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祝您穿越愉快! “我这是……死了吗?”岳望舒看着眼前这个灰蒙蒙的空间,整个人也不由陷入了迷茫。 哦,是了,她死了,死得透透的。 回想自己的一生,岳望舒都忍不住替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她是个孤儿,虽说国家对孤儿院的扶持很充分,没爹没妈的她从小到大也能吃饱穿暖,但终究只能靠自己去奋斗。她不算聪明,但仍然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努力还国家的贷款,努力为自己的后半生打拼。 后来,她在大城市买了房子、安了家,但也背负了巨额房贷,每天朝六晚九、把甲方当祖宗、把自己当孙子。 再后来,好不容易换完了贷款,原以为总算能过几天好日子,没成想,乳腺癌找上了她,为了治病,房子卖了、人也没了,一个大龄剩女,孤零零死在医院的病房里,存折里没有一分钱。 这就是她的一生。 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早知道自己会得宫颈癌,她就应该早点去打疫苗! 啊,不对,她这个病纯粹就是累出来的! 早知如此,何苦为了一套房子,让自己活得像个孙子,还是死鬼孙子!! 如果有来世,她一定选择健健康康舒舒坦坦活着,她再也不要加班了!——如果能不工作就更好了。 刚这么想着,灰蒙蒙的世界仿佛拨云见日般亮堂了起来,一个男女的莫辨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好的,我听到了你的心愿,这就为你发放生命光环,祝你穿越愉快。” 岳望舒:??!!!啥光环? 穿越?穿越去哪儿? 还有,你丫的是谁啊! “喂!你是谁啊!” 岳望舒大喊,急忙飞奔上去,张牙舞爪,结果却抓到了不知谁的手臂。 她睁开眼,却看到是个梳着螺髻、穿着水绿袄裙的少女,那少女弱弱道:“小主,奴婢是小芙蓉啊。” 小芙蓉?我特么还大丽花呢! 诶,等等,我这是穿越了? 岳望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得跟牛乳似的双手,身上穿着一套米白色中衣中裤,头发很长且乌黑浓密——作为一个苦逼乙方,她早就头发日稀,得了病之后,更完全秃了! 但现在,她明显获得了一具健康的身体。 卧槽? 她死了,然后又活了?! 岳望舒一瞬间激动地无以复加,她飞快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卧室”,一架榉木海棠纹的架子床,垂着丁香色的幔帐,小轩窗紧紧闭着,酸枝木的博古架摆着精致彩色玻璃瓶,瓶中插着新开的玉兰,梳妆台上是个三层高的红木首饰盒,还有一面大大的铜镜——诶?镜子?! 岳望舒二话不说,咻地下了床,套上那双摆在脚踏上的桃花绣鞋,便扑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虽然清晰度不咋滴、而且还发黄泛红,但仍然能够看出,倒映在镜中的是个眉眼如画的俏丽小姑娘! 岳望舒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嘶!疼!” 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小主,您这是做什么?”看到自己小主竟然把自己白嫩如玉的脸蛋都掐红了,小芙蓉都忍不住替自家小主心疼。 “小芙蓉?”岳望舒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中学生的年纪,忍不住问,“你多大了?” 小芙蓉乖巧回话:“奴婢已经十五了。” 才十五岁,原本该在象牙塔里读书的年纪,但在古代,却已经是个熟练丫鬟工种了。 诶,等等,她叫我啥? 小主?! 岳望舒瞪大了眼,也就是说,这是在皇宫里!我是个嫔妃? 嫔妃,不就是皇帝的小老婆么!不是那种为了一根黄瓜,要跟别的嫔妃争来斗去,甚至还要跟皇帝大老婆也就是皇后各种PK,最终胜者当太后、败者死翘翘的职业吗?! 我去!! 上辈子积劳成疾的她可不想跟一群女人卷死卷活! 她要的是健健康康舒舒坦坦过一辈子! 等等,哪个谁好像给她发了个“生命光环”?在哪儿呢? 仔细对着镜子又瞅了瞅,倒是没瞧见自己头顶上有什么实质性的光环,但也不能说这个“生命光环”不存在,而且,这个身体,的确生命力充沛,很健康的样子。 但她更想要过舒坦日子啊! 嗯,决定了,她不要争宠。 让那根破黄瓜见鬼去吧! 万一不小心被翻了牌子,她就装病! 只要我不争宠,只要我拒绝内卷,那我就没有敌人! 我就可以光领工资不干活! 岳望舒点了点头,希望她穿越的时代不是明朝前期,不需要殉葬…… “那个小芙蓉啊——”岳望舒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单纯可爱的小宫女,“我是什么位份,每个月有多少工……咳俸禄啊?” 小芙蓉瞪大了眼,小主这是睡迷糊了吗?但还是乖乖回答,“小主如今是六品的淑女,至于俸禄……每年三十六两,折每月三两。” 岳望舒黑线了:就这点钱?够吃还是够喝?啊不对,宫里应该是吃喝拉撒全包——嗯,这样的话,工资少点儿就少点儿吧,毕竟她已经决定消极怠工……啊不,是完全不工作了。 既如此,她也就没资格嫌少了。这可是白嫖来的工资! 岳望舒叹了口气,“凑合着用吧。” 小芙蓉小声道:“新人入宫,位份都不高。小主您貌美如花,等您承了宠,一定能晋位的。” 岳望舒心中不屑:为了涨工资而努力工作?这种赔本买卖,她这辈子就是决计不会干了! 她要躺平、要罢工! 她要白嫖的皇帝的工资,并且拒绝被皇帝嫖!! 这样才算是愉快的穿越之旅嘛! 与此同时,巍峨奢华的勤政殿中,埋头在浩瀚奏折中的皇帝陛下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让他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内侍大总管张寄连忙诚惶诚恐关怀:“万岁爷,您昨晚批奏折到半夜,今儿又是天不亮就起了,长此以往,怕是有伤龙体啊!” 皇帝晏铮清瘦俊朗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耐烦:“张寄,你一个死太监,如今是比老嬷嬷都啰嗦了!” 大晏朝如今已经传至第四代君王,皇帝晏铮年二十有五,登基五年来,可谓是宵衣旰食、夙兴夜寐,有这么一位勤政的皇帝陛下,自然是朝野之福、黎民之福。但却不是后宫之福。 皇帝登基五年,才举办了第一次选秀,新人入宫都大半个月了,却还无人受到召幸。 ------------ 第二章、岳琬琬、月弯弯 翌日,岳望舒一觉醒来,脑子里便多了一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消说,便是原主岳淑女十七年的人生履历。 岳淑女,闺名唤做琬琬。 岳琬琬、月弯弯,名字倒很是可爱。 其父岳明德,官居正六品太仆寺寺丞,所以岳琬琬入宫后,便获封为正六品淑女——值得一提的是,五位新晋嫔妃的位份,都跟自己老爹的品级相同。——这可真是太特么拼爹了! 不过今年选秀,貌似皇帝刻意避开了高门贵女,出身最好的刘宝林,其父也只是从五品官而已。 因此,岳琬琬在五个新人里头,位份竟是排第二!入宫后,便被分派到了乐安宫东偏殿居住。 这乐安宫只是东六宫一处略显偏远的寻常宫苑,正殿乐安殿尚无主位,东偏殿常乐堂住着淑女岳氏,而西偏殿安庆阁则住着同期新人郑少使。 常乐堂,知足常乐,岳望舒倒是蛮喜欢这个堂名的。 能够死而复生,还拥有了一具健康的身躯,她很知足。 这大晏朝后宫共分为七品十五级,后宫之主自然是皇后,皇后之下是正一品贵妃,贵妃之下是从一品妃四人和正二品贵嫔六人,贵嫔之下是婕妤、娙娥、淑媛,这三个等级最多分别可置九员,称之为二十七世妇,再往下的美人、良人、才人、宝林、淑女、采女、选侍、少使则无定数。 其中自贵嫔起,才算是高位嫔妃,可以居一宫主位,被尊称一声“娘娘”,贵嫔以下的众嫔,只能称“小主”。 如今这后宫高位诸多空悬,贵妃之位虚置,妃位只有荣妃易氏和湘妃虞氏,贵嫔之位上只有兰贵嫔,贵嫔之下有芳婕妤、陈才人两位旧人,再往下的刘宝林、岳淑女、齐采女、秦选侍、郑少使五人则是半月前选秀入宫的新人。 本朝国号大晏,乃是从元蒙手中夺回了汉人天下,因此大致相当于明朝,衣着打扮、风俗习惯,也都与明朝相似。 这些都只是寻常信息——在原主脑海里,还有些“不寻常”的信息! 比如说,在大晏朝太祖年间,便涌现出了水泥、肥皂、玻璃、酒精、白砂糖、纺纱机、织布机等新奇事物,以及可以用于军事上的望远镜和红夷大炮,还有预防天花的牛痘、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 显而易见,太祖朝,扎堆出现了一批穿越者!这些个“穿越者”,都被太祖收罗麾下,为大晏朝繁盛昌盛贡献了自己智慧和力量,这些人无疑也都收获了荣华富贵,真真是令人羡慕! 可惜能赚钱的好东西都让别人给“发明”了,岳望舒觉得自己穿了个寂寞。 但转念一想,她是来混吃等死的,貌似也没啥损失。 哦,对了,那个“生命光环”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用,到底怎么用? 岳望舒一时琢磨不透,便先偷偷给自己把了个脉。 虽然她的癌症中医也没能治好,但久病成良医,她倒是学会了望闻问切,医术虽比不得那些个老中医,但给自己调理一下身子还是OK的。 “嗯,脉搏沉稳,身子骨确实不错……”又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眼耳口鼻,喃喃道,“春日天干物燥,人也有点燥,问题不大,多喝热水……最好喝点枸杞……” 正在此时,宫女小菊走了进来,“小主,您念叨什么呢?” 岳望舒笑着说:“没什么,那个小菊啊,你拿点银子,去御药房帮我要二两枸杞来。”——热水泡枸杞,你值得拥有。 小菊忙“哦”了一声,“奴婢这就去!” “诶,等等,再加二两菊花!”岳望舒看到宫女小菊眼底有红血丝,连忙补充道。宫里的规矩,哪怕入了夜,小主娘娘们身边也得有人伺候,所以负责守夜的难免熬夜伤神,最好还是喝点菊花茶。 “啊?”小菊呆愣。 岳望舒又道:“要贡菊。”贡菊养肝明目,而且寒性较为缓和,女性还是少吃点寒性重玩意儿。 “知道了,小主。”小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但这些算不得药,也不必请太医,花点银子就能弄来。 用过了早膳后,宫女小芙蓉快步进来屈膝禀报:“小主,郑少使来了。” 那郑氏着一袭柳黄软缎小袄、配柳绿褙子,衬得脸蛋清新宜人,观之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柔柔福了福身子,声如黄莺滴沥:“给岳姐姐请安。” 岳望舒虽不习惯被陌生人叫姐姐,但还是赶忙扶起郑氏,“不必多礼。”又连忙吩咐身边宫女:“小菊,快上茶。” “是!”小菊应了声,不消片刻功夫,便奉上了两盏……枸杞茶。 郑少使虽然出身不高,但并无怯弱之态,她好奇地打量了一通这东偏殿,见与自己西偏殿差不离,便收回了目光,看向这位岳淑女——不禁心道,这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了…… 岳望舒被郑少使瞅得后背发毛:“少使为何这般看着我?” 郑少使甜美一笑,声音亦是极甜:“岳姐姐人长得美,自然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岳望舒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上辈子她只是中等相貌,这辈子倒是白捡了一张好皮囊,她脸颊微红,忙道:“郑少使容色很也是不俗。”——郑氏的容貌,搁在寻常人堆里,的确算是个美人了,但在佳丽云集的后宫,就有些稀松平常了。不过郑氏声音娇软甜美,倒是一副天然好嗓音,若是搁在现代,去网上唱个歌,都能当网红了!可惜,生在了古代、又被选进了宫。 郑少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想:终究是比岳氏逊色了一筹…… 郑少使甜美一笑,娇滴滴问:“岳姐姐今儿可还要去粹华宫陪陈才人打牌?” 原主岳淑女入宫这些日子,倒是时常出去串门,粹华宫是最常去的。但岳望舒只想躺平,便摆手道:“不去了不去了,总是输钱!” 没错,入宫半个月,岳淑女都输了二三十两银子了!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一想到此处,岳望舒就忍不住心肝抽抽,原主这个败家女! 看着她这副心疼钱的样子,郑少使忍不住莞尔一笑,心想,这岳氏心思倒是真好猜! “我前日去积翠阁,也输了二两银子呢。”郑少使笑容灿烂地道。 岳望舒见郑少使半点不疼钱,忍不住心道,丫的你也是个败家女! 说着,郑少使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之后,神色不由微微一变,低头一看,茶盏中赫然是四五颗小红果果——这不是枸杞么! 岳望舒笑着说:“我这两日有些燥,所以喝点枸杞润润肺。” 郑少使笑道:“岳姐姐还懂治病?” 岳望舒忙摆手,讪笑道:“也算不上懂啦。”就是养养生,死了一遭,她可是很爱惜自己身子滴! 一转眼,已经是岳望舒穿越过来的第四日。这几日,郑少使每天都会过来小坐片刻,这郑少使长得不错,说话又好听,岳望舒倒是不讨厌她。 岳望舒作为一个位份低微的小小淑女,她身边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伺候,宫女是小芙蓉和小菊,太监叫小兴子,虽然年纪都不大,但都很勤快,里外洒扫得一尘不染,把她从头到脚伺候地舒舒服服。 相比之下,岳望舒这个淑女小主就实在是出奇得惫懒,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餐要吃现磨的豆浆、热腾腾的小馄饨或汤面,还要配新鲜可口的小菜,午饭和晚饭要荤素搭配——当然了,好歹是有名有位的嫔妃,饭食上这点小小要求,东六宫御膳房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要紧的是,每日早餐过后,岳淑女要睡回笼觉,午餐过后要午睡小憩,晚餐过后……当然还是直接睡觉。 小芙蓉纳罕,小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一直未能侍寝,小主太过伤心了? 小芙蓉忧心不已,“小主这几日既不去兰贵嫔娘娘宫里赏花,也不去陈才人去玩叶子牌了,整日都把自己拘在偏殿,也不嫌闷得慌。” 岳望舒支吾道:“整天总往别人宫里凑,我这不是怕招人烦么。” 小芙蓉笑靥可人:“怎么会呢?陈才人最喜欢打叶子牌了。昨儿还叫了刘宝林、齐采女、秦选侍去打牌,一打就是大半日呢。” 岳望舒:……叶子牌好像是古代版的麻将吧?这位陈才人这是上瘾了吧? 岳望舒不禁好奇地问:“谁输谁赢?” 小菊低声道:“陈才人毕竟是二皇子生母,位份又高些,自然是她赢得多些。” 我严重怀疑,这陈才人是故意捞钱!岳望舒不怀好意地忖着。 岳望舒嘟囔道:“总是这么打牌,日子久了,钱包肯定要吃不消。” 小芙蓉和小菊俱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掩唇偷笑,小主果然是心疼钱了。 岳望舒打量着宫女小菊的眼睛,很好红血丝已经褪了,她叮嘱道:“以后谁守夜,便给自己泡一壶菊花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更得注意养生啊。 先前小菊也没有想到,菊花茶居然是给她们守夜的时候喝的。虽然她们并不喜欢贡菊的气味,但小主的这份爱护之心,还是叫她们感动不已。 小芙蓉小声道:“这贡菊虽然算不是十分名贵,但也是贡品,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肯定要说小主太过骄纵底下奴婢。”——她们这些奴婢,哪里配喝这么好的东西? 岳望舒莞尔一笑:“你们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小菊和小芙蓉面面相觑,小主何时学坏了? ------------ 第三章、表妹收集狂魔 宫女小菊又捧了盏枸杞茶来,瞥见榉木花架上那株冒出新叶的墨兰,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小主,兰贵嫔送您的墨兰又活过来了!” 这兰贵嫔也是宫中高位嫔妃之一,性子清冷,喜欢莳花,原主刚入宫的时候,去过葳蕤宫请安,兰贵嫔便送了她一盆名贵的墨兰。 但原主吧,似乎不太擅长养花,底下的宫女也不会伺候这样金贵的花草,所以就给养了个半死不活。岳望舒来了之后,也没理会那盆墨兰,没想到不搭理它,反而长出了新叶子。 其实养花,的确忌讳过度打理,今儿浇水、明儿施肥的,更容易把花卉给搞死。 罗汉榻侧的如意小花几上,是个圆形紫砂盆,盆中绿苔盎然,七八片墨绿色的长叶宛若玉带,中心两片新叶刚刚冒出,颜色还有些浅,但长了新叶,便意味着成活了。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看了看这周围——虽说墨兰对阳光的要求不高,但这里通风透气实在不佳,这也能养活?? “嗯,把它搬到窗户边儿吧。”岳望舒道。 想想整天醉心养花的兰贵嫔,还有沉迷打牌的陈才人——大晏后宫真是人才济济啊。 不过后宫的环境也比较和谐,毕竟皇帝都不睡后宫了,上至皇后、下至她们这些小嫔妃通通失宠,自然也就没有了争宠必要,后妃关系,那叫一个和睦。 皇后孟氏,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在皇帝还是郡王的时候曾经怀过一胎,可那时候正值诸王之乱,并未参与夺嫡的当今皇帝也被流矢误伤,孟氏因此受惊小产,甚至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皇帝虽不常来后宫,但对这位孟皇后十分爱重。 后来在东宫之时,侍妾陈氏诞下一子,皇帝嫌弃陈氏目不识丁,便将此子交给了皇后抚养,这便是二皇子,也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儿子。这位陈氏也就是那位爱打麻将的陈才人。 除此之外,还有湘妃虞氏所出的大皇子,可惜在襁褓中就夭折了,不过后来湘妃又生了大公主娍媖,也算是有了寄托。 “皇上就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儿女双全,搁在现代,算是很好的了。但搁在古代,尤其搁在皇帝身上,那真真是子嗣稀薄,令人担忧。 小芙蓉也感喟不已,“兰贵嫔娘娘在东宫的时候倒是诞下过一位小公主,可惜未满月就夭折了。皇上登基后,就一直忙于朝政。登基都五年了,只有荣妃娘娘如今怀了身孕。” 荣妃易氏,现下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之一,乃是荣康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两年前,大长公主病重,忧心这个唯一的外孙女,临终前便托付给了皇帝,所以才皇帝纳了易氏入宫为妃。不过易氏入宫后,大长公主紧接着就去世了,易氏给外祖母守一年孝才开始承宠,故而如今身孕也才四个月。 岳望舒啧啧道:“这么说,荣妃娘娘还是皇上的表妹喽。”——表妹、又怀了身孕,等生下孩子,若是个皇子,封贵妃也指日可待了。 小芙蓉笑道:“可不是么!” 一旁的小橘道:“湘妃娘娘也是皇上的表妹呢。” 岳望舒:啥?! 小芙蓉点头:“是啊,湘妃娘娘是圣母娘娘胞弟昌隆侯之女。” 岳望舒瞪大眼:又一个表妹!! 小菊扒拉着手指头道:“我记得,皇后娘娘的母亲也先太后的表姐呢!” 岳望舒嗖地站了起来,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皇后娘娘也是皇上的表妹?!” 丫的三个表妹! 这个皇帝,是个表妹收集狂魔吗?! 小芙蓉忍不住道:“小主说笑了,皇后娘娘比皇上年长三岁呢。” 岳望舒黑线:“哦,是表姐啊。” 这个大晏皇帝,不止喜欢收集表妹,连表姐都不放过!!禽兽啊!! 此时此刻,勤政殿的“禽兽”皇帝晏铮又一次觉得鼻子甚痒,他很想憋住,免得张寄又跟个老妈子似的啰嗦。 但是他没忍住,“阿嚏!!” 一个大打喷嚏,让大总管张寄心肝都疼了。 乐安宫偏殿常乐堂中,岳望舒都快晕了,这后宫是咋回事啊! 后宫位份最高的三位:皇后是表姐、湘妃荣妃是表妹! 这样姐姐妹妹的,让岳望舒瞬间想到了一部巨著——《红楼梦》! 不过她始终没法子把素未谋面的皇帝套在贾宝玉身上,毕竟这位可是大半月都没进后宫,放着好几位绝色新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勤勉君王。怎么看都跟“好色”不沾边。 翌日清晨,岳望舒被小芙蓉被温暖的被窝里给生拉硬拽了出来,小芙蓉也顾不得尊卑了,再唤醒无果后,只得大喊:“小主,今儿是十五,各宫嫔妃都要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您可不能误了时辰啊!!” 皇后很贤惠,但因当年小产之故,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但幸而皇帝嫔妃少,打理后宫倒也不算辛苦。皇后性子仁厚、宽待六宫,因此许嫔妃们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只逢五逢十来凤仪宫请安即可。 而今天,正是天佑五年三月十五。 “知道了。”岳望舒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心爱的被窝,虽说这孟皇后宽仁恤下,但作为下属,也断不能迟到早退,毕竟自己后半辈子还得在孟后手底下混吃等死呢。 “小主打算穿哪件衣裳?”小芙蓉拥着她去梳妆台前落座。 岳望舒本想说简单点儿就好,但话到嘴边儿,“还跟以前一样就成了。”——太素简,何尝不是在标新立异? 后宫嫔妃哪个不把自己往漂亮了捯饬?反正凭原主那些金玉首饰,也万不可能越过宫中高位嫔妃。 “好嘞,奴婢省得了!”小芙蓉二话不说,便去衣柜中取了件海棠缠枝袄子、并一条石榴红裙,又为她梳了个精美贵气的宝髻,把她捯饬光鲜又靓丽,着实增色不少。 岳望舒点了点头,除了脑袋有点重、耳垂有点坠,其他都还好。 草草用了早膳,便往凤仪宫而去。 幸而这乐安宫距离皇后的凤仪宫不算太多,步行的话,也就半个多钟头。 以她小小淑女的位份,显然不可能有人抬的。 这后宫,新人旧人加起来统共十位嫔妃,一块来请安,看上去倒也热闹。 不过,岳望舒悄咪咪一数人头,哦豁,少了一个! 略一忖,便也猜到是谁缺席了。 正在此时,两个头戴花冠的俏丽宫女扶着一位衣着华美、满头珠翠却容颜憔悴的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不消说,便是如今的皇后孟氏了。孟氏并非绝色,不过眉宇温柔,颇为可亲。 见到皇后,嫔妃们纷纷屈膝参拜,齐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孟氏落座在一张紫檀木凤纹宝座上,低低咳嗽一声,抬手道:“都免礼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参差谢恩,这才按照位份高低分坐两侧。而其中左侧第一那张椅子赫然被空了出来。 众人坐定之后,立刻便有宫人鱼贯入内,奉上了茶水点心。 正在偷偷打量嫔妃的岳望舒目光瞬间被点心吸引,哇塞,这海棠糕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今日奉上的点心是海棠糕和糯米卷,海棠糕幽幽散发着甜香、糯米卷看上去白嫩嫩软嘟嘟,一看就知道肯定好吃! 但是,湘妃、兰贵嫔都还没动手呢,她一个小小淑女,当然只能忍着了! ------------ 第四章、后妃齐聚、奇怪的刘宝林 孟皇后扫了一眼那空椅子,旋即温声道:“荣妃孕吐未消,所以本宫免了她的请安。” 右侧第一张椅子上的湘妃虞氏笑着说:“荣妹妹都四个月了,却还害喜得厉害,说不准,怀的是位皇子呢。” 孟皇后叹息道:“皇上子嗣稀薄,若真是个皇子就好了。” 紧挨着那空椅子而坐的兰贵嫔手作兰花捧起那精美的五彩花鸟茶盏,抿了一口,轻幽幽道:“几位新妹妹到现在都没见过荣妃娘娘的面儿呢。” 孟皇后扫了一眼底下几个容颜鲜嫩的新人,道:“同在后宫,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坐在湘妃手底下的芳婕妤笑着说:“见不到荣妃娘娘也就罢了,可新妹妹们入宫都半个多月了,竟连皇上都不曾见过,说出去,只怕外头都没人信。” 岳望舒暗暗看在眼里,后宫嫔妃的身体健壮状况貌似都不咋滴啊?皇后虽然化了浓妆,看不出气色,但明显气血不足,身子虚得很,湘妃身量倒是丰盈,但嘴角有痘印,明显湿气重、脾胃虚,而兰贵嫔身子过于瘦弱,瞧着有些血虚的样子,至于芳婕妤……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岳望舒忍不住自我吐槽:我又不是太医! 然后忙转而打量各位的姿容—— 湘妃面庞圆润,眉眼带笑,不过论容色,只能算中上之姿。 兰贵嫔气度出尘,一双手生得白嫩纤细,连喝茶的样子都甚是优雅。 芳婕妤则年轻些,观之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且容貌妍丽,声音也娇柔婉转,比起“新妹妹”们亦是毫不逊色。 那位不吭声的不消说便是陈才人了,陈才人姿色并不出众,只是眉眼精致些罢了。 剩下的,便是此番选秀入宫的新人了,新人中位份最高的刘宝林是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刘宝林见状,连忙笑着说:“妾虽在后宫,却也知道圣上忙于朝政,难免有些疏忽后宫。” 孟皇后满意点了点头:“难为你这般懂事。” 赞了刘宝林之后,孟皇后又道:“回头本宫会好生提醒皇上的。” 岳望舒默默吐槽:提醒自己的丈夫赶紧去睡小老婆吗?? 当皇后也真不容易啊。 刘宝林不禁面容羞赧,连忙捧起茶盏抿了一口。 岳望舒:怎么一个个光喝茶不吃点心啊!! 孟皇后上下打量着刘宝林,不禁有些纳罕,“刘宝林怎的穿得这样素净?” 岳望舒这才注意到,这位刘宝林穿着月白府绸舒袖小袄,并一条浅湖绿褶裙,头上挽着低髻,髻上只簪了一对青玉簪子,和两朵含苞的玉兰花,通身素净至极。 看看这满殿后妃,哪个不是珠环翠绕?这刘宝林,简直就是繁花丛中的一抹绿叶! 刘宝林生得年轻俏丽,这样打扮倒倒也无损姿色,亦别有一股清丽出尘,但是—— 孟皇后不由想到了什么,瞬间神色肃然,她忙问:“可是内务府克扣了你的妆奁?” 妆奁,便是嫁妆。 在寻常人家,自然是父母负责出资筹备,亲朋长辈也会给予添妆。 但若是入宫为妃,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可不是什么人家都置办得起满头珠翠和满身绫罗,为了不损皇家颜面,故而嫔妃入宫,都会有皇家出资、内务府负责制备,虽说按照位份高低不同,所赐妆奁也有所差别,但哪怕位份再低,也起码有两套像样的头面和衣裳。 所以,刘宝林穿着这般“素净”,孟皇后首先怀疑内务府是不是中饱私囊了。 刘宝林连忙摆手:“皇后娘娘误会了,内务府没有克扣嫔妾的妆奁,是嫔妾自己不喜奢华。” 孟皇后脸色这才和缓了许多,“节俭固然是好,但如今天下富足、四海升平,皇上又厚待六宫,若是过于节俭,将御赐妆奁束之高阁,便是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了。” 刘宝林脸色忽的一变,连忙屈膝道:“是嫔妾疏忽了,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孟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倒也不是要责怪你,你年纪轻轻,便远离父母家人,入宫为嫔,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 说着孟皇后露出笑容:“更何况,你有这般好颜色,就更应该好生打扮,方才不辜负。” 刘宝林低头讷讷称“是”。 岳望舒看在眼里,忍不住心想,这位孟后,倒不像个大老婆,更像个知心大姐姐……甚至……有点当妈的赶脚,额——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不过这刘宝林委实奇怪,据她所知,刘氏是新人中家世门第最好的一位,当然了,也不算高门,只是个从五品奉训大夫之女。按理说,平日里也必定穿金戴银?怎的入了宫,反而喜欢素净了? 她图啥啊? 岳望舒觉得刘宝林很古怪。 不过算了,关我毛事? 她又不想当后宫二号老妈子。 孟·一号老妈子·皇后:…… 这时候,湘妃笑着说:“皇后姐姐也别心急,刘宝林年纪还小,慢慢教导也就是了。” 孟皇后徐徐叹了口气,复又笑道:“娍媖前些日子脾胃不和,如今可好些了?” 湘妃莞尔:“她那哪里是脾胃不和?只是小孩子挑食罢了。” 孟皇后忍不住发笑:“皇家的公主,挑嘴又何妨?就算她想吃龙肝凤胆也由她。” 湘妃忍不住嗔笑:“姐姐可别惯她了,这孩子愈发娇气了,我真担心,以后不知什么样的婆家才受得了她。” 孟皇后掩唇笑了:“娍媖才刚七岁,你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了。” 湘妃叹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岳望舒看在眼里,不禁纳罕,皇后和湘妃的关系看上去不像是大老婆和小老婆,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姊妹。是了,孟皇后的母亲是圣母太后的堂姐、湘妃的父亲是圣母太后的亲兄弟,这一后一妃八成自小就认识。 且湘妃膝下只有一女,对皇后也造不成威胁。 就算如此,皇后也算得上贤德宽仁了。 不过,乃们怎么还不吃点心!再不吃就凉透了喂! 算了,不管了,皇后和湘妃絮叨着大公主娍媖日后的婚事,显然已经不再注意她们这几个坐得比较远的小嫔妃了。 咻的,岳望舒眼疾手快,已经捏了一块海棠糕塞进嘴里! 呜! 好香好甜好好吃!!! 岳望舒眼睛都亮了! 咻——又捏了一块糯米卷,秒速送进嘴里!好软好糯,还是红豆泥馅儿的!有点像麻薯,又有点像糯米糍!软糯却不粘牙,香甜却不腻人! 皇后还在饶有兴味和湘妃唠着嗑儿,都没注意到她这边儿。 岳望舒动作麻利,眼睛也时不时四下瞟着。 但是,她的举动,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和自己只隔着一张红木几的陈才人——毕竟点心就搁在红木茶几上呢。 陈才人喝着茶,正要顺手拿块点心吃,却赫然发现,那两个粉彩高足盘——竟只剩下两块海棠糕和一块糯米卷了。 陈才人:??? 每两张座椅之间都有一张红木四方小几,用来放茶水点心。这点心,陈才人还没动过,那不消说就是岳淑女吃了! 陈才人忍不住瞅着岳淑女那张秀丽可人的小脸,倒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只不过嘴角的点心渣分明还没擦干净呢。 被陈才人这么瞅着,岳望舒大感尴尬,她这是被抓包了? 陈才人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而是大大方方捏了一块海棠糕塞进嘴里。 岳望舒:……她是不是没必要做贼似的吃点心??? 她连忙偷偷瞄了一眼左右,忽然发现坐在最末的秦选侍也在瞅她! 糟糕! 她上头是陈才人、下边是秦选侍!她的举动,别人可能注意不到,那身边人总不可能眼瞎! 尴尬,岳望舒满脸都是大写的尴尬。 好在秦选侍也赶忙挪开了目光,一副无意揭穿的样子。 岳望舒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会子,皇后和湘妃终于唠完了嗑,便对底下陈才人道:“陈妹妹可要留下?” 陈才人忙起身:“不了,嫔妾约了岳淑女一块吃茶。” 岳望舒:???我啥时候跟你有约了?! 皇后点了点头,便叫嫔妃们各自散了。 孟皇后被宫女扶回了内室,连连叹道:“她何必这般避着桢儿!”——二皇子晏成桢,自满月便养在孟后膝下,如今也已经六岁了。 头戴花冠、样貌秀丽的女史彩鸳捧着参茶进上:“许是因为今儿是十五的缘故。”——圣上再忙,每到十五之日,总会来凤仪宫,介时若陈才人也在,圣上怕是要不喜。 孟后一怔,“皇上忙于西北旱灾,未必会过来。”就算来,也会叫人提前传话。 正在此时,御前大总管张寄便来了,传话说:皇上晌午过来陪您用午膳。 孟后微微一喜,忙吩咐道:“彩鸳,快去勤学斋知会一声,让二皇子晌午过来用膳。这孩子,也有些日子未见他父皇了。”——二皇子去岁便入勤学斋读书,天资并不十分聪颖,但也勤学懂事。 “是,娘娘!” 与此同时,岳望舒已经被陈才人“请”去了她的粹华宫——以陈才人的位份当然不可能住在正殿粹华殿,不过东偏殿积翠阁也甚是敞亮,阁中摆设亦胜过她的常乐堂许多。 毕竟人家是正五品才人,她只是正六品淑女。而且陈才人也算是后宫里的“老人”了,而她进宫才半个月。 ------------ 第五章、被害妄想症秦选侍 积翠阁倒也不负其名,阁里阁外摆了不少鲜花盆景,里外绿意盎然。 才落了座,岳望舒忍不住道:“都说兰贵嫔喜欢莳花,我瞧着才人这里的花木也打理得极好呢。” 陈才人挥手道:“都是底下丫头们侍弄的,我可没这份耐心。而且兰贵嫔宫里多是些珍贵兰草,可比我阁中这些花花草草娇贵多了。” 岳望舒莞尔,倒也是,虽说积翠阁花木不少,但多是些寻常花卉。她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入口倒也香得紧,不过比起皇后宫里的茶,似乎少了点什么滋味,又说不上来。 陈才人道:“我这里茶只是寻常份例茶,跟皇后娘娘宫里可没得比,岳淑女将就着喝吧。” 这个陈才人,倒是个爽利人,岳望舒笑道:“的确跟我那儿的茶是一样的口味。”——她们这些低级嫔妃,喝的都是份例茶六安瓜片,谁也别嫌弃谁。 岳望舒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方才皇后娘娘挽留,才人为何不留下?”——皇后的意思,应该是想让陈才人跟二皇子亲近一二吧,可见其贤惠大度。 素来爽利的陈才人不由叹了口气,“我知道二殿下过得很好,我少见他,他才能过得更好。” 岳望舒笑了笑:“才人会不会多虑了,我瞧着皇后娘娘贤德宽仁。” 陈才人却努嘴道:“皇上一直嫌弃我粗苯,怕我教坏了二殿下。” 额,原来怕惹皇帝不喜啊。 “母子血脉之情,毕竟是人之常情。”岳望舒低声喃喃。 皇后心宽,倒是这位皇帝陛下心眼儿小得很!——岳某人忍不住啐道。 此时此刻,凤仪宫中。 夫妻、父子齐聚一殿,倒是颇有几分寻常人家其乐融融之态。二皇子虽则年幼拘谨,但见到父皇,还是难掩欣喜之色。 正叙说天伦之际,皇帝晏铮却突然冷不丁再一次觉得鼻子痒得很,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孟后神色一紧,露出关切和嗔怪之色:“春日天寒,陛下要多爱惜龙体才是。” 晏铮揉了揉鼻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总是想打喷嚏,他挥手道:“今儿一早,院令才请了平安脉,说朕无事。” 孟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罢了午膳,二皇子辞别父皇母后,又麻溜去勤学斋读书了。 孟皇后打发了身边宫女,才道:“最近荣妃孕吐得厉害,人都瘦了,陛下若得了空,便去玉芙宫瞧瞧。” 皇帝晏铮点了点头,“知道了。” 孟后又道:“还有新晋的嫔妃们——陛下别嫌嫔妾啰嗦,哪怕是寻常人家纳进门的妾侍,也没有晾这么久的。贵太妃娘娘这几日急得胃口都不好了。” 晏铮揉了揉眉头:“倒也不是朕要冷落后宫,着实是前朝忙碌……姨母那边儿,朕会去解释的。”——这位贵太妃,乃是皇帝已故生母虞太后的亲妹妹,此番选秀,亦是贵太妃与皇后一同主持甄选的。如今新人入宫良久,却不得召幸,这位忧心皇帝子嗣姨母娘娘自是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孟后嗔笑:“陛下有空去跟贵太妃娘娘解释,还不如翻回牌子顶用。” 晏铮叹气道:“知道了!”——晏铮何尝不知,身为皇帝,膝下只有一子,是何等单薄?虽说成桢还算康健,但着实天资平平…… 另一头,岳望舒在陈才人处蹭了一顿午餐,这才回到了乐安宫常乐堂,吃饱喝足的她本想美滋滋睡个午觉,不成想,却有客人登门。 “秦选侍?她来干什么?”岳望舒不由想到今早在凤仪宫,貌似秦选侍也看到她偷吃……啊呸,她那是光明正大地吃! “请她进来吧。” 午后的常乐堂倒是温暖敞亮,花架上是两盆算不上名贵、但长势极好的含苞兰草。 秦选侍步履婀娜走了进来,岳望舒忽的发现,这秦选侍腰身很是纤细呢。 “岳姐姐。”秦选侍娉婷见了一礼。 正七品的选侍比她这个淑女低了两个级别,但同为低级嫔妃,岳望舒还是忙还半礼,客客气气请秦选侍落座。 这秦氏雪肌花貌,自是极出挑——好吧,此次入选的五人,论容色,都是顶尖美人。 听说,她们五个,可都是贵太妃和皇后精挑细选之后才留下来的。 皇后不消说,这贵太妃据说可是已故圣母皇太后的亲妹妹,也就是皇帝的亲姨妈!哦,对了,还是湘妃姑妈。 这后宫,一堆亲戚。 秦选侍红唇轻抿,她扫了一眼岳望舒身边的贴身宫女:“我想跟姐姐说几句贴心话,可否请姐姐屏退左右?” 岳望舒:啥意思? 虽搞不懂秦选侍想说啥,但她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忙吩咐小芙蓉去外室候着。 宫女才刚退下,秦选侍便低声问:“陈才人是极热络的,岳姐姐想必在积翠阁呆了许久吧?” 其实岳望舒如今这副身子与秦氏同龄,论月份反倒是秦选侍大些。但是岳望舒位份高,所以就成了“姐姐”。 岳望舒微笑道:“用了午膳,才刚刚回来。” 秦选侍略有些意外,这岳淑女竟在不熟悉的人的殿阁用膳?哦,对了,今早也在凤仪宫用了不少点心,茶水似乎也喝光了。 一时间,秦选侍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姐姐倒是心思稚纯。”秦选侍挤出这么一句话。 岳望舒黑线了:稚纯?说我幼稚啊!你妹的! 秦选侍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姐姐难道没注意,除了你和陈才人,所有嫔妃都不曾动过点心吗?” 岳望舒尴尬了,这个她当然注意到了!她也想等高位嫔妃先动嘴的!! “那个,既然皇后娘娘赐茶赐点心,用了也无妨吧?”——若是不许吃,那又何必端上来?许是高位嫔妃太过注意仪容,怕掉渣? 秦选侍仿佛被点心给噎到了,良久才小声私语:“这入口之物,该再三小心才是。” 嗯??岳望舒这才听出不对味了,入口之物、再三小心?小心啥??小心有毒啊? 岳望舒愕然,这个秦选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皇后毒害嫔妃?! 除非皇后是脑子进水了! 看着这位秀丽可人的岳淑女那傻乎乎的样子,秦选侍忍不住露出怜爱之色,“还有陈才人,若只是去陪她打牌也就罢了,怎的姐姐还留在积翠阁用膳了?” 岳望舒:……这秦选侍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构造啊! ------------ 第六章、抚琴争宠,好熟悉的剧情! “陈才人热络好客,我瞧着她为人不错。”岳望舒不觉得陈才人有什么理由害她,而且还非得光天化日之下、当面投毒! 况且,她的味蕾又没有坏掉。这个时代,可没有无色无味的毒药!饭菜也少有重口的,想下毒,哪儿那么容易? 秦选侍面有怜色,“虽然陈才人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岳望舒无语凝噎一会儿,只得道:“多谢秦选侍提醒。” 秦选侍忍不住唉声叹气,“姐姐是否觉得我太多疑了?” 岳望舒黑线:合着你也知道自己多疑啊! 秦选侍低声道:“非我多疑,姐姐不妨细想一下,当今皇上十五岁就成婚了,至今已有十年,膝下却只有一儿一女,如何能叫人不多想?我冷眼瞧着,这后宫里,除了姐姐你,可没几个简单货色。” 岳望舒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有多不简单??”——我倒是很好奇,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脑补了些啥? 秦选侍露出凝重的神色:“本朝可没有位卑就不许抚养亲生骨肉的规矩,但陈才人的二皇子却交给了皇后娘娘抚养,你也瞧见了,今日皇后当着所有嫔妃的面挽留陈才人,陈才人却毫不犹豫婉拒了,还拿你做借口。这般能忍,必有所图!” 岳望舒:…… 秦选侍继续道:“其次是荣妃,逢五逢十的日子,所有嫔妃都要去给皇后请安,可她仗势有孕,竟敢这般藐视中宫!姐姐日后见了荣妃,可务必恭谨小心。” 岳望舒:…… 秦选侍又道:“今早在凤仪宫,皇后娘娘和湘妃说了不少大公主的事儿,我瞧着,皇后娘娘对大公主多有娇惯,反倒是湘妃有意管束。这叫我不禁想起,湘妃曾经生有一位皇子,这个孩子,据说刚满周岁就夭折了!” 岳望舒: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夭个孩子再寻常不过了!何况湘妃还是皇帝的亲表妹,血缘关系辣么近! 但这话,她没法跟秦选侍解释啊!秦选侍是古人…… 诶,等等,这个秦选侍真的是古人吗? 岳望舒内心深处突然冒起这样一抹怀疑。 秦选侍还在喋喋不休:“至于兰贵嫔,她在东宫时候曾经为皇上诞育一女,那孩子未满月就夭折了,自那之后,兰贵嫔性子便冷了下来,我瞧着竟像是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芳婕妤瞧着倒是颇有争宠之意的,倒是不打紧。最后便是咱们这几个新晋嫔妃了——” 说着,秦选侍压低声音:“今儿你也瞧见了,那刘宝林颇有几分小聪明呢。” 岳望舒:啥?!!我咋瞧着刘宝林脑子不好使呢?? 秦选侍颇有深意地道:“今儿可是十五,皇上多半会驾临凤仪宫,咱们都穿金戴银,艳丽俗气,唯独刘宝林清丽无暇,如出水芙蓉,若是皇上见了,必定过目难忘!” 岳望舒:这听着倒是挺合理,但我总觉得逻辑有点不对?你咋知道,皇帝会喜欢“出水芙蓉”,保不齐皇帝就喜欢艳丽夺目的美人呢!保不齐还会嫌弃刘宝林仪容寡淡呢! 秦选侍旋即轻轻一笑:“可惜了,刘宝林棋差一招,不但没等到皇上,还遭了皇后厌恶。经此一遭,她想承宠怕是难了!” 岳望舒瞪了大眼:是吗?穿得素净点儿去给皇后请安,还有这好处?! 看着岳淑女一副惊讶的样子,秦选侍忍不住心道:倒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秦选侍柔声道:“既进了宫,谁不想得宠于圣上?可偏生咱们入宫半月,却连龙颜都不曾见过,难免会叫人心急,不消说刘宝林,与我同住一宫的齐采女,这些日子都在苦练琴艺呢!” 靠抚琴争宠,好熟悉的剧情! “是吗?”岳望舒笑了笑,看乃们这么努力争宠,我就放心了! 而且这秦选侍这么“努力”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现代人,或许她真的只是疑心病重的古代女子。 看岳淑女居然还笑得没心没肺,秦选侍心下有些无语,这个岳氏……傻不愣登的,跟她结盟,或许未必是个好选择。 “哦,对了,我待会儿还要去给贵太妃请安,就不叨扰姐姐了。” 岳望舒:说了半天,我正等着你的最终目的呢,怎么这就撤了?? 这秦选侍,到底啥脑回路。 岳望舒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目送秦选侍离去。 小芙蓉快步走进内室,“小主,这秦选侍……”非要屏退左右,跟小主单独相处了这么大半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岳望舒仔仔细细思量一下秦选侍的话,然后喃喃道:“难不成是想跟我拉帮结派??”——但貌似最后关头又突然放弃了? 虽然不知道秦选侍为什么放弃了,但总比不放弃好。 这秦选侍太能叨叨了。 小芙蓉露出古怪之色:“拉帮结派?这是后宫,又不是朝堂。” 岳望舒道:“秦选侍的想法……有些异于常人。” 说着,她摆了摆手,“我瞧着天气不错,咱们出去溜溜弯吧。”——被秦选侍叨叨了一通,她也不想午睡了。 额,主要是这会子也已经过了午了。 大晏朝的后宫分为东西六宫,东六宫和西六宫中间夹个偌大的御花园,有山有水,风景极好。 安乐宫是东六宫之一,出了宫门,走一刻钟便能看到一座绿琉璃瓦小亭子,亭曰春和,前有溪水、后有假山,两侧是葱茏花木,是个极好的赏景小憩之地。 不过不巧的是,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正是秦选侍口中据说正在苦练琴艺的齐采女,亭中的汉白玉石桌上正放着一架七弦琴。 岳望舒:秦选侍脑回路虽然奇葩,但提供的情报倒是不虚。 见到有人来了,且来者是比自己高一级的淑女岳氏,齐采女脸色变了变,只得连忙起身见礼,“岳淑女好。” 岳望舒点头示意,“齐采女好。” 她倒是无意打扰人家练琴……额,不,或许是人家是想在这守株待……只皇帝也说不定。 想到此,岳望舒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坏人家好事了,正要开口告辞。 齐采女却警惕地问:“淑女怎么会来春和亭?” 岳望舒一阵无语:“我住的乐安宫,距离此处只有一刻钟脚程。” 齐采女愣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尴尬,争宠争到人家家门口了…… 岳望舒忙冲她笑了笑:“我不通音律,就不打扰采女了。” 想着自己的目的,齐采女便没有挽留,目送岳淑女远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岳望舒走远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琴音,倒是清幽婉转,蛮好听的。 ------------ 第七章、刘宝林加油! 日暮时分,岳望舒才回到安乐宫,便迎面瞧见对面安庆阁的郑少使娇笑着迎面而来,“岳姐姐一整日不见人影,可叫妹妹好找。” 岳望舒一愣:“你找我有事儿?” 郑少使被这直率的话语一噎,小脸梗了半晌,才噘嘴道:“没事便能来找姐姐吗?” 岳望舒摸了摸鼻子,“额……能,请进吧。” 便把郑少使请进了常乐堂,岳望舒满饮了一盏枸杞茶,这一整日,却是发生了不少事,一大早去给皇后请安,在凤仪宫耽误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又被陈才人拉去粹华宫,直到晌午才回来,午觉都没睡,秦选侍便登门叨叨了一通,害得她都没心思午睡了,过了午便出去遛弯,又在春和亭碰见了齐采女…… 岳望舒道:“出去散散步,结果碰见了齐采女,她弹琴倒是蛮好听的。” 听了这话,郑少使忍不住嘴角轻轻哂笑,“琴音再好,也得有人听才成。” 看样子郑少使也看出来齐采女这是守株待皇帝了。 正在此时,小兴子在外室扬声禀报:“小主,凤仪宫的女史彩鸳姑娘来了!” 女史,乃是宫中女官,主要辅佐皇后处理一些文书工作,比如皇后的懿旨,就是由女史草拟,算是皇后的女秘书。有时候也会为皇后跑腿。品阶嘛,倒是不高,只有八品。 “快请!”虽则只是个女官,但人家代表是皇后。 女史彩鸳,观之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着锦衣、戴花冠,甚是鲜艳明丽,她落落大方屈膝一礼,“见过岳淑女、郑少使。” 岳望舒忙扬起一个笑脸:“彩鸳姑娘不必多礼。” 彩鸳手中持着一个硕大的红木食盒,“皇后娘娘命我送些点心给淑女。” 岳望舒愣了一下,介个……莫非皇后也发现了,她有些尴尬:“这点心,是只赏赐了我,还是后宫姐妹们都有?”——阿米豆腐,可千万别是只赏赐我啊! 彩鸳回答道:“皇后娘娘只赏赐了淑女和陈才人。”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散席之后,皇后发现她与陈才人之间小几上的点心快被吃光了,所以才会如此赏赐。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岳望舒笑靥灿烂,这孟皇后人挺好的呀,干嘛闲着没事脑补人家心机深沉? 彩鸳福了福身子,“若淑女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告辞了。” 岳望舒忙道:“小兴子,好好送送彩鸳姑娘!” “是,小主!” 送走了彩鸳,岳望舒忙不迭打开了那食盒,里头赫然放着海棠糕和糯米卷,可惜的是,分量不多,也就四块海棠糕、六个糯米卷。 岳望舒看向郑少使:“少使要不要也尝尝?”——其实她有点不舍得…… 郑少使立刻摆手:“我不爱吃甜食。” 那感情好! 岳望舒便吩咐小芙蓉收起来,打算用了晚饭之后,当宵夜慢慢干掉。 看着岳淑女那副美滋滋小馋鬼的模样,郑少使就一阵无语,她压低声音道:“咱们入宫都半个月了,不知姐姐有何打算?” 打算?那当然是混吃等死、白嫖工资不干活了。看郑少使这个样子,也是有意争宠的。 太好了,五个新人,四个力争上游!那我就可以安心摸鱼了。 岳望舒笑得一脸纯良:“打算?我还需要打算什么?皇后贤惠,嫔妃和睦,我觉得这样很好呀。”——环境优良,适合偷懒。 郑少使:……她知道岳淑女单纯,却没想到这么单蠢。 沉默了数秒钟后,郑少使端起茶默默喝了一口,心中暗道,枸杞茶好难喝!她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告辞了。” 目送郑少使离开,岳望舒摸了摸下巴,刘宝林是要“清水芙蓉”路线,齐采女是“琴音待兔”策略,秦选侍和郑少使尚且不知要使出什么争宠计策——不过,乃们就只管卷吧!我会给你们默默加油滴! 接下来的几天,郑少使整天不见人影,岳望舒也懒得问,反正肯定是想辙争宠去了! 而齐采女倒是颇有毅力,一连三天,每天都去春和亭弹琴,风雨无阻。——为了不打扰齐采女,岳望舒每次出门遛弯,都特意绕远路。 直到这一天傍晚,太监小兴子快步跑进常乐堂,低声禀报:“小主,皇上翻了刘宝林的牌子。” 岳望舒正在专心致志剔牙,今晚吃的是酱肘子,喷香烂糊,就是有点塞牙。 她歪头想了想,“不是齐采女、也不是秦选侍、郑少使,而是刘宝林,这是按照位份高低来么……” 等等,那下一个岂不就是她了? 岳望舒瞪圆了眼。 此时此刻,岳望舒只得连忙祈祷刘宝林的“清水芙蓉”策略能够取得大成功! 阿米豆腐,刘宝林加油,一定要皇帝给勾搭住! 夜色初至,皇帝的寝宫乾安殿已经灯火辉煌,太监总管张寄正立在殿外的蟠龙大柱旁,远远的便瞧见了敬事房的红鸾轿,不由一喜,日前西北喜降甘霖,旱灾大为缓解,圣上也总算肯召幸嫔妃了——此番被翻牌子的,不消说正是新人里头位份最高的刘宝林。 张寄自是还不曾见过这几位新人,只盼着是位如花似玉的小主,可千万不要上皇上失望。但转念一想,人可是贵太妃和皇后娘娘一起选的,容色必然不差。 正在此时,红鸾轿缓缓落地,张寄连忙快步迎了上去,一脸堆笑,活像是个迎接新娘子的新郎官。 旋即,便叫轿子中探出一只雪白的柔夷,张寄不禁叹道,光看这只手,便知是个肤色白皙的女子。 再然后,轿帘子被挑起,宝林刘氏身披银红云缎斗篷从轿中走了出来。春日的夜晚,甚是寒凉,厚实的斗篷将刘氏兜头兜身隆起,但那张娇花般的脸蛋在银红斗篷映衬下格外娇媚动人。 张寄大喜,这般容色,看样子是妥了! “恭喜宝林小主,新人里头,小主您可是头一份的恩宠!小主这般天姿国色,圣上见了必定喜欢!”张寄笑容灿烂。 刘宝林羞涩地低下头,“公公过奖了。” “小主请随奴婢进殿吧!”张寄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第八章、刘宝林、寄了! 在太监总管张寄的引领下,刘宝林红着脸走进了乾安殿。 殿中琉璃宫灯高悬,玻璃大盘中的香榧散发这淡雅的木香,宫人们皆静默无声,一位身穿大红锦缎圆领袍的年轻俊美男子正端坐于书案前。这宫中,太监着青、宫女着绿,而大红大紫之类的华美颜色,自然只有尊贵之人才能享用。 刘宝林看着那大红衣袍的清瘦男子,不由心下微微诧异:这就是皇上?怎么穿得像是新郎官似的…… 想到此,刘宝林不由红了脸,她连忙盈盈屈膝行礼:“嫔妾宝林刘巧倩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岁金安。” 皇帝晏铮抬眼一瞧,只见是个身穿鲜艳斗篷、脸蛋雪白俏丽的女子,不由满意了三分,语气也甚是温润:“巧倩?可是巧笑倩兮之意?” 刘巧倩娇羞一笑,“正是。” 晏铮不由露出微笑,“与你很是相称。”顿了顿,又道:“这殿中温暖,且把斗篷去了吧。” 刘宝林不由脸蛋更红了,话没说几句,便让我脱衣服…… “是。”刘宝林看着皇帝清俊的脸庞,声音不由软了三分。 一旁侍奉的宫女却是脸色隐隐泛白,却也只得用颤抖的手上去为刘宝林宽解斗篷。 鲜艳的斗篷除去,里头却并非鲜艳华美的衣着!不但没有大红大紫,反倒是一整套的月白暗花罗衣裙!! 这月白色,是极浅的蓝色,宛若月光,但是在夜里,乍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身白!!而且还是通身没有其他杂色! 晏铮的眼神从欣赏瞬间变成了惊愕,而后怒从心生,这刘氏里头竟穿得这样晦气!这也就罢了,她头发居然还是披散的! 没错,刘宝林的头发只挽了个低髻,低髻上甚至都没有簪钗首饰,只别这一只含苞的白玉兰花!!而且一半青丝如瀑垂着! 一身月白、长发披散!! 这大晚上的,皇帝晏铮简直怀疑自己见了鬼! 这刘氏,莫不是发了癔症不成?!朕召她侍寝,她竟这般晦气朕!! “皇上?”刘宝林再迟钝,也发现皇帝陛下那温润的脸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她一脸的茫然和无辜。 总管太监张寄在刘宝林脱下斗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心都凉了!这刘宝林人长得美,怎么偏生脑子有病呢?!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调调?要想俏一身孝?!你这是给谁戴孝呢!我的天爷诶! 张寄见他的皇帝主子脸色难看,立刻板着脸叱责刘宝林的贴身侍女:“你是怎么伺候?!竟给刘宝林穿这样的衣裳、梳这样的头!!” 那侍女吓得浑身抖若筛糠,“噗通”一声便趴在了地上:“皇上息怒!奴婢劝过小主了,可小主非要这样打扮!” 晏铮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不是底下奴婢使坏,而是这个刘氏真真发了癔症! “张寄,着人将刘氏送去幽宁宫,找个太医给她好好瞧瞧!”先迁出东西六宫,再叫太医看看能不能治!晏铮冷着脸吩咐道。 刘宝林一脸茫然,“幽宁宫?”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宫啊…… 张寄应了一声“是”,便唤了两个膀大腰圆嬷嬷,把这位还没清醒过来的刘宝林给“请”了出去。 也难怪刘宝林没听说过幽宁宫,毕竟进宫不过半月,没有人会在小主们面前提这等晦气的地方。 不过刘氏也是个晦气人,去晦气地儿也是应该的。 到底是皇上心慈,还叫太医给她瞧瞧。 张寄倒是觉得,刘宝林这癔症,怕是没得治了。 下半辈子就老老实实呆在幽宁宫吧。 此时此刻,岳望舒整美滋滋享受着皇后送她的点心,配枸杞菊花茶,这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正在此时,太监小兴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却压低声音禀报:“小主,出事了,刘宝林被御前太监送去幽宁宫了!” 岳望舒愣了一下:“幽宁宫?刘宝林这是挪宫了?”——话说这侍寝够快的啊…… 小兴子跺了跺脚,脸上透着异样的神色:“幽宁宫远离东西六宫,是极幽僻的所在,通常只有犯了大错的嫔妃,才会被发落幽宁宫幽禁。” 岳望舒呆住了:“冷宫?!” 卧槽?! 这是神马节奏?! 小兴子点了点头,“正是。” 岳望舒急忙问:“怎么会这样?刘宝林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被打入冷宫?” 小兴子摇了摇头:“听说是发了癔症。” 癔症?疯病? 这怎么可能?! 岳望舒一脸的不信,前几日去皇后宫里请安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疯了?!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现在刘宝林的的确确被打入冷宫了! 被她寄予厚望的刘氏,居然秒速寄了!! 宫女小芙蓉宽慰道:“小主别多想了,您早点睡吧,明日还要去凤仪宫请安呢。” 是了,明天是三月二十,又是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再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岳望舒是个心宽的,躺下没多久就呼呼大睡了,倒是另外几位新晋嫔妃都没睡好。 翌日清晨,各宫嫔妃齐聚凤仪宫,这一次不但缺席了荣妃,还少了一位刘宝林。 皇后孟氏脸色有些憔悴,她扫了一眼屈膝请安的底下众人,抬手免礼赐座。 众妃之首的湘妃忍不住率先开口:“臣妾听说了刘宝林发了癔症,被陛下发落去了幽宁宫。可臣妾前日才见过刘宝林,明明好端端的……” 孟后抚了抚额头,昨儿皇上翻了刘宝林的牌子,她便安心睡下了,可没成想,才过了半个时辰,皇上便驾临了!孟后彼时是震惊的,自然了,哪怕此时此刻,也依然费解。 孟后努力端正了仪容,正色道:“刘氏昨夜去侍寝,是素衣披发。” 一语出,湘妃、兰贵嫔、芳婕妤都震惊地无以复加,素衣披发?这是侍寝?分明是上坟吧?!相比之下,倒是几位新人,反而要平静些。 齐采女半晌愣愣。秦选侍与郑少使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俱是哑然。 而岳望舒首先脑海里想到就是现代那些仙侠剧……真没想到,刘宝林居然整了这么个调调。 等等,这是古人应该有的脑回路吗? 岳望舒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这个刘宝林……该不会是被穿了吧? 但是,她没有证据。 保不齐人家真的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古人呢?? 湘妃良久才回过神来,她抚着自己胸口大口喘气,“天爷诶,上回来请安,她就穿得格外素简……莫非那时候,就有些癔症在身上了吗?!” ------------ 第九章、守株待帝、成功(加更) 想到五日前,孟后就有些生气,“那日本宫明明告诫过了她了,不成想,她不但没放在心上,竟还变本加厉!” 芳婕妤杜氏连忙劝慰道:“皇后娘娘息怒,这刘氏的癔症,怕也不是一日了两日了,哪里是三言两语能点醒的?” 孟后揉了揉作痛的眉心,“皇上仁厚,还叫太医去给她诊治。只是这种病灶……”说着,皇后摇了摇头,显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说着,孟后扫了一眼底下在座的众位嫔妃,“此事来得突然,也是刘氏福薄。”孟后的目光重点扫过了岳淑女、齐宝林、秦选侍、郑少使四人,心道,好在这四个一直都是衣着光鲜,想必不至于做出刘氏那般疯癫举动。 孟后仍旧正色道:“你们也要引以为戒,切不可学刘氏。” 此话一出,嫔妃们纷纷站起身来,屈膝齐刷刷应了一声“是”。 “今儿就散了吧,岳淑女留下。”孟皇后虽然疲惫,但还是点名把岳望舒给留堂了。 岳望舒:…… 嫔妃三三两两都退下了,岳望舒独自一人发毛,只得战战兢兢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何训诫?” 孟后上下打量了这个岳淑女一眼,“你以前与刘氏……”似乎前阵子,常常一块去陈才人宫里大打牌。 岳望舒急忙道:“嫔妾跟刘宝林不熟!”真的不熟! 孟后沉默了一会儿,也罢,都是入宫后才认识的,想必也不至于被传染了癔症,孟后叹了口气,“接下来,皇上若是召你侍寝,你按着规矩来便是,切勿标新立异。” 她总算明白皇后为毛留下她了!因为皇帝他么滴还真是按照位份高低来翻牌子的!刘宝林之下的,可不就是她了么! 我凸……她真不想睡皇帝! 但是吧,皇帝应该被刘宝林气得不轻吧?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可禁不起触怒! 什么装病的戏码,一旦被拆穿——她可不想去幽宁宫陪刘巧倩吃冷饭! “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岳望舒心中哀嚎:齐采女你赶紧给我上去推到皇帝啊!你再不推皇帝,皇帝就要推我了!救命啊! 此时此刻,坐在龙舆上,正在前去上早朝的、容貌清瘦俊朗的皇帝陛下晏铮又双叒叕觉得鼻子奇痒无比。 “阿嚏!!” 喷嚏那叫一个响亮。 被皇后谆谆教导一通侍寝规矩的岳望舒心累地回到了乐安宫常乐堂,混吃等死白嫖工资的好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宫女小芙蓉压低声音道:“小主,西偏殿的郑少使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岳望舒无语:“你盯着人家作甚?”——很不礼貌诶。 小芙蓉:“郑少使最近鬼鬼祟祟,奴婢也是担心……” 岳望舒撇撇嘴:“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就是跟秦选侍结盟了么。”——多大点儿事儿。 小芙蓉瞪圆了眼:“您是怎么知道的?” 岳望舒淡淡说:“今儿在凤仪宫,她们俩大眼小眼彼此瞅着,分明就是有……咳咳!有猫腻!”——啊呸,分明是有奸情。 小芙蓉点了点头,“还是小主您细心。不过,秦选侍和郑少使,她们打算做什么?” 岳望舒轻描淡写说:“也不过就是联手争宠,不打紧。”——乃们俩赶紧加油啊!还有齐采女,再不加油,老娘就要被睡了!! 刘宝林已经彻底寄了,她也只能指望这三位争气些了! 小芙蓉不禁有些焦急:“要不小主您考虑一下和齐采女联手。” 岳望舒黑线了,鬼才要考虑齐霁月!她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刘氏才闹了癔症,皇上皇后正生气呢,这个时候,最好安安分分!谁乱蹦跶,早晚得去幽宁宫陪刘氏!” 小芙蓉被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是奴婢冒失了!”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岳望舒吓了一跳,连忙拉过小芙蓉的小手,冷不丁的居然往自己脸蛋上招呼! 虽然穿越过来这些日子,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宫女太监的服侍,但顶多就是把他们称高素质的家政阿姨看待。 可在小芙蓉她们心中,他们都是低人一等的奴婢,身为奴婢,对主子指手画脚已是大不应该,更何况,她还险些引小主误入歧途!当然该打! “小主……”小芙蓉满脸意外,还有些受宠若惊。 岳望舒叹了口气,封建时代啊——同时,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好歹穿越成了统治阶层,小主虽小,但好歹是个“主儿”,若让她去当个奴婢,她真的宁可一头撞死。 这些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甚至有点乐不思蜀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贪图享乐、贪图安逸的女人,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想在这个时代舒舒服服健健康康的活着,甚至还妄想不劳而获。 她既不聪明、也不高尚,她就是个普通又庸俗的女人。 “唉,顺其自然吧。” 这几日她吃嘛嘛香,身边小宫女小太监也养得白净了些,主仆和谐,日子过得正舒坦呢,这样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吗? 岳望舒这边儿安静如鸡,另外几位可不打算“顺其自然”。 刘宝林被打入冷宫,齐采女、秦选侍、郑少使三人不但没有受到警醒,反而心中暗自欢欣——因为她们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然是值得弹冠相庆的大好事! 好在这一夜,皇帝没有翻牌子,大概是刘宝林给了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太大的冲击,他需要时间缓一缓。 这一夜风雨大作,翌日醒来,却又是个晴好的天儿。 岳望舒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光鲜靓丽的容颜,不禁感叹何其赏心悦目,“出去散散步吧。” 岳望舒本想出去欣赏一下大晏湖雨后风光,不成想,却看到了特别的风光——远处清雅别致的春和亭,这会子却异常热闹,一群太监宫女静候在亭外,而亭中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齐采女,另一个……岳望舒只能看到是个穿着杏黄色衣袍的男人。 这阵仗、这场面,用脚趾头也猜得出,这人是谁了。 岳望舒砸了咂嘴,还真让齐采女守株待兔给待到了? ------------ 第十章、采女齐霁月 因离得甚远,自是看不清亭中人长了几个鼻子几个眼,不过这个大晏朝皇帝起码不是明朝皇帝那种司空见惯的大胖砸。 嗯,算是个好消息吧。 更好的消息是,春和亭中的气氛似乎蛮不错的。 齐采女穿着分外鲜艳的梅红小袄、苍绿裙子,红配绿,远远看上去跟一朵花似的,别提多惹眼了。 以齐采女的颜值,红配绿也完全能驾驭。而这位皇帝,似乎喜欢自己嫔妃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些。 也不知道亭中的人说了啥,反正她远远瞧见齐采女和皇帝面对面而坐,而后,便依稀传来了清扬婉转的琴音。 岳望舒舒心一笑,看样子齐氏琴音争宠的计策也成功了。 今晚她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皇帝晏铮的心情原本是不怎么好的,今日下了早朝,他原本打算去看望一下贵太妃的,没想到半路上却听到了还算悦耳的琴音。 所以晏铮改变了行程,循着琴音来到了这座颇为清雅的亭中,亭中抚琴的女子衣着却并不清雅,反倒是满头金玉、衣着亦是鲜艳逼人,这样“正常”的打扮,让晏铮不由眉心舒展。 虽然明摆着这是争宠的戏码,但嫔妃为了邀宠,使点小心思有什么打紧? 要紧的是这个人漂亮,且脑子正常。 若没有刘宝林闹的那一出,这样小伎俩,晏铮或许根本不屑一顾。 但现在,他对嫔妃的要求已经放低了许多,来个性子正常、模样可人的就行了。 “妾身献丑了。”齐采女一曲罢了,羞涩地道。 晏铮虽然也觉得这琴音有点献丑,但想着齐氏毕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琴技总不可能比肩教坊司大家,“倒也还好。” 晏铮的耳朵早已被养刁了,齐采女这点技艺,只能算勉强入耳,晏铮打量着齐氏的容颜,粉黛薄扫,娇丽无暇,他点了点头,问道:“你闺名是哪两个字?”——皇帝晏铮只记得,好像是叫齐什么月来着…… 齐采女细声道:“妾名霁月。” 晏铮露出微笑:“光风霁月?” “正是。” 晏铮颔首,顺势挽住齐氏的手:“名字好,人亦好。” 齐采女嗖地红了脸。 皇帝晏铮心想,这个顺眼,今晚就她了。不过皇后对岳氏倒是十分推崇,说她姿容出众、稚纯可人——约莫年纪比较小,放一放再说吧,朕不喜欢年纪太小的女子。 还是这个齐氏瞧着年长些,“卿如今年方几何?”——本朝选秀,选的是已经及笄、且待字闺中的女子,少则十五、多则十八。 齐采女小声道:“嫔妾年已十八了。” 晏铮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岳望舒并没有一直瞅下去,毕竟隔得那么远,也看不出啥来,而且还有被抓包的可能性,她瞧着亭子里气氛挺好,就麻溜撤了。 果不其然,下午过半的时候,小兴子就跑来禀报:“小主,敬事房抬了齐采女去晏清宫了!” 岳望舒正吃着杏脯,脸上也洋溢着幸福之色,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吃了一惊,她心中“卧槽”了一声,这天还没黑呢! 这个皇帝,这么急色?! 但转念一想,大概是叫去先弹琴吧,顺便谈谈情,晚上再滚。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安心了。 这时候,堂外传来一阵笑声,“你倒是镇定自若!” 岳望舒抬眼一看,可不正是那位成天沉迷打牌的陈才人么!她忙起身,行了一礼,“才人大驾光临,是我有失远迎了。” 陈才人嗔笑:“得嘞,你倒是愈发客套了!” 岳望舒腼腆一笑,忙叫人奉上枸杞茶。 陈才人却不急着喝,而是上下打量了岳望舒一通,“你倒是能沉得住气,要知道,按着顺序,今晚应该是你。” 岳望舒微笑着说:“才人说笑了,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不都是皇上做主的事儿么。” 陈才人也笑了:“我倒是小看了你心性了。”——原以为是心急的主儿,可皇上开始翻牌子了,她倒是不急了。 “不过也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急?早晚都能轮到。”陈才人暗想,头一份的恩宠,少不得也是头一份的妒忌。 这句“早晚都能轮到”,让岳望舒微微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既然齐采女的琴音争宠计划已经成功,想必能拖住皇帝些时日,后头又还有秦选侍和郑少使摩拳擦掌,等她们仨你争我夺起来,皇帝估摸就把她忘到脑后了。 岳望舒展颜一笑,“才人再不喝,枸杞茶可就要凉了。” 陈才人笑着端起茶盏,“咱们这位皇上啊,心思冷淡,若不是为了子嗣,只恨不得整日都扑在前朝。” 岳望舒小声道:“不是都有二皇子了么。” 陈才人悠悠抿了一口茶:“寻常人家,一个儿子尚且不够,更何况是皇家。” 皇帝可是想给二皇子多生几个弟弟,也就是日后多几个竞争对手,陈才人这个当娘的倒是够镇定的。 不过陈才人出身寒微、又不得宠,甚至连儿子都不在膝下,费那份心思作甚? 岳望舒想,这陈才人也是个消极怠工人士啊。 不过陈才人似乎并不想多提二皇子,而是笑着说:“枸杞茶滋味不错,这杏脯吃着也很是开胃。” 岳望舒忙把装果脯的高足盘往陈才人跟前推了推,“那您就多吃几块。” 就这么跟陈才人吃吃喝喝、闲聊乱侃,渐渐的,天都要黑了,可陈才人还是挪动贵臀的架势。 岳望舒:这是啥意思? “才人,天色不早了。”我肚子都饿了,岳望舒腹诽。 陈才人笑道:“岳淑女难道不留我用晚膳?” 岳望舒汗了一把,“若才人不嫌弃我这儿粗茶淡饭……” 陈才人貌似是个不知客气为何物的主儿,她立刻接了话茬:“我不挑嘴。” 那……行叭。岳望舒赶紧挤眉弄眼示意了小芙蓉一眼。 “是,奴婢这就去。” 她倒不是叫小芙蓉去催晚饭,而是让她拿银子去小厨房打点一下,她总不能真的叫陈才人和她一起吃那两三道菜,来了客人,总得添个硬菜吧?但小厨房可不会无缘无故白给你加餐,那是得加钱的! 小芙蓉还是很聪明伶俐、很会体察上意的,过了约莫两刻钟,小芙蓉和小兴子便领着食盒,麻利摆饭。 今日的晚餐很丰盛,肉末茄子、鸡丝银耳、清蒸鲈鱼、金银老鸭汤——瞧瞧,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荤有素,配上香喷喷的粳米饭,简直叫人食指大动。 ------------ 第十一章、夜半截胡?(国庆加更) 其实,有个人陪着一起用晚餐,倒也颇为开胃。 如果不是要额外掏钱的话,岳望舒倒是挺欢迎陈才人。 钱包,诶,我的钱包诶! 这宫中的御膳房有多处,其中最要紧的晏清宫御膳房、凤仪宫御膳房、颐寿宫御膳房、东宫御膳房——分别对应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不过皇帝的生母早逝、眼下又无太子,所以颐寿宫与东宫御膳房处于关闭状态,除此之外,便是东六宫膳房、西六宫膳房以及皇子公主们的南宫膳房、太妃们的北宫膳房。——这些都可以笼统地叫做御膳房。 当然了,太监宫女们的食堂就没资格这么叫了。 眼下居于东六宫的嫔妃不多,静居养胎的玉芙宫荣妃、葳蕤宫兰贵嫔、粹华宫陈才人,在加上乐安宫的岳望舒和郑少使——统共也就五位嫔妃,其中顶要紧的自然是怀着龙胎的荣妃娘娘,自是要什么有什么,其余的四位,要么不得宠、要么还没承宠,自然是没什么牌面。 岳望舒倒是不曾被克扣份例,毕竟新晋嫔妃、貌美年轻,保不齐那一日就飞黄腾达了呢。自然了,若想额外点餐,就得加钱了。 陈才人吃饱喝足,又饮了一盏枸杞茶消了消食,便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不成想—— 伺候陈才人的宫女翠蔓快步跑了进来,躬身禀报:“才人,大公主突发烧热,皇上御驾已经朝惠明宫去了。” 岳望舒:哦豁,真是喜闻乐见的剧情呢。 陈才人怔了怔,“前儿就听说大公主有些咳嗽,看样子是病情加重了。”陈才人蹙着眉,倒是颇有几分担心的样子。 翠蔓忙问:“才人可要去瞧瞧?” 陈才人狠狠瞪了翠蔓一眼:“皇上若是没去,我去瞧瞧也就罢了,皇上都去了,我再去那就是添乱招人嫌了!” 翠蔓缩着脖子讪讪。 岳望舒忙问:“大公主前日就病了?” 陈才人点了点头:“只不过只是咳嗽两声,所以湘妃也就没声张。” 岳望舒心想着,那应该只是巧合,“偏生今晚齐采女侍寝。”这种事儿,旁观者兴许能够理解,但当事人只怕会觉得湘妃是蓄意截胡。 陈才人沉默了一会儿,“湘妃对大公主虽不似皇上皇后那般娇宠,但那也是她的心肝肉。” 这话里的意思是,湘妃绝对不可能拿亲生女儿来争宠。 岳望舒点了点头:“可齐采女……皇上还来得及赶回晏清宫吗?” 陈才人叹了口气,“……希望她不是个小心眼儿的女子。”这意思是,侍寝肯定泡汤了。 岳望舒:……齐采女废了那么大力气勾搭,结果却功败垂成,白忙活一场,肯定得气坏了。 不过,就算皇帝后宫起火,她也只会在一旁吃瓜看戏。 没心没肺的岳望舒送走了陈才人,便安安心心去碎觉了,还一夜无梦到天明。 一大清早,小芙蓉给她梳妆打扮,小菊嘴巴伶俐地向她报告新消息:“皇上昨晚在惠明宫留宿,齐采女在晏清殿白等了一宿。不过,敬事房那边谁的档也没记。” 那是自然,大公主还发着烧呢,皇帝若还是个亲爹,便不至于看望之后,就顺便睡了人家亲娘。 岳望舒心想:也不知道齐采女会不会跟湘妃掐架…… 她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可她猜错了,才吃了早膳,岳望舒出去遛弯,结果便迎面遇见了神色憔悴的齐采女,岳望舒不免有些意外,怎么还望东六宫这边来?齐采女明明是西六宫人员…… 齐采女忙挤出个微笑,朝她福了福身子。 岳望舒忍不住问:“都这个时辰了,采女怎么还没回西六宫?” 齐采女温婉一笑:“方才去过惠明宫了,眼下正要去玉佛殿进香。” 岳望舒有些意外:“你去看望大公主了?” 齐采女颔首:“大公主确实病得厉害,我有些不放心,想顺道去玉佛殿给大公主祈福,然后再回去歇息。” 岳望舒:这……昨晚一晚上怕是没怎么睡,今儿一大早又去探病,又去祈福的,这是不是有点太圣母玛丽苏了?? “采女有心了。”岳望舒瞅着圣母般的齐采女,心里有点毛毛的,便连忙道:“那采女快些去吧。” 齐采女憔悴的脸蛋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她脚步徐徐,朝着玉佛殿方向信步而去。 小芙蓉神色很是意外:“没想到,齐采女这般通情达理,不打不计较,还亲自探望、亲自去给大公主祈福。” 岳望舒看着齐采女远去的背影,不禁觉得,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侍寝被截胡,她不但忍下了,还做出这些“贤惠”的举动,这下子,不但湘妃要感念,只怕连皇帝都会感动吧? 嗯,能忍、有手段,这争宠段位不低了。 岳望舒默默给齐采女加了个油。 齐采女“贤良”之举,果然很快传遍了东西六宫。当天下午,皇帝便着人赏赐了绸缎珠宝给齐采女,以示安抚。 接下来,不消多说,等过两日皇帝肯定会再次翻齐采女的牌子。 但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 大公主烧热退了,病情已无大碍,但朝云宫暮雨阁的齐采女却病倒了! 也是风寒、也是咳嗽不止,还有轻微烧热,这般状况,自是没法侍寝了。 不消说,这肯定是被大公主给过了病气呗!——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皇帝晏铮对此颇为遗憾,只得吩咐太医好生为齐氏诊治,先前的刘氏没能侍寝成果,那是她自己发了癔症,但齐氏并无过错,却这般“好事多磨”,少不得引起皇帝些许怜意。 这一日,嫔妃们又一次齐聚凤仪宫请安。 湘妃瞧着清减了不少,她一脸歉意地看着凤座上的中宫皇后,“说到底都是臣妾不好,那晚娍媖不肯吃药,还哭着闹着要见父皇,臣妾一时心软,便叫人去禀报了皇上。原想着哄娍媖吃了药,便劝皇上回去的……” 但被娍媖闹腾了这么一通,皇上也乏了,没那份心思了,就直接在她的惠明殿宿下了。 “都是臣妾教女无方。”湘妃低下头去,“还连累齐采女也病倒了,臣妾着实有愧。” 孟后叹了口气,“若说教女无方,本宫又何尝不是娍媖的母亲?小孩子生了病,本就难受,一时任性也是有的,以后咱们好生教导便是了。至于齐采女那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已经安排了焦太医给她诊治,她年轻体健,想必很快就能康复。” 湘妃连忙道:“等齐采女康复,臣妾定会亲自登门致歉。” 堂堂妃位,亲自去给一个小采女道歉,也算是有诚意了。 凤仪宫中倒也一片妻妾和睦之态。 岳望舒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挺纠结,她希望嫔妃努力争宠,但也不希望争得头破血流,最好都在规则范围内各展风骚。 不得不说,某人对后宫的要求,简直比皇帝都高。 ------------ 第十二章、侍疾?有声主播! 这一年的春日,也不知道是吹了哪股歪风,先是大公主病倒,又是齐采女被传染,再然后,连皇帝陛下也病了。 先前岳望舒还能吃瓜看戏,这下子好了,她别想旁观了!因为,作为嫔妃,她得去给皇帝侍疾!! 没错,咱们贤惠的皇后娘娘给嫔妃们排了次序,荣妃有孕、湘妃要照顾大病初愈的大公主,故而不在侍疾之列。头一日侍疾的是皇后和兰贵嫔,第二日是芳婕妤和陈才人,第三日是岳望舒和齐采女! 至于为什么齐采女也在侍疾之列,嗯,因为齐采女病好了。——到底是年轻,好得真快。 岳望舒只得期盼皇帝陛下身子骨中用一些,最好在两天之内给老娘病愈!! 因为,她不想去伺候病号! 乃又不是我生身父母! 额,不过皇帝陛下貌似是她的衣食父母。 话虽如此,但感冒是很容易传染滴!齐采女就是被大公主给传染的!不过皇帝陛下是在看望了大公主,又过了几天才病倒的,所以皇帝病倒的锅,甩不到她闺女头上。 大约是最近春暖还寒的缘故,前日又突降雷雨,换季的时候的确容易感冒。 阿米豆腐,赶紧病愈吧! 别让老娘去伺候你! 但是,岳望舒的祈祷,并没有奏效。 乐安宫是东六宫最偏远的宫室之一,徒步前往晏清殿,起码要走三刻钟!皇宫修辣么大干什么?! 因为要侍疾,岳望舒早晨五点就被小芙蓉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去给皇后请安都没起这么早! 古人的衣裳繁琐、梳发髻更是费时费力,再加上还得用早餐,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再加上通勤时间,岳望舒抵达晏清殿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晏清殿总管太监张寄应了上来,“哟,岳淑女,您可算是来了!” 这个大总管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岳望舒:我没迟到吧? 张寄幽幽道:“齐采女早半个时辰就来了,这会子正在里头伺候圣上用早膳呢。” 岳望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齐采女,是卷王吧?!早一个钟头来?齐采女的通勤路程并不比她短,也就是说,齐采女四点钟就起床了! 我凸!这是要卷死我啊! 张寄打量着岳淑女灰败的容颜,瞧着似乎很伤心,便一甩拂尘,语气和气了三分:“得嘞,您请进吧。” 岳望舒只得麻溜跟着张太监进殿,一路径直进了皇帝陛下的内寝殿,她低眉顺眼,甚至都不曾好好打量这座最巍峨繁华寝宫。 “嫔妾侍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头都没抬,岳望舒便深深屈膝附身请罪。 随之响起的却是齐采女的声音:“姐姐不曾来迟,是我今日起得略早了些。” 四点钟起床,这不叫“略”早吧?岳望舒默默吐了个槽,为了争宠,这位大姐真是拼了! “齐采女勤勉,是我懈怠了。”岳望舒深深埋着头,只得愈发谦恭。 这时候,歪在罗汉榻上的病号终于发话了:“罢了,免礼吧。” 这声音有些干哑,但并未听出怒意,岳望舒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抬头偷偷瞅了一眼。 只这一眼,不禁有些意外,病榻是个穿着紫青色圆领罗袍的年轻男子,不胖、也不丑,他鼻梁高挺、五官秀雅,仪态颇为清贵,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消瘦,一副病歪歪、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卖相,比她想象中好了太多。 晏铮也随意瞥了据说“品性稚纯”的岳氏一眼,也不禁有些意外,这身量容颜并非年岁稚嫩,长相也颇为赏心悦目,单论容色,甚至比齐氏还要略胜些许。 “你多大年岁了?”晏铮忍不住问。 岳望舒乖乖道:“回皇上,嫔妾十七了。” 晏铮心想,只比齐氏小一岁。 这时候,一旁的齐采女舀了一碗猴头菇炖山鸡,双手奉上,柔情脉脉道:“皇上再进些吧。” 晏铮接过那碗鸡汤,便看浮在上头的针尖大小的油腥,不由反胃,便撂下道:“撤了吧。” 齐采女咬了咬嘴唇,满脸都是关切和担忧之色:“皇上今早只吃了半碗红米粥,和几口素菜,为了龙体安康,求皇上稍微再进些吧。” 岳望舒:……她总算明白大公主挑食的毛病是随了谁了! 晏铮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不由蹙眉,“朕没胃口!” 岳望舒腹诽:嘴巴真刁!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的早餐,还是真是非一般的奢侈!偌大的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目测至少二十来道菜!她早晨吃个猪肉芹菜馅儿的小馄饨,配个爽口的小菜、小粥,便觉得很丰盛了!真是人比人,羡慕死人啊! 一旁的大总管张寄急得抓耳挠腮,急忙道:“要不,奴婢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好生做几道精致滋补的饭菜?” 晏铮有些不耐烦:“行了,把饭菜都撤了吧,把奏折给朕取来!”——虽然都是些关心的话,但听多了,也着实叫人生烦。 见皇帝龙颜不悦,齐采女和张寄也不敢饶舌了。 转眼功夫,山珍海味撤了干净,转而搬进来一堆奏折。 张寄小声提醒道:“圣上切勿太过劳神。” 皇帝晏铮看着如山的奏疏,身子微微后仰,他揉了揉眉心,说了句“知道了”,便对齐采女道:“你来读予朕听。” 齐采女愣了一下,连忙屈膝:“嫔妾不敢干政。” 晏铮轻轻一笑:“只是读奏疏而已,哪里就算是干政了?” 总管张寄已经取了一本,呈给了齐采女,并道:“前日皇后娘娘和兰贵嫔侍候在侧,轮流读了不少奏折。” 听了这话,齐采女这才安心地接过奏疏——然鹅,她安心得太早了。 奏疏展开,齐采女一眼望去,直接傻眼。 皇帝晏铮见齐氏久久不开口,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怎么了?奏疏有什么不妥吗?” 齐采女宛若被赶上架子的鸭子,只得道:“并无。” 晏铮合上眼眸,道:“那就念吧。” 齐采女只得迎着头皮称“是”,而后道:“臣钦天监博士曾聪,奏为……为……” 才读了一句,这齐采女就磕绊了起来,完全“为”不出所以然,这叫皇帝晏铮忍不住露出异色。 而岳望舒就站在旁边,她瞄了一眼,忙附耳提醒:“茔陵。” 齐采女懵逼了一下,啥陵?? 一时间,岳望舒恨不得捂脸,茔陵,就是坟墓的意思,这应该是钦天监给皇帝陛下修健陵寝的奏疏。这个“茔”本就有些生僻,再加上又是繁体字——塋,读书不多的话,确实有可能不认得。 齐采女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虽然还是没搞懂是啥意思,但她起码听清了,连忙继续念道:“奏为茔陵万世永昌帝业事诚惶诚恐稽首具顿,具表奏闻:臣、臣……” 得嘞,又开始磕磕绊绊了,一旁岳望舒都有些不忍直视了。然后就对上了齐采女那求教的目光。 岳望舒忙瞅了一眼,然后不由愣住,因为接下来的字,是“尘埃”二字,只不过是繁体是这个样子——“塵埃”。这可不是生僻字。 岳望舒再度狐疑了,这个齐采女……不对劲啊。 皇帝晏铮摆了摆手:“岳氏,你来读。” 齐采女脸皮胀红,连忙将奏疏递给了岳望舒。 岳望舒也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接过奏疏,语速不急不缓地念道:“臣尘埃微质草野贱流,依栖尧舜之风,歌咏唐虞之德,窃闻仰观俯察——”这个曾聪,马屁真多! 然而这样的马屁无疑是极顺耳的,再加上岳望舒嗓音清澈舒朗、语调抑扬顿挫,比起齐采女,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皇帝晏铮再度合上眼眸,细细聆听。 “臣敬奉礼部尚书赵珝等奉旨,该行荷蒙圣眷召卜陵园——”嗯,总算进入正题了,岳望舒吐槽。 “臣学愧青囊,术惭玄妙,随与武义侯王通等督视陵宫,敢不披肝沥胆……”得嘞,又开始废话了! “……其脉天皇出世,天市降形,贪狼火木以为宗,龙跃鸾翔,而起天柱……”感觉像是在形容神仙府邸,未免太过夸大其词!岳望舒吐槽不已。 “臣敬绘图奏献,伏乞御驾亲临,高张圣鉴,广迈皇风,玉烛清明,并三辰而永耀;金符浩荡,亘万古以长存,行地无疆,普天有庆。臣谨以表闻。” 岳望舒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就选个坟墓地址,三句话能说完的事儿,非得整好几百字!显摆你文笔好还是咋滴?!瞧把你给能耐的! 然而皇帝晏铮却微微颔首,很是满意的样子,他睁开眼,拿起一旁的湖笔,蘸了蘸红墨。 岳望舒见状,忙不迭把奏疏放到皇帝陛下跟前的小炕几上,便见皇帝提笔写下了一个朱红色的“准”。 这既视感——就像是你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写了八百字的作文,语文老师只落了个“阅”。 然后,皇帝就撂下了毛笔,再度合上眼眸,吩咐道:“继续!” 然后张大总管又递过来一本奏折,丫的这本内容更长、更啰嗦!! 特么滴老娘这是来侍疾的?分明是来当有声主播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文字不但是繁体,而且还是竖着的、更重要的丫的还木有标点符号!要不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消化了原主的学识,哪怕她文言文学得还不错,只怕也搞不定这份工作!! ------------ 第十三章、生命光环、发动! 当了一天有声主播是什么感受? 谢邀,人在晏清殿、喉咙已冒烟儿! 麻蛋!这份工作,明明应该两个人轮流来的! 都怪齐采女这个文盲!不该卷的时候往死里卷,该卷的时候丫的就是个废物点心!!要你何用? 更该死的是这个病歪歪的狗皇帝!自己没长眼啊,还得老娘一本本给你读! 更气人的是,这些个奏折废话忒多!像第一本给皇帝选坟头的,那都已经算是言之有物的了! 有的奏折丫的根本就是为了拍马屁而写的!通篇下来,根本不奏事儿! 哦,对了,这种奏折叫请安折。 请你妹的安!! 而这种奏折皇帝陛下的朱批清一色都是“朕知道了”。 知道你奶奶个嘴儿!知道了还不让他们少废话?! 这么说吧,就算有奏事的奏折,里头也少不了一通马屁、废话!通篇言简意赅的奏折,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凤毛麟角! 岳望舒那叫一个气诶! 为了你们的一堆废话,老娘嗓子都要哑了!! 仙人个板板,一群狗官,就知道拍狗皇帝的马屁!!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皇帝晏铮也听出岳氏声音已经不再清澈悦耳,便叫停了。 