德南。从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他离开那么多年,突然回来,英气逼人。我能 嫁给他,常常会笑醒。他不爱我,可是他是个好丈夫,他给了我爱情以外所有的快乐。哪怕他带着一个他和 别人生的孩子,都没有一点影响。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温馨啊。”她停下来,眼晴久久望着天空,似乎在 回忆那些快乐的日子。 阿京早停止了哭泣,睁大眼晴望着她。 “可是我还是嫉妒。嫉妒死了的静子。她把德南的爱带走了。还留下一个希望,让德南爱有一个寄托。 让我注定一生都得不到德南的心。我恨她。”阿惠转过头来,望着阿京,眼神悲凉:“我恨她,可是连见都 没有见过她。 德南没有带任何她的东西,只把她装在心里。叫我连恨都恨不到。我本来不恨你。阿京,你只是个孩子 。我以为我可以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直带大。可是,我居然连活着的德南也守不住,德南用自己的命救了 你。你知逍我为什么恨你?你妈妈把他的心带走了,你把他的命要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他这辈子只为你 们母女活着。我在哪里?我活在哪里?我真的恨啊。你们凭什么,把我的东西抢走?我搂在怀里,都得不到 ,都守不住!” 阿惠抱着哭起来。阿京呆呆地看着她,脸变得如窗外的天空一样灰白。身子摇晃着。路安从身后紧紧抱 住她,想拉她走,阿京却挣扎着,不肯离开。只是呆呆看着哭泣的阿惠。她曾经的妈妈。 阿惠哭了一会儿,任梧桐在床边坐下,用纸巾擦她的脸,阿惠才又抬起头来,望着阿京:“我把你赶走 了。不在面前,从此不用烦恼了。我和心里的德南一起生活,现在的他,全心全意爱我,全心全意对我好。 他是我的,他心里,也只有我。我这样过得很舒坦。我把莫名其妙收到的四十万全给了你。德南如果知道, 也该放心了。这笔钱,足够上学用了。阿京,那时候我恨你,我不想再有这个要了我心爱的人的命的女儿了 。” 她转向任梧桐:“梧桐,对不起,你的情意我全明白。可是那时候我心里只有德南。我的世界里只想让 他占领。”她低下头来:“我那样骗着自己,也骗着阿京,绝情又残忍地生活。阿京才十六岁啊。我真是狠 心。狠心过了那么多年。报应终于来了。因为肝气郁结,我一天比一天疼。去检查才知道,居熊是癌。”阿 惠微微地笑着,竟然有些坦然和庆幸:“当死亡逼近的时候,我才开始明白自己有多么糊涂。那么多年过去 了。德南在哪里?他在天堂里守护他的静子吧?我身边,一直有一个梧桐啊。我却不知道珍惜。我活了那么 多年,原来都一直在骗着自己。” 任梧桐在她旁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惠转过头来望着阿京:“阿京,你恨我吧?我也骗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定很痛。你一直以为我是你的 妈妈,可是妈妈怎么会那样对自己的女儿?阿京,你最无辜,我却没有放过你。你一定恨我。一定很恨我。 我想弥补你。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只好试着继续当好这个妈妈。我没有资格,阿京,你一定恨我吧?” 她转过眼来望着脸色苍白的阿京,眼中充满痛楚:“我不是个好人。孩子。我伤了你那么深!” 阿京慢慢一步一步走近床前,望着阿惠,站在床头迷乱地摇头:“不,你一直是我的妈妈。不管怎么样 ,我都认你是我的妈妈。 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呢?他爱你,他带我在山上的时候,他会说,妈妈的身影清秀美丽,妈妈的笑容甜美 迷人,妈妈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他怎么不爱你?他爱你也爱我啊。” 阿惠震了一下,眼泪滚下来:“他这样说我?他爱我吗?” 阿京跪下去,拉着被单,擦着眼泪:“我们原来那么幸福。没有爱,怎么能有幸福?那些当然是爸爸的 爱,爱怎么能假装呢?” 阿惠忽然安静下来,望着阿京:“孩子,你恨我吗?” 阿京摇着头:“如果我真的已经没有了亲生妈妈,你把我带到了十六岁,你就是我的妈妈。不管你做了 什么,我都不恨你。你是我的妈妈啊。我怎么会恨你?” 阿惠拉起阿京的手,惨白的脸上有光彩闪过:“你不恨我?我还是你的妈妈?” 阿京含着泪点头。 阿惠安静下来,望着阿京,从嘴边露出一丝徽笑:“好孩子。妈妈错了。妈妈一直都错了。” 阿京摇头,阿惠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路安立刻按了急救铃。护士过来,弯腰检查。 阿京悄悄退出病房,来到走道里,路安跟在她后面,阿京回转身来,哭倒在路安的身上:“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路安轻轻拍她,用手拢起她的乱发:“你做得很对。都过去了。让她安心快乐地走吧。” “可是爸爸真的爱她啊,为什么她没有发觉?” 路安沉默了一会儿,把头轻轻压在阿京的肩上:“有时候,恨会蒙蔽人的眼晴,把幸福看花了颜色。” 阿京不再说话,掩面轻轻抽泣:“爸爸,爸爸,发生了什么,你要用命来换我的安全?” 路安拥紧她,温声安慰:“这是一条线索。我会派人去查。总会有结果的。” 阿京哭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路安,泪眼迷蒙:“安子,我其实已经不再那样执着寻找结果。妈妈这样 ,就是因为她太固执吧?我不要这样。我只要这一辈子和你平平安安。我不要到最后来悔悟。这太迟。真的 太迟!” 路安不说话,低头吻她的眼泪。微笑着:“我们当熊会幸福,你这么善良,我们当然要幸福!” ------------ 冤冤相报何时了 阿惠在第三天的深夜安静地走了。她痛苦迷失了很多年,然而走的时候很安详。该说的都说了,该还的 也还了,虽然还得不多。她总算用残缺的生命尽力了。 谁又敢说自己一辈子每件事都做对了呢?于她,活着和死去,都算心安了。 阿京在灵前哭得很伤心。一半是因为妈妈的离世,另一半,却因为自己变得凄迷的身世。原来,妈妈不 是妈妈,那她的妈妈在哪里?这么多年,突然收到这样一个讯息。她快哭晕过去。从哪里去找起?怎么去找 ?爸爸从来没有提过啊。 任梧桐苍老了很多。他一直固执地守候。守候一份长久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又失去了。却也心安了, 解放了。人生于他,已经很圆满。该落幕的都落幕了。要离开的也离开了。 阿惠的骨灰和宋德南合葬了。路安在小镇上买的房子,已经装了他太多的回忆。但年纪大的人,实在是 有太多的过去可以慢慢在夕阳下回想。任梧桐收拾了东西,坐上女儿的车离开了。远远地离了这个小镇。也 许从此都不再会回来。他最终,仍要和结发的妻子共埋一穴。天地苍茫,草长莺飞,原来,生命的轨迹,会 因时间的作用而改变方向。 或者曾经深爱,却并不是最后的终结。 或者原本只是认命,却因为多年的相处和习惯,牵了手,便不能放开。 ******************* 回到翠湖城,阿京消瘦了很多。爸爸的事情,仍是一个谜团。如今,又添了个妈妈的谜团。 阿惠的遗物里,在细细的清点中,找到当年的一些照片的复印件。都属于官方公面的资料,而且,诚如 她所说,她留下的宋德南的物品里,没有任何阿京生母静子的痕迹。 单行道并不关注部下的私生活。对此不熟悉,档案记录里,宋德南是单身,在本可大干的年纪离开。属 于激流勇退。没有太多其它的记载。 当年的老战友,并没有几个人。有一个已经远走异国他乡,杳无音讯,另两个早已去世。做这一行的人 ,可能经济收入丰厚,但都是用命拼来的。早早地折损了健康和精力。能安乐享老的,没有几个人。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随了阿惠的坦白和离去,如一本书,在风里揭开一个角,然后,后面的页码又缺失了 。 任梧桐在离开一个多月后,又寄回来一份阿惠的银行保险柜的存取凭证。 打开长长的保险箱,里面有一些算不得值钱的首饰和珠宝。想来是宋德南曾经送给她的。但保险箱里有 东西引起了路安的注意。那是一个个日记本。 日记是阿惠写的,记录凶杀案发生以后的日子。充满痛苦的加快和虚无的幻想。她每天在日记里和宋德 南对话。既背着欺骗和伤害阿京的罪恶感,又犹豫和徘徊,踌躇反复。整篇整篇都是对宋德南的思念和矛盾 。 但路安在阿惠的一篇回忆里,找到一句话,逃走的黑衣人里,最后那一个,在宋德南身边站了很久,他 的腿有些瘸。 这算是一条重要的新的线索。路安拍下这一页,让单行道的人员去做详细调查。通常,做这些事的人, 不是白道,就是黑道,有一线清楚的特征,便将范围缩小很多。 叶正华罗列了当年四十多个有瘸腿特征的人。在一个一个地追查中,事情渐渐有了眉目。 这四十多个人中,有一个人,外号叫罗圈腿。曾经在单行道当过差,却因为滥杀无辜,被革除出去。在 历史档案里,他曾与宋德南共事过。宋德南救过他。因为宋德南,他折了一条腿,而不是丢了脑袋。 罗圈腿离开单行道以后,加入了米字军。但在宋德南出事那一年,他莫名失踪了。 路安调用了大量的人力去搜寻罗圈腿的去向。渐渐从许多的事端中,引出一个人:卜神算。罗圈腿在宋 德南出事后杀了卜神算才销声匿迹。 卜神算是米字军里的一个三流脚色。据说有些特异的神功,能看透异相。测知凶吉。只不知他当日,有 没有测出他自己的凶吉来? 罗圈腿为什么要杀卜神算?同门中人,有什么恩仇? 事情扯到了米字军。路安的眉挑起来。要查详细的内幕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但并不是不可能。 阿京越来越平静。经历的事情太多,人就会变得波澜不惊。偶尔间,路安会淡淡提到事情的进展。阿京 沉默地听。站在阳台上看小区外人来人往,风吹着落光了树叶直指着天的无数枯枝。路安走到她身边搂住她 。阿京转回身来拥住他,头偎在他肩上,懒散而失落:“安子,要不就别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都 冷了。查出来又怎么样呢?我真的倦了。就这样算了。” 路安扳正了她,看着她:“真的不查了吗?阿京,就这样算了,你甘心吗?” 阿京沉沉地靠在他身上,神色萧索,还有一些惶然,声音很轻:“安子,我害怕。害怕查出些什么惊怖 的事情来。如果,如果……”她闭着眼睛说不下去。路安搂着她,轻声问:“如果什么?” 阿京抬起头来,眼中有惊惧和绝望:“连妈妈都可以不是亲妈妈,我怎么料得到还会有什么如果?如果 事情会牵扯到你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一个明友,我该怎么办?” 路安沉默了一会儿,拉她进屋,在沙发上坐下,端水给她:“生命中会有许多真相,都需要勇敢地面对 。重要的,是处理的态度和方式。已经走得很近了,真的不要查下去了?” 阿京抬头来看他。路安的眼神平静,暗蓝如深潭,幽深安宁。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依靠和支撑。 阿京无声地点头。如何不希望知道呢?为了这些迷惑,困惑了八年啊。 事情终于渐渐浮出水面。路安坐在车上,翻着手里的资料。 卜神算卜过一卦,推算在西北方,有米字军的煞星。将带来足以毁帮的命运。那个煞星,额间有常人见 不到的红色米字印记。而煞星现身的地方,就在小镇。 因了这个荒唐的说法,当时的米字军的老大,杨本虎的爷爷,派了罗圈腿在内的一队人马,和卜神算去 追杀煞星。 卜神算认准了煞星就是当时还在学校里蹦蹦跳跳的阿京。一伙人到附近打探,被宋德南发现。在巷子中 发生一场恶斗。宋德南被卜神算用暗器伤到,众多人的围攻,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罗圈腿认出了他,却没 能救得了他。只是在最后关头承诺:用宋德南的命,换他孩子的平安。 卜神算受了罗圈腿的胁迫,被迫改口,声称煞星已经毙命。但回到米字军中,卜神算反悔,想要改口, 最后引得罗圈腿动了杀机。不过是如此,我若不杀你,死的便是我自己。不变的江湖准则。 因了卜神算的死,所谓的看透异相,测知吉凶的声名,因此而成为笑柄。所谓煞星一事,也因此而不了 了之。 于黑道而言。这不过是惨无人道的血雨腥风中一点溅起的血花。却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路安坐在车上沉思。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真相。阿京会怎样想? 阿京接过路安递来的一摞纸质文件。从头看到尾,眼泪一颗一颗滴在纸上。 路安伸手去擦她的眼泪。阿京抬起头来,眼神迷惘,脸上竟露出一些失神茫然又痛苦的笑:“就是这样 ?” 路安默然地望着她。阿京把纸在手里揉成一团,无力地垂下头,自顾自地冷笑:“煞星。一个莫名其妙 的人,说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然后,就判了我们一家的死刑。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她站起来,愤怒而 痛苦。“他们没有家人?他们不是父母生的?凭什么,只因为一个半仙的胡说八道?” 路安拉着她坐下:“阿京,冷静一点儿。” “我怎么冷静?”阿京痛哭失声。“我原来以为会是更壮烈一些的理由,更让我安心一些的原因。可是 爸爸死得这样不值。一条人命啊,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就因为煞星两个字?我还好好活着,我如何成了煞 星?我倒真希望我是颗煞星,让米字军死得一个不剩。让恶报一个一个应验!” 路安望着她。她知道杨本虎是米字军的二把手么?她知道她曾经和自己的仇人相识五年么?她的世界曾 经严严地裹在她自己做的壳里。单纯沉重而忧虑。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不这样透彻地查,她或者还会带 着这个困惑,时不时地伤感和痛苦。 可是即便查出来,又能减轻她的伤感和痛苦么? 阿京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发呆。路安走近她。阿京喃喃地问:“安子,我要报仇吗?” 路安伸手搂在她的肩上,想着应不应该告诉她关于杨本虎的身份。还是不要说吧,如果事情到此为止, 就让一切都成为过去吧。他搂紧阿京:“卜神算死了,罪魁祸首也算是正法了。阿京,放手吧。这一桩事故 纠缠了你那么多年。无论是痛苦还是愤恨,都应该让它过去了。你有新的生活,你的生活里有我,还有阿锦 和小晴那些朋友。应该充满阳光,幸辐快乐平安,而不是掉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黑洞。阿京,既然弄清楚了 。你愿意放手吗?” 阿京回头来望着他。路安的眼睛还是那样宁静安详。那是她可以驻停的港湾。在漆黑的夜里,一灯如豆 ,却温暖了她的心。有他的指引,她前行的脚步才没有那么踉跄。 是的,爸爸都去世那么多年了。命运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爸爸用自己的生命护卫她,不就是希望她 能平安地活着吗?有什么仇恨,值得浪费生命去计较呢? 阿京把头埋在路安的胸前,摇着头又点着头:“我抓住了爱情,所以我对仇恨放手。爸爸一定也不希望 我背负了仇恨去过一生。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姓卜的,单单要把枪口对准我们?” 路安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那是单行道的内部加密档案。记录中,宋德南奉命解救人质,与同时受命刺杀 人质的米字军狭路相逢。在拼杀中,宋德南击伤了卜神算的天眼。 “这个世上,真的有天眼吗?”阿京抖着手里的纸页,不肯相信。 “那是他拥有的异于常人的功能展现的一个出口,被称为天眼,击伤了,无异于将他由半仙放逐为凡人 。” 阿京欢哭无泪。这样说来,卜神算竟也是为了报仇。这梁子,是如此结下来的。能如何去追究谁对谁错 ?路安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了? 真相似乎大白于水面了。 那一笔钱,很轻易就查到了。那是单行道在得知宋德南出事以后汇出的。也算是组织给予的最后一点关 怀和抚慰。 路安的调查并没有终止。他还找到了隐姓埋名的罗圈腿。 “我想去看看他。他算得上我们一家的恩人吧?”阿京在听说他的去向以后提出来。 路安带她去看。把车开到百盛后面的停车场,然后久久地坐着不动。也不下车。 阿京开始以为在等接头的人。 毕竟曾经也是行走黑白两道的人。想来见一面都已经是不客易了。 “看到了吗?”路安问她。 “嗯?”阿京没反应过来。 路安把车从车位开出来。 有个黑黑瘦瘦的老头来收钱。阿京对他,竟依稀有印象。很久以前,她常在这儿停车,来找阿锦。 老头儿收了费,指一指路安挂在后视镜的饰物:“取了吧,危险。” 阿锦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老头也这样劝她。一时间,竟恍惚觉得时光停滞或者回流了一般。 路安笑笑,果然按老头说的取了。老头拍拍车让他们走。 车开了很远,路安才说话:“就是他了。” “他?”阿京瞠目。不能想象,一个腿脚不灵便的守车的老头,是曾经的杀手。他看起来,如此苍老! “其实,换一种活法未尝不好。他有一个儿子,日子很平淡,很幸福。” 阿京往后看,刚好看到老头从一边的报刊亭的老婆婆手中接过水来喝。应该是他老婆。 他们,都是放下屠刀的人。阿京靠着椅背,流下眼泪。爸爸和他,做了同样的选择,只是爸爸背下了更 多的冤债。也被这冤债毁了。但无论如何,爸爸也曾经幸福过,快乐过。他走得,应该是开心的吧? “安子。”阿京轻声地唤他。 路安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路伯母要嘱咐着,让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了。” 路安把车停下,伸手搂她:“我当然要平平安安和你在一起,好好过一辈子。” 阿京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没有说话。每个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她没有办法选择一个平凡 的家庭和普通的父母,路安也不能摆脱他是单行道路家独子的身份。平安,平安,路安的平安,是她的希望 ,可是在这样的组织里,这样的世界里,他能平平安安吗? ------------ 再也回不去了? 杨本虎坐在桌前,狠命地抽烟。他身体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心里的伤,又有谁能看得见? 阿京的折腾,他大略的都听说了一些。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安静。五年如一日。平平淡淡就过了 。她如今怎么也能闹得鸡飞狗跳,像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是,她笑得那么甜,腰肢更柔软了,身材更窈窕了。一举一动,更温柔而美丽了。 她的孤怪脾气到哪里去了?她的倔强性子被她身边那个家伙一点一点磨平了吗?她不是一走就不会回头 ?如何一次一次又回到那个家伙的身边? 他就那样不如他?五年的相依,抵不得那双暗蓝的眼睛静静的一望? 今天,竟收到这样一份情报。他终于和她再次有了一些联系,身份却变成了杀害他父亲的仇家中的一员 。理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煞星! 杨本虎伏在窗台上。望着远处天空中的两股电线。他的心,也如被这黑色的细线切开的天空,她在他的 心里,永远都留着这样一条印痕。 她若知道这一切又会怎样?她会后悔那些曾有过的日子吗?她会恨他吗? 有一只鸟飞来,停在电线上。又飞来一只。偏着头,啄着羽毛,扇着粗膀,站了一会儿,似乎被风吹到 一样,各自分开,飞往不同的方向,变成两个黑点,消失在远空。 他和她如今也是这样了吗?偶尔站在了两根并行的电线上。然后,各自分开,越飞越远?这一份情报, 如一页判决书,将他和她,推得更远了吧? 杨本虎开着车,失神地走了很久。醒悟过来时,竟又开进了曾经常来的小区。 愣了一会儿,他把车停在一个角落里。慢慢走下来。 他的四肢是忠于他的心的。他真的想来看一看。想看一看那张漂亮却总是表情淡淡的小脸,那双眼睛里 ,是不是仍常有莫名的迷惘和惆怅?她一定什么都知道了吧? 相处五年,他只知道她父亲去世了。却从没想过有这样多的故事。他瞒着身份,她瞒着家世。他们,曾 经实在是同床异梦。 她会恨他吗?他很想知道。非常想。不知不觉间,就把车开来了。 冬日的下午,阳光暖暖地照着。阿京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绣一副双喜图。是一个卡通的头戴红帕的新娘和 身穿喜袍的新郎手牵手的小靠垫。不大,却喜庆得很。让阿京看了图片后爱不释手。 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会时常的头晕。身上,也会偶尔这里痛那里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看 起来又没什么异常。偶尔被路安发现她的头晕,被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揉一揉穴位,会好一些。路安常常在 她舒服以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说话。 像害怕她突然跑了一样。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淡淡地笑,低下头来吻她,笑着:“一辈子太短,我们 要只争朝夕。” 婚礼定在了春意袭人的三月。快了。阿京歪着头定定想了一会儿。阿锦说她一定要陪她去选婚纱的。还 说不管肚子里的宝贝怎样闹腾,她也要去参加阿京在川城的盛大婚礼。 穿什么颜色的婚纱呢?白的?粉红的?吊带的会冷吧?三月,开春才不久呢。 坐久了,有些疲倦。阿京站起来,最近是怎么了。人都变得越来越娇弱了。她往阳台下望去。顿时愣住 。楼下的树边,站着一个人。紧皱着眉,手里拿了烟,喷云吐雾。 他怎么会来?他来做什么? 阿京缩回头来,这一次,竟然没有感知到他。只到看见这一刻,才因为讶异而紧张。 几乎没有思索。阿京把小小的绣绷放下,找开门往接下走。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想法。阿京一步一步走下楼去。 她都要为人妇了,他也该快为人父了吧?路安说他翻车了,林千娇过得并不好。她似乎应该要说些什么 。 杨本虎吃惊地看着穿着红色羽绒衣的阿京从楼道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她的小脸很白,头发很黑,眼睛清 亮。如一朵裹在红云里的花。清秀美丽。 阿京在他对面站定。杨本虎的眼眶竟湿润起来。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她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气质也 变了。这样的沉静,这样的温婉。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阿京。 杨本虎惊慌地把手里的烟掐丢。她曾经不喜欢他吸烟。她说她爸爸从来不吸烟。她不大闻得惯烟味。 阿京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地笑了:“怎么会过来?” 杨本虎呐呐地看她绽放的笑,沉默地低下头去。她这样舒朗的笑。却不是因为他在身边。 “我们走走吗?”阿京提议。 杨本虎转到太阳下的花圃前站着。里面有一株在冬日里早开的腊梅,黄色的略肥的花瓣,散发浓郁的幽 香。 阿京跟过来,伸手搞下一朵,捻在指尖。 “你恨我吗?”杨本虎望着她细白的手指尖的小花。 “恨你?”阿京惊诧地抬起头来。 她不知道吗?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杨本虎眯起眼睛,抬起头来看天,又低下来看花圃的草:“东赢 集团控制着米字军。我父亲是米字军的首领。我过世的祖父,”他停了一下,“是下令追杀煞星的人。” 阿京的手一抖,手里的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杨本虎,是米字军的人!他当然是。他如果不是,林千娇又如何能支得动米字军来追杀她? 阿京用手扶住了栏杆,杨本虎想伸手来扶她,手停在半空,眼睛里盛满悲哀:“阿京!” 阿京呆呆地望着他。这个曾经生龙活虎的男人,许久不见,变得冷柔了。额上还有未痊愈的伤痕。他的 眼睛,她熟悉。曾经多少次带着温暖从她身上扫过?他笑着吃光她剩下的饭,他送她回家。有他陪伴的那些 日子,她不孤独。与其说曾是情侣,不如说更像一个令她倍感安心的兄长。 现在,他的眼神,那样的空洞和忧伤! “这些,你以前知道吗?”阿京的声音里有微微地发抖。 杨本虎放下了手,沉默地摇头。然后苦笑:“我要知道,我怎么能任事态这样发展?我怎么可能无动于 衷?” 阿京不再看他,低下眼来深深地叹气。又缓缓地摇头:“那都是父辈们纠葛。与你何干?我又怎么会恨 你?” 路安从小区门口进来。远远地看见了花圃边的身影。 他来做什么?路安在树阴里站住了。远远地望着。 杨本虎看着阿京。原本觉得应该说对不起,竟说不出口来。这三个字,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会儿,是那么忧伤无奈。她不恨他。她像女神一样温柔善良。他却不能抓住她。这一辈子,都只能 这样错过,只能在远方远远地看着她吗? “阿京!”杨本虎叫她。神情复杂。 阿京抬起头来看他。 “我们……”他困难地咽口水,鼓起无比的勇气:“再也回不去了吗?” 阿京惊奇地看他。然后微笑起来:“本虎,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成熟。可是,你现在问得,真像一个孩子 。” 杨本虎的脸白了一下。眉头皱起来。手摸着,几乎又要去掏烟出来。 阿京看着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抚他的眉头,笑着:“本虎,过去的事,都是美丽的回忆,可是,人都 在往前走,是吗?相信我,珍惜你拥有的东西。再过不久,你该做爸爸了吧?林千娇其实是个好女人。” 林千娇是个好女人!她居然会这样说! 杨本虎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阿京却没有发现,她低下头,轻轻地笑:“你要做爸爸了。我也该当 新娘了。” 杨本虎的身子微微一震,他问道:“你说什么?”嗓子低哑。手不觉握紧了。 “如果我当新娘了,本虎,你会祝福我吗?”阿京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依然清亮,还有一些淡淡的甜 蜜。 杨本虎瞪着她,然后转过头去。她的眼睛多么亮,她的甜蜜多么诱人。可是,她却不是因为他而亮,也 不是因为他而甜蜜。她的心里,曾经有过他驻足吗?她知不知道,她一直在他心里,从来没有走开?一把钻 子缓缓地钻他的心。他痛得想狂吼出声。那个钻痛他的人却在旁边无辜又期盼地看着他。 杨本虎克制着自己,再忍不住,摸出烟来点。却吸得太猛,猛然呛到,剧烈咳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 阿京踮起脚来拍他,终于感觉出什么,不觉就有些拘谨了,声音也慢下来:“本虎,过去了就永远都过 去了。你应该珍惜眼前人。你不知道,很多东西,你以为注定就是你的,你甚至没有察觉到会失去,可还是 会丢,失去了,会很后悔很心痛啊。” 杨本虎看着她。她在说她的父亲吧?她又何尝不是说他?五年了,一度以为就是如此了。如同温水里的 青蛙,已经想不起跳。他还在留恋那些温水,她却已经跳出去了。把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失去了,永远失去了。 杨本虎闭上眼睛,阳光在他闭起的眼睛外留下黄色的光影,让他觉得眩晕。 “我,会祝福你。”杨本虎睁开眼睛,丢了烟,没有望阿京:“我要走了。”他转身往回走。眼前的一 切变得摇晃和闪眼。他大步地向停车的角落走去。绝望又决然。 路安从树阴下走出来,望着杨本虎。杨本虎抬头看到他,眼中闪出仇恨与嫉愤。他从他身边擦肩走过。 恨意在心头燃烧。煞星。这个人才是他的煞星。没有他,一切,也许不会改变得那么快。至少,他的阿京, 不会走得那样快! 阿京站在远处,望着杨本虎离开,他走得那样失落。他竟然还在留恋吗?不是他先离开吗?不是他先想 要放弃?怎么看起来,竟是他放不下? 无论如何,那些平淡又像谈恋爱的日子,虽然真正成为过去,她却还是感激有他的陪伴。 “走吧。”路安从身后拥住她。杨本虎的车咆哮着消失。阿京跟路安慢慢走回去。“他怎么会走不出来 呢?”阿京小声地念叨。 路安把她拥紧一些:“总会出来的,看清楚了就明白了。没有谁能困谁一辈子。是他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 ------------ 老婆! 日子如流水一样缓缓流淌。阿京开始做更多的路子善的助理的工作。路安会经常地离开。他的节目,需 要他选择许多的话题和素材。 冬天悄悄地来了又去了。 路安难得回了家,还能呆好几天。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路安早早地起了。头天晚上,他就早早叮嘱着阿京,有重要的活动。 每一次他回来,阿京就要被折腾得销魂好几天。昨晚上那样的甜蜜折磨,一次又一次。阿京像散了骨架 一样连喘息都没了力气。他还在那儿如狼似虎。这一会儿又起得这样早,这样有精神! 阿京还在洗漱。他已西装革履,穿戴整齐地进来。阿京盯着路安。他很少穿得这样正式。不过真的很帅 啊。笔挺的西装,更显出挺拔的身材。一举一动,虎虎生风。 阿京咬着牙刷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走上去,踮起脚来,亲了一嘴的牙膏泡沫在他脸上,笑得眼都弯起 来:“真好啊。这样俊挺的大帅哥,现在被我骗到手了。” 路安擦着脸,若不是担心会把西装弄皱,一定要把她压到墙角狼吻一番,让她明白玩火的后果。 阿京淡淡地化了点妆。穿了淡粉的尼子套裙。筒靴上带子系出的蝴蝶结散了。阿京想弯下腰去,裙子紧 了,动作有些僵硬。 “我来。”路安蹲下来,细心帮她系好。又将另一边解开,细细打好结。用手试着拉一拉,满意点头站 起来:“好了。不然踩了要摔跤了。”然后转身开门。 阿京怔怔看他,忽然从身后环住他,把头靠在他坚实的背上。心里好温暖。小时候,爸爸也会蹲下来。 细细帮她系鞋带。叮嘱她不要踩到摔跤。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还有这样一个男人,会这样细心地关心和爱护她。 路安就势拉了她的手。牵她出门。 阿京稀里糊涂上了车。直到车开到新政府大楼的院子里,她还没明白要做什么。 民政局占了二楼整整一个楼层。 填表,出示证件。复印。阿京看到路安拿出她的户口本时还是小小的惊奇了一下。户口本什么时候到了 他的包里了? 然后是照相。阿京规规矩矩坐在路安旁边,听工作人员的调派: “头再歪一点儿。” “靠紧一点儿。” “太近了。稍离开一小点儿。” 终于见到闪光灯闪了。过了一分儿,打印机吱吱地响着,吐出相纸来。阿京看着那张笑得灿烂的大头照 呵呵傻笑。 办证的对对儿并不太多,一个上午,两个盖了钢印的红色小本本便到了手里。 拿着这本证,阿京还有些迷瞪。就这样了?她就把自己嫁了? 路安把她那一本和自己的收在一起。牵起她手,笑得像一头狼。原来他今天穿得这样正式,只是为了能 正经照大头照? 无论怎样,他这样的重视,她很开心。 民政局居然还可以现场进行结婚宣誓仪式。红色的地毯通向小小的讲台。有一对儿正在上面站着,两人 一起托着一本红色的书,专心致致,正儿八经的念着:不论贫穷与疾病……旁边还有人在录像。阿京笑着拒 绝了那个笑眯眯的大妈的建议。她有盛大的婚礼,这份爱的宣誓可以让更多的亲朋见证。 回到车上,阿京还有些惊疑:为什么要选在这一天? 路安笑笑:“再过一个月就要办婚礼了,你真的要先坐了车,再去买票?” 阿京锤他。路子良说过快了,具体日子当时没订。这样快又订下来。 路安把车停在中心公园旁边,下了车专门绕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做个绅士手势:请。 阿京笑着嗔他。才下了车,被路安一把搂在怀里。巨大的榕树垂下无数的枝条,绿荫荫如一小片林子。 路安在车边上把她吻得七荤八素。阿京软软地扶着路安的肩。被他的吻激得脸红红的,嘴唇软软地闪亮。 “老婆。”路安低低地叫。搂着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开心又深情,轻轻叫她:“老婆。老婆。” 阿京闭起眼睛来。微微地风吹在脸上。老婆,多么俗气的字眼。可是怎么这样地醉人?她快被路安一声 一声的呼唤把魂都叫掉了。和他紧紧相拥,心里被浓情蜜意化开,融成一池春水。 ------------ 一念之差 开春了,天气有时仍是冷。虽然这里的冬天不常下雪,却还要穿厚厚的冬裙或者大衣。阿京让叶正华送 她到建材超市来。她想来选一款活泼可爱的壁纸,贴在新居的儿童房。 房子她去看过好几次,很宽大舒适。许多的细节处,都是阿京自己来精心装扮。走在一楼和二楼空空的 房间里,她止不住想,多生几个孩子吧。那样才热闹啊。 只是近来,时常的眩晕。眼前会一阵阵发黑。不知道是不是贫血。一直想去查一查,都没有腾出时间来 。这样的身体,可得好好调养,不然怎么能多生几个宝宝呢? 路子善最近忙起来了,他突然有了兴趣,到处地去拜访一些多年前的早已退行的老伙计,还打着极好听 的名号:要邀请他们参加盛大的婚礼。师父不在,路安也忙。于是阿京练功的事,也就懈怠了。记得起来, 便还去练一练,懒得了,便索性躲过了。 但前面苦练的功效却还是在的。如今想看街对面很远的东西,只要一凝神,便如在眼前一样了。不过坚 持不了几秒。但要看清楚一个人或者几个字,却是足够了。相当于自备了副望远镜。有时候阿京也得意,偶 尔定睛,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路安这两天去过两趟川城。回来后似乎有心事。阿京问起,他说是单行道遇到一些事儿,可能要他去解 决。阿京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单行道从来善恶分明,但总还是危险。善的对立面就是恶。战场上,谁见过刀 枪长眼? 阿京有时候会做梦。梦里,一片红色,有许多看不清的影响晃来晃去,像妈妈,像爸爸,有时候转过来 ,是安子!她大叫着奔过去。可是,影像就消失了。到哪里去了?安子?安子?她从梦中叫醒过来。路安忧 伤地望着她,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她:“你太紧张了。我们要好好度个蜜月。等婚礼结束了,我带你环游 世界吧。我们去不同的国家和地区,转个大半年再回来。” 盛大的婚礼,多么美好的事情。请上所有的朋友,热热闹闹在一起,穿着美丽的婚纱,手牵了手,在亲 朋的见证下,许下相依相守的诺言,从此两个人就紧紧联系在一起。向天下人宣告,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 妻。今生今世,两两相依,永不离弃。 阿京会在路安怀里撒娇,憧憬着:“安子。日子过得快一些多好。我都忍不住向往那个隆重的婚礼了。 ” 路安笑着:“早就是我老婆了。法律上我们已经有了性与爱的合法通行证,那不过是一个传统的礼仪方 式。效力还不如那个红红的本本。” “不是这么说,一个隆重的婚礼,是向全世界宣告呢。一辈子只有一次,当然应该重视。” 路安笑着:“只要你不嫌累,你愿意每天都在家穿婚纱,我都没有意见。” 日子其实过得很快。已经过了两周了。再过一周,便要飞往川城了。 阿京订了一款卡通味浓郁的壁纸。时间还早。她沿街走了一段,来到市中心。想去看看阿锦。她已经是 顶着极大的肚子了,却要好强,还要一直上着班,说不到预产期不下火线。 经过一家潮汕餐馆。阿京随意往里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不是用餐高峰。餐明几净,没几个人。大厅中 有个女人在喝酒。 阿京只看了一眼,便止住了脚步。 人生有些事情,只因了无意间的一眼,便发生了改变。多年以后,阿京想,如果时光倒流,让她重新走 过那家餐厅,她是否依然会止步?一生之间,一念之差,生生造成多少折磨! 阿京没有犹豫,迈进了餐厅。站在喝得有些多的女人面前。桌上狼藉地摆着几盘菜,并没有动过多少。 阿京坐下来。看着这个头发散乱,喝得脸有些白的女人。她胖了一些。可是身材依旧诱人。 “你?”女人看着她,眼神朦胧,抓起酒来还要喝。阿京按住了她的酒杯。问她:“孩子呢?” “孩子。”林千娇突然流下眼泪来。推开了阿京的手,继续灌酒:“宋晓京,我如果早知道他是你的杀 父仇人,我何苦整出那么多事情,使出那么多心计?我让你们在一起又爱又恨,不是更可以看好戏?” 阿京皱着眉看她。“林千娇,你何苦?我说过,我放手,就决不回头。你何必让自己陷进这样的怪圈里 ?我要结婚了。你放心了吗?” “结婚?你要结婚?”林千娇哈哈地笑。眼神中盛满悲哀:“你放手,他放手了吗?怪不得。原来,是 被你结婚的事刺激了。我说呢。我说呢。不要命地接了黑货的单子来做。” “你在说什么?”阿京听明白前面,却没明白后面。“你的孩子呢?顺利生下来了吗?” “宋晓京,你是圣人吗?”林千娇沙哑地笑着,用手来摸她的脸:“你不恨我?受了那么强烈的辐射, 看起来还更水灵了?” “什么辐射?”阿京的脸白了。 “你不知道?果然是个好男人。瞒着你,他来替你担忧吧?”林千娇又开始灌酒。阿京的心迅速地沉下 去:“你是说,我掉下去的那个洞里,有辐射?” 难怪她会头晕。难怪路安说幸福要知争朝夕。安子,你不该瞒我。 林千娇不答她的话,自顾自地笑:“我早知道你们是仇人,我何必动这些脑子?我造孽多了吧?竟罚到 我儿子身上?我算计什么了?一个白痴儿子,我生了个白痴儿子。哈哈。”她继续喝,又开始哭:“我给他 生了个白痴儿子。他更不会在乎我了。我费尽了心机,生了个白痴。” 林千娇忽然转了头看着阿京,眼神恶狠狠地:“你开心了?我也遭报应了!我生了个一天到晚只会流口 水的废物。你也该满意了?” 阿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骇然看着她。这还是那个妖娆美丽,风情万种的林千娇? 林千娇呵呵地冷笑:“你当然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扮着弱者的角色,两个男人都恋着你,都护着你。 你现在得意得很。哈哈。今天,两个男人,为了你开战,你就是女神啊。哈哈。”她拿起瓶子,摇晃着,凑 不到碗边,一大半倒在桌子上:“我是什么?最清楚又最不相干的贱人。”她把酒举在阿京的面前,泼洒了 许多,和眼泪一起冰凉地滴在阿京的手上:“我认输。我喜欢他。我活该。爱一个人就是注定要受罪。我自 找的。可是我都愿意给他生孩子了,他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她把酒仰了脖子喝干,杯子从手里掉下来 ,伴着林千娇泣不成声地笑声砸碎在地上,“生了个傻瓜啊。哈哈。一个傻瓜啊。” 阿京瞪着她。她说的话里,有一句让她胆颤心惊,汗毛直竖。她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林千娇的手:“ 你说什么?他们,在哪里开战?” 林千娇睁圆了眼睛看她:“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索马里海盗知道吧?劫 了一批货,要倒手,杨本虎就接了。单行道受了货主的托付,要收回这批货。你没想到吧?”林千娇望着阿 京冷笑:“杨本虎指名道姓,点了你的新郎倌去应战。” 阿京激灵灵站起来。一阵眩晕,扶了桌子站了一会,才恢复清明,林千娇站起来,一身衣服污脏不堪, 包也不拿,摇晃着要走。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佣人,看到林千娇,又惊又喜:“少奶奶,你又跑出来。你怎 么又来喝酒?” 阿京上前一把拉住她,声音发颤:“他们在哪里?带我去。” 林千娇一把推开来扶她的佣人,转了身来看着阿京,满脸的讽刺:“你要去欣赏一下吗?去看看两个男 人因为你而战斗?” 阿京咬着头,脑海里闪过躺在血泊中的父亲,她的心突突地狂跳。紧紧抓住了林千娇:“带我去。我要 我的安子平平安安。带我去!” 林千娇愣愣地看她,然后冷笑:“好。带你去,看看你关心谁,也让他死了这条心。” 抢过佣人手上的车钥匙,林千娇摇摆着走到车边。阿京抢先一步,伸了手:“钥匙给我!” 林千娇将钥匙丢给她。阿京捏一把汗在手里,一个是醉酒驾车,一个是无证驾车。被交警抓到都是个死 ,但她的无证驾车好歹安全系数还高一点! 车在林千娇半醉半醒的指点下,离开市区,开过城郊,来到一处偏僻的废弃厂房。林千娇下了车,四处 望了一望,带了阿京从一个侧门进去。厂区中到处丢了发霉的烂木头破桌椅,荒芜了很久的样子。只是厂区 中间的路上留下的车轮印,说明这里并不安静。 林千娇带了她绕了两绕,来到后面两排密封的仓库。房子建得如碉堡一般,连个窗都没有。左侧有一个 螺旋状的锈迹斑斑的铁楼梯。林千娇带她顺了铁楼梯上去。直接进了一间小门,门口静悄悄地,刚走进去, 忽然探出两管黑洞洞的枪口。林千娇手拨拉开,两个持枪的大汉现身,对林千娇弯弯腰,警惕地盯了阿京一 眼。让开了路。 进去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没有亮光,隔不远便有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到得前方出口处,站了两个岗哨。 见有人来,抬起了抢,看清楚是林千娇,又放了下来。 林千娇在入口处站了不动。阿京往下看去,原来是站在了仓库的顶棚上,又高又宽敞的仓库中,尽是钢 架横梁的顶上,高高地亮了数盏灯。却仍不能把黑暗的仓库照亮。 仓库正中,有两排长桌,分别坐了数十个人。面朝着一边的,阿京看得清楚,中间坐的,正是杨本虎。 背朝了这一边的长桌,中间一人,穿了天蓝色的风衣,正是路安。 仓库如一个闷罐,下面人便是咳一声,上面也嗡嗡听得清楚。 杨本虎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恨意:“你没有动过手脚?” 路安的声音于磁性中透着冷凝:“多行不义必自毙。杨本虎,你太小瞧我了。再痛恨,我也不至伤害一 个无辜的孩子。” 林千娇在旁边听着,忽然白了脸,神色大变,满目哀伤。阿京立刻明白过来。杨本虎在问那个孩子。他 若果然无心,何苦摆了这个龙门阵来查问?林千娇倒是来对了,让她来看看,杨本虎对自己的骨肉,又如何 会不在意? “杨本虎,我原本是要算这笔账,现在看来,真是不必了。自作孽,何需我动手?” 林千娇扶了墙,软软地瘫坐下去。自作孽。自作孽。她满眼都是那口眼歪斜,流着口水的痴呆儿。 阿京看着她坐下去,下面的声音又让她一惊:“路安,你既然敢来,也算有种。早说过,我们迟早要一 见高下。今天,我看你如何从我手中,把这批货拿回去。” 话带了火药味,两桌子的人有些剑拔弩张,气氛凝重起来。 路安淡淡笑了:“杨本虎,单行道向来有自己做事的原则。能不伤人害命,就决不让阴间多一条冤魂。 你们能转到这批货,一定付出不少代价。我们可以先谈。谈不拢又再说。” “你知道就好,我不会轻易放出来。软的硬的由你挑。倒看看你怎样拿了去。”杨本虎的声音冷森森的 。他是憎恶面前这神清气爽的男人的。他果然是风度翩翩,即便进了老虎窝,也仍面色沉静,气度从容。本 来是他的美人,如今要被这长着一双魅惑眼睛的男人抱走。 他嫉妒。那个女孩的世界,于他是一片温馨朦胧的天地。虽然进去了也是迷雾沉沉,他却流连忘返。即 使被赶走,他也仍然还想再回去。 可是,这个淡定自若坐着的男人,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还把那片曾经迷蒙的世界,打理成最美丽的玫 瑰园。他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他于嫉妒中被激怒。勾起好战的本性。 在这里输给了你,总有地方可以赢你! 阿京专心探着头听下面的谈判,浑然没有发觉举动异常的林千娇。 有什么顶着头。阿京转头。眼睛立刻瞪大。 林千娇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到一只长枪,正举起来,对准了她。 “你……”阿京仓皇站起。直往后退。林千娇盯着她,脸型扭曲,神色疯狂:“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的 孩子?是不是?” 顶棚的声音惊到了仓库里的两桌人。都抬起头来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林千娇,你别乱来!”杨本虎沉声喝道。 林千娇转头往杨本虎看了一眼,哈哈地狂笑:“本虎,我杀了她。她害了我们的孩儿。如果不是她,你 又怎么会喝得烂醉?你不喝醉,我们的孩子就好好的。没有她,我何必要躲到美国去生?我何必夜夜不安寝 ,要用镇静剂?她死了,你就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我们一起生活。没有别人。没有! ” 她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阿京不敢说话,步步后退。顺着铁楼梯慢慢往下走。黑洞洞的枪口却一直顶在 脑门上。 路安站着不动,手都捏白了,心急如焚。 杨本虎料不到林千娇和阿京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林千娇带来的。 “她在美国期间,患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杨本虎攥着拳。这样的情境之下,他和路安在同一条战壕 。阿京是无辜的。她最不应该被伤害! 窄窄的铁梯,一边是墙,另一边没有护栏。几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林千娇的枪就顶在阿京的 头上,一旦稍有响动,刺激到她,阿京便只有死路一条。 杨本虎和路安都不敢动。 “林千娇,你的孩子,可以像办法治疗。”路安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林千娇停了一下,开始冷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有些歇斯底里,手里的枪乱挥,在阿京的头 上和胸口乱戳:“我没有孩子。我喜欢他喜欢得可以为他去死!可他心里没有我!我为什么要生孩子?我为 什么要生孩子?” 林千娇的神智更加的狂乱。阿京于惊惶中加快退下的脚步,林千娇便跟着更快地逼过来。两人已经走到 楼梯的中段。离下面近了许多。 “接住林千娇。”路安向左右使个眼色,手猛然扬起,有什么从手中飞出去,狠狠击在林千娇手和腿部 的穴位。 林千娇哀叫一声,腿往下,身子失了平衡,手往上扬,却仍然抠响了扳机,斜斜地向天空中发出数枪。 于这枪声中往从楼梯上仓库里摔下来。 ------------ 我不能再失去你 杨本虎和路安的手下几乎同时飞身跃起,两个人稳稳地托住了摔下来的林千娇。杨本虎迅速从林千娇的 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两颗药丸,塞进她嘴里。林千娇垂着头,显见是昏迷过去。刚刚击中她手部和腿 部的,只是两枚硬币。虽然打得重,却没什么大碍。 阿京在这枪声中软了腿,冷汗中扶着墙壁只往下坐,歪了头看到底下焦急飞奔而来的路安,突然觉得眼 前发黑。这要命的眩晕袭上来。她也只往铁梯外边歪,下意识伸手去扶什么,哪里有栏杆?惊叫声中,竟像 林千娇一样从铁梯上只摔下来。 阿京再清醒过来,已经被扶了坐到椅子上。 两帮人的谈判完全被打乱,各站一方,中间扶了一个女人。今天这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谈下去。 路安扶起阿京,带了人撤。刚刚走到顶棚出口,忽然闪进来一人,急匆匆跑到杨本虎的身边,侧耳说了些什 么。 杨本虎悠然变色,摸出了腰间的枪,对着路安,又惊又怒:“你居然通了条子?” 路安和手下闪进顶棚的钢架后面,路安对杨本虎的惊怒摇头叹惋:“杨本虎,这批货数额巨大,设备先 进。虎视眈眈的,又岂止货主和海盗?连国际刑警组织都在搜寻,你如何连这个防范都没有?” 杨本虎沉声不再作答,仓库外却已传出交火的枪声。 顶棚的出口定然是出不去了。路安一把背起阿京,从溜索上滑下去,到杨本虎身边:“把她平安带走。 ” 这里是杨本虎的地盘,狡兔三窟,他一定还有密道。 杨本虎犹豫了一秒,望向路安。“一起走吧。”他可以保他们两人的平安。 “我照顾兄弟。”路安望着一起下来的单行道的其他弟兄。 “安子!”阿京几乎要哭出声来。刀枪不长眼,她已经被父亲的事情吓怕了。 “跟他走。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路安把她推向路本虎。转过身去找掩体。 阿京被杨本虎拉着,泪流满面往暗道走,却仍忍不住回头来看路安,顶棚口已经有许多人涌进来。阿京 于这一回望中险些魂飞魄散:她无意间的凝眸,看到顶棚上斜过来的一支枪口中无声无息地发射出子弹,正 往这边飞来,目标的轨迹,正是侧身藏在铁柱后的路安。铁柱太细,他的风衣露了行踪。 “安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阿京甩脱了杨本虎的手,飞一般抢到了路安身侧,紧紧搂住了他。 似乎有轻轻一声响。几乎没有疼痛。阿京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了背部。然后,便没有了知觉。 …… 从抢救室里推出的阿京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路安迎上去。他的脸色,比阿京好不了多少。 主刀大夫拿下口罩,望着路安神色凝重:“子弹穿过了胸和肺部。她的身体极度虚弱。需要观察伤口的 恢复情况。如果不发烧状况会好一些。” 他停了一下,又看看路安:“上一次的辐射在缓慢破坏了她的免疫系统。目前体内白细胞大量减少。情 况不容乐观,如果有感染或者并发症,你需做好最坏的打算。” “请你……尽一切可能!”路安握住他的手,眼中几近哀求。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他可以控制自己 的情绪,可以把每一件事情都冷静地做好,可是,他无法掌握阿京的生命。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 来交换。 “我尽力。”医生拍拍路安。转身走开。微微叹气。他了解病人的情况,这个纤细的身体,已经如一个 伤痕累累的蜂窝。任何外来的创伤,都有可能成为割破蜂窝的致命伤害。 他会尽力,但很多时候,医生也无力回天。 很热。热得似乎要把人烧起来。阿京觉得自己像在一个火炉里窝着,周身都是熊熊的烈焰。烧得她口干 舌燥,四肢百骸里似乎都是火。 安子在哪里呢?他在哪里? 有什么在嘴唇那里轻轻地动。带来一丝清凉。这一丝清凉令阿京从昏迷中清醒了一些,张开嘴,渴望更 多。有吸管递进来,阿京吸到温热的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甘甜可口了。吸了许多,阿京缓缓睁开眼睛。模 糊的影像清晰起来,路安低着头,胡子拉碴,正用一根棉棒细细地擦拭她干裂的嘴唇。见到她睁开眼睛,路 安蓝色的眼睛里的惊喜如星星一般闪过。 “你醒了。”路安说不出其它的话。把她的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脸上和眼睛上。眼里热泪流出来,滴在阿 京的手上,却让她觉得冰凉舒适。 “你……还好吗?”阿京虚弱地问。 “你怎么这样傻?”路安把头埋在她胸前,把手紧紧握住,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眼中全是彻夜未眠布下 的血丝:“你怎么这样傻?我既然敢去那样的狼窝虎穴,我就有防备。怎么会要你来救?你这是莽夫之勇。 ”他舍不得责怪她,却又不能不责怪她。跟着声音就哑暗起来:“阿京,你这样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 怎么办?我怎么办?” 阿京无力地笑着,说话都细若游丝:“安子。我好害怕。爸爸死了,妈妈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 救不了爸爸,我不能再……”她还想说,胸口却疼起来,轻咳一声,扯得整个胸都疼。疼得脸都皱起来。 “别说了。”路安止住她,把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快快好起来。” 阿京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怎么这样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握着路安的手,她又昏睡过去。依旧是 熊熊的火焰,烤过来,无论嘴上有多么清凉,手握得有多么紧,总是热。热得如同要把人从里到外都烧焦。 醒过以后的第二天夜晚,阿京的情况变得糟糕起来,高热不退,伤口溃烂,肺部发炎,身体各处都发生 炎症感染。最好的消炎药输进去,却似乎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凌晨的时候,出现器官衰竭,心跳微弱,被再 次送进抢救室。并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们尽力,但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主治医生留给路安这句话,就匆匆进了急救室。 小晴在走廊里哭倒在叶正华身上。平子坐在路安旁边。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阿锦打电话来问,听说情况糟糕,要顶着大肚子过来,路安接过电话,阿京昏迷了三天,他没有睡过觉 ,嗓子沙地完全变了音。“阿锦,平子在就好。你和孩子平平安安就行。别担心。”嘴上这样讲,眼泪却忍 不住直往下流。 平子连忙拿过电话来,阿锦已经在那边抽泣起来。平子连忙好言安慰:“你安心养胎,多给阿京祈福。 会好起来的啊。别来了,有什么我会告诉你。” 两个小时候,床位被推出来。疲倦的大夫望着门外等候的人,点点头:“暂时稳定了。需要密切观察。 ” 路安守在病床边。阿京的手上插着输液管。身上有各种监控仪器。他趴在床边睡着了。朦胧间做了一个 梦,看见阿京身后,有白色的巨大翅膀,飞在白云翻涌的蓝天里,转头向他微笑。 他睡得那样沉。仪器的报警声把监控护士唤来,路安都没有醒,他正在梦里微笑。他的阿京,多么美丽 ,像天使一样,带他在天际翱翔…… ------------ 风云变色 阿京轻飘飘地坐起来,怎么会觉得如此轻松舒适?中过一枪后,身子骨变得这样轻?痊愈了吗?健康到 要飘起来? 没想到就真的飘起来了。轻飘飘地就升起来,没有先是,没有质感,没有引力,直往雪白的天花板上飘 去。 再不停下,就要撞上天花板的日光灯了。阿京有些慌。只是这样一想,身子就停住了,稳稳地悬在空中 。 我怎么了?会飞了?阿京困惑地低头,下意识绞住双手。可是,手与手绞在一起,怎么没有一点肌肤碰 触的感觉?目光停留在手上,竟是透明的,透过恍若虚无的双手,清楚地看到下面铺着蓝色薄被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黑色的头发柔顺地洒满白色的枕头。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双眼紧紧闭着。 阿京呆呆看着她。脑子里轰地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床上躺着的,不是自己吗? 几乎是不知觉间,阿京从半空中飘下来。细细地看她。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瘦瘦的下巴。像个熟睡 的婴儿。我安静地熟睡时,原来这样漂亮。 阿京凄凉地微笑起来,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张精美的沉睡的脸。 有一只大手伸过来,穿过阿京的手,深情而怜惜地停在那张脸上。 阿京抬起头来,看到路安逐渐逼近过来的脸。煞白又憔悴。没有一点儿血色。那双暗蓝的眸子,曾经如 暗夜的星空一样美丽,现在,像蒙上了厚厚的帘子,昏暗而痛苦。 路安弯下腰,魁梧的身躯穿过飘在空中的阿京,紧紧伏在病床上苍白的阿京身上。 他亲吻阿京的唇,现在这唇柔软却冰凉。他将脸紧紧地贴上去,贴着那张同样变凉的小脸,眼泪像断线 的珠子一样从眼眶中滚落,顺着路安的脸颊,滴落在阿京的面颊上,再流在枕头上。 “阿京,不要走,我还没有用一辈子来证明我的爱。我们还有盛大的婚礼,你还有给我生一个孩子。我 还没有陪你周游世界。阿京。你醒过来。你会好的。阿京。阿京!”路安如梦呓一般在阿京的耳边低语。颤 抖着,紧紧拥住她的身子。 他不过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为什么天地都变色了?他的阿京,安静地躺在蓝色的被单底下,不会微笑 ,不会皱眉,不会说话,那双清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看他一眼。她怎么舍得?她怎么舍得啊? 阿京在空中望着陆安悲伤起伏的身子。她用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唇。对不起,安子,对不起。阿京的心悲 恸得似乎要裂成碎片:对不起安子,我再也感觉不到你的吻合你的抚摸。我再也不能陪你了。我多么想和你 在一起,可是现在,我飞起来了,我回不来了。虽然我舍不得,可是我回不来了,我真的回不来了。爱情于 我,真的是天上飞过的一朵云,看着美丽,现在,它又落下来了,还是泪雨,真的还是泪雨! 床上的阿京,似乎有了一些感应,在路安的悲伤中,缓缓从眼角渗出一滴泪水,滑落在枕上,和路安之 前流下的眼睛一齐渗进枕头里去。 空气中浸满悲伤。 “走吧。阿京” 突然有人说话。阿京猛然回头。不,不是有人说话,是有鬼差在说话。空中飘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一黑一白,面孔棱角分明,冷淡坚毅。 “你们?”阿京迟疑着,却并不闪躲,想了一想,忽然明白:“黑白无常?” 两个人无声地点头。 阿京不敢相信地看他们笔挺的西服,锃亮的鞋,似乎打了摩丝的头发。如此的现代。只是周身,有凛凛 的冷气散出。 这样的打量下,两个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回答过很多遍。 “我们,不是面目狰狞。” “没有长舌拖地。” 阿京无声地笑了。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在床边呆坐的路安。他一下子,颓废了许多,全然没有了那份冷 静和从容。他握着阿京冰凉的手,呆呆地坐着。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阿京,似乎她下一刻就会苏醒过来。他 的眼睛里盛满悲伤,没有一点生气。记忆力的路安,从来没有这样失神和茫然过。 阿京捂住自己的胸口,又转过头来,低低地说:“我心痛。我舍不得他。” “这世缘怕是尽了。”黑无常说。 “等下世吧。”白无常说。 “下世?”阿京低眉叹息,“要多久才到下世?” “不过一转身。” “一闭眼间。” 门猛然被推开,进来的是端着保温杯的小晴,杯子猛然翻落在地,雪白的稀粥洒了一地。小晴瞪大眼睛 ,把手堵在嘴边,眼泪大滴地掉下来。身后随即跟着进来的是叶正华和平子。 阿京叹一口气。她飘起来,落在路安的身边,拥住他,低头去亲吻他的嘴。 路安忽然涌起异常的感觉。他茫然四顾,喃喃念出声来:“阿京,阿京。”似乎是安静的拥在他身边。 “走吧。”黑白无常拉起阿京。 三个身形,渐渐在空气中淡了,散了。只留下满室的痛苦与哀伤。 …… 阿京出事的时候,路子善还在远乡游山玩水。接到电话,他长叹一声,对天唤一声乖徒儿,然后叮嘱了 路安一句:“一切随缘,你要保重!” 出殡那一天,杨本虎来了。叶正华和一干兄弟红着眼将他堵在门口不让进。他竟然敢来!阿京出事,无 论从哪方面来看,杨本虎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路安静静地坐在灵堂中,听到吵闹,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杨本虎进来,上了一炷香,望着黑绸相框里恬淡微笑的阿京,眼眶便红了。 命运最崎岖的是她,受过苦难最多的是她。终于走入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却这样匆匆就走了。他其 实也是凶手之一。他的嫉妒与不甘,如毒蛇一样把阿京的天空缠绕了。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对不起。我是真的爱她。爱到不甘放手。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 杨本虎说不下去。再来说这些,忽然变得非常可笑。、他住了嘴,看着路安。他瘦得可怕。也安静得可 怕。 路安抬起头来看他。这一瞬间,杨本虎从暗蓝的眼瞳里看到恨意。他当然恨。没有面前这个人与阿京纠 葛的五年,又怎么会出来林千娇这样的祸害?没有这样因爱而疯狂的女人,阿京不会这样无奈地弃他而去。 可是能怪谁呢?那天阿京受伤后,杨本虎大惊失色的他和阿京推进了暗道,自己留下来拖延。那何尝不 是冒了生命危险?是是非非,又能找谁评判? 即使不是杨本虎,是其他人,阿京还是会去吧?她的心里,有父亲惨死留下的巨大伤痕,她活着真宁愿 选择永远安宁,而不愿再面对心爱的人受伤甚至死亡的痛苦。 路安叹一口气。远远望着阿京的照片:“阿京不会计较这些。她曾经要你祝福她。” 杨本虎沉默了一会儿。路安没有说自己。他当然是恨他的。静静躺在那里面的,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另 一半天。如今,那半边塌陷了。 “你要节哀。至少她走的时候很快乐。”杨本虎往外走。他站在这里既多余又碍眼。 “记住阿京的话,珍惜眼前人。”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路安忽然说道。杨本虎停住,回转身来,深深地对他鞠了一躬。 路安默默看他,然后回转身来,理着桌上的黄菊花。 都是因为爱,一个神志失常,一个驾鹤西去。谁也不比谁幸运。尘埃落定,该原谅就原谅,该遗忘就遗 忘,该离开就离开吧。 阿京的骨灰葬在乔珍的旁边。汉白玉的碑上写着:爱妻宋晓京之墓。是一个双合穴。 路安在墓前坐着,用手抚着碑,微笑着:“阿京,你等我。我很快也会来睡在你身边。不过,就是一世 而已。转眼就过了。” 路安辞了电台的工作。无论如何星光闪耀,前途似锦,他对挽留只是淡淡笑笑,指一指胸口:“一个失 了心的主持人,不会再带来令人愉悦动心的节目。” 阿锦在产房里。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平子什么都不敢说。所有的一切,都还瞒着她。 小晴要帮路安收拾行李,却被他拒绝了。 他在阿京的房间里住了一夜,早早地起来忙乎,走的时候,没有和谁打招呼。悄无声息地背了行囊走了 。叶正华和小晴站在窗口目送他独自上车,驾车离去。 小晴大开阿京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用白布工整细心地盖起来,似乎主人只是出去远游,不久就要回来 ,揭开所有的东西,还要一如既往的使用。 小晴靠在门边,哭得厉害。 叶正华搂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我们另外找房子住吧。” “不。”小晴摇着头,搂着叶正华抽泣:“我们把晓京姐的房间锁起来吧。我们还是住在这里,对面是 安哥的房子,他一定还会回来。我们还是住在这儿吧。还可以帮他打扫和看家。” 叶正华点着头:“这样最好。我搬过来和你住。再叫兄弟们住安哥的房子。也有人气,热闹一些。” 路子良和路子善都知道路安辞职离开的消息。 路子良忧心忡忡望着兄弟。这个闹着要做弟弟的哥哥,关键的时候,是他的主心骨。 路子善品着上好的普洱,眯起眼睛望一望窗外,忽然嘿嘿地笑:“放心。让他去吧。还有好戏在后头。 ” ------------ 阎王的工作 阿京站在一间会客室中,黑白无常像木桩一样站在她两侧。 巨大的红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个子极高的人。 称他为“人”有些怪异。那张脸又宽又长,眉毛长得似乎要 竖起来。无论如何让人看不习惯。似乎总有哪里不大对头。 这个人翻起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瞄了一眼阿京。然后皱眉。“判官,不要让我发现你又喝酒误事!若今天又 错锁了魂来,你就代她回去好了!” “不会不会。”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矮个老头连忙从旁边的桌上站起来答腔。个子矮却要穿西装,看得阿 京都觉得别扭。分明就像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 “还说不会。”高个子变了脸,眉毛高高昂起,啪地一声扔下个什么本本来,丢在判官老儿面前。老头儿 弯了弯腰去捡,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就变了脸,本来黄黄的一张老脸变成青绿色:“哎呀,这..... 这......这纯属意外!” 阿京看到黑白无常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神色清清楚楚写在眼睛里。 判官老儿拿出手里一支碧绿的笔来,往阿京一指,呀了一声。阿京看到,笔端在她对面形成一片光影,光 影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满面皱纹,面目竟和她依稀有些相似。 “哼!”桌后的高个子愤愤哼了一声。 判官在那儿点头哈腰老脸笑得阿京都动了恻隐之心:“阎王息怒,小老儿下回再不敢。下回再不敢。” 阎王!阿京的心颤颤地抖起来。 “你究竟要多少个下回?” 阎王的一张臭脸拉得快比得上马脸。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兀自在一边赔笑的判官,转了脸来对了阿京,刚 要说话,却有个穿得如酒吧吧仔的小厮没规没距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冲着阎王苦脸:“爷,娘娘正在发脾气 呢,说是大王出去找女鬼的事情若不给个交代,今儿个是没得完了!” “你先出去!”阎王凶他一句,喝退了,以转向阿京,笑眯眯地:“你也见了,是判官喝酒醉了,错点了 生死簿。你阳寿未尽,却被错拉了来,你也莫要惊惶气恼,我许你在这地府里做个官儿,日后得了道行,也 升了做个神仙,抵了这件事,如何?” 阿京目瞪口呆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乱糟糟的地方竟是到了地府中了。面前这破老头儿,竟拿了 什么簿乱画一通。这样说来,她竟是冤死了! 她盛大的婚礼,她心爱的安子,她美好的生活,她甜蜜的爱情,只因了那好酒的糟老头子一朦胧,竟全成 了烟云。转眼阴阳两隔。阿京目眦欲裂,伸出一个手指来指着阎王与判官,心肺都要炸开,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们!” “莫惊莫惊,你若要回去,便送了你回去。你若不想回,依了阎王的,给你个轻闲的官儿来当着。” 判官老头儿只想将功补过,和颜悦色。 悲哀快要将阿京淹没。她如何这般不幸运,生得不如意,死竟也是错死了!“送我回去,送我回去。”阿 京哭都哭不出来,一声一怮哭。 “你哭什么?送你回去,要抹了你所有的记忆。回去了,以前的日子不过一片空白。同样没有意思。”阎 王在办公桌后冷冷地开口。 “不!”阿京尖叫起来:“错不在我,你最好快快送我回去,我要我所有的回忆与往事,一件一桩都不能 少。你要敢抹去一点,管你是地府还是天庭,我一定让你们片刻不得安生,你倒试试看,你倒试试看!”阿 京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你敢抹了我的往事,我一定掀了你的阎王殿!毁了你的地王府!”这样说着,心头 又想起路安,气苦不得,竟连死都死错了,她与路安那段缘,如何要受这样大的折磨?心中凄苦,不由声音 放低了,只喃喃地念:“安子,安子!”一时间只觉刻骨铭心地痛。 “莫叫莫叫了!”判官老儿在一边抖起来,又冲着阎王作躬打辑:“爷爷,你饶了我这一回,若不是陪了 你去找那女鬼查大贪官的案子,我何消代你挡了那么多酒?若不是代你挡酒,又怎么会醉得划错了生死簿? 你再惹恼她不得了。一股怒气若是冲上了九霄,上头查起这事儿来,小老儿我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说着,那个吧仔打扮的小厮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额上起了碗大一个包,又红又亮,满脸的惊慌:“爷, 娘娘发飙了!你若再不去看看,今儿可真会要上房揭瓦去了!” 阎王站在红木的大桌后,瞅一瞅小厮,又瞧一瞧神魂飘移的阿京。她那一股子思念之情,如潮水一般在周 身涌现,饶是他隔了一张宽大的桌子,竟也抵挡不住。 “女人,如何都这样麻烦!”阎王闷闷喝了一声,一边绕了桌子下来,一边指指阿京:“念你一片痴情, 如了你的愿,”有朝向判官老头儿:“送了她回去吧。” 说着便要匆匆去看他的娘娘,阿京看他要走,尖声叫起来:“我的回忆呢?我的回忆你们一丁一点儿都要还 给我!” 阎王却不理他,心中记挂着吃醋发飙的娘娘,旋风一般跟着小厮走了。 “都还你都还你。没人要你风风月月的玩意儿。”判官老头在一边用手中那杆变得青碧透亮的笔点了点阿 京。 阿京回头没好气瞪他一眼。冤有头债有主,这回揪牢了这老头,不还她一个公道,决不罢休。 老头儿微闭了眼,将笔划了一划,脸色就变了。阿京不知道他玩的什么道道,但看他脸色变了,一颗心竟 感觉到什么,扑通扑通跳得凶了。 老头儿再睁了眼,满脸都是无奈讨好的样子:“我说与你,你莫气。地府一个时辰乃是人间一天,如今, 已是七天了,你那人间的皮囊,已经化骨成灰......” 阿京如何不明白,气得立刻哭起来:“我不管,你们划错了,原原本本送了我回去。我还要去见安子,我 还要和他成婚。我还要给他生个孩子,我们约好了五十岁一起去爬山!你送我回去!” 老头儿抓头:“你莫要激动,虽然那副皮囊不在了,我重新给你安排。一定让你如意。你莫哭了,可好? ” “你要怎么安排?”阿京抽泣。栽在这样糊涂的老头手里,也不知人世间有多少人是这样冤枉送了性命? “你放心回去,我自有安排,我将你那往生帐打了包还你,除了阎王殿这一段儿,其它保管一样儿不少。 你还鲜活乱跳地回去找你的帅小哥儿,可好?”判官连哄带骗。 阿京只有点头的份。落到这一步,怨天怨地不是办法。快快回到安子身边,那才是当务之急。只是,她却 没想着判官那一番自有安排,原是让她生生绕了一个大圈儿才走回去。 得了阿京的妥协,判官招了手,唤了黑白无常到身边来,如此这般交待一番。两人大眼瞪小眼,极不情愿 地带了阿京,重新往回走。 阿京出了那间极宽敞的办公室,转眼已是在云雾中穿行。心里不胜唏嘘:什么世道,阎罗殿还不是乱糟糟 一片,似乎后院也极不安宁,原来彪悍如阎王,也要哄着屋里人,不敢有半丝儿懈怠......只是容不得她胡 思乱想,突然间被人在后面一推,便晕晕乎乎直往下坠,失去了知觉...... ------------ 琴音 悠悠然睁开眼睛,茫然四顾,雪白的墙,柔软的床。身边有细细的啜泣声。女孩儿转了转头,立刻有慈眉 善目的中年妇人从床边站起来,眼里还含着泪,无限惊喜:“琴音,你醒了?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吓死妈 妈了!” 另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凑过来,伸了手在她额头上探一探,满脸都是慈祥的笑:“好了,琴音,你终于平安 无事了。”说着眼眶却红起来。 “琴音,你们?”女孩儿慢慢坐起来,恍恍惚惚盯着面前有些疲惫却满脸欢喜的两老。脑子里一片空白。 “琴音,是妈妈和爸爸啊。你认不出来吗?”中年妇人的眼又红了,眼见着眼泪转了要掉下来。 “妈妈?爸爸?”琴音坐起来。甩一甩头。是妈妈爸爸?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有印象?她是谁 ?连爸爸妈妈都不认识了? “琴音,别着急,”男人在床边坐下,温暖的大手扶着她坐好,垫了一个枕头在身后:“你被救起的时候 ,因为脑内肿瘤压迫血管,已经昏迷了很久。医生说休克时间太长,有可能破坏到颅内神经,会造成失忆。 你别着急,以后都会慢慢想起来的。” “琴音,你让妈妈操了二十多年的心,”妇人在床边又哭起来:“这一回算是到鬼门关转了一遭又回来了 。那个万恶的肿瘤,终于割掉了,以后,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健康地生活了!” “东麦啊,别哭了。琴音醒了,是欢喜的事情。我们的女儿,以后都会活蹦乱跳,好好的。”男人提醒她 ,又递了一碗稀粥给她。 琴音妈妈止了哭,路出无限欢欣地笑,将稀粥一口一口喂给琴音:“孩子,你好好休养,现在,再也不用 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了!” 琴音半坐在,娇俏的小脸上一片茫然。机械地张了张嘴吃着甜粥。 她叫琴音。生病了,又好了。爸爸妈妈都很开心。 “表姨,姐姐醒了吗?”一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飞奔进来,见到坐在床上的琴音,啊了一 声,只跑过来,拉了她的手,高兴得不行:“姐姐,你醒了?你把珊珊吓坏了!” 琴音微笑起来,看着面前脸红扑扑,眼睛忽闪忽闪,如花儿一般的女孩儿。 “你是珊珊?”她看着女孩儿。 珊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望了一眼旁边的表姨和姨父。 “琴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琴音妈妈又要哭出来。 “不记得就不记得,我们以后有健康自由的好日子。”琴音爸爸拍着妈妈,又拍拍珊珊:“珊珊,有空多 陪陪姐姐吧。我们过两天把她转院去美国好好休养。 这把身体,可得好好调养一下呢。” “对啊,姐姐,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珊珊笑起来,指一指琴音露在外面的胳膊。琴音低下头来看了 一看,又白又细,明显地缺乏锻炼,还没有珊珊的粗。 她笑起来,于茫然中惊讶,自己以前,是怎样羸弱的一个身体? 琴音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头上虽然仍顶着开颅手术后的绷带,却已经可以缓缓下床来走动。珊珊每天 都来。琴音与她细密的交谈,渐渐对从前的自己有了一个微微地轮廓:她姓钟,出生在一个钟姓的大家庭。 父母很早就移居美国。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五岁的时候,她脑中就长了一个脑瘤,因为太靠近脑部大 血管,无法进行手术。只能任其生长,如果不压迫到脑神经及血管,倒也不用太担心。因为这个脑瘤,她不 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也不能有激烈的情绪,于是,父母把她送回国内的外婆身边,陪外婆一起在 这个小城中安静的生活了十多年。 外婆两年前去世。琴音却不愿意到美国的父母身边,依然一个人静静地住在奶奶的老房子里。她习惯了清 净。而且,因为脑内肿瘤体积的增大,哪怕一点小小的剧烈运动或者情绪激动,也可能引起血管扩张,互相 挤压而致命。动不得也治不得,琴音就这样顶着一颗随时能致命的炸弹安静地生活。 发现她晕倒是三个月前,钟点工作午饭来的时候,在后院的花架下发现她倒在地上。 送进医院后,经过检查,在讨论研究后,得到琴音父母的同意,医生决定冒一次险,死马当活马医,施行 开颅手术,将肿瘤摘除。当时的境况,不摘是个死字,摘了,可能就死在手术台上,也可能就好起来。虽然 几率极小,但相对两个死,生的机会总是值得一争。 手术后的琴音昏迷了两个多月。一切生命体征平稳。从她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也就宣告了手术成功,她有 了一次新生。 曾经安静的生活里,都有些什么?她都做些什么?一个人,青春妙龄的女孩,一个人怎样安静的生活?琴 音很好奇,也有些悲伤。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很快,她知晓了一点儿关于从前的往事。因为有人来看她了。 珊珊和一个年轻人一起走进来。年轻人还穿着一白色的警服。圆圆的脸,有一双大眼睛。阿京于恍惚间闪 过一些什么,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琴音,好多了吧?”年轻人坐下来,望着她,眼里全是笑意和......说不出的情愫。 琴音在他深深的的注视下有些羞和不自在。不觉有些红脸,躲闪着他的目光。 “姐姐,他是苏哥哥,苏武。你也不记得了?”珊珊在旁边有些不平。 琴音抬起头来,望着他,立刻就有些歉疚了。她听珊珊说过苏武。他是小城的一名交警,认识琴音有半年 了,经常会抽空来陪她。和她一起安静地坐在花架下,听她弹琴,和她聊天。因为他,琴音开朗了很多,也 一直不肯到美国的父母身边。 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应该忘记啊。 苏武笑起来,娃娃脸上竟绽出两个酒窝:“琴音,没关系,以后一定会想起来的。” 琴音点头,他望着她的眼里,有火苗在闪烁,可是,她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找不到?她应该珍惜,珍惜身 边有这样一位异性的朋友,不是吗?忘记了这个人,就连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朦胧美好的感觉都找不到了吗? 但苏武望着她的样子,分明告诉她,他们,一定不是这样只是一起坐坐的好朋友。不应该心跳,或者有火花 在心底燃烧? 琴音垂下眼帘来,真正的失落。不止是失落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失落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会好的,琴音。”苏武看到她淡淡忧伤的样子,微微地一愣。安慰她。却于心里疑惑了。现在的琴音, 和以前那个淡淡的,安静的,不晓世事的琴音,有哪里不同。琴音也会出神,却是单纯地发呆,不谙世事, 不带喜怒哀乐。甚至,似乎不思考。纯真简单。现在,忧伤的琴音,低下头来叹气的琴音,微微发怔的琴音 ,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珊珊出去了,感觉到气氛的沉闷,琴音抬起头来,向娃娃脸的交警笑了一笑:“说说以前的事,好吗?” 苏武看着她,笑了笑,点头:“好。你一直叫我阿苏。我们,”他抓了抓头,“有一天你去超市买东西, 不大舒服,我送你回家。就这样认识了。” 琴音微笑着点头。忽然低低的问:“我以前,都做些什么?” 苏武静静地看她,然后开始回想:“你会弹琴,把琴摆在花架下,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用细长的手指 在键盘上弹一些平静的曲子。很慢很抒情。你还会画画,把宣纸铺在桌子上,画花儿和鸟,最喜欢画菊花, 画得很像,还送过我一幅。你还喜欢听音乐,睡在躺椅上,安静地听一下午。你喜欢读书,你说最想当的梦 想,就是去当一名老师,站在讲台上,很用心地教孩子。” 琴音微微地点头,然后抬起白皙的手来细细地看,掩饰不住自己的忧伤:“原来我会做那么多事,可是, 现在,我一点都记不得了。”她动了一动手指头,有些艰难地笑起来,“原来,这双手还好弹琴,还能作画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会了。” “会好起来的,琴音,你会想起来的。”苏武安慰她。 琴音抬头看他,这张陌生的娃娃脸,她应该觉得亲切和爱慕的一张啦,不是吗?可是,真的找不到感觉。 琴音微微地笑了笑,说道:“谢谢。” 苏武僵了一下。他在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里,再找不到喜悦和依恋。以及深情的凝视。她居然对他说谢谢。 他们的关系,也彻底被忘却了? 琴音仍然需要按时休息,苏武被护士从病房中支出来后,直接来找琴音的主任医师。 “这个情况,我真的不好解释。”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女医生为难地看着他:“像她这样的情况,休克了那 么久,居然还能抢救过来,实在是奇迹。究竟有多少脑部结构在这种昏迷中受到损害,我们不得而知。而在 手术中,你知道,脑部的血管和神经那么细微,我不能确定没有一点儿缺失。毕竟,鹅蛋大一个肿瘤不是说 摘除了,会什么都不带走。总之,她能健康地活下来,这已经是一个医学奇迹。你应该庆幸。” 苏武不再说什么,走出来看一看蓝天。琴音健康了,她可以放声大笑,可以在草地上奔跑,可以像常人一 样自由地生活了。这样多好。再不是那个如豆芽一样只能安静坐着,连激动一下都不可以的病人。过去的失 去了,他还可以重新努力,再建立起比以前更坚固的爱情。琴音依然是琴音,只是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她的 心里,一定有他。只是,现在她还没看到。 珊珊常常来陪她。苏武几乎每天都会来。琴音明白他的好意,也会微笑着和他恬淡相处。他会说起 以前 许多安静的往事,琴音渐渐熟悉了他,却总是在迷惘,为什么,她没有心跳的感觉?当阿苏热望她的时候, 她经不起波澜,于平静中想躲避。她真的不记得了啊。可是,不记得了的感觉,难道不能再找回来吗? 日子平平淡淡过了很多天。琴音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头发细细密密长起来。 琴音的爸爸妈妈决定带她去美国休养一段时间。 苏武在病房中徘徊。琴音复杂地望着他。 “去吧,那儿有伯父伯母的照顾,一定会更好。”苏武终于下了决心,回头来看着她。 琴音微微地笑笑。她其实没有什么,脑子里,不过是最近这一月的记忆。她没有什么打算和安排。和父母 在一起,那当然很好。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阿苏。他眼里,真的有不舍啊。 可是,她真的没有感觉,没有甜蜜,也没有酸涩。爱情,不是应该多滋多味吗? “阿苏,对不起,我会努力找回以前的记忆和......感觉。”琴音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对不起阿 苏。心里,为不能回应他而难过。 “没关系,你好好休养。如果不能记起来,我陪你从头再来。”苏武在她身边坐下,安慰她。 琴音踏上赴美的飞机。她在临走那一刻仍很迷茫。二十三年的过去,在她的脑海里一片模糊。面前圆圆脸 蛋的情人,看起来只是像刚刚认识的一位好朋友。 她丢失了很多东西,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她会努力学习和回忆。生活,像一个美丽的大花园,对她敞开 了大门,等待她飞奔进来,采撷最美丽的生活。 ------------ 冥冥缘之路 这一走,便是两年。除了偶尔的头痛,琴音恢复得很好。在异国舒适而平静地生活。她学会了弹琴,能做 一手可口的饭菜,会蹦蹦跳跳地打球,骑马,滑冰。 可是画画,算了吧。那个,阿苏曾说她能安静地画菊花的本领,她无论如何学不会,请了许多的国画老师 ,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拿起笔来,常常将画纸涂得一塌糊涂。菊花不像菊花,墨荷不像墨荷。她曾经真的会 画画吗?琴音在多次失败后直接怀疑。 以后回国了,一定要找阿苏,要到那一幅画来看一看。或者,再回外婆的老房子里去看一看吧。毕竟生活 了十多年,一定能找到以前的回忆和灵感。 阿苏到美国来过一次,特意来看她。之后,每个月都会打电话来。琴音接他的电话,没有意外的喜悦,只 是如接一个老朋友的电话一般,久了,渐渐成了一种习惯。没有打来,或者隔得久了,会有些疑惑,挂记一 下,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 钟家在美国亲戚很多。哥哥姐姐和表姐表妹。有时候会质疑琴音:“你真的要回去,以后要嫁给那个小交 警?” 琴音笑着,自己也惶惑:嫁给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四个字一冒头,琴音吓出一身冷汗来。原来自己心里是这样笃定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为 什么还要拖累他?应该早早回去,回去了结了,别害了他,不是吗? 在美国,向阿京示好的异性不少。白皮肤高鼻梁,站着如一座山,可以牢牢看护她。可是,阿京没有找到 让她动心的人。有时候她也是迷惑,是不是在情爱上,她少了一根筋?如何像没有开化一样,懵懂无知,全 无情绪? 于是决定回国一趟。该了断的事情,迟早应该有个了断。 爸爸妈妈自然是没有发对。儿女的事,总是要他们自己解决。现在的琴音,健康美丽,披着一头黑色的秀 发,有着完美的身材。和病痛里那个瘦弱不能受一点刺激的女儿,根本就是两个人。无论她怎么选择,他们 都会支持她。 琴音收拾了行李,因为第一次,一个人回国,心里难免激动不安。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 一条长长的弯曲的甬道,很长,有昏黄的顶灯。照出小小一团光亮。这是哪里?什么地方?不容她仔细地想 ,似乎有双手,一双温暖的手,拉着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琴音在回国的飞机上,认识了一位外派回国的对外汉语教师苏茜。那是一个青春飞扬,活力四射的女孩子 。琴音于好感中还有几分崇敬。老师啊。阿苏不是说过,过去的她,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做一名老师, 站在讲台上,用心地教导学生么? 几个小时的旅程中,两个人聊得开心。 “其实,你真的可以去当老师呢。”苏茜听琴音带一些遗憾说起自己的愿望时,笑起来。 “怎么行?我不是师范学院毕业的。也没有行业的经验。更没有资格证书。” “我有同学在西部支教办,常年招聘志愿者,到西部支教,为大山里和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带去知识和关心 。时间不会很久,一年或半年都可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联系他们,介绍你过去。相信我,只要有爱心, 你可以为那些山区里渴望学习知识,了解外面世界的孩子们上好一堂英语课。” “那你一定帮我联系。”琴音兴奋起来,庆幸在回国之旅上遇到这样一位同伴。 到了机场,阿苏竟意外地没有来接机。他突然接受了培训任务,要去另一个城市好几个月。来接机的是他 千叮万嘱的两个同事。 “我们早早地就来这里等着了。”阿苏的同时帮琴音拖着行李,笑着告诉她:“小苏接到培训通知,急得 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直转。叮嘱我们一定要早些来,要帮你拿东西。要照顾你。好像我们要来 接的,是一个瓷娃娃。” 琴音微笑着,两年以前,也许真的是一个瓷娃娃,现在,她又健康又壮实,如果是阿苏来了,一定会大吃 一惊,对她以前的如萝卜一般的细胳膊细腿变得如此圆滚滚而不可思议吧。 阿苏不在,许多的事情便免了。琴音还没有回到外婆的旧居,在路上,就接到了苏茜的电话,她在另一个 城市,没有转两趟机,比琴音早好几个小时抵达。 “琴音,你运气好好,我问过同学,在翠湖城,他们有分理处,最近正在组织一批支教老师。过两天就要 启程。我联系好了。你直接去分理处问一下情况吧。” 这样的顺利。这样轻易就可以完成多年以来的愿望!刚好回来也没有其它安排。琴音按苏茜给的地址,顺 利地找到了支教办。因为是苏茜的介绍,所以并没有太多的问题,一位戴着眼镜的姓余的老同志接待了她。 “坐吧,”老余看她的证件,然后很严肃地问:“钟琴音同学,你为什么想到要去山区志愿支教?” 没有考虑太多的答案。琴音愣了一下,有些迟疑:“能站在讲台上,用心地给孩子讲课,一直是我的一个 心愿。所以,能去山区陪伴贫困的孩子,我非常乐意。” “你的想法很单纯。”老余看着她,“山区很艰苦,虽然待的时间不会很长,但仍然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 和毅力的地方。没有便利的生活条件,连水,可能都要几里外挑上去。更有可能几个月洗一个澡,而且吃的 也很贫乏。你确定能战胜这些困难吗?” 琴音听苏茜说过,山区支教会很艰难。但苏茜的一句话打动了她:有什么困难能阻挡爱心呢? 这会儿,被老余这样盘问,琴音心中就有些生气,不由得站起来,声音也大了些:“余老师,我不是娇滴 滴的千金小姐,如果要享受生活,我根本不必有志愿支教这样的念头。我相信自己,也请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余老师看她有些生气,不禁笑起来。“苏茜是我的学生,她介绍的朋友,我相信一定 是不错的人。但我需要提醒你,虽然只是半年,山区生活的艰辛是你现在不能设想的。如果中途没有完成就 离开,我们会谅解,但也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所以,你要有心里准备。也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我一定能坚持。”琴音坚定地和老余握手。老余说话很直,但老余的微笑也坦诚。 “欢迎你的加入。像你这样的英语老师我们资源并不丰富。”老余开着玩笑,又坐在办公桌前,在几个区 域之间看了一会,指着一张极破旧的学校的照片:“根据你的情况,我们安排你去东子山吧。这里虽然偏僻 ,但已经被我们的老师开垦成一片根据地,环境相对好一些,同时,有老同志在,也可以帮助你。互相照顾 ,尽快熟悉。” 那所学校的确破旧。门窗像洞一样大张着。土胚墙在阳光下泛白。教室边上,有一大堆柴垛。 阿京看着照片,有一种错觉,仿佛是老电影里地下党的工作。她笑起来,向老余伸起手做一个加油的姿势 :“我不会让组织失望!” 老余也笑起来,指着照片:“这是两年多以前的照片。当时是最破旧的地方,但自从路安去了以后,已经 改观了很多,考虑你是新人,路安已经在那边驻扎两年多,熟悉情况,相信与他一起共事,你会方便很多。 ” 琴音连连点头。能在这样的地方待两年。她悄悄地伸舌头,路安,一定是一个艰辛俭朴的老头,一位优秀 的支教老师。 交了护照身份证学历证之类的东西,一切顺利,两天以后,琴音便接到了通知,一周以后去东子山。那里 是国家级的贫困地区,有许多贫困而饥渴的孩子。因为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让原本贫困的山区雪上加霜。 支教老师,只能说是给那些孩子们送去一些外界的温暖和关怀。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总是一点星星之火。 更何况,那儿早早就燃起过一支火把,有一位勤恳的路老师,在那儿支教两年多了。 一周的时间,很是匆忙。琴音先回了外婆家。一幢外表有些破旧的老楼。面积不大,却干净整洁。后院, 果然有一个花架。被照顾房子的阿姨改种了葡萄,如今正值春季,葡萄藤长得郁郁葱葱。在院中搭起一片阴 凉。在过道处,摆了一架钢琴。日日擦拭,黑亮黑亮。 琴音很是唏嘘了一番。如今的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怎样陪着外婆,在这幢干净安静的小楼里,平静地度 过十多年。又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两年。每天,就是弹弹琴,画画花儿? 琴音把琴打开,坐下来,静心弹了一曲。小楼里琴声悠扬,只是音宛在,人已变。她如今,无论如何不能 安安静静这样在花架下坐一下午了。 心里满满的,都是踌躇满志,想着如何去面对一群贫困却饥渴的孩子。 阿京除了准备许多自己的日常用品,还买了两大袋的玩具。各种各样。芭比,变形金刚,奥特曼,尼维熊 ,总之是玩具市场摆着的,她通通搜罗了一些,人高人大的两袋。 最后一件事,是打电话给阿苏和父母。听说她要去志愿支教,阿苏在电话里吃惊了好一会儿,口气却是高 兴的:“去吧,你终于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一定要小心,注意身体。