这时候,有小太监奉茶上来,不但有皇帝份儿,还有她和齐采女的份儿。岳望舒忙不迭捧了起来,飞快一饮而尽,渴死老娘了! 齐采女看在眼里,默默把自己茶递了过去,“我不渴,姐姐喝吧。” 岳望舒没客气,嗖地拿起来,饮尽。 齐采女这会子,的确有点不好意思,读奏折,原本应该是两个人轮流,但因为她识字少,便只能岳淑女一人受累…… 皇帝晏铮已经落下了最后一行朱批,而后扫了一眼岳氏,他原本是属意齐氏,如今看来,齐氏竟是大字不识一箩筐。晏铮不由想到了陈氏,又想到了不怎么聪明的成桢…… “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且退下吧。”晏铮挥了挥手道。 岳望舒内心哀嚎,求求你赶紧好起来吧!!!我可不想再给你丫的读奏折了! 二人一并屈膝,应了声“是”,便盈盈退出了晏清殿。 此时此刻,殿外残阳如血,小半边天空异常灿烂。 齐采女挤出个笑容,寒暄道:“今日的晚霞……”——她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不成想,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岳淑女身子一个趔趄便朝着前头栽倒下去! 这会子,两人可都还站在殿外的月台上呢,底下便是足足九层的汉白玉台阶!! 齐采女急忙伸手去抓,却抓了空,眼睁睁看着岳淑女跟个麻袋似的,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最后脑门重重嗑在了台阶下、坚硬的砖石上。 “小主!”小芙蓉第一时间飞扑了下来。 一片人仰马翻。 此时此刻,殿中的皇帝晏铮却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自昨日晨起,他便脑袋昏沉、喘息无力,今日一整日也未有缓解,但就在方才——他只觉得身上的病乏竟一扫而空,头脑清明、身上也不复乏软,更要紧的是连左胸的隐痛也不复了! 皇帝晏铮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蹙眉问:“外头吵扰什么?” 张寄连忙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回圣上,岳淑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晏铮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去? 下一瞬,晏铮瞳仁一缩,脑中飞速运转,同时嘴上继续问:“她是怎么摔下去的?” 张寄道:“似乎是,岳淑女自己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摔晕过去了。” 晏铮眉心一沉、神色异常凝重:“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晏铮忽的幽幽看向张寄:“当时谁站在她身后?是不是有人推了她?” 张寄道:“当时……岳淑女身后无人。” 晏铮默了片刻,又问:“那她身侧呢?” 张寄略一思量道:“身侧是岳淑女的宫女,还有齐采女。哦,奴婢倒是瞧见齐采女伸手,似乎想拉岳淑女一把。” 晏铮嘴角一扬,语气森森问道:“你确定,齐氏是想拉岳氏一把,而不是推了岳氏?” 张寄一愣,他亲自送了两位小主出殿外,离得很近,自是看清了,的确没人推岳淑女。但皇上这意思…… 张寄忙躬身道:“奴婢看得不清楚,齐采女似乎是想拉岳淑女,又似乎是推了岳淑女。” 晏铮淡淡道:“既然齐氏有嫌疑,就先禁足起来。岳氏那边儿,叫太医去好生诊治,若是醒了,便立刻禀报朕。” “是,奴婢遵旨!” 不消片刻,殿外便响起了齐氏冤屈的哭喊声:“嫔妾是冤枉的!嫔妾没有推岳淑女——” 而岳望舒本人早已被御前的人抬进了一顶暖轿中,稳妥地送回了乐安宫。 岳望舒这一晕,足足一天一夜才苏醒。 因醒来之后,看到晚霞落在西窗上,她本能地以为自己只晕了一小会儿。 此时此刻,她是无比懵逼的。 懵逼了半刻钟才想起来了,哦,对了,刚才在晏清殿外,她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这是咋了??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 岳望舒一个激灵,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吧?! 等等,我不是有个生命光环吗? 照理说,身子应该很健康吧?! 忽的,岳望舒感觉自己浑身不大舒服,首先是脑袋痛、屁股痛、腿痛!还浑身无力!!身体状况——显然不健康啊! 这时候,小芙蓉一脸欢喜地道:“小主,您可算是醒了!您可吓坏奴婢了!” 岳望舒愣了一下,什么叫“可算”醒了? “我晕了很久吗?”岳望舒忍不住问。 小芙蓉道:“差不多一天一夜吧。” 岳望舒:Σ(⊙▽⊙“a 下一瞬,她都快哭出来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啊?”她此刻的心情,就跟上辈子检查出乳腺癌差不离了! 小芙蓉连忙安慰道:“小主您只是摔伤了脑袋才晕倒的,太医说您没事,就是额头上怕是要落下伤疤了。”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不是绝症就好。 可是,若不是有什么绝症,我怎么会好端端晕过去?!晏清殿外,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可能是有人对我吹了迷香! ------------ 第十四章、皇帝的试探 浑身无力,只想躺着…… 这是此时此刻岳望舒的感受,就像是刚跑完了个马拉松。 “我好饿。”岳望舒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小主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晚膳来。”小芙蓉福了福身子,叮嘱小菊伺候小主更衣,便麻溜去了。 岳望舒忽的有些疑惑,打饭……啊不,取膳这个差事不一直都是小兴子的活计吗? “小兴子呢?”岳望舒问。 小菊正跪坐在脚踏上给她穿鞋袜,“回小主,小兴子去晏清殿报信了。” 岳望舒懵了一下:“报什么信?” 小菊扬起可爱的笑脸:“自然是把您醒来的好消息禀报皇上啊。” 岳望舒挠了挠头,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岳望舒这会子浑身乏力,多亏小菊手脚麻利,像伺候残障人士似的伺候她穿衣、梳洗,等捯饬差不离,小芙蓉也已经拎着两个硕大的食盒回到了常乐堂。 从前,每餐都只有一个食盒,这下子直接翻倍了?话说,这小芙蓉一个未成年小丫头,臂力很可观嘛! 片刻后,便见小芙蓉把热腾腾的饭菜一道道摆在花厅的四方桌上,岳望舒闻着那肉香,已然食指大动! 定睛一瞧,竟有四荤两素六道菜!金灿灿的金汤花胶鸡色香诱人、满满一大碗粉蒸肉香喷喷勾人,还有焦溜丸子、碧螺虾仁、琉璃茄子和盐水菜心,并一碗鸡笋粥和一笼银丝卷。 岳望舒甚至都没去思考为什么晚膳如此丰盛,就迫不及待端起那碗粥,就着软烂的粉蒸肉便开始大快朵颐。 太香了! 岳望舒甚至都忘了餐桌礼仪,吃得颇为豪放,把小芙蓉和小菊都给看呆了。 这一顿饭,一笼六只银丝卷,她干掉了五只,每一只都有她拳头那么大!六道菜,也用掉了大半! 岳望舒这才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力气,肚子才终于有了饱腹的感觉,差不多也就八九分饱吧。 要不是怕吓着小芙蓉和小菊,她觉得自己全吃光也没问题。 擦了擦嘴角,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实在是腹中饥馑……”乃们得体量一下,毕竟我饿了一天一夜呢! 小芙蓉率先回过神来了,口中讷讷道:“小主昏迷期间,奴婢一日三餐都给您喂过粥汤。” 岳望舒愣了一下,是么?可我咋感觉好像三天没吃饭似的…… 此时此刻,腹中饱饱,她脑子也终于能运转起来,对了,她的昏迷着实有些不正常。 生命光环——岳望舒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这玩意儿的锅。 对了,她昨天读奏折读到喉咙冒烟,当时只盼着病秧子皇帝赶紧好起来。 然后,她就感到异常疲惫,好不容易坚持走出殿外,就不可抑制地昏迷了过去。 难不成,她的生命光环给病秧子皇帝治了病,所以她才累晕过去?还饿得半死? 正在此时,小兴子欢喜地跑进来:“小主,御前的张大总管来了!” 太监总管张寄,是皇帝的心腹,似乎皇帝做郡王的时候就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因此是皇帝跟前头号红人。这张寄瞧着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长相也是一脸忠厚。 岳望舒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相迎。 “奴婢给岳小主请安了。”张寄满脸堆笑,颇为客气。 “张公公快免礼。”岳望舒也十分客气礼待。 张寄飞快打量了这岳淑女一眼,瞧着精神头不错,就是气色有些不佳,他再度扬起笑容道:“小主玉体可好些了?” 岳望舒忙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公公挂念。”吃饱之后,身上也疲乏大为缓解,至于身上的摔伤都只是小问题,没有伤筋动骨。 张寄小额呵呵道:“哪里是奴婢挂怀,是圣上一直挂念小主身子安康呢。” 岳望舒:……我跟皇帝又不熟……被他挂念,反而叫人心里不安。 岳望舒心念一转,忙问:“皇上圣体如今是否已经康复了?”——若是皇帝咻地病好了,那应该就是她生命光环的功劳了。 张寄却叹了口气:“病去如抽丝,圣体怕是还需些时日才能好转。” 岳望舒暗暗蹙眉,皇帝病没好?难道是她猜错了? 张寄复又笑道:“不过皇上知道您受了伤,所以免了您的侍疾,您只管安心将养。” 岳望舒心道,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张寄又道:“对了,昨儿小主从晏清殿月台上摔了下去,奴婢当时依稀瞧见,齐采女伸了手,不知可是齐采女推了您?” 岳望舒愕然,在皇帝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没人会脑残到这种地步吧? 张寄眯着眼睛端详着岳淑女的神情,上前一步追问:“小主请放心,皇上素来公允,昨儿就下旨,将齐采女幽禁了。” 还把齐采女给关起来了?! 岳望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急忙道:“公公定是误会了!没有人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张寄微微一怔,“当真?小主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去?” 岳望舒汗了一把,“那个,我自己不小心……嗯,那个脚滑了。” 张寄:…… 没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突然天旋地转,无缘无故就晕了吧? “所以,还请公公禀明皇上,此事跟齐采女无关,还是尽快把齐采女给放出来吧。”她还指望齐采女努力争宠呢! 张寄微微一笑:“既然小主都这么说了,想必齐采女是冤枉的。小主请安心将养,奴婢自会一五一十把您的话禀报圣上。” “那就有劳公公了。”岳望舒连忙陪笑,又亲自将这位御前大总管送出了常乐堂。 回到晏清殿,张寄便把岳淑女的原话如实回禀,皇帝晏铮听了之后,沉默良久,“她倒是个纯良的性子。” 按照顺序,刘氏之后,原该是岳氏的,但朕却先翻了齐氏的牌子,虽然未能成好事,但齐氏明显蓄意争宠。昨日侍疾,晏铮也看出齐氏那么早来,是故意邀宠,反衬得岳氏不够勤勉……如今有机会报复齐氏,岳氏竟拉了齐氏一把。 晏铮叹了口气,大晏朝又出现了特殊之人,而且又是这样的能力,必须小心试探、摸清根底。 太监张寄却十分高兴的样子,圣上不但风寒痊愈,甚至连当年的旧疾也有所缓解,这岳淑女正是皇上最需要的人啊! “皇上,既然岳淑女品性无缺,只要皇上多加宠爱,她自然会为皇上根治旧疾。”当年诸王之乱,皇上受了重伤,可恨那箭矢上竟涂了毒!皇上虽然福大命大,但终究伤了根源。这些年,太医虽然极力为皇上调理,但架不住天子日理万机,实在太过辛劳! 幸而,如今出现了岳淑女这么一号人物,当真是上天庇佑。 皇帝晏铮却异常冷静,“朕细细思量过来,这岳氏……恐怕还不大清楚自己的能力。”——瞧着更像是稀里糊涂就用了这份能力。 “而且她昏迷了一天一夜,保不齐这能力会对她身体有所损伤。”若真是如此,人都怕死,哪怕岳氏心思纯良,可毕竟与朕并无情愫,如何肯牺牲自己来治朕的旧疾? 张寄急忙道:“皇上多心了,太医都说岳淑女并无大碍,奴婢也瞧着岳淑女精气神都还不错的样子。” 晏铮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愿如此。”但愿她救人,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 说罢,晏铮又吩咐道:“除了照顾岳氏吃穿嚼用之外,好生盯着她一举一动。” “是,奴婢明白!” ------------ 第十五章、这疑心病,没救了! 吃饱喝足,岳望舒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那个“生命光环”。 首先,暂时可以排除自己得了绝症。她偷偷给自己把了个脉,脉象并无异样,再结合太医之言,想必是真的没有太大毛病。 其次,只是读了一天奏折,也不至于累晕过去。 那么,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这个所谓的“生命光环”了。 记得她当时的眩晕,那种感觉,有点像低血糖,就像是消耗过度似的。 如果她因为自己心中强烈的意愿,生命光环对病秧子皇帝发动了,结果导致自己消耗过度,进而晕倒。——这逻辑倒是通顺。 但张寄告诉她,皇帝病情未有好转。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岳望舒挠了挠头,看样子她需要好好研究一下“生命光环”。 扫了一眼自己的常乐堂,小芙蓉、小菊、小兴子——一个个气色红润、健健康康,貌似也没有施展的必要啊。 嗯,她得找个试验品。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岳姐姐!” 正是两眼饱含泪花的齐采女! 这一天一夜,齐采女几乎已经认定是岳淑女使苦肉计陷害她!她心里一度对岳氏恨得咬牙切齿,可不曾想,转眼间御前的人就来传旨,说岳淑女亲口作证,证明了她的清白。 一时间,齐采女百感交集,只恨自己疑心病重。于是,便第一时间赶到乐安宫拜谢。 看着齐采女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岳望舒不禁感叹,怕是昨晚没睡好觉吧,便忙叫小菊去跑了杞菊茶来。 岳望舒有点愧疚,“昨日是我站得太久,腿脚酸软,才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不成想却连累采女遭到幽禁。”——反正把锅甩给那个病秧子就成了。 齐采女泪眼汪汪:“这怎么能怪你?若不是你跟张大总管解释清楚,我还不晓得要被禁足到什么时候呢。”齐采女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不小心摔晕,身边某个嫔妃担了嫌疑,她恐怕未见得会仗义明言。齐采女不禁感叹,没想到后宫里,竟还要这样实诚的好人!!真是太难得了! 岳望舒道:“采女本就是清白的,我怎忍心看你平白受冤?我也只是如实相告罢了。”——她还指望齐采女努力争宠呢!自然要捞她一把! 这番话,却把齐采女感动得泪目两行。 看着齐采女泪眼红肿的样子,岳望舒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拿齐氏试验品……这家伙熬夜伤眼伤神,正好需要治一治啊——嗯,不行,人是会说话的,她还是找个不会说话的物种做试验品。 齐采女一边呜咽一边道:“自入后宫,嫔妃们之间算计不断,不成想,还有姐姐这样心思纯善之人!” 岳望舒黑线了:没人算计你好伐,大姐? 这齐采女怎么跟秦选侍似的,也是个疑心病重的? 岳望舒想到湘妃和大公主母女,便忙低声道:“前些日子,陈才人曾跟我说,湘妃素来疼爱大公主,那晚的高热,想必只是个巧合。” 听了这话,齐采女不禁感叹,这岳淑女心思虽善、就是忒没心眼儿了点儿,她叹息着道:“我知道岳姐姐心善,不愿去怀疑一位母亲。可后宫之中,哪来那么多巧合?那湘妃能与皇后分庭抗礼,又岂是简单货色?” 岳望舒:“额……”湘妃和皇后关系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俩对掐了? 齐采女忙拍了拍岳淑女的手背,谆谆道:“这后宫里,素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旁人之言,姐姐切不可轻信啊!” 齐采女又低声道:“还有那陈才人,出身寒微,毫无依仗,竟也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诞下二皇子,可见她绝不简单!她这般为湘妃说话,可见她暗地里已经投了湘妃门下,还想着帮湘妃拉拢姐姐为羽翼,姐姐切不可中了算计,平白做了人家手中的棋子!” 岳望舒:……这疑心病,没救了。 齐采女深深吸一口气:“我原本还一直以为陈氏是皇后的人呢!” 岳望舒:泥垢了!我特么还以为秦选侍脑子有病,你丫的居然也一样!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病秧子皇帝这次选秀,怎么竟选了些奇葩进宫啊!! 齐采女忽的瞥了一眼窗外遥遥相对的西偏殿安庆阁,她低语道:“对了,你更得小心郑少使!前些日子,她常与秦选侍厮混,我着人调查过了,她们俩常去清音阁会面,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岳望舒蹙眉,“清音阁是宫中戏楼……”秦选侍和郑少使难不成去唱大戏了? 这二位,不至于这么作死吧? “总之,你小心防备着就是了。”齐采女谆谆嘱咐了一通,这才告辞。 夜幕降临,岳望舒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试验品,倒是郑少使总算回来了——今日是秦选侍和郑少使侍疾。 岳望舒忙不迭奔去对面安庆阁,心下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劝导,郑少使已经甜笑着向她行礼,“岳姐姐可算是醒了!” 郑少使和秦选侍今日侍疾,自然也在御前听闻了此事,连那齐氏都连带着被放了出来。 岳望舒随口解释了两句,便转移到正题上:“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常与秦选侍一起去清音阁?” 郑少使笑靥收敛,“岳淑女听谁说的?” 岳望舒总不好转脸就出卖人家齐采女。 但郑少使疑心重,略一思量便猜了个大概,“齐采女?” 岳望舒:这脑子不是挺灵活的吗?去清音阁应该不至于是去学唱戏吧? 但有了刘巧倩这个前车之鉴,岳望舒还是忍不住叮咛道:“皇上皇后素来重视礼法,刘宝林可是前车之鉴,郑少使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啊。” 郑少使晓得这岳淑女心眼不坏,便笑了笑:“岳姐姐放心,我与秦姐姐只是结伴玩耍罢了,谁会跟刘氏似的!”——穿得跟哭丧似的,简直脑子有病! 岳望舒虽然觉得这不是实话,但郑少使懂得自持身份、端庄守礼,想必无妨。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你不是跑去学唱戏就好。” 郑少使撇嘴:“咿咿呀呀的,谁爱学那玩意儿?” 见郑少使瞧不上戏曲这行当,岳望舒便彻底安心了,“是我多思多虑了,你莫往心里去。” 郑少使忙甜美一笑:“我知道岳姐姐是好心,只是那齐采女心机颇深,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姐姐可莫要再信了!” 岳望舒:……乃们对彼此是有多恐怖的滤镜啊!话说,这郑少使疑心病也挺重! ------------ 第十六章、生命光环的被动技能 虽然岳望舒有心替齐采女解释,但显然敌不过郑少使的疑心病。 岳望舒是真的醉了,五个新人里头,三个疑心病晚期!! 病秧子皇帝这后宫啊,怎么一堆脑子不正常的人? 唉,算了算了,既然郑少使秦选侍不打算唱戏,那么岳望舒没闲心思打探人家怎么密谋争宠!只要在礼法允许的范围内,乃们爱咋争咋争。 第二天一大早,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来给她诊脉,岳望舒忖着,皇帝目前还未病愈,她可不想去侍寝,便故作虚弱地道:“就是身上软绵无力,乏得很。” 身体疲软而已,这种毛病,可以随便装,反正我又没说我还病着。 老太医捋了捋胡须,“小主脉象上倒已无碍,不过小主既然乏累,便好好歇养几日。” 岳望舒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我省得了,多谢太医。” 歇养,她要的就是这俩字。 虽说皇帝发了话,暂免了她的侍疾。 但她若是“病愈”了,搞不好她还要被叫去晏清殿读奏折! 老太医也没有给她开药,只给她留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以及补养气血的党参和黄岐,叮嘱她用热水泡了喝便是了。 党参黄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但胜在稳妥,而且对补气血很有帮助。女人嘛,总要来大姨妈,很容易血虚。 白赚了一大包补气血的药,岳望舒很高兴。就算没病,用来煲汤养生也是极好的。 因皇帝病倒,后妃们需轮流侍疾,故而中宫请安也暂免了,岳望舒啥也不用干,整天吃吃喝喝,那叫一个幸福。 过了四五日,晏清殿那边才传来皇帝病情好转的消息。 天佑五年四月初二午后,天降骤雨,岳望舒出去遛弯没带伞,只得小芙蓉一路急奔,在淋成落汤鸡之前跑进了春和亭。 擦了一把满头的雨水,岳望舒长长舒了一口气,“春日的天儿,变得真快。” 小芙蓉忙擦了擦亭中的汉白玉石凳,并扶她坐下,“小主身子才见好些,可小心别着了凉。” 岳望舒其实身子骨挺好的,就是装得一副病弱样儿罢了,忽的她隐隐听见哗啦啦的雨声中有一抹微弱的喵喵声,“小芙蓉,你有没有听见猫叫声?” 小芙蓉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有吗?”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岳望舒也再竖耳聆听,下一秒,她豁然站了起来,快步出了亭子。这一举动,可把小芙蓉给极坏了,“小主!雨愈发大了,您可不能再淋雨了!” 然而岳望舒脚步极快,她微微拎着裙子,一溜烟便钻进了花木丛中,在这滂沱大雨中,在丛密的灌木枝芽底下,赫然是一只浑身泥泞的小猫崽子! “找到了!”岳望舒伸手一捞,便白捡了一只猫崽儿,双手捧着,便快速回到了亭中。 小芙蓉惊讶地看着这只野猫崽子,居然还真有猫? “小主当真耳力过人。”这猫崽子在小主手上瑟缩成一小团,叫声微弱,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样子,在这样大雨中,小主居然能听到它的叫声。 岳望舒连忙用帕子将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猫略微包了包,这猫崽子不过才两三个月大的样子,叫声这么弱,怕是染了什么病…… 正在此时,宫女小菊打着一把油纸伞、怀里还抱着一把打伞,竟寻了来!毕竟岳望舒出门的时候,有说过去御花园散散步,小菊见变了天,便急忙出来寻,倒也是巧,出来不过一刻钟,便寻到了小主。 主仆三人外加一只猫崽子终于不必在外头吹风受寒,回到乐安宫,小芙蓉忙不迭叫小兴子去膳房熬了姜汤。 岳望舒虽不喜欢姜汤,但她更爱惜自己的身体,掐着鼻子灌了一碗,也板着脸叫小芙蓉、小菊、小兴子三人也都喝了一大碗。 甚至,她都想过,要不要让这只猫崽子也喝点姜汤。但她不确定猫能不能吃姜,便没有勉强它。 这会子,岳望舒已经用干爽的帕子把这只猫崽儿擦干净了,又盖上干爽的厚巾子,还给它弄了些干净的食物和水,但小猫一口都没动,半死不活窝在角落里,仿佛随时都能嗝屁。 岳望舒见状,忙默默念着:治好它! 但心里念了不知多少遍,但小猫崽子还是那副将死的样子。 这让岳望舒忍不住怀疑,这“生命光环”真的有用吗? “嗯……”揉了揉眉心,头大如斗。 小芙蓉见状,还以为自家小主是在心疼这只小猫,便道:“小主若您真喜欢猫,不如回头花些银子,叫内务府给您挑只健康可人的。” 岳望舒叹息:“不用,先养几日再说吧。” 小芙蓉也跟着叹气,小主就是太心善了。 猫崽子便放在了她的寝室,这小东西,似乎也知道这里温暖安全,倒也安生,就是太安生了,岳望舒忍不住好几次去确认,是不是挂掉了。 翌日清晨,岳望舒更衣洗漱后,忙先去确认猫崽子是否还存活。 嗯,眼睛乌溜溜望着她,显然还活着,但还是病歪歪的样子。 “嗯?鸡蛋的蛋黄没了!”岳望舒有些意外,仔细观摩,果然在小猫的嘴边儿找到了一抹黄色,看样子是它吃的! 岳望舒舒了一口气,虽然“生命光环”没发动,但这只猫能吃东西了,起码是个好的预兆。 诶,等等!虽然的确没有那天晕倒的感觉,但是!!这猫崽子病情明显是有所改善啊! 没吃药没打针,病就见好了!! 这是不是表示,她的生命光环是有用的?! 嗯……岳望舒皱眉,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这还真不好说。 用过早膳,岳望舒走出常乐堂,看着雨后清朗的天儿,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湿润的空气,然后便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小菊笑着道:“小主,花坛里的芍药开了!” 岳望舒定睛一看,一片浓绿丛中,赫然是一朵半开的紫红色芍药,开得甚是富丽堂皇。岳望舒露出讶异之色:“芍药开得有这么早吗?”——如今才是四月初啊! 小菊歪头想了一会儿:“今年的芍药的确开得格外早些,许是今天春暖的缘故。” 岳望舒看着这花坛中繁茂的花木,那芍药足足占据了五尺见方的地盘,粗壮硬挺的枝干顶部结出了一个个硕大的花苞,如今虽然只开了一朵,但这芍药养得倒是极壮,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出一大丛。 “诶,等等,好像对面乐庆阁的芍药还早着呢!”岳望舒连忙看向对面,这乐安宫,正殿、偏殿门口都有花坛,里头种植的花木大同小异。她记得,郑少使的屋外也种了芍药,此刻远远看去,明显比她这株芍药小了一圈,枝干也没这般壮硕! 不光是芍药,还有花坛里的其他点缀花木,她这里便异常繁密,而对面就像是营养不良!! 一瞬间,岳望舒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她突然想到了兰贵嫔送给她的那株墨兰!! 原本半死不活,自她穿越过来之后,便抽了新叶,如今也长得葱葱郁郁! 明明,常乐堂的花木根本没怎么施肥!却都像是吃了金坷垃!! 难道说,这就是生命光环的作用?! 不,准确说,这应该是生命光环的被动技能!! 为一定范围内的动物和植物加生命力!!生命光环笼罩之下,无论人还是动植物,都生机勃勃!!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自她穿越过来,小芙蓉、小菊、小兴子都养得气色红润,花花草草也都欣欣向荣,甚至才养了一宿的小病猫病情也有所好转!! ------------ 第十七章、我居然是个奶妈! 作为一个被网游熏陶过的现代穿越人士,岳望舒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啥了。 老娘特么滴居然是个奶妈!! 生命光环,不就是加血光环么! 小技能是光环笼罩之下,通通回血!——虽然只是缓慢回血,效果不明显,但这可是个范围群奶! 更重要的是这个群奶技能不需要消耗,全天候开启,相当于被动技能。 如果她猜得不错,她应该还有个大招,她之前那天晕倒,估计就是大招后遗症! 所以,张寄说,皇帝那天未有好转,妥妥撒谎! 张寄可是御前总管太监,他的谎言,显然是病秧子皇帝授意的。 想到此,岳望舒心凉了半截。 病秧子皇帝只怕那天傍晚就痊愈了,却还特特演了这一出!这分明是有所算计。 她一个奶妈,有啥好算计的? 而且,老娘治好了你的病诶,不给诊费就算了,居然意图坑蒙本奶妈! 不是说,如今这位皇帝是仁厚之君吗?丫的就是这么“仁厚”的? 更要紧的是,岳望舒完全琢磨不透这厮是想干啥! 等等,齐采女被幽禁的事儿——该不会是皇帝在故意试探她吧? 肯定没跑了!要不然无凭无据的,病秧子皇帝怎么会突然把齐采女给禁足了呢? 岳望舒吸了一口冷气,病秧子皇帝是在试探她的人品! 幸好老娘没有落井下石! 岳望舒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个病秧子皇帝也太腹黑了!之前明明蛮喜欢齐采女的,却为了试探她,二话不说就给栽赃了罪名、分分钟给关起来!当真叫一个拔X无情!!啊不,她们俩还没滚过呢。 这病秧子皇帝看着和气,实则心机得很啊! 深吸一口气,现在的问题是,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底牌已经漏了大半,但她还不晓得这病秧子皇帝到底想干啥! 明明都试探过了我的人品了,却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这是想干啥? 岳望舒心凉飕飕,该不会有人想要伤害奶妈吧? 奶妈可是珍稀保护物种啊! 这时候,太监小兴子快步进来,躬身禀报:“小主,奴婢方才听玉芙宫的小太监说,皇上方才去了朝云宫,还从着人送内库中取了鸣凤古琴。” 岳望舒微微诧异,玉芙宫主位是荣妃,荣妃是皇帝表妹,消息灵通些倒也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玉芙宫小太监怎么这么嘴碎?? “鸣凤古琴?”这玩意儿,她不懂,但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小兴子低声道:“此乃雷氏琴,据说曾为宋徽宗所藏,十分珍贵。” 哦,果然很值钱。 一旁的小菊忍不住咕哝:“侍疾的时候,齐采女也没出什么力,皇上如今病好了,却只想着齐采女……”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病秧子皇帝这是觉得冤屈了齐氏,所以才加以抚慰的?若真如此,还算他有点良心。 西六宫、朝云宫。 此刻东偏殿暮雨阁已经响起了清婉的琴音,皇帝晏铮静耳细听,却不甚满意,这《梅花三弄》弹得柔婉有余,刚韧不足,实在有失梅花之傲然风骨。 于是晏铮开口道:“先弹到这儿吧。” 齐采女怯怯停了下来,“是嫔妾弹得不好吗?” 晏铮心道,好不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面上却温和一笑,“你才换了新琴,难免生疏,以后慢慢熟悉便是了。” 齐采女温柔一笑,道:“嫔妾定会好生练习,绝不辜负皇上所赐的鸣凤古琴。” 晏铮心想,齐氏虽则才艺平平,但胜在乖巧懂事,“之前的事情,委屈你了。你不会怪朕吧?” 齐采女忙道:“怎么会呢?皇上也只是秉公处置。嫔妾也相信皇上会查清真相。” 晏铮满意颔首。 齐采女又道:“多亏了岳淑女,嫔妾听说她一醒来便为嫔妾作证。” 晏铮淡淡“嗯”了一声,看上去品性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齐采女柔声道:“嫔妾瞧着,岳姐姐是率直诚挚之人。”——就是心思过于简单,不懂后宫险恶啊。 晏铮没有接话茬,反而转移了话题:“朕听说,今儿一早,湘妃特意来向你致歉了?” 齐采女面上浮现几分惶恐之色:“湘妃娘娘实在是太折煞嫔妾了!竟还带了那么多贵重礼物,嫔妾虽再三婉拒,但娘娘怎么都不肯收回。”齐采女心里却暗啐了一口,事后过了这么久才登门,还带了那么多珠宝首饰,那么大张旗鼓,这明摆着是做给皇上瞧的呗! 晏铮笑着说:“她既赏你,你只管收着便是。” 听到“赏”这个字儿,齐采女心里更加不舒服,但面上却温顺地应了一声“是”,还一脸担忧地道:“大公主身子娇弱,湘妃娘娘想必也很辛苦。” 提到这个女儿,晏铮脸上不免也有些忧愁,“娍媖打生下来便体弱。”——也不晓得岳氏的本事深浅,若也能一并治好娍媖的弱症就好了。 “好了,朕改日再翻你的牌子。”晏铮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朝云宫。 齐采女不免有些悻悻,只得柔情脉脉送走了皇帝陛下。 便听到登上龙舆皇帝陛下吩咐道:“去玉芙宫。” 齐采女脸上的柔情险些裂开,他还以为皇上是要回晏清殿批折子,没想到居然是去看荣妃!! 这个荣妃,自始至终都没露面,却还是轻而易举勾走了皇帝!好手段! 齐采女暗自咬牙切齿。 晏铮其实一早就打算去玉芙宫了,只是晌午这个时辰荣妃多半在午睡,所以才先来朝云宫安抚一下齐氏。 晏铮哪里想到,不但没能达到抚慰效果,反而把齐采女气了个鼻孔冒烟,这会子齐采女已经认定荣妃坏了她的好事儿! 皇帝染病期间,荣妃怀着身孕,自然没法侍疾,但这些日子,荣妃每日都会抄经祈祷,虽未对外宣扬,但晏铮心里却清楚得很。在加上荣妃还怀着他的子嗣,晏铮焉能不挂怀? “病愈”之后,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目送皇帝龙舆远去,齐采女这才回到了自己暮雨阁,看着琴案上的那架颇有年代感的鸣凤古琴,齐采女深吸了一口气,“鸣凤……凤凰……”心下不由一喜。 齐采女心想,这荣妃不得宠,便拿肚子里的孩子来争宠!湘妃如此,荣妃也是如此!哼,也没别的花样儿了! ------------ 第十八章、大橘、小菊 当夜,皇帝晏铮留宿在玉芙殿,自然了,荣妃有孕,只是和衣同眠罢了,敬事房亦无须记档。 翌日清晨,一只小猫崽子软糯糯扑在她脚边,“喵喵”软软叫着,岳望舒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猫崽子双手捧了起来,看样子她的生命光环哪怕是被动技能,效用也颇为可观呢!先前小菊小芙蓉小兴子都没什么大毛病,所以才没察觉。 但现在这只猫崽子成功证明了光环的强大! 这只小猫瘦巴巴的,但胜在毛发蓬松,又把自己团成个球,倒是很好撸。白软软的小家伙,唯独背上有一坨橘黄色,嗯,带点儿橘,以后不愁不圆润啊。 “决定了,你就叫大橘了。”岳望舒对着小家伙如是道。 一旁正给她梳头的宫女小菊:…… 刚捧了洗脸水进来的小芙蓉忍不住扑哧笑了,“小主,这猫才这个点儿大,便叫大菊,咱们小菊可要伤心了。” 岳望舒忙解释道:“是橘子的橘,不是菊花的菊!它背上的毛是橘色的,就像是一只白猫背着一颗橘子。”——不过,大橘这么团成一团,周围白白的、中间黄黄的,怎么瞅着更像个煎蛋? 小菊听了这番解释,立刻就再度精神抖擞了,梅兰竹菊那是四君子,橘子那就是颗水果!高下立分! 岳望舒:额,小孩子还真好哄。 这小菊才十四岁,比小芙蓉还小一岁,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另外那个小兴子也才十七岁。 唉,她这常乐堂尽是未成年人啊! 岳望舒抚摸着大橘背上的“小橘子”,笑眯眯道:“你可要多吃饭、多长肉。”——这样才对得起“大橘”的名号。 “喵~”大橘发出了软绵奶甜的叫声,直叫人心都化了。 “小主,您该用早膳了,今儿可还要去凤仪宫请安呢,您可别误了时辰。”见自家小主玩猫玩得起劲,小芙蓉忍不住提醒。 四方食案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碗热腾腾的鲜虾小馄饨,一碟黄灿灿的蛋饺,还有凉拌芹菜丝、素炸丸子和宫保鸡丁——大清早的便这般丰盛,真是叫人食指大动。 岳望舒先飞快夹了一只蛋饺,轻轻放进了大橘的碗里。 “小主!”小菊忍不住直皱眉头,小主也太宠爱大橘了! 岳望舒嘿嘿一笑,这才开吃。不是她偏心,瞅瞅大橘的早餐,也就是一碗糊糊,大橘大病初愈,需要补充营养! 岳望舒饭菜丰盛,身边人自然也跟着得利,虽说她胃口见涨,但这么多饭菜是怎么都吃不完的,剩下的照例自然要分给身边宫女太监。虽说宫人有专门的膳房,但那伙食,怎么能跟东六宫御膳房相提并论? 吃饱喝足,便直奔凤仪宫而去。 才刚到了凤仪宫正殿,便看到一位穿着串枝芙蓉锦缎圆领长衫的女子正被宫女太监小心翼翼从暖轿上搀扶下来。 那女子梳着宝髻,满头金玉,自是华美万千,更令人瞩目的是她容颜!一张芙蓉面,两弯柳叶眉,朱唇一点,端的是美不胜收。 岳望舒不禁微微一呆,宫里竟还有这等大美人! 她立刻就明白眼前这位是谁,少不得连忙俯身行礼:“给荣妃娘娘请安!” 眼前这个华美动人的女子,毫无疑问,就是一直闭门养胎的荣妃了。 荣妃一身妃红锦缎衣裳甚是宽松,甚至都看不出腰身,但她一双手本能地拢在腰间,可见十分呵护腹中的孩子,她妙目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俏丽的女子,露出疑惑之色:“你是……新晋嫔妃?” 岳望舒忙回话:“嫔妾是乐安宫淑女岳氏。” 荣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在宫人搀扶下缓缓走进凤仪殿。 这时候,正好齐采女也来了,看着荣妃那华美金贵的背影,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 嫔妃们这才纷纷进殿,照旧参拜了中宫之后,按照位份高低依次落座。因刘氏已经被打入冷宫,所以岳望舒顺延做在了刘氏原本的位子上,与陈才人来了个面对面。 皇后孟氏看着缓缓落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的荣妃,细细端量一番之后,这才道:“养了这些日子,总算见丰盈了些。” 荣妃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眼中难掩将为人母的喜悦,“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这阵子,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都忙着为皇上侍疾,独独臣妾什么忙都帮不上。” 皇后含笑道:“你这些日子,也没少为皇上祈福祝祷,也算是尽心了。”说着,皇后又正色道:“不过你的身孕才刚稳固些,将养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荣妃低头柔声应了一声“是”,“臣妾谨记。” 岳望舒往嘴里塞了一块芙蓉糕,心道,皇后和荣妃的关系也挺和谐的啊……反正她是看不出后宫有什么劳什子“分庭抗礼”。——没凭没据,胡乱脑补是要不得滴! 凭啥后宫就得撕啊?!凭啥后妃就得为了一根黄瓜争得头破血流? 大家吃吃喝喝,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不也挺好么! 荣妃瞧瞧扫了一眼在座的嫔妃,尤其是底下那四个脸生的新人,不由微微有些脸红,“臣妾听闻,新妹妹们都还未侍寝。昨晚……臣妾并未留皇上。” 孟皇后笑了笑:“好事不怕晚,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皇上怜惜子嗣,也是人之常情。” 岳望舒又捏了一枚杏仁酥送进嘴里,此时此刻坐在她上首的是芳婕妤,芳婕妤瞅见她嘴巴就没消停,忍不住皱了皱眉。 岳望舒:咋滴?嫌我吃得多啊? 岳望舒只当没瞧见,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杏仁酥虽然酥脆香甜,就是有点干巴。 嗯,茶也好香啊。 虽然岳望舒早膳吃得饱饱,但点心怎么能算是饭呢? 坐在岳望舒下首的秦选侍忍不住捂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皇后端坐在上头,自顾自询问这荣妃的身孕相关事宜,涉及饮食起居的方方面面,作为过来人的湘妃也时常插上几句嘴,殷切地向荣妃传授经验。 荣妃细细听着,时不时点头致谢,端的是一副其乐融融妻妾和睦的画面。 岳望舒不禁感叹:多么和谐的后宫! 大家都是女人,完全没必要为难彼此嘛! 大约也是因为这三位互有血缘关系的缘故,皇后的母亲虞氏是湘妃虞氏堂姨妈,荣妃的外祖母荣康大长公主又是帝后的姑祖母,妥妥的一家人。 嗯,杏仁酥真好吃! 正在此时,皇后转脸吩咐身边的女史彩鸳:“叫小厨房再做一份杏仁酥,赐给岳淑女。” 岳望舒整个人跟杏仁酥似的几乎要碎掉了!丫的你不是正跟荣妃湘妃聊得起劲吗?!居然还能分心瞅我?! 岳望舒那叫一个尴尬,只得连忙起身屈膝一礼:“多、多谢皇后娘娘!” 湘妃虞氏不由一怔,旋即掩唇笑了:“皇后姐姐,娍媖也极喜欢杏仁酥,您也赏臣妾一份吧。” 孟后笑着道:“好,也给娍媖一份。” 岳望舒大囧,这是把我当小孩哄了吗?! 一时间,在座的其他嫔妃也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岳望舒:求求你赶紧散场吧! ------------ 第十九章、“乖巧懂事”的新人们(加更求票!) 岳望舒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但架不住皇后坐的位置高啊!!中宫凤椅安置之地生生比嫔妃们高了一个台阶,再加上凤椅有格外高大些,所以皇后哪怕没有蓄意盯着谁,只要随便一扫,就一目了然。 正在所有人都笑嘻嘻、唯独岳望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跪奏道:“娘娘,皇上来了!” 孟后忙扫了一眼旁边剔红牡丹纹几上西洋钟,心道,竟已经下早朝的时辰了。 后妃们尚未来得及出正殿迎驾,皇帝晏铮便已经缓步而入。 一众人少不得连忙俯身行礼,莺莺燕燕的请安声也分外温柔娇软。 晏铮见荣妃也在,忙加快了脚步,却忽的瞥见其中一方茶几上的高足点心盘,一盘空空如也,另一盘只剩下一枚芙蓉糕。 晏铮:…… 皇帝晏铮脚步不由一顿,再垂眸一瞥,正是芳婕妤杜氏和淑女岳氏,虽然皇帝也不晓得杜氏爱不爱吃点心,但立时便想到必定是岳氏。 晏铮只是略一停顿,便再度快步上前,先将皇后扶起,才看向荣妃:“都平身吧。” “谢皇上。”嫔妃们这才纷纷起身,荣妃到底怀着身孕,哪怕有宫女上来搀扶,起身也格外慢些。 皇帝晏铮自然是毫不犹豫霸占了皇后的凤座,女史彩鸳已经飞快搬了张椅子放在凤座之侧,皇后这才落了座。 晏铮看了皇后一眼,随口问:“怎么今儿还没散?” 岳望舒心下跟着腹诽:是啊,早该散场了! 孟后笑道:“跟荣妃多聊了几句,一不留神,便晚了些。” 说着,孟皇后低声道:“皇上若是白日里得空,不妨常去玉芙宫坐坐。” 孟皇后虽然说得委婉,但明显是暗示皇帝,不要那么晚去玉芙宫。 齐采女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道:皇后这是在敲打荣妃啊! 岳望舒看在眼里,却认为,皇后实在周全荣妃脸面,毕竟大晚上留宿有孕嫔妃寝殿,说出去也不好听的啊。 果然,荣妃忍不住又有些脸蛋臊红。 皇帝晏铮倒是脸皮厚,他淡淡说:“用了晚膳,天色实在有些晚。”——朕也不是故意的。 不过,晏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孟后莞尔一笑,“皇上,新晋嫔妃入宫都一个月了,贵太妃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 晏铮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道:“朕知道了。”又瞅了瞅底下的一众新人旧人,荣妃和湘妃自是不必多说,一个怀着身孕,一个不宜生养,兰贵嫔身子身子弱性子冷,芳婕妤倒是年轻貌美,只可惜也跟那陈氏似的,不识几个大字。 也正因为如此,贵太妃虞氏才格外悉心选了五个新人入宫,只是万没想到,刘宝林侍寝之夜竟能闹出那个大幺蛾子,生生把自己折腾进了幽宁宫。 孟皇后又道:“皇上放心,剩下几个都是乖巧懂事的。” 晏铮心下冷笑:那可不好说!齐氏倒的确乖巧懂事,岳氏还需观望,剩下那两个玩意儿……是打定主意要去幽宁宫陪刘氏了! 也罢,就先翻齐氏的牌子吧。 子嗣的事儿,也的确是不能拖了。 晏铮看向荣妃:“好好将养着身子,你若有什么不懂的,皇后和湘妃都是过来人。” 荣妃应了一声“是”,“臣妾明白。” 孟皇后含笑道:“有臣妾和湘妃妹妹照看,皇后放心便是。” 晏铮点了点头,目光不由撇下底下稍远之处的某人。 岳望舒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一时不敢确定是不是在瞅自己,便看向离着自己最近的芳婕妤。 芳婕妤已经娇羞带笑,眼波柔柔回望上头君王。 这举动,应该叫做“暗送秋波”吧。——岳望舒如是心想。 晏铮:……自作多情! 皇帝晏铮脸色顿时冷峻了几分,他挥手道:“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皇帝开口撵人,端的是叫不少嫔妃心下失落,可再失落,也不敢违背圣意,只得跪了安,次第退出凤仪宫。 凤仪宫外,湘妃荣妃拉着手互相辞了别,便各自登上仪舆,分头远去。 芳婕妤抚弄鬓角,笑得娇媚而得意,她扫一眼四个新人,扭着腰身也登上了肩舆。 这肩舆,需得是世妇以上才有的交通工具,或者是怀有龙胎这种特殊状况,才有可能破格享用。 所以四位新人都得用蹄子通勤。 齐采女一脸不爽,但在皇后的宫门外,只得强行忍了,她转脸对岳望舒道:“岳姐姐,可否去你宫里讨杯茶喝?” 岳望舒:额,行叭。 正在此时,女史彩鸳笑着将一个硕大食盒递给岳望舒的宫女小芙蓉,并祝福道:“这杏仁酥趁热吃滋味更佳。” 岳望舒又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乐安宫、常乐堂。 岳望舒虽然很想趁热尝尝几块杏仁酥,但想到齐采女疑心病晚期,便也叫小菊把酥点暂且收了起来,并叫人泡小芙蓉泡了杞菊茶端上来,并劝慰道:“芳婕妤毕竟也年轻貌美,犯不着怄气。” 齐采女轻笑道:“杜氏自是自以为是些罢了,她若真有手腕,也不至于至今一子半女都不曾怀过。那些个面上和颜悦色的,才是厉害角色呢!” 岳望舒:……你就尽情脑补吧! 齐采女饮了一口杞菊茶,不由掀了掀眉毛,这玩意是真难喝,岳淑女这是份例茶不够喝吗? 齐采女却也没有明言点破,而是低声道:“你放心,我……应该很快就能侍寝了,若有机会,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 岳望舒瞪大了眼,连忙摆手不迭:“不不不,你还是先自己固宠为上!”——求求您,自己努力争宠就得了! 齐采女不禁有些错愕,但旋即道:“倒也是,言多必失,如今皇上虽有几分青眼于我,但贸贸然为你举荐枕席,的确有些不妥。”——她既然要扮演爱慕君王的嫔妃的角色,就算再贤惠懂事,冷不丁把皇帝往别的嫔妃宫里推,万一被皇帝怀疑不够真心就不妙了。 岳望舒这才松了一口气。 ------------ 第二十章、齐采女侍寝、又寄了! 当天傍晚,敬事房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皇上翻了齐采女的牌子! 得知此讯,岳望舒只恨不得喝一杯来庆祝! 偏这个时候,小菊捧了一盏杞菊茶,煞风景地道:“等齐采女侍了寝,下一个怎么也该轮到小主您了。” 夜色初降,岳望舒吃着皇后赏赐的杏仁酥,喝着杞菊茶,撸着小小一团的大橘,常乐堂中一片静谧,可岳望舒的念想却越来越污:加油吧齐采女,把病秧子皇帝给我榨干喽! 夜凉如水,晏清殿灯火如昼,打扮得娇妩动人的齐采女袅袅朝皇帝走去。 皇帝晏铮亲手将娉婷见礼的齐氏亲自扶了起来,还未来得及欣赏齐氏那欲拒还迎的娇羞脸蛋,便不由觉得鼻子有些痒——明明风寒早就痊愈了,怎么总是动不动觉得鼻子痒。 晏铮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不合时宜的喷嚏,并露出和煦的微笑,抬手扶着齐氏泛着酡红的脸颊,“霁月今日打扮得倒像个新娘子。”——一袭石榴红对襟小袄,一张脸蛋亦是明艳万千。 齐霁月抬眼望着清俊温雅的皇帝陛下,心下多少有些激动,她羞赧地道:“今晚,的确是嫔妾的新婚之夜。” 晏铮嘴角一翘,便扬声吩咐道:“张寄,立刻去取一双红烛来。” 齐霁月羞涩一笑,千娇百媚盈盈一福,娇声软语道:“多谢皇上。” 那张寄腿脚倒是极为伶俐,不一会儿功夫便取来了一双婴孩手臂般粗硕大红烛,飞快点上,又麻溜退下,那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 齐霁月看着那灼烈燃烧的红烛,在看看皇帝身上的大红圆领衣袍,不由道:“嫔妾当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着,那眼波柔柔的双眸中竟多了几分水意。 晏铮笑容里多了一丝丝温情,“你既这般懂事、识大体,朕日后自不会再教你受委屈。”——先前为了试探岳氏,多少叫齐氏受了些不白冤屈。待到今晚过后,齐氏的位份也可以晋一晋了。 齐霁月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感动,她眼眸脉脉仰头望着皇帝晏铮,软语道:“有皇上这句话,嫔妾便不算委屈。” 晏铮心中甚是满意,便握起齐氏柔软温热的手,便朝寝榻走去。 齐霁月脸一红,心想自己想说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她胀红着脸急忙道:“皇上,嫔妾痴愚,还想向皇上讨要一物!” 晏铮一愣,莫不是想晋位?晏铮神色瞬间冷静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齐霁月从袖中掏出了一缕秀发,上头用红丝带扎着,这显然是她自己的头发。 齐霁月羞涩地道:“嫔妾虽读书不多,但少时最喜欢《孔雀东南飞》中的一句话: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所以,嫔妾斗胆向皇上讨要一缕头发……” 话说道此处,齐霁月赫然发现皇帝那温润的面庞竟陡然变了! 若齐氏讨封,皇帝晏铮虽然会有些不舒坦,但多半还是会允了,毕竟先前的事儿,的确叫齐氏受了委屈!! 但晏铮万万没料到,齐氏居然敢存有此念!! 一双红烛便也罢了,又不是龙凤花烛,纳妾之夜点上也无不可! 但结发是什么意思,齐氏难道不晓得吗?! 不,她心里清楚得很!! 焦仲卿和刘兰芝是原配夫妻,所以才有“结发同枕席”之言!! 身为妾妃,却想与朕结发?! 齐霁月看着皇帝那冷峻的眼眸,不由心里发憷,她急忙道:“嫔妾绝无觊觎中宫之心,嫔妾只是想跟皇上白头到老。” 晏铮心中怒火陡然升腾而起,“你还敢说你没有觊觎中宫之心?!只有皇后才是朕的结发妻子,也只有她才配与朕白头到老?连荣妃、湘妃都不敢说这样目无尊卑的话,你算什么?!” 齐霁月瞬间心中凉透,双腿一软,便噗通跪在地上,这样的话,哪怕私下说,也是这么犯忌讳的吗? 齐霁月急忙道:“可是、可是……皇上送了嫔妾那架凤鸣古琴——” 晏铮听了这话,气得脸都青了,“世上竟有你这种自以为是之人!”——只是一架凤鸣琴,居然就敢自比凤凰!!这个齐氏,比起刘氏脑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来人!”晏铮直接扬声吩咐,“将齐氏打入幽宁宫!”——去冷宫里好好冷一冷脑子,省得整天头脑发热!自作多情!! 齐霁月脸唰地白了,她苦心谋划,可不是为了去冷宫陪刘巧倩的!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吧!!”齐霁月的哭喊声响彻晏清殿。 晏铮已经气了个半死,今年这选秀,到底选了一群什么玩意儿!!朕只是想要几个脾性好、模样赏心悦目的女子罢了! 那刘氏还只是脑子不好,这个齐氏不但脑子坏掉了,居然还野心勃勃、想取中宫而代之!! 朕与皇后虽不算十分恩爱,但也绝不容许齐氏这等妇人冒犯中宫!! 忽的,晏铮心中一凛,这个齐氏……只怕与那刘氏是一个来路。 “那个”地方来的女人,莫非都是这般自以为是吗?! 晏铮不由气恼,太祖朝奇人辈出,怎么到了朕这里,就只有俩个脑子坏掉的女人? “摆驾凤仪宫!”晏铮心下恨恨,皇后这般贤惠得体、宽待六宫,一个刘氏把皇后的告诫当成耳旁风,这个齐氏更是胆大包天地向取代皇后!朕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皇后怎么对不住你们了! “那个”地方来的女人,都这般狼心狗肺吗?! 刘氏和齐氏便罢了,希望岳氏不是这种人,否则皇后恐怕要伤心了。 岳望舒这一晚怀着美好的心情早早睡下了,结果第二天就听闻了齐氏的噩耗:采女齐霁月,昨晚被打入冷宫了!! What fuck?!! 岳望舒心里直接骂出了鸟语! “这是为什么啊?!”岳望舒把自己脑袋挠成鸡窝! 太监小兴子直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反正昨晚侍寝不成,齐采女便被押送幽宁宫了。” 岳望舒急忙道:“赶紧替我梳妆,待会儿去凤仪宫!” 小菊端着温水进来,不由道:“小主,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 “我知道!”御前的消息,等闲打听不出来,还是直接去问皇后娘娘吧! ------------ 第二十一章、小主您跑什么呀!(二更) 被岳望舒寄予厚望的齐采女就这么寄了! 估摸着也没睡到皇帝,就直接去冷宫跟刘巧倩作伴了! 岳望舒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整了什么花活?明明有刘巧倩“珠玉在前”,丫的就不能安生正常地睡一下皇帝么!丫的,搞不好这俩都是她的老乡! 去凤仪宫的路上,岳望舒吐槽不已。 结果她远远的就看到凤仪门外停着一顶龙舆——岳望舒忙刹住脚步! 我去,皇帝怎么这个时辰来凤仪宫了? 啊不对,皇帝肯定是昨晚来的! 上一次刘巧倩“素衣披发”,皇帝貌似就半夜来了凤仪宫。 一则后宫嫔妃出了事儿,当然告诉皇后一声,二则凤仪宫离着皇帝的晏清殿也是最近的。 岳望舒来不及多想,掉头就一溜烟就跑!! “小主您跑什么呀!”陪同在侧的小芙蓉吓了一跳,连忙拎着裙子追赶。 当然要跑,丫的早朝的时辰快到了!也就是说,皇帝很快就要出来了!再不跑,就要被逮个正着了! 皇帝晏铮昨晚被皇后安慰了一通,便直接在凤仪宫宿下了,一早起来,正打算去上早朝,便听到有人急喊“小主您跑什么呀”。 晏铮眉头一皱,抬眼望去,倒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在狂奔,但心下已然不悦,“张寄,去把人叫过来!” 如果不是小芙蓉这一嗓子,岳望舒很有可能就溜掉了。 但现实没有“如果”。 古人的裙子辣么长,岳望舒就算提溜着些,也终究跑不快,所以很快就被御前太监给追了上来,并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岳淑女!”一个年轻的太监拱手行礼,“奴婢是御前都太监李约,皇上请您过去回话。” 岳望舒偷偷回头瞄了一眼,此时此刻,她已经跑出很远了,但还是能看到着一身杏黄衣袍的皇帝陛下正立在凤仪门外。 妈耶子,老娘命休矣!! 岳望舒只得乖乖跟着李太监又回到了凤仪门。 皇帝晏铮定睛一瞧,不由又气又笑:“原来是你!你跑得倒是很快!” 岳望舒缩头缩脑,宛若一只鹌鹑,我要是跑得快,就不会被追上了!她连忙行了一礼,讪讪陪笑:“也不算快啦……” 晏铮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规矩礼仪是谁教的?不晓得内宫之中,不得奔走吗?!” 岳望舒都快哭了,她当然知道,她又不是刘巧倩、齐霁月,她对于这个时代的规矩礼仪知道得很清楚! 可她更知道,皇帝心情正糟糕,若是一头撞上,她肯定会很惨。 “嫔妾失仪,请皇上降罪。”这个时候就找什么理由开脱了,麻溜认罪认罚,或许还能从宽处置。 晏铮想着岳氏的大用处,便生生忍了下来,“今日不是请安时辰,你来凤仪宫作甚?!” 岳望舒也不敢胡诌,老老实实道:“嫔妾听闻齐采……齐氏进了幽宁宫,所以想向皇后娘娘请示一下是何缘由。” 晏铮心道:嘴巴还算诚实。 “你只是想问缘由,还是想顺便给齐氏求个情?”似乎这齐氏与岳氏走得蛮近的。 岳望舒急忙摆手:“嫔妾不敢!齐氏都进了冷宫了,肯定是犯了极大的过错!嫔妾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 这会子她宁可落下一个薄情寡义之名,也不想讲义气把自己讲冷宫! 晏铮这才消了几分气,“皇后昨晚没睡好,这会子还没起。” 岳望舒:嗯??? 昨晚没睡好? 莫非——帝后滚床单了? 虽说皇帝的身体状况,也折腾不了太久,不至于把皇后累着,但皇后身子骨那么弱,万一不小心中招,生孩子……怕是会把命搞没了吧? 皇帝晏铮哪里想到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岳氏脑子里想得竟是这般不堪的东西! “不要打扰皇后休息。”晏铮淡淡说。 岳望舒连忙道:“是是是,嫔妾不敢。” 又偷偷抬了下脑袋,小声道:“那……嫔妾就告退了?” 皇帝晏铮也还急着去上早朝呢,实在没空在此耽误,便挥手道:“退下吧!” 回到乐安宫常乐堂,岳望舒直接软瘫在罗汉榻上,今天真特么叫一个悲催!也不晓得齐霁月到底做了什么死,她怎么瞧着皇帝反倒比刘氏闹幺蛾子还要生气?! 她这位老乡啊,当真是坑人又坑己。 不过转念一想,她今天触了皇帝霉头,也不尽然是坏事,下一次翻牌子,皇帝肯定会略过她。 嗯,希望秦选侍和郑少使不要作死。 午后,陈才人造访,终于倒出了齐霁月败退冷宫的原因! “我午前送了些亲手调制的安神香去凤仪宫,顺便问了问齐采女的事儿,便看到皇后娘娘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陈才人脸上难掩惊愕,“你肯定猜不到,齐采女昨晚竟然跟皇上讨要一缕头发,她想跟皇上结发!!” 岳望舒呆滞了三秒钟,才幽幽道:“天爷诶!” 怪不得皇帝气成那副样子! 这宫里谁人不知,帝后是结发夫妻,皇帝何等爱重皇后?!这齐霁月居然敢觊觎中宫凤位!! 这位老乡啊,当真是作了一手好死! 陈才人拍着自己心口,也不禁感叹:“佛祖在上、三清在上,刘氏脑子发昏,怎的连齐氏也这般不清醒?!今年这后宫里到底是怎么了?” 岳望舒:大姐,敢问你的信仰到底是啥? 此时此刻,晏清殿中,皇帝晏铮正在批阅奏折,总管太监张寄躬身走上前,却不敢出声打断。 晏铮笔走龙蛇,落下一行朱批,这才抬眼问:“怎么了?” 张寄讷讷道:“是乐安宫,岳淑女那边,有一件小事,奴婢不知该不该禀报。” 晏铮神色一紧:“有关岳氏,便不算小事。” “是,奴婢明白了!”张寄连忙应诺,连忙低声道:“三日前,岳淑女捡到一只病歪歪的猫崽子,细心照顾之下,那猫儿便痊愈了。” 晏铮眉心一簇,“是突然痊愈,还是……” 张寄忙道:“是一天天,慢慢见好的。” 晏铮沉默了,与朕那日并不一样,这猫素有九条命,保不齐便是它自己熬过来的,“可曾用药?” 张寄摇头:“不曾。岳淑女只把那猫儿搁在自己屋照料了几日。” 晏铮再次沉默:是朕对岳氏的能力尚不了解,还是——岳氏发现朕发现了她能力,所以才刻意这般缓缓治猫? 可是,若是为了防备朕,岳氏不理会那猫的死活,岂不更好?——是岳氏太心软? 晏铮揉了揉眉心,光这么盯着,从旁猜测,或许不足以探知岳氏真实的能力。 ------------ 第二十二章、皇帝驾到、将军负印?! 常乐堂中。 岳望舒与陈才人正喝着枸杞茶,有说有笑,便瞧见小兴子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小主,皇上来咱们安乐宫了!” 岳望舒看着小兴子那兴奋不已的样子,只觉得如遭雷劈,“啥?!” 陈才人也有些错愕,错愕之余,连忙起身:“那我先走了!” 怎么瞧着陈才人对皇帝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岳望舒忙道:“皇上来安乐宫,未必是找我的啊!”——对面乐庆阁还住着郑少使呢!保不齐郑少使施展了争宠手段,才把皇帝给勾搭来了的呢! 陈才人一愣,“也是哦,我瞧你也不是个会争宠的!皇上八成是来瞧郑少使的呢。” 此时此刻,皇帝晏铮的脚已经走到了常乐堂的堂门外,便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晏铮:…… 宫女小菊弱弱的声音响起:“可是,郑少使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岳望舒:“……” 陈才人:“……告辞!” 陈才人脚步飞快,一溜烟儿便出了常乐堂,然后——她赫然瞧见皇上已经负手立在门外!! 陈才人连忙刹住脚步,方才不至于扑在皇帝陛下身上,“给皇上请安!” 皇帝晏铮皱了皱眉,幸好成桢是皇后抚养长大的,虽不成器,起码不至于如陈氏这般不成体统! 晏铮深吸一口气,想着今日此来的目的,便沉着脸道:“退下吧!”——陈氏上不得台面,朕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还是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吧。 “是是是!”陈才人低头哈腰,忙不迭溜了。 常乐堂不大,古代建筑隔音又不咋滴,岳望舒自是听了个真真,作为一个小小六品淑女,又岂敢怠慢皇帝,少不得低眉顺眼、麻溜出来迎驾。 “嫔妾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岳望舒赶忙敛衽屈膝,规规矩矩见礼。 晏铮看着岳氏,举止虽然仓促,但还算规矩周全,他眉宇总算略微和缓了些,“你跟陈氏走得很近?” 岳望舒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陈才人只是闲来无事,过来串个门。”——她与陈才人素日交情不深,但心里倒是蛮喜欢陈才人的性子。 晏铮淡淡回首睨了一眼身后,正对着的正是乐安宫西偏殿乐庆堂,郑氏么……呵! 晏铮一甩袖子,大步便进了常乐堂中。 一入内室,便见花木葱茏、兰香宜人,晏铮不由心道,这屋内花草倒是颇有几分雅意。 岳望舒自从知道自己的被动技能好用之后,就陆续从花房添置了些花草,古色古香的建筑内,最合适摆放的自然就是兰花了。临窗的两盆春兰如今已经含苞初放,香气清幽,闻着倒是不坏。 西侧次间罗汉榻的炕几上赫然摆着吃剩的点心和喝剩的杞菊茶,岳望舒脸色微微尴尬,连忙吩咐道:“快撤了,换六安瓜片来。” 皇帝晏铮却新手拿起了其中一只茶盏的盖子,便看到盏中不是茶水,而是几颗红郁郁的小果子和一朵淡黄的贡菊,他忍不住睨了岳氏一眼。 岳望舒只得解释道:“这是杞菊茶,能养肝明目。” 说着,岳望舒又道:“皇上常日案牍劳形,平日里也可以多喝些杞菊茶。” 晏铮挑眉:“你还懂调理身子?” 岳望舒谦虚地道:“略知皮毛。” 晏铮看着那喝剩的杞菊茶,便道:“那就也给朕来一盏杞菊茶吧。” “是!”岳望舒急忙示意小菊和小芙蓉。 两个宫女麻溜上前,拾掇了茶水点心,麻溜下去泡了。 晏铮这才端坐在了罗汉榻上,才一落座,只觉得背后暖风袭来,来带着淡淡的清香,那并不是兰花的香气。晏铮回手一瞧,窗外赫然是一片盛开的芍药,原来是芍药的花香。 晏铮正要收回目光,但不由一怔:朕记得,皇后那儿的芍药仿佛尚在含苞——岳氏这里的芍药竟已经盛开成片了? 而且,芍药开得又多又大,如此繁盛。 晏铮心下一愣,不由起身,看向窗外,那花坛中芍药格外高大丛密,然而遥遥却见乐庆阁外的花木生生小了一圈! 再看看这堂中的兰草,亦是格外茂盛,小小一盆春兰的花骨朵竟有四五支,花开簇簇。 晏铮忽的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岳氏的能力,竟是这般厉害吗?不但对人畜有用,连花花草草都如沐雨露?! 正在这时候,“喵呜”一声打断了皇帝晏铮的思绪,他瞧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不知何时混了进来,此刻已经跑到了岳氏的脚边儿,正蹭着岳氏的脚踝。 “竟还是只将军负印。”晏铮脱口道。 “将军负啥??” 晏铮默了片刻,指着那只猫道:“它,通体纯白、唯独背负黄印,所以叫做‘将军负印’。” 岳望舒:豁!这么神气的品种?!她还以为就是个田园橘呢! 岳望舒忍不住小声道:“嫔妾瞧它背上更像个橘子,所以给它取名叫大橘。” 晏铮:俗不可耐! 晏铮眉心一挑,打量着岳氏那红润的气色:“你宫里不但人养得好,连半死不活的猫都能给养活了。” 听了这话,岳望舒心里咯噔了一下,皇帝怎么知道大橘原本半死不活?丫的,监视我啊! 等等,大橘该不会是被故意安排送到她身边的吧? 岳望舒忍不住开始阴谋论,面上连忙讪笑:“侥幸、碰巧而已!” 晏铮眉心沉了沉,岳氏如此三缄其口,从她嘴里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定了定心神,晏铮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你既然这么会调养身子,便去惠明宫帮湘妃好好照顾娍媖吧。” 岳望舒:啊?这是什么节奏? 岳望舒连忙推辞:“嫔妾只是略懂而已,哪里比得过太医们艺术精湛?”——没跑了,皇帝这是在试探她的本事! 晏铮却笑了:“怎么,你要抗旨吗?” 岳望舒:你妹的该死的皇权!! 内心怒骂,但岳望舒面上还是从心了,“嫔妾不敢,嫔妾就是怕辜负皇上的期许。” 晏铮笑容更盛了几分,语气也透着几分温柔:“不会的,岳卿定不会让朕失望。” 皇帝这笑容,反而叫岳望舒浑身毛毛的!麻蛋,这肯定是看穿我的能力是范围技能,所以只要我跟大公主同住一宫,哪怕不出力,大公主的身体也会日渐改善! 岳望舒忍不住直缩脖子。 晏铮看在眼里,不由皱眉,朕都这般亲切和善了,怎么岳氏反而害怕了?? 晏铮想了想,便道:“朕也不白用你。” 便转脸吩咐张寄:“去传旨,岳氏侍疾有功,着晋为才人。” ------------ 第二十三章、岳才人:我升官了?! 才人!! 岳望舒惊呆了,皇帝这加封,也太冷不丁了! 若说侍疾有功,这后宫嫔妃,除了有孕的荣妃和需要照顾女儿的湘妃,那个侍疾无功?而且她只侍疾了一天而已! 除非,那一日,她的确发动大招,治好了皇帝的风寒!! 岳望舒心想:果然被她猜中了吗? 岳望舒回过神来之后,急忙弱弱提醒道:“皇上,淑女之上是宝林!” 诶哟喂,这岂不是越级晋封了? 晏铮疑惑地道:“那又如何?” 岳望舒:差点忘了,宫规好像没有限制不许越级加封。 但是——她还没侍寝呢!就连升二级! “这、这不太好吧?”岳望舒讪讪道。 晏铮唇角勾起一抹别样的笑意,白皙温润的面庞透着几分温润的暧昧,“是了,选秀入宫的嫔妃,素来都是侍寝之后,才有所晋封。” 岳望舒不由老脸一红,便见皇帝突然一步近前,幽邃的眸子忽的凝视着她。 岳望舒不由浑身皮子一紧。 晏铮轻轻一笑,低声问:“不如,朕今晚就翻你的牌子。” 岳望舒惊呆了,然后本能地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然后,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身为嫔妃,貌似是没有权利拒绝皇帝的!! 岳望舒急忙道:“嫔妾自那日晕倒之后,就、就浑身乏力!实在不能侍寝!” 晏铮笑容瞬间僵住了,浑身乏力?!这岳氏分明脸色红润、中气十足!这个岳氏,她居然不愿意侍寝?! 岳望舒也知道自己撤理由实在太荒唐!若是皇帝没亲眼瞧见她,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避宠理由!!可她这副样子,哪里像个病人!这小脸蛋,比皇帝的脸都红润呢! 话说,近距离观察,皇帝那张脸似乎白皙得有些不健康,脸颊上也几乎不见红晕……岳望舒暗道,还真是个病秧子啊。 晏铮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发作。他想不明白,岳氏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朕都如此施恩了,岳氏却如此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岳氏,到底是胆怯,还是别有算计? 缓缓吐出一口气,“岳才人,你明日就搬去惠明宫。” 撂下这句话,皇帝晏铮拂袖而去。 岳望舒只得赶忙恭送。 也是不巧,晏铮才出了常乐堂,便迎面瞧见一个粉霞袄裙的女子迎面而来,声音分外娇滴滴软绵:“嫔妾少使郑燕音,参见皇上!” 岳望舒:嗯?郑少使这是要勾搭皇上?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呀? 晏铮心情正糟糕,他那么努力向岳氏示好,岳氏居然对“侍寝”一事避如蛇蝎,这叫皇帝陛下心中很是愤懑,但想着岳氏的过人本事,他少不得忍了。 没想到郑氏居然没头没脑地撞了上来! “给岳淑女请安!”郑少使又赶忙向岳望舒行了一礼。 岳望舒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你咋不早点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应付这个心机深沉的病秧子有多辛苦吗?! 晏铮冷冷道:“朕刚刚下了口谕,晋岳氏为才人,郑氏,你该改口了!” 郑少使露出错愕的神色,她小嘴微微张着,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连忙娇声软语道:“妹妹恭喜岳姐姐!” 郑少使心下不禁诧异,岳淑……岳才人刚刚这是使了什么十八般手段?居然一下子就晋封了?而且还是越级晋封?这不合宫规吧?? 晏铮心下嗤笑,这就改口叫“姐姐”了?见风使舵! 郑少使心下不禁焦急,便顾不得许多,连忙扬起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娇滴滴道:“秦姐姐刚送了嫔妾一罐极好的桃花茶,皇上可要尝尝?” 说着,郑少使又看向岳望舒:“也请才人姐姐一并来尝尝吧。” 岳望舒:不用捎带上我,真的不用! 晏铮脸上却再度浮现了笑意,“好啊。”——既然郑氏急着想去幽宁宫陪刘氏和齐氏,朕又何必拒绝!! 脓包还是要及早挤出来,省得在人前爆开,只会惹更多人耻笑。 郑少使不禁喜出望外,她也只是大胆尝试一下,没成想皇上真的答应了! 岳望舒忙小声道:“那个,我已经喝了不少杞菊茶了。不如皇上去,我改日再去喝。” 郑少使惊得瞪大眼,她知道岳氏好性子,可没想到竟这般贴心!!郑少使不禁感动了,好人啊!后宫里独一号的好人啊! 岳望舒看着郑少使那感动的样子,不由黑线了:少女,你脑补了些啥?我只是觉得皇帝今天心情不好,想离他远点儿而已! 皇帝晏铮却笑着道:“你明日便要搬去惠明宫了,哪来的改日?”——郑氏已经没有“改日”了。 岳望舒:“额……”就算去了惠明宫,也还可以再回来嘛!反正郑少使还会继续住在乐庆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郑少使见状,立刻撒娇般娇滴滴道:“妹妹怎会独撇才人姐姐?姐姐同来,方才热闹。” 岳望舒:鬼才要去凑你们的热闹!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已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来这还是岳望舒第一次走进乐庆阁,随是差不多的格局,但比她的常乐堂少了葱茏花木和花香,叫人觉得少了几分生机。 皇帝晏铮亦不禁有此感,心想,虽说岳氏气人,但岳氏的屋子着实叫人舒服。 郑少使倒是十分殷勤,不一会儿,便亲自将桃花茶捧了上来。 岳望舒闻到了一股甜美的香气,忙不迭捧起来抿了一口,“好甜!” 郑少使声音比桃花茶还甜:“妹妹在里头加了桃花蜜。” 岳望舒笑道:“怪不得这样香甜。” 皇帝晏铮冷眼打量着这小小的偏殿,那桃花茶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郑少使不由怯生生、软软问:“皇上怎么不用?” 晏铮便道:“朕不喜欢甜腻。” 郑少使连忙道:“那嫔妾给皇上换一盏不加蜂蜜的桃花茶。” 郑少使忙得像只小蜜蜂,忙把桃花蜜茶撤下,又火速端上来一盏新茶。 皇帝晏铮却指着角落的琵琶道:“你还会弹奏琵琶?” 郑少使心下一喜,她原本还想该怎么往这上头扯呢,便莞尔一笑道:“嫔妾闲来无事,便学了几曲琵琶,只是技艺尚不熟稔。” 刚喝完一盏桃花蜜茶的岳望舒:郑少使去清音阁,原来是偷偷学琵琶了?只是这琵琶不比古琴,怕是有些不妥吧? 不过只是弹奏,应该问题不大。 岳望舒心中不由打气:加油,少女! ------------ 第二十四章、一曲踏莎行,一路冷宫行! 郑少使清秀的脸蛋上露出几分羞涩,“今日春光正好,若是皇上和姐姐不嫌弃,嫔妾愿弹奏一曲助兴。” 晏铮面带微笑,眸子却异常幽冷,他点头道:“好,你弹吧。” 岳望舒看在眼里,心道:我觉得我有点多余…… 郑少使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就献丑了。” 少使郑燕音优雅地将琵琶抱在怀中,便坐在了一旁的小绣墩上。 今日春和景明,听个琵琶曲,倒也正应景。 郑燕音眼睛咕噜一转,娇俏地道:“那嫔妾便弹奏一曲踏莎行吧。” 此话一出,岳望舒脸色有些微妙,她还发现,皇帝的脸色更微妙。因为郑燕音说的是踏莎(sha)行…… 岳望舒见状,忙小声提醒道:“那字念suo。” 郑燕音呆了一下,“嗦?嗦什么?” 岳望舒掩面道:“踏莎(suo)行。”——少女,要多读书啊! 晏铮心中讥笑: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女人! 郑燕音还犹自有些不敢置信,那个“莎”不是多音字吧?! 岳望舒见郑燕音一副不信的样子,只得道:“莎草的莎,所以是踏莎行。当然了,若是做地名和人名,便是sha了。” 郑燕音不由大囧:“嫔妾读书不多,让姐姐见笑了。” 岳望舒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多嘴了。”话说,她是不是不应该指出来?搞得气氛太尴尬了。 这时候,皇帝晏铮清咳了一声,“好了,这种事情无关紧要,郑氏,你只管弹奏便是。”——反正又是一个没用又作死的女人,赶紧完事去冷宫! “是!”郑燕音这才恢复了几分光彩,她忙往手指上套上象牙指甲,然后左手按弦,右手五指轻拢慢捻,便闻得琵琶声如窃窃私语倾泻而出。 岳望舒暗暗点头,还挺好听的! 然鹅,下一秒,便见郑燕音红唇轻启,竟唱了起来:“细草愁烟,幽花怯露——” 这声音娇婉绵绵,仿佛有万千说不清的情愫,自是叫人心神为之荡漾!但岳望舒却荡漾不起来,她目瞪口呆看着郑氏,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少使郑燕音,她居然给皇帝唱了小曲?! 试问,在这个时代,谁人会唱曲? 自然是青楼女子!! 虽说青楼女子不全都是卖身的,但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断不会学这个! 郑燕音却还犹自往我的弹着、唱着,“凭栏总是消魂处。日高深院静无人,时时海燕双飞去。” 她的嗓音的确是一绝,又娇又嗲,唱腔也十分动人,搁在青楼舞榭之中,绝对是头牌! 岳望舒忍不住偷偷瞄了皇帝一眼,为什么不打断??居然还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听着! 皇帝静静听着,郑燕音便忘我地继续唱着:“带缓罗衣,香残蕙炷,天长不禁迢迢路。垂扬只解惹春风,何曾系得行人住!” 好在这踏莎行篇幅不长,郑燕音很快就唱完这一首词曲,然后笑盈盈起身,再度做了个万福:“嫔妾献丑了。” 岳望舒面如死灰,完咧,幽宁宫二人组要变成三人组了!! 然后,她却听到了“啪啪”的击掌之声! 拍掌的正是皇帝晏铮! 却见皇帝居然嘴角还噙着笑,“你唱得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坊司歌妓入宫了呢! 郑燕音面含得意之色,正要谦虚几句,接下来却听到了令她不敢置信的话。 皇帝晏铮转脸吩咐张寄:“还愣着做什么,把郑氏送去幽宁宫!” 岳望舒捂脸:我就知道会是酱紫! 郑燕音彻底慌了神,“皇上!嫔妾做错了什么?” 晏铮真的觉得累了,为什么朕的后宫里冒出这么些个玩意儿,朕不在乎你们是从哪来的,但你们总该懂得入乡随俗!就算没什么本事,朕也不挑剔,只要老老实实就是行了! 没想到,一个接一个,好好的后宫不住,非要削尖了脑门往冷宫钻!! 朕真的想做个仁君! 但朕累了,不想跟脑子不好使的女人解释,便道:“堵上她的嘴!” “呜呜呜!” 这下子,终于安静了。 岳望舒也不禁绝望了! 这是要闹哪儿样?! 是她失察了,之前确认了郑氏不是在学戏,她就放心了,结果——她放心得太早了!一转眼功夫,郑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来了这一出!! 求求你们了,就算不了解这个架空的时代规则,难道就不能低调一下、先了解一下状况,然后再制定计策去争宠吗?! 不作死就不会死!乃们难道是三岁小孩子吗?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丫的一个个被现代宫斗剧荼毒得不轻啊!! 啊!心好累!! 皇帝晏铮嘴角噙着冷笑:“唱得真好,可堪比拟青楼头牌妓子!!” 岳望舒:这病秧子皇帝是个病娇吧?丫的不早点制止,居然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听完了,然后再发作!他好阔怕!! 岳望舒心中嘤嘤乱叫,然后她突然脸色一僵,惊愕地道:“皇上去过青楼?!” 晏铮愕然失色,下一秒他直接一把捂住了岳氏那张破嘴,“你浑说什么?!” 岳望舒瞪大了眼,坏了,我怎么不过脑子就突突出来了呢!呜呜,发现了皇帝逛妓院,我该不会要去幽宁宫,跟前头三位组个冷宫F4了吧?! 不要啊! 岳望舒急忙摇头,眼里满是哀求,我不要去幽宁宫吃冷饭啊! 晏铮低声道:“你不许胡说!” 岳望舒忙点头不迭。 晏铮这才松开了捂住岳氏嘴巴的手,这个岳氏!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那般污蔑朕!可恶!偏偏这样一个人,竟是“国士无双”。想想娍媖、想想皇后、再想想自己,晏铮生生又一次忍了下来。 晏铮打量着岳氏那惊恐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由脸色更黑了,他只得低声解释:“朕只是打个比方!”此时此刻,晏铮已经后悔了,好端端的,比作青楼女子作甚! 朕的一世英名啊! “你不准胡思乱想!”晏铮咬牙切齿强忍着愤怒警告道。 岳望舒忙点头不迭:“您放心,嫔妾打今儿起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晏铮:居然还敢胡思乱想! 晏铮自诩涵养过人,但今日着实气得涵养全无了,“岳氏!!” 岳望舒:我都保证会保守秘密了,你还想咋样? 岳望舒急忙道:“嫔妾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大公主!” 晏铮心中冷笑,现在不跟朕装傻了?! “哼!”晏铮狠狠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岳望舒瘫软在了昼榻上,这一天啊,实在是太挑战我的小心脏了! 希望以后,不要再闹出这么惊险刺激的场面了! 等一下! 貌似秦选侍也常去清音阁,这俩人是厮混在一块儿的啊! 难不成秦选侍也学了什么小曲小调? 妈耶!! “快快快,我要去朝云宫!” ------------ 第二十五章、良言难劝该死鬼(二更) 朝云宫、西偏殿流云阁。 秦选侍坐在自己房中的昼榻上,满目愕然,她几乎不敢置信。 这位皇上也太喜怒不定了吧?齐霁月才进了冷宫没两日,她还未打听出到底是犯了什么忌讳,这一转眼,郑燕音居然也进了冷宫了! “不对,这次不一样!”刘巧倩和齐霁月都是侍寝的时候出了岔子,而郑燕音是大白天被打入冷宫了! 那齐霁月多半跟刘巧倩似的,御前失仪,但郑燕音……这可是她的盟友,争宠的计策,她们俩可是磨炼了许久,怎么都不可能出岔子! 正在此时,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小主,岳才人来了!” 秦选侍瞬间一凛,岳才人!是了,皇上今日下了两道上谕,一是晋岳淑女为才人,并命其迁居惠明宫,二是降郑少使打入幽宁宫! 这两个人又是同住一宫! 秦选侍瞬间想到了不妙的猜测。 “秦选侍!”岳望舒已经快步直奔流云阁中,“你在就好!” 秦选侍忙挤出个僵硬的笑容,盈盈行礼:“见过岳才人,恭喜才人晋封大喜!” 岳望舒摆手道:“这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 秦选侍脸色嗖地青了,这个岳氏,什么意思? 岳望舒扫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道:“郑少使当着皇上的面儿弹琵琶、唱小曲,着实有失身份,皇上雷霆震怒,当场就下令把郑少使打入了冷宫!” 秦选侍听了这话,却忍不住冷笑了:“不过就是唱个曲儿而已,哪里就至于进冷宫了?” 岳望舒无语了,还“而已”??! “怎么不至于?!”岳望舒只得仔细解释:“身份嫔妃,岂能做出如此有失身份之举?一个正经宦官人家的女儿、又有名分的嫔妃,学歌妓那般唱曲,这成何体统?!” 秦选侍愣了一下,露出狐疑的神色:“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不也是歌妓出身?” 岳望舒无语凝噎了,你倒是很会举例啊妹砸! 她只得搬出这个时代的话来做解释:“所以才说脏唐臭汉!”——虽然汉唐武德充沛、国力强盛,但扒灰的扒灰、养小妈的养小妈,说他们脏臭,一点都不污蔑。 岳望舒生怕秦选侍不能领会,便进一步解释道:“本朝礼教严明,哪有好人家姑娘沾染这些玩意儿的?!” 秦选侍见岳氏说得煞有介事,不禁沉默了,忽的,她脸色一紧:“可是,我听说先帝朝的丽妃就是舞姬出身,而且深得先帝宠爱!” 岳望舒无语了,说你不了解这个时代,你倒是还知道先帝丽妃的事儿! 涉及先帝朝的内帷之事,岳望舒不敢高声,忙低语道:“丽妃的确是教坊司出身,她微贱而盛宠,所以被前朝后宫视为‘妖妃’!而且丽妃脱了贱籍、入了后宫之后,便再不曾起舞。”——人家那么卖力争宠,还不就是为了摆脱贱籍身份?自然不肯再自甘轻贱! 秦选侍却咕哝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岳望舒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这本来就是真的!本朝不比汉唐,皇上皇后断容不下嫔妃去学那贱籍女子行径!秦选侍,郑少使已然是前车之鉴,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见岳氏语气咄咄严厉,见秦选侍心中很是不舒服,便忍不住反问:“那敢问才人又是为何越级晋封?” 岳望舒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选侍深深打量着这个岳氏,眼底是深深的怀疑,“一日之内,你晋封才人,郑少使却被打入冷宫,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岳望舒瞪大了眼:“你怀疑是我害了郑少使?!”——你妹的!丫的居然给老娘扣黑锅! 秦选侍轻哼道:“嫔妾岂敢这么想?只是要奉劝才人一句,湘妃虽然位高,但她膝下无子,才人贸贸然投其门下,只怕要落得陈才人那般境地了!” 岳望舒:????! 果然还是那个被迫害妄想症的秦选侍啊! 丫的居然以为我站了湘妃党?居然还妄自脑补湘妃要夺子?拜托,我没想要睡皇帝啊! 但这些话,她没法跟秦选侍解释! 岳望舒真的是累了,俗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唉,该说的我都说了,只盼你持身自重,且不可学贱籍女子,做出那歌舞声色之举。”否则,冷宫就真的要组个F4了! 听了这话,秦选侍白皙如雪的脸蛋露出恼羞的薄怒:“原来在才人眼中,贱籍便是低人一等!” 岳望舒:……不低人一等,莫非还高人一等了???? 秦选侍咬牙哼道:“沦落乐籍,非她们本愿,她们已经够可怜的,还请才人口下积德!” 岳望舒彻底黑线了:你丫的……是圣母吗? 是,沦落乐籍是很可怜,但也你没必要加入她们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圣母,而是脑子有坑了吧?! 岳望舒扶额叹息,她摆手道:“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累了,真的。 见岳才人被她怼得已经理屈词穷,秦选侍不禁下巴一扬,难掩得意之色,“才人大可放心,我绝不会步了郑少使的后尘!日后如有机会,我定会设法救她出冷宫!” 岳望舒:妹砸,你真是立了一手好flag! “那你加油吧!”岳望舒有气无力说了这句话,便扭头走了。 秦选侍却是呆住了,加油?!这个岳氏——居然也是—— 下一秒,秦选侍看着岳氏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明明都是老乡,居然为了个男人,坑害老乡姐妹! 秦选侍满脸鄙夷。 回到乐安宫常乐堂,岳望舒整个人都郁卒了,她一头埋在了软塌上,她临走时候说那句加油,倒不是她自己口误,而是希望秦选侍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好歹都是社会主义时代穿越过来的老乡,我至于为了个根黄瓜,害老乡吗? 虽然,多半也是白暴露。 “喵~”小菊、小芙蓉、小兴子都在忙活着为她拾掇行囊,唯有大橘跳上了软塌,用自己软乎乎的小身子蹭了蹭她的手背。 “还是你最贴心了!”岳望舒忍不住抱起大橘,狠狠一通吸!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老乡一个个削尖了脑门子作死,唯一能她安慰的也就只有大橘小宝贝儿了。 “我的小宝贝儿啊!”岳望舒生生吧大橘揉成了一只炸毛团子。 ------------ 第二十六章、湘妃母女 惠明宫。 岳望舒行囊无几,再加上湘妃特派了几个青壮太监过来帮忙搬运,所以一趟就完事儿。 惠明宫正殿曰惠明殿,面阔五间,甚是宽敞华丽,岳望舒搬过来之后,屁股还没坐热,便带着礼物去给主位湘妃请安了。 虽然秦选侍让她备受打击,但人总得往前看。故而一大早,岳望舒便亲自将常乐堂外盛开的芍药剪了一大捧,如此鲜妍得体、还不用花钱的礼物就准备好了! “嫔妾给湘妃娘娘请安!” 岳望舒今日着天水碧色袄裙,活像是衬托鲜艳花朵的绿叶,十几支芍药略作修剪,插在一个漂亮的五彩玻璃瓶中,着实惹眼。 这不,生生把小萝莉都给从内室吸引了出来,“这是芍药吧?开得好大好漂亮!” 小萝莉小小一只,梳着双丫髻——就是脑袋上两个小包,又系着红玛瑙穗子,一晃一晃的,分外衬得活泼可爱。 不消说,这便是皇帝与湘妃的女儿——大公主娍媖了。 貌似已经七岁了,长得白净如雪、眼睛很大,就是身量有些不足——跟他爹似的,很是苗条,她穿着大红洒金袄、碧蓝玉兔裙,活像个小仙女。 岳望舒弯下身子,与小萝莉处于同一视线:“正是,公主喜欢吗?” 娍媖公主重重点了点小脑袋,“喜欢!这是你养的芍药吗?” 岳望舒点头:“先前养在乐安宫花坛中,瞧着开得不错,所以便剪了些,献娘娘……和大公主。” 湘妃不禁莞尔:“岳才人有心了。”便叫贴身宫女上前接过了那一大瓶芍药。 湘妃抚摸着那硕大的芍药花朵,不禁赞叹:“这芍药开得真好,没想到岳才人也是个精通莳花的。” 大公主娍媖扑倒湘妃腿上,撒娇道:“母妃,给我一朵!我要簪在头上!” 湘妃轻笑着戳了戳娍媖的小脑袋:“你这才几根头发?哪里簪得了这么大的花朵?” 大公主不由努了努嘴,旋即道:“母妃头发多,母妃簪一朵。” 湘妃一怔,不由抚了抚自己云鬓。 旁边的宫女早已眼明手快地取了金剪刀来,岳望舒见状,忙上前道:“我来吧!” 然后从那一大瓶芍药中选了一朵开得最大最艳,三两下剪掉多余枝干,然后走到湘妃跟前,将芍药斜簪在湘妃的堕马髻上。 堕马髻的梳编法是将发拢结于顶后,再挽结成大椎,中处结束丝绳,状如马肚,堕挂在一侧,犹如女子甫从马上摔落之姿,再簪上一朵鲜艳的芍药,便分外慵懒而华贵。 宫女暗香捧着玻璃镜上前,笑着说:“岳才人的芍药极好,衬得娘娘雍容华贵得紧呢!” 湘妃不禁有些羞涩:“你这丫头,嘴巴愈发甜了!” 湘妃忍不住抚了抚鬓边的芍药,心下却是极为欢喜。 岳望舒见状,便道:“乐安宫偏殿的花坛中,还有不少含苞的芍药,娘娘若是喜欢,回头再叫人去剪便是了。”——反正乐安宫现在没人了,想必也没人反对。 湘妃笑着看向这位新晋的岳才人,不由低声问:“可是皇上瞧着乐安宫有些远,才把你安置到我这儿的?” 岳望舒一愣,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嫔妃粗通调理身子之术,所以皇上指派嫔妾过来照顾大公主。” 这话湘妃却是不信,就算岳才人懂些医术,难不成还能比太医还懂?不过就是皇上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 不过湘妃也无意拆穿,便笑道:“如此便劳你费心了。”此番新晋的嫔妃,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也就只有这岳氏瞧着还不错,许是皇上想让她加以提点照拂吧。 湘妃忽的感叹道:“皇后娘娘素来看人极准,此番选秀进来的五个新人,竟已有三个进了幽宁宫……”湘妃不禁摇了摇头,许是皇后娘娘身子愈发弱的缘故。 想到自己的老乡们,岳望舒也觉得脸上无光。 “希望你和秦选侍不要重蹈覆辙。”湘妃谆谆道。 岳望舒急忙道:“嫔妾定然不会!”——只不过秦选侍,已经一头奔着幽宁宫去了! 湘妃再度露出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岳氏的手背,“皇上定然是觉得你品性好,才把你安置到本宫这儿来的。” 说着,想给对身边宫女道:“暗香,你去吩咐膳房,今日的午膳要精致可口些,本宫要留岳才人一并用膳。” 岳望舒瞬间满血复活:“多谢娘娘!”——妃子级别的膳食,那跟她绝对不是一个级别!这下子她可要大饱口福了! 湘妃见岳氏一瞬间竟像个孩子似的,不由莞尔。 忽的,岳望舒看着大公主,忍不住小声问:“大公主……不用去读书吗?”——话说都快中午了喂! 湘妃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这皮猴,今儿又睡上日上三竿,你来之前,正吵着闹着不肯去读书呢!” 大公主娍媖撅起了小嘴儿:“女师只会教那些女德、女训的书,实在是无聊得很!” 岳望舒也觉得那些糟粕没必要读,但湘妃却皱着眉很是不悦:“那些都是先贤之言,女儿家都要读,偏你任性妄为!” 大公主见母妃生气,也不由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反驳了。 岳望舒暗道,湘妃确实像做个严母啊,便笑着说:“其实女德一道,由娘娘这个生身母亲亲自教导,岂不比女师更好?” 听了这话,湘妃不由陷入沉思,湘妃并非是认可这些所谓的“先贤之言”“女德之范”,只是这些东西,大家闺秀都要读,若娍媖不读,恐被人质疑女德不端。 岳望舒又道:“娘娘素有贤妃宽厚之名,公主由您亲自教导女德,必定无人敢说三道四。” 湘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已经认可了岳才人的建议。 大公主娍媖眼中满是期许:“母妃母妃,我不要跟张女师学女德了,我跟您学!” 湘妃不由嗔了女儿一眼,“你个机灵鬼!”——什么跟她学女德,不过就是充充样子!唉,她这何尝不是慈母多败儿! ------------ 第二十七章、娇公主 四妃级别的正餐到底有多丰盛,岳望舒算是见识到了。 一张硕大的八仙桌,摆满了各色珍馐,菜香肉香一股脑扑鼻而来,只叫人食指大动。 宾主落座后,湘妃笑容和煦道:“岳才人切勿拘谨,只当是在自己殿中。来,快趁热用吧。” 一边说着,湘妃先率先夹了一枚罗汉大虾到大公主娍媖碗里,“快吃吧,昨儿还吵着炸虾呢。” 大公主娍媖瞅着碗里那颗圆滚滚还带着虾尾巴的炸虾球,转脸吩咐贴身侍女:“把上头的芝麻给我挑了,黑乎乎的,看着就倒胃口。” 岳望舒:这孩子,嘴巴真不是一般挑剔啊! 这罗汉大虾,简单点说就是炸虾球,圆滚滚的相当于罗汉的肚子,上头的黑芝麻……真是寓意却是有点叫人失胃口。 看着简单的炸虾,其实做起来相当复杂。 取鲜活的大虾,头、身、尾分三段取用,虾身取肉去线,切成碎粒,与荸荠粒、肥猪肉,加料酒蛋清调成馅,团成圆球,镶上虾尾,然后炸熟,并点缀黑芝麻。 最后虾头煎熟,然后用高汤炖浓,虾头拿去摆盘,在加入煸炒后肉丁、竹笋丁、冬菇丁,勾芡后浇在罗汉大虾上,才算是完工。 真可谓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桌上的饭菜已经尽善尽美,但每一道菜,大公主都能挑出毛病来。 “今儿的狮子头有些腻了。”大公主娍媖努着小嘴嘀咕道。 “还有这白切鸡不要摆我跟前,我都能看到骨头里带着血丝!太倒胃口了!”大公主娇丽娇气地嫌弃道。 布菜宫女只得连忙把那盘鲜美的白切鸡挪远些,便正好挪到了岳望舒手边儿。 众所周知,这白切鸡就是要肉刚刚熟才味道正好,若是连里头的骨头也一并熟透了,那肉便会有些老。 湘妃无奈地道:“以后叮嘱厨子,白切鸡要把骨头去掉。” “是,娘娘。” 岳望舒却不嫌弃,夹起一块便送进嘴里,嗯,好鲜、好嫩!骨头里头带点儿血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吃骨头。 这一举动,湘妃都忍不住多瞅了她两眼。 但湘妃很快就闲心思打量岳望舒了,因为大公主又开始嫌弃了,“哎呀,樱桃肉甜得有些腻了!挪开、挪开!” 布菜宫女只得照办。 被大公主嫌弃的樱桃肉,岳望舒却直接用勺子舀,一勺子四五颗,连吃了四五勺,一脸的回味无穷。 湘妃:……本宫就知道,不是菜的问题,是娍媖的问题! “这个糖醋鲤鱼好酸啊!”大公主撅着小嘴又开始抱怨。 湘妃额头暴起了一根青筋,终于忍不住低斥道:“食不言、寝不语!” 大公主娍媖只得缩了缩脑袋,然后用眼神示意布菜宫女,赶紧把那道讨厌的鲤鱼挪开! 伺候了大公主多年的布菜宫女岂会不明白这位小祖宗的意思,连忙把糖醋鲤鱼挪去一边儿。 岳望舒微微一笑,表示那感情好,于是大口开干那只硕大的糖醋鲤鱼! 湘妃:…… 岳望舒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忍不住心想:大公主这孩子挑食也就罢了,关键吃的还少,再好的饭菜,断然不会吃第三口! 不过大公主虽然吃得少,但她吃得也慢呀!等这孩子吃饱了,岳望舒也已经塞得满腹鸡鸭鱼肉,那叫一个十分饱。 湘妃也落下了筷子,忍不住忧愁地叹了口气,桌上的饭菜每一道都挪腾过了,但娍媖也就捡着其中的几道吃了几口,饺子只肯吃馅儿、包子只吃了口皮儿,燕窝只喝了两口,真真是愁死人。 明明岳才人吃得那么香! 用罢了饭菜,湘妃又叫人上了消食茶,便挤出个笑容道:“岳才人倒是脾胃极好。” 岳望舒忙笑道:“娘娘宫里的饭**美可口,嫔妾着实是大饱口福了。” 大公主娍媖坐在一边的扶手椅上,小小的人、大大的椅子,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扑棱着,一手托腮,一副百无聊赖、没精打采的样子。 岳望舒便道:“大公主可是要午睡了?” 湘妃苦笑了一声:“今早睡到日上三竿,哪里还睡得着午觉?” 岳望舒也看出来了,大公主娍媖的脾胃问题不小啊,想到皇帝的任务,心道,看样子湘妃头疼了多年了,接下来,她也得跟湘妃一块头疼了。 岳望舒打量着安安静静的大公主娍媖,道:“公主倒是十分娴静。” 湘妃唉声叹气:“除了用膳挑剔、性子惫懒、不爱读书,旁的倒是还好。” 听了这话,大公主娍媖不乐意地耷拉了小脸。 岳望舒忍不住捂嘴偷笑,这三个问题,已经是不少了! 等等,性子惫懒?? 岳望舒忙温柔一笑,柔声问大公主:“公主平日里喜欢玩些什么?” 大公主娍媖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扒拉着葱嫩的小手指头道:“看戏、听曲,还有看话本。” 岳望舒:都是坐着不动啊…… 岳望舒便道:“如今御花园的风景正好,天气不冷不热,公主不喜欢出去赏看风景?” 娍媖想了想便道:“也常去。” 岳望舒不禁狐疑,常出去遛弯?那不至于就这点饭量吧?诶,等等! “公主是怎么出去的?”岳望舒忙问。 娍媖愣了一下,一脸古怪地道:“自然坐肩舆出去。” 岳望舒:……还是不动弹啊!! 她一脸巨汗! 便看向湘妃虞氏:“娘娘,公主不喜欢自己散步吗?” 湘妃笑道:“这孩子,打小就娇气,三岁前,愣是不肯自己走路,都得保姆乳母抱着。略大些,也是不喜欢脚落地,不是坐肩舆、就是坐暖轿。” 得嘞,破案了! 整天不动弹,胃口能好才怪!身体能好才怪! 岳望舒忍不住道:“生命在于运动啊!” 湘妃愣住了,大公主娍媖立刻反驳道:“一动不如一静!” 岳望舒:这孩子,腿脚不利索,嘴皮子倒是很利索!! 岳望舒只得继续道:“公主,俗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大公主娍媖耷拉着死鱼眼瞅着她。 岳望舒:…… 湘妃脸上一阵尴尬,这孩子!但凡说到她不喜欢的地方,便是这副德性! “娍媖!”湘妃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 大公主只得连忙恢复正常眼神。 岳望舒知道这孩子身份尊贵,勉强不得,只得迂回一下,“公主喜欢踢毽子吗?” 大公主总算来了几分精神:“我喜欢看别人踢毽子。” 岳望舒:…… ------------ 第二十八章、皇帝的旧疾 岳望舒真的想给大公主写一个“服”字! “公主难道就不想自己亲自动弹一下?比如说遛遛狗什么的?”岳望舒耐着性子谆谆善诱。 “遛狗,那是太监的差事!”大公主一脸诧异地道,“我可是公主!” 你还真是个身娇肉贵的小公主啊! 岳望舒捂脸,病秧子皇帝,你女儿是肿么回事!!! 她看向湘妃:“娘娘也是很不容易了。” 湘妃又是尴尬又是无奈,“皇上就这么一个女儿,皇后娘娘太过仁慈,本宫又总是不忍对她过于严厉,才娇惯怀了她。” 说着,湘妃忍不住问:“岳才人真的懂调理脾胃?” 岳望舒忙正色点头:“公主总是吃着这么少,就是因为懒于动弹。只有多散步,才能消食,消了食,下一餐才能吃得香。” 湘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话的确说得通,便脸色一板,看向自己的女儿。 大公主瞬间跨了小脸:“大晌午,外头日头正毒呢。” 岳望舒:才四月,毒个屁诶! 但她立刻笑眯眯道:“可以打伞啊!” 大公主立刻拿死鱼眼瞪她。 湘妃便笑着道:“打上伞,母妃陪你出去一块散散步。” 就这样,大公主生生被湘妃拖出了惠明宫,岳望舒这个建议者自然也没有溜掉,跟着一块儿出来散步。 今日惠风和畅,御花园花木丰茂,散步其间,着实叫人心旷神怡。岳望舒与湘妃有说有笑,唯独大公主娍媖耷拉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钱。 “前面便是兰贵嫔的葳蕤宫了,娍媖可还记得,月前兰贵嫔送了你一盆极好的墨兰,结果被你给养死了,可把兰贵嫔给心疼坏了。”湘妃随口便是大公主的黑历史。 大公主小脸瞬间更黑了。 岳望舒忍不住捂嘴偷笑,嘴上连忙道:“墨兰的确娇贵难养。” 湘妃笑吟吟道:“你倒是很会莳花。” 岳望舒谦虚地道:“略懂、略懂。”——也就是把娇贵的墨兰养得壮壮的而已。 湘妃笑着说:“葳蕤宫里花木最盛,不过这个时辰兰贵嫔多半在午睡,便不去叨扰她了。” 与葳蕤宫毗邻坐落的便是陈才人的粹华宫,然后便沿着大晏湖折返而回,此行算是逛了半个后宫,回到惠明宫的时候,大公主小小的人直接就趴在昼榻上起不来了。 湘妃叹道:“不过才逛了半个时辰,路上足足歇了三回!” 岳望舒便笑着说:“慢慢来,娘娘不必心急。” 然后又道:“娘娘可以叫人给公主好好泡泡脚。” 湘妃颔首。 岳望舒见状,正要告辞,这时候,宫女盈袖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湘妃少不得连忙叫人把昼榻上躺着撞死的女儿给拎起来,连忙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嫔妾请皇上安!” “娍媖给父皇请安!”——最后响起的大公主委委屈屈的声音。 大公主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晏铮想不注意都难,“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 大公主娍媖不敢抱怨自己的母妃,直接幽怨地瞪向岳望舒,那分明是在说:这家伙欺负本公主! 岳望舒:MMP! 晏铮探究的眼神瞅了过来。 湘妃顿时脸色尴尬得紧,她忙解释道:“方才用了午膳,岳才人陪着臣妾和娍媖出去散步消食。原是为她好,她倒是任性起来了!” 晏铮微微一忖:“散步消食?如此能改善脾胃?” 岳望舒正色点头:“当然能,但必须每天坚持。”——大公主是体质太娇弱,需要运动!不过碍于年纪太小,不宜进行高强度运动,只能从散步开始。 晏铮沉吟道:“那朕就把娍媖身子交给你了,若是有用,朕不会亏待你。” 一听说把自己交给岳才人,大公主娍媖瞬间眼中有了泪光,“父皇!” 晏铮摸了摸娍媖的小脑袋:“乖,听话。” 大公主瞬间伤心了,居然连父皇都不偏袒了!难道她要天天出去走路?嘤嘤,本公主脚都痛了! 湘妃忽的道:“臣妾记得,皇上也脾胃不佳……”这意思是建议皇帝陛下也每天用蹄子走路。 晏铮:…… 沉默了良久的皇帝陛下看向岳某人:“朕若是不乘坐肩舆,每日亲行,也能改善脾胃?” 岳望舒忙点头:“久坐不动,于消食大有妨碍。不过皇上的话,您毕竟是成年男子,可以考虑提高一下强度,比如习武。” 晏铮忍不住露出怀疑的目光:“习武?你是说真的?” “真的!”岳望舒一脸诚恳,比真金还真,“习武能强身健体,身子强健了,自然百病全消。” 说罢,岳望舒又忙询问道:“皇上应该没有什么不宜习武的疾病吧?” 晏铮神色一凝,连忙问:“什么叫‘不宜习武的疾病’?” 岳望舒道:“就是心脏、肺腑不好之类的。”心脏病当然不能剧烈运动,如果有哮喘之类的疾病当然也不能高强度运动。 晏铮眸中嗖地一沉,湘妃已经低呼出声:“那如此一来,皇上断不能习武!” 岳望舒不禁有些错愕,这个病秧子皇帝居然有这等大病?!心脏病?还是哮喘?!不过应该不是哮喘吧?因为她也没瞧见皇帝上气不接下气啊。 不会吧?心脏病?! 晏铮缓缓道:“早年,朕肺腑受过箭伤。” 岳望舒惊了一下,居然是外伤?肺部受伤?嘶!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在现代都大有可能嗝屁,搁在古代那可不是一般的高死亡率! 等等,貌似当年诸王夺嫡的时候,还是郡王的皇帝曾经被流矢暗伤过?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被射中了肺部?! 晏铮又道:“而且箭还淬了毒。” 岳望舒:你丫的还真是命大啊! 湘妃不禁低低叹气:“原本皇上的身子十分康健。” 挨了这么一记毒箭,能活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这旧伤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晏铮也就没有隐瞒,“虽然当年朕侥幸活命,之后太医也竭尽全力,但旧疾难愈,这些年,一直常有复发。”——每次复发,总是疼痛难忍,连喘气都觉得辛苦。即使不复发,身子也是大不及当年,一不下心便会染病。 ------------ 第二十九章、晏铮的八百个心眼! 那一支毒箭,虽然没能一波带走皇帝,却给他留下了终身的病根,也摧毁了他健康,让他变成了现在的病秧子。 夺嫡啊,真特么凶险! 岳望舒不禁感叹,这样的旧伤,寻常药石手段根本无法恢复,若是搁在现代,或许还能有法子。 但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没戏了。 啊不,还有她的生命光环。所以皇帝察觉了她的特殊能力,才要这般屡次试探,因为这将是病秧子皇帝唯一恢复健康的指望了。 原来如此,岳望舒总算明白自己的重大用处。 但现在,问题的是她大招放不出来啊!! 自从那次昏厥之后,大招就仿佛陷入的冷却状态,鬼才知道冷却时间有多久! 而这个被动的技能,范围又非常有限!效力也很弱! 所以皇帝把她放到惠明宫,就是想进一步试探她的能力。 可是,既然要试探,皇帝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而且直言自己的旧伤。虽然许多人都知道皇帝当年受过伤,但除了亲近之人,旁人并不晓得这旧伤竟如此严重!! 岳望舒弱弱看向皇帝陛下,这么瞧着这病秧子皇帝今日脸色格外苍白? 嘶,难不成是旧疾发作了? 不得不说,岳望舒真相了。 今日一早起来,晏铮便觉得肺腑隐隐作痛,这样的病痛,他原本能忍耐。 但是,如今明明已经有了能缓解、甚至治愈她病痛之人!那日风寒期间,暗伤也随之复发,但岳氏不但只好了他的风寒,甚至连肺腑的隐痛也随之消退! 所以,晏铮在犹豫了半日之后,驾临了惠明宫。 “岳氏,你跟朕去晏清殿,朕有话要问你。”在病痛折磨之际,晏铮已经没有耐心试探下去了。 晏清殿。 这是岳望舒第二次来到此地,上一次是侍疾,殿中宫女太监无数,还有齐采女作伴。但这一次,皇帝竟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她一人! 这莫名就叫人紧张了起来。 皇帝端然坐在椅子上,仪容肃然,他眸子里凝着异常沉重的色彩,语气也分外低沉:“朕已经不打算再跟你绕弯子了。” 这话,叫人更紧张了! 晏铮缓缓深吸一口气:“你上次来侍疾之时,所用的神技,朕希望你再施展一次。” 岳望舒瞪大了眼,这是要摊牌了吗?! 见岳氏还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晏铮不禁有些生气,但想到自己的病,太医们已经几乎束手无策!朕唯一的指望,竟只有这个岳氏! 晏铮压下愤懑,正色道:“只要你能治好朕的旧疾,朕绝对不会亏待你。” “皇上,这个……”我特么大招放不出来啊!!岳望舒都快哭了!你丫的就不能再多试探一阵子,兴许我的大招就冷却好了呢? 晏铮蹙眉,索性直接了当道:“朕可以封你贵妃。” 岳望舒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贵妃?!” 晏铮叹了一口气,“朕最多只能给你贵妃之位。皇后虽然身子不好、甚至已经不能生育,但她是朕的结发妻子,就算你能治好朕的旧疾,朕也不可能让皇后让贤。” 岳望舒:…… 虽然很令人黑线,但这个病秧子皇帝还算有良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肯废弃糟糠之妻。 这样一个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岳望舒连忙道:“皇上您放心,皇后娘娘是好人,嫔妾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看着岳氏那十分真诚的眼神,晏铮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岳氏会借机狮子大开口、非要皇后之位呢。不废后,是晏铮的底线,但他原本打算,可以许诺让岳氏做独一无二的贵妃,甚至可以许诺立她所生之子为太子——虽然朕不可能立你做皇后,但朕百年之后,可以让你做皇太后。 不过岳氏还算有良心。 “如此,自然再好不过。”晏铮眉宇释然,其实朕也不想轻易许出太子之外,毕竟,就算朕肯宠爱岳氏,肯让她生育,岳氏也未见得能生出聪慧能担当大任的子嗣。 “不过,把你从才人一下子升为贵妃,的确有不妥之处,朕需要点时间、也需要找些由头,给你一步步晋位。朕可以保证,不会超过三年。”晏铮正色道,最好在此期间能给朕生个一儿半女,那便更顺理成章了。 说着,晏铮正正看向岳氏:“你觉得如何?” 岳望舒心中巨汗,那湘妃怎么办?荣妃怎么办?她俩不用升级吗?尤其荣妃,出身高贵,还怀着身孕呢! 更要紧的是…… “皇上,嫔妾的能力出了点问题。”岳望舒没法子,只能老实交代,“那天嫔妾晕倒之后,也曾尝试过再施展那种能力,但一直施展不出来。” “什么?!”晏铮脸色瞬间苍白发青,下一秒,他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晏铮咳得撕心裂肺,手心的明黄锦帕上生生咳出了一抹嫣红,这把岳望舒给吓了一跳,她急忙道:“皇上您先别急,嫔妾猜想,应该只是那次透支了能力,所以才会暂时无法施展。但嫔妾并不是失去这种能力,而且!嫔妾身边大概三丈方圆以内,不管人还是猫,都能变得日渐康健。” “是么?”晏铮缓缓抬起眼,眼眸幽幽闪烁,果然是如此啊。 岳望舒:嘶,这病秧子的眼神怎么有点吓人?? 晏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既如此,就烦请岳卿每日来晏清殿,陪在朕身边吧。” 岳望舒:……我是不是中计了? 不过现在啥都突突出来,她想收回也晚了。 岳望舒不禁无语,这个病秧子皇帝,是有八百个心眼子吧? 这时候,便看到皇帝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只青白瓷小瓶,从里头倒出七八粒小药丸,然后一股脑塞进嘴里,吞咽下去,并指了指里头珠帘幔帐里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每日呆在碧纱橱内即可。” 岳望舒:丫的果然只想蹭我的光环而已! 晏铮又道:“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说,朕会尽量满足你。” 岳望舒知道,皇帝的御书房会时常传召朝臣、商议军国大事,她自然只能呆在内室。 她举手问:“有茶水点心供应吗?” 晏铮:“……有。” 岳望舒又弱弱问:“朝臣不在的时候,嫔妾可以借阅御书房的书籍吗?” 晏铮:“可以。”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了。” 晏铮也松了一口气:还算乖巧,没有趁机提过分要求。 ------------ 第三十章、奶妈上岗! 御书房内的碧纱橱,是一间非常精致的卧室,里头有一架精工雕琢的花梨木罗汉床,可以当沙发用,也可午睡或者小憩之用,有书案、文房四宝,还有洗漱、梳洗之物,甚至还有马桶,吃喝拉撒都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解决。为了祛除气味,碧纱橱内放了一大盘香榧,床前还悬挂着沉香珠子,闻着倒是不错。 皇帝还指派了都太监李约、并两个宫女进来伺候岳望舒。 倒不是皇帝小气,而是碧纱橱本来就不多大,人多势必嘈杂。 “晏清殿似乎并不焚香?”岳望舒突然发现了一个重点,上次来侍疾,未曾细看,现在才发现,晏清殿中虽然有薰炉,但貌似只是摆设。 都太监李约道:“圣上受不得熏香。” 倒也是,古代的香料都是燃烧散发香气,难免会带上一些细小的灰尘,这点灰尘对健康人自然没什么打紧。但皇帝肺部有旧伤。 这碧纱橱清凉透气,打开五彩玻璃小轩窗可以看到一个宽敞精美的庭院,那是晏清殿的后殿,可惜庭院里只有松柏假山、并无花卉。——看样子是连花粉都忌讳。 小轩窗前,是一架花梨木的书案,书案上有一盆金枝玉叶——黄金为枝、碧玉做叶、珊瑚为果,虽然不够逼真,但真的是壕有钱啊! 金玉盆景旁是剔红龙纹笔架,架上有大大小小十几根湖笔,配青白玉的笔山、笔洗,并澄泥砚与徽墨,上好的熟宣纸上压着一方鹤鹿同春白玉镇纸——这一桌子东西,都是钱啊! 都太监李约三十许,长得倒是仪表堂堂,“才人可是要写字?奴婢伺候您磨墨。”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写点什么吧。 见书案上还放了本佛经,就直接翻照抄——这佛经明显不是印刷的,而是亲手抄录的,墨迹还很新,而且字迹优雅纤巧,是时下正流行的“台阁体”行楷书。 不过岳望舒的字写得就怎么样了——准确说是原主岳琬琬的字稀松平常。 岳望舒本不会写毛笔字,她只是继承了原主的技艺。 自穿越过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动笔写字呢,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多练练,免得荒废了白嫖来技艺。 好在肌肉感觉还在,没写几个字,就发挥出了原主应有的水准,不过想要在此基础上有所突破,可就不容易了。 岳望舒抄了三页佛经,便撂下了毛笔,她觉得自己这水准,实在白瞎了这么好的宣纸。 “小主怎么不写了?”一旁磨墨的太监李约忍不住问。 岳望舒摆了摆手,“我的字写得不好。” 李约笑容和气:“多练练,自然就能写好了。” 岳望舒好奇地翻了翻那本佛经,“这是谁抄写?字写得很漂亮嘛。”——说不准说不准是哪个翰林、阁老亲笔呢。 李约道:“这是皇上亲笔。” 岳望舒不禁有些意外:“皇上还会抄佛经?”——病秧子皇帝信佛?! 李约叹了口气,低声道:“皇上龙体时常不适,便会抄写佛经,说是这样能静心安神。” 这时候两个宫女端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进来,岳望舒瞬间来了精神,忙去罗汉榻上,开吃开喝,瞬间把病秧子皇帝抛诸脑后。 碧纱橱中呆着着实有点无聊,岳望舒吃喝了一通之后,便歪在罗汉榻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又叫李约去给她找了本话本小说,随意翻看打发时间。 就这样,夕阳西斜。 岳望舒原以为,可以就此回去歇息了。 不成想,皇帝晏铮却对她说:“你今晚留下。” 岳望舒:??!! 啊,介个—— 岳望舒急忙摆手:“皇上,您的龙体……现在可不适合剧烈运动。” 晏铮方才的话,虽是有意试探,但着实没想到岳氏竟还是拒绝了。 她不愿意侍寝——晏铮脑中忍不住想,为什么,朕如今已经开诚布公了,为什么岳氏不愿意? 晏铮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头顶冒汗的小女子,他眯了眯眼,进一步试探道:“你的意思是,等朕身体好些,就可以了?” 岳望舒: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瞎说! 但心里话,总不能直接突突出来,她笑容僵硬、连忙摆着手:“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也没给个准话。 晏铮眼眸深沉,语气凉凉问:“你不愿意侍寝?” 岳望舒捏着自己的衣襟,“嫔妾……只是对皇上还不熟悉。”——熟悉了我也不想睡你! 晏铮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理由?多少夫妻成婚之前,甚至都不曾见过,不照样行夫妻之礼? “这件事……能不能缓缓再说?”岳望舒也看出来皇帝似乎并没有很生气,所以才斗胆如此提议。 岳望舒又忙补充道:“嫔妾自问当不起高位,所以贵妃什么的,真的不必了。” 晏铮皱眉,为了不侍寝,所以拒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宝座?这个岳氏,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想当贵妃?那你想要什么?”晏铮搞不懂,岳氏总得图点什么吧? 想要什么,我想要天高任鸟飞,你能答应才怪!岳望舒心中默默吐槽,嘴上却道:“嫔妾只想过安稳闲散的日子,位份不用太高,能到世妇,就心满意足了。”——混个肩舆坐坐,就够了。 晏铮听了这等“胸无大志”的话,心里却陡然不安稳了,“你的用处,可不止换这点奖赏。” 岳望舒弱弱道:“嫔妾的大招……额,就是那个用了会晕倒的那种奇技,还不晓得多久才能恢复,万一一年只能用一次……”那她的价值可就大大降低了。 晏铮淡淡道:“即使如此,你也当得起贵妃的荣宠。”——在加上朝夕相处,时日久了,还是大有希望治好朕的病。何况,真要兑现贵妃之位,也得等朕差不多病愈才成。 许诺,是要一步步兑现。 岳望舒低下头,小声道:“可嫔妾,不想生育。”——准确说是根本不想睡皇帝! “什么?!”晏铮忍不住愕然,他还从未见过不想生育的女子!! 岳望舒道:“这个……比较危险,所以不想生。”——这倒是实话,古代啊!没有剖腹产,生娃太危险了!哪怕在现代的她,也因为种种缘故,一直单身,后来因为宫颈癌切除了子宫,更是彻底没戏。 “你不喜欢孩子?”晏铮眉头紧锁,实在很难理解岳氏的想法。天外之人,想法都如此奇特吗? 岳望舒汗了一把:“倒是不讨厌小孩子,就是不想生。” “为什么?!”晏铮只觉得费解。 岳望舒:“因为怕痛。”——她本来想说怕死的,但现在她有“生命光环”,应该轻易死不掉。 晏铮:…… ------------ 第三十一章、“岳才人侍寝” 皇帝晏铮觉得,岳氏……不能说撒了谎,起码实话没说全。 一个有名有份的嫔妃,却不愿意侍寝、不愿意为朕生儿育女,理由却是那么荒诞——怕痛? 呵,晏铮心里发出嗤笑。 但嗤笑过后,晏铮便忍不住嗤笑自己了。——因为岳氏不愿委身侍奉的人是朕! 这是瞧不上朕?——排除所有不可能,这是唯一的答案! 想到此处,纵使晏铮涵养过人,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朕堂堂天子,论身份、论相貌、论才华——居然也有被女人瞧不上的一天! 晏铮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嫌弃朕身体病弱?”——思来想去,晏铮也只在自己身上找到了这么一个缺点。 “啊?”岳望舒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嫔妾岂敢!”何况身为一个“治疗师”,怎么嫌弃病号? 晏铮眉心一簇:“那除此之外,朕应该没有其他不足之处了。” 岳望舒黑线了:我该说你脸皮厚还是脸皮太厚呢?! 诚然,这位皇帝陛下,除了是个病秧子之外,论模样、论身材、论学识,都不差。但是,你丫的是个封建皇帝啊,咱俩天生三观不合啊! 岳望舒斟酌一下,小声道:“嫔妾私以为,男女之间,若要契合,身份相貌皆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品性相合、脾性投契。” 岳望舒前半段话说得委实有点虚,毕竟她有点颜控,还是很在乎相貌的。 不过三观、理念不合,是真的没法处! 而皇帝的那些嫔妃,也恰恰是三观不合的产物。 但这番话,不由叫皇帝晏铮陷入沉思,岳氏这番话,的确颇有道理。为了子嗣计,他可以纳据说“福泽深厚”“宜男之相”的陈氏为妾,为了周全母族情分、报答大长公主昔日照拂之情,他可以纳湘妃和荣妃,并厚待二人一生,但扪心自问,这些女人,与他都不算品性相合、脾性投契,自然也就算不上真心喜爱。 原来如此,这岳氏做个得宠的贵妃还不够,还想让朕真心喜欢她。 晏铮不由嗔笑:“你倒是贪心!”——朕与皇后尚且只是相濡以沫的共患难之情。 岳望舒:哈?!!!!你丫的刚才脑补了些啥?! 岳望舒急忙解释道:“嫔妾的意思是,嫔妾跟皇上您脾性不和,也无甚投契之处,所以……便不免勉强了。” 晏铮笑容一瞬间石化。 岳望舒:我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于直白了?? 毕竟作为一个掌握天下大权的皇帝,外表又年轻俊朗,怎么肯接受,一个并不算出色的女人,对他实在没兴趣?! 晏铮又一次深吸一口气,定定看向岳氏:“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岳望舒急忙三指比天:“我发誓,我绝对没有!” 晏铮:……所以说,岳氏就是单纯地不喜欢朕。 得出这个结论后,晏铮良久无言。 岳望舒急忙找补:“皇上您别多心,您自然是千好万好,但世上就是有一种女人,譬如嫔妾这般,就是比较没眼光。” “闭嘴!”晏铮额头隐隐暴起青筋,岳氏这样自贬的解释,并不能让晏铮觉得宽慰,反而莫名觉得心里更不舒服。 岳望舒秒速闭嘴,缩头缩脑,活像只鹌鹑。 晏铮抚了抚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胸,低声道:“你今晚还是要留下。” 岳望舒瞪圆了眼,啥?!我跟你说啊,就你身板,就算你想用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岳望舒现在的身体,真的很健康,甚至算得上健壮!她觉得,自己可以撂倒病秧子皇帝! 当然了,除非万不得已,她不想对皇帝动粗! 皇帝最厉害的本事,不是他的个人武力,而是他无与伦比的权势啊! 撂倒皇帝容易,但撂倒之后呢?! 晏铮淡淡说:“你睡地上。” 岳望舒听了这话,不由松了一口气,立刻道:“没问题的皇上!嫔妾就喜欢睡地上!” 晏铮:……你答应得也太痛快了些! 宁可睡地上,也不愿意睡朕的龙榻!——这让晏铮的自尊心隐隐有些作痛。 晏铮只得深呼吸,他的病,不能动怒,为了岳氏动怒,更是不值当! 就这样,皇帝晏铮正式翻了才人岳氏的绿头牌,由于岳才人已经身在晏清殿,所以也就不需要敬事房抬着红鸾轿去接了。 跟着皇帝陛下蹭了一顿顶级御膳的岳望舒现在心情还不错——虽然她吃得是皇帝陛下的剩饭,但她不嫌弃。 这会子她指挥着宫女在皇帝陛下后寝殿的地毯上铺上两床厚厚的被褥,四月里的天已经很暖,盖一条稍薄的被子即可。 “枕头给我来俩。”岳望舒小声吩咐道。 一边冷眼看着的皇帝晏铮忍不住道:“你也不怕落枕。” 岳望舒愣了一下,然后道:“一个枕着,另一个抱着。”——准确说是伸腿压着。 晏铮:这什么破习惯? 这时候,总管太监张寄看在眼里欲言又止,虽说皇爷今儿不舒服,不宜宠幸嫔妃,但是,让岳才人睡地上,是否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张寄忍不住小声道:“皇爷,您的龙床,其实挺宽敞的。”别说添上一个女人,再添四五六七个都不算挤。 晏铮冷冷扫了张寄一眼:“你倒是学会怜香惜玉了!” “奴婢不敢!”张寄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来,替皇爷怜香惜玉,他可没这个胆儿!他只是盼着皇爷怜香惜玉些,这样才能早日添个皇嗣啊! 岳望舒看在眼里,忍不住暗道:伴君如伴虎啊! 晏铮也知道,张寄是忠心的,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都退下吧!” 张寄擦了把冷汗,忙低声对一旁的岳才人道:“尿壶就搁在拔步床的二进回廊的香案底下。” 岳望舒听了愣了一下,尿壶?我是女的诶! 等等!! 她是女的,但皇帝是男的!! 妈耶,难不成我还得给皇帝提尿壶!!! 岳望舒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时候,皇帝晏铮面色微囧,他低咳了一声,“朕不起夜。”——就算起夜也不会叫你的。 岳望舒拍着胸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让他提尿壶,她恐怕会一怒之下,把尿壶扣到皇帝脸上! 张寄看向岳望舒,那脸上分明写着“不争气”二字,争宠!争宠你懂不懂!你不主动去争取,哪来的宠?!唉,这新晋的小主,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尽职?真真是愁死人了! ------------ 第三十二章、我要是有了,皇帝就绿了! 终于,所有人都退下了。 宽敞华丽的后寝殿中一片静谧。 岳望舒枕着一个软枕,怀里半抱半压着一只,这枕头蓬松柔软,高度适中,倒是蛮不错。就是睡在地上多少有点硬,哪怕铺了两条被子。 不过岳望舒如今这个身子十分健康、睡眠质量也很好,虽然不甚舒坦,但还是很快入眠了。 帐中是香榧淡淡的清香,皇帝晏铮躺在无比宽敞的拔步床上,厚厚的金丝幔帐静静垂着,外头没有一丝动静。 此刻,晏铮的心情也总算平复了下来,便忍不住想:朕让岳氏睡在地上,是不是有点过分? 晏铮揉了揉眉心,用一声轻咳打算了内室的静谧,“你若是觉得地上太硬,朕可以叫人再给你加一床被褥。” 但帐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晏铮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忍不住扬声呵斥:“岳氏!!” 才刚入睡的岳望舒一下子就就被吵醒了,她一个咕噜,迷迷瞪瞪爬起来,“啊?什么?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听到岳氏迷糊的声音,晏铮总算明白,刚才……岳氏居然已经睡着了?! 晏铮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倒是不嫌弃地上硬,转眼就睡了! “没事,你睡吧。” “哦。”——有毛病这家伙,没事叫我干啥?!混球!心里怒骂了一通,岳望舒揪了揪被子,继续睡。 好在接下来,岳望舒没有再被打搅。 一夜无梦到天明。 岳望舒虽然身体康健睡眠好,但这个身子骨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多少有些娇贵。 这不,醒来之后,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明明垫了两层被子、一层地毯! 她揉着酸痛的腰肢爬了起来,便看到病秧子皇帝似乎早就起了,这会子龙榻的锦帐已经被挽起,皇帝穿着中衣中裤,正坐在床边儿,神色定定打量着她。 岳望舒迷糊了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回笼,她挠了挠头:“皇上,您醒了啊。” 晏铮淡淡说:“地上睡得不舒坦吧?” 正扶着后腰的岳望舒:…… 这家伙怎么那么欠扁呢?! 其实今早睡到自然醒,晏铮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因为醒来后,左胸的隐痛便消失了,昨儿明明被岳氏气了个不轻,旧疾理应只会加重才对。如此可见,岳氏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呆在朕身边,便能缓解朕的病痛。 如此天长日久,说不准也能根治。 不过晏铮心里更惦记着岳氏的那个所谓的“大招”,也不晓得是真的暂时不能用了,还是岳氏不愿用在朕身上。 “对了,你那个大招数——”晏铮忍不住缓缓开口。 岳望舒忙试了一下,不由摇头,“还是不行。” 晏铮默了片刻,“朕知道,这个招数,对你自己的身子也有很大负累。朕不会叫你白白施展,这样吧,你每施展一次,都可以跟朕提个小要求,只要不过分,朕都可以应允。” 岳望舒一喜,一次一结报酬?那倒是不错! “多谢皇上,这个招数一旦能用了,嫔妾一定立刻施展!”岳望舒拍着胸脯保证。 晏铮仔仔细细打量了岳氏的神情,看样子倒不像是作假,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在此之前,朕会每隔一天,召你来晏清殿过夜。” 岳望舒:这频率会不会太高了点儿?! 晏铮没有给岳望舒反对的机会,直接道:“好了,叫人进来伺候洗漱更衣吧,别忘了,今儿是嫔妃请安的日子!” 岳望舒一个激灵,皇帝不说,她都差点忘了!! 请安这种事儿,平时若是迟了或许不打紧,但她昨晚“侍寝”了啊! 若侍寝之后迟到,只怕就会被人解读成“恃宠而骄”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的,大早晨的罗里吧嗦这一通,是不是故意耽误我时间?! 洗漱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岳望舒看着晏清殿御膳房准备的精美的早餐,她一咬牙、一跺脚,心想:不吃了,直接去凤仪宫! 吃了早饭,只怕就要迟到了!! 岳望舒心里真的很想哭,为什么早晨没人叫她起床?早餐看上去真的好好吃啊! “嫔妾先告辞了,皇上您慢用!”岳望舒忍痛快步离开。 晏铮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好在晏清殿距离凤仪宫蛮近的,岳望舒一路快步而行,总算赶在辰时前抵达了凤仪殿。 如今已有三位嫔妃进了幽宁宫,如今只剩下荣妃易氏、湘妃虞氏、兰贵嫔沈氏、芳婕妤杜氏、才人陈氏、才人岳氏和选侍秦氏这七位了。 请了安,按照位份高低各自落座,茶水点心鱼贯奉上。 岳望舒看着那散发着甜香的精美点心,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晨起的时候倒是没怎么觉得饿,但一路走来,这会子肚子已经隐隐叫嚣了。 唉,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作为新人里头第一个侍寝的嫔妃,岳望舒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众人的瞩目,旁人还好,顶多就是打量几眼,芳婕妤杜氏已经难掩酸意,而秦选侍……更是已经露出愤懑之色。 岳望舒:我可没得罪乃们俩! 芳婕妤不消说,才刚双十,又这般貌美,自是不甘心失宠。 而秦选侍,好像完全把她当成了恶人。 不过凤座上的皇后孟氏倒是一如既往和蔼和亲,她笑着对湘妃道:“看样子皇上很喜欢岳才人,所以才指去你宫里,以后你可要多加提点照拂。” 湘妃忙笑着道:“皇后姐姐请放心,臣妾也很喜欢岳才人。”——不说别的,昨晚娍媖胃口可见好不少呢!看样子,以后要天天带娍媖出去散步消食。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荣妃易氏,照例询问她的胎像、饮食。 见皇后的注意力放在了荣妃身上,岳望舒便故技重施,咻地捏了一枚枣泥山药糕塞进嘴里,唔!好软好甜!忙又喝了一口茶压一压,香茶配甜点,真是绝配! 还有那山楂糕,红郁郁、水灵灵,晶莹剔透,卖相真不错!就是糖放少了,一口下去,酸倒牙了! 上头荣妃正笑着说:“皇后娘娘这里的山楂糕做的真地道,比东六宫膳房手艺强了不知凡几。” 皇后笑着说:“山楂糕而已,哪有什么地道不地道?本宫不过就是叫厨子少放糖,你自然吃着酸爽可口。酸儿辣女,这可是好兆头!” 岳望舒捂着腮帮子:原来是故意的! 这时候,坐在她上首的芳婕妤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荣妃娘娘腹中怀了小皇子,才这般喜酸,岳妹妹莫不是也有了身子不成?” 岳望舒:这个芳婕妤,人美性子却不美!我要是有了,那就是皇帝绿了!! 芳婕妤是世妇之位,反驳难免失了礼,不反驳又实在不爽! 上头的皇后已然露出了不满之色:“杜氏!你少生事!岳才人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面对皇后,芳婕妤秒怂,“嫔妾只是跟岳才人打趣几句。” 皇后虽然病弱,但浑然一股子威仪,却叫人无法忽视,“你的言语并不有趣,本宫以后不想再听见这种话,懂了吗?” 芳婕妤怂得跟个鹌鹑,“是,嫔妾懂了。” 岳望舒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在凤仪宫还敢阴阳怪气,看把你能耐的!现在挨训了吧?活该! 心情愉快的岳望舒忍不住又捏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塞嘴里,不得不说,这甜食是真的能点饥!两块下去,肚子就不叫了。 坐在最末的秦选侍一时间有些看不懂了,这岳氏不是投靠了湘妃吗?怎么皇后也帮着她撑腰?这不科学啊! 秦选侍甜美一笑,道:“岳姐姐似乎很喜欢皇后娘娘宫里的点心,一块接一块地吃,妹妹瞧着都觉得馋了呢。” 岳望舒:搀你就吃呗,又不是没给你上点心! 皇后孟氏一脸和蔼地看向岳望舒:“能吃是福。” 岳望舒尴尬陪笑,她总不能说自己还没吃早饭,这是把皇后这里当早餐食堂了吧? 然后,皇后却无视了秦选侍,转而看向兰贵嫔:“本宫知道你喜静,但也别把自己整天闷在葳蕤宫。” 兰贵嫔点头应了一声“是”。 皇后见她年纪轻轻,却冷冷清清,不由叹息:“本宫若记得不错,你也才刚满双十,比芳婕妤还要年轻几个月呢!” 芳婕妤:…… 兰贵嫔低下头:“嫔妾是福薄之人。” 皇后一脸无奈,芳婕妤倒是还一门心思想得宠,可她出身将门、学识浅薄,皇上偏不喜欢这种徒有美貌之人。兰贵嫔才学好、品性也上佳,在东宫的时候,便诞下一女,可这孩子襁褓中就夭折了……自那之后,兰贵嫔性子就更加冷清了,仿佛要避世而居似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后半辈子还长着呢。”皇后说罢便摆了摆手,“罢了,今儿就散了吧。” 岳望舒:正好枣泥山药糕也吃完了! 这就叫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 但点心这个东西吧,虽然能迅速点饥,但撑不了太久,岳望舒跟着湘妃一路溜达回惠明宫,这不,肚子又些饿了。 ------------ 第三十三章、冷宫F4,齐活!(二更求票) 这厢刚回到惠明宫,岳望舒正要着人去传早膳,御前都太监李约便笑眯眯来了。 “皇上有旨,赏岳才人御菜四品、点心二品!”李约扬长了嗓音,挥手便叫随从太监将早膳从食盒中一一取出,布满了一整张桌子,并贴心地加以介绍:“四品御菜是菊花鱼羹、鸡油豆苗、百花蒸瓤豆腐、酥炸金钩鱼翅,点心是银丝卷和五色小糕。” 岳望舒深吸一口:真香啊! 所谓菊花鱼羹,便是用杭白菊炖的鲈鱼羹,佐以冬笋、草菇、豆腐,加高汤炖制,滋味鲜美。而鸡油豆苗不消说,便是用鸡油凉拌的小菜,鲜美可口。而百花蒸瓤豆腐更是极其复杂,以肉糜、虾糜和荸荠调成瓤馅儿塞进豆腐里,文火蒸熟,然后浇上滚热的豉汁,那叫一个软嫩鲜美。酥炸金钩鱼翅做法倒是简单,就是用料珍贵,这金钩鱼翅便是鲨鱼的尾翅。 岳望舒暗自咋舌,然后秉承着敬意,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后,岳望舒正想着睡个回笼觉,主位湘妃却派宫女暗香过来询问,要不要陪她出去散散步。 岳望舒欣然点头,早膳吃得有点撑,是该消消食。 不消说,哪里湘妃想散步,分明是想让大公主娍媖多动弹一下。 故而这位公主小脸丧丧的,看岳望舒的眼神都格外幽怨。 岳望舒瞅在眼里,只觉得逗乐。 湘妃拉着女儿的小手,笑着道:“今儿天气正好,咱们去鱼跃水榭去看鲤鱼。” 西六宫这边有什么好景致,岳望舒尚不清楚,把湘妃当导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出了惠明宫,便一路往北而去,大晏宫的御花园面积极广,自凤仪宫往南,夹在东西六宫之间南北蔓延,生生占据了小半个后宫。亭台楼阁、曲院回廊、假山池藻,应有尽有。如今时令正当繁华盛开、百草蓊郁葱茏,还有流水潺潺、鸟语啁啾,当真是千姿百态,非一时所能尽揽。 也就只有皇家,才有这等富贵繁华风景。 只是还没抵达鱼跃水榭,就看到了远比万千锦鲤更热闹的场面。 前方花木葱茏之地,一座临水而建的汉白玉高台、一个穿着梅红广袖衣衫的女子正翩翩起舞!红袖翻飞,腰肢袅娜,赫然正在跳着飞天舞。 湘妃露出疑惑的神色:“教坊司的舞姬进宫了吗?” 宫女暗香摇头:“不曾。” 因离得有些远,故而未能瞧请那舞姬的容颜。 但是,湘妃还是看到了汉白玉高台前分明是皇上的明黄华盖。 大公主娍媖喜欢歌舞,便拉着湘妃的衣袖撒娇:“母妃,咱们也去瞧瞧吧!” 岳望舒:我觉得还是不要靠前比较好…… 此时此刻,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高台上起舞的,肯定是秦选侍没跑了!! 身为嫔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歌曼舞,啧啧,这不是告诉别人,皇帝的小老婆整得跟舞姬似的么!这可比郑少使私底下弹奏歌唱,给皇帝丢脸多了! 皇帝的丢脸事儿,上去围观,那不是更让皇帝不痛快么! 所以,岳望舒很想拒绝。 可湘妃不忍拒绝娍媖。 岳望舒又不好直接说,高台上表演的人特么滴跟不是教坊司的舞姬,而是皇上的选侍秦氏!! 湘妃便牵着娍媖的手,笑吟吟朝着汉白玉高台去了。 岳望舒只得一脸颓丧地跟上。 好在,一支飞天舞并不长,当湘妃靠近的时候,飞天舞已经结束了。但湘妃也看到了那“舞姬”的容颜,登时整个人都呆滞了,甚至都忘了给皇帝行礼问安。 经历了刘宝林、齐采女、郑少使三位的表演,皇帝晏铮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看着从高台上走下来的、羞涩行礼的秦选侍。 晏铮只挥了挥手,语气如常吩咐道:“张寄!把人送走!” 甚至都不需要皇帝明说送去哪里,张寄就麻溜安排好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捂嘴,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押解。 秦选侍甚至都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就被一波送走了。 湘妃目瞪口呆,这才回过神来,忙拉着娍媖的小手,屈膝行礼。 晏铮已经完全生不起气来,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淡淡说:“秦氏,就说是犯了恶疾吧。”——总不能都是“御前失礼”,换个由头吧。 岳望舒:这下子,冷宫凑了个F4,都能打一圈麻将了! “都免礼吧!”晏铮目光扫过龟缩于湘妃身后的岳氏,倒是装得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湘妃起身后,满脸都是尴尬,“今日的景致倒是极好。” 大公主娍媖未曾见过秦选侍,这会子正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亲爹:“父皇,您为什么把那个舞姬给送走了?人家也想看歌舞!” 湘妃急了,忙瞪了娍媖一眼:“别胡说,那不是舞姬!” 大公主小脸呆呆的,“跳舞的,不都是舞姬吗?” 这稚纯的话让湘妃一时间哑口无言,湘妃忙小心地瞅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生气,才松了一口气。 晏铮倒是心情并不糟糕,他伸手摸了摸娍媖的小脑袋,“若想看歌舞,朕改日叫教坊司安排。” “好!”大公主娍媖立刻笑容灿烂。 湘妃见状,便发出邀请:“臣妾正要去鱼跃水榭赏玩,皇上可要同去?” 于是,惠明宫的小队伍里又多了一只病秧子皇帝。 岳望舒:…… 御花园中有一鲤池,临池建水榭一座,以供观鱼。皇帝、湘妃、大公主,外加岳望舒这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尾巴,外头再围上一堆宫女太监,鱼跃水榭一时间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许是因为父皇陪伴在身边的缘故,大公主格外活泼几分,笑声如银铃,朝着池中亲手洒了三大碗鱼食,引得万千锦鲤攒动,那叫一个热闹! 岳望舒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起了她的大橘——这么多鱼,大橘一定非常喜欢。 正在这时候,水榭外传来太监的低呼声:“哪来的小猫崽子,力气倒是不小!这鲤池的锦鲤也是你能碰的!赶紧松嘴!” 岳望舒僵硬扭头看去:哦豁!可不正是她的大橘么!! ------------ 第三十四章、^_^大橘威武! 水榭外,一只比巴掌略大些小猫咪,生生把一条比它还大的锦鲤给拖到了岸上! 御前一个小太监正冲上去,想要猫口救鱼!那小太监心中怒骂:这可是锦鲤!不是杂鱼!而且皇上娘娘公主正在赏鱼呢! 皇帝晏铮也忍不住侧目扫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愣了一下,那只猫似乎是岳氏的。 正在此时,晏铮便见岳氏拎着裙昧,连忙快步出了水榭,直奔那将军负印而去。 小太监见岳才人迎面而来,瞬间也明白这猫八成是岳才人的爱宠,便立刻收手,谦恭退开。 岳望舒也不废话,直接撸袖子上去,一把将那只锦鲤从大橘嘴里夺了下来,然后递给那个小太监:“赶紧放回池里!” 大橘被她养了没几日,便胖了一圈,可她着实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大力气,生生从池子里逮到这么大一条鱼!可不看看你这点儿小身板,你吃得了吗? 何况,我饿着你吗?居然出来打野食! 也是这鲤池里的鲤鱼平日里根本没有天敌,又肥又笨,怕是伸手一捞,随随便便就是一条大鱼。 “喵~”大橘发出了可怜又软萌的叫声,一双眼眸中甚至都有了水意,仿佛在控诉她这个主人太不人道。 这时候,水榭中的娍媖忍不住道:“小猫咪没有鱼吃,好可怜!反正那条鱼都被咬得不好看了,不如就给它吧。” 岳望舒:我咋觉得鱼更可怜呢? 那小太监手里捧着那条肥滚滚的鲤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岳望舒:再不放生,那鱼就要嗝屁了! 这时候,水榭中的皇帝陛下终于发话了,他轻描淡写说:“不过就是一条鱼,就赏给那只猫吧。” 岳望舒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还得谢恩啊? 嗯,不对啊,是赏给猫的,又不是赏给我的。 于是,一手拎着大橘的后脑,一手从小太监手上拎起那条濒死的鱼,把他俩一并塞进一旁的花丛里,毕竟血腥的场面,还是不要让小孩子看见比较好。 藏好之后,岳望舒让小菊看顾着,别让大橘吃撑了,便去鱼池里洗了洗手,这才回到水榭中。 鲤池中,万千锦鲤仍旧争相抢夺鱼食,仍旧是傻不拉几的胖滚滚傻萌样儿。 但此时此刻,皇帝、湘妃、大公主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娍媖公主大眼睛满是惊奇之色:“岳才人,你的猫是怎么养的?居然抓到那么大一条鱼!它好厉害啊!” 岳望舒汗了一把:“不是大橘厉害,是这里的鱼比较特别……”蠢得特别。 娍媖公主一脸的不解:“有什么特别的?” 皇帝晏铮轻笑道:“特别笨!” 娍媖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这些色彩鲜艳的锦鲤,笨吗?毕竟作为公主,也没见过野生的鱼是什么样子。 娍媖还是有些不理解:“可是那条鱼,怕是比它还重了吧?它居然也能拖上岸。” 岳望舒讪笑道:“这个拖,毕竟不是抗……”——饶是如此,大橘确实力气不小! 听了这话,娍媖一愣,脱口道:“猫扛着鱼?”然后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一旁的湘妃也忍俊不禁,甚至连皇帝晏铮也忍不住嘴角翘了翘,这岳氏,倒是趣人! 自此之后,岳望舒的大橘那也是在宫中大人物们跟前挂了号的名猫了! 因为这一出趣事,皇帝晏铮一整天心情都极好,连秦氏那一舞给他带来的不悦,仿佛都一扫而空。回到晏清殿,午膳都比往日多进了些。 过了午,总管太监张寄将一沓纸奉上,“皇爷,这是岳才人闺阁之时所练的字儿。” 而皇帝右手边,正放着岳望舒昨日闲极无聊抄的三页佛经。 晏铮打开一一对比,便不由眉心蹙起,无他,岳氏昨日字迹,竟与闺阁之时,并无不同之处!! “难道朕猜错了?”晏铮眼中难掩惊异之色,他原本已经笃定岳氏也必定是“天外之人”。 可字迹不会骗人。 难不成,岳氏自娘胎里便来到本朝的? 如此,倒是个好消息。 晏铮嘴角勾起一抹笑,天外之人,几乎都是无牵无挂,可若是娘胎里便来了,但等同转世。也就是说,岳氏在这个世上,有亲有故,也就有了软肋。 虽然晏铮并不打算以此要挟,但有软肋的人,终归是叫人更放心一些。 无所顾之人,常无所忌。便如那四个。 想到幽宁宫四人,晏铮不禁觉得头疼,给朕闹出这些丢脸的事儿也就罢了,更要紧的是,一个个竟没一个有用! 晏铮摇了摇头,“也罢,好生看管幽宁宫。”那四个,朕是不指望了。 茂修堂是惠明宫西偏殿,也是岳望舒现下的居所,面阔三间的屋子,与安乐宫常乐堂是一个规格,不过为了应景,堂中矗立这一架硕大的竹林七贤屏风,各种摆设也甚是雅致。 岳望舒摸着大橘圆滚滚的肚皮,“今晚不用给它准备晚饭了。” 大橘喵呜喵呜乖巧地叫着,尚且不知自己的晚餐被取消了。 “对了,那条鱼还剩多少?”岳望舒问。 小菊道:“还剩一大半,奴婢都给拎回来了。” 岳望舒颔首:“送去膳房,明日做成鱼丸子给它吃。”——不能浪费了。 小菊嗔怨地瞪了大橘一眼:“这小不点儿倒是有福气!”——居然得了皇上的赏赐! 但小菊转念一想,皇上那是给小主面子,便与有荣焉地去办差了。 傍晚时分,敬事房太监来到惠明宫西偏殿,“恭喜岳才人,皇上今晚翻得还是您的牌子!您拾掇一下,红鸾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岳望舒忽然想起来,好像皇帝说过,让她每隔一天去晏清殿侍寝! 怎么不守承诺啊! 但轿子都来了,岳望舒也不得不去,心下想着,得跟皇帝好好商量一下才成。 想蹭光环,咱们就不能白天吗?! 大晚上的,还一天又一天,多容易惹人误会啊!! 哪怕后妃和睦,岳望舒也不想专宠!哪怕是假专宠也不行! ------------ 第三十五章、→_→皇帝弱鸡(二更) 晏清殿中,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岳望舒也不敢出声打搅,老老实实去碧纱橱里吃点心喝茶。闲极无聊,便把玩着盘中的香榧,皇帝就是奢侈,连盘子都是用青白玉雕琢而成,形似一片舒展的荷叶。岳望舒忍不住心想,这玩意儿,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万吧? 穷人岳望舒不由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狗日的封建统治阶级! 正在这时候,碧纱橱珠帘被挑开,赫然是病秧子皇帝! 正在腹诽皇帝的岳望舒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陪着笑脸:“皇上您批完折子?” 皇帝晏铮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在那两盘吃得连渣都不剩的点心上停顿了片刻,“你没吃晚膳吗?” 岳望舒讪讪道:“吃了。晚膳是晚膳,宵夜是宵夜。”岂可混为一谈? 晏铮:…… “跟朕回后寝殿歇息。”晏铮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岳望舒:唉,又要睡地上了么…… 不过比起睡在地上,更令人头疼的是,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二晚侍寝了,她连忙道:“皇上,您的旧伤……还疼吗?” 晏铮脚步一顿,目光定定打量着岳氏那忧心忡忡的面孔,她……这是在关心朕吗?晏铮嘴角蔓起一抹笑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已经不疼了。”——虽说也有太医所开的止痛药的功效。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皇帝还作痛,那么让皇帝别天天召她,似乎不大可能。 岳望舒一双眼眸分外明灿,“那……皇上明晚就不必翻嫔妾的牌子吧?” 晏铮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看出皇帝脸色不对的岳望舒连忙道:“您别误会,嫔妾自然是愿意每天为您治疗的。但白天就可以了,晚上……实在有点不方便。” 晏铮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有什么不方便的?!” 岳望舒:摔!!打地铺难道很方便吗?! 看着岳氏绿了吧唧的小脸,晏铮忽的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咳嗽了一声,“这样吧,朕叫人搬一张小榻给你用。” 岳望舒一时间竟有些感动,今晚终于不用睡地铺了!! 晏清殿后寝殿,一张紫檀木雕龙罗汉榻被四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小心翼翼搬了进来,小心翼翼临窗而放,随即便有宫女上去整理铺床。 岳望舒看着这张榻,心道,这罗汉榻一般都是白天用,中间放一张小炕几,两侧坐人,就像个沙发似的。而撤掉炕几,就可以当床用。 当然了,尺寸比较小,也就是那种三尺榻。 俗话说得好,夜眠不过三尺。 但是吧,作为一个睡惯一米八大床的岳望舒,还真不习惯这种瘦长款的榻。 唉,算了算了,有床总比没床好。 皇帝跟前,她也不敢挑挑拣拣。 不过,岳望舒当然不想天天来睡这张瘦长罗汉榻,她小声道:“皇上,您子嗣稀薄,这个……您总得翻一下其他嫔妃的牌子吧?” 晏铮不由心道:你倒是完全没把自己考虑进去! “五个新晋嫔妃,四个进了幽宁宫,如今可只剩下你了!你要朕如何选?”晏铮没好气地反问。 岳望舒黑线了三秒钟,“皇上,您的后妃们,都很年轻!最年长的皇后娘娘也才二十八岁!!”——咋滴,旧爱都不算数了吗?!你丫的不是很爱重皇后吗? 提到皇后,晏铮不由沉默了片刻,才道:“皇后早年小产,伤了身子,已经不能再承受孕育之苦。” 岳望舒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时口快,倒是忘了这茬子了,便小声道:“那不还有湘妃、兰贵嫔和芳婕妤吗?”这三位可都比你年轻! 晏铮叹了口气,“湘妃早年给朕生的长子先天不足,襁褓中就夭折了,娍媖也是这般先天体弱,为了子嗣康健计较,不宜再让她生养了。” 一个嫔妃生出来的孩子总是不健康,便不让她再生育,在后宫里似乎是常见的做法了,更何况湘妃还是皇帝的亲表妹。岳望舒琢磨着,怕是基因在作祟,便不做这个孽了。 “那不是还有兰贵嫔和芳婕妤么!她们俩可都才二十岁呢!难道皇上也嫌弃?”岳望舒忍不住比了两根手指头。 “朕倒是没有嫌弃沈氏,是沈氏自己不愿侍寝。”晏铮蹙了蹙眉道。 “诶?!”岳望舒有些意外,兰贵嫔不愿意侍寝?!她还以为后宫里,就只有她不乐意睡皇帝呢!没想到还有同好啊! “为什么?”岳望舒不大理解,兰贵嫔是东宫时候的旧人了,好像在东宫的时候就给皇帝生过一个女儿。都是这种关系了,为什么又突然不愿意侍寝了?按理说,趁着年轻,赶紧再生个孩子,对自己比较有利吧? 晏铮脸色忽的有些阴沉:“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岳望舒见皇帝突然翻了脸,不由一个激灵,兰贵嫔难道是犯了什么忌讳?还是二公主的夭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她一直以为,皇帝的后宫非常和谐,但如今看来,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阴影啊! “那芳婕妤呢?”岳望舒急忙转移话题。 提到芳婕妤,晏铮脸上露出几分不喜之色,“徒有姿色,庸俗得很!朕不喜欢她!” 岳望舒:你特么毛病太多了吧?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难道你就很好了吗?!丫的一个病秧子,自己一身毛病,还挑别人的刺儿! 岳望舒一通腹诽,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能否尽量让嫔妾白天来给您治疗?晚上……您看您这满后宫,您都不想翻牌子,只翻嫔妾的牌子,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晏铮眉毛一挑:“你这是怕惹人妒忌?” 岳望舒赔笑着道:“嫔妾毕竟没有真的侍寝,若是因此惹人妒忌怨恨,那实在是太冤了!” 听了这话,晏铮忽的快步近前,一手托起了岳望舒软软嫩嫩的小下巴:“朕也可以让你今晚真的侍寝。” 卧槽,你居然对奶妈动手动脚!! 岳望舒一瞬间本能发作,急忙一把推了出去。 晏铮只感觉得心口被大力一推,瞬间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便朝后头倒去! 也是晏铮幸运,后头就是那张刚搬进来的罗汉榻,皇帝陛下就这么一屁股重重坐倒在榻上。 岳望舒傻了眼:卧槽?我没有太用力啊! 果然是个病秧子!弱鸡! 就这样还想调戏老娘?! 得亏你是皇帝,要不然早被揍扁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对皇帝似乎有点不敬!她是不是得赶紧请罪啊? 正在此时,榻上皇帝晏铮从懵逼中回过神来,他连忙坐正了身子,掩唇轻咳了两声,“朕不过就是玩笑两句,你倒是当真了。” 只是开玩笑?!对于这种说辞,持怀疑态度。 岳望舒的心思很好猜,因为基本都写在了脸上。 这一脸的怀疑让晏铮心里有点闷闷的,“朕不喜欢勉强,沈氏不愿侍寝,朕也一直由她,还给了她贵嫔之位,从不曾苛待她半分。” 岳望舒:这么看的话,皇帝还算厚道。 于是相安无事,合衣各自眠。 ------------ 第三十六章、和病秧子禽兽同床共枕 躺在窄小的罗汉榻上,岳望舒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兰贵嫔沈氏现年二十岁,而皇帝登基已有五年,兰贵嫔又是在东宫的时候给皇帝生了一个女儿! 也就是说,兰贵嫔不到十五岁就当妈了!! 岳望舒惊愕之下,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脱口道:“兰贵嫔生二公主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岁!”——怪不得那个孩子未满月就夭折了!这个年纪,身子还没长全,哪里能生儿育女? 皇帝晏铮冷眼扫了过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岳望舒看着眼前这个病秧子皇帝,一想到这家伙让未满十五岁的幼女怀孕了,岳望舒脑子里就瞬间闪现两个硕大的字——禽兽! 岳望舒忍不住道:“皇上,年纪太小不能怀孕,否则——” “朕已经知道了!”晏铮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岳望舒一愣,难道正是因为兰贵嫔所生的小公主早夭,所以才明白少女孕育的坏处? 怪不得,先前提及兰贵嫔,皇帝的脸色那样难看。 岳望舒叹了口气,可惜知道的晚了。 岳望舒小声道:“此事并非兰贵嫔之错。”——人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懂个啥? 晏铮听了这话,不由火大:“你的意思,是朕的错了?!” 岳望舒还没那么头铁,只得讷讷道:“在那之前,皇上也并不晓得女子过早生育的坏处。” 晏铮不由默然,他揉了揉眉心,“什么都不必说了,安安静静睡吧!” “哦。”岳望舒缩了缩脖子,又连忙道:“皇上,女子最适宜孕育的年纪是二十岁到三十岁,所以……”我不合适,但兰贵嫔、芳婕妤合适!! 晏铮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瞬间脸色黑了几分,“闭嘴!” 岳望舒连忙捂嘴,咻地攥紧了被窝,仿佛瞬间哑巴了。 晏铮眼里尽是无奈,这个岳氏真的已经十七岁了吗? 摇了摇头,落下帷帐。 无论前殿的戍卫,还是后殿寝外室的守夜的宫女太监静默无声,只能听到殿外风吹过松竹的娑娑之声。晏铮躺了许久,也依然未眠,湘妃也是差不多的年岁为他诞下了长子,皇后怀头胎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年纪…… 朕早该想到的。 他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口说不出的烦闷。 正在此时,帐外却传来“噗通”一声重响! 晏铮一个激灵,连忙起身掀开帷帐,在幽微的灯火之下,赫然见岳氏正迷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晏铮:……她居然从榻上翻下来了?! 岳望舒迷瞪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四下张望,然后才明白,自己这是从榻上掉下来了。 榻这么窄,会摔下来,岳望舒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反正地上有地毯,她身上还裹着被子,根本没摔疼。 没事儿,爬上去接着睡就是了。 然后,晏铮就看到岳氏揉了揉眼,脸上竟是波澜不兴,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裹着被子爬到了罗汉榻上。 晏铮:…… 眼瞧着岳氏躺回榻上,转眼便要酣睡,晏铮终于忍不住道:“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干脆过来朕这边安睡吧。” 岳望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又迷迷糊糊闭上。她好像听见皇帝说话了,嗯,大半夜的,应该是睡迷糊了,不用理会。 晏铮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行,那你就继续睡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躺回宽敞舒适的拔步床上,晏铮气了好半晌才终于缓缓入眠。 寝殿外,一个小太监忍不住提醒大总管张寄:“总管大人,里头……听着怕是岳小主从榻上掉下来了,要不要遣个宫女进去伺候一下?” 张寄瞪了这么没眼力劲的小太监一眼:“官宦人家教养出来姑娘,行止坐卧都有规矩,哪里会莫名其妙从榻上掉下来?”说着,张寄脸上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岳才人还不算太傻,知道争宠就好!虽然手段有点蠢,为了圣上的子嗣计较,本总管就当没听见好了。 然后,也不晓得又过了多久,晏铮又被“噗通”一声闷响给吵醒了。 不消说,肯定又是岳氏摔下来了。 这一次,晏铮懒得理会,反正岳氏会自己爬回榻上继续睡! 但是,半晌过去了,晏铮却没有听到岳氏起身的声音,他不由疑惑,掀开帷帐,果然瞧见岳氏裹着被子正躺在地毯上呢。 晏铮皱了皱眉,忙起身走上前,烛光昏暗,他蹲下身子,仔细打量,那张睡脸无比酣甜,呼吸也很均匀。 晏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岳氏!这一次,居然都没把她摔醒! 那么上一次,她估计也是半梦半醒吧?应该不是故意无视朕的。 晏铮无奈地叹了口气,外头守夜的奴婢都是聋子不成,都“噗通”两回了,居然都没人进来伺候! 晏铮有些不悦,直接扬声道:“来人!” 皇帝都发话了,这下子外头的守夜宫人再也不敢装聋子,张寄二话不说,连忙领着宫女太监恭恭敬敬进来。 张寄一进来,就赫然瞧见,那岳才人正睡在地毯上,张寄不禁心道,一晚上两回了,这岳才人装得还真像! 晏铮看到张寄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瞬间明白这狗东西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了,他冷着脸吩咐道:“把岳氏抬回床上!” 床?这寝殿内可是有两张床,一张是皇上的拔步床、另一张是岳才人的罗汉榻。 两个太监上前,忙小心翼翼连人带被子将岳才人给抬了起来,眼瞧着就要往罗汉榻上抬。 张寄见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立刻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努嘴看向皇上的龙床。 两个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连忙麻溜把岳才人抬到了圣上的被窝里。 而张寄动作也极快,完事之后,麻溜一挥手,领着宫人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张寄这个狗奴婢!! 晏铮是又气又觉得好笑。 他看了一眼在宽敞龙榻上伸胳膊身体,睡得安然的岳氏,晏铮轻哼道:“今晚就姑且将就一下吧!” 免得岳氏再“噗通”一下,朕都没好觉睡了。 ------------ 第三十七章、死太监!皇帝都没你急! 岳望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病秧子禽兽皇帝陛下同床共枕了。 晏铮端端正正仰躺着,忽然忍不住想,朕已经多久没有召幸嫔妃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之前虽然翻过刘氏、齐氏的牌子,都未能成事,虽然也去过皇后、湘妃、荣妃处留宿,也都不能宠幸。 枕边的人,正酣甜地睡着,脸上终于不复警惕和小心,难得这样乖巧。 刚这么想着,枕边的人,便一脚踢了过来。 晏铮只觉得自己大腿挨了一脚,有点痛。 他急忙瞅了岳氏一眼,却见岳氏砸了砸粉嫩的小嘴,抱紧了怀里的大枕头,还顺势把一条腿压在枕头上。 没醒,就是单纯睡相糟糕罢了。 晏铮揉了揉大腿,无奈地拉着枕头往外头挪了二尺,省得再被踹。 好在这张拔步床够大,长宽俱七尺,晏铮又是碍着最外边儿睡,生生给岳望舒腾出了个五尺宽的宽敞地盘,足够她翻转腾挪了。 岳望舒一夜好眠。 翌日,岳望舒睡到自然醒。 她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紫青双龙戏珠锦被,再看看这偌大的床,一瞬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为什么,我会在皇帝的床上?!! 而且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话说,病秧子禽兽哪去了? 正在此时,帷帐被挑开,皇帝晏铮长身玉立,一袭杏黄圆领广袖长衫,衣带翩翩,颇有几分清贵公子之雅态,可惜嘴角噙着讥笑:“哟,醒了?” 岳望舒怒目圆瞪,“我、我会什么会在这儿?!” 晏铮险些没翻个白眼:“你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噗通噗通的,扰人安睡,抬到朕床上后也没个安生,小小的身板,竟占了朕大半龙榻! 岳望舒一愣,不由想起了什么,“昨晚……我,咳!嫔妾好像从榻上滚下来了……难不成是嫔妾怕爬错了床??” 晏铮:……倒不至于。 晏铮轻咳了一声:“反正不是朕把你弄到大床上来的。” 岳望舒不由汗颜,“那个,皇上,嫔妾睡迷糊了,嫔妾不是故意的。” 晏铮掩了掩唇,“朕知道,不是故意的……”朕也不是故意的。 说着,晏铮招手便唤了宫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御前的人就是多,光伺候更衣洗漱的宫人,就有十几号之多,先是两个宫女上来,先一左一右伺候她穿上鞋袜,然后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梳妆台前,有人为她通头梳发,有人绞了帕子双手奉上,还有人捧上来她的衣裙,等梳妆之后,伺候她更衣。 岳望舒:这就是帝王级的待遇吧! 不得不说,真的有点令人飘飘然。 正当她飘飘然至极,便看到大总管张寄一溜烟跑到了龙床前,掀开被子,凑上去仔仔细细观摩那床单。 岳望舒瞬间一头雾水:他在干啥?? 然后就听见张寄嘀咕:“怎么没有啊……” 岳望舒瞬间秒懂,然后就黑了脸,这个死太监!!皇帝都没你急! 此刻正坐在一旁紫檀木扶手椅上的皇帝晏铮也瞬间黑了脸,他怒斥道:“滚出去!” 张寄缩着脖子,一脸遗憾地退了出去。 皇帝寝殿中的镜子是清晰度远胜铜镜的玻璃镜,时下的玻璃大多是彩色玻璃,而玻璃镜所有的透明玻璃十分难得,故而玻璃镜价比黄金。 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清晰秀美小脸,再配上御前嬷嬷给上的精美鲜丽的妆容和漂亮的发髻,不由更增色三分。 “这是发髻啊?看上去像一对小翅膀。”岳望舒指着自己头顶,笑问身旁的梳头嬷嬷。 那嬷嬷笑容谦和,正要回话,却被后头正吃茶的皇帝陛下给截胡了:“此髻若惊状之鸟展翅欲飞,故曰惊鹄髻。” 发髻好看、名字也好听,岳望舒点了点头,“皇上懂得可真多。” 那梳头嬷嬷立刻道:“是呢,咱们皇爷学识渊博。” 岳望舒:这马屁拍得是否生硬了些? 晏铮虽然坐在后头,但透过那明晰的玻璃镜还是看到了岳氏那抽抽的嘴角,瞬间他的心情有些不美。 岳望舒摸了摸头上那对金翟掩鬓,所谓掩鬓,就是专门簪在两侧鬓角的簪子,左右对称,成双成对。而这对掩鬓,是纯金打造的金翟鸟,而且鸟身还镶嵌了拇指肚大的红宝石,这显然不是她的“妆奁”。 “这双掩鬓是从哪儿来的?”岳望舒忍不住小声问。 一旁的宫女立刻笑着说:“是皇上一早让张公公去库里寻的。”说着,她又一个硕大的首饰盒里取出了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还有这耳环,也是皇上特意赏赐小主您的。” 岳望舒不禁有些诧异,病秧子禽兽还会从这么贵重好看的首饰给她?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位端然正坐的皇帝陛下。 晏铮淡淡撂下手里的茶盏,“好歹你也侍寝两回了,朕总得赏你点儿什么。” 岳望舒也不是识趣,连忙扬起笑脸:“多谢皇上,这些首饰又贵重又华美,嫔妾很喜欢。” 晏铮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然后又是那副冷淡骄矜的模样, 与华美的发髻首饰相比,岳望舒的衣裙便显得寻常了些,她站起身,伸展双臂,慢慢转了一圈,她自己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她这一举动,被晏铮看做是特意展示给他瞧,便掩唇咳嗽了一声,“你的衣裳有些旧了,回头朕赏你几匹缎子,叫绣娘再给你做两身应季新衣。” 旧了?挺新的啊,这还是入宫时候,内务府被备制的妆奁新衣。不过也的确该整治两身夏衣,便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 话说,嫔妃每季都会有新衣吧?皇帝的赏赐,应该是额外的吧? 嗯,看样子今年夏天的汉服会比较多! 夏天热,袄裙又裹得严严实实,便格外容易出汗,多几套也好。 岳望舒其实挺喜欢汉服的,但上辈子忙成一条狗,哪有闲工夫给自己捯饬汉服? 如今穿越了,反而能花式打扮自己了。 今日不用去凤仪宫请安,岳望舒终于能美美地在晏清殿蹭一顿早膳了。 这会子,皇帝早已用过早膳,甚至已经批了好一会儿折子,便坐在一旁的昼榻上,看着岳望舒用早膳。 岳望舒被瞅得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皇帝今天看上去很清闲的样子? ------------ 第三十八章、皇帝他姨妈 “皇上不用批折子吗?”在晏清殿用罢了精美可口的早膳,岳望舒见病秧子皇帝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由泛起疑惑。 晏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窗外,“今日天气不错,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哦,好。”岳望舒想着饭后是应该散散步、消消食,便应了下来。 四月的上午,暖风和煦,岳望舒规规矩矩落后一步跟在皇帝身后,活像个小跟班!而她后头少不得缀着一群跟班,乌泱泱的,不像散步,倒像是组团春游。 岳望舒默默吐了槽,却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与皇帝齐头并行! 她的步伐并不快啊,穿着这么长的裙子,想快也快不了啊! 于是,她连忙更加放缓了脚步。 这下子,皇帝晏铮直接止步。 岳望舒也麻溜停在皇帝侧后方。 晏铮回首看着她,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走快些?” 岳望舒不禁心道:走快些,和你并行?按照规矩,连皇后都得落后半步,方才不算失礼!她只是个小小才人诶! 岳望舒低下头,小声道:“这不合规矩。” 晏铮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他压低声音道:“你昨晚踹朕,难道就合规矩了?” 岳望舒目瞪口呆,啥?我昨晚还踹这病秧子禽兽了?我咋不记得? 额……岳望舒想到自己的睡相,顿时就心虚了,从前睡一米八的大床,经常不小心把床上的抱枕、玩偶给踹下床。 若说她睡梦中不小心踹了皇帝几脚,倒也不是没可能…… 幸好皇帝刻意压低了声音,而张寄这个有眼力劲儿的大总管,特意领着宫人们不敢太过靠近。 看到岳氏这副心虚的小模样,晏铮忍不住哂笑,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拽着一路而去。 岳望舒:卧槽!别拉拉扯扯啊! 晏铮低斥道:“老实点!朕要去颐康宫看望贵太妃,再耽误下去,怕是要晌午才能到!” 颐康宫贵太妃虞氏,是皇帝生母的亲妹妹,也就是皇帝他姨妈! 岳望舒进宫这么久了,还不曾见过这位贵太妃呢! 虞贵太妃无儿无女,因此在先帝朝只是婕妤之位,后来皇帝登基,才尊她为贵太妃。贵太妃素日里深居简出,除了选秀,几乎什么事都不掺和。 皇帝对这位姨母甚是敬重,据说常去请安问候。 岳望舒忍不住想,怎么有一种见家长的尴尬赶脚? 颐康宫与太后的颐寿宫毗邻而建,但规模要小一些,不过无论地脚,还是规格、装潢,在先帝嫔妃的殿阁中,都是最好的一处了。 这位贵太妃比岳望舒想象中要年轻很多,银盘般温柔和煦的脸庞,观之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头挽宝髻,身穿绛紫色福寿纹圆领袄、藏青色缕金五谷马面,虽则贵气,却平白显老许多。 “姨母。”皇帝晏铮没有唤“母妃”或“贵母妃”,而是如寻常人家一般,叫得很是亲切。 贵太妃笑容灿烂,生生眼角皱纹都给笑出来了,“倒也是不巧,皇后一早刚刚来过。才走了两刻钟,你便来了。” 说着,贵太妃冲着皇帝招手:“阿铮,快来让姨母好好瞧瞧你。” 皇帝晏铮忙上前两步,坐在了太妃身旁,“姨母,朕今日还特意带了岳才人来给您瞧瞧。” 贵太妃一愣,这才注意到,皇帝还带了嫔妃来了。 岳望舒见状,连忙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参见贵太妃娘娘。” 贵太妃打量了岳望舒一眼,一瞬间便认出来了:“是先前的岳淑女吧?” 岳望舒忙点头:“是,正是嫔妾。” 贵太妃掩唇笑了:“由淑女到才人,也算是越级晋封了。”她笑眯眯看向晏铮,“看样子皇帝很喜欢岳氏。”——因还有嫔妃在侧,贵太妃也不叫“阿铮”了,直接称“皇帝”。 晏铮毫不犹豫道:“岳氏的确很合朕心意。” 贵太妃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五个新人,被皇帝发落了四个,先前贵太妃是吃不下咽不下的。 贵太妃便招手道:“岳才人,你且近前来。” “是。”岳望舒忙低眉顺眼上前。 贵太妃一把握住她的手,又细细打量了她的脸蛋,复又笑道:“皇帝嫔妃少,子嗣也稀薄。你好生伺候皇帝,来日诞下个皇子,为嫔为妃都不在话下。” 岳望舒一脸大写的尴尬,她只能深深低下头。 这一举动被贵太妃当做是害羞了,便不多言,她直接褪下了手腕上金累丝嵌南珠手镯,“这个就当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了。” 岳望舒急忙推辞:“这也太贵重了,嫔妾实不敢领受。” 贵太妃却强行把那沉甸甸的金镯子套在她的皓腕上,并道:“这手镯是原先是一对的,另一只,本宫给了荣妃,后来没多久,荣妃便有了身孕。本宫希望,你能和荣妃一样争气。” “嫔妾哪有荣妃娘娘那样好的福气?”岳望舒急忙谦虚地道。 不得不说,皇帝他姨妈是真有够啰嗦的,甚至都忽视了坐在一边的皇帝陛下,拉着她的手,一通叽里呱啦,总之除了催生、还是催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帝亲妈呢! 岳望舒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好在皇帝婉拒了贵太妃留午膳的殷切之举,带着岳望舒离开了颐寿宫。 “贵太妃虽然啰嗦了些,但她也是好意。”皇帝晏铮的目光扫过岳氏皓腕上的镯子,那手镯上錾刻的瓜瓞绵绵,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朕虽则子嗣稀薄,却也不能急于一时。 眼下岳氏打心眼里不愿意侍寝,朕也正好趁此机会修身养性,待调理好了身子,生出来子嗣才能更加康健。晏铮幽邃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的岳氏,心下倒是更坚定了几分。眼前之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岳望舒已经头昏脑涨,她只想早点回去,再好好睡个午觉。 见岳氏已经晕晕乎乎,虽然有点傻,但也不失可怜,晏铮便道:“朕顺道送你回惠明宫。” 顺道吗? 这里的路她也不熟,倒也不清楚到底顺不顺…… ------------ 第三十九章、盛宠的纯良人 午睡醒来后,太监小兴子欢喜地进来禀报:“小主,内务府刚刚送来了两个宫女、三个太监供您使唤。” 后宫嫔妃按照位份高低的不同,身边伺候的宫人数量也是大不相同。七品的选侍和少使只有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六品的淑女采女则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先前她身边就少了一个太监,据说是人手不足,事后会补上。 但入宫那么久,一直没补上。 现在得宠了、位份提到了才人,按例有贴身宫女四人、太监四人。 这下子全都齐了! 唤了小芙蓉进来帮她重新梳妆,才叫小兴子把新来的宫人引了进来。 那五人一进来,就恭恭敬敬跪下,磕头齐声道:“奴婢给才人请安!” 岳望舒端坐在椅子上,板着脸略摆了几分架子,才道:“都抬起头来。”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岳望舒扫了一眼,不错嘛,年纪比小芙蓉和小菊要大一些,她身边总算不都是些未成年人了。 太监小兴子忙道:“禀小主,这些都是管事太监精挑细选的精干宫人。” 说着,便一一为她介绍,三个太监,分别是小乐子、小安子、小福子,虽然都是“小”字辈儿,但都满二十了。宫女金桂十八岁、银杏十七岁,长相周正,都规规矩矩的样子。 岳望舒稍微训了两句话,还未来得及分派差事,小菊便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御前大总管张公公来了!” 岳望舒心道,应该是来送赏的,皇帝今早说要赏赐她新料子。 岳望舒猜得不错,但没猜全。 便走出内室,赫然见笑成一朵菊花的张寄,厅堂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大红大紫的绸缎! 张寄笑呵呵道:“圣上赏赐小主云锦十匹、妆纱十匹,以供小主裁制夏衣之用。” 还真不少呢! 那云锦自是不必说,乃是金陵锦署所贡之锦料,又名贡锦。妆纱便是妆花纱,乃是苏州缎署所贡之物,缎署以进贡妆缎、云缎、织金缎为主,但夏日里也会进贡妆花纱。虽名为“纱”,质地轻薄,却分毫不透,用来裁制夏衣,又华美又清凉。 而且,这样高级的缎料,貌似只有世妇以上份例里才有吧? 岳望舒欣喜之余,又忍不住小声道:“这……合规矩吗?” 张寄微微一笑:“在这宫里,皇上的话就是规矩。” 岳望舒:……行叭。 “那就烦请公公向皇上转达嫔妾谢意,改日嫔妾做了新衣裳,亲自穿上去给皇上谢恩。”总之规矩上,尽量周到些吧。 张寄笑眯眯点头:“小主可别急着谢恩,奴婢这里还有皇上一道上谕,未曾宣读呢。” 上谕,并非正式的圣旨,有时候通常只是口谕,但张寄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黄皮的谕旨,可见已经比较正式了。 岳望舒急忙敛衣跪在蒲团上。 张寄正色展开上谕,扬声念道:“才人岳氏,恭谨奉上、礼仪娴范、质素纯良,着封为从四品良人,赐号‘纯’!” 岳望舒:她怎么听着那夸她的四个成语,全都像是暗讽?而且纯?她怎么听着更像是“蠢”? 张寄合上上谕,再度露出笑容:“奴婢恭喜纯良人!” 纯·良人? 还是纯良·人?? 或抑是蠢良人?? 反正,听着都不太好! “多谢皇上恩典。”岳望舒想到升职就意味着加薪,便忍了。 话说,给一个低级嫔妃上封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唉,算了,甭管合不合适,反正圣旨都下了,她还能抗旨不成? 她还只是个低级嫔妃,后宫里其他嫔妃又大多和气贤良,想必问题不大吧? 因进了四品这个级别,故而内务府那边又火速给她添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这下子,身边人多得她一时半会儿都认不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天气日渐炎热,岳望舒这个“纯良人”的宠爱也愈发炙手可热。 皇帝翻她牌子的频率,保持在每隔两三天一次! 更令人头秃的似的,除了翻她的牌子,皇帝只偶尔去皇后、荣妃、湘妃殿中留宿。而这三位,据皇帝自己说,他都是不碰的。 幸好,素睡这事儿外人不晓得,这样一来,岳望舒就不是专宠,只是盛宠。 但也让她心里愈发不安。 她总觉得皇帝在打她的主意。 这一日深夜,晏清殿静谧无声,岳望舒躺在一张四面合围的围子床上,不远处便是皇帝陛下的拔步床。 果然还是分床睡让人比较放心。 只不过这张床搬进来的时候,太监张寄的脸色比苦瓜还苦。 对了,只得一提的是,给她换床,这还是皇帝陛下主动提出的,岳望舒当时着实意外。 