培训完了,我到东子山来看你。”至 于父母,如今对这个健康鲜活的女儿无比地欣喜和疼爱,只有一句话:去吧去吧,要什么经济支援,只管说 。 ------------ 相逢两不知 去的时候,琴音烦愁了一下。那两大袋的玩具,长途客车司机无论如何不肯带,后来老余来了,好说歹 说,买了比琴音的票还贵的行李票,总算勉强让上车了。 老余望着她那两大袋玩具哭笑不得,又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安慰:“既然买了,是一片心意,一 定带去。让孩子们高兴一下。到了镇子里,打电话给路老师,叫他多带几个人来接你。” 颠簸了八小时,到东子山附近的镇子里时,已经下午了。琴音摸出老余给的纸片,上面有路老师的电话 。可是,不要打了吧。虽然是从没有来过,也不希望呆了两年的老师把自己当新人看。上山来不是要吃苦吗 ?连去学校都要人来接,未免太娇贵了些。 琴音在镇子里找了两个老乡,想请他们把两大袋玩具挑上山去。 听说是要送到东子山学校里去的,两个老乡二话没说,坚决不收钱,点头就拿了竹扁担去挑。打算一人 挑一袋。第一个老乡先挑,看这袋子巨大,以为是教科书,用力过大了些,人往后仰了一仰,险些将一大袋 子挑飞到天上去。 老乡很尴尬。琴音也尴尬。她拿着不是挺费劲?觉得挺重的吗。 两个老乡商量了一下,一个乐呵呵地走了,另一个将两大袋子横捆了,回头对着琴音憨厚地笑:“钟老 师,走吧?” 琴音跟着他。小镇的路,都是青石板的,靠山吃山,这山上树不好,石头却多。 老乡实在走得不快,还挑了巨大的两个袋子,把琴音的行李塞了一篓子。可是琴音才走出镇子不远,就 已经气喘吁吁,汗流不止。老乡步子大,琴音跟不上。又羞于说出口,只好扯个谎,说还要等个朋友到时一 起走,请老乡先把东西送上去。 老乡走了好远,琴音才想起来,又喘吁吁追上去问:“学校是不是一直往上走?” 老乡笑着点头,指指远远的山:“就这么一条山路,笔直往上走,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琴音放心了,看着老乡挑了东西,健步如飞消失在山路转角处,坐在山边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赶路 。 四点多,太阳温暖地照着远山,丛丛叠叠,山峦起伏,如一条色彩斑驳的龙,好不壮观。 琴音边走,边赏风光。不时在路上遇到惊喜,颜色美丽的小鸟,松树上大尾巴蓬蓬的松鼠。多么和谐的 世界! 琴音兴趣盎然,虽然走得不快,并且穿了合适的运动鞋,但不断往上爬,脚也还是疼的,越往上走,往 里走,山路就越陡。 山路果然十八弯!越来越难攀! 天色越来越暗。琴音不短把手搭在额前做猴状往远处仰望。不对呀。老乡说一两小时就到了。她走了都有三个多小时了,如何连学校的影子也还没有见着? 天色晚下来了。远山成了黛色。琴音往包里掏手机来看时间。要命,她的手机,丢在另一个包里,被老 乡担在篓子里带走了。 天色越来越黑了。琴音的腿肚子转筋,山风吹得凉飕飕的冷。她只背了一个贴身的小包,里面有一些证 件和钱包以及钥匙之类。本来还应该有个救命的手机,但被她大意地放错了地方。该爬了四五个小时了吧? 肚子饿啊,虽然经常运动,却也从没有独自一人爬得这样远过。真的饿,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一点力气都没 有了。 远远近近的山已经由蜿蜒的长龙变成了朦胧站立的大怪兽。山风呜呜地咆哮。不知名字的怪鸟在山里发 出恐怖的怪叫声,回荡得很远。 琴音几乎要哭起来。她从没想过要一个人呆在山里。从没想过日落后的山林这样的恐怖。老乡不是说才 一两个小时就到吗?她走迷路了?怎么办?要在山上过一夜?会不会被冻死?会不会有老熊猛虎或者狼? 琴音越想越害怕。肚子饿,身上冷,天色暗,看不见。无论如何,打死她也不敢再往黑乎乎的老林子里 爬了。 怎么办?野外防护知识还是知晓一些的。毕竟两年在美国疯玩狂学,也不是白呆的。 琴音学着电视里,在山路上附近来回看了一看,选了一片平坦些的地方,找了一棵比较粗大的树,学了 电视里,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在掌心里搽了一搽。 她要做什么?爬树。对。爬到树上去,坐在枝丫上,好歹安全一些!就是有长臂猿或者猴子,那至少不 吃人!而南面的树不会潮湿,不用担心有蛇。 一次,两次,三次。从树半中腰摔下来,又继续爬。天色已经全黑了。可以看到林子里上空的点点星光 。呼呼的风声和到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灌木的哗哗声以及怪异的鸟叫声令琴音百折不挠,费了九牛二虎 之力,终于爬上了最近的一个枝丫。 琴音坐在树枝上,精疲力竭。刚刚努力的时候不觉得饿,现在也不饿,现在是晕。饿过以后又体力透支 的晕。抱着树干才不至于掉下去。爬树的时候出了不少汗,风一吹,衣服都是冰的。冷得打哆嗦。 琴音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树干坐着,昏昏欲睡,意志却不敢放松。不能睡。睡着了掉下去怎么办? 果然是山区,果然是艰苦!这又冷又饿又黑又怕的第一课,上得实在是难忘。 琴音后悔得祥拔了自己的牙齿。为什么不听老余的,打个电话给路老师?那位老前辈来接的话,一定不 会像这样。说不定现在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至少,拿出电话来打,就不会再把电话给丢另一个包里,弄得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个悔 啊。琴音坐在树上,肠子都悔青了。 眼看着月上柳梢头了。又大又圆,挂在山边。似乎是猫头鹰,在山野里发出嚎一般的惨叫声。琴音坐在 树枝上打抖,心里只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命若丢在这里,可就真不值了。 于不安和恐惧中,琴音隐约听见有声音在叫:“钟琴音!” 她耳朵一下竖起来,再听听,似乎没有了。刚要泄气,又听见呼喊:“钟琴音!”在虫声啾啾的山野里 分外悠远。 分明是有人在找她。琴音这个欢喜呀。差点没站起来,骨碌碌滚下树去。她一手颤颤他扶了树干,尽力 大着嗓子回应:“我在这儿呢。” 夜静山高,这么一吼,声音突然穿空寂的夜空,竟把她自己呀了一大跳。估计远处寻人的没听见,倒是 把草丛里的野免吓跑了不少。 琴音静下心来听,那呼唤的声音是朝着这边走来。这山里也就这一条道能正径走人,其它都是荆棘丛生 ,估计一定会往这边来。琴音倒不敢回应了。自己的回应声,于暗夜中,分外地清脆吓人。 又等了很久,或者只是几分钟,琴音觉得那样漫长。那个声音终于出现在附近,还能看见一只手电筒闪 闪烁烁从山上照下来。 琴音终于敢大声叫唤了:“我在这儿,是路老师吗?我在这儿哪。” 山上的电筒停了一下。很快地飞跑过来。眼见着电筒到树下了,琴音才索溜溜滑下树来,黑暗中看不清 楚伟大的路老师的面容,只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形。 琴音喜极而泣,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呜咽起来:“路老师,路伯伯。你来得太及时了。吓 死我了。我以为要在这山里过一夜了。 听到路伯伯这个称呼,路老师似乎僵了一下。很快地转了身,声音很是清冷:“跟着我。”说着塞了一 个手电筒给她。 琴音来不及计较路老师这冷冰冰的态度。连忙跟着,打亮了手电筒,高一脚低一脚紧跟着路老师的皮鞋 印子。 路老师一直没说话。看来是很生气,相当生气。 琴音支支唔唔试图怯生生解释:“路老师,对不起,本来来得挺早,送东西的老乡说最多两小时就到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远。” “你怎么不打电话?” 路老师突然问。他的声音不大,却相当好听。富有磁牲。这声音怎么会觉得好熟?琴音恍惚他想。然后 赶紧回答:“我想打来着,但听说不是太远,就想不用麻烦路老师下来接。自己上来挺好。”这算是勉强编 了点儿。事实上琴音压根就没打算要叫人来接。才会落个如此下场。 路老师不再说话。山路难走,又还陡。路老师怕是走习惯了,在前面走得飞快。琴音跟了一段,本来就 饿,山风又凉。渐渐气喘,跟不上了。 路老师竟不等她,走了好大一截,见她没上来,才站住了。等她刚一走近,便又往前大步走了。 ------------ 恍然似故人 琴音觉得委屈。咬着嘴唇默不作声跟着。心里头暗暗难受。哪有这样儿当前辈的呢?这人,看来是不好相 处。 “你明天就回去吧。” 路老师突然在前面说了这句。 琴音听了一愣。随即无限委屈,眼泪直翻涌上来。带这么小气的吗。她千里迢迢地跑来,是来支教的。 不过是在路上晚了一些,犯得着就打回去?不是因为不熟悉吗?如果她也在这儿住两年,哪会出这种低级错 误,说到底,不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不也是为着别人考虑?免得劳累了别人?她还饿着肚子呢。她吃饱了撑 的,没事来这找罪受? 这样想着,眼泪就暗暗往下掉,却不吱声,拼命压着,不能让前面这人听见了,不然更笑话了。偏不让 他笑话了去。他说回就回?支教办的红头文件在手里拿着呢。 路安说这重话的时候心头相当恼火。老余打电话说今天会有新的支教过来,油腔滑调地讲是粉嫩粉嫩的 女娃儿,叫他好生照顾着。老余打的那点儿心思,他心里明白,虽然感激,却不能领情。 阿京已经长在他的心里,满满地展叶开花,如爬满墙壁的爬山虎。霸着他的整个心房。现在,没有女人 能钻得进去。他没有刻意去想念,也没有刻意去遗忘。如二叔说的,一切随缘,一切随愿。 下午的时候,山下的老乡挑了两大袋东西上来,说是新的支教让送上来的。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看 就是个没受过苦日子的女生。其实在这山上,除了吃喝穿,其它什么都是多余。这里远离尘嚣,与繁华和缤 纷不相干。只有清风松树,以及白天那些可爱的孩予。 太过枯燥的日子没有几个年青人受得住,不知道这个女生,能呆几天?老乡说她等朋友,会在后面一点 上来。这一后,就后到晚上八点多。天都黑了,也不见人。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路安终于不放心打了个电话 ,却听见电话铃声在屋子里的行李中唱响,还是《猪之歌》。果然是一头猪! 夜黑风高,又是山路崎岖,路安二话没说,揣了电筒出门。来这里两年了。一切都平淡而熟悉。虽然附 近山中没有野兽,但这样黑冻的夜晚,恐怕还是会吓着娇气的女孩子。万一有个什么,被蛇咬到,或者在黑 暗中摔下山去,那就糟糕了。 一路走一路叫。似乎在风里听到一点回应。路安放心了些。 听到女孩的声音的时候,站在树下,路安很是哭笑不得。她属猴的?害怕得爬到树上去?早知逍害怕, 路上不走快一点?居然笨到不会打一个电话! 后面的话,让路安抽了一口气。她叫他路伯伯。他有那么老吗?第一天来,就惹这样多的乱子,两年多 里,也接了不少新支教,没一个这样儿的。他才点毛了。话也就说得重了。 小女生在后面不吱声,八成掉眼泪了。路安也不再说什么。饿到这个时候,也不哇一声,挺有骨气。 她若再走快点,也不会在这山里呆这么久。前面不远,就是学校。 琴音咬着唇,不再和前面可恶的路大叔说话。瘪着肚子跟着。其实她走了那么远,离学校已经近了。上 了一段山路,再转了个大弯,就见了前面突然平坦许多隐隐绰绰有房屋的影子。 终于到了。琴音松了一口气。 万恶的路大叔把她带到一栋平房前面,开了东面的一间屋,用火机点了油灯:“晚上九点后就没电了, 今天先将就休息一晚,明天再好好收拾。”说着就走开了,留下一个被油灯拉长的背影。 琴音进了屋子,房间不大,才一张窄床,墙边有一张办公桌。墙壁刷得雪白。只是灯昏暗些,火光在吹 进门的风里摇曳。一灯如豆。原来到这样的大山上可以感受如此远古的气息。 可是琴音来不及思虑太多,既疲倦又委屈地往床上一坐。她还没吃饭呢。肚子早饿到不饿。倒把主人的 冷脸冷声气给吃了个够! 怎么办?带来的行李里面倒是有许多的零食,本来要买了一路解馋的,可是观在不知道放在哪儿了。要 去开口找那个万恶的陆老伯问,打死她也不去。算了吧算了吧。饿一晚也不会死。 琴音叹着气,在床上歪歪地倒下来。 才要意识涣散地睡过去,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 等琴音清醒过来,一个身影已经进来,放了什么在桌上,依旧是快步出去,在迈出门时,丢下一句话: “锁了门吹了灯再睡。” “哦。”琴音懒懒地答应,不敢说什么。关了门吹了灯?是了,她太大意了。若是油灯点着什么,那就 完蛋了。 有什么的香味飘过来。琴音使劲吸鼻子。馋虫上心。顺了味儿看过去,桌子上摆了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有两个焦黄的荷包蛋。旁边放了个热水瓶。 万岁。琴音冲过去,想起来,先把门锁了。这才坐在桌前美美享受。这位大叔不坏吗。良心大大的好。 典型的嘴硬心软型啊。 第二天阳光明媚。琴音被一阵电铃声中惊醒,从床上惊爬起来,才发觉天已大亮。 走出小屋子,隔了几棵树,是一个小小的操场,操场上有篮球架和乒乓球桌。远处有三间白色的平房。 电铃声正是从平房那边传过来的。能见到窗子里有孩子们坐着,正在上课。 阳光洒在操场上,洒在高高细细的泡桐树上。天上飘了几丝云彩。远山绵绵延延于大团的白云间。 真美啊。琴音兴奋地在操场上跳着。然后跑回屋去找盆来洗脸。她看见屋檐下有一大缸清水。 洗过脸站起来时,琴音意外地着见走廊上背朝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蓝色的T恤,米色的长裤。瘦削笔 挺。 是这里的老师吗?看背影很年青啊。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师吗?”琴音朝着这个背影大声问。 男人转过身来。琴音竟有些眩晕。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有一双暗蓝色的眼瞳。高挺的鼻粱。眉间似乎锁 着一些忧伤。嘴上留了一圈短须。 琴音像被雷轰到一样。面熟。绝对面熟。为什么这张面孔和这双眼睛,令她不安?她敢打赌,如果这个 男人把短须剃光了,一定要年青很多!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花痴。琴音在心里咒自己。然后尴尬笑一笑:“对不起,我以为是这里的老师。” 她一边说,一边拿了毛巾四处张望。路老师上课去了? 也好,赶在他打电给老余赶她走之前先打吧。先下手为强啊。 路安皱着眉看新来的支教。她不算很高,中等的个子。和阿京差不多。也才一张小小的脸。眉眼更秀气 一些。也调皮一些,充满青春的气息。 他习惯什么都拿阿京来比。虽然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但她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不过面前这女孩子粗心得很,她的衣服和裤子,前面已经脏得分不出颜色了。做什么,把前面弄得这样 脏?她爬起来就洗脸。她打算这样脏兮兮去见学生? 琴音没有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回复,不过不太在意。虽熊面熟,但并不能说明什么。她有这个毛病,似 乎看什么都面熟。比如看到苏武,不也觉得面熟吗?或者是看到美男都觉得面熟?这该不该算花痴本色? 不过琴音很快发现面前这个帅气男人皱着眉盯着她的衣服。顺了他的眼光看来下,琴音惊呼出声。哎哟 ,脏得不成样子。昨天爬树的功劳!前面都蹭成抹布了! 琴音慌慌张张地回房想去换衣服。可是包包不在她这里,昨天老乡帮忙背上来的。那个万恶的路前辈在 上课,怎么办? “你不换衣服?”站着没有离开的这个蓝眼晴男人说话了。他一开腔。琴音就呆住了。这声音,不是昨 晚那个声音吗?路老师?他是路老师?她一直以为路老师是个中年人,还是个秃顶的中年人。昨天,她不是 还叫路伯伯来着? “路......路前辈?”琴音结结巴巴。这下丢人丢到家了。还把人给得罪光了。把人家这么帅气阳光的 哥哥叫成伯伯! 她瞠目结舌的样子让路安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转身:“你的行李在储藏室。” 琴音在后面继犊呆了一呆。天,他笑起来真是帅呆了啊,好像太阳都移到他的脸上去了。这样吸引人的 笑容!把刚刚脸上那一线若有若无的忧伤一扫而光了。他应孩多笑笑啊。 其实老师宿合也就四间平房。居然有一间用来做储藏室?满奇怪的。打开储藏室,原来里面放了许多的 练习本和书以及名种文具之类。还有一箱一箱的,似乎是衣服。 路安把她的行李递出来。皱了眉头看那两个大袋子,很想问问琴音那装的什么?但一回头,小丫头早拎 了其中一个袋子跑进房于里了。 路安把另外两个袋子拎到琴音门前放着。转身要走。门开了,琴音换好了衣服出来。 路安瞟了她一眼,目光明显滞了一下。她穿了一条湖绿带白点的裙子。很清爽。这样的衣服,阿京以前 ,似乎也有。心抽痛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令路安的脸立刻沉下来。转了头望着操场外的远山。 琴音抬起头来,不知道路前辈为什么望着远山发呆。不过顾不了那么多,急忙把行李丢进屋里,克制不 住兴奋,拉起路安的手往储藏室跑:“路老师,我带了很多好东西给孩子们呢。” 路安被她软软的手牵了,微皱了一下眉。这女孩子,大方得紧。 琴音打开袋子。一松手,稀里哗啦,洋娃娃,球,奥特曼,金箍棒,滚了一地。 哎呀。琴音叫着,连忙去捡。 路安倚在门口,看这一地的花花绿绿的玩具和琴音欢喜的面容。他不忍心责怪她。其实,对这些山里的 孩乎来说,一件保暖的永服,一双耐穿的球鞋,远比这拿在手里的玩具实用得多。难得她带这么远。也是一 片心意。 “我带你去见孩子们。”路安不理她的那些玩具。转头出来。 琴音站起来。心里有些失望,他没见到她要送给孩子们的这些礼物? 三间平房,开始琴音以为全是教室,过去了才知道,一间是活动室,一间是教室,一间是寝室。 活动室里有一台钢琴,角落里整齐地收着一些跳绳和球等体育用品。 “下雨的时候孩子们在这里话动。”路安介招。又带她看寝室。 寝室里摆了十张床。上下铺。上面都是叠得整整齐齐如豆腐块的军绿色棉被。 “天气恶劣或者有山洪暴发,孩子们不能回家,就在这里睡。 琴音连连点头。真周到。这里的孩子,还是幸福的。 最后来到教室。头发有些灰白的瘦瘦的古老师在讲堂上讲课,见到路安带她进来,连忙停了,带领学生 拍掌:“大家欢迎新来的钟老师。” 教室里响起啪啪的掌声。总共有十来个孩子,有大有小,睁着大大的眼睛,高兴地看着琴音。 琴音也看着他们。这些纯真热情的眼睛。这些可爱的孩子,虽然衣裳破旧了些,他们的脸上,却都开心 地笑着,充满希望和期盼。 “欢迎钟老师给我们讲话。”古老师又说。 琴音站在讲台上,鼓励自己要像一个老师。 她微笑:“同学们好,我以后来教大家的英语。”下面该说什么?琴音脸红了。看见路前辈望着她发笑 。连忙又说道:“我给大家带了一些礼物,一会儿发给大家。希望你们喜欢。” 有礼物!孩子们的脸上露出惊喜。 ------------ 情在路尽头 路安叫了两个高个子的男同学和他去拿。两个学生用一个大篓子抬来了这些各种各样的玩具。教室里立 刻热闹起来。 古老师挨个叫着名字。琴音站在篓子边分发。个个学生都欢天喜地。对他们来说,有一个精美的玩具, 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玩具发完了,学生们也活泼了。有小女孩拿着芭比到琴音的面前,声音细细地讲:“钟老师你好漂亮。 ” 更多的学生围过来,问这问那: “钟老师,你从哪里来?” “美国在哪里?” “那里是不是才很多高楼?” “一定很热闹吧?” 七嘴八舌,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直到古老师重新招呼孩子们上课,琴音才从包围圈中走出来。 路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看到琴音离开了孩子们。又走出来,带她到侧面,指着顶上装着太阳能的 两小间房子:“山上条件艰苦,这既是卫生间,也是浴室。男左女右。” 又来到后院,这里搭了棚子,支着大锅大灶。“一会儿有王伯来做饭。他是山头村子里的,是个半聋。 你以后和他说话,得大声点儿。” “今天先了解熟悉一下。你的课你做好计划,写一个课时表给老古。他会安排调整。” 路安想了一想,又指指卫生间:“中午水会热一些。可以冲个澡。” 似乎再没什么要交待的。他指指四面:“你到处走走吧。四周看看。” 说着,撇下琴音,自己进了房间。 琴音在后面撅起了嘴。这位路老师,一定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这样冷淡!可是那也没才办法,她一定要 呆到合同结束! 琴音就这样呆下来。山上的生活果然艰苦又枯燥。还好她事先带了许多的书。闲暇时躲在屋里一本又一 本地看。日子倒也消磨得快。 日乎过得还算习惯。只是,琴音最近常常做那个怪梦,长长的甬道,有人牵着她,不停地走啊走啊。可 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个牵她的人是谁?时常从梦里惊醒,听山风呼啸,半夜睡不着。 五一的时候,孩子们放了七天假。这七大假很重要。山上山下正是春耕时节,一片忙碌。孩子们回家要 帮忙做很多的事。 古老师也回家了。呆久了,琴音才清楚,原来,东子山的破学校里,只才有古老师一个人。语言数学,什 么都教。后来,路老师来了,给学校资肋了很多东西。校舍是他出资的,老师宿舍也是他出资的。连操场上 的篮球架,乒乓球桌都是他买的。 虽然路老师不大喜欢说话,但这附近,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来夸:“没有路老师,东子山的学校早 垮了。” 可是路老师似乎一直不待见她。琴音来了这么久,偶尔吃饭能碰上他。其它时候,路老师要么在上课, 要么不见了踪影。说是去学生家家访去了。 孩子们一放假,学校就安静了。琴音早早地把被子抱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她不想下山。要坐八小时车回 城,城里,她不认识谁。失忆以后,除了苏武,她一个都不认得了。去了做什么? 中午自己做饭。做饭琴音会。可是,升火是个大问题。灶膛很深,因为昨夜下过雨,柴火潮了。琴音把 树枝扔进去,引了火,半天都烧不起来。只好趴在地上,把头凑得很近,使劲去吹。 再把头缩回来时,已是一脸乌黑,抹了不少黑灰烟子在脸上。 但火总算着起来了。琴音有些开心,一边添柴一边哼歌。烧水做饭。 远远有个人从操场那边过来了。琴音背朝着那边,并没有看见,继续自得其乐。 这样儿的苦,其实算不得什么。不过物质生活贫乏了点儿,可是心里很充实开心呀。老余把这儿说得那 么吓人。琴音在心里想。继续哼歌。 路安走过来,看到升起的炊烟他有些意外。他以为琴音应该回城了。谁能像他一样,耐得住寂寞与清冷 ? 他最近,是有意在躲着琴音。这个女孩子,太像阿京。无论衣着还是身形。甚至是做事的习惯和说话的 语气,都像。在他面前,常晃得他心慌。眼不见为净。所以他常常离远一些。 听到脚步声,琴音回过头来,看到是路安,连忙站起来招呼:“路老师,你没走吗?” 路安望着她,哑然失笑。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糊着点点的黑灰,着实狼狈。 “你笑什么?”琴音很奇怪。 路安止了笑,指指水缸:“先洗把脸吧。我来做。” 琴音恍然明白过来,急忙跑去洗脸,洗完又过来选着古老师留下来的菜,望着路安:“路老师,你要常 笑。” 路安望望她。 “你笑起来很漂亮呢。迷死人了。”琴音说着笑起来。 路安的手停了一下,放油,把火加大,把洗好的菜倒进去。兹啦啦一阵爆响。菜叶在大火的铁锅里很快 地变软。 这女孩子,有些什么地方,和从前来的支教不同。她不怕苦。做饭脸弄成这样,她还能哼哼直乐。开心 成一片。 做了两莱一汤。两个人就在露天地里吃饭。 “你怎么不回城?”路安问她。 “我这儿没有什么亲戚。我的亲人都在国外。”琴音笑笑,有些好奇:“路老师,你怎么不回去? 你......不回去看师母吗?” 路安没有说话。抬起碗来到操场边上,看远处的梯田和田地里忙碌的黑点。 吃过饭,琴音洗碗。 洗过碗后,从路安的房间经过,不经意间一回头,看到一个白衬衣的身影,坐在窗边看书。正对着门口 ,形成一个侧面棱角分明的剪影。 在哪里见过?怎么这样熟悉?如同是刻在哪里一样?琴音的心突突直跳,猛然有这样的感觉,念头闪过 ,头忽然剧烈痛起来,一下子站不稳,手里的饭缸咣地掉到地上去,人歪到墙边去。 “怎么了?”路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窜出来扶住琴音。捡起她的口缸。 “我突然头痛。”琴音按着头,依然在痛,一跳一跳地痛。难道是两年前手术没有彻底治愈? “坐着休息一下。”路安把她扶到操场树下的藤椅上。古老师平时最喜欢坐在树下歇凉。 把饭缸送回房间,路安出来看她。琴音脸色有些发白。 “还痛不痛?”路安看着她。琴音点头。仍是阴阴地痛。 “我帮你揉揉。”路安伸出手来,轻揉她的穴道。 果然是好多了。琴音觉得他揉过以后,脑子里清明很多。 “好了,路老师,你也去搬个椅子,我们在树下凉凉地坐一会儿,聊聊天?” 琴音不好意思让路安老揉。虽然真的很舒服。 路安果然去搬了椅于来,静静地在旁边坐下。眼睛望着天边的远山。 风习习地吹。树叶在头顶沙沙地响。阳光照得每一片碧绿的树叶都闪着光。静谧而美好的下午。 路安很久都没有说话。 琴音偷偷地侧过脸去看路安。她愣住了。 路安静静地望着远处,暗蓝的眼晴里竟有一层水雾。他的神色那样忧伤,仿佛沉进极重极重的回忆里去 ,深不可拔。他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完全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带一点儿声响。 “路老师?“琴音唤着。“路老师?” 路安猛然回神。他看这绵延的群山,又想起阿京说过的,等到五十岁一起去爬山。阿京,我还在这儿。 我已经来爬山了。你呢?你在哪里?天下这么美,这么大,可是没有你,生话于我,这样无趣? “路老师?”琴音再次叫他,并且走下椅子来,蹲到他的面前,细细看他。 这大胆的行动吓了路安一跳。他差点往后一仰。琴音蹲得那样近,几乎要和他头碰头了。他往后挪了一 挪。却无法避开琴音清亮的眼睛。 她直直地盯着他,执着而毫不避讳。 路安转过眼睛,绕过她。 “路老师。”琴音拉他的衣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忧伤出神,可是你真的不应该一直是这个样子。”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路安望着她。心里微微地感叹,天真小丫头,生活中有些苦痛与悲伤,你也许 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你不能让忧伤一直陪伴你的生活。每个人都应该在伤痛过去以后,开始新的生活。不能总是沉湎在过 去。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不是吗?” 路安笑笑,不置可否。 ------------ 心门重重深又深 “路老师。”琴音拉他的衣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忧伤出神,可是你真的不应该一直是这个样子。”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路安望着她。心里微微地感叹,天真的小丫头,生活中有些苦痛与悲伤,你也 许一辈于都无法理解。 “你不能让忧伤一直陪伴你的生活。每个人都应该在伤痛过去以后,开始新的生活。不能总是沉湎在过 去。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不是吗?” 路安笑笑。不置可否。 “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也很悲伤。”琴音站起来,望着远处。风吹起她的长发飘飘。 “因为一次休克和手术,我把二十三年的人生全部都弄丢了。”琴音缓缓转过头来,望着站到身边的路 安,微微苦涩地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十三年,我怎么过来的?我爱过什么人?我恨过什么事?我做 过些什么?喜欢些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所有的过去都是空白的。就连见到曾经的恋人,”琴音低下头来, 扯了一片树叶揉在手里,又抬起头来,满眼迷惘:“我都不会有心动的感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去了一趟 鬼门关,我把自已丢了。” 路安没有说话,有些震惊地看着琴音。这些是他不知道的。他以为她是个衣食无忧,快快乐乐长大的孩 子。把过去丢了?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如果换了他,他愿不愿意把过去丢了?不,不,关于过去,关于阿京 ,他现在,只有回忆了。决不能再丢了。 “对不起。”路安低下头。他对这女孩,曾经是有些怠慢的。而怠慢的理由,完全是他的私人感情。 琴音笑笑。“路老师,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只是你愿不愿意跨。你看我,我在努力,昨天忘记了,我用 每个今天来创造。如果我把自己丢了,我一点一点去找,找得回来,我就还是那个自己,找不回来,我就重 新塑造一个自己。生活,总是要快乐面对。是不是?” 路安望着她。女孩的脸上,有恬淡的笑。这样的笑,那样平淡安然。像春天里开在山坡上的野花,生机 勃勃,清新美丽。 他忽然很愿意倾诉。 “我只是在想念我的亡妻。”路安坐下来,折了一根有许多新叶的枝条。在手里轻轻摩挲,“她离开我 两年多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她。想她在我身边的每个日夜,想念她的笑容,她的拥抱,她和我说过的每一句 话。我不想回到那个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每一件东西都让我心痛。在这偏僻的大山里,听一听松涛,吹 一吹山风,似乎还会减轻一些思念。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我才会忘记。” 他摘下几片嫩叶,丢在尘土里,脸上一片悲戚:“我的快乐和安然,已经被她带走了。” 琴音站着,望着他,摇着头:“不,路老师,师母一定不希望你是这样生活。她一定希望你快乐又充满 生气。” “我没有生气吗?很阴沉吗?”路安笑起来。 “不是。”琴音也笑,被路安突然展露的笑容炫了一下,“你只是在出神的时候,看起来,忧伤得像一 个老人,但看你的面容,你实在很年青。” 路安笑笑:“不管怎样,谢谢你。” 有了这一次深入的交谈,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琴音常常远远地坐在操场里,看着看着书,就不 自禁地抬头去看路安房间里那个侧影。为什么有这样熟识的感觉,好像曾经看过一辈子一样?那双暗蓝的眼 瞳,常常令她看到,就觉得心跳。她怎么了?难道,过去,她曾经认识他? 这个想法吓了琴音一跳,然后就有些好笑:如果过去认识,她失忆了,路老师没有失忆啊。怎么可能认 不出来?真是胡思乱想了。 七天转眼看就过完了。琴音帝来的书基本都被翻完了。下午无聊,她到活动室去弹琴。苏武曾经说她很 会弹琴。两年并不能练得很棒,但至少也能流利地弹奏。只不知,和以前的水平,有多少差异? 悠扬的音乐从活动室飘出。路安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慢慢走出来。钢琴前,坐着这个年青美丽的女孩 子。穿了一条白底黑大点的短裙。露出白白细细的脚杆。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身子随了手的动作起伏。 他是喜欢这样的女孩的。简单,朴素,恬淡,安静,和阿京一样,像开在路边美丽的小花。不是妖娆的 玫瑰,也不是火红的天堂鸟。 这么久,他渐渐习惯她的身影。她的穿着。不会再震惊于和阿京的类似。 琴音弹了一会儿,不经意地回头,看到路安,向他灿然一笑。 路安被这青春洋溢的笑晃了眼晴。他转身走回房间。把门关上,颓然坐在床边。他在干什么?他真糊涂 。这样年青美丽的女孩子,会有她如花似锦的前程。他在想什么?那么快,他就适应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替代阿京。永远没有。如果他摆脱不了,那就这样一个人沉迷好了。 孩子们回来了,小学校热闹起来。 琴音在接了一个电话以后,却忐忑不安起来。苏武要来看她。 他是个好男孩。可是,她没有感觉,他像一个普通的朋发,甚至还不如她现在和路老师的友谊。来了怎 么办?要和他说清楚吗? 苏武来的那天早上,下着小雨。是周六。琴音撑了小小的一把伞,早早站在学枝操场上等着。 路安看见她穿着粉色的裙子,撑着蓝色的伞站在雨里。小小的身段,娇俏美丽。然后,他看见从路口上 来一个男孩,圆圆的脸,笑着,在脸颊上有个可爱的酒窝,大步地走向她。 他转身,,关了门。拿出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中有些烦。便拿了雨衣,走下山去。村子里有 许多的老乡。他乐意和他们一起喝一杯,听他们侃农时收获,和他们下一盘棋。 琴音把阿苏让进房间里,来敲路安的门,想介绍给他。门却锁了。他明明刚刚还在?竟有些怅然了。要 一个人和阿苏相处,她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自在。 苏武看着倒水的琴音,她真的变了,脸上有微微的笑容,不再是细胳膊细腿如豆芽菜。像阳光下的春笋 ,充满生命的活力。没有了常年不运动的瘦弱,曾经的那种抑郁,孤寂,都无影无踪,仿佛换了一个人。 接过琴音递来的水,阿苏高兴的笑。于这笑中,涌起一股惶惑:两年过去,他找不到原来那个琴音了。 她变得如此多,变化如此大,这样地健康快乐,他还能抓住他们的未来吗? 和琴音一起做饭,在雨后的场地里散步,在活动室里弹琴。苏武越来越吃惊,她会自己做饭。她看一箱 又一箱各种各样的书,她于抬手间弹出明快轻松的音乐。这是从前那个娇弱到不能情绪激动的琴音想都不敢 想的。那时候她在花架下弹琴,弹出的曲子沉重又充满怨艾,带着控诉命运不公的幽怨和伤怀。他是她唯一 的朋友和支柱。可是现在,她的生活,如晴空万里。她自己,就像一个小太阳,照亮她所在的每一片地方。 他甚至在她的生活时里,再找不到一点儿他的影子。 苏武为她高兴,却又有些沉重。“琴音,你变得大多,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苏武坐在操场边,微微 看她。 “原来的我,完全不是这样吗?”琴音歪着头问。 “不是这样,”苏武握着她的手:“完全不一样。可是现在这样,真是大好了。” 琴音悄悄把手抽出来,低头笑笑,心里却不大是滋味。她不喜欢他这样握着她。她真的不喜欢。 苏武当然感觉得到。可是以前,他也没有过更多的举动。那时候的琴音,柔弱纤细,根本不能情绪激动 ,一点点引起血液加速或血管膨胀的运动和情绪,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收回手,走上下山的路,苏武的脚步却没有来的时候的轻松愉快。他不断地回头看那个站在操场边上的 俏丽的身影和阳光下飘动的衣裙。越走越远,越走,那个身影越陌生。人如故,情已逝。他在山路上狂跑起 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失去她了。可是他不想就这样放弃。新生的琴音,多么可爱! 路安又开始总不在学校,除了上课,琴音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即使见了,他也只是淡淡地打招呼,仿佛 他们在五月里结下的情谊都没有发生过。 琴音有些失望,却没有办法。一个人一旦把心门关了,再要叩开,总不容易。 路安现在,把胡子留得更长了,看起来,更显沧桑。 琴音看着他时,于忧伤中有些伤感,他一定,更想念他的妻子吧?不然,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 日子快快地从山间闪过。一转眼,琴音来了有半年多了。合约快要到期,要不要继约?大山里的孩子已 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英文对话,讲一些小故事了。 她想续约,正想着要把这件事和老余商量时,学校里却接到了教育局传来的令人高兴的消息:因为义务 教育的开展,考虑到东子山的特殊状况。东子山的孩子们将实行十二年义务教育,花极少的费用,直接到镇 子里的小学去寄宿学习,东子山的学校将撤销。 ------------ 走吧,走吧 这对于乡民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准备孩子的生活费和学杂费,就可以让每个孩子都如愿地 上学。 马上就要放暑转了。而九月份开始,孩子们就要去新学校了。 这是令人高兴的消息,琴音却觉得有些失落,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失落。或者因为在这里,和孩子们呆了 这么久,所以舍不得了? 路安帮她收抬行李。他自己要晚一些离开。这个他捐资建起来的学校,村子里遵照他的意见,将改成东 子山的娱乐中心。供老乡们来打球和锻炼。 储藏室的东西都分完了。铁床也拆光了。这家一张那家一张,很快地被乡民要光了。钢琴作为村里的财 产,抬到公用的磨坊边新盖的房子里。这是个值找的东西。大家都明白,孩子们里面,也有琴音调教出来的 小琴师。 能拆能分的东西都分完了。琴音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突然无限伤感。扶着门框,竟流下眼泪来。路安 沉微地站在她身边。他在这里呆了快三年,一房一砖,都是在他的看护下建起来的。看到琴音流泪,他心里 忽然柔软起来。这个女孩,真是善良恋旧的女孩。 他伸出手来抓着琴音往教舍里走,安慰她:“孩子们在新的学枝,里会有更好生活,得到更好的教育。 ” 琴音被他温热的手握着,心里却更加悲伤,眼泪也流得更凶了。要走了,古老师要退休了,她要走了。 路安也要走了。她以后,还能再碰到他吗? 路安送琴音下山,车来了。琴音看路安把行李一件一件放上去,和司机交代要小心关照。心里涌起的难 过一波又一没如潮水翻涌。 “好了。今天晚上就到翠湘城了。一路小心。”路安放好行李,下来对她说。 琴音抬起头来看他,眼圈就红了。“我可以来找你吗?”她声音细得几乎要藏到喉咙里去。 路安却听见了。他静静地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白晰的脸,细细弯弯的眉。清亮的眼晴。小巧的鼻梁 。他会记住的。 路安拍一拍琴音的肩膀:“走吧。每个人都会有新的生活。谢谢你。我以后会快乐些。” 琴音垂下眼去。他没有回答她。可是他静静的凝望让她心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静静地望着她。那 样默默相看,那暗蓝的瞳子,快要将她淹没进去。可是,他没有回答她。他只说会有新的生活。他拒绝了她 。 琴音低着头上车。车起动了。琴音把头埋进手里,再没有住外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再忍不住 ,在车上的角落里哭起来。 路安看着琴音在车上把头埋在手里。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对不起,琴音,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慢慢 走着回去。周围安静得吓人。路安忽然觉得太过安静了。阿京,我还是回去吧。回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 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吗? 路安看着琴音在车上把头埋在手里。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对不起,琴音,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慢慢 走着回去。周围安静得吓人。路安忽然觉得太过安静了。阿京,我还是回去吧。回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 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吗? ------------ 再见阿锦 琴音回到外婆的房子里。她忙乎了好几天,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窗帘换了,厚垂的地毯换了,老旧的 家具全收到了阁楼里。房子便清新明快了许多。 苏武当然来帮忙。许多东西的摆放,他比琴音更熟悉。琴音站在边上,看他说这里装的什么,那里放的 什么,琴音真的迷感了。他们之间,曾轻是怎样的关系?他这样的熟悉,一定常来。为什么,她对他,没有 感觉? 钟妈妈不放心女儿,抽空回国来陪她小住。 琴音没有急着去找工作。她有些迷茫,是要留在国内,还是重新回美国,她还没有决定。总觉得有什么 东西在心头吊着,仔细去想,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是在那里吊着。看不见摸不着,却真真实实地在她心 里。不能丢弃,不能忘却。似乎不把这吊着的东西想通了,她就总是不甘心。 日子晃着晃着地过。琴音也惭惭习惯了苏武的陪伴。曾经的琴音爱他,现在的琴音,不过是失忆了,怎 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也许,只是暂时还没找到感觉。 十月的时候,钟妈妈想去烧香。说静心寺的菩萨很灵。苏武开车送她们去。 上着一级一级的石阶,琴音心里有奇异的亲切感。仿佛她来过这里很多次。笑着和钟妈妈说起这个感觉 ,钟妈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孩子,你没做手术前,根本不敢做剧烈的运动,哪里敢来这儿爬山?一定是 在电视里看过,所以有印象。” 琴音笑笑,也就不再多问。她不是常有这样的错觉,看见某个人,就觉得熟识,看见某个地方,就似乎 曾经来过?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钟妈妈去烧香,然后又抽签,抽了签以后,要到后殿的禅房去找大师解答。 琴音无聊地生在寺院里的树下等着妈妈。静心寺里古树参天,很是凉爽。 突然,一只塑胶的小手枪掉在她脚下。琴音抬起头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如一个肉球一样 滚过来。 琴音把小手枪捡起来,小男孩到了她的面前,却并不着急拿枪,只是绕着她转来转去。琴音好笑地看着 他,把小手枪递给他,小男孩却不接,忽然伸了手到她脸上来摸。 “唉呀,哲哲,你干什么?”一个披着大红的披肩的女子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孩子。 又抬起头来向琴音道歉:“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没有关系。”琴音笑着将手里的小枪递给孩子。望着面前这个长着一双杏眼的妈妈,忽然觉得,如此 面熟? 杏眼的妈妈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也望着她。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了: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我觉得你好面熟。” 声音叠在一起,两人同时笑起来。杏眼妈妈伸出手来和她握手:“我叫苏锦,你可以叫我阿锦。” 琴音笑着伸出手:“钟琴音。” 阿锦在她旁边坐下,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笑起来:“刚刚初初一看,你真的好像我的一位故友,神情 眉目,都像得不行,但现在细细一看,又还是不大像。你比她要年青好多,也要秀气好多。” 琴音笑着。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阿锦,就是让她熟悉,让她亲切,仿佛认识了很多年。她伸出手来逗 哲哲:“孩子多大了?好可爱。” “三岁了。是个淘气大王。”阿锦笑着,疼爱地点着儿子。 “阿姨,我看见你有两个脸蛋,一个脸蛋下面,还有一个脸蛋。”哲哲又伸手来摸她的脸。 “真的吗?”琴音笑着,“两个脸蛋都一样的吗?” “不一样。”小哲哲认真地摇着头。琴音和阿锦都一齐笑起来。 阿锦把哲哲放下去玩,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开始聊天。都有一见如放的感觉,等到钟妈妈出来,两个己经 互相给了电话。阿锦牵着哲哲,和钟妈妈打过招呼,笑着对琴音:“有空来找我逛街哦。” 琴音点着头。钟妈妈有些奇怪:“你的朋友?”琴音点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是喜悦。一直站着 ,看阿锦牵着孩子,消失在尽头。 “今天给你抽了姻缘签,很好呢。”钟妈妈喜滋滋地:“听大师说,去了又回,断了又续。缘未尽,情 未了,总要一场大团圆呢。可不是说得准,瞧你和阿苏,这么多年,走得也不容易。” 真是这样?琴音迷惘着。她和阿苏,家里的每个人现在都认为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一对。可是,她总是投 入不了。两个人如今,也算进步了些。搂搂抱抱还是有的。那个怀抱,只是温暖,却不令她激动。爱情不应 该是这样吧?如果曾经爱他,过去的激情怎么会找不回来了? 有了这个签,钟妈妈对阿苏的认可度提高了很多。一切,如所有的恋人一样,按部就班的走着。阿苏在 另一个城市的父母来过一次,钟妈妈请他们到酒店吃饭,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圆圆脸蛋的苏武和娇俏美丽 的琴音,在家长的眼里,真是一双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琴音温婉地笑着,陪着大家,心里 ,却莫名涌上淡淡的惆怅。 从酒店回到家,钟妈妈先上楼去睡了,琴音和阿苏站在院子里。秋风很凉,天上的月亮很圆。琴音静默地坐在长椅上。苏武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来搂住她。轻声问:“怎么了?很累吗?” 琴音摇摇头。却甩不掉心头莫名的寂廖。她这是怎么了?这样美好的夜晚,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怎么还 会有这样的感觉? 苏武在月光下细细地端详她。支教回来后,琴音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快乐,略略多了一些忧伤。这样才对 吧,这样才有一点像原来的琴音吧?苏武下意识地认为。 月光下的她,脸上有淡淡的光。皮肤柔嫩细腻,眼晴微微地垂着,真是美丽。苏武低下头来,在她脸上 轻轻一吻。 琴音一惊,抬起头来,娇羞地笑着,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苏武心里涌起柔柔的情意,伸出两只手来将琴音搂在怀里。紧紧拥着。琴音没有动,任他搂着。竟平静 得如同是坐在一尊雕像的怀里。 ------------ 一吻惊心 月光下的她,脸上有淡淡的光。皮肤柔嫩细腻,眼晴微微地垂着,真是美丽。苏武低下头来,在她脸上 轻轻一吻。 琴音一惊,抬起头来,娇羞地笑着,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苏武心里涌起柔柔的情意,伸出两只手来将琴音搂在怀里。紧紧拥着。琴音没有动,任他搂着。竟平静 得如同是坐在一尊雕像的怀里。 “琴音,”月色迷蒙,苏武有些沉醉。 “嗯。”琴音应着,迷茫地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 苏武低下头来亲她的耳畔:“我们结婚吧?” “结婚?”琴音坐起来,怔怔地看着苏武。 他的眼晴在月光下闪着光,脸上漾着笑:“是啊,我们谈了快四年了,结婚吧,让我来好好照顾你。” “我要好好想一想。”琴音慌乱起来。苏武笑着:“当然要好好想一想才能答应。这是人生大事,我会 隆重地来求婚。”他又搂过琴音,轻轻地吻她。琴音站着,身子却微微地抖起来, 苏武放开她,拍一拍她。他的小女友,被曾经的疾病禁锢了二十多年,连接吻,都不熟悉,会微微地发 抖。没关系,他也生疏,他们一起,好好学习。 把苏武送走,琴音的心头一片混乱。要结婚吗?就这样结婚了?四年了,毕竟也不短了。结婚,再正常 不过了。可是,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苏武是说到做到的人。婚姻不是儿戏。他果然带着厚礼来求婚了。钟妈妈眉开眼笑。一切,顺理成章就 定下来。琴音矛盾地坐着。苏武是真诚的。生病前无微不至地关照,她休养时的两年里不离不弃,她回来后 的相依相伴。他是真心爱她的,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 琴音感激他,他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给过她爱啊。没有他,也许她并不能熬过外婆过世那两年寂寞的 日子。现在她健康了,如果说没有爱,那就是她的问题。她不能这样负他。 婚礼要订在什么时候?钟妈妈和阿苏在商量。这辈子就这样了吧。结了婚,安稳踏实地过日子。身边, 有这个可靠又爱她的男人。琴音于是说抬了:“要不订在三月吧,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会是结婚的……好 季节。” 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但琴音的意见当然就是板上订钉。钟妈妈笑昧眯地乐:“还有好几个月呢,也好, 可以慢慢准备。” 琴音在楼上,目送阿苏的车离开。心里却觉得像吊了一块铅。沉甸甸地,压抑得她想哭。不应该这样啊 。她要结婚了,她怎么快乐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笑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琴音给阿锦打电话。她们一起去逛过几次街。吃过饭,琴音目前,也只有她这样一个朋友,可以拉着谈 一谈心事。 “怎么了,丫头?” 阿锦在那边大咧咧地,听出她声音的沉闷。 “我想见你。”琴音听见她响亮的声音,眼泪都要出来了。她郁闷。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不对。找 一个人倾诉,比自己沉沉地被压着要好。 “我现在好忙,明天行不行?我把哲哲送去外婆家,可以陪你一整天。”阿锦在电话那边哄她。 第二天上午,琴音在阿锦的陪伴下,先到商店血拼,买了一堆的衣服,左一袋右一袋,两个人都拎不下 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中了伍佰万。”阿锦打趣她。两个人一起到胜必克吃午饭。琴音要了一个巨克拉萨和 一杯雪柳汗,又要了两个大鸡腿,狂啃滥吃。 阿锦被她这不要命的吃法吓着了,拉着她的手:“你不能这么变相折磨自己,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 “我要结婚了。”琴音喝着带白泡泡的雪柳汁,瞪着阿锦。 “要结婚了,那不是好事儿吗?”阿锦放开了她,笑起来。“和你的没有太多感觉的阿苏?” 琴音郁闷地点头。“我也愿意和他结婚,毕竟在一起四年了,他样样周到,对我好到没得挑。结婚,总 是迟早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我闷得慌。心里怪怪地难受。” “也许是结婚恐惧症?”阿锦帮她分析:“也许你以为自己对阿苏没有感觉,可是其实你非常喜欢他的 。现在要结婚了,要修成正果了,反而很担心,生怕失去这场婚礼,”说到这里,阿锦有些惆怅,拿起可乐 来喝,闷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所以你才这样不开心,不快乐?” “会这样吗?”琴音看着她。 “当然会。”阿锦的脸色黯下去:“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因为太爱了,在快要举行婚礼的前一周,因为 太在乎,太害怕失去,傻到宁愿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要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她望向窗外,眼眶红了。 阿京,阿京,离开得那样突然。因为那时候正在生孩子。她连阿京的最后一程都没有去送。知道的时候,事 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琴音轻轻摇她的手:“对不起。让你伤感了。” 阿锦笑笑,“过去很久了。可是一直为我的朋友不值。真的好傻啊。她的一辈子过得太辛苦。唉。不说 了。” 她闷下头来吃饭,一会儿又想起来,问:“几月份,酒店订了吗?” “还早呢,我想订在三月。酒店还没想好要订哪里呢。” “那我介绍你一家啊。吃过饭一起去看。”阿锦笑着:“三年前我在那儿结的婚,你看,现在顺风顺水 ,孩子也健康,是个风水宝地呢,去那儿,一定没错的。” 去看看也好。多一个地儿,多一个选择。更何况,如果婚后,还能活得像阿锦这样快乐,那多好啊。于 是,吃过午饭,两人将东西寄存了,挽着手去阿锦以前结婚的那家酒店。 并不是很远,穿过几个路口,便到了。酒店生意极好,门口停了好几张机场的大巴,大厅里挤满了人。 还有些客人怒气冲天,两人有些好奇,停下来听了一听,原来是机场因为飞机故障,耽误了一批客人的行程 ,必须明天才能起飞。于是把客人全用大巴拉到这家协议酒店来住宿一晚。有客人正在吵着要补偿。电梯口 也站满了等着住入房间的旅客。 “我们走楼梯吧。就在四楼,不用爬太高。”阿锦建议。 琴音看看人群拥挤的大厅,自然是点头不迭。于是两人从安全梯上楼。楼道里是声控灯。好在阿锦的高 跟鞋响得很,灯一熄,便又被她响亮的脚步声踏响。 琴音从一踏进安全梯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哪里不对,她好像来过。曾经来过。那么熟悉。 走到二楼的时候,琴音看到旁边有个小门。她停了一下。阿锦被她拉住,脚步声一顿,灯又熄了。突然 的黑暗中,琴音只觉得头痛得厉害。一个吻,一个深沉得快要令人窒息的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啊。”琴音叫出声来,捂着头蹲到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剧痛中,整个脑子里,发疯般回旋着一个 似乎要天长地久的亲吻。温热柔软又霸道的嘴唇,在黑暗中猛然袭上来。那样猛烈,却又那样甜蜜,疯狂地 索取,想要表达炙到烫手的爱…… 不!不!琴音下意识想要抗拒这种莫名的幻觉,头更痛更晕,她几乎要滚下楼梯去。阿锦在一边吓得不 清,一个手死死拉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叫出声来:“快来人,有人吗?救命啊!” 这尖利的叫声刺入琴音的耳膜,琴音忽然觉得头脑里的幻象沉淀下去。头立刻没有那么痛,也不再晕。 她艰难地站起来,听到了阿锦的叫声,酒店保安已经冲进来四五个人,惊诧地看着她们。 “你怎么了?琴音?怎么了?你吓死我了!”阿锦顾不得道歉和解说,扶着琴音一边下楼一边不停地问 。 “我不知道。我就是头痛。痛得快晕过去。”琴音痛苦的摇头。脑子里更加混乱。那个吻,那么清晰真 切热烈的一个吻! “我送你去捡查好不好?别拖出什么病来。”阿锦担心得不行。脸色还发白,没有恢复过来。 “不用了,我想回家。”琴音虚弱地在街边坐下来。那么真切。那一定是曾经发生过的。谁在吻她?是 谁?她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记忆里,究竟埋着怎样的往事?她的惆怅和不安,是不是和那个吻有关?那样一 个吻。那样一个吻!琴音忽然明白,那个吻,一定和爱有关!那才是爱,热烈真挚,互相渴求,又互相沉醉 。 “我送你回去。”阿锦担心她,准备站到路边打车。电话又响起来。她接起来。 “平子?” “发烧了?你先用温水擦擦。我马上回来。嗯,太好了,你叫他过来必胜克这里,对,我有个朋友,让 他帮我送回家。我正不放心呢。” ------------ 含泪当卿是路人 阿锦挂了电话,扶起琴音:“你还能走吗?” 琴音体息了一会,便恢复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吓到你。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我们去必胜克把东西拿了,然后送你回家。”阿锦扶了琴音往回走。琴音想推开她,却被阿 锦紧紧拉住:“妹妹,别再吓我了。我扶着你点儿,我心里也踏实。” 两人取了东西,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张黑色卡莱悄无声息地滑过来。阿锦过去打开车门,将东西塞进 后座,急急地交待:“我朋友不舒服,你帮我送她回去。一定送到家啊。”又转过头对着阿京:“我朋友送 你回去,保证安全送家。哲哲发烧了。我要先回去看看。到家打电话给你啊。” 她急急地跑到路上去拦出租,琴音顿时歉疚,她都急得像什么一样,还陪她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想要说 什么,阿锦已经拦到车,招了一招手,猫腰钻进去,一溜烟走了。 琴音这才转了身上车。打开车门,往司机望了一眼。顿时愣住,心咚咚跳起来。是他!许久不见,以为 再也不会相遇的人! 路安也愣住了。料不到阿锦的朋友竟是琴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笑笑,点头招呼:“坐上来吧。 ” 琴音木然地坐上车,车子开了,她却回不过神来。他剃了胡须,穿着一身西装,温和有礼。曾以在山上 的沧桑和忧伤,似乎都已经远离了。面前,是一个帅气而温润的他。 如他所说,他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吧?琴音咬着下唇。原来同在一个城市。她都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他 的什么呢?不过是支教的老师而已。曾经为了亡妻,忧伤而沉默。就这些。 “家在哪里?”路安温声问。她脸色不好。曾经在山上的青春与快乐,似乎流逝了许多。现在的她,连 眼睛都没有那么清亮。她不是应该很快乐吗? 琴音没有回答。心里面又恨又委屈又沉郁又害怕。说不清的各种情绪纠集在一起,涌上心头来,虽然路 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琴音却像遇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千头万绪都翻上来,再 忍不住,伏下头来放声痛哭。 路安把车停到树阴下,摇上窗子,望着缩着肩膀抽泣的琴音。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什么可恶的事情 ,把一个快乐如花儿一样的女孩儿,折磨成这样? 他有些愤怒。想了一想,撕了一把纸巾给琴音,发动了车。 琴音哭了很久。直到车停下来。 “下来吧。”路安打开她的车门。琴音擦着眼泪走下车来。抬头望四周,原来,是到了翠湖边。 路安牵她的手出来。他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厚实。握得她的手心暖暖的。 琴音不再哭泣,跟着路安,进了一处会所。走过几个小厅,来到了靠近湖边的一处沙滩。 这是会所里面的沙滩,并没有太多人。很干净也很安静。 路安把她牵到一把长椅前才放手。自己先坐下来。琴音站着,望着前面碧绿的湖水。风吹过,阳光下, 湖面波光粼粼,远处有绿树绕堤,美得如一幅画。 “坐吧。”路安看着她。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带她进来。看见她哭得伤心,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怎么了?”看她坐下来,路安安静地问。 只是三个字,琴音听着,却又百感交集,眼圈儿红了。 “我,我要结婚了。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欣喜。我以前,只是把回忆丢了,现在,却 好像把快乐也丢了。”琴音声音低下去。路安转过头来看着她。是的。他也觉得,她把快乐丢了。 “我好像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我变得,连一点 目标都没有。生活,似乎怎么样都没有意思。什么都不会让我开心。”琴音抽泣。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 朦胧感受。 路安轻轻地叹气。他何尝不是?他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回来 。生活于他,也是怎么样都没有意思,怎么样都不会开心。 可是,琴音怎么也会遇到这样的烦恼?从山上下来,不过才几个月。生活,真是比电影还变得快。但他 帮不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烦恼。这样相似的烦恼,或者很多人都有。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 界,也需要自己来面对和解决问题。地球总是在转。时间总是在流。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就更帮不 了她了。 路安只是安静地听她的倾诉。风吹过湖面,偶尔有鱼跳起来,翻出水花,发出哔啪的响声。一切都那么 宁静。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个体的烦恼而改变。面对哭泣的女孩。他什么都不能做。 琴音说完了,也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湖面。 路安望了她一眼,心头狂跳。她出神的样子,和阿京走神的摸样何其相似! 不能再坐下去了。路安站起来。琴音见他忽然起来,抬着头,眼里带着希冀看着他。路安转过身去,克 制住自己,淡淡说道:“人生无常,你要学会,珍惜拥有。” 琴音垂下头去。他就说了这些。可是,她在期盼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别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安转身往外走,并没有牵她。琴音默默跟着,不再说话。 上了车,路安问了地址,一路直开回去。琴音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和失落 ,又在心里,狠狠地痛恨和鄙夷自己的失落感。 你凭什么?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场同事,难道心里,还希望有什么别的吗?快要结婚 的女人了。这样的期盼,真是无耻又罪恶。 到了家门口。琴音下车,拿了东西,站在前门,对着窗子,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路安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启口,只叮嘱道:“进去吧。你进去了我再走。” 琴音走进门去,靠着门板,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眼泪又要流下来。他与她,所有的交往,也就止于此 吧? 从此,只有当卿是路人吧? ------------ 身在故居人 不识 晚上,阿锦打电话过来,极不放心地吩咐:“我过几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你不能再那样懈怠 了自己的身体。” 琴音心中感激,也还是害怕,万一脑子里又有了什么,那怎么是好?无论如何,要去检查一下。若真有 什么,这婚,就别结了吧,别害了阿苏。 郁郁地过了几天。虽然阿苏每天都来,还和钟妈妈商量起装修房子的事情,琴音却兴趣缺缺,常常神飞 天外。总是提不起精神。苏武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琴音总是推说出去逛街很累。连话都不想多讲。 阿锦早早地在医院等着她,号是早就托人挂好的,去了就做检查。又直接照了脑部的CT扫描照影。因为 有熟人,片子很快就出来,也没有排队等,直接拿了找医生看。老医生拿了在手里,挂在灯箱上指划了半天 ,抬起头来看看琴音:“很好,伤口愈合很好。没有其它问题。” 琴音仍旧不放心:“那,有没有长什么?我会经常头痛啊。” 老医生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摇着头:“放心,平安无事。头痛,也可能是感冒或神经紧张。头痛的因素 是有很多的。” 只要脑子里没有东西就好。琴音放了心。也多亏了阿锦,本来要折腾一整天的检查,四个小时不到,就 全部做完了。 “没事就好。”阿锦拉着琴音笑。“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天下午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如果有事,不过是忙着结婚。琴音苦笑着摇头。 “那和我去看朋友吧。他们搬家,我想去看看。” 两人打车来到一个小区。才下了车。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又涌出来。如何好像,这个地方,曾来过千百 次一样?跟着阿锦一步一步地上楼,琴音无法抹去那些感觉,熟悉到,仿佛要进去的,是自己的家。 走时楼道的一户,房间里东西摆了一地,因为要搬,一片狼藉。几个年青人正在抬冰箱。 “小晴,要我帮忙吗?”阿锦进了门,站在楼口大声地招呼。 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向阿锦笑着:“阿华请了好多人,锦姐,你坐会儿。乱得很,用 不着帮什么。” 琴音闭了一闭眼睛。这个女孩,她也好像认识。 小晴看见了琴音,笑着打招呼,又跑回厨房去收拾。阿锦却恋恋不舍地在房间里转着。一边转一边伸手 去摸那些沙发茶几,轻轻地叹气。 琴音看她感情深厚的样子,有些好奇,悄悄问:“你以前住这儿?” 阿锦有些伤感地笑了:“没有。曾经有两个朋友住在这里。后来,两个朋友都走了,小晴他们一直守着 这个房子。现在,有一个朋友回来了,小晴他们就要搬走掉。这房子,以后,怕是要一直空着了。” 她沉沉地叹一口气,指尖爱怜地从沙发上擦过,轻声道:“几年了,都旧了。” 正说话间,一个帮忙抬东西的小伙,穿着极时尚的一件带着长长流苏的T恤,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 ,走得急了,腰上的流苏带到门把手,砰的一声,就把卫生间的门关起来了。 再伸了手开,门却被反锁起来了。 小晴听到了响声,跑出来看,见是卫生间的门被锁了,立刻急得跺脚:“唉呀,那个门的钥匙,早不知 道放哪里去了。我们从来不敢关死掉。里面还有洗衣机呢。” 小伙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要不撬开了?” “那怎么行?”小晴只摇头:“安哥还特意交待,东西搬完了,让房子原模原样放着,别伤着损着哪里 呢。” 阿锦伸手去摇锁,试着拿个什么片片去探锁舌,但锁与门结合处严丝合缝,哪里能探得进去。“怕是只 有撬门了。”阿锦摇着把手。 琴音看着这脑子里似曾熟悉的房间,忽然灵光一闪,指着屋角的一盆长得极茁壮的君子兰:“那花盆底下 ,会不会有钥匙?” 盆底下还有一个托盘。虽然是将信将疑,穿流苏的小伙还是掀起花盆来,伸了手一摸,呀了一声,果然 摸出一把糊满泥巴的钥匙。 小晴拿了用水冲一冲,再拿了去开门,果然应声而开。 一屋子人都惊奇地看着琴音,阿锦看着她,不可思议:“琴音,你怎么知道花盆下有钥匙?” 琴音尴尬起来,眼珠儿转了一转,说道:“我妈经常这样放一些备用钥匙,我不过是猜一猜。” 大家笑起来,阿锦拉着琴音:“让他们瞎忙,我们去隔壁坐着休息一会儿。” 对面也是一套结构差不多的房子。装修却要比那边复杂一些。门大开着,阿锦拉了琴音笔直往客厅里走 ,静悄悄的连个人也没有。 “二叔,二叔。”阿锦大声地叫。 “阿锦来了?”路子善穿着青布褂子从阳台上钻出来。笑呵呵打着招呼。抬头看见琴音,立刻眼睛一亮 ,走了进来,眼睛看着琴音,嘴却使唤着阿锦:“去,给二叔倒杯水来。这边没水了,去小晴那边要点儿。 ” “您老连个水都不烧,懒得快要蜕皮了!”阿锦笑着说他,果然端了个大茶壶,去小晴那边倒水,又笑 着招呼:“琴音,随便坐一会。” 路子善走到琴音的面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左边看一看,右边又看一看,忽然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手 舞足蹈了。琴音有些骇然。不知道老头儿望着她高兴些什么。 “你叫琴音?” 路子善看着她。琴音乖乖地点头。 路子善忽然指着一张红色的八仙桌:“认得它不?” 琴音看着那张桌子,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很熟悉,但面前这个奇怪的老头儿这样的问题还是让她丈二和 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啧。全忘光了。路子善只咂嘴。又向她笑眯眯地:“你能叫我师父不?” “二叔。”琴音讪笑了一下,不知道面前这老头儿神经正不正常,一边后退,一边学了阿锦的称呼,叫 了一声。 “不是二叔,是师父。”路子善不依。 琴音继续后退,不敢造次,又叫了一声:“二叔。” 唉。路子善叹气。无趣无趣。怎么这样不会变通了?还想说什么,阿锦拎了水壶进来。老头儿只得快快 哀叹了一声:“如何连性子都转了?” 琴音听得不明所以,阿锦奇怪的问:“什么性子转了?”路子善不说话,嘿嘿地笑着转身出去。 “你不喝水了?”阿锦追着问。 路子善声音已经在楼道里了:“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一边说,一边还哼着:“我打马来,从那皇边过。” 阿锦无奈地笑着:“二叔就这个样子。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了。” 从小区里出来,琴音总觉得那个怪怪的二叔话里有话,什么叫性子都转了? ------------ 撞开记忆的门 回到家,钟妈妈正坐在客厅,见到她,有些嗔怪:“你瞧你,现在野得像个兔子。时时溜出去不见了影 子。刚刚阿苏才走,还把装修图拿过来了。快要结婚的人了,你可别一天到晚疯玩。” 琴音有些垂头丧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她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生活这样可笑。爱她的人,她不动情 。不爱她的人,她却连见一面都激动得心跳。结婚。本该是人生的大喜事,怎么她觉得就像一片乌云,阴沉沉 的压在头上,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婚,到底要不要结?难道阿苏眼里的琴音,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你想什么呢?去哪儿玩了?像只斗败的鸭子?”钟妈妈坐到她身边来,最近,女儿是有些怪。情绪远 没有以前在美国时好。却又不和她说,女大十八变。那点儿小女儿家的心思,就是她这当妈妈的,也捉摸不 透。 “斗败的公鸡,不是鸭子,人家都说公鸡的好不好?”琴音小小地鄙夷了一下常在美国的妈妈的中文水 平。 钟妈妈笑起来,还能还嘴。说明心情还不错。比起以前病怏怏如养在温室里的玻璃鱼一样的女儿,她当 然更喜欢现在健康活泼的琴音。一场大手术,没有送掉她的命,还还给她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钟妈妈 背地里不知道谢了多少回佛祖。 失忆后的琴音变了很多,性格更开朗,又体贴又善良。嘴也比以前要巧很多。像一只小免子。很温驯很 快乐,偶尔也龇一下嘴,露出尖尖的小牙。调皮又可爱。 比起以前娇娇弱弱对外界毫不关心只是守在自己世界里有些闭塞和抑郁的琴音,这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 不管怎样变,琴音都是她的女儿。内向也好,外向也她,抑郁也好,开朗也好,她都疼她。 “妈妈,我以前,和阿苏处得怎么样?我怎么认识她的?” 琴音把头枕在钟妈妈肩上。 “就是这个样子吧。不吵也不闹,气氛淡淡的。”钟妈妈扬着头回想:“你认识他,是外婆去世以后。 我们请的工人开车带你出去买东西,在路上擦了别人的车,交警来调解。你是被阿苏送回来的。后来,就交 了他这个朋友,也一直都只有他这个朋友。”钟妈妈叹一口气,继续回忆:“我那时候,隔几个月就回来看 你一次,每次来,都经常见到阿苏。你弹琴,他就在边上听,你画画,他就在边上看。你和他也不大说话。 而且,以你那时候的身子,恐怕是打KISS都不敢。怕激动了,被肿瘤压到血管,会头痛。” “妈。”琴音扭捏了一下。什么叫连打kiss都不敢。妈妈说得也太直白了。 钟妈妈笑起来,瞪了她一眼。“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你和阿苏之间的恋情,一直就像淡淡的 白开水。你不能激动,不能表露情绪,总是安静地坐着,倒也和现在差不多。” 琴音试着想象那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这样安静的淡淡相处。不对,其实,真正在一起是两 年。算不算彼此习惯了? “这哪能算谈恋爱吗。”琴音小声嘀咕。 “你那时候情况特殊,只能那样谈恋爱。”钟妈妈叹着气,“也幸亏是遇见了阿苏,琴音,有阿苏来时 不时陪陪你以后,你脸色好多了。我回来看你,你也开心很多。那些生病的日子,是多亏了他的照顾。在外 婆去世以后,你抑郁得厉害,我甚至打算请心理医生的。你在家里晕倒,第一个发现的,也是他。如果没有 阿苏,也不会有现在健康坐着的琴音。”她有些唏嘘。 琴音拉着妈妈的手,勉强笑着:“我知道。他是我的大恩人。”笑容之后,却有些沉重。 钟妈妈看着她。她不是没有发觉,女儿对这桩婚事,并不大上心。只是,既然阿苏提出来,琴音又没有 反对,钟妈妈便就顺水推舟了。毕竟,阿苏以前,是最了解琴音的人。只是,和琴音一起住了这么久,钟妈 妈也开始犹豫,琴音变得太多。这样的两个人,还能互相适合吗?看着有些忧伤的女儿,钟妈妈明白,有这 个感觉的,不止她一个人了。 “琴音。”钟妈妈握着她的手。“虽然你们婚事也订了,恋爱也谈了这么多年。阿苏说起来,真的是你 的救命恩人。但婚姻是终身大事。儿戏不得。你是我的女儿,我不管其它什么条件,我只希望你真正开心幸 福。你明白吗?” “妈!”琴音抱住妈妈,心里的犹豫委屈和疑惑都化成泪水奔涌出来。原来妈妈也理解她! 钟妈妈轻轻拍着她。琴音在妈妈身上擦了一通眼泪鼻涕,感觉心里好受多了。至少,无论她怎么做,现 在,都有一座坚实的靠山了。 “妈妈,谢谢你,我会好好地考虑。”琴音站起来。 钟妈妈看着女儿,轻轻笑起来:“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主。”她指一指桌上的图纸,“阿苏送来的装修 图。你要不要看一下?” 琴音摇着头,钟妈妈念叨着:“如果要装修,也是麻烦,人得搬出去。那些阁楼里的旧东西,少不得都 要清理,该留的留,该卖的卖。要丢的也可以丢了。你外婆的东西,都是些老旧得不行的了。” 阁楼。 琴音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以前所有的旧东西都丢去阁楼里了。那么,是不是有些回忆可以到阁楼的旧东 西里去翻?比如,和脑子里那个吻有关的回忆? 琴音兴奋起来。说干就干。 “妈,我去清理一下阁楼里我的那些旧东西。”琴音转身往楼上跑。 “里面灰死了。不着急这一时半刻么。”钟妈妈在身后叫着。琴音已经跑上了楼梯。 “这丫头,哭哭笑笑,说风就是雨的。”钟妈妈摇着头,到厨房去准备晚饭。 琴音打开阁楼的门。阁楼其实满大的。里面堆满了旧家具杂物和旧纸箱。都是些陈年不用的东西。也有 大摞大摞的相册。 琴音开了灯,开始翻自己来住时腾上来的那些老式的木柜桌几。几个月,都有了薄薄一层灰。打开一个 抽屉,有一些照片,但都是美国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的。可能是以前寄给琴音看的。有一本又一本的钢琴谱。 琴音拿出来翻了一下。一大本一大本,几乎都拿不动。天。她都多久没有到花架下弹琴了?看这一本又一本 ,她以前的琴艺,一定造诣很深!可惜现在全忘记了! 再打开一个纸箱,面前是一大摞的画卷。是了,阿苏说过,她以前会画画儿。没想到竟然画了这么多。 不知道自己以前画的画儿怎么样?琴音打开一卷,是一幅葡萄图。纯粹的水墨画。满纸黑白,栩栩如生。可 惜,可惜,现在,什么都不会画了! 琴音把画收起来,这一箱好好留着。等她有空了,再重新来好好学。以前能画,现在就不能画了?不行 。她得把以前的琴音的本事给找回来。 东翻西翻,弄了一身的灰,还在一个抽屉里,翻出一箱各色各样的石头。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有些身 上,有各种美丽的条纹。这个,琴音懂一点儿。如果把石头养在水里,石头上那条纹就会清楚显现,如水墨 山水或者花鸟虫鱼之类,是一幅天然的“石画。” 倒没有人说起以前的琴音喜欢收集石头。可以是在认识阿苏以前陪外婆的那些日子吧?看来,还有很多 连阿苏都不知道的往事!琴音心里,竟微微有些开心起来。这样说来,真正了解她过去的人,也不见得就是 阿苏哦。他也不过,就是清楚前几年的她! 那么再找找。更多年前,还会有些什么? 房子里很灰,窗子关着,又很热。但打消不了琴音找旧物的兴致。说不定,就翻出些什么来,说不定, 她以前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如那个在脑诲里闪过的吻!琴音心头抑制不住的兴奋。答案也许在这里面 啊。她一定要仔细找找。 琴音在里面翻了出一条通道来。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她翻出一大块砚台,看起来是历史悠久了。沉 甸甸地,但上面雕龙刻凤,很是精美。说不定是以前外公用的吧?算不算古董? 蹲久了,腰都酸了。琴音站起来,转一转腰,活动一下。然后,她的目光被靠在墙角的一个镂空的精致 梳妆台吸引了。 那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梳妆台,看起来摆放得有很多年了。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本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 了。 不过这个梳妆台真的很漂亮。镜子是椭圆的。自然只是看得出一个形状,早蒙满了灰尘。镜子周围,是 雕刻的四时花卉,枝叶招展,花瓣纹路细腻,如同果然开在眼前一样。 镜子底下的台面上,堆着些杂物。底下,有三个小小的抽屉,不知道会有些什么? 琴音好奇心大起,站起来翻越了其它的障碍,直接到了梳妆台前。搬开四周的东西,费了些力,好容易 能把三个抽屉抽出来了。 第一个是空的。第二个里面有些纸片的。但蒙满灰尘,拿在手里轻轻一拍就碎裂了。琴音有些沮丧。打 开第三个,里面有一个满是灰尘的相柜。琴音拿起它来,抽屉里便有一个清晰的相框的印子。相框上的灰尘 堆成厚厚白白一片。根本看不出什么。琴音拿起来,跳过横七竖八的杂物,来到阁楼外。灰尘很厚。吹一下 ,差点迷了眼睛。是个什么相框,照了什么照片?看来好久了。 琴音蹦蹦跳跳地下楼,到卫生间找一块湿抹布。把相框正正反反好好擦干净,这才拿到阳台上来看。 相框里有一张照片。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笔挺魁梧,女的娇小美丽。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手拉着 手,甜蜜地笑。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琴音把照片凑近一些看。女的,端着清秀,眉眼和妈妈有点像。是姐妹吧? 男的,琴音凑得更近一些。大大的眼睛,浓黑的眉,那样熟悉的笑容,那样亲切的面容。琴音觉得头痛 。很痛。这男的是谁?她觉得那么熟悉?就像数年不见的亲人。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一些想不起来的往事 勾到,开始阴阴地痛。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这个男人,和她一定有什么关系。 琴音扶住阳台的栏杆,把照片翻过来。相框背面,有一行清秀的小楷:宋德南和静梓 宋德南!宋德南!静梓!静子!小静子!这些名字在脑诲里翻腾,像活生生硬扯着撕裂了一道口子。涌 出无数的东西来。琴音觉得胸口像猛然被砸了一大锤,巨大的痛楚似乎要撕裂心肺。脑子里,如开锅一般地 翻涌,无数的回忆和往事像打翻了的颜料盘,混在一起,色彩狰狞,流得满脑子都是。头痛。头像要炸裂一 样地痛。耳边轰隆隆一片,好像有千军万马的铁蹄军狂奔而来,在她的头里疯狂踩踏,又像有无数的卡车隆 隆开过,从头里面碾压过去,踩踏,压碾,踩得脑浆四溅,压得血肉横流…… 琴音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狠狠地抓着头,头发都被揪下来,飘飞到地上。相框早掉在地上,被她踩到, 玻璃碎了一地,琴音在惨叫声中,狠狠地用头撞在墙上。一下又一下。她受不了。她觉得要爆炸了。头像要 被炸开一样痛苦。猛然地撞击,使琴音失去意识,血从额头流出来,琴音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 寻到我的根 再醒过来,已经是医院。钟妈妈和阿苏都在。琴音安静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无数的往事,如走马灯一 般从脑海里放过。 钟妈妈两个眼睛都是红肿的,看到琴音醒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忍不住又哭起来:“琴音,你怎么 了?你吓死妈妈了。” 琴音看着她。妈妈。这个面目慈祥的女人,是她的妈妈。她还有爸爸。在美国。是的,还有众多的姐妹 。现在,她有一个美满的大家庭。有很多的亲人。她们都爱她,关心她。妈妈,她的妈妈,疼爱她,从美国 到中国,只为陪她。 琴音微微地笑起来。轻轻拍钟妈妈的手:“妈妈,我没事儿了。你别担心。我现在好好的了。” 钟妈妈擦了眼泪,点着头:“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很健康,你只是受了刺激。孩子,受了什么 刺激?告诉妈妈,你晕倒在阳台上,头还撞破了。究竟怎么了?” 琴音摇着头:“没怎么,妈妈,我只是突然就头痛,痛得厉害。不过现在没事了。” 阿苏站过来,弯下腰,担忧地看着她。琴音看着他。圆圆的脸,漂亮的眼睛。他如果再戴上大檐帽,就 更显得娃娃气了。她轻轻地笑起来。她原来是认识他的。早就认识他。他把摩托车拦在车前面,他让她离开 高速路,然后,她发动了车子,把他的摩托撞翻在地。狂飚而去。然后,他扣了她整年的分,罚她的款。 琴音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多么荒唐,她差一点要和他结婚了! 苏武被她这突然绽放的笑惊住,她笑得很美,可是眼神却那样的陌生!她安静地看他,就像看穿世事一 样,平静而安宁。陌生到他根本不认识的神态! “琴音,你还好吗?”苏武僵住,甚至不敢去握她的手。她不像琴音!她的目光完全变了! “还好。谢谢。”琴音微笑着,苏武僵硬地点头。她说谢谢。她连和他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 琴音坐起来,摸一摸头。头上还贴着纱布。 钟妈妈出去热鸡汤了。“阿苏,我头上的伤严重吗?”琴音摸着头问。 苏武站在窗前发呆,琴音忽然叫他,让他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心里有惊喜。她叫他阿苏。她还是她, 刚刚,是他的错觉吧? “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没有缝针,头皮被撞玻了,不要紧的。”苏武在病床边坐下。 琴音安静地看着他,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拔他额前的乱发,轻声说道:“阿苏,你是个好人。做我的弟 弟好不好?” “你!”苏武猛然站起来。气极反笑:“你比我小,我怎么做你弟弟?” 琴音飞快地拉住他,把他拉坐在床边,有些落寞地笑着:“我开玩笑呢。我记得那个婚约。” 苏武不说话,有些气呼呼地看着她。琴音抬头望他,轻轻地摇头:“阿苏,怎么办,我把琴音弄丢了。 我找不回来了。找回来的,不是琴音,怎么办?” “你胡说些什么呢?”钟妈妈端了汤进来。 苏武看着她。抓住她的手:“琴音就是琴音,一直在这儿。怎么会丢?你别乱想了。” 琴音轻轻将手挣脱出来,淡淡地笑:“我要好好地想一想,你工作很忙吧?你先回去吧。”苏武回过头 来看琴音。以前,她从没有问过他的工作。她从来没关心过这个。 苏武默默出去。临出门转头:“我晚上来看你。” 琴音笑着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钟妈妈把汤端到床边,琴音接过来自己喝,眼睛亮亮地看着钟妈妈:“妈妈。” 钟妈妈应了一声。琴音却似乎叫得不过瘾,入下碗来,握着妈妈的手:“妈妈!”叫得情深意切。 钟妈妈笑起来:“老叫什么?。” “妈妈,”琴音一把搂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你不知道,妈妈,有你在身边,有妈妈爸爸,生活是 多么美好。” “怎么了,突然来了这么多的感慨?”钟妈妈笑着,轻轻拍她:“你吓着妈妈了。还好没什么事。” 琴音坐起来喝鸡汤,喝了一半,又停下来,问:“妈妈,我看到的那个相框,是谁的照片?” “那个被你踩怀的相框?” “我把它踩坏了?”琴音一下紧张起来。 “没有,玻璃碎掉了。”钟妈妈看着她:“也不知道你从哪儿翻出来的照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你小姨的照片。” “我小姨?我没听说过?”琴音望着妈妈。心头却悄悄地激动,云翻浪涌。 “很久没人提过了。”钟妈妈叹一口气。“你小姨叫王静梓,和妈妈一起在翠湖城长大。她是个勇敢又 快乐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警官学院。那个年代,女生能考上警官学院,多不容易啊。我去美国后,和 静梓联系少了,外婆和她一直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听外婆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但外婆似乎不大同意 ,因为那个男孩子,似乎并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静梓很固执,为这件事情和外婆吵了一架,还搬出去住了 。外婆是老一辈的,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那个勾引了女儿的女婿。但后来,突 然就听见噩耗,说静梓在外面住的房子在火灾中被烧毁。静梓也没有逃脱出来。”钟妈妈叹着气。 “你外婆为这件事,后悔了一辈子。静梓出事之前,还曾回来过,还被外婆骂。谁想这样走了,就再也 回不来了。外婆后悔啊。无论我们怎样劝.都不肯去美国,说要在这里守着静梓,不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琴音静静地听,眼里蒙起一层水雾。“那个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你外婆去找过他。想来,他是爱极了静梓,又恨极了你外婆的,恨得入骨。如果不是外婆的阻拦,也 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静梓也不会那样离开。你外婆去找他几次,他都避了不见。再后来,就彻底地搬走了 。我们听说静梓曾经和他生过一个孩子,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葬身火海。也偷偷找过几次,但房子烧了,人也 走了,又没有个固定的工作地,到哪里找得到一点音讯?关于孩子的事,根本不敢告诉你外婆。怕刺激了她 ,更是没法儿心安。” “妈妈!”琴音抓住钟妈妈的手,抽泣不止,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袖。 “琴音,你怎么了?”钟妈妈摇着埋头哭泣的女儿。 琴音抬起头来,眼泪还挂在脸上,满脸伤悲:“妈妈,我听了心酸,静梓,小、姨,她,她太可怜了。 ” “是。”钟妈妈点着头。“我可怜的妹妹。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走了。那个相框,应该是搬走前遗落在家 的。你外婆舍不得丢她的东西,全部都搬到阁楼里摆着,就被你翻出来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说着 眼框也红了:“如果静梓还活着,也该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琴音呆呆看着钟妈妈:“妈妈,你和小姨,长得很像吧?” “像啊。”钟妈妈点着头。“亲生的姐妹,怎么不像呢?” “如果小姨的孩子还在,应该叫你姨妈,是吧?”琴音深深地看着钟妈妈。 “当然。可是那个孩子,也许早和她妈妈一起走了。”钟妈妈伤感地叹气,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琴音, “琴音,你没事吧?怎么会问起这些?” 琴音逃开钟妈妈的眼光,望着窗外,幽幽地叹:“我只是看到那张照片,又听了这些故事,觉得好感慨 。妈妈,他们,真是很可怜。” “都是过去了几十年的事了。如果是今天,也许不会这样。”钟妈妈站起来去端鸡汤:“都凉了,快喝 吧。” 琴音乖乖地喝鸡汤。看着钟妈妈转过去的身影,泪流满面。妈妈!姨妈!我回来了! ------------ 妾似落花君似水 额头的伤口很快好了。本来也伤得不深。琴音刚刚从医院回到家,钟妈妈就接到了美国来的电话。钟爸 爸的高血压犯了。 “你们这老老小小的,什么时候才有个消停?”钟妈妈急得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妈妈,你回去吧,回去照顾爸爸。我这儿,没有关系。”琴音搂着妈妈:“你回美国吧,和爸爸一起 也可以互相照顾,再说,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一大把年纪,经不起来来回回折腾。” 钟妈妈拍着女儿,女儿说得对,她真的经不起这些折腾。 “你先回去。我们的婚期,妈妈,阿苏,如果你们不反对,我想往后推。”琴音定定地站着,看着站在 客厅的苏武。 苏武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琴普。似乎以前,一直是他在拿主意,做安排。可是这会儿说话的琴音,站 在房间里,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往后推一点也好。”钟妈妈是向着女儿的:“这段时间出的事情也多。装修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 完成的。琴音爸爸身体又不大好,干脆就先装修着房子,房子弄好了,什么时候结都行。阿苏你看呢?” 苏武没再说什么,他也不是那样想结婚。这么多年,平平淡淡的感情,其实并不是需要结婚来终结。本 以为,琴音还是那个需要时时照顾的人,但现在看起来,完全 不一样了。 钟妈妈归心似箭。