皇帝晏铮此刻已经取下了头顶的冠冕,一瀑青丝缓缓垂落,一个大男人,竟长发及腰! “朕瞧着,朕的头发比从前浓密了些。”晏铮看着镜子的自己,这阵子暗疾咱也不曾复发,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许多。 岳望舒打了个哈欠,“皇上的气色也比从前好多了。” 晏铮露出感慨之色,“太医也说,朕的脉象比往年好多了。”——若是照着这个趋势,不消两三年光景,便能能彻底拔除病根。 “不过,你的那个大招术,还是无法使用吗?”晏铮忍不住想,都过去三个月了。 岳望舒耸了耸肩,还没冷却完,她有什么办法? “算了,即使如此,你也居功至伟。”感受到身体一天天好转,晏铮心里是说不出的欣喜。他心中忍不住想,等朕身子好了,便让岳氏帮皇后也好好调理一下。 “不过,嫔妾隐隐感觉,快了。”岳望舒喃喃道。 晏铮微微一喜,旋即想到了数月前,岳氏晕厥在晏清殿外,“你也不要太勉强。” 岳望舒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已经倒头睡去。 看着围子床上,一人独睡的岳氏。 晏铮不禁叹了口气,朝夕相处这么久了,朕也曾旁敲侧击过无数次,岳氏始终不肯…… 她看似懦弱,为何对此事却如此抗拒? 朕……有那么糟糕吗? “朕唤你琬琬可好?” 睡梦中的岳望舒当然不可能给出任何回应。 皇帝晏铮却当做是她默认了,“琬琬……” ------------ 第四十章、大招亮了!冷却期真长! 对于岳望舒的盛宠,贤德无双的皇后孟氏不但没有分毫吃味,反而颇有几分欣慰与释然。荣妃、湘妃这两个最高位嫔妃也都是宽和大气,对她自始至终都是和颜悦色,尤其是湘妃,对她更是十分和善。 许是因为大公主娍媖胃口见涨、身子见好的缘故,因此湘妃很是感念。 这一日下午,大公主娍媖跑到她的茂修堂,脆声问:“橘将军呢?” 橘将军,便是大公主给大橘起的“诨号”! 岳望舒只得吩咐银杏:“去内室抱出来吧。” 宫女银杏忙从内室连窝带猫一并捧了出来,啧啧,养了仨月,当初那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吹气球般膨胀了起来,如今已经是一只八斤重的小胖猫了! 这会子大橘正团成一个球,美滋滋睡着午觉。 娍媖一把便抱紧自己怀里撸着,“良人的猫养得可真好!油光水滑的,还这样乖。” 任抱任撸,毫不反抗,这的确可以说是“乖”。 但岳望舒觉得,大橘纯粹就是懒。 懒得反抗。 岳望舒笑眯眯递了一把宠物专用的梳子给她,娍媖接过来,便一通梳毛。 享受着国朝大公主殿下的亲手服侍,大橘这只猫,也真真是有福气。 被湘妃拉着强行散步锻炼了几个月,大公主不只是脾胃见好,人也精神了许多。不过大公主还是喜静,最喜欢坐在椅子上,把“橘将军”平摊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给它梳毛。 或许是大公主的梳毛技术高超,大橘很是享受,它四肢伸展,摊开之后,便是偌大一张猫饼,活像一颗大号煎蛋。 一边梳毛,大公主一边道:“荣母妃就要生产了,也不知道会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岳望舒托腮笑问:“大公主喜欢添个弟弟还是妹妹?” 大公主娍媖努了努嘴:“当然是弟弟,我若说想要妹妹,贵太妃娘娘肯定要不高兴了。” 岳望舒看出了大公主的小情绪,这是怕有了弟弟,父皇就不疼自己了。 岳望舒莞尔一笑:“荣妃娘娘若生了个小公主,大公主才该担心呢。” 大公主小脸呆愣了一下,不由疑惑看向纯良人。 岳望舒笑着打趣道:“如今宫里只有一位公主,自然皇上、贵太妃都最疼你,可若再来一个可人的小公主……” 大公主瞪大眼睛,急忙道:“荣母妃一定会生个弟弟的!” 岳望舒忍不住“噗嗤”笑了,小孩子还真是单纯。 正在此时,岳望舒突然感觉到一亮——没错,就是字面意义的亮了一下,不是眼前一亮,而是脑海中一亮。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技能被点亮了。 没错,是她的大招冷却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屈指一算,正好是四个月。 冷却时间是四个月!! 精准到时辰! 岳望舒终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冷却时间长不打紧,只要能用就好! 四个月冷却期,也就是每年三次。 也不少了。 寻常疾病,一次就行。 也就是皇帝那种旧疾,才需要多来几次。 在加上皇后,岳望舒觉得,用不了几年,后宫就能一片康泰了。 她有如此大的价值,或许是该考虑一下,跟皇帝提一下条件了。没错,岳望舒心里可一直憋着小算盘呢。 嗯,不急,等这次大招施展完再说吧。 日暮时分,岳望舒用了晚膳,敬事房便抬着红鸾轿来接她去晏清殿“侍寝”了。 熟悉的晏清殿寝殿,熟悉的围子床。 待到皇帝屏退了左右,岳望舒立刻笑着道:“皇上,嫔妾大招术可以施展了!” 皇帝晏铮露出惊喜之色,“当真?” 岳望舒小鸡啄米般点头:“就在今天傍晚,嫔妾感觉到脑中一亮,嗯……那种感觉很难形容的,不如嫔妾来施展一下吧!” 施展?那岂不就是——晏铮急忙道:“先不急!” 嗯?治病的事儿,居然不急? 岳望舒有些疑惑,被奶的感觉应该很舒服,皇帝没有理由拖延啊。 晏铮叹了口气:“前日医女为荣妃摸胎,说胎像不是很正,朕有些担心,想等荣妃平安临盆之后再说。” 岳望舒心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荣妃难产,她的大招说不准还能救荣妃母子。 行叭,算你还有良心。 “嫔妾明白了。”反正荣妃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了。 晏铮仔细打量着岳琬琬的神情,那是一副很欣慰、很理解的表情。 晏铮沉默了,良久才道:“这大招术难得,四个月才能用一次。而朕,有你朝夕相伴在侧,身子早晚能康复。” 岳望舒心下腹诽:我就是不想长年累月跟你朝夕相伴啊! 算了,再等等吧,等荣妃临盆,等大招放了之后…… 倒不是她心急,而是她觉得,皇帝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暧昧了。 “朕知道,琬琬心善,即使朕不说,你也愿意救荣妃母子。”晏铮眉眼透着温柔。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叫她“岳氏”了,而是叫她“琬琬”! 琬琬你妹的,真肉麻! “对了,玉石司前日雕琢了一方玉圭,朕瞧着成色极好,与你很是相称。”说着,晏铮便打开了一旁月牙桌上的如意长方锦盒,里面一条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玉圭,玉圭上雕刻日月五谷,颇有几分大气。 而且这玉圭通身无棱角,线条温润流畅。 而“琬”,正是无棱角的玉圭。 也就是说,皇帝送了她一根“琬”。 岳望舒:心情略微妙。 “喜欢吗?”晏铮眼中带着宛若少年般的期许。 岳望舒:“嗯,喜欢。”——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晏铮瞬间绽开的笑容,宛若春日里的朝阳。 岳望舒不是傻子,她只是不理解,她既不温柔、也不体贴、甚至很不识趣,为什么病秧子会对她动情了吗?虽不确定是真的动情,还是装的…… 她倒是希望是装的,如果是装的,那纯粹就是想把她绑在身边,以完成利益最大化。 她虽然摊上了一张不错的皮囊,但后宫里不乏比她更加貌美的人,譬如说荣妃,哪怕怀着身孕,那也是艳冠后宫,还有芳婕妤,那妩媚动人的风情比她更胜三分! 还有冷宫四人组,长得都挺美,但皇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岳望舒觉得自己没有做苏妲己的潜质。 而且,她对别人的丈夫,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 第四十一章、荣妃难产 自穿越过来,岳望舒对皇帝一点想法都没有! 哪怕这个时代,小三是合法的! 她不想跟别人的男人发生点儿什么! 若她只是个弱女子,没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那她听从命运安排,还算情有可原! 可她并非无能为力!! “生命光环”的强大,她也基本摸透了。 虽然不具备杀伤力,但她也有了跟皇帝谈判的资本。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位神医! 因为所有人都怕死! 而她的“生命光环”,从某种角度来看,甚至比神医还要强大几分! 若她是个男的,凭这一手本事,混个爵位想必也不难,求个后半生荣华富贵,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亦不在话下。 偏偏她穿越到了古代,偏偏她的女人、而且名义上还是皇帝的女人! 如此,想要谋求自由之身,就得再三小心了。 再等等,急不得。 就这样一等就是半个月。 这一日晨起,岳望舒前去正殿向湘妃请安,便见湘妃火急火燎的样子,“荣妃发动了,本宫要去瞧瞧!” 岳望舒连忙道:“嫔妾陪您一起去吧。” 湘妃微微迟疑:“妇人生产,难免有些吓人,你年纪轻轻的……” 岳望舒还没忘了皇帝的嘱托,万一荣妃难产,她这个奶妈得第一时间上去加血,还是赶紧去早早候着吧!女人生孩子,那就是鬼门关,一不留神迟了,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见岳氏神色坚定,湘妃便道:“也罢,身为女人,早晚都要生孩子,又何必忌讳。” 说来这还是岳望舒第一次来玉芙宫,皇帝的后宫嫔妃稀少,宫室又那么多,所以嫔妃们大多数都是一人一宫。玉芙宫也自然只有荣妃一人居住。 只不过,这会子却是西偏殿中传出女子嘶哑痛楚的叫声。 无他,妇人生产,会单独辟个暖房作为产房使用,一则屋子小,保暖便宜,二则生孩子难免血腥。待到出了月子,产妇才会带着孩子搬回原来的屋子居住。 当然了,这得是大户人家才能这般讲究,穷苦人家可没那么多屋子搬来搬去。 故而荣妃选了西晒的偏殿作为产房和月子房。 湘妃并未奔偏殿而去,还是先径直入了正殿,因为这会子皇后已经前来坐镇了,湘妃领着岳望舒上前请了中宫安,这才忙不迭问:“荣妃妹妹如何了?” 皇后尚算镇定:“才刚开始生呢。不过你放心,医女说了,荣妃胎像已经正过来了。” 岳望舒心道,胎位正了,是不是表示她大招不必施展了? 不过女人生产,哪怕顺产,也不意味着没有风险了。 “纯良人怎么也来了?”孟后微微有些诧异。 岳望舒和荣妃毕竟没什么交情,只得讷讷道:“嫔妾就是过来看看……” 孟后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正在此时,兰贵嫔沈氏也匆匆赶来,如此,主位以上算是全乎了。不过其余嫔妃,便没有亲来,毕竟这种血型场面,也没啥好围观的。 过了一会儿,岳望舒小声道:“皇上……还没下早朝吗?” 皇后、湘妃、兰贵嫔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岳望舒立刻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她的意思是皇帝下了早朝,难道不过来瞅瞅么?但实际上,嫔妃生孩子,皇帝还真的根本不会过来!! 皇后温声道:“御前的张寄此刻正候在西偏殿外呢,一有好消息,便会立刻禀报皇上。” 岳望舒:狗皇帝,这是你老婆,不是张寄老婆!! 岳望舒狠狠腹诽了一通,这才挤出个笑容:“那就好。”好个屁! 然后,她们四个女人在玉芙宫正殿从早晨守到中午,各自回去用了午膳,然后又回来守到了傍晚。 荣妃还是没生下来。 看着天色见黑,岳望舒终于急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皇后此刻眉心也染了几分忧虑,“头胎,难免磨人些。” 岳望舒腹诽:这个小东西,也太磨人了些! 皇后叹了口气,“今儿怕是生不下来了。” 于是,各自散去,各回各宫。 皇后留了个管事太监守在玉芙宫,总管太监张寄留了个都太监候在西偏殿等消息。 岳望舒也安然睡去,只盼着明天荣妃母子平安,不要再折腾了,这一天下来,荣妃的叫声都哑了,听着着实叫人心酸。 在现代,生孩子好歹还能打个无痛或者直接剖腹,在古代,就只能靠自己咬牙生下来。 若是生不下来……那动辄便是一尸两命啊。 阿弥陀佛。 睡至后半夜,岳望舒就被人守夜宫女金桂给吵醒了:“小主您快醒醒,御前的张总管来了!” 岳望舒朦朦胧胧睁开眼:“谁来了?” 外头的张大总管扯着嗓子:“小主,不好了!荣妃娘娘大出血了!您快点起吧,晚了可就要出人命了!” “什么?!”岳望舒如兜头兜脑被泼了一头冷水,那个大美人荣妃,大出血了! 我勒个去! 岳望舒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快拿衣服来!” “不用梳发髻,直接扎就起来就行了!” 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岳望舒还是懂的,而且都这个时候了,想必皇帝也不会怪罪她失仪。 张寄心急如焚地在茂修堂外原地打转,然后便瞧见大门被哐的一声踹开了,然后……她好像看见了扎这大辫子的女子飞奔了出去,好像、好像是纯良人! 连忙扭头看去,便见那女子正拎着裙子,人已经窜出了惠明宫仪门! “小主,您等等奴婢!”宫女金桂、太监小乐子连忙追了上去。 张寄悚然:还真是岳小主! “哎哟喂,等等我啊!”张寄连忙也飞奔这追去,一边挥手吩咐随从的几个年轻健壮太监,“你们快些追上岳小主!” 然而,这一群人,愣是没人能追上纯良人岳氏! 岳望舒也没心思关注身后,她礼仪都不顾了,高高拎着裙子,双腿玩命摆动,玉芙宫的路她又不是不认得,夜晚的后宫也是宫灯长亮,再加上天上还有一轮明亮的月亮,完全不担心迷路。 就这样,岳望舒只用了一刻钟时间,就穿越了御花园,从西六宫的惠明宫跑到了东六宫的的玉芙宫,一众宫女太监全都望尘莫及。 玉芙宫此刻更是灯火通明,看门太监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人冲了进去。 岳望舒直奔西偏殿而去,然后急忙刹住脚步,因为她看到西偏殿外的廊下,正坐着皇帝陛下。 “皇上!”岳望舒连忙放下裙子,敛衽屈膝。 晏铮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先是惊讶于竟然这么快,然后他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岳琬琬衣鬓散乱、满头大汗淋漓、喘息急促,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而且连发髻都没梳!只扎了大辫子。 晏铮良久说不出话来。 ------------ 第四十二章、看我一口奶活荣妃! 岳望舒也没闲工夫跟皇帝闲侃,她连忙拦住一个端热水的宫女,不顾热水烫手,连忙上去仔细洗干净了手。倒不是她爱干净,毕竟是要进产房的人,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下卫生。 “那嫔妾先进去救荣妃了!” 岳望舒福了福身子,便要冲进去,却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腕,“朕陪你一起!” 岳望舒眼中满是诧异:你进去干啥?你又不是奶妈! 然后,皇帝晏铮就直接拉着岳望舒进了西偏殿内室,在一众接生嬷嬷的惊慌中,晏铮下达命令:“都退下!” 岳望舒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得清场。 打发了众人之后,岳望舒便快步走到了荣妃床前。 产房内灯火明灿,婴儿的啼哭声分外嘹亮,荣妃易氏脸色苍白如纸,满头汗水淋漓,她怔怔看着冲进来了皇上和纯良人,眼中满是诧异和不安,“皇上……孩子没事吧?是公主还是皇子?” 晏铮正色道:“你先别说话。” 然后看向仪容狼狈不堪的岳琬琬,“你尽力而为即可,不要太勉强自己。” 岳望舒点了点头:“嫔妾明白。” 荣妃脸上满是迷茫,皇上和纯良人到底在说什么?她快死了,她只想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是否康健。 岳望舒也没客气,拉了个绣墩到床前,自己一屁股坐下,然后一把拉起荣妃的手,“娘娘放心!” 她没有多废话,直接默念一声“大招发动”,又想着“保住荣妃的命”、“尽量别透支”。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了。 这大招,还是这么猛! 不过片刻功夫,岳望舒就感觉自己甚至都坐不稳了,身子一个趔趄,便朝着荣妃身上倒去! 但下一秒,皇帝一把从后头搂住了她,岳望舒这才免于扑荣妃一身。 “琬琬!!”晏铮不由惊呼,难道又晕厥了? 岳望舒长长舒了一口气,“嫔妾……没事。”这会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了,但这一次,她没有晕倒,就是觉得非常累,又累又饿的那种。 就像是上一次昏睡一天一夜醒来之后的那种感觉。 岳望舒连忙看向荣妃:“娘娘感觉怎么样?大出血止住了吗?”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掀荣妃的被子。 荣妃苍白的脸上瞬间胀出一抹红晕,她急忙压住被子,“本宫感觉好了许多。” 身后传来皇帝晏铮不悦的声音:“别乱掀被子,让接生嬷嬷进来看诊便是。” 岳望舒略感尴尬,不过荣妃应该更尴尬吧? 说着,皇帝晏铮便将岳望舒扶往外室,虽然岳望舒很想拒绝,但刚放完大招的她,身体就像被掏空,尤其是双腿,完全使不出力气。 软绵绵的岳望舒只能硬着头皮把病秧子皇帝当拐杖使唤,一步步挪到了外头的明间。 此时此刻,张寄等人这才气喘吁吁赶来,“皇、皇爷!”然后,噗通噗通,下饺子般跪了一地,“这纯良人跑得也忒快了!” 岳望舒被皇帝晏铮扶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晏铮也懒得多看自己这个没用的奴婢一眼,只兀自看着自己面前看似格外柔弱的女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岳望舒道:“还好,就是浑身无力。”说着,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还有就是饿得厉害。 这个小动作被晏铮迅速捕捉到了,然后,他眼下一动,低声道:“不如去朕的晏清殿安歇吧。” 岳望舒急忙摇头不迭。 晏铮眉梢一扬:“这个时辰,也就只有朕的晏清殿御膳房还有人当值。” 岳望舒正努力摇着的脑袋瞬间就停下了,啊,这个…… 这时候,接生嬷嬷满脸惊喜地从内室出来,跪在地上禀报:“多亏了皇上龙气庇佑!荣妃娘娘大出血止住了!” 岳望舒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关病秧子皇帝什么事儿,荣妃是老娘奶活的! 皇帝晏铮忽的正色道:“是纯良人精通医术,方才给荣妃紧急施针,这才保住了荣妃性命。” 一时间,在场众人这才心领神会,原来皇上独独带着纯良人入产房,是要让纯良人给娘娘下针啊! 是了,虽则太医们也精通针灸,但针灸少不得露出肌肤,后宫娘娘小主都是皇上的女人,怎能让外男瞧见? 晏铮旋又对张寄吩咐道:“既然已经化险为夷,就不要惊动皇后了,明日再通告不迟。” “是,奴婢遵旨!” 晏铮最后叮嘱了玉芙宫众人好生伺候荣妃,便又一把扶起岳望舒。 岳望舒大为尴尬,连忙道:“嫔妾歇息了一阵,这会子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嫔妾可以走路了。” 张寄忍不住道:“纯良人定是一路狂奔才累坏了,您这又是何必呢!奴婢都给您特特备了肩舆,没想到您跑到倒是够快!” 岳望舒黑线了,居然还给她准备了肩舆?!晚上太黑,她又太着急,居然都没注意到! 虽说以她的位份,还不够格乘坐肩舆,但今晚她实在太累了,反正这又是皇帝的旨意,故而岳望舒也不会给自己找罪、非腿着去晏清殿。 荣妃的玉芙宫距离皇帝的晏清殿倒是不远,坐着肩舆,不到两刻钟就到站了。 不得不说,被人抬着,悠悠哉哉,还真是舒服! 回去的路上,皇帝晏铮在肩舆上就对张寄下达了旨意:“去吩咐御膳房,准备些宵夜来,朕有些饿了。” 故而,岳望舒来到晏清殿没多久,宵夜便送来了! 有蜜橙糕、荷叶酥、双喜福袋、五色小糕、桂花糯米藕、麻薯芋泥酥,还有一碗热乎甜腻的玫瑰夹心小元宵。 吃个宵夜都这么丰盛! 岳望舒先捧起那碗元宵,连汤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各色糕点也都没落下,不一会儿功夫便吃了七七八八,这才有了些饱腹感。 吃饱喝足,困乏便再度袭来。 皇帝晏铮指着里头的拔步床道:“你去里头睡吧。” 今日因未曾翻她的牌子,所以围子床并未搬进来,“那皇上您睡哪儿?” 晏铮笑了笑:“都已经过了四更天了,正去御书房眯一下,就差不多该去上早朝了。” 那早朝可真够早的。 岳望舒默默吐了个槽,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头倒在了皇帝的龙床上,然后秒睡。 见状,晏铮微微叹息一声,便上前,替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伸手便要落下帷帐,但看着那张疲惫至极的睡颜——明知道,使出那样的大招术,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毫不犹豫奔赴玉芙宫,救下了荣妃…… 真不晓得,是该说她心善,还是……贤惠。 “睡吧。” ------------ 第四十三章、纯姝媛想出家?! 岳望舒这一觉,端的是好睡。 从后半夜,一直睡到晌午! 对此,岳望舒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上一次,她可是昏睡了十二个时辰,这次也就四五个时辰,不算久。 皇帝晏铮面含温润的笑意,信步走了进来,“既醒了,就赶紧梳洗一下,午膳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昨晚胡吃海塞了一顿宵夜,但这会子岳望舒还是觉得肚子空空如也,不禁感叹自己的消化能力。 不过皇帝才御膳,岳望舒一直都很满意。 午膳摆在后殿最宽敞的明间儿,两张硕大的长条大案拼起来,足有四米长,上头摆满了各色珍馐,目测至少五六十道菜! 虽然比不得那位一顿饭二百多道菜的皇太后,但在岳望舒看来,已经是十分奢侈了。 皇帝不消说,自是南面而坐,岳望舒看着满桌子珍馐,强忍着流口水的冲动。 晏铮看在眼里,心底暗笑,便抬手道:“坐下陪朕一起用吧。” 岳望舒忙摆手:“不不不,嫔妾伺候皇上用膳。” 从前侍寝的时候,虽然也会在晏清殿用早膳,但她并不和皇帝一起用膳,而是单独在偏殿吃一顿精致的早点。 比起早膳,午膳和晚膳无疑更丰盛隆重。 晏铮眉眼温和地道:“坐下吧,你救了荣妃,也算是大功一件。” 岳望舒心道,荣妃昨晚生了个小皇子吗?皇帝看上去似乎挺高兴的。 岳望舒实在是饿极了,便也没有继续推辞,坐在了皇帝右手边,陪着皇帝一起享用御膳。岳望舒还是很克制用膳的速度,因此,竟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唉,饭菜太多,便少不得有专门的宫人负责夹菜、布菜,如此一来,半个时辰已经算是快了。 用过午膳,岳望舒觉得,自己也该跟皇帝好好谈谈了。 不成想,皇帝晏铮却先开口了:“朕今日一早已经下了旨,晋你姝媛之位,打今日起,你也算是位列世妇,可以每日乘坐肩舆,也能免于奔走苦累。” 岳望舒想到自己昨夜的狂奔,的确是不羁了些。这贵嫔之下便是婕妤、娙娥、姝媛各九员,列二十七世妇。姝媛,便算是后宫嫔妃里中层了。虽说算不得多高贵,但她入宫还不到半年,便从一个正六品淑女累晋为从三品姝媛,这简直就是坐火箭的速度! 而且此番她又是越级晋封,越过了正四品美人,直接从良人跳进了世妇行列! 不过她救了荣妃的命,也算是不小的功劳,此次晋封,也说得过去。 退一万步说,后宫晋封,是皇帝的内务家事,只要皇帝高兴,漫说封个小小世妇、就算封贵妃,旁人都管不着。当然了,立后、废后另当别论。 她尴尬一笑:“嫔妾一时心急,着实失礼了,还请皇上恕罪。” 晏铮幽幽叹了口气:“朕又如何忍心责你?” 岳望舒见状,便小声道:“其实嫔妃有个请求,一直不敢说出口……” 晏铮笑容温润,“你想要什么?都只管跟朕说。” 岳望舒扫了一眼周遭低眉顺眼的宫人们。 晏铮立刻会意,他抬手道:“都退下!” “是!”张寄连忙领着一串宫女太监躬身退下。 内殿瞬间一片安静,岳望舒却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毕竟她可是想离开皇宫,她想摆脱皇帝嫔妃的身份,这简直就是离婚啊! 看出了岳望舒脸上的为难之色,晏铮神色愈发温和:“你是不是想见见家人?” 岳望舒一愣,忙摇头:“不是。” 晏铮也愣了一下,那琬琬想要什么?若是金银珠玉、古玩字画,不至于这般忸怩。忽的晏铮感觉到心中有些不安。 岳望舒揪着自己的衣襟,小声道:“嫔妾与皇上的关系,说白了并无夫妻之实……”这假凤虚凰的,有意思吗? 晏铮忙正色道:“你放心,朕不会勉强你,朕愿意等你慢慢接受。” 岳望舒小小声道:“若是,嫔妾始终没法接受您呢?” 晏铮心下忽的一凉,琬琬所求,莫非是想离开朕? 岳望舒鼓起勇气道:“皇上,您不觉得,这很没意思,也很没必要吗?您没必要在嫔妾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能不能请你圆润地放弃? 晏铮眼底浮现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朕旧疾,非药石可医,唯有你留在朕身边,方才能疗愈一二。” 岳望舒忙道:“但现在,我的大招术您也看到了,每四个月,我就可以施展一次。这可比朝夕相处来得更加有效。所以,您就当我是个大夫,您只是需要定期复诊,没必要把大夫拴在您身边。” 晏铮忽的问:“琬琬,你就这样讨厌朕?” 那双眼眸,异常深邃,深邃中带着忧伤。 岳望舒:……废话! 但她总不能说出心里话吧?岳望舒柔声道:“皇上对嫔妾很好,嫔妾没有理由讨厌您。但嫔妾对荣华富贵没有太大执念,只要日子过得稍微宽裕些就足够了。”——这意思是,你对我好,但我不需要。 岳望舒又忙举起三根手指头:“皇上您别误会,嫔妾对您绝无不忠贞的念头。嫔妾只是想离开皇宫,当然了,嫔妾不会离开太远,皇上什么需要需要嫔妾治疗,嫔妾随叫随到。”——当然了,我更希望你这个病号自己去我那儿复诊! 岳望舒见皇帝沉默着、像个一尊雕像,竟半点反应都没有,便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道:“所以,皇上可否让嫔妾‘病逝’?” 没错,死遁! 这是她早就有的念头了! 什么纯良人、纯姝媛的,她通通不想当! “不行!”一直装雕像的皇帝晏铮突然就冷不丁发话了,语气不复方才的温和,竟斩钉截铁否决了她。 看着皇帝异常凌厉的眼神,岳望舒也不由被吓了一跳,忙不迭退后两步。她的要求,说得再好听,说白了,就是“离婚”! 她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轻易答允。 但这一次,谁叫她有了底牌呢。 而且底牌丰厚到足以为她换来封建时代弥足珍贵的自由,她又怎能不据理力争? 岳望舒略一沉思便道:“若皇上不放心,嫔妾可以出家做道姑。”——好像有一种道士是可以吃肉的吧…… 这话让晏铮很受伤,他瞬间攥起了拳头,“你宁肯出家,也不肯做朕的嫔妃?!” 岳望舒:啊……怎么感觉反而起了反作用?! ------------ 第四十四章、僵持 自由。 岳望舒以前对自由这玩意儿一直不怎么感冒,在她看来整天宅着、哪儿都不去,这也是一种蛮不错的生活。 她前世忙碌奔波半生,实在是累了,原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窝着便是极好了。 但穿越过来,在后宫生活了这几个月,岳望舒的嫔妃待遇也越来越好,但她反而有些不舒坦了。 人啊,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抓心挠肺想要得到。 现在她吃喝不愁、工作轻松,可她却彻底失去了自由身。 只有失去的自由的人,才会渴望自由。 虽然后宫很大、很繁华,但几个月下来,能玩的地方也都玩遍了。 岳望舒有点腻了,而且她看出皇帝对她的肉体的觊觎。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玩脱。 所以,早点从后宫抽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看着出离愤怒的皇帝,岳望舒心里却很明白,皇帝绝对不会和她撕破脸。 当然了,她也不想彻底惹毛皇帝。 “皇上,嫔妾当然也不想出家,说这话,只是为了向您表达忠贞之意。”岳望舒一脸诚挚,“您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皇后贤德、湘妃温厚、荣妃姝丽,您已有了这般齐人之福……” 丫的还不满足啊?!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别人的男人实在不感兴趣! 晏铮蹙眉,这语气,竟是嫌弃朕嫔妃多吗?晏铮一时觉得很是冤屈,朕的后宫,也不过才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嫔妃!居然就算是“齐人之福”了?! “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晏铮压抑着愤懑问道。 岳望舒很疲惫:“嫔妾才想问问,您要怎样才肯放嫔妾离开?” 晏铮不由怒道:“你既自称‘嫔妾’,便该晓得你是朕嫔妃!哪有嫔妃活着的时候离开君王后宫的?!” 岳望舒立刻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才要‘病逝’啊!”——我都要去死了诶! 晏铮气结。 岳望舒只得耐着性子道:“皇上,一个嫔妃对您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但一个能治疗所有顽疾绝症的大夫是绝无仅有的。您是想让我做您的嫔妃呢?还是做您的大夫?”——麻烦你选一个吧! 晏铮毫不犹豫道:“朕都要!” 岳望舒:妈的你也贪婪了! 晏铮理直气壮地道:“你本来就是朕的嫔妃,只是又凑巧是‘大夫’罢了!朕凭什么只能选一个?!” 岳望舒见皇帝竟这么不要脸,便也硬气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嫔妃可没有兼职当太医的义务!” 晏铮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朕若强留你,你便不肯为朕治病了?” 岳望舒也不想撕破脸,便微微一笑道:“皇上是明君,知道孰轻孰重。嫔妾相信您,会以自身安危为重。”——她不相信,皇帝会为了女色,连命都不要了! 晏铮宛若被掐住七寸,一张白净俊脸生生气红了。 岳望舒见状,不欲让场面继续僵持下去,便敛衽屈膝一礼,“嫔妾今日累了,先行告退。” 没关系,我让你多考虑几天。 岳望舒走得很是潇洒,但才走出晏清殿,便听到殿中摔花瓶的声音——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丫的根本不吃亏好伐?里子面子全都齐活。 男人啊,未免太过贪心不足。 身在古代,医患关系也是让人头疼的关系啊。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回到惠明宫,岳望舒唤了心腹太监小兴子进来,吩咐道:“我昨晚吹了冷风,怕是招了风寒,如今浑身无力,你且去太医院去给我拿些丸药来。” 小兴子也晓得自家小主昨夜狂奔去玉芙宫救人,出了一身的汗,“要不奴婢还是给您传个太医吧?” 岳望舒摆手:“区区小恙,不必劳师动众,拿些丸药来即可。” “这……”小兴子犹豫了一下,又想着自家小主素来体健,这才安心去取药了。 岳望舒又吩咐宫女金桂和银杏:“敬事房那边少不得报病一下,还有皇后娘娘那儿也即刻去禀明。” 生病了,自然不能请安,少不得需要取得中宫允准。 “是!”金桂银杏也忙不迭去了。 宫女小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小主,奴婢扶您去里头歇会儿吧。” 岳望舒“嗯”了一声,心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很快,新晋姝媛岳氏病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皇帝晏铮的耳朵里。 这下子晏铮更是气坏了,晏清殿刚刚换上的新一批珍贵瓷器又报销了。 后宫众人对于她的病倒,多是报以同情,同住一宫的湘妃亲自过来慰问,皇后派了女史彩鸳前来探望。 尚在做月子的荣妃则叫贴身宫女送来了极难得的百年老参,聊表谢意。 岳望舒心想,皇帝这后宫还真是和谐,这么好的皇后妃子,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就算真的不知足,后妃们也没谁拦着不许他纳新人啊! 岳望舒抚摸着圆滚滚爱宠,“大橘啊大橘,若是这次事成了,以后大概就没有这等荣华富贵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大橘歪了歪脑袋,然后一甩尾巴,跳到一旁窗边儿晒太阳去了。 岳望舒:…… 下一秒,她忍不住骂道:“混蛋,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是我救回来!” 对待救命恩人,这态度也不太不像话了! 岳望舒骂骂咧咧,便忍不住腹诽到病秧子皇帝头上,丫的享受了我这么久的生命光环,还有一次大招治疗,难道不应该对我这个奶妈怀有一丢丢感激吗?! 岳望舒长长叹了口气,话说,她是不是该趁现在,赶紧想想还能“发明”点什么东西用来赚钱。 首先这奶妈大招是不能用了,为了换取自由,这玩意儿已经预支给了皇帝。 被动回奶技能嘛……倒是可以养点儿珍贵花木换钱。 诶,等等,荣妃好像送了她一根百年老参——也就是东北野山参,这玩意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相当值钱的东西!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种人参?!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她不是很懂得人参种植技术,但她有外挂啊! 弄点儿种子,若是真的成了,后半辈子就不愁了啊! ------------ 第四十五章、朕不是三岁小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岳望舒趁着闭门养病,开始努力回想如何种植人参,一边回想,一边记录下来。 最好的种植人参貌似是林下参,模拟野生环境——显然不适合她。她的被动技能范围很小,也就能在屋前屋后开几分地,因此只能密集种植…… 最重要的是人参需要搭棚遮阴,不能有直射光。 岳望舒忙活了几天,总算写出了一份人参种植计划草案。 现在就等着皇帝放人了。 这一日午后,小芙蓉欢快地跑进来禀报,“小主,张总管来了!” 岳望舒喜出望外,但还没忘了继续装病,她咳嗽了两声道:“请他进来吧。” 总管太监张寄这几天过得可委实煎熬,素来温仁的圣上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每每雷霆暴怒,御前的宫人动辄得咎。旁人自是不明所以,作为心腹太监的张寄却知道根源在何处,这不便毛遂自荐,自请前来探望纯姝媛。 看着歪在临窗罗汉榻上的纯姝媛,分明面色红润,气色比圣上还好呢! 张寄那叫一个气哟,小姑奶奶诶,你这到底想做甚么! “给姝媛请安!”但张寄还得乖乖上前请安,那叫一个恭敬有加。 岳望舒掩唇咳嗽了一声,“张公公此来,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张寄道:“圣上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了!”说着,张寄忍不住垂泪两行,“皇上待小主不薄,小主好歹去瞧瞧皇上吧!” 岳望舒:他待我不薄?!难道我就薄待了他了?! 岳望舒腹诽一通,然后更加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公公也瞧见了,我咳疾未愈,万一不慎过了病气给皇上,那可真真万死难恕了!” 听了这话,张寄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忍不住道:“小主病了这么久,身子还不见好,要不奴婢去太医院给您请个太医来好好诊治一下?”——病了还不请太医,这不明摆着是怕太医瞧出端倪么!装得竟这般不走心!糊弄鬼呢! 岳望舒淡淡说:“这就不劳公公费心了,我这个病,是心病,需得心药才能治好。” 张寄几乎气绝。 岳望舒睨了张寄一眼,见他气得老脸都绿了,心下便觉得开心,于是道:“烦请公公将我的话转告圣上,求圣上早日赐我心药、免我苦痛。” 张寄听得直皱眉:“小主到底犯的是哪门子心病?跟圣上又有什么关系?” 岳望舒捂着心口,装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架势:“公公只管转告皇上便是,皇上他最是明白。”——可惜明白人不做明白事儿!非跟我拖着! 行啊,有种你拖一辈子!岳望舒暗自咬牙切齿。 岳望舒就这么连蒙带骗把张寄糊弄走了。 回到晏清殿,张寄自然不敢隐瞒,忙小心翼翼将纯姝媛原话委婉禀报。 气了多日,晏铮的心情其实已经冷静了很多,但现在他又被气得冷笑连连:“心病?而且还只有朕有药?!什么时候朕成了她的大夫了?!” 那意思,晏铮岂会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格外愤懑。 张寄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奴婢就瞧着纯姝媛不像生病的样子,咳嗽声都假得很!” 晏铮恨恨心想:这还用你说! 她这是要负隅顽抗到底了! 想到此,晏铮心底反而泛起浓浓的无力感。 诚然,朕是天子,只要朕不允,她就飞不出皇宫。 可这样,朕能留住的也只有她这个人——而且她还可以装病避宠!朕还不能拆穿,因为拆穿了,便少不得是一个欺君之罪! “岳琬琬!”晏铮咬牙切齿恨恨念着这个名字,你是吃准了朕不忍心啊! “摆驾惠明宫,朕亲自去会会她!” 皇帝正式驾临,自然少不了提前叫人通知。 故而主位湘妃提前就拾掇好妆容,出殿门迎接圣驾,“臣妾恭迎圣上。” 行了礼,便第一时间为不曾露面的偏位嫔妃解释:“纯姝媛尚在病重,不敢冲撞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晏铮心下冷哼:湘妃单纯,竟丝毫没看出岳琬琬是装病! 湘妃当然没有理由怀疑素性温和、品质良善的岳氏,自己女儿能脾胃日益康健,是多亏了岳氏,荣妃免于产后崩亡,也是岳氏仗义出手,为此岳氏把自己给累病了,这样品德卓然之人,湘妃怎会怀疑她是装病? 甚至连皇帝脸色不佳,湘妃也只觉得皇上是太过担心纯姝媛了。 湘妃忙将皇帝请进正殿,亲手奉了茶,并柔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好生照应纯姝媛。虽则她如今还不见好转,想来是病如抽丝的缘故,她年轻康健,过些日子,肯定会康复的。” 晏铮心道:岳琬琬不但不想康复、甚至还想“病逝”呢! 晏铮喝了一口茶,便道:“朕去偏殿瞧瞧她。” 湘妃急了,“皇上的龙体今年才见好些,可不能沾染病气啊!不如臣妾替您去瞧瞧纯姝媛,您有什么话,臣妾替您转告。” 这种话若换了旁人说,晏铮少不得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但湘妃是什么本性,他再清楚不过,便耐着性子道:“朕隔着帘子问她几句话,不入内室。” 湘妃也知道皇上最近十分宠爱纯姝媛,此番亲来,必定是思念得紧了,便道:“那臣妾陪您一起去。”——省得皇上一时激动,冲进内室了。说到底,皇上也才二十五岁,正当年轻气盛啊!有她在旁看顾着,总不至于不爱惜龙体。 晏铮:你陪着朕去,朕还怎么跟岳氏谈判? “不用了!”晏铮忍不住已经露出了三分火气,“朕不是三岁小孩子!” 湘妃被吓得一缩脖子,不由讷讷:“皇上息怒,臣妾不去就是了……” 晏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无意吓唬湘妃,只是最近实在气坏了。 茂修堂。 “小主,皇上来了,您也不去迎驾,皇上会不会生气啊。”宫女小菊满脸不安地看着自家小主,小主倒是心大,居然还有闲心思给大橘梳毛! 岳望舒将大橘的毛从毛刷子摘下,顺手搁在炕几上——啧啧,又刷下来一大堆! “掉这么多,怎么不见你秃?”岳望舒揉着大橘这一身浓密的皮毛,不禁有些羡慕。 诶,不对啊,她现在头发也很多,用不着羡慕大橘。 因不打算出门,所以岳望舒只梳了个大辫子,这会子揪到手里,只见是乌黑粗大的一根,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你在做什么?”皇帝晏铮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岳望舒正抚摸着自己大辫子,嘴上自然而然脱口道:“我的头发真好。” 晏铮:…… 岳望舒后知后觉恍然回神,好像是病秧子皇帝诶。 她豁然抬起头,哦豁!居然本人亲自来了! 这会子茂修堂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早都趴地上了,通通大气不敢出。毕竟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咱们姝媛小主面红体健、一顿饭能吃三大碗饭啊!!这哪里是病了?可偏偏小主不听劝,非要装病! 这下子完了!这是茂修堂所有宫女太监共同的心声。 晏铮幽幽叹了口气:“你还真能沉得住气。”——在这上头,朕竟输给了岳琬琬,真有点不服气。 啊,这个……过奖过奖。 ------------ 第四十六章、出宫“避疾”? “您过奖了!”岳望舒一甩辫子,麻溜下榻,敛衽行礼。 晏铮心道,跟那晚似的、连个发髻都不梳,哪里像个嫔妃——不,她本来不想当嫔妃啊。 晏铮想到此,心下有些烦躁,他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茂修堂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话,立刻逃命似的滚了出去,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琬琬。”晏铮压下烦躁,温声轻轻唤道。 岳望舒:觉得有点肉麻…… “皇上,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岳望舒明丽的眸子里满含期许。 晏铮:朕好气哦! 晏铮忍不住扪心自问,朕到底喜欢岳琬琬哪点儿了?虽然相貌算得上可人,可性子实在是太可气了! “朕已许你贵妃之位,难道还不能令你满意?!”晏铮咬牙切齿问,朕到底是哪里对她不好了?! “只要你肯留下,朕明日就可以下旨封你贵妃!”不必等三年,朕可以立刻兑现承诺! 岳望舒错愕之余也不免头疼,“皇上,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当贵妃。”——这不是品级待遇的问题!而是她想辞职!!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明知道,朕不可能废弃皇后。”这是他不能动摇的底线,朕不能因为有了喜欢的女子,便让结发妻子退位让贤! 岳望舒头大如斗:“我更不想当皇后!皇上,我对您真的丝毫不感兴趣!” 这样“诚实恳切”的话语,让晏铮自尊心如遭雷击,他又气又恼,脸都青了半边:“朕哪里不好了?!” 事到如今,岳望舒觉得自己委婉拒绝是不成了,还是说点不中听的大实话吧。 “皇上,我不喜欢妻妾成群的男人。”岳望舒很认真地道,只要是个三观正常的现代人,就不可能喜欢这种封建男人。哪怕这家伙卖相看上去其实挺不错…… “朕哪有妻妾成群?!朕的后宫也就才那个几个女人!”晏铮气坏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蔑,皇后、湘妃、荣妃、兰贵嫔、芳婕妤、陈才人,就算加上岳琬琬,也才七个而已!冷宫那四个,在晏铮看来,当然是不作数的! 岳望舒汗了一把,都两位数了好伐?!这不是几个,而是十几个!以后还会有更多! 岳望舒只得道:“我也不喜欢别人的男人!” “什么叫‘别人的’?!”晏铮更生气了,“朕何时成了别人的?!” 岳望舒:跟古人交流真的是好费劲啊!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晏铮其实也明白了岳琬琬的所求,“你的意思是,你不愿为妾,更不愿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妻妾,是吗?” 岳望舒:怎么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 “准确说,不是我的丈夫不能有别的女人,而是我不会选有女人的男人做丈夫。成年人,不做改变,只做选择。”岳望舒连忙纠正道。 晏铮听明白了这话里的区别,她不是在向朕提要求,而是对朕做了选择。 晏铮脸色沉郁了几分,“选择?” 岳望舒急忙道:“不过您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再做别的选择了。”——她虽然不会选择皇帝,但同样也不会选择其他男人。 晏铮沉着一张脸,良久才道:“要求也罢、选择也罢,都是朕无法满足的。”——朕不可能废弃后妃,一生只有岳琬琬一人。 岳望舒乖巧地点了点头,“所以,皇上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嘛。您后宫祥和、嫔妃亲如姐妹,回头再纳几个年轻漂亮的嫔妃,生几个聪慧伶俐的儿女,这样的日子,多好呀!”——我特么都羡慕了有木有! 晏铮听了这样的安慰,不由恨恨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很会替朕考虑!” 岳望舒讪笑:“自古帝王,本来就是如此嘛!等我给您治好了身子,何愁不能子孙满堂?对了,皇后娘娘年纪也不算老,等您治好了,我再给皇后娘娘治,到时候,说不准您还能添几个嫡出的儿女!日后江山有继,不比什么都强?” 晏铮不由沉默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愿景,的确是朕曾奢想过的…… “皇后毕竟不年轻了。”晏铮倒是早已不盼着嫡子,他亦是庶出,选太子,要紧的是才德,而非嫡庶。 岳望舒忙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有我在,临盆的时候必能保皇后母子平安!” 晏铮脸色一阵古怪:……没影儿的事儿居然也能打包票! “额……”岳望舒也觉得自己的饼有点太大太圆,便哈哈一笑,道:“总之,您明白的,放我走,对您而言利远大于弊。” 晏铮如何不明白,若一味逼迫岳琬琬留下,谁都落不得好。 许久,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很显然,岳琬琬这是拿住了朕的七寸啊,无论身体康健、还是子嗣绵延,都是他身为皇帝所不可或缺的根基。 “首先,‘病逝’绝对不行!”晏铮终究还是松口了,但他不可能让岳琬琬彻底摆脱这个身份。 岳望舒忙试探性地问:“您的意思——” 晏铮叹气,“你不是病了么,朕可以对外宣称,你染了恶疾,需要出宫避疾。” 岳望舒皱了皱眉头:既然是‘避疾’,那结果无非两种——“病愈”或者“病逝”,皇帝这么做,无非是给日后留了一道口子。 岳望舒便道:“就不能说我与皇后或者您八字不合,或者我命数不吉利之类的……”总之让她和这个皇宫不对盘,这样即使不摆脱这个身份,也不必担心日后。 晏铮脸色瞬间黑了,他斩钉截铁道:“不行!!”——“避疾”是为了日后还有挽回的余地。晏铮心底,终究不肯彻底放手。 岳望舒叹了口气,“行叭,避疾就避疾。”三十六计,先溜为上! 反正老娘打死不回来!! 晏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岳琬琬太过顽固,不肯妥协半分呢。 “那——我什么时候出宫避疾?”岳望舒满含期许地追问道。 晏铮:岳琬琬,还真想气死朕啊! 晏铮臭着脸道:“朕自会安排,你等着便是!” 撂下这句话,晏铮直接拂袖而去。 岳望舒:喂!好歹给个准话啊啊! 她幽怨地看着病秧子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啊不,怎么又回来了! 岳望舒瞪大眼。 晏铮折返回来,一把薅起桌上的那几页纸,然后再度拂袖而去! 岳望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可是她种植人参的笔记!! 我去!你丫的是强盗吗?! ------------ 第四十七章、会见冷宫F4(上) 出宫避疾之日尚且未定,她就损失了绞尽脑汁才回想起来的人参种植法——虽说这玩意儿自己脑子也有,随时可以再写一份,但她真的好不爽啊! 而且,她还指望这份独家技术来赚钱呢!她后半辈子还指望靠这个养活自己呢! 若这门技术被皇帝也偷学……额,是强行盗版去,那岂不是有了个强大的竞争对手?那岂她能够赚到的钱岂不是少了很多? 唉,好亏啊! 岳望舒也并非敝帚自珍之人,推广人参种植技术,也算是造福大众的善事,但好歹得给点儿专利费吧? 回到晏清殿,皇帝晏铮仔细研读过后,不免吃了一惊,人参竟然还能跟种花种草似的?! 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岳琬琬写得有模有样,还图文并茂,一看就知道必定是来自天外异域的奇术! 至此,晏铮却不由苦笑了,终于可以完全确定,岳琬琬就是天外之人。 虽然晏铮心中早有这般推测,但一直不敢十分肯定。毕竟她谙熟礼仪、人前表现得是那样规矩,而且读过书,不似幽宁宫那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废物。 只是,不同世界的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哪怕再伪装,终究透着几分格格不入。 是啊,格格不入。 岳琬琬想必也觉得自己与朕的后宫格格不入吧,所以才那样执着想要离开。她是桀骜不驯的…… 忽的,晏铮心里咯噔了一下。 岳琬琬这个名字,是岳明德所取,那么她作为天外之人,那她本来的名字必然不叫岳琬琬! 朕……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晏铮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想,太祖当年是如何将那么多天外之人收入囊下?又如何令那么多桀骜不驯屈从效忠? 晏铮旋即摇了摇头,太祖当年的天外之人,无一例外都是男子。而轮到朕,却无一例外都是女人,五个天外女子四个是废物,还有一个,比废物更叫人头疼。 晏铮忽的想到了幽宁宫四人,不,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 晏铮敲了敲桌面,吩咐道:“张寄,去传朕口谕,赐姝媛岳氏冷宫探视之权。” 茂修堂。 “皇上有旨,准许纯姝媛探视幽宁宫!”张寄如是扬声传旨。 岳望舒:???? 这难道是就是用人参种植法换来的特许? 还是感觉好亏啊! 我跟那四位有没有什么交情,我凭啥要去探视? 幽宁宫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实在没有什么游览价值! 岳望舒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我要是拒绝了,岂不是更吃亏了?! 算了算了,去就去,好歹同乡一场,她如今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也的确是该跟老乡们告别一下。 不过她是“病号”诶,外出不太好吧? 想了想,岳望舒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带帽兜的厚实斗篷,又用面纱遮住脸,并叫了肩舆,一路坐着,而且时不时咳嗽两声,以示自己是个抱病人士。 嗯,做戏还是要做足的! 如今已经是九月光景,御花园已染了黄意,秋风也颇有几分凉爽,两个太监抬着肩舆,渐渐行至荒僻之地。 岳望舒这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红漆剥落的宫门,上头悬着“幽宁宫”的破败匾额,外头有看守的太监,小兴子上前报了身份,看守太监忙不迭磕头行礼,又连忙开了锁,显然是上头早已传话下来。 吱呀一声推开宫门,里头是杂草丛生的荒芜庭院,院子倒是很大、很宽敞。今天是阴天,偌大的院子一个人影也没有。 院子里有成排的低矮屋舍,那规格,倒像是给宫女太监的住所。然鹅,这里却是安置犯错嫔妃的地方。 看守太监低头哈腰道:“先帝朝原也安置过几个罪妇,不过早些年就陆续病逝了。因此如今只住着刘宝林、齐采女、秦选侍和郑少使。” 岳望舒忽的问:“她们未曾被废去位份,那一应用度……” 看守太监笑了笑:“幽宁宫自有幽宁宫的规矩,自然了,若是位份尚在,自然会好些。” 岳望舒心道,以皇后的仁厚,不会克扣任何嫔妃的俸禄用度,哪怕是进了幽宁宫的嫔妃。但是这些俸禄用度只怕也到不了她们手中,不消说,必定是进了幽宁宫看守太监的私囊! 只不过,看守太监能捞到油水,自然会对冷宫关押人员稍微好点儿。毕竟人若是死了,便没有油水可捞了。 “她们住在哪个屋?”岳望舒问。 看守太监指了指东边的第一间屋舍:“这会子,她们正聚在一个屋做女红呢。” 女红?她们还会这个? 岳望舒有些狐疑,便道:“行了,没你的事儿,退下吧。” 岳望舒看出这屋舍狭小,便叫自己的宫女太监都候在屋外,自己推开房门,独自入内。 岳望舒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原以为是非人般的住所,不成想,这屋子虽然小了点、矮了点儿、暗了点儿,没想到里头倒是干干净净。 四个身穿粗棉布衣裙、仪容整齐的年轻女子正围坐在一张老旧的四方桌前,正在一针一线缝补衣裳。 岳望舒的出现,让她们四人都震惊得石化了。 岳望舒仔细端详着她们四个,都清瘦了些,也没有了素日里的华衣美服,发髻也只能梳最简单的低髻,头上也没了珠宝首饰,可说是金钗布裙,不过依然难掩姿色。 最先回过来神的是最晚进幽宁宫的秦选侍,秦选侍惊愕地无以复加:“岳才人!怎么连你也被打入冷宫了?!” 岳望舒黑线:“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你们。” 秦选侍一脸大写的尴尬,“这样啊……那就好。” 岳望舒没有跟她说,自己现在已经位列世妇,毕竟她们四个过得也挺惨的。 秦选侍不由感叹道:“我真是——悔不听你当初劝言!” 岳望舒心道:你现在悔也没用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半成品衣裙,便借机转移话题:“你们这是在给自己缝补衣裳?” 最先进来的刘宝林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她叹着气道:“到了这种地方,当然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这里的看管太监还算不错,起码三餐饱腹,还给我们衣料、针线。” 齐采女苦笑道:“天儿愈发冷了,我们几个女红笨拙,所以就早早动手做冬衣。” 郑少使看着自己变粗糙的双手,忍不住红了眼圈,“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 一语出,四人眼里瞬间都有了水意。 ------------ 第四十八章、会见冷宫F4(下) 岳望舒很纠结,她纠结要不要告诉她们,其实皇后并未克扣她们的份例用度! 此时此刻,刘宝林、齐采女、秦选侍、郑少使四人可比岳望舒纠结多了! 在幽宁宫住了这几个月,她们也总算知道冷宫弃妃是什么滋味了,虽说还算勉强能吃饱穿暖,但衣裳得自己做,可现代人哪里会女红?一个个手指头都扎烂了,到现在还没整治出一套衣裳!至于吃饭,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清粥、窝头、大白菜乱炖,丁点不见荤腥,这样的伙食,一日两日权当减肥,几个月下来,却委实磨人! 四人真真是悔不当初! 尤其是秦选侍,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人家岳才人都亲自上门规劝了,她居然还怀疑人家是坏人!还把人家给怼了一顿,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嘛! 郑少使的心情也是差不离的,虽说岳才人没有劝她别唱小调,但人家暗示过她别学唱戏啊!她却牙根没往心里去! 还有齐采女这才会也尴尬地老脸泛红,她原本还想得了宠,替岳才人美言呢!结果自己先进冷宫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采女、秦选侍、郑少使齐齐看向了刘宝林。 刘宝林:……难道我不尴尬嘛?我头一个寄了!在老乡面前,我才最尴尬好伐?! 可最终,还得是素无恩怨的刘宝林开口了:“额,那个,岳才人,能求个事儿么……”刘宝林脸皮涨红,她在冷宫里住得最久,也最是煎熬,现在哪怕只是有一丝丝机会,她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 岳望舒忙正色道:“你只管说吧,我虽然势单力薄,但能帮的事儿,我一定尽力。”——这话看似诚挚,实则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刘宝林却颇为感动,从前没什么情分,如今落难了,却巴巴求上人家,人家没有一口拒绝,已经是很难得了!刘宝林讷讷道:“那个,咱们说来都是老乡,这点我想你也看出来了。” 她们几个,其实是等到秦选侍进了幽宁宫,才知道这点儿的。 岳望舒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听着。 刘宝林见岳望舒没有否认,便继续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用身上的珠宝首饰拜托这里的管事太监,帮我传递了好几次消息去御前,但都泥牛入海。” 岳望舒好奇地问:“你传了什么消息出去?” 刘宝林声道:“是白糖的提炼方法。” 岳望舒无语凝噎了。 刘宝林看出岳才人脸色的异样,“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岳望舒道:“宝林的份例,每个月两斤白糖、两斤冰糖。” 刘宝林大囧。 齐采女见状,急忙道:“我托人传递了制造玻璃的法子给皇上!” 岳望舒满头黑线:“你没瞧见自己宫里有五彩玻璃瓶吗?” 齐采女脸色僵住,回忆了一下,才磕磕绊绊道:“那是——玻璃?不是琉璃吗?” 岳望舒叹道:“那就是玻璃,透明玻璃也有,不过数量稀少。” 齐采女忽的又是一阵,“那玻璃镜不会也已经有了吧?” 岳望舒叹道:“晏清殿有个挺大的穿衣镜。”——不过这样尺寸的透明玻璃很难制成,大穿衣镜自然更稀罕。 齐采女彻底蔫儿了。 秦选侍急忙问道:“那水泥呢,我知道水泥的配方!” 岳望舒道:“太祖朝,慧通伯就已经进献了水泥,不过水泥现在主要用在建造防御工事和修桥铺路上。”水泥毕竟不怎么好看,只有中产人士会用水泥盖房子,穷人用不起、富人瞧不起。 “慧通伯还发明了望远镜。”岳望舒补充道,毕竟都已经有透明玻璃了。 秦选侍:…… 郑少使也加入了询问:“那牛痘呢?” 岳望舒满是爱怜地道:“那是太祖朝的济世侯的功绩,他还发明了金鸡纳霜。” 岳望舒叹道:“我实话跟你们说吧,太祖朝这样的‘奇人’据我所知,就有六七位之多。除了慧通伯和济世侯,还一位擅制火炮、火铳的大能,最后封了国公。还有人工养殖淡水珍珠发家的勋爵皇商,还有香皂啦、香水啦、酒精啦、织布机纺纱机啦,通通都有了。” 一瞬间,四人通通石化! 郑少使忍不住狠狠抓自己头:“太祖朝怎么这么多穿越者?这简直不给我们这些后辈活路啊!” 这时候,齐采女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抽水马桶!!” 岳望舒耸了耸肩:“这个也有了。” 齐采女瞪大眼:“宫里明明没有!” 岳望舒叹气:“那是因为抽水马桶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大晏宫已经建成了,这玩意需要配套底下管道。可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能随便挖开吗?动了龙脉,谁担待得起?所以,皇宫才没有马桶。” 齐采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狗日的封建思想?” 岳望舒:可不是么! 不过本来就是封建时代嘛,没有封建思想才怪。 岳望舒看了四人一眼,“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换取自由,这个策略没问题。所以——你们再想想,还能‘发明’点什么出来,我可以替你们上达天听。” 四人所求,也的确就是这个。 但现在,能发明都被别人给发明了!她们又不是什么高材生!能想出这些来,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岳望舒看着哑巴了的四人,不禁有点绝望,拜托啊,你们要是没半点价值,我可没办法帮你们去跟皇帝求情! 那病秧子狗皇帝,可不会白白给人好处! “你们上辈子读的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岳望舒谆谆询问,甭管是谁,总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吧? 刘宝林讪讪道:“我没考上大学……甚至高中都没念,只上了技校。” 岳望舒便问:“那你学的是什么技术?”——希望不是挖掘机,岳望舒默默吐了个槽。 刘宝林捏着自己衣袖,很不好意思地道:“美容美发。” 岳望舒:…… (╯‵□′)╯︵┻━┻ 美容美发?! 我去! 所以你给你自己整个披头散发的仙女的发型?! 你丫的还真是专业对口啊! “美发就不提了。”岳望舒努力让自己神色端正,“那美容呢?你会不会做化妆品?比如面霜乳液口红什么的?” 不管在什么时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就算这门技艺虽不能利国利民,但只要能赚钱,也算是有价值了,起码比呆在冷宫里有价值。 刘宝林羞愧地底下头:“不会。” 岳望舒:(╯‵□′)╯︵┻━┻ ------------ 第四十九章、去做化妆品吧! 岳望舒深吸一口气,先不生气,把废物点心刘宝林先搁一边。她旋即看向了齐采女,在她眼里,齐采女虽然脑子犯过抽、又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但琴弹得那么好,怎么也算是有才人士了。 齐采女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念书也不好,所以读了艺术院校。” 合着古琴是人家的专业啊,岳望舒心道,旋即又无奈了,如此一来,搁在古代,还真没啥用了。 秦选侍小声道:“我也是,我学的舞蹈专业。” 岳望舒:嗯,看出来了。 郑少使举手:“我是声乐系的,学的美声唱法,选修琵琶。” 真是日了汪了,三个艺术生。 还有一个美容美发专业的技师。 乃们还真是多才多艺! 但这叫我怎么帮你们翻身? 真的翻不动啊! 岳望舒掩面。 说实在的,能够养得起艺术生的家庭,起码是个中产。这仨想必上辈子日子都过得挺富裕,现在沦落冷宫——虽然是她们自己作的,但确实有点可怜。 四个人、八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齐齐看着岳望舒。 岳望舒:这叫我怎么带得动!摔! 岳望舒一通苦思冥想,只得道:“这样吧,我去跟皇上说,让你们去营造司研制面膏、胭脂。” 刘宝林小声道:“我学的只是美容美发,真的不会做化妆品。” 齐采女、秦选侍、郑少使也纷纷点头,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不会啊!” 岳望舒扶额:“这个,我稍微会一点。” 四个人八只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 岳望舒无语:“别这么看我!口红,主要成分就是蜡质、油脂和着色剂,至于面霜和乳液,就是油脂乳化——乳化反应你们总知道吧?” 四个脑袋齐齐摇摆。 岳望舒额头暴起青筋:乃们是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吧? 岳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行,我给你们仔细讲一下。” “所谓乳化反应,就是把两种不相溶的液体,通常是油和水,在容器中分成两层,密度小的油在上层,密度大的水在下层,加入适当的表面活性剂在强烈的搅拌下,油被分散在水中,形成乳状液,该过程叫乳化。”岳望舒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慢慢解说。 “你们能听懂吧?”岳望舒看着那四双眼睛问,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中学老师…… 四颗脑袋缓缓点了点头。 刘宝林点头后立马举手:“那个表面活性剂是什么东西?要怎么才能制造出来?” “很好,你问到关键点子上了。”岳望舒微笑着加以鼓励,没错,油好整、水也好整,表面活性剂才是关键。 岳望舒一边回忆一边道:“表面活性剂,这里我们制造化妆品乳液,所需要的乳化剂——嗯,基本都是工业合成品,比如丙二醇——这个我当然造不出来。” 一语出,四人都沉默了。 岳望舒又补充道:“不过我记得有一种天然乳化剂,叫做蜂蜡。不过,反应温度、比例之类的我都不清楚,需要慢慢实验。” 但理论上是可以成功的。 “至于口红就更简单了,油脂、蜂蜡再加着色剂、香料之类的玩意,你们去研究一下比例,调制一下颜色,总之也需要进行反复调配。” 理论上来讲,都不复杂。 但要做出足够好用的化妆品、足够好看的口红,就需要很多人力物力了。 “你们要是不嫌弃麻烦、不怕辛苦,我可以去皇上面前,帮你们传个话。”这一次,岳望舒很诚恳。 四人听了这话,毫不犹豫齐齐点头,只要能出去,只要能离开幽宁宫,她们什么都肯做! 走出幽宁宫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向晚。 岳望舒回到惠明宫茂修堂,便摊开一张宣纸,把自己刚才所说写了下来,然后冠以冷宫四人组的名义,着人送去了晏清殿。 然后,第二天一大清早,皇帝晏铮便来了。 “你倒是菩萨心肠!”晏铮语气很是不善。 岳望舒陪着笑脸,心想,那毕竟是她老乡,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何况她们本就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岳望舒敛衽行了一礼,“皇上,您看您现在也是白养着她们,不如叫她们去内务府营造司干点儿活,若是成了,必定是一大笔收入,若是不成,您也不吃亏。” 晏铮脸上带着阴云:“你不但自己要走,还想着把她们四个也送走?!” 岳望舒忍不住嘟囔:“只是让她们去营造司而已,还不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她们能去哪儿?我又能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真的离开了皇宫,难道还能逃离皇帝的掌控?! 顶多就是不想跟一群女人共用一根黄瓜罢了。 晏铮不复怒意,而是幽幽吐出一口浊气,“你是打定主意非走不可了。” 岳望舒腹诽:那还用说! 嘴上却道:“皇上圣明!” 被拍了马屁的晏铮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一阵气结,在气人这方面,岳琬琬是真行! “好歹,你告诉朕,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晏铮惆怅地道。 岳望舒一愣,哦,对,皇帝当然不知晓她的本名,只知道她此身是太仆寺城岳明德之女岳琬琬。 “望舒,我叫岳望舒。” 望舒,即是月亮。 她被孤儿院院长捡到的那天,正是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所以给她取了这个么名字。 “望舒……”晏铮低声重复了一遍,而后点头,“朕知道了。” 岳望舒小心翼翼试探:“那我出宫避疾的日子……” 晏铮默了片刻,道:“七日后,朕给你安排了一处皇庄作为避疾之所。”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终于敲定了,“多谢皇上!” 皇庄啊,虽然仍旧是皇帝的房产、皇帝的地盘,那起码离开了后宫。 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岳望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一抹笑容,让晏铮觉得隐隐刺痛,离开皇宫、离开朕,原来对望舒而言,是这般令她开心。 见皇帝在看她,岳望舒赶忙收敛了过于放肆的笑容,“那个,皇上,等大招术可以再度的使用的时候……”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进宫治疗。 晏铮淡淡说:“朕知道,你不想回来。所以到时候,朕会亲自前去。” 岳望舒心中大喜,那当真再好不过了! “这样也好。”岳望舒矜持地微微一笑。 ------------ 第五十章、湘妃荣妃人品多好啊! 终于,皇帝晏铮正式下达了上谕:纯姝媛岳氏身染恶疾,为免染及六宫,定于七日后离宫避疾。 避疾之地选在了京西二十里外的玫瑰岭皇庄,据说山清水秀,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旨意一出,尚在坐月子的荣妃不顾身子虚弱,穿上妃子吉服,亲往晏清殿,想求皇上收回成命。 “纵然姝媛病了,何至于出宫避疾?皇上若是担心大公主与湘妃姐姐诶染病,可以令姝媛别宫而居啊!”荣妃单薄虚弱的身躯勉力撑起一身沉重的冠冕,但依然端正地行了大礼,方才言辞恳求。 临盆那日,荣妃亲身体会过被人从阎王殿生生拉回来是什么感觉,活命之恩,不可不报。 皇帝晏铮素知荣妃品性贵重,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此非朕意,是她执意要离宫!你与其来劝朕,不如去劝劝岳氏!”——若荣妃朕能将望舒留下,朕不介意收回成命。 荣妃不免有些错愕,竟是纯姝媛想要出宫避疾? “不知姝媛到底染了何疾?可是因为救了臣妾,所以才……”荣妃想到那日纯姝媛施展大能之后,突然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难不成——一瞬间,荣妃脸色更加苍白。 皇帝晏铮道:“救了你之后,她歇息两日便恢复了。她根本就没有生病!” 荣妃更加错愕了,纯姝媛不曾染病?那她为何放着好好是世妇不做,非要假装身染恶疾? 荣妃无法理解,“姝媛无恙……?” 怀着震惊与茫然,荣妃走出了晏清殿,秋日冷风拂面而来,大宫女红藕连忙将自家娘娘搀扶进了暖轿中,然后急忙扬声吩咐:“快,回玉芙宫!” 暖轿中传出荣妃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去惠明宫!”——她要亲自去瞧瞧纯姝媛。 救命之恩,原早该亲去致谢。只因她产后身子虚弱,又恶露未尽,自是不宜外出。但纯姝媛再过几日便要去玫瑰岭皇庄了,再不去,怕是永远也不能亲口致谢了。 另外,荣妃也想亲口问问纯姝媛,为何要离宫?!若有可能,她自然还是要设法挽留的。 岳望舒已经在拾掇行囊了。 此行,她原本不打算带太多人,可没想到,不但身边这些宫女太监全都要跟去,还得添上许多呢!因为她晋了世妇之位!按照规矩,太监、宫女各八人。 小兴子道:“圣上已经传了口谕,让内务府三日之内给您备齐人手、车马,还吩咐从西六宫膳房拨了两个厨子,晏清殿御膳房也调拨二人跟着去皇庄伺候!” 岳望舒目瞪口呆,皇帝还把他御厨给她使唤了?! 这待遇……这哪里是不祥之人出宫“避疾”,分明就是去度假疗养了! 就在此时,太监小乐子飞奔了进来,“主子,荣妃娘娘来了!” “荣妃?”岳望舒几乎要跳起来,“她不是还在坐月子吗?” 这会子,当属湘妃最焦头烂额,昨儿皇上不顾龙体,非要去茂修堂探视!今儿荣妃拖着虚弱的身子,居然也要去探视纯姝媛! “这可不能胡闹!”湘妃火急火燎在茂修堂外拦住了孱弱的荣妃,“我听说,这纯姝媛染的是恶疾!你身子这么弱,万一招惹了病气,可怎么是好?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三公主考虑吧?” 茂修堂不大,隔音效果也不佳。 岳望舒在里头听了个真真,不由疑惑地看向小菊:“三公主?”——我还以为是皇子呢! 小菊点头:“是啊,兰贵嫔的二公主早夭,荣妃娘娘的小公主自然就是三公主。” 额,我问的不是这个…… 算了,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不过也怪不得皇帝会这么快妥协,荣妃生了位小公主。皇帝依然只有一个才能平平的儿子,而他那病歪歪的身子,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造出个健康聪慧继承人,自然就格外需要她的大招。 岳望舒走神的功夫,堂外两位妃主就已经“商量”出了结果。 湘妃没能拦住荣妃,毕竟纯姝媛马上就要走了,荣妃只是想跟救命恩人道个谢,她实在拦不住。 所以,湘妃陪着荣妃一起进来了! 岳望舒见状,连忙躲到床上,落下帷帐。 毕竟她面色红润、身强体壮,万一被瞧出端倪来就不妙了。 隔着帷帐,岳望舒咳嗽了一声,故作虚弱地道:“两位娘娘不要再靠前了,万一过了病气……您二位膝下可都还有年幼的公主呢。” 听到这话,湘妃立刻驻足不前。 荣妃虽知纯姝媛根本没病,但也无意拆穿,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荣妃叹了口气:“我可以求皇上,让姝媛回安乐宫避疾。” 岳望舒急了,喂,我刚救了你的命,别拆我的台啊!岳望舒急忙道:“出宫避疾,并非圣上之意,是我执意如此,还望娘娘不要阻拦。” 荣妃怔了一下,竟真的是纯姝媛自己想要离宫。她很不理解,做皇上嫔妃有什么不好?皇后贤德,嫔妃们虽有不足之处,但也起码也能和平共处,缘何纯姝媛执意要离宫? 沉默良久之后,荣妃叹了口气:“既然是姝媛本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此来,是特意向姝媛致谢,姝媛于我有活命之恩,这既是救了我,也让三公主免于襁褓失祜,你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 岳望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荣妃娘娘严重了,我只是听从圣上吩咐办事罢了。” 荣妃只隐隐觉得,纯姝媛和皇上的关系不大寻常,皇上……似乎是希望纯姝媛留下的。可是纯姝媛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她就应该尊重救命恩人的选择。 “离别在即,姝媛待去了皇庄,若是心意转圜,或者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遣人来信,我必定竭尽所能。”荣妃撑着虚弱的身子,做出了承诺。 湘妃见状,也忙道:“本宫也是,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只管来信,本宫与荣妃都不会袖手旁观。玫瑰岭远在京西,荒凉远僻,日后……你好生珍重。” 岳望舒很是感动,谁说后宫里的嫔妃都是撕来撕去的?瞧瞧人家荣妃和湘妃,人品多好啊! 不过……玫瑰岭也就离京二十里,这也叫荒凉远僻? ------------ 第五十一章、玫瑰岭皇庄(上)二更 经过几日紧锣密鼓的准备,岳望舒终于启程离宫,一辆朱顶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大晏宫的西宫门——自世妇以上嫔妃,仪车为朱红顶、厢长宽各八尺,内中置坐榻,倒也宽敞。 除了仪车,后头还跟着四辆青色马车,车里装满了她的行囊,岳望舒竟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多东西。除却皇帝前前后后所赐的金银珠宝、绸缎首饰,还有入宫时候的妆奁、以及锅碗瓢盆、被子褥子这些日常生活用品,满满当当塞了四大车。 岳望舒原本还为自己日后的生计费心,但现在她位份仍在,以后的俸禄、用度,也会有内务府派专车送去皇庄。 “这么看来,我就算不种人参,这辈子也不缺钱花了……” 话说,姝媛的俸禄是多少两银子来着? 记得当初还是小小六品淑女的时候,年俸禄好像是三十六两,当时还觉得少,但实际上,这已经足够中等人家一年开销了。 从三品姝媛,俸禄似乎是淑女的十倍,年薪三百六十两,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百余内廷禁卫、仪卫护送,再加上随行的宫女、太监,端的是浩浩荡荡一支队伍,而且一路上竟毫无市井喧闹之声,岳望舒事后才晓得,这是早就提前清道了! 水泥铺就的官道甚是平坦——虽然平坦程度比不得后世的柏油马路,但比起黄土路已经强了不知多少倍。这马车似乎也是加了减震装置,所以一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早晨出发,中午便抵达了玫瑰岭皇庄。 那是一座坐落在山脚下的庄园,白墙黛瓦,背景是层林尽染的起伏山峦,岳望舒一眼望去,便忍不住觉得心旷神怡。 宫中在奢华,终究被四面的高墙所围困,哪里有这样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山川云海? 御前都太监李约亲自将她搀扶下马车,“舟车劳顿,姝媛主子辛苦了!” 岳望舒笑着道:“不辛苦,倒是辛苦李公公送我来皇庄。哦,对了,公公留顿午膳,便可以回去跟皇上复命了。” 高大俊朗的太监李约神色更加谦恭:“主子容禀,圣上已经指派了奴婢在您身边伺候。” 岳望舒:?!! 这可是御前有品级的都太监! 皇帝说不要就不要了?! 等等,这是留着监视她吧?岳望舒顿时若有所思,是了,皇庄不比宫里,这里可是有不少外男。以病秧子皇帝的小心眼,怎么可能不留人监视? “那公公的品级……”岳望舒心想,这都太监的级别还在吗? 李约道:“主子请放心,奴婢还跟从前一般品阶,名义上还是御前的人。” 倒也是,李约这是在给皇帝办事。 “那就好。” 李约这才殷勤地扶着纯姝媛入了皇庄。 玫瑰岭皇庄的正房堂屋只是寻常面阔三间屋子,东西厢房略显矮小。堂外种着两株颇有年份的柿子树,如今时令,树叶枯黄,树上红郁郁累累柿子已经成熟,宛若一串串小灯笼,倒是十分惹眼。 庭院里通铺了石板,因此并无什么花木,看上去略显单调,不过倒也干净整洁,明显是刚刚打扫过。 另外,堂屋后头有约莫半亩地,种些菜蔬和果树,到底打理得不错。 岳望舒绕了一圈,才终于进了自己的堂屋。屋里一尘不染,只不过桌椅家具只是寻常木料,而且十分陈旧单调,这会子宫女太监已经将她的铺盖、帘帐、脸盆、痰盂、妆镜等物一一摆设了进来,转眼间倒是增色不少。 李约陪笑道:“主子放心,家具摆设回头就给您换上新的,您先屈就暂用几日。” 岳望舒倒不觉得屈就,“这里挺好的,家具什么的只是旧了点,又没有坏。” 李约忙道:“主子是什么身份,哪里能用这些粗糙物什?您放心,您只是出宫避疾,圣上断不会委屈了您。” 岳望舒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她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了。 李约还以为纯姝媛这是担心日后的用度的,便道:“虽说这已经是近郊皇庄里头最好的一处了,但毕竟远离皇宫。皇上也担心您会受了委屈,所以特意发了话,这皇庄一应田租,不必再贡内廷,都给您添补家用。” 岳望舒:这是直接把这个皇庄的收益都给我了?! “这皇庄名下有多少田产?”事关自己的小钱钱,岳望舒立刻来了精神。 李约讪笑:“整座玫瑰岭千顷山林,以及山脚下的良田……约百顷之数。” 一顷是五十亩,百顷就是五千亩啊! 岳望舒忍不住啧啧称奇,同时忍不住暗啐了一口,都是皇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居然还给自己圈了皇庄,也不晓得这样的皇庄,皇帝有多少座! “对了,这算是抵了我的俸禄了吗?”岳望舒忍不住问。 李约笑了,“怎么会呢?皇上看重主子,谁敢克扣您的俸禄?您就放心吧,保准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岳望舒暗道,那这些田产租子就是平白多出来额外收入喽?皇帝倒是很大方嘛! “眼下正是秋收时节,过些日子,便该收租子了。主子您放心,奴婢如今是玫瑰岭皇庄的管事太监,一定把租子一分不差地全都收上来!” 岳望舒立刻白了李约一眼:“若是收成不佳的人家,当酌情减免。” “主子菩萨心肠!奴婢明白了!”李约连忙应诺不迭。 眼下天日渐冷,着实不是适合种植人参的时节,一切都得等明年春天。 都太监李约这几日倒是忙碌得紧,他将皇庄里的仆役只留下妇人、男仆悉数打发,一应粗活便指派给了岳望舒手底下一干大小太监。 这简直跟宫里似的,凡是雄性生物,根本近不了身! 这家伙,果然就是皇帝的狗腿子! 此时此刻,身在晏清殿正在批折子的皇帝晏铮突然觉得鼻子又痒了,他揉了揉,翻开了李约的密折,这会子望舒已经在玫瑰岭皇庄安顿好了,就是屋舍老旧,需要添置新家具,晏铮毫不犹豫落了个“准”字。 总管太监张寄躬身请示:“皇爷,这暖阁已经拾掇好了。” 晏铮摆了摆手:“朕现在倒是还不觉得冷,过些时日再说吧。”——可见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身子比去年已经好了太多。 可惜,现在望舒已经不在朕身边了。 ------------ 第五十二章、玫瑰岭皇庄(下) 玫瑰岭皇庄里,雄性生物断绝,不过岳望舒依然比在宫里过得舒坦多了。 自由的空气嘛,当然是比较香甜的。 她既享受着世妇的俸禄用度,还不用伺候皇帝,这分明就是她理想中的“白嫖工资不干活”的神仙日子。 晨起,挽一个松松的狄髻,不必满头金玉,简简单单穿一身松花色袄裙,抱着大橘在堂屋外的柿子树下晒太阳。 看着这满树的累累果子,岳望舒便道:“叫两个手脚伶俐的太监,把柿子都摘了吧。” 纯天然无污染的柿子,橘红灿灿,比大橘背上的橘子还要招摇。 小太监立刻便寻了梯子,背着硕大的背篓,爬上去不一会儿,便满满一背篓圆滚滚的柿子,咕噜噜倒出,复又爬上去再摘,如此往复循环,跟猴儿似的伶俐。 红日升至中天之时,柿子才堪堪摘完,目测二三百斤,生生堆出一座金灿灿橘晃晃的小山! 大橘欢喜地扑上去,抓着一只柿子当成球滚着玩。岳望舒却在烦恼这些柿子该怎么吃,虽说已经熟了,但这个时代的柿子都是涩柿,需脱涩之后才能吃。 脱涩倒也不难,温热的水烫一下,然后加烈酒,于温暖之处密封一段日子,便能尽去涩味。 不过比起这种吃法,岳望舒更喜欢吃柿饼。 便唤了几个宫女,让她们趁着天气好,把柿子洗干净晾晒,然后削皮、并用细绳系成串,挂在廊下晾晒,约莫半个月,就能吃到甜美的柿饼了。 “主子,您别动!这刀子锋利得很,这些粗活,让奴婢们做就是了!”小菊见她竟拿起刀子和柿子,急忙冲上来,生生夺走了。 岳望舒:……我不至于那么笨手笨脚吧? 宫女小芙蓉拿个件厚实的贡缎斗篷披在她身上,“起风了,主子还是回屋吧。” 小菊正领着三四个宫女手脚麻利地削着柿子,这会子廊下已经悬挂了十几串小灯笼般的柿子串,在风中轻轻摇摆,空气里都弥漫着柿子香,当真喜人。 岳望舒突然觉得,怎么感觉她就像是个只会动嘴、不会动手的废物点心? 小芙蓉半推搡着把岳望舒哄回了堂屋内,又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好端端的,主子怎么突然想吃柿饼了?”——这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岳望舒喝了一口杞菊茶,道:“我只是觉得,做柿饼,似乎也挺有趣的。” 忽的,岳望舒不禁想起了削皮的小刀,若是粗手笨脚,却是有可能伤着手。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后世的削皮神器!有了那玩意儿,就不担心削到自己皮了! 想到此,岳望舒茶个不喝了,快步走到了书桌前,小芙蓉立刻会意地上前磨墨,“主子要写字还是作画?” 岳望舒“唔”了一声,她铺开一张宣纸道:“算是画画吧!”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简单不伤手的削皮工具就画好了,“找个工匠,尽快打造出来!” 然鹅,削皮神器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她身边这些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已经把两百多斤柿子全都削完了!不止廊下挂满了,连庭院里都支了好几个架子用来挂柿子! 不过岳望舒并不灰心,柿子削完了,还可以用来削别的水果嘛! 这个不起眼的“神器”,顶多也就是给玫瑰岭皇庄的厨子、侍女减轻了些许负担,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岳望舒把“神器”分发下去就不管了,她的心思更多地放在屋外这些晾晒的柿子身上,闲着没事就出去巡视一圈,有时候还会手贱地捏几下。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柿子一天天被风干,老天作美,几乎日日都是晴好的天儿。 岳望舒不喜欢吃太干硬的柿饼,所以不到半个月,她捏着差不多了,便尝了几枚,觉得软糯合宜、甜度甚好,便叫人收了柿饼。二百多斤柿子,足足出了七十多斤柿饼,岳望舒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 当然也没必要拿出去卖钱,除了自己吃一些、给身边宫人分一些,其余的岳望舒决定送回宫。 内务府每隔一段日子就会送来她的衣食用度,其中最多的便是食材。以姝媛的份例,每日光猪肉就有三十斤——当然了,她如今远居皇庄避疾,内务府当然不可能一天一送,为了保证食材新鲜,内务府便把猪肉换成了熏肉、腊肉和火腿,至于份例里的羊肉、禽肉便直接送活物来,到时候现吃现宰。 为了保存这些活物,都太监李约不得不在偏院着人搭了羊圈、鸡舍,还安排人每日喂养。 因此,巡视自己的财产,也成了岳望舒消遣之一。 这一日午后,吃了半盘子柿饼,岳望舒便抱着大橘去了西偏院。 羊圈鸡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几乎都无异味。 羊圈里现在只有一只羊,不过鸡舍里却已经鸡鸭鹅大大小小十几只,看上去颇为热闹。毕竟她一个月的羊肉份例是九十斤,禽类每月却有三十只之多。 “多了两只乌鸡。”岳望舒发现鸡舍里多了两只白绒绒、个头不大的鸡,一眼就看出那是乌鸡。乌鸡虽然骨肉漆黑,却长了一身细绒绒的白毛,看着还挺可爱的。 岳望舒问旁边的洒扫太监:“今天收了几颗蛋?” “回主子,十二颗,鸡蛋六颗、鸭蛋四颗、鹅蛋一颗,还有一颗乌鸡蛋!”洒扫小太监一脸欢喜地道。 看样子以后不用买蛋了,岳望舒顺了顺怀里大橘的毛,大橘也很爱吃蛋。 飘飘扬扬,天上落了飞雪。 岳望舒不由搂紧了怀里大橘,冬天到了啊…… 回到正院堂屋,小芙蓉正在炭盆上煮着一壶红茶,茶水已开,咕嘟嘟冒着热气,整个屋里都是浓浓的茶香。 见主子回来,小芙蓉连忙倒了一杯热腾腾红茶奉了上来,然后便看看到了自家主子肩上的雪粒。 “外头下雪了?” 岳望舒吹了吹热气,雾气缭绕,眼前竟有些恍惚,她感慨地道:“是啊,今年第一场雪。” 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雪。 ------------ 第五十三章、皇帝来复诊(二更求票) 上好的银炭在紫铜盆中烧得通红,大橘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又一次凑了上去。 岳望舒只得又一次抓着它尾巴给拽了回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离炭盆远儿点儿!” 这个小笨蛋,七天前才被燎了猫须、前天又被烫糊了背上的橘子,居然还不长记性! 岳望舒只好把大橘抱在怀里,忍不住喃喃自语:“有那么冷吗?”——你丫的可是穿了一身皮草,按理说应该很抗冻啊。 小菊又往炭盆里添了两块银炭,“主子,今年冬天可冷了!外头北风飕飕的,奴婢今早出去倒灰,手指头都要冻掉了。” 岳望舒挠了挠头,她倒是没觉得多冷。 忽的,她想到了自己的生命光环的被动技能,显然也在一点点改善她自己的体质。 哪怕隆冬腊月,只穿着件夹薄棉的袄子,便丝毫不觉寒冷。 她伸手摸了摸小菊的手背,的确有点冷,便道:“你去开了库房,每人赏一匹棉布、十斤棉花,趁着天气还没有大冷,赶紧整治一身厚实的冬衣吧!” 小菊听了这话,瞬间高兴坏了,“多谢主子!”——她身上的冬衣还是入宫那年所制,缝缝补补都三年了!如今能添上一身暖煦的新冬衣,对小菊而言,简直比过年都让人高兴! 看着蹦蹦跳跳,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小菊,岳望舒不禁莞尔。 正在此时,都太监李约快步跑了进来,躬身道:“主子,皇爷驾到了!” 岳望舒露出意外的神色,诚然,她的大招前日就冷却好了,但是,前日突降暴雪,这路怕是不好走。没想到,皇帝还是来了。 她连忙放下大橘,正要出去迎驾,却见堂门依然被推开了。 数月未见,皇帝还是那副清瘦的模样,一身紫青福纹玄狐大氅垂至脚踝,头戴玄狐里锦帽,衣襟、领口都出了极好的风毛,风毛深黑浓密,这样一身行头,自是说不出的贵气。 但皇帝的气色却比数月前逊色了几分,苍白中带着几分乌青,进来之后,却并未脱下大氅,而是先打量岳望舒一通,“你瞧着长胖了些。”——精神气也极好,瞧着比在宫里的时候还好。 刚行了一礼的岳望舒:……不会说话就闭嘴!! 岳望舒磨了磨牙,努力挤出个和善的笑容:“皇上瞧着倒是清减了些。”——尤其是脸上,本来就没二两肉,现在下巴都尖了! 晏铮苦笑了笑,“冬日天寒,前些日子招了风寒,昨日才好,否则朕前日就该来了。” 看着皇帝一副病弱可怜的样子,岳望舒也生不起气来,便吩咐小菊:“去煮一盏姜茶来。” “是!” 这姜茶做起来倒也简单,用茶叶少许,生姜几片去皮水煎便是了。 一会儿功夫,小菊便端了红糖姜茶上来,这东西,主子来月信的时候喝过…… 微微烫嘴的红糖姜茶下肚,皇帝晏铮方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这才脱下了玄狐大氅。 “你月前送回宫的柿饼很甜。”晏铮微笑着说,“朕吃着很是开胃。” 岳望舒点头道:“柿子有健脾开胃之效,不过此物性凉,皇上体虚,不宜吃太多。” 晏铮笑容僵住,良久才道:“朕……知道了。” 岳望舒: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搞不懂这个病秧子皇帝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便道:“那个,要不我先帮您把个脉?” 晏铮复又露出笑容,“如此也好。”说着,他撩起自己宽大的袖口,露出大半截小臂。 岳望舒:不用露出来这么多! 病秧子皇帝的手臂又细又白,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嗯,护士应该会喜欢。 岳望舒这里也没有脉枕,就直接上手去摸了。 晏铮看着落在他手腕上的小小指肚,白皙中透着粉嫩,温热柔软地轻微游移了几下,方才轻轻摁在了他脉搏上,他觉得有点痒。 岳望舒虽然研究过中医,但远未到出师的水准,根本就是个半吊子学徒,所以,她摸了半天也只摸出皇帝有点虚、肺经不通而已。 “如何?”见她半晌无言,晏铮忍不住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岳望舒收回了手,犹犹豫豫道:“那个,我开始直接用大招吧……” 晏铮眉头微颦:“你只管实话直说,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会讳疾忌医不成?” 岳望舒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中医,所以……”所以刚才,她其实把皇帝当小白鼠了。 晏铮瞬间有些不悦,不太懂你摸什么脉?你把朕当什么了? 岳望舒急忙找补:“我就是摸一下脉搏强弱,等会施展了大招,再摸一下,就能做比较了。” 晏铮听了这话,一时间竟有些无奈,“算了,随你摸去吧。” 岳望舒:嗯?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 晏铮面色如常,“那就开始吧。” 岳望舒点了点头,心念一动,大招瞬间释放。 又是数月前的那种感觉,力气被转瞬间抽空。而皇帝晏铮,脸上却转眼间有了几分血色。 岳望舒:怎么有一种给他一对一献血了的感觉?! 她有一种淡淡的不爽。 这一次,晏铮特意仔仔细细体会了这种被治疗感觉,浑身疲乏一扫而空,手脚也飞快暖煦了起来,甚至整个身子都觉得轻盈了不少,就好像是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连呼吸都觉得清新了许多。 “这才是第二次,朕……已经觉得有些上瘾了。”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晏铮觉得很是陶醉。 岳望舒黑线:别一副我给你喂了违禁药的架势! 我是正经奶妈! 岳望舒这会子被大招后遗症笼罩,浑身无力、也懒得跟皇帝争辩,“我累了,我先去歇息了,皇上您也早点回宫吧。” 晏铮连忙亲自上来扶她,岳望舒手脚虚软,既无力反抗,便索性生受了。 这堂屋内,里里外外都已经换了崭新的家具摆设,比起她在宫中的茂修堂亦是不遑多让,只是屋子略小了些罢了。 晏铮打量了一通,便道:“这室内有些暗,等明年春天,朕叫内务府给你换上玻璃窗。还有外头的庭院,栽上些像样的花木,只那两株柿子树,跟乡野似的。” 岳望舒已经昏昏欲睡,嘴上嘟囔道:“本来就是乡野……” 晏铮神色一黯,是啊,明明是乡野,却住得这般怡然自乐。 ------------ 第五十四章、奶妈想学点医术 岳望舒这一觉睡到傍晚就醒了。 她揉着睡眼爬了起来,却看到病秧子皇帝居然还没走!而且正坐在她的书桌前,正翻看着她的画册。 这几个月,岳望舒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吃吃喝喝,闲着没事画了几幅山庄景象。 有玩柿子的大橘、白绒绒的乌鸡、互啄的鸭子鹅子,还有山庄外的秋收风光,多是些秋日里的景色,天气冷了之后便没怎么作画了。 晏铮见她醒来,便将画册翻回第一页:“这是什么东西?” 岳望舒瞄了一眼,“那是给水果削皮的小刀,不会削到手的那种。” 晏铮沉默良久,虽然他不觉得这东西有用,但还是违心地称赞了一句:“倒是巧思。” 岳望舒立刻笑道:“可不是么!这个改良一下,还可以作为剃头刀!” 听了这话,晏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倒是可以捐赠给僧人。” 岳望舒:“额……”——倒也是,又不是清朝,除了和尚,应该没人有剃光头的需求了。 晏铮清瘦的脸上挂着几分笑意:“望舒可是信佛之人?” 岳望舒摇头,她有些无奈:我这刀子真的不是专门给僧人“发明”啊! 晏铮“哦”了一声,“你有这般奇遇,朕还以为你会笃信神佛。” 她身上都发生了穿越这种事情,而且还听到过“穿越大神”的声音,的确,这个世界上说不准真的有神佛存在。 但是他们存在与否,与她有何干? “皇上怎么还没回宫?”拜托,天都要黑了! 晏铮面上忽的有些不悦,“望舒难道忘了,朕才是皇庄的主人。” 岳望舒:“额……”住了这几个月,差点忘了她顶多就是租户!人家皇帝才是房东!!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行叭,病秧子皇帝大概是想蹭一下她的生命光环…… 晏铮淡淡说:“你放心,朕今晚住西次间。与你互不打扰。” 岳望舒一愣:“西次间是书房啊!”——虽说书房里也有床,但那也是罗汉床,没错就是那种只有三尺宽的窄小床榻,她睡一宿至少能摔下来三次的那种…… 晏铮用一种瞧不上的眼神睨着她,仿佛再说:朕又不是你!睡个罗汉床还会摔地上! 岳望舒:行叭,反正不来抢我的大床就成! “那就这么定了。”晏铮趁机一语敲定,然后飞快转移话题:“先传晚膳吧,朕有些饿了,你难道不饿吗?” 不说不觉得,这一说,岳望舒顿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因腊月里大雪连绵,内务府已经许久未曾送来食材了,好在半月前一股脑送了不少,在加上玫瑰岭还有不少野味山珍,因此晚膳倒是十分丰盛。 譬如那道榛鸡炖蘑菇——鸡是山里捕到的野鸡、蘑菇是秋日里采到的菌子,岳望舒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忍不住小声道:“那些菌子可是我亲手采的……”尤其是那个猴头菇,她自己都没舍得吃呢。 晏铮顿时心情甚好,“那朕可要好好尝尝。” 然后便见总管张寄亲自上手,舀了一大碗榛鸡炖蘑菇。 岳望舒:…… 大约是刚刚被治疗了一次的缘故,晏铮只觉得胃口极好。素日里他是不爱吃这些油腻的鸡鸭鹅,如今竟一口气吃了一大碗!寻常的粳米饭也足足吃了两碗! 饱餐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舒泰,他很久都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望舒当真是朕的福星。”健康的感觉,当真是太好了。病弱了多年的晏铮目光炯炯看着眼前似乎不大开心的女子。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晏铮露出担忧的神色。 其实岳望舒吃得比皇帝还多,就着榛鸡炖蘑菇,她吃了三大碗!这会子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她就是心里有点淡淡的不爽罢了。 “没事。”岳望舒闷闷道。 晏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低声道:“望舒可是想念家人了?” 家人?我特么是孤儿啊! 但她立刻明白,皇帝指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人。 岳望舒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沉默以对。 她的沉默被晏铮看做是默认,晏铮露出温和的笑意,“这样吧,都年底了,若是叫你一个人孤零零过年,未免太可怜了。让李约去安排你的家人来皇庄与你团聚吧。” 岳望舒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并没有受到原身感情束缚,岳家人见不见,与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可是,与自己毕竟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 “那就多谢皇上了。” 晏铮笑道:“你如今住在皇庄,不似在宫中那么麻烦,以后想见家人,随时都可以。只是不要对外声张。” 岳望舒点了点头,她毕竟还挂着皇帝嫔妃的身份呢。 见她难得竟这样乖巧温婉,晏铮一时不禁有些感喟:望舒果然还是很在乎今生的家人…… “你为朕诊治有功,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只管跟朕说。”晏铮一副颇为大方的样子。 岳望舒歪头想了一会儿,便道:“我想学点医术。”——她有生命光环,医术却是半吊子,实在有点浪费自己的技能。 “女子学医……”晏铮犯了几分犹豫,本朝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学医的?但转念想到望舒的能力,便道:“朕回头派个太医来教你,只是,还是那句话,不要对外声张。” 岳望舒也知道,这个时代,行医的女子那叫“医婆”,是三姑六婆之一,很是受人歧视! 所以她也只是想学点医术而已。 技多不压身嘛。 “哦,对了齐采女她们四个现在如何了?”岳望舒有点好奇,也不晓得她们研究化妆品成了没? 晏铮神色不由冷淡了几分,“她们四个名义上还呆在幽宁宫,朕只是安排了四个宫女去营造司当差罢了。如今还没弄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当然了,朕本来也不指望什么。” 岳望舒有些意外:“以宫女的身份去??” 晏铮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那还用说,嫔妃岂能随意离宫?!” 岳望舒:……我这个随意离宫的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 第五十五章、皇上您也要练练吗? 翌日是个晴好的天儿,皑皑积雪映着日头,堂屋外一片亮堂。 大橘猫在温暖的屋里,怎么拽都拽不出来,岳望舒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出来运动了。 自从上辈子患了绝症,岳望舒就非常注重养生,尤其来了皇庄之后,她每天都会早起锻炼,风雨无阻。 嗯,哪怕下雨下雪,在廊下运动便是。 伸胳膊伸腿先做了一套拉伸,然后拿起一柄木剑,似模似样地来了一套太极剑法。这剑是红木雕琢而成的,颇有几分分量,一套剑法下来,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嗯,热身结束! 然后擦了擦手心的汗,拎起了一旁的石锁——十斤重的最小号,对她来说正合适。她单手抓起,然后一次次高举,举十次就换另一只手。这样小重量级的石锁用来举、接、抓、掷、抛都很方便,对于锻炼敏捷的身手、稳健的腿脚都很有帮助。 岳望舒练至汗水满头这才停下,其实她完全可以用更重的石锁,只是她又不想把自己锻炼成肌肉女,所以就没有给自己加码。 宫女小菊见状连忙奉上了汗巾子。 她擦了把汗水,便看到皇帝正站在廊下,身上披着昨日的那件玄狐大氅。 岳望舒:这家伙啥时候出来的? 便见皇帝默默走了过来,先是伸手拿起那把红木剑垫了垫分量,然后又去抓那石锁,诚然十斤的分量谁都能拿起来,但这东西在望舒手里却跟个玩具似的。 晏铮更加沉默了。 “皇上?”岳望舒一脸疑惑,“您也要练练吗?” 晏铮不由咳嗽了一声,连忙放下了石锁,练?就算真的练,也不能在望舒面前练啊! “你一个女儿家,练这个作甚?”晏铮忍不住反问。 岳望舒笑了笑:“没啥,就是锻炼一下身体,生命在于运动嘛!” 晏铮不由想起,早先望舒也曾建议他习武,但前提是没有心脏和肺部没什么毛病才行…… 晏铮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岳望舒小声建议道:“您可以尝试着,稍微锻炼一下,这对您身体有好处。” 毕竟都吃过他两记大回血了,就算没有治愈,也应该大有好转了。 晏铮清咳了一声,“朕回宫之后,会好生询问一下太医,再做决定。” 岳望舒点头,也是,还是太医的医术更精湛。她只是奶妈,不是大夫。 “皇上您要回宫了吗?”岳望舒突然很高兴。 晏铮脸色嗖地黑了,你到底有多不待见朕?! 不过晏铮的确不能在皇庄停留太久,年底了,朝政可是很繁忙的,晏铮幽幽叹了口气,“朕的确该回去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写信给朕。” 出宫四个月,竟是一封信都没有,只叫人送了一回柿饼。 岳望舒连忙乖巧点头。 晏铮看着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只是虚与委蛇,心下不由更加不悦,便道:“你采的那些菌子不错,若还有剩余便都给朕吧。” 岳望舒瞪圆了眼睛:光吃还不够,还要打包带走?!信不信我明年摘个红伞伞白杆杆给你?! 看到那张气鼓鼓的小脸,晏铮像是从松鼠的颊囊里抢走了坚果,不由舒心地笑了。 岳望舒生生气成河豚。 “小气鬼。”晏铮忍不住哼了一声,这才从袖中取出了一只荷包递给她。 “什么东西?”岳望舒看着那只精美的织金缎荷包,不由狐疑。荷包?香囊?这玩意通常不都是女的送男的么,男送女又是什么意思?岳望舒也不敢胡乱接。 晏铮皱了皱眉,直接便塞进了她手里,然后道:“你不必出来送朕了,好生养着吧!” 岳望舒看着皇帝大步远去的背影,这才打开了那只荷包,只见里头装的倒也不是香料,而是一把种子,她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忽的想到了什么,“人参种子?” 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要种人参这回事了!这几个月玩得太开心,都差点忘了正经事了。 也不能怪她记性不好,当初想种人参,主要是为了后半辈子的生计。 但现在她可以白嫖皇帝的工资,还拿到了丰厚的佃租,实在不缺钱花。 没想到皇帝还记得。 岳望舒一时有些感慨,既如此,明天春暖时节,便种一茬试试水吧。 皇帝走后的隔天,太医胡志远便来到了玫瑰岭皇庄,名义上位避疾的纯姝媛治病的。 不过岳望舒吃嘛嘛香,当然不需要治病。 因她已经有了些中医基础,胡太医便拿出了《黄帝内经》和《温病条辨》这两本进阶级的中医名著来教导她。 虽然岳望舒有了一定基础,但学起来依然费劲,《黄帝内经》作为最早的医学著作,里头还夹杂了打量了阴阳五行学说,不但晦涩难懂,还特别玄乎。 岳望舒学得晕晕乎乎,如坠雾中。 好在胡太医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师,很有耐心地一遍遍讲解。 不过作为太医,胡太医显然不能全天候呆在皇庄,教导两日,便要回去当值,然后过些日子再回来继续教。 胡太医不在的日子里,岳望舒就只得自己温习、琢磨,有时候直接动笔抄写。 在年关将近的日子里,岳望舒收到了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信中提及他近来手脚温热、胃口常开,罗里吧嗦写了一堆废话,最后才告诉她,三日后,她的母亲岳夫人、长嫂陈氏会过来探病。 岳夫人总共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岳扶光、长女岳琬琬、幼子岳北辰。 岳扶光比岳琬琬大五岁,四年前就成了婚,娶了远房表妹陈氏为妻,如今膝下已经儿女成双。岳北辰则比岳琬琬小四岁,还只是个少年郎。 除此之外,岳琬琬还有两个庶出的兄弟,生母都是家生子,在家中存在感很低。岳夫人素有贤名,对待庶子、姨娘都十分厚待,不过两个庶子都不成气候。 如此可见这岳夫人颇有几分治家手腕。 要面对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岳望舒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她是“病人”,到时候带上面纱,隔着帘子相见便是了。她有原主的记忆,倒也不担心漏了馅儿。 这一日上午,天儿有些阴霾,但岳夫人和陈氏少夫人还是如期来到了玫瑰岭皇庄。 下了马车,年轻的陈少夫人忙上前将岳夫人搀扶下马车,陈氏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也不晓得大姑娘……不,姝媛娘子如何了。” 岳望舒如今只是世妇位份,还不够格称“娘娘”,自然只能称呼一声“娘子”。 岳夫人叹了口气,“皇上准许探望,可见心里还记挂着姝媛。”只要有皇上记挂着,只要琬琬病好了,何愁不能回宫?想到此,岳夫人这才打起了精神。 太监李约已经迎了上来,“岳夫人安好、少夫人安好!姝媛主子在堂中等候已久了。” 岳夫人二话不说忙不动声色塞上一锭银子:“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李约道:“奴婢是御前都太监李约,皇上指派来专职伺候姝媛。” 岳夫人不由惊讶,竟是御前的都太监!惊讶之余,又不免一喜,皇上看样子十分宠爱琬琬,连身边都太监都派来了! ------------ 第五十六章、我苦命的女儿! 为了迎接母亲和长嫂,岳望舒特意叫人在堂屋里多烧了两盆银炭,因此岳夫人和陈少夫人进来的时候,只觉得热气铺面而来。虽只是皇庄,内中一应摆设却格外奢华,家具不消说都是清一色的花梨木,鎏金的瑞兽薰炉、五彩的玻璃花瓶、金镶玉的盆景,还有琉璃珠帘、织金幔帐,苏绣的花鸟屏风矗立在眼前,里头传出阵阵咳嗽声。 听到这声音,岳夫人忍不住眼前一红,便要冲将进去。 岳望舒只得疾呼:“母亲不要进来!” 岳夫人这才不由驻足,她连忙敛衽行礼:“臣妇冒犯了!还请姝媛娘子勿怪。” 岳望舒忙解释道:“我还病着,为免病气传染给母亲和嫂子,才只得如此。” 听了这话,岳夫人不由眼圈湿润,连忙用帕子拭泪,“姝媛染了何恙?何以这么久都不见好转?” 这难不倒岳望舒,她早就想好了,于是重重咳嗽了两声,“太医不肯相告,但我咳嗽了这么久,自己也能猜出一二了。所以更不敢与母亲嫂嫂亲近了。”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岳夫人瞬间脸色苍白:“难道是……”肺痨?岳夫人没敢说出口。 陈少夫人吓得手一哆嗦,忍不住连连后退了两步。 岳望舒便道:“还请母亲嫂嫂稍微远些落座吧。” 陈少夫人见状忙上来搀扶岳夫人,“母亲,坐下慢慢说吧。” 岳夫人忧愁地叹了口气,这才退后几步,去了一旁的扶手椅上落座,她忍不住落下泪珠,“我苦命的女儿!好不容易得宠于圣上,却得了这等重病!” 想到此,岳夫人不由揪心,该不会是皇上担心琬琬会熬不过今年,所以才特许琬琬见一见家人吧? 岳夫人急忙问:“太医们医术高超,哪怕是这等病,应该也是有望治好的吧?” 岳望舒心中不由地有些愧疚,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只得道:“太医自会尽力而为,还请母亲放心。” 岳夫人如何能放心得下?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嘴上喃喃道:“一定能治好的,姝媛还这样年轻……” 岳望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能装病,若她以健康的姿态接见岳夫人,岳夫人势必会问及何时回宫,她身边可还杵着个御前都太监,她总不能说皇上早把她忘了吧?若真忘了,岳夫人也不会被安排来见她了。 可她总不能装一辈子病吧?岳夫人已经知道她在皇庄,日后肯定还会再来看望! 啊,一旦撒谎,后面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找补。 陈少夫人弱弱安慰道:“姝媛吉人天相,又有皇上福泽庇佑,一定能康复的。” “对对对!”岳夫人连连点头,“琬琬自小就是个有福的孩子!上千个秀女,最后只选了五个,琬琬都能雀屏中选,这是天大的福气!” 说完这话,岳夫人便想到了另外四位,可都进了幽宁宫了!今年的秀女,怎么瞧着反倒是格外福薄的样子?岳夫人心里急忙呸呸呸了三声,那四个福薄,她的琬琬定然不会福薄! 岳望舒只得转移话题:“父亲、哥哥和北辰还好吗?” 岳夫人叹道:“你父亲还是老样子,总喜欢喝小酒,我也管不了了。倒是扶光读书刻苦得很,可惜今年秋闱又名落孙山了!” 说着,岳夫人不由心酸,扶光屡试不第,琬琬又落得这般境地,她的儿女怎的都这般命苦? “倒是北辰,如今总算乖巧了些,可惜前些年耽误太多,还不知何时能考中秀才。”岳夫人唉声叹气不已。 岳望舒只得宽慰:“父亲只是喝点小酒,又不会酗酒,母亲又何必介怀?哥哥勤学苦读,又还年轻,何愁不能高中?至于北辰,如今懂事了、肯用功了,更是好事,母亲该高兴才是。” 岳家的家风已经是极好了,哪怕是两个庶出的兄弟也是读了七八年书,愚钝不成气候,才被打发去打理商铺、田产。 岳夫人苦笑了笑,“男子只要肯用功,总会有出路。女人的出路,只能维系在男人身上。姝媛可一定要好生保养自身啊!” 岳望舒不禁觉得鼻子有些酸,她占人家女儿身躯,还这般诓骗人家…… 岳夫人又忍不住问:“姝媛一应吃穿嚼用如何?未曾受到怠慢吧?” 岳望舒道:“您看我屋子便知一二了,皇上很是厚待我。” 岳夫人飞快扫了一眼左右,见只有宫女守在外室,便小声道:“姝媛年轻貌美,皇上自然记挂着、照拂着,可若日子久了,皇上又日理万机,臣妇实在有些担心……” 岳望舒倒是巴不得皇帝把她给忘了。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皇帝的病还没治好,还需要他这个奶妈!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根治了,还有皇后、大公主需要治疗呢。 奶妈的用处是无限的,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 为了自己的长寿安康,皇帝会永远厚待她。 岳望舒叹了口气,只得道:“我会好起来的。”——她也只能选择好起来了。 岳夫人忧愁得叹了口气,心想,回头多念些佛经,如今也只能盼着菩萨保佑了。 这时候,都太监李约走了进来,“岳夫人,姝媛主子身子病弱,不能太过伤神劳累。”——这是逐客的意思。 岳夫人虽然万分不舍,但还是起身道:“那臣妇……改日还可以来探望姝媛吗?” 李约微笑着说:“皇庄不必宫中规矩大,夫人随时都可以来。” 岳望舒头疼揉了揉眉心。 “多谢公公!”岳夫人连忙致谢,又飞快塞了一锭银子到李约袖中,“姝媛娘子这边儿,还盼着公公多加照拂!” 李约连忙恭恭敬敬道:“奴婢定会竭尽全力。” 岳夫人又是再三致谢,这才带着陈少夫人离开了。 岳望舒又忍不住心酸,为了女儿安康,岳夫人对李约这个御前太监也算是极尽礼遇了。 送走了岳夫人,李约再度回到内室复命,他讷讷道:“岳夫人赏赐了奴婢二十两银子,您看这……” 岳望舒已经下榻来,“你收着便是了。回头整理些绸缎、皮草送去岳府。” “是!” ------------ 第五十七章、命格不吉(二更) 天佑六年春。 见天气和暖,岳望舒便将那包人参种子在水中浸泡催芽,这些种子都很饱满,很快便都冒出了小芽。 而用来种人参的土地也早已预备好了,后院的菜地,今年特意没有种菜,岳望舒还叫人提前仔细翻了好几遍土,还施了足足的农家肥,并扎上了棚子。 人参娇贵,可晒不得毒日头。 统共也就三分地,岳望舒便亲自换上农家短打,花了半天时间,将发了个芽的种子一一播下,又用花洒细细浇了一遍透水,最后覆上一层秸秆预防春寒,方才安心。 见她走出棚子,小菊撑着遮阳伞近前,“这些活儿交给奴婢们便是了,主子何必亲自下地受这份辛劳?” 岳望舒回头扫了一眼那匀匀整整的三分人参药圃,想到日后这里长出一片葱茏人参的样子,便不由笑了:“我倒是不觉得累。” 她现在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十斤的石锁都觉得过于轻巧,甚至还打算换稍微重一些的。 回到屋里,换上光鲜体面的绫罗袄裙,都太监李约便忍不住道:“主子,人参既已种下,不如写封信,跟皇上回禀一声。” 岳望舒淡淡睨了李约一眼,这家伙,已经不知多少次催她写信了!可是,她是在没什么好跟皇帝说的。 不过想到自己的大招技能已经冷却,皇帝却还没来复诊,作为一个奶妈,她的确该提醒一下病号了。 “也好,帮我磨墨吧。” 时隔整整一季,晏铮才终于收到了来自玫瑰岭皇庄的信件,唯独这次是信,以前都是李约的秘奏。 晏铮忍不住嗤笑,“原来还记得宫里有朕这个皇帝呢!” 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张寄陪着笑脸,却不敢接话茬。 晏铮撕开新封,扫了一眼宣纸上字迹,不由轻哼:“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这说得是岳望舒的字,还是软趴趴、没筋骨的样子。 信中的内容不多,说了人参已经种下,天日已暖,问他何时来庄子。 简短得只有半页。 晏铮撂下了那张轻薄的宣纸,没良心的女人,吃朕的、喝朕的、住朕的、用朕的,连人参种子都朕去岁秋天命人深入长白山林深处采摘而得!她倒是好,只顾着吃喝玩乐,好几个月才想起朕! 哼,八成还是李约提醒的! 张寄偷偷瞄了一眼,不由笑道:“如今天气暖煦,正是踏青好时候呢。”而玫瑰岭,可不正是踏青的好地方么! 说着,张寄又压低声音道:“皇上的龙体要紧。”——在治几次,皇爷便能彻底康复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要紧了。 晏铮缓缓吐出一口气,去年冬天那次治疗之后,整个冬天都没觉得太冷,在加上他略加习武、疏远女色,如今觉得精气神都好了许多。虽说这样无益于子嗣绵延,不过比起子嗣,他当然更在意自己的身子康健。 只要除了旧疾、身子康泰,何愁不能子嗣昌隆? 只可惜,那个女人是玩野了,不惜连自己母亲也诓骗,可见她有多不愿回来。 晏铮遗憾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朕是不是也该放弃? 但心里,终究有些不甘。 “去告诉湘妃一声,五日后,朕要带娍媖微服出宫踏青。”晏铮道,望舒似乎很喜欢娍媖,此番带去,她大约会高兴吧。 玫瑰岭皇庄。 自种人参之后,岳望舒每天都会去巡视那三分苗圃,顺手除一下杂草,有时候,她还会叫人把桌椅搬过来,在此抄写、研读医术。主要是想让这些人参种苗多沐浴一下她生命光环。 在岳望舒孜孜不倦的光环照耀之下,人参们纷纷破土而出,从秸秆中伸出了碧绿的叶子。 皇帝晏铮带着长女娍媖公主来到玫瑰岭皇庄,他特意没叫人通传,就是想看看某个女人最近在做什么。 结果就看到,岳某人穿着一身棉布短打,正蹲在后院田里锄草呢! 晏铮沉默了,看看这棚子,便猜到这里就是种人参的地方了,可他完美想到,望舒居然亲自下地! “主子,皇上来了!”候在一旁的宫女小芙蓉忙不迭冲进药圃禀报。 岳望舒:???? 抬头赫然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皇帝陛下,以及……一个穿着红罗裙、梳着朝云近香鬓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岳望舒不由眼前一亮,“大公主也来了?!” 能够出宫,这对于自小长在内宫的公主殿下而言,无疑是极其新鲜的事儿,她笑着歪头,一脸好奇:“姝媛在做什么?” 岳望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走出了棚子,“给人参除草呢!” “人参?”娍媖瞪圆了眼睛,“人参还能种在田里?” “当然能了,长得还很茁壮呢!”岳望舒一脸骄傲地道,老娘的生命光环就是强大! 这时候,岳望舒忽然发现皇帝杵着一张脸,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岳望舒想起自己还没行礼呢,便连忙屈膝一礼:“给皇上请安!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晏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还以为你眼睛不好使,没瞧见朕呢!” 岳望舒:这家伙,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岳望舒却只得陪着笑脸,“皇上和大公主请到亭中吃杯茶,容我去换身衣裳,我这副样子见驾,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这一身荆钗布裙,不晓得还以为是农家女呢。 晏铮脸色冷淡地道:“去吧。” 岳望舒忙一溜烟儿回到堂屋,找出一身光鲜的妆缎袄裙换上,又叫贴身宫女银杏给她梳了个落落大方的宝髻,头上点缀金玉,面上略施脂粉,这才步履娉婷去见那对父女了。 这后院,除了三分地的药圃之外,还有几株果树,其中一株苹果树尚在开花,东墙角的亭子正对着这株开花的树,倒也有几分山野趣味。 “让皇上久等了。”岳望舒再度敛衽一礼。 亭中的皇帝晏铮正襟危坐,虽着常服,但难掩贵气,端着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仪。而大公主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没半点公主架子,她手里拿着个柿饼正吃着,眼珠子正滴溜溜打量着四周。见岳望舒来了,便欢喜地快步迎上来,“姝媛,你既然病好了,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宫了呀?我和母妃都很是惦念你呢!” 晏铮瞧瞧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女,心中默默赞许。 岳望舒僵硬地笑了笑,“我暂时还不便回宫。” “为什么呀?”娍媖很是不解。 岳望舒默然片刻,便道:“我命格不吉,与宫中贵人相冲相克。我若回宫,怕是有人要缠绵病榻了。” 听了这话,娍媖惊呆了,宫中贵人?说的是谁呀?反正不是我母妃!难道是……母后娘娘?! 晏铮听得眉头紧皱,这个岳望舒,是越来越能胡诌了!为了不回宫,居然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娍媖惊惶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皇,这是真的吗?” 岳望舒没等皇帝说话,便立刻道:“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有什么理由不回宫呢?皇上,您说是吧?” 岳望舒笑眯眯地看向岿然端坐的皇帝陛下。 晏铮:…… ------------ 第五十八章、红豆薏米茶 命格不吉、八字不合。 这是岳望舒一早就想好的说辞了,只不过她原本是打算来应付岳夫人。 “公主还小,这些事情就不要多问了。”岳望舒微笑着直接阻止了大公主继续深究。小孩子嘛,最好应付(hu nong)了。 大公主娍媖小小脸蛋是大大的不解,她看看纯姝媛的笑容、再看看父皇那异常沉重的脸色,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岳望舒走进亭中,言笑晏晏看向皇帝陛下:“皇上,我帮您诊个脉吧。”——既是来治病的,就别整那些小花招。 没错,她知道,岳夫人的探视、大公主的到来,都是皇帝暗搓搓施展的小花招。 不过,只要她不想回去,就没人能勉强她。 岳望舒这几个月里,跟着太医学《黄帝内经》《金匮要略》,自问医术精进了些许,再加上她经常给身边人把脉,这个冬天,若有人头疼脑热,也是她给开的方子。大约是因为只是寻常小病,倒是都给治好了。 如今摸着皇帝的脉搏,只觉得又强健了些许,只是肺经……仍然颇具隐患,“这个冬天,皇上旧疾可曾发作过?” 晏铮道:“年初发作了一次,不过吃了两日药便不妨碍了。” 岳望舒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默念大招发动。 这一次,她只觉得身上略有些疲乏,不似之前那般被抽空了力气,亦不至于站不稳坐不住了。 所以当看到皇帝陛下伸手过来扶住她,岳望舒表示:“没事,我很好,以后会更好。” 想到望舒每一次施展大招,似乎都比上一次的后遗症要小一些,晏铮便收回了手,“那就好。” 一旁大公主娍媖还是个孩子,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 岳望舒琢磨着,一开始应该是因为自己的蓝条不够用,所以发动大招耗完了蓝之后,还得额外扣除体力,但这大招越用她的蓝条就越高,所以现在她的蓝足够支撑一次大招了,也就不会累晕过去了。 岳望舒回头冲大公主展颜一笑,“公主,我也帮你把脉瞧瞧吧。” 娍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只把脉?不开药?” 岳望舒忍不住“噗嗤”笑了,然后拍着胸脯道:“我保证,不开药。” 娍媖这才笑着上前来,坐在小石墩上,露出了自己纤细的小手腕。 岳望舒轻轻落下指肚,感受着小孩子细弱的脉搏,虽细弱,但问题已经不大,便对大公主道:“张嘴给我瞧瞧。” “啊——”娍媖忙长大了嘴。 岳望舒仔细端详了两眼,然后道:“湿气有点重,回去喝点红豆薏米茶就好。” 说着,岳望舒笑道:“也是瞧了,我前日才叫人炒制了些红豆薏米茶,待会儿叫人给你装一罐,你回去叫宫女缝些纱布小荷包,到时候装在小荷包里,然后泡在热水里,当茶就成了。” 娍媖小声问:“这个,会不会很难喝?” 岳望舒笑眯眯刮了刮大公主小鼻尖:“放心,这个很香很好喝,你若不信,我这就叫人泡一壶给你尝尝。” 红豆薏米茶,其实里头不只有红豆和薏米,还有红枣、芡实、枸杞,健脾养胃、利水除痹之功效,而且十分温和,老少咸宜。 不一会儿功夫,小菊便捧了一只硕大的白瓷大壶来,壶下还加了底座,底座里头塞了几块银炭,能够起到保温效果。 岳望舒亲自拎起大壶,给皇帝和大公主分别倒了一杯红豆薏米茶,顿时亭中满是淡淡的谷物清香。 闻着这个这位,大公主娍媖这才放心地端起来,吹了吹热气,小小抿了一口,旋即眼都亮了,“好喝!” 岳望舒见皇帝不动如山,便道:“此茶能健脾开胃,皇上也喝口尝尝,若是合您胃口,我也给您装一罐带回去慢慢喝。” 晏铮心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这才端起了红豆薏米茶喝了一口,满脸骄矜。 岳望舒黑线:这家伙是个傲娇吧?! 晏铮忽的道:“对了,朕知道你这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此番出来踏青,朕叫人备了些点心。” 岳望舒:我这里有四个厨子好伐?你难道忘了,其中俩厨子还是从晏清殿御膳房调拨的? 心里虽然吐槽,但她并不会拒绝精美可口的小点心。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两个太监提着硕大的三层食盒躬身走了进来,转眼功夫,就摆了慢慢一桌子各色糕饼酥点。 好吧,却是比她这里强多了。 于是,三个人喝着红豆薏米茶,吃着宫廷点心,倒也一副貌似祥和之态。 “这玫瑰岭有好多野味呢,前阵子小兴子套了两只兔子呢!”岳望舒说起这山庄的野趣,不由眉飞色舞。 “有小兔子?是不是很可爱?”大公主娍媖露出好奇之色。 岳望舒:“额……野兔都是灰的,因此并不怎么可爱。”——不过很香。 娍媖略有些失望,“姝媛呆在皇庄,整日就不是套兔子,就是摆弄药圃吗?” 岳望舒黑线,怎么在你嘴里,我这么不务正业? “我每天都要研习医术,还经常抄写练字。”岳望舒忙道。 晏铮幽幽插嘴:“那你的字怎么一点进益都没有?” 岳望舒:扎心了老铁! 晏铮咳嗽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刺心,便道:“回头朕捎两本字帖给你。” 岳望舒一脸黑线:谢谢,但我并不需要!! 娍媖拖着软软的小脸问:“那除了研习医术,姝媛还忙些什么?” 岳望舒想了想,便道:“我每天晨起热身锻炼,每天还会去西边跨院巡视。” “巡视什么?”娍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岳望舒尴尬了:“额……这个,巡视我养养的鸡鸭鹅,还有羊。” 娍媖眼睛瞪得大大的,“姝媛还养禽畜?” 晏铮皱了皱眉:“你养这些玩意作甚?” 岳望舒:“都内务府送来的食材,吃不完就养着了。” 晏铮:…… 娍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好奇,她拉着岳望舒的衣袖撒娇:“姝媛带我去瞧瞧吧,我还不曾见过活的禽畜呢!” 岳望舒捂脸:这有什么好看的! ------------ 第五十九章、参芪菌菇老鸭汤(二更) 岳望舒急忙看向皇帝:喂,管管你女儿。 晏铮本来也不赞成娍媖去看什么劳什子鸡鸭鹅羊的,但现在,他饶有兴味地笑了,“去看看也好,朕的女儿,总不能不识五谷稼穑。” 岳望舒黑线,公主本来就不需要识得五谷啊喂! 小公主嘛,金尊玉贵养大,嫁个俊俏温润的勋贵子弟,再生几个孩子,舒舒服服过完一辈子就是了。 “姝媛,带我去看看嘛!”娍媖公主使出了撒娇大法,在此“绝招”之下,后宫之中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岳望舒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公举,也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只得吩咐太监小兴子:“赶紧叫人把鸡舍羊圈再打扫一遍!” 然后又叮嘱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小萝莉:“看看就是了,千万不要靠得太近,那羊带崽儿了,脾气大得很,还有那大鹅,最喜欢咬小孩屁股了!” 听了这话,娍媖不禁有些惊慌,当即便捂住自己的后臀,但这仍然没能吓退这位小公主,“我离得远点儿便是了。” 岳望舒无奈,只得牵着娍媖的公主手往西边小院儿而去。 然鹅,她却发现,皇帝陛下居然也不动声色跟了来。 岳望舒:…… 别告诉我你也对咬人屁股的大鹅感兴趣! 西边小院虽然屋舍低矮,但洒扫得异常干净。干净的栅栏将鸡鸭鹅圈在一处,又将一对羊圈在旁边角落里。这里甚是热闹,鸡鸭鹅欢快地叫声不绝于耳,还有咩咩声时不时响起。 娍媖公主眼睛都亮了,指着那只母羊惊呼道:“那只羊的肚子好大!” 岳望舒:都说了带了崽儿了。 “哇!鹅原来有这么大呀!”娍媖公主人都已经凑到了栅栏跟前。 这孩子咋咋呼呼,若非一身绫罗、满头金玉,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公主。 不过她这鸡舍里养得大鹅又白又胖,扑棱着大翅膀,卖相极佳,可惜整日欺鸭斗鸡,堪称是鸡舍一霸了。 “诶,姝媛,那只小的是什么?”娍媖公主指着鸡舍角落里那几只白白的毛茸茸的小家伙。 岳望舒扫了一眼,回答曰:“乌鸡。” “乌鸡?”娍媖一脸不信,“它明明是白的!” 岳望舒笑道:“骨头和肉都是黑的,要不待会儿宰一只给你吃?” 娍媖急了,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它那么可爱!姝媛,我们不吃它好吗?” 岳望舒却起了逗弄心思,“那你想吃那只?” 娍媖怔了怔,瞅着鸡舍里的鸡鸭鹅,似乎陷入了艰难抉择中,良久之后,她小声道:“难道就不能吃素吗?” 岳望舒:女娃娃,我们人类爬到食物链顶端,可不是为了吃素的! 娍媖咬了咬嘴唇,“若姝媛一定要吃,那就吃那只吧。”娍媖指了指窝在角落里那只杂色的大胖鸡道。 岳望舒黑线了三秒钟:“人家正在孵蛋呢。”那是一只抱窝的母鸡。 “啊?!”娍媖惊了一下,她小脸几乎贴到栅栏上,仔仔细细瞅了半晌,“它趴在那里不动,原来是在孵小鸡吗?” “是啊,如果把它吃了,正在孵的小鸡也活不了了。”岳望舒一脸惋惜地道。 娍媖讷讷半晌,又指了指一旁正在打架的那只鸭子:“那吃那俩只鸭子吧。”——又丑又凶,不吃你俩吃谁。 岳望舒笑了:“好,那今年中午吃鸭子。” 晏铮不由笑问:“你这里还有菌子吗?朕想吃菌菇老鸭汤。” 岳望舒小脸黑黢黢的:你丫的就是专门惦记我的蘑菇了是吧! 别说,她还真有!前些日子雨后捡了不少菌菇,她还没舍得吃呢! 这一日的午膳,娍媖公主吃着自己亲自选出来的鸭子,吃得格外香,而皇帝吃着岳望舒好不容易采回来的菌菇,吃得更香。 这老鸭汤里还特意加了党参、黄岐,最能滋补气血,厨子的手艺也是一流,炖得汤汁鲜醇,鸭肉酥烂,端的是鲜美四溢。 岳望舒含泪吃了三大碗参芪菌菇老鸭汤! 炖都炖了,总不能只便宜了这对父女吧? 吃饱喝足后,大公主娍媖一脸幸福地道:“姝媛这里好玩又好吃,皇庄真是个好地方。” 岳望舒心道:那自是比宫里强多了。 见状,皇帝晏铮淡淡说:“朕明日还要上早朝,今儿不能在皇庄留宿。” 岳望舒黑线:没人邀请你留宿! 看着娍媖恹恹的小脸,晏铮复又道:“不过娍媖可以在这里小住几日。” 岳望舒愣了一下,大公主跟着一起回宫? 娍媖瞬间高兴坏了,“多谢父皇!” 岳望舒急忙道:“这事儿湘妃娘娘知道吗?” 晏铮一脸轻描淡写之色,“朕回宫后会告诉她的。” 岳望舒:所以你果然没跟你女儿他妈商量对吧?! “可是,您要怎么跟湘妃娘娘解释?”一个未成年的公主,在宫外留宿!怎么看都不符合宫规! 晏铮露出讶异的神色:“朕为什么要跟湘妃解释?” 岳望舒:你为毛渣而不自知? 娍媖公主是湘妃的女儿,你把人家女儿撂在外头,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 娍媖公主甜美一笑:“您直接告诉母妃,儿臣在姝媛这小住几日便是了。” 晏铮却道:“纯姝媛如今可还‘病着’呢,若是这么说,湘妃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岳望舒腹诽:你若是不解释,湘妃只怕更睡不着觉! 娍媖公主一时傻了眼,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然不希望生母睡不着觉。 晏铮摆了摆手道:“罢了,就说朕在宫外寻到一个老神医,所以把娍媖留在老神医处调理一下身子。” 岳望舒:行叭,好歹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只不过“老”神医?? 岳望舒有一点淡淡的不爽。 毕竟,岳望舒的实际年龄,的确不年轻了。她甚至比皇帝都要大许多岁……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晏铮察觉某人脸色似乎不大对劲。 岳望舒小声哼哼道:“我一个‘老’神医,岂敢不妥?”——她格外咬重了那个“老”字。 晏铮愣了一会儿,然后不由笑了,原来望舒也怕被人说“老”啊。原本一直觉得,望舒是个异于常人的女子,不成想也有寻常女子的恼羞。 ------------ 第六十章、早熟的娍媖公主 吃饱喝足的皇帝晏铮这一次总算没有打包带走她的菌菇,他只是拍拍屁股,把女儿撂给她照顾了,说是过几日再过来接走。 “姝媛,你带我去山中摘菌子吧!”娍媖公主小脸上满是雀跃。 岳望舒无语望天:从前那个娴静的小公主哪儿去了?! 记得以前,想让她出去散散步,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似的,现在怎么有一种朝着野孩子发展的趋势? 岳望舒只得道:“雨后才是采摘菌菇的好时候,如今……怕是难以采到。” 娍媖小脸瞬间恹恹的,“那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着,娍媖又飞快四下张望,“怎么不见橘将军?” 大橘啊……说到大橘,岳望舒就来气,“被小母猫勾搭走了!” 娍媖惊呆了小脸。 春天啊,万物勃发的季节。 这不,大橘不知盯上了谁家的小母猫,整天不着家。 “放心,没事,等饭点儿,自然会回来。”岳望舒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大橘被人勾走,她这里的伙食,那可是十里八乡的一绝。 很快,踏着暮色,大橘一扭一晃悠地回到了玫瑰岭皇庄。 岳望舒像个怨妇地摔了手里的茶盏,“你还知道回来啊!” “喵~”大橘摇着粗长的大尾巴,用它那肥硕的身子蹭着岳望舒的脚踝,撒起娇来就跟三个月的小猫仔似的,那叫一个奶甜。 岳望舒冷笑:“你这是又饿了吧?” “喵!”大橘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瞅着她。 大公主娍媖正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盏红豆薏米茶喝着,忍不住发出惊叹:“橘将军长胖了好多!” 岳望舒叹气:可不是么!简直是蹭蹭长膘。 “小兴子,把大橘的晚饭端上来吧。”岳望舒着实架不住大橘一通撒娇。 “是,主子!” 不一会儿功夫,小兴子便捧着个白瓷大圆钵走了进来——就是跟和尚化缘那种钵差不多大,里头足有七八分满,有煮鸡蛋、鱼丸子、鸡胸肉、鸡肝、鸡心,还有白菜和胡萝卜——这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猫粮自然是岳望舒亲笔捉刀搭配出来的。 饭盆甫一落地,大橘立刻就不蹭岳望舒了,喵呜一声便扑了过去,如饿虎扑食,大口开吃! 娍媖公主见了欢喜,立刻茶也不喝了,直接拎着裙子凑上去欣赏“橘将军”干饭的英姿。 “它吃饭好快啊!”娍媖公主眼前着圆钵中饭食不一会儿就见了底,不由惊呼。 岳望舒:不好意思,我养了一只橘猪。 大橘干饭,又快又香又干净。 嗯,没错,它把圆钵都舔得干干净净,目测已经不需要洗了。 “喵~”舔干净之后,大橘有扬起毛茸茸大脑袋,可怜兮兮看向她。这分明再说,我还没吃饱。 岳望舒摆了摆手:“没了,以后一天两顿,一顿就只有这么多!”——必须控制饮食,要不然真的成猪了! 娍媖公主忍不住露出怜惜的神色,“姝媛,橘将军好像没吃饱。” 岳望舒毫不留情地道:“它长得太胖了,需要减肥,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听了这话,娍媖公主忍不住摸了摸橘将军的身板,嗯,确实是真的胖,不是毛多…… 娍媖公主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岳望舒莞尔一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公主早些去睡吧。”——大公主自然只能安置在西次间书房,那张罗汉榻,她已经叫人铺好了。 娍媖公主却忽的道:“姝媛,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嗯?说悄悄话吗? 岳望舒眨了眨眼,便挥手屏退了左右,唯独大橘可怜兮兮蹲在那儿,不肯出去。 岳望舒决定无视它:臭橘猪,你装得再可怜,我也不会给你加餐的! 见左右无人,娍媖公主这才小声道:“姝媛可有想过自己将来怎么办?” 岳望舒:怎么办?凉拌! 岳望舒嘴上只得说:“我这样就挺好的。” 娍媖公主露出了小大人般的模样,她颦眉道:“那什么‘命格不吉’的混蛋话,到底谁说的?” 岳望舒汗了一把:不好意思,我我说的混蛋话…… 娍媖公主撅了撅小嘴儿:“总不会是钦天监胡说八道吧?后妃的命格如何,入宫前就测算过了,怎么会无端端又突然不吉利了?” 岳望舒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她倒是想往钦天监头上扣锅,但明显前后矛盾,便算了。 娍媖公主不由想到,若是这种事情若是落到自己母妃头上,那她岂非要跟母妃母女分离了? “说这种话的人,肯定不是好人!”娍媖公主愤愤道。 岳望舒捂脸:别骂了别骂了! 娍媖公主忧愁地叹了口气,“如今看来,父皇已然是信了此人的混蛋话了。不过,我瞧着父皇对你还有情分,所以事情也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岳望舒:可是我就是不想挽回啊! 娍媖公主压低声音道:“姝媛,等父皇来接我的时候,你想点法子,让父皇留宿。” 岳望舒震惊了,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公主,你还是个孩子啊!”岳望舒不敢置信。 娍媖公主嗔了她一眼:“我早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都懂!” 岳望舒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是,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是八岁大孩子!八岁的孩子居然连这个都懂? 娍媖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都落得这般境地了,就别害羞了!想法子留住父皇,赶紧怀个孩子!要不然,你想在皇庄住一辈子吗?” 岳望舒急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公主,这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岳望舒此时此刻,严重怀疑那个病秧子皇帝! 娍媖露出诧异的神色,“这些还用人教?只消稍微想想,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姝媛,你再不争气些,这辈子就完了!就算父皇如今还念着旧情,可他是皇帝,以后有的是三宫六院,等到时候,他把你忘在脑后了,你才真是彻底没机会了!” 岳望舒:……失敬了。 一直把大公主当成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原是我错了。 娍媖公主一脸严肃之色,她抓着岳望舒的手道:“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可是盼着姝媛能早日回宫呢!” ------------ 第六十一章、真是朕的好女儿(二更) 说出来乃们可能不信,我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拉着手教了半宿如何勾搭皇帝陛下! 哦,对了,皇帝陛下是这孩子的亲爹。 而我不是这孩子亲妈。 岳望舒一时间苦笑不得,既然不是有什么人背地里教唆了娍媖,岳望舒也只得打哈哈应下。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如此才把大公主哄去西次间睡觉。 哦,对了,大公主还顺手把“橘将军”给抱走了,一边还嘟囔“好重”。 岳望舒并不晓得,大公主的确无人教唆,但知女莫若父,皇帝晏铮把长女送到玫瑰岭皇庄,正因为他知道娍媖很喜欢望舒,也猜得到娍媖留下之后会对望舒说些什么。 就如同,他之前同样料到岳夫人会对女儿说什么。 只是某人心硬如铁,无论谁来劝,都不能改变其心意。 翌日清晨,岳望舒醒来,便听到一阵咕咕咕的鸡叫声,心下不由疑惑她的鸡难道跑出来了?不应该啊!便循着声音走出堂屋,然后,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大公主娍媖笑容灿烂,手里拎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帮着一只白绒绒的……乌鸡! 丫的这是绑架了我的乌鸡? 还绑出来溜鸡了?! “姝媛,这只乌鸡送我吧!我想带回宫养着。”娍媖公主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岳望舒眼若死鱼,别人养宠物,不是猫就是狗,你倒是好,养只鸡当宠物! 国朝公主,能不能不要这么掉价?! “不行!”岳望舒一脸薄情寡义,“你要是想吃,我随时可以叫人宰了炖给你吃,但想带回宫,绝对不行!” 娍媖公主跨了小脸,然后开始抱怨:“姝媛,我对你掏心挖肺,你却对我这般无情无义!” 岳望舒:不要一副控诉渣男的口气啊喂! “乖,不要闹。”岳望舒只得像哄三岁小孩子似的哄她,“鸡都是直肠子,走到哪儿拉到哪儿,可脏了。不信你瞧瞧,它刚拉了一坨!” 岳望舒指了指乌鸡的屁股后头,原本干净的地上,多了一小坨粘稠的粑粑。 娍媖公主瞅了一眼,然后小脸都要裂开了。 岳望舒忍不住偷笑,这个年纪小姑娘,都是爱干净啊小娇娘,哪里受得了“走到哪儿拉到哪儿”这种属性的宠物? 然后,便见娍媖公主像是触电般,溜鸡的绳子都给丢了,“我不养它了!” 岳望舒见状,急忙吩咐小太监:“赶紧拾掇干净,把乌鸡送回鸡舍去!” 经历了乌鸡拉粑粑事件,大公主娍媖整个人都蔫蔫的,大橘白天又不回家,岳望舒只好带她出去采药。 没错,岳望舒如今把药材认了个差不离,如今春暖时节、万物复苏,这玫瑰岭山中有好多天然野生药材。她经常去采药,这山庄里若有人头疼脑热,不但不需要请大夫,大多数时候,甚至连药都不需要出去买,岳望舒直接给抓药熬药。 出去爬山,这对娍媖公主而言可是新鲜有趣的事儿。 不过这孩子体力还是太渣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累得不肯走路了。 岳望舒没法子,只得让娍媖公主背着药篓,而她……背着娍媖公主回到了玫瑰岭皇庄。 倒不是她们没带人,而是跟随爬山采药的宫女瘦不拉几的,也都累得不行,大公主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八岁了,分量不轻,也就她还颇有余力。 早知如此,应该带上个身强体健的太监。 主要是玫瑰岭山脚下多有村落,山中也没什么凶兽,所以也没必要带上具备战斗力的人员。 对此,娍媖很是羞愧,大半天都没好意思说话。 好在隔天皇帝陛下就来接他闺女了。 “这几日,娍媖没有给你添乱吧?”皇帝晏铮着一身玉石蓝色圆领袍,面带微笑,宛若一个温润君子。 这副温和的样子,倒是叫岳望舒浑身不得劲,她觉得……病秧子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比较真实。这副样子,虽然看上去很完美,但她总觉得有点假。 这样岳望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个抖M!明明大多数时候,病秧子皇帝都是个仁厚贤君。 娍媖公主已经羞红了脸。 岳望舒忙笑着道:“没有没有,大公主活泼聪慧,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就是这孩子有点过分早熟。 玫瑰岭皇庄发生过什么事情,晏铮岂会不知?包括那晚娍媖的夜半劝导,李约听了真真,也汇报了个真真。当时,晏铮心里不禁暗呼,女儿果真是贴心小棉袄啊。 而望舒,那晚也点头应允了。 只不过……望舒恐怕只是在哄小孩子吧? 晏铮遗憾地叹了口气,复又打量着岳望舒的面庞,不由露出疑惑之色:“你怎么好像,比前几日黑了些?” 岳望舒脸蛋瞬间漆黑!混蛋病秧子狗皇帝!我去泥煤球! 娍媖公主不好意思地道:“应该是这几日出去爬山采药的缘故吧……姝媛还带儿臣去巡视过山脚的良田。” 毕竟这孩子实在爬不了山,岳望舒就索性去平坦的地方溜娃了。 皇帝晏铮温润地微笑着颔首,“就算是公主,也该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娍媖公主眼珠子咕噜一转,“父皇,那您以后还会带儿臣出来了解民间疾苦吗?” 晏铮笑容里充满了宠溺,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若得空闲,朕还带你来此可好?” “好!”娍媖公主笑容灿烂,然后眉飞色舞地暗示了岳望舒一眼。 岳望舒:……你这么做,你娘知道吗?你到底是谁闺女啊! “皇上,大公主已在山庄住了多日,皇后娘娘和湘妃娘娘只怕是想念的紧。”赶紧带你闺女回宫!别再回来了! 皇帝晏铮像是听不懂某人的弦外之音似的,只温文笑着,对娍媖道:“贵太妃也很惦念你,回去之后,记得去请个安。” “是,父皇!”这会子娍媖就像个乖乖小公举,丁点儿没有之前闹着要养乌鸡当宠物,以及爬山到半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的无赖样子。 皇帝晏铮又笑着对岳望舒道:“对了,朕顺手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 却见张寄手里捧着个硕大的锦盒——这可不像是小玩意儿! ------------ 第六十二章、化妆品来了! 张寄飞快将那硕大的锦盒放在了红木长案上,然后便飞快退下,不做电灯泡。 晏铮笑着催促:“打开看看吧。” 岳望舒忍不住心道,皇帝送的礼物,想必是什么金银珠宝,肯定贼值钱! 值钱的东西,她还是很喜欢的。 于是便饶有兴致地打开了锦盒,里头放着的却并非珠玉珍宝,而是一个个瓶瓶罐罐。岳望舒看在眼里,忽的便想到了什么。 她飞快先拿起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瓷小罐,打开一瞧,里头赫然是雪白的膏状物。 “面霜?!”居然做出来了! 还有一只白瓷小瓶,里头赫然是乳液,乳液和面霜的做法基本一致,不消赘述。另外还有一瓶香喷喷的水,不消说便是化妆水了。 岳望舒又打开一个精致的珐琅牡丹纹小圆盒,里头分明是红郁郁的膏状物,这明显是口红!!而且这样的小圆盒还有好几只,都是牡丹纹的,只是上头的牡丹品种不一,比如首案红牡丹小盒中是红得发紫的口红,赵粉牡丹盒中则是粉嫩娇艳的口红——总之盖子上牡丹的颜色与胭脂一色! 紫红、粉红、正红、橘红、桃红、妃红,通过六种颜色的口红,齐采女她们还真是玩出了花样。 岳望舒忍不住一个个试色,大公主都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来,“我还以为胭脂只有正红色呢!没想到竟能调配出六种颜色!” 岳望舒莞尔一笑:“六种算什么?几十种都不在话下!” 口红,对女人的吸引力是最强烈的。 所以齐采女她们在这上头才如此费力,一下子就推出了六种色号。 皇帝晏铮笑道:“你若喜欢,朕让营造司多做些便是了!” “父皇,我也要!”娍媖公主好似屁股上多了条尾巴,正在卖力晃悠。 晏铮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放心,回头就该送进宫了。” 岳望舒不由暗自惊讶,营造司出了新化妆品,居然没有先送到后宫!反而是她得了第一批新品! 这次的礼物,的确出乎岳望舒的意料。 虽说她如今的皮囊也算得上天生丽质,哪怕素面朝天也很好看,但女人嘛,谁不喜欢化妆品? 晏铮眼里带着绵绵笑意看向岳望舒:“喜欢吗?” 岳望舒实在没法违心说不喜欢,她低头小声道:“喜欢,多谢皇上。” 说罢,便忙转移话题,“这口红质地细腻、颜色饱满,又品类丰富,一定能赚钱。” 本朝的内务府也经商,只不过是由皇商经手,这口红生意不消说,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晏铮轻轻一笑,“你觉得,朕还会在意这点蝇头小利?” 岳望舒黑线,这也不算蝇头小利吧?!卖口红很赚钱的! 晏铮指了指那一个个牡丹纹小盒,“说白了,就是胭脂罢了,随随便便就能学会。也就这面霜,旁人轻易学不来,只不过外头市面上也有的是面膏,不过就是油腻些罢了。” 敷脸的面膏,古来有之,只不过是用油脂、香料、药材,以及杏仁粉、滑石粉之类的东西调制而成,难免油乎乎的,只不过擦了面膏之后,还得傅粉,才能中和油腻。 但岳望舒有些不认同,“这面霜质地可比面膏细腻多了。” 晏铮轻笑了一声,不由反问:“那比之珍珠生意又当如何?” 所谓珍珠生意,就是人工养殖淡水珍珠,这是太祖年间,皇商薛家所献,也因此薛家得了世袭的勋爵,还帮着皇家经营珍珠生意,可说是为皇帝日进斗金。 岳望舒一时没话说了,跟珍珠比起来,面霜生意的确不值一提。 “于朕而言,这些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若非你求到朕跟前,朕也懒得理会她们。”晏铮声音温柔细细,却让岳望舒感觉到亚历山大。 这不就是在说,老娘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么! 麻蛋,明明赚钱的人是你! “好了。”皇帝晏铮忽的轻轻拍了拍岳望舒的肩膀,“不说这些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不愉快的事情就放在一边儿吧。” 然后,晏铮却发现望舒的脸上竟是错愕之色。 岳望舒这会子有点懵逼,生辰?! 啊,对啊,今天是她此身的生日! 她都险些忘了! 不是她记性不好,而是岳望舒本来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此时此刻,晏铮心下一凛:望舒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了,今天是岳琬琬是生日,不是岳望舒的生日! 不对!晏铮忽然神色一变,望舒难道不是很早就成为了岳琬琬吗?既如此,岳琬琬的生日便形同她生日,从小到大,岳家人给她过了那么多生日,她又怎会忘记! 除非,她根本不是转世投胎而来!而是那四个似的,是鸠占鹊巢! 如此一来,也难怪岳夫人都不能令她动摇!也难怪,她会不顾家族荣耀,非要离宫! 原来如此! 晏铮合了合眼眸,原来朕一开始就弄错了! 晏铮挥了挥手,吩咐道:“娍媖,朕还有些话要问纯姝媛,你先出去玩会儿吧。” 娍媖早就察觉气氛不太对,她连忙给了纯姝媛一个鼓励的眼神,便敛衽一礼,乖巧退下。 岳望舒也不傻,她感觉到皇帝变了脸色,但是倒不像是生气,就像是本来面目一下子露了出来似的。 “皇上,您怎么了?”岳望舒弱弱问。 晏铮复又戴上了温和的假面具,他柔声问:“望舒来大晏有一年了吧?” 岳望舒浑身一个激灵,她虽然也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但没想到皇帝连时间都算出来了! 这样的反应,无疑印证了晏铮的猜测,但他还有不解的地方,“你的字,竟与岳琬琬毫无二致,是朕小看了你了。” 岳望舒懵逼了三秒钟,然后黑线了,你丫的居然拿我的字去给原主比对了! 不过不是你小看了我,只是你没想到我继承了岳琬琬的记忆罢了。 说来,刘宝林、齐采女、秦选侍和郑少使她们四个,明显都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没有类似“生命光环”这种神奇技能。 想到此,岳望舒不禁感叹,那位“穿越大神”对她真的是太好了!金手指都是成对发放! 虽然马甲已经基本扒光,但岳望舒仍然不会自我揭发。 她含混地道:“这些重要吗?” 晏铮默了片刻,“是啊,这些都不重要了。” 岳家人对望舒不重要了,那朕接下来的安排,已无用处。晏铮遗憾地叹了口气。 ------------ 第六十四章、皇上在皇庄过夜了? “不知望舒的生辰是哪日?”晏铮心想,没提前询问,是朕失虑了。 岳望舒耸了耸肩:“不知道。” 晏铮错愕,哪有人连自己生辰都不晓得? “你不愿告诉朕?”晏铮心中不禁有些郁郁。 岳望舒无奈地道:“一个弃婴,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 这样的缘由,让晏铮十分意外,望舒……竟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所遗弃?!怪不得她性子比寻常女子疏冷。 “抱歉。”晏铮额头微垂,清俊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岳望舒摆了摆手,浑然没有半分介怀,她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反正我一个人活得也挺好。”——除了死于宫颈癌这点儿,其余的,她也没有太多不满之处。 晏铮眼中带着几许怜意,“孤零零一个女弱子,无依无靠,又能好到哪儿去?” 确实,她活得不尽如人意。但是,弱女子?无依无靠?她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凭什么女子前头就得加个“弱”字? 凭什么女子就必须得找个人作为“依靠”? 岳望舒平静而认真地道:“我不是弱女子,所以我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 晏铮眸子忽的有些黯淡,是啊,这就是望舒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哪怕身处异域,也不肯如寻常女子那般给自己找个依靠。 当然了,岳望舒不得不承认,她有这般底气,在封建时代说出这样的话,靠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多亏了穿越大神给她的外挂。 否则,她身为嫔妃,凭啥跟皇帝分居?! 晏铮略一思量,又温声道:“不过现在,你有家人了。” 岳望舒:你指的应该不是你吧? 岳望舒想到了爱女心切的岳夫人…… “此来虽非我本意,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确该尽孝一二。”虽然她不会为了岳氏家族而回宫争宠,但她还是愿意拿出一部分收入来孝顺岳夫人。 晏铮心想,到底不是从小养育长大的情分,在望舒心目中的分量也就是聊胜于无。 “朕本还安排了岳夫人过来陪你过生日。”晏铮索性挑明了说。 岳望舒一愣,“哦,那多谢皇上了。岳夫人应该会高兴的。” 晏铮露出苦笑:“朕原是希望你能高兴。” 岳望舒:……也不能说不高兴,就是见了岳夫人,多少会有些歉意,心里不是特别好受。 “罢了,最近朝政繁忙,朕不能久留。你……不必出来送朕了。”晏铮神色有些颓然。 岳望舒从善如流,忙敛衽一礼恭送,心中嘟囔:赶紧圆润地离开吧! 皇帝终于带着他闺女走了,岳望舒屁股还没坐热,都太监李约便笑呵呵进来禀报:“主子,岳夫人来了!您看……您回屋里躺着吗?” 岳望舒摆了摆手,“不必了,直接请进来吧!” “好嘞!”李约欢欢喜喜将岳夫人请进了堂屋中。 这一次岳夫人是独自前来,着一身崭新的贡锦袄裙,外披贡缎斗篷,梳着狄髻,簪金戴银,着实个是个光鲜体面的贵妇。这通身的衣料不消说正是岳望舒数月前着李约送去岳府的年例,瞧着如此崭新,只怕岳夫人是今日才舍得上身。 “给姝媛娘子请安!”岳夫人一进来便看到容光焕发的女儿,心下难掩惊喜,但还是没忘了先行了礼。 岳望舒连忙将岳夫人搀了起来,“这里又不是宫里,母亲何必如此见外?” 岳夫人立刻正色道:“礼不可废!” 然后她握着岳望舒的手细细打量,见那脸蛋红润、精气神也极好,不由忙询问:“姝媛这可是大好了?” 岳望舒点了点头:“天暖了,身子便突然好起来了。” 岳夫人大喜过望:“菩萨保佑!”——不枉费我吃斋念佛数月! “太好了!”岳夫人欢喜得眉宇飞扬,“如此一来,姝媛想必很快就能回宫了!” 岳望舒神色有些艰难,她低下头:“母亲,我怕是回不了宫了。” 岳夫人被这话给弄懵了,“姝媛何出此言?既是出宫避疾,病愈之后,自当回宫才是!哪有嫔妃长居宫外的道理?” 岳望舒只得硬着头皮道:“有人说,我命格不吉,与宫中贵人相冲相克,我若回宫,怕是多有不宜之处。” 听得此话,岳夫人又是惊愕又是愤怒,“这是谁说的胡话?!” 岳望舒:我。 岳望舒只得叹着气道:“您别管谁说的,总之,我回不了宫了。” 岳夫人急得直跺脚,“这怎么能成?不行!我回头让你父亲上折子问问皇上,你又没犯什么过错,哪能因为不知什么人的昏话,就把你发落在皇庄?” “母亲!”岳望舒急了,“这是内宫之事,父亲是外臣,岂可随意插手?” 岳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心中着实不忿,“可是你呆在皇庄,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岳望舒忙道:“您放心,我一应用度如旧,皇上还是很厚待我的。”守活寡不挺好的么。 岳夫人却叹息道:“皇上如今怜你,所以才厚待你,等时日久了,忘了你这号人,你哪里还有这般富贵清闲的好日子过?” 岳望舒:我倒是希望皇帝忘了我,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因为我是奶妈啊! 岳夫人急得在堂屋中踱步,忽的,她低声道:“琬琬,不如我想法子走走贵太妃的门路,贵太妃是皇上姨母,若能求她说两句好话,说不准……” “母亲!”岳望舒又是感动,又是头疼。这位岳夫人倒当真是慈母,为了女儿能回宫,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可岳望舒也是费尽了心思,才终于离宫!她们俩的意志,恰恰是背道而驰的! 岳望舒知道岳夫人心思无可转圜,便忽的灵机一动,她低声道:“不瞒母亲说,皇上……今日来看望我了。” “当真?”这叫岳夫人有些意外。 岳望舒郑重点头,“皇上前脚刚走,母亲便来了。皇上记得今日是我的生辰,亲自送了好些礼物来呢。只是皇上日理万机,不能久留,所以便叫人接了母亲来与我团聚。” 这叫岳夫人老怀安慰,“皇上待你倒是极好。” 岳望舒腹诽:我可是能救他小命的奶妈,他能不对我好吗? 岳望舒便做出羞涩之态,“其实,这不是皇上第一次来看我了。上次皇上来,还在这里留宿了。”——这倒是实话,只不过落在任何人耳中,都会理所当然想歪。 岳夫人也瞬间歪了,她异常欢喜,声音却压得极低,“皇上还在皇庄过夜了?” 岳望舒点了点头,“皇上以后还会再来的,所以母亲您就别多管了,我如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岳夫人不禁微微颔首,“说得对,皇上子嗣稀薄,你若能怀上,不拘男女,回宫之事,便不在话下。” 如此,岳夫人终于安心了,安安心心陪着女儿过了十八岁生辰。 岳望舒总算耳根子暂得清静。 ------------ 第六十五章、齐光风 皇帝晏铮其实倒不是因为“朝政繁忙”才必须赶回宫,而是因为今儿是十五。十五之夜,历来是皇帝与皇后同床共枕之夜,自登基以来,哪怕在忙,晏铮亦从无失约。 虽然帝后已多年不曾恩好,但皇帝对皇后的敬重,一如当年。 夜深如许。 皇后孟氏看着枕边也同样未曾入眠的皇帝,她轻声道:“臣妾瞧着,皇上的龙体比从前康健了许多,想必也是那位老神医的功劳。” 娍媖公主在宫外住了数月,是在“老神医”处疗愈,今日方才由皇上接回。虽然皇上从未说过自己也被老神医诊治过,但皇后如何看不出来皇帝身子的变化?同床共枕,她甚至都感受到枕边之人热乎乎的,被窝里像塞了个暖炉。 晏铮淡淡“嗯”了一声,“她的确医术卓绝,无人能比。” 皇后不禁道:“既如此,皇上为何不请神医入太医院供职?”——若能供职内廷,日后为皇上诊治,也便宜许多。 晏铮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脾气臭得很,哪里肯回宫?!” 听皇上语气颇有几分恼羞,不消说,只怕皇上已经再三请过了,皇后遗憾地叹了口气。 “如此,倒是可惜了。”皇后幽幽道。 忽的,皇后又柔声道:“今日,臣妾无看望贵太妃,贵太妃说起了纯姝媛,也不知她的病情如何了……” 晏铮默了片刻,语气低沉地道:“她的病,好不了了。” 皇后微微愕然,露出几分怜惜之色:“她素来体健,又年纪轻轻,怎的这般……”说着,皇后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新晋五个嫔妃,四个进了冷宫,好不容易有个入得皇上眼缘的,偏生又染了恶疾。 “贵太妃很是担心皇上,还说,要么从宫女里头选几个模样姣好、性子乖巧的……” 晏铮心中一阵烦躁,“此事不必再提!”提到宫女,他就想到了陈氏那棵榆木!没读过书的女子,终究愚钝,怕是也生不出聪慧的子嗣来! 皇后忧愁地道:“皇上如此这般,旁人怕是要说臣妾这个皇后不贤惠了。” 晏铮烦躁之余,心中颇有几分无奈,“等下次选秀再说吧。朕……如今尚在调理身子,老神医说了,朕最好清心寡欲一些,如此方能彻底拔除旧疾隐患。” 听了这话,皇后不禁有些惊讶:“老神医当真能根治皇上的旧疾?” 晏铮淡淡说:“那是自然。” 皇后不禁心想,怪不得皇上不是在她宫里留宿,便是去荣妃、湘妃宫里,兰贵嫔、芳婕妤已久不得召幸。 皇后又不免生出更多遗憾,可惜神医不能供职于太医院。 天气渐热,岳望舒便将人参上覆盖的秸秆都揭了,人参小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展叶,几个月光景便是一片葱绿盎然。生命光环时常笼罩,这药圃中不但人参长得快,杂草也四处横生,岳望舒隔三差五就得锄一次草。明明上有棚子遮阴,这里光照稀薄,居然也能长这么多野草! 刚刚锄完草的岳望舒擦着汗默默吐了个槽。 前日皇帝又来了一次,理由是薏米红枣茶喝完了。 当时岳望舒满头都是黑线,喝完了你自己调配就得了!这玩意甚至不需要太医来配置,让御膳房炒一份就成了! 无奈的岳望舒只得把库存的两罐薏米红枣茶都塞给皇帝,这才打发了某个不要脸的家伙。 抬眼见日头已经过了最毒辣的时候,便背上小背篓,打算去采些中药回来。 虽说她自己觉得没必要带人,可惜李约不同意,便至少随手指了太监小兴子和宫女银杏陪同。 只是没想到,才走出皇庄没几步远,便被一个身穿青色襕衫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那男子瞧着不过弱冠之龄,尚有几分青涩,眉宇倒颇有几分英气——虽然长得俊俏,但岳望舒还是不由警铃大作,防备地退后两步。 那男子连忙拱了拱手,“这位……仁兄有礼了。” 仁兄…… 岳望舒摸了摸自己的头上带着的乌纱软翅巾,出来采药,女子衣装终究多有不便,就算不理会旁人碎语,但女子发髻容易被草木勾到、长裙曳地也多有不便。因此她穿着一件刚刚过膝交领袄子,并一条府绸长裤,足下是百纳千层底皂靴,这一身男子短打,与山庄里的内监差不离。 小兴子和银杏亦是这般装束。 “你是谁?”岳望舒警惕地问。 男子忙道:“小生姓齐,名光风。想与仁兄打听些事情。” 打听事儿?岳望舒仍旧狐疑。 男子看了看不远处的皇庄大门,“仁兄是在皇庄里伺候宫中贵人的……内侍吧?”——面白无须、皮子细嫩,怎么看也不像是干粗活的男子,倒像是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可若是富贵公子哥儿,又怎会一身短打?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内监了,故而男子斗胆上来答话。 岳望舒神色一凛,“你如何知道皇庄里住了宫中贵人?!”——岳望舒倒是一时半会儿没把内侍和内监画上等号,毕竟宫女也是大内侍婢。 纯姝媛在玫瑰岭皇庄避疾一事,并未对外声张,李约办事又素来严谨,按理说,不可能泄露消息。 齐光风忙摆手道:“请不要误会,小生不是坏人,小生只是想打听一下小妹的消息。” 小妹? 等等,他叫啥来着? 齐光风? 光风霁月! 她是齐霁月的兄弟? “你是齐采女的兄长?”岳望舒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俊俏小哥儿,一想到这只是个关心妹妹的小哥哥,岳望舒瞬间就觉得这人顺眼多了。 齐光风一喜,连忙上前一步:“正是!仁兄可知道小妹现下如何了?” 岳望舒:“额……这个……”你妹现在去营造司造化妆品了……但这件事还是个秘密,表面上,齐采女还在幽宁宫呆着呢。 齐光风见这位“内监”三缄其口,很是为难的样子,不由忧愁地叹了口气,“自小妹入宫,与家中便断了消息,家中曾数次寄信宫中,都毫无回应。后来,便听闻小妹御前失仪,被发配去了冷宫。” 对此,齐光风实在难以理解:“在家中时,小妹素来娴静乖巧,怎会无端失仪?” 岳望舒:因为你妹被穿了…… 齐光风废了很大力气才从岳家打探到了一点消息,便寻到了玫瑰岭,又在皇庄外蹲守数日,才蹲到了“内监”。 “若仁兄知道点儿什么,还请告知。”齐光风再三拱手恳求。 岳望舒不禁心生恻隐,她们这些人的无端穿越,不知道给多少家庭带来了灾难,尤其是冷宫F4家…… 可岳望舒什么都不能说,只得摇头道:“齐采女吉人天相,皇上仁德宽厚,定能从幽宁宫出来。” 齐光风瞬间脸上没了神采,“多谢吉言,小生……今日实在冒昧、实在叨扰了!”他深深作揖,而后颓然远去。 岳望舒看着他远去的萧索背影,便扬声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妹妹没有性命之忧!” 齐光风听了这话,连忙挥手,再度深深作揖致谢。 ------------ 第六十六章、穿越男前辈们 穿越这种事情,对被穿越的人,何其不公? 虽然穿越非她本愿,但她的的确确占了岳琬琬的躯壳和人生。 也不晓得,岳琬琬本人去了哪里?她的魂魄尚安在否? 太祖朝出现了多位穿越男,不晓得最后他们是回去了还是在大晏朝荣华富贵而终,那些被侵占了人生的原主们最后又如何了?是重新投胎转世了吗? 岳望舒叹息一声,现代世界的她想必已经火化了,她自是没法把这个身子还给岳琬琬了,甚至连一声“抱歉”都没法说。 “算了,回庄子吧,今日不采药了。”岳望舒实在没这份心情了。 银杏欢喜地应了一声“是”,爬山跋涉,只为采些并不珍贵的药材,在银杏看来,也忒不值当。 采药这种事情,在宫女太监看来十分辛苦,但对岳望舒而言,倒更像出去郊游,采药反倒是顺便的。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的身体在生命光环滋润之下,是愈发健壮了。十斤重的花锁,她一手一个,拎起来跟玩似的。 怕变成金刚芭比,她已经不打算给自己增加分量。 回到皇庄,岳望舒便叫李约替她寻了些太祖朝的史书,主要是几位奇人能臣的世家列传。 英国公世家、济世侯世家、慧通伯世家、薛镇列传、季子房列传、陈玖列传——一共六位?而且都是男的。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她这一批有五个——准确说,她已知的只有五人,在不晓得的地方,或许还有第六个。 “英国公张璧,发明火铳、改进火炮,随太祖北逐元蒙的那位,穿越男里最成功的一位。大小老婆娶了十二房……”岳望舒看完这位仁兄的人生履历,不得不感叹一句,丫的这不就是穿越中马里的战斗马吗?! 这类人,岳望舒与其说鄙视,不如说实名羡慕。 有本事的男人穿越了,就荣华富贵、三妻四妾,可有本事的女人穿越了,却多半要成为别人三妻四妾的一员! 草,一种植物! 岳望舒继续翻看济世侯齐翼世家,嗯?也姓齐?这么巧?只不过齐翼世家里头也没写其后人是谁,不过齐翼的人生,有点意思。 首先,前半生只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大龄童生,冷不丁有一天晚上却受到仙人点化,发明了“牛痘”,哦,对了,这牛痘还是通过当时已经封侯的张璧进献给太祖皇帝的,证实有效后,齐翼便获封一等伯爵,隔年,齐伯爵远游南疆,带回了金鸡纳树,并提炼出治疗疟疾的神药金鸡纳霜,因此一举封侯,还得了“济世”二字作为封号。 这齐侯八成现代医学生!但怪就怪在,自此之后,齐侯便再没有其他医学发明了。而且从那之后就离开京城,回归故里、深居简出,甚至与至交故友英国公也再无来往。子孙后代也不曾从医,齐侯只令儿孙苦读圣贤书,其中一个儿子还中了举人。 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错!这济世侯世家里的描述,就是这样一种怪异感。 岳望舒对此忍不住猜测,难不成,那个“医学生”离开了此间世界?躯壳归还了原主? 她们这些穿越者还能回去?? 但是从英国公的人生来看,这位应该是终老大晏朝了。 怀着疑惑,岳望舒又继续细细品读慧通伯世家,这位就是发明了水泥和望远镜的前辈,哦,还有玻璃,造望远镜,怎么能没玻璃?这位也同样没有什么神奇之处,荣华富贵、妻妾成群,临死前还要求火葬——当然了,他的儿孙没有照办。 然后是三位皇商列传——养殖珍珠的薛镇、发明纺纱机织布机的季子房、制造出酒精香水和香皂的陈玖。因这三位只是勋爵,所以篇幅都很短,反正三人都是富甲一方,且与英国公或慧通伯是故交。 嗯……穿越者联盟? 想到此,岳望舒把自己给逗笑了。 不过,作为穿越老乡,互帮互助,也是常理之事。况且,英国公也好、慧通伯也罢,“发明”出来的东西都不敢据为己有,都献给了太祖皇帝,而这二位又是大色批,为了养活成群的妻妾,自然需要大把的银子!而这三位皇商后辈,恰恰最不缺赚钱的本事。 啧啧,这算不算官商勾结? “诶,等等,发明马桶的那位仁兄不在这里头!”岳望舒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旋即又笑了,也对,马桶仁兄若是也进了皇商勋爵的行列,那未免太有味道了。就算这玩意很赚钱,皇家也是要脸的。 岳望舒笑着自语:“这么一来,就是七个了。” 好家伙,这是葫芦娃吗? 这时候,都太监李约捧着一本诗集走了进来,“主子,您不是太祖朝能人异士的传记么,这大才子叶容若算不算?” 岳望舒一愣:“谁?” 李约将那本“容若诗集”捧了上来,“叶林、叶容若。” 岳望舒看着书册上大大“容若”二字,不应该是纳兰容若么……啊不对,纳兰容若还没投胎呢。这个世界,连大明都没了,跟何况满清了,自然也就不可能诞生“满清第一才子”。 所以说…… 岳望舒黑线了,文抄公?! 说实在的,岳望舒还真有点瞧不上,抄袭水泥玻璃纺纱机什么的,起码能造福一朝。抄袭别人的诗词,这不就是欺世盗名吗? “大才子?”呵!不要脸!岳望舒心里啐了一口。 说实在的,原主岳琬琬还真没读过这位“大才子”诗词,不过想想也是,纳兰容若的词多是些诉说情思的,实在不宜出现在闺阁女儿家的书架上。 岳望舒随意翻了翻,不禁心中暗啐,抄了不少嘛! 记性这么好,“发明”点实用的东西不行吗? 看着诗集扉页上对叶林的介绍,貌似这位穿越的时间点儿已经是太祖晚年了,应该是太祖朝穿越者里最晚的一位了。好东西都让“前辈”发明了,所以这位就选了“抄袭”。 不过岳望舒还是很看不上,因为这叶家在太祖朝也是书香门第,就算写不出这些诗词,叶林也不愁吃喝,若想赚钱,大可去找三位皇商一起做生意。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抄袭纳兰容若,这不就是沽名钓誉么! ------------ 第六十七章、刘秀分秀! “诶?怎么这叶‘容若’没有列传?”岳望舒有些意外,这可是“大才子”呢! 李约笑了:“主子说笑了,叶林连秀才都没考上,哪里入得列传?本朝的规矩,无功名、无官身、无爵位者,不得入列传。” 岳望舒黑线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的人,写出这么多绝妙好词,难道就没人怀疑过?” 李约愣了一下,“这……确实曾有质疑之声,但这些诗词,也却非他人捉刀。” 说着,李约又道:“这叶容若,时常自比柳三变。” 岳望舒几乎要翻白眼了,“跟柳永比?”且不说在诗词一道上,纳兰容若本就不及柳永。更要紧的是,人家是柳永是有功名的!人家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虽然后来屡试不第,五十多岁才考中了进士,可这叶林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啊! 岳望舒鄙夷地撇撇嘴,心道,也不知道这叶林有没有进入太祖朝的穿越者联盟。 “足足有八个呢!”岳望舒托腮自语。如果有第九个,她觉得自己也完全不会意外了。 这时候,帘子被湘妃竹骨折扇轻轻挑开,“准确说,总共有九人。” 这声音清朗,带着几分笑意。 “皇爷!”李约已经噗通跪倒在地。 来者不消说,便是太祖皇帝的曾孙、如今大晏朝的皇帝陛下、天佑皇帝晏执铮,不过登基后,便去掉了字辈,改名晏铮,如此其兄弟便无须避讳了。 “皇上。”岳望舒也忙起身执礼。 “不必多礼。”晏铮忙虚扶一把,他今日着一袭文人士子的青襕衫,只不过衣料是最上等的贡缎,绝非贫寒士人。最令人瞩目的是他手持的那一柄湘妃竹骨扇,扇子上的金碧山水正是前朝大画家赵令穰,可谓寸纸寸金。 如此一身打扮,倒像个富贵之家的读书子弟。 比起这身装束,岳望舒更好奇的是皇帝方才所说的话,“皇上说,还有第九人?” 难道是李约找寻的传记有所疏漏?她疑惑地看向李太监。 李约跪在地上,低着头,这第九人的传记,他可不敢找给纯淑媛看,所以只好禀报皇爷了。 晏铮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李约溜得比兔子还快。 岳望舒挠头:怎么好像吓坏了样子? 晏铮笑道:“你也别怪李约办事不利,而是这第九人,莫说传记,他是连说都不敢说。” 岳望舒眨了眨眼,大胆推测:“难不成,这家伙谋反了?” 说实在的,作为穿越人士,蔑视皇权什么的,她并不意外。 晏铮多少有些惊讶,“虽非谋反,但也大差不差了。” 岳望舒不禁更加好奇了,第一批穿越前辈里头,还有这等具备反叛精神的人物?反叛到甚至寻常人都不敢言说! 不过作为皇帝,那自然百无禁忌的。 岳望舒忙奉了一盏薏米红豆茶给他,“皇上请讲,我洗耳恭听。” 晏铮不由发笑,但凡有求于朕,便总是这般乖巧,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晏铮接过茶抿了一口,这才徐徐道:“其实准确说,此人是第一人,而非第九人。” 岳望舒愣了一下,然后才抓住重点,“您的意思是,他是第一个来的?” 晏铮点头,“那时候,太祖皇帝也只是雄踞一方,而此人……便是与太祖争夺天下的一号人物!” 岳望舒目瞪口呆,那这江山,岂不是差点就成了穿越男建立的了?! 当然了,这话岳望舒不敢宣之于口,而是选择静静聆听。 晏铮搁下茶盏,“此人颇有几分领兵之能,虽然曾一度被太祖逼退到深山老林,可没想到他竟还能不消停,凭着那点子人马,左突右袭,屡次偷袭,太祖若是转头围剿,他便逃遁深山,简直比泥鳅还滑溜。” 岳望舒:这不就是游击战么! 晏铮双手一摊:“这么无赖打法,结果还真叫他卷土重来,甚至发展到与太祖皇帝势均力敌。” 岳望舒听得兴致勃勃,“那后来呢?他怎么败的?” 晏铮沉默了一会儿,“两军决战之时,突然风云斗转,天降霹雳,把他劈死了。” 岳望舒:??!! What fuck?! 老天爷这也太偏心了! 晏铮咳嗽了一声,大约也是觉得自家祖宗不是凭真本事夺得天下,因此颇觉尴尬,“雷霆之下,明王大军军心溃散,太祖皇帝趁势取得大胜。后来也因此名声大噪,不出两年便驱逐元蒙,登基称帝。” “等等?明王?”岳望舒露出惊异之色,“这人该不会姓朱吧?” 晏铮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嗯?不姓朱? 那……姓韩?? 