琴音出院的当天下午,她就收拾了行李。琴音和苏武一起送她去机场。上飞机前,少 不得又是千叮咛,万嘱咐。 苏武送了琴音回来。琴音拿起他之前送来的装修图细细地看,微微地笑着:“其实这样装修,挺漂亮的 。这两层小楼会变得很舒适。” 苏武看着她。这小楼,本来是为了装修,让她来做女主人。可是,她现在,根本就不再是曾经的那只金 丝雀了。 琴音把小楼的钥匙拿出一套来给他:“你照这个图纸装修吧。我想去旅行。明天我就走。房子,交给你 了,好不好?” 苏武看着她,有些转不过弯:“你要去旅行?” 琴音盈盈地笑起来:“阿苏,我要去找回我自已。找回我丢失的过去。这个房子照你喜欢的风格装修吧 。” 她转身上楼,又上下打量着房间,笑着:“阿苏,房子的地段不错,面积又还大,外婆的这栋小楼,应该 还是很值钱,对不对?” 苏武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当然,在繁华的地段,现在升值到了两百来万了。” 琴音转身望着他,眼晴又黑又亮:“阿苏,这是个好地方。有空你常来打理吧。” “你要去旅行很久?”苏武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琴音轻巧地跑着上楼,转到楼口,忽然又站住,转过头来望着转身出去的苏武,轻声 说道:“阿苏,对不起!” 苏武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往外走。出了门,却站住了不动。他听得清清楚楚,她低声说对不起!结束了 吗?一切都结束了? 琴音上楼,收拾自己的衣物。她在阳台上,找到了那张玻璃破碎的相框。轻轻用手抚过老旧的相框,望 着照片上甜蜜相依的一对璧人,琴音的眼泪滴在手上:“爸爸,妈妈,我找到你们了。我终于我到你们了! ” —————————————————————————— 苏武再来小楼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他找开门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桌子上有一张便笺: 阿苏,我走了。对不起,我真的把琴音弄丢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还你的情了。房子留给你。所有的 证件都在抽屉里。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吗?当作一件可以回忆过去的礼物。你比我,更配得起这套房子。它 是你的。曾经在房子里生活的琴音也是你的。 关于我们的婚约。忘记它吧。如果不行,就让它无限期地推后吧。 对不起。对不起! 这张便笺很漂亮,上面有淡淡的紫色背景。背景是山间溪流,水上飘有桃花。有细细长长一句话:妾似 落花君似水。 苏武把纸揉在手里。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竟没有多少难过和悲伤。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苏武来到花架下,朦胧间,似乎看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花架下,专心地弹琴。安静而柔弱。不能激励 ,不能运动,像一棵小小的不见阳光的豆芽菜。这才是他的琴音。永远地留在这房子里,陪着他。 ------------ 这是我妻子的房子 琴音连夜收了两大袋东西。她不想再回这里。一点都不想。她离开这里,去寻回自己的幸福。她是那样迫 不及待。 她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什么了。她终于知道那沉沉吊在心头的是什么了。 琴音打的到小区的时候,天还没亮。跑了两趟,才费力地把行李搬上楼去。 静静地坐在门前,想起那一天醉酒。她在用头砸门吧?门没砸开,把路安砸出来了。 她轻轻笑起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终于把包裹了八年的心事和人分享。从那时起,路安像剥粽子一样 ,把她周身的禁锢一层层剥开。给她快乐,给她安宁,也给她希望。 对面的房门紧闭着。琴音在门边等得快要睡着了。 轻轻一声,门打开了。路安走出来。 琴音惊醒过来,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大睁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依然是米色的西裤。蓝色的T恤。头发理得整整齐齐。她的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帅气精致!天,她好想 念。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温暖。 路安吃惊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琴音。还有门前的两大包行李。 他还没有弄清状况,小小的身影一闪,琴音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拥住了他。 安子!安子!我是阿京,我是阿京啊!我回来了。我从另一个身体里回来了!琴音在心里默念,却不敢 说出口,谁敢相信?谁会相信? 她只有紧紧地拥住路安,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眼里的泪把衣襟都打湿了。 路安僵站在门口。这个柔软的身体,什么话都没有讲,就扑过来搂住他,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还在伤心 ,眼泪把他的衣服打透。她在做什么? 路安轻轻地推开她。琴音感觉到他在推她。轻轻唔了一声,更紧地搂紧他。心里面又开心,又欢喜,又 好笑。安子,安子,你一定弄不清状况。一大早就有美人来投怀送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安子,我真 的好想你。 路安用了一些力,终于把琴音从胸前推开。他有些恼火地盯着她。后者像没事儿一样,望着他,眼里有 泪,却笑得要开成一朵花儿。 “琴音,你做什么!”路安沉下脸来。他没弄明白这个女孩子要干什么。前不久,在沙滩上,她不是说 她要结婚了吗?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琴音不说话,深深地凝望他,眼晴亮得像两颗黑宝石。这样的注视,路安竟有不能承受之感,他转过头 去,又看到那两袋巨无霸的行李。 她搞什么?又要去支教吗?那也不用来找他。路安皱眉。 琴音看着他。他躲闪她的目光,他皱眉。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阿京,他也这样吗?扑上去狼吻还差不多 吧?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琴音。琴音的身体,阿京的心。他能接受吗?他还会像以前爱阿京那样爱她 吗?琴音咬着唇。无论如何,她要努力让他回来。 路安着着她。现在的年青人。他有些弄不懂了。刚刚是狼一样扑过来,然后像傻瓜一样笑,现在又站在 这里做沉思状。 他叹一口气。他其实很少叹气。但这个女孩子,似乎很有本事,经常弄得他叹气。 “说吧,你来做什么?”像米琪一样,决定抛下未婚夫来投奔他? 琴音着着他。他不认识她。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他的口气里,甚至带着一些讥讽。他在笑话她吗?他 这个大混蛋!他知不知道她费了多少努力,才找回自己? 琴音瞪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瞪得路安很是莫名其妙。他看看时间,不早了,他还有安排。不能在这 里和这奇怪又疯狂的小女孩胡闹。 不管她要做什么,都和他无关。他转身要走。 琴音看着他,大声叫起来:“把这房子的钥匙给我!” 路安回头来看她。琴音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指一指阿京的房门,一字一句:“把这房子的钥匙给我!” “为什么?”路安眯着眼睛看着她。这样的无理取闹。他真要发怒了。 “我......”琴音一时语塞。是啊。她不是阿京。她是琴音,她凭什么要这房子的钥匙? “我......小晴答应了我的,说这房子借给我住!”琴音随口编理由。 小睛答应她?路安怀疑地看着她。有可能,小晴搬家的时候,他不在家。回来时,二叔喋喋不休地说起 有个叫琴音的女孩子来过。 “这房子是我的,不是小晴的。我不打算借给你。”路安很不留情面地告诉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走 人。真是无理的纠缠。 “这房子不是你的!”琴音在他身后尖叫。凭什么,是阿京的房子。换句话说,是我的房子!琴音在心 里咬牙。 路安停了停。的确,房子不是他的。他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望着琴音:“房子是我妻子的,你说是 不是我的?” 他的妻子的。琴音呆呆看着他。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她是他的妻子。是啊,虽然他们没来得及举行 婚礼。但路安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已经骗着她领了证,大言不惭地说,他和她有了合法的性和爱的通行证。 可是,笨蛋,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妻子啊。你认不出来了吗?我就是阿京啊。我大睁着眼睛看着你啊。 路安看着琴音有些呆怔地立在门边,微微笑笑,转头就走。对这种无聊又无理的小女孩,早就应该这样 吧。他是早已娶妻的人,又不是钻石王老五。她来我他干什么? 路安通通通走下楼去。琴音怔在门口。哼。他还一边笑一边走了。他以为他这句话把她吓倒了吗?她跺 着脚。忽然听见门响。再抬起头,路子善站在门口,笑眯乐呵地看着她。招着手:“过来。过来。” 琴音迟疑地看着他。并不过去,扬着头问:“你知道我是谁?” 路子善笑呵呵地:“早让你叫师父了吗,你还不叫。” “师父!”琴音扑过去,抱着路子善,伤心地哭起来。这个世界上,终于还有人认得她! “不哭不哭,”路子善笑着哄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你要加油 “可是没有人认识我了。”琴音低着头哭,“师父,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了!我没有了阿京的那幅面 孔!” “慢慢来。你没有去努力,你怎么知道他们认不认识你呢?”路子善拖着她进屋。“师父在这儿呢,师 父帮你。帮你把小安子找回来,好不好?” 路子善很少这样正经地哄人。琴音看着他,还是这样干干瘦瘦,穿着青布的大褂,似乎时间,并没有以 从他身上流逝。 “师父,你一点儿都没变。”琴音坐下来感叹。 “怎么没变,师父老了。”路子善倒水给她。琴音看着那张红色的八仙桌。想起那些时候练功。她试着 睁大眼睛,去看那墙上,不行。看不清楚。 “别白费劲了。”路子善哈哈直笑,“乖徒儿,你这会儿只是个骨肉凡胎。练一百年,也没有用。留着 以后好好侍候小安子吧。” “师父!”琴音跺着脚。哪有这样为老不尊的。不过她有些好奇:“师父,我是怎么了,怎么会中了一 枪,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路子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天机不可泄漏。也没什么吗。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嘛。有什么 不好?” “完全不一样了呀。”琴音嘟起嘴来,失神地靠着墙:“至少,安子不认识我了。他不知道,我就是阿 京。” “安子用情很深。他的心,从来没变过。”路子善摇着头:“他不知道,你想办法让他知道,对不对? ”他拿出一串钥匙:“你要这个?”琴音接过来,这是她的钥匙。现在,她可以回家了。可是,路安会回来 吗? 琴音打开家门。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小晴的东西已经全搬走了。她打开自己的房门。所才的东西都被 厚厚的白布盖着。搬开来,一切如旧。 这是安子盖的吧?他在等她回来吗?琴音在床边坐下,轻轻用手抚摸着昔日用过的东西。百感交集。我 回来了!我的新生活,又要开始了! 路安晚上回来的时候,惊愕地发现阿京的房间门敞开着,灯光如水般泻出来。 他走过去,吃惊地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琴音,正在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抬头看见他进来,若无其事 的嫣然一笑。 “你怎么拿到钥匙的?”路安盯着她。暗蓝的眼瞳里跳闪着愤怒的火焰。 “师父给我的。”琴音耸耸肩。路子善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托着一盘烤肉,笑眯眯望着路安:“小安 子来,一起喝酒吃肉。” “二叔,你!”路安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走。徒弟!师父!他不是只收阿京一个吗?现在又来劲了 !二叔老糊涂了?”他的事,谁也管不了! 路子善冲琴音挤挤眼晴,将肉放在茶几上,追了出来,路安进了自己的房间,闷闷地坐着不说话。路子 善在外面探一探头,嘿嘿地笑:“你不觉得对面房间住了人,感觉很好?” 路安横了路子善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一动,是的,对面房间里住了人,有灯光,有人声,感觉, 真的不一样。好吧。他愿意把房间借给她住。如果阿京在天有灵,也希望她的房间里充满生机吧? 琴音把闹钟调到四点。或者这个办法有些勉强。但总应该试一试吧? 凌晨的时候,闹铃声把琴音唤醒,她套上阿锦送的那一套蓝色的练功服,兴冲冲到对面,使劲地敲门。 开门的是路子善,看到琴音这一身打扮,忍俊不住地笑起来。 琴音有些扭捏地进去。是的,现在又不用练功。她这样打扮着过来,有些滑稽。 路安果然起来了。刚刚洗澡,从卫生间出来,猛然看到穿着这一身衣服的琴音,顿时愣住,随即脸色苍 白,冷冷说道:“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说着冲进房间,猛然把门一关。 琴音脸立刻白了。她不是好玩!她不过想证明一些东西!他以为她很无聊吗?琴音 冲回自己的房间,又气又恼又伤心,但这不怪路安。他以为是路子善透的口风吧?毕竟,站在他面前的 ,是另一个人,他当然不能接受! 不要气馁。不要气馁。琴音给自己打气。 可是,接下来,路安根本就不给她接近的机会。只要琴音在家,他几乎不露面,来去匆匆。是她逼得太 急了吧?好。她给他时间适应。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他明白。 琴音不再去找路安。她经常约阿锦带着哲哲来玩。阿锦在得知琴音搬到这个小区时,很是吃惊了一下。 然后,便合理地接受琴音说的装修房子的解释。如果路安也是这样容易就能搞定,该有多好!琴音不无遗憾 地想。 琴音试图掩着一些,但她的爱好,她喜欢的地方,几乎和以前的阿京一模一样。阿锦渐渐地发现了一些 端倪。而琴音,也有不慎走露口风的时候。 有一天,阿锦带着哲哲和琴音一起逛街。哲哲闹着要吃麦当劳。琴音想起以前开的玩笑,逗着哲哲,一 时忘形,不由笑着对阿锦说:“你看,其实你和平子才是真的先上车,后买票。造人计划和婚礼是同时实施 了。” 阿锦听着这话,有些震惊地看她。琴音才惊觉自己的失言。是啊,作为琴音,阿锦从没和她说过先上车 再买票,还是先买票再上车的笑话。而琴音也不应该知道阿锦结婚的时候就怀了孩子! 琴音有些惊惶地找着话题为自己遮遮掩掩。阿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看她。琴音回家的 时候,阿锦忽然叫住她,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来拥住她说道:“不管你到底是谁,我都是你的朋友。 ” “阿锦!”琴音险些掉下眼泪来。阿锦抬头看着亮着灯的路安住的窗子,三年了。这个固执痴情到发傻 的男人,他是不是该有新的惊喜? 阿锦忽然意味深长她笑起来:“你要加油!我支持你!” ------------ 我还能找回你吗? 路安依然在躲她。琴音有时候好不容易在楼口堵到他,想要说话,却被路安的冷脸冻到,话到嘴边又缩 回去。她不是没脸没皮的女孩。路安冷若冰霜的态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次也就算了,两次三次四次 都是如此,便冰住了她前进的脚步。将她才冒出头来跃跃欲试的勇气全冷回去了。 日子就这样子不尴不尬中过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钟爸爸和钟妈妈从美国打电话来祝她生日快乐。琴音接过电话后,站在窗前发呆 ,心里的伤感与惆怅无以复加。 三年前,也是她的生日,她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礼物。他帮她化解了恩怨,拨开她心中的阴霾,给了她 一片晴朗的天空。三年后,她的生日,他又在哪里?她甚至只敢奢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琴音请了阿锦和路子善。她没有请路安,事实上她也没机会请路安。他总是尽可能的避开她。 琴音自己动手,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今昧同往日,她的厨艺,可比以前强多了。 阿锦带了一家子来。有孩子在,家里立刻显得热闹起来。一桌子坐下来的时候,路子善拉着路安进来了 。 琴音又惊又喜。路子善呵呵地笑:“我的徒弟过生日,多个人.多凑些兴头。” 路安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并没有带给他太多困扰。他躲了一躲,她也就收敛 了。所以,路子善要拉他过来给琴音庆生时,路安并没有犹豫。他不是要踩人入泥才罢休的人。 “二叔?你究竟有几个好徒弟?”阿锦打趣他。 路子善呵呵只笑:“只有一个。就一个。” 大家热热闹闹吃饭。小哲哲在桌子上要这要那。席间路安也端起酒来,和琴音浅浅碰杯,温声道:“生 日快乐。” 琴音忧伤地望着他。安子。他们都认出我来了,你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呢?你才是最应该认我的人啊。心里 想着,眼泪就往上涌,又不敢大家面前失态,强笑了一声,端起酒来仰头一饮而尽,借机把眼泪压了下去。 路安敬酒时看到她陡然眼里才泪,满目忧伤,不由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坐了下来。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从在东子山就开始明白琴音隐隐的意图。但除了阿京,他不想再让自己的 心里驻进另一个女人。琴音搬来这里,又模仿阿京的举动一度激怒了他,但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无论如 何总还是有些怜惜,看到她刚刚的眼神,竟似才彻骨的忧伤一般。看得路安心惊。只在心里暗叹: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如此用情。 心中一有事,嘴上便也不大多话,只是闷了头吃。 阿锦和路子善隐隐看出些不对劲来,阿锦吃完,便哄了哲哲跟着平子到对面房间里去玩,路子善哪里还 坐得住?尾巴般一样跟着去了。 热热闹闹一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路安心里想着,不如趁了这一个机会,劝一劝琴音。他心里,这辈 子只容了一人。她很好,只是,她来得晚了。他那颗心,早已被另一个女人占满了。 琴音看着一桌子人都走了。懂她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人,却不懂她。路安就在面前,人近在咫尺,心却远了, 隔了生生死死。不由凄苦。端起酒来一杯一杯喝。 路安伸手掩了她的杯子。琴音喝得半醉,迷迷糊糊看着路安,轻轻她笑:“安子,我想吃极品炒饭,你 做给我吃,好不好?” 路安本来想开口劝导,却不料她说出这个话来。听着这口气,心头不由一颤,竟如听见阿京的声音一般 。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琴音的脸。 路安的心如同被鞭子抽到一样痛起来。今天是怎么了,竟这样神魂不定。连声音都会听岔。 他站起来,抬脚便往厨房走,既是她的生日,便不要扫了她的兴,只是,她如何知道极品炒饭?大约又 是听了二叔的?这女孩真是傻。她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心头的疤?越剥开来,只会越将她拦在心门外? 路安将炒饭端过来,琴音傻傻地坐着。他果然做了。他有没有知道一点点了? 路安将饭放在琴音的面前,琴音没有吃,却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痴痴地看着他,踮起脚来往 他脸上亲去。 路安的脸被她温热的唇触到,惊愕了一下,不轻不重地将琴音推开。默默坐到旁边。 琴音呆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认出她来。那么,他仍旧当他是别的女人。可是,他也可以为别人做极品炒 饭了!如果她不是阿京,她是真正的琴音,或者另一个别的女人,再努力一点,她是不是可以代替阿京曾经 的位置? 眼泪从琴音的脸上流下来。她不止没有得回他的心,看起来,反而是快要失去他了!琴音抽泣着去尝那 一碟炒饭,眼泪滴在饭里,她真的食不知味了! 路安看着琴音,心中不安,他拒绝了,她就如此难过?可是,对不起,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不能接受。 “琴音......”路安张嘴想说,琴音猛然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看着他,竟恨起他来:他居然当着她的面 ,为别的女人做极品炒饭了!她知道她这样想,实在是矛盾,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嫉恨,她失控地指着 他,几乎是吼起来:“你出去。你出去!” 路安吃惊地看着她,起身出去,不知道怎么会惹出琴音这样大的怒火。难堪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好像 被遗弃的反而是她一样? 阿锦和路子善在门口张望,听到琴音的哭叫,阿锦连忙过来。琴音拉着阿锦,哭得泣不成声。他可以不 认识她,可是他不可以去喜欢别的女人。她怎么办?她怎么办?今天是她自己,明天是别人呢?她就像在苦 苦寻找一片花园的入口,可是花园的主人却把门堵起来,她还没有想到寻找入口的办法,万一这时候花园对 别人敞开了,她该怎么办? 琴音从来没有像这样绝望。 阿锦一直等到她平静下来才离开。已经是深夜。琴音拉开琴盖,一遍一遍她弹《我心依旧》。伤感悠扬 的琴声响彻楼道,琴音弹得泪眼模糊,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路安。我回来了,我找到自己了,可是,我还能 找回原来的你吗? 路安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伤害到琴音。他们交往并不深啊。她怎么这样投 入?他不想伤害她,这不是他的本意。她怎么会有那样忧仿的眼神?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念一个人。一个深入 了骨髓,浸透了他的生命的女人。 路子善看得他直叹气,他已经问了路安不止三次:“你对琴音说什么了?”路安答不出话来。他没对琴 音说什么,他真的没说什么。 路子善看着他,烦躁的摇手:“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他忽然抬起头来,问路安:“安子,你有没有 想过,她会不会是另一个人? 路安走到了阳台上,心里乱得不行。根本没有听到路子善说什么。 路子善大大地哀叹:“好事多磨啊。你们乱吧,乱个够。我不管了。” 其实他也管不了。纵有遁天彻地的功能,又如何能解地了人间男女的风月之事? ------------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生日过后,琴音陷入了绝望和困顿中。她真想冲到路安面前告诉他:“我是阿京,我是阿京!”可是, 他会信吗?谁会相信这样可笑的事情?一个死了三年的人,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怎么办?琴音收拾了行李,去了橙江。她曾经在伤心的时候来过一次。旧地重游,却更加珠泪涟涟。 他认不得她,她一点一点去触往日的回忆。想让他想起来,让他和她一起慢慢走回去。 琴音在三年前的那个旅馆拨了路安的电话。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些东西变了,有些 东西仍旧没变。就像这个电话,三年了,依旧牢牢钉在墙上。 电话通了,琴音的心砰砰直跳。 响了很久,路安终于接起来。他惶惑于这个外地的电话,说了一声你好。 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这个号码。当然是记不住,这不过是她曾经随便找一个公用电话打的。可是琴音 仍然伤感,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却又不舍得放。 路安觉得异常来,在那边沉默,声音哑起来,问道;“是谁?琴音?” 琴音抽泣出声来,他还是能猜到是琴音。可是,他猜的是琴音,不是她希望的琴音。琴音在电话里哭出 声来,她真的伤心。伤心这一条回头路,走得这样艰难。 “琴音,”路安在电话那边困难出声:“对不起,我无意要伤害你。你还年青。好男人到处都是。想开 一些好吗?我的心,早在三年前,就给了我的妻子。她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拿不回来。你明白吗? ” 他这样说!他这样说!琴音又喜又悲。擦着眼泪抽抽泣泣地问:“如果我是她呢?” “别傻了。”路安温柔地劝她。“你是你,她是她,谁也代替不了谁。为什么一定要执著于一个人?你 还年青,路还很远。忘记我。以后的人生,会有更多的美景。我不值得。一个没有心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努 力。” 琴音不再哭泣,拿着电话喃喃地摇头:“你叫我忘掉你,安子,你怎么能叫我忘掉你?” 路安的心颤抖起来。又来了。这样的感觉,他怎么觉得是阿京在说话?怎么可能? 路安叫起来:“琴音,你在哪里?” 琴音轻轻地苦笑,摇着头:“安子,我不会忘记你。至死都不要忘记。” 路安的声音变得焦急:“琴音,你在哪里?你别做傻事。” 琴音把电话挂了。她不会做傻事。她还会努力。努力到他和她一起并肩走完余下的人生为止。 路安焦急地查询来电的号码。橙江!琴音怎么会去橙江?是个巧合吗? 他心急如焚地上了飞机。除了担心和不安,竟还隐隐生出一丝疑窦。她究竟是谁?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女 孩吗?不是那个在山上无忧无虑的小支教老师吗?她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她到底是谁? 路安赶到电话所在的旅馆时,琴音已经走了。她订的是回翠湖城的机票。或者,他们曾在空中擦肩而过 。 路安的心头发紧。他突然害怕,害怕琴音出事,不仅仅是因为他负了她的一片痴心,更因为她身后涌出 的谜团。 马不停蹄地赶回翠湖城,琴音却没有回到住处。 路安在不安与惶恐中开始寻找。他对琴音并不了解。曾经送她去过一栋有些古旧的老楼,再去看,那栋 老楼却房门紧锁,门口全是灰尘。许久没有人迹了。 她会去哪里?这样盲目的寻找,如同大海捞针。 路安打电话给阿锦。阿锦听他说了琴音去橙江的事。暗暗地在电话里叹气。她早就觉得不对了。她真的 是阿京吗?世间的事情有这样奇妙?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万一只是巧合呢?是与不是,让路安自己去发 现吧。 阿锦想了一想,提示路安;“她会不会去静心寺了?你去看一看?” 路安挂了电话,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会去静心寺吗?去这个阿京曾向他表明心迹的地方?怎么可能? 难道是老天在捉弄他? 路安来到静心寺。爬上长长的山路,天开始下雨。他突然觉得很累,又很悲哀。在这蜿蜒向上的山路上 ,曾洒下他和阿京一路的欢笑。如今,物是人非,他这样孤独的生活,终点和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路安走向大殿的时候,心里酸楚得厉害。他很久没来这些地方了,便是扫墓,也总是从山下绕。他害怕 ,害怕那种嗜骨的思念,害怕睹物思人。阿京当日说过的话,仍旧一字一句留在他的心里。阿京,你不是要 永远和我在一起?你不是永远不放弃?阿京,你说话不算数。 大殿放在面前,路安站住了。震惊地望着。人群中,站着白裙的琴音。看到上来的路安,琴音一步一步 走出来。 路安呆呆地望着她。周围像突然间失去了声音。一片寂静。时光仿佛突然倒流。又回到那一天。同样的 衣裙,同样的身形,甚至是同样的气质。可是,抬起头来,看到那张脸,却不是同一个人。那是另一张面孔 ,完全不同的面孔! 路安深深地凝望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的琴音,久久地凝望。却无论如何迈不开向前踏出的步子。 她不是阿京。她是琴音。她是琴音! 琴音走到大殿下。细细的雨还在密密地下。她停住了脚步。路安站在那里不动。眼里闪着震惊与不敢置 信。安子,你还是没有认出我吗?你认不出来?还是你根本不敢接受这样的事实? 两个人在雨中对视,琴音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路安呆呆地望着她。她又哭了。哭得他的心都抖起来。 你究竟是谁?你是琴音,不是阿京!阿京死了三年了!为什么要做和她一样的事情?为什么? 路安猛然回头,转身狂奔,消失在雨中。 琴音的心,滴着血,碎成一片一片。她呆呆站着,望着路安消失的背影,在雨中淋成一尊石像。 风萧瑟,雨寒凉。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应该是,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不认识我! ------------ 最后一次 风萧瑟,雨寒凉。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应该是,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不认识我! 她再也找不回来了吧,真的找不回来了吧? 琴音悄无声息地搬离了小区。她的眼泪都流干了。她算是尽力了吧?既然用尽了办法,都不能再找回来 ,那就放手吧。 心灰意冷地收拾了行囊,琴音暂住在酒店,开始准备回美国的事宜。 虽然是遥远的距离,要离开是简单的事情。打电话,订机票,几乎是几分钟就订好了。琴音坐在房间里发 呆。就这样走了,从此,真的像失忆一样,永远忘记这里的一切?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何必苦苦地回忆起来 ?没有路安,没有阿京,她的生活,也许会比现在快乐吧? 她不是不努力,可是,如果没有回应,就是烈火,最终也会被冷雨浇熄。 可是,不舍,不舍,也不甘,真的不甘啊。 要去美国的前一天,琴音再忍不住,早早地来到小区。路安的房门紧闭着。琴音在楼道里徘徊,在阿京 的门前站住。这里曾是她的家。她度过了许多美妙的日日夜夜。现在,终于要离开了。琴音在阿京的门前放 下一颗心。一颗七彩的完美的陶心。她在橙江的时候去陶吧做的。现在,留在身边已经没有用了。 下楼出来,走了不远,琴音看到路安在小道上跑步,满头大汗地往回跑。他以前从来不会早上出来跑步 。琴音站在树阴后开始心痛;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路安上了楼,琴音控制不了自己,悄悄地尾随了上去。 路安没有直接去开门,他上了楼,神色沉郁下来,仿佛是习惯的动作,慢慢地走到阿京的门前。扶着门 把,静静地站着。阿京。我一直在这儿。你在哪儿? 他低下头来,意外地看到了地上的陶心。 路安蹲下来,手指颤抖着捡起来。 他伸手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一东西来。琴音远远看着,那是另一颗陶心,她送给他的,那颗不完美的陶 心! 路安将两颗心摆在一起,在门口颓然坐下,开始无声地流泪。 阿京走了,琴音也走了。一切,都像一场梦。只剩下他,孤零零坐在这里。这颗完整的心,从哪里来的 ?现在,他还有一颗完整的心吗? 琴音在转角看着路安,看他悄无声息地流泪。她掩面,和他一起无声地痛哭,哭那回不来的昨天,也哭 两个人再也无法面对的明天。 爱情,真的是天上的云,落下来,就变成泪雨吗? …… 路安在地上静静坐了很久。路子善回川城了。他为琴音离开的事,迁怒于路安。却又不忍心责备痴心的 侄子。一气之下,也只有远走高飞。眼不见为净。 走了。都走了。也好,这世界,落了一个清静。 路安将两个陶心拾起来,放进口袋里。 也许,他也该走了。带着回忆与伤痛离开。永远都不再回来。 想要进门的路安猛地站住了,回过头,顺着细细的吸气声,看到了转角的哀哀望着他的琴音。 她的眼睛红得像桃子。这个女人。自从离开了东子山以后,再见到了,似乎没有哪一次不是哭得梨花带 雨。他有那么可恶吗?他欺负她欺负到这种地步?是她无聊还是他过分? 怒火在路安的心里升腾。他真的生气,为琴音不屈的纠缠和奇怪的方式,也为这莫名难受的折磨。 他大踏步迈过去,将两颗心掏出来,走到琴音面前,恶狠狠问:“这也是你放的?” 琴音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这样生气,她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永 远都对她千依百顺,像捧在手里的珍珠。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凶她。 琴音怯怯地点头。 她想干什么?她究竟在做什么?她闲极无聊,用这样奇怪的方式来吸引他?路安咬牙,几乎想将琴音掐 死在面前。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按住她的肩膀,狠命地摇着她,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怒吼:“你喜欢我是不 是?你想追我是不是?没有关系,我不拒绝别人的喜欢,可是,你能不能正常一些,你可不可以有自己的方 式?你为什么要模仿阿京?你这样无聊,存心来折磨我吗?” 琴音被他摇得头晕脑胀,眼泪流下来,不顾一切地大声哭叫起来:“我一直爱你,安子,我没有模仿, 我就是阿京,我就是她,我怎么能用其它的方式?我就是她,我就是她啊。” “你胡说!”路安放开她,冲着她吼,又痛苦地摇头:“怎么可能?从头到脚,你都是另一个女人,你 是琴音,你怎么可能是阿京?”他痛苦地转身,不再理琴音,低着头进门,步履蹒跚,仿佛突然变老了。 琴音望着他的背影,站在转角痛哭,他让她用自己的方式爱他,不要模仿阿京。他一直以为她在模仿吗 ?她就是阿京啊。她当然只能用阿京的方式来爱他。他们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怪圈?阿京,那个曾经的过去, 反而成了他们之间再也推不开的阻拦吗? 琴音擦干眼泪,走到门前,把脸紧紧地贴在冰凉的门上。她真的舍不得走,里面,有那个心爱的男人啊 。不管他怎样误解她,她都一如既往地爱他。 只是一墙之隔啊。他们的距离,真的变得那么遥远吗? 路安冲进房间,心里像放了一团乱糟糟的棉絮,堵得他喘不过气来。身边像有无数的蜘蛛丝在缠绕着, 看不见摸不着,却越绕越紧。 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他们的往事? 他跑步跑出一身臭汗,刚刚又被这样的刺激和生气折磨。回到房间里,人就像虚脱了一样,摇摇欲坠。 洗个澡吧。然后闷头睡一觉。明天,梦就醒了。 他到浴室放水,把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让喷头的水重重地狠狠喷洒在脸上和身上。 她说她就是阿京。怎么可能?阿京的骨灰,是他亲手捧着放进陵园的。可是,如果不是,她怎么知道那 么多?她怎么能做出一模一样颜色的陶心? 路安从水里站起来,打开冷水龙头,用冰凉的水不停地浇脸。是他疯了,还是爱的世界乱了? 琴音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得像站了一个世纪。 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让她再鼓起勇气尝试一次吧。她一定要无悔地离开。 如果再被拒绝,她不会痛苦,她马上就要走了,坐上飞机,离开这里,在异国他乡,孤老终身,或者随 便嫁给什么人。遮掩了心门,平平静静,没有快乐和念想,平平凡凡,如大火燃烧过后的落在地上的黑色烟 尘一样,沉默地过一辈子。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 你是我的女人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琴音扭开浴室的门。满室的白色水汽扑面而来。 那熟悉的身体,泛着麦色的光芒,那曾经是她的神诋! 琴音在水汽中走进去,从后面拥抱着湿淋淋赤裸的路安。 他的身体那样健壮,他的皮肤那样温暖。琴音把脸贴紧了他宽阔的背,紧紧地拥着他,喃喃说道:“安 子,我有你所有钥匙,包括身体的。” 路安惊悸地转过身来,蓝色的眼瞳中布满血丝,瞪着她。 琴音闭上眼睛,流下泪来,却不放手,紧紧地拥着他,贴紧他,等他再次爆发愤怒和拒绝。 她是这样无耻啊。因为不甘心的爱而无耻。因为无法放弃的爱而丢脸。 路安定定地看着闭起眼睛的琴音,她刚刚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句话,他这一辈子,只对一个深 爱的女人说过。 路安看着琴音小小的苍白的脸。她的衣服湿透了。脸上有水流下,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浴室的水。这张脸 ,在水汽中模糊,和另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重合在一起。 路安捧起这张小小的脸,凶猛地,狠狠地咬她柔软的唇瓣。是做梦吗? 琴音疼得吸气。路安咬她!咬破了她的唇,血流出来,渗进两个人的嘴里,血腥味冲入两个人的咽喉。 真的吗?是真的吗?阿京?路安低头,将她搂在怀里,念出声来。 “阿京走了,是琴音回来了。琴音带着阿京的心回来了。” 琴音流着泪提醒他。是的,她终归不再是百分百的阿京,她有琴音的身体,琴音的面容,琴音的声音。 却又一颗阿京的心! 路安听到她的回答,猛然一滞。一把将她推开。 琴音的心瞬间凉透。他终归接受不了!她掩面转身,就要夺门而逃。 刚刚抓到门把手打开门,路安一把抓住了她,凶狠地把门关起来,将她挤压在门板和身体中间,低下头 来,将她如挤鱼干一样压在了中间,用力之大,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琴音在路安的怀抱中昵喃着,挣扎着,痛苦地哀求:“安 子,放开我。我不再是阿京。我是琴音。我是琴音!完全不同的面孔,完全不同的身份,我用琴音的身体, 承受阿京的生活和爱情。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放开我,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路安不说话,暗蓝的眼睛里闪着可怕的亮光,如同陷入疯狂中,伸了手,衣服如纸片般被丢弃在地上。 琴音如雕塑般完美的在水雾中展现在路安的眼前。 路安忽然冷静下来,温柔地拥吻她,贴紧她。轻轻抚摸,温柔而珍重。 琴音在这袭击中发出不连串的声音,手搭在他的肩上,无措地一声一声地叫:“安子!安子!” 路安把她搂紧,房间温度陡然升高。琴音咬住了唇,忍不住轻哼出声来。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具身体,是还不曾绽放的娇嫩的花蕾。 路安深深地凝望着她。 琴音白晰的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他在努力。可是,他越用力,她越是疼痛。 “琴音!”路安忽然停下来,清晰无比的呼唤,然后,猛地抱起她来,打开浴室,大踏步走进卧室里, 把琴音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转身走开。 她不好吗?他不要了吗? 琴音拉住被子盖着脸,伤心与失望一起袭来,让她在床上发抖。 路安拉起窗帘来,覆下身去,驱走了她所有的不安。 路安在轻轻的满足的叹息声中,充实她 的焦虑和期盼。 “琴音。琴音!”路安一遍一遍呼唤。 被翻红浪,前情尽显。所有的思念与忍耐,所有的猜疑与犹豫,终于都如绷断了的弦,离了弓的箭,尽数奔赴到极致。 路安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安子。”琴音轻声唤他。 “唔。”路安迷糊地点头。 “我是琴音,还是阿京?” “你是我的女人。”路安嘟嚷了一声。小心而不舍地离开,紧紧拥着她入睡。 他很累。已经不想再去分辨这个问题。 琴音就是阿京,阿京就是琴音。既然已经是这样奇怪的组合,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他接受。全盘接受。既然弄明白了,就不再困惑和烦恼。 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的呢? 没有了。 琴音在路安的怀抱里睡得香甜。她从来没有睡得这样舒服快意。 睡梦中又被路安折腾。她迷糊地配合。 “阿京!阿京!”路安的声音,似乎要穿透到她的骨髓里去。 “嗯。” 她应着。舒服得直哼哼。 “琴音!琴音!” “嗯。” 她还是应着,迷糊中被送入一个又一个巅峰,飞在天空中,高高地落不下来。 他的狠吻,依然是那样凶猛。琴音常常被他啃得七荤八素,在他怀里快要被窒息,分不清东西南北。 三年的思念与牵挂,三年的迷失与留连,只用两天来弥补,似乎仍嫌短了些。 琴音懒懒地呆在床上,看路安把吃的喝的堆在茶几上,一大车的送过来。 她腰酸背痛。路安好像,要在这两天里,把三年中错过的,全部都要回来。她想起缠绵的情景,依然脸 红耳热。 “我错过今天的飞机了。”琴音啃着苹果。 路安坐在床边。 “什么飞机?” “回美国的。”琴音轻轻地笑。“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嫁给我吧。”路安回过身来,蓝色的眼瞳炯炯地盯着她。 “不是早就嫁过了吗?”琴音用手指轻轻划过路安壮实的肩膀。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是已经骗着我,得到了性与爱的合法的通行证吗?” 路安深深地看她,摇着头:“我总觉得像在做梦。老天怎么会这样宽待我?” “不是做梦。”琴音坐起来,抱着他的头亲吻:“安子,我爱你。现在。我有健康的身体,没有辐射, 可以给你生很多健康的宝宝。可以到五十岁的时候,和你一起去爬山。” 路安不说话,紧紧地拥着她。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 琴音放开她,伸出手去:“还在吗?” “什么?” “那枚求婚的钻戒,我记得上面的钻石好大的。” “小财迷。”路安笑起来,“我重新送你一个更大更美的。” “对了,杨本虎和林千娇现在怎么样了?”琴音坐起来。 “你还记得他?”路安眯起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不记得?”琴音笑起来。有些惆怅:“虽然恍苦再世为人,但这些回忆,却是清清楚楚抹不掉 的。” “林千娇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路安淡淡地说。 “有没有羡慕?”琴音笑起来。 “现在还来得及,可以加倍努力。”路安坏笑起来。 ******************************************* 琴音和路安去了美国。那里,有她温暖的家。她要把未婚夫一一地介绍。 路安的帅气和温雅,让姐妹们眼热了好一阵子。钟妈妈甚至有些得意,夸赞女儿果然神速,才几个月的 时间,就搞定一个阳刚俊美的极品男人。 琴音和路安相视而笑。不是几个月,是三年啊。 从美国回来,没过多久,就在川城和翠湖城分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场面之隆重,用度之奢华,被当地 媒体一度热捧。 新人敬酒的时候,路子傻呵呵地笑:“怎么样?我说过,花开并蒂好姻缘吧?” 婚礼结束后,路安又买了一张房车。 还好别墅是五年前就买下的那一栋。有巨大的车库。 别墅里还有当年阿京亲手做的布置。以及宽敞漂亮的婴儿房。 “趁着我们还没有做出宝宝,先去环球旅行吧。也许,我们可以用不同的地域,来给我们的孩子取 名。”路安调试着他的钢铁老婆,歪着头对身边的老婆说道。 “现在就开始旅行?”琴音迟疑了一下。“爸爸师父和单行道怎么办?” “没有姓路的,单行道一样会运转。”路安笑着,回过身子来拥住她:“可是路安却不能没有昔日的阿 京,今天的琴音。” “贫嘴。”琴音笑着。被路安按倒在车上,连连惨叫:“不要啊。这个座位好硌我。” “那你在上面好了。”路安贼贼地笑了。 *********************************** 阿锦正在通电话。 琴音在那边发着愁:“阿锦啊,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女儿,是叫路香香,还是叫路格格,或者是路拉拉? ” “为什么要这样叫?”阿锦好奇怪。 “因为我在香格里拉生了她嘛。”琴音有些委屈:“安子非说要用地名来取名呢。” 阿锦笑起来,问:“小宝贝呢?” “被大宝贝抱着呢。都快要宠得把我忘记了。” “说什么呢?”路安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除了香香,还要有格格里里和拉拉的嘛,怎么敢忘记老婆大人 ?” 话筒里传来响亮的琴音细细软软的笑声。阿锦笑着收线。琴音又被贪心老公骚扰了吧? 【全文完】 ------------ 卖刀引祸 东福独自一人站在古松下。白发青衣,屏息凝神,练功。 天色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浓浓的晨雾被清晨清凉的山风吹成一层薄纱,缭绕在山间丛林。东福深吸一口气。练功总是枯燥的事情。纵是山青水秀,又如何能解心中烦忧? “嘎咕----咕咕”,头顶上传来纷乱的鸟叫声。抬头看时,正好见到枝丫上一只黑色的厚嘴八哥把嘴里的一条虫子喂往鸟窝边小八哥大张着的嘴里。 “鸟雀尚知哺育,我的亲生父母又身在何方?” 东福在山石上坐下,把玩挂在胸前的通体碧透的玉。宝法大师说十八年前的一个清晨,他在东福寺前捡起了尚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没有找到只字片语的书函,在襁褓里,只塞了这块碧透的宝玉。 既然有玉随身,又是在东福寺前拾取的,宝法大师便给婴儿取名:玉东福。 抚着胸前的玉,东福无法责怨抛弃亲生父母。他生来便是银丝飘逸,发白如雪,怎能不令人惊惧,视如妖孽怪物,弃之荒野? 幸得宝法大师慈悲为怀,不以为怪,把他收养下来,世上才留了玉东福这发白如雪的英俊少年了! 只是日后仅凭了这一块玉,又如何到茫茫人海中寻觅那狠心的双亲?想到这儿,东福由不得长叹一口气,无意间猛一抬头,似乎有一道人影从树丛间一闪而逝。这荒山野岭的,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怕是山间飘飘忽忽的雾气罢。练功练到精神恍惚了! 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一通,不觉已是天色大亮,山泉叮咚,百鸟争鸣,好一个热闹清新的早晨! *** 今天是每月一逢的集市。俗称:赶街子。东福寺山脚的镇子中心热闹非凡。香火灯烛,小吃点心,纸扇香包,绸缎布匹……应有尽有。穷乡僻壤难得热闹一番,一时间乡民扶老携幼,接踵摩肩,集市上人声喧哗,叫卖声不绝于耳。 宝法大师早早吩咐东福到集市上采办些价格相宜的灯油香烛带回寺里备用。寺旁宁海村铁匠的儿子宝丁老早约好,已在山下候着东福了。 大好晨光中,东福一路飞奔下山。老远就看见宝丁守在驿亭,背上寒光闪闪,原来是扛了两把大刀要带去集市上卖了。 东福取了来看,大刀虽做工粗糙了些,但刀锋锐利,刀背厚实,工料是绝不掺假。 宝丁得意地将其中一把大刀在手中挥舞得呼呼作响,说道:“我这手艺,我爹都赛过了!到集市里,找个点儿卖了,换得银子,买一匹上好的缎子,再换个玉镯子,可以到翠翠家提亲了!” 翠翠是王嫂的女儿,父亲早亡,与王嫂两个相依为命,生得娇俏乖巧,宝丁已经不知在梦里思念过多少回了! 两人一路说笑,到集市上买好灯油香烛,在摆地铺的摊贩中找个空档,铺一块油布,将大刀往上一摆,也不吆喝,静候买主。 时值乱世,山郊野外盗匪横行,且多有豺狼猛兽,这大刀是防身打兽最好的器具,也不用发愁卖不出去。 候了一盏茶的功夫,过来一个押镖的,试试锋刃,花了二十两银子,买走一把。 宝丁欢欢喜喜,揣了银子去买镯子,东福继续帮他守着。 约莫半晌,过来三个大汉,为首的操手问道:“白头小子,这刀卖几文钱?” 东福恼他说话无礼,装作不曾听见。另一个大汉跨前一步,喝道:“小子!耳朵长毛了?五爷问你呢?找死?” 东福料想这三人怕是外来的,不然东福寺附近方圆数里,无人不知宝法大师领养了一个发白如雪的俗家弟子玉东福。 当下也不与他计较。站起来悠悠道:“这刀二十两银子”。 其中一个汉子拿起大刀,挥舞两下,粗声道:“五爷看中你的刀,赏脸给你五两银子。快拿了滚!” 东福心头火起,暗道:宝丁打这把刀,工料都不止五两银子。这帮人当真欺人太甚。但想到大师平日时时教诲,忍字当头,莫惹是非。便也不与他争辩,只将刀用布包起道:“天色不早,我要赶路,这刀,不卖了。” 诸位,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祸事要来,便是要忍,也忍不过去。 这三个汉子中为首的汉子沉下脸道:“暴老二,这小子不知厉害,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好在这块地皮上树树威风!” 名叫暴老二的大汉闻言,阴笑一声,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扑地一个耳光甩将过来。东福微一侧身,闪过这一耳光。大汉万料不到摆摊的小贩懂些功夫,一掌落空,收势不住,身子一歪,险些打个踉跄。 东福心头大怒:这大汉真是歹毒。倘若是一般的乡民,早被这一耳光打得摔出去,不死也得重残。 暴老二见一掌打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欲要再动手。东福冷冷道:“若要比试,也找个空闲地,别妨到父老乡亲的生意。”言罢提上包裹大刀,大步踏出摊贩人群。暴老二想要跟上来,被唤作五爷的汉子伸手一拦,说道:“先留他活几天,日后再慢慢与他算账!” 东福担心再卖下去,还要惹出是非。便背了东西,找到宝丁,说了缘由,两人一起返回宁海村。 却不知这一回卖刀。竟惹下了祸患。 ------------ 东福奇遇记 ------------ 夜探野狼谷 东福回到寺里,用过晚膳,已是掌灯时分。 忽听“咣咣咣”,有人急促地敲响寺门。开门看时,一大帮村民拥着惊惶哭泣的王嫂,几乎跌进门来。宝丁身背大刀,满脸焦急紧跟在后。 东福与大师急忙扶了王嫂与众人在厢房坐下,才听王嫂哭着道出情由:原来翠翠下午随村中女伴一起到集市上玩耍,在绣纺观看绣品时与大家走散,当时女伴们并未在意,想翠翠定会看完后独自回家。 王嫂眼看天色晚了,不见翠翠,到村中询问,都不曾见到。又有在山中打柴的李乔说起曾看到有几个大汉骑马进入野狼谷中,其中一人马背上似乎负了一个女子,现在想来,衣着竟有些像是翠翠。 大家觉得事情不妙,便陪了焦急的王嫂一起来寺里商讨个主意。 东福又向宝法大师说起白日里卖刀时所遇,张铁匠一拍大腿道:“是了,昨日官府的仆役来打马掌时曾谈到,有一帮来历不明的汉子,在附近山谷中安营扎寨,形踪可疑。” 如此看来,翠翠说不好是被东福遇上的称为五爷的一伙人掳了去了。 宝丁腾地站起来,紧握双拳,眼里都要迸出火来。 宝法大师沉吟一会,说道:“先让几个青壮送了村中的姑婆陪王嫂回去静心歇息,也不要太过焦急,只有赶快想办法救人要紧。” 又安排张铁匠与李乔另邀了两三个人,赶快去官府报官。虽说官府办事拖沓不力,但终归是多一份帮衬,也好让方圆的邻里乡村小心提防。 又叮嘱道:“其余村民,回到家中也要备些刀棍之类,多加小心,如若真有盗匪帮众在此安营,怕难免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也只有互相照顾,多加提防。” 如此一说,村民均人人自危,当下一起散了,各家自去小心防备。 待众人离去,宝法大师才吩咐坐立不安的宝丁和东福两人道:“你二人带好兵器,连夜赶到野狼谷中去探个究竟,切要小心谨慎,若动起手来,打得过便打,拼不过便逃罢。如此虽是鲁莽了些,但此事不可不急,否则翠翠姑娘恐清誉难保!” 宝丁早已按捺不住,与东福一同换上夜行衣,东福又戴上一顶黑帽,将满头白发全部裹进去,两人拎起大刀宝剑,借着淡淡的月色,摸往野狼谷而去。 野狼谷是东福寺下约十里开外的一处山谷。夹于两山之间,沟深林密,古树参天,人迹罕至,终年难见阳光。只因曾有伤人的野狼出没,被当地人称为野狼谷。 相传当地曾有药农结伙进谷采药,但进谷后便沓无音讯,生死不明。是真是假无人考证,但自此却是谈谷色变,无人敢入了。 东福与宝丁幼年闲得无事时,曾结伴踏进谷口,见处处是密林灌木,脚下落叶足有一尺多厚,踩踏下去。簌簌和响,散发出腐臭气味,两人甚觉无味,便退了回去,再没有闯入。 这番再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心境了! 两人借着月光,翻爬山头,用了半个时辰,抄近路来到谷口附近。 此时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田间偶有蛙鸣,远远传来村中狗吠,不时听得林中的鸟儿梦呓,翻跳时沙沙洒下些枝叶。 清朗的月光映照下,仍能看出谷口留下的纷乱的马蹄印与足迹。 东福与宝丁顺着印迹一路寻觅。在这谷中密林斩出一条路来确实不易。两边丢弃不少或新或旧的砍断的树条枝丫,看来这伙盗匪来此的时间果然不久。 如此走了一段,盗匪劈出的小径似有些弯折,每走一段又有分叉,东福与宝丁绕了几个来回,竟似迷路一般,又折回到原来跟进去的谷口。 宝丁恨恨地用刀劈下一截树干道:“想来这伙贼人怕人跟了进去,设了圈套,让人找不准路了!” 东福蹙眉想了一想,说道:“这可能是大师以前提起的八卦迷魂阵,但如何破解我却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无从破解,我们便索性不依他的路迹,另开一条道,笔直进到谷中去。不过要防盗匪发现,却不能留下些蛛丝马迹!” 宝丁点头。两人依计而行,东福在前开路,找着林间空隙,轻轻用剑拨开钻入,宝丁断后,一边走一边背转身来,将树枝小心恢复原状。 其间不时有鸟雀惊起,一飞冲天,喧闹两声,却是难免。 如此往前行了一截,中间不时横过刚刚绕过的小径,看来那设下的小路果然是一个陷阱,砍劈得高明,如迷魂圈般绕着绕着便又把追踪者绕回谷口去了。 再往前走,竟隐隐听得有说话之声,两人不敢再动,静静在密林中伏下身子。 声音渐渐近了,听得是两个汉子走来。其中一个尚在嘟嚷:“都是些山野村民,谁敢到这谷中来?怕是过路的兔子野狗碰到树枝,让铃铛咣当作响!” 另一个道:“五爷谨慎得紧!却不要说没有得道的。今儿暴老二在集市上就遇了一个嫩雏儿,有点儿功夫,老二那招ˋ阎王招风ˊ连半星儿都没沾上身。”说着,两人走得远了。 东福与宝丁这才猫腰站起,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想来是那五爷提防有人入谷,除布了迷魂阵外,还在树枝上弄了机关,一旦碰动树枝,便会牵扯着摇响铃铛,发出警报。若不是二人特别小心,怕早就被发现了。 “看来这五爷定不是寻常草莽。”东福轻轻说道。两人更加小心,每走一步,都细细察看,果然发现一些树枝灌木上系了细细的麻绳。自然是小心避开。如此心中虽然焦虑,脚下却是万般谨慎。 两人小心翼翼,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得前方人声喧闹,终于接近盗匪住处了! 再小心走了几步,已能从密林中见到前方火光闪烁,月光与火光映照下,可见前面的密林被砍出一大片空地,空地左边用粗大树干搭了三间木屋,中间那间最大,灯火通明,门楣上张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书了碗大一个“寿”字。众多匪徒在屋内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大声喧闹。木屋外坐了四个汉子,也端着大碗的酒,手里抓了大块的肉在啃。看样子是望风守哨的。 空地中间燃了一大堆火。却是一个老妇人模样的人,正在架子上烤一只山羊。油滴下来,在火堆上兹兹作响,肉香四溢。 空地右边却用牛皮搭了一个帐蓬,帐门紧闭,不知放了什么在里面。帐蓬旁边不远,围了一个马厩,关了数十匹马。 东福附在宝丁耳边轻轻道:“今天怕是那五爷过寿,不然也不会如此热闹,到这时还不歇息!” 两人暗自庆幸,不敢耽误,悄悄绕着密林摸到屋后,后面距木屋更近,听得清里面盗匪正在吆三喝五行酒令。木屋后也有两个大汉坐着,一左一右正在大吃。 两人猜想翠翠可能被关在帐蓬之内,只是有这两个大汉守着,却也靠近不得。 两人又绕到马厩这边,也有一个汉子,靠着马厩,正把酒往一个皮壶里倒。 四面都有人,无论如何不好下手。两人正在焦急,忽听得场子中烤羊肉的老婆子沙着嗓子叫道:“丁老茂!来把这烤好的羊抬到屋里去。” 正在倒酒的汉子应了一声,放下皮壶,往场子中走去。 两人大喜,忙摸过马厩,来到帐蓬旁,东福用剑在帐蓬上划出一上大口,撕开,果然看见翠翠手脚被缚,口中还塞着布团,晕睡在帐蓬内。 宝丁猫腰进去背了,东福早砍断两匹马的缰绳,一人一骑,跨上马狂冲了出来。 后面四五上汉子大叫不好,操了兵器赶过来,屋内喝酒的听得,一齐拥出房子,操刀拿棍,一齐发喊,几个快的砍断马缰,赶了出来。 东福向宝丁说道:“你先背了人冲出去,我在此断后。”情急之下,宝丁也来不及说什么,只道声保重,背起翠翠,跃下马背,狂奔而去。此刻救人要紧,哪管他什么密林灌木,野人一般只钻进去,一时间,听得木屋内铃声叮当乱响。 东福跳下马来,将两匹马一齐牵来,调转马头,朝向木屋方向,猛地在马屁股上各刺了一剑,两匹马吃痛,狂嘶声中,只往前冲,密林中只开了左右两条狭窄小道,狂飙的烈马立时将随后追来的几骑撞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东福这才转身,没入密林之中, 山谷中树深林密,进去时小心翼翼,出来时却无所禁忌,东福腾挪跳跃,没多久便冲出山谷,顺山路岔上便道,不久便赶上在前面狂奔的宝丁。两人爬上另一山头再回看时,犹见远处山谷中有点点火把闪动。 两人不敢久留,飞跑下山,把翠翠送回村中救治。 王嫂在家中尚未歇息,由几个老婆子陪着,正在暗自垂泪,见到翠翠被背了进来,王嫂大喜,几乎要跪下来谢恩。一时消息传开,村中人都来探望。 东福告别乡亲,独自回往寺中,一路上心中疑惑:那个烤羊肉的老婆子如何就恰好在那时叫了丁老茂去抬烤羊?竟似在暗中助了我们一把。只是不知道因何故会出手相助?”心内百思不得其解。 ------------ 江湖旧事 东福回到寺中,宝法大师心中挂记,哪里能睡得着。见东福回来,得知救了翠翠,心头甚是高兴,泡了一壶上好龙井,师徒二人坐到院中,东福将事情经过一一详述。 东福说到老婆子一段,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却不知那老婆子是有意相助,还是无意中竟做了这番好事? 宝法大师沉思一会,问道:“火光下有没有看到老太婆头上可带了蓝色的大花?” 东福呆了一呆,万想不到大师会有这样一问,搔头细细想了一想,摇摇头:“老婆子虽在火堆边,但头上有没有花,却真不曾细看。”心里又好奇,问道:“师父,这蓝色大花有什么蹊跷么?” 宝法大师点点头,说道:“要说起来,这也是江湖上一段旧事了。”正要继续讲,听得有人在寺外轻声叫着:“东福!东福!”却是宝丁的声音。 东福把门打开,宝丁跳进来,对大师行个礼,嘻嘻笑道:“大师,宝丁也睡不着。今天晚上,我们着实是把那五爷的寿宴给搅了个一团糟了!” 宝法大师微微一笑,东福搬了凳子来给宝丁,问道:“翠翠怎么样了?” 宝丁摇摇头:“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几天没事了。倒是王嫂,高兴得成什么样儿,说要好好张罗,到时候要来请寺里的救命恩人,好好酬谢一番呢。” 他心里还装了另一件喜事,原来王嫂经历了这么一回心惊胆战,如今好不容易又平安得回了女儿,刚刚在翠翠醒了之后,已经在床前许下了翠翠和宝丁的亲事,宝丁害羞,本来是想来告诉东福,见了大师在,不好得讲出来,但嘴角眉稍,全是喜气,哪里能掩饰得住。也难怪了他兴奋得睡不着。东福看他眉飞色舞,心里早猜到个八九分,笑眯眯问道:“那匹缎子送给人家了没有?”宝丁喜孜孜点头。心里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恨不能快活得飞起来。 东福打心里为宝丁高兴,两个借茶当酒,先喝了一大口,东福才问宝丁:“你有没有注意,那个烤肉的老婆子头上戴了蓝色的大花没?” 宝丁仔细想了一想,说道:“好像头上是盘了些什么,但没好好看清。” 东福笑道:“想你也不会注意。听听师父说说这个来历。” 宝法大师说道:“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正流行江湖术士所谓的『炼丹术』,上至皇室贵族,下到江湖好汉,无不相信有能驱百病,延年益寿的仙丹。这帮人中,有一对年青夫妻,臭名昭著。男的叫汤恒,排行老五,人称汤五爷,生性残暴,杀人不眨眼,兼又好色,且处处拈花惹草,欺压良家女子,引人痛恨。女的叫陈艳,生得妖艳无比。是个把一副容貌看得比命还重的风骚妇人。人称艳尾狐狸。却又是个醋坛子,但凡汤五爷多看一眼的女人,都会被她在脸上划下一道印痕,令人破相。这一对夫妻恶事做尽,却还偏要附庸风雅,汤五爷头上随时戴了一个宝蓝色的头巾,扮成一书生相,女的头上,总是别了硕大一朵宝蓝色的大花。被人送了一个外号:宝蓝双煞。一时间,在那数十年间,凡是正道人士,引以为耻,绝不戴蓝色头巾。可见其恶名之广。恶迹之深了。 要说这对恶夫妻,却不能不提到雍家庄。雍家庄祖传看识风水的绝技,用一些罗盘器具便能识别山脉河谷中深藏的各种矿石宝贝。其中亦有炼丹术需要的原料即丹砂,云母之类,相传雍家祖上流传一下一张藏宝图,上面记录了雍家人几代所探明的矿产分布。但雍家庄庄主雍青山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好汉,因家境殷实,也不喜好探看风水这一行,平日里喜欢做些好事,常扶危济困,广交朋友,豪爽好客,受人敬重。 却不料有一年的端午夜竟祸从天降。一把无名大火将雍家庄烧成一片灰烬,将他一份大好的家业烧得精光。但因没有线索,查不出何人所为。更离奇的是,雍青山在这次大火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当时的一大疑案。雍夫人乃一届女流,又带得两双儿女,迫于无奈,不得已将那张祖传下来的藏宝图拿出拍卖,却被这宝蓝双煞以高价购得。这便犹如买到一座金山。一时间巴结的人无数,挖了矿石出来,连官府都来收购,赚得盆满钵满,竟成了一大富豪,风光无限,门客如云。挥霍无度。最让武林正道不耻的是,那一年汤五爷五月生辰,竟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寿宴。几乎邀尽黑道所有帮众,挥金如土,在诺大一个东门镇街面上大摆宴席,长余数里,海味山珍,鸡鸭猪鱼,上好美酒,尽数供应,流水席连开了七天。美其名日:长寿宴。夏日天气已经转热,街面上未能收拾干净,弄得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一时间闹得整个东门镇如屠宰场一般难以下脚。汤五爷却又小气可恶得紧,只花钱雇了些市井之徒,将他门前屋内弄得干干净净,镇上摆酒之处却置之不理,几天之内便苍蝇遍地,臭气熏天,东门镇内百姓连门都出不得,个个对他恨之入骨。 极为可笑的是,事后也不知是哪里的义士,于一深夜将街道上众多污秽垃圾铲成一堆,如一座小山般全堆在汤五爷豪华气派的大宅门前,令汤五爷暴跳如雷。却又查不出个蛛丝马迹,又顾及东门镇众怒难犯,只好将污秽运出镇外填埋了事。 东福与宝丁听得大师说到这里,都拍手称赞,道:“这才真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心内对这无名的义士真是向往不已。 宝法大师微微一笑,又继续讲述。 汤五爷夫妻二人都信极了炼丹不老之事,人一有钱,便总是不想死,恨不能长命百岁,享尽荣华富贵。更何况是汤五爷这等暴富无赖之徒。于是在家中养了数百炼丹的术士,与一帮污秽之徒浸淫酒色,日日食丹。那些术士称所炼之丹,男的服了延年益寿,女的服了容颜不老。说得神乎其神。据说艳尾狐狸服了丹药,果然两腮鲜红,如涂了胭脂一般。显得妩媚动人。这一对恶夫妻更是对术士仙丹深信不疑。一时间把术士奉为上宾,广为招纳。梦想炼出长生不老之灵丹。众多江湖上的为非作歹之徒借机打了幌子,投入门下,吃喝玩乐,将汤五爷那轻易得来的钱财白耗去不少。 也是好景不长,不知为何,两年后再也不见艳尾狐狸出来露面。便是偶尔露脸,也是黑纱蒙面,黑袍裹身,称是服了仙丹,身体娇嫩,受不得日光。如此约莫半年后,汤五爷竟凶性发作,一把火烧炸了术士的炼丹炉,把家里养的术士杀得一个不剩。传言猜测怕是炼成了长生不老丹,要杀人灭口,但更有说是吃了丹药,中了丹毒,才杀人泄愤。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只是此举却得罪了天下大半的炼丹术士。被许多人杀上门来寻仇。之后又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道雍家庄那一把大火也是宝蓝双煞所为,顿时令白道震惊,受过雍家恩惠的个个义愤填膺,要取二煞项上人头,一时黑白两道同时不容。这一对恶夫妻一夜之间从东门镇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虽最终未能追得真凶,但一对恶人最终得此下场,江湖上自然是人人拍手称快。 东福与宝丁二人听得啧啧惊叹。东福问道:“师父,你莫非怀疑这伙盗匪,就是这两个恶人为首的?”宝法大师摇摇头:“我只是猜想这叫五爷的会不会是汤五爷。如你所言,他闹市夺刀,又出手伤人,性格狠毒,且又贪好女色,才来几天便掳抢民女,且又恰巧在五月间办寿宴,这几点都深为相符。他既好术士仙丹这一块,少不得知道些五行八卦。布出一个迷魂阵绝非难事。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到底是不是这一对恶魔复出,却是难以预料了。唉,倘若真是这一对恶煞出来,这一带又休想安宁了!” 宝丁奇道:“那他现在出来,就不怕雍家庄的人来寻仇?” 宝法大师道:“这事已过去十多年,自那次大火之后,雍家庄已于一旦。雍夫人便携了一双儿女搬到乡下生活,远离了江湖世事,这么多年,再也没听人说过雍家。昔日的雍青山的好友,如今也都是天命之年,而且对这一事,也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是二煞所为,所以二煞出来,这件事倒已不足为恐了。” 东福有些好奇,道:“如果真是宝蓝双煞占了野狼谷,那想来野狼谷里是有什么稀奇之物了。” 宝法大师摇头道:“那汤五爷深为术士仙丹所惑,想来他探得的宝物,在我等眼里,说起来却一文不值。况且福兮祸所伏,即便真有了什么宝贝,没有那护宝的福荫,最终换上的却是自家性命。何苦来哉。” 东福宝丁二人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不过却有一点我也不解”,宝法大师皱眉道,“,那艳尾狐狸当年美艳狠毒闻名,又将一张俏脸妆容看得比命还重,即便是岁月催人老,如今却也仍当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应当是你二人口中所述的老婆子模样。其它都无疑义,就只这老婆子却实在不像。况且艳尾狐狸对汤五爷抢去的女人,杀之犹恐不及,决不会出手相救。这事蹊跷。除非是这艳尾狐狸转了性了。” 东福笑道:“说不定这老婆子不是艳尾狐狸,不过却不知道是何人了。” 三人说了一通,一时夜露深重,宝丁哪里还肯下山回村去,与东福一齐挤了睡了,一宿无话。 ------------ 几多欢喜几多愁 一大早,王嫂带了翠翠还有一干村民,来到寺里,拜谢宝法大师,教出一个好徒儿。又说是到下月初五,要备了薄酒素席,好好谢过宝法大师和东福宝丁三人。特意到寺里早早来请客。宝法大师想要辞谢,王嫂哪里肯依,说特意为大师专备了一桌素斋,如果还要推辞,实在辜负了大家的一番美意。大师只好笑着应允。王嫂与张铁匠又将丁宝与翠翠订下的亲事说与大家。大家纷纷道喜,恭喜王嫂招得快婿,张铁匠得了个好媳妇了。东福又拿出些贡品果子,招呼大家在院落里坐下,一时间,寺里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连宝法大师都叹道:“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李乔又劝王嫂道:“老嫂子,这日子不安宁,好事莫要多磨。怕又生出什么变化事端来了。初五既要请大师吃饭,不如就备了喜筵,把宝丁与翠翠的大事办了,还可以请大师亲自当主婚人,求都求不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众人纷纷赞同。宝法大师也欣然允诺。王嫂笑道:“自受了这次惊吓,我夜里都睡不安宁,翠翠和宝丁是大家看着在村里一起玩着长大的,没甚么不放心,如今能得大师证婚,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女大不中留啊。”众人哄笑起来,几个顽童围着宝丁与翠翠吵着要喜糖。把个翠翠一张粉脸羞得通红,跑到村中姐妹处坐了,低着头再不出来。 宝丁想不到这好事来得这么快,唯有咧着大嘴呵呵傻笑。又被李乔调侃一回道:“宝丁艳福不浅,还不曾洞房,早把软玉温香的妻子背了在背上汗水淋漓翻了两座山头了!”宝丁闻言,只会搔着头闷闷地笑。翠翠又羞又嗔,脸上飞红一片,少不得用一双俏眼飞扫了宝丁两下,宝丁看她青云堆翠,粉腮晕红,双目含羞,一双手拿着衣襟只是不停地扭,不觉全身发热,三魂中没了七魄,人都飘忽起来,忘情中,恨不能没了周围这一圈人,把个美娇娘好好搂在怀里,细细安慰温存一番。 王嫂又与张铁匠夫妇及村中几个相帮的合计了一番,小乡村里办喜事自然比不得大户人家,只是备些鸡鸭猪羊等肉类,又有现成种在地中的时令蔬菜,新房是张铁匠早早为宝丁盖了的,只是要添些家具桌椅之类的用具,却也不难,估摸这半月之内也能张罗好。 村中姑婆又掂量要选个好日子,又有说选日不如撞日的,宝法大师微笑着说道:“下月初五,却是个黄道吉日,当真是撞上了个好日子。” 这一早,东福寺中没了往日的冷清,村民团团围坐,共享些瓜果茶水,谈论宝丁与翠翠的婚事,小孩儿在在寺中跑来绕去,竟是暖意融融,连大殿中端坐的佛像与缭绕的清烟,似乎都少了往日的威严与端庄,多了几分慈祥。 东福自小在寺里长大,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极少能遇上寺里如此热闹。但逢初一十五时,却只是善男信女提香挎篮,拥挤热闹。哪里能比得现在大家如一家人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共商好事的这个气氛。东福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高兴的是,村里人把自己与师父当成一家人,有难同享,有喜同分。但那一股惆怅,却非一两个字能说得清楚了。 东福与宝丁也是一同长大,如今宝丁眼看就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了。又有亲生父母和众乡亲热心张罗,不觉想起丢弃自己的亲生父母,心里便好一阵黯然。大师虽与自己亲如父子,但佛门静地,时时孤寂,像宝丁那般的母疼父爱,东福却只能在梦里回想一两回了。 又想起如今年岁也是不小,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安排?总不能老死在这寺中,或者又像宝丁这样,娶一良家女子?可是自己这满头白发,哪家敢把女儿嫁过来?即便是真有人家愿嫁了女儿过来,似这般平平淡淡,终了一生,又不是东福心内所求。虽然大师总说江湖险恶,东福却无法抑制心中的向往,总希望能学好武艺,如雄鹰翱翔天际一般,仗剑闯天崖,立一番丰功伟业,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况且他也还有一番心事,人日: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东福总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苦心搜寻,得到亲生父母的一丝半线音讯。虽仅凭了一块玉石,希望渺茫,但这个念头却从在东福的心头消失过,越是大了,越是备受煎熬。一年中常有几回做梦,梦见自己竟寻得了父母,犹如又变回儿时,绕于父母膝下,欢喜无比,醒来却是清灯古刹,无限凄凉。 这诸般惆怅心事,如一团阴云,时时压在东福心中,东福却不想让宝法大师知道。毕竟大师养育他这么多年,又当师,又为父,这一份恩情,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况且大师年事渐高,东福也不愿离了他身边,便宁愿受这青灯古佛的孤寂,也要陪在大师身边。宝法大师虽知东福心内也时时牵挂亲生父母之事,但东福这一番孝心,他却不曾料到。宝法大师当年行走江湖,也曾出类拔萃,叱咤风云,但经历了太多的腥风雪雨,儿女情长,早已是心如古井,不起波澜。也就能没窥透了自己徒儿那一番无穷的向往。不然,依着宝海大师对东福的疼爱,怎么会让自己成了东福的一个牵绊,早就放了东福,五湖四海去闯荡了。 这一对师徒情深,早已胜过了父子之情了。 东福见大家在寺内欢声笑语,又不想让自己的伤感被人看破,便借口给大殿中添香,溜了出来,到寺后的山林中一人坐了,在山光鸟语中,倒还平息下来。 诸位,这一村的乡亲,能瞧得上东福的,自然不少,但东福那满头如雪的白发,却让这方圆数里的百姓没人敢往结亲上去想了。谁知道这一头白发,是祸是福? 宝法大师心内自然也明白,眼见东福出了院子,说要到大殿上香,心内也只有暗暗叹息。 ------------ 林中有佳人 东福一人来到后山,在常来练功的大树旁坐下,随手扯下一枝野草在手中把玩。山间清风习习,松涛阵阵,温暖的阳光透过树缝,片片点点洒下,又有小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令东福顿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他偶一抬头。又见到上次来练功时看到的厚嘴八哥的鸟巢,心里暗想:不知那小八哥长大了没有?一时好奇,跳起身来跃上树枝去看,不想里面的小八哥已长得羽毛甚丰,已如一个黑色的小球,正在窝边站着,猛见他探头上来,受了惊吓,身子一歪,竟掉下鸟巢。 东福见了,大为后悔,连忙跳下去想捡起来放回去,谁知小鸟见他跳下,哪里会懂得他一片好意,立刻振了翅膀,虽飞得不高,却也离地几尺,又落了下来,东福见了,玩心大起,蹑手蹑脚走过去,要轻轻捉它起来,小八哥哪能容他近身,又奋力挣起,飞出数米远,体力不支,又落到地上,东福一心想把小鸟儿捉回到窝里,又怕扑过去伤了它,便紧跟了上去。一时一人一鸟,在林子里飞飞落落,如捉迷藏一般耍起来。 东福追出几丈远,小鸟终于飞不动,急得叽叽直叫,翘起一个小小的黑尾巴,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东福见状,哈哈大笑,一把跳过去捉住,轻轻捧在手里,准备放回树上的鸟窝里。忽然听得前面传来纷乱的狗叫声,不由心头疑惑,转过树丛去看,恰好见到一只灰色兔子箭一般死命跑来,忙伸手一抄,捉在手里。才站好,两只猎狗汪汪地疾跑而至,见到有人,不敢靠近,只哈哧哈哧的伸着舌头喘气,眼睛盯着东福手中的灰兔。 随后气喘嘘嘘地跑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长得清清秀秀,穿着粉红裙子,系了一根鲜绿腰带,背了一把剑在身上,瞅着东福满头白发,又看见灰兔在他手里拿着,竟毫不客气说说道:“小老头,把兔子还给我!” 东福被她叫得啼笑皆非,有心逗她一逗,便问:“如何就知道这小灰兔是你的?你叫一叫它,看它应你不应?” 女子被他这话问得气了,说道:“你真是个无赖,你叫叫它,看它又应不应你?” 东福好笑,说道:“好,我叫给你看!”嘴里便叫:“小灰兔,小灰兔!”暗暗地用中指一抬,小灰兔便在手里被抬得站了起来,东福说道:“你看,我一叫它,它便站起来了。” 女子被他气了,手伸着要去拿剑,嘴里骂着:“真是些乡野无赖!自己捉不到,便来抢别人的!”又看见了东福另一只手里的小八哥,啊地叫了一声,剑也忘了拿,大骂道:“你好恶毒,那么小的小鸟也要抓起来!” 东福笑她刁蛮可爱,故意举起手中的八哥,说道:“我要把它的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然后烧一大锅热水,再把这只小八哥活生生放进去,熬一锅八哥汤,再把灰兔穿在铁棍上烤得流油,然后取一壶好酒,好好做一顿下酒菜! 女子气得脸都红了,拔出剑来说道:“我看小姐在小镇上住得闷,才想赶一只兔子出来捉了给她解闷,你这个泼皮,好生无赖!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举起剑就劈过来。 东福故意啊啊大叫道:“啊呀呀,要出人命了!”猫腰就往树丛里闪。 女子大叫道:“不要跑,把小兔还给我!” 东福一边跑一边笑道:“我好怕哦。被剑伤了可了不得。” 女子道:“你把八哥放了,把小兔还我!我就饶过你!” 东福笑起来:“这是我的美味,哪能说放就放了。” 女子益发生气了,隔着树丛一剑就刺过来。 东福一边躲闪,一边逗她:“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养了这么脾气大的丫鬟,不过有这么漂亮的丫鬟,那小姐是不是更美若天仙啊?” 小丫鬟更加气了:“你敢轻薄我和我家小姐,我要代她好好教训你!”仗剑就追上来。 东福在树林里东闪西躲,逗她道:“你若追上我,我就把小八哥放了,你若追不上我,我就把小兔放了。” 小丫鬟追得气喘吁吁,哪里能赶得到东福,既追不着,自然救不了小八哥,小灰兔若被放了,她这一上午的折腾就全白费了,因而被东福这一番话气得直翻白眼,只好“天杀的,泼皮无赖”骂个不休。 东福看她一张小脸累得通红,心下怜惜,站定了正色道:“好了,不捉弄你了,小灰兔还你了。”小丫鬟料不料他原来并不想抢小兔子,不由得站着呆了一呆,想想自己被捉弄了一番,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气呼呼地说道:“小灰兔早被你的臭手弄得毛乱皮翻,你去重新捉一只来陪我!这一只我不要了!” 东福不想她竟这么刁蛮,虽不想再给她去捉一只,但又是自己逗弄人家在先,心头理亏,便说道:“那我连这只小八哥一并送你做人情了。那树上有只八哥窝,你把这小八哥放回窝里去,也算是救了一命,胜造了七级浮屠。” 小丫鬟哪里肯依,气哼哼说道:“我不要你的臭八哥,你去重新捉一只漂亮的小兔还我!”原来她嫌这只小灰兔毛色灰黑,不好看,但自己苦于捉不到其它的,如今见了东福,想他是这山里长大的,再捉一两只绝不是问题,故而想赖着东福了。 两人正在这林子里讨价还价,听得有人叫道:“杏儿,你的小兔赶到了没有?” 小丫鬟大喜:“小姐来了,看如何收拾你!” 东福抬头,果然看到树丛中走出来一个姑娘,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裙子,裙上缀着两块淡绿色的玉缀,背上也背了一把宝剑,头上戴着闪耀夺目的宝石珠花,袅袅婷婷走了过来。走近了看,青丝如云,肤白胜雪,面如满月,柳黛弯眉。一双秀目亮过天上星辰。耳边坠了两颗红宝石的耳坠,垂在脸侧,更衬得脸庞儿如花一般,真如天仙下凡。东福自小在寺里生活,混在山野村民间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美丽贵气的女子。一时间竟呆呆地望着她,失神得连话都忘了说。 却被旁边的杏儿“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好无礼,呆呆地看着我们小姐做甚么?” 东福回过神来,脸刷地红了半边,低下头来,一时讷讷地不知回什么好了。 小姐轻叱道:“杏儿,休要无礼!” 又向东福款款道了个万福:“杏儿鲁莽,冒犯了公子了。” 东福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登时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只把两手乱摇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一时面皮通红,语无伦次了。 杏儿在旁边得意得笑弯腰道:“你刚刚捉弄我时的得意劲儿到哪里去了?”又转向绿衫小姐道:“小姐,不要与他讲这些礼套,一介乡野村民,他才不懂!还让他晕头转向,哪是哪都不知道了!” 小姐听她这么一说,也噗嗤一笑。东福只觉得这轻轻一笑,犹如莲花轻绽,说不出的美丽端庄。 杏儿在旁边又嚷起来道:“小姐,这人是个泼皮无赖,抢了我们的兔子要去烤了吃,还要拿那只小八哥来炖汤喝!” 小姐皱眉道:“杏儿,你又恶人先告状了!”杏儿吐吐舌头,横了东福一眼,哼了一声。 东福顿时有些羞愧,道:“是我不好,不该抓了这小兔。” 小姐轻轻一笑,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东福这才自然起来,说道:“我就住在这山后的庙里,是宝法大师的俗家弟子玉东福。”想了一想,又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小姐。。。。。。”他想要探问一下这小姐的姓名,却又不知如何措词,问了一半,再问不下去。 杏儿却在旁边凶他道:“我们小姐的芳名又岂能随便告知给你!” 小姐轻轻笑道:“我叫散参花,只因母亲体弱多病,思念家乡的山清水秀,故从京城搬来,陪母亲在小镇里休养。” 东福啊的点头,心里暗暗欢喜,既来休养,那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了。他只因生了满头白发,处处受生人嘲笑,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天碰上散参花,比他这二十多年来遇过的人全要高贵美丽,却一点儿不曾表示对他那一头白发的诧异,反而处处多礼,令他心头倍加受用,感激之中又生爱慕之心,恨不能和她多处一会儿,当然希望她能留得久一些。虽不能在同一个村中看见,但若能留在镇子上多住一会儿,也令他心中倍感亲切。 杏儿又在旁边吼起来道:“啊什么?你重新去捉一只漂亮的兔子来陪给我们小姐!” 散参花回头笑杏儿道:“你好不羞,自己捉不到了,就想逼着别人来捉一只么?”杏儿被说中了心事,登时红了脸,跺着脚不吱声了。 散参花又回头对东福道:“你不是说小八哥的鸟窝就在旁边吗?怎么还不把它放回去呢?“ 东福料不到她竟听到了自己和杏儿的对话,料想她早就在附近,只是没有出来,不知自己刚刚说起的“有这么漂亮的丫鬟,不知那小姐是不是更美若天仙”的话语有没有被听到,顿觉心头大窘,忙背转身,跑到大树旁,跳到树枝上,将小八哥放了回去。 散参花转身看了看这片林子道:“也难怪母亲对这片生养之地念念不忘,当真是山清水秀,如仙境一般。” 东福心里想,如果这儿是仙境,你便是这仙境里的仙子了!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散参花又在周围看了一看,才转过身来,向东福笑道:“玉公子,这只小灰兔是杏儿用了一早上才捕到了的。你给我吧,我不嫌它丑,要好好养呢。” 东福连忙说是,又期期艾艾说道:“小姐不要称我玉公子,叫东福便好。” 散参花注目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如此更好。我便叫你东福,你也不要称我小姐,我家中的姐妹弟兄都叫我参儿,你也叫我参儿罢。” 杏儿听了,顿时有些不服气,叫道:“小姐!” 散参花用指头点点杏儿的头问道:“我们在这儿寂寥得紧,连个玩伴都没有,你难道不希望东福做我们的朋友么?” 杏儿嘟着嘴道:“做朋友便做朋友,看你再敢欺负我!” 散参花顿时笑起来:“杏儿,只要你不欺负东福便行了!” 东福心头那个欢喜,满满儿的都要溢出来了。连忙将小灰兔捧出来,散参花小心合了两手来接,东福见她一双玉手,如葱管般修长白皙,合在一起如一朵白莲,登时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将小兔轻轻放下,忙忙地缩手回来,一颗心犹自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杏儿见他这个胆怯样儿,噗嗤笑个不停,散参花也笑起来,将小灰兔儿搂在怀里,向东福说道:“我们改日再陪母亲到东福寺来烧香礼佛,顺便拜访大师。”东福自然点头答应不迭。散参花这才说与杏儿道:“走吧,钟叔还在林边的马车上等着我们呢。” 两人一起往林外走去,杏儿又回过头来冲东福做个鬼脸,这才跟着散参花走了。 东福呆呆看着两人衣裙飘飘,消失在林中,心头尚恋恋不舍,只觉得犹如做梦一般,心里快活无比,无处发泄,便扯了一根树枝当剑,在林中翻腾跳跃,舞了一回。才兴冲冲回寺里去。 王嫂和村民早已回村,宝丁也去帮父亲忙自己的喜事,东福回到寺里,寺里已恢复一片宁静。宝法大师早准备了午膳,等着东福回来。他早上见东福一脸怅然出去,心头本怜惜不已,想着等东福回来,好好安慰他。哪里知道东福回到寺里,喜笑颜开,早把早上的失意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却又不好细细问他,但只要东福高兴,他心里便也安然了,当下也不多问,只道东福是少年心性,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却不知东福原来在后山相识了那么一位美妙佳人。 ------------ 打猎 宝丁一早就来找东福,要约东福一起去打猎。平时俩人也常到山间捕些野兔野鸡之类,但那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在宁海村北面,野狼谷还要过去十多里,有一座山,叫灵山,灵山树高林密,山中又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大水塘,水面开阔,水草丰盛,村中人都称之为:“獐子坝”。只因那水塘边尽是齐人高的野草,坡地山丘中,有许多獐子近水而居,藏于野草芦苇之中。到九、十月份,野草尽黄的时候,村中的青壮便相约了一起,到灵山捕猎,称作:围猎。因为在獐子坝,野草芦苇一片枯黄,獐子被赶出山林,便难有藏身之处,只能在一片惊慌中在山坡上四处乱窜,村中数十个人一围,团团截住,用套索便能套得。而且除了獐子,还猎些其它野兽,常能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如今只是五月,正是水草丰盈。但宝丁想在大婚之日弄些野味,一来酒席能办得更丰盛些,二来将毛皮细细处理了,拿到集市上,能买上好的价钱,獐皮具有疗疮化痔的妙用,是富贵人家不可多得的皮货。如果运气好了,捕到一只香獐,就更是珍贵了。 东福却不敢答应他,只对着大殿努嘴。原来宝法大师不许伤生,总是不应允东福与大家一起去捕猎。东福有时按捺不住想与大家一起去围猎,也要绞尽脑汁想出些借口来,宝法大师如何不知?只是疼爱有加,少不得装聋作哑,由他去了。 宝丁知道东福的意思,自己却也不敢去和宝法大师讲,又回了村子,把翠翠给哄了来。翠翠平时常来寺里上香,又会细心帮宝法大师与东福补掇衣裳,春冬换季还会和王嫂一起,来帮大师将寺里佛像前后的香幛取了薰香去尘,弄得干干净净。宝法大师对她,也是特别疼爱,慈祥如爷爷一般,让翠翠来说,自然比宝丁东福去讲又要容易得多了。 翠翠小声嗔笑着说宝丁:“又要央了东福去,又没胆儿去求大师,真是丢尽脸了。”又用篮子装了许多煮好的红薯,提了和宝丁一起到寺里来。进了大殿,先放了几个又大又好的在贡桌上,燃香拜了一拜,才到厢房中找宝法大师。说与大师道:“宝丁想去灵山,一个人又胆儿小,想央了东福一道儿去。求大师应允了。”宝法大师说道:“翠翠还不曾过门,就心疼起宝丁来了。”羞得翠翠把个蓝子往地上一放,转头就要出去。大师才笑道:“若是别个来讲,我是决不许了,既然是为了翠翠的大喜,那便去吧。”翠翠高兴得抿嘴笑了,回头向大师深深施了一礼,才走了出去。 去灵山一趟,少说出要在山上呆两三天才能有所收获。宝丁拿了大刀弓剑兽夹等捕猎要用的器具,带足了干粮,王嫂又用上好的面和了鸡蛋,络成数十张大饼,撒上芝麻,让翠翠包了一大包送了来,两人装成两大包背了,兴致勃勃便往灵山而去。 两人翻过几个山,爬到灵山山腰的獐子坝附近,已近黄昏。斜斜的阳光射下,照在山间树丛,使人既温暖,又惬意。黄昏时候正是獐子出动的时候,两人顾不上休息,悄悄潜到獐子坝附近,坝子内虽是个大水塘,但水边长有芦苇,周围山坡长满茅草杂木,足有半人高,处处可见各种动物留下的粪便等物。两人虽蹑手蹑脚,仍听得一阵响动,附近草丛中的獐子早有感知,跑得比兔子还快,从茅草间一闪而过,哪容人近身。獐子生性胆小,感觉极为灵敏,时时将两耳直立,一有风吹草动,便躲得无影无踪,是以要想靠近了捉一只獐子,绝非易事。两人在草丛中躲了半天,连个獐子影儿都未能见着,天色渐黑,蚊虫嗡嗡,聚成一团,轮番叮咬,哪里还能在草丛中呆得下去。两人只好钻出来,到山腰间村民们秋末时围猎时所盖的简陋木屋中去休息,点燃一大堆柴火,木屋的屋顶上吊了一小包东西,那是村民特意挂上去的晒干的艾蒿。宝丁取下来,又将自己包里带来的挂上屋顶。凡在山间野外,艾叶这东西是绝少不了的,用是驱蚊去虫的良方。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不成俗的约定。在野外的村民随身都会带上艾叶,若遇上山间有村民搭的无人看管,与人方便的简陋小棚,便把棚内挂着的艾叶取下来用,将自己身上带的新鲜的挂上去,以便以后来此借宿的人使用。因艾叶放得久了,渐渐风化,便要失去原有的功效,所以要将屋内的用掉,悬上新的。宝丁将它揉成一团,用火引燃后,再将明火熄了,捂在火堆旁边。艾团便升起冉冉的轻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正是这股轻烟在木屋中飘散,蚊虫鼠蛇便会闻之远避。两人又取出干粮面饼,饱餐了一顿,将火烧得大些,在屋内找了两块木板,便在夜间百虫争鸣的叫声中睡下。 第二天天还未亮,两人就起爬起来,先找了些新鲜艾草,把叶子上的汁液揉些出来,抹在脸上腿上,以防蚊虫叮咬。这一次却学乖了,不在草丛中呆着,在山坡上找了两棵稍大的树,爬了上去。静静蹲守。 天渐渐亮了。山间鸟鸣声一片,山风吹拂,无比清新。坝子边立时就热闹起来。树下时有兔子跑过,树尖尖上时时飞来小鸟,如耍绝技般站在树枝最细的尖尖上,随风摇荡,在晨光中发出一两声悦耳的鸣叫。因为在树上,自然看得远一些。就看见有三四獐子在草丛间露出了尖尖立着的两个耳朵和灰黄色的身子。却离两人甚远。只听得见獐子弄出的水响。 獐子活动有会循一定的线路,一般不会随便改变。两人蹲守在树上,就是希望能看到树的附近有獐子活动,从而在它出没的地方挖洞设夹捕捉。獐子又善游水,仅凭二人,休想能靠近并逮得到一只獐子,况且五月树森茂盛,不似九十月间草木枯萎时宽阔,用套索肯定不行,只有挖出陷井或用兽夹,以侥幸捕得。 眼见太阳渐渐升起,离二人较远的地方都已有几群獐子出没。宝丁有些耐不住了。东福在另一棵树上冲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弄出动静。 ------------ 狭路相逢 不一会儿,就听见远远有沙沙的声音传来。两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茅草间渐渐露出了獐子的耳朵和褐色的头,却是两只大獐子带了三个身上仍有白斑的小獐子悠悠从树下走过,两只大獐子中,一只长出弯弯的獠牙,露出口外,无疑是一只香獐(有獠牙露出口外者为雄,雄獐有香)。其中一只獐子还伸出头来啃吃树根边的嫩叶,三只小獐子前后嬉戏,亦步亦趋跟着两只大獐子。 五只獐子慢慢从草丛中穿到水边,小獐子一时嬉戏打闹,一时又低头吃草。两只大獐却是轮流值守,吃一会儿草叶树根便要抬起头来。灵活转动两只尖尖的耳朵,观察周围动静。几只獐子在水边足悠闲了有两个时辰,才又慢慢离去,时近中午,阳光也渐渐热起来。 东福与宝丁早在树上蹲到脚发麻,见獐子离去,两人如释重负,忙跳下树来,也顾不得双脚酸麻,忙在獐子行过的路上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用石块压上一件衣服做下记号,回到木屋内将干粮拿出吃了个饱,便取了锄头铁锹,在刚做过记号的地方挖坑。 还好山间土层并不硬实,两人忙了近三半个时辰,终于挖出一个一米多的深坑,在里面铺上茅草,又在洞口架上干脆易断的树枝,宝丁用一根细麻绳系在树枝中,牵出数十丈远引到,系上一个铃铛挂在树枝上,这也是出发前二人商议出来的,却是受了那晚夜闯野狼谷的启发,若有獐子掉进洞内,两人又不在,却可以听到绳子扯得铃铛响了。 两人又割了好几大捆茅草覆盖在上面,细细铺平,又从附近弄了些獐子踩过的茅草铺在最上层,将刚刚几头獐子留下的粪便洒些在上面。一切弄妥,天色便已近黄昏。这一晚獐子却没有来,恐是被二人发出的声响惊动了。 两人又累又乏,回到木屋,随便吃了些东西,燃了火堆,和衣睡了。好在晚上附近并无大的野兽,也没将陷井破坏。 第二天一早,两人计划好,由宝丁先到树上蹲守,东福却到附近,打了些五六只山鸡野兔弄回来。之后又换了东福蹲守,宝丁跑去山中捕猎,放了兽夹,又跑到远远的水边去叉鱼。等了一天,却连那几只獐子的影儿都不曾瞧见。两人到得傍晚,又到水边剖鱼,野兔山鸡可以多放几天,叉到的鱼却放不长久,剖好后在屋外烧了好大一堆火,弄些大树根烧得通红,将鱼用短枝从两鳍叉开了,在树间拴了绳子,把鱼悬在上面烤。如此折腾到半夜,才去歇息。 第二天早上却还是不见獐子过来,东福早上守着,还虚惊了一场。他正在树上蹲着时,听得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吃了一惊,忙跳下树来,竟是一头黑色的大野猪从树林间走出来,东福不敢让它走来踩坏陷井,却也不敢过去攻击。野猪在宁海附近也常有出现,它肉粗皮厚,极不好吃,除非是到村中伤害庄稼,不然很少有人捕杀。而且野猪生性凶狠,若与人斗起来,疯狂凶猛,极难应付。不过这黑笨家伙却秉持一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不挑衅,它也不会主动出击。东福拔出剑来,站立不动,野猪与东福对峙一会儿,终于转了身,哼哧哼哧又退回林中去了。东福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两人又熬了一天,还是没有见到獐子。 第三天却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两人有些失望,也懒得出去打猎,在木屋内生了火休息,只是轮流出去到陷阱附近注意一会儿,也不敢走近,怕惊走了獐子。近中午时无聊,又烧了一只山鸡,烤了两只鱼,抹了盐,美美吃了一顿。待到黄昏,雨虽停了,却始终未见有獐子落网,心内惆怅,想这一回是捕不到了,便打算第二天下山回村,好在还打了二三十只山鸡野兔,拿回去倒也可以充数。 却不料天色将黑时,竟隐隐听得铃铛作响,两人顿时大喜,飞跑到陷井边看,竟掉下一大一小两只獐子,想是小獐子在前,份量不够,大獐子在后跟上,才将树枝踩断,便一同掉下来了。另外几只獐子,早被唬得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二人虽布下了陷阱,但终是没有经验,留下了气味。獐子始终不肯过来。幸亏下了这一场雨,将气味冲尽,几只獐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才侥幸捕得了。 两人欢天喜地将两个獐子的腿绑了,抬上来看,可惜大的那只不是雄的,却也欢喜无限,用一根粗大木棍倒挂着两头獐子,抬到木屋旁边,哪里还有闲心继续过夜,当下将野兔山鸡和鱼分别装了,收拾行囊,和獐子一并地挂在木棍上,又把木屋打扫干净,这才欢欢喜喜连夜下山来。 两人将獐子抬了,就着依稀的星光兴冲冲翻了几个山头,好在二人因雨休息了一天,又大吃了一顿,加上心头兴奋,毫无疲倦之感,走了两三个时辰,便已到了野狼谷所处的山头附近。眼看离村子不远了。 两人在一片林子中走得累了,放下歇息了一回,又抬起来,才走得几步,就听得有脚步声,待要躲闪,已是来不及,便和迎面而来的两个人碰了个正着。这两个人穿了一声黑衣,见东福二人抬了两个獐子过来,其中一个人便冷笑道:“二哥,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诸位,这二人是谁?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人,正是野狼谷中的匪徒,也就是东福那日卖刀时所遇的三个汉子中的两个。其中一个,便是暴老二。 暴老二厉声喝道:“两个小子,将东西留下,放你二人一条狗命!”原来这两个匪徒,想趁了夜黑风高,到附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但这一带穷乡僻壤,哪能弄到什么好东西,是以空手而归。不想却在林中遇到二人,当然想打劫一把。 ------------ 侠士 宝丁东福二人将东西放下,东福走上前来,刷地抽出宝剑。本来两人一前一后,宝丁在前,东福在后,暴老二不曾看得清楚,只知是两个人抬着。如今东福走上前来,满头白发在黑暗中暴露无疑,另一个匪徒立时叫道:“二哥,这便是我们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白头小子!”暴老二奸笑一声,道:“好小子,那日只因五爷不想声张,便放过你了,不想今日送上门来!”又回头对同伙道:“红三,今天好好收拾边小子,念他这么晚还给大爷送来一份大礼,留他个全尸!”红三早把大刀拿出,横在手中了。 东福见状,知道今晚免不了一场恶斗,便偏头轻轻对宝丁道:“我将他二人引开,你看准时机,挑着东西赶快离开!“他深知宝丁那点拳脚决不是对手,更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要他能平安离开,一切便好说。宝丁自然也知道自己留下只是送死,反而会让东福施展不开手脚,点点头便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担子旁边站定。怕二人起疑,也不敢显出要逃的样子。 东福拿剑对着二人,突然望着前方,露出笑容,大声道:“大哥,你来得正好!“两个盗匪听得,大吃一惊,双双回过头去,看东福所叫何人。东福趁机一跃,飞起左脚,正踢在红三操刀的手上,右手却猛地将剑劈向暴老二。红三不曾防备,当的一声,刀竟被东福踢得掉在地上,暴老二也是吃了一惊,忙向旁边闪开。两人中间顿时露了空档,宝丁立马将东西一肩担了,冲了过去。红三与暴老二双双大怒,红三见刀被踢下,更是恼羞成怒,捡起来便砍,暴老二见宝丁过去了,便要追上,东福闪过红三的一刀,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砂石,住暴老二用力投去。距离又近,砂石又大,暴老二拿刀一挡,砂石打在刀上叮当作响。暴老二吼道:“臭小子找死!便先结果了你,再去找那缩头乌龟,谅他也跑不多远!”两人一齐将刀抡得呼呼作响,一左一右逼了过来。 东福要的正是如此,好让宝丁有时间跑得远一点,只是左右两人同时砍杀过来,他却吃力起来,虽将一把剑舞得秘不透风,却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暴老二与红三二人看出他抵挡不住,大为得意,暴老二道:“臭小子,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了!”说罢猛地一招“破釜沉舟”从右边斜砍过来,红三这边,却是一招“开山斩石”从左侧直劈了下来。东福使了一招“蛟龙出海”,用剑刺往暴老二胸窝,待得他收了势,但却再来不及挡红三这一招直劈。不由得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不想这时从林中猛地跳出一个蒙面大汉,只将手中一物件用往前一伸,便挡在红三刀下,红三竟把持不住,刀直飞了出去丈许,咣地一声掉在地上。暴老二见状,抡起大刀狂砍过来,来人将手中的长条一伸一挑,正点到暴老二手上麻穴,暴老二哪里还拿得住刀,扶了手招呼了红三,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他只道真是东福的大哥来了。 东福没有瞧得清楚,暴老二却看得清楚,原来大汉手中的物件,只是一根削尽叶子的枝条。却能凝住力道将二人的兵器打掉,只这一点,便可轻易取二人性命了。暴老二见他武功如此厉害,哪里还敢恋战。东福直到二人走了,才发现在汉手上拿的只是一根树枝,立时佩服不已,连忙深深谢恩。 大汉也不与他客气,淡淡笑道:“小兄弟,你刚刚如何知道我便在这附近?”东福一愣,恍然道:“我哪有那么好的本事听得出恩公行踪,刚刚那一句话,只是用来骗了暴老二与红三,好让宝丁趁逃跑。” 想了一想,又道:“我也知道打他二人不过,心里道真是希望能有一位大哥能出手相助!不想竟真的遇到恩公了!” 大汉道:“既如此,你不用叫我恩公,我叫陈子良。你称我陈大哥便是了。”东福满心欢喜,将姓名报上。陈子良将蒙面的黑纱取下,露出一张脸来,东福一看,原是一个满脸须髯的英武汉子。陈子良问道:“你如何与这二人结下了冤仇?”东福便把卖刀所遇及救起翠翠之事一一详述。陈子良听得连连点头,又问他:“你家便住这附近么?”东福听大师说过许多江湖豪杰之事,只觉得面前这位陈大哥一身正气,武功又好,心内倾慕得不得了。又蒙了陈子良相救,心内早把他当了亲人。当下毫不隐瞒,将身世一五一十说与陈子良听。 陈子良看他天真直率,又讲义气,宁愿拼了性命掩护同伴逃走,心中对他甚是赞赏,便对东福说道:“我是东舟帮会中人,到此地来要完成一件大事,我平时便藏在这片林中,你若有时间,只管上山来,我看你有些功底,却还不甚熟练,内功心法也不曾好好习过,你来找我,我好好与你指点。”东福大喜,起身就要拜下,陈子良扶住他道:“师父只能有一个。你叫我大哥,我便把你当小弟来指点,无须大礼。”又对东福道:“快去追上你的同伴,不然他怕要着急。”东福有些不舍,陈子良又道:“你来找我,只要一个人来就行。也免得有人分心,不能好好练功。”又叮嘱道:“我隐身在此,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却不要与人提起,只消说被人救了,不曾看清模样。” 东福连连点头,拜别了陈子良,疾步翻飞走上山头,却碰上了匆匆忙忙赶来的宝法大师与宝丁。原来宝丁飞跑下山,连家都不曾回,直接去了寺中,向宝法大师求救。宝法大师心内着急,便让宝丁带路急急赶来相助。一时见了东福平安无恙归来,又惊又喜,问起东福如何脱险,东福便如陈子良所教,说是险急关头有人从林中跃出相救,但因身形太快却没有看清楚到底被何人所救。 宝法大师也不多问,只道:“阿弥佗佛,平安便好。” 三人一起回到寺中,东福帮宝丁将獐子等物抬回村中安顿好,这才回寺里休息。 ------------ 送獐 东福一早起来,便想去村中看看獐子。昨日天黑时才捕得,黝黝夜色下也不曾看得清楚。当下与大师说了一声,兴冲冲飞跑下山。 乡野人家起得早,东福到得宝丁家中,张铁匠早把猎得的兔子山鸡剥了皮拔了毛,弄得干干净净,全数晾在院子中了。 张嫂在在一边将山鸡尾巴上除下的色彩斑斓的漂亮长羽用水洗净,梳理好了摆在一个簸箕中。这些长羽,逢年过节时可以插在小孩帽子上,很是好看。 两人见东福来了。忙忙地招呼。 东福一眼就见到了拴在院落西北角上的两个獐子。獐子前摆了一堆刚拔回来的嫩嫩青草。大獐子伏卧在地上,有近米长,约莫三十来斤,双眼无神,无精打采。小獐子却仍是活泼,树着两个尖尖的耳朵,一对眼睛又大又亮。一身褐白相间的细毛,无比光鲜顺滑。见东福慢慢靠近,往后退了一退,眼里却充满好奇。 张嫂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山鸡汤出来,想是将鸡头鸡脚和山鸡肚内未成形的蛋等煮了,味道极是鲜美,与烤出的又不相同。东福也不客气,大口喝起来。 张嫂又道:“宝丁一早就去叫翠翠去了,想要好好炫耀一下捕到的獐子呢。”正说着,宝丁与翠翠两个说笑着过来了。 翠翠进得院中,与铁匠夫妇打过招呼,看到两个獐子立刻就欢喜地叫起来:“哎呀,真是太漂亮了。”两个獐子猛见她过来,都吓了一跳,连伏卧在地的大獐子也腾地跳了起来。 东福笑道:“翠翠,它胆子比你还小,可别吓坏它了!” 翠翠也不敢再走近,生怕再吓到獐子,站了一会儿,又说道:“这只小的这么可爱,如果有个大园子,一定要好好养起来。” 东福忽然心念一动,想起杏儿要他捉小兔的事儿。如果他把这只小獐子送给散参花,岂不是更好?念头如此一动,想到可以去看看散参花,心头立刻兴奋起来。 他打猎闲聊时就与宝丁说过后山的巧遇,立时将想法告诉宝丁,宝丁当然一口应允。东福头一次送东西给自己遇到的女孩,且又见散参花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知道定是不贵即富的人家。想到要一个人去登门,却自怯了,要叫宝丁一道陪着去。翠翠一听要去镇子里,便嚷着要一起去。两人哪能不依。 当下三人收拾精当。宝丁一弯腰,将小獐子背在背上。翠翠只知道是要将獐子送去给东福认识的一位小姐,却是女孩儿心性,又从簸箕中拿了许多根漂亮的山鸡尾羽带上,三人便往镇子里去了。 铁匠夫妇只道三人要去把小獐子卖了。也不管他们,由他们折腾。 宁海镇离村子只有几里远,不一会儿便到了。小镇未逢赶集,并不算太热闹。青石板路的两边,零星开了些米店绣纺茶庄酒楼之类,人也不多,倒是宝丁将小獐子负在背上,引得不少人好奇,驻足观看。 但凡大户人家,只要有女眷,总要做些描凤绘彩的衣衫绣鞋。东福虽不知散府在镇子的哪里,只是让翠翠到绣纺问了一问,便知道散府座落在镇子东南边。到得东南边,穿过胡同,果然看到一栋大宅,朱漆的大门。门上高悬了一块扁额“散府”。 到了门前了,东福却不敢去敲门。他向来少与这般大户门庭打交道,只担心若是敲开大门,家仆问起何事,却不知如何答起了。说送一个獐子给小姐未免显得鲁莽,总是不大好。宝丁与翠翠边散参花的面都不曾见过,更是不知该如何说了。一时三人站在门前路上踌躇起来,不敢进去。 正在这时,只听见侧面小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两个着红裙的小丫头,东福眼前一亮,但定睛一看,中间却没有杏儿,不由得好生失望。不想听得门里又有人对门外叫了一声道:“梅儿,你记得与我带一双凤头鞋的样款儿来”。东福认得这个声音,大喜,大声叫道:“杏儿!”他这突然大声一叫,把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均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他们三人。 门却“吱呀”一声又开了。探出一个白生生的脸蛋来,果然是杏儿。也穿了一条红裙子。看见是东福,立刻跳了出来,嘻嘻笑道:“原来是你!小姐昨日还和夫人叨起,夫人说要到寺里去上香呢。”又看见宝丁背着的獐子,笑起来说:“你是不是捉不到漂亮的兔子,所以就捉了一只獐子来赔我们了?快进来罢。” 东福三人跟了翠翠,进得门内。这道小门却是从正院内引出一个小小的回廊所开。进到院内,听得叮叮咚咚水响,才看到院子中有一座假山,山石嶙峋,又有水流潺潺流下,滴在石上,叮当作响。假山两侧种了些桂花石榴银杏之类。正对院子,有一个大厅,两边又有数间厢房。翠翠带他们顺游廊来到一个拱形雕花园门前,门上爬满牵牛花,别是一番景致。三人过了这道小门,却又是一番天地。园内树影婆娑,清幽宁静。中间有一个两面相通的干净院落,院中有石凳石几可供休憩。小院两侧都有回廊。回廊后有幽静典雅的数间房屋,粉白墙壁,朱红描花窗棂,在院落绿树映衬下,不显富贵之气,反是道不尽的舒适悠闲。 杏儿将三人引至院中,道:“你们且先坐会儿,我去告诉小姐。”三人一齐在院中石几上坐下。宝丁将小獐子放下,用手扯着,生怕它受惊跑了。 不一会儿,杏儿便与散参花从小院另一道门快步走进来,散参花一袭紫裙,将剑持在手中,想来是在园中练剑。一张粉脸微红,更平添几分俏丽。 东福三人见她过来,都站了起来。散参花到得面前,说道:“好漂亮的小獐子!”伸手去轻轻抚它的毛,小獐子想是这一路来被吓懵了,竟不躲避,直到散参花的手碰触到它,才惊起一跳,猛然弹开。 四人见状,一齐笑了起来。 ------------ 散夫人 东福说道:“我们猎了这只小獐子,杀了可惜,不如送来小姐府中,放到园子里养了,也可以解解闷。” 他本想如参花上次跟他所讲,叫声参儿,但只觉面皮讷讷,却无论如何叫不出口。散参花轻轻笑道:“如此真是多谢了。我定要精心看养,让它在园子里开开心心”。她说话并不大声,却显得极有教养,令人听得倍感舒服。 杏儿早叫了一个家仆过来,将小獐子牵到后园中去了。 散参花这才请三人入得一个小花厅坐下。小厅内极为朴素,只在正墙上挂了一幅“高山流水图”,侧面斜挂了一柄宝剑。桌中几上,一个美人觚内插了几枝月季。屋角放了一个小小的精致香炉,令房中飘有淡淡香味。 杏儿托了茶盘进来,为各人奉上清茶。散参花笑道:“东福,你不把朋友介绍给我么?”东福忙将宝丁与翠翠介绍了。散参花见宝丁与翠翠二人拘谨得很,遂轻笑着问道:“翠翠,你手中拿的是甚么羽毛?如此好看?”杏儿早凑过去细细地看,又从翠翠手中抽出一枝道:“这个若是插在瓶子里,一定好看。”翠翠有些羞赧道:“那全送给姐姐插去瓶子里吧。”杏儿叫起来:“那如何是好,总要留几支给你。”翠翠一下子有些骄傲起来,说道:“我家中还有好多枝呢。”又一想是宝丁家里的,顿时脸就红了。东福笑道:“不用脸红,到了下月,便正正式式不分你家我家了。”翠翠更是臊起来。 散参花奇道:“这话如何讲?”东福便将二人即将大婚之事说出来。散参花笑起来:“这么快就要恭喜翠翠了。你和宝丁二人,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儿。” 杏儿嚷起来道:“小姐,我们去喝喜酒么。”东福闻言拍手喜道:“或是参儿肯赏脸,那最好不过了!”他终于渐渐习惯,敢于叫一声参儿了。 如此一说,大家都不再那么生疏,本是四个年青人,一旦谈拢,气氛便热闹起来。既提到了宝翠二人的婚事,少不得又扯出东福与宝丁在野狼谷营救之事。四人正说得津津有味,一个小丫头走进来道:“夫人听说小姐这儿有客人来了,叫小姐带了客人一起去她那边热闹呢。” 散参花站起来笑道:“我母亲最喜欢我们这一辈在她面前热热闹闹谈笑,走,我们过去。”一行人穿过游廊,来到小院另一边的房间。这边房间要比刚刚去过的房间家具什物多些,桌椅上都铺了深色的薄绒缎,比那边显得贵气许多。进得门中,看到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夫人,穿一件藏青色的小袄,两鬓斑白,满脸慈祥。见了他们进来,立刻眉开眼笑。散参花请大家一起坐了,一一为散夫人介绍。散夫人听完,眼睛看着东福道:“你就是东福寺里的小徒儿东福?”吩咐身边的丫头搬了一个小凳放在身旁,招呼东福坐过去,叫东福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玉好好看了一会,又用手摩挲着东福满头雪白硬朗的头发,细细端详了一会,眼中满是疼爱,口中只道说:“可怜的孩子。”又将东福轻轻搂了,念叨着:“可怜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儿。” 东福自小随宝法大师长大,哪里被人如此亲昵过,被这两鬓斑白的老人轻轻搂住,听得散夫人在耳边轻轻念叨“可怜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儿”心中只觉酸楚,眼眶立刻就红了。 散参花见了,轻轻嗔怪道“母亲!好端端如何让东福伤感起来。” 散夫人这才放了东福,让他回坐,犹自用手抹一抹眼睛。 东福坐下来,心中有些疑惑,散参花道:“我母亲笃信佛法,最是菩萨心肠,听得人说过你的事儿,很是伤感,你莫要介意。”宝丁与翠翠本见散夫人如此伤神,心中均很是纳闷,听得散参花如此一说,又都是年青人,哪里会想得多深。东福听散参花说到介意,慌忙回道:“如何敢介意!只觉得见了夫人,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心里又想,如果真的见了自己的母亲,不知又是如何一个场景,心内不由得伤感起来。 散夫人连连道:“是我不好,说些让人伤心的话。”又问,“你们刚刚那么热闹,在说些什么呢?” 四人又来了兴致,继续说起野狼谷中的事,宝丁又有些得意说起猎獐子,却将被袭一段儿隐了不讲,只因东福叮嘱过,叫不要说出,以免漏了嘴。 一屋子人兴致勃勃,谈了个多时辰,散夫人又知道了宝丁和翠翠的婚事,只夸是一对患难的好孩儿。 交谈之中散参花又说起,原来有个兄长在京城做着玉石生意,散夫人是早早便离了家乡,现在特意回来,避了京城的烦扰嘈杂。怡养天年。 时近中午,家仆早准备好了饭菜,散夫人又留下三人一起用膳。席间说道要在园中招个人来看护花草,只因是内院,不甚方便,要找一个熟识放心的人才行。散夫人听得宝丁说起平日在家中也只是帮父亲做点边活,便问道:“宝丁,你可愿来我这院中与我看护?你要是来,我与参儿都放心得多。”宝丁料不着有这样儿的好事,不敢马上答应,犹疑了一下,道:“这件事还是要禀与父母知晓才能回复夫人。” 散夫人笑道:“这个自然。如若你要来,也等大婚后再来。索性让翠翠也一起来了罢,在园中与杏儿一道,也没有什么辛苦的事儿,只让这园子里多添些热闹人气。” 杏儿在旁边高兴拍手道:“如果翠翠能来,杏儿也要热闹多了,有个姐妹叨叨话了!” 散参花笑她道:“喜得你,却还没定下来呢。” 三人要走时,散夫人又叮嘱道:“有闲时便来园子里,我们也不是那种规矩很多的人家。”又说过些日子来寺中礼佛。 三人高高兴兴回了村子,宝丁将散夫人府中花工之事说与张铁匠夫妇和王嫂听,张铁匠与王嫂见离得又近,宝丁与翠翠又说起散夫人慈爱有加,想着有份固定收益总比有一日没一日做铁匠好。立时又携了宝丁与翠翠,到散府中谢了一回,说好婚事办完便可以进府中去帮忙。一时全家都欢欢喜喜。 东福回到寺里,与宝法大师粗略说起将獐子送与散参花的事。又不愿大师知道自己的心事,只说她母亲平易近人,却没提起自己被她母亲说到伤心事一节。到得下午,哪里能闲得住。又溜到林子里去找陈子良习武。 ------------ 喂招 东福每日下午便去树林中找陈子良习武。他见陈子良只一根树枝便弹飞红三的大刀,心头倾慕不已,恨不能立刻就学得这样一身好功夫。 陈子良每日指点他的剑法术中的不足之处,又说些内功心法的练习方法,偶尔也陪他对练一回。如此两三次下来,陈子良便有些奇怪,问东福道:“你之前可曾学过其他门派的功夫?”东福摇头道:“我就宝法大师教了我这一套宝禅剑法,也只说是防身健体之用,却再没机会学得其它的功夫。”陈子良沉吟一会,道:“若是从这宝禅剑法的招术看来,不当如此神奇。” 东福奇道:“什么神奇?”陈子良说道:“我与你对招过程中,能感到有一股隐隐真气,自你体内发出,但等我再探,瞬间又无影无踪,若是稍不注意,便忽略过去了。如此二三回,这如何不神奇?”东福听得,却更是摸不着头脑。宝法大师教他这套剑术时,总是告诫:要心平如水,方能将剑术招数发挥到最好。但他虽将招数练得滚瓜烂熟,年青人喜动爱闹,如何能做到心平如水,是以这套剑法到他手中,就只能发挥出六成的水平。 宝法大师也曾叫东福打坐,东福却哪里耐得住那般清寂寂地在大殿中苦坐,是以终也没能坚持。至于陈子良所说的隐隐真气,他自己更是从无感应。陈子良看他一脸愕然,笑道:“待我日后有空,将你带到我的师叔了然大师面前,让他帮你好好探探,若真是有这么一股灵气,你倒不担心不成习武的大家子了。”想了一下,又道:“你平时可以静静坐下,试着凝神调息,一面可练内功心法,一面可试着看能否将这股真气调出,相信我刚刚的试探决不会有误,只是你能不能操纵,却只有看功力的长进了。” 东福对此也将信将疑,但从此却注意起来,一有闲便静地而坐,调养生息。虽未能感觉到到如陈子良所说的真气,却在内力上也进步了不少。 这一日,东福又到林中,按平日的约定,在林中击掌三声,却没有看到陈子良出来,又来回找了一圈,也不见人。陈子良早说过,要在此做一件大事。东福一直纳闷,但也不好多问。见人不在,心中难免担心,不过又想,陈大哥武功厉害,谅不会出什么差迟。他也不敢在林中久呆,生怕到时又遇上里狼谷中的匪徒,又等了一等,终不见陈子良现身,只得怅然回去。 回得寺中,左右也是无事,便又到后山来练剑。才练得几个回合,听得有人在树丛后轻轻拍掌,回头一看,顿时高兴起来,原是绿衫飘飘如仙子般的散参花带了杏儿从树后绕了出来。 散参花笑道:“才几日不见,东福的剑法倒又进步了不少。”东福有些奇怪,问道:“参儿未曾见我练剑,如何知道我的剑法进步不少?”杏儿在边上笑道:“我们小姐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什么事情都知晓。”东福笑道:“这话可才对了一半,天上下凡的神仙哪有参儿这么漂亮温柔。”散参花脸红了起来,道:“你们两个不要贫嘴。其实我早就看过你练剑。你可记得,有一日清早,你在这林中叹气?” 东福细细一想,是了,有一次他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正思量着自己的身世,不知自己那狠心的父母身在何方,心中沉重,便在石上叹气,站起身来时,似曾看见一道人影一飘而过,还只道是自己眼晕,将雾气看成了人影了。原来却是散参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佩服起来,欢喜的是,原来散参花早就知道他了,且在这林中还见过他。只可惜没能早一些儿认识!佩服的却是这般一飘而过的功夫,不禁赞道:“这般讲,参儿的轻功真是了不起,我当时还道是自己眼花了。”他心中只是佩服与欢喜,满心里都是自己对散参花的那份爱慕,却不曾疑心:“散参花如何会那么早到这林中来看他练剑? 杏儿在一边插嘴道:“何止是轻功了不起哦,小姐的剑术那也是一流的!”散参花轻轻笑道:“杏儿最喜欢瞎吹。不过既然闲着,我来陪你练上几个回合,如何?”东福当然是求之不得。杏儿却嚷道:“光是练多没劲,你们二人来比试比试么,方才能真正看出破绽与弱点么。”散参花道:“说得也是”。便将身上的剑拔下来,却并不着急出招,先从树上弄了几片叶子,扯了几根草叶缠包在剑尖,又从树林中草地上摘下几朵紫色小花,揉了塞在剑尖的叶子上,杏儿伶俐,抢过东福的剑也是如此包起来。散参花笑道:“我们只是练练招式,剑尖沾衣即可,练完之后,看谁身上被这紫色小花染的点点多,自然就是谁的破绽多了。” 东福第一次知道还有这般比法,心头雀跃不已,接过杏儿递来的剑,摆出一招“拈花论道”的站式。他穿了一件粗蓝布的褂子,头上白发飘飘,脸上又神采飞杨,带着一丝微笑,这一招讲的是“剑在手上,花拈心中”,他这会儿心情得意,使出来别是一番帅气逼人。散参花看得,盈盈笑道:“这倒真是一番使剑的架势来了。” 两人一来一回,便在这林中狭小的空地中比划起来。散参花每一招一式都无比轻盈,飘飘而至,美不胜收,但剑到面前,却招招凌厉,剑剑取的是致命之处。东福开始时还无法适应,有些招架不过来,散参花只得放慢招式,引得东福渐渐入得佳境,便将那宝禅剑法的“罗汉伏虎”、“月移山影”、“梦里拂尘”、“独步秋林”一招一式尽兴使将出来,一时蓝色衣衫腾挪跳闪,剑随身走,绿色裙装衣带飘飘,风移莲动,好不热闹。 散参花使出一招“镜里采花”,剑尖虚晃一招往东福左肩上削,到得中途猛地变了手腕,笔直刺往心窝,东福却用了一招“沿门托钵”,斜身闪过这一招,又使一招““千山染绿”,剑身横削,所到之处,犹有剑影一片。散参花见他这一招使得热闹,轻喝一声,身如轻燕,轻轻跳起,绕动一周,手腕抖动,剑身轻颤,剑尖上的树叶全数掉落,东福抬得头来,只见数片落叶之中,散参花周身都是剑尖上闪动泛起的银光,绿裙飘飘,婷婷玉立,真犹如天仙下凡一般,不由得呆了,连剑招也忘了接,只愣愣地看着。 杏儿在旁边见得,叫起来:“又成呆子了!“散参花见他不动,收了剑,轻轻抿嘴笑起来。杏儿走到东福面前,用手戳着他的额头道:“你是见了天仙了还是傻掉了?好好儿练着又停下来?”东福摸一摸头,回道:“自然是见了天仙了!参儿这一招真是使得美妙无比,这一招叫什么?”散参花笑道:“这一招叫天女散花,只可惜我还没有练成气候,如今使起来,只是招式好看,威力却还差得远呢。”东福瞪大眼睛道:“若是成了气候,这一招岂不是要在人身上捅出数个窟窿来?”散参花笑道:“习武本来是强身健体,惩恶扬善,若是遇上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恐怕只是这样一招还是便宜了他。” ------------ 真气 东福赞叹不已,这才觉得天下武学真是精妙难测。他本来只是跟了宝法大师学得这一套宝禅剑法,也少与人练习,从没有一个比较,在与暴老二打斗后方觉技不如人。之后见了陈子良的深厚内功,心内倾慕,如今却才知道,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佳人,也使得如此厉害又飘逸的一套剑术。心里更觉要努力勤奋,好好练习。无论如何,总不能落于佳人之后。心中如此一想,突觉有一股温润之气,缓缓从丹田升起。心内一振,这莫不是陈大哥所说的真气?不想这一分心,立时又消失了这种感觉,再运气,却没有刚刚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了。 他自己只在这出神,杏儿在旁奇怪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呆子了,一会儿呆呆望着小姐,连剑都不记得用,一会儿又一个人低了头,话也不讲。你在想什么?”说着又指着东福的衣服叫道:“你看你看,你输得好惨呢。”东福闻言一看,果然蓝衫上留了许多的紫色印子,自然是散参花与他练剑过程中,剑尖点到衣服所留。再看散参花的绿裙上,竟只有淡淡两个印迹。 散参花笑道:“其实宝禅剑法招术雄实浑厚,最讲究心沉气静,每一招一式都要平心凝神,沉稳出击,东福使这套剑时,招数到了,但有些浮燥,是以剑式的威力没有发挥出来,自然就露了不少破绽。” 东福听她说得与陈子良及宝法大师所说如出一辙,心服口服,不由感叹道:“若是我多几个像参儿这样的师傅与我练习,想来剑术一定是精进。”散参花笑道:“这倒不是问题,横竖我也是闲着,只要你有心练习,我每天早上与杏儿一起来后山陪你练剑,有个人对练,也免得我自己剑术生疏了。”东福闻言大喜道:“那真的多谢参儿赐教!” 杏儿在一边吃吃笑起来道:“这会儿又文绉绉起来了。”散参花却又皱眉道:“我只是轻功与剑术要略强一些,内功心法上却帮不得你。你的宝禅剑法虽是沉稳,如果能练得深厚内功,使起来便更是游刃有余了。”东福听得,不由一笑道:“我识得一位师傅,只是他不要我道出他的名姓,他却能教过我些内功的养蕴调息。我也可以自己慢慢练习。” 他说的自然是陈子良,只是陈子良不要他讲出行踪,他便是在自己的红粉佳人面前,也不便透露。散参花听得道:“如此甚好,你若能如此好好练习,我想两年之内,一定可以突飞猛进了。”东福又想起陈子良所说的真气,便说与散参花:“那位师傅说我体内似乎隐隐有一股真气,但又引之不出,说日后要找个大师好好引导一下。”散参花闻言道:“这就对了。” 东福奇道:“什么对了?”散参花顿了一顿,才笑道:“你满头白发,本是异人之相,如果说体内存有不同寻常的真气,那也一定对了。”东福听她如此解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第一次因为自己这一头白发而有些高兴起来。 眼见天色暗下来,散参花带了杏儿往回折了。东福心中挂念陈子良,又翻过山头,到林子中看了一回,却还是没有见到,只有闷闷回来。 第二日东福一早起来,到得后山,果然看到散参花与杏儿早到了。两人练了一会儿剑,散参花一招一式与他拆开,细细与他指点,练完剑,又让他在林中打坐。东福听得林中鸟语呢喃,闻得花香阵阵,又有玉人相伴,哪里能够凝得下心神。散参花何等聪明,一看便知他心猿意马,便说道:“以后我们却只与你练剑,练完便离开,留你一个人静静打坐,免得扰了你的心神,反是不好。”当下便招呼了正在满山采着野花的杏儿,一起离开。东福依依不舍看主仆二人走远,这才坐下来,收了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到得下午,东福又翻过山头,去找陈子良,却还是没有见到。东福早听得他说过,要在此处完成一件大事。既然是大事,便难免要担当大风险,他又不好得探问是什么大事。如此两日不见,心中却不由挂念起来。 第二日,天色未亮,他便爬了起来,跑到林子里去。在林中击了三下掌,却不见陈子良出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心中又焦躁,只得从林子这头踱到那头,又从那头踱到这头,口中兀自念叨:“陈大哥到哪里去了,如何两日都不曾回来?他身手那么好,自不当有事。”一时烦躁,用手捶着树干,又站在林子里东张西望,正心神不定之际,忽听得头上有人咳了一声,抬头看时,正是陈子良自自在在高坐在树干上,垂下一双腿来,嘴里还吃着山中采来的野果。 东福大喜,腾地跃上树枝,与陈子良并排坐了,也拿了野果子来吃。陈子良笑道:“你在这树底下,像只公鸡一般踱来踱去,口中喃喃地念着些什么?”东福知他早在树上坐着了,自己在树下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被看了个一清二楚,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我两个下午来,都没有见到大哥,难免挂念。” 陈子良哈哈大笑,用手拍拍他肩膀道:“果然是大哥的好兄弟!”东福问道:“陈大哥,你这两日如何不在林子里了?”陈子良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我蹲伏了两夜,终于查得了一个大秘密,也是刚刚才回到这林子中。这一桩秘密,几乎关乎半个武林的存亡。”东福听得,心头反怅然若失。他不在江湖行走,不大关心武林的存亡,却关心陈子良的去向,只问道:“那陈大哥要离开这儿了?”陈子良抚着他的头道:“还早呢。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你有了空闲,尽管来便是,只要我在林子里,必会出来与你切磋一把。” ------------ 婚事 东福这才高兴起来,想到陈子良刚说“也是才回来”,想他已是两夜未歇息了,便请陈子良去休息,自己也下得树来,到后山找散参花练剑。 这样早上有散参花对练,下午又去找陈子良修习内功,东福自己也感觉无论剑术还是内功都有了长进。 如此数天,转眼迎来了宝丁与翠翠的大喜日子。 宝丁翠翠与王嫂一早便来寺中请宝法大师与东福。又到了镇中散府去请散夫人赏脸光临。散夫人自是笑眯眯答应了。 按村里的习俗,婚事是要办一整天的。这一天里,要把酒席摆在村中的大场子里,村中家家户户都不开火做饭,便在大场子里聚着热热闹闹吃一天。若是东家富裕,还可以请了人来舞狮舞龙,踩高跷等,来些即兴表演。到得晚上,还有一个活动,名曰:“接香火”。便是备了锣鼓,烧一大堆篝火,一大村子人团团围着新郎新娘在火边坐了,点一根指头粗的红色喜香,由村中的长辈开出第一声锣。在一片锣鼓声中,将喜香传来递去。颇有点类似如今的“击节鼓传花”,待得鼓声一停,拿到喜香的人便可以想出种种难题,在众人的嘻笑起哄声中作弄新婚夫妇。越是热闹,便越是显得日后的两口子的生活甜蜜兴旺。 宁海村村小人稀,全村人加起来,也不过摆了七桌酒席便足够。中间又放了一桌祭拜天地。又特为法宝大师及村中年长的备了一桌素席。也不过才九桌。 一大早,张铁匠便在村头放了一挂“爆竿”(古时尚无鞭炮,便将一支较长的竹竿逐节燃烧,连续发出爆破之声)。噼啪声中,村里便忙乎起来。烧火的,当厨的,送碗递筷的,又有三姑六婆帮忙张罗新娘新郎衣装的,又是小孩儿在村中各处嬉闹顽皮,又是鸡鸭狗到了空地上来找东西吃。村中喜气洋洋,一片热闹。 东福早听得爆竿响,哪里熬得住,飞奔着就下山了。宝法大师却不慌不忙,将寺中打扫干净,又把香上了,念了一会儿经,这才收拾了,慢慢下得山来。 东福到了村中,村口空地上早支起了大锅大灶,热气腾腾。原来平日里小村民家中做饭做菜的锅灶不够,如此热闹场合,只有在空地中支起锅灶。村中一有大事,向来如此,东福也习以为常。大锅大灶旁边又摆了洗好的各类菜蔬及切好的猪肉,几个大盆内有用清水养着的泥鳅黄鳝等。簸箕里又放了剖好的雪白的田鸡。小村中其它没有,野味却是不缺。张铁匠日日不闲,上山下地,请了几个村民一起,才弄了这许多。令人看了都不觉肚皮打鼓了。 进了村里,见张铁匠与王嫂家的小屋里里外外都贴了红纸及对联,无非是“红莲开并蒂/彩凤乐双飞,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之类的喜联。东福隔屋就听得笑闹声,进得宝丁家,掀开西边房子的门帘,见宝丁穿了一身红袍,正被村中两个婆婆帮忙张罗着要把头发束好。宝丁被那大红袍裹得颇不自在,但脸上却是一片喜气,连眉毛缝里都是笑容。边上竟还放了一包胭脂,想是还要往宝丁脸上打一点儿。东福大乐,跑过去用手指沾了一些儿,往宝丁脸上一抹,立时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宝丁觉得凉沁沁的,慌忙用手来揩,反而弄成一张大花脸。看得东福与边上挤着看热闹的小孩儿们全哄堂大笑起来。边上的婆婆们笑骂起来,将东福与小孩儿全哄出门来。东福又到了王嫂家,却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张望了一回,听得里面叽叽喳喳,自然也是在梳装打扮。 东福闲不得,便又跑去各处帮忙。早上这一顿不是正餐,却也丰盛,有一大碗回锅肉,一大碗萝卜干炒腊肉。正是五六月间,山上多是是竹笋与香椿,因而炒了青嫩笋条,又有香椿煎鸡蛋,还有农家自制的腌菜,满满添一大碗。这腌菜上了桌,便不再换,若是吃完了,再去捞一大碗来摆着。还有一碗汤,也是自山中采来的野芥菜,又顺又滑,绿油油漂在水中,引人开胃。 到得中午,村中来了两顶蓝花小轿,却是散夫人与散参花过来了。散夫人封了两个银包,让散参花一一送与王嫂与张铁匠。村中难得有个大户人家过来,自是被奉为上宾。接到一间干净的房中坐了,端些瓜果之类,又奉了茶水,请了两个年长善谈的婆子陪着。又将早上祭拜过的桌子腾出来安排轿夫丫头坐了,好生歇息。 散夫人又叫了东福进得房中,笑吟吟问道:“听参儿说,这几天早上都陪你对练,是不是又长进不少了?呆会儿吃过了午饭,你练一趟儿我看看。”又叫东福坐在自己身边。边上的婆婆见了,难免问道:“夫人如何与东福如此熟稔?”散夫人抚着东福笑道:“我听得东福身世可怜,见了面又觉得特别投缘,心里早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了。”婆子们便叹散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又说东福修来的好福气。遇了散夫人这样一位贵人。 到得午饭时分,热气腾腾上了九个菜,每桌上了一个整鸡,又有麻婆豆腐,爆炒黄鳝,水煮泥鳅,紫苏田鸡,剁椒春笋等,最大一道是一盘当归炖獐子肉汤,獐肉性温,虽不适合这个季节,却是一道平时难得一尝的佳肴。 开席之前,放响了鞭炮,请了宝法大师引了两位新人出来,翠翠一身红裙,头上戴着平日都不大戴的花簪玉坠,脸上红云一片,不胜美丽娇羞。宝丁穿着大红袍,身上戴了诺大一朵大花,一张脸喜得通红,也不知是大红袍映出的,还是被喜事儿给薰的。宝法大师为二人证婚,又有当司仪的李乔在旁边说些热闹场面话,又拜天地,敬父母,夫妻对拜,在一片祝福声中,被众人嚷着一桌桌敬酒。村野人家的喜事,自然办不得多富多贵,但在如此开阔的场地中暄闹吃喝,却又是一番比不得的热闹场景。 宝丁与翠翠又到每桌上来敬酒,一时推杯碰盏,人声喧哗,好不热闹。 ------------ 山匪 散夫人与散参花,由王嫂与张铁匠和东福等陪着,在荫凉的树下坐了一桌。 宝法大师却另备了一桌在屋内,用素菜和豆腐做了好几个美味的小佳肴,有几个年长的陪着。安安静静,慢慢品着。 这般酒过三巡,众人正在热闹之际,忽听得有人如破锣一般大吼道:“如此喜事,怎么不请爷爷们来喝喜酒?”众人大吃一惊,几桌人立刻安静下来,东福放下碗筷,跳出来一看,村口凶神恶煞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卖刀那日见到的五爷与暴老二,还有那晚在野狼谷中见到的老婆子一干人等,气势汹汹进得村来。走得近了,才看见那老婆子与汤五爷一样,头上蒙了一块宝蓝色头巾,将头罩得严严实实。 东福拔了剑,往场子中一站,拦在一干人面前。翠翠认出这几个人正是那日在集市中掳了她的人,吓得尖叫一声,躲要宝丁的后面。为首的五爷哈哈狞笑道,“宝贝儿,那一日叫你跑了。今日却碰着好事了。那新郎倌儿与你办了喜酒,再轮着五爷我和你进洞房!”宝丁不敢答话,早抢了一把大刀拿在手中,护着身后的翠翠,怒目相向。 东福弹着手中的剑。冷冷道:“汤五爷,你如何不做缩头乌龟,却跑来这小山村里捣乱?”他听宝法大师讲过那么长一段旧事,一直也想应证这为首的二人是不是宝蓝双煞,是以如此发了一问。 汤五爷万料不到在这小村中,竟会被这样一个白头少年道破身份。他收回瞪在宝丁与翠翠身上的一双恶狠狠的目光,将东福上下打量一番,道:“臭小子,来头不小啊。只道你是个破卖刀的,原来知道的事情还不少!等爷爷先宰了你,再与那小娘子好生亲热!” “哼!”却不料旁边站着的老太婆一直不曾答话,这当儿听得汤五爷如此一说,竟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汤五爷听得这一声哼,竟回过头,对着老太婆大骂道:“贱婆娘,你哼唧什么?若不是你那晚上要故意使开了丁老茂,又如何能让人将这小娘子抢了去了?”老太婆脸色蜡黄,又带些大个的斑点,极是丑陋。她转了脸,对着汤五爷冷冷道:“我偏要将她放了,即使便没了这两小子来救,我也要将这贱货杀了,让你尝不得腥!便是不放,也要送了面前这白面皮的后生,也不便宜了你这丑东西!”汤五爷恨恨道:“你骂我丑!你如今变成这样一副瘌蛤蟆都不如的丑脸,还不许老子碰其它的娘们,想当年碰过的美人儿,哪个不比你强。个个如花似玉,偏被你一刀就把一张花儿一样的脸划了,不然五爷我早就妻妾成群了!”老太婆太怒,身子一横,伸手过来就一巴掌,叭地打在汤五爷脸上,大骂道:“若不是你这饿不死的淫贼,信了鬼话,日日里与你同吃了那些仙丹,老娘又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原来当年汤五爷与艳尾狐狸食多了仙丹,中了丹毒,汤五爷一头黑发,竟掉了个精光。最不堪是那艳尾狐狸,一张俏生生的脸上起了无数痈子,不久后身上也长了疮疱,流脓不止,哪里还能见得了人。不得已时,只敢蒙受了黑纱裹了黑袍出来,待治好疮疱,一张脸皮已变得如树皮般皱巴巴,留下无数印痕。倒也是她这多年心狠手毒的下场。受了如此重挫,汤五爷自是暴跳如雷,大动杀机,将一个府里养的炼丹士杀个精光。最后落得黑白两道夹击,想着那一张残脸无法见人,便与艳尾狐狸双双逃匿。如今已过了近二十载,才又在江湖上伸头露面了。这一对恶夫妻,当年自以为风流潇洒,如今又互相嫌弃,彼此厌恶,却又如死鱼烂虾,缠在一起,分扯不得。 汤五爷吃了艳尾狐狸一巴掌,嘴里骂着:“不得好死的贱婆娘!”立时要跳将起来,打回她这一掌,暴老二慌忙凑过去道:“五爷息怒,还是先收拾了前面这帮小子再说。”又跑到艳尾狐狸面前,正待说话,被艳尾狐狸呸地啐了一口,啐得他满脸吐沫,却不敢作声,擦了一把,仍到汤五爷身边站着了。 村中吃酒席的人都早停了手中的碗箸,站起身来,却不料这帮气势汹汹的家伙竟先自己窝里斗起来,不禁又是害怕,又是好笑。却不知正是这样性格怪僻的人,下起手来,更心狠手辣。 汤五爷这才又回转了身,指着东福道:“臭婆娘说你是个白面皮的后生,今天爷爷叫你变成无头鬼!”又指着东福身后满村的人道:“今日五爷来此,定要叫你一村尸堆成山,血流满地!”他一张恶脸狰狞,手中大刀又寒光闪闪,只吓得村中妇孺惊叫声一片。 宝法大师从房中缓缓踱出,听得这话,念了一声道:“阿弥佗佛!”暴老二见到宝法大师踱出来,在一边冷笑道:“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秃驴来!”不想话音未落,被汤五爷反手一扬,啪地给了一个耳光。众人都被这一耳光弄得莫名其妙,只有那艳尾狐狸,心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旁边兀自嘿嘿冷笑。 宝法大师站到东福旁边,合了一礼,才道:“汤恒,你恶事作尽,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是天给的报应。”汤五爷恶狠狠道:“好,老子好久没有开杀戒了,今天就先拿你这老和尚的血祭祭刀!” 说话间,人已跳起,将手中那一把大刀扑面劈来。他那一把刀形状甚是怪异,刀背上做了数个柱子状的凸起,到得刀尖处,有一个小铜环挂着,刀一动,小铜环便乒乒乓乓地打在刀身上,发出怪异的响声。 宝法大师见他一刀劈来,只将手一扬,袍子的大袖一卷,眼看要裹住那一把刀身,汤五爷冷哼一声,变了招数,刀身侧向宝法大师腰间削去。宝法大师在这一卷一扬之间,已将东福手中的剑拔过来拿在手中,身子往后一仰,躲过汤五爷这一削,使出一招梦里拂尘,幻出无数个剑影,剑尖直取汤五爷左胸。汤五爷将手中这把大刀风车一般抡起来,小铜环打得乒乓乱响,法,轮一般地袭向宝法大师 。 ------------ 恶斗 两人这边恶斗起来,东福早回了身,叫宝丁与众乡亲先撤到后山去,以免误被刀剑伤了手脚。一时众人全离了坐,扶老携幼跟了宝丁往村后走。暴老二见状,如何肯让这些无辜百姓就这般平安撤了,吼起一声,就要过来阻拦,不想眼前紫衣一闪,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美如天仙的紫衣少女冷冷立在面前。自然是散参花跃了过来。暴老二咽一口口水道:“乖乖,还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让爷摸摸你的脸蛋儿。”一双粗手就往散参花脸上摸来。散参花最恨便是这种好色之徒,见暴老二这般不知深浅,探手过来,立时毫不留情,手一翻,只见寒光一闪,暴老二闪避不及,半只手掌已鲜血淋漓飞了出去,暴老二捂着一个手,杀猪般嚎叫起来。 后面众多匪徒想不到这样一个飘飘如仙的女子一上来就下了这么一个杀手锏。立时发一声喊,刀枪棍棒,团团围了上来,将散参花围在了中间。东福听得众匪徒的喝呼声,回头见到散参花被围在中间,顺手就拔了杏儿的剑,想要跳进圈子里,助散参花一把。他却想得多余了。散参花冷冷看着这一群凶徒,突然跳起,,身形回转间,寒光闪闪的剑身划出一道圆弧,只听得唉哟惨叫声一片,剑光所到之处,围得最近的一圈匪徒不是被割伤了肚腹,便是被划到手臂。地上顿时洒下滴滴答答洒下满地血迹。余下的匪徒哪里还敢欺过来,远远地站在了一排,不敢靠近。 东福没料到散参花身手如此厉害,他想起那天林子里,散参花使出的一招“天女散花”如若这会儿使出来,真的会如他所讲,叫每个人身上多几个窟窿。 一直站在后面的艳尾狐狸阴侧侧笑了一声,说道:“小妮子厉害。”话间,刷地从腰间抽下一条如蛇皮般的软鞭,软鞭上遍布金黄色与暗青色的斑纹,如一条颜色可怖的长蛇,令人看一眼都觉得厌恶。艳尾狐狸将鞭甩起来,刷地一鞭往散参花抽去,散参花一剑挡来,黄鞭竟如活了一般,就着抽势,顺着她的剑盘了上去。 散参花娇叱一声,手腕快速翻飞,反向摆脱了鞭子的纠缠,才脱得出手来,艳尾狐狸手往下一抖,黄鞭竟已如一头昂起头的蛇,直往散参花脸上扑来。散参花猛地闪身跃起,使了一招步步生莲,却不再接艳尾狐狸的鞭招,反而往艳尾狐狸面前跃去。原来她手中使的是剑,艳尾狐狸使的是鞭,若站得远了。她攻不到艳尾狐狸,却处处受了艳尾狐狸的长鞭的牵制,是以要拉尽了距离,才能去得劣势。 艳尾狐狸见她攻近身来,疾抖手中的黄鞭,黄鞭立时转过鞭稍,直往散参花腰上裹了去,散参花站定,伸出剑对着鞭腰斩去,剑鞭相撞,竟发出金属之鸣,想来这鞭,竟是用软金属制的。 汤五爷这边,一把大刀不停发出怪异声响,东福听得,觉得刀里似乎是空的,心内顿时一凛:“莫非他这声响有异?当下凝神,却被在一边包扎伤口的暴老二见到,大声叫道:“兄弟们,一起上,这小子远不如那臭娘们,先杀了他解气!” 众匪徒一拥而上,东福心里道,来得正好,也让我试试最近的身手练得如何。虽有一群匪徒如狗咬一般围了上来,心头却不焦,将那一套宝禅剑法,沉沉稳稳使了出来。他不如散参花的功力,但这一段时间的苦练,却也决不是毫无所获,只一招沿门托钵,剑身斜指出去,气势逼人,围成一圈的匪徒,便已被他划成两半,再一招月移花影,剑身往左边的匪徒扫去,有退得慢的,便已扫到腿脚,哎哟叫起,往后倒去。右边的匪徒一齐又聚上来,东福已然转身,使出罗汉伏虎,剑起剑落间,衣裾翻飞,又划破两名匪徒的腿部,顿时打乱了匪徒的圈子,剩下几名匪徒远远地围了,再也不肯过来。 汤五爷这边和宝法大师打在一起,他久攻不下,心头烦躁,宝法大师却不急不徐,既不下杀手,却又不放过他一招一式,令他欲罢不能。眼见手下一群窝囊废已被打得一片狼狈,汤五爷恨恨地叫骂一声,忽然将刀立起,用手扯动铜环,只听得扑地轻轻一声,竟从刀背上的小柱子中同时喷出数股蓝烟,直往宝法大师脸上喷去。宝法大师略略一惊,往后闪退避让,这边东福看见,也是大吃一惊,大声叫道:“师父小心!”宝法大师虽避开,但终是吸了一口进去,连忙坐了下来,静气凝神,虽不知这是什么毒气,却也要防它侵入体内。东福早已跳到师父身边,摆开架势,护着师父。 这时,旁边传来冷冷一声道:“汤恒,你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不知羞耻,暗箭伤人,手段卑鄙!”汤恒冷不丁听得这一声,愕然回过头去。东福也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散夫人。这场恶战中,散夫人竟一直坐在桌前未动,只到这时见汤恒使出如此卑劣手段,才出得声来骂一句。 汤五爷虽不知这妇人是谁,但知她既能在这等打斗中稳如泰山,不闪不避,心知定是厉害角色,当下也不敢回话,只向艳尾狐狸道:“臭婆娘,今天是败了兴了。收工!” 艳尾狐狸闻言,向散参花冷笑道:“小妮子不错,姑奶奶给你点粉擦擦!”散参花刚刚也见了汤五爷放毒,却也怕这艳尾狐狸使出些下三滥的手段,立时收剑,身形一旋,已飘到丈外。艳尾狐狸咯咯冷笑,却并不曾放出什么毒气,收了鞭,跃到汤五爷身后站着。汤五爷这才率了一帮残众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今日之事,定不罢休!且走着瞧!” 众人看这一帮匪盗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场子上桌倒椅歪,早已一片狼籍。东福陪了宝法大师回得寺中,又从山上叫回宝丁等村民,大家帮忙将场子收拾了,哪里还有心情喝喜酒,但祖传的仪式总还是要进行,不然便被认为是不吉利,当下叫了村中的后生,围了一圈,由长辈将喜香点了,传了一遍,算是完了“接香火”这一本应热闹的活动。王嫂心中伤心,想着好好一个婚事,被搅成这般狼狈,不由满眼都是泪。邻居少不得又安慰,如今只要一对新人平安无事,便已是最好。大家又担心万一汤五爷晚上还要来抢新娘子,却是防不胜防。 ------------ 动心 散参花便道:“索性就让翠翠与宝丁搬到散府去住,横竖也是要过去帮忙的。”众人心想,更没有比散府安全的地方。都称是好主意。王嫂与张铁匠夫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宝丁便与翠翠收拾了一下,随了散夫人与散参花的小轿,一起去了镇上。这一夜,宁海村提防汤五爷来犯,却是家家都没睡好。好在一夜过去,不曾有什么动静,倒平安无事过了。 东福回到寺里。宝法大师仍在打坐调息。东福担心地询问:“师父,汤五爷这毒可有大碍?”宝法大师摇摇头:“这等恶人,制出来的毒自是非置人于死地不可。还好我只吸入一口。却也感觉骨节酸痛,想来定是蚀骨散一类的剧毒。只有慢慢调息,待得将余毒排尽,自然好了。”东福见师父只吸入一口,竟也会中毒,暗暗心惊。这一夜都不曾睡好。 第二日,东福心内担忧师父,既没去后山练剑,也没去找陈子良,却将佛殿细细打扫了,上好香烛,将师父平日要做的事一一做了,好让宝法大师安心调息。宝法大师见他如此细心孝顺,微微一笑,心内甚是安慰。 散参花见他早上未去练剑,回去禀了散夫人,散夫人放心不下,下午便携了散参花,又到寺中来探望。烧过香,与宝法大师和东福到禅房中坐了,吩咐随身的丫头拿出一袋茶叶道:“这是参儿的兄长收集玉石时自塞外带回的百参雪莲茶,能解百毒。只是效用慢些,大师日日服用,必能将吸入之毒尽数解了。” 宝法大师连忙谢过,东福欢喜接了,立时就泡了一壶来,让宝法大师慢慢斟喝。又把宝法大师冬天接下的雪水煮开,为散夫人斟上一杯雪香茶。散夫人微笑着看东福做过这些事情,向宝法大师笑道:“大师养了这个孩儿,倒也没白疼了他,做起这些事儿来,比参儿这般女孩儿家都还要细心体贴。”宝法大师笑道:“东福这孩儿聪明孝顺,日后也是必有出息的。”散夫人转头对散参花道:“你与东福到外边练练剑,叫杏儿带上梅儿丫头四处看看,玩上一小阵,我听宝法大师说说禅,却要安安静静,不要被你们吵到。” 散参花笑笑,带了杏儿及小丫头,随东福一起出得寺来。留了散夫人与宝法大师二人在禅房中静聊。“参儿,你昨天那一剑,可教那暴老二从此休想再好过了。”东福对散参花道。散参花一对秀眉微微蹙了一蹙,道:“我平生最恨就是那些轻薄之徒,一双脏手随处乱摸,那样一剑,却还便宜了他!” 东福看她肌肤雪白,青云堆砌中,又斜插了一珠孔雀簪花,从雀尾上垂下两颗碧绿的小宝石,在粉额侧面随了步态轻轻一摇一摇,这般微微一皱眉,道不尽的风情万种,不由得心神一荡,握拳道:“他若是把那双脏手沾了一点儿参儿的衣角,我拼死也要将他那双手活活砍了下来!”散参花轻轻叹道:“他们这次大闹婚宴不成,受了伤去了,一定不罢休,这宁海村一带,却难过安宁日子了!” 东福听她叹气,只恨自己武功不强,咬牙道:“只可惜我技不如人,不能一刀杀了那汤五爷,还宁海村百姓一个安宁!”散参花闻言笑起来,伸出一根葱一般雪白的指头戳他额头一下道:“那你还不好好用功,把剑法练得更精妙一些。”东福被她软绵绵的指头一戳,只觉全身都酥了起来,真是无比受用,恨不能被她多戳几下。又看她笑意频频,心头又是爱慕,又是佩服。 散参花看他一脸失神,只道他是被自己说了,觉得剑术不好,心头不由有些后悔,伸出手来牵着东福的手道:“走,我们再找个空阔地上,我陪你练一会儿。”东福的大手被她软玉温香的手一把拉住,感觉到散参花的体温和柔嫩光滑的肌肤,一颗心顿时扑咚扑咚狂跳,整个人如被电击一般,又觉得像喝了王母娘娘的蟠桃酒,高高踩在了云端里,由着散参花拽着他,魂儿都没了一般跟着她走。 散参花不曾觉得,杏儿却在旁边看得分明,悄悄凑过来,猛伸手在东福腰间擂了一下,东福提防不得,唉哟叫出声来,不自觉往前一冲,差点撞到散参花身上,散参花吓得一跳,松开了手,回头来看着他。杏儿见捉弄得手,在一边咯咯直笑,东福却面红耳赤,做声不得。散参花不明就里,只嗔杏儿道:“杏儿,你又做些什么?”一行人笑笑闹闹,到得个开阔地,散参花又与东福抽出剑来对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汤五爷带了一帮无甚本事的恶徒,到宁海村闹了一场,反不讨好,弄得伤的伤,断的断,大败而归。回到野狼谷中,只恨得咬牙切齿。暴老二更是吃亏不小,半个手掌都被削掉,成了残废,心头这股恶气,自是不言而喻。一伙人坐在木屋中,手下喽罗包扎了伤口,一个个垂对丧气。 汤五爷恨恨道:“今日叫那老和尚揭了头巾,失我颜面,定要寻了机会,叫这白头小子与那老和尚碎身万段!”艳尾狐狸在一旁冷冷道:“你打又打不过,能将他等如何?”暴老二挑唆道:“那白头小子,简直就是五爷的克星,自那次赶集卖刀,杀了五爷的威风,又在五爷寿辰之夜,将五爷到手的小娘子劫了去,坏了五爷的好事。如若不是这小子,哪里会要到宁海村去抢亲!又何曾招致兄弟们受此重创!若不是这小子,五爷早搂了那小娘子,温温软软享受个够,何曾受今日之辱!” 艳尾狐狸听得,只是嘿嘿冷笑。汤五爷怒道:“贱婆娘,你冷笑什么?我失了这小娘子,改日将那天仙一般的美人儿掳了来,强过你又老又丑千百倍!搂了当面快活,却叫你个丑婆娘妒得牙缝滴血!”艳尾狐狸翻着一双怪眼,昂起那尽是皱皮斑点的一张脸道:“我便要天天在你面前,将这张脸显摆!若不是你当日鬼迷心窃,信那丹术,又如何害得老娘变成这般模样!且不说那骚美人武艺高强,你弄不到手,便是掳了一般的美貌村姑来,我也要活活掐死,却叫你只守了老娘一个,让你快活不成!” 汤五爷只咬得牙帮骨咯咯作响,转头对暴老二道:“不理会这疯婆子。你说的是,我要能将那白头小子捉到,定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方解得心头之恨。只是那老和尚也非寻常之辈,凭着面前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万万奈何他不得!” ------------ 夜袭 汤五爷想了一想,又道:“若是禀了雷殿主,想他手下,使毒放药者众多,又有无数黑道高手。只可惜远水解不得近渴。”暴老二嘿嘿一笑道:“何消劳得雷殿主!五爷手上,就有好东西,谅那老和尚与白头小子武功再高,也绕不开这黄泉路!” 汤五爷一愣,道:“我手头上有甚好东西,能有如此法力?”暴老二跑到五爷面前,猫下腰,对他如此这般一阵耳语,汤五爷听得,拍腿狞笑道:“这招甚好!既可测得这东西威力如何,好禀明雷殿主,又可叫这和尚与白头小子灰飞烟灭,消我心头之恨!。若是没甚么作用,却也正好趁老家伙中了我的碎骨散,功力未复之时,叫他尝尝我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与我五爷作对!若果是威力无穷,还怕到时雷殿主不与我一个堂主位置,在黑道中扬眉吐气!此乃一举三得,好!好!” 艳尾狐狸闻言,冷冷笑道:“你若在黑道中扬眉吐气,不叫老娘过这窝囊日子,老娘亲自弄了那如花似玉的美人来,养一大窝,让你日日逍遥快活!”汤五爷哈哈大笑,对暴老二道:“老二,这事如果做得成了,将来五爷做了堂主,必好好提携你!”暴老二抬起那只残手,道:“多谢五爷!待灭了那白头小子,老二再想法子,将伤了这只手的娘们弄了来,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才泄得心头之恨!” 东福与散参花练了一趟剑,几个人又在寺外玩了几转,才见了散夫人出得禅房,与宝法大师道别。东福与宝法大师送别散夫人几个,又急忙到厨房中弄了青菜豆腐,做了晚膳,端到房中,师徒两个慢慢吃了。 席间宝法大师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东福吃了一惊,他随宝法大师生活多年,如若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从不听得宝法大师叹气,便不由停下筷来,问道:“师父,你怎么了?如何叹气?”宝法大师叹道:“为师想的是,这人世间,世事多变,命运多桀,如今又恶人当道,百姓遭难。因此叹气。”顿了一顿,又说道:“东福,你要用心练功,将来必能有一番作为。” 东福只道师父和散参花一样,是感叹这盗匪当道的日子,点头称是,也不曾多想。用过晚膳,二人在大殿中坐了,宝法大师静心调息排毒,东福却用心凝神修习内功。宝法大师坐得多时,忽然抬头对东福道:“东福,你可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往事?”东福听得,心头一震,招起头来定定望着宝法大师。 宝法大师道:“师父也是最近才知道一些关于你亲生父母的往事,不过现在却还不合时宜,不能告知与你。你定要好好练功,待得时机成熟,师父便一一与你详细道来。”东福听得,恨不能立刻就知道个一清二楚,料不到师父又说要待时机成熟,心头失望,眼眶立刻便红了。宝法大师看得清楚,走到他身边,抚着他道:“非是师父现在故意隐瞒于你,只是现在若说得出来,让人知道了,恐你性命不保。你切记得师父的话,一定要好好练功,你越早一日将武功练好,师父便越早一日将这秘密告知与你。”东福不解道:“师父,如何才算得东福将武功练好之日?” 东福大师道:“你体内应有一股先天真气,你若能自由调用这股真气,便是师父所说武功练好之时。”东福听得,心内暗想,如此说来,陈大哥所言果然不假。心内有些委屈,问道:“师父如何不早告诉我?不然,从小到现在,我恐怕早已练好了!”宝法大师摇头道:“师父如果知道,又如何会不告诉你?为师也只是最近才得知,你莫要告与人知,只需一个人静静凝神修习,现在练来,也为时不晚。” 东福心内虽有诸多不解,但知道大师所说,一定句句是实,心内只期待自己能早一日调得动体内那股若隐若现的真气,便可知道父母的真相。眼看夜色深了,二人回得房中,熄灯就寑。东福却哪里睡得着,只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像自己的父母双亲是何等人物。宝法大师既说要将武功练好,莫非自己竟有深仇大恨,要有一身好功夫,方能报得大仇,见到父母?又不知父母双亲是否安好?是威震江湖的大侠,还是武功盖世的高人?又或者只是被武功高强的仇家囚禁了的普通百姓?如此种种,胡思乱想,哪里能好好安睡。 到得二更,在迷迷糊糊中,似听得寺外唏唏索索有什么动静,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轻轻出得门来看。打开门来,月光下,却见宝法大师早已站在门廊上,见东福出来,轻轻招手示意他过去,轻轻附耳说道:“我听得寺外有人声响动,看来是野狼谷中汤五爷那一伙恶徒来犯。却不知他们有何意图,且看看再说。” 东福闻言,也不做声,只拿了剑在手,与宝法大师静静站在禅房外廊上。却听得这一伙恶徒并未进得寺内来,声音反渐渐远了。东福心内好生奇怪,便走过去将寺门打开,却见寺外数丈远的地方,正站着汤五爷与艳尾狐狸一伙,身后站了众多匪徒,手中举着火把,远远的观望着寺里。东福将寺门开了,大声喝道:“汤五爷,你如那见不得光的老鼠,偷偷摸摸到寺里来做什么?”汤五爷狞笑道:白头小子,爷爷今夜便要送你去见阎王!” 手一扬,身后的一个匪徒弯下腰,点燃一根线。立刻火星闪闪。燃一路过来!东福虽不知是什么,但心知不好,正待回头告诉宝法大师,却听得大师喝道:“尽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算得什么?原来寺后竟还藏了几个歹徒,正往寺里丢进什么东西,然后撒腿就跑,宝法大师待要追他,猛觉不对,对着东福大声道:“不好!快走!” 情急之下,猛然一掌,打在东福背上,将东福震得飞了起来,直飞过寺院的矮墙。东福尚未明白过来,猛听得传来震耳欲聋一声巨响,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鼓巨大的气浪冲来,顺了宝法大师未尽的掌力,狠狠将东福砸到一棵树上,拦腰撞在树干上,又飞来无数瓦砾碎片,当头砸下。东福闷哼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宁海村村民半夜熟睡间,猛听得数声巨响从山上传来,立刻纷纷爬了起来,只见山头东福寺所在之地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受了声响的冲击,山上还不断滚下石块树干。村民大惊,立时敲响铜盆,报起火警,又拿了盆桶,只奔山上灭火救人。 ------------ 丧师之痛 东福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便看见散参花一双焦急的秀目正盯着他。手中,还端着一碗参汤。“我这是在……哪里?”东福有一刹那的迷糊。散参花眼眶便红起来,轻轻道:“你可醒了!” 东福猛地想起晕过去时的那一幕。巨响……火光……碰撞……“师父呢?我师父呢?”东福猛地坐了起来,急促而大声地问。散参花满目忧伤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瞬间袭击了东福,他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全身骨节的巨大酸痛感让他疼得几乎跌倒在地,散参花慌忙来扶他,东福紧紧抓住她的手,颤声问道:“我师父在哪里?我师父在哪里?是不是在隔壁房间?他一定没事!他一定没事啊!” 他使劲地摇着散参花的手,散参花任他摇着,没有回答,眼泪却抑制不住,一颗颗滚下来,滴在东福的手上。东福像突然被冰冻了一下一般哆嗦起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散参花一滴一滴掉下的眼泪,有一瞬间死寂一般的沉没。东福突然像野兽一般狂吼起来:“不–––!” 散夫人急急地走了进来,宝丁、翠翠和杏儿眼眶红红地跟在后面。散夫人走到面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东福,将他的头搂到自己怀中,却禁不住流下泪来,伤心说道:“东福,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一定要为大师报仇的。你要养好了身子,才能为大师报仇啊!” 东福从散夫人怀中抬起头来。巨大的悲痛让他眼睛里一下子布满了血丝,神情显得有些呆滞。散参花有些担心,轻轻叫道:“东福!”东福捏起拳头来,骨节咔咔作响,半晌才哽咽道:“我要回寺里去,我要去陪着师父!” 翠翠听得东福说到“寺里”,忍不住又轻轻抽泣起来。散参花眼眶儿立刻又红起来,有些为难地看了散夫人一眼。散夫人叹了一口气,对散参花道:“你和杏儿陪他去吧。” 钟叔赶了马车过来,散参花扶了东福上去。东福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坐在车上,眼睛定定望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散参花轻轻拉起他的手,他却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马车到得村口,一帮村民便围过来,东福下得马车,张铁匠只叫得一声:“东福”,便哽咽起来,王嫂与张嫂立时掉下眼泪来。东福一声不吭,直往山上走。 到得山头,只见一片黄土树根和瓦砾,哪里还看得见往日那清寂幽静的东福寺的半丝踪影!昔日是东福寺外院之处,被炸出四五个巨大的土炕,如几只没有眼球的巨眼,狰狞地仰望着低矮阴沉的天空,令人不寒而栗。东福被撞的大树,茂盛的枝丫已炸得只剩下一半,炸后留下的痕迹仍历历在目。 张铁匠跟在东福身后,泣不成声道:“我们就在这棵树下的土砾堆里找到了你,被埋得只剩下一只手露在外面!大师他……大师他……已经……血肉模糊了啊!”张铁匠再说不下去,哭出声来,东福跪倒在地,抓起一把黄土,痛彻心肺地嘶声大叫道:“师父--------!”寂寂山谷,回音阵阵,传出几声凄怆的鸦鸣。却哪里还有如慈父般可亲可爱的宝法大师那慈祥的音容。东福终于相信亲爱的师父从此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再也压抑不住,扑倒在地,嚎啕痛哭起来。 跟在身后的散参花与村民,也抽泣起来,小小的山头上,吹起凉嗖嗖的山风,似也在与众人同泣同哀!可怜东福这样一个生来便没见过爹娘的孤儿,竟又如此痛苦地失去了最亲他疼他的师父! 东福哭了许久,张铁匠终于忍不住,过去扶起他,哽塞着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我们将大师的遗骸葬在了后面林中,你去上一炷香吧!” 东福随张铁匠来到后山。小小的一个黄土堆,从此便让他与宝法大师阴阳两隔!东福扑通一声在坟前跪下。张嫂递过来三柱香。东福已没有了眼泪,接过香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插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师父,你如果不推我一掌,也决不至躲不过这场劫难!”旁边的村民听得,又是唏嘘不已。 张铁匠在旁说道:“在寺外的废墟中,我们还发现一个被炸伤而未逃走的盗匪,已将他扭送到官府,只希望官府能严惩这帮恶人!”东福只是定定地跪了,双眼通红,默不作声。张铁匠想拉他起来,哪里能够拉得动!只得抹一把眼泪,道:“东福,你要保重啊!”转身慢慢下山。连二接三的纷乱与不幸,让这打铁的农家汉子仿佛一夜间老了五六岁。 其余村民见状,在旁边劝了一回。不见东福起来,也只得暗暗抽泣,抹了眼泪慢慢回村。山上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了散参花与杏儿陪在东福身边。 良久,散参花走到东福面前,正待说话,东福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望了散参花一眼,轻轻道:“山风正凉,你与杏儿先下山吧。我要在这儿,好好陪陪师父。” 散参花知他心中难过,一时半会儿决计不会起来,便点头小声道:“你早点儿回来。”下了山,嘱了钟叔在村中等着,便与杏儿两个,慢慢儿忧伤地走回镇子里去。 东福一人呆呆地跪在宝法大师坟前。山风一阵阵瑟瑟吹来,东福恨不能长跪不起。即便如此,又如何能唤回大师仙逝的身影? “师父,师父啊!”东福用悲戚得如同灵魂出窍的声音呼唤着,痛苦地将头深深埋进面前的黄土里。 一双温暖的大手重重拍在东福肩上。东福招起头来,正对上陈子良那双温和坚毅的眼睛。“陈大哥!”东福只唤得一声,如同见了至亲一般,哽咽间,一双眼又被泪水模糊了。 “对不起!大哥来晚了!”陈子良扶起东福来。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听得东福寺被炸,赶了来时,你已被村民救走。我在这林中等你一天了!” 东福擦了一把眼泪,陈子良紧紧搂住他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男子汉大丈夫,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东福攒紧了双拳,眼中要喷出火来:“我一定要叫汤五爷血债血偿!” 陈子良一把拉着他:“走,随我到林子里去!”东福没有丝毫犹豫,跟着陈子良便走。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为师父报仇! ------------ 硝石 陈子良在林中的树上搭了个鸟巢一样的棚子。东福从来只在林子外击掌,却不知陈子良原来在密林深处建了这样一个栖身之所。木棚四面透风,仅可屈膝半坐,东福想想陈子良在这林中已如此生活近月余,不禁深深佩服。 两人一起坐在有一日一同聊天的树干上。陈子良颇有些后悔道:“兄弟!大哥早该把秘密告诉你,也就不至于这样不曾防备了!”东福一双眼仍是通红,没有答话,只是瞪大了看着陈子良。陈子良道:“你可记得,大哥有一日告诉你,我探得了一桩大秘密?”东福点点头。 陈子良道:“我日日守在这一带,为的便是监视这野狼谷中的汤五爷与艳尾狐狸。这一对恶煞,隐没江湖数十年,一出来,便又做尽伤天害理之事!”陈子良顿了一顿,又道:“你却不知,他二人投靠了江湖黑道『邪医殿』。『邪医殿』向来与正道为敌,如今更是网罗天下恶人,兴风作浪,大有灭绝正道,一统江湖的企图。这一对宝蓝双煞却甚是奇怪,自投靠邪医殿后,忽没了声息,不在江湖上露面,反神神秘秘藏到野狼谷中来了。” 说到这儿,陈子了良忽停下来问东福道:“小兄弟,关于野狼谷,你可曾听说过甚么?”东福摇摇头,道:“只听曾有采药人进去,便再没有出来。但我们那夜进谷,只是树木茂密,却也不曾见有什么怪异。”陈子良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一直藏在这林中,便是想探出这伙恶徒究竟要干些什么。蹲伏了一月之久,终于让我在几日前探得了这个秘密!” 东福忽地想起大师与他讲起江湖旧事时曾说过,这一对恶人,定是来寻什么宝物,看来果然被大师说中了。一想到大师,不由得又暗暗伤心。 陈子良未发现他的情绪,继续道:“原来这野狼谷中竟有一个深洞,在这洞中挖下去数米深,竟是一个硝石矿!”“硝石矿?”东福有些不解,问道:“有什么用?”陈子良道:“兄弟,这硝石矿,若是不懂,便只做得些药用。也无其它甚么不同,只是一堆废石。但这二煞数十年前沉迷于炼丹,却从炼丹术士口中得知了这硝石的不同用处,将它与其它东西混了,便可制出可怕的东西来!” 东福猛然醒悟,噌地跳下树来,捏起拳头道:“便是这硝石制成的物是,毁了东福寺!”陈子良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大哥深悔没有告诉你!原本却也是不愿你牵连进去!”东福呆呆站了半晌,才道:“这如何能怪大哥!宝蓝双煞要做的恶勾当,又岂是大哥所能料到!” 陈子良深叹一口气道:“我潜入谷中时,听得那汤五爷是准备在十一月武林正道召开武林帮派大会时,将这些火石派上用场,暗中伏击武林义士。我这几日忙着通知各路正道好汉,又苦思不出一番好的计策来阻止,却不料兄弟这边竟出了这等大事!”顿了一顿,又道:“却万万料不到这对恶煞弄出的火石,威力竟如此巨大!若在武林帮派大会上用了,真怕要毁尽天下武林了!” 东福听着默然不语,忽然抬头说道:“大哥,我们今夜且再到野狼谷中探探,也好再思良策!”陈子良欣然点头。 两人待到天黑,才摸进野狼谷中。谷口那一点“迷魂八卦阵”的雕虫小技,自是难不倒陈子良。况且他已多次进谷,带了东福,轻车熟路便到得东福与宝丁上次见到的木屋前。 木屋前依旧是燃了一个熊熊火堆。屋内烛火通明,汤五爷正在摆“庆功宴”。只听得其中一个匪徒道:“如今除了这老和尚,给五爷出了一口恶气了!只可惜没炸死那白头小子!” 众匪徒纷纷附和,汤五爷哈哈大笑道:“那白头小子有何可惧!日后再慢慢收拾不迟!昨夜这一炸,乃是暴老二的主意,果然是个好计谋!炸出我五爷的威风了!且看这方圆数百里,日后哪个敢不乖乖听我汤五爷的!”众匪徒又是一片哄然。一阵推杯换盏声中,听得汤五爷大声道:“出得如此好的计谋,暴老二有功!今后便坐了第二把交椅!” 又叫起一个脸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的汉子道:“红三将这火石做得这般威力无比,功劳不小!从此便坐了第三把交椅!大家需叫他一声红三爷!日后,便按了他的指点,好生将那火石一个个装好!”众匪徒又是一片哄然。一进起来道贺的,站了敬酒的,乱哄哄一片。东福与陈子良又听了一阵,再听不出些什么,便悄悄撤了。 回到林中,陈子良道:“原来这火石竟全是那名叫红三的配的!我前几日去探时,见他们从洞中搬出硝石,炼制一番,由红三一人混了许多杂物装入大铁罐中。原来却只有红三知道如何配制!”东福道:“那我们便杀了红三!”郭子良摇头道:“那却是除草未斩根的做法。我们要想办法将这一对恶煞与这帮匪徒赶出野狼谷,不然这一带百姓,便休想过一日安宁日子了!” 东福想起东福寺被炸的惨状,只恨得牙关发痒。他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便问陈子良道:“我们能不能将那做好的火石偷出来?”陈子良望着他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道:“你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东福点点头。陈子良大喜:“此计甚好,一来可报得大仇,二来可炸平野狼谷,叫这帮恶徒与邪医殿再休想从这谷中挖出半块硝石!” 话分两头。却说钟叔在村中等到傍晚,也不见东福下山。又不敢到山上去看,只得回了散府,散夫人闻得,心急如焚,第二日一早便带了散参花到山中来寻找。却只见地上用烧焦的黑碳写了四个大字:“勿需找我”,原来东福料得散夫人必来找他,早早便到得山头,留下这些字迹,好叫散夫人放心。两人看得这字,心中隐隐猜到东福定是要去报仇,又是伤心,又是无奈,但想那帮匪徒有厉害手段,终也帮不上东福半点忙,只得回了散府,静候消息。 ------------ 复仇 汤五爷得知那受伤的匪徒被送至官府,暗中走了路子,派人送了钱财,贿赂一番,官府便以查无实之名将那匪徒放了。一时民声激愤,却又哪里能引起重视,再说起昔日的东福寺,便也只落得几声叹息。 散夫人心中担忧东福安危,怕引起盗匪注意,又不能声张,只能一面暗中查找,一面静静等待。 且说东福与陈子良日日观察,见这帮匪众白天下得洞中挖到硝石,经过一番炼化处理,在红三的指挥下,便与洞外不远处堆放的磺石等物混了,装入一个大铁罐中封死,又将一根用桐油浸泡的麻绳塞入铁罐上早已留好的小洞内。 如此弄好了,再装入一个木箱中,用封条封起来,放进一个搭得严严实实的棚子中。这群盗匪想是觉着离武林帮派大会还早,做起火石来并不急躁。白日开工,晚上便停了,还不时结伙出去祸害乡里,打劫抢盗。东福与陈子良二人暗中看了,虽怒火中烧,却也只能默默忍了,让他们多祸害几日。 两人将伙盗匪的套路摸得熟了,便商量,若是要偷出这铁火石,势必要弄得一模一样的铁罐来充数,方能不被发觉。但一时之间又到何处去开这样的空铁罐?正犯愁之际,于一日间,无意听得暴老二吩咐两个盗匪到离镇子几十里外的大河口去接一批到货的铁罐。大河口只因靠近一条水流湍急的水龙河面得名。 两人闻此消息,登时大喜,悄悄尾随了这两个匪徒,一路跟了去。待两个匪徒接到了两马车铁罐,走到一处靠近水龙河的山崖小路时,将两人杀了,丢入河中,又制造出马车翻入水龙河的情状,两人却暗中另套了两辆马车藏入密林,待得天黑,将两车铁罐拉回林子里藏了,粗略数了一数,竟有六十多个。 暴老二查出马车翻了,自是暴跳如雷。但铁罐落入水中,又到哪里去捞,只得自认倒霉,又重订了一批。 空铁罐弄到,其余事情便好办了。陈子良与东福二人又用了几个晚上,从野狼谷的林子里,挖了一条长约六米的地道,通到那堆放火石的木棚中。每到深夜,便搬了空铁罐去,里面塞上泥土,再将偷来的浸泡过的麻绳装上,一模一样做好。再撬开木箱,换了那真火石出来,依原样儿封了,摆回原处。 那一群盗匪炸了一回东福寺,知道这火石的厉害,哪个也不敢来碰。便是晚间看守,也离得这木棚远远的,哪里想得到木棚内竟有这诸多的玄机。 东福与陈子良晚上做这般大事,白天便轮流在那木棚内蜷了小睡一番,闲了无事便在林中练功。他一心只有报仇二字,什么美貌佳人,儿女情长,全抛之脑后。只要一坐盘便能进入境界。又有陈子良在一边疏导,不到几日,便已觉得功力大进。 十多天后,两人换得的火石已有二十多个。只是这帮匪徒做得慢。一日顶多弄得两三个放进木棚中。两人更闲下来。白天只好好练功,到得晚上便去换了火石来。东福一日之间,倒有大半的时辰是在静心练功。这一日下练着,忽觉丹田热盛,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伸掌往山间一块巨石上砍去。竟凭一双肉掌,将那丈余宽,数尺厚的巨石劈成两半。 陈子良在吃得一惊,转面恭喜道:“兄弟的内力果然被激发出来!”东福大喜,每日更调息苦练,渐渐觉得竟能开始自主运用那股真气,只是还不稳定,使起来时,发出的内力时大时小,不能控制。他尚觉遗憾,却不知这一番苦练,抵得他平时练上五年。 如此又过得十多日,两人换来手中的火石竟已有五十多个。陈子良道:“兄弟,我们可以准备了。”两人又用了五六个晚上,顺着野狼谷匪徒的住所及洞穴所在,隔几米便埋一个火石,用那桐油浸过的火线连起来,团团围了一大圈,又将那火线长长地引了一根,顺着昔日换火石的地道进入木棚内,与那做好的火石连好。一切妥当,便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去引爆。 引爆火石是一桩危险事情。稍有不慎,便会与爆炸的火石一同葬身火海了。陈子良要去引爆,东福如何肯依。只说道:“大哥是江湖中人,武林中还有诸多大事等着大哥!小弟身怀杀师之仇,这一回,无论如何要让与小弟。”陈子良拗他不过,只得允了,却舍不得走开,便在野狼谷口守着。 东福满腔愤恨,心头暗暗道:师父,东福与你报仇来了!今日便是拼了这一身性命,也要为这方圆数里除去一害。他怀了这一腔热血,无所畏惧进了谷内,点燃火绳,火绳先是燃了一段,之后便分成两股,便如他那晚所见,兹兹冒着火花,分两路往盗匪窝烧去。接着,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随后便如放爆竿般,轰响声一声连着一声。此起彼伏。响声过处,野狼谷内燃起熊熊大火,黑烟冲天。这一群作恶多端的盗匪,终于自食恶果,有些连叫都未来得及叫一声,便已去做了阎王的小鬼! 那艳尾狐狸闻得第一声响,心道不好,将腰间一要软鞭甩到树上,如荡绳一般飞起,在火光与黑烟中逃出谷去。汤五爷与暴老二听得响声,一齐出来,不待暴老二反应过来,汤五爷已猛然跃起,在暴老二头上猛踩一脚,借力跃起,踏上树去,又从树间跃起,几起几落之下,消失在谷口。只可怜那暴老二,被汤五爷踩到,受了汤五爷那一脚的反弹之力,把持不住,叭地摔出几步远,正倒在一颗火石所埋之处。,一声巨响之中,被炸得飞起来,裂成几块,掉落下来。 东福看得谷内火势熊熊,浓烟升腾,心内大声道:“师父!师父!东福为你报了大仇了。这才昂然出谷。 陈子良见他安然出来,心才放下来,只可惜道:“叫那一对恶煞逃了!”原来他在谷口,自是见到两人仓惶逃出,但心中挂念东福安危,是以并未去追。东福恨恨道:“先杀了这帮匪众,还这方圆数里一个安宁。这一对恶夫妻,总有一天还要碰上!” 陈子良也只有点头。两人待谷内响声平静下来,火势小了,这才进得谷中,冒了余火察看一番。却见一窝匪众,已尽数炸死。那红三被炸倒在木屋前,手已被炸成飞一只。虽一身已尽是烟尘土渣,火光下,却仍隐隐可见脸上那难看的一大块胎记。 陈子良道:“便是要找他。若让他再留下,做了火石,依旧是一大祸患。”又去看那挖硝石的秘洞,尽被乱土焦枝掩着,却哪里还有影踪。两人这才将十余具匪徒拖在一处,将余下的浇了桐油的火线收成一堆丢在尸首上,一把火烧了。这才出得谷来。 ------------ 散府如家 却不觉已天色大亮。附近数里无不闻得野狼谷中巨响,见到火光冲天。乡民个个被这帮盗匪闹得鸡犬不宁,恨不能烧个精光,人人都拍手称快,哪有人来救。 陈子良出得谷来,笑道:“兄弟,你此番帮大哥完成一件大事,也帮了武林同道一个大忙!且受大哥一拜!”东福慌忙道:“是大哥帮我报了大仇,如何反过来谢我!”陈子良道:“是,我们是好兄弟,且不要言谢,今后有事,只管说来,大哥为你两肋插刀!”东福问道:“大哥,这野狼谷中有这硝石矿,终是一大祸害,却如何才能杜绝?” 陈子良笑道:“我正道之中,也有人与朝廷将相交往甚深,待与得这地方官府说了,从这附近獐子坝中,引一股水过来,从此改成一条河道,既可方便了两侧乡民,又教那黑道恶徒束手无策。”东福听得,这才放下心来。 陈子良道:“如今大事已了,我便要回东舟帮会了!兄弟可要与我同行?”他心中极是喜欢东福吃苦卖力,无所畏惧,只希望东福能与他一起入了江湖。东福如今大仇已了,心中便牵挂起散参花来,道:“小弟还是先回散府去。”陈子良也不勉强,说道:“日后有事,只需到帮会中来找我便是!”东福应了,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东福快步翻过山头,走回宁海镇。还未进得镇子,便已见到散参花与杏儿及宝丁翠翠一行人在镇口张望。原来她们早听说野狼谷被炸,料到必是东福,如何能坐得安稳,早早便出来,已在路口站得一两个时辰了。远远见了一个人过来,身形有些像是东福,散参花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东福在树林中呆了近两月有余,早已是衣衫褴褛,须长发乱。在林中生活,一心只有一个仇字,日日苦练,又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他却不知自己与陈子良早累瘦得皮包骨头,只是凭了一股报仇的怒气撑着。如今大仇已报,心头立时松泄下来。 见到散参花远远跑来,一双俏目中满是眼泪,只觉得心中大是宽慰,竟有股说不出的虚脱,脚下登时无力,软绵绵倒了下去。散参花慌忙过来扶起,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呜咽着将他搂住。杏儿见此情景,早回头叫了钟叔出来,将东福扶上马车,回了散府。 马车进得散府,散夫人早在院中等候,扶了东福下来,看东福瘦骨嶙峋,白发零乱,衣服脏破不堪,下车来叫了一声夫人,如一根竹竿般站在车旁,只一双眼睛虽尽是血丝,却闪亮有神,带着一丝复仇后的快意与事成的傲气。散夫人不由得笑起来,道:“还站在那里做甚?可怜瘦成这种没了个模样儿。这一身脏得如个叫花子,还不赶紧梳洗一番!”杏儿早招呼人烧了水,宝丁拿了一个大盆,放到浴房内,与他倒了满满一盆水,犹恐不够,又拿了一个大盆倒满满一盆,散夫人叫翠翠先拿了宝丁的衣物与他备着。又让在侧院中弄了一个桶,叫东福在一个小凳上坐了,自己卷起衣袖,搽些皂丸在手中,让散参花拿一个木瓢舀了水一点儿一点儿浇着,亲自与东福洗头。洗毕,将那一头白亮的头发束成一束,才让东福去沐浴。宝丁站在浴房内不走,东福笑道:“我却还不曾虚弱到要你来帮着洗呢。”宝丁这才将衣服放下,呵呵地笑了出来。 东福洗了干干净净出来,他要比宝丁高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便显得又肥又短了,看得杏儿与翠翠都捂了嘴笑起来。散夫人早让人做了仔鸡参汤,自己在一旁坐了,亲眼看着东福热乎乎喝了一大碗,才道:“虽知你定然饿得慌,却也不能突然间暴食,喝了这暖暖的参汤,先垫了底,且到屋子里好好睡一觉。”东福正是巴不得如此。杏儿将他带到后院的一个雅致小房内,中间有一个梨木镶花的方桌。桌上放着他的宝剑。一个白玉的瓶里插了几枝水竹,绿意盎然。床上是新换好的秋香色碎花薄被,方方正正一个翠玉黄皮的竹枕,令东福看了便想贴了头去睡。杏儿又端来一个酱紫色小香炉,放些檀香,淡淡的轻烟缭绕起来,满室生馨。当日在东福寺,哪里有这般精致舒适!东福往床上一躺,拉了被盖上,道不尽的安心舒畅,数日来的疲倦劳累一齐袭来。一合眼便睡得沉沉的了。 东福一觉醒来,闻得房中沁香,听得院中鸟叫,竟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身处何处了。听得院外传出翠翠与杏儿轻轻细细的说话声,才一拍额头,收拾停当,走出房来。杏儿见他出来,便扬声叫道:“梅儿”。另一个红裙子的丫头应了一声,便用一个铜盘端了清水过来。将一块方巾扭了,要递与东福洗漱。东福反应过来,哪里受得这样的侍候,慌忙摇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小丫头脸红了一红,便撒头跑了。杏儿笑着白了他一眼道:“有福不会享!“散参花拿了剑从后园中走了回来,笑道:“你可睡够了?”东福将脸洗了一洗,清爽不少,这才问道:“我睡了很久么?”杏儿手里举着两枝红艳艳的石榴花,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你呼呼地睡了一天一夜。今儿已是第二天早上了!”东福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散参花笑道:“补了瞌睡,精神倒是好多了。只是这一身衣服,长不长短不短,却不好看。”又叫杏儿道:“你去纺子里看看,衣服可好了?”原来,散夫人早吩咐了家仆,将东福换下的衣服量了尺寸,在布店买了布匹,叫绣坊赶了做出来。 东福穿了宝丁的衣服,身手施展不开,便也没去练剑,与散夫人和散参花一起到外院的侧厢房坐下,早有人端了鸡汤放好,又上了米糕和枣香酥饼小桂花卷等点心。散夫人只恐他吃不饱,又叫人端了大大一碗山药排骨来,让东福吃了。还笑说道:“瘦成这样儿,多多的吃了,好好补回来。” 正说着,钟叔又来讲,说张铁匠夫妇与王嫂和村中人又来了。原来,他们昨日闻得东福回来,已来过一趟,只是东福正在熟睡,也不敢叫醒他,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这会儿终是挂心,又跑来看一回。 散夫人忙叫请了进来,张铁匠与王嫂进来,看见东福瘦丁丁一个站在那儿,只过来紧紧搂了,王嫂那眼泪便又要来了。张铁匠轻轻拍着东福肩膀道:“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一行人坐在花厅中,都道除去这一害,从此好歹要太平些。 张铁匠又问起东福日后的打算。东福待要答话,散夫人在一旁说道:“这事儿我也正要与东福商量。散府虽算不得堂皇富贵的人家,却无论如何也能备得东福的一榻之席。如今大师仙去,东福寺已是一片废墟,断无再回去之理。东福若不嫌弃,便把散府当作自己家罢,好好儿住下来,还可与参儿修习剑法武艺,却不知东福意下如何?” 东福慌忙躬身道:“散夫人过谦,东福如今无处边身,又岂敢言嫌弃二字?”他如今报得大仇,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打算,东福寺只剩了残桓断壁,散夫人又待他不薄,自然应允下来。张铁匠与王嫂均道:“东福有福与夫人同住,我们便是一万个放心了!” ------------ 长进 野狼谷被炸,自然轰动一时。汤五爷带了那帮盗匪在时,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弄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官府又无能整治,收受些贿赂后更是睁之眼闭之眼。如今被炸平,更是除去心头大患,巴之不得的事。也就派人到谷中草草勘察一回,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东福便安心在散府住下。他在林中时已将体内真气练得能收发自如,只是不能圆满控制。虽在散府日日苦练,长进却甚为缓慢。他又岂知在那林中,日日只有一个报仇的念头,从心到神,俱是专一。如今在散府,一则轻松许多,二来有总有诸事繁杂,自然练不出那一般效果。 眼见在散府住得月半有余,一日忽见大街小巷均张贴了官府的张榜告示,让野狼谷附近各村各镇派劳力,准备修渠建坝,改造河道,要将獐子坝的水引至野狼谷中来。东福便知陈子良果然将当日所言付诸行动了。 如此在散府中悠闲度日,不觉已是半年。东福日日勤练,再与散参花对练时已日渐轻松,与当日后山对练之时惚如两人。他只觉自己功力长进之外,听力与目力也日益精进。无论身处何处,只需略一凝神,便不会放过细细微微几不可闻的声响。甚至在散府中,遥遥便可以从衣裙的唏嗦声中听得出杏杏或散参花从前院进来。目力亦是如此。便是在夜间漆黑之处,微一凝神,也能依稀视物。东福心中讶异,也不曾多想。他却不知正是那股真气,游走于体内各自,促进了小天地的微循环,从而导致器官变得极其灵敏,异于常人。亦即是武学中常言“打通了体内经脉”了。 东福体内有如此微妙的变化,外形上亦变化大了。在散府居住半年,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日日是丰盛佳肴。散夫人又舍得,为他制了许多上好的衣料。东福如今身长玉立,白发飘逸,一对浓眉下,双目炯炯有神。神态之中,又平添几分不当是他这般年龄的稳重。只是这般负剑一站,便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偶遇赶集时到镇中一走,便要引得众多媳妇小姑偷眼相望。便是杏儿平日调侃他,也忍不得说一句,“小哥儿是越长越俊起来了”。散夫人一直将他视如已出,对这番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还有另一番打算,那是后话,先且不提。 东福武功长进了,闲散的日子也呆得久了,却有一桩心事,一日重似一日地压在心头。 转眼已是初冬。下了薄薄一层雪。这一天傍晚,东福闲了无事,在后园中练了一趟剑。虽有微微寒风,一路剑法走完,却练得有些热了。东福便在花园的石阶上坐了。低头掏出挂在脖中的玉,默默看着,兀自出神。 散参花陪了散夫人在游廊中散步,远远地隔了雕花的窗棂见到东福一个人静静低头坐着,两人对望一眼,有些诧异,慢慢走了过来。 东福听得脚步声近了,将玉仍放回衣内,抬起头来。散参花走过来,挨了他坐下,柔声道:“想什么呢?”散夫人慈爱地抚着他的头道:“东福,又在思念你的父母么?” 东福抬头望了散夫人一眼,眼中有亮亮的泪光一闪。半晌,才低声道:“师父去世那晚,曾与我提及,要待我武功练好,便可告知我亲生父母之事。如今师父仙逝,恐这世上,再无人能告诉我了!”说到这里,声气已是哽咽。他视散夫人如亲人,丝毫不掩饰心头真情流露。一来伤心的师父的离去。从此这世上,再无他最亲的人。二来伤心十多年来,终于听到关于亲生父母的唯一确切消息,却自此同随了师父消失,再也无从追查。世上之事,有什么比失去了最亲的人与断了寻找最亲的人的线索更让人伤心绝望的呢?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这一桩心事犹如一块石头,沉沉压在东福心中,令他备受煎熬。 散参花听他说完,轻轻利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散夫人却半晌没有答话。忽然抽了散参花的剑,拿在手中,对东福道:“来,东福,你与我比试比试!”东福闻言,站了起来,吃惊道:“原来夫人也会用剑!”散参花也站了起来,在旁轻轻笑道:“我的剑法,都是母亲所教,你可小心点儿。” 东福听得,心中一凛。他虽不知散夫人为何突然要叫他比试比试,但既能教出散参花这样的高徒,自然不敢轻敌。 两人来到小花园的开阔处,散夫人道一声“来了”,身形晃动,使出一抬“香花残雪”。话间未落,剑尖已旋到东福眼前。挑出一朵剑花,明晃晃刺过来。东福使了一招“大慈大悲”,剑身竖起往外一拨,消去这一式中的“香花”,散夫人身形一旋,剑走下方,寒光闪闪如一道未化尽的雪痕,却是继续使了下半式“残雪”凌厉而来。东福用得一招“叶不沾身”斜刺里滑过,剑下也不留情,一招“半路出家”闪电般回杀过去。 两人便在园中这般交手数十招。散夫人所出之剑,较散参花更是凌厉逼人,身形变幻莫测,剑气所到之处,雪叶纷飞,衣衫飘舞。若是以东福之前的功力,便是半招也接不上。 东福初接得一招,心中犹自有怯意。但真气一凝,便觉耳目通明。每每剑气逼来,便有绵绵真气与之相抗,任散夫人如何变幻身姿,剑招快疾,均逃不过双眼双耳。如此一来,便成竹在胸,反将一套宝禅剑法使得不疾不缓,却招招挡回散夫人的剑势,正应了宝法大师教授时所言之:使这套剑法须“心平如水” 散夫人与他拆得二十来招。忽停下手来,轻轻一扬,“咣”地一声,剑已不差分毫插回散参花身负的剑鞘内。散夫人这才又惊又喜对东福道:“料不到你剑法竟如此精进!凭了这般身手,便是黑白两道的江湖好手,也休想随便占得你半分便宜了!”但想了一想,心内又有些不解道:“只是你武功如此精进,却如何未听得参儿提到了?”旋又明白过来,惚然道:“是了,你这般剑艺,如今已在参儿之上,再与参儿练习,却是处处让着她了!自然参儿也就探不出深浅了!” ------------ 往事 东福闻言,脸立时红了。他早已发现自己与散参花对练已游刃有余,但却从未吱声。