晏铮虽有疑惑,但还是回答道:“明王姓龙。” 岳望舒:龙傲天? 不不,都被雷劈死了,应该不是龙傲天。 岳望舒便问:“那他叫什么?” 晏铮道:“龙安。” 岳望舒:果然不叫龙傲天就是不行。 岳望舒算是明白了,这太祖皇帝虽非穿越者,但人家是比穿越者更牛叉的位面之子啊! “刘秀啊……”岳望舒发出感慨。 晏铮瞬间脸色一阵尴尬,“确实曾有人将太祖皇帝与光武帝相提并论。” 岳望舒突然八卦新奇:“光武帝曾停妻再娶、降妻为妾、休妻扶正……”怎么说,刘秀这些行为,说好听点儿叫蔑视礼法,说难听点儿……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大渣男。 晏铮脸色很是不悦:“太祖皇帝可没有废弃糟糠之妻!” 岳望舒讪笑,原主是读过些史书的,自然也知道太祖皇后高氏虽是贫家女出身,但与太祖异常恩爱,后来继承江山的太宗也正是高皇后之嫡长子,而这位皇帝陛下,也正是太祖与高皇后的曾孙子。 在人家面前,议论人家太爷爷太奶奶,的确有点不礼貌。 “您喝茶。”岳望舒赶忙给皇帝续了一杯薏米红豆茶。 这一举动,在晏铮看来就是奉茶认错,他哼了一声,饮了一口茶,心道望舒言行无忌,朕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岳望舒陪着笑脸道:“晏氏天子都是爱重妻子的好男人,太祖如此,皇上也是如此。这才是最令人钦佩之处。”她这话说得颇有几分真诚。 晏铮沉默良久才道:“朕的确不能废弃结发妻子。”——就算朕肯薄情寡义,望舒也决计不会喜欢一个废弃妻子的男人。 岳望舒点头,这也算是皇帝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 第六十八章、八珍糕 “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可还好?”岳望舒忙顺势关怀了一下孟皇后。 晏铮一脸冷淡,“你若真关心皇后,便该常去请安,只从朕口中问有何益?” 岳望舒:麻蛋,关心你老婆还有错? 这个病秧子皇帝,骨子里就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平时装得温良恭俭让,一不高兴,就暴露本性! “等皇上痊愈之后,我自当前去。”不过不是请安,是治病。 说着,岳望舒狐疑地道:“我的大招还没到能用的日子,您……怎么突然来了?” 晏铮脸色更难看了,“你说朕是为何而来?!” 岳望舒:“啊……”是特意来告诉她明王龙安之事…… 岳望舒连忙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这点小事,您随便派个人知会一声,或者写封信便是了。路途遥远,劳动您亲自驾到,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晏铮哼了一声,“你大可不必在朕勉强伪装谦恭!” 可我要是不装一下,你跟更生气好伐?岳望舒腹诽了一通,又挤出个笑容:“前些日子,我潜心研究了个点心方子,名为八珍糕,是以茯苓、芡实、莲子、苡仁、山药、扁豆、麦芽、藕粉这八样东西制成,能养脾去腻,益寿延年,皇上若不嫌弃,不如尝尝?” 晏铮脸色忽的和缓了许多,他探究地问:“你亲自下厨?” 岳望舒点头:“是。”——亲自就亲自吧,反正八样材料都磨成细粉、装在罐中了,她只需要取来,按比例加糖加水,用模具成形,然后蒸熟即可。当然了,古代的灶膛她不会整,烧火的事儿也交给太监,如此倒也不费事。 晏铮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那好吧。” 因此岳望舒此去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八珍糕已经上蒸笼了,等会就能吃了。我特意多蒸了两笼,皇上可以带回宫慢慢享用。”——一份给皇帝、一份给娍媖公主,气氛不佳,她就不明言了,但意思皇帝应该懂吧?他应该不会吃独食吧? 晏铮此刻已经恢复了温和如玉的模样,“朕没想到,你还会亲自下厨。” 岳望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不太会,但只要有心,总能学会。” 这话听着,叫晏铮觉得异常顺耳,便道:“厨房烟火气重,也不要太常去。” 岳望舒点头,她本来就没打算经常下厨啊,要不然今天皇帝太难搞,她没打算亲手捏八珍糕啊给他吃。 “对了,你的药圃人参如何了?”晏铮随口问。 岳望舒瞬间来了精神,“长得可茂盛了!原本预估五年成药,看这长势,怕是两三年就够了!”——后世人工种植人参,确实只需要五年,当然了,林下参是模拟人参的原是生长环境,自然另当别论。 晏铮虽知道望舒的天生异能,但也不免有些意外,两三年就能长成?这到底是人参还是萝卜? 岳望舒又道:“等长成之后,一定挑最好的送到宫里。”——毕竟地盘是皇帝的,人家也算是入股了。 晏铮微微一笑:“那朕就等着望舒的人参了。”——就是不晓得与那北方山林中数十上百年长出来的人参是否有所不同。 说话间,都太监李约便捧着个精致的珐琅云纹高足盘走了进来,盘中是正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其实八珍糕的颜色并不美妙,灰不溜秋、黄不拉几,哪怕用模具制成了精致的花朵形状,也依然卖相平平。 仔细看,八珍糕还依稀有小小的针眼,明显是用银针试毒了。 “看着倒是平平无奇。”但晏铮还是拿起一块送进了嘴里,细细咀嚼,不由露出意外之色,“味道……很不错!” 明明是健脾胃的药膳,晏铮原不指望可口,不成想吃起来却爽口香甜,不比御膳房精致的糕点差。 岳望舒笑着说:“皇上喜欢就好,这八珍糕性质温和,老少皆宜,宫里的娘娘公主们平日里可以当点心吃。”——别忘了你闺女。 晏铮道:“嗯,望舒有心了。”——这八珍糕,的确是费了心思的。便又拿起一块送去嘴里,仔细品味。 一边吃着点心,晏铮忽的问:“朕听说,望舒经常亲自去山中采药,还亲自炮制药材、制了不少仁丹丸药?” 岳望舒急忙道:“那些丸药只是照古方炮制罢了,我也只敢分发给皇庄侍从和附近村落的山民使用。皇上千金贵体,用药一道上,还是出自太医院之手最为稳妥。” 晏铮僵住了,朕不是想与你索要仁丹丸药!你至于这般防备朕吗?! 看皇帝脸色又阴云密布了,这叫岳望舒很不理解,这又咋了?!三岁小孩也没你变脸快! 晏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才没有发作:“朕只是想说,你就算想学着制丸药,也不必亲自采药!玫瑰岭山中虽无猛兽,但也少不了蛇虫鼠蚁!”——朕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岳望舒讪讪一笑:“多谢皇上关心。” 我特么当然知道山里有蛇,甚至很有可能还要毒蛇!我每次进山都会带上祛除蛇虫的香包,也会随身带上治蛇毒的丸药,还有放血的小刀、包扎的纱布和相应膏药。 但皇帝不好惹,这些就不说了。 唉,她跟病秧子皇帝,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求求你,大招没冷却前,能不能不要来了?岳望舒内心哀嚎。 晏铮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朕来一次,你便要气朕一次,朕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岳望舒黑线,嫌弃我气你,你别来啊!我特么也没欢迎你来啊! 但她还没忘了皇庄是皇帝的庄园,这里是皇帝的地盘!她还真没权利不让皇帝来。 岳望舒郁闷了,果然女人还是得有自己产业。 “皇上,您别生气了,您伤在肺腑,动怒于身体无益。”岳望舒只得捡着好听的话劝慰。 晏铮无奈地看着盘中的八珍糕,“朕连你离宫而居之事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岳望舒腹诽:别搞得好像你很委屈似的! 可她没胆子跟皇帝怼,只得低下头,一副是是是,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的姿态。 “罢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写信给朕,实在不愿动笔,就吩咐李约禀报朕。”晏铮忍不住再一次叮嘱道。 岳望舒腹诽:李约禀报还用得着我吩咐?丫的一早就告密了! 岳望舒忽的想到了什么,便起身道:“皇上,我正有一事相求。” 晏铮神色忽的温和了几分:“你只管说。”——望舒求朕,倒是难得。 岳望舒瞅着那八珍糕道:“那个,岳家送我进宫,变卖了不少产业给我做私房,所以我想好好报答岳家,想把这八珍糕的方子给岳夫人,让她开个点心小店,补贴一下家用。” 听了这话,晏铮不禁心道,望舒倒是知恩图报,便点头道:“这八珍糕方子本来就是你的,你想给谁便给谁。” 岳望舒心道,虽说是她“发明”的,但此后也等同是宫廷点心,还是请示一下皇帝,过了明路比较稳妥。 说着,晏铮又道:“只一个方子怕是不够,朕回头叫御厨多写几个宫廷糕点方子来送给你。” 听了这话,岳望舒大喜,连忙敛衽致谢:“多谢皇上!”那敢情好,大多数宫廷糕点的方子外界都无从得知,所以许多御厨告老之后,京中各大酒楼不惜重金聘请。 有了这些宫廷点心秘法,岳家糕点铺子不愁不火。 晏铮早先调查过岳家,岳明德为官清廉,岳家自然不怎么宽裕,为了送女入宫,的确私下变卖了不少家产,这日子过得自然更加清贫了。 望舒既有心报答岳家…… 晏铮便道:“你让岳家再开个脂粉铺吧,回头朕会吩咐营造司供货。” 岳望舒大喜,那岂不就是齐霁月她们刚造出来的面霜、口红?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化妆品!这些东西,素来只交皇商经营!寻常人家,只能从皇商手中拿货,如今直接少了二道贩子,何愁不能日进斗金? “多谢皇上!”岳望舒再度连连致谢,这下子岳家可要发财了。 看着望舒这副惊喜的小模样,晏铮忍不住笑意绵绵,不气人的时候,望舒还是很可人的。 接下来,岳望舒陪着皇帝在皇庄溜达了一圈,参观了药房和人参药圃,她又叫人包了些上好的菌菇以及两份八珍糕,亲自将皇帝送出了皇庄。 岳望舒这才心累地回到了庄内。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 伴虎之侧,当真累人! 过了两日,李约便奉上了皇帝陛下的亲笔信,信中说,营造司那边已经与岳家商议好了,并言说八珍糕已经吃完了,让她再做两盒送来。 岳望舒当时就黑线无比,丫的方子早就告诉你了,你让御厨做不就得了! 但是,才得了皇帝好处的岳望舒也不敢笔骂回去,只得写了一份感谢信,并两盒八珍糕和一份亲笔所书的八珍糕方子,让李约着人送回了皇宫。 唉,求求你消停点儿吧! ------------ 第六十九章、所谓瘟疫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倒是没有再索要八珍糕。 只不过,岳夫人突然登门了。 “琬琬,你是不是有喜了?”岳夫人一脸欢喜地快步冲将近前,握住了岳望舒的双手。 岳望舒:啥?! 岳望舒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岳夫人这是什么脑回路? 岳夫人笑呵呵道:“日前,你不是送了些宫廷糕点的方子么?这也就罢了,可紧接着连营造司都主动登门,让岳家开一家脂粉铺子,专门售卖营造司新出的脂粉!要知道,营造司素来只跟皇商世家做生意!我特特问了,营造司说是奉了上谕!” 岳夫人忙扶着女儿去次间的罗汉榻上坐下,“你实话跟娘说,是不是有喜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突然加恩?” 岳望舒顿时黑线了,“母亲您想多了。” 岳夫人一瞬间如被泼了一头冷水,但还是抱着几分期许追问:“当真没有?” “没有!”岳望舒斩钉截铁地道,我跟皇帝从来没好过,有个毛线球啊! 岳夫人一下子就蔫儿了,“唉,我苦命的女儿啊!” 岳望舒只得哄道:“哪有那么快?皇上日理万机,总不能常来,何况宫里的嫔妃也都未有喜讯呢。” 话说病秧子皇帝还是不行啊。 岳夫人叹了口气,“是我太心急了。” 说着,岳夫人忙挤出个笑容:“不过皇上对你眷顾依旧,假以时日,你定能怀上龙胎。” 岳望舒也不能否认,只得含糊地道:“这也得看时运……” 岳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娘给你在京中最灵验的几家观音寺都捐了香油,菩萨定会保佑你的。” 岳望舒: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岳夫人心想,原本家里吃紧,挪不出太多银钱给琬琬祈福,如今倒是好了,点心铺子细水长流,脂粉铺子更是要日进斗金。 “要紧的是你能拴住皇上的心,这样才有将来。”岳夫人也没想到自己女儿倒是有几分本事。 岳望舒一脸大些的尴尬,“母亲,快别说了。” 岳夫人不禁莞尔,琬琬还是那样害羞。不过,自进了宫,琬琬对她就不似从前那般亲昵了,都不叫“娘”,只唤“母亲”了。 但转念想,如今身份不同了,有规矩礼仪束缚,自然不比在闺阁之时。 忽的,岳夫人仔细端详这女儿的身量,不由压低声音道:“我瞧着你身段丰盈了些,当真没有喜讯?你若是有了,可别瞒着我。” 岳望舒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嘎嘎飞过,“没有,我前几日月信才结束呢!” 岳夫人失落地叹了口气,琬琬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没有了。 “不是娘要紧着催着你,这女人,没有孩子,终究是不稳妥。尤其你还是嫔妃,又是如今这般境地。”岳夫人唏嘘不已。 岳望舒还能说什么,只得宽慰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这个娘,也着实叫人头疼。 正在此时,太监小兴子进来禀报:“主子,胡太医来了。” 岳夫人露出疑惑之色:“你都病好了,太医来作甚?” 岳望舒便随口胡诌了理由:“只是定期来请平安脉罢了。”宫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世妇的身份,也的确有资格享受这样待遇。 只不过胡太医是来教导她医术的。 岳望舒便道:“请胡太医去偏院吃茶歇息一下,我陪母亲用了午膳,再请她过来诊脉。” 听了这话,岳夫人忙起身道:“宫里的太医可怠慢不得,姝媛还是快接见太医吧,我也该回去了。” 虽说皇庄不比宫里,但岳夫人还是十分谨慎谦恭,但凡宫里略上台面的人物,岳夫人都十分礼敬。 “那好吧,我送送母亲。”岳望舒亲自将岳夫人送出了堂屋,便直接请胡太医去旁边药房。 这里是岳望舒炮制、存放药材,以及调制仁丹丸药的地方,一进来便是药香扑鼻,岳望舒倒是不讨厌这个气味。 胡太医仔细打量了一通,不由道:“姝媛调制的仁丹丸药都很不错,只不过这些药材年份不一,多少有些良莠不齐。” 都是野生的,哪来的“良莠”之分?她觉得胡太医今天说话乖乖的。 胡太医微微一笑,便道:“微臣从御药房带了些上好的药材来,姝媛若想调制丸药或者开药熬药,便用这些,以后便不必亲自上山采药了。” 岳望舒黑线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吧?” 丫的管得倒是够宽的! 胡太医只是个醉心医术的老大夫,实在不擅长撒谎,却又不敢卖了皇上,只得讪讪陪笑,并连忙转移话题:“今日微臣为姝媛讲解瘟疫如何治疗吧!姝媛不是一直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岳望舒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老师,便点了点头,“据我所知,瘟疫应该不是一种疾病吧?” 胡太医点头:“凡是广为散步、动辄一传十、十传百,且又烈性害人性命的疫病,皆可称之为瘟疫。” 也就是恶性传染病喽?天花、霍乱、伤寒、疟疾,甚至曾流行于西方的黑死病,应该都可以算在里头。 胡太医神色凝重,又将两本医术双手呈上,正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这两本书都是治瘟疫的大作。汉时,张仲景曾著《伤寒杂病论》,可惜不幸遗失,只余下断简残章。” 说到此处,胡太医不禁甚是痛心,“后人搜集整理,才勉强拼凑出《伤寒论》和《金匮要略》,虽则不全,但亦是学医之人必读之书。姝媛若想医术精进,这两本书,必得好生研读。” 岳望舒忙执弟子礼:“还请胡太医教我。” 胡太医此番在玫瑰岭皇庄留了三日,每日皆尽心教导,岳望舒如海绵般汲取着,但仍觉得医术浩瀚,自己不懂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瘟疫,这应该是古代最难治疗的疾病了,也是无数医者头顶上一座大山。 不,搁在现代,传染病也依然是一座大山。 岳望舒想要弄懂,无疑难如登天。 不懂没关系,她决定先静下心来抄写这两本医术,一边抄一边背,至于真正理解、吃透,就得慢慢来了。 ------------ 第七十章、三花养颜茶(爆更1/10求月票!) 研究了十几日医术,岳望舒把自己整得头昏脑涨,不禁感叹,做个医学生真真是相当不容易啊。 闭门造车,容易陷入死胡同,何况传统中医学本身就存在不少谬误,岳望舒觉得自己需要放松一下脑子、活动一下筋骨。 但是,貌似现在皇帝不让她上山采药了——虽然这也算是好心,但未免有多管闲事了些。 挠了挠头,岳望舒忽的闻见一股子玫瑰花香,走出屋外一看,见仆役们正将一筐又一筐的玫瑰花瓣抬进皇庄。岳望舒这才恍然想起,这里是玫瑰岭皇庄!最大产出,不是山脚下的良田,而是岭间的千亩玫瑰林! 每到春夏,是玫瑰岭皇庄仆役们最忙碌的时节,从三月开始,先采摘玫瑰花蕾,用意制作玫瑰花茶、或者入药,而后玫瑰花开,便采摘花瓣,用来制胭脂、香水、花露,还可以酿酒、制酱、窨茶,可谓是一花多用。从春日里,一直忙活到夏末,哪怕花朵开完了,也还可以刨根做染料。直至入冬,皇庄仆役才能歇息。 眼下不消说,正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瞧见李约。 岳望舒问身边的小菊:“皇庄要上供多少斤玫瑰花瓣?” 小菊想了一会儿道:“往年的份额也就两三千斤,今年营造司早早就发了话,要求玫瑰岭每个月就得上缴两千斤花瓣,总额怕是得上万斤了。” 岳望舒不禁咋舌:“要这么多玫瑰花瓣做什么……额!” 岳望舒瞬间就汗颜了,做什么?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做口红呗! 还不是因为齐采女她们四个努力工作,研发了那么多花色,如今营造司出品牡丹系列胭脂在京里京外极为爆火,而玫瑰花瓣正是制作胭脂的主要材料!原材料的需求自然随之暴涨! 幸好玫瑰岭的玫瑰林有千亩之多,产量自然是大有盈余,但问题的是人手…… “人手还够用吗?”岳望舒不禁问。 小菊笑着说:“皇庄这点仆役哪里够用?营造司一早给添了不少人,但还是不够,李公公只好紧急雇了山脚村镇的佃户每日上山采摘。” 岳望舒疑惑地问:“眼下也正是农忙时节,能雇到人手?” 小菊道:“这壮汉雇不到,妇孺老幼总是不缺的。” 岳望舒恍然大悟,是了,采摘玫瑰花瓣,的确不必雇佣青壮。 “咱们也去玫瑰岭瞧瞧吧!”岳望舒突然来了兴致,来玫瑰岭皇庄住了这么久,她还不曾去参观一下玫瑰林呢。 “主子,那地儿现在人多眼杂,您……”小菊看着自家主子身上的云锦袄裙,很是为难。 岳望舒“哦”了一声,“去拿身宫女衣裳给我穿!”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菊更急了。 “好了,你只管去就是了,反正去玫瑰林,穿成我这样也不方便。”虽说宫女的服制也是袄裙,但袄是窄袖的、裙子也不是拖地,的确要方便很多。 毕竟宫女是伺候人的,穿着打扮自然要简练许多。 青衣碧裙、大红腰带,一双黧黑布鞋甚是耐脏,头上梳螺髻,再背上个竹篓,活脱脱一个出去采玫瑰花瓣的皇庄女仆。 “主子,您这副样子要是让李公公瞧见了,肯定要训斥奴婢!”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小菊跟在她后头,哭丧着脸。 岳望舒脚步飞快,“放心啦,我什么性子,李约早就见识过了。他不敢欺负我的人!” 丫的这个死太监就只会打小报告!岳望舒默默腹诽。 不过我就是出去采个花!若是连这个不许,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有了自家主子这番话,小菊这才安心了几分,起码玫瑰都长在玫瑰岭的向阳缓坡,比起满山乱窜采药总归是安全许多。 岳望舒脚步轻快,不消两刻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玫瑰,指的是可食用的品种,可不是后世那些的观赏性的月季玫瑰,单朵花看上去倒更像蔷薇些,单看不算多漂亮,但是千亩玫瑰林,漫山遍野那可就巍然壮观了。 山庄仆妇内监和山脚的农家妇孺在玫瑰林中穿梭,如一只只辛勤小蜜蜂,采摘着新开的玫瑰花。无须人监督,摘满一篓便去称重交货,待到月底,按采摘量结算工钱。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这也算是资本主义萌芽了吧? 其实这种“萌芽”在太祖年间便有了,正是因为皇商季子房发明了织布机、纺纱机,在东南沿海一带,女织工已经十分普遍。 看着玫瑰林中一边忙碌,一边笑谈的妇孺们,虽然她的背篓沉重、满头汗水,但依然笑容不减。 这样的氛围很能感染人,小菊摘花都格外利索了几分,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主子,奴婢摘的玫瑰花,也可以去换工钱吗?” 岳望舒笑着说:“那是自然。” 小菊顿时干得更加卖力了,虽说宫女的俸禄不少,但谁还会嫌弃钱少? 小菊还不忘小声提醒:“主子小心,玫瑰有刺,别扎着您。” 确实,在这里采花的女性雇工们,不少都被扎伤了手,大都只是一笑置之,若是小女娃,或许还有母亲姐姐帮着包扎一下。 小菊采的是花瓣,岳望舒则捡着花蕾掐,她想晒些玫瑰花茶用来泡水喝。下午的时候,又去摘了些月季花蕾,还叫人去采买了些玳玳花。 没错,薏米红豆茶她有点喝腻了,她想换个口味。 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一款极好的三花养颜茶。 三花就是玫瑰花、月季花和玳玳花。 前两个不消多说,这玳玳花就是酸橙花,因产于南方,所以只能购买。这玩意药房买不到,最后是从茶商手中才弄到的。无他,玳玳花可以用来窨制花茶。 如此忙活了一通,三花养颜茶这才新鲜出炉。 浅红的茶汤、芬芳的气息,喝上这样一盏下午茶,着人叫人心旷神怡。 此茶养颜美容、调经止痛,里头的玳玳花还能疏肝和胃,有减肥功效呢! “再加点蜂蜜吧,有点苦涩。”岳望舒喃喃道,浑然忘了自己上一秒还琢磨着减肥的事儿。 新 ------------ 第七十一章、给皇帝的艾草泡脚包(2/10) 加了蜂蜜的三花养颜茶果然好多了,甜滋滋的,喝着就是叫人舒坦。 此时,营造司刚刚送来了第二批化妆品,这次又出新花色的口红,还有腮红和散粉。啧啧,从前一盒胭脂就顶口红、腮红和眼影了,齐采女这四个家伙是打算一一拆分啊,还真有几分奸商潜质。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我是不是该给点回礼?” 毕竟收了人家这么多化妆品。 李约一听,小鸡啄米般点头不迭:“主子您不是新制了花茶么,送些回去,礼轻情意重!” 岳望舒颔首:“也好,你去包上四份,送去营造司吧。” “啊?”李约懵逼地如丈二和尚,“送去哪儿?” 岳望舒一脸理所当然地道:“送去营造司,给那四位研发脂粉的宫女。哦,对了,告诉她们一声,适量加蜂蜜或者冰糖饮用即可。” 你们送我化妆品,我送乃们花茶,多雅!! 李约一时竟无言以对,良久才提醒道:“主子,送这些脂粉,是皇上的意思。”——您回礼也该回给皇上啊! 岳望舒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 “这花茶……不太合适吧?”花茶也是花,给人送花,多容易惹人歧义。 李约沉默了,这好像是叫“养颜茶”?却是,一点点不合适。 岳望舒便道:“这样吧,给宫里也送几份,不过是给后妃和公主们的。”——男人没份! “那皇上呢?”姝媛主子,您眼里还有皇爷吗?! 岳望舒心道,我还非得送他点什么啊?! 唉,算了,谁叫他是大老板呢。 “菌菇……好久没进山,春日里的库存也吃完了。”厨房倒是有些菌子,不过不是玫瑰岭特产,而是采买的。 “那就叫厨子做两盒八珍糕送回宫吧。”岳望舒道,八珍糕算是药膳,医生给大夫送药,这很合适!不会惹人误会! 李约叹了口气,“好吧。”总比什么都不送好。 然后,过了没几天,病秧子皇帝就杀来了。 彼时岳望舒正在药房看着那堆新晒干的艾草,心里正琢磨着,是做成艾灸柱、还是艾草包比较好…… 然后药房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敢踹她门的人,不消说,也就只有那个病秧子狗皇帝了。 “岳望舒!你什么意思!” “送花茶回宫,阖宫都有份,连那营造司那四个‘宫女’都没忘,连娍嫆都有!却独独不给朕!”晏铮很生气,他觉得自己这分明是被岳望舒给针对了,你就那么讨厌朕吗? 岳望舒却愣愣眨了眨眼,“娍嫆?是谁啊?” 跪在一旁的都太监李约忙小声提醒道:“是三公主。” 岳望舒恍然大悟,“荣妃的女儿叫娍嫆?皇上您取的名字真不错!”岳望舒笑着冲着皇帝翘起了大拇指。 晏铮:…… “不许顾左右而言他!”但晏铮的火气已经减了三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岳望舒这才解释道:“皇上,这花茶是三花养颜茶,听名字就知道是养颜美容的。”他瞅了瞅皇帝白净的脸,咋滴,你也需要养颜啊? “而且还能活血调经、瘦身减肥。”咋滴,你是需要调经呢?还是需要减肥呢?岳望舒往皇帝陛下腰身上瞄。 “咳咳!”晏铮的脸色瞬间尴尬了,“朕哪里知道这些?” 其实晏铮还真知道,俗话说得好,久病成良医,基本的医理药里晏铮其实懂。他只是装不懂罢了,要不然怎么有理由来兴师问罪呢? 岳望舒狐疑地道:“可是,我不是独独送了您八珍糕调理脾胃么……”没独独撇下你啊。 晏铮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了,朕来都来了,便只当是出来散散心了。”——好在如今朝政不是很繁忙,只要把积压的奏折批阅完,出来一两日也无妨。 岳望舒,好一个“来都来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病秧子皇帝搁这儿找借口呢。 男人纠缠女人,当然需要找点理由,要不然那不就是死缠烂打了么。 岳望舒心中默念:把他当病人! 便露出了和蔼和亲的微笑,“皇上,您最近气色不错,要不我帮您把把脉?” 见望舒居然面带微笑,晏铮意外之余,不由松了一口气,便从善如流,拉起袖子,让他看诊。 天降小白鼠——这是岳望舒给皇帝盖的戳。 有些日子没见,皇帝的脉搏又见强劲了些,除了肺腑的老毛病,体质仍然有些偏寒。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又道:“麻烦皇上您张嘴,我看一下您的舌苔。” 晏铮乖乖张大嘴。 岳望舒瞅了一眼,旋即道:“湿寒,不过不算重。” 说着,她瞅了瞅那一对艾草,旋即道:“我给您做些艾草包,您拿回去泡澡、泡脚都成。”——其实做艾灸更好些,只不过得脱衣服,她觉得不合适。还是让皇帝自己回去慢慢泡脚丫子吧。 “嗯,也好,朕倒是不讨厌艾草的气味。”晏铮面上颇有几分矜持之色。 岳望舒说干就干,叫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把这些艾草捣碎,又叫宫女取了匹寻常棉布,岳望舒亲自操刀,剪成大小一致的方形,然后缝成巴掌大的荷包,里头塞满艾草。 她继承了原主的女红功底,一些简单的手工活自然不在话下。 在温暖的廊下,岳望舒缝着艾草包,皇帝晏铮就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静静看着,跟个活祖宗似的——这是岳望舒的评价。 而晏铮却觉得,这一刻分外静好。 庭院里的牡丹开得富丽堂皇,柿子树上也结出了朵朵黄白色的花蕾,小院静谧,只有花香与艾草香。 岳望舒穿针引线,倒也灵活,可毕竟是许久不曾动针线了,这不,一个不小心,针尖就扎进了指肚里。 “嘶!”还真疼! “你小心些!”皇帝晏铮连忙起身上前,一把抓起岳望舒手仔细翘了翘,那粉白的指肚上果然沁出了一颗血珠子,他连忙掏出锦帕擦拭,“又没人你催你,慢慢来。” 岳望舒:你就不会说,不用做了,或者让宫女来做? 嗯,还是算了吧。技艺不锻炼,就容易退步,她也不想疏忘了这门手艺。 于是放慢速度,慢慢缝制荷包,一边嘱咐道:“艾草泡脚能温通经脉、缓解疲劳,皇上每日睡前可以多泡一会儿,对身体有好处。” “嗯,朕记下了。”晏铮没有坐回藤椅上,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缝荷包。 岳望舒:被这么近距离监工,实在让人有点紧张。 新 ------------ 第七十二章、望舒的死鬼前任(3/10) 「终于做完了。」岳望舒把最后一只艾草包收口,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已经红日西斜。 皇帝晏铮手中摇曳着那柄湘妃竹扇,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艾草包,不由笑道:「朕真没想到,你竟也会给朕一针一线缝制荷包。」说着,他拿起最上头的那枚荷包,艾草香浓,针脚也还算紧密,算是用心了。 岳望舒听出不对味了,便忙道:「为您治病,本就是应履之约。」——咱们就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 晏铮看着手中的艾草荷包,不禁幽幽道:「望舒,你就不能重新考虑一下吗?」 岳望舒瞬间警惕,考虑个毛线?!丫的居然还在觊觎本奶妈的肉体! 晏铮抚摸着那枚荷包,「起码,你并不讨厌朕。」 岳望舒:我特么想现在改口说讨厌你! 晏铮苦笑着看向那个满脸防备的小女子,「朕没那么糟糕吧?」 岳望舒小声咕哝道:「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么……天子当一言九鼎。」——别动不动就变卦! 晏铮看着天边的如血的晚霞,他像是没听见岳望舒的话似的,自顾自道:「跟朕回宫吧,朕……虽然废黜六宫,但朕可以为了你,不再选纳新人,亦不会再宠幸旁人。」——这是他苦思冥想、再三斟酌之后,唯一能给出的承诺。 岳望舒少不得吃了一惊,不再睡别人?这甚至包括皇后在内! 「怎么,你不信朕?」晏铮回首望着那张错愕的脸。 岳望舒道:「不是不信,而是……我不希望您这么做。」 说着,岳望舒正色道:「皇后无过,六宫嫔妃亦无过。若是因我,害她们后半生守活寡,那我就是造了大孽了。」 同为女人,她为什么要为了个男人,去为难别的女人? 岳望舒连忙敛衽福了福,「中宫贤德,还请皇上善待她。」 晏铮眼中不禁黯然,「善待她……朕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哪怕有了喜欢的人,亦从未想过要废弃发妻,但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偏心了。 朕明知道那样的许诺,对皇后不公平。若皇后一直缠绵病榻、注定无法生育也就罢了,但望舒恰恰能治好皇后,介时若还只是「敬重礼遇」却无有宠幸,那又如何算是善待呢? 至于其余嫔妃,晏铮倒是没怎么考虑,一辈子衣食无忧厚待她们便是了。 望舒的能力,不但治好朕,也能治好皇后,甚至能保她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一切,望舒早在离宫之前,就设想好了。 这样的设想,也恰恰在断绝望舒自己的回宫之路。 因为望舒不愿委身于坐拥后妃的朕。 也就是说,皇后和望舒,朕只能选一个。 原本已经决定要对不起皇后了,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望舒希望朕选皇后。 晏铮忍不住颓然一笑,「你倒是比朕更心疼皇后。」…. 岳望舒腹诽:你对皇后的结发之情,居然也就只此而已了? 「皇后娘娘仁厚贤德,若薄待了她,皇上难道就不心疼了?」岳望舒忍不住反问。 晏铮沉默了片刻,「若为了赢得你,而冷落皇后,朕……自然是有愧的。」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知道愧疚,那样不算无药可救,「既如此,便请皇上善待皇后,毕竟她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是真心希望皇上与皇后恩爱百年。」 晏铮目光幽幽望着她:「可若为了皇后,而放弃了你,朕……真的很不甘心。」——朕不甘心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女人,却无法得到她。 岳望舒脸黑了,不甘心你妹的 !你倒是实诚! 岳望舒不客气地道:「皇上,您这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若真心喜欢一人,当盼她得偿所愿。您的不甘心,也恰恰说明了,您并没有多么喜欢我。」 这样辛辣的讽刺落在晏铮耳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静默沉思了良久,「朕对你……真的只是占有欲吗?」 岳望舒很肯定地道:「起码占了很大一部分!」反正就算有喜欢,也是次要的!别小看了人心的独占欲!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这种占有欲,放在别的方面也是一样的。」岳望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比如说某个SSR、某个稀有皮肤,越是限量、绝版,越是勾人!哪怕你忍住了不氪金,事后仍然会忍不住想,当时怎么就氪一下呢?大不了多吃几天泡面! 晏铮皱了皱眉:「你怎么好像很懂的样子?」——难道望舒也有求而不得之人??想到此,晏铮突然觉得很窝火。 岳望舒托腮叹气:「毕竟活了那么多年,经历也比较丰富了。」 晏铮脸绿了,居然真的有人对朕求而不得之人不屑一顾??!是谁?!虽知那人,必定不是此间之人,晏铮仍然忍不住杀气腾腾。 「那个人是谁?!」晏铮忍不住咬牙切齿。 「嗯?!」岳望舒懵逼了,那个人?哪个人?! 等等,病秧子怎么一副遇见情敌的样子? 额……貌似我的话,确实比较容易惹人误会。 嗯——那个,要不解释一下? 啊不,或许让他误会比较好。 岳望舒便毫不犹豫道:「死了。」——诅咒前任死,她毫无心理负担。 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的岳望舒当然是有过几段感情经历的,尤其最后一任,在她检查出宫颈癌的时候就秒速甩了她,岳望舒如今回想起来,仍然恨得牙根痒痒。 晏铮错愕了一下,死了? 他沉默了,朕一个活人又如何跟死人比? 或许那人并不非十全十美,但他死了,活着的人便只会记得她的好、忽略到他的不好。 「他想必没有其他妻妾。」晏铮喃喃道。 「嗯。」岳望舒点头,这个的确木有。 晏铮苦涩地低笑了两声,「怪不得你对他念念不忘。」 岳望舒:额……也确实念念不忘,念着想揍他一顿,最好是揍断第五肢的那种。 晏铮看着落日熔金,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朕明白了,朕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岳望舒大喜过望,人渣前任原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七十三章、余香堂妙手愈天子(4/10) 自那日之后,病秧子皇帝倒是没有食言,除了每四个月来玫瑰岭皇庄吃一记回血大招之外,便再不曾造访。 岳望舒终于得享安宁。 一转眼已是寒冬腊月,一场大雪过后,整个玫瑰岭已是银装素裹。岳望舒赏雪归来,便看见自己所居堂屋竟被悬上了一方匾额,正是「余香堂」三字。 岳望舒不由想到了一句话: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虽说搁在这个时代,必然不是此意,但仍觉十分称心。 再看那字,是极为端方优雅的台阁体行楷,字迹十分眼熟。正在此时,却见御前的大太监张寄从余香堂中迎了出来,「姝媛娘子可算回来了。」 岳望舒大招已冷却,早已等着皇帝来,见到张寄,倒也并不意外。 便点了点头,快步进了堂中。 余香堂内尽是香榧气息,皇帝晏铮正坐在一架太师椅上,身穿紫青贡缎夹衣,锦帽貂裘都已搁在一旁。 岳望舒福了福身子,这才宽下斗篷,交予宫女银杏,并叫婢女内监皆去外室候着。 她飞快打量了皇帝一眼,「皇上气色大好,今日过后,想必就能彻底痊愈了。」——她这堂中,只一炉银炭,而皇帝穿得并不厚实,可见体质已大有改观。 晏铮拿铁钳子拨弄了一下炭盆中的炭火,道:「今日外头寒风正紧,你出去作甚?」 岳望舒笑着说:「大冬日闷着无聊,出去赏雪而已。」——可惜这个时节玫瑰岭也没什么好看的,梅花也还没到开时候,所以稍微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 「赏雪啊……」晏铮喃喃,复又看向她红润的脸蛋,「朕给你捎了三个字,可还喜欢?」 说的便是「余香堂」的匾额了,便赞道:「皇上的字自是极好。」却不说喜欢与否。 晏铮亦不曾追问,而是道:「自你学医,这玫瑰岭便多了一缕药香。你又时常赠药予人,也算是积德积善之举。」 岳望舒心道:原来这「余香」指的是药香。 赠人良药,手有余香。 「多谢皇上,我很喜欢。」岳望舒这才忙补上了谢意。 然后上前两步,低声道:「那我就开始了。」 皇帝晏铮合了合眼眸,颔首不语。 岳望舒心念一动,生命光环在脑海中一瞬间光芒大作,就是这么短短一瞬的爆发,却悉数涌入眼前人之人体内。 晏铮只觉自肺腑至周身,暖洋洋的涌动,浑身经络仿佛一瞬间被打通,所以淤塞尽数不复!从头到脚,无处不舒泰。 发完大招后,岳望舒也不觉得疲累,便上前为皇帝把脉。 果不其然,脉搏强劲,顷刻间便诊出是个年轻康健的男子,肺经处亦再无不妥。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这前前后后足足五次大招,总算把皇帝积年顽疾给搞定了。 同时不仅觉得自己大招貌似有点废,前前后后,中间给荣妃放了一次大招,足足近两年时间,才治好了一个病人。…. 但转念一想,皇帝那可是内脏器官受损,而且还是不可逆的损伤。她的大招等同是修复了内脏,哪怕在现代医学上,仍然是不可思议之事。 想到此,便释然了,于是对皇帝道:「皇上的脉象稳健,昔年痼疾已经尽除。」 晏铮深深呼吸了几口,其实自今年起,旧疾就不曾复发过,他早就知道,不消几次,便能根治。如今倒也并不意外。 「朕既病愈,你这余香堂——以后想必就不欢迎朕了吧?」晏铮忽的问。 岳望舒一阵尴尬,就算她真的不欢迎皇帝,也总不能宣之于口,何况余香堂的名字还是皇帝才刚赐下的。 便忙道:「岂敢?日后皇上带着皇后来治病,身为大夫,又岂有不欢迎之理?」 皇帝既病愈,接下来的便是皇后了。也不晓得皇后的顽疾需要几次才能根治。 晏铮默了良久,才道:「朕自会安排。」——只是皇后的病,不只是身上那点病灶那么简单。 岳望舒又小声提醒道:「今日是十五,皇上还是早些回宫陪伴皇后吧。」——纵知皇帝爱重皇后,岳望舒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朕……省得。」晏铮脸色忽的有些沉郁。 送走了皇帝之后,岳望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皇帝的事儿算是了了。 先前她还一直担心,治好了皇帝的病,这厮有可能翻脸不认账——她毕竟只是个奶妈,虽然身板不错,但战斗力与封建皇权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若是下旨,命她回宫,她又能奈何? 且不说她并非悍不畏死之人,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岳夫人一番慈母心肠,也令她着实无法枉顾岳氏满门。 看着皇帝远去的车马,岳望舒这才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 从今而后,总算可以各自安好了。 回头又瞅了瞅高悬的「余香堂」匾额,映着冬日寒阳,崭新亮堂,岳望舒不由想,日后要不要开个余香堂药堂子?她觉得自己的医术,额,算了,还不够格坐诊。 老老实实再研习几年吧,省得二把刀害人。 她这点医术,还是继续照方调制仁丹丸药吧。 晏清殿。 此刻殿外寒风大作,皇帝晏铮却兀自宽了衣袍,露出精赤的上身。 高大的玻璃镜中倒映着晏铮的身躯,左胸上赫然是个指肚大的疤痕,连这疤痕竟都淡化了许多,看着倒不像是深入肺腑的箭伤,倒像是寻常皮肉创伤。 痊愈了,自此之后,旧疾不复,朕也不必再担心那一日旧伤汹涌复发,成了短命天子。 他常常呼出一口气,忽的见镜中所映的身躯……肌肤白皙、腰身纤细,比之好女亦不遑多让。 这副样子,让晏铮没由来地生出三分厌恶。 为多年旧疾所累,这副身躯,一直都是这般细弱。 正在此时,张寄已按捺不住,连忙捧起中衣,为皇帝穿上,「皇爷仔细着凉!」 晏铮轻轻嗤笑,哪怕身在暖阁,地龙整日整夜地烧着,身边人竟还是会忧心他着凉。 张寄连忙又伺候自家皇爷穿上里貂袍子,并笑着说:「皇爷的身子骨自是比从前强多了。」——若换了从前,暖阁里光烧地龙哪里够?怎么也得再添几盆上好的银炭。这都是纯姝媛的功劳,只可惜啊,纯姝媛好生傲气,竟不肯服侍皇爷身侧…… 晏铮呼出一口浊气,心道,如今既已除痼疾,也是该好生练起来了,朕这副瘦弱身板,怕是连望舒都不如。便打定主意,回头就从殿廷卫士里头选几个勇武精干的,权当陪练。 晏铮吩咐道:「摆驾去凤仪宫。」.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七十四章、朕倒是成了恶人了!(5/10) 月圆夜。 北风呼啸,凤仪宫的暖阁内,皇后孟氏饮下一盏三花养颜茶,不禁想起去岁秋日因恶疾而离宫的岳氏。 「纯姝媛——当真至今不曾病愈吗?」对此皇后早有疑虑,若真还病着,如何有闲心思研制调理脾胃的八珍糕、祛除湿气的红豆薏米茶,还有这养颜调经的三花茶。尤其是这花茶,孟后喝了数月,觉得甚好。 纯姝媛远在皇庄避疾,却还没忘了宫里,她这般有心,皇后也不免心生几分怜意。 「你就当她还病着吧。」皇帝晏铮如是道。 孟后听出了话里弦外之音,「都年底了,天儿也愈发冷了,嫔妃不宜久居宫外,皇上还是把纯姝媛接回宫养病吧。」 听了这话,晏铮心底却是一阵烦躁,皇后不是第一个为望舒求情的人,早先湘妃、荣妃也旁敲侧击过望舒的病情,话里话外都是差不离的意思! 你们一个比一个贤惠,朕倒是成了恶人了! 「她回不来了!」晏铮冷冷道,她心里只有那个死人!哪里还肯回宫? 皇后听得心底一凉,「可是纯姝媛的病情有什么不妥?」 晏铮心里更烦了,直接冷冷道:「皇后不必再多言!」 见皇上龙颜不悦,皇后也只得暂熄了这份念想,心道,这纯姝媛怕是无福了。 皇后只得叹了口气,「皇上既不愿多言,臣妾不问便是了。」——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黯然,从前无论前朝还是后宫,皇上都不会对她有所隐瞒,如今……皇上是愈发不愿与她诉说心事了。 于是,她转而道:「贵太妃最近身子不适,皇上得空也常去瞧瞧。」 晏铮揉了揉眉心,「姨母是愈发啰嗦了。」 皇后笑了笑:「她老人家也只是关心皇上的子嗣。」——贵太妃自是也没少在她耳畔叮咛,只是……非她这个皇后不贤惠,而是皇上的性子愈发冷淡了。虽然表面上,皇上宽厚仁德,可兰贵嫔和芳婕妤都数月都不曾面圣,更遑论侍寝了。 皇后低声道:「皇上,兰贵嫔心意已经有所转圜,皇上也别太冷着她了。」 听了这话,晏铮忍不住露出几分讥诮:「朕还以为她想出家做姑子呢!」 孟后忍不住皱了皱眉,皇上这话也忒刻薄了些——同时忍不住想,皇上以前可没有这般尖酸。 「兰贵嫔只是想通了而已,身为女子,总归还是盼望能有个一儿半女。」皇后想到兰贵嫔昔年的丧女之痛,不免有些感同身受,便柔声劝慰道:「皇上若得空,不妨去葳蕤殿坐坐。」 晏铮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只道:「朕知道了。」 说着,晏铮忽的问道:「皇后心中是否也盼望能有一儿半女?」 皇后露出疑惑的神色:「臣妾膝下已经有了桢儿了。」 晏铮默了片刻,道:「朕说的是亲生骨肉。」——成桢的确太平庸了些,颖慧如皇后,也无法将他教导成才。 此话一出,皇后脸上的微笑转瞬无踪,她声音幽微低沉,几乎不可闻:「臣妾……早已不抱此念。」 皇后合上眼眸,眼角有痛苦的泪滴滑下,「臣妾失子,皆因罪孽深重,如今只盼孩儿早入轮回,投一个积善之家。」 想到当年之事,晏铮却道:「你当年小产,只是因为年轻思虑过重,又受了惊吓的缘故。更何况,就算当年的事情就算罪孽,那也是朕的罪孽,与你何干?」 皇后摇了摇头,只兀自落泪不止。 晏铮揉了揉作痛的眉心,他就知道,一提当年,孟氏便是这副样子。夺嫡之事,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软,总不能由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因孟氏颖慧过人,所以当年许多事情,都叫她 参与谋划,也听取了许多她的谏言。 彼时的孟氏,的确当得起一声「女中诸葛」。 可惜后来…… 晏铮自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可孟氏失子之后便深信不疑。 「你不是总劝沈氏不要沉湎过去吗?」晏铮只得耐着性子加以宽慰,「慧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皇后孟氏,单名一个颖,小字慧心。 孟后喃喃道:「不一样的,兰贵嫔的手是干净的,而我……」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每每总觉得手心粘腻,像是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污。 「我永远也忘不了,楚王妃身怀六甲,悬梁殉死。」孟后的双手隐隐颤抖,楚王附逆谋反身死,先帝虽下旨赦免其妻妾儿女,但王妃竟还是想不开,一道白绫赴死。 「不要再说了!」晏铮忍不住有些生气,敏怀太子、周王、楚王,谁也没干净到哪儿去,何况夺嫡之事,岂有不牵累家眷的?幸而当年楚王只是附逆,他也已经极力为其求情了,是楚王妃自己想不开,又怪得了谁? 孟后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嘴唇,她抚摸着自己冰凉脸上的冰冷泪珠,不由苦笑,「臣妾早就不配有亲骨肉了,但兰贵嫔本性纯良、芳婕妤秉性亦不坏,又都是适合孕育的年纪。皇上不妨考虑一下。」 晏铮心中不由更加烦躁,「你既然不愿,朕也不勉强。今日天色不早了,皇后早点歇息吧。」 说罢,皇帝晏铮直接扬长而去。 皇后看在眼里,也并未加以劝阻。 寒夜幽幽,玉芙宫正殿中,荣妃看着已经熟睡的三公主娍嫆,不禁一颗心都软化了。 然而这个时候,底下却有人禀报说:「有人瞧见……皇上漏夜离开了凤仪宫。」 荣妃不禁愕然:「什么?」 今夜可是十五,从前皇上不管多忙,都不会忘了与皇后的十五之夜。. 「这是怎么回事?」以皇后娘娘温和柔婉的性子,当不至于惹皇上不开心。 荣妃按下焦虑,转念想,「许是前朝有什么急事吧。」 又忍不住想,也不晓得皇后娘娘有没有跟皇上提纯姝媛的事儿…… 这时候,香榻上的三公主「咿呀」了一声,荣妃立刻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去轻轻拍着,口中哼着儿歌,三公主这才酣然睡去。 ------------ 第七十五章、疫病起(6/10) 一转眼已经是天佑八年的初夏时节。 岳望舒正巡视着自己的药圃,看着葱茏的人参,心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穿越过来三年了,单手一捧的大橘如今已经能占满偌大一只脸盆,岳望舒用酒精给双手消了毒,便开始团制丸药。 额,没办法,这个时代,药丸只能手动搓。岳望舒在这上头,也算是熟练工种了,一枚枚搓成大小均匀的大丸子,然后用蜡包裹,以延长保质期。 她正在团的是四神丸,是温肾散寒、涩肠止泻的良药,嗯,说白了治拉肚子的药。此药一年四季都有需要,约莫也是这个时代卫生不到位,所以拉肚子常有之。 然后便是跌打损伤、腰酸腿痛,尤其到了农忙时节,求此类药这,亦是不计其数。 再然后便是一些妇科药,譬如妇科养荣丸、归芍调经丸、暖宫孕子丸……这方面的求药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多起来。主要是因为对岳望舒这个大夫身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谬误,她的身份,自然不是周遭村镇佃户所能探明的,皇庄也只对外宣布是宫里人、且又是太医的亲传弟子。 所以岳望舒的身份就被误传成了内监,而下去分发仁丹丸药的人不是宫女就是内监,没一个是男人,故而许多久病无医的妇人便鼓起勇气求药了。 岳望舒倒觉得是好事。 这个时代,礼教严苛,绝大多数的妇人若是染了此类病症,根本不会去求医问药,生生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死。 虽说不能亲诊,恐有不对症,但总比连药都没有强。而且她也叮嘱过宫人转告那些妇人,若有不适之处,要及时相告,介时她根据反映再行换药。 好在,绝大多数药都是有效的。 这叫岳望舒很是欣慰,搓丸子的动作都麻溜了几分。 太监小兴子并宫女金桂、银杏回来复命。 “主子,仁丹丸药都已经发放完了,不少百姓,尤其是妇孺都对您感念不已,奴婢临走前,还有人拉着奴婢的袖子,朝着玫瑰岭皇庄这边磕了好几个头呢。”小兴子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 岳望舒已将蜡封好的四神丸装入瓶中,嘴角挂着笑意,“村镇中一切还好吧?” 宫女金桂忽的低声道:“就是不知怎的,今年腹泻者甚多,奴婢带的四神丸竟不够分发……” 岳望舒露出疑惑之色,“按理说,这个时令不是多发此病的时节。” 转而道:“也罢,我再多制些便是了。” 不由感叹道,“拉肚子这事儿,说大不大,注意干净尤为要紧,你们可有好好宣传,叫他们饭前便后好生洗手、勿饮生水冷食?” 小兴子连忙道:“当然有,奴婢嘴皮子都快说烂了!这洗手还好说,这喝热水吃热食就……” 岳望舒蹙了蹙眉,但旋即也明白缘故,贫寒之家哪里担负得起额外的新柴开销?就算自己能砍柴做薪,也少不得要浪费大半个劳动力,有那闲心,不如多干些活、做些工,至于饭食,左右天气暖和,非宽裕人家,哪里每日喝热水、吃热食?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这天底下只有一种病,便是穷病。 “再给佃户们减一成租子吧。”其实皇庄的佃租本就偏低些,玫瑰皇庄周遭的村镇其实已经算是相对宽裕的了。但在岳望舒看来,还是太过困窘贫寒了。 小兴子连忙道:“主子菩萨心肠!” 隔天,岳望舒正要吩咐婢仆将紧急赶制的四神丸送去村镇中应急,小兴子却突然来报说:“主子,金桂病倒了,也是腹泻不止。” 岳望舒诧异,被传染了?不至于吧?皇庄里的婢仆可不至于喝冷水、吃冷饭,更不至于便后不洗手…… 忽的,岳望舒突然感觉到浓浓的不安,便忙追问:“除了腹泻,还有什么症状?” 说罢,不等小兴子回答,便索性起身道:“带我去金桂房中瞧瞧!” 小兴子急了,直接噗通跪倒在岳望舒身前,“主子万万不可!金桂可是腹泻啊,屋内腌臜,您怎能去?况且这病怕是会传染,您若有个万一,奴婢可就万死难恕了!” 说着,便砰砰磕头不止! 岳望舒一时头大,便吩咐一旁的小菊道:“你去给我缝个口罩,如此就不担心传染了。” “口罩?”小菊如坠云里雾里。 岳望舒也不多话,直接铺纸磨墨,给她画了个草图,“喏,就是这玩意,带上之后,就能隔绝病气了。” 这话虽有夸张的嫌疑,但对于防止疫病传播,的确大有效用。 小菊看了之后,又结合口罩的“口”字,顿时就猜出是是何用了,便问:“不知要用何种布料?妆花纱可以吗?” 岳望舒满摆手:“太薄了不行,用细棉布即可。” 虽然这口罩用料没法再更讲究了,但总比没有强。 岳望舒又道:“多加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来一起多做些备用。” 她心中忧恐是某种厉害的传染病,这口罩自然是多多益善。 “是!” 如此简单的活计,但凡是个宫女,都能做来,甚至以岳望舒的针线手艺也不难。 岳望舒又吩咐小兴子,“去拿些酒精,四瓶酒精兑一瓶水——水要蒸馏……算了,凉白开也行。兑好之后,去金桂屋里好生细细洒上一遍,她所有碰过的东西也一律如此处置。” 先消个毒,岳望舒戴上口罩再去。 面对传染病,岳望舒哪怕有生命光环,但她也是很谨慎的。 毕竟大招四个月才能使一次,而且使用权利早已上缴给了皇帝,她也不敢轻易使用。因此,还是做好防疫措施比较稳妥。 如此一通操作之后,岳望舒这才戴上小菊亲手缝制的细棉布口罩,来到了宫女所居住的后罩房。 此时此刻,后罩房已经紧急清扫了一通,也洒了酒精,闻着自是一股子酒精味,混杂难言的气味,不只是排泄物,还有呕吐物的气味。 金桂正躺在一方小榻上,已然是浑浑噩噩,神志都不清晰了。岳望舒心下一惊,这果然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 她忙上前翻开金桂眼皮,又扒拉开她的口齿观察,又仔细观察她的面部,不由心道,竟是脱水的症状,便吩咐身后也同样戴了口罩的小兴子:“待会儿叫人给她多喂些淡盐水。” 然后这才搭了脉,不消片刻,岳望舒神色凝重,立刻吩咐道:“凡是与金桂亲密接触的宫人,都隔离到跨院去!另外,加紧赶制口罩,山庄所有人都要佩戴!另外,所有屋舍都要消毒!” 小兴子被惊了一下,惶惑开口:“消、消毒?” “就是喷洒酒精。”岳望舒正色道。 “主子,金桂这到底是……什么病?”小兴子也感觉出不对劲了。 岳望舒叹了口气,道:“瘟疫。” “瘟疫”二字一出,小兴子瞬时腿软,几乎站不稳。 岳望舒连忙道:“别怕,山庄医药充足,且只要带好口罩、勤洗手、勤消毒,便不妨事!” 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毕竟小兴子也是接触过病患的人,虽则暂时没有染上瘟疫的症状,但心里也吓得不行。 岳望舒连忙道:“赶紧把李约从玫瑰林那边叫回来。” 岳望舒眼瞅着小兴子怕是担不起大任,便想到了李约,这会子就别管什么玫瑰花瓣的采摘任务了,老老实实回来主持防疫工作吧! “是!奴婢这就去!”小兴子那叫一个连滚带爬。 新 ------------ 第七十六章、霍乱!(7/10) 不得不说,这御前的都太监就是沉稳。 李约临危不乱,不消半日光景,就把岳望舒的一系列吩咐一一办妥,该隔离的隔离、该消毒的消毒,办好之后,李约戴着口罩前来药房向她复命。 岳望舒欣慰地点了点头,“皇庄倒是问题不大,金桂也已经服药了。”——只是这个时代没有四环素,她也只能按照《伤寒论》照抄药方,希望能有效。 李约忍不住问:“娘娘,金桂所染,不知是何种瘟疫?” 瘟疫只是烈性传染病的统称,因此李约只能猜出不是天花,凡内廷宫人都需接种牛痘,自然无有染天花之虞,也多半不是疟疾,疟疾有金鸡纳霜可以治愈,主子犯不着如此忧忡。 岳望舒叹气道:“霍乱。” 李约神色不由凝重,“得了这个病,怕是要死一半,哪怕医药充足……”李约没有继续说下去。 岳望舒心下不忍,在现代世界,霍乱这种传染病,几乎灭绝,就算偶有爆发,也有行之有效的药物和手段,治愈率很高。 但在这个时代,瘟疫肆虐之下,三分靠人力,七分听天命。 岳望舒不由忽的想到了玫瑰岭下诸村镇,霍乱肆虐之下,不知能有几人存活? 想到此,便再也坐不住了,“李约,你去给我寻一身内监服制,再备好医药、酒精、口罩,明日一早,去附近镇子上瞧瞧!” 李约不由双目圆瞪,纯姝媛这哪里只是去“瞧瞧”,分明是要以身赴险!李约二话不说,伏跪在地恳求:“眼下瘟疫横行,主子岂可以身犯险?更何况玫瑰镇上又不是没有大夫,大不了主子着人送些医药前去便是了!” 医药物资固然要紧,岳望舒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生命光环的范围小技能,若有她亲去,怎么也能多救几个人。 更何况,也总得有人去宣传教导防疫策略,否则霍乱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若说治疗霍乱,我的医术的确多半不及镇上大夫。”虽然岳望舒学了几年中医,但也深知,自己也就是个照本宣科的三流中医。 “但是!”岳望舒叹了口气,“我真正忧恐的是,这霍乱极易传播,需得将口罩、酒精用法及早教导众人,如此才能遏制瘟疫蔓延!” 听了这话,李约赶忙道:“主子此心,奴婢明白。可是主子的身份……怕是只会事倍功半。奴婢觉得,应该立即禀报圣上!防疫之策,由圣旨而出,纵有人存有疑议,亦无人敢不遵了。” 岳望舒被一语惊醒,是啊,就算她亲自去村镇主持防疫,就算村镇里的人肯听她的话,可她一个人,又能救得了几个村子几个镇子?眼下尚且不知霍乱从何爆发,又是已经波及了多远。 这样的大疫,最需要的是强有力的集权中央主持大局。 “你说得没错!我这就写信禀报皇上!”岳望舒二话不说,便直奔书房而去。 岳望舒一个三流大夫都能发现瘟疫正在肆虐,这京畿之下,不知多少名医,又岂会不曾察觉? 其实早在旬月之前,疑似瘟疫的病情便已经出现在了京北,而后才散步到了京西玫瑰岭一带。因此奏明霍乱疫病的奏折早在七日前就呈递到了皇帝陛下的御案前。 皇帝晏铮也已在六日前调拨太医和京中医士前往京北,并封锁九门,以防霍乱肆虐入京师。 但终究还是没能防住,岳望舒的密信送达晏清殿的时候,漫说京城,就连皇宫内,都出现了染霍乱的宫人! “什么?玫瑰岭皇庄也出现了瘟疫?!”晏铮脸色陡然青了,因京中瘟疫蔓延,晏铮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接人回宫,原想着皇庄远离人烟,起码比京中乃是皇宫里要安全些,却不成想…… 晏铮飞快看完岳望舒亲笔所书的防疫诸策,虽有不解之处,却并不疑心这些策略,他定了定心神,“速速着人前往玫瑰岭,接岳氏回宫!” 眼下既然两处都有瘟疫,还是将她接回来,好歹宫里还有诸多太医。 九门封锁,寻常人等自是不得出入,不过若是手持上谕的御前都太监,那自是另当别论。 另一头,岳望舒自送出信件之后,就开始忙活着抓药,并口罩、酒精等物,一并着人送去周遭村镇支援。 她自是出不得玫瑰岭皇庄了,李约整天在她跟前围守,似乎生怕她以身犯险。 岳望舒也不是头铁的人,在知道自己去与不去,差别不大的时候,她便安心呆在皇庄等消息。 直到御前都太监张德贵持上谕来到皇庄,李约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张德贵因与总管太监张寄同姓,所以认了干爹,也混了个七品都太监,此番前来,乃是皆岳望舒回宫的。 若换了旁的时候,莫说只是个都太监,哪怕皇帝亲自来,她都断不可能回宫。 但眼下,可不是纠结男女之事、忧心自由问题的时候。 她防疫策略需要皇权来施展,可由不得矫情忸怩,岳望舒连衣裳都没换,只带了些口罩和几个贴身婢女,便登上马车,跟着张德贵一路入九门、进皇宫。 进了宫,却不能直接去见皇帝,毕竟玫瑰岭闹了疫情,岳望舒略一思量,便先去了昔日居所乐安宫,在乐安宫偏殿重新更衣,给自己消了毒,身边人亦如是操持一通,这才敢去见皇帝陛下。 匆匆赶去晏清殿,已经是红日西斜,却见湘妃泣泪下辇舆而来。 岳望舒此番回宫,皇帝晏铮事先自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来不及跟后妃言说。 湘妃自是惊了一下,又不禁想到纯姝媛颇通医术,便踉踉跄跄扑了上来,岳望舒甚至来不及行礼,赶忙先扶住摇摇欲坠的湘妃。 “娘娘这是怎么了?”岳望舒心中咯噔一下,湘妃素来稳重,这般失态,难不成…… 湘妃当即嚎哭道:“娍媖今早突发烧热,方才上吐下泻,怕是——也染了瘟疫了!” 岳望舒瞳仁剧震,便想到了自己大招还未动用,怎么也能挽救大公主性命。 新 ------------ 第七十七章、皇后、大公主二选一(8/10) 值此之际,最是慌乱不得,岳望舒先宽慰了湘妃几句,便忙扶着她,二人一并进晏清殿见驾。 入得殿中,却见几个太监正蒙着脸提着花洒四处喷洒酒精。 岳望舒看在眼里,紧锁的眉头不禁稍稍缓解,皇帝竟这么快就采取了她的防疫策略! 湘妃虽然看的迷糊,却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见到皇帝,便哭诉不已:“皇上,臣妾如今就只有娍媖这一个孩子了!她不能有事啊!”说着,她身子一软,便扑倒在地,整个人都失了主心骨,只啜泣不已。 皇帝晏铮被吵扰得又烦又燥,他飞速吩咐身边人,“速去拟旨,将这些防疫之策内外推行,就说是出自太医院之手。” “是,皇爷!”总管太监张寄忙不迭持着皇爷亲笔所书的条陈前去内阁传旨。 皇帝晏铮这才将目光转了过来,看到岳望舒敛衽执礼、不慌不乱,心下也稍稍安定几分,便道:“纯姝媛,你先替朕送湘妃回惠明宫,容后朕再召你询问。” 其实也没啥好问的了,她的策略全都写在了那封密信上,皇帝肯采纳,也就足够了。 她福了福身子,便将软在地上垂泪不止的湘妃扶了起来。 二人正要退下之际,皇帝晏铮却忽的道:“娍媖的病先交太医诊治,你从旁协助,不要自作主张。” 岳望舒自是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叫她暂且别用大招。岳望舒蹙了蹙眉,小孩子体质弱,哪里经得起病情耽误?霍乱疫病,大人都未必能抗住…… 晏铮脸色暗淡了几分,“皇后昨夜也上吐下泻。” 岳望舒愕然失色,皇后也染上霍乱了?! 湘妃露出惊愕之色,“皇后姐姐竟也——” 岳望舒有些意外,湘妃竟然不知道? 晏铮叹了口气,“皇后封了凤仪宫众人的口,不许叫人禀报朕。”但宫里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朕? 岳望舒这才明白,皇帝方才说“稍后召见”是何意了。 她的大招只有一次,到底给谁用,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是。”岳望舒敛衽应诺,便对湘妃道,“咱们先回惠明宫,娘娘如今着急也没用。” 大公主与皇后,到底救谁,便只能这二人在皇帝心中孰轻孰重了。 唉,一个是结发妻子、一个是娇宠爱女,不管选谁都是错。 回到熟悉的惠明宫,便立刻有宫人上来,用烈酒为湘妃洗手,又用棉布制成的面巾蒙住鼻子以下半张脸,这才得以进入大公主所在的东偏殿。 偏殿中,亦是酒气扑鼻,还夹杂着不言可说的气味,却见大公主躺在榻上,人已经恹恹苍白,早不复去岁只是活泼的模样,叫人不禁唏嘘。 湘妃看在眼里,又是不禁泪落两行。 岳望舒二话不说,先上去给二公主来了一通望闻问切,又询问了所开之药,不禁颔首,比其她只制造照《伤寒论》生搬硬抄,自是强了许多。 湘妃忍不住问道:“娍媖脉象如何了?” 岳望舒忙宽慰道:“好在大公主的身子底子尚可,如今倒也不算太糟糕。”眼下才刚发病,的确不算太严重,但是接下来霍乱杆菌会进一步在她幼小的体内肆虐,她又是这般上吐下泻,再好的药,也不知能吸收几分。 唉,三分看医术,七分看天意。 虽说好话太医也说了一箩筐了,但岳望舒所言,反倒是更叫湘妃能听进去几分。无他,大公主这身子底子尚可,还不是多亏了岳望舒? “那娍媖会没事的对啊吧?”湘妃如抓到救命道菜般抓住了岳望舒的手。 岳望舒哪敢下这种包票?只得道:“您放心,我和太医都会竭尽全力。” 湘妃哪里不懂,登时便红了眼圈,她也知道,这可是瘟疫,华佗在世也不敢打包票吧? 湘妃拭了拭泪,“那就有劳妹妹费心了。” 岳望舒看在眼里,也是着实不落忍,甚至手握救命大招,她亦不敢告诉湘妃,“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湘妃叹了口气:“早先就是凤仪宫一个宫女先发了病了,我早该想到的……怪不得,今日一早去请安,皇后娘娘却谁都不见。” 又对岳望舒道:“眼下形势非比寻常,除非皇上传召,你哪里都不要去,凤仪宫……你就算去了,皇后娘娘也必定不肯相见,连二皇子眼下送去了陈才人处。” 岳望舒心下咯噔,二皇子按理说留在南宫所殿即可,挤在陈才人处也未必便宜。皇后莫不是托孤,不,顶多就是归还。总之,皇后怕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荣妃娘娘和三公主眼下可还好?”三公主更是个奶娃娃,叫人实在不得不担心。 湘妃道:“荣妃母女如今尚且安然无事,兰贵嫔和芳婕妤身子不比以往,也都早早封宫,除了太医,轻易不许人进出。” 岳望舒正疑惑着,却见大公主娍媖陡然呕吐了起来,却见吐出来的却多是药汁。 湘妃急得几欲哭出来,“这才刚喝了药,便又吐了!这可如何是好!” 岳望舒只得连忙道:“快,再去熬一副药来了!” 吐了就再喝!只要进胃里头,好歹能吸收一些! 岳望舒苦笑,眼下也只得这般灌药了。 想到此,岳望舒一咬牙,便叫小菊取了银针来,在大公主关穴、内庭穴、足三里穴等穴位施针。 好在针灸起了些效用,灌下的第二碗药没再吐出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湘妃拭泪道:“多亏有你在。” 岳望舒施针实属冒险,她的医术,实在不精,还真怕扎错了。 待到大公主昏昏入睡,也已然入夜。 饥肠辘辘与岳望舒与湘妃一并回正殿用了晚膳,便见御前的都太监张德贵来请。 岳望舒也不耽误,消了毒便动身。 此时此刻,皇帝晏铮亦是颇有疲惫之色,霍乱在京中肆虐,又向京北、京西各处扩散,实在叫他寝食难安。亏得如今身子骨不似从前那般孱弱,否则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眼下,望舒给出的计策已经颁布了下去,只盼着能有奇效。 新 ------------ 第七十八章、皇后的品格(9/10) “皇上。”岳望舒看着已经胡子拉碴的皇帝陛下,规规整整敛衽行礼。这位皇帝素来仪表堂堂,何曾有这般模样? 大疫之下,怕是已经许久不曾安枕了吧? 皇帝晏铮忙打起精神,冲她招了招手,“瘟疫自十数日前便出现在了京北……” 晏铮忙娓娓将霍乱疫情到来,又指着一张地图,将瘟疫所染之地一一指出,“哪怕朕一早就做出应对之策,可扩散得还是如此之快!” 岳望舒心道,这还算快?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个时代交通落后,所以瘟疫散播的速度也远远不能与现代后世想比。搁在现在,十几天,怕是都够传染到全国,甚至国外了! 岳望舒连忙道:“放心,只要按照我的法子来,一定能遏制住霍乱传播。” 霍乱,主要通过消化道传染,也就是呕吐物、排泄物,并不会通过呼吸道传染。当然了,口罩依然必不可少。 “就是不晓得酒精够不够用……”口罩好办,赖得纺纱机、织布机的广泛使用,所以棉布产量很高,造口罩的原材料很充足。 晏铮道:“朕也想到了这点儿,已经下令皇商陈家日夜赶工,并停了香水进贡。” 是了,原本酒精最大的用途就是制香水。 这个皇帝还是很靠谱嘛。 岳望舒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保证口罩、酒精供给,那问题就不大。”——疫区范围也不大,以京畿的人力也完全够用,只要宣传到位、医药到位,一定能扑灭霍乱。 晏铮也不禁眉宇稍稍舒展,“有你这番话,朕也放心不少。” 岳望舒却苦笑:“眼下霍乱倒是可控,只不过已经染病的人……我就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救命大招是有,但只能救一人!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岳望舒不知该怎么说,“大公主的脉象我也已经看过了,倒是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只是接下来,病情肯定会加剧。而皇后娘娘,既已经二皇子托付陈才人,可见病情只会比大公主更糟糕。” 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像是能凭自己挺过来的主儿!! 皇帝晏铮扶着自己沉痛的额头,“惠明宫和凤仪宫的情况,朕……心知肚明。一个是朕结发十数年的妻子,一个是朕的长女,朕何尝不想她们俩都能转危为安。” 此刻,他却也明白,他不但要做出选择,而且必须要快! 他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 晏铮忽的抬起头,露出一双赤红的微微湿润的眸子,“朕若让你去救娍媖,你可会怪朕不顾夫妻情分?” 岳望舒心下一惊,皇帝莫不是要选择救大公主?想到那个孩子,她自是说不出半个“字”,但想到皇后,又不免心酸。皇后嫁给皇帝这么多年,潜邸就失了孩子,却不妒不怨,为皇帝打理好后宫、视庶子庶女如己出,这般贤德,若换了是她便万万做不到。 岳望舒良久才道:“这种事情,本无对错,单看在皇上心目中,谁更要紧罢了。” 晏铮合了合眼眸,皇后与娍媖,孰轻孰重?若换了从前,自然是皇后要紧一些,但现在……他承认,在如今抉择上,他心里掺杂不该有考量。 晏铮握了握拳头,眼下望舒或许会觉得此事无对错,但日后呢? 若朕选择舍了皇后,望舒难道就真的会遂了朕的心意吗? 何必呢,何必被自己所喜欢的女子瞧不起? 晏铮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做出了应有的决定:“娍媖年幼,眼下是九死一生。而皇后……已然是十死无生之境地了。” 说着,晏铮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眸已经通红,“所以,朕希望你即刻前往凤仪宫。” 此时此刻,岳望舒不知是该为这等结发情义而感动,还是该为大公主伤心落泪。 岳望舒对于皇帝的抉择没有任何异议,这种情况下,做出的任何决定,无疑都是剜心一般,她又何必语出刻薄? 便再度福了福身子:“身为医者,自当竭尽全力。我去救了皇后之后,会立刻回惠明宫,日夜陪伴在大公主身侧。”——希望生命光环的小技能能够挽救大公主性命。 晏铮重重咬了咬牙,“走吧。”——那种最理想的状况,他并不敢十分奢想。 凤仪宫,正殿外。 乌泱泱七八个太监宫女跪成一排,生生拦住了皇帝陛下的去路。 为首的都太监鼓起勇气道:“皇后娘娘说,谁也不见,哪怕、哪怕是皇上来了,也不见!” 那都太监已经颤颤巍巍。 皇帝晏铮倒是不曾动怒,反倒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样子,他抬了抬手,吩咐随从内监:“撞开殿门。” 皇帝叫人撞开皇后的殿门,自古何曾有这办事? 但岳望舒却笑不出来,反而鼻子酸涩得紧。 这就是皇后的品格。 总是叫人敬服。 “轰隆”一声,殿门被御前太监生生撞开,一众凤仪宫内侍吓得不敢动弹,顶多就是在一旁叩首,说着请皇上三思、请皇上爱惜龙体之类的话。 其实皇帝还是爱惜性命的,殿门一开,这不就戴上口罩了。 岳望舒也如是。 霍乱病人的房间,气味终归是不佳的,哪怕皇后身边不缺勤快伶俐的宫女。 皇后的病况比她想象中更严重,整个人都已经枯槁,脸颊凹陷、嘴唇干裂,整个人浑浑噩噩,命已然去了七分!岳望舒忙上前搭脉,然而脉搏却微弱至极,转念一想,她还搭什么脉?!搭脉管用吗?这个时候,怕是也只有她大招还能管用了。 但心下却忍不住想,一记大招真的够用吗?若万一不够用该怎么办? 皇后这副样子,晏铮看在眼里也是不忍,想到娍媖过两日也会是这般模样,不禁心口微微作痛,但他还是忍痛道:“开始吧。” 岳望舒点了点头,正要发动大招,皇后却突然抬起枯槁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岳望舒一愣,忙宽慰道:“皇后娘娘别怕,您还有救。” 皇后张了张,极艰难地发出了声音:“你当初,救荣妃……并非以针灸,是与不是?” 岳望舒愕然,皇后这是已经知道了,她忙看向皇帝。 晏铮却道:“朕不曾告诉皇后你的本事,荣妃也不曾泄露只言片语。” 皇后却嘴角扬了扬,挤出个艰难的笑容,“果然如此,那个神医……就是你。” 岳望舒是真的佩服皇后的脑子,居然能猜到这个地步! 岳望舒忙柔声道:“所以,您放心,我定能您救您。” 因为严重的脱水,皇后的呻吟已经沙哑如老妪:“救了本宫,那娍媖……可还有救?” 岳望舒愕然,皇后连她的大招限制都猜到了? 想到大公主,岳望舒不免黯然,“您病得更重,大公主那边……我也会尽力而为。” 皇后合了合眼眸,非她不畏死,只是娍媖还小啊!她眼角似有泪滴,“去……先救娍媖。” 岳望舒再度愕然,皇后既已经猜到她大招限制,便该知道,若救了大公主,她自己势必不能活命!! 新 ------------ 第七十九章、皇后遗旨(十更完!) 皇后大口喘息着,又看向了眼带血丝的皇帝陛下,“皇上弃娍媖而来,这份心意,臣妾已经知足。可……可臣妾不想再造孽了。”若为了让她活命,而最终使得娍媖夭折,那样的局面,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再有孩子夭折了。 岳望舒不禁费解,“再造孽”?这话又从何说起?! 皇后的品格,人所共知。 她能造什么孽? 虽说曾有几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觉得皇后害了不少皇嗣,但岳望舒却相信皇后绝对不可能残害皇子公主!毕竟皇帝又不傻,皇帝对皇后爱重,一半是结发之情、另一半便是敬重皇后的品格。 可如此一来,皇后所为的造孽,又是指什么? 岳望舒不禁往前推导,不由便想到了夺嫡。 先帝朝的夺嫡,在如今人口中,是如今这位皇帝陛下捡了个漏,往好听点说,叫天命所归、福泽深厚。 但是,夺嫡这种事情,还能捡漏? 岳望舒从前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只怕没那么简单!认识了这么久,她也早看出这位皇帝陛下绝非省油的灯!搞不好,他那些兄弟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关系,想到此,岳望舒打了个冷战。 这里头的事儿,不但不能问,要装聋作哑!岳望舒缩了缩脖子,权当没听见。 “若娍媖夭折,臣妾必不独活!”嘶哑的腔调、微弱的嗓音却透着异常的决绝。 岳望舒这下子也不敢施展大招了,皇后在她眼里,是颇有威信的,她的话,谁敢忽视?所以,再度看向了皇帝陛下。 晏铮脸上几乎看不出丝毫表情,他定定看着病榻上的孟氏:“你当真决意如此?” 皇后苍白枯槁的脸上露出了别样温柔的笑意,“臣妾是什么性子,皇上还不明白吗?” 晏铮自是知道皇后将娍媖亦是视若己出,可如今是生死之择啊。 如斯品格,心性冷硬如晏铮,亦不免为之动容。同时,心底那一抹见不得光的念想,亦不由冒了起来。 良知与私欲,早在先前就较量了一番了。 晏铮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此,倒是两全了。虽说皇后并非意在全他念想,晏铮内心绷着的那根弦儿也总算松了下来。 他便对岳望舒道:“且去惠明宫吧。” 岳望舒是当真没想到,皇后……这已经不是贤惠那么简单,根本就是圣人、完人了! 此时此刻,她心情万分复杂,不由为之驻足,并急促地道:“我的这项能力,唤做‘生命光环’,有两个用处,一是隔四个月可以施展一次,无论救人性命还是治愈绝症,大多不在话下。其二,这个光环无形之中也能帮身边人慢慢调理身子。所以,若先救下您,我再去日夜照料大公主,如此未尝不能两全。” 这是岳望舒第一次对人坦诚公布自己的奶妈技能。 这样的能力,皇后惊异之余也隐隐有几分了然,“那……便先去救娍媖吧。” 岳望舒叹道,“大公主尚且能撑几日,您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大公主起码能多沐浴几天生命光环,可皇后的身体状况明显更加糟糕。 皇后却丝毫不曾动摇,只道:“去吧。” 话到如此地步,岳望舒还能说什么,忙敛衽屈膝,深深一礼,“我会尽快回来。” 又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子,便孤身而去了。 此时此刻,凤仪殿中静谧异常。 皇后望着殿中的烛火,以及烛火映照下的年轻君王,似是在想些什么,良久才低低道:“原是如此,我早该看出皇上的心思……” 晏铮不由默然,眼前之人,无疑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哪怕诸多隐瞒,此时此刻,她想必亦是猜到了。 “不成想,如皇上这般男子,竟也有动情的一日。”皇后忍不住发笑。 晏铮虽知这是讽刺,亦是生不起气来,“你是觉得朕铁石心肠,所以不会动心?” 皇后幽幽一叹,却不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喃喃自语:“如此……倒也是好事。保不齐,还是家国之福。”一时间,却是思绪万千,想到了从前,亦是想到了将来。 自语过后,皇后复又看向皇帝:“如今纯姝媛回了宫,皇上打算如何?” 晏铮不语。 皇后忍不住又发笑了,这是明摆着是不想再将人放走了。 “也罢,夫妻一场,我便再帮陛下一把。只盼着陛下得偿所愿之后,好生做个贤明仁君,也叫我能九泉安心。”皇后徐徐缓缓说出了这番话。 话分两头,岳望舒乘着肩舆,又是一路急赶回了惠明宫,眼下时辰,湘妃母女自是各已安睡。 岳望舒未曾惊动正殿,直接悄然进了大公主的东偏殿,只对服侍的宫女推说来瞧一眼,便近前对着昏睡的娍媖公主放出了大招。 如此不过瞬息光景,岳望舒顺势给娍媖公主掖了掖被角,心道:孩子,你可欠了皇后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叹了口气,便再度悄无声息离开,又折返回凤仪宫。 于凤仪殿外,正好见皇帝陛下走了出来。 岳望舒忙敛衽一礼。 晏铮抬手相扶,“朕……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皇后这里,便交给你了。” 岳望舒郑重点头,目送皇帝远去,便快步再度进了凤仪殿中。 此时此刻,皇后已经深沉昏睡而去,岳望舒看在眼里,心下仍是费解,一个女人,竟会良善到这个地步,为了保旁人的孩子,不惜赴死。 叹了口气,便去外室罗汉榻上寐着了,今日忙活到半夜,她也委实有些乏了。 且不说这一夜,从那罗汉榻上“噗通”摔落几回,总之天亮的时候,少不得浑身酸痛。 唉,没办法,她需得和皇后距离三丈以内,又不好太过近距离跟霍乱病人接触,外室次间的罗汉榻便是唯一的选择。 天亮了,洒扫的洒扫、熬药的熬药、消毒的消毒,凤仪宫虽在隔离中,却依然井然有序。 岳望舒梳洗了一番,便见皇后身边的女史彩鸳捧着一卷懿旨走了出来,“娘娘有懿旨给姝媛。” 岳望舒愣了一下,啥时候写的懿旨? 便连忙整理衣襟,便要跪下接旨。 女史却连忙扶住了她,“皇后娘娘说,您有救扶帝女、献策防疫之大功,不必拘礼,懿旨也请您自看,微臣稍后会着人传旨晓谕六宫。”——女史是皇后身边的秉笔女官,非宫女之身,乃是出身书香之家,颇具文墨之人,虽只是正七品,亦可称“臣”。 岳望舒又不是天生膝盖软,既然可以不跪,便立刻站直了身子接过皇后懿旨,展开一看,却是褒扬她贤良淑德的,并不曾提及防疫和救大公主一事,但末了了,却加封她为正二品贵嫔。 新 ------------ 第八十章、纯贵嫔(一更) 也是,若只是晋封娙娥或者婕妤,仅止世妇的话,又哪里需要这等正式的懿旨呢?何况岳望舒越级晋封这也不是头一次了,见怪不怪。 女史彩鸳屈膝郑重一礼,「微臣恭喜纯贵嫔娘娘。」 岳望舒虽然不需要这个,但也是皇后的一番好意,自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便敛衽朝着内室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旋即又问:「娘娘身子如何了?」——这一夜光环笼罩,也不晓得是否有效。 女史道:「贵嫔请多陪陪皇后吧。」然后便翩然去传旨六宫了。 且不说这道懿旨如何惊诧六宫,眼下皇后病重,自是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半个「不」字。 接下来的日子,大公主娍媖病况陡然大有好转,少不得叫湘妃几乎喜极而泣。至于外头的疫情如何,岳望舒整日守在凤仪殿中,亦是无从得知。 皇后的病情自是意料之中地日渐沉重,岳望舒的生命光环已经没有大招,仅凭范围小技能,自是不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呆在凤仪殿日夜相伴的第七日清晨,皇后陡然清醒过来,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一般。 岳望舒却是心底咯噔了一下,忙不迭上前把脉,旋即黯然失色。 果然,并不是光环起效,而是回光返照了。 岳望舒合了合眼眸,忙请示:「可要去请皇上来?」 皇后却微笑着看着她,兀自轻轻摇头,「我与皇上,该说的那日夜里都已经说过了,眼下倒是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岳望舒忙正色:「嫔妾洗耳恭听。」——她甚至把已经不再使用的「嫔妾」的自称也临时搬了出来,倒非是以嫔妃自居,而是意在表示,自己还是皇后的属下,有什么交代吩咐,都愿意替她去办。 皇后笑容氤氲,「从前竟是不曾看出,你是有这等傲气的女子。」 傲气?岳望舒一愣,说的是她避居玫瑰岭,跟皇帝分居的事儿吧,她不置可否,只静静听着。 「其实,本宫年轻的时候,何尝不傲气?」皇后声音幽幽,似是怅然,「本宫自小多读了几本书,便自诩智谋不逊男儿,不愿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庸碌一生……」 说着皇后笑意苦涩,「本宫十六岁就嫁给了陛下,彼时陛下还只是郡王,却有远胜废太子、周王等人之才智。所以当陛下有意储位,却犹豫着是否要一争的时候,是本宫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岳望舒暗道,当年夺嫡,皇帝果然不是捡漏那么简单。 不过岳望舒可不想知道太多,便道:「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 皇后却摇头,「不,你不明白。」 岳望舒:…… 皇后继续幽幽道:「其中内情,本宫便不与你细说了,以你聪明想必也能猜度几分。」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 「如今想来,本宫不过就是野心难遏,做个郡王妃还不够,非要肖想这中宫皇后之位。」皇后忍不住深深自责,「因本宫的计,楚王附逆周王行谋逆之举,事败之后,楚王妃悬梁自尽,彼时,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说道此处,皇后忍不住合上了眼眸。 岳望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才道:「夺嫡之事,难免的。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让它过去吧。」 皇后苦笑道:「本宫若能过去这个坎,当年也不会小产了。」 岳望舒心中一惊,原来当年皇后小产,不是因为皇帝负伤,她受惊过度,而是因为经不住良心谴责吗? 唉,皇后倒是好智谋,可惜心不够狠、不够硬啊。 皇后哑声道:「时过境迁,本宫说这些,倒也不 是为了告诉你本宫身上的罪孽如何深重。」 岳望舒:倒也不能说是罪孽深重吧?? 说到底,皇后只是出谋划策,真正去施为的是皇帝啊! 况且,夺嫡之事,一旦心慈手软,便是为人鱼肉。 皇后继续哑声道:「本宫只是想告诉你,皇上……身上的罪孽远在本宫之上。」 这倒是实话,岳望舒却不敢应声。 「本宫真怕啊,怕本宫死了之后,皇上会如当年那般大造杀孽。」皇后忍不住眼圈通红,忧恐不已。 「额,不会的,皇上如今是仁厚明君。」岳望舒忙违心地夸了一句。 皇后却嗤笑了:「不过是做出一副仁厚之主的样子罢了。」 岳望舒:这话倒是一针见血。 「可皇上若是能一直这样装下去,装一辈子,倒也是社稷之福泽。」皇后喃喃苦笑道。 「可是——」皇后再度话锋一转,「皇上因当年夺嫡之念,最终手足兄弟死伤无数。如今,皇上却又起了旁的执念。」 皇后目光直直看向岳望舒。 岳望舒:??? 「本宫希望,不,是本宫恳请你,留在皇上身边。一则全了他的执念,二则也能时时劝导。」皇后眼中尽数是恳求。 岳望舒头大如斗,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圣母??这种话,若是旁人唠叨,她或许可以不予理会,但皇后……人家快死了,而且为救大公主,坦然赴死! 面对这样一个圣人般的人物,岳望舒着实亚历山大。 皇后又苦笑道:「你纵有这般本事,可若皇上非要强求,你又能如何反抗?与其有朝一日,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倒不如直接遂了皇上的心意。这样对你好、对皇上好,对天下万民亦是好事。」 岳望舒听得那叫一个不得劲儿,你这是给自己男人拉皮条你知道不?? 而且,反抗不了就顺从? 岳望舒听得心生暴躁。 「嫔妾会好生考虑此事。」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岳望舒也实在不好叫她死不瞑目,可若应了,心里又着实不肯。只好如此搪塞。 皇后徐徐吐出一口气,声音已经幽微不可闻:「本宫累了……」 本宫这辈子,当真是累了。 岳望舒也觉得很心累,没想到皇后临死前,跟她说了这般一番「剖心置腹」之言,如此,也总算明白皇后为何如此贤德,贤德到了自己不要命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为当年夺嫡中间接造成的杀孽而愧悔,所以孟皇后竭尽全力做一位贤后,不论是让命予娍媖公主,还是拜托她留下,说到底还是为了让皇帝不要变成暴君。 虽然岳望舒觉得皇帝不至于变态,却也不免想到,若是皇帝一味强留,她又该怎么办呢? 唉,头秃。 「皇后娘娘,您喝了药再睡吧。」岳望舒见皇后已经没动静了,便忙道。 然后,看着那张纹丝不动的憔悴容颜,却是心头一震,忙伸手到皇后鼻下。 旋即不禁恻然。 天佑八年夏,皇后孟氏薨。.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一章、丧礼上的孕妇(二更) 皇后薨逝,国丧当前,又正当霍乱肆虐,宫中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皇帝钦点了湘妃主持丧仪,并暂理六宫庶务。湘妃自然只得将病情好转的娍媖公主安危悉数托付于岳望舒。岳望舒自知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每日前去凤仪宫举哀,便是陪在娍媖公主身边。 中宫亡故,六宫嫔妃、皇子公主,乃至外命妇都需每日素服入宫,长跪举哀,直至满七日。 只是眼下霍乱四起,自是不宜胡乱走动,皇帝便免除了外命妇入宫举哀之礼。另外国丧期间,停婚丧嫁娶、歌舞宴饮,如此倒是遏制了霍乱散播。 凤仪宫举哀,于中宫棺椁之前,嫔妃们按照位份高低因此跪于蒲团上,或是啜泣、或是呜咽、或是嚎啕,叫人耳根子着实不清静。 说实在的,皇后的死了,如此一个宛若圣人般人物,着实不免叫人哀恸。但于岳望舒而言,皇后又不是她至亲至交,着实没法天天哭出花儿来,她心中更多的是倒是几分戚戚然。 可没法子,举哀就是得掉泪,何况岳望舒跪的位置还这般靠前。她前头仅有荣、湘二妃,身侧是兰贵嫔沈氏,倒是昔日位高于她的芳婕妤如今只落在她身后,呜呜咽咽哭得绵绵不绝。 没办法,岳望舒只好用染了姜汁的帕子摸了一把眼睛。 顷刻间,只觉得眼睛作痛,登时泪水便滚滚涌出。 做这些虚礼,既折腾活人,又于逝者无益,何苦来哉? 一面落泪,一面唏嘘叹惋,叫一旁兰贵嫔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片刻后,兰贵嫔方才低声道:「皇后娘娘病重之事,是你不顾自身安危、服侍跟前,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岳望舒一愣,方才明白兰贵嫔这是在宽慰她。思及前后,倒是想起,她此番回宫,在旁人眼里,只怕误以为是皇后之意,所以她服侍中宫身侧,便如报恩一般。 岳望舒并未否认,只点了点头,一面连忙擦泪,这姜汁劲儿可真大! 仔细擦了一通,忽的才发现兰贵嫔怎么好像丰盈了许多? 依稀记得从前兰贵嫔可是很清瘦的,纤纤袅袅,如空谷幽兰,不成想也有发福的一日。 正歪楼着,却听「噗通」一声,原来是后头的芳婕妤竟是倒了下去,倒是不曾摔在地上,而是软倒在了陈才人身上。陈才人已是张皇失措,忙不迭扶稳了芳婕妤。 负责主持丧仪的湘妃见状,不免神色一紧,连忙道:「快扶去偏殿,小心仔细些!」 兰贵嫔见状蹙了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岳望舒狐疑,「这才第二日……」芳婕妤的身子骨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不至于吧? 