每每练剑时,见到散参花在自已面前施展轻功,飘逸如仙,剑过之处,又带得香风阵阵,令他目眩神迷摇,心神荡漾。每日在小园中的这一段儿练剑时间,对他来说已变成与佳人共度的良辰美景,与散参花过招之中,时时小心,处处相让,生恐伤到她一点儿皮毛。却又不曾露得半点儿相让的痕迹。如今被散夫人说中心事,脸立时就红了。 散夫人在一旁瞧得,却不知他是为那般暗中痴恋的私心脸红,还只道他是为对练相让瞒了散参花而有些羞愧,因笑着抚他道:“好个善良的孩儿。”散参花笑道:“我说呢,如今每日练剑,我气喘吁吁,东福却每每气定神闲,原是着了道儿了!” 东福见她并无怪罪之意,心头顿时放下心来。深深对她躬身一礼道:“东福能剑术精进,正是多亏了参儿日日陪练。请参儿受东福一礼!”散参花笑起来跳到散夫人身后躲着道:“你有先天真气,又岂是我的功劳,这一礼却不受。”杏儿端了些果点进来,听得一半,笑道:“是受甚么礼?小姐日日陪东福练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受不得哩?我来代领了罢。”一时大家都笑起来。散夫人道:“东福,这一番比试,想也累了,你去休息一下,洗漱过后到我房中来,我有事细细与你说。” 东福回到自己房中,自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散夫人要与自己细细说些什么?不多时,杏儿来请。东福过去散夫人屋内,见散参花早在垫了枣红缎布软垫的椅上坐了。屋内点了两盏纱织细纹防蛾灯,摆了一个四兽同喜的兽头铜碳盆。里面暖暖地烧着红通通的碳火。红红的火光映在散参花一张俏生生的脸上,如抹了一层胭脂,更显得明艳照人。在这初冬的夜晚,屋外风声呼呼,屋里却暖意融融。 散夫人见东福进来,忙叫坐了。又叫身边的丫头与杏儿自去烤火,未听得叫唤便不用来管。一时房内只剩下散夫人与东福及散参花三人。散夫人却半不说话,望着碳盆出了一会儿神。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木炭燃着偶尔发出劈啪声。好一会儿,散夫人才说道:“东福,你可记得,我有一日去烧香,支开你们几个,独自留下,听大师说禅?”东福点点头。他自然记得。便是那一日的晚上,东福寺被大火所毁,宝法大师离他而逝。 散夫人又说到:“其实我没有听大师说禅。我在屋内,将你的身世细细地告诉了大师。”东福听得,“啊”了一声,吃惊得从椅上站了起来。散夫人拉过他的手,将他牵到自己身旁坐下。才又说道:“所以大师后来,才与你提及起来!”东福想起师父曾说“我也是最近才知”,便知师父原来是听了散夫人所述,才知道的。而且便在当晚,便忍不住要告诉他。师父又何尝不知他思念父母,希望得知父母消息的那一份心情!只是师父为何又说起,要待他武功练好之日,才能细细道知?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散夫人却不待他发问,只是抓着他的手道:“大师养育你多年,待你亲如骨肉,恩重如山。如今他虽已仙逝,但知晓了你的身世,也明白即使他走了,也还有我会好生照顾你,将你的亲生父母之事告知于你。所以我想,大师也是含笑瞑目而去,你却不要再为这件事伤神。”东福听得,想起与大师在寺中相伴的日日夜夜。宝法大师待他,又岂是师徒二字所能形容!不觉心头又堵起来。 散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疑问,之前只因你功力尚浅,怕你不能自保,便从不敢与你提及。便是说与大师,也嘱他不可提前说与你。今日与你比试,你体内真气已能运用自如,纵然来一两个好手,也不能随意伤害到你。关于你的身世,现在到底可以一一说与你知了!” 东福听得,心头激动不已,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散夫人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我本名叫散黎玉,你母亲名叫王雨霏。四十多年前,我与你母亲才六七岁,却碰上宁海一带战乱,百姓遭殃,民不聊生。我与你母亲在战乱间,痛失亲人,流离失所。走投无路之际,被玉竹山庄的四庄主杭正平所救。从此成了玉竹山庄旗下的弟子。玉竹山庄本由庄主龙世阳所建。龙世阳是当时武林中的剑术大家,教出四名弟子名满天下,被誉为『玉竹四剑士』。自龙世阳过世后,大庄主龙冉成子承父业,继续住在玉竹山庄,另外三名弟子各自又分建了一座玉竹山庄,被称为『东西南北四玉竹』,均座落于名山秀水间。四位庄主团结一心,共建大业。一时玉竹山庄在江湖上名声大震,各庄门下弟子有数百人之多。我与你母亲皆为杭庄主所救,便师从他的门下。杭庄主怜我二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亲自调教,传授我二人一套『散花剑法』。唉,说起这一段往事,真是一言难尽啊。”散夫人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究竟是如何一段悠悠往事?却容得笔者与看官慢慢道来。 话说散黎玉与王雨霏被杭庄主从战乱中救起,转眼已是数十年。两人已由当年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儿长成亭亭玉立的江湖侠女。 散黎玉因一手“散花剑法”使得飘逸凌厉,因其中一招“天女散花”使起来美不胜收,却又伤人于瞬间,被江湖中人称为“散花娘子”。王雨霏剑法要弱于散黎玉,却因为长得眉清目秀,温婉可人,又喜欢穿得一袭白裙,美丽温柔,被人称作“雪衣仙子”。散黎玉大得王雨霏两岁,两人自同一地方而来,又一同拜师学艺,一起在玉竹山庄长大,数十年来,形影不离,情同亲生姐妹。 ------------ 红颜祸 天下事总是难料。王雨霏却万万没有想到,只因她貌美闻名,从此便引得祸事沾身,竟终应了那一句古语:红颜薄命。 这一日,玉竹山庄庄主杭正平正在庄中调教弟子,指点剑法,忽闻得弟子来报:“邪医殿殿主雷鹤鸣携礼来访。”雷鹤鸣?杭正平听得,心中一惊。邪医殿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支邪派,因其派中人惯用毒药暗器伤人于不防,被江湖人不耻。殿主雷鹤鸣熟谙医术,却不用在正道,被人称为邪医。玉竹山庄素不与这些邪派往来,如何这雷鹤鸣竟会携礼来访?心下惊诧,便想无论来者何人,既登门来访,自然先以礼相待。便命人请进来,自己到茶厅中静候。 雷鹤鸣穿着一袭黑袍,一张尖脸,双目中却是精光凝聚。进得厅来,便哈哈抱拳道:“雷鹤鸣久闻杭庄主威名,特来拜会!”杭正平心中赚恶,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回礼道:“雷殿主请!” 双方落席,杭正平也不与他啰嗦,直入正题道:“不知雷殿主造访玉竹山庄,所为何事?”雷鹤鸣哈哈笑道:“杭庄主果然爽快!老夫此次前来,却是为小儿之事。”杭正平知他有个儿子名叫雷希冠,年纪虽轻,却已在江湖中恶名远扬,被人称为“小邪医”。 但玉竹山庄也未曾与这小儿有甚过节,心内不明他所言,也不做声,静待他说下去。雷鹤鸣见他不答话,只得干笑一声道:“老夫有个小儿,名唤雷义仁,在江湖上也小有名声。想来杭庄主有所耳闻。”如此说得,不免脸上又有得色。杭正平嫌恶至极,却涵养极好,只不作声。 雷鹤鸣道:“小儿闻得杭庄主有一爱徒,美丽温柔,被人称为雪衣仙子,心内倾慕已久,此次老夫前来,便是想为小儿提亲,与杭庄主结得百年秦晋之好。又特备薄礼,望杭庄主笑纳。”杭正平心中火起,无比嫌恶,心中暗道:我名门正派,又岂会与你这般龌龊黑道结亲作嫁!脸上却不为所动,站起身来道:“多谢雷殿主美意,只是玉竹山庄与贵殿黑白殊途,志不同道,本庄弟子不敢高攀!且我徒儿年纪尚小,谈不得此事。雷殿主请回吧。”雷鹤鸣料不到他拒绝得如此直接,一张尖脸顿时气得铁青,冷冷哼道“:杭庄主可要想清楚了!此番老夫亲自登门提亲,也是难违小儿苦求,若是断然拒绝了,只怕不妥!” 杭正平岂受他威胁,心内只骂他好不知羞耻,也不再多讲,只淡淡留得一句:“送客。”便拂袖而去。雷鹤鸣恼羞成怒,在后阴侧侧说道:“既是如此,却叫你那如花似玉的弟子此后休想安生!”这才带得手下,仍抬了彩礼怏怏然出庄。 这件事情,一时传为江湖笑谈,都道雷希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羞耻。杭正平叫得王雨霏和散黎玉到跟前,嘱她二人少出庄门,处处留心。又对玉竹山庄加强防备。两年过去,也并未见有何动静,对此事的提防便也渐渐淡了。 且说四座玉竹山庄虽各据一方,却有一个承袭多年的传统,即每年中秋,四位庄主必要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叙旧论今,好不欢畅。 孰料这一年,还未到中秋,却传来急信:西二庄主恭世平身染恶疾,一病不起,情况危急。三位庄主自然震惊,收到信报便即刻起程,要去看个究竟。一时武林中有不少同道也纷纷前去探望。 四庄主杭正平自然也是吃惊不小,闻得信报,已先快马启程,与其它庄主同到西玉竹山庄会合。又嘱二位爱徒与其它几个弟子随后赶来。 散黎玉与王雨霏曾有几年中秋随了师父一同到其它山庄聚会。但只是几个弟子一同上路却是头一回。却也是祸不单行。本是数人一道结伴同行。但到半途时,路过一座石盘山。山势险峻陡峭,又遇连日大雨,到得半山腰时竟遇上泥石流,轰轰声中,雨水泥夹着巨大的山石滚滚而下,一行人如何见过这等气势,吓得四散奔逃。散黎玉紧紧抓着王雨霏,两人一路狂奔,跑出几里远犹自心惊肉跳。待平息下来,四处寻找,哪里还有其他师兄弟的影子。一行人就此走散。 两人走出石盘山,来到山脚下一个小镇。因一身泥泞,自然先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换过衣物后,只觉饥肠辘辘,便又一同携手到客栈楼下的小饭馆中。两人都是裙裾飘飘的美女,手中又拿了长剑,自不免被人侧目。才找了一张桌子坐定下来,便听得旁边几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窃窃耳语。两人虽料到这些人不是好人,但终江湖经验少,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以也不以为意,要了一盘牛肉,两碟青菜,添了饭自顾吃起来。 两人也是饿了,风卷残云般吃了个饱,叫小二来结了账便要走。不想这时,那几个在旁耳语的汉子却围了过来,将二人连桌子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嬉皮笑脸道:“两位小娘子好胃口。”另一个猴脸道:“不知这位白衣的小娘子,现在可曾许配了人家了?”他这么一问,其余几个汉子哄堂大笑起来,又有一个极不耐烦道:“却是废话,放点药直接捉了,送与少主便是!” 两个人听不明白这几个汉子说些什么,但散黎玉是个烈性子,岂容得这般戏弄,脸色一变,刷地抽出手中之剑,便要动武。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口有人喝道:“你们几个还不与我退下!”围着的几个人立刻散成两列,一齐抱拳道:“少主!” 进来的是个黑衣少年,长得细眉细眼,虽不丑陋,神情间却带着一股戾气,令人生厌。这少年对排成两列的汉子理也不理,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将两人打量一番,尤其多看了王雨霏几眼,才一抱手道:“想来两位必是北玉竹的雪衣仙子与散花娘子。果然名不虚传。刚刚手下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嘴里说着,一双眼不断地往王雨霏身上瞧。散黎玉与王雨霏被他点出名姓,心头吃惊。 又看他不怀好意,也不问他,闪身便要走。黑衣少年啪地打开手中的一把折扇,伸手一挡道:“且慢。”散黎玉怒道:“你待怎样?”黑衣少年阴阴一笑,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是何人?”散黎玉冷冷道:“你是何人,与我们有什么相干?”黑衣少年将手中折扇一摇一摇,有些自得道:“在下就是小邪医雷希冠。”散黎玉冷冷道:“怪不得,原来是遇到些如此不要脸的。”雷希冠嘿嘿冷笑道:“两年前求亲不成,不知道现在雪衣仙子可劝得杭老庄主改变主意了了?” ------------ 暗招 雷希冠嘿嘿冷笑道:“两年前求亲不成,不知道现在雪衣仙子可劝得杭老庄主改变主意了了?”王雨霏顿时脸红了,骂一声道:“不要脸!”散黎玉拉起王雨霏道:“无耻小人,不要理他,我们走!”雷希冠却又将手中折扇一扬道:“话还没说完,急着走什么?”散黎玉大怒,把剑一横,怒目高挑道:“滚开!” 雷希冠竟不理会,嘿嘿笑道:“不要动怒吗。刚刚手下惊扰了两位姑娘,自当要回礼赔罪。”说话间,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黄灿灿的花来,举在手中道:“这是一朵妄境金莲,送于雪衣仙子正是应了『鲜花赠美人』一说,权当是与雪衣仙子赔罪如何?”王雪霏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不想雷希冠竟直送往王雨霏鼻前道:“这花数十年才开得一回,馥郁芬芳,雪衣仙子若是不信,可闻一闻。” 王雨霏防不得他会如此无礼,大吃一惊,连忙往后一退,却还是闻到了那股香味,果然是奇香无比,钻鼻而入,竟让她立时打了一个喷嚏。散黎玉见状,怒斥一声,挥剑斩出,剑光一闪,雷希冠猛缩手间,花已被斩断,掉在地上。另一截花茎仍在雷希冠手中,竟兹兹往外冒出青烟。雷希冠拾起地上的花朵,嘿嘿两声道:“如此好花,雪衣仙子不喜欢就算了,何苦要斩断了。” 散黎玉与王雨霏又惊又怒,两人牵了手,一齐跃出几步远,散黎玉这才问王雨霏道:“师妹,可有异样?”王雨霏微一运气,觉得并无异常,摇了摇头。散黎玉怒斥道:“无耻淫徒!若是我师妹有恙,定饶你不得!”雷希冠眯了一双细眼,哈哈笑道:“我还要上门求亲,如何敢把这来日的夫人伤得半根皮毛?散花娘子倒是多虑了。” 两人生怕他还要耍出什么花招,不敢久留,急忙离开。一时都觉得晦气,一出来竟遇上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第二早,两人便匆匆上路,孰料雷希冠竟如鬼魅一般,远远地跟了,也不靠近,也不远离,带着那一帮手下,隔了二三十丈,不徐不疾地跟着。 两人心里惊惧。硬拼倒是不怕,怕的是他那无影无踪防不胜防的毒烟迷雾。却又甩之不脱,只得加速赶路,一心只盼着能早些会到走散的师兄弟。好在两人识得前往西玉竹山庄的道路,一路尽拣些热闹村镇,天色一暗便寻店投宿,倒也没出什么差迟。 只是王雨霏几日来,每到傍晚,便脸色绯红,浑身发热,只觉得昏昏沉沉,但半个时辰后便又恢复。头两天散黎玉并未在意,到第三日,见王雨霏双腮通红,全身发烫,双脚无力,便有些慌了,不料一盏茶的功夫后却又渐渐褪了,这才放下心来。她们连赶了三日的路,虽一直未见到同门师兄弟,却也渐渐近了西玉竹山庄的地界,再走一日便可到了,两人心中渐渐安定些。 料想那小邪医怕果是要跟了在身后去提亲,虽恨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奈何他不得。这日下午便到得白云镇,过了这个镇子,再走几个时辰便可到西玉竹的势力内,两人便轻松了一些,决定晚间在此住宿。路过镇上一家酒馆前,忽听得有人唤道:“黎玉!雨霏!”两人停步抬首,看到自酒馆出来两个身着青衫的年青人,待看清了,登时大喜。 原来这两人是松柏谷松柏郎中松青的儿子松丞林与徒弟玉正江。松柏郎中是杭正平的朋友,平日里多有来往,彼此的徒弟自然都是认得的。 四人便一道进了酒馆,一问才知,原来松柏郎中赴常山法常寺正品长老的寿宴尚未返家,途中收到杭正平的快信便转道去了西玉竹,松丞林和玉正江却是才从松柏谷赶来的。 散黎玉与王雨霏自然少不得将一路所遇告知。二位年青人都义愤填膺,恨恨道:“我们现在一路同行,今夜连夜赶路,明早便可到西玉竹山庄,却不怕他的邪门歪道!” 四人便在酒馆饱餐一顿,一道启程。散黎玉回头看看,雷希冠一行竟未跟上来,也就不以为意。四人走到白云镇十里外一片松树林中,天色已渐渐接近傍晚,王雨霏脸色又红起来。她本肤白如雪,这一番红,却似半天的晚霞落到了脸上,显得满脸娇羞,又气喘微微,身软脚沉,口中只说好热。散黎玉说起这几日,她每晚都是如此,须得休息一阵才会恢复。 松丞林与玉正江看得心中暗惊,都道:“恐是中了那恶徒的什么花毒,到得玉竹山庄,定要好好调治。”正说话间,猛听得有人狂笑,竟是雷希冠带着那帮豺狼手下,手中摇着折扇,自林中走出来。 三人大惊,立刻转成一个小圈子,将王雨霏护在其中。散黎玉厉声喝道:“雷希冠,你想怎样?”雷希冠哈哈狂笑道:“我辛苦跟了雪衣仙子与散花娘子四日,还想怎样?自然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松丞林怒骂道:“无耻恶徒!若是有种,便明刀明枪,不要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雷希冠阴测测道:“若不使这些,又何以扬我邪医殿的名声?”转头又对那些个手下道:“还等什么?”七八个汉子立时围了上来,亮出兵器,散黎玉身形回转,还未等得走近前来的汉子出刀,寒光闪处,竟有三个大汉嚎叫一声,身上手上血淋淋中了剑招。雷希冠骂得一句:“不中用的蠢才!” 话间未落,猛一扬手,抛出两个小球来,松丞林与玉正剑伸剑一挡,小球啪地裂开,喷出一股黑烟,立时弥漫开来。两人大惊,急忙用手捂鼻,跳了开来。散黎玉待要伸手去扶王雨霏,,只见黑影一闪,竟已被雷希冠抢先得手,一把抱了过去。王雨霏昏沉之中,人事不知,竟无半点挣扎。 ------------ 险失清白 三人同时怒喝,欲要跳起阻截,竟觉一口气提不上去,显已中了刚才的黑烟之毒,稍一耽搁,但被雷希冠几个手下拦住。只听得雷希冠暴喝一声:“洒网!”几个汉子竟迅疾扬起手来,抖开一张网。网上挂了无数小瓶。在林中展开,迅即转了过来,一时挡住去路。 散黎玉急怒之下,痛下杀手,原地旋起,使出那招“天女散花”,剑光闪耀之处,围住她的三个抖网的汉子已喉间汩汩流血,倒地而死。但剑招同时也撞破数个小瓶,破网掉在地上,又碰破数个,每个小瓶碎裂,便升腾起各色烟雾。散黎玉心中焦急,哪里还管它有毒无毒,立时被这怪异烟雾包围,吸入烟气无数。松丞林与玉正江杀走转在身边的数人,少不得也嗅入不少烟雾,三人再转看林中,除了几个死尸,其余人已逃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有雷希冠的影子。 散黎玉脸都变了色,颤声道:“恶贼走得不远,我们三人分头找。”人已跃起,直奔林中。松丞林与玉正江也分成两路在林中搜寻。 且说雷希冠放出的两个小球,乘乱中抢了王雨霏,抱了便走。他放出的那小球,被称为“散魂闭气雷”,“散魂闭气雷”有两个好处,一是能放黑色烟雾,令人看了陡生恐惧,二则烟雾带毒,若平常人吸了,便觉呼吸困难,胸口生闷,重可窒息而死。习武之人吸了,可教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受困于一时。且这烟雾吸入越多,则毒性越大。若依了他的恶性,刚刚便要入上十个八个,炸成一团漆黑,但只是恐烟雾太多,毒伤了地上昏睡的美人,坏了他的好事,是以才只丢了两颗。 雷希冠两年前便垂涎于王雨霏的美色,又苦于不可得,才狗急跳墙,逼了雷鹤鸣去提亲,也算是走了一回正道。只是正应了“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这句笑语,自然是被杭正平嗤之以鼻,断然拒之,没头没脸碰了一鼻子灰。反成了一场笑话。但他心心念念想着这事,没有一日忘记得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碰上了,却又如何迟迟不动手,竟一直尾随在后,到第四日才下了手? 这其中却又有原因。他那日在饭馆中堵了王雨霏,拿出的那朵“妄境金莲”乃是一种极珍贵奇异的淫药。是用了自高贡雪山上移植来的极品雪莲,置于极阴冷寒凉之处,用各种春药调制成花肥,以水化之浇灌,如此数年,再移植到雪山上,若开出花来,便选颜色最为黄艳的,采摘下来,将花朵又置于纯浓香料之中浸泡,日日更换以保持花朵新鲜,如此数月,待香味渗透花朵,才用秘方处理,使一朵花看来金灿灿闪光夺目,栩栩如生。像这般费尽心机才得一朵,如他所言“数十年才开一次花”倒真是不假。花的珍贵之处却还不在这里。 那一股芬芳之中才另有玄机。妄境金莲散发出浓郁香味,嗅过那股奇香之后,当时不会有所感觉,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隔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便发作一次,起初并不严重,令人几无所察觉。第二日便症状加重,时间变长。到得第三日,药性发作最烈,持续时间也最长,处在这种昏迷状态的男女,能令人魂销骨散,欲仙欲死,想罢不能。但过了这三日,毒性便也自然消失了。 雷希冠对王雨霏想入非非已达两年之久,如何肯放过两人落单的大好机会。但却也知道不可强来。一则散黎玉剑法了得,二来也怕用了强,反得不着好处了,甚至会弄得香消玉殒,芳魂四散。故此才用了这般伎俩,耐着性子老老实实跟了两天,待得接近时机,才从林中冒出,抢得了昏睡中的美人。他也不敢耽搁,直奔出林子,见到一处石林,钻了过去,找得一处僻静地方,便要行其好事。心头生怕这药性过了,便又是海底捞月,镜中采花了。 且说玉正江搜到林边,树木变得稀少,尽是巨石林立,靠近林边,竟是一处山崖。他略一凝神,听得石林内隐隐传出女子的声音,心中一凛,立即提气,这一回却又觉得无所阻碍,想来那黑烟只是一时令人呼吸困难,一提气间,便如大鸟般跃起,跳过几块大石,眼前所见顿令他目眦欲裂,血脉贲张,狂怒不已。原来,雷义仁竟已将王雨霏劫持至此,将她平放在一块青石之上,身上衣物尽数褪尽,只剩了一件贴身小亵。雷希冠正弯腰宽解自己的衣物。王雨霏一张脸已是血红一片,双目微睁,昏迷之中犹自发出嘤宁之声。 “无耻恶徒!”玉正江怒喝一声,手中的碧剑如一条青龙,疾刺而至。雷希冠本命手下放了一张“乾坤百毒网”,网上挂满各种装有毒药的小瓶,他只道放得两颗散魂闭气雷,又加上这张百毒网,必要令三人不敢碰触,如他一般贪生怕死,定可挡得一时。却料不到散黎玉急怒之下毫不畏惧,只一招便破了毒网。虽吸入许多毒气,却争取到了时间。 雷希冠见如此快就被人搜到,剑刺过来之际,仓惶间猛往青石上砸下如刚才那般数个小球,小球落到石上,轻轻发出爆裂之声,放出阵阵黑烟。玉正江识得厉害,收回剑势,击出一掌。掌风将近身的烟雾逼开数尺远,又顺势将身上长袍脱下,就势一展,如一张大被般飞落,盖在王雪霏羊脂白玉般的躯体上。雷义仁却趁他一掌之间已经逃远,深恨未得好处,嘴内犹自骂道:“敢坏爷爷好事,来日定叫你生不如死!” 玉正江也不去追赶,躬身抱起尚在昏迷中的王雪霏,拾起衣物,快步走出林子。到得林子外打个呼哨,松丞林与散黎玉听得,连忙起来会合。玉正江抱着王雨霏对二人道:“好险!幸还保得雨霏清白!” 散黎玉见他手中衣物,嘴唇发颤,一张脸都气成土色。三人找了一户农家,散黎玉在房内帮王雨霏将衣物换上,又过得数十分钟,王雨霏脸上红潮褪尽,才悠悠醒转过来。三人也不敢将实情一一告知与她,只草草讲了个大概。再不敢久留,即刻赶路,终于在天色黑透之前进得西玉竹山庄地界,于日出之时,直到了西玉竹山庄。 ------------ 步步相逼 四人进行山庄,杭庄主闻得两个徒儿到了山庄,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两个徒儿在途中可曾遇上祸事。喜的是好歹都平安归来。 原来那一日,狂泄而下的泥石流,竟砸到一个弟子,将其腿骨压断。几个师兄弟不敢耽误,分成两路,一路抬了受伤的师弟赶往玉竹山庄,另一路边走边寻,却始终未找到散黎玉与王雨霏。 散黎玉见到师父,哪里还敢隐瞒,便关起门来,将一路所遇一五一十如实告知了杭正平。杭正平听得王雨霏被抢走一段,把一张脸都气成了紫色,却不说甚么。待散黎玉全部讲完,才点点头道:“此事师父自有分寸。你只安抚好雨霏便是。”散黎玉点头,想要出门,猛觉天旋地转,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她吸了无数“乾坤百毒网”的毒气,终是发作起来,令她瞬间便昏了过去。 杭正平忙命人将散黎玉抬至床上休息,松柏郎中松青早听了松丞林与玉正江所言,忙过来看视,又开了些解毒药,命人先灌服了,好生看护。 杭正平看看床上面白如纸,呼吸不畅的散黎玉,问道:“青兄,黎玉这毒,可能解得?”松青捻须摇头道:“听得丞林与正江所言,那网上挂了数多小瓶,只恐毒气复杂,若是贸然用药,恐毒性相抗,反而坏事。若能弄到解药,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王雨霏在旁听得,暗暗垂泪。杭正平看看这个梨花带雨般的徒儿,叹了一声,对站在一旁的玉正江道:“正江,你来,我有事问你。”便把玉正江叫到房内,让他将救王雨霏的所见细细说了一遍。玉正江见问,如何敢瞒,便将在巨石旁所见一一说了。说到雷希冠除去王雨霏衣物,自己脸便也红了。 杭正平正目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正江,我的徒儿当中,只有雨霏最让我放心不下,她武功又弱,又时时被人觊觎,她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不放心一日。如今又遇上这般事情。我有心将雨霏许配与你,让你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你可应允?”玉正江听得这话,呆了一呆,竟不回话。杭正平只道他不愿,便道:“你若是不愿,便权当师叔不曾提起。”玉正江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师叔美意,正江岂敢不领!只是怕委屈了雨霏妹妹!”杭正平微微笑道:“雨霏那边,我自然要和她说。你们相识已久,你又一表人才,何来委屈二字。” 当下出来,先说与松青,松青如何不肯,打个哈哈,便将这事定了。 杭正平又王雨霏叫来房中,问道:“雨霏,这二十多年来,师父待你如何?”王雨霏盈盈下拜,道:“师父对我,便如亲生父母。”杭正平这才说道:“师父一向心疼你,却又不能时时照顾你,师父有心为你择得乘龙快婿,便可好好照顾你一生,也断得恶徒之念。”王雨霏心头明白,一时泪如雨下,跪倒在地道:“一切全凭师父作主。” 杭正平将一切安排妥当,私下与三位庄主说得详情。又告知庄中其它弟子,也不说得详细,只讲是为二庄主冲喜。又因二庄主尚在重病之中,便一切从简,只是请了数百个庄中弟子,吃喝了一场,热热闹闹送进了洞房。 谁料便在喜事办完的第二日,雷希冠竟带了数人,抬了众多彩礼,直奔西玉竹山庄而来。杭正平接报,带了人马与三大庄主及松青出得庄外候着。 雷希冠近到面前,见了杭正平便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庄内人一阵爆笑。自然是笑雷希冠来晚一步,自来受辱。杭正平却不与他点破,冷冷道:“我何时成了你的岳父大人?”说话间,已然伸手,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雷希冠闪避不及,已被打了两个耳光。杭正平心中激怒,这两下出手极狠,雷希冠脸立时肿了起来。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屏息凝神,提防着雷希冠变脸使出什么毒招。 孰料雷希冠竟不变脸,只用手抚了两片肿起的脸颊道:“我此次是真心实意要来求亲,且任杭庄主打过,绝不还手。以示求亲诚意。” 旁边松丞林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且受我一掌,不要还手看看。”说话间,人已跃出,猛然一掌,只拍往雷希冠胸前。他痛恨雷希冠一路上使出阴毒手段,险些误了王雨霏清白,这一掌下力极狠,到得雷希冠胸前,雷希冠竟果然不避。只听得咯的一声,雷希冠被打出数米远,却又爬起来,嘴角上已流出血迹。松丞林万料不到雷希冠竟硬生生接了这一掌,果然不避,一时愣在当地。半天才道:“这是你自己不避!” 玉竹山庄这边没有料到这个恶徒竟然还有这等气概,一时无人作声。 雷希冠后面跟来的一帮汉子却骚动起来。雷希冠用手往后一摆,才又平息下去。雷希冠又走近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抹胸道:“杭庄主,我与雪衣仙子已有肌肤之亲,有此物为证。我带了此物来诚意求亲,又受你玉竹山庄一掌,你却再拒我不得!” 王雨霏在人群之中,见得他亮出这红色抹胸,一张脸立时变得血红,几乎晕了过去。玉正江料不到他当日竟还取了这等物件过去,胸都要被气炸,立时就要跳出去。却被王雨霏一只软绵绵的手紧紧牵住,只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站着不动。 杭正平一双睿目静静看着雷希冠,却似不曾看见他手中的红色抹胸一般,半晌才道:“雷希冠,你既有胆受我玉竹山庄一掌,我也不再与你为难。我玉竹山庄乃名门正派,决不会与你邪门黑道牵上瓜葛。结亲之事,本就是痴心妄想。你休要再为此事纠缠。” 雷希冠这一时却变了脸,嘿嘿冷笑道:“杭庄主,你莫只想了这名门正派的名声,却不顾及你徒儿的身份。你想想,我若将此物到江湖上展示一遍,你那爱徒可还有脸见人?” 杭正平仰天大笑,说道:“雷希冠,你却大可试试,看看江湖之中,有几人信你胡言乱语?” 雷希冠料不得这招不起作用,又嘿嘿冷笑道:“杭庄主,你可知我为你这徒儿动了多少心思?你却不想想,二庄主如何会突然一病不起?” 杭正平立时变了脸色,玉竹山庄一干人听得,顿时怒骂起来,抽了兵器,蓄势待发。杭正平喝道:“雷希冠,你今日若不将此话说得清楚,便休想从我这庄中平安出去!” ------------ 强抢 雷希冠却退了几步,从身后一个汉子手中接了两个黑球在手中,才说道:“我两年来时时探察,无奈你北玉竹山庄戒备松严,下不得手。但只好转了方向,下了毒在恭世平的茶中,让他一病不起。用了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引得你出庄,好侍机下手。也是老天有眼,竟让我中途得了机会,一亲芳泽。如今你若将雪衣仙子许配与我,我便立时给了解药,将恭世平救了。你若是仍旧不允了这门亲事,我雷希冠日日思念,也是生不如死,我便叫了手下,将这闪花夺命球尽数扔了,谅你玉竹山庄剑术高强,也躲不过多少。便来一个两败俱伤,也无所惧!只要我雷希冠一日未得了雪衣仙子,玉竹山庄便一日休想清静!” 玉竹山庄的人听得,眼见他身后的大汉手中,个个拿了四五个铁球,虽不知他所说闪花夺命球为何物,却知道这恶徒所使,决不是好东西,一时怒骂声又起。 杭正平怒斥道:“我道二哥如何会病,原来竟是你这恶贼从中作梗!本道你只是求亲而来,原想不与你计较。现在道出原委,倒真饶你不得!今天若不将此事了结,交出解药,你休想踏出庄门一步!” 王雨霏在人群中,将这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紧拉了玉正江的手,将头靠在玉正江胸前轻声道:“正江,你我已是结发夫妻,我的话你听不听?”玉正江正在愤恨之中,不知她如何说起这个,只道:“听,如何不听!”眼睛却看着雷希冠,只恨不得跳出去一掌击毙了他。王雨霏眼中含了泪道:“你要相信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玉正江还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王雨霏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猛然跃起,如一只蝴蝶般飞落出去,站到杭正平身边。 杭正平吃得一惊,一把拉住王雨霏道:“雨霏,你要做甚么?”玉正江一声惊呼,也已跃到王雨霏身边。 王雨霏轻轻拉开杭正平的手,说道:“师父,一切都因雨霏而起,便让雨霏来做个了断!”又将一双泪眼看着玉正江道:“正江,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玉正江看着妻子一双泪眼,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紧紧把了手中的剑,一旦有什么动静,拼了性命也要救了妻子。 王雨霏这才转了身子,雷希冠看她满眼是泪,嘴内直说道:“好仙子,休要哭成这样。我雷希冠若是娶了仙子,定会千依百顺,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玉正江闻得,拳捏得咯咯直响。 王雨霏也不理他轻薄,只将手伸了道:“你将解药拿来。” 雷希冠凑了一张脸,几乎要凑到王雨霏面前道:“我将解药给你,你又不应了我的亲事,如何使得?” 王雨霏轻叹一声道:“你将解药给了我,我便答复于你。你若想的只是我,便休要使出种种手段来,连累了玉竹山庄的人。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却不要累及其他人。”她说这几句话时是,眼睛望着山庄外的郁郁青山,悠悠云彩,全然没有了刚刚那一种悲戚神情,一张脸纯净透明,当真如天外飞来的仙子般纯净端庄。 雷希冠待要答话,杭正平在后面喝道:“雨霏,有你师父在此,你休得自作主张!” 王雨霏回转了头,望着杭正平,幽幽说道:“师父,如今二师伯已奄奄一息,师姐此刻又昏迷在床。这一切,都只因雨霏而起,求师父便让弟子放肆这一回吧。若雨霏真是红颜祸水,也就祸害到这一步止了吧。”此言一出,心头酸楚,不觉又流下眼泪来。 玉正江在一侧看得心如刀绞,便要跳出来,却被松青一手拉住,附在耳边轻轻说道:“等雨霏拿到解药再说。” 雷希冠见她如此,哈哈笑道:“还是雪衣仙子晓事明理,若杭庄主早允了这桩亲事,我们便早是亲家,又如何会惹出这诸多事端来!”便回头对身后的手下道:“拿来!”身后大汉递来一个极精致的银灰色小木匣。雷希冠接过来打开,里面装了一白一蓝两个小瓶。雷希冠指着两个小瓶道:“这两瓶便是恭庄主的解药。一白一蓝倒了合在一起,冲水服下,半个时辰后即可好转。只是这药性深了些,须得连服一月后方可彻底除尽毒性。” 言罢又将手往后扬了一扬,另一个手下托了一个墨绿色盒子过来。雷希冠将它打开,取出其中一个拇指大的黑色小瓶,打开了,倒出一颗豆大的绿色小丸道:“只将这一颗灌与散花娘子,她便可慢慢清醒过来。”他嘴时这般说着,却并不将药拿出来,反“叭、叭”两声,又把两个盒子关了,才又哈哈大笑道:“解药都在这里了。既然雪衣仙子肯自己做主,这便好办。若雪衣仙子今天与雷希冠牵了手同回邪医殿,这解药便双手奉上,定可保得二庄主与散花娘子平安无事。”顿了一顿,又用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横扫了一眼玉竹山庄怒目而站的众人,才道:“若是用强抢的手段,我便立时毁了这解药,引出一桩惨祸。便是玉石俱焚,也叫了这雪衣仙子到阴间去做夫妻!” 众人见他说得这般凶狠,王雨霏又站在他面前,心知不是假话。便是玉正江心急如焚,闻得这凶话也不敢莽撞出手了。玉竹山庄的弟子更是暗暗心惊,遇到这般一个恶徒纠缠。当真是王雨霏的不幸。诸弟子更是担心,若被这狂徒知道王雨霏已经嫁作了他人妇,却不知会如何发狂,做出什么举动? 要知向玉竹山庄这般名门大派,你若是正道人士,带了千军万马,到门上挑战,都无所畏惧。但遇这上像雷希冠这般做事恶毒,毫无礼教道德束缚的恶徒,当真是奈何他不得。 杭正平心内固然着急,脸上却是不露半分惊色,只冷冷说道:“雷希冠,你休想拿了这般泼皮无赖相来要挟于我。我玉竹山庄经风历雨数百年,又岂怕你这般黄口小儿的花招?你今天若是动了我徒儿一根毫毛,改日我便要踏平你那肮脏龌龊的邪医殿!你使了众多的阴险手段,却只是为了我这美貌的徒儿。你虽为人恶毒,但怜你这一片痴心,我也不怪罪于你,你留下这两盒解药,我让你仍平平安安出了这庄子!” 正说着,猛听得一阵哈哈狂笑,众人惊闻,抬头看时,竟是雷鹤鸣带了一干人众走近前来。雷鹤鸣狂笑过后,才说到:“杭庄主,你这话说得真是轻巧!我当年提亲,你便一口拒绝。如今我这痴心小儿自来提亲,你仍是百般阻拦!你这玉竹山庄的徒儿,也未免太娇贵了!今日你若是还不松了口,我便要为我这痴心小儿下了狠手,烧山毁庄,不惜与你玉竹山庄结下深仇大恨,便是抢也要抢了去!” 他此言一出,大庄主龙冉成与三庄主同时震惊,怒喝道:“雷鹤鸣,你好大的口气!”一时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王雨霏一直站着未动。听得雷鹤鸣说完这话,突然抽出身上宝剑,抵在自己颈前。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玉正江,立时惊得大叫:“雨霏!”杭正平也吃得一惊,叫道:“雨霏,休得乱来!”听得叫声,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白衣胜雪的王雨霏身上。 王雨霏一手持剑,伸出另一手,向雷希冠伸出手道:“你将解药给我。若一月之后我师伯果然康复无恙了,我便与你同回邪医殿。若是不依,我便血溅当场,叫你父子休想出得玉竹山庄!” ------------ 珠胎暗结 雷希冠眼见她寒光闪闪的剑横在颈前吹弹得破的皮肤上,生怕她当真用力,一剑下去,连忙道:“雪衣仙子休得这般烈性子。解药我给你便是。”拿了解药便要递过来。 雷鹤鸣忽暴喝一声:“且慢!”走到雷希冠身旁,冷笑道:“若给了这解药,一月之后来玉竹山庄,仍受了杭庄主这等百般阻挠,岂不是前功尽弃?若要信了雪衣仙子的话,便要依了我一件事,雪衣仙子便在此发了毒誓,从此与玉竹山庄恩断义绝,永无瓜葛!” 杭正平听得此言,脸上青筋暴起,喝道:“雨霏,你休听得他一派胡言!”他心知自己徒儿太过善良,纵是粉身碎骨,也不愿为山庄惹下祸患。雷鹤鸣如此一说,只怕王雨霏果然就应了。 雷鹤鸣说这一番话,无非是要王雨霏脱了玉竹山庄这一层干系,没了玉竹山庄做后盾,便少了一个大敌,要杀要剐,却都由了他父子了。 王雨霏又如何不知雷鹤鸣这般卑劣想法。她只恨自己长了这一番容貌,竟平白无故引来众多是非。不但让师父百般担心,竟还牵连到玉竹山庄二庄主卧病不起。更令师姐为她中毒昏迷。甚至便如现在大动干戈,与这无良黑道卷入纷争。只要她在玉竹山庄一日,便不知还要惹下多少祸患。她本就持了一死了之的心,想着得了解药,救了二师伯与师姐,便要在雷希冠再来之日了结此事。现在若真发了毒誓,与玉竹山庄脱离了关系,反而不用担心从此在给师门惹祸了!这般一想,便把剑收了起来。走到杭正平身前,扑通跪了下去。杭正平如何肯受,府下身去扶她,纵是五尺的汉子,这会儿心也颤了,只说道:“雨霏!你怎么这般糊涂!”王雨霏泪流满面,抓住杭正平两手道:“师父,你只当未曾养得我这不孝的徒儿,从此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徒儿也不会再为您惹祸了!”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道:“我王雨霏从此与玉竹山庄恩断义绝,是生是死,都与玉竹山庄无关了!” 雷希冠哪里还等得,连忙将解药递上道:“既已发了誓,便就得了。我一月之后仍来了这里,恭迎雪衣仙子。”雷鹤鸣见王雨霏果然如此说得,哈哈笑道:“王姑娘,此言一出,驷马难追!日后进了我邪医殿的门,便是我这宝贝儿子的心肝尖尖,休要担心受了半点委屈。今日之事,实是因杭庄主屡来屡拒,才引得兵刀相见。既与玉竹山庄断了干系,这彩礼便留在邪医殿,日后任王姑娘处置。一月之后,我定派八抬大轿,前来迎娶!”这才带了一干人,浩浩荡荡转头回去。 王雨霏将解药放到杭正平手中,低低叫一声师父,便跪了下去,眼泪流下来,怎么拉也不肯起来。玉正江站在一边,心疼不已,也陪了一起,扑通跪了下去。杭正平接了解药。长叹一声道:“雨霏,师父知你心意,你不用难过。无论发生过什么,你都是师父最好的徒弟。”伸出手扶了她,王雨霏这才起来。一行人急忙进了庄内,便将解药分别给恭世平与散黎玉服下,恭世平略有好转,散黎玉却马上醒转过来。解药果然有效。 王雨霏见解药有效,便放下心来。杭正平将他夫妻二人唤入房内道:“雨霏,你虽发了毒誓,弃了玉竹山庄,玉竹山庄却决不弃你。还有一月时间,我与你三位师伯再行商议,定不叫邪医殿这帮恶贼如愿!”王雨霏惨然一笑道:“师父放心。雨霏只求不要累及庄中无辜师叔和弟子,事已至此,请师父休要再担心。他若再来,我便告知那雷希冠已婚之事。再有事端,雨霏一身承担。若师父还要为雨霏之事忧心,雨霏便搬离了玉竹山庄,还师父一个安宁!”杭世平知她心意已决,不愿连累他人,唯有叹息不已。 王雨霏最不堪面对的,便是玉正江一人。玉正江心内又如何不知?两人出得门来。玉正江只低头不语。王雨霏在庄外一处竹林中坐下来,轻轻道:“正江,你可后悔,娶了我这红颜祸水?”正正江将她紧紧拥住,额头顶在她发际之上说道:“你好傻。我娶到这样美若天仙的娘子,怎会有后悔一词?”王雨霏抓着他一双手道:“正江,你答应我,我若是死了,你便再娶一个女子,从此将我忘记,好好活着,可好?”玉正江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拥在怀中道:“我们俩在得一日,便是一日的夫妻,在得一月,便是一月的夫妻。既结了夫妻,便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雷希冠便是来了,于你无惧,于我又有何惧?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来世,也还要做你的夫君。”王雨霏闻言,将头紧紧贴在玉正江胸前,眼泪流出来,直沁到玉正江衣服里去。 散黎玉醒来后,才得知事情经过。急急地到房中去找王雨霏,却见她正坐在房内缝补衣物,玉正江在屋外竹林练剑,两人如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王雨霏见她来了,站起来,满心欢喜道:“师姐,你终于没事了!“ 散黎玉只觉自己如做梦一般。她拉着王雨霏坐下,问道:“师妹,可是一月过后,雷希冠仍要来玉竹山庄?”王雨霏还未来得及答话,玉正江提了剑进来,舀了一大瓢水喝了,接道:“正是。师姐已经听得说了?”散黎玉呆呆望着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王雨霏轻轻推推她,笑道:“你在昏迷中,未喝得我们的喜酒,现在来了,不恭喜我与正江,却呆呆站着做什么?”散黎玉只说得一句:“师妹,你……”心头忽有所悟,不觉一沉,再也说不下去。王雨霏看出她脸色一变,怕她又说出些什么来,只推她道:“我与正江恐只有这一月的夫妻可做,你却不要再这里,只让我们安安心心,快快乐乐便好。”说话间,将她推出门来,嘻嘻一笑,却将门关起来了。只传出两人轻轻细细的说话声。散黎玉站在门口,忽然涌起这样一个想法:“像雷希冠那样的恶徒,便是活得千年万年,又岂有过师妹这般一时的宁静快乐?”这般想着,呆呆站了一会,慢慢走了回去。心头一开始听说时的焦虑,竟也慢慢消散开来。 庄中上下,无不如散黎玉所见,看得这对小夫妻开开心心,无不扼腕唏嘘。少不得也有人想:“我便是活了这么久,可曾像他二人这般无牵无挂?置生死于度外?一时间两人无论到得山庄何处,都被人敬重不已。 眼见一月的期限便要到了,虽无人说些什么,庄内上上下下,气氛却明显紧张起来。散黎玉心头沉重,却又不愿去打扰这一对小夫妻,只坐在房中闷着。却不料王雨霏猛地推开门,双目通红地进来。散黎玉大吃一惊,忙拿起剑,问道:“师妹,那恶贼来了么?”王雨霏摇摇头,抓住散黎玉的手,还未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散黎玉将她拉了坐下,心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师妹如此,只得轻轻道:“你慢慢说与师姐听。天大的事,师姐和你一起顶着!” 王雨霏擦了眼泪,抬起头说道:“师姐,我有了正江的孩子啊。”散黎玉一震,紧紧抓住王雨霏,心内怜惜,说道:“这孩子,如何来得这般不是时候!” ------------ 忍辱上轿 王雨霏眼中闪现无限的痛楚:“师姐,我与正江本无牵无挂,便是来一百个雷希冠,也不怕了他。可现在……现在……”她心中伤心,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散黎玉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情,只紧紧抓住王雨霏的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了。 王雨霏抽泣道:“我本来想,雷希冠再来时,我便让他知晓,我早已是正江的妻子,令他死心。便是他不甘心,也大不了硬拼一场,虽死无憾。如今,如今有了这孩子,却万万不能如此了!” 散黎玉站起身来,说道:“我现在便去找师父,我们诺大一庄人,不怕了他!” “师姐!”王雨霏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我不要再为师父添烦恼!玉竹山庄已与雨霏无关。雨霏的事,自己来解决!”她呆站了一会儿,轻轻道:“师姐,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这个孩儿。仓惶间没了主意。我的心全乱了。” 散黎玉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说道:“你又不肯累及他人,你又敌不过这恶人。如今便是逃,也来不及,却如何是好?”王雨霏止了眼泪,又呆呆坐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我一定要为正江生下这个孩儿。我一定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儿。我欠正江太多了。”旋即抬起头,抓着散黎玉道:“师姐,没有人知道我怀了这个孩儿!你便也装作不知道好了!不要告诉师父!我会想办法!我会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散黎玉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又坚强起来的师妹,心头说不出的怜惜,只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啊?后天,后天便满一月了!” 王雨霏满脸忧伤,轻轻咬着下唇,眼里却是一片坚毅,说道:“我不知道。我便先上了他的轿,进了邪医殿再说!”说着便站起来,再无半点犹豫,开了门直走出去。 这一天终是到了。散黎玉早早便到王雨霏的房中来。房门大开着。玉正江坐在床前。手中拿着剑,定定的,如一尊泥塑。他看见散黎玉进来,只叫了一声师姐,却没有动。床上整整齐齐地叠了王雨霏为他一针一针缝起的衣服。旁边有一个青布小包。 “师妹呢?”散黎玉有些不明白。“雨霏到庄外去了。她说不用再让那恶徒进了庄子,搅了师父的清静,污了玉竹山庄这片地。”玉正江站起来,将衣服塞进小包中,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王雨霏只是到庄外去散步。 “正江!”散黎玉欲言又止。玉正江将小包结好,搭在肩上,看了散黎玉一眼,目光温暖而坚定:“师姐,你放心。我们会保住这个孩子!”他便要走出门去。散黎玉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玉正江轻轻摇头:“师姐,雨霏已不是玉竹山庄的人了!你代雨霏向师父谢罪吧!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雨霏与正江只有来世再报了!师姐保重!”玉正江深深向散黎玉施了一礼。走出庄去。散黎玉呆呆望着玉正江清瘦的身影越去越远,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恭世平已经痊愈了。四大庄主齐聚在房内。杭正平皱着眉说:“二哥,我们将山庄内的弟子分成四批。持弓弩轮番攻击。他便是使出再多的迷烟毒雾,谅也不能伤到我全部弟子!”恭世平点头:“他不仁,我便不义。雨霏所发毒誓,是他所逼,如何能作数!只要在我玉竹山庄,他休想带走雨霏!” “师父!”散黎玉站在门口,有些无力。“正江和雨霏已经离开山庄了!” 王雨霏静静站在一片荒土之上。八月已是初秋。田野中收割怠尽。只留下一片灰黄。灰的是土地,黄的是干草。秋风吹来,从一棵孤树上飞起一只寒鸦,嘎嘎地叫了两声,展翅飞走。秋风吹得白衣飘飘。四周一片寂然。还有一个身影,背着一个青布小包,拿着一柄宝剑,远远地匍匐在山坡上。那是玉正江。 渐渐从远方,现出一路人马。一顶大红小轿。雷希冠骑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远远看见了荒地上站着的如仙子般的白衣女子。秋寒如水。 一群人近了。雷希冠从马上跳下来,那张令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脸上,一双细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起来:“雪衣仙子果然守信!只是如何不在庄内候着,早早在这儿等着了?小心秋风吹凉了身子。快请。快请。” 王雨霏面无表情,进了轿内。吹打声起。在这寂寥的荒野中,竟如哀乐一般。声音嘹亮而凄远。 小红轿一路吹打,过了一个山谷。到得一片大宅前。大宅用丈高的青石墙围砌起来。青石墙内,层层叠叠,屋宇无数。雷鹤鸣恶事作尽,钱财无数,在这一片谷中建得邪医殿的基业。青楼石宇中,有种养毒草毒蛇毒兽的,有专制毒烟毒弹的,也有精修灌毒暗器的。宛如一座小型加工厂,更在其中隐匿黑道邪魔高手无数。邪医殿并不大出没于江湖,却因使着些毒药暗器令人防不胜防,头疼不已。江湖上的正派对之嗤之以鼻,避之不及。 王雨霏从小轿中走出。小轿停在一处院落里。这处院落,处在谷中正中心。应该是雷鹤鸣与雷希冠的安身之所罢。雷希冠跳下马来,便要来扶。王雨霏冷冷看他一眼。雷希冠缩手哈哈一笑:“仙子何须如此。既上得轿,进得门,此后便是一家人。”又吼了一声:“出来!”立时如从各个角落中钻出来一般,院中便站了二三十人。有众多丫环婆子,更有六七个穿金戴银,着红着绿的美妇。雷希冠喝道:“今日进门的奶奶,此后便是你们的大奶奶!便如照看五娘六娘七娘般与我好生侍候着。稍有不敬了,便丢去后院的毒池子中淹了!”众家仆诺诺称是。雷希冠又向王雨霏道:“仙子请看,”说话间指着那几个美妇道,“这几个是早已进得门的,却不敢委屈了仙子,仙子便是她几个的大奶奶。”王雨霏只如不曾听见一般,冷冷地站着。雷希冠又道:“仙子请去歇息。待过了五日,才是良辰吉日,到时定大摆喜宴,大宴宾客,明媒正娶,无论如何不委屈了仙子,却也叫江湖上知道,雪衣仙子原做了邪医殿主少主夫人!”说罢得意大笑,旁边早有了婆子丫头过来带入房中,王雨霏也不做声,只静坐在了房中,眼见处处雕龙划凤,描金绘银,金盘玉盏,极尽奢侈之能事。几个丫头婆子见她面色冷峻,也不敢近前来。只掩了房门便出去了。 到得晚饭时分,有婆子来请了吃饭。王雨霏静坐了,如没听见一般。过不多久,便有丫头用一个托盘盛了五六味小碟的菜肴过来,摆在桌了,也不敢说什么,放好了便退了出去。王雨霏坐了一会儿,便拿过小碗吃起来。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呢。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又如何会进这个她宁死也不会来的罪恶之地? 眼见入夜,王雨霏毫无睡意。她担心玉正江。不知他远远跟在后面,如今到了何处?若是进了这丈高的围墙,在这百屋千宇中,又如何找得到她?正在忧心中,竟听得房顶有轻微响动。王雨霏心头狂喜。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再回首看房内,玉正江竟已从另一扇窗子进得屋中。原来邪医殿恶名在外,江湖各派唯恐避之不及,更无人来到邪医殿中来打探。是以邪医殿大宅子内戒备并不森严。玉正江眼见小轿进了宅内,借着一根溜索,使着轻功从青石墙上爬进来,在一片屋宇转了几圈,便见到那顶小红轿,便一直潜在屋顶。雷希冠只道美人已经到手,哪里还想得到其中竟有这多文章?更哪知原来是接了有孕在身的他人之妇进得屋内?心中放心,想着王雨霏一弱女子,插翅也飞不出这邪医殿,也未曾有什么警戒。邪医殿一干下人,见了雷希冠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见他又弄得一个美如仙子的女子进来,早见怪不怪,王雨霏又是一张冷脸,更是无人守候。玉正江眼见天黑无人,便潜了进来。 王雨霏见他进来,心中惊喜,关好门窗,扑过去紧紧抱住。 ------------ 夜坠深井 玉正江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如今进了这狼窝虎穴,暂时平安了,五日之后,又如何是好?”他蹲在房顶,自然听见雷希冠所言的五日后大婚。王雨霏身子轻颤,头贴在他胸前低低道:“便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为了咱们的孩儿,什么苦都要捱下去!” 两人一时紧紧拥着,感受相互的体温与呼吸,一句话也不想再说。正在这时,忽听得屋外有人大呼:“作坊起火了!救火啊!”两人大吃一惊,听得外面立时喧闹起来。跑动声,叫喊声,乱糟糟响成一片。正惊疑间,从房梁上跳下一个人来,竟是散黎玉。散黎玉也顾不得多讲,拿出一件黑披风披在王雨霏身上,急急道:“我们在四处放了火,你们赶快趁乱逃出去。出了青石墙,自然有人接应。”王雨霏倒头便要拜谢,散黎玉打起手中的火摺子急道:“快走,我放火烧了这一栋,让那恶徒寻你不得!” 两人不敢犹豫,立刻出了门来。宅子附近隐隐可见天空火光,只听得到处呼喊救火,人声杂乱。浓烟袭来,火舌扑面,散黎玉在院中放的大火已烧将过来。 大火之中,再走屋顶,无疑是自暴身份。两人只得顺了房廊奔逃。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从屋顶逃走,只需跳过一栋一栋房屋便是,如今在这院落之中,层进又多,天色又暗,路又不熟,哪里分得东西南北,还要躲着随处可遇的邪医殿的家丁仆人。混乱之中,一时哪能逃到青石墙边。 两人在混乱中奔走,竟不知摸到哪一进的哪间房中,忽听得有人放声斥道:“这是千年九胎参的第九胎婴血,马虎不得!大火又怎的了?便是天塌下来,也要照殿主吩咐,精心侍候!”听着声音与脚步声渐近,竟是要进得两人藏身的这间屋子来。 两人暗暗心惊,牵了手,黑暗中且走且退。王雨霏不知踩到何处,猛然踩空,身子陡地往下一沉。玉正江大惊,又不敢叫,伸了手用力拽,却哪里拽得住,一片黑漆之中,两人一齐只往下跌了下去。 跌下去后,才感觉原来是掉入了一个什么管道,光溜溜直通往地下。两人便如坐滑梯一般,顺了弯道直往下滑。 到得尽头,身子一空,竟是坠入水中。水里带着浓浓的药味与香味,玉正江伸手,碰触到粗糙如瓦缸般的硬壁,心中惊恐,不知到了何处,又生怕在水中淹到王雨霏,情急之下,猛然打出一掌,只听得咯嘣一声响,似击破什么。水便渐渐少了,只刚刚淹到脚踝。王雨霏整个儿掉在水中,衣物全部湿透。好在玉正江所背的布包在掉下时被剑高高杵着,只湿到一点,便从中取了王雨霏缝制的长袍换上。忽又听得顶上传来“砰”地一声,似乎有人盖了甚么盖子,然后便再无声息。一片漆黑之中,两人不知究竟身在何处,只得紧紧搂着,话也不敢说。王雨霏又累又惊,便在玉正江怀中昏昏睡去。 散黎玉与其它玉竹山庄的弟子在宅中四处放火,眼见宅中乱成一片,才从混乱中撤了。但直到天亮,在墙外接应的兄弟也未曾见到二人身影。只得回了庄中。 雷希冠赶到院中,早已一片火海。哪里还敢进房中去看有没有人。只气得跳脚大骂。心中虽怀疑是玉竹山庄捣鬼,但王雨霏既已被雷鹤鸣逼迫发过毒誓,是生是死,均与玉竹山庄无关,自然也说不得去找玉竹山庄的晦气。 散黎玉见未接到两人,心中着急,又悄悄去探了一回,哪里探得到半点消息。心中又气又痛,第二天带了数十人来,便在邪医殿的青石墙外,一帮子人在青石墙外怒骂,把个雷希冠惹了出来,喝问道:“如何用轿子接了我师妹,就这般悄悄进了邪医殿?喜宴也不见办,连气儿都不出了?”雷希冠铁青着一张脸出来道:“好你个散花娘子,你将人掳了去,反还到我邪医殿前来跳脚要人!”散参花怒道:“我若得了师妹,早让她远远躲了你这魔头,何须多此一举,再来你这肮脏之地来问责?”雷希冠气恨道:“好,若你不曾掳了去,便是那一把大火,烧得尸骨无存了!”散参花听得此话,知道虽未接应到二人,但也未重新落入雷希冠手中。好歹安下些心来。 玉正江搂着妻子,一时也不敢分心,如何能睡得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竟有了一点亮光。这才急忙推醒王雨霏。两人环顾四周,原来竟是掉进了一个极大的瓦缸中。瓦缸的一侧有个洞,黑黝黝不知伸往何处,想来就是两人夜间顺滑而下的管口。脚下还残留着带些红色的水渍。缸侧有一个大裂缝,自然就是玉正江夜间伸掌击裂的。想来缸中原有不少水,顺着缝流光了。在大缸正中,竟挂有一个巨大的黄绿色琉璃瓶。瓶里装了黑黝黝的肥土,似乎种了什么东西,瓶壁靠底处开了许多小洞,靠近小洞的土颜色带些微红,想来原本是被大缸中的水泡着,渗入进去,才成了红色。王雨霏有些好奇,跨出一步想靠近一些儿看个仔细,不想一迈步,大缸竟摇晃起来。两人吓一大跳,不敢再动,一齐抬头往上看去,原来这大缸竟是用一根大铁索悬在一个极深的井中,遥遥可望井口现出长长方方露出一片灰白的天。淡淡的光线便是从那处井口出来射进来,才令二人能渐渐看得见。再看那琉璃并内,不知种了一株什么植物,枝繁叶茂。顶上,似乎还结了紫红色的小果。 玉正江看清楚了,心内反而不惧了。既是不小心掉进这深不可测的井内大缸中,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反而是安全了。便打开随身的布包,从中取出一道细细的勾索,甩到井壁上勾牢了。轻轻对王雨霏道:“我坐在这边使个千斤坠压着,你顺了勾索爬到缸沿上看一看,外面是些什么。”王雨霏虽剑术不大好,但练那“散花剑法”时,首先紧要的便是把轻功练好。因此轻功怎么说也是有些儿底子的。听得玉正江这么说,便轻轻一猫身子,抓着勾索,顺力往上纵一大步,便已跨到缸腰,再往上一跃,便趴在了缸顶。大缸受她如此两跃,便往一边歪去。玉正江在缸底运功,在她一跃起时腾起,又一个倒立翻下,大缸受力,又歪过来。王雨霏本来便身子轻,趴到缸沿上,大缸摇了两摇,便只是缓缓摆动。 王雨霏伸出头来看,才发现不远处竟还有一个大缸,也如这个一般大,抬头可见缸内也种了一株植物,便如这株一般,枝繁叶茂。缸底下便是井底,却并不深,只离得几米。稀稀拉拉长了些野草,地上仍沁着滴下的水渍。当下跃回缸底,轻声与玉正江说了。玉正江喜道:“既然离井底不远,我们便到井中看看,别闷在这缸里。”想想又道:“你先顺了勾索爬上去,再把勾索扯了顺着溜到井底,免得跳着伤了胎气。”王雨霏轻轻笑道:“虽怀着两月的胎儿,却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了。”又轻轻顺勾索上到缸口,纵身一跳,便已跳到地上。玉正江也收了勾索,跳了下来,大缸受了两人的力,斜了一斜,在本就不宽的井中摇摆,扯动吊着的铁索,发出极沉滞的响声。 两人在井底看了一看。这井想来是人工挖凿出来的,并不甚宽大,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井底的野草上,只掉了些烂果枯叶,破绳碎布,想是年深月久,自井口落飘下来。井中便只悬了这两口大缸,却再无他物。只是自掉进这井内起,便充斥着一大股药味与怪异香味。两人闻得久了,便也习惯了。这会儿外边天色想已大亮。从井口可见外面蓝蓝的天。玉正江坐在井底,望遥着数十丈深的井口道:“不知这大缸里的瓶中,种的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想来是雷鹤鸣那老贼弄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诡异东西,深藏在这深井中。”王雨霏轻轻靠在他身上道:“也不知昨天晚上师姐她们可平安退出去了。我心里知道,她们终究要来救我们的。”说着眼圈儿便又红了。玉正江叹一口气,用手轻轻拍着她。 两人正感慨中,忽听得井口似有响动。玉正江轻轻拉着王雨霏到井壁一角躲着。只听得隐隐一阵响,铁索扭动的吱呀声中,他们掉入进去的那口大缸竟慢慢往上升了去。两人不敢做声,只静静看着大缸升得离井口越来越近。眼见着缸内植物的枝叶似乎都已伸到井口,轻轻咯噔一声,吊着的铁索似被卡住一样,便不再动。另一口大缸便也如这般,慢慢升上去,并排吊到距井口不远,便不再动。这会儿,才传出有人说话,似乎是两人蹲在井口说的,虽是隔得遥远,声音只顺着井壁传下来,嗡嗡之中,却也还听得清楚。只听得一个尖细声音道:“奶奶的,这般天天早上晚上摇了这人参出来晒太阳,比个天王老子还伺候得周到。”另一个如干鸭嗓子,粗声道:“你知道个屁!这一对千年九胎参,殿主种了八年了,一年一个胎儿养大的,比你我小命值钱数万倍不止!”尖细声音哼了一声,不再吱声。干鸭嗓子又道:“今年还种得一年,听说胎血昨晚上调了放进去了。你我二人也就再侍候得一年,便不用这般辛苦了。”说尖细声音的一听昨晚两字,便来了劲,声音压小了,问道:“少主弄来那个仙子可找到了?好好一个美人儿若就这么一把火给葬了,倒真可惜了。”干鸭嗓子想是个小头目,只斥了一句:“有几个脑袋?分外事少管!”尖细嗓子想是受了气。不再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干鸭嗓子才道:“这断时间谷里不清静,一时又大火,一时又说殿主每年杀一个胎儿之事不知被什么人给漏了出去。被江湖上切齿痛恨。你嘴巴闭着点儿,几时头掉了还不知是什么事儿。”尖细嗓子不敢做声。玉正江与王雨霏听得却冒出一身冷汗。一年杀一个胎儿?杀了去做甚么?不知这邪医殿中,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 千年九胎参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个大缸又被缓缓放了下来。洞口寂寂,再无人声。王雨霏将湿透的衣服挂在缸边晾着。两人想着井中安全,对外边情况又摸不清楚,也不急着出去。玉正江又一夜未睡,王雨霏便叫他趴在自己膝上,小憩一会。玉正江趴在她膝上,深吸一口气,说道:“雨霏,若这儿是一间小屋,只有我们俩个,安安静静过一辈子,那倒真不错。”王雨霏轻轻笑起来,用手轻轻抚他的头发,说道:“这会儿不是挺好么?也只有我们俩个,安安静静,只要这样,我便满足了”。玉正江抬起头来,如个小孩子般仰起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说道:“现在却不是我们两个,是我们三个了。”说着又将耳朵附在王雨霏肚皮上,听了一听,又用手轻轻弹了一弹。王雨霏有些羞起来,轻轻打他道:“你吓到孩儿了。”玉正江四下里看了一看,问王雨霏道:“你肚子饿不饿?”王雨霏点点头道:“昨晚上吃了点东西,却没心情,没吃得几口。”玉正江望着那两口大缸,说道:“雷鹤鸣在这大缸中,这般秘密种了两株人参,想来一定珍贵。等我弄了来,你正好可以好好补补。” 王雨霏笑道:“他那么秘密的东西,怎么也想不到要被人偷吃掉的。为了咱们的孩儿,我一定要多吃一点儿。”玉正江便腾地跃起来,跳到大缸中,本欲一掌将琉璃瓶击碎,心内一想,不成,若是瓶了碎了,岂不要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便抽出剑来,就着瓶底部的小孔,旋出一个大洞,将剑伸到肥腻腻的土内,用力一旋,再伸了手进去,果然抠得一大块人参出来。才又跳了下来。将人参肉用衣襟擦干净了,用剑一片片削了,递给王雨霏。王雨霏拉过他的衣襟闻了一闻,说道:“原来这药味儿是这土里发出来的。”玉正江嗅得一下,果然是浓重无比。说道:“人参种了,定是来吃的。这老贼想来是要用药泡着种了,好延年益寿。且不管他,吃了好安胎呢。”王雨霏点头,接过来一片片吃了。虽不大好吃,但在这井中,休想再找到其它的了。 玉正江又跳到缸中,挖得一块下来,细细弄了给妻子。王雨霏说道:“你也吃一片儿。”玉正江指着另一口大缸道:“我等下去那口缸中挖了吃。邪医殿恶事作尽,又如此逼得我们夫妇走投无路,便把他的两棵参儿全吃光了,也还便宜了他。”王雨霏闻言轻笑,由着他跳上跳下,用剑挖着参根来自己吃。玉正江跳下另一口缸来,有些奇怪道:“如何这一口缸却没有管子连着?”王雨霏抬头看看,果然只是面前这口的大缸有那个两人顺势滑落的管道连了井壁,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到得晚些时候,竟又有人来到井口来提缸。这一次,却没听到那干鸭嗓子的声音,想是尖细声音与另一个人来了。两人吊起两个大缸,便坐在井边聊天,想是坐得远了些,又有风吹着,声音时大时小传了进来,只听得更隐约。 只听得尖细嗓子问:“你昨儿晚上去帮着茴香堂主一道儿放胎血了?”另一个声音略有些儿口吃,既认不得名字,姑且称为口吃罢。口吃答道:“我,我哪敢放,放那小孩儿。茴香堂,堂主调好了小婴儿血来,来给我,我倒进了管,管子里,就起火了。我怕,怕得很。赶快跑,被骂了回来,盖了,盖子。”尖细嗓子一听,又来神了,忙问:“你可见着那雪衣仙子了?可救出来了?”口吃回答得有些吃力道:“那,那么远,隔了几大间屋子。如,如何见得到。只是见少,少主在那儿,跳,跳了脚骂。怕,怕是救不得。”尖细嗓子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倒是可惜了。”一会儿不闻得说话声。 又过了一会儿,口吃突然说道:“这,这人参用药养了,早,早晚要晒太阳,怪累,累的。”尖细嗓子哼了一声,口气大为不屑:“你知道个屁!人参爱阴冷潮湿,只能见得早晚的太阳。强了便晒蔫了。又不能用水泡了。泡了便烂了。下雨时还须搭个棚子给它防雨呢。”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人参,是殿主的命根根。练成神功圣体的真气全靠了这根千年的雄根儿。不然,还弄这么个深井来藏着?”口吃显然不懂了,问道:“雄,雄根儿?”尖细嗓子很是有些儿得意,说道:“你不守着这参儿,知不得这么多。这人参,原也是要一公一婆才长得好。殿主精心养的,是那根公人参。那可是花了数十年功夫才挖到的千年人参。也是殿主神通广大,寻了千山万水,方才找到,这千年参可是百年难遇到一次的。又特意给它找了个母人参来,好好陪着。才长得好。”口吃听得,显然觉得好笑。张开了口,呵呵傻笑了半天。尖细嗓子更是得意,又说道:“你闻闻这药味儿,养了九年了!一年剖一个才生下来的小胎儿。还要数千斤殿主亲自过目的名贵药材,每月细细熬了洒进土里当肥料。你想想这参能不神么。”口吃连连啊着,想是在连连点头。两个又闲话了一阵,便将大缸又慢慢摇下。想是井口有摇轳之类的器具。不然如此沉重的大缸用手拉决不能这般缓缓拉了上去。 两人在底下一动也不敢动,只静静地听着。听得两人走远了,王雨霏的脸有些儿变色道:“想来昨晚竟是从那放胎血的管道中滑进来了!那红色竟是……竟是婴儿的血!”想着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弯了身子一阵干呕。玉正江扶着她,给她轻轻捶了一会儿背,说道:“幸好那血水全被我放光了。听着这两人说得这参如此名贵,更是要把它吃光了,让雷鹤鸣休想吃得一点儿,免得变厉害了,便更要害人无数了。”想一想又说道:“既然这雄参这么精心养着,便给你吃,好补补胎儿。我便吃那口缸中的雌参儿。咱们倒无意中吃对了。”王雨霏轻轻叹一口气道:“也是没甚么东西吃,不然,决不吃这东西。”玉正江摇着头道:“无论如何,千年的人参总是珍贵,比吃甚么都好。更何况还能报得心头之恨。这人参,一定要给他吃光了再走。”王雨霏听得,轻轻笑笑,道:“便听了你的。也刚好等平静几天,再出了井去。” ------------ 棒打鸳鸯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玉正江用衣物铺了个简单的床,让王雨霏躺了休息。等到夜深了,自己便顺着吊大缸的铁索爬到井口,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原来这井打得离青石高墙不远,附近种了不少大树,想是要弄得隐秘些。在井口外不远,便有一个建得高高的哨亭,哨亭正对着井口这边,里面坐了个汉子,看来是夜间值守的。在井旁,竟还丢了一个牛皮水袋。怕是那口吃的与尖细声音忘记拿走。玉正江悄悄伸手拿了,这才溜下井来。打开水袋,里面竟还有半袋水。真是大喜过望。原来这邪医殿里处处制毒,殿中的人生怕中毒,不敢乱喝水,是以个个都备了水袋装着清水在身边。 玉正江拿了水到王雨霏身边坐下,王雨霏轻轻翻了一下身,道:“这参果然是好参,我吃了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玉正江将水递了给她,看她喝了,才说道:“反正也只有睡着,便眯起眼睛养神。”心内却有些担忧,暗想,井外有这个岗哨,若想平安出去,却也还难。嘴上却并不讲出来。 到得下半夜,玉正江又顺着溜进大缸的管子慢慢爬上去。管子中想是常流药水下来,滑腻腻一股药味,竟没有血腥味。里面漆黑一片,爬到顶端,用手探了探,是个冰凉的铁盖子。又轻轻举一举,却纹丝不动。又怕上面有人,不敢再弄,仍旧退了回来。他却不知,那雷鹤鸣是个极疑心之人,怕手下人从这上近道进来偷参,便在那铁盖上做了机关,非要在屋内找了机关才能开,否则便被数顿重的巨梁压着,哪里能撼动丝毫。 玉正江探完下来,心内沮丧无比,如今想出去,便只有从井口了。那管子一来难爬,二来不知房内有些什么,即便是弄开了盖,若房内有人,岂不更是自投罗网。若是从井口出去,便必要有一人引开岗哨注意,要想再从这邪医殿中逃走,又谈何容易。如此看来,夫妻终是要离散的。他心中凄苦,却又不愿王雨霏知道了伤心,回了井中,只淡淡说道:“那管子通往房内定也是过不去的。”便紧紧搂着王雨霏,将头深深埋在她胸前。虽心中无限痛苦,却也只将泪往心里流。王雨霏不知他何故突然如此,只是任他搂着,用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心中溢满万般怜爱。第二日,两人仍是吃些人参。好在有了半壶水。早上仍是那尖细声音与口吃的来摇参出井,听得那口吃喃喃自语道:“水,水壶昨天明,明掉,掉这儿了,怎么不,不见了。”尖细声音笑他道:“想是人参精出来偷了去了。” 两人依旧不敢动。到得中午,玉正江又挖了参来吃,用手比量一下,两棵参都已挖到中段了。心内盘算,明天再吃一天,两株参便吃完了。也就该离开这井里了。他仍是将参弄干净了,用剑切了,一片一片递给妻子。眼见她明眸洁齿,虽衣服已是污脏一片,却笑语嫣然。心内便万般的舍不得。只静静靠了井壁坐了,轻轻抚着王雨霏手道:“雨霏,我们结为夫妻不过才一月有余,我却觉得比过了一辈子还快活。”王雨霏靠了他坐过来,将头歪到他肩上,闭着眼睛,轻舒一口气道:“我真想就这样儿,靠在你身边,静静地过一世。”玉正江将她抱过来,坐在腿上,用手探时她乌黑的秀发里去,瞧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雪白脸上有一抹淡红,樱桃般的红唇微微张着,想到过了明日便可能从此分别,心头不由一悸,暗道:“苍天不公,如何就不容我与这般娇柔俏丽的妻子多在得一天!眼睛便模糊起来,却又怕被妻子见到,只将脸深埋下去,紧紧堵住那樱桃红唇,深深吮吸,恨不能将自己化作一股轻烟,整个儿飘进妻子那柔若无骨的身子里去。王雨霏不知道丈夫为何会如此动情,却只是任他将自己吻得要窒息过去,任他将自己搂得骨头都要揉起来。紧贴着丈夫厚实而温热的身子,感爱着他灼热的舌在她口腔内的游离与吮吸,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便是在这枯井里又如何?便是在阎王殿又如何?只要与丈夫紧紧拥在一起,天下似乎没有什么是去不得的地方了,只要与丈夫紧紧相拥,深深相吻,在哪里,对她来说,都如天堂。 到第三日,天竟下些小雨,果如那个尖细声音所说,便有人来在井上支起棚子,为人参防雨。玉正江每日只从瓶底挖出参根。顶上的参叶看起来有郁郁葱葱,没有变化,看参的人决没有想到这井底下,竟有人已将千年老参吃个精光。到得夜间,玉正江又跳去两个缸内,将剩得不多的参根全挖了出来,两人分着吃了。玉正江疼爱地问:“天天只吃这人参,肚子可饿?”王雨霏轻轻笑道:“我倒不想吃什么,就只怕这肚里的孩儿想吃呢。”玉正江轻轻用手抚着她肚皮,蹲下来用嘴贴着肚皮道:“乖孩儿,你再忍一忍。很快便可以出去了。”又站起来,将披风细心为王雨霏系上,才说道:“我们先一起爬上那铁索。我上了井口,去引开那岗哨,你便赶紧去那青石墙边,用勾索勾了跳上去。远远地走了。千万不要让人追上。”王雨霏脸立刻刷地白了:“我们不一起逃么?”玉正江轻轻用手抚她肚子道:“现在只求能平安保得咱们的孩儿。若我还能逃得出来,我便来找你,若没来找你,一年后的今天,你便到白云镇的林子里来,我若还在,便在那儿等你。”王雨霏身子直颤,眼泪往下掉,却哭不出声来。玉正江把她紧紧搂了一会儿,直到她身子不再颤了,才松了手轻轻道:“你一定要逃出去,好好生下这个孩儿。”又将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翠碧欲滴的玉取下来,轻轻戴在王雨霏颈上,托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来,深深亲了一口,才说道:“这块玉,便如我在你身边,时时陪着你和咱们的孩儿。”王雨霏不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再抬起头来,便连眼泪都没有了。是的,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他们还有一个孩儿。会将这份爱一直延续。她一定要为正江好好生下这个孩儿。 到得半夜,两人便悄悄顺了铁索爬上去。玉正江猛一扬手,勾索便已甩到不远处的青石墙上去。守在哨亭的大汉竟无察觉。玉正江躬身井内爬出来,才一站定,便已听得有脚底下有异响,似是踩到什么,竟放出一股毒烟。原来井边的地上竟装了暗毒机关。玉正江也不躲它,见王雨霏已牵拽了勾索出来,只说了一声“快走”,轻轻推得一掌,王雨霏便已飘到青石墙上,借力一蹬,立时跃了上去,匆匆间只来得及回头看丈夫一眼,听得有喊叫声起,便飞身跃下,消失在黑暗中。 ------------ 无头案 “我爹他,他没有能逃出邪医殿?”东福喉咙发干,眼泪已经流干了。他一夜之间,知道了那么多关于父母的事情,心情无法描述。他为他的父母骄傲,他们患难与共,生死不渝。因为他们那深切诚挚的爱与奋不顾身的保护,才有了他! 原来我有那么美丽温柔的母亲和勇敢坚强的父亲!东福闭上眼。仿佛就看见了,秋风瑟瑟,白衣飘飘,母亲与父亲仗剑牵手,站在荒野中。微笑着,望着他。两颗很大很大泪珠滚落下来。爹!娘!东福在心里轻声地,一遍一遍地呼唤。心很痛。却又很快乐。他来到这人世间,对父母来说,是那么重要啊。虽然从未见过他们,他已经感觉得到那用血与命凝成的浓浓的爱。 有人轻轻往他手里塞绢帕。东福睁开眼,散参花的眼圈发红,关切地望着他。他拿起绢帕擦拭眼睛,淡淡的香味扑鼻而入,面对这柳黛弯梅与亮若星辰的双眸,嗅着这淡淡的微香,东福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母亲逃出邪医殿后来找过我。”散夫人缓缓地说。她望着那一盆红通通的碳火,眼神有些朦胧。她仍沉浸在那飞逝十多年的往事中。“可能因为吃过那千年血胎参罢?我看到你母亲逃出来后仍双颊微红,面如桃花。也难怪雷希冠要那般死死纠缠。我那会儿觉得你母亲应该是天上下凡的桃花仙子才对。”散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仿佛那个美丽的师妹就坐在面前。“我一眼就见到了你母亲挂在胸前的玉,碧翠欲滴。” “我们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姐妹。你母亲停留了一晚,我们共榻而眠,彻夜长谈。但第二天我醒来后,你母亲已经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她就是这样”,散夫人轻叹一声,“她不想给我带来哪怕一点点儿麻烦。” 散夫人停顿了好一会儿。有多少年不曾再提起这些往事?转眼间已是两鬓斑白。师妹与她同床而卧仿佛就是昨夜。当真如做梦一般。坐在身边的俊俏男儿清秀的眉眼间,依稀带着师妹皎好的面容的印痕。清朗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却又宛如青袍玉立的正江。 散夫人疼爱地抚起东福额前的一绺银丝。才说道:“事后,我曾到邪医殿打探过,那一晚,你父亲中了毒,伤到眼睛,却终是逃了出去。邪医殿随后便发现了千年血胎参被盗的事。立时大力追查。此事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据说那株千年血胎参沥尽雷鹤鸣半辈子的心血。食用之后,能凝成一股真气,而且对提升习武之人的功力有无法预估的功效,更对邪医殿有极神秘的用途。一时寻查的人无数。雷鹤鸣对此事无比震怒,当时就问责杀死三十多名弟子,邪医殿几乎倾巢而出,追查千年血胎参的下落。你父亲自然是被追查的首要之一。唉,也不知道那一年,他是怎样躲过来的。” 散夫人又叹得一口气,才幽幽道:“自你母亲离开后,我便离开了玉竹山庄。那个江湖,太令人失望,对我已无甚意义。我流落京城,中途也被邪医殿怀疑追杀,身负重伤,被一家玉石店的店主霍尔达所救,从此便安下家来。离开了武林是非之地。” 散夫人停了一停,拿起碳盆边的小铁钳,轻轻拨了几下火,才又道:“一年之后,江湖上又起大风波,传闻玉竹山庄突然与邪医殿大打出手,双方伤亡惨重。杭庄主亦受了重伤。我在京城得到消息,心中牵挂师父,便回到玉竹山庄探望,才知晓一些原委。” “原来,邪医殿的眼线在白云镇发现你父母在林中会面,雷鹤鸣为查得千年九胎参的下落,派邪医殿众徒将树林重重包围,你父母与雷鹤鸣一番恶斗后,被逼到山崖,无路可走,最后相拥跳下山崖。师父闻讯带了众多弟子赶来,但终是晚了一步。悲怒之下,与邪医殿大战一场。只可惜如今,玉竹山庄如今在江湖上,已日见势微了!” 散夫人又顿了一顿,才道:“现在细细想来,你父亲虽逃出邪医殿,但仍处处被疯狂追杀,为保得你们母子平安,你父亲必是一年都未去找你母亲。到了一年后的相约之期,你母亲终是放心不下,难熬相思之苦,不顾一切赶到白云镇,才最终被邪医殿发现。” “我是唯一知道你母亲怀有孩儿的人,便是那时见了师父,不知你的下落,也不敢随便说了出来。事后又听说雷鹤鸣亲率了数名弟子,追杀江湖人士,只为追讨一个小孩儿。我原想那孩儿是你。暗中又四处探访,却终无所得。只得仍回了京城。” “这一回便晃眼数十载,只到去年中秋,我回玉竹山庄探望师父,才又听得一些江湖事。原来雷鹤鸣当年与你父母交过手后,便断定你父母未食得他的千年九胎参。但自你父母坠落山崖后,此事便成了一桩无头案。数十年过去,雷鹤鸣仍在苦苦追查这千年九胎参的去向。曾还在邪医殿放出狠话:若找得了那人,便是喝了他的血,也抵得吃了那千年九胎参。我听闻了这话,真是又喜又惊又疑。” “喜的是如此说来,邪医殿数十年来竟是仍不知你母亲当年珠胎暗结,且又平安生下你来。否则这数十年,便是掀起地皮,掘地三尺,也会将你寻出来。惊的却是,这么多年,你也该长大成人,你母亲当年吃了那千所九胎参,精华必全被你吸收了。若有朝一日被邪医殿查得,岂不是大难临头!疑的却又是为另一桩。不知当年雷希冠追讨的小孩儿却又是何人?只是事过境迁,也无从查起了。” “自别过师父后,我花了很长时间在白云镇附近数百里暗暗查访,十八年前出生的孩儿很多,却终未能查到半点儿蛛丝马迹。”散夫人说到这儿,望着散参花,脸上有一丝赞许:“还是参儿提醒,说你母亲定然要在一个熟悉却又隐密之地,才能平安度过这怀胎十月的痛苦日子。想你母亲一生中,最熟悉的只有两个地方。最常呆的不过是玉竹山庄。却断不可能回去的。另一个地方,却只有我与你母亲及恩师知道。那便是师父救起我与你母亲二人的苦难家乡宁海村!” ------------ 重任 “我携了参儿,乔装来此,只稍一打听,果然便听说东福寺宝法大师收养了一个带玉被弃的白发婴儿做了俗家弟子。听得这个料想你定是师妹生下的那个苦命孩儿了!” 散夫人说到这儿,眼中便又湿润了:“我总算找到了你!师妹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东福听得,心头不由又好一阵难过。 散夫人继续说道:“我不敢暴露了身份,便在宁海镇买下这宅子,先住下来。之后又派了参儿到东福寺去暗暗探察。听得参儿告诉我,你每日清晨都到后山练剑,真真令我欣慰不已!参儿有一日又告诉我,你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叹息,拿出一块玉来看着发呆,我便确知是不会错了!” 东福听得散参花提过这事,怪道参儿要来看他练剑,原是来确认身份了。想来在这之前参儿早已不知看他练过多少次了。只可惜他当时功力不到,竟茫然不知。心中想着,不由望了散参花一眼。散参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神情。 “但你那时武艺平平,我便是见你到了府中,看到了那块十八年前戴在你母亲胸前的玉,心中百般激动,也不敢与你相认。”散夫人又说道。“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你顷刻间便已被邪医殿抓去了。故此,虽将你的身世告知了宝法大师,也是一再嘱咐,时机未到时,万不能告知于你。如今你体内那股真气,已能融入剑术之中,我便放心多了。” 听得真气二字,东福心头一动。记得那日在林中练剑,他说与散参花“我体内隐隐有股真气”时,散参花便接口“那就对了”。原来她早知是如此,却又胡编了一句“你发白如雪,自与常人有异”来胡诌他,心中想到,抬眼去看散参花,散参花如何不知他想到这节?俏脸便微微一红。笑着别了脸不看他。 “东福,”散夫人唤道。东福抬头望向散夫人,竟见她神情严肃。东福心中一凛,知道散夫人定是有话交待,忙收了心端正坐好。“东福,如今我将你亲生父母之事告知于你,却绝不望你少年壮志,气血冲动,立刻去找了雷鹤鸣与雷希冠报仇。”散夫人郑重说到。“一来你形单影只,绝不是对手,邪医殿在江湖上日渐壮大,便是加了我们与玉竹山庄,也不见得能占得便宜。二来,”散夫人停了一停,“既然雷鹤鸣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仍在苦苦追查这千年九胎参的去向,这千年九胎参的奇妙之处,绝不仅止于这一股先天真气。一定还有其它妙处。又或者,”散夫人静静地看着东福,眼中有莫名复杂的神色:“你便是他邪医殿的克星!” 东福听得,登时瞪大了眼睛,散参花听得也微露了不解之色。散夫人摇摇头道:“我也中人是猜想,但雷鹤鸣如此执著,多年追查不放,其中自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散夫人轻轻搂过东福来,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还是不要泄露了身份,否则,便休想过得一天的安宁日子了!” 东福听得,点了一点头,手却不觉捏成了一个拳头。散夫人将东福的身子轻轻扶着,正正面对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东福,我希望你不要急于寻仇。希望你在领悟了体内真气的运用后再好好参悟剑术。将来,能统领了正道人士,将邪医殿一网打净,彻底清除。莫让那歪门邪道再祸害江湖,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东福看着散夫人一脸庄重,却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散夫人轻轻拿起东福的手,柔声说道:“孩子,你自母亲体内,便已尽数吸取了千年九胎参的精华,你的造化,远不止于今天这样的功力,你要相信自己,便是你母亲在世,我想她也会如此说的。” 东福听得这最后一句,心头豪气陡生。腾地站起来道:“夫人放心,邪医殿与东福不共戴天,便是东福不曾沾得一丝千年九胎参的灵气,也当竭尽全力,报父母之仇,为天下除害!” 散夫人微微笑道:“你明白这点便好。”言罢轻轻吁了一口气。她终于将心头这包袱解了。想了一想,又道:“东福,你如何还叫我夫人?” 东福听得,扑通跪下,叫得一声“姨娘”便觉心头悲怆。姨娘就在面前,亲娘却已魂散天际,又如何不心伤?不同得将头伏在散夫人膝上放声大哭。 散夫人眼中也流下泪来,却又有更多欢喜。只将东福扶起来,拥住道:“乖孩儿,若你娘亲见到如此一个神采丰俊的孩儿,却不知道该有多么开心。”说得又伤感,拥着东福难过起来。 散参花眼圈红了一会儿,过来劝道:“母亲,该欢喜才是,别又走露了风声出去。”散夫人才擦了眼泪,重拉了东福坐下道:“迟早有一天,要到白云镇的山崖边去祭奠你的爹娘。但如今邪医殿日夜溜须拍马人监视守候着,却不能轻易去得。” 东福吃惊道:“那山崖邪医殿还日夜守候?”他心头竟有一丝幻想,可是邪医殿怕父母重生?散夫人点头道:“千年九胎参的线索全在你爹娘身上,邪医殿自然要日夜守了,监视着前来祭拜之人,已期得到一些线索。” 东福听得,心中失望,想着父母一同相拥,跳下那白云缭绕,深不见底的山崖,又是何等的情深意重,不由得失神起来。 散夫人轻叹一声,忽然微笑说道上:“我还有一事,心头已酝酿很久,这会儿却不能先说与你们。若是这事儿定了,我们再一同回玉竹山庄去。”东福与散参花均有些诧异,但看散夫人一脸的欢欣神情,心中都猜着是好事,不过既不能先说,也就不便再问了。 散夫人略显得有些倦怠。散参花站起来道:“母亲,说得这么久了,也累了,早些歇息罢。”散夫人点点头。东福也便站起来。散夫人想了一下,又道:“东福,在人前你还是称我夫人罢,也好遮人耳目。”东福点头称是。 两人出得房来,屋外寒气逼人,两人都觉身上一凉。散参花回头微微笑了叮嘱道:“你也早些儿睡,别想太多了。”她身上披了一件大红的雪披,衬得一张脸更是白晰清秀。东福看得怦然心动,点头道:“你也早些儿睡罢。” 东福进了自己屋内。屋里早拢了一盆碳火,薰了淡淡的暖香。床上又多加了一床雪白的毛皮暖裘。东福躺到床上,却哪里能睡得着。一时想象父母在玉竹山庄该是如何恩爱,一时又想起父母相拥跳下山崖的壮烈。翻来覆去,脑中又浮现了散参花披了大红雪披的俏丽模样。模模糊糊想,当年母亲,一定也如参儿这般美丽端庄罢。不觉间,用手摸到脖子上的玉。想必是父亲从小戴到大,在生死离别时才新手戴在了母亲身上。母亲把他放在东福寺前,取下玉塞进襁褓中时,必定心如刀割,肝肠寸断罢?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边是生死未卜的丈夫,母亲承受了多少的痛苦?不觉又心头凄然。将玉贴在胸口,温润之中,却又觉得无限亲切温暖,犹如母亲的手轻轻抚着一般。如此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 寒梅琼枝剑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东福每日在园中练剑,也是愈加勤奋。他心头也有些好奇,如果如散夫人所言,若那千年九胎参的神奇不止于让他有了那股强大的先天真气,那么还会有甚么神奇的现象出现?但练过几日,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想探究的心也就淡了。他总是觉得宝禅剑法使起来过于厚重,一心想做一些改变。练起来时不觉变了些招式,速度也加快许多,改了一些,觉得很是趁手,心头很是畅快。更练得兴起。一时间在小园中腾挪闪跃,只见青衣剑影,在园中飞闪。剑招带得园中地上和树上的积雪团团簇簇飞散开来,一时满园雪花漫天,剑光闪烁,颇为壮观。东福舞得兴尽,方才停下。这才看到散参花与可儿站在小园的月亮门前,散参花笑吟吟地看着他,杏儿却是惊得嘴大张着,半天都合不拢来。见他停了,才惊呼道:“东福,你这舞的什么剑?简直是天公公在下雪么!”散参花笑着点杏儿额头道:“那天上的天公公就是这样儿把雪用剑给舞下来的?” 东福有些脸红,说道:“只是觉得师父所教的剑法厚重了些,想使得轻灵快捷一点儿。”杏儿在旁拍手道:“你不如学了小姐的『散花剑法』罢,使起来一定好看。” 东福心有所动,他时常与散参花对练,对散花剑法的招式很是熟悉,若拿来与宝禅剑法结合,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散参花看他眼睛一亮,早已明白他所想,便笑道:“待我禀了母亲,再将招术一一传授与你。” 散夫人听得散参花所说,如何不依。在东福与散参花对练时,还会亲自到场予以指点。不到十日,东福已将散花剑法使得与散参花不相上下。散花剑法极讲究轻功的练习与章法,散参花使起轻功,如一只轻灵的燕子。东福提得一口真气,跃起来却又比散参花高出数尺,便如一只大鹏般腾起,又是另一番飘逸。 东福将整套散花剑法一一练下来,又将宝禅剑法走了一回,心中缓缓走着一招一式,想着二者如何融合才是最好。如此默默想了好几回,又试着练得几趟,竟也从二套剑术中创出几路剑法,舞起来习习生风,剑剑快捷,飘逸之中却又暗含了力道,果然比起以前的宝禅剑法又要出色几分。 这一日在园子中,散参花与东福练罢,坐在石登上休息,杏儿与翠翠一路笑叫着跑到园子中来。抛着雪球追打,玩笑不止。原来是翠翠笑说要给杏儿找一户村中的人家,选一个中意的少年,杏儿又羞又气,便追闹到园子中来。散参花与东福均笑着看这一对儿小姐妹嬉笑。杏儿追到一棵老梅树下,却不再闹,只抬起头看那满树红色腊梅,团团朵朵,在迎雪傲立的枝头争芳斗艳,无比妖娆。 看了一会儿,才回首对散参花叫道:“小姐,我们今天采了园子里的花去,一个房间里放一枝,也来一个“小窗横幅,香冷瑶席!”散参花闻言,笑了走过去,到得树下,也抬头看了一会儿,才说:“怕要剪了南面的枝,花儿更多些。”翠翠听得,回了屋中,拿了两把剪子来,递与杏儿一把。便踮了脚去剪。两人个子都不高,纵是长长伸了手,高高踮了脚,也够不到老梅树上的高枝,底下的,却又嫌太瘦了。散参花要接过剪子,东福走来笑道:“还是我来罢,你们瞧到哪枝,只消说,没有剪不到的。” 杏儿抬了头,指着其中高高长在树上,满是花朵,额外探出头的一枝道:“要那一枝,你剪下来,我插到小姐房中的美人斛里去。”东福轻轻跃起,手伸出去,一分不差地剪了拿住,又落下来,老梅树上,竟连一点儿雪都未被惊落下来。杏儿拍手夸道:“这么轻巧,真的是要变成一只大鸟了!”东福微微笑起来,将花递与散参花。散参花伸出一双纤纤秀手接了,凑在鼻子下闻了一闻,深吸一口气,悠悠吟道:“素衣装,红粉面,风雪添清香。”东福见她一个玲珑面孔,冰肌玉质,全映在一枝梅花下,又有暖暖的冬日阳光,到得这会儿才探了头出来,懒懒地斜射在淡绿的衣裙与半个窈窕的身段上,四周又有条条枝枝朵朵的白雪环绕,真个如瑶池仙子一般。只这般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心头已如喝了一罐醉人美酒,将整个人都沉醉进去,眼光儿竟舍不得离开她了。 杏儿看他直勾勾地望着,随手折了一个枝条,在他脸上一晃一晃道:“东福呆瓜,你究竟还要不要帮我们折了?”东福被她这一晃,又叫一声呆瓜,脸便红了,讪笑道:“你指着要哪枝,我便给你哪枝。”翠翠在一旁跳起来指道:“这枝!这枝!”东福依然是轻轻松松跳起来折了。两个小丫头指指点点,一会儿手头便折了一把了。杏儿对着东福,摇了手中的梅枝笑道:“你折梅折得心不在蔫,我却不要道一个谢字了!”散参花听得这话,奇道:“折梅还有一个心不在焉的说法么?如何来的?”杏儿笑道:“小姐,你不知道,他……”东福知道杏儿嘴中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说将出来,他还不羞得要用剑划出一道缝儿来钻进去,连忙打岔说道:“我自个儿又把两套剑法的招式合半起来,新创了一招,使给你们看看。”散参花来了兴趣,将手中的梅摇一摇道:“你使出来,我们与你点评一下。”杏儿一句话没讲完,又被憋回去,轻轻哼了一声,给了东福一个白眼。东福笑起来,也不再理她,站到园子中间,使出一招“枯木满园”,这一招是从散花剑法中的“移花接木”与宝禅剑法中的“千山染绿”变化而来,只见东福腾身跳起,跳起间剑自上往左右分劈,眼见身形要坠下时猛地旋了一个回转,暗喝一声,剑光暴涨,周身都是剑影环绕。再落地时,收了剑,昂然站立,四周静悄悄无一点儿声响。杏儿嘴快,说道:“看是好看,却没甚么特别之处么?”散参花轻轻笑起来,说道:“杏儿,你击出一掌看看。”杏儿听得,有些疑惑,将梅花给了翠翠,伸手对着一枝枯竹击出一掌,她只点微学得一些功夫,这一掌带出的掌风实在很弱,却不料,一掌送出,东福使剑那一圈儿中,被雪覆盖得白绒绒的竹杆枯枝忽然发出一阵响声,竟全稀里哗啦倒了下来,一时雪花飞落,枯枝相连倒地,响成一片。东福这一招剑身所至的枯杆,竟全被削断,绕出一个极大的圆。便是剑尖力弱之处,也在枯枝上划出了深深的印痕。 杏儿伸出舌头,在外溜了一溜,又收回去。散参花笑道:“我原还想可以点评一下儿,如今练到这个份上,却不敢评了。”杏儿歪着头,问道:“东福,你这只是其中一招么?”东福点点头,有些遗憾道:“练了这么久,只觉得这招还差强人意。” “对啦”,杏儿跳起来道,“既然是你自创的,当然不能叫宝禅剑法,也不能叫散花剑法,不如叫小姐帮你取一个名字呀!”东福闻言也笑起来,说道:“参儿满腹文采,帮我取一个名儿,我再一招一招儿慢慢想下去。” 散参花听得笑道:“你听杏儿胡说,我哪里取得了什么好名儿。文采二字,不如换成绣草得了。”话虽这么讲,一对秀眉蹙了一蹙,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笑道:“我真想不出来,如果一定要,今天是在这儿剪寒梅,削琼枝,不如就叫寒梅琼枝剑算了。”东福听得,点头道:“寒梅琼枝剑?好听,好名字!”在他心中,只要是散参花取的名字,便可用得。便是取了什么“狗屎片片剑”那也使得。杏儿在一旁掩嘴笑道:“你最好打发了么,如何不好听。”散参花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改日里想了个好点儿的名字,再告诉你,改得响亮一点儿。” ------------ 大葫芦 眼见近了年关,赶集的街子上热闹起来。一年中最繁盛怕也就是这近年关的街子。宝丁兴致极好,一早便和翠翠来约东福,杏儿如何可放过这个机会,象个尾巴一般早跟着了。他们也到房中叫得一回散参花,散参花却笑道:“我不惯那么多人,还不如静静在屋中看些书。”东福听得,便也不想出来,杏儿与宝丁哪里肯依,连推带搡将他拽住了出来。 出得散府,平日清冷的大街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人潮拥护,小贩云集,叫卖声起不绝于耳。四人边走边逛,买得不多,却看得眼花缭乱。杏儿与翠翠又闹着要了两串糖葫芦,含在嘴中啧啧吃得有味。 女人逛起街来总是兴致勃勃,宝丁开始还兴趣满高,东瞧西看,眼见快到中午,小镇上里里外外的大街小巷儿转得差不多了,两个小女子却在前面边走边笑边看,一路叽叽喳喳,一点儿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宝丁又捶腰又揉腿,手搭在东福肩上,对着东福,又眯眼又皱眉的,只小声嘀咕道:“还不回么?脚都走肿掉了!”却还不敢大声,他不怕翠翠,却怕杏儿那张嘴,说起来不饶人得很。东福暗暗地好笑。他每日练功,走这一点儿自然不在话下,却知道宝丁耐不得,又还要舍命陪娘子。 还是翠翠心疼着宝丁,回转头来甜甜笑着对二人道:“难得今天是集子,还是不要回去吃了,转过一个弯儿便是有名的江杭菜馆,我们去那儿好好儿吃一顿。” 宝丁这才提起神来,四人转过小巷,却见前面闹哄哄地围了一大圈人。四人大为好奇,挤进去一看,地上原放了一个人高人大,圆圆胖胖的大葫芦。立在路中间,便差不多将一条路挡光了。想是随时被人用手抚摸的缘故,葫芦已被磨得黄锃锃发亮,柄上塞着一个大木塞子,颈口上系了一大根草绳,想是用来背葫芦的。江杭菜馆的店小二气乎乎地站在路中间,嘴里只说道:“灌得这一大壶酒去,哪有不给银子的道理!便是张果老来了,用这么个大壶灌了酒,也还是要给的!” 东福看见这大一个葫芦,心内好奇,不知是何人用如此一个葫芦来装酒?他四周望了一望,却全是看热闹的,不见着哪个象是打酒的。正疑惑间,忽听得葫芦后有人嗡声嗡气道:“要酒钱也可以,你须得将这一壶酒与我提起来,我便分毫不少给了你了。” 东福大奇,挤着人群转到对面一看,原来是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头发如干草一般乱糟糟蓬着,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蹬一双散了须的草鞋,眯着一双眼睛,醉眼昏花地嘟嚷。饭馆前的青石路上全是化尽的雪水,被来往的人踩踏了,已污糟一片。这老头竟是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做势要去抱起葫芦。他本是坐着,叉开两条腿,又这般伸了胳膊去抱葫芦,情状滑稽,引得旁观的大笑不已。店小二见众人大笑,又气又恼,说道:“你这一个破葫芦,不过装了点儿酒,如何提不起来!我便与你提起来,你乖乖给了我酒钱!”他便伸了手去抱葫芦的脖口,但个头本与葫芦差不多高,哪里能够抱得起,反引得众人狂笑。店小二气得涨红了脸,伸头起店里叫道:“二彪子,你来与我提提这个酒壶!”一边又回头对老头儿恨道:“早知如此,不买了酒与你,一看就是个穷样!” 众人均围了等着看好戏,听得店里吼了一声,出来个又高又肥的,自然是二彪子。他一件衣服油渍不已,腰间系了一根油渍渍的腰带,一身的油盐味,想是厨房炒菜的。大伙儿看着这出来的这个,与地上那干干瘦瘦的老头简直是鲜明的对比,都哈哈笑了看他如何搬。 二彪子走到葫芦前,伸出一双手来,搂着葫芦的细脖子,将肚皮一挺,原想一挺肚皮就能挺起来了,哪知葫芦竟纹丝不动,二彪子了松了手,围着葫芦转了一圈,粗着嗓子对坐在地上的老头道:“你走开,俺好搬起来!”老头翻翻眼睛,将脚缩了一缩,二彪子又搂着葫芦脖子试了一次,竟还是搬不动,心头好生诧异。要知一个葫芦虽大,但不会有多重,便是装了一壶酒,也不过就一个酒缸重,他日日往窑里搬酒,一大缸酒往上一举便搬起来了,哪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心中起疑,便弯下腰去,高高翘了一个又肥又大又脏的屁股,看看葫芦底下是不是被什么拴住了。众人见了这个样儿,早笑弯了腰,有围在一边的女子,都掩起嘴窃笑着往后退。二彪子却不管旁人笑话,见葫芦底与地面严严实实地合着,也没什么东西,有些恼怒,弯着腰便推那大大的葫芦肚皮,要将它推倒掉。却哪里推得动半分! 众人见了,笑起反渐渐小下来,知道葫芦定是有什么奥妙,不然如何推都推不倒。有好奇的,便走过去用力推,便如是被铁焊住一般,纹丝不动。老头见二彪子弯着腰推,突然脱下鞋子在二彪子屁股上大打了一鞋帮子道:“你也不消推我的葫芦,你若是将我拉起来了,便与你酒钱了!”二彪子正烦恼不得,闻得此言,心头火起,用力拽了老头的衣服,便狠狠往上一提,众人看了,见他用力如此大,便有人哎呀起来,却只听得“咔嚓”声,二彪子没提起老头,倒将他衣服撕下一大块来。老头立时变了脸,大叫道:“要酒钱如何要把衣服撕烂了?如今先赔了我的衣服再说!”店小二只气得一张脸都黄了,叫二彪子道:“你先进去。”看着老头赖在地上没有办法。 江杭菜馆的老板这会儿才匆匆从店里出来,问着小二。东福看一眼老头,心想必是有着功夫的怪异江湖人士。他结识过陈子良,对这般穿得穷苦不拘的人有着好感,便站出来问道:“这位老伯欠了几个酒钱?”店小二没好气地答道:“几个钱也就罢了,这一大葫芦酒,要三两银子呢!” 东福也不多言,取出三两银子,店小二忙忙地伸手接了,陪着笑脸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客官菩萨心肠!”东福也不理他,转了葫芦后后面,对那干瘦老头说道:“老伯请起罢。”老头慢悠悠从地上起来,抬着头嬉笑着对东福说道:“你既然付了我的酒钱,好人做到底,不如再请我大吃一顿罢。” 旁观围观地听得,都是啧声一片。想着这干瘪老头着实是过份了些。便是杏儿与翠翠听得,也暗暗地在后面扯着东福的衣裳。东福却不以为意。笑道:“我们也刚好要进这店里吃饭。老伯便请一起进去坐了,点些合口味的菜,包你吃个饱罢!” 老头听得大喜,用一根黑污的手指头指着东福,几乎快指到他鼻子上,眯起一双老眼,笑眯眯说道:“我就知道你心肠好,果然肯请我大吃一顿!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撩起衣服上了江杭菜馆的台阶。那架势,便如是他请了东福吃饭一般,大咧咧地进了馆子里,拣个好的桌子坐了。东福笑着,也不管杏儿在后面用指头狠狠点他脑勺,跟了进来坐了。店小二见着老头与他坐在一桌,哪里还有半分脸色,忙忙地过来招呼。 那大大的酒葫芦却摆在了江杭菜馆的路前,大多数人都散了,留了几个好奇的在那儿围观,中间有几个顽童,便伸了手用力去推,不想这一推,葫芦竟就倒下了,几个顽童立时跌做一团。引得旁人一阵笑。老头看着,也不呼喝,只哈哈两声,也不去管。 杏儿翠翠与宝丁也随了东福坐下,虽不言语,少不得好奇地盯着老头。 老头竟是不客气,指着菜馆的菜牌子,将那鸡鸭鱼肉点了一大桌,又要了两壶好酒。杏儿在一旁,暗暗地对着东福只翻白眼,东福装着没看见,老头却看到了,只眯缝着眼睛,嘿嘿地笑。 酒菜一上桌,老头便伸出一双黑手,先撕了一只鸡腿到嘴中狂啃,连骨头都嚼得咯咯做响。看得宝丁几个目瞪口呆。老头啃完了,才说道:“吃啊,小哥儿请客,不吃白不吃!”又斟满一杯酒,递到东福面前道:“小哥儿豪爽,老葫芦这一杯酒敬小哥儿。”自己却拿起另一壶,直接将一个长长的壶口伸到嘴里,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往里倒。东福看得好笑,也抬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招呼宝丁几人道:“吃罢。” 说着又用筷子搛得一大快肥厚的,红油油的红烧扣肉放到老头碗中,老头大是快活,边吃着边点头含糊说道:“好!好!”东福这才问道:“不知老伯尊姓大名,因了何事,到这偏僻小镇中来?” 老头大嚼了几口,才停下说道:“休要叫老伯,听得不舒服,就叫老葫芦。听得爽快!” 说着又大灌几口酒,才停下来,脸上竟现出一丝羞赧之色,又用手去抓头,半天才道:“为了何事来这里,却是不能告诉小哥儿。”东福几个突然见他露出这个脸色,心中大奇。杏儿见他如此好玩,一下子跳起来,跑到他面前,用手挡着菜道嚷:“老葫芦,若是不告诉了,便不再让你吃了!” 老葫芦见她这般挡着,竟真着急起来,急得手中的酒葫芦都放了下来,求道:“小姑奶奶,先让我吃一口,我便告诉了你。”杏儿哪里肯,只用手挡着他。老葫芦眼睛溜着那油呼呼热腾腾冒气的菜,只添嘴唇,又不好得强用手去抢。杏儿更是得意,脸凑下去,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问道:“老葫芦,你说不说哩?” 老葫芦叹一口气,东张西望了一下,才回转了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老葫芦兄弟两个,来这里原是,”说着又有些心虚,四周望了一望,才又道:“却是来看看旧情人哩。”说罢脸上尴尬,只嘿嘿地笑。杏儿却不肯放过他,也学了样儿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凑了小声问道:“是哪个旧情人哩?”老头却不肯说了,跳起来张牙舞爪道:“打死我也不说了!不对,便是一口儿都不给吃,也不说了!” 东福看他一脸的宁死不讲的神色,心头好笑,叫道:“杏儿,休要再闹了。”杏儿也知他必不肯说了,怏怏地坐下来,老头却又快活起来,对着杏儿做着鬼脸,便挟了大块的肉往嘴里吞。东福又叫了小二送一壶酒来,自己与宝丁各斟一杯喝着,才又问道:“老葫芦,你刚说的兄弟两个,还有一个又去哪里了?” 老头一边大吃,一边摇头道:“他日夜只会趴在墙上,谁认得他又去了哪里!”东福几个听得他这般讲,心中都是奇怪,不知道日夜只趴在墙上,又是什么甚么奇怪的人物? 老头喝得一大口酒,忽又想起什么,变了脸色,气道:“他若是背了我先偷偷去看那个……那个,回来我定将他塞进大葫芦里,不得出来!” 杏儿顿时笑起来,接口道:“可是那个旧情人?”老头儿大乐,站起来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哩?这么聪明,赏你一大块肉!”说着便用手拿起一大块肥肉放在杏儿碗里,杏儿惊叫起来,哪里肯要,用筷子用力一挑,要丢开掉。老头儿看得准了,跳过来大张了嘴,正正地接着,嚼着咽下去,咕噜着一双眼睛得意地笑。 东福与宝丁和翠翠都被老头这样儿逗得笑起来,杏儿想说什么,却又怕他再用手捏了菜丢到碗里,只对着老头狂翻着白眼。 老头又要了两壶酒,一边吃肉一边牛饮。东福几个却只小斟小酌。不一会儿,一桌子酒菜竟大半进了老头肚里。杏儿被他戏弄了,心头不服,这会儿又忍不得,说道:“老葫芦,你这般吃得,怎么偏还长得瘦精精一个?”老葫芦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老葫芦吃得这一顿,可饱得四五天,粒米不沾都不怕。”说着又眯了眼睛,凑了头到杏儿面前道:“可是比你顿顿要吃省得多了?”杏儿哼了一声,突然间就伸出筷子来夹老头的鼻子。不想老头竟顺势一低头,杏儿惊叫起来,眼看两个筷子就插进了老头的眼睛里去了。宝丁与翠翠都吓得站了起来。不想老头儿竟又抬起头来,脸皮皱成一团,紧夹着筷子,眼睛却眯着,很是得意地眯瞅着杏儿。杏儿大气,伸出手去拔筷子,用尽力气,只把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哪里扯得出来。老头儿闹得够了,一松脸,筷子便掉下来,被他用手接着。要递给杏儿。筷头被他夹在了脸上,自然脏了,杏儿哪里肯要。哼一声背着手不接。老头儿大笑。将筷子放在桌上,回到座位上喝酒,嘴里说道:“小女孩儿有趣,好久没这么快活了。”言罢又哈哈大笑。忽然又问道:“你几个可吃饱了?”东福几个不知他为何这般发问,笑道:“老葫芦尽管吃,我们早就饱了。你若是不够,便再叫了来。” 老葫芦连连道:“饱了就好,饱了就好”突然将身上本已被撕烂的衣服脱了下来。只穿了个补丁凑补丁的破旧袄子在里边。一楼子人本来就见这老头搞笑,都在注意,这会儿见他这般,都不知他要做什么,全盯着他看。老葫芦将衣服两个角递与宝丁道:“拿着。”宝丁不知他要做什么,伸了两手接着,老葫芦自己一个手拿着衣角,另一手便去端桌上的碗,竟连汤带肉全倒在衣服里。如此三五次,将一桌子未吃尽的鸡鸭鱼肉全倒在衣服里,将衣服往下坠成一包,油水全渗了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上。店小二站在一旁,目呆口呆看他麻利地从宝丁手上接过那两个角,用力一扯,系了个疙瘩,变成一个滴油冒水的大包袱,又将碗筷拢朝一边,将这包袱丢在饭桌之上。这才笑眯眯指着些空碗道:“如此就干净了,不浪费一块骨头,晚上老葫芦还可好好再吃一顿。” 东福看得他哭笑不得,招手叫小二道:“既如此,你再与我切五斤熟牛肉来,好生包好,给这位老伯带走。一并将酒菜结了帐。”小二乐巅巅去了。杏儿和翠翠也已知这老头决不可以常人眼光来看,便是笑也笑不起来了。 老葫芦闻得东福这般讲,欢喜得手舞足蹈,如一个唱戏的一般,甩着两个破棉袄袖子,转到东福面前鞠了一躬道:“小哥儿这般慷慨,老葫芦快活不尽!”还不待东福回礼,已经伸手拿了桌上的包袱,人已走出馆子外去。 他那大葫芦被小孩儿推倒在地,四五个街面上的小孩正趴在上面当马骑。老葫芦走出馆子,高站在台阶上,伸出一个手,撩起一个脚来,如京剧的打马而来一般,猛地大喝一声:“呔!”声音之大,竟令人震耳欲聋,连房顶上的雪,都被震了下来不少,簌簌往下掉。一馆子人都被这声音吓得一跳,连楼上的,也探了头往下望。 几个小孩儿早被这一声吓得飞跑了老远躲了起来。老葫芦却又得意得哈哈大笑,从台阶旁抓了一根竹杆,走到街中,拦腰挑起大葫芦,将包袱往另一头一挂,却不走,只眯眯笑着看着店里。店小二急忙将用油纸包好牛肉,用一根索子绑了,送下来挂在他的挑子上。 老葫芦这才遥遥望东福一眼道:“小哥儿,后会有期!”竟不道谢,挑着葫芦与肉便走。他个头不大,挑着个葫芦却走得极快,只见了一个大葫芦忽忽闪闪,转眼便远去了。 杏儿嘟着嘴道:“连个谢字儿都没有。这老葫芦真个儿是白吃个痛快!”东福笑了一笑,不与她计较。给了饭钱,一行人出来。出来遇到这么个奇怪人物,大家逛街的心也淡了。便说说笑笑走了回府。 ------------ 大壁虎 转了几个巷子,便已遥遥可见散府的青砖瓦顶。东福无意中一抬眼,竟似见到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趴在散府的侧房墙上。东福吃得一惊,再抬眼细看,却又没有了。他心中暗暗诧异,以他现在的眼力,决不会看错什么东西。既然看到,便一定是有。这般想中,心中一动,想起老葫芦所说的那个日夜趴在墙上的兄弟?这般想着,心内一振。决定要去探个究竟。却不愿让杏儿几个知道,便道:“哎呀,我要去看看可有上好的玉,买一块来镶在剑柄上。你们先回罢。” 杏儿听得,转头笑他道:“何时转了性子了,喜欢起这些东西!”三人便先走了。东福待他们走远了,四顾无人,便轻轻一纵,跃上巷子的屋顶。屋上尽是未融尽的雪,东福提气,如一只大鸟般飞纵,虽未听得雪花发出的咯吱声,但真要做到踏雪无痕,却还是差了一点儿。他几个扑纵,便已到了散府的屋顶上。翠翠几个却还在几条巷子之外,慢慢儿地走。 东福到得方才看见有黑影的侧房顶上,却未见有人,一抬首,竟看到一个黑衣人张开两手两脚,肚腹贴着墙壁,如一只大壁虎般吸在东厢房的墙上。黑衣人头脸都贴着墙,看不到正面。东福最为惊心的却是:不知这黑衣人用的是哪般怪异的武功,竟能如此牢牢地吸在墙壁上?换了是他,便是用尽全力,也万万做不到。 东福这会儿心内断定此人必是老葫芦所说的“日夜趴在墙上”的兄弟了。这两兄弟当真是奇怪,一个背着个巨大的葫芦,穿得如叫花子一般,却又顽皮可笑;一个又这般怪异,大白天穿一身黑衣如壁虎般贴在墙上。只不知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不知他大白天到散府来,想做什么? 东福心内疑惑,也不敢动,只静静伏下身来看着。 那黑衣人一直趴着不动。过一会儿,东福见他伸出一只爪子来,往上挪了一点儿。又伸出一只来,也往上挪了一点儿……然后,缩脚……再缩脚……简直就是一只大壁虎!幸而东福早知道是个人,不然见了这情形,也要骇异得以为是碰上什么精怪了! 这只大壁虎便这般慢慢而一步一步,渐渐爬上屋顶,眼见就要将自己塞进屋宇间的阴影里去了。东福一直伏着,静静地盯着,忽然间发现那只壁虎似乎回过头来,往他这边瞧了一眼!虽是在阴影中,东福仍然感觉到那一双眼睛闪电般溜过来,竟似乎还诡异地笑了一下。再眨眼,大壁虎已经消失在墙上了。 东福心里打了一个格登。那人怕是早发现他了!不然决不会那么巧回过头来看!而且,居然还诡异地笑!或者是得意的笑? 伏了这么长时间,杏儿与翠翠他们早进了府中来,各做各的去了。东福在屋顶上,瞧见杏儿进了散参花的房内,想是无事,一会儿便出来,进到小厢房内,拿了一幅绷得圆圆的刺绣去找翠翠了。 东福这才轻轻跳起,转到东厢房,赫然见前面屋顶上,正蹲着那个黑衣人,低头弯腰,两手动着,不知在做着甚么。东福想着他也必发现了自己,不再掩掩藏藏,便跳了过去。眼见离那人只有尺许远,那人忽然将一只手伸朝后面摇了一摇,东福听得一个声音细细入耳道:“轻着点儿!” 东福听得好笑。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同伙了?也不吱声,放轻了脚步。慢慢挪过去。他在散府的屋顶之上,心中也不怕暴露了,便放下心来,却不料轻轻一挪,弄得屋上的雪扑扑滚下去。那人听得雪滚,回转头来瞪了他一眼。原来也是个与老葫芦差不多面相的一个老头儿。一脸的皱纹,却比老葫芦多留了几根稀疏的胡须。只是他这回头一瞪,却差点儿将东福惊得跌下屋去。 老头脸色不好,皱纹多多,却有一张红润润如婴儿一般娇鲜柔嫩的嘴。这样一张嘴长在这样一张脸上,已是骇人不浅,可怖的是,那红润润的嘴里,竟含着一只黑乎乎的壁虎。已吞进一半,后半身的两个脚与一条长长的尾巴仍在挣扎舞动着! 干瘪的脸,红润润的嘴,红红的嘴里吞着半条黑黑的壁虎!在这白雪铺覆的屋顶之上。显得如此鲜明。 东福身子歪了一歪。差点儿没将中午吃过的饭菜全吐出来。老头看到东福眼中的惊诧,从他的姿势感觉到他心里的震惊,很是得意,咧着嘴无声地嘿嘿。大乐。而后将嘴里的壁虎拿出来。在东福眼前晃了一晃。东福这才看清楚了,原是一只寸长的已被风干的壁虎。想来刚刚看到的后半身的颤摇是老头儿假弄出来的。饶是如此,仍止不住……恶心。 老头看他仍是无法接受的神色,很是满意,又将一张嘴咧开,不出声的笑。他脸上看起来年纪一大把,一张红润的嘴里,牙齿却还好,又白又齐。只是这样一张脸上长出这样一张嘴,便是将牙笑得再好看,仍让人说不出的别扭。老头儿笑罢了,才宝贝似的,将那寸长的壁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东福看他放到衣服里面,想想自己身上若是贴肉装着这样儿一只虫子!寒毛都竖起来了。老头儿又蹲了下去,还朝他招招手。东福走过去,虽知他并无恶意,心里却提防了两三分,不知道他又在做些什么?不要又被突如其来吓倒。走过去才发现,老头怀里还装了一个小瓦瓶,用塞子塞了。老头正用手在将雪轻轻扒开,在瓦片里找着什么。一会儿,手轻轻一颤,两个指头间,竟夹起一条细细的小蜈蚣。细细密密的脚,被夹得一动不动。老头儿另一手开了塞子,很迅速地将手上的小蜈蚣放了进去,又用塞子塞了起来。想来那小瓦瓶里,已装了满满一瓶了。东福看得,心中很是失望。敢情这老头儿大白天爬到这墙壁屋顶上,竟是来捉小蜈蚣来了? ------------ 如坠冰窖 东福看得,心中很是失望。敢情这老头儿大白天爬到这墙壁屋顶上,竟是来捉小蜈蚣来了? 他没了心思,心想这老头儿虽行为怪异,但断不会有害人之举。便想要跳下屋去。忽然就见老头儿猛地站了起来,手往前抓去。东福心中好奇,转身去看,老头儿一抓之中,竟逮回一条尺多长的黑黄相间的小蛇。东福认得那蛇,名为“乌稍蛇”,喜盘踞在屋顶草堆,专吃老鼠蚊虫,属无毒蛇类。 老头儿想是很少捉蛇,虽将蛇抓起来了,却并不曾捏了蛇的七寸,只用两个手指头夹住它的中段,还不敢用力,生怕把小蛇弄死了。小蛇腰身被夹,身段却仍是灵活,忽然闪电般翘起头来就咬。老头儿将手往下一转,蛇头但被甩得变了方向。却不料那蛇冰凉滑腻,这一甩之间,竟从指尖溜了下去。小蛇掉在屋顶上,得了逃生的机会,立时便游走了。老头儿大急,哪里肯罢休,身子一纵便要去抓。小蛇却顺着屋瓦间的空隙溜进屋梁里去了。 老头儿趴在屋顶上,轻轻挪开瓦片。将眼睛凑到缝隙中瞧了一瞧,想是又找到了小蛇的踪迹,忽然跃起,一个鹞子翻身,人已悬到屋梁底下去了。东福怕他吓到散府家人,忙跟着翻下屋顶,倒吊在房梁上看时,老头儿已经顺了屋梁窜入小院的小花厅里去了。 东福看四下无人,心里觉得这老头儿虽恶心点,却很是好玩。便也顺了屋檩轻轻跃入小花厅。却见老头儿正蹲伏在小花厅粗大的正梁上,愁眉苦脸,满眼失望之色。想是未寻到小蛇的踪影了。东福轻轻过去蹲在老头儿旁边。老头儿望他一眼问道:“你可见了它溜去哪儿了?”东福摇摇头,笑着说道:“你若想要,改天我捉一条大的给你。”老头儿喜出望外,说道:“说话可要当真,玩笑不得。”想一想,又伸出手来握住东福的手,摇着道:“却不要大的,就要一条和这个一般儿的大小的,心里不害怕。”东福看他犹如一个小孩一般,心里好笑,连忙点头。 老头儿忽然手一紧,另一手放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东福早已听得有人往这边来,但却还隔得远。他本是散府的,自然不以为意。不想老头竟也能听出,可见功力深厚了。东福便也不再言语,且看他怎么办。 老头儿很是怕人见到,轻轻拉了东福,挪到屋角房梁交叉处蹲了。刚刚蹲好,脚步声已近到门口了。老头儿吃惊,抓着东福的那只手也不敢松开,生怕惊动了屋外人。东福被他紧抓着一只手,见他那紧张样子,分明像个“梁上君子”,哪里还有半分武林高手的架势。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由他抓着。 脚步声到得花厅门口,便慢慢走进来了。却是散夫人。老头儿蹲着,看见散夫人进来,忽然眼睛一亮。东福看得清楚,心中暗想,莫非他认识散夫人?正想着,花厅中又轻移莲步,进来一人,却是散参花。这一次,眼睛一亮的自然变成东福了。不知她们到花厅中要谈些甚么?东福想要跳下去,却被老头儿紧紧抓着,一双眼睛很是着急害怕,犹如做错事的小孩。东福不明白他心里想甚么,却也跳不开,只好也呆呆蹲着了。 散夫人在花厅偏侧的椅子上坐了,散参花却并不坐下,绕到椅子后说道:“母亲,我来帮您捶捶肩吧。”散夫人微笑着点头,微闭上眼睛。散参花站在椅后后,轻轻捶着,手法娴熟,想是常帮散夫人捶的。 散夫人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东福今天没在么?”散参花笑笑,说道:“早上和宝丁他们一道去转街子,回转时又说要买什么东西,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散夫人微微笑着点头,说道:“这孩子!“ 又过了一会儿。散夫人伸手拿了散参花的手道:“别捶了,你也累了,坐下来,我们娘俩儿叨叨话儿。“散参花依言,先用花厅桌上的小茶壶斟了两盏茶端了放在小几上,才搬了一个雕花圆凳挨了散夫人坐下。 散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问道:“参儿,你觉得东福这孩子怎么样?”散参花想了一想,笑道:“东福很不错呀。人品又端正,相貌也端庄,温厚善良,又很单纯。”散夫人也点点头道:“我也很喜欢这孩子。” 东福在梁上,料不到话题竟扯到自己身上来了,顿时也如那老头儿一般,蹲在梁上一动也不敢动了。若是此时被发现,无论如何都有些尴尬。身子虽不敢动,心里头却又甜滋滋的,很为散参花说他“人品又端正,相貌也端庄”而高兴。他心里对散参花百般爱慕,这夸奖的话从散参花嘴中说出来,听到他耳朵里,那便如用蜜糖泡过一般了。 散夫人将茶盏放到几上,说道:“参儿,你可记得我那日晚上说过酝酿已久的一件事?”散参花点点头笑道:“母亲说时很高兴,想是什么好事儿,又不肯告诉我们么。” 东福蹲在梁上,听到散夫人这么说,忽然隐隐猜到一点儿。一颗心立时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脸也微微有些红了。老头儿抓着他的手,自然感觉到东福的异样,有些惊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散夫人把散参花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一股笑意便慢慢在她脸上泛起,扩散,犹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散参花的脸忽然变得很苍白,她本来就肤色白晰,脸色虽这般变了,却只是显得脸苍白了一些,散夫人并未发现,依然拉着他的手,轻声而又欢愉地说道:“参儿,我们寻到东福也有好一段日子了。你温柔冷静,东福善良单纯,我总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有心将你许配给东福,相信这一段姻缘,也一定能让九泉之下的师妹与正江欢喜瞑目。”散夫人对这一件事盘算已久,说起来便不打停顿,痛痛快快一口说完。 东福中蹲在梁上,一动不敢动时,听得散夫人说:“我有心将你许配给东福”时,只觉得一股血气只灌头顶,热热的甜甜的几乎要将他击晕过去。心头的狂喜与不安令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他本在宝丁说亲那会儿,也是他最失意的时候坐在后山的石上一个人伤心孤寂,不意竟遇见了散参花如仙子般从天而降。从此便心生倾慕,留恋不已。他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只有一个法宝大师是最亲的人,但在潜意识里,早将散参花当做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几乎没有过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散参花在哪里,他便可以跟着在哪里,只要能时时看见她款款的身影,听到她温柔的声音,看到她星空一般明亮恬静的眼睛,东福便没觉得心满意足。散夫人告诉了他父母的身世,又一再的嘱托不要轻易地复仇,东福从没有半分言语,就只是因为他心里塞着满满的全是对散参花的眷恋与爱慕。在散府这样一转眼半年住下来,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一来散夫人是他的亲人,二来,只因为有心中的佳人相伴,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说散府还是锦衣玉食,便是日日吃着野菜拌糠,只要是与散参花在一起,那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 东福不止一次见到宝丁与翠翠相濡以沫,互相疼爱的情景。有时候翠翠在院中困难地拎着大桶的水,正在剪枝的宝丁放下手中的大剪,说一声“我来”,几步便将水桶拎过去。翠翠温柔地笑着,拿出帕子细细擦去他额头渗出的汗。两人会默默地会心一笑。东福无意地看在眼里,微微笑起来。感受着这温馨同时,便有一个什么尖尖细细的东西深深钻入他的心底,勾起他的渴望,点燃他的希望。其实在梦里,悄悄地梦见佳人,笑语嫣然,怕也不止一回了罢。 东福心头的狂喜,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对于不安,他却只是有隐隐的感觉,如一层云一般绕在心头,说不出所以然。 散夫人竹筒倒豆一般将心头的话说完,发现散参花并没有答话,眼低垂着,轻咬着嘴唇,脸色很是苍白,这才觉得不对,有些诧异地抓住散参花的手,轻轻唤道:“参儿?” “母亲!”散参花猛然站起,跪了下来。散夫人大为意外,弯腰扶着她道:“参儿,有什么话好好起来说罢。” 散参花没有起来,只是低眉垂目道:“这一路来到宁海镇,母亲一再让参儿细心照看东福,参儿一心一意将东福当作亲生的弟弟一般看待,参儿早将东福看成了自己的弟弟,我心里,心里……” 她语气仓促,心中纷乱,只是觉得散夫人这如此突然的一袭话完全扰乱了她的心神,突然要将一直以来当成亲弟弟的东福变成夫君,似乎总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心里不愿意”却始终是说不出口来。 散夫人呆了一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默然地呆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叹一口气道:“唉,这也是我的疏忽。我只看着你们说说笑笑,原以为早已是情投意合。却不料将算盘打歪了。”她心中本是极力看好这一对儿,却不料女儿心中根本无意。也便不再多讲,只对散参花说道:“你既然不愿意,我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你起来罢,只当娘没有说过好了。”说着,心中遗憾,背转了身慢慢离去。 散参花心中难过。知道这样违背母亲的意思必然令她难受,却又觉得不能不讲,一个人孤零零跪在地上,轻轻抽泣,半天都没有起来。 最难过的却莫过于东福了。他见到散参花跪下来,心中便陡地一凉,一颗心只往下沉,又听得散参花亲口说出“一心一意将东福当作亲生的弟弟”,立时便觉得如一盆冰水临头浇下,瞬间从心凉到脚,手足都变得冰凉,一张脸纸一样白,心痛得似乎裂成了几瓣。又似突然坠入了冰窖之中,寒凉刺骨,只将身子摇了两摇,险些从大梁上摔了下去,被老头儿用手紧紧抓住,才稳下来。幸而散夫人处于惊诧中,散参花又心情矛盾,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微微的异响。 老头儿一直听着这段对话,看着东福脸变得通红,又变得煞白,感觉到他手已是冰凉一片,如何不明白其中原由。只是暗暗在心中叹息。用手紧紧抓着东福,不敢松一下,生怕他难过得掉了下去。 散参花抽泣了一会儿,终于从地上起来,轻轻抹着眼睛,心事重重,慢慢走了出去。 东福在梁上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慢慢离开,便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变成了一团丝,随着她轻轻一步一步地走远,心便慢慢儿一根一根被抽走,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了。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便只是呆呆地看着粉色的裙影消失,听得脚步声渐远,却半天都没有动弹。 老头儿叹一声气,轻轻一弯手,便将东福拉了背在背上。他也不算瘦,但无论如何背起东福这样一个身高腿长的年青人,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头儿却轻松得像将一个布囊背在背上一般,如一个猴子一样,跳出大梁,跃上屋顶,只几个纵起,便已在房檐之上消失成一个黑点。 ------------ 借酒浇愁愁更愁 东福早已如没了心一般,软绵绵的任由他背着,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傍晚灰白的天空。似乎看见法宝大师宽厚的身影隐隐现在空中,慈祥地望着他。想起自己的孤苦伶仃,只觉心中无限凄凉,感觉眼角似乎有些冰凉,用手一抹,竟是不知不觉中从眼角渗出一滴泪来。 老头儿背着东福,在房顶上腾闪跳跃,转眼便出了宁海镇,却并不停下,仍顺着山路狂奔。 东福发了许久的呆,听得耳边呼呼生风,忽然回过神来,苦笑道:“大壁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老头儿听得这一句,猛地停下来,将东福一把从背上抓下来,放在面前,抓耳挠腮,很是高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大壁虎?” 他这话问得东福也是一愣。东福不过是看他在墙上攀爬,犹如一只壁虎一般,心中便是这般称呼了。他见老葫芦背着一个大葫芦,自称“老葫芦”,猜想他这兄弟也必是差不离的。只是这般随口一叫,被大壁虎这么一问,脸上便讪讪的,不好回答了。 大壁虎见他流露出这般神情,哈哈大笑,仍旧抄着他的手一甩,依然如背着一个大袋子般,拔足飞奔。 东福被他仰面朝天负在背上,手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好在老头儿微微弯着腰,倒还不恪。东福也就不动,由他背着。 自东福寺被毁,散府便一直是他的容身之所。如今却又成了一片伤心地。他无处可去,心中又悲伤不已,索性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愿想。 大壁虎背着他,上上下下,似乎翻了两个山头。忽然停下。将东福放下来。 东福揉着酸痛的肩,抬眼望去,眼前豁然一条大河,水流顺着山势汹涌奔腾。他恍然明白。大壁虎一路狂奔,原来把他带到野狼谷来了。只是大壁虎不熟地形,不曾抄近路,倒凭空走了不少冤枉路了。 这野狼谷经过一番引水工程,如今该改名叫野狼河了。东福面对这滚滚河水,想起与陈子良在这附近的日日夜夜,不由好一阵感慨。心中忽闪起一个念头:要不去找陈大哥?可是又想到,若是被邪医殿发现,只怕又引了祸过去。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林子里有人大吼:“老壁虎,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背着我先去找老情人?” 老壁虎听得,猛从地上跳起来,东福回头,却见老葫芦挑着大葫芦与那一大兜吃的,晃晃悠悠从林子里出来。 到得面前,见了东福,老葫芦很有些意外和高兴,招呼一声:“小哥儿,你怎么也在这儿?”却又不等东福答话,将东西放下,猛地抄起大葫芦劈头盖脸往老壁虎砸下,嘴中喝道:“老东西,你定然又背着我先去偷看老情人!”偌大一个葫芦,这会儿被他拿着绳子甩着,犹如玩一个玩具一般。可见臂力也是惊人。 老壁虎眼疾手快,早已闪开。大葫芦打在地上,发出闷声一响。葫芦不曾裂开,却在地上打出巨大的一个坑来。这野狼谷附近的山林,石多土少,在这山石上砸开这么大一个深深的坑窝,,东福看得,也吓了一跳。 老壁虎跳到东福身边,脸红脖子粗地嚷道:“我哪里有去偷看了?我不过去那房檐上抓些蜈蚣!”说着将怀中的小瓦瓶拿出来,有些得意的晃了一晃,又指指东福道:“还有这小哥儿作证呢!” 老葫芦哼了一声,旋即便转了一个脸色,瞅了东福一眼,将老壁虎拉到一旁,小声问他:“那你可无意间瞧见了我们的老情人?可是又长得更俏了些?” 老壁虎一拍大腿:“那可不是,我专等了她出来,果然是风韵不减当年,仍旧是大美人一个啊!” 老葫芦立时又变了脸:“你专等了她!那你岂不是背着我去偷看了?” 老壁虎自知失言,顿时语塞。突然就跳起来大叫:“我不与你说了,我去拾些柴火来取暖!”话音未落,人已钻入林子中去了。 老葫芦气呼呼地在嘴里喃喃骂了一阵,才拣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又招呼东福:“小哥儿,过来这儿坐着!” 东福看这一对怪人,如两个老小孩一般,只苦笑着摇摇头,走过去。老葫芦在石头上将那油渍渍的一大兜打开来,各式菜肴早黄黄白白混在一起,又因天气寒冷。全凝成一大块了。 老葫芦手跳下石头,手脚麻利地在周围找了些干枝,倒了些酒上去。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火石,在那大葫芦壁上猛划一下,火星溅出,便引得洒了酒的干枝烯起来,不一会儿,便拢起一个大火堆。 老葫芦又弄些树枝,搭成一个架子,将那一大兜食物挂在上面。火气薰蒸,便开始融化滴油了。这当儿,老壁虎又抱了一大捆柴禾过来,丢些易燃的进去,火堆便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将那一兜衣服点燃。 老葫芦手忙脚乱,将这一大包食物取下,摊在石头上。各种混杂的香味便溢出来。又把身边摸出一只破碗,倒了酒进去,便就着酒大吃了起来。嘴里犹自叫着:“小哥儿,来吃!” 老壁虎却不过去,坐在火边,只将小瓦瓶中的蜈蚣掏出来,用竹枝穿了,在火上烤熟了,嘎吱嘎吱嚼在嘴中,一只一只,吃得津津有味。好在东福电习惯了二人的怪异行为,也不以为意。他心中伤神,只是郁郁寡欢,坐在火边默然不语。老葫芦也瞧出他有些异样,将牛肉撕下一大半来,丢给他道:“小哥儿,吃吧。”东福伸手接着,勉强露了一丝笑,转手放在身边的石头上,哪里有胃口吃得下。 他刚听得老葫芦和老壁虎说起什么老情人,心中疑心,不知老壁虎所说的大美人可是散夫人。但如今只要一想起散府二字,便如万箭穿心,肝肠寸断,无论如何也不想开口去问。便只是默然坐在火堆边。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棉衫。火光中映着满头银丝下一张浓眉深锁的俊脸。满目惆怅,失意两个字,如写在脸上一般。 老壁虎看得,叹了一声,从身上又摸出一个破碗,倒了一碗酒,递给东福道:“小老弟,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这一个情字,莫要陷得太深了!” 东福听着这话,心中苦涩,接了酒,脖子一仰,便一口喝光。酒入愁肠,一股辣味直呛入肺腑,竟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身上也暖起来,便索性移了身子,坐到酒葫芦的旁边,倒出酒来喝。 老葫芦约莫听出些端倪,哈哈笑道:“好,小哥儿。老葫芦我最佩服情深意重的汉子。只管喝。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啊。” 东福苦笑一声,伸出碗来与他碰了一碰,便一仰而尽。只觉这冰凉火辣的液体冲喉而下,让自己心中好受很多。便闷着头,一碗接一碗地往肚中灌。老葫芦与老壁虎两个也不管他。两人吃得饱了,便收起东西,将火拢大了。,熊熊燃烧着,两人便东倒西歪地躺着。一会儿便鼾声大起,如此寒冷的夜晚。两人竟也能在火边睡得着。想是风餐露宿惯了。 东福一个人闷闷喝酒。不知不中怕灌了三四十碗进肚。他平日并不大喝酒。又没吃东西,这般空着肚子借酒浇愁,饶是酒量好,一会儿也晕晕乎乎起来。他犹自不知,继续东倒西歪去倒酒,手却拿不稳,破碗当地一声滚到地上。葫芦的塞子却被他拔了出来,酒便汩汩流了出来。东福醉眼朦胧中用塞子去堵,手却数次摸空。正在恍惚间,忽听到林中传来一声马嘶。东福听得分明,也不管那漏酒的葫芦,循了声音跌跌撞撞往林中摸去。到得林子里,模模糊糊见到林中拴了一匹马。全身泥水沾涂,污脏不堪,见他过来,便扬起中蹄子刨了两下。 东福歪歪倒倒过去,扶住马背,喃喃自语道:“你怎么这么污脏?可是也是无人怜惜,孤伶伶一个人?”脏马竟似听懂一般,仰起头又长嘶一声。东福有些站不稳,顺着马身打了几个踉跄,一把扯着马尾,才没摔在地上。他摇摇晃晃站住了,又慢慢扶着走到马头前,醉熏熏说道:“你也孤苦伶仃,我也失意落魄,你,你便跟了我罢。”说着将个脸凑到马头上,感受着马头的温热,心中一热,眼中便又湿润了。马儿也不闪避,任由他依偎着。东福这一会儿,便觉得这个马儿比谁要亲近体贴。犹如这个冰天雪地中最亲近最知心的人一般。他只想紧紧抱了这个马儿,放声大哭一场,将心中的痛苦失意全哭诉出来。心中这般清醒明白,身子却是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抖抖索索解了马缰,爬上马背去骑着。来到火堆边,大声叫道:“老葫芦!” 他喝得醉熏熏的,见两个老头在火堆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心中只想着要大声叫才行,却不知这一大声,真气十足,便如打雷一般,将两老儿全惊得跳了起来。 东福看他们惊起来,嘿嘿笑着问道:“老葫芦,老壁虎,这马儿可,可是你们的?”他舌头打卷,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不清。老葫芦不答他,却发现酒葫芦漏了。连忙去捡了塞子堵上,再扶起来摇一摇,却已差不多全漏完了。 老壁虎躺着答道:“这马儿不知是从哪儿捡来的,他骑一会儿,我骑一会儿,反不如我们自己走路快。带着还累人得很。你若要,就骑了去。”他这马儿其实是偷的,这会儿嘴上却不肯承认了。 东福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喜,说道:“既是捡的,我便要了。”一扬马缰,便要走。老葫芦忙道:“小哥儿要回家里去?”东福心中凄凉,仰头哈哈大笑道:“天南海北,无处为家,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了!”说着又一躬手道:“东福拜谢两位前辈了!”他依然醉着,心中虽然清醒,身子却是东倒西歪,这一拱手行礼,便又差点摔下马来。慌乱中忙伸手抓了马鬃,伏下身子。马儿被他猛然一抓,吃得一痛,扬蹄便飞奔起来。 老葫芦看他在夜色中飞奔而去,站起来叫道:“小哥儿保重!”老壁虎却只叹了一声,两人无语,将火拢大些,又倒头睡下。 东福倒在马上,晕晕沉沉,不知不觉中,马缰也从手中脱落,任由着马儿自己奔走…… ------------ 此恨眠眠 眼见到傍晚时分东福还没有回来。散夫人出门来问了好几回。翠翠与杏儿将饭菜摆好,也忍不住跑出门外去张望。杏儿嘀咕起来:“这个东福,怎么一去就是大半天?吃晚饭也不赶回来?”宝丁跑到街上转了一圈,天气寒冷,人已少得多了,找几家认得的店铺问了,都不见东福踪影,只得怏怏回来。 眼见天色晚了,散夫人再坐不住,将杏儿翠翠与宝丁叫到房中,细细盘问。散参花早坐在房中,眼圈有些发红,隐隐带了忧色。 散夫人一一问起上午的行踪。听到杏儿说到在江杭饭馆遇到一个怪老头带了一个大葫芦。连忙追问:“那大葫芦可是一个比人还要高大的巨大的装酒葫芦?”杏儿道:“正是。” 散夫人又问:“可是一个穿着破烂不堪的老头?”杏儿有些惊奇,连忙点头说:“正是,一个老头,穿着破烂,像个叫花子。” 散夫人闻言,微微扬起头,似在回忆什么,半天才道:“数十年了,也该变成老头子了。不过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停了半晌,又才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吗?”翠翠与杏儿又将在饭馆中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了。散夫人听得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明白了。”忽然又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僵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散参花一眼,叹了一口,慢慢说道:“参儿,这一回,却只怕是你负了东福了!”散参花闻言一震,立时面白如纸。幽幽看了母亲一眼,又低下头去。 杏儿翠翠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疑惑地望着散夫人。散夫人叹一口气,缓缓道:“东福必定是看到了老葫芦的那个兄弟,便跟踪过去,只是未告诉你们三人。想是那老葫芦的兄弟到了散府之中来了。”她顿了一顿,才恍然道:“是了,参儿,我起身出来那会儿是听到有些响动的。只是当时未曾在意。你可发现了什么?” 散参花摇摇头。散夫人也摇着头叹道:“这也是我太疏忽了。”旋又吩咐道:“宝丁,你与钟叔叫上几个男丁到镇边四处找找,看看可能寻得到东福。” 宝丁应了,连忙出去。散夫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若是没叫着你们,便不要来打搅。” 杏儿随了散参花出来。转过回廊进到散参花房中,杏儿便着急问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如何说『这回是你负了东福』了?” 散参花望了杏儿半天,她早已心乱如麻,心想说出来也许能听听杏儿的说法。或者能帮到些什么。便将散夫人今日下午与她在花厅中所说之事一一讲了。杏儿听得,半天才问:“夫人的意思,是不是东福那会儿跟了老葫芦的兄弟在散府,恰好就听到这些了?”散参花点点头,又摇摇头,乱道:“我也不知道。”她一向冰雪聪明,但始终未能窥破自己的心事。自随了散夫人到宁海镇来,便事事依了散夫人所言,寻找东福,暗中关照,陪东福练剑。这一切都是按散夫人所托所嘱一一照做。在她自己看来,便如母亲手中的一枚棋子,步步由了母亲操纵安排。事事是母亲的安排下去做。每日里与东福的朝夕相处,似乎也是听命于母亲而为。所以散夫人突然提出婚事,她便断然回拒了。当时心中是不愿这样的大事也全由了母亲的安排。但当真一口拒绝后,却又变得神情恍惚,心中乱成一片。那种莫名的心痛与纷乱,似乎并不只是因回绝了母亲而产生的愧疚。那究竟是什么?莫非,莫非是自己后悔了?想到这里,散参花一惊。心更乱了:难道,难道我竟不是把东福当成亲弟弟? 自从东福寺出事,东福搬进散府以来,散参花日日与东福相处。东福的一举手一投足,帅气的微笑,无意间的深深凝望,早已被她习惯。这里面有没有特殊的情感,散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杏儿一直盯着散参花不说话。眼里满是责怪,满是无奈,也满是伤心。半天。杏儿才叹一口气,说道:“小姐,你真的不知道东福的心吗?” 散参花心中纷乱,如千丝万缕纠成一团,解也解不开。听得这一句话,只抬起一双秀眼,迷惑而无助,怔怔看着杏儿。 杏儿轻轻摇着头说道:“这才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东福对你一往情深,便是杏儿这样的傻瓜,在一旁也看得一清二楚。小姐,你那么聪慧一个人,怎么就没有知觉呢?” 散参花只怔怔看着杏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杏儿拿起散参花的手,着急说道:“小姐,你如何不想想,东福若不是一心一意记挂着你,炸完野狼谷后,他又何必回散府来?他若是跟了陈大哥去,岂不是更好?以东福现在的武功,走到哪里又不能安身?何苦要在散府呆上半年?小姐,那只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啊!小姐,小姐,你真是好糊涂啊!” 杏儿讲着讲着,眼泪便上来了:“东福他……他现在一定伤心死了!他在这宁海镇,本来就没什么亲人,他,他真是太可怜了!” 散参花听着,紧紧抓着杏儿,嘴唇哆嗦着,却没有讲出话来。 杏儿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道:“东福会去哪儿呢?若是我,若是我……”她这么说着,忽然停下来,望着散参花道:“若是我,一定离了这片伤心地,远走高飞!” 这般说着,眼泪便又流下来道:“小姐,东福一定伤心透了,再也不想回散府了!” 散参花呆呆看着她,脸色苍白。听完杏儿喃喃地说了这么多。倒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反而平静下来,心中,竟似理出一线头绪。眼中已没有了那份慌乱无措。只轻轻擦拭杏儿脸上的泪痕,又拢拢她垂到额前的头发,轻轻说道:“杏儿,谢谢你。今天晚了,先回房去好好睡吧。等明天再说罢。” 杏儿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又冷静下来,恢复往日的安宁温柔。心中自然很是疑惑,但看着散参花那一双幽深如井的眸子,又觉得安然一些,便慢慢走了出来,又到翠翠那边。两人一直等到深夜,宝丁才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东福的踪影。 ------------ 美人如斯 寒风萧萧的野狼谷河边。树林中一堆火熊熊燃着。两个老头儿东倒西歪躺着。 一条青色身影悄然飘下。她抓起一把树枝丢入火堆中。 声响中,老葫芦和老壁虎慢慢爬起来。 “嘿嘿。这个,夫人亲自来访。有失远迎。”老葫芦搔着头说着这文不对题的欢迎词。老壁虎只嘿嘿地笑。 青衣人半蒙着面,只露出一对黑亮有神的眼睛。她在火堆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你们哥俩来这儿,所为何事?” “我们,”老哥俩对望一眼,站得更紧一点儿,“我们听得江湖上人说夫人来了宁海镇。这个,好奇得紧。来看一看。嘿嘿。”火光映照下,老哥俩的脸红通通的,极不自在,同时伸出手去挠头。 “我抓头你也抓头!”老葫芦忽然怒视老壁虎。“我先抓的!”“放屁!”两个人立刻怒目相向,大打出手。 “唉,”青衣人叹一口气,又有些笑意:“十多年了,你们还是这个样子。” 她这一叹,老哥俩便如听得口令一般,一齐停下来。齐齐站着,热切地看着她。 “你们听什么人说到我的形踪了?邪医殿吗?” “可不是!”老葫芦很得意。“我一掌就宰了那两个家伙。”老壁虎连忙抢话。“是我看见的!”“我听见的!” 乒乒乓乓…… 老两个又厮打在一起。 “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一会儿?”青衣人无奈地站起来。老哥俩又停下来,却各自架着对方一只手。眼睛仍热切地盯着青衣人。 青衣人略迟疑了一下,转头四面看了一看,才问:“有没有瞧见我府上的傻小子?” “东福么?”老哥俩异口同声,又相互仇视地对望一眼,“我背他过来的!”“我请他喝了几十碗酒!”两人又异口同声:“我送了他一匹马!” 老葫芦怒骂:“是我抢的马!”老壁虎脖子上青筋毕露:“我偷来的!” “喝酒?骑马?他骑马去哪里了?”青衣人顿时有些焦躁。 老葫芦和老壁虎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这孩子!他不要傻乎乎去复仇才好!”青衣人担心地神色从眼中一显无疑。 “你要找他回来?俺们帮你去找!”这一回,老哥俩相当的齐心。 淡淡的笑从青衣人的眼眸中露出来。“好,你们俩个去找,我最放心不过了。就麻烦你们哥俩。”顿了一顿,走近几步,看一看老壁虎和老葫芦,轻轻笑起来,“十几年了,还是老了一点了。不过怎么还是这副德性呢?不见一点儿长进!” 两个老头儿都嘿嘿地笑起来,脸上竟浮起淡淡的红晕,扭捏着。 青衣人又笑起来,指着两个老头:“一人讨一个老婆罢。” “不要!”老哥俩又异口同声。不是一般地默契。 “还等什么呢?再等下去就真的老了!”青衣人幽幽叹一口气。眼中有些许关切:“大冷天的,找个破庙石洞去呆着吧。” “嘿嘿,找个洞呆着你就找不到俺们俩了!”老葫芦又开始抓头。这一回老壁虎没答话,也没动。 青衣人呆了一呆,垂下眼睑,站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柔声哄着:“去找个暖和的客栈呆着吧。邪医殿的既然得了消息,杀一两个怕也还是要追着来的。我回去收拾了,也离了这儿。再呆下去,只怕又给这清静地方惹出祸事来。” 老哥俩痴痴望着青衣人水一样温柔的眼睛,都不说话。 青衣人却轻轻笑起来:“发什么呆呢?那么冷,难为你们在这儿呆了一晚上。好好儿去找个地方,暖暖身子。若是见到了东福,帮我送到玉竹山庄来吧。我会一直在那儿等着。”说话间,人已轻轻飘起,飞到树梢上,空气中传来渐远的声音:“怪冷的,快走了吧。” 老哥俩似乎半晌都没回过神,望着青衣人消失的方向站了良久。“走罢。”老葫芦转身背起葫芦,“有美人如斯,此生无憾!”老哥俩哈哈大笑,携手而去。 ------------ 曲终人散 清晨。散府。花厅中。 散夫人端坐在房中。散参花神态安详,坐在侧边。散府老老少少的家丁全站在厅里。 “来宁海镇叨扰了这么久,实在有劳各位。”散夫人微笑着,扬一扬手。杏儿端上一大盘银子。一一散发给站着的仆众。 “因为收了急信,京城中有事,我要携了小姐回京。这一点儿银两,是犒劳各位的一点心意。我们离了这府中,大家可自己决定去留。若是留下的,仍在散府中住着,帮我料理这空着的园子和房舍。银两用度我会定时吩咐人送了来。若有其它活路的,我再奉上路费盘缠。找钟叔那儿去领用就可。” 散夫人说着,停了一停,扫视一屋子人。 “夫人”,宝丁和翠翠跪了下来,翠翠便哭起来:“夫人,我与宝丁在这府中守着,只等夫人小姐和东福回来.”一时又有几个无处可去的婆子也跪了下来。散夫人也不多说,微笑着点头道:“有宝丁和翠翠在这里面管着,我便放心不少。日后生下几个孩子,这园子里便多几分生气。宝丁,将你爹娘和岳母接了来园子里住着罢,既多个照料,也多些人气了。”宝丁和翠翠听得这话,心中感激不已。连连地叩头道谢。 散夫人微笑着扶起他们,说道:“你们好生打理。我房中养了几只鸽子,你们好好喂着。若有个什么事儿,便放了鸽信过来。” 几个人连连称是。散夫人又回头对杏儿和自己的丫鬟说道:“好好收拾一下吧,明儿就可以动身了。”说着慢慢走了出去。 散参花这才站起来,翠翠过去拉住她,只叫了一声小姐,眼睛便红了。 散参花轻轻拍着她,又看看一边满脸愁容的宝丁,轻轻说道:“别伤心。只要找着东福,我们就回来看你们。” 一时间府内忙成一团。备车的,装箱的。准备马料的。各各都乱着。 散参花只将几件衣服装了一包,便不再收拾其它的。杏儿倒是大小细软帮她足足收了一大箱子。 散参花也不管。早早跑去散夫人房中,帮着收拾清点,又拉着散夫人的手,细细密密说着些体贴话。自从散夫人说了与东福的婚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母亲亲昵地道家常了。杏儿和几个丫头看着,心里倒安定了不少。 入夜。又飘下雪花来。天气冷,散府中人早睡了。静悄悄一片。轻轻咯吱一声,散参花房中的窗子被慢慢推开,跳出一个人来,穿着一身黑衣,背着一把剑,拿着小小一个包裹。蹑手蹑脚,慢慢走到散府的院墙门口,便要提气往上跳。 从大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也背着一柄剑,拎着一个小包。黑衣人愣了一下,看着她,轻声叫道:“杏儿?” 杏儿拜伏下去:“小姐,你带我一起走吧。好歹有个照应!” 散参花叹一口气:“原来瞒不过你。这一去,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若要跟着,少不得要受苦的!”杏儿不起身:“我只要随了小姐,什么苦都不怕!” 散参花不再多说,伸手过来,牵起杏儿,俩人一同跃起,跳出墙外,消失在茫茫雪花中。 “唉。” 轻轻一声叹息。院墙边的侧耳房中亮起如豆大的灯。散夫人慢慢走了出来,默然在散参花与杏儿跳出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夫人,天气寒冷,我们回房吧。”梅儿拿着一盏烛台,照出淡淡的光。轻声劝着。 “一下全走了,突然就冷清了。”散夫人微微地苦笑。“走吧,我们到参儿房间看看,总该留些只言片语的。” 豆大的灯光慢慢移着,来到散参花房间。 梅儿轻轻开门。点亮房内的烛台。床上铺盖齐整。房内本来就没有太多摆设。一片宁静中,还留着女主人淡淡的幽香。 方桌上有一封信。端端正正放着,用一个精致的小茶壶压着。 散夫人拿起来,拆开了看。 “母亲,参儿不止负东福,也负了自己。原来一个情字,来得这么凄苦。参儿不孝,拜别母亲。一定找到东福,还他一份深情。请母亲多多保重!参儿敬上” 散夫人一字一句读着,用手轻轻抚平信笺。望着漆黑的夜空,自语着:“年青人的事情,也该他们自己去解决。这江湖,本来就是用来闯荡的。东福,参儿,你们只有自求多福了!” ------------ 愁肠百转 东福趴在马上,昏昏沉沉。他实在是喝得太多了,酒劲一阵儿一阵儿往上涌。跨下马匹颠簸,令他云里雾里一般,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更是被起颠得头晕脑胀。一路骑一路吐,翻江倒海,他又没吃什么东西,这一吐,连苦胆水都吐光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寒风呼啸。雪花飘飘。冬日的夜晚,凄清而寒冷。滴水都要成冰。东福倒在马上,如死人一般,任由马儿蹒跚地在雪中奔走。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在他身上,附在衣服上。底下的因体温渐渐化了,新的又覆盖上来。这般在雪地中走得多时,东福的头上和衣服上早已一片雪白。如一个趴伏在马上的雪人儿一般。 他却犹不自知。雪花渗透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寒冰一般紧沾在身上。东福却因为那份酒劲,只觉得体内躁热不已,整个人犹如被脱光了悬在火中烤着一样。从心到肺,都要被烧红了。在这一冷一热的夹击中,东福一会儿昏迷,一会儿又清醒。这般反反覆覆在寒风洌洌,漫天雪飘的黑夜中折腾。还不断生出许多幻象。 “师父!师父!”朦胧间东福就看见宝法大师出现在眼前。慈眉善目,微笑着怜爱地看着他。“师父,你来了!我好想你!我想你啊!”东福眼泪立刻就流出来。他欢喜又悲切地呼喊着,想要伸手去抱。师父却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在他伸手根本碰触不到的地方。 “师父,你怎么不让我抱一抱?我没有爹娘,你就是我的爹娘啊。你怎么不让我抱一抱呢?” 喃喃自语中,东福失望地垂下手臂。 “东福!”东福猛然一震,似乎听见有人唤他。再看时,就见宝法大师全身披着黄金的袈裟,耀出万道的金光。似乎在一片祥云霞霭中渐渐飞升起来。却依旧是慈眉善目,微笑着疼爱地看着他。又从五彩的云端中伸出一只宽衣大袖的手来,遥遥地来拉他。“师父,你要去哪儿?带东福一起走罢。带我一起去吧。”东福欢喜起来,伸出手去牵师父的手,身子便歪了一歪,又险险儿摔下马去。这一歪便清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耳边只有风声呼呼。梦中流出的眼泪形成两道水沟,将脸上冻得生疼。如挂了冰凌一般。 “师父!”东福失望地呓语着。“你怎么不带了徒儿走?怎么不带了徒儿走呢?”寒风凛冽中,又陷入昏沉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沉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只往下掉,如坠入万丈深渊。忽然,竟看见散参花俏然清丽地站着。“参儿!参儿!”东福的胸中满满充斥着的莫名的烦躁与怅惘,全变成浓浓的爱意。便是在这万丈深渊中,他也觉得甜丝丝的,散参花微微笑着望着他,那弯弯的眉黛,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东福一下便觉得很安心,很快乐。“参儿,你在就好,不管我们在哪里,你在这儿就好。”他低低轻语着,心中很想将娇美的人儿紧紧拥住,却又不敢那么贸然。只敢伸出手去,想牵起她温软嫩暖的手来。却又摸了一个空。散参花的身影就朦朦胧胧地模糊起来,往更深的地方坠下去了。“参儿!”东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的身影扯下去了。活生生被撕裂了一样的痛。“让我掉下去,不要让她掉下去!”在昏沉中,东福竟呼喊出声来。嘶哑模糊又哽咽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酒劲开始淡下来,东福便开始觉得全身冷起来。寒气就像数万条冰凉的小蛇,一条一条,顺着他的骨缝钻满全身。身上每一处,都被寒得彻骨地痛。一时,寒冷又狂燥的热气冲涤,全身又像被火熊熊烧着。烧得他动弹不得,似乎到处都是火苗,一条一条钻进他的身子。似乎身上每一处都变成了火红的碳,可仍旧是痛,是那种被热气烫得彻骨的痛。就这样,被一时冷一时热地折磨,东福只觉得全身都天翻地覆地痛。 “娘!”东福忽然看见了。白色的身影,飘忽在眼前。他看不清面目,可是,他心里却知道,那就是娘。“娘,你现在才来看我。十八年了。你现在才来看我!”他伸出手去紧紧抱住,这一次却抱得实实的。东福紧紧抱住身下的马背,在巨大的疼痛中热泪纵横,泣不成声:“娘,你带我走吧,你不要丢下我啊。生生死死,你都带我一起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寒风吹过来,在东福的脸上呼啸而过。燥热中,东福觉得是娘的手轻轻从脸上温柔地摩挲。娘很疼他啊。东福咧着嘴开心地笑起来。 “我们就一起走吧。”娘的声音飘飘忽忽,时远时近,很温柔,很悦耳。可是怎么又有些像参儿的声音呢?东福茫然地抬起头,一片黑暗。一片苍茫。娘呢? 巨大的失望像潮水一样狂涌而来。彻骨的痛楚更强烈地袭击过来。东福痛得将身子猛然一挺,头便伸出来,马儿依然在夜色中往前蹒跚奔跑,东福的头便猛地狠狠地撞在一棵树干上。几乎连闷哼声都没有,东福便滚下马背,人事不醒地摔了下去。 夜色黝黝,雪花飘飘,寒风呼呼,空寂的山谷中,只有一匹瘦马悲鸣。簌簌飘落的雪花很快将所有的夜色里的印迹盖住,给大地铺上一层绵白的雪被。 ------------ 寒冰 白雪皑皑的山谷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动。一身纯白,若不是那黑瀑一般披洒的秀发,那一身白衣便要融入雪色中,几乎分不出踪影。 白色的身影很轻快地在雪地中跳跃。不时弯下腰用一把晶莹的小锄从雪中挖着什么。到处都是黑乎乎静悄悄一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洒洒地飘落,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整个大地如一幅静中有动的苍茫的画,白色的身影,如仙子一般在雪中飘飞。 小锄头碰到软乎乎地东西。白色的身影停了一停。慢慢走过去,弯下腰,用手刨开雪。碰到一个还有一丝温热的身体。稍一犹豫,双手便很快的清开积雪,从雪中拖出一个人。 风吹雪飘。这个白色的身影,有一些吃力地背负起从雪地中挖出的人,将小锄拿在手中,慢慢走向山谷边。谷下,是一条深涧。白色身影走到山谷边,几乎没有停留,笔直往深涧跳下去…… 东福慢慢睁开眼睛。他只觉得头像开裂一样的痛,全身的骨节像都被抖散过,每一处都在酸痛。“我这是在哪里?”东福茫然地向四周望去。白色的如同冰块一样的墙,白色的弧形的屋顶。这是哪里?东福顾不得全身的疼痛,惊跳起来。脚下,也是如同冰块一样的白色地板。便是刚刚躺过的那张床,原来也只是完整的一大块,白色,如冰一样滑滑溜溜。东福伸手去摸,出乎意料的冷冰让他猛然缩手。这分明是冰。这是哪里?东福抵不住剧烈的头痛,在冰块上坐下。 有清微的响动传来,东福猛然站起来,扶着额头,望向声响处,那是一道拱形门。随着声响,进来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 她披散着长长的黑发,穿着一袭拖地的白衣,手上端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碗。抬头看到东福呆呆地站着,便微微一笑:“你醒了?”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叮当。 东福看着这雪白的裙子,头中轰然一响。他想起自己的娘,虽然他从没有见过,但根据散夫人的找描述,他的娘亲便喜欢穿一袭白裙,才被人誉为雪衣仙子。 “你坐下来好好休息罢。你昏迷了很久了。”白衣女子见他呆呆地站着,将那个小碗摆在床头一块高一些的冰台上,回转头来微笑着招呼。 “啊,”东福慌忙应着,又躬身行礼,“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东福如何会到了这里?” “你坐下来好好躺着,我慢慢儿告诉你。”白衣女子轻轻笑起来。 “这——”东福犹豫着。在这眉目如画的女子面前,他不好意思坐到那冰床上去。 白衣女子轻轻笑着,将他推到冰床上坐下,又在他身边坐下,笑吟吟说道:“你病还没好,要好好休息,不然,恐怕寒热相攻,不死也要瘫了。” 东福见她一直微笑,又不拘礼节,他在宁海村中与翠翠和宝丁相处时,便是这样随意,心中便觉得亲切起来。果然乖乖坐着不动。 白衣女子轻轻抬手,将那一小碗抬到面前,里面是一碗绿色的汤汁。白衣女子将汤汁递到他面前,说道:“先喝下去吧。喝了会舒服很多的。” 东福接过汤汁,没有半分犹豫,仰头便喝下去。白衣女子欢喜地笑起来,接过空碗放在台上,这才回头向他说道:“我叫寒冰,你就叫我寒冰就好了。你叫东福,是不是?” 东福点着头,寒冰又向他轻轻一笑:“这里呀,是我的家。我出了山涧,到雪地里去采我种的雪灵芝的时候,在雪堆里发现了你,就把你背回来了。” 东福听她这么一讲,顿时脸红起来,他那么高大一个个子,让面前这仙女一般的女子背回来,想必是很吃力的,心中想着,人便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东福谢谢寒冰姑娘的救命之恩!” 寒冰看他行礼,却并不回礼,也不谦让,反而轻轻扯了他的衣袖,将他拉了仍坐在床上,才笑道:“说了你的病还没好呢,别老是动来动去啊。”然后又歪一歪头,问道:“喝了这个药,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东福刚刚一口喝下那淡绿色的汤汁,觉得入口无味,只是冰凉,如一股冰水直沁入腹内。就这么一小会,头却果然没有刚起来时疼痛了。 他连连点头,寒冰又轻轻笑起来:“我天天都给你喂这个呢,看来还是有效的,不过你的体质应该是出奇的好,若是一般的人,那样在雪里埋着,怕救上来也是活不成的。” 东福听着她说“天天都喂这个”,心中疑惑,他对醉酒后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只记得和老葫芦老壁虎一起在野狼谷边,便连忙问道:“敢问寒冰姑娘,东福在这儿昏迷了几天了?” “几天了?”寒冰雪白的一张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有些为难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是几天了啊。我只是那个晚上去采雪灵芝才出去了。回来后一直呆在寒冰洞里,所以也不知道有几天了。不过,雪灵芝倒是喂了很多碗了,都快没有了。” “寒冰洞?不知道几天了?”东福听得一头雾水。又听寒冰说雪灵芝快没有了,自然是全喂了给他吃了,顿时又惭愧起来,说道:“改日东福痊愈了,一定多多找一些送给寒冰姑娘。” “不用了啊。”寒冰似乎对他这个愧疚很是奇怪,站起来微微笑笑:“我只是看到下雪,闲着无事,就趁晚上无人时去种了一些,这个东西只会在雪地里长起来,没有下雪就不能种的。今年没有了,明年下雪的时候再种就好了。”她拿起碗来,又微微地笑:“你好好休息吧,喝了这个会很想睡觉的。估计再喝两碗就可以完全恢复了。”说着便衣衫飘飘转身出去。 东福呆呆看她走了出去,只觉得果然有困意涌上心头,心中觉得很是安宁,便慢慢躺在冰床上,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 迷宫 东福一觉醒来,看看周围,仍是一片淡淡的白色,既不像日光,也不像月光。他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得头疼得没那么厉害,身子也轻松许多。 精神一好起来,肚子便觉得有些饿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寒冰在哪里呢?带着这诸多的好奇,东福从寒冰时来时的小拱门中走出来。 小拱门出来,却又是一间小室,仍旧是白色的顶,白色的墙,白色的小桌,白色的地,如冰一样散出淡淡的幽光,光滑冰凉。小室中也有一个小拱门,东福再迈出门去,仍是进了一间同样的小室,面积不大,同样简陋的摆设。四周一片静谥,也不见寒冰的影子。东福心中纳闷,继续往前寻找,连起了五间这样的小室,都是一个小门连着一间小室,链链相扣,如同小小的迷宫一般。小门开的方位不同,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走得几转,终于到了一间看起来要宽敞得多的室内,看来是一个门厅。室顶明显比刚刚经过的几个小室要高出许多,显得很空旷。 这一个宽敞的门厅里什么都没有摆放,空空荡荡,但在门厅的四面,各开了四道门。东福所站的这一道,自然是通向里面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室,不知其它三道,又各自通向哪里? 东福只犹豫了一秒钟,便住笔直对着自己的另一道小门走去。反正不知道应该要走哪一道,就随便挑一个好了。 这一道小门出来,并没有再连接着宽敞或狼狭小的厅室,却是一道长长的如暗道一样的长甬道。东福在这狭长的甬道中行走,这时才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是在完全封闭的房间中,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他所经过的每一处,都没有看到灯,甚至连放灯的小台都没有见过。可是,一路过来,到处都是淡淡的白色,映射着淡淡的白光。便是在这长长的甬道里,也不见一盏长明灯,可是,甬道里却同样淡淡地亮着白光,以东福的目力,要在这甬道的白色墙壁上捉到一只蚂蚁,也不是一件难事。 是什么东西在照耀着这本该黑暗的甬道?东福心中讶然。细细长长的甬道七弯八扭。东福走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一道拱门来。 东福心中暗暗欢喜,再走近几步,却又迟疑地停下来。 那道拱门,居然是被一道白色的门严严密密的关起来。只是因为一路走来,眼中所见,全是白花花淡淡闪眼的白光,便没有注意到这道门,还只道是门后的墙。 而且,这一路行来,除了这里有一道门,其它的地方,便都只是空空的拱门。想必这里是什么秘密或重要的地方。 东福再走近一些,细细看这道门,便如一道厚实的墙一样,将拱门关得一点儿缝隙都不留。他轻轻用手推推,竟纹丝不动。 东福暗暗心惊,他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一道门而已,却没有料想到这块大石如此的沉,想来至少也有数吨重。 东福心中失望,怏然回头,又顺了来路慢慢走回去。 这么几个来回,肚子便开始咕咕地抗议。 东福暗暗地苦笑:这个地方,除了白色的墙,再没有看到一点儿能吃的东西。唯一的主人,恐怕就是寒冰。可是现在寒冰也不知所踪,要想找着一点儿吃的,也只有再看看另外的门通到何处了。 他走向另一面的拱门。这一面拱门出来,却是一道很宽的向下的台阶。转着一个极大的弯,看不出走向。东福走下去,顺着台阶弯延走了数百级,台阶一直向下,越走越宽,不知不觉间,东福才发现自己竟置身在一个巨大空旷的大厅中。高高的白色石顶,大厅四面立着许多巨大的石柱,石柱参差不齐,大小不一,在大厅的四面分布,有一种说不出的庄严气势。 这又是什么地方?这些石柱是做什么用的?东福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隐隐听见前面似乎传来淡淡的水流声,便顺声循去。绕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柱子,又往前走了数百米,空间又变得狭小起来。越往前走便越狭小,几乎只容得一个人小心缩着身子慢慢侧身钻过。 东福顺着这冰凉的石壁夹缝钻过来,便看见一条小小的水流,顺着地势潺潺而流。 东福抬起眼,立刻高兴得叫起来:“寒冰!” 可不是,白衣黑发的寒冰如水中仙子一样,正蹲在小溪边,用一把晶亮的大瓢在舀着什么。她听到了东福的叫声,回转头来嫣然一笑,又向东福招招手。 ------------ 水花儿 “你在做什么呢?”东福走过去,看她反反复复将那把大瓢在水中沥起又放下。很是奇怪。 “我在捞水花儿呀。”寒冰微微地笑着看他一眼。“捞水花?”东福更加糊涂起来。寒冰晶亮的大瓢递到他眼前。东福这才看出大瓢原来是一个漏勺,中间细细密密而着无数的小眼。清澈的溪水从小眼中流尽后,大瓢里,便有层薄薄软软半透明的小花。 “这就是水花?”东福捏起一小朵来,拿在手中,绵软冰凉,放到鼻子底下嗅一嗅,却什么味道都没有。 “你尝一尝。”寒冰站起来,从身边的一个白色的小冰桶中用一把很小的白色冰勺舀起一些,用手抬着,伸到东福的脸前。 东福立刻有些脸红了。他看一眼寒冰,那一张清秀白晰的脸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显得晶莹美丽。眉目之间,竟有点儿像散参花。只不过,散参花是一种沉静的美,寒冰却是一种清新的美。 “张开嘴,尝一尝啊。”寒冰很奇怪他怎么站着不动,轻轻笑着催着。 东福听话地张开嘴,寒冰轻轻将小勺中的水花放入他嘴里,看着东福闭起嘴来慢慢地嚼。 小花儿在嘴中滑滑溜溜,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几乎不用多嚼,就要被吸入喉咙里去了。 “好吃吧?”寒冰一面笑着问他,一面又弯下腰去到水中沥花。 “好吃。”东福一面答着,一面又问:“为什么要叫水花儿呢?” “我也不知道,”寒冰摇着头:“师父就叫它水花儿,师父的师父也叫它水花儿。一直就是这么叫下来的。” “师父?”东福环顾着四周,“寒冰,师父现在不在家吗?” 寒冰蹲着,仰起那张纯净的脸来微笑:“师父已经死了很久了呢。” “啊。”东福窘了一下,很是歉意:“对不起,我不该问吧。” “有什么不该问的呢?人都是要死的啊。不是吗?”寒冰又笑起来,悠悠站了起来,跳到小溪流的另一边,继续沥着水花。 “我来帮你捞吧。”东福跟着跳过去,伸手去拿寒冰手中晶亮的大瓢。眼前这个美丽清秀的女子,真的如来到人间的仙女一般,纯真秀丽,不沾染半点尘世气息,又亲切温和,令东福觉得无比的舒服,站在这奇异的洞府里,似乎也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牵连不断,纠葛不清的爱怨恩仇。心里好平静,好安宁。 “你来试一试吧。”寒冰欣然同意,将手中的大瓢递给东福,“拿稳了呀。” “嗯。”东福应着,伸手就接过来,不想这大瓢竟像铁块一样沉重,东福本是不大经心地接过来的,手一歪,身子也倾斜过去,东福慌忙用两个手紧紧拿住勺柄,却还是胀红了脸,差点连人带勺一起跌进溪水中去。 寒冰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在一边咯咯地笑起来,伸出手来说道:“很重是吧,还是让我来吧。” “不要,”东福拿紧了手中的大瓢,学着寒冰蹲下身子去,把瓢没入水中,又沥起来,嘴里说道:“这么重的活,让我来干好了。” 但他拿起瓢来看,哪里有什么水花,晶白的瓢里空空如也。连一小朵儿都没有。 寒冰轻轻笑起来,在东福旁边蹲下来,指点着:“水花儿是长在水底下的,你要把瓢倾得深一些才能沥得到啊。” 东福听了,将手往上移了很多,几乎只拿着瓢柄的最末端,探到水中去捞。这一条清澈的小溪,虽然不是很宽,却原来很深,瓢没入水中很远,都还探不见底。因为瓢头很重,只用手拿着一小截瓢柄,东福觉得这一瓢水真是沉重无比,伸出水面来沥净,果然看到瓢里有薄薄一层。 “你好聪明呢。”寒冰夸奖着,将小桶拎过来,东福将水花儿倒进桶中,见桶中有乳白色的液体,水花儿倒进去,便全沉到水底,但水面上,也漂着不少的水花儿。 “这些水花儿怎么会漂在水面上呢?”东福很是奇怪。 “水花儿刚沥上来是有毒的,”寒冰轻轻摇一摇小桶,说道:“要放在这壁滴里泡三天以后,一朵一朵浮上来了,才能吃呢。” “还有这么多的奥妙在里面!”东福叹着,又指着白色的液体问:“碧滴?碧滴是什么东西呢?” “我不知道,”寒冰摇着头,指指通向小溪的狭隘的出口,“在另外一个洞的壁沿上,就有这白色的水慢慢地滴着,只要去接就行了。所以就叫壁滴了。”顿了一顿,又说,“其实如果没有壁滴,只要用清水浸着也是可以的,不过要泡上七天以后,水花儿才会浮上来呢。” “那么这个水一定也有毒,不能喝了?”东福指着溪水。 “对啊,要喝的水在另一边,我等一会儿带你去看。”寒冰点着头。 东福又蹲下来继续沥着水花,这个大瓢实在是沉重,他只捞了几下,手便酸痛起来。心里面真真地佩服起寒冰来,刚刚看着她在这溪边的动作,那么轻柔随意,哪有一点儿沉滞的感觉。不知道是天生神力,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寒冰看他捞了四五转,又摇一摇小桶,笑着说道:“今天够了。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东福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觉得肚子饿起来。他刚刚找到寒冰,看她站在这里,心里满是兴奋与好奇,便不觉就忘记了。这会儿一被提醒,立刻就觉得真的是很饿。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东西了。你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了,每天都是喝着雪灵芝养着呢。”寒冰看着他轻轻笑着,拎起小桶,东福连忙拿起大瓢,两个人又顺着狭小的壁缝钻过来,走到立满了石柱的大厅中。 寒冰把小桶和瓢放在小小的一个凹洞里。带着东福顺着柱子绕了几绕,又绕到一间小室里,小室中有一个石台和几个石凳,旁边有个小石柜,里面放着一些石碗石筷,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饭厅。 “你坐着吧,我去给你端来。”寒冰微笑着示意。 “我和你一起去端吧。”东福哪里坐得住,他很好奇,不知道寒冰是在哪里做的饭菜呢。这小小的小室里没有火也没有灶。 “那就来吧。其实没有什么,我没有做很多呢。”寒冰微微地笑着,略有些歉疚。又说道:“不过可以管饱的。” 说着就出来,又绕了几绕,仍旧来到那满是石柱的大厅里,用指头点着石柱,似乎在数着什么。然后走到一根很粗大略矮一些的石柱前,仰头望了一望,突然就跃起来,翩然如一只冲天的蝴蝶一样,飘到柱顶,伸手拿起什么,又飘到地上。 几乎一丈高的石柱,就这么轻轻一跃,就到了顶部!这样好的轻功。东福惊叹不已。寒冰落下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原来是一口盖着的高高的铁锅。东福揭开盖子,肉香味立刻喷鼻而来,锅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饭,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三四十片切好的火腿。 “好香!”东福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肉,放到嘴中。香甜油腻,略咸了一些,却美味可口。 这当儿,寒冰又跃起来,从柱子上端下另一口小锅,抬在手里,对东福笑着示意:“馋成那样子啊。端起来,我们去吃吧。” 东福开开心心端起铁锅,有些奇怪的问:“寒冰,为什么要把灶台做得那么高的柱子上去?” 寒冰笑了一笑:“那根柱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腾腾地热气冲上来,要煮什么,只要放上去,过一会儿去拿,就是熟透了的。” 这么神奇!“那真的省了很多事呢。”东福叹着。想一想宁海村里的村民,每年不知道要到山上打多少柴才够用。 “不过我都很少去煮东西。”寒冰看看东福,笑着抬一抬手中的锅:“我就吃水花儿就够了。但想着你肯定不习惯,就特意又做了这些给你。” “那真要好好谢谢你!”东福心中无限感激。光吃那水花儿?他从小就吃五谷杂粮,光吃那水花儿,恐怕要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两人走进小室,寒冰上锅打开,原来是用肉片煮了一些绿油油的不知什么青菜。寒冰拿出碗来倒了,摆在桌上,东福也用碗盛好饭。寒冰将肉多多的夹了放在他的碗里,吟吟笑着:“不要谢我,你香香甜甜地吃光了,我就开心了。” 东福不用她说,大口地扒拉起来。寒冰自己只倒出一点青菜汤,从石柜中抬出一碗浸好的水花儿,慢慢一小朵一小朵挑着吃。看东福大口大口吃得香甜,轻轻笑道:“我很少做这这些东西,只会蒸一蒸肉片,你若喜欢,窖子里有很多的肉,够你吃很久呢。” ------------ 雪盲 东福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几乎将半锅饭都吃掉了。寒冰又往他碗里打了香浓的热汤,看他大口地喝下。东福抹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寒冰轻轻笑起来:“哪里是饭菜好吃,是你已经饿得很久了。” “我饿得很久了?”东福有些愕然。寒冰打来一桶水,慢慢洗着碗,又看看东福,轻笑起来:“你好命大呢。我在雪地里把你救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只有微微的一点热了。我寻思怕是难活过来的。可是你的身子骨很争气,我才喂了过几碗雪灵芝,你看着看着就恢复过来了。”寒冰歪一歪头,一头秀发随之黑油油垂到一边,风情无限,想了一想,又说:“你的体格一定是有不同吧,如果是常人,被大雪埋着,怕早就僵了。” 东福低下头来,仔细地想,只记得当初喝老葫芦的酒,之后得了一匹马,再往后,却不大清楚,但只要一想到散参花清秀美丽的面容,心中便是一痛。不愿再去碰触。又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问:“那我昏睡了多少天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寒冰清纯的大眼睛里竟是同样的迷茫:“寒冰洞里没有日夜,我从来不去区分白天晚上,累了就睡一会儿,醒了就自己想做的事。不过我应该喂你喝了有十多碗雪灵芝。就是一天两碗,也有六七天了。” “没有白天黑夜?”东福骇然往小室的四处看着,“这光亮不是太阳的光亮吗?” “不是啊。”寒冰已经将碗筷全部清洗干净,一一在石柜摆好。转回头来悠然笑起来,“寒冰洞在地下数丈深,太阳是决计看不见的啊。这白色的光亮,是寒冰洞的冰石发出来的,长年不灭的呢。” “冰石?”东福伸手去摸白色的墙壁,“这就是冰石吗?” “全部都是。”寒冰指指头顶,又指指地面,再环指桌椅板凳:“所有的东西都是冰石。这个寒冰洞,是师祖的师祖的师祖花了很多年的心血发现的,又花了很多年的心血才挖凿而成的。” 这么巨大的一个迷宫似的寒冰洞,是挖凿出来的?东福惊叹不已,摇着头:“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寒冰又轻笑起来:“这些石室是天然的,师祖们只是修筑了通道拱门台阶,让洞洞相连,室室相通,又修建了一些日常要用的设施,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寒冰洞里还有很多的石洞没有人去探过,你若有兴趣,随时可以像我的先祖一样去开门凿户啊。” 东福摸着头,讷讷笑起来:“我还是先把已经造好的迷宫转清楚了再思量那样的事儿吧。”想了一想,很是奇怪地问:“寒冰,为什么你的师祖要找这样一个深深的寒冰洞来容身呢?” 寒冰听着这话,眼睛不再看他,却远远望着石室的拱门,仿佛思绪与眼神都飘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半晌,脸上才依旧浮起淡淡的笑,说道:“这是一个说起来很长的故事,等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东福看她那一瞬间的飘忽神色,心里顿时后悔,摇着头:“我不该乱问,若是不开心的事,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寒冰轻轻笑起来,说道:“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呢,不过都是一些往事。什么都会过去的,什么都会成为往事啊。”,说着又站起来。“我带你去看看取水的地方吧。寒冰洞时的水都是有毒的,取水的地方,倒是有些远呢。不过,整个洞里,也只有那一片儿风景最好,我一定要带你去看一看。若是闷起来了,就可以到那儿去散一散心。” “风景最好?”东福心里兴趣大增,连忙起身,忽然就觉得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他心中诧异,伸了手去揉眼睛。寒冰早在一边看出来,连忙说道:“不要揉啊,快闭起来,不要睁开了。” 东福心知不对,两眼睁开也是漆黑一片。连忙坐下来,也不敢揉,只闭起来。他对这寒冰洞中不熟悉,心中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连忙摸索着找到寒冰的手,一把将她拉过来,站到自己身边,紧张说道:“你小心站好了,站在我旁边别动。会不会是哪里有毒气?还是有什么人侵入洞里来放毒烟了?” 寒冰被他一把就拉过来,不由微微一愣。听他这么紧张地一说,又不由哑然失笑,她把东福的脸扶起来,用两只手轻轻按摩东福的眼睛,笑着说道:“没有什么毒烟毒气,不过是你的眼睛一直看着这四周雪白的一片,看得久了,就不适应起来。变得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突然间到这洞里,总是会这样的。我给你揉一揉,会好一些,一会儿我扶你到石床上坐着,慢慢运气调息,就会慢慢恢复,以后渐渐习惯了这一片白色,就再不会这样啦。” 东福仰着脸,感觉寒冰温凉柔腻的手轻轻在两个眼窝处来回轻揉,又听她带着淡淡的笑,细言慢语地讲话,只觉得无限的舒适,心中如喝了一杯凉水一般安宁清凉水,且不说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即便是真有什么发生了,有这个温良纯真的女子陪在身边,那也什么都不怕了。 寒冰替他轻揉了一会儿,又拿出一块帕子,给他在头上结起来,遮着眼睛,慢慢扶着他走。东福觉得似乎穿过好几个拱门,左弯右绕,终于到了石床边,才坐下来,将帕子解了。 东福就要睁开眼睛,寒冰轻轻拍着他的手说道:“你别心急,现在先休息一会儿,等眼睛好了很多,再起来调息打坐,不然以后还会犯黑呢。” 东福听出她起身要走,心里有些着急,拉着她说道:“不是还要去看看取水的风景吗?” 寒冰扑哧笑起来,轻轻拉开东福的手,放到石床上按着,说道:“你的眼睛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好好休息一下,你体格与常人不同,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再这样了。有的是时间,取水的风景,什么时候不可以去看呢?” 东福还有些不甘,寒冰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我就在外面的石室内休息,你要想做什么,叫我一声就好了。” 东福这才安下心来,静静地运气休息。 ------------ 光阴是何物?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东福悠悠醒来时,眼前一片白亮。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天还没黑么?立刻又想起来,这寒冰洞是没有白天黑夜的。这样倒也好,累了就睡,醒了就起,无拒无束,自在度日。不知会不会应了一句话: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只可惜就是寂寥了一些。不知道寒冰在这清幽的洞里,生活了多少年?东福一骨碌爬起来,走出拱门外。 寒冰果然就在外面的石室,正坐在石桌边,往一截手臂初的白嫩的藕节里塞着什么。见他出来,微微地一笑:“眼睛好些了没?” 东福点着头:“没事了。你在做什么呢?” “我切了好些肉,剁得碎碎的,和水花儿一起塞进甜藕里,再蒸一蒸,可以给你做一顿美味的饭呢。”寒冰低低笑着,手不停地忙乎着。 东福看她的手掌都是红的,旁边已经填实了四五根肥嫩的大藕,想来都已经弄了很久了。心中好过意不去,挡着她的手说道:“别填了。这么多,我可以饱餐一顿了。你别悄悄地忙,要做什么,等我一起来干吧。” 寒冰果然就停下手来,将藕节放好。收拾干净,笑着说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取水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得到呢。” 东福看着她摆在桌上这一大堆白嫩的藕节,远远大于他在宁海村里见到的,有些奇怪,指着这些藕节:“这是寒冰洞里种的吗?” “我带你去看吧。反正也顺路。”寒冰笑着点头,“种出来又肥又大呢。只是没有太多闲心,不然连稻子都可以自己来种呢。不过我不大懂,不想费那个心血。” 寒冰带着东福,顺着拱门往外走,又来到那一日东福犹豫过有四道门的石室中。其中有三道东福已经去过,寒冰要带他去的,正是他还没来得及探知的一道。 “你肚子饿不饿?” 寒冰轻轻巧巧走在前面,秀发披肩,忽然就回首问着。 “不饿。好像才吃过不久吧?”东福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突来这一问。 “我们带点儿吃的过去吧。去水源那边有很大一段路呢。”寒冰轻笑着说。 “要去吃饭的小室中拿吗?”东福略有一些迟疑。寒冰洞洞中套洞,处处有门,上上下下,曲曲折折,要打一个来回,对他这个还不大熟悉的人来说,当真还是要花一些时间的。 寒冰笑而不答。走到白色的石壁边,东福看她把手往石壁上推去,手到之处,石壁就缓缓凹沉下去。露出一个洞。东福好奇地走过去探头看,小洞里也有淡淡的白光,不宽,两边顺着石室走向延伸,看不出到底通向哪里,。洞中有一根绳,也顺着小洞走向横向延伸。 寒冰伸出手来拉绳子。绳子竟就转动起来,隐隐从小洞传来沉重的转盘的声音。 东福讶异地看着,寒冰转了一会儿,绳子底下似乎吊着个什么,从一边缓缓转到面前来。寒冰伸手将吊着的绳线拉上来,东福才看到,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石头做的篮子。上面还有用石头做的盖子。揭开篮盖,里面赫然摆着东福没有吃完的饭和肉。 寒冰将东西提出来,依然将石篮放回去,用手一提,那一方小小的石块又被拉上来,与石壁严密结合,看不出半点儿痕迹。东福仔细看一眼,这一方小小石块上刻了小小一朵水花的形状,只是很小,又是纯白,稍不细看,就忽略了。 “这个洞里,只是放了一些常用的小东西,方便拿取,不用总是到处地去找。”寒冰又拿了一个篮子,将食物放进去,低着头说着。 “那些绳子结实么?”东福等她放好,抢着提在手中问 寒冰细心将篮子盖好,笑了一笑:“那是千年宝蚕丝,水火不溶。若是拿到洞外的尘世去卖,可是价值连城呢。” “这洞里好东西可真多。”东福感慨。 寒冰轻轻一笑:“这不过都是师祖留下的东西。少见得很,珍贵一些而已。倒也说不上好。”说着衣衫飘飘,走面前面,带东福出了小拱门。 东福跟在后面,出门来看,不觉吸了一口凉气。 他走过这三道门,一道,通向幽深的甬道,一道,是往下蜿蜒,这一道,却如要上南天门一样,是陡直往上的台阶,仰起头来看,白森森直往上,又陡又狭又远,几乎要成垂直的石梯了。 寒冰听到他吸气的声音,回头对他嫣然笑起来:“有些儿高呢。不过爬过这石梯就好走多了,去不去的?” “去?怎么不去?”东福好奇心盛,抢在寒冰前面,提起一口真气,一步就跨了几个台阶,直往上奔。走到一半,约莫有八九百级台阶,有些累不往,站住了歇气。 寒冰跟在后面,悠悠走上来,她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一级一级走上来,东福停下休息,她却不停步,继续往上走了几级,才回过头来,面不改色气不喘,唇红齿白,倾着一头黑发,光华照人,看着东福微笑。 东福呆了一呆,用这从下往上的角度去看,白衣黑发的女孩高高地站在自己前面,飘逸美丽,真像从天而降的仙子。 “有点儿累吧?”寒冰温声细语。 “不累。”东福看寒冰毫不费力的样子,好胜的少年心性便上来了,又腾腾地往上跳着,几乎是一口气地走上最顶头。寒冰被他拉下几步,却不着急,慢慢在后面一台一台地上。 东福站定了,看看前面,有一个数百平米的大平台,但平台另一端,又慢慢收扰,渐渐变窄,后面竟是漆黑一片,白色冰石的光晕照出面前的一些轮廓,仿佛是一个人高的通道,再往里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东福在日夜不熄的白光中呆得久了,突然见了这黑色,竟觉得有些亲切。 寒冰这时也走上来了。她转身就在石阶最上级坐下来,晃垂着腿,说道:“坐来休息一会儿吧。” 东福在她身边坐下,往下看,数十丈高,一级一级台阶排叠而下,极有气势。 “小的时候,师父每天要叫我在这台阶上跑上跑下,一柱香的功夫,要跑十个来回呢。” 十个来回?东福咂舌。他走上来一遍,当然知道不容易。即便是运功提气往上奔,刚刚这一趟,怕也还是用了不少时间。 “是啊。当时很伤心,一边往上爬,一边哭啊哭啊。觉得似乎永远都爬不完。”寒冰微笑着,望着石阶,东福也望着石阶,似乎就看见一个白衣服的小女孩,正在抹着眼泪,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你的师父……,好严厉吧?” “嗯,可是师父好疼我呢。”寒冰轻轻笑起来,眼波流转:“那时候觉得好痛苦,好难过,师父在底下盯着,每次跑完十个来回,香都烧过好几根了。烧过几根,就要多加几趟。有时候要跑一大半天,就盼着吃饭,吃饭了,师父就走了。” 寒冰似乎是一个人自语,并不在乎东福有没有在身边。忽然又抬走头来:“对了,师父留下很多的线香呢,你若要记天数,每天在房间里点一根吧,一根香烧完,就刚好是一天呢。”她看看东福,又轻轻笑起来:“我一个人在寒冰洞里,早习惯了不分日夜,所以也不去计它。说起来,倒真不知道光阴是何物呢。” 东福看着寒冰,答不上话,深深地怜惜,却从心底漾上来。一个人,在这清寂的洞中,度过最美的青春韶华。寒冰就像深谷中的一朵花,悠悠然自已开放,悠悠然在风中摇摆,天地是何物?光阴是几年?在寒冰纯真幽静的眼中,这一切,不过都是身外事。 ------------ 落汤鸡 坐了一会儿,寒冰站起来,嫣然笑着:“我带你去看我种的甜藕吧。”说着翩然转身,东福心中纳闷,不知道这小小平台之上,哪里可以种藕?只跟在寒冰后面,疑惑地四处张望着。 寒冰走上平台,往右边走到平台一半时,才转到边上。东福这才发现,在平台的侧面,有一级一级向下的石阶,伸到平台底下去了。寒冰回头向他笑了一笑,顺着石阶往下走。东福跟着下去,原来这石阶绕着,便一直到了平台底下,走进去豁然开朗,竟是和顶上平台差不多大的一个水池,中间有石堤分成两半,一边是清悠悠的水,清澈透明,池子四周,都铺了一层银金的锡,将池水与冰石隔开了。一池的水,因了他们进来发出的声响,在银色的池中微微荡漾,泛着闪闪的波凌。另一边,却种了满池的莲藕,绿茵茵一片碧绿,满目清凉。枝挤着枝,叶挨着叶,好不茂盛。碧叶中间,又开出雪白粉红的荷花,亭亭玉立,真的是满池娇俏。 “这些莲藕,不知道是不是种在了这池子里就转了性情,常年不凋的。”寒冰轻笑着。 东福见到莲藕的池子上面,垂着一些银灰色的粗绳,似乎和在那小小的储藏洞里见到的天蚕丝是一样的。便有些不解,用手指着:“这些绳子垂着,是做什么用呢?” 