且湘妃也似乎过于紧张了些。 送走了芳婕妤,湘妃又看向了兰贵嫔,很是担忧关切的样子。 兰贵嫔忙道:「嫔妾无事。」 湘妃这才松了半口气,「你们俩可万万不能有事。」…. 岳望舒:???啥意思? 湘妃又看向岳望舒:「纯贵嫔,你且去偏殿给芳婕妤把个脉瞧瞧,若无事便罢,若有不妥,便赶紧叫太医来。」 岳望舒愣住了,至于么?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也不能反驳湘妃的吩咐,眼下中宫骤然薨逝,湘妃既领了丧仪之事,又代管六宫。漫说是是她,就算是荣妃,也得听吩咐。 岳望舒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往偏殿去了。 凤仪宫西偏殿中,那芳婕妤已被扶了软塌上,几个宫女小心翼翼服侍着,个个神情紧张。 岳望舒怀着狐疑上前,便从被子里将芳婕妤的手腕拉了出来,直接搭脉。 这脉搏—— 岳望舒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再细细去摸,不由脱口道:「滑脉?」 岳望舒愕然,芳婕妤有喜了?! 芳婕妤的贴身宫女绣茵小脸紧张兮兮,「是,我家芳主子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岳望舒一阵无语。 怀了身孕不早说,还跑去哭丧——额,这个倒真不能怪芳婕妤。大礼如此,谁敢怠慢?如今除了卧病不起的大公主娍媖,连荣妃的三公主娍嫆,还没断奶的孩子,都得由乳母抱着跪在底下举哀半日呢! 皇帝既不曾免芳婕妤举哀之礼,她又岂敢不来? 绣茵忙小心翼翼问:「纯贵嫔,我家主子龙胎没有大碍吧?」 岳望舒忙道:「哦,没事。」既知她有了身孕,岳望舒便没有拆穿芳婕妤假晕一事,便收回了手,并补充道:「好好歇息一下就没事了。」 绣茵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岳望舒又忽的想起湘妃对兰贵嫔的特殊态度,随即又想起前几日湘妃似乎说过,兰贵嫔和芳婕妤身子不比以往…… 兰贵嫔那发福的身量—— 岳望舒心中叫了一句「卧槽」。 病秧子狗皇帝,你行啊。 便脱口问:「兰贵嫔的身孕有多久了?」 绣茵一愣,便道:「兰贵嫔娘娘已经快四个月身孕,胎像稳固,不比我家主子才三个月。」 岳望舒:用不着再三强调芳婕妤的月份…… 细算起来,是年节前后怀上的。也就是她给皇帝彻底治好了旧疾,兰贵嫔和芳婕妤便接连有喜了。 芳婕妤不必多提,倒是兰贵嫔……也不知是何时心意转圜了,不管怎么说,对兰贵嫔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照顾好你家婕妤,我且出去举哀了。」既然芳婕妤没事,岳望舒便直接走人了。 她这项前脚才出偏殿,床榻上的芳婕妤便睁开了一双妙目,芳婕妤也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兀自小声道:「非我对皇后不敬,我这身子着实还不稳妥……」 绣茵连忙低声宽慰:「皇后娘娘最是宽仁贤德,想必就九泉之下不会怪罪的。」 芳婕妤又小声问道:「那岳氏,当真没瞧出来?」 绣茵一时也不敢确定那纯贵嫔是医术不精,还是装聋作哑。 芳婕妤却想到当年那岳氏能把血崩的荣妃生生从阎王殿就回来,又想到与岳氏的昔年口角,便一阵心中不安,「希望她不要胡言乱语。」 绣茵忙道:「不会的,她刚才都说您需好生歇息了,您就只管安心在偏殿歇着就是。保不齐明日皇上就下旨,免了您的举哀了。」 芳婕妤这才安心了几分,又摸了摸宽大丧服下的肚子,气鼓鼓道:「先前还是个小小姝媛,如今竟都居于我上了!」芳婕妤不禁平生几分不服气。.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二章、女人不心疼女人,还指望男人良心发现吗?(三更) 且说这芳婕妤杜氏,虽非大家闺秀,但也是小家碧玉,昔年被选入东宫,凭借容色也是得宠了一阵子的,可惜是个空有颜色的,既无才学、脾性也不佳,不久便失了宠,恩宠位份皆是不及同是东宫出身的兰贵嫔。 不过兰贵嫔那是给陛下生过一位公主的人,芳婕妤不服气也没用。 只是这些年后宫寥寥,芳婕妤倒是一门心思琢磨着争宠,忙活这些年,又赖得皇后贤德,在皇上跟前说了不少好话,这才有了怀上龙胎的机会。 芳婕妤自己千万个宝贝自己的肚子,却不成想,怀上没多久,宫里就闹瘟疫,原琢磨着关起宫门,小心保胎。又不成想皇后薨了,这才不得不出来举哀。 这一举哀,方才晓得那岳氏竟不知何时回宫了,而且还因为皇后的一道懿旨,竟连越过娙娥、婕妤两级,成了主位娘娘,竟压了她一头! 芳婕妤心里端的是不服气,「皇后娘娘也忒偏心。嫔妃服侍皇后,本就是本分,更何况,她也没把皇后娘娘给服侍好了,这就犯得着连越两级?」 绣茵心道,寻常侍疾便也罢了,皇后娘娘染的可是瘟疫,凤仪宫前前后后死了好几个宫人,这个时候去侍疾,一个不慎,自己的小命也会搭进去。 只是却不敢说出来惹自家婕妤生气,便宽慰道:「您现在怀的可是龙胎,只要诞下个皇嗣,何愁不能为嫔为妃,纯贵嫔既无恩宠,又无子嗣,哪里跟您比?」 听了这话,芳婕妤心里着这才熨帖了些,虽说她也没多少恩宠,但她有肚子的孩子啊!哪怕是个公主,贵嫔之位总少不了,若是个皇子,何愁不能封妃?到时候,一个纯贵嫔又算得了什么? 芳婕妤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娇嗔道:「膝盖酸得很,你好生替我揉揉。」 凤仪宫正殿。 湘妃从岳望舒口中得知芳婕妤无碍,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顿时明白这方婕妤是娇气起来了,想着皇嗣,却也不能拆穿,只叹道:「叫她好好歇着吧。」 岳望舒也道:「长久跪着,的确不利于养胎。芳婕妤和兰贵嫔……是否该请示皇上一声?」 岳望舒内心忍不住暗骂:你自己儿小老婆和孩子,也不关心一下! 湘妃看了一眼中宫的灵堂,一时语塞,良久才道:「到底不合规制……」她虽有怜意,但对皇后更不能失了敬意。 岳望舒自然也明白,湘妃不是不仁义,只是碍于规矩礼仪,便道:「不如把芳婕妤晕倒的事儿禀报皇上?」——管你装晕还是真晕,总归是个由头。岳望舒虽不心疼芳婕妤,但兰贵嫔这般克己复礼,忍不住叫人心生怜意。 孕妇哪里能成天这般跪着? 湘妃看了她一眼,便也明白她意思,「事关皇嗣,虽无大碍,但也的确该禀报一声。」 说罢,便唤了自己宫里的都太监前去晏清殿报信儿。…. 这几日,皇帝晏铮自是忙得很,前朝事物繁多,又兼瘟疫之事,叫人不敢松懈,偏生这个时候,后宫还要起幺蛾子。 这又是说芳婕妤晕倒,又说尚无大碍的,晏铮哪里猜不出,这杜氏是装出来的? 「想湘妃看着办就是了。」晏铮有些不耐烦,一则是朝政烦乱,二则是心中也着实烦乱。 而烦乱的源头恰恰是芳婕妤和兰贵嫔二人。眼下芳婕妤生事,晏铮自是生不出半点怜意! 说来也是去岁冬日,玫瑰岭的一番话,晏铮得知望舒心中另有他人,不免死了心。又因贵太妃和皇后两头劝慰,这子嗣的事儿,他着实不能不上心,故而沈氏杜氏接连有喜。 当初望舒拒绝他,一半是因为皇后、一半是因为心里装着旁人,心意自是无法转圜。 却不成想,还 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甚至连皇后都愿意在临死前帮他一把。 虽说皇后此番也有别的用意,晏铮心里的念想便也随之死灰复燃、蠢蠢欲动。 但沈杜二人的身孕,却又明晃晃摆在那儿,这几日举哀,望舒也必定是看在眼里的,心里还指不定怎么腹诽朕呢。 想到此,晏铮不由暗骂杜氏这个草包,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二日的举哀结束,那芳婕妤才被侍女搀扶着娇娇弱弱从偏殿出来,又登上仪舆而去。 岳望舒看在眼里,忍不住对身旁兰贵嫔叮咛:「回去之后,用热水好好泡泡脚,再叫宫女帮你好好揉一揉。」 兰贵嫔轻轻颔首,「我记下了。」 这兰贵嫔素少言寡语,便与岳望舒互行了平礼,便各自去了。 岳望舒原想着这第三日的举哀,兰贵嫔和芳婕妤便可免了,不成想,翌日一大早,嫔妃们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岳望舒忍不住上前问湘妃:「娘娘,皇上没有口谕吗?」 湘妃摇了摇头。 岳望舒内心爆了粗口:特么滴这到底是谁的老婆谁的孩子?! 我们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这时候,荣妃上前拉了拉岳望舒的衣袖,「这种事情,总不好过于明言。」——谁也不能直截了当说,请皇上免了兰贵嫔和芳婕妤举哀之礼,这是对大行皇后大不敬啊。 湘妃叹道:「许是皇上忙于朝政,一时没有深思。」 岳望舒一阵烦躁。 荣妃见状,忍不住又开口了:「要不然,纯贵嫔去御前一趟,好生跟皇上再禀报一遍?」 岳望舒黑线:狗皇帝老婆孩子的事儿,特么滴得我去再提醒一遍?! 真想削死他! 湘妃一阵赧颜,「这种事情,按例是我职责所在。但是……这种时候,这种节骨眼上,也就只有你去合适些。」 什么我去合适?岳望舒倒不是推诿,只是有些不解。但转念细想,便明白了湘妃的意思,她这不是有「冒死」服侍大行皇后的功劳么?总不能说她对大行皇后不敬! 荣妃小声道:「且不说你为先皇后侍疾之义,还有医治大公主的功劳,皇上总不至于怪罪你。」这话才刚说完,荣妃就觉得面红耳赤,总不能因为人家功高,便推着人家去触皇上的霉头吧?皇上这才刚没了结发妻子,想也知道龙颜正当不悦,这时候甭管是谁去,都是要惹皇上不喜的。 想着人家纯贵嫔昔日的救命之恩,荣妃立刻挺身道:「不如还是我去吧。」 湘妃那叫一个羞愧,此刻哪里还有畏葸之态?连忙道:「不不不,合该我去的。」 岳望舒算是看出来,这二妃多少都有些害怕,怕惹毛了皇帝。 岳望舒自是不怕的,便连忙道:「都别争了,你们去怕是要吃挂落,我去方能无事。」 这种情况,女人不心疼女人,还指望男人良心发现吗? 岳望舒义不容辞。 ://.ьkb./.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三章、海晏河清(四更完求订阅) 晏清殿。 「皇爷,纯贵嫔求见。」总管太监张寄躬身来报。 少不得叫正在批阅奏折的晏铮有些失神,他自是没料到望舒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来见他,旋即便立刻才道是为何而来,不免有些踌躇,便问张寄:「她……看上去如何?」 张寄一愣,忙恭恭敬敬回答:「贵嫔素衣而来,愁容悲切,自是还在为大行皇后伤怀。」 晏铮:答非所问! 便挥手道:「让她进来吧。」 张寄说岳望舒愁容悲切,倒也不是胡诌。因为她每日用姜汁拭泪,少不得眼圈通红,又兼一身丧服,可不就显得悲切切的。 但此时此刻,岳望舒的心情是愤慨居多。兰贵嫔和芳婕妤二人的身孕,甭管皇帝是忽略了,还是不当一回事,妥妥的这都是渣男行径。 「给皇上请安!」入得内殿,岳望舒忍着不忿,见了常礼。 晏铮忙仔细端详,不由心中一紧,这哪里是悲切,分明是含愤而来。 但此时此刻,晏铮也只得装作不知缘由,问道:「可是丧礼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你有什么私事来寻朕?」 岳望舒正色道:「眼下内外兼急,岂敢为私事来叨扰皇上?不过是来请示一下,我等该如何周全礼仪与皇嗣安危?」 这一语挑破,叫晏铮默了一下,旋即端容正色道:「不是说,芳婕妤无碍吗?既如此,便不能失了对皇后的敬意。」 这话叫岳望舒一噎,皇后那样慨然赴死,的确是叫人敬服。何况,身为嫔妃,若仗势有孕,便失礼于大行皇后,的确说不过去。 这是这个时代的礼法。 岳望舒想到此,心中的闷气倒是散了半数,皇帝身为天子,以礼厚待望亡妻,自也是应该的。 她与皇帝,也不过就是古今思维之差罢了。 「皇上所言甚是。」岳望舒先赞同了皇帝的言语,复又道,「可若一直如此,恐兰贵嫔与芳婕妤胎像有所不妥。」 听了这话,晏铮便顺坡下驴,道:「那便改为半日举哀,再叫太医每日请平安脉。」 岳望舒:行叭…… 要是全免了,保不齐会有人说闲话,对兰贵嫔和芳婕妤也未必是好事。 见岳望舒也无二话,晏铮秒速转移话题:「对了,朕正有一事要告诉你。」 「刘氏等人,五日前请旨,随太医出京救治霍乱百姓了。」晏铮缓缓道。 岳望舒先是一懵逼,刘氏?然后才想起来,宝林刘巧倩?她那四个老乡? 「她们四个,都去了?!」岳望舒连忙追问。 晏铮颔首,「都去了,她们说,你所提议的防疫之策,她们都懂得。朕想着,人手难得,便给她们安了个御前内侍的身份,将她们分派京畿各处去了。」 岳望舒这才缓缓点头,「我提出的防疫策略,的确是人人都懂。」——毕竟在那个时空,谁没经历过那场空前的大疫,那些防疫的基础知识,三岁小孩都懂! 「人人都懂?」晏铮不免有些惊异,「既如此,怎的无人早早献策?」 岳望舒汗了一把,谁会想到人尽皆知的基本常识也可以拿来献上邀功?若非遇到瘟疫,岳望舒也没想到酒精口罩什么的…… 她讪笑:「因为只是些常识,所以没遇到瘟疫,倒也不觉得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晏铮听了这话,不免失笑,「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且不说太祖朝的能人异士,就连刘氏四人,原以为是废物,不成想只是她们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用处罢了。 岳望舒想了想,才道:「海晏河清吧。」——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代,才真正当得起 一句「海晏河清」。: 晏铮不禁笑了,本朝的国号是「晏」,国姓亦是,连帝王所居殿阁亦是叫做「晏清殿」,他以自诩天下升平,可称一声「海晏河清」。可如今看来,怕是大有不足。 「若皇上没有旁的是,我就去凤仪宫举哀了。」岳望舒想到自己眼下需要担负正经差事,便不多做饶舌。 晏铮却忽的抬手道:「朕也去给皇后上一炷香吧。」 故而,岳望舒这一去不但把兰贵嫔和芳婕妤的优容待遇给搞定了,还把皇帝给带了个来。 虽说皇后薨逝,皇帝来上香,也是应该的。但这不是架不住瘟疫肆虐,皇上忙么! 一时间殿中嫔妃少不得纷纷露出惊诧之色,忍不住频频看向纯贵嫔岳氏。 亲自奉上三柱清香,皇帝晏铮回身扫视众人,这才对湘妃道:「此番操持丧仪,你也着实辛苦了。」 湘妃连忙躬身,颇有几分谦卑地道:「大行皇后温厚贤德,对臣妾恩厚至极,臣妾岂敢不尽心尽力?」 晏铮点了点头,复又扫了一眼跪在后排的兰贵嫔与芳婕妤二人,道:「昨日你所上报之事……朕也明白你的两难。料想若孟氏还在人士,也必定会怜惜嫔妃皇嗣。」 湘妃松了一口气,兰贵嫔与芳婕妤这两个当事人少不得连忙俯身叩首,口称大行皇后只仁德贤惠。 然后皇帝晏铮这才发话,将二人以及荣妃年幼的三公主举哀之礼皆减半,并着太医好生照看云云。 三公主娍嫆也被算进来,对荣妃而言自是意外之喜,少不得连忙拉着女儿与二嫔一起磕头谢恩。 今日之事,方才告一段落。 皇帝没有久留,叮嘱了几句,便兀自回去处理朝政了。 众人恭送了之后,不免又齐齐看向了纯贵嫔岳氏。 岳望舒:瞅***啥…… 虽说刚才皇帝一句都没提她,甚至也称许了湘妃,但谁又不明白,这一切的功劳都在她身上? 荣妃又是高兴又是感激,不由道:「我瞧见,皇上并不曾生气,也不知你是怎么跟皇上说的。」 岳望舒摸了摸鼻子:「就是寻常陈述了一番而已……」——不要把我当成巧舌如簧之辈成不? 眼下大丧,荣妃也不好露出笑意,只连连点头:「当真是大行皇后保佑。」说着,还朝着大行皇后灵位又是一叩首。 岳望舒:迷信思想更不可取啊喂! 年幼的三公主娍嫆懵懂不已,也兀自跟着荣妃磕头,奶团团一只,分外可人。 ------------ 第八十四章、F4老乡减员! 头七祭礼过后,大行皇后孟氏的灵柩被送往皇陵,自然了,并不能就此安葬,只能放在殡宫奉安殿。倒不是慢待,只是因为皇陵还没建成罢了! 皇后又不比嫔妃,随便在旁边整个妃陵入葬即可,人家可是要跟皇帝百年之后同葬一处的。 虽说送走了大行皇后,但丧礼还远未结束,只是不需要天天去哭丧了。但每七日一祭,嫔妃、皇子、公主们少不得去灵位前磕头,还有各种水陆道场,直到七七四十九日,才算是结束。 随着丧礼结束,霍乱疫情也随之被渐渐扑灭。 宫里宫外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祥和,只是尚且处于百日国丧中,后宫中自是不得有荤腥,亦不许歌舞宴饮。 岳望舒这个无肉不欢的主儿,简直都要澹出鸟来了。 想着只有百日,便也只得咬牙坚持,想想娍媖、娍嫆两位公主,人家可是得守孝三年,三年都能吃肉诶! 且说这娍媖公主自是大好了,只是天天不得见荤腥,自是清瘦了不少。但天天蹭岳望舒的光环,身子骨倒也甚好,脸色红润,精气神上佳。 忙活完尾七祭礼,湘妃也总算缓了口气,便唤她前来,「这些日子当真辛苦你了,若非你帮我照顾娍媖,要不然我还真不忙不过来。」 岳望舒忙道:「大公主娴静乖巧,嫔妾哪里就辛苦了?」 湘妃哑然失笑,这丫头从前自是娴静,如今却是愈发跳脱了,只不过是因为皇后之故,不敢冒失罢了。 便转而道:「你如今身份不比从前,自是不宜常住在我这偏殿,我正想问问你,想搬去哪个宫做主位?」 是了,她差点忘了,自己被皇后临终懿旨封为贵嫔了,按理说应该搬出惠明宫,居别宫正殿。 岳望舒倒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她也差不多该走了。 便摆手道:「此事不急,何况我还未行册礼呢。」 湘妃笑道:「皇后新丧,你这册礼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天气炎热,我还是给你寻个宽敞的正殿住,也能能凉快些。」 岳望舒一时找不出理由拒绝,便只得道:「娘娘做主便是。」 且说这段日子,倒也少见皇帝踪影。 先前忙于朝政和瘟疫,又因皇后之丧,皇帝倒也不曾翻过牌子,只抽空来看望了大公主娍媖和三公主娍嫆,两个有孕的嫔妃处则只是降下赏赐而已。 眼下丧礼与大疫一同告终,倒是叫所有人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值此之际,湘妃这个暂代宫务的妃子自然要为纯贵嫔岳氏妥善择一殿阁,正斟酌着,御前却突然来人,传召纯贵嫔去晏清殿。 湘妃看着西斜的日头,不免遐思。 如今虽值国丧,却也没有叫堂堂皇帝给皇后守丧的道理,何况皇上已近两月不曾召幸嫔妃。湘妃自然不敢非议半句,却也忍不住问了一句:「本宫今晚可需给纯贵嫔留门?」——毕竟来的不是敬事房太监。…. 御前大太监张寄愣了一下,旋即道:「奴婢也不知。」 湘妃心道,也不晓得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却也不敢违背圣旨,忙叫去请了纯贵嫔来。 岳望舒彼时正在东偏殿陪着大公主娍媖一块练字,然后就……有点懵。 话说都傍晚了,这个时候叫我去?? 张寄忙道:「皇爷只说是有急事,贵嫔主子且速速动身随奴婢去吧。」 岳望舒:毛线球的急事??? 岳望舒不免存了疑虑,脚下不禁踟蹰。 见状,湘妃咳嗽了一声,道:「本宫会给你留门的。」——甭管皇上是否有那份意思,湘妃也总不能拦着。 湘妃都撵人了,岳望舒还能咋滴,去呗,就皇帝那身板,她难不成还担心被霸王硬上弓了?呵呵! 舒舒服服坐着四人抬的肩舆,岳望舒丝毫不憷。 到了晏清殿,哪怕张寄客客气气请她一人独自入内,岳望舒也是雄赳赳气昂昂进去了。 内殿中并无旁人,岳望舒尚且来得及问询,皇帝晏铮便叹着气道:「秦氏,殁了。」 岳望舒:???? 谁殁了? 想了一会儿,才陡然一惊,「秦选侍?!」 晏铮点了点头,「不幸身染霍乱,虽然太医极力救治,但还是没撑住。」 岳望舒一时不免心中戚戚然,虽然她跟秦选侍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是老乡!而且人家可是作为防疫工作人员离世,可算得上是英勇殉职了。 去瘟疫最严重的地方主持防疫,用的又是那种并不专业的口罩,会有人员折损,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她们四个,也都是经历过大疫的人,自然知道里头的凶险。 从前,她只觉得幽宁宫F4实在丢穿越者的脸,但如今看来,真遇到事儿,人家也是有几分大义的! 晏铮又道:「此番她们也算是有功,朕自然不吝封赏。朕打算下旨,追谥秦氏为美人,并恩恤其家人。」 岳望舒点了点头,人都没了,自然也只能尽量照顾还活着的人,无论是追谥还是恩恤,其实都是给秦家人的。 话说,她至今仍不知秦氏本来姓甚名谁,更不晓得,此番身故,她的魂魄是否能回到家乡? 晏铮忽的咳嗽了一声,「至于刘氏、齐氏和郑氏三人,朕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封赏。」 岳望舒愣了一下,如何封赏?对于嫔妃而言,封赏不过就是位份的事儿,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晏铮看出了望舒脸上的疑惑,便道:「原本搁在营造司,本是两全其美。」——晏铮当然不想把人接回后宫,晋封位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岳望舒挠了挠头,却是,在营造司好歹有点正经事儿干,总比呆在后宫自由自在些。可她在营造司是宫女的身份啊! 「所以,望舒且帮朕好好想想,该如何安置刘氏三人。」晏铮顺势抛出了自己最终目的。 岳望舒眨了眨眼,「皇上,皇后尾七祭礼既过,我也该回玫瑰岭了。」 晏铮却澹澹说:「你们既是一处来的,望舒总不该抛下她们三个有功之人不管不顾吧?」 岳望舒黑线了,怎么搞得好像我欠了她们似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晏铮抬手道,「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岳望舒正要愤慨回怼,但眼瞧着天都要黑了,她自是不想留下,只得气闷地离开了晏清殿。 她忍不住怀疑,皇帝这个时间点召见,是不是故意的?.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五章、沅芷宫 红酸枝泥金翟纹舆缓缓抬起,岳望舒一身素青袄裙,端然坐着,心下却是百转千回。 先前,皇帝再怎么苟,总归还是维持了君王的信义。 但眼下,这明摆着是不想放她回玫瑰岭皇庄了,麻蛋,食而言肥啊! 岳望舒又气又恼,却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破局,不由地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正在此时,身下的翟舆已经缓缓落下。 都太监李约笑着将她搀扶下来,「主子,到了。」 岳望舒抬眼一看,却不由愣住了,因为眼前的宫室根本不是惠明宫,也不是她所知的东西六宫的任何一座宫室。眼前的朱红的宫门敞开,仪门上赫然悬着崭新的匾额,赫然是—— 「沅止宫?」岳望舒更懵了,后宫里何时多了一座沅止宫?她怎么不知道? 「这里是哪儿?」岳望舒皱眉看向都太监李约,话说明明都回宫了,丫的还跟着我作甚,还不滚回那狗屁皇帝主子身边去?! 李约笑着指着匾额道:「回主子,是沅止宫。」 岳望舒黑线,我识字! 李约又解释道:「您瞧着宫名多好听,这字儿也端庄清雅得紧。」 岳望舒一愣,那字是有些眼熟,忙仔细又瞅了两眼,怎么瞧着像是皇帝的笔迹?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不明白?丫的这是悄***给她换个宫殿啊!这匾额八成是今天、甚至很有可能是刚刚才挂上去的! 忙四下左右扫视,不由地便看到东侧赫然是一座熟悉的宫苑,依稀可见那隔壁宫苑可不正是荣妃的玉芙宫么! 好家伙,这是把她挪到东六宫了!而且还是东六宫之首! 如果她记得没错,东六宫之首原本是叫做玉啥宫来者??? 李约立刻会心地道:「此处原为玉止宫,皇爷觉得略显小家子气了些,所以特意改了。」 岳望舒嘴角抽抽:呵呵,你丫的改的就大气了? 心里虽然如是嘲讽,但有一说一,却是沅止宫比玉止宫好听,也文雅许多。 李约笑眯眯道:「主子已经是贵嫔之位,理当居一宫主殿,只是眼下不宜大兴土木,所以皇爷也只是略叫人拾掇了一下,又改了宫名,特赐与您,也算是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了么!特特都给她在后宫里安排了新住处,这可不就是让她常住下去的意思么! 「主子,天都黑了,您请进吧。」李约忙催促道。 岳望舒气结,忍不住跺脚道:「湘妃娘娘可还给我留了门呢!」 李约笑着说:「您放心,此时御前的人已经知会湘妃娘娘了,这会子惠明宫已经落钥了。」 岳望舒气得鼻子歪了,好啊,这意思是我想回惠明宫也不成了! 狗皇帝,这种小事,也要算计一套一套的! 你丫的有这么多心眼不用在朝堂上、不用在民生上,却用在我身上!…. 「皇上可真行!」岳望舒咬牙切齿。 李约低下头道:「皇爷自是思虑周全。」 事到如今,岳望舒总不能露宿御花园,咬牙气哼哼便进了这「沅止宫」! 丫的老婆才死了几天,居然有这份闲心思! 宫名既改,这正殿自然也被改成了「沅止殿」,不消说自是面阔五间的堂堂殿阁,比之偏殿自是宽敞了不知凡几,内中亦是干净雅致,更候着许多宫女太监,还燃了极好的沉水香,灯火也已掌,一派雅致,又不失贵气。 「给贵嫔主子请安!」一众宫人齐刷刷跪地请安。 岳望舒此番回宫,没有带太多人,除了李约之外,便只有小菊、小芙蓉,并太监小兴 子这三个资历最老的旧人罢了。眼前毕恭毕敬跪着的这些,分明是玫瑰岭皇庄余下几人也一并来了,另外还多了许多新面孔,不消说便是因为她晋封贵嫔,内务府给特特送来的! 岳望舒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气恼,「都退下!」 李约见状,忙正色道:「主子今日累了,上夜的宫人候在外头,其余的便散了吧。」 「是!」一众宫人又磕了头,方才鱼贯退了出去。 打发了这些人,小菊小芙蓉和小兴子三人自是抑制不住地欢喜,他们比谁都担心主子还要回那劳什子皇庄。可如今看来,就算主子想走,皇爷也不许主子走了! 但瞧着主子似是在生闷气,三人亦不敢多言,只窃喜不已。 岳望舒这会子总算明白李约干嘛不回御前了,因为她是贵嫔了,皇帝既要把她扣下,以她的位份,身边照例便有了都太监的名额!为的是管束一宫上下、打理一宫事物。 「你倒是求仁得仁了!」岳望舒忍不住瞪李约一眼。 李约如今自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但此刻也不敢过于欢喜,只讪讪道:「皇爷的安排,谁又能说得半个‘不,字呢。主子既来之则安之,这沅止宫可是东六宫之首,可见您在皇爷心中何其要紧?您放心,皇爷日后自不会亏待了您。」 岳望舒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离宫不过两年半,兜了一圈居然还得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行了,我乏了。」岳望舒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见状,小芙蓉忙小心翼翼道:「主子,奴婢们服侍您安歇吧,万事等明日再说。」 且说这一夜,哪怕睡在七尺宽拔步床上,岳望舒也是翻来覆去,气了半宿才勉强入睡。 翌日一大早醒来,便看到宫人们正搬着大大小小的花花草草,有的添置到殿内,有的搁在殿外廊下,端的是忙忙碌碌、一派热闹。 这沅止宫的花坛里只种了玉兰和海棠,眼下都过了花期,只是葱茏盎然,眼下又添了茉莉、百合、栀子之芬芳,杜娟、芍药、牡丹之华艳,甚至还有两大缸睡莲,一下子整个沅止宫平添姹紫嫣红。 还有廊下还多了一双鹦鹉,正叽叽喳喳学舌,又是「万福」、又是「如意」,端的是活泼。 岳望舒直呼好家伙。 都太监李约指挥若定,「再去寻两条好花色的锦鲤搁在睡莲缸中!那两只鹦鹉挂得再高些,仔细被橘将军扑了去!」 岳望舒瞄了一眼正窝在廊下懒懒晒太阳大胖橘,再看看这高度,嗯……委实太瞧得起它了。.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六章、乔迁之喜、嫔妃一锅粥 “哎哟,主子您醒了!”李约连忙上前问安,“可是奴婢们吵着您了?” 岳望舒瞅了瞅已上三竿的日头,不由叹了口气,今天的确睡过头了,本能地出来想找花锁练练,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宫里了。 见自家贵嫔主子不说话,只叹气,李约搓了搓手,“您瞧瞧,哪里还有不足之处?奴婢这就整改添置。” 岳望舒心中啐道:哪哪儿都不足! 但也明白,这种事情哪里能怪李约?她昨日把气撒到人家头上,已经是有些不该了。李约说得对,都是皇帝干出来的事儿,凭啥让李约背黑锅?皇帝有旨意,李约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啊。 “都挺好的。”岳望舒有气无力地道,便转身回殿去用早膳了。 眼下尚在国丧,自是见不得荤腥,只是这一桌素斋,也做得尽善尽美,比在玫瑰岭皇庄自是强了不知凡几。 这厢才填饱肚子,便见李约快步进来禀报说,荣妃携着三公主前来拜访,岳望舒赶忙出正殿相迎。 “我是今早起来才晓得皇上赐了新宫苑,还正好紧挨着我的玉芙宫,可真真是巧了!”荣妃虽着一身素服,亦是难掩姿色。她手里还牵着三公主肉呼呼的小手,三公主人虽不大,好奇心却不小,扭着身子便要往睡莲大缸那边而去。 荣妃拗不过,或者该说是不舍得拗,便被她她小小一团小家伙给拉到了一边儿。 那睡莲大缸自是比三公主还要高出许多,荣妃便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岳望舒快步近前,行了个常礼,还未及寒暄,便听到了一阵笑声,“哟,我竟来迟了!” 侧首一看,赫然是湘妃携大公主娍媖正从沅芷宫仪门而入,径直朝着此处而来,她看着沅芷宫满宫花木繁盛,不由啧啧称叹:“也不知皇上何时整饬了玉芷宫,我竟不晓得。” 岳望舒心道,连湘妃这个暂代宫务的掌事宫妃竟也被蒙在鼓里! 忙少不得向湘妃也见了一礼。 大公主娍媖也福了福身子,“母嫔这冷不丁就走了,叫我好生不习惯!” 母嫔这个称呼倒是叫岳望舒颇有几分不适应,其实大公主倒也不是今日才改了称呼,毕竟皇后生前就降旨封了她贵嫔之位,从那时候起,她便成了皇子公主们的正经母嫔了。 可这凭空有人呼她为“母”,就算不是正牌母亲,可总觉得有些尴尬。 荣妃笑着攥住三公主娍嫆那正欲撕扯初开睡莲的小胖手,并催促道:“这是纯贵嫔,嫆儿也需跟你大姐姐似的同唤‘母嫔’了,乖,快叫一声。” 三公主娍嫆歪头看向岳望舒,看了好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唤道:“母嫔,我要这个!”说着,却是指向了缸那一朵开得最漂亮的睡莲。 如此可爱的小萝莉用撒娇的小奶音跟你要一朵花,谁又能拒绝? 荣妃嗔笑道:“那花朵开得好好的,你非要辣手摧花不成?” 岳望舒忙笑着说:“哪里就辣手摧花了?叫两个太监,搬去玉芙宫,左右离得近,也不费事。” 岳望舒倒是大方,整缸都送人家小萝莉了。 荣妃更尴尬了。 “三公主觉得可好?”一面还笑着看向小萝莉。 小萝莉却还不晓得客气为何物,立刻点了点小脑袋,响亮地道:“好!” 一旁的湘妃当即笑得花枝乱颤,“咱们三公主当真是小妙人!” 三公主瞧见湘妃笑,便也呲着小奶牙咯咯跟着笑。 一时间荣妃哭笑不得,只戳了戳女儿的胖脸蛋,“我回去再慢慢训你!” 这样的热闹欢实的场面,也叫岳望舒心下舒缓不少,这宫里,总归还是有这许许多多叫人喜欢得紧的人。 正在此时,李约又禀报道:“娘娘们,兰贵嫔娘娘来了。” 得嘞,又来一位娘娘。 众人忙朝仪门看去,可不正是兰贵嫔正被宫女小心搀扶着迈过高高门槛,徐步而来。 纵然这衣衫宽松,兰贵嫔的腰身也已经遮不住,她纤纤细步,盈盈走来,见二妃与两位公主都在,脸上不由笑意满满,她缓缓一礼,柔声道:“我起得晚,日上三竿才晓得纯贵嫔迁宫的喜事,便过来凑个热闹。” 湘妃笑着颔首:“你如今也喜欢凑热闹,倒是好事。” 谁都知道兰贵嫔从前性子冷,如今怀了身孕,倒是有所不同了。 兰贵嫔微微赧颜。 众人均在廊下,岳望舒这个东道主才后知后觉,连忙道:“日头毒辣,快些进殿吃茶吧。” 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这才被岳望舒引进了沅芷殿西花厅,此处兰草芬芳,又悬着前朝大家的书画,内里不消说便是书房所在,自是一等一雅致。上首设太师椅一双,不消说便是主人位置,岳望舒笑着对荣妃与湘妃道:“两位娘娘请上座。” 湘妃笑着落了座,荣妃却不知何时早已将三公主娍嫆交予了乳母抱着,她却兀自推了岳望舒一把,“你这个做东道主的,哪有不做主位的道理?” 荣妃不但将岳望舒推将上去,自己亦坐定在了一侧的南官帽椅上。 这一幕叫湘妃有些诧异,旋即便只当是荣妃念昔日救命之恩的缘故。 这花厅既是待客吃茶之地,也作用膳之地,中有一张红木大圆桌,配六个绣墩,不过只占了花厅一半面积,另一半向阳之地,便是一双太师椅,左右两侧并南官帽椅各一双,椅子与椅子之间各有茶几,倒也对称得紧。 宾主落座后,茶水点心鱼贯奉上。兰贵嫔却见自己盏中是花生酪,不由心下一暖。 众人享用着茶水点心与瓜果,倒是一派热闹景象。 这屁股才刚坐热,却又有人来了。 “陈才人来拜访。”李约又一次禀报。 陈才人自是热络的性子,早先又与岳望舒颇谈得来,听闻她迁宫,此来倒也是意料之中。 “给各位娘娘请安了!”别看陈才人年长,位份却比在座任何一位都低上许多,甚至连大公主、三公主都无需起身避礼。 岳望舒这个东道主连忙道:“不晚不晚,你来得正时候,快坐下喝杯茶吧。” 陈才人见状,便去空着的一张南官帽椅上落了座。 宫人们不敢怠慢,连忙给陈才人奉上茶水。 湘妃看了陈才人一眼,不由笑道:“如此,就差一个芳婕妤了。” 兰贵嫔刚拿了一块山楂糕,却不由撇撇嘴,“娘娘提她作甚?她若想来,早就来了。” 兰贵嫔所言甚是,芳婕妤住在西六宫蕊珠宫的偏殿,可比兰贵嫔和陈才人路途都近,这二位都来了,她还没来,自是不想来了。 荣妃也立刻想到了这点,不由蹙眉,有些不悦,先前举哀,芳婕妤怎么说也是承了纯贵嫔的情,如今纯贵嫔迁宫之喜,虽不能办乔迁喜宴,好歹该来凑个趣才是。 新 ------------ 第八十七章、芳婕妤与山楂糕 岳望舒与那芳婕妤自是合不来,倒是并不盼她来。 陈才人兀自陪着笑脸,此时此刻,在诸多高位娘娘跟前,她如何敢没个正形,自是要多规矩有多规矩。她缓缓饮了一口茶,只觉满口喷香,不禁暗道,这才几年光景,竟又出了一位宠妃娘娘。 瞧瞧那荣妃娘娘,也是带着笑脸坐在客位上…… 陈才人虽然读书不多,后宫的形势还是看得清的。想到芳婕妤的拿乔,便不禁觉得好笑。 人家的贵嫔之位是大行皇后临终前加封的,这东六宫之首的沅止宫更是皇上赐的!怀个孩子,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生育了二皇子的陈才人对这位皇上的心思还是看得很清的。 「纯贵嫔娘娘还是当年模样,不像我,已经老了。」陈才人一脸谦和地道。 岳望舒:……说实在的,还真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陈才人! 倒不是说陈才人虚伪,前几年,陈才人面对高位嫔妃,确实是这般恭恭敬敬。只是她的位份转变太快了,又因封了姝媛之后就去了玫瑰岭皇庄,再回来,便已是贵嫔。 而陈才人还是才人。 不是陈才人转变态度太快,而是岳望舒还没适应眼下的身份。 其实陈才人哪里就老了,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呢! 岳望舒便笑着说:「我记得陈才人与皇上年纪仿佛,还年轻着呢。」 这话叫陈才人不敢反驳了,她再继续说自己老,那岂不是也再说皇上老了? 湘妃亦澹澹道:「纯妹妹好记性,陈才人与本宫也是同岁呢。」 陈才人讪讪陪笑。 岳望舒一时尴尬,她也只是嘴巴一秃噜,怎么搞得好像她和湘妃联手为难陈才人似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岳望舒忙笑着说:「皇上正当盛年,嫔妃们自然还都年轻。」 说了句废话做了结之后,岳望舒又忙笑着对陈才人道:「今日的点心做的极好,才人再不尝尝,只怕就要被大公主给吃光了。」 陈才人如今的位子与大公主娍媖只隔着个茶几,茶几上除了二人的茶水,还有两只粉彩花鸟高足盘,盘中是精致点心。大公主娍媖的胃口可不比当年了,不敢说吃嘛嘛香,起码不怎么挑食了,此时此刻,点心吃入肚大半。 湘妃忍不住嗔笑。 陈才人亦笑着说:「能叫大公主这般喜欢的,肯定是极好的点心。」说着,便也拿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复又称赞不迭,「纯贵嫔娘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八珍糕果然美味!」 岳望舒浑身都不得劲了。 何况我也没下厨房啊!我只动嘴,不动手滴! 说实在的,陈才人确系热络之人,有她在,气氛都格外热闹了几分。在场的众人,兰贵嫔娴静少言,湘妃荣妃也不是妙语连珠之辈,大公主娍媖今儿更是只顾着吃了。…. 约莫是国丧期间吃不得肉的缘故,便只好多吃些甜点了,这孩子吃饱喝足后,便要见「橘将军」,岳望舒只好叫人将大橘抱来给她把玩。 亏得陈才人话多又嘴甜,场面方才维持得极好。 茶过三巡,娍媖给大橘梳毛都梳了一大坨,太监李约方才进来禀报说,芳婕妤来了。 岳望舒:?? 虽然搞不懂芳婕妤是个什么脑回路,但她也总不能把一个孕妇晾在外头,只得道:「请她进来吧。」 荣妃有些不悦:「早不来晚不来,快晌午了才来!」不就是料定纯贵嫔不会留她饭,才过来稍微露个脸充充数么! 谁不明白芳婕妤的小心眼和小算盘呢? 一时无人接话,但听到脚 步声,陈才人已经忙起身站到一旁,除此之外众人依旧坐定,吃茶的吃茶、用点心的用点心、撸猫的……还是在撸猫。 咱们的撸猫公主甚至都不抬头瞅一眼。 本朝公主身份贵重,贵嫔以上方才能受其礼。 不过世妇之位,按理说,也当起身,平礼相待。但大公主又不是小孩子,也早已听懂,明白这芳婕妤对纯贵嫔忖了不敬之心,便懒得敬她了。 至于陈才人,哪怕心里有些瞧不上,但碍于位份,着实拿乔不得。 且看那芳婕妤,步履极缓,一手扶着腰身,一手被宫女仔细地搀扶着,眼睛飞快扫视这花厅中的众人,目光在纯贵嫔端坐之处惊了一下,复又在大公主身上顿了一下,这才走进了花厅中。 「姐姐们都来了呀,是妹妹来迟了。」说着芳婕妤福了福身子,算是请了安。 且说这芳婕妤,有孕之后亦是绝艳之姿,按理说着实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只是这性子总叫人喜欢不起来。 岳望舒无疑为难一个孕妇,便道:「芳婕妤请坐吧。」 芳婕妤倒是不客气,几步上前,便坐在了陈才人原本的位子上。陈才人也不敢有二话,还得朝芳婕妤行礼,然后便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岳望舒腹诽:明明还有空位,却非得坐陈才人那张椅子…… 另有宫女少不得奉了一盏与兰贵嫔一般的花生酪给芳婕妤,芳婕妤徐徐饮了一口,这才赧笑道:「嫔妾近来贪睡,一不小心睡到快晌午了才醒,叫几位姐姐见笑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晓得该说她什么好。 而且谁你姐姐啊!岳望舒内心吐槽不止,我和荣妃都比你年轻好伐?虽然心里明白,位份低的是得叫位高的为姐姐,但前提得关系好吧?你丫的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 岳望舒还能咋滴,只得道:「孕中贪睡也是难免的。」——你干脆别来了呗。 芳婕妤潋艳一笑,自是美艳绝伦,他信手捻了一枚山楂糕送进嘴里,却是顷刻被酸倒了牙,一张漂亮的脸蛋都抽抽了两下。 大公主娍媖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这个很酸的,婕妤还是吐出来吧。」 芳婕妤是打算吐出来的,可被大公主这一戏谑,愣是咬牙囫囵咽了下去,还兀自强装:「是有些酸。」抬眼却见对面兰贵嫔盘中山楂糕竟只剩一块了。 芳婕妤瞅了瞅盘中那红郁郁的一小堆山楂糕,顿时觉得牙齿更酸了。 岳望舒忍不住掩唇,这芳婕妤也真真是个活宝了。 忽的岳望舒想到孟后治下,后宫嫔妃其实都不是坏人,若这芳婕妤是个秉性恶毒的,孟后又怎能容? 想到此,岳望舒便也懒得为芳婕妤这点子小性子置气了,便莞尔一笑:「这山楂虽然酸爽开胃,但有孕之人若是一口气吃太多,便会有流产之虞。」 听得此话,芳婕妤吓得俏脸一白,哪怕镇定如兰贵嫔也是神色一紧。 岳望舒忙笑着安抚二人:「这一整盘也没多少,都吃下去也不算多。」——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二人这才双双释然。.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八章、五个半女人一台戏 兰贵嫔原是最泰然若素的性子,只是事关腹中孩子,自然多思多虑些,她抚了抚心口,赧笑道:「看样子我以后要少吃些了。」 作为过来人的荣妃笑吟吟道:「不妨事的,我怀嫆儿的时候,也几乎每天都要吃一盘山楂糕,不也好好的?」 别看荣妃比兰贵嫔还小两岁,人家女儿都已经能会走路了。 有荣妃这番话,兰贵嫔这才彻底安心了。 芳婕妤更是惊魂甫定,此刻犹自道:「既有妨碍,我以后便不吃山楂糕了。」 岳望舒:你丫的本来就不爱吃这么酸的东西吧? 湘妃见状,笑吟吟对兰贵嫔道:「酸儿辣女,倒是个好兆头。」 听得这话,芳婕妤心头一紧,兀自又不安起来。 兰贵嫔赧笑:「这哪里作数?荣妃娘娘怀三公主时候不也嗜酸得紧吗?」 芳婕妤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也是,荣妃吃了那么多山楂糕,也没吃出个小皇子来!可见酸儿辣女,都是胡诌的。 荣妃若是知道芳婕妤心中所想,只怕早就要炸了。她那是想吃酸才吃的,不是想生皇子才吃的! 兰贵嫔忽的低声道:「不怕几位娘娘不信,我倒真心盼着我的二公主能回来。」说到后半截,已有几分哽咽之意。 谁人不知兰贵嫔曾有一女,襁褓中便夭折了。 一时间在场大多数人都不免心有戚戚,唯独芳婕妤牙根不信,但也不好反驳什么。 湘妃也是失过孩子的人,最是理解兰贵嫔的痛楚,少不得连忙道:「是本宫不好,竟叫你想起伤心事了。快擦了泪,有孕之人,可不能伤怀。」 兰贵嫔怀着孩子,也就等于怀着希冀,方才也不过一时伤感罢了,连忙拭泪,又赧笑道:「是嫔妾太过敏感了,小儿夭折是常有之事。」 湘妃不禁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么,她的娍媖也曾几度有夭折之余,前阵子更是刚刚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小命。 便转而打趣道:「如今兰贵嫔和芳婕妤都有了,你趁着年纪,还不赶紧怀一胎!」 岳望舒正在喝茶,她好悬才没一口倒喷出来! 强行咽下茶水,岳望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国丧尚且未过呢……」 提到大行皇后,湘妃亦不免叹了口气,又旋即道:「国丧咱们是该好生守着,全了这最后一段姐妹情分。可皇上是天子,自然是不同的。我瞧着皇上对你也是颇为有心的,若皇上召你,你也莫要因为伤心,去惹皇上不悦。身为嫔妃,依礼侍奉,是本分所在。」 岳望舒黑线:丫的这是劝我从了狗皇帝! 拜托,你也是嫔妃好伐?! 从皇后到嫔妃,怎么本朝的后宫这么热衷于拉皮条呢?! 话说这个狗皇帝,是走了八辈子狗屎运吧?后妃妻妾,不但不掐架,反而一个比一个贤惠! 「皇上真有福气啊……」岳望舒忍不住喃喃道。…. 湘妃一愣,旋即明白了纯贵嫔这是夸她,不由赧笑,「皇上这些年也很不容易,说到底大行皇后那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只会比咱们心里更难过。要不然怎么至于这么久都不曾翻过牌子?」——只是皇上突然赐了纯贵嫔新宫苑,想必是总算有了那份心思……于公于私,她都该提点纯贵嫔一两句。 久么?久个屁诶!岳望舒心里狠狠叫骂。女人死了丈夫要守三年,男人死了妻子竟是连仨月都不肯守! 荣妃也放下茶盏帮腔道:「是啊,你如今搬到沅止宫正殿,皇上来你这儿也便宜许多。」 岳望舒:***狗皇帝果然不安好心! 听了这话,湘妃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纯贵 嫔先前在惠明宫,我这个主位碍事了?」 荣妃如何不知湘妃并未真的生气?便掩唇笑道:「行了行了,我的好姐姐。当着大公主和三公主面儿的面儿,咱们两个当娘的,还是非礼勿言得好。」 一语出,湘妃忙瞅了瞅娍媖、娍嫆一大一小两位公主,她娍媖分明光顾着和纯贵嫔大胖猫玩耍,至于娍嫆已经趴在乳母柔软的怀里睡着了!就算非礼之言,那也是听不见的! 但转念一想,就算两个孩子听不进耳朵里,今日毕竟阖宫都在呢,一时间便也明白了荣妃的意思,多少有些赧颜。 兰贵嫔和陈才人自是明白「非礼勿听」道理,喝茶的喝茶、装聋的装聋。唯独芳婕妤这会子不禁觉得肚子里酸气翻涌,却又不得不承认,皇上嫔妃少,她和兰贵嫔又怀了身孕,可不正是纯贵嫔的好机会么!若是纯贵嫔趁着这大好机会怀上龙胎……再瞅瞅兰贵嫔的肚子,那剩下两个妃位岂不就是她俩的了? 一时间芳婕妤酸得都要掉泪了,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岳望舒此时此刻哪里想到芳婕妤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只暗自欣喜话头总算止住了。 毕竟古人是羞涩的,有些话确实不便当众言说。 荣妃瞅了一眼时辰,便想着该辞别了,不成想芳婕妤却酸熘熘开口了,「荣妃娘娘也还这般年轻,怎的也不想着给三公主再生个弟弟?」 荣妃这厢好不容易叫湘妃止了言语,不成想芳婕妤又拿她开头,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偏生湘妃却起了促狭的心思,「芳婕妤虽然向来不大会说话,但这话说得倒是有理。荣妹妹也还年轻,怎不想着凑个儿女双全?」 芳婕妤心下一阵抑郁,什么叫我向来不大会说话??但人家是妃子,还是皇上嫡亲的表妹,她能怎样?少不得憋屈地忍了。 荣妃见状,只得无奈地说了实话,「实不瞒姐姐,我生嫆儿实在险之又险,如今每每想起,心里都怕得很,姐姐可别再与我说什么生养不生养的事儿了,我只盼着能亲眼看嫆儿长大成人。」 见荣妃这般言语,湘妃也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只得连忙捡着好听的说:「妹妹年轻,何愁不能见三公主儿孙满堂?」 荣妃也知湘妃不是有意,便微微一笑,打趣道:「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走,便是要留下跟纯贵嫔讨一顿午膳了。」 于是,众人这才散了。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日这沅止宫正殿,哪怕不算刚学会走路的三公主,也还有足足五个半女人——五个嫔妃,娍媖公主顶多算半个。 可不就生生唠嗑唠了一上午。.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八十九章、皇帝攻略 独自一人用了午膳,岳望舒躺在梢间的美人榻上,忍不住又想起了玫瑰岭皇庄的日子。现下想必那边正忙活着采摘花瓣,以供应营造司之所需…… 又想到了眼下不知被安置于何地的刘宝林、齐采女、郑少使三人,他们仨跟秦选侍,不秦美人通力合作了这么久,又一起作为医护人员去了霍乱肆虐最严重的地区,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这会子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她们三人日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身份待遇? 狗皇帝还真说对了,哪怕没什么交情,岳望舒也总不能抛下她们不管不顾。 其实说到底,也无非是回宫与否罢了。若回宫,理当晋位以作褒奖,若不回宫……她们却又是正经选入宫的嫔妃,若不回宫,又该如何安置?再回营造司做宫女? 说实在的,宫女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这般亏待有功之人,也着实说不过去,起码也得是个女官吧?但营造司是太监当家,可没有女官的名额! 要么就让幽宁宫的几位分「病逝」??这固然是最好的选择,可皇帝能答应才怪! 连她都没成功「病逝」呢! 想到此,岳望舒又一次气结。 心中不由怒骂,如何安置刘氏齐氏和郑氏,又哪里是她说了算的?! 正在此时,内室的珠帘被挑开,突兀地响起了一个熟悉又可恶的声音,「怎么?还在跟朕怄气呢?」 岳望舒瞬间炸毛,来的可不正是那狗皇帝么!丫的怎么没叫人通禀? 她一骨碌翻身下榻,死死盯着眼前的家伙。 皇帝晏铮一袭杏黄圆领锦缎袍,面带笑意,亦是直直打量着她那张愤然的小脸,「气性还不小呢。」 「皇上怎么来了?」岳望舒再愤怒,也还没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忙给他行了个常礼。 晏铮倒是不客气,上前便坐在了她的美人榻上,并笑吟吟道:「这是朕的后宫,朕为何不能来?」 岳望舒:MMP! 晏铮如何不知望舒这是怨她言而无信?原想着等她她消消气……李约也明明禀报说,六宫嫔妃皆来贺,其乐融融——晏铮忍不住暗骂:这是哪里乐了? 「玫瑰岭皇庄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庄子又小又偏远,沅止宫跟它一比,分明是天上地下。 岳望舒手里拽着挑锦帕闷闷道:「我的药圃、我的鸡鸭鹅,还有我的羊、我的老柿子树。」 晏铮:…… 晏铮良久之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那里自有人替你打理妥当,你还担心有人贪墨了不成?」——除了人参药圃,剩下那些简直上不了台面。 说着,晏铮伸手上去把快撕烂的芙蓉锦帕从望舒手里夺了出来,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道:「留下来吧,朕如今再无两难,朕什么都给得了你。」——无论是一人独宠,还是中宫后位,朕都能给你。…. 岳望舒黑着一张脸:我特么稀罕你吗?! 晏铮倒是不以为忤,而是认真地道:「荣妃承你救命之恩,自不会与你相争,湘妃那边,必要时候也可以告诉她。除此之外,其余人皆不足为虑,朕不过就是衣食无忧养着她们罢了。朕日后亦不会再选秀,望舒,你明白朕的意思。」 岳望舒皱了皱眉头,诚然,作为一个皇帝,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可思议了。 「还有刘氏、齐氏、郑氏三人,朕可以给在后宫给她们一口闲饭,也可以许她们假死脱身、并安排新身份。」 岳望舒心里怒骂: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丫的这么轻易就给了别人?! 晏铮眼睑微垂,当真是心如磐石啊,明明知道已经走不了,却还不肯说一句 愿意留下吗? 偏生晏铮也不好一味强硬,只得柔声道:「朕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但是——朕也决计不会放你走了。」 岳望舒磨了磨牙:「皇上这是图穷匕见了?」 晏铮微微带笑:「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他妈滴这就是不要脸了啊! 皇帝不要脸,你能咋滴?! 一瞬间,岳望舒彻底没辙了,她又没法跟皇帝硬刚! 想到此,不免有些泄气,岳望舒小声都囔道:「可是我不喜欢您。」 纵然晏铮心里有数、也早有准备,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有些心中郁郁,他勉强维持着笑容,「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朕有耐心。」 你丫的要是真有耐心就不会把我扣下了! 岳望舒内心吐槽。 「就不能放我回玫瑰岭吗?那里是皇庄,皇上什么时候想去,也没人能拦得住。」岳望舒还是做出了让步,丫的明明治好了病,已经彻底不需要往来了好伐?! 晏铮眯着眼睛笑了:「事到如今,望舒就不要跟朕耍这些小花招了。玫瑰岭路途遥远,朕是天子,朝政繁忙,可没法常去。」——只有放在眼皮底下,才方便用水磨工夫,一寸寸拿下。 岳望舒顿时又泄了一口气,这厮是明摆着丝毫不肯松嘴了!丫的属狗的啊! 晏铮轻轻拍了拍手里的那只热乎乎的小手,「你要是真觉得宫里憋闷,朕得了空,可以陪你出宫游玩。」 听着虽然还不错,但丫的根本就是坐牢期间偶尔出去放放风啊!哪里比得上住在皇庄,可以天天出去玩自由自在? 不得不说,岳望舒的确是玩得心野了。 「等出了国丧,朕可以许你风风光光省亲。」晏铮又连忙补充道。 岳望舒蹙了蹙眉:「这个很劳民伤财吧?」红楼梦她还是看过的,元妃省亲,那排场,又奢华又浪费。 晏铮忍不住扑哧笑了,「放心,只用内库的银钱——也就是朕的私房钱。本朝内库只累积,还是很丰盛的,无论怎么奢侈,朕都养得起你。」 岳望舒眉头皱得更深了,老娘会种人参,自己养活自己都绰绰有余! 瞧着那小脸竟愈发皱巴巴的,晏铮心中一阵无奈,望舒啊望舒,简直比天上月亮还要难够到!朕剖心置腹这么多话,怎么竟像是水中捞月,徒做无用功似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望舒,朕对你心意,难道还不够赤诚吗?」晏铮漆黑的童仁里带了几分忧郁和感伤,甚至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哽咽之意。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皇帝陛下自打治好了病,气色红润起来,这颜值是愈发不俗了,又作出这般悲伤之态,如此模样,倒是比前头那一堆许诺来得更能打动人几分。 岳望舒的性子,说白了吧,有点吃软不吃硬。 眼前的皇帝陛下,面白如玉、眼圈微红,岳望舒忍不住用左手挠了挠头——右手正被他攥着不松手呢。 「那个,容我想想……」岳望舒没了方才那副拒不合作的样子,一时竟有些讷讷。.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九十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句“容我想想”,叫晏铮心中陡然一阵惊喜,他也没想到,只是示弱露悲几分,居然这么管用! 朕早该想到的,女人都会心软,越心善的女人就越容易心软! “您先松手行吗?”岳望舒看着自己被攥紧的右手,心中很是无奈。 晏铮却警惕而固执地看着她。 岳望舒黑线道:“您手心出汗了。”——湿乎乎的,这种感觉很糟糕的好伐?! 晏铮脸上不由一阵尴尬,便连忙松了手。 岳望舒先忙不迭擦了擦自己湿乎乎的爪子,然后嫌弃地把帕子丢在一边,而后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开始认真思索。 首先,暴力硬刚是不行滴。 其次,虚与委蛇……也顶多暂时可行。 那么,她就只能考虑一下要不要真的从了。 一想到“从了”这种选项,岳望舒还是有点儿不爽。 但瞅瞅皇帝的脸,嗯…… 晏铮见状,忙摆出一个忧郁的微笑,眼睛微红、脉脉如水。 岳望舒:颜值合格。 那貌似也不是不行,作为一个现代人,岳望舒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 不就是滚个床单的事儿么!又不是要跟他谈恋爱! 只是肉体的问题,貌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而且那颜值,也不亏啊。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家伙不是处男,还有好几个孩子——但想想这个时代,十五岁以上还有处男吗?! 她又不是恋童癖! 她貌似也不怎么在乎处男不处男……至于后宫的问题,也有了解决的办法,荣妃明显不想生娃了,湘妃也多年没侍寝了,对她们俩似乎也造不成什么伤害,兰贵嫔和陈才人也有孩子了,至于其他人,岳望舒也不怎么在乎。 她扒拉着手指头一个个思量过去,后宫也确实不是问题了。 但还有其他问题,首先皇帝能不能信守承诺?万一日后他又想开后宫了咋办?!不是岳望舒疑心重,而是这家伙信誉本来就不好啊! 见望舒忽的脸色沉重,晏铮心底咯噔了一下。 岳望舒叹了口气,“皇上,我怎么知道您现在说这些不是在忽悠、咳咳,哄骗我呢?等哄到手了,您又不认账了,又转头左拥右抱、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去了,又该咋办?” 晏铮愕然,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就这么信不过朕?!” 岳望舒亦是瞪大了眼睛道:“谁叫您信誉不好呢?您之前就食而言肥了一次!” 晏铮心口如遭重击,这话他偏生无可反驳!良久之后,他才问道:“那你要朕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朕?” 岳望舒正了正神情,然后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 晏铮都快吐血了,望舒啊望舒,你也太磨人了! 岳望舒叹了口气,“算了,最起码皇上您的确不是好色之君,怎么也不至于后宫成群。”——守身如玉,她倒是不怎么敢信。 晏铮一时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气愤,欣慰的是朕在望舒眼里并不风流好色,气愤的是望舒竟不信朕想与她厮守到老! 岳望舒心想,现在反正皇帝也只是馋她身子这点儿事儿,反正只考虑肉体,不考虑感情,倒也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 想到此,便道:“不如这样吧,咱们再做个君子协定,若皇上有朝一日不喜欢我了,就放我去玫瑰岭皇庄‘养病’,如何?” 虽然仍是慢慢的不信任,但晏铮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望舒总算能被朕够到了,“好,朕答应你!” 也不晓得皇帝日后能不能信守君子协定…… 岳望舒不由地还是有些纠结。 晏铮见状,忙问:“望舒还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来,但凡是朕有的,无有不允。” 岳望舒几乎翻白眼,我想要自由之身啊! 诶,等等,这个貌似也不是不能争取,刚才皇帝有事说陪她去玫瑰岭,又是许她省亲的…… “我想要自由出宫的权利。”岳望舒飞快道。 晏铮却是一瞬间卡壳了,自由出宫??他沉默了。 岳望舒不由地有些泄气,“不行吗?” 晏铮幽幽叹了口气,望舒这是玩野了啊,自由出宫?若许了她这个,保不齐便要每天都溜出宫呢!可若不许,以望舒的性子,怕是要惦记玫瑰岭皇庄一辈子了。 “首先,每次出宫,你都要跟朕报备,其次需带足人手,最要紧的是不许随意出京,更不许夜宿宫外。”晏铮飞快提出一连串要求。 岳望舒瞪大了眼,虽然加了很多额外条件,但这些条件都不算苛刻!报备而已,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出宫带人也是应当的,虽然很可惜不能随意出京,但这是可以商量的,至于夜宿宫外——咳咳,她还不至于! “行,没问题!”岳望舒立刻拍案应下。 自古以来,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嫔妃,她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一想到日后还能有自由之身,卖身什么的,在她眼里,完全就不算啥了啊! 见望舒竟是如此雀跃应下,晏铮松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感叹,这才是望舒真正想要的东西吧?故而望舒提出最后一个条件的时候,晏铮虽然万分不愿意答允,但还是允了。 一切谈妥,顿时天地宽。 岳望舒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儿,总算是有了个了结。 正当她舒心之际,手又被一把攥住。 岳望舒一愣,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带着几分火热之意。 “望舒。”晏铮凑近她耳畔低声唤着。 岳望舒:????啥意思? 愣了半晌,她才恍然大悟,然后脸色有些不爽:“好歹得等出了国丧吧?”——你前妻才死了几天?! 晏铮心中暗叹,虽也知道今日八成成不了好事,但还是忍不住趁机试探了一下…… 心急果然吃不了热豆腐。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其实就是那个意思。 说着,晏铮便顺势在岳望舒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柔声问:“望舒想要都太监还是女官的金牌?” 毕竟她总不能以“纯贵嫔”的身份溜出宫玩吧? 岳望舒毫不犹豫道:“我都要。” 晏铮眼带宠溺,颔首应了一声“好”。 “至于刘氏、齐氏和郑氏,可否让她们自选去留?”岳望舒觉得,与其替别人操心命运,还不如问问她们自己。 “都依你。”此时此刻的皇帝晏铮自是千依百顺,和善得不像个封建皇帝。 新 ------------ 第九十一章、老乡们的去留 天佑九年夏末,溽热未消,但沅芷宫正殿高大广阔,又冰例充足,自是不畏暑热。岳望舒摇曳着一柄团扇,身着织妆花纱袄裙,端坐于太师椅上,饮着一盏凉茶消暑。 一大清早,都太监李约便引着三个宫女装束的女子进了西花厅。 算来也有两年半没见了,郑少使长高了些,刘宝林和齐采女则清瘦了些,神情都有些落寞。 “都坐吧。”见她们竟然还挺拘谨,岳望舒忙指了指两侧的椅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落了座。 花厅中并无外人,岳望舒索性直接道:“皇上刚刚下旨,追封秦雪莹为美人,安葬于妃陵。” 和秦氏最为交好的郑少使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道:“人都没了,追封又有什么意义?” 岳望舒道:“追封不是给死人的,而是给活人的。”——秦家失了女儿,总要给些安抚。 郑少使愣了一下,方才明白岳望舒话里的意思。 岳望舒复又道:“我这次特意跟你们会见,主要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三人齐齐露出苦笑,刘宝林道:“我们还有能什么打算?无非就是回营造司继续做宫女呗,我们的身份,难不成还有出宫的一日?” 岳望舒认真地道:“当然可以出宫,你们可以假死脱身——只当是跟秦美人一般,身染霍乱病逝了,到时候再安排一个新身份,去宫外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此话一出,刘宝林、齐采女、郑少使三人少不得都惊呆了,居然还能这样?! 齐采女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假的?我们虽然没侍寝,可毕竟是选秀入宫的嫔妃,皇上真的肯放我们走??” 岳望舒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要是不愿意走,也可以留下当个有名无实的嫔妃,衣食无缺总还可以保障。” 三人面面相觑,刘宝林突然眼神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我听说,你现在都是贵嫔了……”——而且突然就成了宠妃了。 岳望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皇后临终前加封的,你们也知道,皇后很贤德。” 齐采女也忍不住吐槽:“你这升级速度明显不正常……”这是宠妃升级速度。 岳望舒更尴尬了,说实在的,委身于一个封建皇帝,这种事情,在老乡们面前,她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齐采女忍不住小声问:“你先前不是去了那个什么皇庄吗?”——还说是避疾?现在想想,很有猫腻啊。 提到皇庄,岳望舒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我在玫瑰岭皇庄,见到了齐光风。” 齐采女呆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头,“我哥哥?” 岳望舒点头:“她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而我实在不便明言,所以……”那位哥哥走得着实落寞。 齐采女咬了咬嘴唇:“在我进幽宁宫之前,就曾收到过家信,我不怎么会写字,所以就没给回。再后来,是想写也没机会了。” 刘宝林和郑少使齐齐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她们此身的家人可从来没写过信。 岳望舒便道:“好了,你们到底是去是留,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刘宝林急忙道:“当然是出宫去了!当初是没得选,我才披头散发争宠的!” 郑少使也忙点头不迭:“我也是我也是!皇帝虽然长得挺帅,但喜怒无常,我可不想再被打入冷宫了!” 齐采女却沉默了,“我……我还是留下吧。”——平白占了人家齐霁月的身子,难道还要让人家哥哥承受丧妹之痛吗? 刘宝林和郑少使忍不住齐刷刷瞅了齐采女一眼,却又闭嘴不言。 岳望舒爽快颔首:“行,你们先回幽宁宫。稍后会有人去安排你们的。” 听到“幽宁宫”三字,三人不免都有些惴惴。 郑少使忍不住问道:“皇上真的会平安送我和刘宝林出宫?不会趁机把我们俩给宰了吧?” 岳望舒黑线:“皇帝若是想杀你们,还需要这么麻烦?”——这被迫害妄想症啥时候能治一治啊! 刘宝林讪笑:“那我们俩的小命可就托付给你了。”——话说岳琬琬现在是宠妃,应该能保住她们吧? 岳望舒:泥垢了! 郑少使连忙拽了刘宝林一把,然后也讪笑道:“那个,我们这几年在营造司也帮皇上赚了不少钱,这临走了,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点分红……要不然我们俩以后还怎么生活?” 这点岳望舒自然早就想过了,当然了,她总不好问皇帝要这笔钱,好巧不巧的,这两年她倒是攒了不少钱。 打开一旁月牙桌的小抽屉,里头有三个信封,她拿出两个,分别递给了刘宝林和郑少使。 二人欢喜地接过来,虽再三忍耐,但还是忍不住打开偷偷瞅了一眼,又飞快塞进袖子里,瞬间欢喜溢于言表。 岳望舒其实给他们仨每人准备了三百两银票,够他们置办个像样的宅院,然后或买田、或开店,好好经营,后半辈子小日子想必也能过得宽裕。 齐采女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懊悔,怎么就一时感动于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就选择留下来了呢? 岳望舒笑着看向齐采女:“你要是想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有霍乱这个借口,可以一下子死好几个嫔妃,等过了这阵子,可就不大方便了。 齐采女咬了咬牙:“说不走,就不走。” 岳望舒幽幽叹了口气:“那以后,你可就得跟我似的,老死宫中了。” 齐采女怔了怔,“我不理解,你先前不是都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说着,齐采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眼睛飞快看向了岳望舒的腰腹,“你怀孕了吗?!” 岳望舒瞬间脸黑如锅底,“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凭空污人清白有木有! 这个齐霁月,也太能脑补了! 齐采女讪讪,真不是她胡思乱想,这又是离宫又是被接回宫,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武则天。 岳望舒只好麻溜转移话题,“对了,瘟疫闹得那么厉害,就算有口罩和酒精,也还是太危险了,你们怎么突然一齐请命去疫区了?”——作为现代人,不可能不明白这里头的巨大风险,这不,秦美人一条命就搭进去了。 新 ------------ 第九十二章、做人不要太键盘侠啊 说实在的,老乡们的举动,完全称得上是高尚了! 但是,以她一直以来的观察,这四位顶多也就是普通人,不算坏人,但突然这么大义凛然了,实在叫人有点不适应。 虽然岳望舒先前也曾有过前往疫区的打算,但那是因为她手握大招,明白自己儿不会把命搭进去! 刘齐郑三人此时也不禁想到了死得悲惨的秦美人,不免都心有余悸。 刘宝林道:「我们也不是不怕死,就是想做个实验。」 「做实验?」岳望舒有点蒙。 齐采女点头道:「没错,自从之前在幽宁宫,听你说起太祖朝的那些……嗯,‘前辈们,,我们后来也搜罗了不少资料,最后发现济世侯的经历,似乎格外不同些。」 岳望舒露出意外之色,哟呵,这是变聪明了?没错,对于济世侯,她也一直有些猜测,便道:「我也仔细看过济世侯世家。」 齐采女露出兴奋之色:「你也看过?!我们四个人仔细研究了很久,都觉得济世侯是因为功德无量,所以才功成身退,回到了现代世界!」 岳望舒:…… 说实在的,岳望舒也不是没往这上头想过,只不过样本就这么一个,而且也没有证据说明济世侯真的回去了。 「所以你们就冒险去了疫区。」岳望舒叹气,原来是想攒功德啊,却也不想想,人家济世侯可是发明了牛痘和金鸡纳霜,直接或间接救下的人,起码是数以万计,堪称是功德无量。 「你们可真勇敢。」岳望舒也只能这么称赞了。 刘宝林叹气:「就是不晓得薛……秦美人有没有回去。」 薛??秦美人原来是姓薛吗?岳望舒暗道,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人都死了。 是啊,穿越前,又不会提前告诉你一声。岳望舒是死后才听到那个疑似穿越大神的声音…… 但显然易见的是,秦美人功德是远远没法跟济世侯比的,只不过也不能就此断定她没有回去。 死亡,是一张无法验证终点为何的船票,只有自己亲身体会了,才能晓得。 岳望舒缓缓吐出一口气,「话说,你们是为什么要穿越啊?」——看他们仨似乎都是英年早逝?不甘心烟消云散,想要重生,也是人之常情。但岳望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宝林挠了挠了自己的后脑勺,「技校里,又乱又糟,我实在是对自己前途绝望,所以就忍不住去网上发帖许愿,想着要是能穿越,还穿越到有权有势的人家就好了……」 岳望舒黑线了:不要随便乱许愿啊!!! 这皇家可不是就是一等一有权有势的人家么! 齐采女也尴尬一笑:「我就是闲着没事看了几本宫斗,然后有了点不成熟的想法。」——哪里想到,和现实的差距那么大。 岳望舒:你的确太不成熟了!…. 郑少使小声道:「我刷了部穿越剧,看里头的女主憋屈,才忍不住发了几条弹幕。」 得了,不消说,齐采女和郑少使肯定说得是如果我穿越了,我肯定多么多么牛叉,三天成宠妃、五天扳倒皇后云云。口嗨嘛,原本也没啥,哪里想到竟然会被穿越大神给捕捉到?还真给穿越了? 「做人不要太键盘侠啊。」岳望舒发出如是感慨。 齐采女忍不住问:「那你是为什么穿越的?」 岳望舒叹气:「我没想穿越,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很明显,这仨都是活得好好的那种人。 岳望舒苦笑了笑:「没错,我死了,然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或许还有回去的机会,可我能回哪儿?」她在现代的世界的身体早 就被火化了好伐?! 三人一瞬间哑然,穿越到这个世界过得不如意,自然就忍不住想念现代世界的自由平等、iFi手机。虽然回去的机会渺茫,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但岳琬琬没有希望了。 「好了,咱们也算是互相交了底了。」其实对岳望舒而言,真正的底牌还藏得好好的呢。到底岳某人岁数大,城府终究比这三位在读学生深了不止一筹,轻轻松松摸透了她们的底细。 岳望舒又对刘宝林和郑少使道了句「有缘再见」,然后叮嘱齐采女:「如今这个后宫还是蛮和谐的,不要乱脑补,好好过日子,没人会害你。」 齐采女讪笑,心下虽不敢相信后宫嫔妃全都是好人,但也明白自己以后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无宠低级嫔妃,想来也没人也会害她,便点了点头。 叫太监送了三位老乡去往幽宁宫另做安置,又叫都太监李约去回话给皇帝,不消说,便是刘氏、郑氏病殁,齐氏则宽恕出冷宫。 交代完之后,便去书房的美人榻上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小芙蓉进来点了一炉极好的沉水香,忍不住小声道:「主子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一千两多两银子,如今一下子就去了半数……」 岳望舒笑了笑:「我现在可都是贵嫔了,一年足足有六百两俸禄呢。」 小芙蓉还是忍不住嘟囔:「可您回了宫,日后开销也大了。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四时八节,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岳望舒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你怎么愈发跟个管家婆似的了?别忘了,还还有三分地的人参呢,卖了怎么也是一大笔钱。」 小芙蓉唉声叹气不止:「人参那哪里是三两年就能长成的?您不也说了,起码要五年么?」 岳望舒一直亲自打理人参药田,生命光环多有笼罩,人参自然长得快,说实在的,今秋就采收也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罢了。 「您到时候,一下子就拿了九百两银票出来,好在齐采女没收……」小芙蓉兀自在为她心痛。 不是岳望舒不心疼钱,而是她觉得,她这辈子似乎没必要为钱而犯愁了。 正在此时,听见脚步声自花厅而来,而花厅与书房只隔着一道珠帐,且珠帐还是卷起的,因此小芙蓉立马就瞧见了来人,麻溜就噗通跪下了。 岳望舒也少不得起身见礼。 皇帝晏铮言笑晏晏,亲手将她扶起,「望舒给了刘氏和郑氏不少银两?」 岳望舒笑着说:「也就一人三百两,不算太多。」——再少,怕是不足以安家安身,毕竟京城的房价还是很贵的,当然了她们俩可以选择出京,选个房价低廉的城市居住。 这点钱在晏铮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但他也知道望舒没多少私房钱,不禁感叹望舒还真是大方,又不是多深厚的交情,不过是个同乡而已,竟拿出了半数积蓄!.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九十三章、继后谁堪任? 「你也太心善了。」晏铮甚至莫名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岳望舒对别人总是那么好,对朕却一直不冷不热的。 心善?岳望舒挠头,这词儿她总觉像是在数落她。 「嫔妾的俸禄还是很优厚的,应该够花了。」岳望舒如是表示。 晏铮叹气,幸好朕还额外赐了玫瑰岭皇庄的出息给她,但望舒太心善,每年秋收佃租动辄减免,还经常赠药,要不然怎至于才千余两银子的积蓄? 望舒是真的是个很好很好女子。 「皇上,那个……」岳望舒突然露出了羞涩的小表情,她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之色。 「嗯?」这副小模样叫晏铮不禁心痒难耐,「怎么了?」 岳望舒伸开粉白玉嫩的小手,「腰牌,您给我带来了吗?」 晏铮笑容僵住。 岳望舒脸上写满了「失望」。 晏铮深吸一口气,勉励劝自己不要生气,望舒是什么性子,朕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 「朕回头让张寄给你送来。」晏铮强忍着不满道。 「那行叭。」岳望舒努了努嘴,这种事情,她不催一催,皇帝给忘在脑后了咋办? 晏铮无奈地道:「朕也知道,这些日子,不能歌舞宴饮,你肯定是闷坏了。等出了国丧,便让你母亲进宫一趟吧。」 这种好事岳望舒当然不会反对,但又不免想到了荣妃湘妃等人,便问:「那其他人呢?」 晏铮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望舒说得是其他嫔妃,晏铮微一思量,道:「荣妃生母早逝,大长公主也早已过世,便算了。就湘妃和兰贵嫔吧。」 岳望舒点了点头:「还是皇上思虑周全。」 晏铮没好气狠狠戳了戳岳望舒的眉心,「少拍马屁,分明是你非要做贤妃!」 岳望舒脑门子都被戳红了,一时间连忙闪躲,嘴上忍不住反驳:「做贤妃还不好?难道皇上想让我做女干妃?!」——就算你乐意,我还不干呢! 晏铮脸色闷闷的,「你也犯不着处处为旁人着想。」 岳望舒腹诽:那些也是你小老婆诶,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岳望舒只好忙转移话题:「皇上刚才说,荣妃生母早逝?」 晏铮淡淡道:「是啊,她是荣康大长公主亲自教养成人的,后来大长公主求朕纳她为妃,朕也委实不好拒绝。」 被外祖母养大的啊……岳望舒摸了摸下巴,「我记得,荣妃出身侯府……」什么侯来着? 晏铮笑道:「荣妃的父亲只是个四品散官,说她出身侯府,乃是因为她她舅舅、大长公主的儿子姚清是安阳侯。」 岳望舒恍然大悟,说白了,荣妃是母族那一支比较厉害,但尴尬的是母亲和外祖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话说,荣妃的舅舅,便是先帝的表兄弟,那也就是皇帝的表叔……对自己叔叔也连名带姓地叫。没办法,谁叫他是皇帝呢。…. 晏铮笑着说:「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荣妃的家世门第,荣妃也只是看上去荣光,说白了,也只是个四品散官之女,还是丧母长女。」 岳望舒黑线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可没想那么多!」 晏铮也知道望舒确实想不了这么深,便道:「朕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事实都替你考虑过了。荣妃欠了你天大的情分,自是不足多虑。倒是湘妃……」 晏铮不禁蹙了蹙眉。 岳望舒忍不住道:「湘妃不挺好的么。」 晏铮语气忽的有些冷:「但不代表她没有那份心思。」 岳望舒愕然,湘妃有做皇后的念想??孟后这才才死了俩月。但转念一想,人家 湘妃凭啥不能想想啊? 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昌隆侯的亲生女儿,又是大公主和大皇子之母,从潜邸到东宫再到后宫的资历——人家想当继后,完全是合情合情理的! 岳望舒想到此,便脱口道:「似乎湘妃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论位份、论生养、论资历,谁越得过湘妃去? 晏铮不禁有些不喜,「都怪姨母不好,最近总跟湘妃提及此事。」 「贵太妃?」岳望舒一愣,是了,贵太妃是皇帝生母的亲妹妹,也是虞氏,如今皇后的位子空了出来,人家自然希望自家侄女上位。 晏铮又立刻保证道:「不过你放心,姨母毕竟只是太妃,立继后的事情,朕还做得了主。」 岳望舒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她固然明白,别说是太妃了,就算是太后,面对一个强硬的皇帝,同样说了不算。 但是,为了个皇后的位子,跟湘妃闹不愉快,终究不值当。 不过岳望舒也不是圣母,让人家当大老婆,自己当小老婆。 便折中地道:「孟皇后去世,怎么也得等三年吧?」 晏铮忽的脸色古怪:「三年??」 岳望舒点头,然后这才忽然察觉不妥,她连忙道:「我这不是让您守三年的意思,而是让您多缓两年,这不显得您深情么!」——皇帝连死了老爹,都只需要守二十七天,何况是死了老婆? 古代就是不公平,女人死了丈夫,三年孝期没跑儿。 可男人死了妻子,一年稍微做做样子,已经算是难得了。 晏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你是故意讽刺朕吗?」 岳望舒立刻做乖巧状,「嫔妾只是觉得,既然立后之事难免有争议,那不如就搁置争议。」 晏铮脸色沉滞,忍不住沉声问:「你难道不想尽快做朕的皇后?」 若说一点都不想,未免有些虚伪,皇后嘛,毕竟官儿大,谁会嫌弃自己位高权重呢? 岳望舒更加乖巧地道:「嫔妾只是不想您太为难,缓一缓,一碗水端平,等过几年,兴许状况就有所转圜。」再不济,贵太妃年纪也不小了,等她寿终正寝,不是就少了一个反对的人了? 听了这番话,晏铮不禁若有所思,他眼睛飞快瞥向了岳望舒的腰腹间,「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母凭子贵,确实更加稳妥些。 晏铮终于缓缓点头,「等出了国丧,朕便寻个理由大封六宫。」到时候把望舒的位份先提到妃位上,一碗水端平。 岳望舒哪里想到,她的想法跟皇帝的想法那叫一个南辕北辙!.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九十四章、沅芷宫都太监岳公公 颐康宫中,袅袅燃着迦南香。 贵太妃虞氏如今也见老许多,不但眼角眉梢皱纹深了许多,鬓边的白发也丛生许多。此番霍乱祸及宫闱,虽不曾染及颐康宫,但皇后病逝,连娍媖都险些命丧,着实让这么老太妃担惊受怕良久。 “如今国丧中,连口荤腥都不能用,我瞧着娍媖都瘦了。”贵太妃想到娍媖的巴掌小脸,忍不住心疼。 湘妃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正拿着个美人锤给贵太妃捶着大腿和膝盖,“皇后姐姐生前最疼娍媖,如今她没了,娍媖自然该谨守孝道。” 贵太妃虽也明白这是礼数所在,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叫太医常去请平安脉,大病一场,这身子还是得好好调理才是。” “姑母放心。”湘妃忙笑着宽慰,“娍媖虽瘦了些,但太医说,身子骨反倒是比以前好了些。” 贵太妃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如此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说着,贵太妃又不免唏嘘:“若是林儿也还活着,该有多好!” 贵太妃口中的“林儿”便是湘妃为皇帝所出的长子晏成林,可惜襁褓中就夭折了。想到这个孩子,湘妃也不免红了眼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林儿若还活着,也跟二皇子一般高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同岁,只是月份上略早了些。 贵太妃望着珐琅牡丹大缸中缓缓融化的冰块,幽幽道:“若林儿还在,你也能母凭子贵,日后入继凤仪宫,也有个说法。” 湘妃不由垂下了头,“姑母怎么又说起这个了,皇后娘娘故去不过才两个月呢。” 贵太妃轻轻拍了拍湘妃的手背,“惠心这个皇后,是姐姐当年选的,人品才貌俱是无可挑剔。可她人都没了,皇帝总要立继后,你且看看这后宫,谁还比你更有资格。” 湘妃小声道:“虞家如今虽是侯府,但也只是因为出了一位圣母皇太后,十年前,可还是个破落户呢。论家世门第,自是荣妃更胜一筹的。” 贵太妃嗔了湘妃一眼,“荣妃到底年轻了几分!你跟皇帝,那可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我不信皇帝会撇下你,选了荣妃。” 湘妃一时踟蹰,诚然,在她和荣妃之前,皇上多半还是会更在意她一些的…… “可是,比起大行皇后,我当真是样样色色都不如。”一想到孟皇后,湘妃便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贵太妃笑了笑:“孟后这样贤后,千古以来,也没几个了。何况继后,本来就不必胜过元后。” 湘妃听了这话,也不由点头,也是,素来继妻不及原配,也是常理之事。 贵太妃又压低声音道:“不是我心急,而是兰贵嫔和芳婕妤肚子日益大了。芳婕妤不成样子,倒也罢了,倒是兰贵嫔着实出众,若她诞下皇子,怎么也得封妃,便是要与你平起平坐。待到那时候再论继后之位,介时皇帝可就未必属意你了。” 湘妃却道:“兰贵嫔应无此心。” 贵太妃摇头不止,“就算她如今没有此心,可若有了皇子,又岂会不盼着皇子成为太子?又岂会不生出惦记后位之心?” 湘妃小声道:“也未必是皇子。”——人家兰贵嫔也一直盼着生个小公主呢。 良久之后,湘妃才道:“好歹您等出了国丧,再跟皇上提此事。” 贵太妃叹了口气,“也罢,就再缓缓吧。” 如今,这宫里便又多了两位等着国丧结束的人。 翌日清晨,岳望舒终于得到了自己希冀依旧的腰牌,金灿灿、沉甸甸的,看着就特别值钱。 一张上头錾刻着“沅芷宫都太监”字眼儿,另一张则刻“内廷女师”四字。女师,不消说就是女老师,主要负责教导公主。眼下中宫薨逝,中宫女史自然被遣送归家,因此宫中唯一剩下的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女官便只有女师了。 岳望舒入手垫了垫,便立刻明白不是纯金的,只是镀金的。一通送来的还有两套官服,一套是靛青色,前胸后背绣着白色的鸟……嗯应该是鹭鸶,并配素银腰带,还有一套墨绿的,绣着胖滚滚的鹌鹑,颇有几分呆萌,配乌角腰带,帽子倒是一样,都是乌纱帽。 本朝的官服,按照品级高低不同,颜色也大有不同,一品二品着紫、三品四品着绯、五六品服青、七八九品着绿。都太监是六品,而女师只有九品。 岳望舒还能怎么选,她总不能穿一身绿了吧唧的鹌鹑服吧? 这靛青色就顺眼多了,就是深蓝色,又叫靛蓝,看上去深沉大气,有句话说得好嘛,青,取之于蓝更胜于蓝。 岳望舒还不犹豫选择了这套六品靛青官服,为此还特意重新梳了头发,不过佩的帽子却并非带小翅膀的乌纱帽,而是一顶乌纱描金曲脚帽——这是内廷宦官专用的官帽,倒是不难看。 她的沅芷宫如今便有一面足够大的穿衣镜,镜中人青衣乌帽、唇红齿白,嗯,还真的挺像个内监的。 且袍子肥大,再加上她胸平,自是不必担心露馅——嗯,突然有点悲伤。 “去跟皇上报备一声,我今儿出宫去了。”岳望舒腰牌到手,立马就想出去浪一浪。 和岳望舒此刻穿得一模一样的都太监李约有些傻眼,“主子,皇上这会子怕是还没下朝呢!” 岳望舒摆手道:“那你去晏清殿候着便是。” 李约只得低头应了声“是”,便一溜烟去了。 岳望舒笑眯眯回头看着自己宫里小太监,“小兴子、小乐子,你们俩跟我出宫吧!” 她可是知道的,一块都太监腰牌,是可以带上俩小跟班出宫的。 小兴子小乐子俱傻了眼,小兴子磕磕绊绊道:“李公公这才刚去禀报呢……”皇上还没准允呢! 岳望舒笑着道:“没事,我跟皇上说好了,只要报备一声就行了。”报备就是遣人告诉一声,该走的流程,她已经吩咐下去了,至于皇帝还没下早朝,那又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心急,主要是鬼才晓得皇帝什么时候下朝,今天可是大朝日,忙活到中午都有可能。 岳望舒不由分说,便拉着小太监出了宫,一路往东,朝着东华门而去! 新 ------------ 第九十五章、岳中官出宫记(四更求订阅!) 东华门。 宫门巍巍,岳望舒昂首挺胸递上了自己的腰牌。 那侍卫仔细端详了一通,却不由纳罕,「我记得沅芷宫都太监不是李公公么?」那侍卫看着眼前这位个子矮小、唇红齿白的小公公,不由费解。 岳望舒微微诧异:「你还是认识李约?」 侍卫客气道:「御前出来的都太监,岂能不认识?」 岳望舒:好家伙,李约居然还是个名人儿。 她咳嗽了一声道:「我是新晋的都太监。」 侍卫更加狐疑:「各宫娘娘身边,不是素来只有一位都太监吗?」 岳望舒眼睛咕噜一转,随口道:「李公公是御前的人,只是调派到纯贵嫔身边服侍罢了。」——所以不占名额。 那侍卫方才恍然大悟,主要这腰牌做不得假,这位小公公身上的服冠亦是做不得假,便忙双手将镀金腰牌归还,「不知中官如何称呼?」 岳望舒撒谎不打草稿:「我叫小兴子,原本无姓,纯贵嫔娘娘看我忠心,便赐我姓岳。」 跟在她后头的太监小兴子:…… 「原来是岳中官!」那侍卫连忙拱手,忙将这位宠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记在心下。 所谓中官,就是宫中的官儿,也就是内侍官。外头的人都是这般客气尊称。 将腰牌塞进怀里,岳望舒微微颔首,俨然是个新兴红人内监,手一挥,便领着小兴子、小乐子大步出了东华门。 