寒冰看着,笑一笑,不说话,身子却忽然就跃起来,白衣飘飘,伸手就拽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绳子,忽悠悠荡开了去,又抓住另一根,便如一个白衣的荷花仙子,在碧绿的池子上翩翩翻飞,天蚕丝的绳子是有弹性的,被拉到时便往下伸展,眼见了白衣的仙子就要踩踏到荷叶上时,绳子又收上去,收上去瞬间,寒冰便已伸出手去,拉住另一根,这样子在池中起起落落,衣衫飘展,袖带飞舞。犹如正在歌舞的飞天,东福哪里见过这样的曼妙场景,真的是眼睛都看直了。 寒冰在池子中转了一圈回来,右手里便已有了数个莲蓬,左手中还拿着一只粉色的荷花,笑吟吟站在东福面前。 “好厉害!”东福伸出手来,由衷的赞叹。寒冰微微笑着:“不过是因为有天蚕丝可以趁手,才能这样采摘。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啊!”东福玩心大起,站在池边,踮着脚试探了一下,便也学着寒冰,跳起来,伸出手去拉着天蚕丝的尖端,天蚕丝被他拉住,受了重量,自然往下垂,却不料东福要比寒冰重上许多,这一垂,便没有在荷叶上停住收回,却笔直地将东福送进了水里。东福自然是卒不及防,唉呀一声,整个人都泡进了冰凉的水中,打破几大片荷叶,再跟了天蚕丝收回时,一身湿透,他急忙趁绳子缩回时松了手,仍跳回石堤上,却无比狼狈,一身的衣服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唉呀!”寒冰在他掉入水中时,也同时叫出声来,再看他站在岸上,满身透湿,一脸懊丧,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东福看寒冰笑得花枝乱颤,心中好不服气,转过一个湿答答的身子,看着那还在晃荡的天蚕丝,想弄个究竟。 寒冰止了笑,指着荷池说道:“你比我沉,要抓着上面一点儿,不能吊着尖端,就不会伸得那么长,也就不会掉到水里去了。” “那我再试一下.”东福说着,身子已经跳起,果然跳高一些,抓了绳子的上端,果然没有再掉进水里,这样一根一根换着,晃晃悠悠,也学寒冰在池子里转了一圈,只是他衣服全贴在身上,上上下下,身子都是笔笔直直,如一只箭,到底没有寒冰那样的赏心悦目。 他再重跳回岸边时,手里便采了一朵白荷花。 寒冰笑着接了他采的荷花,将莲蓬放在盛饭的篮子上,看一看东福湿透的衣服,说道:“这么湿答答的,可去不成了,我们先回去把衣服烤干了吧。” 东福一身衣服冰冰地贴在身上,自然不好过。连连点着头,又指那另一边一池被锡隔着的清水问:“这些水是专用来喝的?” 寒冰点点头:“若是被冰石浸过太久,就有毒了,这些水,是特意隔开了。以备着万一没有水的时候可以用。不过若是没有隔开的水,只在冰石里放几个时辰,倒是不怕的。 东福便伏下身子,用手捧了来喝,清凉甘甜,犹如山泉水。 寒冰看他喝个尽兴,才笑着:“走吧。” 两人依旧上了平台,又从陡峭的石梯上下去。这石梯是典型的下去容易上来难。下去时,两人只是一个纵身,便已跳到半腰,再一跳,就回到了洞里。寒冰转过几个石室,拿出一套白色的衣服,竟还是套男服,只是宽袍大袖,犹如文士所穿的官服。 “这应该是古师祖以前留下的,你试一试,可够穿呢?”寒冰双手捧了给东福。 “古师祖?”东福接过衣服,很是奇怪。 “就是师祖的师祖的师祖吧。”寒冰笑着:“总之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寒冰洞里极深极凉,除了师父和师祖们,没有外人能在这洞里呆得过一两天。大多是进来就死了。”说着又看一眼东福,“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在雪地里冻惯了还是什么原因,在我救起后放在洞口时居然还恢复了很多,我才敢把你带进洞里来呢。” 原来是这样。东福看一眼四周,是了,既然叫寒冰洞,又只有这些冰石发出幽幽白光,自然是很冷的,只是自己为什么浑然不觉呢?或许真是因为在母腹中吸收了千年九胎参的缘故? “去换了吧,我给你洗洗烘干了。”寒冰看他发呆,轻声催着。 东福拿了衣服换了,衣料是极好的,和他在散府穿的绵缎又不同,细腻轻柔,暖暖的无比舒适。只是衣服竟比他自己的长了很多,要束一截进了腰里,才不至于拖到地上去。不知是个什么师祖穿的?个子竟有那么高?东福心中很是好奇。 寒冰看他把湿衣服拿出来,自然也看出长了很多束在腰间,便轻轻笑起来。 东福看她笑,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道:“你的这个古师祖,倒是个大高个儿呢。” “改天我带你去见一见他的像。”寒冰笑着。 “真的?”东福大喜过望,能穿这样的华服的男子,一定不俗。能看一看像也是好的。 寒冰笑笑,拿了他的衣服去洗,洗过后便直接将衣服两个袖子打结,绕在大厅中可以用来煮饭的那一个柱子的顶上。说受了柱子的热气,一会儿便就干透了。 ------------ 青青 换下衣服,东福不死心,轻轻跳了两下,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去看看那个风声呼呼的黑洞吧,不知道洞外又是什么?” “你那么想去,那就走吧。”寒冰笑笑。要将饭篮提起来,东福早抢了过去,走在前面。这么来回了几趟,他便已经对这一边的几条道记熟习了。 两人七弯八转,很快又来到陡峭的石阶前。这一次,东福便耐着性子,和寒冰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顶头时,虽然并不累喘,脚却有些酸痛了。 “你可要歇息一下呢?”东福望一望宽大的平台,问寒冰。 寒冰早就在石台上坐下来。依旧悬着两腿,微微地摇着,轻轻笑着:“我每次上了这儿,都要在这儿坐一会儿。以前师父就常陪我坐在这里,给我讲些故事,和我聊聊天。师父只有坐在这里的时候,才会最亲切,最温柔。” 东福也坐下来,笑道:“那现在我来陪你聊天好了。” 寒冰笑笑,摇着头:“以前喜欢这里,是因为师父太严肃,只有坐在这儿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儿开心。如果我们要聊天,何必坐在这里吹风呢?在底下的小石室中,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不是更好?” 说着便站起来,转过身望着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看东福,笑着:“这一条道,又深又长,里面是黑乎乎的,可得慢些儿走。我通常都不大来的,还是师父在的时候,跟她去过一次,出了道,外面风景可是很好呢。” “那我们小心一点。”东福点着头,站起来,牵寒冰的手。若是在外面,随便哪一个女子,即使是参儿,打死掉,东福也不敢贸然去牵手,但在这寒冰洞里,面对寒冰的清澈纯真,东福觉得牵起她的手来,实在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事。寒冰也淡淡笑一笑,由他牵着。什么世俗礼节,什么授受不亲,本来就是些遥远又奇怪的废话。 两人慢慢走近洞口,东福开初只看出一片漆黑,来到通道前,才隐然觉得有风。通道两头相通,有风流穿梭而过,却不知为什么,阴凉犀利,寒彻刺骨。 “你冷不冷?”东福有些担心寒冰。 寒冰摇着头:“你不知道,我吃的水花儿,是极品的御寒补物,所以我从来都不觉着冷的。”又指指洞:“这个洞就这样,师父说过,这个洞是个风口,一年四季都是风声呼呼,也幸亏有了这个洞送风进来。寒冰洞里才不至气闷呢。” “走吧,我们看看这个风洞有多长。”东福有点儿兴奋,拉着寒冰往里走。 初进洞口,还微微有些冰石反射的亮光,能看见崎岖不平的路面,再往里走,便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东福牵着寒冰,慢慢摸索着往前走。他虽然眼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但若没有一点儿光线,那也一样是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 山洞并不高,东福若是微微一跳,便能撞到洞顶了。洞中呼呼地惯着冷风,两边洞壁都是潮湿的,似乎沁着水珠,摸上去滑溜溜的。又像接了一层薄冰,寒冷刺骨,不时能听见水滴滴落的清脆声响。有水滴下,本就崎岖的路便有些滑,两人在黑暗中走着,就像跳舞一样,左扭右摆。 寒冰跟他走了一段,微微皱眉说道:“很久没有来,这洞里面就潮湿了很多,记得以前和师傅来的时候,地面好像是干的。洞壁也没这么溜滑。” 东福知道她一定是觉得手撑上去滑溜溜地又脏又恶心,便拉紧了她:“你紧紧抓住我的手就好了,不要去摸其它地方,免得弄脏了手。” 寒冰在黑暗中便轻轻地笑:“怎么能不碰呢,这路实在是滑得紧。” 东福也知道果然是难走,懊悔道:“早知道做一个火把来了。” 寒冰突然啊了一声,将东福背在身后的饭篮提到前面来,饭篮是冰石做的,在这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白晕,只是东福进洞后便一直背在背上,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不过这么淡淡的光晕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照到饭篮周围一小圈,摆在前面,反而挡了路。 东福笑道:“下次就搬一大块石头来,举在前面当灯好了。”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这洞果然是长,走了这么久,竟没有见前面有一点亮光。而且整个洞的走向是渐渐往上,只是因为长,倒不显得陡。 又走了一段儿,东福忽然停下脚步。轻轻拉一拉寒冰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他听到前面有不同于呼呼风吹的声响。 寒冰倒没听出异响,她轻声说道:“这里面,不应该会有人的。进来久了,会被冻死的。” 东福不动。他听出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长长地拖在地上过来了,而且速度很快。 他将寒冰拉到身后挡住,自己稳稳站好,凝定心神,不知这气势汹汹过来的是什么?唯有凝神戒备。 寒冰还是没有听出什么,但她看东福郑重戒备,也紧张起来。 声音近了,是沉重的拖扯声,却非常快。寒冰也听到了,不由得用手紧紧抓住了东福的手臂。有些惊惧地问:“是什么?” 东福还没来得及回话,在两人面前不远的上方,就出现两点红光,随着声响越来越近。在距两人丈余远的地方停下来,犹如两个小红灯笼,灼灼地照着,传出一阵一阵奇怪的呼呼声。 “是什么?”寒冰在他身后轻轻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两个小红灯笼忽然就动起来,闪电般只飞过来,带出巨大的声响。东福大惊,伸手拍出一掌。掌风到处,两个小红灯笼忽然向下一低,躲过这一掌,一转眼就已经侵到面前。东福大吃一惊,弯下腰,猛然拉起寒冰跳到洞壁一边,一条巨大的圆溜溜的东西迅即从脚边滑过。“一条大蛇!”东福惊呼一声。再转过身来,两个红灯笼依然灼灼闪着。距离隔得近了,便看见灯笼下有一条长舌头一伸一缩。东福不敢动。他打过蛇,知道只要一动,蛇就能嗅出动静。 “大蛇?”寒冰微微一愣,忽然大叫起来:“青青,青青,是不是青青?” 两个红灯笼听到这声音,略略动了一动,便慢慢伏了下去。 寒冰却不再害怕,欢喜地在黑暗中跳起来:“是青青呢,我们过去看看。”说着便跑过去。东福急忙跟在后面,两个人走过去,才看清楚那红色的小灯笼原来是大蛇的两只眼睛。蛇身几乎有一个人的身体那么粗大,冰凉地拖在地上。 寒冰慢慢蹲下来,用手去摸蛇头,声音就有些哽咽:“青青,没想到你还在这儿。居然长得这么大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大蛇微微昂起头,一伸一伸地吐出蛇信,很驯服地躺着。 寒冰用手轻轻地摸着它,柔声说着:“青青,这是我们的客人东福呢,你可要记住他,不能再欺负他了。” 大蛇只是呼呼地吐着舌头,寒冰又说着:“师父不是把你放归山林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人喂你,你都吃些什么啊?”说着又轻轻摸它冰凉粗大的蛇身,很是欣慰,“青青,你好争气,长得这么大了!” 东福在一边,大约的听出一个端倪:原来是寒冰的师父养的蛇,现在回来了,长大了! ------------ 星星梯 寒冰安抚了一会儿大蛇,又抬头看看前面依然漆黑的洞口,柔声说道:“青青,你带我们出洞好不好?”大蛇没有动静,一会儿忽然就将头伏到了地上。 寒冰轻轻笑起来,站起来问东福:“你敢不敢坐在青青的身上?” 东福有些犹豫,抓一抓头:“坐上去倒是不怕,可是光溜溜地,只怕大……青青一跑起来就坐不住。” 寒冰微微一笑,将饭篮取下来,从中间拿出两要天蚕比,系在在蛇身上,自己先跨上去,如骑马一样坐好了,拿紧天蚕丝,招呼东福:“你来抓紧我的衣服。” 东福看她系了绳子,顿时高兴:“有了这个缰绳就不怕了,还是我来抓好,你在后面搂紧我好了。” 寒冰轻轻笑笑,也不勉强,让出位置来给东福坐下,将饭篮挎好,用手环过住东福的腰,两个脚抬离了地,说一声:“青青,慢慢儿溜罢。” 大蛇果然就慢慢动起来。开始时很慢,但溜了一小段,估计便有些不耐烦,速度眼见就快起来,东福心中还是紧张,紧紧拉着绳子,生怕不小心掉来摔到寒冰。大蛇一溜得快,就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绕是如此,也溜了好大一会儿,才见前面隐隐有了些光亮。 寒冰看微微有了光,便叫起来:“青青,好了。” 大蛇便慢慢停下来。东福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全身漆黑的大蟒。蛇身足有一丈多长。东福想起大蛇在那狭小的洞中竟能将这又长又大的身子像泥鳅一样闪得飞快,心中真是佩服不已。 寒冰跳下来,轻轻伸出手拍拍大蛇的头,大蛇便直往前滑走了。 寒冰回头,看东福依然傻傻地站着,便轻轻笑起来:“这是师父以前养的一条小蛇。师父生病的时候,就把它放归山林了,我很多年没有见过它,哪里知道它居然一直呆在这风洞里,还长得这么大了!” “哦,”东福点着头:“你很多年都没有来过这风洞里吗?” “也没有啊,”寒冰也微微有些不解,“我上次救你时还来过这里,可是没有见到青青。”她低头想了一想,又说道:“是了,青青熟悉我的声音,我从这里过,它自然是不会出来的,你从这儿过,它觉得陌生,所以就出来拦你了。” 东福听到这样的解释,心中很惊讶:“那青青很有灵性啊。” “当然!”寒冰有些开心。“师父可疼它了,它还会和师父对打呢,你没见它很轻松就避开了你的那一掌?” 东福连连点头:“真的很厉害!” 寒冰嫣然笑起来,向他招手:“走吧,前面一小段路就到出口了,我们慢慢过去吧。” 东福接过她手中的饭篮子,两人慢慢走出去。光线渐渐变得亮了一些,却依然很淡。但这淡淡的光,和寒冰洞里的冰石发出的凛冽白光是不一样的。东福能感觉到,这是自然光线。他已经久违了很多天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寒冰每天都这样,在这深深冷冷的地下一个人清寂地生活。她又有多久没有沐浴在自然的阳光下?她为什么要一直守在这么清冷的地方?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尘世的踪影。为什么? 东福没有问。他会慢慢弄清楚的。 走近洞口,风小了很多,洞壁也干了很多。再往前,豁然出现一个很宽很高的空间。东福抬起头来。他看到头顶上有一方小小的圆圆的天空。天空中亮着一颗一颗的星星。一闪一闪,亲切地看着他。那小小的圆圆的一块,离他很远。怕有四五十丈吧? 这个洞口,根本就是一个深井。 东福站住了,回头去看寒冰,寒冰也在微微仰着头,看着顶上那小小的天空。她的眼中有吃惊,还有欣喜。 她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样的景致。寒冰洞里,到处都是白。她几乎没注意过,原来,一片黝黑之中,闪着点点亮光,是这样的美丽诱人。 这就是寒冰说的很美的风景?东福有些泄气,不过并不打算说出口来伤到寒冰。 这里就是出口?取水的地方?他疑惑地四下望了一望,并没有看到哪里有水。 寒冰已经收回了她恋恋的目光。正好看到东福东张西望。她扑哧笑起来。东福一定失望了。他以为这就是她说的很美的风景?这也算一方风景,但不是她希望给他看的。 寒冰慢慢向前面走过。前面,是黑黑的石壁。在石壁中间,有一根丝状物飘着。并不大引人注意。因为在这宽大的洞里,顺着那高高的洞壁,垂下很多这样的根须状的东西。其它的都是植物的根须。 但寒冰拿起来的这根不是。这是一根粗长的天蚕丝。是一把钥匙。 寒冰拿起来,用力一拉。 一阵巨大的嘎嘎的声响。把东福吓了一跳。原来这里还有机关。 石壁下沉,应声而现,是一道门。从门里透出淡淡的白光。 寒冰招招手,自己先走进门里。东福赶紧跟进去。是一道螺旋形的石梯。用冰石一级一级砌起来的盘旋而上的石梯。在这黑暗之中,这一道石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盘旋而上,犹如从高高的天上慢慢旋转下来的神梯。庄严而壮观。 “我们从这儿上去吧。”寒冰伸出手来拉他。东福呆呆看着这相当壮观的建筑。这一路来都没有冰石,这一级一级的旋转阶梯,应该是从寒冰洞里一块一块搬来的。这么浩大的工程,应该不是一两天能完工的。 “走吧。”寒冰见东福没有反应,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他。东福走上一级台阶,低下头细细地看。可不是。每一级石台都是仔细地拼起来。大小形状都是极匀称的,拼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儿缝隙。 寒冰看出他的心思,轻轻地笑:“这星星梯,可是师太祖,花了三年时间,一块石头一块石头,远远地搬了来,精心砌成的。只为了可以从这个石梯轻松一些儿爬到上面去,陪着师太婆婆看星星。” 星星梯?师太祖?东福疑惑地看着寒冰。寒冰一边慢慢往上走,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师太婆婆身子弱得很,为了她能安安好好,有一个地方可以快快活活地生活,师太祖就到处地找,找了七年,终于在这地底下,找到了这个寒冰洞,又用了五年,把这个寒冰洞扩成一个可以住的地方,然后就一直陪师太婆婆住在这个寒冰洞里。还专门精心做了这道石梯,如果师太婆婆觉得闷了,他就带她出来,等晚上的时候,到外面去看星星。” 五年?七年?人生中有几个十二年?东福听得痴了。是怎样一个痴心的师祖,为了自己的女人,用五年的时间来找一个住所,用七个的时间来盖一个宫殿,用三年的时间来精心打造一个可以看星星的石梯? ------------ 福地洞天 “走吧,”寒冰微笑回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旋转向上的石梯。差不多有四千多级的石阶。东福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深深的敬服。如果是他,能花三年的时间来打造四千块相同形状的石头吗?他没法回答,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 好不容易走到梯子的顶端,顶端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嵌了小小的一个冰石的桌子,刚够两个人坐下,慢慢地用餐或者下棋。 寒冰走到小桌旁,伸出手来将小桌抬起,转了一个方向又放下去。小桌才放回去,就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高高的壁顶上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透过洞口,看得见满天繁星。阵阵清爽的夜风从洞口悠悠吹进来。还有潺潺的水声和小夜虫的鸣叫。 好久没有呼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嗅到这样清新的气息,听到这样动听的天籁了!东福张大嘴,大口的呼吸。 寒冰仰头看那满天的繁星,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她向那小小的洞口伸出藕节一般白嫩光滑的手臂,仿佛要伸手去摘下一颗星星,淡淡的星光撒在她微扬的脸上和雪白的衣裙上,宽大的袖子垂下来,犹如星光下一尊女神,东福呆呆望着,心里突然就很怜惜:美丽的寒冰,实在应该是生活在这璀璨夜空下和美丽世界中的女子,是什么,竟让她要把自己牢牢闭锁在只有幽幽寒光与凝凝白气的寒冰洞里? “走罢,我们上去。”寒冰忽然回首向他淡淡地甜笑,兴奋与向往明明白白写在眼中。她也很久没有出来看星星了。救东福的时候是茫茫的大雪天,天苍苍,野茫茫,到处一片寒冷阴沉。和寒冰洞里其实差不多的。这样繁星闪烁的夜晚,似乎只是师父在的时候,曾经一起来过了! “好,我们上去。”东福应着。寒冰已经跃起,犹如嫦娥奔月一般,衣衫飞舞,袖带飘扬,人已飞出洞去。好轻功!东福在心中赞叹,也轻轻跳起来,跃出洞口。 好宽敞的一片空地。脚下软绵绵的,便是嫩嫩的绿草。四周围绕着黑沉沉的一片森林,夜风轻轻吹过,林涛便一阵一阵传来。草地中,有小小的溪流穿梭流淌,清澈的水流在星光下微光点点,如同撒了许多细碎的银粉。森林的尽头,四面全是高耸的石壁,高高的凸起,如一个巨大的深井,将这一片小天地牢牢围在中间。 东福坐下来。仰头看那高高的石壁。这应该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深井,或者是地形的自然凹陷。高达数百丈的石壁,若从顶上看下来,自然是深不见底的,谁也料不到竟然是别有洞天福地了! 寒冰也坐下来,在清凉的风中闭起眼睛,任夜风温凉的拂过她的脸和发丝。穿过她的衣裳,给她带来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东福听小溪流在耳边轻轻流淌,有小虫尖声地叫。外面该是早春了。这一片被石壁包围的天地,似乎因为温度的原因,更早一些地走进了初夏。这满地的草儿不是长得蓬蓬勃勃? 寒冰轻轻地叹气,说道:“这小溪儿也是师祖引了水挖出来的。师太婆婆那时可是最珍爱这一片地方了。” 东福回头去看星光下如仙子般的寒冰,轻声问:“你也来得少,是不是?” 寒冰看他一眼,有些羞涩,轻轻笑了:“从师父去世后,我就没有来过,我不知道打开这个洞口以后,外面会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你不在,我不敢来的。” 东福心中微微地一震。疼爱便慢慢漾上来。寒冰有她的向往和害怕,她只是从不表露出来,那清澈的眼睛里,原来还有深深隐藏的忧伤和渴望! 东福轻轻将寒冰揽过来,让她更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腿上,指着天上的星星,想起法宝大师曾经教过的,便慢慢地指给寒冰,天上,那一边,应该有牛郎织女,这一边,应该有北斗七星。洞口虽然宽阔,终究不能看全整个天空,东福也指不全到底应该是哪一颗。寒冰只是微笑着看,反正满天都是星星,哪一颗和哪一颗是牛郎织女都无所谓,它们不是都可以互相看见吗?寒冰反而更喜欢听东福悠悠地讲那美丽悲伤的故事。听得很伤心,抓着东福的手,轻轻地感叹:“王母娘娘为什么要拆散他们?真是好狠心啊。” 东福微微地笑。夜色很深,夜风很凉,虽然寒冰不怕冷,东福还是将身上的衣衫脱下一件来披在她身上。 突然地脱下一件衣服,东福便感觉有些凉。他站起来,笑道:“我舞一套剑给你看看。”他穿的是寒冰的师祖的衣服,没有佩剑,便从草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一招一式将宝法大师那一套“宝禅剑法”慢慢舞了出来。月光下,他身形飘逸,招式清爽,在夜风中站着,玉树临风。便是只背手不动,已然是俊朗洒脱了。 寒冰微笑着看他翻闪跳跃,嘴边是欣然开心的笑,眼角却已坠下两颗泪珠来。这样俊朗的人物,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样快乐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要好好珍惜,他走了,留下的,就只有清冷孤寂的寒冰洞了…… ------------ 怕火的仙子 东福使一圈下来,身子便微微有些发热了。他将枯枝举在手中,头高扬起,做一个“对月长吟”的招式来收势,枯树在黑色夜空下与朗朗繁星中颤动。东福望着这枯枝,一下子想起在散府后院的梅树下摘梅。也是这般的枯枝,却有点点寒梅怒放。更有佳人在旁含笑相看。如今的星夜下,便已是物换人非了。 他一直和寒冰在一起,每日里都有新奇发现,寒冰洞又与世隔绝,他几乎没有心思去回忆不堪的往事。如今突然出了洞来,看大好河山,观风赏月,触景生情,那被埋在心底的东西便如被流水从心底冲起的柳絮,一点一点地浮上来。 便在走的前几天,他还自创了几招剑术,被散参花取了一个名字,叫寒梅琼脂剑。 东福心中便有淡淡的痛意掠过。从他离开散府,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原来这伤痛,也是可以随了时间流逝而减轻的。不去想,便真的可以两相忘了吧? “你在想什么?”寒冰轻轻走到东福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地笑。 东福蓦然回过神来。将枯枝远远抛开,也将心事远远甩开,笑道:“只是想起一些旧人旧事,日子久了,都快忘记了。” 寒冰静静看着他。然后轻轻笑笑:“你舞剑给我看,我便跳舞给你看吧。” 跳舞?东福很意外也很开心。他那天在荷池上已经见识过寒冰的曼妙身姿,寒冰跳起舞来,那一定是可以赛过九天仙女的。 “我去把九曲音石放上来。”寒冰说着,身子一跃,已跳下那方方正正地洞口去。 九曲音石?东福很奇怪,正要跟了跳下去,忽然听见身后有嘎嘎的响声。他吃惊地回头,看到在草地上缓缓升起一块黑色的大石头。大石头有一人多高,上面千疮百孔,有无数的不规则的小洞,显得非常丑陋。 东福正在石头边上转着圈儿端详,寒冰已经从洞口轻轻跳上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石桶和一个极小巧的石瓢。东福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寒冰要拿着小桶与小瓢来跳舞? 寒冰微微地笑,也不和他解释,只弯下腰去,从草地中的小溪流里舀起一桶水,再走到大石头边上,微微踮起脚来,用小瓢舀了水,缓缓倒进大石头最上面的洞里。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高低不一,长短各异,随着水流响起,似乎有很多人坐在石头里弄响了乐器,虽然节奏并不一致,听起来却也恍如仙乐一般,细细密密,悦耳动听。 太神奇了!东福这才明白为什么叫九曲音石了。他跳过去,接过寒冰手中的小桶与小瓢,继续来舀水往那最顶上的小洞里倒。小洞很小,一瓢水要倒很久才能倒完,即便倒完了,水也还在慢慢往下流,发出各种不同的叮咚声响,东福弯腰再舀起一瓢,中间水流的叮咚声竟不中断。依然缓缓流敞奏响。这样奇妙的伴奏! 寒冰淡淡地笑着,将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拿下,拿起肩上垂下的长长袖带,走到草地中央。在悠缓的音乐声中踮起脚尖来,舞动白晰浑圆的手臂,转一个圈,摇曳起舞。 东福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瓢倒水,这么一边举着一边看着实在是累,他索性把小桶装满,身子一跳,人便坐到大石头顶上,一边轻松倒水,一边看寒冰在夜空下白衣飘飘,舞姿妖娆。 大石头忽然增加了重量,水流从小洞中穿过的声音便起了微妙的变化,要浑厚几分。寒冰看他高高坐在石头上逍遥自得的样子,轻轻掩鼻而笑。在草地上时而软软弯下腰肢,时而高高在长裙内挑起脚来,全身仿佛没有了骨头一般,四肢柔得像灵动的白蛇,黑发在夜风中随着身子的舞动飘散开来,犹如一片落到地上的云彩。 一片黑暗中之,寒冰的白色衣衫格外显眼,跳得快了,便只见白衣旋转如一朵大花盛开在幽幽的夜色中。还有淡淡的幽香随风飘散。 东福看得呆了,连水也忘了倒,一时拿着一个瓢,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偷入了天宫,偷窥了嫦娥的舞姿了。 水流完了,音乐声便也没了。寒冰听声音停了,便也停下来,微微地喘着气。因为运动的缘故,苍白透明的脸上便泛起淡淡的红晕,美不胜收。 东福拍着掌从九曲音石上跳下来,看寒冰娇喘微微,生怕她着凉,忙将草地上的衣服拿起来给寒冰披上,笑着说道:“我今天算饱了眼福了,怕是皇宫里的九朝天子也没有我这样儿的福气,看到仙子下凡来跳舞。”寒冰嫣然一笑,斜靠着大石头休息。 这么又跳又舞的一折腾,两个人便都累了。东福肚子更是咕咕叫起来。好在寒冰早准备了一篮子的饭菜。东福从树林中弄了些干枯树枝来堆好,找了两块石头拿在手中,运劲用力摩擦。寒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石头相撞掉下的大火花很快引燃了干柴,红色的火苗窜起,一直站在一边的寒冰突然惊呼一声,一下跳到九曲音石后面躲了起来。东福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竟让寒冰躲起来,慌忙也跳到石头后,用身子护着她,探出一个头来东西张望,小声问道:“怎么了?” 寒冰一张脸一下子变得如血染一般的通红,惊惧的从石头后远远地看那正渐渐燃起的火堆。东福很诧异,寒冰竟然害怕这燃起来的火焰?虽然寒冰洞里不用生火就能做饭,但也不应当从没有见过火罢?如何会惧怕成这个样子?东福心中有无数疑问,但看着寒冰瞬间涨得血红的一张脸,却知道她绝对不是一般的恐惧。 “只不过是一堆火,踩一脚就熄了。不用害怕,你和我一起过来。”东福柔声的劝慰寒冰,伸手拉起寒冰瞬间变得冰凉的手,将她慢慢从石头后拉出来。 寒冰平静了一些,脸上渐渐褪去那恐怖的红色,她下意识用力抓紧了东福的手,跟在东福身后,却仍是很害怕,站在石头旁边,不敢靠近火堆。 “过来,真的不用害怕。来吧。”东福不知道她怎么会害怕这一堆火。但他坚信这一小堆火绝对不会对寒冰造成伤害。他捏一捏寒冰软绵绵的手掌,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寒冰雪白的小脸和那双迟疑不定的眼睛。 寒冰望一望燃着的火堆,又看一看东福,忽然向火堆伸出另一只手。淡淡的火光映在白晰的手和白色的衣衫上,寒冰看起来很紧张。没有什么。她放下手来,笑东福羞赧地笑了一笑,闭着眼睛说道:“你拉我过去吧。” 东福不明白寒冰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他拉着寒冰,小心地靠近火堆,火堆的热气烘到两人的脚下,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气中回响。寒冰慢慢睁开眼睛,缓缓伸出手来放在火堆的旁边,忽然很开心,两个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无限的欢喜与惊讶:“我不怕火啊。我可以站在火光旁边呢。” 东福笑起来,找一块大石头来,让寒冰坐下。微微地笑着问:“寒冰,是不是你的师父说你不可以接近火?” 寒冰点着头,凝神望着熊熊燃着的红黄的火苗,轻声道:“师父她根本不能接近有火光的东西,只要接近了,就会死的。我原以为我也是的。” 接近了火光就会死?东福呆呆望着寒冰。这是怎样奇怪的事情? ------------ 阳光外的世界 “为什么……不能接近火光?”东福有点结巴地问。他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 寒冰又伸出手来靠过火光,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慢慢稳稳地坐下,火光映在她的脚上的白色的裙子上。很温暖。原来在暗黑的夜里,有一堆火,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师太婆婆就是不可以接近任何有光的东西,她不能在阳光底下生活。她根本不能碰哪怕是一线阳光。她也不可以碰火光。只要有阳光和火光的地方,她都不可以接近。不然,就会全身溃烂。” 火堆很暖和。东福却打了一个寒噤。什么样的生活?永远生活黑暗里?那样活着,和呆在地狱里有什么区别?东福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凄苦的,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其它的痛苦。 “那可能是一种病吧。”寒冰轻轻笑着,好像在讲一个很平常的故事。“师太婆是这样,师父的师父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 “所以她们都呆在寒冰洞里,永远不接触阳光?”东福挑着火堆轻声地问。 “是啊。因为师太祖那么疼师太婆婆,他走遍了千山万水,寻访了五湖四海,才在这里找到这个寒冰洞。陪着她在寒冰洞里住了十多年。就是因为师太婆婆不可以出来见阳光,又怕她寂寞,师太祖才为她挖了这个星星梯,让她可以在晚上的时候来看看星星。” 东福沉默着,看火堆啪啪地燃着。寒冰的师太婆婆还是幸福的,她有一个爱她的师太祖,陪在她身边,那么这寒冰洞里,其实是爱意浓浓,暖意融融,比嫦娥的广寒宫幸福多了。 东福又抬起头来看着寒冰:“寒冰,你也不可以吗?” 寒冰轻轻地笑着,点头,仿佛这是一件太平常不过的事情。 东福的眼中闪过光:“你为什么不试试,也许你可以走在阳光下的。你看你不是可以在火堆旁边坐着吗?” 寒冰仍旧轻轻地笑着,眼睛里却有泪光了:“我早就试过了,试过很多次。很小的时候,听师父说了以后,就很不甘心,悄悄跑到太阳底下去。可是,只要被阳光照射到,真的会痛,会溃烂。很恐怖。”她轻轻捥起袖子来,东福看见,在火光下,光洁的手臂上隐隐有淡淡的疤痕,像一个个大圈,不细心看不出来。 东福轻轻将她的衣袖放下来,轻轻伸出手臂来搂住她。突然涌起的心疼与怜惜让他难过得不想说话。 这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竟注定是不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的。落日多美,桃花多红,湖水多绿,阳光下一切都会闪耀着生命的金光。可是寒冰却永远都看不到。 寒冰静静地让他搂着,坐着不动,一会儿又轻轻笑起来:“其实都习惯了。每天在寒冰洞里,日子也是这样慢慢过的。现在不是也很好?” 东福没有说话,忽然跳起来说:“我把饭热了,我们一起吃吧。”他将饭篮子中的石碗端出来放在火上。石头传着热,放了一会儿,便慢慢有热气升腾了。 寒冰看着却摇头笑着:“我不能吃这些油腻腻的,你吃吧,回去以后我再弄些水花儿吃。” 东福站起来:“你不早说呢?那我也不吃了。”说着便将碗重新放回饭篮中去,牵起寒冰,两人一起跳下洞去。寒冰回头来,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黝蓝的夜空中点点的繁星。东福笑着拉她:“我每天陪你来看好不好?” 寒冰却轻轻摇头:“你还有很多事呢。比看星星要重要很多呢。” 东福心里面微微一惊,看着寒冰。不知道她怎么这样说?这么多天来,寒冰一直淡淡地微笑,带他这里转那里看,从来没有问过他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寒冰知道他在看她,却不说话,只拉一拉壁上另一根天蚕丝,顶上便响起卡卡声。想是那块九曲音石被放回地下了。 东福急忙去拉井口听绳子,一声轻响,方方正正的石头便将那满天的繁星彻彻底底地隔开了,寒冰看他关好了机关,才慢慢顺着星星梯的螺旋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你昏睡了好多天呢。昏睡的时候,一直在讲胡话呢。” 东福一下就有些脸红。他讲了些什么?呼唤母亲?还是念着参儿的名字? 寒冰回头看他不走,扑哧笑起来,说道:“走吧,其实没有什么,是胡话,听不清呢。” 东福讷讷地跟在后面,摸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出了小洞,寒冰站在那黑黑的风洞口,拍两下手掌,叫着:“青青。”大蛇便从黑暗中滑过来。东福依然坐在前面,让寒冰搂紧了,紧紧牵着绳子。 有大蛇爬起来就是要快好多。一会儿就出了洞口,看见寒冰洞那个敞亮着白光的平台。 寒冰先下来,走上平台,轻轻呼出一口气。东福看见青青并不过来,又转了头,潜回黑暗中去了。有青青在这儿,没有人能过得了这个风洞。 寒冰在平台上站了一会儿。东福看着她。寒冰洞与星星梯外面的世界,中间只隔了一个风洞,但对寒冰来说,绝对是两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只是漆黑的,偶尔有星星。但绝不能有阳光,否则,就是死亡。这个白光幽幽的寒冰洞,才是她的世界,一个人的清寂世界。 东福想起他的仇恨,想起散参花。想起自己美丽坚强痴情的母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可以,他会让寒冰不那么孤独。但现在,还不行。 ------------ 仙子生病了 只是到洞外看了一次星星。没料到寒冰就生病了。 东福睡一觉起来,听见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他轻快地走出拱形的小门,很意外地看见寒冰仍躺在外面这一小间的石床上。薄薄的白色天蚕丝的被子轻柔地覆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单薄而瘦弱。 东福慢慢走过去,寒冰竟没有发现他走近。依然不动。东福在床边坐下,才发现寒冰脸色有些淡红,两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将平时黑亮纯静的眼睛盖住,她安安静静地躺着,像一尊玉雕,脸上又有淡淡的红晕,平静而美丽。 “寒冰?”东福轻声唤着,她应该不会睡得这么沉啊。来寒冰洞这么久,她每天都比他早起,他一起来,她早已在外面忙乎她自己的事情,似乎每天都有很多事,总也忙不完。 寒冰静静地躺着。东福的心格登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摸寒冰的额头,竟是一片冰凉,半点儿温热的气息都没有。只是起伏的薄被还在证明生命的呼吸。 “寒冰?寒冰?”东福差一点儿跪下去。她怎么会生病?这冷寂的寒冰洞里没有一点儿草药的影子,他甚至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寒冰没有一点儿反应。东福心中又急又怕。寒冰不能出去见阳光的。早知道会这样,他那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让她带他去看什么美景。更不让她在那夜风中受冻。那火光,那该死的火光,他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无论如何不会燃起一堆火。他不会让寒冰出那个洞口一步的。 东福轻轻将寒冰扶起来,坐在她身后,将温暖的手掌放在寒冰的背上,缓缓输入真气。他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现在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 温暖的气流一股一股涌入寒冰的身体里。寒冰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地叹息了一下。东福找一个石枕,将自己石床上的被褥拿来垫在上面,扶寒冰半躺下来。寒冰已经醒了,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一些,睁着眼睛看看寒冰,轻轻笑着:“我真是不济事,就这么出去一会儿,就病倒了。” 东福看她醒过来了,心里就欢天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是我不好,如果知道你不能出去,我要看什么景致。什么时候不能看呢?” 寒冰轻轻笑笑:“是我想看。我很久没有去看过啊。还是师父在的时候曾经带我去看过。你不知道。这样出去看一回,可以在青青的草地上跳舞,吹着凉凉的风,我觉得很开心啊。” 东福紧紧拉着她的手,摇着:“你喜欢看,我以后常带你去看,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再生火堆。让你暖暖和和坐在大石头上看星星。“ 寒冰笑着将手抽出来,抚着自己额头上的发丝说道:“不是火堆啊。如果是火堆,手上早就起了很大一个一个的泡。我只是不小心,受了风寒罢了。” 东福站起来,有些焦急:“洞里有草药吗?我去给你熬一些来。” 寒冰试着坐起来,却又很虚弱地倒了下去,她静静想了一想,才说道:“药是一点儿都没有的。不过以前不舒服,师父总是去掏些藕来,与荷叶一起,用清水煮了得烂烂的,吃下去以后,就好起来了。” 东福细心给她掖好被子,又端来一杯水和一碗水花儿放在边上的小几上,摸一摸她的额头,没有之前那么冰,才放下心,说道:“我去掏藕,你好好睡着,一会儿我煮好了给你。” 寒冰躺着,笑着点头。东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石阶,钻进平台底下的荷池中,拔了几大根白白嫩嫩的藕,又拣又青嫩绿的荷叶摘了几大片。在水池中细细地洗干净。他自幼和宝法大师在一起生活,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到了散府,便懈怠许多,几乎没有什么要他去做的,如今在这寒冰洞里,亲自给寒冰弄药,心里觉得好亲切好自在。 弄了一大锅的藕和荷叶,高高地放在石柱上煮着,东福心中担心着,又到寒冰床前去看。寒冰闭着眼睛休息,听他进来,便睁开眼,微微地笑笑。东福仍将她扶了坐起来,用石筷挑着小水花儿喂她。 寒冰一口一口嚼着,东福微微笑着,两个人都不觉得羞怯。东福想起自己那时昏迷,可不也是寒冰每天喂汤喂水么? 吃些东西,寒冰的气色便好多了。东福却不让她起来,静静坐在她旁边。忽然想起来,有些担忧地问:“要是你一个人,在寒冰洞里这样生病了,该怎么办?” 寒冰摇摇头:“我很少病呢。只是以前师父去世的时候,病过一次,熬了几天,便就好了。” 东福心中深深地叹息。没有人能永远不生病。这一次他在。下一次,下一次会怎么样? 锅里的藕虽然热了,却还没有煮烂。东福又来到风洞口。黑乎乎一片。他站在洞口拍两下掌,学着寒冰叫着:“青青!” 等了半晌,什么动静都没有。东福苦笑。青青才不理他。他又不是它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主人,自然不会听他的。 好在已经走过一次,虽然又黑又长,但一个人跑起来很快就走过了。东福拉着天蚕丝,打开方方正正的洞口,来到洞外。 有斜斜的阳光从上面照下来,从东边照过来。是清晨。有小鸟叫,空气很清新。草叶上有圆圆的露珠。东福没有时间去细细欣赏这样的美景,他几个箭步跳入树林中,在灌木丛中细细搜寻。山上长大的孩子,总是认得些草药的。宝法大师也教过他很多。知道寒冰是受了风寒,东福便想到这林中来采些草药回去熬给她喝。 只要认得草药,山中的植物都是宝贝。东福不多时扯了满满一怀,丢在草地上,捆了很大的三四捆。各种各样的都有。他恨不得能把整个林子里各种的草药都给弄回去,弄到寒冰的洞里去。万一又生病了,总用得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这外面所有东西都给寒冰拿进洞去。青草,露水,小鸟。 小鸟!东福高兴得跳起来。虽然洞里很冷,但如果挂在那根热气腾腾的石柱旁边,想来也不会冻死的!在那高高的石壁上,有很多的小洞,,里面藏着羽毛的颜色特别亮丽的小翠鸟。东福像只猴子一样爬上石壁去捉了两只,小心翼翼用衣服包起来。再把草药顶在头上,全部都丢进洞里。 他望一眼那高数百丈的石壁。如果再有时间,一定到外面去,给寒冰弄些常用的东西回来堆在洞里。今天,先把寒冰的风寒治好要紧。 ------------ 不会忘记你 东福到风洞口。他没想着再叫青青,但是很意外,青青竟然在洞口等着他。东福高兴地拍它的头。原来,蛇也通人性。它知道他在外面辛苦了?所以特意来接他? 将一大堆草药丢在青青的背上,东福并没有坐上去。他跟在青青旁边走着。青青发现他不坐。溜得很快,东福也大步跟着,仿佛是贴在大蛇边上,虽然青青溜得快,他却丝毫不没被拉下。青青走了一段,忽然不动,停下来,两个红灯笼直转过来到东福面前,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始溜,却慢下来,悠悠的,跟着东福的步子。 东福哑然失笑。这大蛇,竟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奇怪他不骑它,然后试着溜得很快来考验他。现在又温驯地陪他走。东福伸出手来触它背上又厚又冰的皮。轻轻地拍拍。似乎一瞬间,他就和青青成了朋友了。 出去了几个时辰。东福先进石室内,寒冰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脸上的红晕也褪尽了。想是好些了。东福不敢吵醒她,再去看那一锅藕,也炖得很烂了。便又将林子里采来的艾叶葛根之类洗净,放水煮了一大锅。虽然草药不齐全,但有胜于无。 两只小翠鸟儿被他拿出来,却没有地方放,若是松手便只会满屋子飞,只好先将冰石雕成的饭篮倒空了,将两个羽毛翠绿鲜艳的小鸟儿放在里面关着,上面搭了一件衣服略略盖起来。两只小鸟儿被他捉出来,很是惊慌,翅膀扑腾着,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奇怪的叫声把寒冰从悠悠的睡梦里惊醒,她试着轻声唤着:“东福?” 东福急忙舀了一大碗藕进去,在床边坐下,先伸出手来摸一摸额头,温温热,果然好多了。寒冰坐起来推开他的手笑着:“一点儿风寒,不大碍事。”话没说完,却轻轻咳起来。东福将藕用筷子夹了要喂她,嘴上说着:“咳起来了吧。若不小心些,就严重了。” 寒冰伸出手来拿了筷子,不要他喂,自己慢慢吃着。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是什么东西叫呢?” 东福不告诉她,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寒冰看看他,轻轻抿嘴笑,将藕吃了大半碗,掀起被角要起来。东福哪里肯依,将她又强按下去,用被子盖严了,摸一摸额头,说道:“风寒哪能那么快就好呢。你好好歇着,我再熬些散寒发热的药,等下端来你吃了,出一身大汗,也不咳嗽了,再下了床来,想做什么都成。” 寒冰微微地笑笑,觉得的确是全身无力,骨头酸软,也就不再动,乖乖地躺着,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叮嘱:“从那边过去有个甬道,过去后有一个石门,你找着门上的水花儿,按进去,门就开了。里面有一个肉窖,全是以前师父打的野味,有些是腌好的,有些还没动过,你弄些喜欢的来吃吧。” 东福肚子也饿了,端起寒冰吃剩的半碗,稀里哗拉地吃了,抹一抹嘴,站起来笑:“我自己去找,你好好睡。” 草药熬了一会,整个洞里都飘着浓浓的草药味道。东福端下来看一眼,找了几块大石头,跳到大石柱上垫高些再煮,他没法把火调小,便只能离柱子远些,想着再熬熬药性才足。 寒冰嗅着这满洞的药味,轻轻地叹口气。东福听了过来问:“好好地,叹什么气呢?” 寒冰静静看着他,半晌才说道:“听师父说,还是师太婆婆在的时候,师太祖经常给她熬药,这寒冰洞里,才常年有淡淡的药香。这一会儿飘起药味,又不知道隔了多少个年头了。” 东福有些疑惑:“难道你的师祖不会熬药?” 寒冰用手玩着垂在被角的发丝,在手指头绕了半天,才将头转着望了东福一眼,淡淡笑着:“我的师祖,没有一个能活着在洞里陪师父的。他们甚至还没进来就冻死了。寒冰洞里,至今只进来过两个男人,一个是师太祖,一个就是你了。” 东福呆呆听着,看着薄薄的被子里,寒冰只露着小小苍白的一张脸,一头黑发散在石枕上,更显得一张脸清秀美丽。寒冰的师父,想来也是这样白衣飘飘,清秀美丽,却都一个一个孤寂地守候在清冷的寒冰洞里,度过一生。这样的日子,生和死有什么区别?东福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寒冰缠着发丝的手,轻轻抓紧了,摇着说:“等我把大仇报了,我就来陪着你,决不让你像你师父一样孤独!” 寒冰轻轻将手抽出来,有些落寞,垂下眼帘来:“你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等你把事情都做完了,也许都忘记我了。” 东福摇着她的手,连连摇头:“不会,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他放下寒冰的手,背过身去站了一会儿,想起宝法大师,想起那晚师父站在屋檐下,双手合十,想起师父一掌将他打出墙外,想起跪在花厅中嘤嘤哭泣的散参花,想起她一边抽泣一边慢慢走出去的身影。他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是多么难过。他清楚没有亲人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他知道寂寞的感觉。 再回过头来,东福眼中闪着坚毅的光,站直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的生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寒冰看着他,眼中渐渐蒙起一层泪光,在东福的注视下,她有些窘,匆忙地低下头去。东福伸出手去,一颗泪珠便冰凉地滴在他的手上。东福拉起寒冰的手,轻轻合在掌心:“别哭,等我报了大仇,我带很多朋友来,住在外面,每天都会很热闹。每个晚上会有很多人。这里不会再那么寂静。你也会很开心。” 寒冰轻轻笑着:“很多人?我倒还有些怕了。从来都只是和师父在一起,除了你,我还没见过外人呢。” 东福轻轻拍着她的手,笑着:“以后一定让你认识很多的朋友。”说着站起身来,让她好好睡。心里便想去肉窖看看。这个大大的寒冰洞,他没去过的地方还多呢。 ------------ 师父的希望没有尽头 那条长长的甬道东福是去过的。昏迷后醒来的那天晕晕乎乎闯进去过。当时只看见尽头有巨大的石门,却连个扶手都没有,哪里知道原来钥匙会在石门上雕着的花儿上呢。 这一回再去,便算是轻车熟路了。一路走过去,到了石门前,果然看见门中的那朵花儿,不过雕得很淡,不仔细看,在一片白色中根本就发现不了那细细的印痕。用手轻轻一推,花儿的那一块凹陷下去,触动了什么机关,石门轰隆隆地往上升。又露出一道拱开门来,东福进去,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石室。虽密密地关着,里面却并没有难闻的气味。东福抬起头来环视,却呆了一呆。 这间石室是个圆形。四壁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动物的皮毛。虽然应该剥下来很久,却依然光鲜柔顺,黄的红的黑的花的,色彩各异,似乎是活的一样。 东福认得麂子,狐狸,狼,还有小小的松鼠。其它一些,他却说不上名字,想来是有老虎,甚至还有梅花鹿。也不知收集和处理这些毛皮,要花上多少时间。 东福慢慢走过去,伸了手来触摸,蓬松柔软,说不清的舒适轻柔。想来可以取一件下来,拿回去给寒冰,让她缝一件风衣,可以随时披着,也就不用担心受寒了。心中想着,便伸出手人墙上取下一大张黄白相间的,想是虎皮或者什么,想了一想,又取了一块桔红色的狐狸皮。这个颜色,桔得亮眼,寒冰如果用来围着脖子,定是说不尽的清秀美丽。心中这样盘算着,一一拿在手中。低头时才发现,脚下出现向下的台阶。 东福不假思索,低了头便直接下了台阶。台阶转着一个弯,绕了几级,又进到一个石室中,要比上面那个小一些。石室分成两半,中间一条小道,颇有点像那平台底下的荷池与水池的造型。只是这分开的两半都用一大张白色的布幔盖着。布幔上有少许的白色积尘,两张白幔都闪着淡淡白色的光泽,不用说,自然也是天蚕丝织就的。寒冰说起这天蚕丝是如何的金贵,在这寒冰洞里,却是如普通的油织大布一样用着。只是不知这布幔下盖着什么? 东福心中好奇,低下身子掀起一角来看,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肉腥味,原来白布下竟也是个深深的大坑,坑里堆积如山的全是剥了皮的野味。有些儿小的便是整只地丢在里面,东福还能分辩出是兔子。其它大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肉放了多久,都是干的,有些看起来腌制过,连气味也都并不浓郁了。 东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天蚕丝的布幔果然不同凡响,这样一盖,半丝儿肉腥味都没有溢出来。环视着这石室里两大个坑,东福咂咂舌头。便是日日只吃这肉,怕也要吃个四五年才能吃完! 走过中间的小道,前面便又出现一级台阶,却是斜斜地转着往上走了。东福心里挂记着寒冰,又担心草药熬滚了泼洒出来,便打消了再上去探看的念头,弯下腰掀起布幔,找着一只小点的兽脚扯着,心中只道是极小的一块,谁料竟拉出一大边肉来,想是一大只山猪或獐子之类,也就不管了,扛在肩上,把毛皮搭在手上,七弯八转地走出去。 到了大厅里看一下,草药刚刚好,便将虎皮与桔红的狐狸皮放在寒冰睡着的石室的桌上,向着醒了的寒冰笑笑,急忙将药倒出来,用碗来回筛着让药凉得快些,一边筛一边走进去。寒冰早坐起来,将那桔红的狐狸皮拿在手中,轻轻抚着,似乎在回忆什么。 东福将药放在一边凉着,将虎皮展开了披在寒冰身上,宽宽大大,做风衣倒是刚好。东福笑着:“等你风寒好了,将这虎皮缝一缝,便是一件上好的袍子,若再到外面看星得,披在身上,怎么也不怕着凉了。” 寒冰笑了一笑,将长长的柔软的桔红色毛在脸上轻轻蹭着,慢慢问道:“你可知道这些皮毛是做什么用的?” 东福摇着头。他真不知道。寒冰不怕冷,在这洞里,可着实是用不上的。 寒冰轻轻叹着气,桔红色的毛色益发衬出一张白晰的脸近乎透明。她用手缓缓顺着毛摸着,半晌才说道:“师父曾救过一个人,他在洞外养了半年伤,还答应了师父,伤养好了,便一起搬进洞里来生活。师父好开心,为了让他能暖暖和和抵御寒冷,师父每天晚上都去打猎。选皮毛厚实的,打回洞里来,精心剥了皮晾着,只盼着以后能给他穿。可是他伤好了以后,却不声不响就走了。即使这样,师父仍每天晚上去打猎。打了很多年,毛皮都挂满一屋子,只盼着他回来。可是一直到师父去世,那个人也再没回来过。” 她淡淡地说着,语气里不起波澜,东福听着,心却苦得厉害。想着漆黑的夜晚,一个白衣的女子在山林中逐猎,只为给心中的人多添一件衣服,只为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希望。那一屋子的毛皮,挂着的,恍然间竟全变成了一个女子沉沉的思念与失落了。 寒冰抬起头来,看他满脸郑重,淡淡笑笑:“我只是想起来了,便说说。你说的倒对呢,缝了做件袍子,晚上去外面,也不怕寒。” 东福也不多言,将药端了来递给寒冰,心里却告诉自己,无论以后出去会是怎样,将来便是爬,也要爬回这寒冰洞里来。无论如何,不让寒冰成为这寒冰洞里第二个失望的仙子。 寒冰看着这一碗黑黑的汁水,发出浓浓的苦味,还没凑近,眉毛鼻子便已经皱在一起了。东福看着好笑。想来寒冰从小到大从来没喝过这样的药,少不得温言细语地哄着。教寒冰捏起鼻子来,慢慢喝一口。寒冰依着他,皱起鼻子来喝一大口,但药实在是太苦。她平时只吃点微甜的水花儿,哪里受过这个,进得嘴里,立刻被呛得卡卡剧烈地咳起来。东福吃了一惊,连忙放下碗来,从后面扶着她慢慢拍背顺气。 ------------ 初尝甜蜜 寒冰咳了半天,才缓下来,一张脸又是粉红一片,人软软地依在东福的怀里。 东福眷恋散参花的时候,也只是被她牵过手,连亲都不曾亲过一下,只是心中最深最柔软处,络的全是散参花的印子与声气。那是他最懵懂又最纯真的痴恋,不带一点儿亵du的色彩。所以看着散参花哭泣着摇头拒绝婚事的时候,真如在他心尖尖上一点一点剜下肉来,连皮带血,痛不欲生。也才让他不顾一切掉头而去,头都不忍回。但那一片儿却仍是静静地窝在心头最深的角落里。东福想不明白,为什么散参花拒绝得那样坚定?处过那么多的日子,真的没有一点儿温情?这一块痛,他迟早要弄清楚,不然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寒冰洞里,寒冰的安宁,孤寂,平静,给了东福不小的冲击。越多了解一些,便越多一份心疼与怜惜。那是夹杂着敬佩与心疼的一种怜惜。满满地漾在心头,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隐藏。 寒冰止了咳,东福感受着这小小的温热的身子柔弱而无助地在怀中依着,不由得伸出手来,轻轻从背后搂紧了。寒冰仰起头来,冰凉的脸便贴在了东福的脸上。她伸出手来,转过身子,搂住了东福的脖子,整个人都窝在了东福怀中。心中的满足与快乐无以复加,便是小小的时候被师父搂着,也没有这样的温暖与安心。 东福将头埋在寒冰细细柔柔的黑色发丝中,闻着淡淡的发香,心里真的沉醉进去。他从来没有这样地亲近过一个女子。原来感觉是这样美好。如果可以,他就这样搂她一辈子,好好保护她一辈子。她不能见阳光,就让他来当她的阳光。给她温暖。 寒冰在他怀中轻轻嘤宁了一声,那细细柔柔的一声,几乎要钻入东福的骨髓里去,令他全身都酥起来。他慢慢压下头去,靠近了寒冰雪白的耳后,轻声问着:“怎么了?”寒冰被他哈出的热气弄得微有些痒,转过头来,想要说什么,东福靠得太近,寒冰猛然地转头,不期间,两人的嘴便碰在一起。柔软的唇瓣抚过东福的嘴唇,他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全身都热起来。寒冰刹那间惊惶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来,想要转过头去,东福紧紧地搂住了,哪里还让她转过身子。 东福看着寒冰大睁着的有些慌乱的眼睛,有淡淡的笑意从他眼中闪过。他轻轻抬起嘴唇,亲上那两只黑漆漆的大眼,寒冰看着慢慢逼近的有着青色胡茬的嘴,又羞又慌,垂下长长的睫毛,将两颗眼睛盖了起来,手却不由得紧紧抓住了东福的衣袖,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东福的嘴轻轻从寒冰的眼皮上抚过,顺着寒冰高挺的鼻尖温热地滑下。那么细腻温良的皮肤,柔软而舒服。寒冰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地抖起来,他听得见咚咚的心跳。是他和寒冰两个人的。寒冰的急促而紧张,他的沉稳有力。 嘴唇落下细细的鼻尖。东福略停了一下。将寒冰搂得更紧一些,有些笨拙地往寒冰的嘴上亲去。 如此温软令人心颤的触感,一碰触便让东福心中腾地升腾起熊熊的火焰。寒冰微微一僵,紧紧地抓住了东福,手指弯起来,深深地抓痛了东福的手臂。东福紧紧地盖下头去,印上自己的渴望,在寒冰手上带来的微微痛楚中,深深品尝那两片柔软的触碰中带给他的香甜与迷醉。东福紧紧地压着,来回地摩挲那要把心都融化的柔软。寒冰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张开嘴说些什么,东福便侵入那小小的甜甜的嘴里,品着淡淡的药味与幽香,满足地喘息。细细地纠缠那小小的想要仓惶逃避的甜蜜。寒冰在他的探求中软下来,手软软地放在东福的背上,被东福紧紧抱着,整个身子都贴在东福身上,再没一点儿空隙。几乎要被东福深深地揉进他的身体里了。 东福好久才放开了寒冰的嘴唇。她在喘,他也在喘,喘完了还不罢休,埋下头去把那一张红成一片的小脸完完整整亲了一个够,嘴唇再一路吃到那细白的颈下时,寒冰哆嗦起来,央求一般地细细叫着:“东福!” 东福终于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寒冰。满脸神采飞扬。 寒冰抬头看着他,看面前这个帅朗英俊,刚刚还吃尽她便宜的家伙。脸上便又忍俊不住飞满红霞。她又低下头,笑容却悄悄浮满整张脸。那是与以往的淡然完全不同的笑。她也在心里轻轻地叹气,高兴地叹气,她的郎君,原来是这样的帅朗,几乎让她没法收回目光了。也没法挡在心外了。 男人总是要成熟的。女人,有时候就是催熟的那一把火。 东福把他最纯真的初恋给了散参花,又情深意重地把他最痴心的初吻给了寒冰。 我们的东福长大了! ------------ 我的心里春暖花开 东福从不知道原来抱紧一个疼爱的女子是这样的甜蜜。他又将头探进发丝中,双手紧紧环住柔软的身子,深深呼吸,几乎舍不得放手。 寒冰好一会儿才用手来掰他热乎乎的环着自己的大手,有些娇怯地问着:“那药,苦得很,可不可以不喝?” 东福这才想起那碗药,连忙用手试试碗边,温温热,倒是刚好。他将药端在手里,脸上带着一点儿威胁的笑:“苦也要喝,喝了发一身汗才会好。要不我一口一口来喂?”他做势要将药往嘴里放,寒冰惊叫着:“不要,我自己喝。”探着身子来抓碗。东福笑起来,坐在床边,扶着寒冰半坐着,看她自己将药接过去。 寒冰皱着眉看这一大碗黑乎乎的水,又抬眼看看东福。东福眯眯地笑着:“我说了,我来喂吧?就不苦了!” 寒冰连忙将药端着,闭了眼睛,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东福慢慢抚着她的背,温声地叮嘱着:“慢点儿,等下呛了又咳了。” 寒冰将一大碗药喝完,苦得一张脸都皱起来。东福笑一笑,将一小碗水花儿端来,让她吃了几口,又漱过嘴,平躺下来,细细将薄被捂紧了,低下头来轻轻在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好好睡,睡一觉,发一身汗,便好了。” 寒冰点着头,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她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安心和开心过。便是睡在梦里,做的梦,都是彩色缤纷的。 东福舍不得地伏下身去,趴在石床上,将脸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一会儿,看着她白白的脸上又慢慢变得红透,眼皮紧张地动着,身子都绷紧了,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轻轻在被子上拍了一拍,才转身走出来。 在这寒冰洞里实在是闲着,没有其它的事。东福淘了一些米煮好,又将刚拖出来的肉割一块下来,切成丁丁放在米里,又丢些藕进去,肉是腌过的,盐味极重,想着煮出来定是焖得香香的藕焖饭。 平时都是寒冰在厨房中折腾,东福没有亲手来做过,这一会儿拿起这冰石做的刀来,却忍不住感叹一番。刀很小,只比他的手掌长一些,却非常精致锋利,想来寒冰拿在手中,是相当趁手好用的。东福端详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纳罕,不知这小巧的菜刀,是谁给寒冰做的?几乎是依着她的手的大小定制的。 将饭端到高高的柱子上热着,寒冰已经睡着了。他不敢吵她,却又无聊得很,便拾起一根艾枝,当成是剑,就在这宽大的厅堂里,在这几大根巨大的石柱中间,练起剑来。 自从离开散府喝醉昏迷后,东福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开朗愉快了。久违的笑颜又浮上脸,他心中这会儿满满堂堂装了好多东西。他迷失过,在黑沉沉的林子里找不到出路,几乎要对生活都绝望了。本以为只有父母的仇恨还能让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若一生只是背着仇恨苟活,那样的日子必然是灰色的。不想在这雪白的寒冰洞中,竟被他推开一扇窗,从窗外射进七彩和煦的光,照耀在他和寒冰的身上,让他恍然明白,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精彩,这样美丽,这样充实和快乐!爱的空气充斥了寒冰洞,将东福和寒冰牢牢地裹在里面。若人的心里有景色,东福这会儿的心里,便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美丽的花园里,盈盈站着寒冰。 东福练了一会儿,将宝禅剑法走了一遍,又将自己新创的寒梅琼枝剑练了一遍。心中想起散参花,这会儿却不再心痛,只是有淡淡的怅惘,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散府会怎么样?散夫人可是很着急?她心疼着东福,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疼爱着他。散参花是不是也很着急?这么大半年,她竟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的心意?杏儿想来又要跳脚了吧?若给他们找到了他,杏儿止不定要过来揪着他的耳朵骂他了!宝丁和翠翠一定很担心他。翠翠怕是要哭起来呢。 东福想得出神,他靠着石壁慢慢坐下来,第一次在痛苦过后认认真真地回想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心里想着,若是从寒冰洞里出去了,也定然不能先回散府,倒应该先去找到陈大哥,和他商议对抗邪医殿的事,陈大哥做事稳重,他可以给他拿定很多主意,有朝一日将父母的大仇报了,再回到散府去看看这些故人罢。他却压根没有料到,因为他的离开,散府如今也是人去楼空,早已人声寂寂了! 浓浓的饭香味儿把东福从回忆中唤醒。他将饭从柱子上端下来,美美吃了一大碗。寒冰洞里没有日夜,也不知道这是过了多久。折腾了这么久,他也累了,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回房去睡。经过寒冰的床,却忍不住停下,看她微微地皱着眉,似乎梦见些什么,平稳地呼吸着,在梦里抿了一下嘴,又微微地舒展了,淡淡笑起来,一张雪白的脸顿时生动无比。东福看得心动,又低下头来,轻轻吻上去,在额头上流连了一会儿,到底不敢吵醒她,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石床上,安安心心地睡了。 ------------ 我好开心 彻底从痛苦与失落中走出来,东福睡得特别香,也睡得特别安稳,一觉醒来,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了。他想起寒冰还病着,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直拍自己的额头,心里暗暗怨自己睡得沉了。 出得门来,寒冰的床上哪里有人,被褥折得整整齐齐。东福冲到厨房,寒冰正在忙碌。见他进来,嫣然一笑。 东福很紧张地冲到她面前,伸手去拦她:“病还没好呢,你起来做什么?快去躺了好好地睡着。” 寒冰轻轻拨开他的手笑着:“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一点风寒。我早起来了,刚刚还把你熬的药又喝了一碗呢。老躺着我闷。” 东福看看那煮着的一锅药,果然只剩些渣渣,便放心了许多。听得寒冰说起闷,猛然想起来,立刻敲了一下头,只在心里念阿弥佗佛,求着别让那两个小鸟儿给闷在蓝子里饿死了才好。 寒冰看东福敲着头哎呀着往角落里走,很是好奇,忙跟了过来。东福拉开罩着的衣服,两个翠绿的小鸟儿吱吱地叫着,害怕地挤在一起。美丽的羽毛在白光泛出异样美丽的五彩光泽。 “呀!太漂亮了!”寒冰在东福身后惊喜地叫起来,伸出手小心将两只小鸟儿捧出来。东福用细细的小绳捆着它们的小脚,小鸟儿想是扑腾累了,知道飞不起,被寒冰捧起来,便在她白白的手心里东倒西歪,叽叽地叫着。 寒冰欢喜得两个眼睛都放光,鼻子快要凑上小鸟的红红的尖嘴儿了:“好乖好可爱的小鸟儿。一定饿了吧?我给你找点儿吃的。”说着便捧了小鸟儿往桌边走。撒了些饭粒在桌上,才发现两个小鸟儿被东福拴着脚了,又低着头细细地去解绳子,一边解一边嘀咕着:“是东福不好,好好儿怎么要拴起你们来了?拴起来不能飞多难受啊。我给你们解开,你们想停在哪儿就停在哪儿,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 东福站在一边,笑着看寒冰絮絮叨叨。他只要寒冰快乐就好,这两只小鸟儿是特地送给她解闷的,她怎么折腾都行。如果飞起来,大不了就是伸手抓回来。以他的身手,那根本就是雕虫小技。 两个小鸟儿被解了绳子,想是血行不畅,只是扑腾着翅膀,却并不飞起来,只在桌子走来走去。寒冰欢喜地趴在桌上,瞪着两个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小鸟儿那小小的宝石一般的眼睛。其中一个小鸟有些调皮,对寒冰披散了一桌的黑发很是好奇,走上去遛遛,又伸出小嘴来啄,引得东福在边上也忍不住好笑起来。 只是两个小鸟儿都对桌上的饭粒不敢兴趣。寒冰又捞起一些水花儿放在桌上,胆大那只先探着头去试了一试,接着好像发出邀请一般,叫了两声,另一只便也过来,两个小翠鸟啄得石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寒冰惊奇地咦着,又小声地说着,“多吃点儿,吃了你们也不怕冷了。” 东福看寒冰满脸的沉醉,便轻轻拉了她问:“喜欢不?特意捉了来送给你的,任由你处置了。” 寒冰歪着头想了一想,很是开心:“我要给这两个小鸟儿做一个漂亮的笼子!” 做笼子?东福看着寒冰。这小小的寒冰洞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用什么来做? 寒冰看出他的不解,轻轻笑笑,说道:“记不记得,我要带你去看师太祖的像?” 东福当然记得,他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身材伟岸的师太祖的衣服呢。寒冰又细心给他裁掉一截重新缝起,这样穿在身上合体些,倒不至于臃肿,可是衣服的飘逸却就失了几分。 “那走吧,我正好睹睹师太祖的丰姿。”东福笑着,不知道寒冰怎么突然又从做笼子想到师太祖的像?不过只要寒冰开心就好,她想去哪儿,他就陪她去哪儿好了。 寒冰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鸟儿仍旧捧回饭篮子里放着,想是太冷了的缘故,两个小鸟儿竟不挣扎,放进篮子里只叽叽轻轻叫了两声,便紧紧地挤在一起靠着。寒冰也依样儿取了布盖上,放在柱子旁边煨着热气,才站起来,望着东福,脸上却飞起两片红云:“谢谢你给我捉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有它们做伴,我要开心好多呢。” 东福微微笑着,看着寒冰一张小脸满是红霞,小小的红唇滟滟欲滴,心里涌上说不清的浓浓爱意,用手将寒冰拢过来,便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她。 寒冰有些害羞,却不再像躺在床上那样的无措,伸出手来抱紧了东福的腰,仰起头来,微微地喘息着,任东福轻轻咬开嘴唇,在她的嘴里注入清新的气息,一遍又一遍依依地纠缠。她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将盖下来,脸上越发地潮红,身子被东福紧紧地搂着,两个人都深深地沉醉在这迷人的深吻里了。 东福抬起头来深深地吸气,又不舍地低下头去,将脸在她细嫩的脸上轻轻的摩挲。寒冰被东福的胡须梗梗擦得有些疼又有些痒。咯咯地轻笑着,将头藏进东福的胸前去,静静地贴着,听他咚咚有力的心跳。两个人这一瞬间都觉得很安然很快活,紧紧地依着搂着,静静站着,动也不动。似乎永生永世就这样抱着便安安心心了。 寒冰常年住在寒冰洞中,从不接触着外界的人与事,从把东福救进洞里来,就从没有避讳过什么,只是自自然然的相处着。如今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那一埋头一低眼的羞涩,却实在是天性使然。是女子,便会害羞。只这低眉顺眼的一害羞,便又常常就把某个人的魂都给勾走了! 寒冰贴在东福的胸口好一会儿,轻轻动了动。东福弯下腰去,将她整个搂起来,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不是风寒还没好,有些不舒服?” 寒冰被彻底抱起来,又是欢喜又是害羞,紧紧勾着东福的脖子,低着头,散下满头的黑发,轻声说道:“东福,我好高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 郎情妾意 “我们去看师太祖的像?”东福低头看臂弯里的寒冰。寒冰将头弯在他胸前,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一会儿又用手勾着东福的脖子,有些儿俏皮地笑着:“就在你昨天去的肉窖过去就是了,你就这样抱着我去好不好?” 东福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微微笑着:“当然好。就这样儿抱着,紧紧地抱一辈子,可好?” 寒冰低低地笑着,没有答他的话,脸贴在他胸前,满足的叹着:“不敢奢望一辈子的。就这么抱着,多一刻儿就珍惜一刻儿。” 东福搂紧了她,摇着头:“我答应抱你一辈子。就一定抱你一辈子。等我出去把事儿办完了,一定回来找你。” 寒冰不说话,抬起亮闪闪的大眼睛来看着他,没有说不信,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水雾。是的,无论此刻如何甜蜜,总有分开的时候。天下如何有不散的宴席? 东福看她眼里满是哀伤和忧愁,一颗心顿时痛起来,又不知道怎样说她才会相信,急得将寒冰放下来,一个手举过头顶,有些气急地说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发个毒誓给你!东福若是报了大仇之后不回寒冰洞来找寒冰,必要五雷……”他话没有说出口,寒冰就伸出柔软冰凉的手来,紧紧捂着他的嘴,眼里含着泪,脸上却带着笑:“我相信你,我不要你发毒誓。无论你回不回来,无论你来不来找我,我都不会生气,只要你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东福呆呆看她一会儿,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些什么都没有用。总是要出去的。不论多久以后回来找她,也总是先要有一阵子的离别。再提这个话,也不过徒增伤感而已。心中想着,便不再说,一伸手仍将寒冰抱起来,笑着:“我们耽误这么久了,先去看看师太祖的像吧。我早就敬仰不已了。” 肉窖是东福早去过的,自然熟门熟路,只是甬道有些狭小,两个人容身,却有些为难。东福抱着寒冰,走得便吃力了。寒冰扭着身子要下来,东福哪里肯依。寒冰试着要从东福身上跳下来,身子的柔软接触,惹得东福性起,搂着她,紧紧堵在甬道的石壁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个够,亲完了还坏坏地笑:“还嚷不嚷了?这就是惩罚了。若是还嚷,就还要罚了!” 寒冰又喘,脸又红,软绵绵由他抱着,再不敢动了。 过了挂满兽皮的石室,走过肉窖中间的小道,东福才把寒冰放下来。寒冰牵着他,顺着那天东福看过一眼却没有来得及走过去看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绕了好几道弯,才走到头,却又有一道石门。依然是在门上有一个轻轻刻出来的水花儿的印痕。寒冰打开石门,进去后豁然开朗,是一间非常宽大的石室,石室的边沿分成许多的小格,每个小格分别用雕刻精美的石屏风隔开来。石室的中间有一个石箱,里面整整齐齐摆了许多的器具,形状如凿子刻刀尖起之类,同一形状的又各各大小不同。东福走过去,蹲下来细细看了一看,便只是刀子,大的如菜刀,小的却只有小手指那么长,把把都锋利无比。只是一件比一件小一个号。整整齐齐地码着。单是这么一箱工具,怕就是费掉许多年刀工了! 寒冰拉起他来,微微地笑着:“先去参拜一下师太祖和师太婆婆还有历代的师祖师父们吧。这些东西,一会儿再慢慢来看。” 东福连忙站起身来,心头却疑惑了:参拜?似乎并未见到灵牌之类。也不多问,便跟了寒冰,走到门口进来的第一个石格。走过去往里看一眼,东福才吃了一惊。原以为不是过小小的一个小格子,不会有多大空间。走到面前往里,才发现竟是窄窄长长一间,门进很深。两边是雕花的石屏,里面长长的垂下一幅天蚕丝的幔子。幔子前有长长的一条被磨得发亮的冰石,想是平时祭拜得多,磨得很亮了。 寒冰走在前面,东福跟了进去,到了条石前,伸手慢慢将幔子掀起来,挂在洞壁的一个精巧的挂勾上。东福顿时眼前一亮。 幔子后面有一个不高的平台。平台上,立着一男一女两尊玉石的雕像。这个石头,似乎不是寒冰石,在白色中又带有淡淡的绿色,通体碧透,如玉一般晶莹。男的这一尊,头戴高冠,身形修长,衣衫飘舞,手执一柄玉笛,放在嘴边,似乎正在吹响。嘴角上扬,带着笑意,眼睛如真人一般,神采飞场,款款深情地凝视身边的女子。 旁边的女子稍矮一些,纤细娇小,身姿婀娜。头上有一顶高高的凤冠,绿色的珠帘从发髻中垂下,直探到额头,似乎在随着步态轻摇。女子的面孔娇小玲珑,微微地笑着,脸颊上有小小的酒窝,一只手抚着洒在胸前的发丝,另一只轻轻托在额上,眼睛往下看着,似乎在男子的注视下不胜娇羞,却又非常快乐。 东福呆呆地看着,心头端地是无限向往。似乎见到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位身形飘逸的男子,浴着星光,长身玉立,为身边娇柔可爱的女子吹出悠远绵长的曲子。似这般郎情妾意的场面,两尊玉雕竟能雕得如此美丽逼真!他原来只以为寒冰说的像是画在纸上或绢上的画像,却不料竟是这样栩栩如生的雕像。 寒冰将垂幔挂好。回头来见东福痴痴地看着雕像,轻轻笑着,走到他身边,也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说:“师太祖和师太婆婆应该是寒冰洞里最幸福快乐的。他们生相伴,死相依。在一起快快活活地度过三十七年。寒冰洞里所有的后人们鸳鸯相伴的日子加起来,怕也没有三十七年呢。” 怎么会这样?东福有些诧异,回头来看着寒冰。寒冰淡淡地笑笑,眼睛中又回复了东福熟悉的清静与空灵:“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了,师祖们没有一个能在这寒冰洞里呆得下来的。最长的,也不过一两个夜晚。”东福心头骤地缩紧了。不知道这寒冰洞里,有多少的女子,一个人寂寂地生活,就在这惨惨白光中将最美丽的青春韶华度过? 寒冰不再多说,在条石上跪下来,望着东福微微一笑:“你要和我一起拜么?” 东福连忙在她身边跪下,紧挨着她。寒冰双手合十,眼里有些欢欣:“师太祖和师太婆婆可灵验了,有什么事,时时来求一求,就成真了! 东福轻轻地笑:“你求过什么事,成了真了?” 寒冰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咬了一下嘴唇,却还是说出来:“我求师太祖和师太婆婆赐我一个如意郎君,像师太祖一样俊朗帅气,聪明英武,能多陪我几日。就果然,果然遇到你了!” 东福听得,心头甜得像蜜一样,伸出手来搂一搂寒冰:“那我们就一起来谢谢师太祖和师太婆婆。” 寒冰点着头,两人一起虔诚地拜下去,磕了三个头。寒冰又合起手来,闭着眼,神情肃然,嘴唇微微动着,不知在求些什么,求完了,又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东福见她又磕一个,连忙也伏下身去磕了一个。寒冰才和他一起站起来。东福替她拉好膝下褶皱的裙子,又抬起身问:“你刚刚又求师太祖什么了?” 寒冰的脸竟然一下子又红了,低着眉跺着脚:“我偏不告诉你!” 东福不知道她求些什么,竟然生怕他问,想来是些女孩儿的心事,看得宝贝一样。心里暗暗地好笑,连忙哄着:“我不问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们再去拜拜其它的师父师祖吧。” ------------ 刻不出的怨 东福牵着寒冰,一个一个格间走过,每一个格间,都有两尊玉雕,栩栩如生,流光溢彩。女像个个娇美如花,男像却姿态各异,形形色色,有的风liu儒雅,有的彪悍雄健,有的尚是弱冠年华,有的却已长髯飘飘,东福与寒冰一对一对拜过来,粗略数一数,竟有四十多个石格。拜到最后一间,寒冰扑通跪下来,没有吱声,眼睛便红了,眼泪悄悄流下来。东福在她旁边,拜完了,用手扶起她来,搂住了,细细擦去脸上的眼泪,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明白,想来这一对儿,定是寒冰的师父了。虽已去世,但总是感情最深,自然难免伤怀。 寒冰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来,低着头轻声说:“师父,我现在很好,您若有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说着却又忍不住珠泪滚滚。 东福轻轻拍着寒冰肩背安慰,又抬头看这两尊雕像。心头便微微一怔。这尊女像,眉目之间,竟有些像寒冰。一双秀眼痴痴遥望前方,波光流转,似有无限惆怅与失意,柳眉深锁,樱唇紧闭,哀怨忧愁,有说不尽的相思愁情。身边的男像衣衫飘飘,头部却雕得并不细致,只是草草几笔,似乎刻出一个简略的轮廓。这一对雕像,反而和其它雕像雕出的恩恩爱爱,相亲相悦的情调格格不入。一男一女,女的沉浸在自己的忧思之中,男像模模糊糊,身姿健瘦,两人各望向一边,就像站在河岸各想心事的两位陌路人。 寒冰看出东福的疑惑,轻轻叹了一声。东福听得清楚,回身来握住寒冰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寒冰微微将头靠往东福的肩上,望着师父的雕像,淡淡苦笑:“师父终究是忘不了那个负她的人,雕像的时候,一边雕一边泪水涟涟,刻了很多次,每刻一个,都不顺心,就敲碎了重刻,这样敲了二三十个,便是刻到最后,也没有刻得满意,在病榻上时,便索性不刻男像,将自己以前的像敲碎了,重新细细地雕,将一世的心痛悲苦,都雕到这石像里去了。” 东福默默看面前这满目情愁的雕像,想当年白衣飘飘的女子,心中苦苦思念,却离不得寒冰洞半步,那一份怨怒,怕不是这一尊愁苦的雕像所能刻出来的了。一刀一刀刻下时,是怎样无奈哀愁的心情?那一个一个敲碎的雕像,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敲碎的希望? “走,我们去雕鸟笼。”寒冰站起来。 东福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依然震撼。寒冰洞里,上演过多少幕凄清愁苦与痴谜无望?老天已经很不公平地对待她们,为什么人世间的情与暖,她们也不可以享有?如果可能,让他来改变。改变这一切。结束这样的痛苦。 寒冰全心全意地翻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冰石,找到一块形状均匀的,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东福满意地笑着。 东福在这儿,寒冰的气色一点一点地好起来。她的皮肤依然那样苍白,但脸上却有了淡淡的红晕,东福看着她唇红齿白,笑容犹如百花开放,满室生辉,心中便暖暖涌起说不出的爱意。 “我帮你拿过去。”东福接过这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拿到那犹如百宝箱一样的工具箱前。寒冰坐下来,选了趁手的工具,开始敲凿。她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小瓶,瓶里有淡绿色的液体,寒冰在冰石上划出印痕,小心地将液体倒进石头的印痕中,再伸刀进去,坚硬的冰石,便像一块软软的豆腐,被寒冰纤细的手轻巧地掏出一大块来。竟已现出一个如亭状的鸟笼的轮廓。 东福惊讶地看着,拿过那瓶绿色液体来摇一摇,寒冰轻轻地笑:“那是用水花儿和头发浸泡以后做成的,冰石一沾上,就会变得非常柔软。” 怪不得那些雕塑的衣物会雕得那样娇柔服贴,犹如真的丝绸织物一样。东福放下瓶子,由衷惊叹:“果然是一物克一物了!” 寒冰低头继续细心地修整,东福看她一刀一刀非常娴熟,石刀上下翻飞,石屑如星光四处飞洒,忍不住问:“你平时在洞里,是不是很喜欢雕这些东西?” 寒冰抬着望他一眼,微微笑着:“从我懂事起,师父就教我雕这些东西。寒冰洞里的每个人,都要能雕出自己和心爱的人的像。不知道这是不是师太祖定下的规矩,但几百年来,却从没有变过。”她停了一停,淡淡说道:“如果连像都不雕,真的怕是不会再留下一点儿记忆了。” 不会再留下一点儿记忆?东福往四面的雕像望去。有一些疑问在他心里浮起,却不好意思问出口来。 “我们没有带水过来,要不先去吃吃东西再过来?”寒冰看他东张西望,忽然想起来,担心他是不是饿了。 东福将飞到寒冰头上的石屑小心地捉走,笑着:“你在这儿雕着,我去准备一些吃的,然后端过来,这样,吃过饭,小鸟儿也可以住进新家了。” 看寒冰那么灵巧地手腕,东福估计半个时辰,这鸟笼一定能雕好。寒冰点点头。东福便熟门熟路地转回去,米饭是早就煮好的,微微热了一热,蒸了些腌肉在上面,又盛了一大碗水花儿,装了清水,东福用饭篮提了,穿过甬道走回来。 却不料寒冰竟比他料想的快多了,这么一来一回,鸟笼竟已做好了。围栏圆润均匀,鸟笼里面还搭了小小一个如秋千的架子,可以让小鸟站在上面,笼外穿了两个小石杯,想来是盛水放鸟食。 寒冰看他过来,放下笼子,将石屑清扫了,笑着:“其实都可以过去了,难为你又全端过来。” 两人就在这间石室里吃饭。因为没有白天黑夜,东福也没有按一日三餐规律进食,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仿佛回到极原始无日月可分的日子。寒冰更是,似乎每天吃了几片水花儿,就再不会饿。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东福吃过了,坐在第一间石格的对面,看着寒冰低着头,细细用石筷挑着一些水花儿放进鸟笼前的小碗里,想起寒冰说,这些水花儿吃了能御寒,那么想来多喂喂这些小鸟儿,以后便也不用老挂在石柱旁边,甚至让它们在寒冰洞里自由飞翔,给洞里带来一些生气了。如果真的与寒冰在洞里,就这样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就如当年父亲母亲在玉竹山庄一样,也是一件美事。只是,仇未消,恨未了,现在,还不是安静下来的时候。 他的眼睛无意地往石格上瞟过一眼,那一对石像,应该是这所有石雕里最精致最动人的一座。东福忽然看到,在那一间右边的石壁上,隐隐约约有一朵俏丽的水花儿。 只有有门的地方,才会有水花儿。那儿,还有一道门? ------------ 水晶春宫棺 东福站起来,向那面石壁走去。寒冰抬起头来,看到东福站在石壁前,伸手去推淡淡的水花印。寒冰坐着,微微一愣,脸立刻红起来,咬着嘴唇站起来,既不跟上去,也不阻止,只看着东福去推,两手绞在一起,一颗心砰砰狂跳。 东福推了一推,并没有能撼动石壁,不是门么?他有些疑惑,向寒冰望去,却看到寒冰一脸绯红,似乎有些紧张地站着,眼里,竟有一丝慌乱。 东福愣了一下,向寒冰走过去,搂住她,低下头来,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轻声问:“那是一个秘室?不能进去看吗?” 寒冰依然低着头,绞着手,不说话。东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忌,两手紧紧拥住寒冰,头埋进她带着清香的柔顺的发丝里,有些沉醉,轻轻道:“不能进去,我就不进去,你怎么慌成这个样子?” 寒冰忽然抬起头来,抓住了东福的手,有些冰凉,有些颤抖,眼睛坚定地望着东福:“可以进去,可是,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后悔!” 东福很奇怪,又有些心疼,不知道寒冰的手怎么忽然变得冰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微微地颤抖,他将嘴唇落在寒冰冰凉的额头上,轻轻亲一下,希望能让寒冰暖一些,微笑着:“我相信你,寒冰,和你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会后悔。” 寒冰没有说话,忽然紧紧地伸出来来抱住东福的腰,将头贴在东福的胸前,紧紧搂住,似乎一松手,就会飞走一样。 半晌,寒冰才抬起头来,脸上有淡淡的娇羞,轻轻笑着:“我带你进去看看吧。” 东福点点头,拉起寒冰的手,两人一起来到石壁前,寒冰反手转着那一朵水花,一阵喀喀声响过,石壁慢慢沉下去,露出又一片石室。 这一片石室宽敞明亮,四周都空空荡荡,只有中间用白色的天蚕丝绢匹盖着一个长方形的器具,寒冰携了东福,来到那长方形前,先跪下来,磕过三个响头,才拉了东福起来,忽然一伸手,猛地将天蚕丝绢揭去,赫然在面前显现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来。 东福望着这具水晶棺,惊讶之中,脸立刻也刷地红了。 棺中躺卧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白色的衣衫柔柔地飘展开来铺在身下,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东福一眼便看出来,这两个人,正是外面石室中雕的,寒冰的师太婆婆与师太祖。 棺中的两个人,犹如还在甜睡之中,女子的一个脚轻轻搭在男子身上,头枕在男子的臂弯里,黑色的头发如锦缎一般铺散在棺内,眉眼之间,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男子微侧着身,紧紧地拥着女子,两个人的脸,面对面,鼻贴鼻,嘴唇似乎仍贴在一起,薄纱下,两具白晰的身子紧密贴合,没有一丝空隙。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春宫图。 东福看过一眼,立刻尴尬得不知道应该将目光投到哪里。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这间石室里,会是这样的旖 i春gua g。 寒冰却要镇静很多,她轻轻用丝绢将水晶棺盖起来,抬着望着东福,眼睛清澈宁静:“这具水晶棺是师太婆婆与师太祖用定魂珠磨成粉,细细撒遍,肉身放入,可以千年不腐。” 她望着东福,嘴张了一张,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来。 东福见棺被盖起来,这才平静许多,一想起棺中人的亲昵纠缠,心便不禁有些跳,看着寒冰似乎想说什么又不讲,便有些奇怪,一时怔怔望着寒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冰望了他一会,忽然轻声道:“东福,若你不愿意,现在还可以走出去。”她说着这句话,头慢慢低下去,不再看东福。 东福心中纳闷,不知道寒冰如何会这样,但却见不得她低下头来伤神的样子,便跨步过去,牵起寒冰的手:“你要是要出去,我就和你一起出去,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我说过了,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嘴里说着,又想到石棺中的人,猛然明白了些什么,顿时一震。 寒冰感觉到他的手突然一僵,知道他一定明白过来,不说什么,脸却又悄悄红了。 松开东福的手,寒冰来到水晶棺前,在棺侧的一处凸起用力一扭,传出一阵沉重的声响,东福闻声转头,看到石壁下沉,又出现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却是一片粉红,看过太久的白色,这一片粉红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东福竟觉得有些晃眼。他抬手遮住眼,再放下来,依然看到一片粉红。寒冰早走过来,笑吟吟望着他:“走吧,我带你去看。” 东福有些好奇地由寒冰牵着手走进这一片粉红的石室中。石室显然也是冰石,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满室的石壁与用具都变成淡淡的红色,莹然闪着粉色的光,犹如一个小小的红色仙宫。最为显眼的是,粉红色的石床特别宽大,有两米多宽,比起东福与寒冰在石室中的窄小石床,简直是庞然一张大床。床上叠着同样染成粉色的天蚕丝的薄被,丝光柔滑,散出淡淡的细细光泽。 东福看着这一张大床,脸立刻没来由地红了。寒冰在石室中呆呆站了一会儿,微微地低着头,黑色的头发如水瀑般泻在肩背上,一个人默默陷入沉思中。 东福站了一会儿,看寒冰一脸的怅然与忧伤,心中疼爱,慢慢拢她过来,搂在身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寒冰回过神来,望着东福笑了一笑,却从眼睛里滚出两大颗清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东福不知道她好端端怎么会哭起来,看着一张白晰的小脸梨花带雨,心中顿时慌了,连忙用袖子去擦,又心疼脸上肉嫩,不忍用袖子磨到,只好笨拙地用手在她脸上抚着,有些焦急地问:“好好的,怎么哭起来呢?有什么事情,说与我听。有我在这儿呢。” ------------ 春色满园 寒冰依在东福怀中,任他惊慌忙乱地擦去脸上止不住往下流的泪,嘴角却是微笑着的:“我以为我这辈子恐都怕不会打开这道洞房之门的。原想着,以后九泉之下去见师父,还不知道要怎样被骂呢。如今你进来了,便没有理由出去了。依着师祖和师父传下来的规矩,既已开了这道门,若不成就了夫妻之实,断断然出不了这道门,也不能离开寒冰洞,便是再悔也是没有办法的。” 夫妻之实。东福愣了一愣,将寒冰轻轻拥在怀里,低下头去,将她眼泪一点一点吸吮干净,看着她一张白皙的脸一点一点红透,方才笑着将寒冰拉了在床上坐下,将她抱在腿上,头埋在柔软的胸前,紧紧拥住,轻轻摇头:“这天赐的福气,我感激都来不及,又为什么要后悔?寒冰,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成了雪下的亡魂,这样的救命之恩,便是立时就要我把命给了你,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竟是上天宽仁,赐我娇妻,美如天仙,温柔贤慧,我若还要悔,那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没有了眼儿。” “你不嫌弃我么?”寒冰轻声的问。 “我见不得阳光,一辈子便只能呆在这寒冰洞里,犹如被囚禁的鸟儿一样,没有自由。” 寒冰的声音越说越低,才擦干的眼泪又盈满了如星星一般晶亮的眸子里。 “这样晶莹剔透娇美可爱的女儿嫁与我,我便是做梦也要笑醒的,我如何敢嫌弃?寒冰,等我以后,访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要想法子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尝一尝各种各样的美食。绝不会让你成为被囚禁的鸟儿。”东福贴近寒冰的脸,以额相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定,寒冰。相信我。” 寒冰轻轻笑起来,手捧住东福的脸,端详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品,又似乎要将他永远地映在她的心间。黑发从她肩上柔顺地披下,随着她的笑而轻颤,犹如清凉的水流过东福的指间。像极了这冰洞里用冰雕像出的剔透的仙子活过来了。 寒冰别下眼来,她愿意相信东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衷心言语。她不敢去奢望真有那么一天,可以如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可是,即使这只是面前这张诚挚俊朗的面孔的主人,这个有着一双黑亮真诚的眼睛的男孩为她编就的一个梦,那也够了,可以如彩云织就的锦衣一般,披在她梦里,伴她一生一世。 “在俗世里,婚姻大事总要大操大办,热热闹闹,昭告世人,”东福想着宝丁和翠翠的大婚,被盗匪们撞破后大闹一场的喜宴,炸成废墟的东福寺,推了他一掌让他免于一死却自此永别的恩师,此般种种,如今坐在这莹莹白光的洞府里,搂着如仙子一般的娇媚女郎,竟有恍如前世的感觉,他默默拥着寒冰坐了许久。郑重说道,“我们虽然不能办得如此繁华热闹,却也仍旧要好好做一桌饭菜,点两支烧得红艳艳的红烛,还要敬祈天地鬼神,祷告恩师和父母恩亲,好叫天地恩佑我们成为夫妻后,平安顺遂,也好让师父与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庇佑我们多子多孙,福德延绵。” 寒冰听他说到多子多孙,脸上便漾起红晕,娇羞之中,却于一双清澈眸子中露出无限向往,只轻轻说道:“一切都依你,你觉得如何好,我们便如何做吧。” 东福低头亲吻她,之前因了散参花的抗拒而带来的失意如今早已一扫而光,心头只融了满满爱意,还有深深怜惜。他又何德何能,竟然在漫天大雪中被凡间仙子所救,还能赐得一段姻缘!如今只恨大仇末报,若是能将父母大仇报了,便是再无什么遗憾在心中了! 寒冰只静静依在他怀中,如夏荷承露,娇怯中纵容,任他做为。两个人也不说话,相拥相扶,此时虽无一句言语,却一切尽在不言中。纵言万语绕在口头,却敌不过两两相望,耳鬓厮磨,衣带交跌,默默相守。 东福辛苦筹备了许久,他日渐恢复,身手轻快了许多,随时去那星星梯那边,自林中采摘了许多蘑菇,又打了些小兽,冬雪渐融,春日渐暖,他还自山中采来野花,插在寒冰榻前的石洞内,这些花儿竟能在洞里盛开数日不败,寒冰每每在花前细细欣赏,舍不得起身,她容颜空灵,俯身在榻上时,便是人比花娇,犹如花间仙子踏空而来,化身而伏,偶尔伸出一只指头轻触花瓣,手上的皮肤竟显得比花瓣还要娇嫩。 练功不辍之余,东福还和寒冰一起学着雕冰石,他虽然不如寒冰手巧,却也能雕出些粗陋的用品,尤其还用上好的冰晶,用了好几天,精心刻了三块玉牌,分别是宝海大师和东福父母的灵位,置于冰屋案头,与洞中祖师们放在一起,共享香火祭奠。 开春后洞外的山中热闹起来,东福也猎了许多野味,一一剥皮处理了存在冰室中。只是寒冰吃不得其它东西,虽对各种新鲜的吃食好奇,却只是浅浅尝了一下,仍旧将水花儿做主食。 东福如今呆得久了,便也渐渐习惯,一个人吃厚味膏肓终是无味,他竟也渐渐爱上了寒冰爱吃的水花儿,每里早上起来喝上一盏,便觉得腹中温暖,全身精气充沛,便是将那道难爬的石梯跑上个几十个来回,也能不喘一口气儿,内力和真气也感觉愈发圆融运转,用起来得心应手了。 终于等到寒冰风寒尽愈,或是东福勤快,每日里总从洞外寻些新鲜玩意儿来,寒冰苍白得有些净透的脸色也变得好起来,时常有红晕如彩霞一般附在双腮,便是不点胭脂而红,透着如玉般的美丽。 东福也不算日子,只看寒冰晶养好了身子,日渐美丽,常常会在他呆呆追随的目光中娇红了满脸,用一个白玉般的指头点着他道:“日日里看,还是看不够么?” “自然是不够的,生生世世也不能够。”东福将她一把拉过来,拥在怀里,暖玉温香抱个满怀,深深将鼻子在她乌发中深嗅,闻着寒冰发间特有的冷香,温热的唇凑在寒冰玉般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既已好了,我们明日便拜天地,祭师祖,烛前起誓,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可好?” 寒冰在他怀中,被他热气吹着耳垂,红霞渐渐自两耳漫满全脸,连白玉般的颈子也嫣红一片,在他怀中点着头:“都由你。你说明日,便是明日。” “那我恨不得就是今日。”东福在她脸上偷香了一个,眼见着被他亲过的地方瞬间由粉变红,心头荡漾几乎控制不住,只能将怀里人拥了又拥,恨不得贴身融成一块儿。 于是这一日两人便沐浴更衣,洗净一身,东福穿了寒冰为他改过的红袍喜服,极是贴身,穿着好一幅高挑身材,俊眉朗目,衣带临风。寒冰也自然有一整套的凤冠霞帔,脸不涂而红,眼不波而媚,满身的娇羞欢喜。两个人欢欢喜喜穿上,整个寒冰洞里都因着两人身上的喜服而漾出一股喜气。 粗如儿臂的红烛映照中,两人先是祈诚叩拜天地,祷告姻缘,而后又在恩师与父母灵位前奉喜,再一一拜了洞中各位师祖。 两人在洞房中又置办了一桌席面。各种野味,还有荷藕做的美味,山珍鲜菇炖的浓郁膏汤。且还有一坛寒冰自洞中挖出来的师祖们珍藏的美酒,也不知是什么酿成的,才一打开倾倒入杯,淡绿的酒液如玉盈在杯中,整个寒冰洞便被酒香覆盖,醇厚甜美,只轻轻吸一口气,便已香盈入脾。 寒冰喝不得酒,只将水花儿作酒,与东福喝了交杯酒。虽然没有亲朋上座,但洞房花烛总是人生头一遭,东福心头感慨,美酒佳人在怀,便是酒不醉人人也醉,一时兴起,吃喝三巡,他本不胜酒力,寒冰这酒又甚好,几杯下肚,东福便开始神飞天外,酒入肚肠,谈兴大发,一把将寒冰当肩搂住,便如交心的酒友一般,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身世过往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寒冰孤身在寒冰洞中长大,如何听过这些?更何况是东福的往事,她自然用心倾听,一一细问。一时就成了最好的听众,欢喜处展颜绽笑,惊险时蹙眉拢目,悲伤处便与东福凑头贴面紧贴在一起,眼泪交流到对方面颊上去,齐齐悲唤宝法大师一声“师傅!” 又说到散参花拒婚时,寒冰将东福的头托在两手之中,含着泪细细凝视他,轻声道:“那时你在洞里昏迷,我就听你说糊话时口口声声唤着她,如今听你这样说来,我还要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将你的心伤了,你也不会雪夜急奔,我便无缘能结识你,成就这样一段姻缘了。”说着轻轻凑头过去,在东福唇上细细软软一啄,又将东福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胸口轻按着:“东福,寒冰此生此世,将身心交与你,决不负你,只盼你日后出去了,平安顺遂,大仇得报,得偿所愿,幸福快乐。” 东福原本滔滔不决,猛地被寒冰香香软软在唇上冰冰凉凉轻轻摩擦而过,一身的酒意原本如火般在他身心沸腾,却因这一吻,恰如在烈火中射进一线寒玉,令他全身一颤,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寒冰向来清浅,他在这洞中这么久的时日,从来不曾主动,只是任他采撷,亲吻拥抱,东福自来受宝法大师教诲,是正人君子的教习,从不敢再有其它非份之举。寒冰亲吻他,这却是头一遭。 这边厢还在晕乎,手却又一动,便被按在温温软软之上,顿时轰然一下如烈火焚身,只烧得身心滚烫,耳边听得寒冰说道什么日后出去了,心头觉得不对,面红耳赤中嘟嚷道,“我不出去,现如今谁让我出去也不去。寒冰,便是出去了,我也定不负你。今日里,谁来赶我也不出去,便是师祖来了,也不能赶我出去。” 寒冰看他一脸醺然,俊脸通红,着急发狠的样子,轻轻笑起来道:“不赶,今日是你我大好的日子,谁也不能让你出去。”说着俯身过来,跪坐在东福旁边,将他紧紧搂住,两人紧紧相拥,又将粉嫩冰凉的红唇贴上东福的嘴边。 东福犹如大火焚身,颤栗着将寒冰的头捧起来,祈诚地如求佛般凑过去,一开始尚能轻拢慢捻,在寒冰轻哼声中温柔小意,后来便再按捺不住,一把将寒冰推倒在厚厚的绒毯上。 寒冰气喘急促,于百忙中一只柔胰将他的手捉住,另一只手吊在东福脖子上,勉强支起身子来娇羞喘息:“东福,不……不要在这儿……” 东福顺她手指的粉红大床望了一眼,将寒冰满怀抱起,只是一纵,两人便已翻倒在大床上。一时间被翻红浪,起伏不休,春意满园。无尽旖旎尽在酒香娇吟里。 ------------ 红鸾白发复黑来 红鸾香暖,锦被情长。新婚的日子总是如蜜里调油,过得格外快。东福在冰石的洞壁上划的正字越来越多。自从寒冰告诉他可以用线香计日,他便每天都点一根,转眼间已过去一月有余。加上他被寒冰救起来的日子,恐怕离开散府已经快要两个多月了。 东福最近在练功闲瑕时便帮寒冰制香。寒冰平素不爱点,也不太计较洞外的岁月,东福却希望能给她多留一些,她不能出去,身子骨又受不得外面一点风寒,各样家什用具,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东福也总是竭力多备一些。 他早上起来练功,练完后便出去捕猎,如今他感觉体内内力和真气运转日渐圆融,轻功也受寒冰指点,更上一层楼,在星星梯洞外的林子里捕猎驾轻就熟,从无空手。只是林子终究地域有限,并没有大的猛兽,只有草狼麂子兔子之类,偶尔遇到跳脚羚羊便算是大的了。 每当他出去,寒冰便在星星梯下的石室内等着,有时处理他打回来的猎物的皮毛,有时为他改一些衣服,悉悉索索地做些琐事。她出去不得,但坐在石室里,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听得到东福练功的喘呼,亦或是鸟叫声声,时常会抬起头来,望着外面阳光灿烂,万物欣荣,绿意绵延,便轻轻笑起来。她身上披着东福亲手缝的披风,脖子上围着的亦是东福缝的那张紫色的狐皮,满室莹光中,恬静美丽,让人望之便觉岁月静好。 有一天却运气格外好,东福竟然捉到一头野牛。形体庞大,毛色光亮,肚腹庞大鼓胀。东福费了好些力气,这林子里来回折腾追了数十个来回,树木都踩倒击劈无数,才将这牛折腾得精疲力竭,原本想击杀了,待看到倒地的野牛拼命护着自己鼓胀的肚子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一摸,恍然大悟:这野牛竟是怀了崽子,难怪被他追击时显得力不从心,大约是不想伤了肚里的小牛。竟连一只畜生也是这般有性有意。 东福感念它为母辛苦,又想起母亲当初忍辱负重将自己生下才去寻找父亲,毅然赴死,心中不觉戚戚,便索性将这母牛留下,让寒冰编了一根结实的天蚕丝,用这绳子穿了鼻孔,长长地拴在洞外林边的草地上,又搭了个遮风挡雨的棚子给它,便将这牛养了起来。 寒冰十分惊喜,之前东福捉来的鸟儿在洞中安了家,如今又要迎接小牛的到来,虽然她不能过去看,却仍旧十分期待地盼着小牛早日出生。 东福在靠近洞边平整出一圈儿的平地,一半儿种了些野葱姜苗红薯之类的菜蔬,另一边种了一些艾草三七之类的草药,然后砍了竹子做成篱笆防止被小兽们踩坏,其实也并不必担心,青青如今随时甬洞中守着,有它的气息威慑,,野兽们往往隔着数丈便不敢过来,倒让洞外植物芳草萋萋,格外茂盛。 寒冰白天里不敢出去,但到了夜晚,却也能披蓑戴笠,在石柱上挂一盏灯,在皓洁的月光下用东福新打造一些趁手的农具,去锄一锄地,翻一翻土。 她长到这么大,在寒冰洞中孤寂了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养殖,东福手把手教她,眼见着一些洒下的种子冒出土来,由绿尖尖的小苗苗一点点长大,寒冰觉得格外新奇快意,犹如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镇日里只嫌天黑得不够早。白天时间太长了些。 东福晚上坐在草地上看她忙忙碌碌,头上是满天星斗,耳畔有山风轻拂,眼前有佳人俏影,他有时会恍惚又惆怅,在寒冰洞里,安宁又冷清,若他没有负一身的血海深仇,便是和寒冰一起朝朝暮暮,共度此生,也死而无憾。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出去,邪医殿年深日久,组织庞大,他的仇人武艺高强,报仇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可是又怎么忍心留下寒冰一个人在这泂里孤清度日?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又当何去何从? “东福,你头上有什么?” 寒冰看到东福在发怔,唤了他两声,都未见他回神,便走过来,偎着他坐下。她自然知道东福在想些什么。但东福总是要走的。这一方小小的洞府,又如何能困得住她面前这俊美的少年郎呢? 寒冰反而比东福要想得开。她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东福的到来,是上天赐与她的福分。能有这么多天的陪伴,她已经知足了。东福如今又留下这些新鲜的种植之术,她又多了些打发时光的新法子,日后便是一个人,也有些事情可以慢慢去做,又何愁岁月悠长。她本就养的冷清的性子,也不怕时光如水流逝,如今有了这样的际遇,她知足且感恩,觉得自己比师父幸运多了。 寒冰又偏头去看他的一头白发。 东福这一头白发,本就奇异,在月光照耀下,犹如银丝一样闪烁着银光。寒冰却在他一头银丝中看到一缕幽黑。 “这是怎么了?” 寒冰挑起那缕幽黑,竟是一缕黑亮的头发。 东福伸手将头发绕到眼前,也纳闷了一会。他自小因一头银发而与众不同,格外显眼,在人群中若不用布巾包头,简直就如信号灯一样引人注目。 难道是寒冰洞中有什么,竟能克制他从胎中带来的千年九胎参,令白发变黑? 东福大喜过望。 若他一头白发尽数转黑,日后出了洞去,随便易一下容,便是走到哪里,也不用担心被人轻易认出了! 只这寒冰洞中,不知是什么有此奇效? 两人合计一会,估摸着就是东福每天早上喝上一碗的水花儿。只这个东西,却是外面没有的,东福以前从未吃过的。想来就是它的功效了。 自此后,东福仍旧是每日都喝。并未特别关注,但头上却陆陆续续长出新的黑发,转眼快半年过去,东福头上,已是半白半黑,发色斑驳,显得有些怪异。 ------------ 水源无端生变故 时光如流水。 东福在发色几近全黑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寒冰怀孕了。 寒冰虽然知道女人总是要生孩子的,却并没有被师父教导过详细的情形。直到有一天,东福有些儿好奇地发现,寒冰的肚子圆圆的,忍不住问寒冰,是不是最近长胖了? “不会罢?只是有点儿犯困,吃东西胃口也好了些。” 寒冰还有些迷迷糊糊,诧异地不自觉用手轻抚着自己腰身和肚腹。 东福也伸出手来,好奇地在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寒冰圆圆的肚皮上轻抚,温温热热,圆鼓鼓的。 两人的手不觉碰在一块儿。寒冰的手比东福的凉一些,东福就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抚在肚皮上。就在这一瞬间,东福福至心灵,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寒冰,寒冰也猛然醒悟,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们要有孩子了!” 东福喃喃地说着,小心地低下头去,将耳朵贴在寒冰的肚皮上,犹如奇迹一般,他真的听到了心跳声,小小的,有力的规律的跳动着! “我们真的有孩子了!”东福激动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伸出手来,将寒冰抱了个满怀,紧紧拥在胸前,将头贴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丝里,几欲哽咽:“寒冰,我们要做父母了!” 寒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紧紧贴在东福怀中,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下来,打湿了东福的衣衫。 “别哭,怀了孩子都是要好好调理的,不能哭也不能生气。以后我们还会生很多很多孩子,全都陪着你,再也不会冷清孤寂了。” 东福托起她的脸,如同捧着一件珍宝,小心翼翼地吮干她脸上的泪水,在她额上留下温柔一吻,又将寒冰拥紧在怀中,在榻上坐下来,梦呓一般说到,“寒冰,你要当娘亲了,我要当爹爹了!” 他想起自己的娘亲,在那样被追杀和侮辱的情况下,为了保住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累! “我们好好将孩儿生下来,不管男孩女孩儿,好好养大,再也不让他受苦受累。让他永远在我们身边!” 寒冰微仰着头,看东福沉浸在美好的畅想里中,轻轻微笑起来,她缓缓抚住东福的脸,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是的,不管男孩女孩,他们的爹爹长得这么好,他们也一定很漂亮。以后在我们身边平平安安长大,再不会受爹爹曾经受过的苦和罪。” 东福自此更不提出去的话题,只安心照顾寒冰,每日里勤勉练功,做好杂事,洞外种下的豆角不觉都收获了一茬,重新拔了又种了瓜苗。 寒冰的肚子日益地大了起来,且相当具规模感,背后看起来苗苗条条的身姿,前面去高高隆起,很是惊人。 东福的头发早已黑亮如油墨般,但他如今却不关心自己的头发,只一颗心,全然挂在寒冰的孕情上。 东福也见过村子里妇人们怀孕,但心里却也没底,不知道是寒冰这一胎格外的大,还是其实也都差不多?但总归寒冰能吃能睡,除了顶着胃有些不舒服,躺着时也颇困难外,倒没有其它不适,东福才放心些,终日里小心侍候,也不敢让寒冰离了眼皮子底下。 但这一天去取水时,却发现有些古怪。往日里清清澈澈的水流竟是浑浊的,不知源头在何处,顺着流下来的全是发黄的浑水。但幸而旁边莲池和储水池中的水仍旧都是清澈的,还没有受到影响。东福将各个储水的池中全都蓄满,又将水花儿捞了满满地放到各种能盛放的容器中保存着。寒冰洞中温度低,寒冰石又天然有保鲜的功效,他捞了数个大缸摆放着,寒冰撑着腰站在旁边要帮忙被他扶到一边坐着,便有些心疼的用帕子替他擦额上渗出的细细的汗:“捞了这么多,都够吃上一年的了。别再劳累了。说不得这水过几天便又清爽了。” 东福终归不放心。水源总是个大事。尤其如今又是非常时期,算一算大约再有一月寒冰就要临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多准备些吃的喝的总是有备无患。 于是将储备的食物安顿好后,东福又决定顺着水的源头上去看一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开始寒冰还跟着,她从来没有穷究过寒冰洞里的水源来自何处。过了莲台,上上下下,弯弯绕绕,又走了好一阵子。甬道七弯八转,有许多未完全挖好的洞,只浅浅凿了门洞的形状出来。越往寒冰洞里面走,寒冰石便渐渐变暗,没有洞中心那么明亮洁白纯净。 这么一走,便已走出了怕不止有数十里。 东福便不让寒冰再跟着。 想来寒冰洞所在,刚好是这一片冰晶石矿的矿心矿髓所在。但连矿心都那般雄伟壮阔,这片冰晶矿矿脉必然走势漫长,也不知水源是不是会在数百里之外。 东福每日里往前探索一段,留下印记。疲累了便回洞中去。如此走了四五日,每次用的时间都越来越久,越往外围便越是荒凉漆黑,渐渐便只有一条隧洞一般的窄道,七弯八扭,仅够一人弯着腰在里面通行,水流便从脚下汩汩流过。东福用冰石照了几天,水越来越浑浊,却还没有找到源头。东福一边找,一边禁不住佩服当初凿洞的先祖,这该是花了多少年,又用了多少气力才能凿出这么长的洞窟! 这般的洞穴,让青青来探路本是最好,但到得后面,青青却因为身躯太过庞大,洞中弯弯绕绕的角度太过夸张,青青被扭成麻花一样,半步都前进不得,反而不如东福灵活,没奈何便只好让青青在宽敞处等着,东福自己前去摸索。 到得第七天时,在隧道中弯腰走了快两个时辰,感觉到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矮,弯弯绕绕中连弯着身子都不能够通行,到得后面,只能匍匐前行,身下便是水流,几乎没过胸膛,里面泥沙因水流变急,也掺杂得越来越多,显见是离源头尽了。 东福又爬了约莫半个时辰,耳边便开始听见沉闷得有些吓人的轰隆声。 越是往前,声响越大,水流也越大,洞也变得更加狭小难爬。 ------------ 平台溶洞黑深沉 东福顺着这轰隆声又爬了许久,泥砂裹挟的水流几乎将头脸都盖住了,他憋着气往前又前进了数百米,洞竟狭小细窄到他只能侧着身子才能勉强往前通行。水声又大,水流又急,东福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爬到狭洞的尽头,这洞的尽头地形陡然变化,洞口犹如一条细细长长的狭线,如一条细缝一般横在东福面前,将近三四米长,才三十厘米高不到,水流与泥沙便是从这条缝里争先恐后的平铺涌入进来,如一个喇叭口被甬道收集了顺着隧道汇集着流了下去。 东福凑近这条细缝,伸出一只手将冰晶举到缝外,绕是他眼神先天强过他们,也仍是细细看了半天,才隐约看清,顿时骇然。 石缝外晶石微弱光芒所照之处,显然有个有个巨大的平台,在黑沉之中看不清边际,但能看到百来米的不远处有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天而降,乃是一道壮阔的瀑布,水流声便是这瀑布落下所致。这块平台前端极宽也极长,如一把利刃插入瀑布中,飞流直下的水流有一部分便狠狠坠落在凸出的这一块平台上,水花飞溅,水流四溢。声音震耳欲聋。且平台外应该是一处更广阔巨大的天然溶洞,瀑布流下去后的声音在洞中隆隆回响,绵绵不绝。伴随着水流涌来,石缝中也不断灌进阴寒的凉风,发出呜呜声响。 这显然不是人工能做到的。东福震憾于这自然界上天的鬼斧神工与悍然气势,趴在石缝边观察了良久,想着这一天出来太久,怕寒冰担心,终于按下心中好奇,仍沿路回去,叫了青青一起回了寒冰洞里。 回去后将所见奇景与寒冰说起,想来,应该是溶洞上的瀑布水流本就浑浊,才导致灌入洞中的水流也变浑了。 也不知道这瀑布究竟有多高?这溶洞又有多大?这瀑布,是不是自洞顶上的暗河中倾泻而下呢?这般大的水流,也不知那暗河是如何汹涌澎湃。洞中那般漆黑一片,想来必是在地下极深处。寒冰的师祖又是如何发现了这个大溶洞的? 东福犹如一个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满脑子都是那神秘的溶洞,与寒冰一直在说这神秘的地下世界,兴奋中恨不能立刻又再回去探上一探。又想着若是知道平台的厚度,要能在平台上凿一个池子便最好不过,瀑布落下来时,水流先漫进池子里,沉淀过后再满溢而出,可能就不会那般浑浊。 寒冰用艾油擦他脸上身上爬过隧道时不小心割下的划痕,笑着安抚:“今天好好歇一歇,明日里你早些过去,如今路都被你摸熟了,必能走得快一些,这水往年一直都是清的,说不定只是最近大雨,才令暗河水浑了,过几日便又清回来呢。” 想起东福说洞中太过漆黑,又去了冰晶石堆积处,细细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两颗石质极好极亮的,圆溜溜刚好可以一握,且还有个孔,可以用指头勾住不会掉落,十分方便,拿在手中莹莹白光泠泠,犹如一个小月亮一般。 “这个石头原是师祖的师祖留下来的,当年应该是特意为照亮而打磨出来的。正好是一对。我小时候拿出来玩过,你不说还想不起来。明日便可拿这个去石台上,也能照亮周围。” 东福大喜,这石头犹如灯笼一样,白光柔和,而且趁手,将指头一把勾住便极牢固。也可以用线缚住。 寒冰将另一个用冰蚕丝牢牢缠住,又用冰蚕丝织了一个头套。将这冰石的灯笼织进头套里。她手极巧,忙了半宿,便已经做好。东福睡一觉醒来,见寒冰正将头套在他头上试着大小,便连忙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莫要累坏了,你挺着肚子,还是早点歇着。” 寒冰抿嘴笑笑,趁势往东福头上套了下,她还缚了两根粗粗的绑带,东福将这头套套上,再在颈下将绑带系紧,便如戴了一顶清凉的帽子,且还是个有头灯的帽子。这样不管是侧身还是匍匐都不影响,便可一个用冰蚕丝绑悬在手上,一个戴在头上,无比妥帖。 于是第二日东福穿戴齐全,吃饱喝足,便精神抖擞地探上水源整治之路。 临行前还不忘记将寒冰拥在怀里抱了一抱,又贴耳在寒冰肚皮上仔细听了半晌,轻声笑道:“可要乖乖的,轻一点不要踢到你们娘亲。” 寒冰笑着轻抚着肚子:“这两天格外踢得欢,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皮得很,说不定是个小子。” 东福忍不住又蹲下来细细听了一回,心里头极是欢喜:“小子丫头都好。爹爹都喜欢。” 寒冰将藕块拿了一个出来道,”你还是和青青一起去,我做好藕焖饭,到时叫青青回来背了去给你。“ 东福用个皮囊子背了一壶水花儿挂在腰间,叮嘱道,“不要太累着,我将就下就好。” 说着又将寒冰拉来拥着,在脸上亲了一亲,这才大踏步出去。 莲台上的水流依旧是浑浊一片,东福信心满满只道自己定能解决这水源的问题。 却不料这一去竟就没了回头路。 东福用了两个时辰爬到了昨日探到的水源尽头和出处,那道狭窄的石缝前。他拿出备好的镐子,敲出一个洞,钻了过去。 石缝连接的平台硕大无比,怕有数百个平方。从甬道中出来,进入这广阔的平台上,瀑布的落水声更是哗哗震耳。溶洞里除了水声,更有风声呜咽,寒意侵人。空气中弥漫着水湿之气和一种古怪的酸腐气息,脚下的平台上长满滑溜的水苔,积着深约几寸的厚厚泥垢,走一步滑三步,且深深将人的脚陷进去。 东福走到离水远些的一边,探头往下看,晶石的莹莹白光只能照到近处,隐约见到平台往下连接的嶙峋的山体,如悬崖般直插下去,再往下黝黑如怪兽之口的黑暗,丢一块石头下去,细细分辨半天,根本听不到落地的回响,想来深不可测。 ------------ 天翻地覆厄运至 东福四周转了一圈,情形都差不多。他渐渐明白,这平台原本该是溶洞中一座山,想是山头被强行削平成这样大一个石台。刚好接了瀑布的一部分水流,又被削得略朝石缝那边倾斜了些,年深日久成了这般模样。 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放心在靠近石缝那边挖出一个大池来,只是不知道这石头坚不坚硬,好不好挖。 只不知道寒冰洞里的前辈究竟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竟能在这暗黑的地底做成这样的事? 但寒冰洞的先祖尚能削平一座山凿出一个平台,他只是挖屈屈一个大池,又如何能退缩? 东福鼓足了劲想要动手,突然又想到,既然要挖大池,在这黑咕隆冬的平台上挖,倒不如在甬道里去扩充开来,多挖几个小池,也一样能过滤,还兼备了储水的功能,且还更方便操作,若被填满了也好处理。倒犯不上在这水源头来动手。而且在甬道里扩充,离寒冰洞近些,也能就近照顾寒冰。 只是这平台上的淤泥这么深这么厚,又是陈年累积,想来必定是肥沃无比,不如掏一些运回去,种菜种藕,也不白跑一趟。 如此想着,便将寒冰给他做的头套取了下来,找了石缝上头一个凸起的石笋上挂牢实了,便吭哧吭哧地挖了装在小桶中,钻过石缝匍匐着送去略宽敞些的甬道里。如此来回了七八趟,隧道太窄,进出不容易,很是废了些时间,倒也捣鼓了一堆的黑泥。 东福装了一桶,心中寻思就弄这最后一桶,青青那边说不定已经送了饭过来,他也饿了。若是好用,下次再来弄些。 正想着,猛听头顶风声不对,瞬间抬头,就着手腕上的晶石的莹光,于朦胧的黑暗里看到头顶上一段长长的的巨大的黑影旋风般带着一股腥风凶猛扫了过来。 东福大惊,猛然跃起跳开,那黑影自他脚下噼啪扫过,如扫帚一样带起无数腐泥山石唏哩哗啦地扫溅着掉下平台,落入石台下的深渊中,连着东福带来的那个桶也翻到平台边,东福伸手去救,脚下又滑,纵身间哪里赶得及,才将将接近到平台边,那个桶便乒隆邦啷滚了下去,带出一串声响越滚越远掉进深渊去了。 东福大怒,猛然跳起来,一把揪住那犹在闪颤的巨大的带着鳞片的长尾的尖尖,也不管它腥臭滑腻,狠狠用力一扯,这东西也不知是蝎子还是什么,长着四条腿,原本是趴在更高的溶洞石壁上,被东福发力一拉,挣也挣脱不提,左扭右扭,在石壁上扒拉不住,铺天盖地地掉下来,随着石头水苔一起落雨般滑下,啪嗒一声巨响掉了下来,几乎落满整个平台。一根又粗又长的脖子垂到了平台底下,身子却又腥又臭,砸得平台边上腐泥四溅。 东福看不到它的头,眼见怪物尾巴又高高扬起如长鞭一样迎面甩将过来,连忙拔剑抵挡,狠狠斩了过去,这一剑威力巨大,却不想它身上鳞片结实,与剑相触却并未能斩完全斩断,只斩裂了三分之二,血水飞迸中,怪物痛得大尾上下乱甩,身子疯狂扭动,四肢也开始疯狂乱爬,想要躲到石台底下去。 东福躲闪防备,嫌这东西太臭,不能当吃食,正想跳到平台内侧,一脚将它踢下去,耳边却觉不对,隐隐听到水声轰隆之外,似乎传来隆隆之声,由远及近,排山倒海而来。 东福听这巨大轰鸣顿时变色,这又是什么声音?难不成是有像龙一样的怪兽,莫不是成群结队而来? 他还未多加思索,猛然觉得脚下石山突然震颤了一下,东福大惊,莫不是这怪兽身藏神力?还未多想,有震耳的巨响自地底传来,整个溶洞都猛烈震颤起来,大大小小的石头自头顶滚落,雨点一样砸下来,瀑布在这一瞬间竟扭曲了起来,巨大充沛的水流舞出骇人的形状,东福脚下站立不稳,连忙用剑撑住石壁跃了起来,但石壁也剧烈摇颤。头上又不断掉下各种石块泥土。 东福猛然发力按住脚下石台令它稳住,躲避着头上纷乱的石头落物,仓惶间陡然明白:这哪里什么怪兽,这分明是地龙翻身,地动了! 难怪溶洞内水会浑浊,原来是地底内部有了变化! 便是东福想明白也无法应对这巨大的摇晃,他又在空阔的石台边缘,地动山摇中使出真气来想要镇住脚下这一块石台不要太过摇晃,不想头上竟轰的一声砸下如山头大小一块巨石,东福躲无可躲,勉强跳开来在百忙间猛地攀上这掉下来的石头的一角,不想这块世石太大,又呈倒三角形砸下,下坠的力量巨大,竟生生将那怪兽砸成一生肉泥,更是将东福原本站着的平台砸得崩裂成两半,东福站的这一块地动山摇,瞬间往下坠落,东福勉力提起真气想要往上攀爬,但头上落石如雨,大大小小石块砸下来,哪里能躲得过?顿时头晕目眩,一口真气才提了一半便泄了下去。 东福于眩晕中只来得及叫出寒冰二字,眼睛里看到那挂在石壁上的头套里的石晶灯如鬼打着一样剧烈摇晃,在他无限遗憾与不舍的余光中划下无数碎星光影,便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崇山峻岭间林涛如海,古木参天,遮阴蔽日。无数飞禽走兽在林间自在逍遥。 这片绵绵山脉名曰秦来岭,山体绵延,山势险峻,无数山峰相连,原始古朴。 秦来岭的一片深山中有一条山谷,山谷间一条大河咆哮而出,河水浑浊,如一条黄龙一般劈开山势,汹涌奔腾。 河中间飘着一具尸身,长长的黑发随水漂摇,身体被河中树桩挡住,又被水流冲激,横冲直撞中被打落到岸边,随着河岩稍平静些的水流旋转,被山石撞到,又被岩边苍天巨树延伸到河中的树根挡住,横过来卡在了石头与树根间。 也不知过了几天,这具身体在水流中微微动了动,满是污泥的脸抬了起来,颤抖的手糊去脸上的泥,眼睛茫然睁开来,赫然正是东福。 ------------ 醒来 东福醒来时只觉得周身冰寒彻骨,头痛欲裂,全身都如被刀子割过一样剐皮带肉的疼。 身边水流汹涌澎湃地冲刷,一根树干样的东西架在他胸前才让他被夹住没有冲走。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却总觉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用水洗干净脸,仰起头来,却能觉出头上有微暖的光照耀下来。 这是到了哪里?他从地动中掉落平台,又到了哪里?为什么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寒冰呢?她还好吗?东福心头骇然。他体质异于常人,夜间视力也极好,便是在全黑中也能隐隐看见周围物什,为什么现在眼前竟黑得这样彻底? 东福费力地攀上树根,摸索着坐了半晌,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然眼盲的现实。 周边有风声水声鸟叫声树叶被风吹响声,他想来是在一片森林里。必定是白天,天上有暖阳照耀,听起来四周生机盎然。但唯独没有人声。便是连砍柴伐木之声也不可闻。 这样两眼一抹黑,便是有一身功夫,东福也惶然无措。 这叫他如何找到回寒冰洞的路?如何去找怀有身孕的妻子?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在这地动中该是如何仓惶惊怕啊!她一定希望他在身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肚子里的孩儿可好? 东福恨不得能插翅飞到寒冰的身边去。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他从无盲眼生活的经验,几乎是寸步难行。若是一个不慎,踏入山谷悬崖,恐怕就不会如今天这般,还能侥幸从地动的溶洞中生还了! 东福勉强令自己平静下来,先不去想寒冰是否无恙。他仔细听声音,辨别了许久,慢慢顺着树根挪到巨大的树下,又顺着树干爬到树上,找了一条枝叉交叉的安全处坐下,将身上衣物脱下晾晒,缓缓运功,令自己暖和起来。但似乎在溶洞中耗费了许多精力。他才运功不过一刻,便已气喘吁吁,腹中饥饿无比。东福顺着树干摸索,扯到树上结的一些果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一闻,一股青气,并没什么其他气味,腹中实在是饿得急了,也不管有没有毒,胡乱塞进嘴里嚼了咽下去,满口的酸涩清苦,连塞了几把,虽然难吃,却稍稍缓了腹中火烧一般的饥食感。 照理不应该这般饥饿,莫非他竟在水中昏迷了好几天? 好在腰间的水囊还在。东福解下来,摸在手中,顿时又想起寒冰抚着肚子叮嘱他记得去吃青青送来的莲藕焖饭,顿时眼中酸涩,满腔苦痛,心头哽得如被石头塞了一样,几乎流下眼泪来。 他喝了一口水,水无比清甜,东福仰起头来看天,眼前仍旧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哽咽着咽下这唯一自寒冰洞中带出来的东西,突觉脸上凉凉滑滑,用手一摸,顿时微怔,却原来哪里是几乎流下眼泪呢? 他心中伤痛,咽下这口水时早已泪流满面,只是自己刚刚不曾感觉到罢了! 为了寒冰,也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儿,哪怕瞎了瘸了,他也一定要走出这片山林,去找到他们,便是爬,也要爬出去,便是死,也要死在寒冰的身边! 东福用衣袖狠狠擦一把满脸的泪,重新摸回他找到的窝,垫了些树叶,又将头上的用树枝缠编起来,勉强搭了个遮风挡雨的窝,静下心来调息练功。 如今只有好好练功,快快恢复,他才能摆脱这举步维艰的困窘之局。 ------------ 寻食 林子里有鸟叫声声,若是静下心来,还能听见有小兽爬行的悉索声。东福强制让自己平息心境,端坐在树上调息几个时辰,山风吹来水湿之气,饥冷难耐,东福摸索着将风干的外衣穿上,抖手拉袖间摸到腕上系着什么东西,撞在树干上发出金石般的声响。 他伸手细细一摸,竟是天蚕丝缠着的圆溜溜的冰晶石,是寒冰给他备了来照明用的小月亮。一个本来做了头套,被他挂在平台上,另一个被寒冰细心系在他手上用来照亮,实在方便,如同长的一样自然方便,竟让他忘记了。 不想历了这一番劫难,这小东西竟没丢,还牢牢系在手腕上。 东福怔了一怔,百感交集。将小月亮取在胸前贴了一贴。轻轻抚摸。这东西既在,他的寒冰定然也会安然无恙罢!他一定要尽快找回去,不能让寒冰怀着孩子还要担心他! 东福爬下树来,在河岸边草丛中静静守候,将冰蚕丝系着的小月亮当做石头,他眼虽盲了,却也能听声辨位,投石掷物,蹲了一个多时辰,果然打到一只在河边穿梭的小兽。感觉打过去软乎乎的,似乎敲断了头骨,只打了一下便不动了。 东福顺着冰蚕丝摸索着找过去,捡在手里毛茸茸的,软软乎乎,长长的身子还在他手里颤动着,顺着头部一摸,耳朵长长尖尖,果然,是只兔子。 东福饿得厉害。身上又空无一物,当下也讲究不得,生喝了些温热的兔血,攒了些力气,没有火,火石也找不到,没办法,撕了块兔腿,拣着肉厚处一嘴咬下去,血淋淋吃下去,饿得狠了也不觉腥,微温的肉食进腹,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如同发动机一般终于缓慢地蠕动起来。 东福也没多吃,感觉胃里有些东西了便将兔子拿了,仍旧爬回到树上,将皮毛剥下来挂在一边,又将肉撕成一条一条晾在树干上,好歹风干些吃,裹腹也能吃得体面些。 他将自己的肠胃草草打发了,立刻又做定调息,这一坐便是一日一夜。 林子里清晨极是热闹,鸟鸣风响,百兽奔腾。但就是无一丝东福期盼的人语声。任他细细听辨,无限期望,却没得半声人息。既没有樵夫砍柴,也没有猎户打猎。东福倒是听见有虎吼声,但他如今双眼目盲,虽然不惧这种大虫,但实在不敢随意以身犯险,只能耐下性子,又调养了四五天,换了好几处地方守着又得了两只野兔。头一只打到的兔子已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头也渐渐不再如刚出水时一样剧痛。 东福终是耐不住,将衣物穿裹好,将风得半干的兔肉系在腰间悬着,折了一竿儿臂粗的竹子拿在手里,既当武器,又做拐杖,听风辨声遇山开路的,摸索着便往河的南边走。 他这两天在大树附近蹲守,感觉南边地形稍缓一些,但眼前漆黑一片,无从选择,便只能碰运气乱走。 ------------ 田七 这山谷间实在是树深林密,灌木丛又多,大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且山中应有猛兽。东福数次闻得山风穿来中有异样气息,他嗅觉灵敏,每闻到腥臭味,便绕道避开。夜间便选高大的树木如猴子一般爬上去栖息,如此走了两三天,从山势的走上向,感觉到自己已翻过了两三个山头。只是深山寂寂,流水潺潺,鸟语声声,风涛阵阵,却始终未听得一星半点人语和其它响动。这究竟是何处?如此山势绵延,山林一座接着一座,走出走不到尽头? 幸而东福这多年在东福寺里随宝法大师静守,无论何时,都谨遵一个“静”字,一个“忍”字,修出许多的按捺功夫。饶是如此,他也常常在夜梦中猛然惊悸,大叫着寒冰的名字在清冷的夜风中惊醒,好几次险些从树上掉下来。于是再也睡不着,虽打着坐,却是圆睁着看不见这个世界的双眼,在深沉的黑暗与寂静中再也不能入眠。任思念与担忧如噬心的蚂蚁一样将自己啃到千疮百孔痛苦不堪却又无能为力。 若是个常人,陡遇了这些变故,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孤冷中,只怕早被逼疯了。 这一天清晨,东福在山间走了三个多时辰,这里的地形较为开阔,身边全是竹林,只是坡度也大,山势一直在往上,东福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透,脚下却没有一丝犹豫。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这样才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风中又吹来丝丝腥臭,东福停下脚步来细嗅。他这两天走的地方,猛兽的腥味越来越少,想来,越是接近有人烟的地方,猛禽野兽便越少。如何现在又有了?莫不成方向错了,又走向了山林深处? 正寻思间,东福猛然一震。他隐隐从这带腥臭的风声中听见了人声,极远极细,似乎是在哭号一般。 东福瞬间跳起,犹如吃了神药一般,手中竹棍横扫辨路,他运起功力,两耳听风,手脚并用,在树林的空隙间速度极快地向人声的方向奔袭,灌木枝条撕扯着他的外衣,裂帛声中,东福却毫不减速,心里面只祈祷这个被猛兽追袭的人能多撑片刻,莫要仓惶间就进了虎口,他好不容易听得了一点人声,实在是再容不得一次失望了! 田七披头散发,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虽逃得踉跄,柴刀却紧握在手中。山枣刚刚挡在后面引着大虫,哭号着让他快逃,在大虫扑过去时猛然跳下山沟,跳下去时还伸出了手中的柴刀挥舞着给大虫的腿上划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跳下山沟有没有受伤?只是如今这大虫被割了一下,反而更是暴躁,如今咆哮着穷追不舍的从后面蹿上来,他今天只怕是逃不过了虎口了!! 也不知道这片竹山如何会有大虫过来?明明师傅带他们俩来过几次,说这儿就不是大虫的领地,且也不如对面鬼来谷涧深林密,该是个安全之地。这真真是天要亡人,辰时夺命! 但愿山枣还能爬回去,给师傅报个信,好歹能给他立个牌位,日后也有人供些香火,不然真是白遭他来这世道十几载! ------------ 打虎 田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疯狂逃蹿。这片林子全是些翠竹,便是爬到竹子上也撑不了多久,他又不能像个猴子一样从这棵竹子跳到那棵竹子,再往前方便尽是下坡路,他要不索性翻着轱辘滚下山去也许还比跑要快一些…… 田七猛然停了一下,下意识将柴刀放在胸前,瞪大了眼睛瞪着前方。山坡下一个灰黄的影子犹如一只大猴子一样疯狂往上蹿,走得歪七扭八,躲着山间竹子,看样子竟比他跑得还要慌急狼狈,仿佛背后也有只大虫在追着就要咬到屁股一般,但分明山坡下竹林寂寂,了无声息。 田七心头惧怕,只暗暗叫苦:这前有怪物后有猛虎,往哪走可不都是死路一条?眼见这影子越蹿越近,田七隐约见他似乎挥舞着一根竹棍,在手里几乎要舞出一团残影来,心里便略安定了些,能使用器具的,总不是山枭林魁。于是在那竹棍将要戳到他附近时终于战战抖抖地喝问:“你究竟是人是鬼?” 东福拼命赶去救人,鼻间闻得大虫腥味就在前面,正心头惶恐怕错过了,猛然听得声音,立刻停下,然后循声往前探了一大步,伸出手来一摸,准确地在田七惊骇的呜哇大叫声中一把抓住了田七的胸脯前的衣服,又顺势探手,极快地在田七两手上过了一把,刚刚好摸到了田本横在胸前的柴刀,立刻夺了过来,顺势将田七往旁边一推,田七啊啊怪叫着便被他大力一掌推倒在竹林里,收势不住滚了出去。 田七不知这怪人为何抢了自己的柴刀又把自己推倒,惊惶间抬头,便发出更惊恐的变音的怪叫声:大虫……大虫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刚伏在田七身后三四米的竹丛后大虫猛然跃起,在田七陡然破了音的惊恐喊叫声中狂扑而来,带得腥风夹伴着山沙扑面朝东福扑来,风声中山沙竹叶糊了东福一脸。东福在大虫爪子与利齿将将要从脸上颈上划过时猛然矮身倒俯下腰身,头后仰下去,犹如一张反弹的弓一般强劲有力,顺势举起了手中的柴刀,劲力上涌在手臂上如山般凛然不动,大虫扑了一个空,从东福倒弯的腰身上掠过,寒光闪闪的柴刀刀锋一点不落地顺着大虫的腹部借着大虫飞扑的狂劲冲势,开膛破肚滋拉入肉。 热乎的血线自东福脸上身上溅飞了过去,大虫发出最后的咆哮,轰隆倒在东福身后,压倒了数根竹子,倒地时犹在挣扎,利爪将旁边的嫩竹剖得裂成几条方才咽了气。 田七惊得出了一声冷汗,看得瞠目结舌,等得大虫轰然倒地,这才慌慌张张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东福身边,无比膜拜:“英雄好身手!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东福将柴刀转过来,用手摸索着田七的手,将刀柄递了过去,方才急切地问:“这位小哥,可知最近这山中是不是地动?可有伤亡?” 他数日没有开口与人说话,声音都有些艰涩,如今问出这句在心头盘旋了数百千次的话时,连语音都带着颤抖。 ------------ 出山 田七震惊地看着东福探手摸索着递柴刀的样子,完全没有听见东福的问话,只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英雄竟然看不见?看不见还能杀掉这只凶恶的大虫?” 东福顾不得这些,一把将田七的手抓住,连指尖都是颤抖的:“小哥可知这山中近日有没有地动?” “地动?”田七困惑不已,看着自己被东福急切的手所致住的腕子,也不敢乱动,另一只手摸着头,很是迟疑:“这半年来还算平安,都不曾有过什么地动,近日更是连雨都下得少,英雄这番模样,这是遇险了吗?” 没有地动,难道只是溶洞中塌方?如此说来,寒冰离溶洞那般远,定然也平安无事了! 东福素日来在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陡然落下,他顿时没了力气,往地上一坐,捂住了脸,不让眼泪涌出来被人看到,只是略带哽咽说道:“让小哥见笑了。我在山中遇险,摔伤了头,眼睛便再也看不见,担心家人,却又苦无出路,折腾了许多时日,才在这里遇见了小哥。” 他说着心头又是惆怅又是庆幸,抹了一把脸道:“这几日过得如同野人,突然目盲,变得如同废人,也难怪小哥差点认成是鬼。” 田七却肃然起敬,连忙蹲下来将东福一把揽起:“是田七不是,英雄便是受了伤眼盲还能一刀杀虎,可见是个厉害的。我和山枣本是上山采药,哪里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大虫,英雄莫要担心,我师傅是左近有名的草医,定然能治好你的眼睛。” 东福闻言大喜,想了一想,报上一个叫念寒的假姓名道:“英雄不敢当,听声音我比你大上几岁,如今遇难流落,还要麻烦于你。” 田七连连摇手:“念寒大哥武艺高强,今天不是遇到你,明年今日便只能看山枣在我坟头烧香了!”说着便又带着东福,捡起东福探路的竹棍,拿着柴刀,拖着死虎,吭哧吭哧顺着之前逃跑的山路,仍旧寻到了山枣躲虎时跳下山沟边,探头叫了数声,却没得回应。 田七脸色顿时就白了,眼泪便涌上来:“可怜我逃出了虎口,还是山枣先让了一条生路给我,他可别摔死在这山沟里头了!我还想他与我烧烧香,不成想这下子怕是要反过来,我得给他坟地里锄草了!” 东福不听他讲这些胡话,只细细问他山沟里的状况。原来田七经常与山枣来这竹山上采药,这条山沟就是两山间一条狭缝,山壁上阴湿,时常长些喜阴的草药。山沟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人能掉下去,虎却不能,所以山枣也才也以身拦虎。但却不知道这一跳,究竟是深是浅,而且山沟底下也有怪石嶙峋,若是刚好砸在石头上,也是凶多吉少。 只是平时下山沟,两人是要带上一根绳子的,如今这绳子被山枣缠在腰上随他一起掉下去,田七便束手无策了。 东福将天蚕丝摸出来在腰上缠了几圈,带着珠子的一头藏在口袋里,将另一头给田七拿在手上道:“你将这丝扯着,我顺着山沟爬下去看看。” ------------ 救人 东福将天蚕丝摸出来在腰上缠了几圈,带着珠子的一头藏在口袋里,将另一头给田七拿在手上道:“你将这丝扯着,我顺着山沟爬下去看看。” 田七看这天蚕丝细如金线,顿时不依:“这丝线也太细了,如何扯得住人?念寒大哥你要是掉下去我怎么扯你上来?” 东福摇着手:“这丝线只是引个路,我如今眼盲,看不见,有这丝线,你便只要扯着引个方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这山沟里到处都有石头,还不至于难到我。” 田七想起他从山坡下跑上来救人时状若疯人的模样,便是他不眼瞎,想来也决跑不出那样的速度,顿时放下心来,牵了天蚕丝在山沟上等着。 东福摸索着顺着山壁下了山沟,山壁上石块树根相拌,又长了些蕨类,倒不难爬,且这一条沟缝,上头狭窄,下面反而宽敞些。他一路笔直向下摸到沟底,一路呼喊,一路细听,在石块中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便放下心来,想来山枣是一头栽下来摔晕了,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筋骨。顺着呼吸声摸到石头堆里,找到了人,推了一推,也不见醒,摸着手上也没有湿濡,想来是没有出血,便将山枣背在了背上。这少年瘦骨嶙峋,个子比田七还要瘦小。东福想了想,又在附近摸索了半天,果然在石头堆里找到一起掉下来的柴刀,便也捡起来,这才用柴刀勾着山壁,慢慢顺着天蚕丝爬了上去。 田七见他们平安上来,欢喜不已,摸出水袋来给山枣灌了几口水,又摸又掐,山枣才慢悠悠醒转,醒了后说腿胯疼,哼了两声又晕了。想是摔断了股骨,也不敢让他再走路。田七要背,却被东福抢着将山枣背在了背上,将竹棍递与田七道:“你只管好生带着路,引我与你一起下山。” 田七又在山沟边找了藤子,将大虫绑了,拴在腰上,想要拖着一起下山,但他人瘦个小,虽有一把力气,大虫少说也有一百来斤,田七咬着牙却仍旧吭哧吭哧扯得费劲。 东福听得声音,摸索着将田七腰间的藤子扯下来,捆在自己腰上,将山枣往背上托了一托,虽看不见,却仍旧转了脸朝着田七的方向笑了一下道:“我来。你带好路。走吧。” 他脸上虽然清洗过,但在山中数天,早已是黑一道白一道丑得吓人,刚刚被老虎扑抓,又留下细细的爪印,还糊着竹叶山砂,一身衣服更是条条挂挂,黑黄相交没了本来的颜色。只是蜂腰坚背,山中数天来虽瘦了些,仍衬出遮掩不住的少年人风姿。这一笑,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差点闪了田七的眼。 田七依言在前面牵着竹棍带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念寒大哥,你家世定然是很好。我瞧着你,便是如今像个山猴子,也仍旧一表人才,你武功这么好,是不是出自秦来岭四大家呀?” 东福便从田七口中,得知秦来岭山外,有张屋谢堂,李刀陈剑四大家,分别驻守据四大都城,各自占地为王。但都在朝廷管控之下。 ------------ 进村 东福便从田七口中,得知秦来岭山外,有张屋谢堂,李刀陈剑四大家,分别驻守据四大都城,各自占地为王。但都在朝廷管控之下。 只是田七也只是去随乡民去山外赶集时,在茶馆里听得这些,多的也说不上来。 且田七说,自翠竹林往北,山势峻险,林密兽多,又有一条大河自山中滚滚而出,常有障气飘移,能夺命于无形,曾经有猎户入谷,十个去有九个回不来,当地人都叫它鬼来谷,也叫鬼障山。罕有人至。也难怪东福在山中呆了数天也不见人声踪迹。 只是田七却想不明白,翠竹林他们常来,算是清静之地,以往也没有大虫头翻过鬼障山,不知道今日怎么就被他们碰到了? 东福思索半天道:“想来是这大虫嗅到了我的踪迹,一路从鬼来谷跟随而来,却不想先被你们二人引了去,说来还是因为我才引了这祸事。” 田七却不以为意,拍着腿道:“往常是打不到这大虫的,如今这一大个,师傅可以做虎骨膏,泡虎骨酒,属实难得。” 两人走了一半山路,山势变陡,下山之路也变得险峻,大虫不好拖行,便只能用绳子缚住四只脚,扔着往山下滚,若是路平些,两个人便用竹棍抬了走。 田七累得只喘,却因为有了大虫这巨大的收获心里头高兴得意,一路上嘴里就没停过,恨不能脚下生风,立刻就赶到师傅面前去炫耀一番。 三个人一个瘦一个伤还有一个盲,走得便慢,田七说的山下不远,却也翻了三四个山头,一直到太阳已经悬在了西边山头快要坠下时,才看到山林间一个稍平些的坝子处有数处房屋,正伸起炊烟道道。 东福闻到风中着这久违的人烟气息,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从大山里走出来了。 眼看就要到了。田七欢喜地大呼小叫着嚷:“师傅,我们打到大虫了。” 引得村头溜出许多的孩子,喊喊叫叫地冲了来将人团团围住惊叫拉扯着大虫,又有妇人说话,汉子们嗬嗬笑的声音。各种问询,田七嘴快地说了一通,在叹喟声中,东福便感觉有人将他肩上竹棍接走,然后又有人将山枣抱了背走,他便被引入一间房中安置。 又有大娘的声音,让他先安心坐着,送来了水,又端来了热乎乎的馒头,香香的酸菜汤让他先吃。 东福数日没有吃过熟食,如今啃到软乎乎热气腾腾的馒头,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他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喝了酸酸的热汤,向着大娘收碗筷的方向道谢,听得大娘笑道:“谢什么,若不是你,海老头两个徒弟可都要栽在这山里了。你且歇着,我去烧些热水,让田七叫你去洗澡。可怜这一身给泥糊的,都不成形了。你好好儿呆着,等养好了病治好眼,再回去寻你的亲人。” 东福会在草墩子上,想要调息一会,但如今饭饱心宁,一直悬着担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了些,睡意便一阵阵袭上来,哪里还忍得住,只趴在桌子上便睡得个天昏地暗,人事不醒。 ------------ 客户端番外 ------------ 希望 东福悠悠醒转来时,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伸出手来摸一摸,发现自己睡在草席上,旁边还放着之前吃饭从着的草墩子和矮桌。也不知是谁将他放倒了睡得舒服些?只是他当真睡得沉,竟丝毫没有察觉。 正坐将起来,听到脚步声和门帘掀开的声音,接着便是田七惊喜的呼叫:“念寒哥,你醒了?你可真能睡,一合眼就是一天一夜。” 东福徒劳地揉着眼睛,迟疑道:“有一天一夜了?” “可不是,现在又到黄昏了,你饿不?”田七将东福摸索着往身上披的外衣一扯:“别披了,这衣服都成条儿了。等林大娘帮你缝缝看还能不能用。本来要叫醒你洗个澡收拾下,师傅说你太累了,等你自个儿睡醒再说。” 东福一把拉住了被田七扯下来的衣服,用手理了一理,果然衣摆全被挂烂,连袖子也豁了几条口子。这是寒冰后来做给他的新衣服,料子是极舒适软和的,却被他折腾成这样子,东福心头苦涩,只低着头用手轻轻抚弄卷了线裂了口的地方,一时沉默着,没有回田七的话。 田七也不知自己说错了啥,挠着头往外看了一眼,飞快地说句:“我去给你端饭来啊。” 便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东福摸到草墩上坐着,他也当真是饿了。田七不说还好,说了他肚子便开始咕咕抗议。 饭香味飘过来,田七端来的是肉粥和咸菜,瞩着他吃慢点,说里面的肉还是他腰上挂着的兔子肉剁细了做的。 一边说一边又羡慕无比:“念寒哥,你眼睛看不见,都还能打兔子,等师傅给你治好了眼睛,你教我武功啊。我也得像你一样,一个人干死一头大虫!” 东福停了下手中的筷头,满怀希望地问:“海师傅说了能治好我?” “那是,我师傅是这十里八方最好的草医了。”田七自豪地拍着胸脯,“你放心,你睡着的时候师傅来看过你,还把了脉,说你体子好,只是可能摔下山的时候磕到了头,导致脑子里有血瘀积,才堵塞了,导致眼睛看不见。他会每天与你行针,再配上活血化瘀的汤药喝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见光明。” 东福心头高兴,允诺:“我每天都练功,不用等眼睛好,你早上起来与我一起练便是,我看不见,教不好你,你自己先跟着,能学多少看你的本事。” 田七欢喜得搓手跳脚:“可惜山枣摔断了骨头,如今得躺在床上将养,不然我叫上他一块儿。” 东福听到外头有孩童嬉闹的声音,想起回村时被许多的孩子围着的情形,他自小在便在村头田间长大,与宝丁翠翠玩耍,如今进到村子里,倍感亲切,如同又回到宝法大师尚在世时一样。只是这村子里的孩子们,像田七他们,这般大了,想来靠山吃山,定然时常要上山打柴采药,没点防身的本事,进山实在是太危险了。 ------------ 教头 他如今要治眼睛,总要逗留一段时间,不如趁机传授一些,也好让孩童们自小练习,强身健休,用于自保。于是便道:“你便将村里的玩伴孩童都叫来,只要愿意学愿意练的,清晨便与我们一起,我虽学艺不精,但粗浅的拳脚功夫也能打得几趟,剑术我也会几招,只要你们不嫌弃,尽可与我一起练习。” 田七大喜,连忙道:“念寒大哥你先吃。我去说与师傅和村长。你不知道,都城里有拳脚馆子,我们虽然没去过,但听去过的叔们讲,收费贵得卖了我们也学不起,自馆子门前过还得快点走,连偷瞄一眼都是要被打过几条街的。你愿意教我们这可太好了。” 他手脚溜惯,话尾还在屋里飘着,人已一溜烟跑得脚步声都远了。 东福笑笑,有些自嘲地想,我若是这辈子眼从此就瞎了,估计也就只能当个这样的野路子武夫,不说父母大仇难报,便是要好好回到寒冰身边,只怕都难上加难。 林大娘烧了水,田七帮忙倒好,东福摸着洗了遭,他换洗的衣服都没有,田七递来的是海师傅的衣服,东福个子高,海师傅的衣服他穿着还有些吊着,穿在身上有草药的味道。 东福洗好修整了一番,找了刀刮了长得密密实实的嘴边一圈胡子,将头发束起来时,田七便来唤:“念寒哥,娃们在外屋院子里等着你来拜师呢。” 他一冲进来,半晌没出声。东福蹲下身将布帕子从水里绞出来,又摸索着要将衣服丢进水里洗,回头道:“哪有那么正式,不用拜师。”察觉到田七不吱声,又问:“怎么了?” 田七期期艾艾:“念寒哥,你这从山里出来,像个黑毛野人一样,我只道你落魄沧桑,如今将这胡子刮了,我才知道你……你竟比我大不了多少。这样看来,你更厉害了!” 大不了多少?东福下意识摸向嘴边。是了,他这么多天都是胡子拉茬,形容狼狈。不过,东福站起来,伸手摸向田七的肩膀,拍了一拍:“我哪里不比你大多少,我可是有妻子的人。连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那是。”田七笑着摸头,生怕又提起东福的伤心事让他伤神,连忙拽着他往外走:“村长和村里的汉子媳妇们都在院里,这个师是肯定要拜的,我都不晓得你长得这么俊,成了我们村里头一等,等下要把媳妇们眼珠子瞪下来了。衣服别洗了,林大娘会来帮你弄的,她家小林梅也要跟你学武哩。” 院子里果然热闹,人声怏怏,很是热闹。等田七拉了东福出来,便静了一静。 田七悄悄道,“那只大虫的骨头还晒在板子上呢,皮剥了晾着,肉也分好了。村长说明天开个全虎宴。” 接着便听有女人说:“这么俊的娃,一刀就砍死了大虫?可了不得。” 接着便有吃吃的笑声,底下有人说话,声气是悄声,声音却是很大,唯恐东福听不见般:“这念寒小哥可也长得太俊了些,简直比我家妹子看着还白些。” 便有悄悄的笑声,东福有些局促,便有一双大手,满是粗茧,极温暖厚实,一把将东福的手拉住,将他拉了按着坐在一把大椅子上,哈哈一笑,声音很是爽朗:“不要听那些婆娘念叨,念寒兄弟心肠豁达,武艺高强,愿意教我们村里的娃,是我们村的福分。” ------------ 海老头 便有悄悄的笑声,东福有些局促,便有一双大手,满是粗茧,极温暖厚实,一把将东福的手拉住,将他拉了按着坐在一把大椅子上,哈哈一笑,声音很是爽朗:“不要听那些婆娘念叨,念寒兄弟心肠豁达,武艺高强,愿意教我们村里的娃,是我们村的福分。别的不多说,要先受我村长大胡一拜才是。” “又是什么事?这么多人在这里吵闹?如何不回去吃饭睡觉?摸黑了又要点灯费油?” 东福正仓促间,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说的话是责问的,语气里却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村长大胡立刻拍腿大笑:“海老头回来了。他今天去出诊,田七与我说你要教孩子们,我可实在是欢喜,等不得海老头回来,先将这事给定下来了才好。念寒啊,这事你可是答应了的,不能反悔了哈。我这当村长的,可是礼都行过了!” 东福听得大胡这么一说,他又看不见,也不知道村长什么时候给他行的礼,只唬得慌忙站起来作揖:“不敢受村长的礼,我幸得田七引路下山,若不是遇到田七,早死在山里了,这又是赐饭又是休息,当得了救命之恩,该我谢谢田七和村长才是。” 众人哄笑声中,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在东福耳边响起:“有什么好谢来谢去的?大胡你又在搞什么鬼?” 东福还未回复,便又被推着坐到了椅子里,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将他的手腕子托了放在旁边一张小几上,又是开箱子的声音,然后便在他手腕下垫了个小软枕,便有一只手搭上来给他摸脉,便听见了海老头的声音:“莫吵,等我先摸摸他的脉。” 周围便安静下来,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海老头将东福的手放开,声音依旧是中气十足:“教什么武练什么拳?到我这里来的都是病人。他这脑子里瘀血不除,这双眼睛便别想再见要了。但日日里坐着也不行。早上仍需多多走动,习一习武运转气血循环,下午便先打坐调息,再施针灸,方能调得过来。” 说后面这话时,却转了头,想来是对田七等一众徒弟说的,听得三四个人连连应诺。 村长大胡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是亲眼见了那被一刀划开的老虎的。一招将这大虫送了命,还是瞎着眼,这得多巧的劲道?村里的娃儿多,到哪去找这么好的师傅?若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大胡当即拍板:“海老头,我们也不耽误你治病,也不叨扰念寒治伤,只是他早上走动习武时,让村里的娃娃们跟着看看便也是使得的,能不能学到,都各凭本事,绝不打扰念寒,不影响他治伤,小哥你说是不是?” 东福听得,慌忙道,“这个自然。” 海老头哼了一声:“反正他是我的病人。得多休息。先把病治好。若是我看到你们的娃儿所了病人的清静,我便全赶了出去。” ------------ 三千里路 一转眼东福在村中养了半月。一群毛孩子已经能有模有样的做一整套晨练,马步蹲得扎扎实实,小拳头打出去带着些气势。 东福在治眼期间便将自己的遭遇与海老头说了,海老头听了,沉吟了半天,捏着东福的脉,半晌才悠悠说道:“我之前也算是游历四方,行医济世,若是我没记错,邪医殿在江南一带极有名气,这边却已是西北,若你说的宁海镇是在乌东一带,那里离秦来岭少说也有三千多里,念寒,我摸你脉象,如今沉稳有力,一息四至,毫无乱象,你眼疾将愈,脑子自然是好的。当不至于胡言乱语,胡思乱想。所以我倒是当真奇怪了,你说遇了地动,倒是说给我听听,你是如何在地动中从寒冰洞里落到数三千里之外的西北?” 东福听得一怔,随即大吃一惊:“三千里之外?” 海老头悠悠嗯了一声,道:“我识得你性情忠良,知你所言必是当真。且你身上换下的那身衣裳,我便是当年与我师尊到得朝廷里给贵人侍医,也不曾见过有比这个好的料子。我自是信你。只是你这些话,再莫与人道起。委实是荒唐诡异了些。” 田七在旁边帮忙换药,摸着头问:“师傅,东福那个破烂成条的衣服料子当真那般好?我看林大娘帮他补了下,虽用的最细的麻线,还是像爬了好些蜈蚣在上面,倒是是看那边一件好衣裳。” 东福听得沉默不语。连着几日都如失魂一般常呆怔怔站在村头,往山的的方向站着,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听着山风呼呼吹出林涛阵阵,田七悄悄给他拿来一件披风,明明旁边并没有人,却仍旧神神秘必地凑近东福,附在他耳边悄悄问道:“念寒哥,你说你家娘子,会不会是那天上广寒宫里的嫦娥?被你一不小心给撞进去了?” 东福微微偏首避开他吹在耳畔的热气。想着与寒冰耳厮鬓摩的日子,轻轻摩挲着袖间圆溜溜的冰晶石。不过才一个多月罢?他如今竟已觉得恍如隔世了。他的寒冰,自然如天上的仙子一般温柔美丽,身段窈窕,甜美温柔,是他心头的至尊之宝,但他知道,她不是仙子,她不过是孤独快乐地住在寒冰洞里,她好好儿地活生生地活在这世上,活在他心里。 她还在等他,等他回去抱一抱孩子,亲一亲她,他一定会回去找到她,不要说三千里之外,便是三万里,也不能阻挡住他回去的脚步。 “念寒哥?”田七看他独自出神,戳了戳他:“师傅说啦,你眼疾未愈,不可以过于忧心,要想开些。” “正是。眼睛好起来,我才好找回家的路。”东福转过头来对着田七微微一笑。 清风月下,身穿麻衣的少年眼束白布,身形颀长,姿态挺拔,黑发飘然,露齿而笑,如仙如谪,眩得田七眼睛花了一花。半响才结巴道:“那是,我还怕你想不通呢。师傅说的,暗自神伤最是伤身伤神了。” 东福默默跟在田七身后,心想,如今他可没资格伤心伤神。 海老头医术果然了得。约摸月半之后,东福的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了。 ------------ 拜师 海老头医术果然了得。约摸月半之后,东福的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了。 这一日东福眼睛上的白布被摘下,又在房间中调息半日,吃饮喝足,待彻底适应了光线时,海老头才放他出来。 田七已经备好了工具,他拿一把磨得白光闪闪的大背头柴刀,还准备了两个装馍的褡裢。他与东福一人背一个。东福的武器是一把才磨过的剑。村里没人使剑,这把剑在村里的仓库里放了多年,剑身沉如黑铁,也不见生锈,剑身也不轻灵,但这是仓库里唯一一把剑了。 东福眨眨眼睛,顾不得打量周围的景致,接过剑和褡裢便要大步出发。 海老头却从旁边屋中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把药锄道,“我也好些日了没有采药,倒是刚好和你们一道上山去看一看。” 这自然是放心不下,也希望与东福一道去一探究竟。而且毕竟海老头年岁大,阅历多,他能一道去鬼来谷探上一探,自然更好。 东福心头感激。海老头瞧他神色疏朗一笑:“念寒,我也是医道中人,对你的仇家邪医殿亦是深恶痛绝。习得医术,不为民生,反为民害,乃是医中败类,我倒盼你早日从儿女情长中走出来,振作奋发,你是个好孩子,我更盼你与有志之人一道在这江湖上打出一片朗朗乾坤,肃肃青天。这武林天下,已乌烟漳气太久了!” 他和田七都知道东福本名,但东福既然愿意自称念寒,又有过一些仇家,不如索性就用念寒这个名字,反而要便利很多。 东福听得心头一震。海老头医术卓绝,却隐性埋名到西北这深山之地,自然有一段故事与苦衷。有些话无需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便已心领神会了。 他冲海老头抱拳:“大师教训得是。东福谨记在心!” 海老头也才六十来岁,一脸长须,身体硬朗,身材高大,一看就不像是这山里人,这会眯眼看他一会,突然道:“你也莫要叫我大师,你救了田七和山枣,我又医了你的眼疾,我看你资质甚好,人也聪明谨慎,宝法大师当真是教得好。你若不嫌弃,便也随田七叫我一声师傅,我这一身本事,如能尽数传与你们三人,不致埋没在这千里山林,便也算是一件幸事。” 东福一惊,田七却是大喜。连忙对东福道:“念寒哥比我年长,又救了我和山枣,若是拜了师傅,我宁愿推举念寒大哥当师兄!山枣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她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海老头捻须而笑。东福看海神医微抬的眼神精光闪闪,心头念转,他身世本就孤清,父母双亡,幸得宝法大师收养,才能在东福寺无忧长大,偏逢如此乱世,宝法大师为救他而殒,散夫人虽待他如亲母,散参花却又令他人生第一次失落悲伤,被寒冰所救,却又遭遇地动令一切美景如水中月镜中花恍若隔世,如今海老头医术高明,又有医眼之恩,而田七与大胡待他亲切如家人,亲密如弟兄,实在是他的福分。当下不再犹豫,慌忙跪下叩首:“弟子东福,叩见师傅,只是弟子愚钝,只恐学艺不精,将来有辱师傅英名!” ------------ 瘴气 海老头抚须而笑:“我只是惜才爱才,倒也不求你学得多精,但你精于武道,若能再懂些医道,便是只牙片爪,也能防身护体,岂不更好?” 东福心头感动,三叩首道:“弟子感谢师傅疼爱。一定不负师傅所托。” 大胡进得院中,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喜拍手:“这敢情好,我们快进山去打些野猪兔子来,庆祝海大师又收得佳徒,正好念寒兄弟眼睛得见光明,刚好双喜临门,上次的虎肉也还有些,我们弄些菜肴,村子里也好久没热闹过了,值得大庆大贺一回。” 东福抬头看去,大胡也是个大个子,长了一脸络腮胡,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形彪悍。 海老头摇头笑道:“这个不忙,我们今日先进山去,探探念寒当日跌落的地方。” 大胡脸色一变:“你们要去鬼来谷?” 这不是个吉利地方。当地人多是有去无回,闻之色变。 但海老头要去,大胡却阻拦不住。他要叫上村中年富力强的伙子们跟着,都被海老头推拒:“有念寒在,大可放心,你就别让人添乱了。” 东福与师傅田七三人进山。田七脚程倒是快,但海老头不精武艺,只能走得慢些。一路又顺便采些草药,教东福识别些治伤止血的,翻过翠岭时已是午后,走过一段崎岖林地,林子便越来越密,古树丛生,遮天蔽日,越往深里走光线越暗。山风阴寒,脚下枯叶埋足,迂腐难行。东福暗暗心惊,也不知道自己当日目盲,又是如何跌跌撞撞侥幸逃出生天的。 山风之中行走,隐见前方林子里有白气如轻纱般飘拂,海老头连忙叫三人都绑上泡过药的白布遮盖口鼻,言这白气便是山中瘴气,因草木多年陈积,且有虫兽死尸腐烂堆叠,加上毒草毒虫,所生之气剧毒无比,不经意间可让人立毙。 三人都将脸绑缚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东福微微侧脸,听得白气所过处有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他心头警惕,先将海老头扶上一块祼露出顶的石头上去站好,而后回身弯腰冲田七轻轻招手:“有东西。随我来。” 田七心头又喜又怕,连忙跟在东福身后。他这些日子一直和东福习武,连打坐调息都要挤在一块儿,自觉有些进益,喜的是可以练一练身手,怕的是自己招架不住。 “我打头,你见机行事。” 东福回身轻声叮嘱。 今天这一路过来都还太平难得有东西出来,能让田七在旁练练也是好事。 白雾渐飘渐近,东福与田七悄悄迎了上去,近得约三四百米时,两人悄悄蹲伏在一丛巨大的金刚木爬藤下。从爬藤绿荫荫的巨大叶片下窥去,田七险些惊叫出声来。 只见白雾之下的枯腐叶中,灌木丛悉索声中轻微颤动,其间竟昂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蛇头,无声无息地吐着腥红的信子,两个眼睛犹如两盏幽绿的灯笼,在深山密林中令人毛骨悚然。 蛇头后的蛇身大部分掩映在枯泥落叶之下和灌木树根之中,只有偶尔有一段露出泥面来,看得见斑驳的黑色纹络。 ------------ 大蛇 蛇头后的蛇身大部分掩映在枯泥落叶之下和灌木树根之中,只有偶尔有一段露出泥面来,看得见斑驳的黑色纹络。 田七看得汗毛直竖。东福却在心头暗想,这大蛇的眼睛不如青青的漂亮。 两人屏息注视,却不想大蛇嗅到了气息,猛然转头,蛇信朝向他们这个方向吞吐飞舞,旋即间蛇头高高弓起,猛然如弹射出来的利箭一般带着巨大的力道飞射而来,幽绿的眼睛快得变成了一道绿线。 田七骇得直起身来哇哇乱叫,东福却早已飞身迎了出去,他手中长剑举起,纵身间猛然挥下,在林间闪过一道如黑夜般的黑光,直朝大蛇袭来卷向田七的那长长如橡皮蛇一样的红红的舌信砍去。 大蛇的红信吃痛,却柔软得异常灵活,瞬间收了回去,偌大的蛇头却已抵到东福眼前,带着极大的力道和飞快的速度冲着东福狠狠撞了过去。东福就着剑势一个转身,脚尖在树枝上一点,纵身高飞躲过,转手顺下落势头狠狠一剑劈在大蛇蛇头正中。却不想大蛇蛇头坚硬如铁,与剑身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一击之下,大蛇蛇头虽皮开肉绽,蛇皮飞溅开来,却并未伤得多深,连蛇骨都未现出来。 大蛇吃痛,长嘶声中,头高高昂起,身子也从泥中现出,尾巴狠狠弹出来拍打地面,直打得林子里落叶纷飞,树枝乱洒,枝飞杆断,顿时热闹得如同大风原地刮起。 大蛇将头转向东福,蛇颈高高弓起眨眼间便蓄力猛然又冲向东福发起袭击。东福知它蛇头坚硬,没有硬接,在大蛇弓身时已跃起身形跳向另一端的大树,但他才跳起,刚刚落脚处便已石破天惊,数人合腰围不住的古树被大蛇撞得轰然倒下,木屑四处迸溅碎裂,如箭一样向四处弹射,树下的石头也被撞开了花。一时间林子里轰响一片。 东福眼神不乱,趁大蛇撞完停顿这一下猛然又砍下一剑,金石轰响声中,大蛇再度弹尾乱跳,东福连忙招呼田七:“快去砍它七寸!” 田七被蛇头顶开而碎裂的山石溅了个满身,眼里全是到处乱飞的树枝树叶碎木屑子,耳朵里全是乱轰轰的声音,大蛇一弹尾巴,他又如同站在林间龙卷风和暴风雨中心,披着一头一脸的乱树叶枯枝,哪里看得清大蛇有多长?哪里分得出七寸在哪儿?慌乱之间生怕不能帮上东福的忙,一咬牙,嘴里哇哇大叫着,举着大斧冲出去,对着蛇身就是一顿乱砍乱劈。他虽劈得没有章法,但力气却是不小,一时水缸大的蛇身也被他砍得鳞片乱飞,肉皮翻转,大蛇受激,一腔脾气全发泄到他身上,蛇尾一卷,狠狠地带着劈山斩河之势朝田七卷来。 田七只觉腥气之中狂风大作,一条巨大的蛇尾横扫过天空中无数的巨木枯枝,朝自己遮天蔽日当头罩下,心中只道:“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 钨头蛇 田七只觉腥气之中狂风大作,一条巨大的蛇尾横扫过天空中无数的巨木枯枝,朝自己遮天蔽日当头罩下,心中只道:“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手下却不敢停,跳着喊着更用力狂砍。 东福猛吸一口气,真气灌注于手,注入剑身,猛然跳起挥起朝大蛇高卷而甩如鞭子一样的大尾巴狠狠削了过去。他知道这蛇身子硬实,心想若不灌注真气,怕是斩不得多深,恐怕会伤了田七。便在这时,他拿在手中略显有些沉重的剑突然于半空中暴发出幽幽蓝光来,随着东福手势,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瞬间落在大蛇尾骨上。 东福有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剑身犹如砍入泥中一样,无声无息便已切入,又似砍了一段豆腐,下了大力,却失了准头,轻轻便切入进去。 他微微愣怔间,便见大蛇半段沉重巨大的尾巴已齐根被削平,轰地一声带着原来的势头飞了出去。横扫过一段树林,被大树挡住,扑地一声掉落了下去,砸出好大一个坑来。 田七被东福这一招惊得目瞪口呆,柴刀高举在手中忘记劈下,眼睛却追着那本来遮天蔽日朝他卷来却转眼如无根之木般带着力道横飞出去的蛇尾看了过去,直到大段蛇尾鞭子一般扫落一坡树林轰然落下去,他才回过神来,一转头,蓝光幽闪间,东福已经趁势将大蛇的头也割了下来,大蛇弓起的颈子还未来得及发力,蛇头便已飞出数米远,身首分离,那截无头的身子便保持着原来的几字状轰然倒了下去,又砸起一阵枯叶烂泥,将田七落了一头一身的烂土碎叶。 田七也不管自己一身的灰头土脸,只拖着自己的砍刀慢慢凑近东福,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手里的已然熄了神秘蓝光的黑乎乎的剑:“我当日里去仓库时,本也可以选这把剑,但我嫌它太沉,还不如我的这把精煅大柴刀趁手。师兄你倒是告诉,你刚刚是施了什么法术?” 海老头已从远处的山石上走过来,东福猛然回头,没有理会田七,大声叫道,师傅小心,人已飞起,衣服带起的风刮得田七的鼻子直接破了一块皮。 转眼间东福落在海老头前面,蛇头正猛然飞起朝着海老头疾攻而去,被东福举剑一拦,蛇吻生生被劈成两半,撞到蛇头坚硬处,又发出刺耳的金石相撞之声,砰地一声沉沉跌落在地上,又砸出一个不小的坑来。 田七看得汗珠子直滚,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它它……它,它竟然死了还能伤人!” 东福也心有余悸,将海老头一把护在身后:“这蛇快成精了。若不是我察觉到响动,差点被它得逞。”又用脚将蛇头踢了个翻滚,确认它死透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海老头倒未被吓倒,踱到被劈开的蛇头前看了看,说道:“今天真是运气不错。这是条五六百年的钨头蛇。这蛇蛇头里这一坨,似金非金,似骨非骨,坚硬如铁,是练器的好材料,据说头有浮云相护,我向来也只在书中见过。怪不得他头上竟能生出一股瘴气。今天竟能亲眼看到。” ------------ 落陨玄铁剑 田七和东福将三段蛇身拖在一处,蛇头蛇尾还好,中间蛇身一段最长,他们三人都难带下山去。只能先放在这山中。回头再叫上村里人一起来拖。 三人继续往前走,海老头道有大蛇之处必有大药,还要好好寻大蛇的洞府。三人便又耐心寻找。 田七还在羡慕东福的宝剑,海老头笑道:“这剑自然是好剑,剑身是落陨玄铁所铸,全天下也不过三四把。但这剑便是田七你拿在手上,也不过是废铁一把,不大好使唤,太沉,还不趁手。” 田七不服气道:“那是不我识得宝剑的神奇,若我知道它能发蓝,削金断玉,削钨头蛇如泥,那必须得好使啊。” 海老头捻须大笑:“那蓝光,是念寒体内真气灌注剑身,剑身与之共鸣,落陨玄铁之利性才得以唤醒,你又没有练出真气,如何让安发蓝?” 田七一呆:“原来这宝贝是师兄的,不是宝剑的?” 海老头摇摇头:“这也是缘分,没有如念寒这样的真气,宝剑不宝,没有宝剑,你师兄的真气大约也能借用其它利器传导使用。” 田七依旧羡慕不已:“如此我定要好好练习,也像师兄一样能好好用真气!” 三人一路顺着蛇身痕迹细细摸索过来,果然找到一个山崖下的大洞,山崖极为隐蔽,藏在密林中不易发现。但洞外极为开阔,开阔地中长着一株高约四尺的绿荫荫的小树,树上结着红艳艳的果子,如小灯笼一般,足足有七颗之多。小树周围有许多蛇身蜷曲的印痕, 海老头举步欣赏了一会,摇头叹息道:“念寒,我收你这个徒儿委实是占了便宜。你如今师傅尚未叫得热乎,我却已目睹了两桩书上才见得到的宝贝。” 海老头瞄他一眼,轻轻叹道:“这千年红颜果,果子可驻颜,树枝树叶却是上好的相思摄魂的良药。若心中有情,便能百倍勾起思念,若是用在战斗中,可令敌人瞬间失神,最是大忌。” 田七在旁边两眼放光,不停地催海老头:“师傅,这是啥?那果子能很吃么?” “这东西,若我没有认错,叫千年红颜果,传说服之能养身益血,更能令女子驻容,千年不老。这钨头蛇想来是守了它多年,想要再成熟些。若是吃了这些果子,今天我们还不定能打得过它。” “可它没吃,那就是我们的了!”田七兴奋得直搓手。跃跃欲试要去摘。 海老头喝止了他,让田七与东福自山中取了一段枯死的老树来,用刀剑现挖出一个木盒子来,海老头从自己背着的布囊中取出一双羊皮手套,先摘了许多树叶垫在盒底,又小心翼翼将七颗果子摘下放在木盒中,再又摘了些树叶覆盖在上面,这才将盒子小心盖起来。用布紧紧包了,亲自背着,说道:“这果子得这般保存,与它自己的枝枝叶叶永远相伴,才能放得长久。” 田七啧啧称奇,东福却因师傅这一句:与它自己的枝枝叶叶永远相伴,才能入得长久,一时听得痴了,想起寒冰,心里便如凉水沁过一样,止不住思念起来。 ------------ 千年驻颜果 海老头瞄他一眼,轻轻叹道:“这千年红颜果,果子可驻颜,树枝树叶却是上好的相思摄魂的良药。若心中有情,便能百倍勾起思念,若是用在战斗中,可令敌人瞬间失神,最是大忌。” 东福陡然一惊,回顾四周,不由握紧了手中宝剑。 海老头摇头失笑:“它如今不过一株草木,我们摘了叶片,不过溢散在空气中的气息引你失神罢了。若是用秘法制成药粉,功效还要强上百倍。你们二人将它好生挖下来,我们将它带回去,看看还能不能种活。若能种活,以后要用药,便能取之不尽。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等奇药大药,天下难得遇上,能留它便留下,也是一桩功德。” 东福与田七便上阵,宝剑与柴刀当做锄头好一阵翻挖,掘了有两三米深,团出一大蓬根土,海老头估摸着够了,田七便脱下身上的大褂,将它兜底系起来,两人砍了几棵树,用藤子编成个四角的支架,将这宝贝抬将起来出来放在一旁。 海老头心满意足,拍拍腰间的盒子:“这七颗果子,东福功劳最大,当得五颗,我与田七一人一颗,便足矣。” 东福连忙摇手:“师傅分我三颗便够了。”他心中盘算,这果子若是当真能驻颜,寒冰一颗,散夫人一颗,散参花一颗,便就够了。虽然散参花曾伤了他的心,但在他心中,自己如今还在世的亲人也不过就是散夫人和散参花。终归是母亲的姐妹,是他的姨母。也是父母曾在人世的见证。 海老头摇摇头:“东福你如今还不明白。这东西福泽深厚,得之不易,保之不易。我与田七一人一颗便是福尽。其它的你好好收着。只莫让一颗流出去,不然也是要兴起一场腥风血雨的。” 东福想想点头道:“那便当我是帮忙保管。师傅与田七要用时,尽管与我说。” 田七自然一切听师傅和师兄指点,只捣头如蒜。 三人处理完,又周遭看了看,可能因为大蛇凶猛,它的洞穴旁边,并没有什么其它动物。于是最后决定看看蛇洞。 大蛇的洞里腥臭无比,东福和田七进去找了一遭,并没有什么其它东西,倒是拖出来一大蓬似灰似白颜色的如塑料膜一样的东西来。形如蛇状,一环一环现出蛇身的纹络。 东福陡然明白:原来这大蛇之前是在洞里褪皮。 海老头也连连点头:大蛇褪皮通常要两三个月甚至半年之久,想来这蛇没有经验,褪皮前没喂饱自己,褪皮后饥饿难耐,这才会晕乎乎选择出洞去寻食从而攻击他们三人。不然已修炼生长数百年的大蛇,自有灵性,定然能察觉到东福难缠,肯定不会来送死。 东福想了一想,心里头也捏了一把汗:若是大蛇不是在洞中褪皮,他当初眼盲,若遇到这条大蛇,说不得也要葬身蛇腹! 蛇皮也是一味入药的好东西。 海老头眉开眼笑,将蛇皮好生折了,令田七鼓鼓囊囊背在背上。三人找了个有风的高处,草草吃了馍,喝了些水。 田七与东福抬着小树,三人继续往前探。 又翻过一个山坡,便听见了澎湃的水声。 ------------ 难觅来时路 田七与东福抬着小树,三人继续往前探。 又翻过一个山坡,便听见了澎湃的水声。 东福难掩激动,与田七快步翻过山坡,一眼望去,苍天树木掩映中,一条大河汹涌澎湃,波涛翻滚,水流自山谷巨石中奔涌而出,气势宏大,河水浑浊,滚滚向前。 东福几个箭步蹿下去。田车也忙忙地想放下手里的小树跟上,海老头连忙唤他:“忙啥忙啥?你急什么?和我一起护好这个宝贝!” 说着连忙上来要和田七一起合力将小树抬下山坡去。田七嘿嘿憨笑,抓着头,猛然将树背在背上飞跑了下去。 东福跑到河边,怔怔望着水面。 混浊的水浪翻腾,约莫数丈宽,卷着许多落叶枯枝,打着旋儿,浩浩荡荡顺着山谷流淌倾泻。源头处是嶙峋挺立的山崖,巨大的石头横跨水面。河水自崖下奔涌而出,有去处却不见出处。 他当时是从哪里被冲出河面呢?难道是从这山崖底下? 他怀视四面,很快在不远处找到自己当日眼盲时攀爬过的大树。那是一棵根系发达的老树,枝吖远远探向水面,树叉上面还留有他衣服挂破的丝缕。 田七放下树苗,也跑到他身边,摸着大树问:指着出水的山崖:“念寒哥,你当时就是呆在这儿吗?” 他茫然四顾,喃喃说道:“哥,这儿已经是河的源头了,你从哪儿摔到河里的呢?” 东福抬手,指着山崖下问:“那崖下有洞吗?” 田七摸着头:“这河枯水的时候我也和山枣来过一回,那年实在是太旱了,这山崖拄下直接露出十几米深的谷底了。山崖全是石头,有些地方有些石缝,往外淌着些水,可那缝,都不过儿臂粗细,哪能塞得下一个人?哥你可别哄我。” 海老头也走了过来,摇着头:“这山崖底下巨石垒垒,虽有暗河,却是藏在石缝当中,你若是自这河底冲出来,当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东福想要跳下河去打探一番,被田七一把拉住:“念寒哥,这谷底深也有十几米,有些地方还有暗流漩涡。可使不得!” 海老头也连连摇头:“纵你水下功夫好,河水如此浑浊,钻下去也看不清。等雨季过去,水退下去后,自然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倒也不用如此着急。” 东福知他说得有理,在河边踌躇再三,望水兴叹,终没有跳下河去。 若宁海镇真如师傅所说在三千里之外,寒冰洞他便休想能在短时间内回得去。那一日洞中地动定然不假,他侥幸能大难不死,只要还有一口气,总能摸到回去的路。 既如此,不如来之安之,慢慢探寻。再做计较。 三人又重新上了山坡,将蛇身等物费力移到翠竹林边。东福与海老头守着,田七飞奔了下山去叫村民们拿着扁担挑子一起来抬。 这一回入山收获丰盛,全村都是欢喜,大家不仅饱食了几日蛇肉不提,各种练器材料也收集了一堆,俱是欢喜不已,自不用提。 ------------ 出山 东福眼疾好了,海老头便打点行装,要去陈家庄住上一段时间。陈家庄在轩辕城外五里,是个风景秀丽的庄园,依山傍水,后面紧靠着十万大山,山间飞禽走兽无数,山里林间草药遍地都是。 秦来岭算是天然山脉,起伏绵延,山中还可居住,在盛天大陆内,算内陆山的巨大山脉。但十万大山则更是原始莽林,横跨两个大陆,中间还有海湾相隔,山势更险峻,峰头更多,最高峰喜木峰是整片大陆最高的屋脊,山下数十里外才有人烟。是更蛮荒难行之地。寻常人若是随意去闯,难免有进无出,成了各种野兽的口粮。 陈家庄是轩辕城主陈家的产业,海老头名声在外,与现今的城主陈吉祥有过医病救命之恩,深得城主推崇信任。陈吉祥的母亲已七十高龄,半年前不小心摔伤了腿,请海老头看过,如今腿伤痊愈,仍是各种小病小痛不断,陈城主早就盛情邀约海老头到陈家庄去住,既可就近照顾老母,也能在城主府护卫的保护下进得十万大山得些药材,研究医理,实在诱惑巨大。 海老头本来早已心动。后来因救治东福的眼疾便耽误下来。 如今东福眼睛痊愈,又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武功,再加上城主府的护卫,若是进十万大山寻药,说不得还能深入一些。最高峰喜木峰是整个大陆医者向往之地,山中更有各种奇珍异药。若是能进行喜木峰,那便是夙愿得偿。因此海老头便迫不及待要动身了。 东福与田七如今是都是海老头的徒弟,自然要随行。山枣因为腿伤还要休养,便留在村子里。且山枣入门更早,医术已有小成,也能留在村中为村民们排忧解难。 如此一番商量,师徒三人便打点行装出发。 大胡又叫了两个村民挑着山货送行,但陈家庄到村子路途甚远,海老头终不敢让两个村民跟行。于是便将担子分成两挑,给两个徒儿挑了。 一村半大不小的娃娃全来送行东福,牵着衣角叫师傅。恨不能将他留下。东福心里头还装着回家的梦想,哪里敢留在小山村里耽误?最终想出一个主意,将村里学得最快最伶俐的小孩儿赤果带上,跟随东福一起去陈家庄习武。每月初一十五大胡要到山外里长驻所来报税,届时便将赤果带回村来,半月在陈家庄学,半月再回村子里又教娃。如此也算两不耽误。 这般又是一番安抚与安排,终是依依惜别。 轩辕城地界在大陆西北,气候却并不恶劣。因了十万大山为屏障,四季分明,草木繁茂,物产丰饶。 师徒四个自山中出来,走了三天,方远远看到了高高的护城城墙。 巍峨的城廓在天际下高高耸立,犹似一条卧伏的青龙。 轩辕城有四座城门,东福他们从西门入城,随着人流汇聚流入城内,城里处处热闹喧哗。陈家庄在轩辕城南,穿城而过是最近的路线,若是绕过轩辕城走山路,则既遥远又艰险。 ------------ 这一章先留白 这一章留白。 因为我还要写一些游戏里的发展。 但现实里呢,我们的游戏进展得很快啊。 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每一件每一桩都值得记录。 所以, 我先把它留在这里,之后再来慢慢补充 …… ------------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不过沈幕雨这点确实很多余了,因为邪已经认沈幕雨为主了,就算赵永星抢走了,只要沈幕雨心理念咒语,邪就会自动的回到沈幕雨的体内。不过这点胖虎并没有和沈幕雨说,所以沈幕也并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死吧!”杨天龙双手金握着拳头,调动全身内息,那股如海浪般的内息全都涌向脑海,催动天极之眼,一股滔天的毁灭性气息瞬间凝聚于眉心。 他把身上的褂子撕了一条布条,然后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止住了正在流血的伤口,从头开始,黑子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镇定,直到打死了两只藏獒,然后包扎伤口,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喊一声疼痛。 按理说这个船舱并不大,几乎能一目了然,这四周也都是装兵器的大箱子,几乎就没有任何能躲藏的地方,除非那黑影跑到箱子里面去了。 “你……脸皮真厚。”郁涟脸色微滞,她本想借着机会揶揄一下苏离,没想到苏离反而把这斥责当成了夸奖。 “那如果,我现在就换一张吴越的脸,你们是不是会以为我是吴越了?”苏离原本用手遮住的脸此时大大方方地看向众人。 “他胸口的骨头已经完全碎裂,五脏内附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一时半会醒不了,他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医生如实回答。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清心此时还得回一趟金都大酒店,这半天时间到底能学会做饭吗?清心头大起来。 扫视了一眼神战台,古寒眼神微缩,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滋生。 墨淑夏这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半吊子怎能敌得过欧阳静这专业练过的高手呢。 “你们赶紧吃完回去吧,别一会这帮崽子回来,你们在吃亏”这时饭店老板走过来说。 能让别人干的活,李承乾是不会主动去做的,所以他拿出了千日醉。 在他们三人都在犹豫的沉默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叫声打破了沉默。 他们的表情高傲,似乎对于李承乾等人的这种直接将东西摆在地上有些不屑。 郦食其留意对方两人反应,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在出发前,他就准备好了足够的理由来说服两人。 震天和凌风瞬间来到了陈云身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因为他们察觉陈云体内的骨骼全部已经震碎了,伤势非常严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显然是被一种强大的外界力量震碎的。 阿史那社尔抬手命令军队停止鼓噪。众人不再言语了,都聚拢在一起,坐山观虎斗。 “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听到孙浩然的话后,慕容风紧张的问道。 不料杜尔德的箭还未搭到弦上,身侧的明军队伍中却先爆发出一阵密集的铳响。他哪儿知道龙卫军装备的都是簧轮铳,和他之前常见的那些使用三眼铳的明军完全不同。 “唔唔唔~很好吃。”脸臭臭的少年大口的吃着张桐的炒面,有些噎着了之后就喝了口咖喱汤。说真的,他真的没有想到泡面这种东西还能这么好吃。 “呵呵,就让自己教教她吧!”张翠翠心里冷笑着拎着行李上了车。 “对,改名叫丐帮。”说着,鸿翔脸都红了。他实在是有些臊得慌。若非陆野对自己算是恩重如山,他都想跑路了。现在,出门跟人介绍自己时,鸿翔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前门的。 “好了,你下去吧!看好了公主府,除了相国与陛下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尤其是钱无庸派来的人。”伊柳板着脸让侍卫退了下去。 光明魔法不愧是黑暗魔法的克星,在牧师们有组织的光系魔法净化下,亡灵们兵败如山倒,成片成片倒下,这才是让狂澜军团的士兵们压力一轻,稍微挽回点局势。 “多谢徐大人赏赐!”牢头双手接过银子,显得眉飞色舞地回应道。 王侯没有怪责同伴陈六斤的失误,当即下达出手的指令,身体便如弓般突然弹起,朝着那个蒙古大汉扑了过去。 “把衣服穿上。”齐君泽把衣服披在明暖身上说到,然后把衣服给明暖套上。 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陆野就找到了地环内那一处极不和谐的封印阵法,也看到了阵法中的海北。 龙晴这额头上都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沁出了冷汗,上下打量着冷月,见她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了心。 眸底的怜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潭水般的幽静,深邃,表情无悲无喜。 此时旁边有是有人看到听到这边的事,但一个个都假装低头,事不关己地埋头干活。谁不知道,朱二平这个老总跟叶天羽这个星贵杠上了。 除非你直接开着战斗机进行一次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难保着庄园内没有地下逃生通道。 但饶是如此,那个至尊魔皇,也造成了当初鸿蒙山上百万修真者的死伤,这个聚集了五百万妖鬼魔三族联军的至尊魔皇,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等级呢? 而且这些房屋出借是要给房租的,他们也并不吃亏,还能得到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夏侯安已经成亲,夏侯康还未成婚,生得也算不错,只随了父亲,一贯是吃喝嫖赌的,气色虚浮,面色苍白,此刻见着这貌美无双的表妹,顿时眼珠子亮了起来,直盯着看个不停。 得到黑衣人的保证,郭庭封浑身紧绷的情绪这才放松了下来,甩甩手,转身打开房门往门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