直到走远了,太监小兴子才小声道:「多谢主子赐姓。」 这小兴子原个孤儿,活不下去了,这才进宫做了太监,原本无名无姓,进了宫才被教导规矩礼仪的太监师傅给取了小兴子的名字,如今又得了姓氏,还是自家主子的姓,自是欢喜又惶恐。 岳望舒只笑了笑,便问身后二人:「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兴子挠了挠头:「国丧期间,酒楼不得买酒、舞榭不得歌舞,天桥上也不许有杂耍艺人,奴婢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去处。」 太监小乐子笑嘻嘻道:「倒是东胜街那边有许多小吃,虽不比宫中精美,但也还算热闹。」 「行,那你前头带路!」别看岳琬琬也是京城人士,但大家闺秀甚少出门,自是不晓得东胜街在哪儿。 「诶,好嘞!」小乐子忙快步上前引路。 东华门和东胜街都带个「东」字,不消说自是离得不远,小乐子前头引路,带着岳望舒拐出东华街,转入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眼下时节,的确还算热闹,老远就闻到了油炸之香,不消说正是后世也常见的油条。 小乐子乐不可支地道:「中官也姓岳,不若买几条‘炸秦桧,,既饱腹又解气。」 岳望舒一时哭笑不得。 小兴子忙低声附耳道:「街边儿东西不干净,主子就算要在外边用膳,也得挑个干净地儿。」…. 岳望舒不置可否,她上辈子也没少吃街边油条,也不曾拉肚子啊。 此事,她忽的发现左右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她,而且还纷纷避开,似是好奇、又似是畏惧。 「嗯?」岳望舒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兴子见状,便指着前头的茶楼道:「不如去前头楼上坐坐?」 前方赫然是两层高的清水茶楼,岳望舒也着实不喜欢被人议论指点,便快步进了那茶楼。 甫一入茶楼,立刻便有小二迎上来,那小二热情洋溢的脸也一瞬间一滞,然后瞬间无比恭敬,「几位中官要用点什么?」 话说这都太监的服制,其实个普通六品官区别不大,这小二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见她不 言语,小兴子立刻:「楼上窗边雅座,来一壶最好茶,再配两道精致些的小菜。」 吩咐罢,便来扶岳望舒登楼。 岳望舒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拎着靛青官袍,登上了二楼。 眼下这个时辰,正是茶楼生意寥寥的时候,二楼几乎无人,岳望舒便在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前落座,扫了一眼楼下那神情紧张的小二,忍不住道:「这太监的名声,在外头似乎不大好呀。」 小兴子小乐子齐齐有些尴尬,小乐子讪笑道:「主子您穿得可是六品官服,寻常人见了官,哪有不敬畏的?」 岳望舒挠了挠头,早知道就不穿这身衣服了,弄身寻常男装也就是了,反正出宫门看得是腰牌,又不是衣服。 小兴子压低声音道:「若是奴婢这等没品级的内监也就罢了,您……这一眼就能看出是六品都太监,莫说寻常百姓招惹不起,达官显贵见了也得客客气气。」 得嘞,问题果然出在我身上。 「回头叫绣娘给我做两身寻常男子的衣裳。」岳望舒叮嘱道。 「是,奴婢记下了。」小兴子连忙应道。 正在此时,茶水和小菜也被麻溜奉了上来,小兴子见状塞了两颗银豆子给那小二,并板着脸吩咐:「无事就不要上来了。」 「是是是!」那小二又是惶恐又是欢喜,再三作揖,才一溜烟去了。 与此同时,同在二楼喝茶的其他两桌也都趁机纷纷下楼去了。 岳望舒摸了摸鼻子:……有那么可怕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穿女官的衣服。 岳望舒瞅了瞅桌上那绿油油的小菜,顿时胃口全无,唉,好想吃肉啊……抿了一口茶,只得看向窗外。 今日阳光明媚,东胜街上小摊小贩云集,只不过国丧期间,街道上也不算太热闹。 「糖葫芦、糖人。」岳望舒突然念叨。 小乐子立刻躬身请示:「主子要吃吗?」 岳望舒摆手:「不是我吃,叫那吹糖人的吹个大胖猫,糖葫芦也来两串,等带回宫给大公主。」 「好嘞!」小乐子忙一溜烟去了。 小兴子道:「主子疼大公主跟亲生的一般。」 小兴子这马屁可着实拍到了马蹄子身上,岳望舒腹诽: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国丧期间,京城这个不许唱、那个不许卖的,还被人畏惧躲闪,也着实无趣,买了糖人和糖葫芦之后,岳望舒就直接打道回宫,估摸着连午膳都误不了。.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九十六章、贵太妃请客 话说这中官,到了宫外昂首挺胸、颇有派头倒也不稀奇,可回了宫还是一般抬头阔步,想必只有这位岳中官了。 想必之下小兴子和小乐子自打进了东华门便低眉顺眼,缀在岳望舒身后,生生成了俩小媳妇。 一路回到沅芷宫,岳望舒便陡然察觉自己宫里的气氛不大对劲,疑惑着走进正殿,赫然瞧着皇帝陛下杵着张脸、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身边侍立着总管大太监张寄和她宫里的都太监李约,整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岳望舒吐了个槽,小乐子和小兴子早已噗通软在了地上,吓得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岳望舒兀自先摘了帽子,扣在一旁的帽架上,然后才上前行礼,本来是要行万福礼的,但穿着这身衣服,总觉得不太对劲,复又改成了拱手作揖,“皇上来了多久了?” 晏铮语气凉涔涔的:“也就才一个时辰。” 岳望舒:“额……”差不多就是她出宫后没多久。 其实自打岳望舒回来,晏铮的气已经消了三分,其实比起生气,晏铮心里更多是不安和惶恐。但见她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晏铮也实在找不出置气的理由。 毕竟事先说好了,许她随意出宫,只要事先报备一声便是,只要不夜宿宫外即可。 望舒没有违约。 “你倒是着急,才拿到腰牌,就迫不及待出宫了!”晏铮还是有些不大高兴。 岳望舒挠了挠头:“也就是出去透透气,倒是忘了,眼下国丧,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如果能去玫瑰岭玩就好了。 晏铮陡然被激起了怒意:“朕的京城还不够你玩的?!” 岳望舒:这家伙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岳望舒眨了眨眼,“皇上,今天朝堂上出什么事儿吗?有人惹您生气了?” 晏铮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除了你,还有谁敢惹朕生气?但忽的又瞧见望舒头上的汗水,便哼了一声,“便去更衣洗漱吧!这副样子,成什么体统?” 岳望舒不禁腹诽:这都太监官服还不是你给我的?我还没嫌弃料子不好、不够透气清爽呢! “那嫔妾先去更衣了。”岳望舒被几个宫女簇拥着便去内室换衣服了。 主子这一走,小兴子和小乐子便要直面皇帝陛下的威压,登时更是冷汗涔涔。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晏铮看到其中一个太监怀里还抱着个挺大的木盒子,不由蹙眉问。 太监小乐子磕了个头,连忙双手将盒子高高捧起,“是主子吃茶的时候,瞧见糖葫芦和糖人极好,所以叫奴婢去买的。” 说着,小乐子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是专门给皇上,还有大公主的。” 岳望舒分明说是给大公主的,这个小乐子倒是会说话,顺嘴就把大公主变成了捎带的。 晏铮虽不稀罕市井之物,但一听是专门给自己的,顿时心里的三分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见状,张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那盒子接了过来,亲自打开呈到了自家皇爷面前,盒子里东西倒是不少,有一只吹得滚圆的……也不知是猫还是狗,还有十几支糖葫芦。 小乐子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多买了几根糖葫芦。 正在此时,岳望舒一袭锦缎袄裙,步履盈盈走了出来,便见自己采买的礼物竟已被呈到了皇帝面前,便道:“那个大胖猫是给娍媖的,再给她两串糖葫芦便是。” 话说,这糖葫芦怎么买了这么多? 岳望舒原打算给娍媖一串,自己吃一串便是了。 眼下这一大盒,怕是有个十根八根的,天气这么热,吃不完容易化,化了可就没法吃了。 “皇上,这个酸酸甜甜,很开胃的,您要不要尝尝?”岳望舒拿出一串,便要递给皇帝陛下。 晏铮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酸溜溜的东西,但望舒如此一番好意,他犹豫了一下,便道:“朕只吃一颗,剩下都给你。”——说着,便一口咬走了最上头那颗最大的山楂。 岳望舒愣了一下,这话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她兀自也咬了一口,顿时口中酸甜交加,立刻顾不得想哪里不对劲了,“嗯,这糖葫芦做得不错,外皮酥脆,一点都不粘牙!”——山楂也都是去了核,不用担心一口咬下去,牙齿嘎嘣碎。 皇帝晏铮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连忙端起茶来饮了两口,又忍不住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爱吃这样酸倒牙的东西?” 岳望舒心里很不服气,凭啥糖葫芦只能小孩子爱吃啊?! 一口气干掉一根糖葫芦后,岳望舒也不免牙酸,只得喝着茶水慢慢缓解。 正在此时,御前的都太监张德贵快步进来,磕头禀报:“皇爷,颐康宫都太监前来传话,说是贵太妃来问皇上与贵嫔是否得空去用个便饭?” 贵太妃请客?岳望舒疑惑地看向皇帝。 晏铮却是沉默了片刻,“也好。”——有些事情还是尽快处理了。 得嘞,才刚回宫,又得麻溜去贵太妃宫里赴宴,啊不,国丧期间,没有宴席,只有便饭。 跟着皇帝抵达之后,却赫然发现,贵太妃不只是请了她和皇帝,还请了湘妃! 一通行礼问安过后,湘妃主动来拉她的手,“妹妹来了。” 岳望舒瞬间感觉到这贵太妃貌似不是简单地请人吃个便饭,便笑着客气地说着废话:“原来娘娘也在,怎么没带大公主?” 湘妃笑容忽的有些不自然,“带着妹妹你送的糖葫芦去荣妃妹妹宫里,说是要跟三公主一起吃。” 贵太妃立刻笑着赞许:“娍媖是个懂得孝悌的好孩子,不愧是皇帝的长女。” 岳望舒忍不住吐槽:这夸得有点刻意了。 湘妃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便忙问:“妹妹是哪来的糖葫芦?” 岳望舒:宫外街边儿买的。 皇帝晏铮却是撒谎脸都不红:“自然是她小厨房做的。” 小厨房其实各宫各院都有,只不过素来也就是用来烧个热水、煮个奶茶,算不得正经厨房。 湘妃倒也不是想刨根问底,纯粹就是转移一下话题,缓解一下尴尬。 贵太妃见状,便笑呵呵道:“时辰也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岳望舒暗自点头:没错,赶紧开饭。 出宫溜了一圈的她早就饿了。 新 ------------ 第九十七章、贤宁皇后孟氏 正当国丧,哪怕是颐康宫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儿来,顶多就是整个素鸡素鸭素东坡肉充充数罢了。 皇帝晏铮温声道:「姨母是长辈,何需如此素简?」 贵太妃谦和一笑:「我虽是长辈,但毕竟只是先帝的嫔妃,焉能逾了国丧祖制?」 说白了,贵太妃再贵,毕竟不是太后。 贵太妃微微一顿,复又道:「何况如今兰贵嫔与芳婕妤都有了身孕,我权当是吃斋念佛几个月,若能给皇帝求来一双皇子,便也值得了。」 晏铮温润的面孔忽的有些不自然,他忍不住心道,如今朕有了望舒,自是并不盼着旁人所出的子嗣,反倒希冀着是两个公主,日后也免生不必要的争端。又忽的想到,望舒早先似乎说过怕痛所以不想承宠生育之词……心下又不免一突。但转念一想,那不过是望舒早先的避宠借口罢了,先前谈条件,望舒不也没再提生育之事吗?男女之好,又正当年轻,等圆了房,有孕也是迟早的事儿。望舒喜爱稚子,又怎会不愿生养。 想到此,方才心安几分。 提到两个有孕的嫔妃,湘妃也忙道:「兰贵嫔胎像日渐稳固,胃口也愈发好了,倒是芳婕妤,还一直嚷嚷孕吐呢。」 晏铮忽的脸色不喜:「她是故作矫情,不必理会。」 皇上素不大喜欢芳婕妤的小性子,故而湘妃也没有太意外,只应了一声「是」。 岳望舒却听得心里很不舒坦,忍不住小声道:「以芳婕妤的月份,自是早过了易孕吐的月份,她这般举止,也不过是想惹皇上怜惜,皇上倒也不必置气。」 话说,自从孟皇后去世,皇帝有去看过这俩孕妇吗? 岳望舒这话一出,晏铮自是兀自生闷气,倒是贵太妃忍不住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纯贵嫔品性贤良,也难怪贤宁皇后对你称许不已。」贵太妃微微颔首,怪不得位份晋得这般破格,「有你服侍在皇帝身边,哀家也放心许多。」 贤宁皇后,便是朝臣们给孟皇后拟定的谥号,倒也名副其实。 晏铮脸色岿然不动,他轻咳了一声道:「且先用膳吧。」 且说这贵太妃虽是长辈,但还是需以皇帝居南面正坐,贵太妃与湘妃分坐两侧,岳望舒则紧挨着湘妃落座。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倒是安安生生吃完了。 没有肉,岳望舒自是吃得分毫不失礼仪。 用罢了午膳,且在颐康宫花厅吃茶消食,贵太妃这才缓缓说道了正题上:「自贤宁皇后去世,便是湘妃一直打理着庶务,倒是不曾出什么纰漏。」 湘妃心下紧张,连忙低头道:「皇上嫔妃少,姐妹们又都给我几分面子,自然不至于出了大岔子。」 晏铮沉默不语,只看着贵太妃。 贵太妃被看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晏铮直截了当道:「姨母有话但可直说。」 贵太妃连忙道:「皇帝不要误会,贤宁皇后国丧未过,我自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皇帝,可否有意晋湘妃为贵妃,这贵妃乃是后宫嫔妃之首,打理宫务,也能名正言顺些。」 贵太妃的这个建议,可真真的绝妙。一旦晋了贵妃,可就压了六宫众人一筹,日后若议继后之位,贵妃自然是第一选择。 晏铮忽的笑了,「贵太妃倒是心急。」 别看皇帝言笑晏晏,但这称呼可都变了! 贵太妃心下一突,不由讪笑,「除了贤宁皇后,便只有湘妃服侍皇帝最为年久,若要立个贵妃,怎么也该是她吧?」 说着,贵太妃又连忙补充道:「自然了荣妃也当得,可一来荣妃毕 竟年轻,二来,想必她也无此意。」 晏铮心下不由气恼,荣妃当然无此意,可朕对湘妃更无此意! 晏铮却也不好撕破脸,但语气已有些僵硬:「贵妃的位子只有一个,无论给了湘妃还是荣妃,都有失公允。」 贵太妃一时无言。 湘妃见状,更是连忙起身福了一福,「是臣妾冒昧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晏铮摆了摆手,「好生料理宫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撂下这句话,皇帝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殿中鸦雀无声。 岳望舒瞅瞅贵太妃、再瞅瞅湘妃,麻熘福了福身子:「那嫔妾先告退了。」 岳望舒撤走之后,贵太妃方才忍不住道:「皇帝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湘妃暗然道:「皇上应是没有立继后的心思,姑母……您太心急了。」 贵太妃叹气:「哀家只是提了封贵妃而已。」 湘妃苦笑:「皇上何等聪慧,哪里猜不到您的心意?」——贵妃,也不过就只是皇后之位的进阶之梯罢了。 「皇上不会让臣妾高于荣妃,亦不会让荣妃高于臣妾。」后半辈子,她也只是个湘妃罢了,「姑母,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平白只会惹皇上不悦。」 贵太妃顿时有些闷闷不乐。 湘妃苦笑道:「我又没有儿子,图后位作甚?」若说心里没这份念想,自是假的,可对于后位,湘妃倒也没有太深的执念。大有几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想法。 贵太妃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正因为你无子,反而才更便宜些。荣妃到底年轻,日后保不齐还能再生个皇子,前头又有元后养子的成桢,日后少不得一番争斗。无子的年长妃子,才最适合做皇后。」 湘妃幽幽道:「在皇上眼中,怕是觉得,虚置后位,才更安生些。如此一来,诸子皆是庶出,便可择贤能而立。」 贵太妃叹道:「本宫怕就怕这个择贤而立,日后若立了贤能的太子,那太子之母,焉能不母凭子贵?本宫的姐姐,便是因此当上了皇后!真到那一日,还有你什么事儿?」 湘妃忍不住又苦笑了笑,「真有那一日,只怕便是我做贵妃的日子了。」 「你还笑得出来!」贵太妃瞪了自家好侄女一眼。 湘妃默了数息,才低声道:「谁叫我福薄,林儿早早夭折,膝下只有娍媖一个女儿。」 提到早夭的皇长子,贵太妃亦是唏嘘不已,若林儿还活着,皇帝今日想必也不至于拂袖而去了。 湘妃复又宽慰道:「姑母也不必太担心了,日后的后位势必是太子之母的。十有八九也就是荣妃、兰贵嫔……或者纯贵嫔,且看她们谁福气更深些罢了。她们三人与我都还算交好,日后总不至于亏待了我与娍媖。」 贵太妃只叹着气,再不言语。 晏清殿。 贵太妃与湘妃姑侄的谈话此刻已经一字不落地传达到了皇帝陛下跟前。 晏铮微微颔首:「湘妃倒是还算懂事。」 如此自然再好不过,望舒的秘密,如无必要,朕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 第九十八章、微服私访 随着入了秋,这国丧也终于结束。 岳望舒立刻按捺不住,准备出宫玩耍。 她的心思,晏铮自是早就揣度到了,便一大清早就驾临了沅芷宫。 内殿之中,岳望舒在宫女的服侍之下才刚穿上件枣红圆领大袖衫,宽袖皂缘,倒是颇有几分儒士风雅,她正对着穿衣镜臭美呢,便看到镜子里冒出一只皇帝来。 岳望舒冲着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 皇帝素日里是不穿什么龙袍衮服的,甚至连华丽的织金、妆缎都少用,常以素锦、素缎或者暗花缎上身,倒是丝毫不失贵气,又添了几分儒雅。今日皇帝着一身玉石蓝色暗花缎袍,腰系玉带,头上是一顶寻常软翅幞头,光看衣裳,倒是丝毫看不出是个皇帝。 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岳望舒脑子里却莫名冒出一句自古红蓝出CP,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皇帝晏铮也忍不住笑了:“朕就知道你今日肯定在宫里呆不住。”——所以没等李约去晏清殿报备,他便先一步来了。 岳望舒只嘿嘿笑了,然后才转身回头,朝着皇帝拱手一礼。 皇帝晏铮抬手一扶,顺势握住她手,“走吧。” 岳望舒一愣,“皇上也要出宫?” 晏铮笑道:“左右眼下也无什么大事,那些琐碎事务都叫阁臣看着处置便是了。” 没错,大晏朝的体制跟明朝很相似,也有内阁大学士,皇帝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完全不必担心耽误国事。当然了,皇帝这种生物,嫌少没有权欲的。所以皇帝自己辛苦,完全是自己找的。 岳望舒默默吐了槽,复又笑道:“皇上正该多去体察一下民情才是。” 晏铮捏捏了手中攥着的那只温软热乎的柔夷,“今日嘴巴怎么这么甜?” 岳望舒心想:我也不想整天怼你啊,把你怼毛了,对我也没好处啊…… 晏铮低低叹了口气,忽的道:“可别忘了你应允朕的事情。” 岳望舒愣住了,我应允你啥了? 见她一脸迷糊,晏铮脸色黑了几度,朕可是足足又多等了一个月,你可别想再糊弄下去! 岳望舒这才恍然大悟:“哦,那个呀!”不就是答应跟你滚床单的那点小事儿么! “放心,没忘没忘!”岳望舒爽朗地道。 晏铮沉默了片刻,望舒说的,跟朕想的是一件事吗?她的反应,未免太直率了些…… “但那也得等晚上啊。”岳望舒毫无避讳地道,今天白天自然要好好出去浪一浪才是! 瞬间,晏铮竟是有些脸颊发热,他咳嗽道:“你心里记得就好,不必宣之于口。” 岳望舒黑线了,你丫的妻妾成群、儿女一堆,居然还跟我装纯情!! 且说出了沅芷宫,便瞧见外头竟候着两辆马车,虽非雕龙镂凤,只是寻常青色素款,尺寸却十分可观,都是四匹白马拉车,还有一干着寻常布袍的车夫、随从,不消说肯定是御前侍卫所扮,约莫大几十号人。 以皇帝的身份,摆出这样的小阵仗,算得上极为素简了。 很显然,这是皇帝微服出巡的架势。 岳望舒本能地认为后头的马车是给她的,但没想到皇帝拉着她的手便登上了前头那辆马车。 心中虽有些惊讶,但这又不是龙舆,而且前后一般规格,岳望舒便没有拒绝。 这马车外头看只是略大些罢了,里头却是异常华丽,堪称是铺金设玉,一张紫檀泥金的罗汉榻就搁在最里头,榻上有一方倭角炕几,几上还摆着茶水点心和一顶狻猊小薰炉! 好家伙,这是移动房车啊! 之前岳望舒几次出宫玩,倒是不是没想过要坐马车,只是先前是夏天,谁愿意闷在马车里,还不如用腿走呢。 但眼下天气凉爽了许多,舒舒服服坐着马车,直接出东华门,岂不更爽? 没错,这马车到了东华门,甚至都无人盘查,丝毫不做停顿便出了宫门。 岳望舒忍不住问:“是事先知会过了吗?” 晏铮笑道:“哪里需要事先知会?这马车上有暗记,他们虽不晓得车内身份,但也可以揣度一二。” 暗记?岳望舒倒是没注意,不过也对,若是能轻易发现,也就不叫暗记了。 “朕回头给你留一辆,以后你出宫也便宜些。”晏铮又满含宠溺地道。 岳望舒欣然致谢,不由笑道:“那岂不是连腰牌都用不上了?” 晏铮不由发笑,“却也不只是因为这马车上有暗记,还许多随从都是他们熟识的面孔。” 岳望舒恍然大悟,原来是还刷了御前重要人物的脸啊! 且说这东华门守卫,看到御前大总管做马夫,好几个御前都太监做随从,大汉将军与红盔将军充作家丁护院,这阵仗,谁还敢上去盘查腰牌? 岳望舒也不由发笑。 且说这马车堂而皇之出东华门,直行片刻,又驶入了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而后在内河之畔、杨柳树下缓缓停下。 皇帝晏铮这才执着岳望舒的手下了马车。 看着异常热闹、繁华无比的朱雀街,岳望舒不禁欣然,这才像是个帝都嘛! 看着舔着脸凑上来的张寄与一干都太监,皇帝晏铮厌烦地挥了挥手,“都离得远些!” 扮做马夫随从的众太监灰头土脸应了声“是”,便低眉顺眼散去。 晏铮这才再度露出笑容,对岳望舒道:“先逛一圈,晌午咱们再去乾楼用午膳。” 乾楼,岳望舒有印象,准确说是岳琬琬略知一二,那据说是京城最大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甚至还有不少歌姬舞姬——当然了,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人家是正经酒楼。 岳望舒可谓是神往已久,可惜先前国丧期间乾楼闭门歇业,岳望舒至今未能一观,今日可算是要得偿所愿了。 这朱雀街之繁华,不只是商业繁华,还有太学、武学俱坐落于此,也不怕这些学生被花花世界眯了眼。 岳望舒边走边张望,忽的察觉到身后不太对劲,她低声对皇帝道:“那个卖糖葫芦,怎么一直尾随咱们?” 晏铮回头瞥了一眼,淡淡说:“不用理会。” 岳望舒却有些不安。 晏铮这才低声道:“是绣衣使王充。” 岳望舒:啊,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头头…… 新 ------------ 第九十九章、帝王鹰犬 绣衣使! 大晏朝虽然没有锦衣卫,却有一个绣衣卫!直属皇帝,负责皇城司、侍卫司,并监察百官,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人护卫兼情报机构,可惜没有诏狱,权柄远不及锦衣卫。 但名声依然不咋滴。 毕竟,谁喜欢整天被人监视啊?谁不怕背地里干的破事被皇帝知道了啊? 想到此,岳望舒突然止步,然后掉头朝着糖葫芦跑了过去。 晏铮抬手想要阻拦,显然已经晚了。 扮做小贩的绣衣使王充此刻也是懵了一下,便见那位穿着枣红衣袍、宛若少年郎的纯贵嫔娘娘已经垫着脚,休地拔走了一根糖葫芦,当然了,她没给钱。 王充也忘了要钱。 岳望舒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又是一熘烟儿小跑,灿烂地回到了皇帝晏铮身旁,「要吃吗?」 晏铮忍不住发笑,他摆了摆手。 这糖葫芦端的是又红又大,晶莹剔透,看上去卖相极佳。 岳望舒直接一口就咬了上去,然后……她的脸僵住了。 「啊呸呸呸,粘牙!」这破糖葫芦,中看不中吃,「熬糖火候不足!」 岳望舒再一次掉头小跑到了卖糖葫芦的绣衣使跟前,这位绣衣使长得人高马大,实在不像个卖糖葫芦……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糖葫芦肯定不是他做的。 但这不妨碍岳望舒喋喋不休:「熬糖的时候,需熬成浅浅的琥珀色,方才正好!」说着,便把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又插了回去。 「是是是,小的记下了。」绣衣使王充立刻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这副姿态,倒正像个市井小摊小贩。 正在此时,晏铮也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岳望舒的衣袖,有些不耐道:「与他废话作甚?」——浑然是个瞧不起小摊小贩的大老爷。 王充更加低头哈腰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只恨不得给跪下磕几个头。 然后岳望舒就被晏铮给拽走了。 熙熙攘攘的朱雀街上,这样一点小事,根本不会惹人注意,王充擦了把冷汗,瞅了一眼那根被咬过的糖葫芦,忙悄无声息退得更远了。 岳望舒看在眼里,不由低笑:「不见人影了。」 晏铮笑哼了一声,他如何不知,王充跟得这么紧,根本就是蓄意?所以见望舒起了玩心,便顺势敲打一二,省得又冒出来膈应人。 「绣衣使是几品呀?」岳望舒好奇地问。 晏铮随口道:「四品。」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才四品啊……」 晏铮轻轻一笑:「先帝朝是二品。」 岳望舒愣了一下,到你这儿是就压成四品了??原本人家可是能穿紫袍,一下子就伐落到只能穿红袍了。可越是打压,怎么这绣衣使反而跟个……哈巴狗似的? 这绣衣卫虽没有明朝的锦衣卫那么厉害,却也是个叫人闻风色变的机构。但转念一想,这种机构的权利来源于皇权,说白了就是帝王鹰犬!脑子被挤了才敢在皇帝面前不恭。…. 「大名鼎鼎的绣衣卫啊……」岳望舒喃喃自语,「头头居然是这副样子。」 长大高大威武,偏生一副瑟瑟之态。 见她竟是颇有几分遗憾的样子,晏铮愈发觉得好笑,「要不然你以为需得是什么样子?三头六臂不成?」 岳望舒嘿嘿笑了,也不肯说自己脑补了些啥,又指着前头那座高楼道:「那就是乾楼吧。」——据说是京城最高的酒楼,但一样望去,却也不过三层高,也就十几米吧。 却见乾楼外赫然候着几个面白无须的仆从,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并低声禀报:「老爷,里头已经准备好了。」 晏铮澹澹嗯了一声,手里还兀自拽着岳望舒的袖子,似乎生怕她一熘烟又跑了。 且看着楼中人来人往,进去之后,立刻就有七八个仆从左右前后簇拥了过来,将晏铮与岳望舒直接引着上楼而去。 岳望舒兀自目不暇接,这乾楼里头当真是非一般的热闹,且都是身着绫罗之辈,极宽敞的大厅中还设了舞台,台上舞女翩翩,台下诸多宾客叫好不断,时不时还有人丢银钱上去,不晓得还以为是红灯区呢。 岳望舒当然知道这是酒楼,就算有歌舞伎,也都是乾楼从外面请来的,只卖艺不卖身。饶是如此,仍颇有几分纸醉金迷之态。 「不逊教坊司啊……」岳望舒忍不住发出感慨。 见她眼睛只盯着楼下,晏铮只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雅间中。 一入雅间,便发现这里头已经站着十来个仆从,也亏得这雅间够大,这些仆从又整整齐齐靠边儿候着,方才不觉得拥挤。 一关上的雅间的房门,仆从打扮的内监、侍卫便纷纷跪了一地。 晏铮蹙眉:「既在外头,就不要拘泥这些了。留两个布菜的,其余的都去外头候着。」 「是!」地上的人齐刷刷应了声,低眉顺眼退出去大半,雅间方才清静。 而留下的两人,岳望舒赫然都认识,一个是大总管张寄,还有一个是绣衣使王充!这会子王充竟换了衣裳,不再是小商贩的打扮,而是换了一身织金缎服,活脱脱竟成了豪商,可惜还是低头哈腰之态。 岳望舒瞅了一眼,顿时无语。 那王充满脸堆笑请示:「可要叫个女乐进来,弹个曲助兴?」 晏铮皱眉,正要呵斥,岳望舒却笑眯眯道:「我觉得行诶。」——她倒不是真的想听曲了,而是想看看这个绣衣卫头头安排了什么人。 晏铮瞬间转怒为笑,便挥手道:「去吧。」 「是,您稍等!」 这王充前脚出去,扮做家丁的御前都太监便捧了酒水珍馐进来,这原该是酒楼跑堂儿的差事,可御前的人那里敢叫外人进来,一应入口之物亲自接手检查,而后才敢送进来。 岳望舒不禁道:「还没点菜就上菜了?」她都没看见菜单呢。 张寄连忙道:「这些都是那个姓王的豪商请客,点的都是乾楼的招牌酒菜。」 岳望舒闻着色香俱全的荤菜,点了点头,「那还行。」——素了三个月的她,只要能吃肉就行。.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一百章、你不可以辜负朕 晏铮如何不知他的望舒馋肉已久?看着那副咽口水的样子,愈发笑得合不拢嘴,便先舀了一碗羊肉羹递给她,「先喝点热乎的暖暖胃。」 岳望舒鼻子立刻闻出是极鲜羊肉,也不客气,接过来连勺子都不用,便直接饮了一大口! 极细嫩的羊肉羹在口齿中打了转,顺着喉下肚,只留下满口鲜香,「嗯!味道不错,比起御厨也不差了!」 张大总管见状,立刻道:「这乾楼里掌勺,要么是宫里年老退下来的御厨,要么就是御厨的徒弟,自是比宫里也不差许多了。」 见她吃得香甜,晏铮也笑得不由眼睛都弯了,便又顺势夹了蜜汁火方到她碗里。 彼时,豪商王老爷刚刚引着一位怀抱琵琶的女乐走了进来,便看到了皇爷给人夹菜的一幕。王充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 岳望舒一边吃着皇帝夹的蜜汁火方,抬眼瞅了瞅这位王豪商,便见他身后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怀抱琵琶,面覆轻纱,但仍然能一样看出是个姿色卓绝的。 岳望舒砸了砸嘴巴,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这位皇帝陛下对女人的挑剔已经到了龟毛的程度,这王充是怎么想的,居然给皇帝引荐女乐——虽然说肯定是个清倌儿。 「啪!」还未来得及吃一口午膳的皇帝晏铮已经摔了手里的快子。 这声音不算太大,但高大威武的王充王豪商仍然不由地浑身一哆嗦,若不是还有外人在,他早就啪叽跪地上了。 晏铮恼羞之余,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望舒,却见望舒伸长了胳膊,夹了一块东坡肉,仿佛那女乐对她而言,还不如一块肉有吸引力。 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便皱着眉头示意了一眼。 张寄见状,麻熘上前,将一枚银元宝塞给那琵琶女,并客气而坚定地道:「姑娘可以回去了。」 那琵琶女不由地惶恐又迷茫,但这种好事儿哪找去?自是忙收了银子,万福一礼,带着两个侍女便退了出去。 张寄顺势关上了雅间房门。 岳望舒又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啊,真香。 随着门扉关紧,豪商王充噗通就跪倒在地,却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万死,晏铮就已经冷冷道:「滚出去!」 岳望舒又给自己舀了半碗羊羹,红烧肉虽然很香,但稍微有点腻。 王充自是非一般滚了,雅间内顿时一派清静。 张寄大气不敢出,晏铮倒是没有冷脸太久,旋即便嗔笑道:「你倒是不生气,还有心情吃个不停。」 岳望舒咽下口中的羊肉羹,很认真地道:「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晏铮忽的一把握住她的手,也很认真地道:「你也不可以辜负朕。」 岳望舒:…… 她低头又喝了一口羊肉羹。 晏铮死死盯着她。 岳望舒无奈地道:「知道了。」…. 晏铮这才复又露出笑容,「继续用膳吧。」 侍立一旁的大总管张寄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擦拭冷汗不迭。这位贵嫔主子啊,也不知是傻还是轴,就不晓得趁机多说两句好听的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望舒的五脏庙终于满足了。 撤了残羹冷炙,推开南窗,便可居高临下,看到斜对面的太学,乃至大半个朱雀街的风光。 太学啊,就是古代的国立最高学府,能在这里读书要么足够优秀,要么就是一流权贵子弟。本朝的太学生好像读满几年,就可以直接参加会试,相当于举人身份,甚至太学生的身份本来就可以直接入仕,不过也需得通过太学的考核……就像是大学生得先拿到毕业证才能找工作。 此刻,着青襕衫太学生们已经三五成群出了太学,一时间倒是平添几分热闹。 晏铮低声道:「要不要见见你弟弟?」 岳望舒懵逼了一下,「什么?」 晏铮笑道:「朕倒是忘了告诉你,你弟弟岳北辰正在太学读书。」 岳望舒更懵逼了:「她啥时候进太学了?」——无论才学还是门第,都不够格啊。 然后瞬间明白,这肯定是皇帝特许的啊! 见她恍然,晏铮便也只是笑而不语,「你兄长约莫能考中举人,朕便没有让他进太学。」 岳望舒默默吐槽,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去读大学,委实丢了脸了些。只不过,她弟弟也已经成亲了,就在她猫在玫瑰岭种人参的时候…… 「多谢皇上。」岳望舒回过神来之后,连忙致谢。 晏铮微笑着将她扶起:「要见吗?」 岳望舒本能地摇头,「还是算了,免得吓着他……」 晏铮心中叹道,果然是没有什么情分啊。晏铮未曾过多加恩岳家,自然这个缘故,况且本朝皇后不需要出身过于高贵,便也无须过度抬举后族,左不过日后封个承恩侯便是了。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青襕衫的俊俏少年被几个同窗簇拥着、推搡着也进了乾楼。 而岳望舒看了会儿朱雀街的风景,秋日暖阳照在身上,加之吃饱喝足,不觉得竟有些困意,便道:「要不回宫吧?」 晏铮欣然点头,也正在此时,那「豪商」王充又慌忙进来,「太学生岳北辰,被人给打了!」 岳望舒瞪大了眼,已然是困意全消,她顿时脱口道:「谁打的?为什么打人?还有他哪来的钱到乾楼吃喝?!」 这可是京城最贵的酒楼,岳家那财力水准,可禁不起这般挥霍!坏了,她弟弟不会变坏了吧? 王充道:「回娘娘的话,似乎是为了个歌妓。」 岳望舒瞬间黑了脸,「那打死他吧。」——才结婚半年,就跑出来为了个歌妓跟人打架?你咋没被人给打死?! 王充连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是有人调戏歌妓,岳公子看不过眼,仗义出手,结果……」 结果反被人给殴了?岳望舒松了口气,虽然菜了点儿,但只要人品没有败坏就好,她这才忙问:「伤得重不重?」 王充道:「娘娘请放心,臣闻得楼下有人闹事斗殴,早派人制止了,岳公子只是被推搡着摔了一下,并不打紧。」 岳望舒恍然大悟,你丫的是来邀功的吧。.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 第一零一章、准备洞房 此时此刻,王充真的是感谢极了那几位对岳北辰动手的富家子弟! 那女乐的事儿,可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讨皇上欢心,还得罪了这位新宠。若不赶紧找补,日后这枕边儿一吹,那他这个绣衣使可就当到头儿了。 所以,王充能不感激那几个生事的混球吗?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的少年郎便来到了三楼雅间中,瞧那姿势,八成是摔了尾椎骨了。 岳望舒定睛一瞧,确系无甚大碍,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去打量这少年——然后不由心中暗叹,当真是个俊俏小郎君!比岳琬琬记忆中高了足足一个脑袋,长相也更俊美了! 昔年岳琬琬进宫的时候,岳北辰不过是个脸蛋圆圆的可爱少年,三年多未见,不但身量抽条,相貌也是愈发出类拔萃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风华正茂啊! 瞅着那张如玉的俊脸,岳望舒只恨不得摸两把,唉呀妈呀,我这个便宜弟弟长得也太叫人心水了吧! 仗义出手、却反推到,还险些被痛殴一顿的岳北辰今天自是幸运的,跟着救了自己的人上楼来,原是要好生致谢的,结果……他瞧见了自家阿姐,整个人都呆住了。 岳望舒见状,忙快步上前,拉住美男弟弟的小手,「哪里受伤了?还疼吗?」 一瞬间想到自己摔上部位的岳北辰如玉脸蛋泛起红晕,他连忙道:「已经不疼了,多亏了王员外相救。」 岳望舒一阵无语:你要是知道这王员外臭名昭着的绣衣使,只怕是早就吓跑了。 岳北辰这才回过神来:「阿姐,你怎么会在此处?而且还……」还穿着男人的衣裳。 岳北辰不禁抬眼瞅了瞅着雅间内的诸人,自然一眼看得出主次,那王员外竟跟个仆役似的侍立在一位玉石蓝色暗花缎袍男子身侧,那男子面带笑意,神态随和,身边人却是谦恭无比…… 岳望舒正犹豫该怎么介绍,而岳北辰到底没有傻到家,见此情形,连忙敛衣跪拜,「学生岳北辰叩见皇上、参见贵嫔娘娘!」 晏铮看在眼里,不由心想:人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脑子不怎么聪明,「平身吧。」 岳北辰早已是战战兢兢,起身后不由自主便看向自家亲姐姐。 弟弟如此俊美,岳望舒自是无比和善,「皇上只是微服出宫,体察民情,你不必拘谨。」——但她的安慰貌似没什么卵用,美男弟弟还是紧张兮兮的,高高瘦瘦的人缩头缩脑的,美男气质都弱了七分了。 岳望舒只得忙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么来乾楼了?」——哪来的钱? 岳北辰忙躬身道:「回娘娘,小弟有一同窗,是皇商薛家子弟。」 珍珠薛家啊!原来是有大款请客。 岳北辰躬身磕磕绊绊道:「禀皇上、娘娘,那薛同学请客,原只是来用个饭,不成想却碰见了如意楼的头牌……」说到此处,岳北辰不禁又面红耳臊,「那头牌柳三娘子琵琶一绝,便有人起哄,说请来弹奏一曲。薛同学倒是大方,一口应了,可没想到人请来之后,琵琶曲听罢,有一位同学喝多了,竟动手动脚起来。学生虽是第一次来乾楼,却也知道这是正经地方,故而出手阻拦。」…. 【讲真,最近一直用@ 。」岳望舒吐出一口气,复又对美男弟弟道,「今日的事儿,不必对家里说。」 毕竟她一个嫔妃女扮男装,还跑到乾楼来,若是说给岳夫人听,回头岳夫人进宫肯定又要唠叨了。 「是,学生一定守口如瓶。」岳北辰急忙再度拱手。 皇帝晏铮见状便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了了,你且回太学好生读书吧。以后少来乾楼这种地方。」 「是!」岳北辰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不迭,「学生遵旨,学生告退!」 见自家美人弟弟被吓唬走了,岳望舒多少有些不舍。 晏铮兀自摇了摇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张寄:「传个话给太学,好生整肃一下风气。」 「是!」张寄肃然应声。 沅止宫,皇帝晏铮亲自将岳望舒送回正殿,便低声附耳道:「朕稍后让敬事房来接你。」 岳望舒皱了皱眉,却道:「皇上不能亲自过来吗?」 说实在的,嫔妃侍寝去晏清殿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但到了贵嫔这个位份,居正殿,自然有资格让皇帝留宿了。 被人抬来抬去,感觉像个货物。 晏铮一愣,他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晏清殿那边早叫人布置好了,一时间有些不解,「不喜欢……在朕的寝殿?」 岳望舒点头。 晏铮忽的心下一转,是因为曾在寝殿召幸过别的嫔妃吗? 「是朕思虑不周了。」晏铮叹了口气,「可是,眼下布置沅止宫,自是来不及了。」 布置?布置个啥? 岳望舒略懵圈,旋即才明白,这是要整个洞房仪式啊! 搞这些虚的干啥? 吐槽之余,倒也不是不能明白皇帝的这份心意,便道:「来得及的,嫔妾会在天黑之前布置好后殿。」——那就稍微捯饬一下吧。好歹是这辈子的第一次,是该有点仪式感。 晏铮不禁发笑,哪有叫新娘子去操持这个的?但转念一想,望舒既然喜欢,就随她做主去吧,便点头道:「朕需回去处理些事情,望舒全权做主布置便是。」 岳望舒只当是皇帝需要去处理一些朝政要务,便将他送出了仪门,然后就开始动手捯饬洞房了。 其实也不必她亲自动手,她动动嘴就行了,沅止宫上上下下那么多宫女太监,捯饬个光鲜靓丽的房间还不是小意思? 不过,心里却突然有点古怪,貌似不应该是男方负责准备洞房么…… 咳咳,算了,这个不重要!. 尤妮丝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 第一零二章、一晌贪欢 沅芷宫前殿曰沅芷殿、后殿曰澧兰殿,前殿主要用于待客,后殿才是正经的安寝之处。这洞房当然要布置于后殿,岳望舒指挥着一宫上下,忙活了一个下午,才终于搞定。 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值此之际,皇帝陛下也终于在暮色中赶来。 岳望舒连忙往正殿迎驾,却看到皇帝竟换了衣裳,不是微服出宫时的那身玉石蓝色长袍,而是一件红色的圆领广袖袍,红得极正,跟个新郎官似的。 而岳望舒回宫后,也换了袄裙,银红舒袖小袄配松绿马面裙,也甚是鲜艳。 晏铮笑着亲手将她扶起,并顺势握住,「带朕去后殿瞧瞧吧,朕……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岳望舒忙点头,行行行,这就带你去洞房! 沅芷殿与澧兰殿之间有穿堂相连,哪怕雨雪之日,亦不必担心濡湿,眼下暮色初至,这穿堂中已经悬挂了几十盏大红灯笼,一眼望去,红彤彤喜人,映着朱墙绿瓦、飞檐斗拱,当真极美。 皇帝宽大的红袍袖下,手里紧紧握着那只温热的小手,略过一盏盏大红灯笼,一步步走向后殿。 澧兰殿虽比前殿略小些,但桂香扑鼻,赫然是廊下左右多了两株人高的丹桂,眼下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那桂树上亦悬挂了红彤彤的结子、丝绦,看上去喜庆又可人。 早有两个宫女上前推开了殿门,然而殿中明间却并未有什么奇特之处,晏铮忍不住看了看身侧的望舒。 岳望舒笑眯眯道:「洞房在里头呢。」 听到「洞房」二字,晏铮也不禁心头怦然,脸上不禁陶陶泛红,便拉着望舒手,快步往东侧内寝殿而去。 掀开帘子,赫然见满殿繁花似锦,没错,内殿中摆满了各色鲜花,桂花、百合花、蔷薇花、秋海棠、木芙蓉……有的是盆栽,有的是养在水中的花枝,倒也鲜妍喜人。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晏铮默了片刻,忍不住道:「你这是洞房,还是花房?」 岳望舒笑道:「确实,花房里的花差不多都给搬来了……可秋天的花还是不算多,只能这样了。」 晏铮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只要望舒高兴就好。」 便执着她的手在这满是鲜花的洞房中坐下,并附耳低语道:「先传膳吧,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岳望舒点头,没错,你是应该吃饱点儿。 因皇帝要留宿,故而今晚的晚膳自是比往日丰盛许多,还有一壶极好的梨花白。 晏铮亲自执酒壶,斟酒两盏,顿时只闻得酒香沁人,不愧是窖藏了十年的梨花白酒。 岳望舒端起酒盅正要饮下,却见皇帝晏铮已经环过了她的手臂。 岳望舒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这是想喝交杯酒。 额,行叭行叭。 便也忙弯下手肘,低头与他一齐饮尽。 梨花白的醇香缓缓下肚,只觉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今日并无人在旁服侍,两个人吃着满桌子珍馐,又饮了两壶梨花白,皇帝晏铮自是无有醉意,但岳望舒的酒量就着实平平,此刻一张小脸薰红,与对面那大红衣袍倒是相映成辉。 殿中的烛火极旺,手臂粗的红烛成双成对,虽非龙凤花烛,但也有几分洞房花烛的意味了。 再加上这满室鲜花,闻着花香与酒香,晏铮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一定是醉了,若非如此,怎会这般心猿意马? 于是,他一把握住正在摇晃空酒壶的望舒,语气已然灼热:「娘子,今夜良辰不可辜负,咱们该洞房了。」 岳望舒才是真的喝醉了,她脸蛋潮红,醉眼惺忪,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先是迷糊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哦,洞房。」——差点忘了。 晏铮抿着嘴角轻笑,一把便将她抱在怀中,「望舒,这一日,朕等了太久。过了今夜,你便是朕唯一的妻子,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岳望舒只觉得痒痒的,她挠了挠耳朵,然后迷迷糊糊看向眼前这个有些看不清容颜的男人,「不是说要洞房吗?」 晏铮微微愕然,然后欣然道:「是,正该洞房了!」 说罢,竟是直接一把将岳望舒横抱了起来。 岳望舒更迷糊了,这是谁把她公主抱了?总不可能是那个病秧子皇帝吧? 今日白天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隐去了星月,随着夜色深了,竟是突降大雨,哗啦啦的雨幕笼罩整个大晏宫,下得极为酣畅淋漓。 沅芷宫后殿澧兰殿外的两株丹桂虽置于廊下,也不免被斜风细雨所扰,转眼间便被大雨淋漓浇灌,里里外外端的是透彻! 今夜的雨虽然极大,却无雷声,只一味倾泻不断,起初是极紧密大雨,伴着斜风,极为强劲,足足至半夜方才转为小雨,淅淅沥沥又下了好久,方才消停。 整个过程,岳望舒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只觉得又热又燥,心中只怪秋老虎余威未尽,幸而那大雨来得甚好,倒是叫人格外清爽舒泰。 在花香弥漫的雨夜里,沉沉醉睡,不知今夕何夕。 一晌贪欢。 也不知睡了多久,意识回归之时,已经不闻酒气,只闻花香袅袅。 被窝里也甚是干爽,岳望舒却不愿睁眼,只想再睡一笼觉。 这时候,枕边却有人笑了:「既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岳望舒愣了一下,睁开眼,赫然见皇帝居然还在! 晏铮唇角氤氲着一抹笑意,眼睛明锐得像是秋日里的朝阳,仿佛要将人照得无所遁形。 「什么时辰了?」岳望舒问。 晏铮将自己脸凑了过来,「自然是早已日上三竿,望舒还要睡懒觉吗?」 岳望舒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却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皇上怎么没有去处理政务?」 晏铮神色也是颇有几分慵懒,「新婚燕尔,朕难道就不能偷懒两日?」 岳望舒黑线,你特么相当昏君,我还不想当女干妃呢! 忽的,晏铮附耳低声问:「朕……昨晚,没弄疼你吧?」 岳望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道:「似乎……没有。」——虽然记得不是很清了,但没觉得痛,想来技术是很好的。 不过也正常,人家是皇帝,就算嫔妃不多,那也绝对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尤妮丝 ------------ 第一零三章、更衣 「那就好。」晏铮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笼了笼望舒躁乱的鬓发,低声道,「好了,该起了。」 宿醉的岳望舒虽然没有头昏头疼,但浑身都懒洋洋的,很是眷恋这高床软枕。 晏铮笑着摇了摇头,便也不勉强她,只道:「那朕先去更衣。」 说着,便掀开被子,正要下榻去。 就在此时,岳望舒好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诶,等等!」 「怎么了?」刚出了被窝的皇帝陛下虽然算不上「不着寸缕」,但也差不离多少,仅仅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四角短裤。 晏铮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光落在胸前的伤疤上,旋即笑了:「已经不打紧了,连疤痕都淡去了许多。」qδ 我惊讶的不是这个啊喂! 箭伤,能留下多大的疤?而且还过去了这么多年! 岳望舒真正惊讶的是皇帝的身材! 我勒个去,真的假的? 他居然有肌肉! 胸肌虽然不是很大,的的确确是有的!腹肌虽然不是轮廓分明,但也清晰可见,而且形状极好! 岳望舒忍不住凑上前,戳了戳,不是很硬,还很有弹性呢!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岳望舒惊诧得眼睛都直了。 晏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染了笑意:「先前可是望舒建议朕习武强身。」说着,他已经从衣架上取了抱腹。 所谓抱腹,看上去跟肚兜差不多,只不过是男款的。 没错,这个时代,男的也穿吊带,后颈系一下、后腰系一下,后背全露。 「帮朕系一下。」晏铮转过身去,如是道。 「哦。」岳望舒三两下就给皇帝陛下后腰系了个蝴蝶结,啊,不好意思,纯属个人习惯。 幸而晏铮眼睛没有长到后脑勺上,自然不成察觉,兀自穿上了中衣中裤——穿上这俩,才终于不露了。 晏铮这才唤人进来服侍更衣。 岳望舒不禁感叹,皇帝居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歹会穿中衣中裤。 若是在晏清殿,晏铮自然没这个习惯。可望舒这里,贴身伺候的都是些宫女,晏铮便不免生了几分瓜田李下之心。 御前内监并几个宫女这才鱼贯而入,先是盥洗之物,伺候这皇帝陛下洗脸刷牙,而后才继续穿衣。先是一件半身裙,长度约到小腿肚,款式跟马面裙有点像,不过是白色的,跟中衣中裤一个色,明显还是打底。 没错,古代男人穿裙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后是一件浅蓝色的细褶贴里。 所谓贴里,其实了来自元蒙的舶来品,翻译成汉语就是有褶子的袍子。 这件「贴里」上半段是交领袄,下半段是打了细细褶子的裙子。 没错,又一条裙子,算是连衣裙吧。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大总管张寄又亲自伺候这皇帝陛下穿上了一件湖蓝色打褶长衫。 再然后,才是一件杏黄色织金团龙圆领袍——终于见到熟悉的衣服了! 这时代的男子装束,多以这种圆领广袖袍子最为常见,所谓的官服、公服也是这种款式,只不过官服多了补子罢了。 最后戴大帽、系九环带、穿六合靴,这才终于捯饬完毕。 岳望舒默默数了数:抱腹、中衣、贴里、长衫、长袍——五层啊! 等天气再冷些,外面还可以再加披风、斗篷御寒。 古人的穿着就是繁琐——当然了,这得是富贵人家,穷人家才没有这么多讲究呢。 正这么想着,皇帝陛 下一边兀自理着衣袖,语出矜贵:「去服侍贵嫔更衣吧。」 岳望舒:??我没打算起床啊! 然而宫女金桂、银杏已经捧了中衣中裤上来。 此事岳望舒只穿着件石榴红的主腰,所谓主腰,看上去就是像是挑没有吊带的吊带衫,身前有几个子母扣扣着,比起抱腹,却也不好说哪个露得多。 秋日里被窝外多少有些凉意,岳望舒赶忙衣来伸手。然后才去细细挑选外头的衣裳。 这个时代女子的衣着与明朝类似,上袄下裙,样式倒是还算丰富,褂子、衫子、褙子、披袄应有尽有,裙子则多为马面裙,除此之外,也有披风、斗篷。 岳望舒便选了件海棠红直领对襟短衫,配一条黛紫色柿蒂纹马面裙,又花了半个时辰梳妆打扮,难为皇帝陛下居然饶有兴味地坐在一旁吃茶,竟无丝毫不耐烦之色。 晏铮抬手整了整望舒鬓边的那支红宝石如意簪,「唯有富贵繁华,方才更衬你些。」 且看那梳妆台上多出来一匣子珠宝首饰,里头装的整套的金累丝头面,不消说,肯定是皇帝叫人取来的。 岳望舒当然没有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情操。 金子很美、红宝石更美。 皇帝的糖衣炮弹还是很能腐蚀人心的。 晏铮忽的又问:「贵太妃赐予你那只镯子呢?」 岳望舒道:「收起来了。」 话刚落音,宫女金桂便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只大红锦盒,连忙打开,双手呈上。 晏铮笑着见将那只錾刻瓜瓞绵绵的镯子亲自套在了岳望舒的皓腕上。 这镯子自是好看得紧,但看着看着,岳望舒便不禁想到贵太妃催生的事儿……但转念一想,兰贵嫔和芳婕妤产期将近,皇帝现在可不缺孩子了! 岳望舒努了努嘴,便道:「嫔妾有些饿了,传早膳吧。」 或许该说是午膳比较妥当。 「好!」晏铮欣然颔首,便执着她的手,一并往前殿花厅而去。 一并用过了早(午)膳,晏铮低语道:「朕晚上再来。」 岳望舒无语了三秒钟:你不怕肾虚就成。 忽的,不由想起了皇帝的身材,额,貌似……他现在身体素质挺好的。 岳望舒只得正色道:「朝政为重,皇上不必记挂嫔妾。」 晏铮笑容氤氲,声音里带着缱绻之意:「如何能不记挂呢?」 送走了腻腻歪歪的某个家伙,岳望舒便歪在了美人榻上,顺势一把撸下了手腕上的镯子,丢在了一旁。 宫女小菊连忙小心翼翼捧了起来,「主子怎么不戴了?」 岳望舒懒懒道:「太硬,咯手!」 小菊:…… ------------ 第一零四章、贵嫔专宠 国丧一出,皇上便留宿沅止宫,这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稀奇的是,一连七日,敬事房的承宠簿子上都是纯贵嫔的名号。 这下子可就着实惊诧六宫了。 谁不晓得,皇上素来冷澹后宫,从前一整月翻牌子的次数只怕也没有七次之多啊! 纯贵嫔这母庸置疑是专宠六宫了! 虽然纯贵嫔也曾盛宠一时,但彼时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的召幸,皇上还偶尔会去别的嫔妃宫里。 但现在,唯有沅止宫。 偏生如今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后!就算有人不服,又该去哪儿告状?又有谁又资格劝谏君王? 皇上看似温和宽仁,实则乾纲独断,哪怕是现下管着六宫庶务的湘妃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好在第八日,皇上总算没有留宿沅止宫,这叫湘妃终于松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湘妃亲自造访沅止宫,只见纯贵嫔神情倦倦来迎,礼数如旧,湘妃心中只当是君恩难消受之故,却顾左右而言他:「内务府给你择了两个黄道吉日,一个是下月初九,还有一个是腊月初五。」 岳望舒愣了一下,方才明白是册封礼的吉日,便道:「娘娘做主就好。」 湘妃虽知纯贵嫔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但她温柔依旧,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下月初九吧,腊月里天冷,怕是要遭罪。」 岳望舒点了点头,旋即道:「为这点小事,竟劳动娘娘亲自登门。」 湘妃踟蹰了一下,「也不只是为此。」 岳望舒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对了,还有各家亲卷入宫的事儿。」——就是月前皇帝许诺的,湘妃、兰贵嫔和她三人母亲入宫会见一事。 湘妃怔了怔,旋即道:「这个内务府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岳望舒眨了眨眼,那……湘妃还有别的目的? 正在此时,宫女端了茶水点心上来,湘妃忽的便闻见红枣姜茶的气味,这才明白,原来纯贵嫔来了月信了……原来这才是皇上中止留宿的原因。 湘妃不由苦笑了笑,「我从未见皇上对别人像对你这般。」 啊,这个……原来是因为她连睡皇帝七天的缘故。 岳望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没有皇后,湘妃的身份……贵太妃说得对,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训戒什么。 湘妃连忙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皇上向来独断,更何况兰贵嫔和芳婕妤身子都重了,陈才人、齐采女都早已为皇上所厌,自是不必多提,皇上来你这儿,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只是……」湘妃深吸了一口气,「皇上也不知节制了些,为了龙体康泰,妹妹……若有可能,还是委婉劝一劝吧。」 岳望舒囧了,湘妃这是怕皇帝肾虚啊。 「嫔妾明白了。」岳望舒只得连忙低头应声。 湘妃这才舒了一口气,「妹妹不怪我多嘴就好。说来,皇上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怎的突然就……许是国丧清苦的缘故,也许过阵子就好了。我一则是担心皇上龙体,二则也担心这样下去,怕是有损你的贤名。」…. 岳望舒:这是怕我被嘴碎成女干妃啊。 「娘娘是好意,嫔妾明白的。」岳望舒乖得不得了。 湘妃尴尬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贵太妃哪里,她也能交代过去了。 如此,湘妃便正要起身告辞,却见都太监李约笑脸快步进来:「娘娘、湘妃娘娘,皇上驾到。」 湘妃不禁更加尴尬了,原想着趁着皇上去上早朝,特意早早过来,不成想,皇上今日早朝这么快就结束了,却也只得与纯贵嫔一并起身 迎驾。 皇帝晏铮连早朝的龙袍都未换下,便直接来了沅止宫,结果就看到了他表妹、湘妃虞氏,登时笑容敛尽,「湘妃怎会在此?」 岳望舒连忙先一步开口解释:「湘妃娘娘来跟嫔妾询问册封礼的日子,还有各家亲卷入宫的事儿。」 晏铮微微思忖,心知怕是没这么简单,但却道:「册礼再缓缓,亲卷入宫尽快。」 湘妃连忙敛衽屈膝:「是,臣妾遵旨。」 说罢,湘妃又道:「贵太妃这几日招了风寒,臣妾还要去侍疾,便先告辞了。」 晏铮颔首道:「去吧。」 湘妃匆匆而去,岳望舒忙敛衽屈膝恭送。 这一幕落在晏铮眼中,不由蹙眉。 晏铮一把拉住岳望舒,入了内室,才低声询问:「她到底是为何而来?」 岳望舒尴尬一笑:「想让我提醒你,爱惜龙体。」 晏铮脸色忽的沉郁了下来。 岳望舒忙道:「湘妃娘娘她没有恶意。」 晏铮面色仍然不喜,语气生冷:「她管得也太宽了!」 岳望舒却正色道:「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皇上是应该悠着点儿。」——万一整得肾虚了咋办?我的生命光环总不能用来治这种病吧?那也太荒诞了! 晏铮戏谑地挑了挑眉,「朕觉得,朕还可以。」 岳望舒黑线:我觉得,你不可以酱紫。 她觉得吧,皇帝这是治好了病,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呵呵,男人! 「我先给你把个脉吧。」确定一个人虚不虚,还得靠诊断。 晏铮倒是丝毫不虚的样子,直接撸袖子递腕子给她。 岳望舒如今设备倒是齐全,飞快拉了个药箱子过来,取出脉枕垫在皇帝手腕子底下,然后才开始摸脉,一边摸,一边让皇帝伸舌头给她瞧。 良久之后,岳望舒叹气:「暂时还没肾虚。」——怎么没虚呢?岳望舒很是遗憾。 晏铮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朕本来就不虚!而且你这是什么口气?很希望朕肾虚吗?」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啦……嗯,肯定是生命光环的被动技能……」 整晚在一块儿,生命光环等同给他回血了。——靠,合着是我的锅! 「朕身强体健,的确是望舒的功劳。」晏铮笑得像只狐狸。 岳望舒:突然有点澹澹的不爽。 「诶,对了,我的册封礼为什么要延后?」因为国丧耽误,已经延后了很久了!. 尤妮丝 ------------ 第一零五章、封妃?!(四更完) 「再耽误,可就要入冬了。」岳望舒咕哝道,颇有几分抱怨之色。 晏铮忙执着望舒的手解释道:「朕也知道你心急,可贵嫔册封……朕觉得有些不妥。」——尤其看到望舒对湘妃行礼,便更加不妥。 岳望舒更加费解,「这都是素有定制之事,何来不妥?」——不过就是照章办事罢了。 「贵嫔这个位份不好。」晏铮一边摇头一边道,「朕回头下一道旨意,好歹先封你为妃。」——好歹不叫望舒对旁人屈膝。 「如此一来,吉服、金册便要改一改,还需再制妃位金印,自然要耽误些时间。」晏铮娓娓解释。 岳望舒自然明白相较四妃,贵嫔有册无印,仪式上大有不同。 「可我才封了贵嫔没几个月,册封礼还没行,就要加封妃位,这也太快了些。」岳望舒觉得有些不妥。入宫多年,亦只是妃位的湘妃荣妃介时会怎么想,还怀着身孕的兰贵嫔心里又会是何等滋味? 晏铮却道:「若不是顾忌闲言碎语,朕又何至于只给你一个区区妃位?何况又没有压过荣妃湘妃一头,只是平起平坐而已。」 岳望舒嘴角抽抽,平起平坐,已经很不公平了。 倒不是岳望舒视名位如粪土,能当皇后,谁愿意当妃子?能当妃子,当然也比贵嫔好多了。 可她如今,她已经一人独宠,生生叫其他嫔妃守了活寡——幸而她在乎的几个人都已经各有孩子。 可饶是如此,岳望舒还是很过意不去。 因此位份上,她也就实在不好意思急于强求。她原想着缓缓升级,好叫大家慢慢适应。 哪里想到,这才出了国丧没几日,皇帝便突然改了主意,不行贵嫔册封礼了,直接册为妃子! 好家伙! 她这升级速度,比坐火箭还快。 岳望舒沉默良久,忽的道:「兰贵嫔分娩在即,要不等她生完孩子,我们俩一起晋封?」——她倒是浑然不理会另一位也快要分娩的嫔妃。 提到兰贵嫔,晏铮的脸色忽的有些闪避,「再等几日也无不可,只不过沉氏是否晋封,朕还需考虑一二。」 岳望舒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想看看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吧?重男轻女的狗皇帝! 偏生这个***时代,皇子就是比公主贵重,母凭子贵也是最合理的晋封理由! 岳望舒也只能祈祷兰贵嫔生个儿子了,额,不过人家貌似更想要个小公主。 唉,算了,这种事情,哪里是人能说了算的? 岳望舒册礼延后一事,倒是没有引起太大波澜,毕竟她这个纯贵嫔恩宠优握,册封之事怎么也不可能黄了,多半是皇上觉得册礼不够隆重,想要内务府再好生充分筹备一下罢了。 且说岳望舒身上干净之后,三家亲卷也于吉日入宫,身怀六甲的兰贵嫔得以见到亲生母亲,自是欢喜不迭,而岳望舒自是早见过岳夫人数次,岳夫人却仍自泪落两行不提,倒是湘妃,早些年皇后厚待她,虞氏又是皇帝母族,湘妃倒是几乎每年都能见到母家亲卷,不至于失了仪态。…. 且说沅止宫这边儿,岳夫人哭声稍止,打量着衣着华贵自家女儿,不由感叹道:「贵嫔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岳望舒只得勉强说着场面话:「都赖先皇后贤德。」 岳夫人想到自家女儿贵嫔之位还是贤宁皇后生前所封,也不禁感叹孟后之贤,「我听说,自出了国丧,娘娘盛宠无双。」 提到这种事儿,岳望舒多少有些尴尬,「母亲提这个作甚?」 岳夫人笑道:「这是好事,娘娘也不必害羞,更不必畏惧人言。」 说着,岳夫人压低声 音道:「那些闲言碎语都是虚的,赶紧怀上龙胎才是要紧事儿!」 岳望舒无语望苍天。 说实在的,对于生不生孩子这事儿,岳望舒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有生命光环在手,倒是不担心难产,况且她正当适合生育的年龄,身体状况也很好,她也很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崽子。 可是,想想快要临盆的兰贵嫔和芳婕妤,***皇帝又不缺孩子! 想想狗皇帝昔日的三宫六院,岳望舒心里多少有点不喜,不是不喜欢这些嫔妃,她们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狗皇帝。 一想到这些,岳望舒生育意愿就几乎没了。 但是吧,生不生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啊。 倒不是她不能给自己调避孕药,而是这玩意儿对身体有害啊,而且并不能百分百有效! 既如此,她何苦来哉呢? 所以,岳望舒的心态……不能破罐子破摔,起码是随波逐流。 她也想过小雨衣,可她实在不会整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整出来,那也得狗皇帝配和啊! 想让狗皇帝配和,起码得先生三五个崽儿。 所以,岳望舒一想到这事儿,就着实想吐血。 自打洞房之后,狗皇帝就天天腻歪在她身上,她想避开排卵期都没可能! 话说,这身板、这年纪、这频率,真的很容易中招啊! 「唉,看天意吧。」岳望舒叹着气道。 岳夫人笑着说:「皇上是天子,有天子卷顾,何愁天意不卷?」 这岳夫人倒是对她挺有信心。 岳夫人没有在沅止宫待太久,甚至连午饭都不曾留,便匆匆出宫了。 事后,皇帝降旨,加封她与兰贵嫔母亲俱为正六品安人,而湘妃之母已经是侯夫人,便赐了锦缎、貂皮,兰贵嫔与湘妃俱是心满意足。 倒是那芳婕妤据说气坏了,打砸了不少器物,还闹着说肚子不舒服,惹得太医院上下紧张兮兮。 倒是皇帝这个当事人,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更遑论去瞧瞧了。 岳望舒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皇上就算不瞧瞧,好歹赏赐点什么物什安抚一二。」 晏铮正在提笔画丹青——没错,这位准父亲正在给岳望舒画肖像画呢,一笔笔描摹,画得还挺认真,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凉薄:「她宝贝着自己的肚子呢,断不会出了差池,也断不敢出了差池。」 岳望舒:渣啊!. 尤妮丝 ------------ 第一零六章、母凭女贵芳贵嫔 且说这一年秋,沅止宫独宠无双,好在皇帝没有继续夜夜留宿,但除了沅止宫,皇帝亦不曾召幸其他嫔妃,只偶尔去湘妃、荣妃宫里略坐坐,但也只是青天白日,连晚膳都不留。 湘妃荣妃自不是那种会拉下脸来争宠的人,兰贵嫔性子冷清,又怀了身孕,自是不屑邀宠,可芳婕妤就颇使了些花招了,临产了,又闹腾这说偏殿狭窄阴冷,她住得不舒坦。 邀宠不得,这是求位份来了。 对此,冷漠无情的渣皇陛下连理都没理会,芳婕妤简直是抛了媚眼而给瞎子看。 就这样,芳婕妤也不知是伤心了、还是气坏了,结果竟比兰贵嫔早发动。 「这就要生了?」岳望舒正抱着大橘玩耍,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微微诧异,但旋即便挥了挥手,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皇上那边可有什么言语?」 都太监李约摇头:「御前无话,湘妃娘娘已经去芯珠宫坐镇了。」 岳望舒险些翻白眼,芳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莫非是湘妃的? 既然皇帝没有让她前去的言语,岳望舒自是懒得围观。若是兰贵嫔生产遇险,她倒是不介意出手搭救,芳婕妤……就算了吧,反正有太医呢。 话说这芳婕妤虽然仓促早产,但毕竟也快九个月了,孩子是顺产,早晨发动,下午便顺利分娩,过程很是顺遂。 就是结果吧,大约不带顺遂芳婕妤的意。 「娘娘,芳婕妤诞下了一位小公主。」都太监李约笑着来禀报。 那便是四公主了。 岳望舒看着今日晴好,时辰尚早,便笑着说:「那就去芯珠宫凑个热闹吧。」——虽然她没兴趣围观芳婕妤,但对小公主还是很感兴趣的。 好吧,她纯粹就是去看好戏的。 赶到芯珠宫,却见正殿中只有湘妃,别的嫔妃竟无一个过来慰问,可见芳婕妤的人缘是真的不咋滴。 「妹妹是来看小公主的吧?」亲眼见芳婕妤诞下小公主,湘妃而已委实松了一口气,芳婕妤轻佻,若得了皇子,还不知是何等模样呢。 岳望舒福了福身子,瞅了瞅被严密包裹在大红锦缎襁褓中的孩子,嗯,红彤彤的,真丑。 但嘴上却只得捡着好听的话说:「小公主哭声洪亮,可见十分康健。」 正在此时,却见湘妃身边的都太监慌忙冲进来禀报:「娘娘,皇上驾到!」 湘妃很是意外,毕竟这阵子,皇上对芳婕妤的冷漠人所共知,没道理生下个小公主,皇上反而亲自驾临了!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既来了,身为嫔妃少不得连忙去迎驾。 皇帝晏铮着一身紫青团龙袍,脸上亦带着难得的笑容,可进了芯珠宫正殿,不免神色一滞,她看着两个行礼的嫔妃,先道了「免礼」,才踟蹰着问:「纯贵嫔怎么也在?」 望舒不是不喜欢杜氏么?…. 岳望舒笑了笑:「嫔妾听说芳婕妤平安分娩,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小公主。」 接生嬷嬷这才连忙抱着孩子上去磕头,「四公主给皇上请安了!」 晏铮低头瞅了一眼那孩子,心道:真丑。 然后,便听到一阵嘹亮的哭声——却不是接生嬷嬷怀里的小公主哭了。 哭声是从偏殿传来的,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岳望舒愣了一下,这是整得哪一出? 不一会儿,芳婕妤身边侍女战战兢兢进来,磕头禀报:「婕妤得知自己未能为皇上诞下皇嗣,故而伤心悲痛难以自抑。」 晏铮神情冷漠,嘴上说出来的话却着实令人意外:「去告诉杜氏,诞下公主,也算有功。朕封她为贵嫔,让 她不要再嚎了。」 「是,奴婢替贵嫔主子叩谢皇上恩典!」那宫女连连磕头,然后一熘烟飞奔去偏殿报信儿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皇帝的晋封果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偏殿立马就不哭了。 岳望舒却很迷湖,皇帝这是唱得那一出? 湘妃更是不解,皇上明摆着不喜欢杜氏,却还是给她封了贵嫔之位……莫不是看在小公主的份儿上?除此之外,湘妃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片刻后,那宫女又匆匆跑来磕头:「贵嫔主子想请皇上给小公主赐名。」 湘妃不禁皱眉,四公主这才刚落地呢! 皇帝晏铮倒是不曾生气,只略略思量,便直接了当道:「就叫娍佩吧。」 说罢,便再也懒得理会,直接扬长而去。 湘妃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是愈发不懂了,若说皇上不在乎吧,偏生又是加封又是赐名,可若是在乎,怎会不多看几眼? 湘妃思量不透,便索性不再思量,她叮嘱了芯珠宫上下几句,又对岳望舒道:「本宫要去向贵太妃报喜,便先走一步了。」 岳望舒忙福了福身子,目送湘妃远去,又见天色不早,便也直接打道回沅止宫。 却不料,皇帝已经在她殿中等着了。 屏退了左右之后,岳望舒终于忍不住问:「皇上怎么突然给杜氏晋封了?」——乍看上去,芳贵嫔这是母凭女贵。 晏铮却笑了笑:「反正你只是想找个人和你一起晋封,那么是杜氏还是沉氏,又有什么区别?」 岳望舒是真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那兰贵嫔呢?」连芳婕妤都晋封了,等兰贵嫔生了孩子,没理由不封。 晏铮却不置可否:「等她生了再说。」 忽的,岳望舒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因为芳婕妤生了小公主,所以皇上才晋她位份?」 晏铮微微一笑,算是认可了她猜测。 岳望舒蹙眉:「若是兰贵嫔生了个皇子,又当如何?」 晏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澹漠:「不如何,一如从前罢了。」 岳望舒愕然,合着这家伙不是重男轻女,反而是重女轻男?! 晏铮徐徐道:「朕并非吝啬封赏,只是沉氏已经是贵嫔之位,若再有了皇子,未免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自是不宜再晋封了。」——朕总要为望舒以及朕与望舒日后的孩子做打算。 岳望舒皱了皱眉:「兰贵嫔性子清冷,她没有那份心思。」 晏铮神色幽幽,「人是会变的,朕早年,也不曾有过夺嫡之念。」——涉及储位,再怎么防范小心都不为过。. 尤妮丝 ------------ 第一零七章、纯妃岳氏(上) 「明日朕就正式下旨,封你为妃、封杜氏为贵嫔。」 皇帝今日似乎格外坚定。 「皇上为何这般心急?」岳望舒可以感受到,皇帝在很努力地对她好,甚至都有些急躁了。 晏铮看着那张一如往日的面庞,如今望舒已经陪伴在他身边,可他还是觉得不安心。他们之间的纽带,也不过只有这么一层身份维系着。 若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晏铮的目光微微下移,然后忍不住叹气,明明之前沉氏和杜氏那么快就有了。朕与望舒在一起也有三个月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朕只是不愿见你对湘妃屈膝行礼罢了。」——这也是原因之一。 岳望舒一时哭笑不得,就为了这个,便这么急不可耐地把她扶上四妃之位?为此,不惜晋封并不喜欢的杜氏为贵嫔? 可对于这样毫无遮掩的、纯粹的好意,岳望舒哪怕再铁石心肠,也终究不免心头松动了些许。 眼前的男人,虽然有诸多缺陷,有诸多让她无法苟同的过去。但现在,他的的确确是在一心一意对她好。 她原不是个太在意过去的人,只是他从前的嫔妃儿女都明晃晃存在于眼前,让她无法无视,也不该无视。 她做不到孟皇后那样,视她人所出子女为己出,甚至为此不惜付出生命。 所以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她不配做皇后。 「皇上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岳望舒看着眼前的男人,「论容貌,我不及荣妃、芳贵嫔,论脾性,我不及湘妃,论品德,无更是远不及孟皇后。」 除了金手指,她一无是处。 晏铮凝眸望着她,抬手抚了抚那张忧郁的脸庞,亦不禁喃喃:「是啊,朕为什么独独喜欢望舒呢?」 岳望舒黑线了:我问你呢! 晏铮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角眉梢,「望舒脾气坏、性子怪,醋劲儿也特别大,朕如今都不敢去别的宫里留宿,生怕你误会。」 岳望舒脸色更黑了:我仙人你个板板!我问你为啥喜欢我,不是让你挑我毛病的! 晏铮忽的叹了口气:「朕也原以为,朕不可能会喜欢你。」——甚至一开始,朕也觉得,只是出于男人占有欲,只是想让望舒给朕生个健康的子嗣。 但若只是如此,那朕恢复康健之后,便无须执着于望舒了,别的嫔妃也一样可以为朕诞下健康的子嗣。 可朕还是放不下。 哪怕嘴上放弃了,可一有机会,还是忍不住出手,甚至冒着让望舒怨朕恨朕的风险,也要把她扣下。又为了消弭她心中怨恨,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留下,甚至许了一心一意,许了她自由自在。 这些,放在数年前,是朕怎么都不可能做出的让步。 「可是,朕真的很喜欢望舒。」忽的,他眼前水汽氤氲,他忍不住抱紧了眼前这个似乎已经有些恼羞的小女子。…. 「望舒跟别人都不一样,望舒是独一无二的。」晏铮喃喃低语。 岳望舒腹诽:有啥不一样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若说作为作为穿越者,自然跟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有些不同,但没见你丫的对齐采女她们几个感兴趣啊,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 话说齐采女自打被接出冷宫,就龟缩不出,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倒是刘宝林和郑少使,因死于「霍乱」,分别被追封为才人和选侍,都安葬去了妃陵。 【讲真,最近一直用@ 算了,封妃就封妃吧。」 晏铮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放心,一切都交给朕,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岳望舒:我本来就没受委屈啊! 夜深人静,锦帐香帷,岳望舒的手抚过那形状愈发劲壮的胸肌、腹肌,不由感叹,昔日的病秧子,如今竟也文武双全了。 耳鬓厮磨,摇曳欢愉,朦胧迷醉,已不知今夕何夕。 翌日,湘妃一大早赶到颐康宫,亲自服侍贵太妃吃药。 贵太妃嘴里含着饴糖,神色这才稍有和缓,「皇上子女不多,封杜氏个贵嫔也无不可,怎么说也是东宫出来的旧人了。」 湘妃却叹了口气:「陈氏也是旧人,二皇子都大了,她却还是个才人。」 贵太妃只澹澹说:「陈氏卑微,不提也罢。倒是纯贵嫔,我当真是没想到,皇帝竟这般宠爱她。对了,皇帝昨晚又在沅止宫留宿吧?」 湘妃低头道:「纯妹妹……她品性俱佳,皇上喜欢她,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贵太妃微微蹙眉道:「我也没说她不好,自是这般专宠,着实有些过了。」 正在此时,颐康宫的都太监慌忙进来禀报:「皇上刚刚明发圣旨,封芳婕妤为贵嫔,还、还加封纯贵嫔为纯妃了!」 一语出,贵太妃与湘妃双双愕然。 贵太妃原本只是有些不满,此刻却是心中大骇,出身不算高、资历不算深,甚至无一子半女,皇帝竟要给岳氏封妃?! 「知道了,退下吧!」贵太妃挥了挥手,神色已经凝重。 打发了左右,贵太妃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未见皇帝这般!只怕……皇帝心中属意的继后的人选,便是这岳氏了。」——所以才这样迫不及待抬高岳氏位份! 湘妃只是苦笑:「姑母或许想多了。」 贵太妃幽幽道:「本宫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他打小性子冷,这么多年了,这般专宠一人,是前所未有之事!岳氏入宫也不过三四年光景,便从一个六品淑女抬举为正二品的四妃,若说皇帝没有存了以她为继后之心,你信吗?」 湘妃沉默良久,「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呢?」 贵太妃也一时哑然,是啊,又能如何呢?她也只不过是皇帝的姨母,只是个太妃罢了。皇帝对湘妃既无意,那继后之位早晚是旁人的,这个旁人是纯妃还是荣妃,于她而言,有区别吗? 贵太妃执着湘妃的手叹气:「我只是心疼你。」 湘妃深深低下头:「臣妾是庶出,哪有庶出之女做皇后的道理?」 贵太妃眼中顿时爱怜更盛。. 尤妮丝 ------------ 第一零八章、纯妃岳氏(下) 岳望舒封妃的旨意晓谕六宫,立马生生盖过了芳婕妤晋贵嫔的区区小事。 尚在坐月子的芳贵嫔得知此讯,当场几乎晕厥过去,「她、她竟然封妃了?兰贵嫔也生产在即,若诞下皇子,皇上一高兴,岂不是又要封一个妃子?」 介时四妃已满,还有她什么事儿?! 想到这种最糟糕的状况,芳贵嫔眼前一黑,当场不省人事。 而威蕤宫中却是另一番威蕤景象,闻得纯贵嫔封妃,兰贵嫔惊讶之余,露出笑容:「那倒是好事。」——便连忙准备了一份贺礼,并着威蕤宫都太监送去沅止宫贺喜。 兰贵嫔的贴身宫女香芯忍不住拍手道:「芳婕妤诞下小公主,都晋贵嫔之位,等主子生产,不拘皇子公主,也定能封妃!介时,便与荣妃、湘妃、纯妃三位娘娘平起平坐。」 兰贵嫔虽则性子清冷,对封妃,还是不由存了几分希冀。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她位份高些,孩子自然也跟着贵重几分。 沅止宫正殿中,荣妃自是第一个赶来相贺,彼时皇帝离开不过才一刻钟。 荣妃一如往常仪态端方、笑容随和,「我说皇上怎么冷不丁给杜氏封了贵嫔,原是沾了你的光!」 岳望舒连忙摆手:「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放芳贵嫔听见了,那还不得气吐血? 荣妃抿唇一笑,忽的附耳道:「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莫说封妃,哪怕今日是封你做了贵妃,我也不会惊讶。」 岳望舒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忙请她入花厅吃茶。 茶是极好的雀舌,茶汤清澈,清香四溢,入口甘爽。荣妃徐徐饮了茶,徐徐道:「杜暄妍倒是有几分时运。」 杜暄妍便是芳贵嫔的闺名,别看她读书不多,名字倒是极为雅致。 忽的,荣妃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了陈才人,侍奉皇上多十多年了,还是只是个低阶嫔御。」 其实四妃之下,都笼统可以算作是皇帝的嫔御,而世妇之下的嫔,则都是低阶。 岳望舒便小声道:「要不,我找机会跟皇上提一提?」——记得早先她位份低的时候,与陈才人也时常来往,只不过自回宫后,就只在她迁宫之日,陈才人亲自来凑了个趣。 荣妃笑道:「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这个宠妃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了。」 岳望舒有点不好意思,后宫嫔妃纷纷失宠,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 正在此时,都太监李约躬身进来禀报:「主子,湘妃娘娘和陈才人来了。」 岳望舒连忙起身去迎,她一如往常行礼。 但今日湘妃也连忙平礼以对,并挤出个笑容:「恭喜纯妃妹妹了。」 岳望舒看得出,湘妃不似荣妃那般坦然接受,便谦和地道:「还未行册封礼,不敢当娘娘这般称呼。」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露出惊讶的神色:「倒是我送的这对簪子有些俗气了。」 湘妃忙笑道:「都是自家姐妹的心意,又岂会俗气?」 说话间,兰贵嫔的贺礼也送到了,也是巧,竟也是一幅画,乃至前朝大家马麟的《墨兰图》。 湘妃亦不免惊讶:「这幅画乃是早年皇上所赐,兰贵嫔珍爱异常,不成想竟舍得拿出来送礼。」 岳望舒暗自咋舌,其实荣妃的礼才是正合适的,湘妃和兰贵嫔的礼都太贵重了些。 「既是兰贵嫔心爱之物,我又怎可夺人所爱?」岳望舒连忙正要拒绝。 威蕤宫的的夏太监毕恭毕敬道:「我家娘娘说了,纯妃娘娘也是爱花惜花的雅人,这墨兰图送给您,才不算辜负!还望娘娘不要推辞,要不然奴婢可没法回去给主子交代。」说着,那夏太监还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 岳望舒还能咋办,只能收下了,「替我好生谢过兰贵嫔。」 「是!」夏太监欢喜应声,磕了个头,便退下了。 岳望舒叹了口气,「湘妃娘娘跟兰贵嫔心有灵犀似的,竟都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湘妃不禁莞尔,「也确实是巧了。」——毕竟纯妃是皇上属意之人,这礼物自是宁可贵重些,也不能简薄了去了啊。 不成想,兰贵嫔如今也有颇有几分世事练达。 「看样子,等兰贵嫔诞下皇嗣,便要四妃齐全了。」湘妃缓缓道。 若生的是个皇子,兰贵嫔反而封不得妃位了,岳望舒心中叹道,却不好宣之于口。 天佑八年的冬天,虽则寒冷,宫中却洋溢着喜意。 在欢喜与期待中,兰贵嫔也终于足月临盆,威蕤宫此番生产,虽不似芯珠宫那般顺遂,但也没出什么大岔子,第二天的清晨,便传来了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 岳望舒早已冷却好的大招,依然没有派上用场。 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帝陛下正在她的沅止宫吃茶。 「恭喜皇爷,兰贵嫔刚刚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张寄高兴得眉飞色舞,反倒是皇帝晏铮这个亲爹神色平平,好像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似的。 「知道了。」晏铮撂下茶盏,神色反而更冷澹了。 张寄一头雾水,便看向了一旁的纯妃娘娘。 岳望舒:瞅***啥?! 「退下吧。」皇帝晏铮挥了挥手,颇有几分不耐烦之色。 「是。」张寄只得灰熘熘退了出去。 岳望舒甚至都有些同情兰贵嫔了,拼死拼活生下儿子,结果儿子他爹竟然这种反应。而且自此之后,便要与芳贵嫔平起平坐了。 「皇上好歹赏赐些金银珠宝。」岳望舒道。 「知道了。」 岳望舒又想到了陈才人,便趁机道:「二皇子也不小了,陈才人不如也晋封一二,好歹让她位列世妇。」 晏铮有些不高兴:「你管她们作甚?」 岳望舒几乎翻白眼,「臣妾贤惠一些,皇上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晏铮拉过她的手,认真地道:「望舒不必遮掩本性。」 岳望舒脸黑了:我真想锤死你!. 尤妮丝 ------------ 第一零九章、草包美人 这一年寒冬腊月,岳望舒正式受封为纯妃,而出了月子的芳贵嫔并未同行册礼,杜氏的册封礼被安排在了明年春天,倒是陈才人晋封姝媛无须这么麻烦,一道圣旨即可。 没错,皇帝到底还是给了陈氏世妇的位份。 不过兰贵嫔依然还是贵嫔,眼瞧着可都要出月子了,却依然没有晋封的旨意。 明明那杜氏,诞下四公主当日,便有了晋封口谕,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兰贵嫔封妃怕是无望了。 「嫔妾给纯妃娘娘请安。」刚刚出了月子的芳贵嫔杜氏,也不怕寒冬凛冽,竟亲自登门拜见。 岳望舒只闻得馥香扑面而来,却见杜氏身着锦衣貂裘,满面脂粉,端的是富贵冶丽。哪怕不喜欢这个人,岳望舒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着实赏心悦目。 哪怕是才刚出月子没几日,身材虽见丰腴,却不损她的容色,反而更多了一股成熟妩媚的动人风韵。宽大的绯红里貂褂子却遮不住芳贵嫔丰满的身段,啧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三好…… 哪三好来者? 岳望舒连忙端正了仪态,「腊月天寒,芳贵嫔怎么来了?」 芳贵嫔笑靥娇媚:「自然是来贺纯妃娘娘封妃之喜。」 话说,被我压了一头,这芳贵嫔是哪根筋不对了?不妒忌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热情地来贺喜??? 岳望舒眨了眨眼,她倒是不明白这草包美人的脑回路了。 「请坐吧。」岳望舒一面看座,一面吩咐宫女金桂,「给芳贵嫔来一盏参茶。」 「多谢娘娘。」芳贵嫔声音自是千娇百媚,说实在的,岳望舒倒是不讨厌这个调调。 如此美人,只要不作妖,稍微嗲一些又何妨? 饮了参茶,芳贵嫔语调娇媚中又多了几分甜腻:「说来嫔妾生产之日,除了湘妃娘娘,后宫姐妹中,便只有娘娘您去了蕊珠宫,这份心意,嫔妾很是感念。」 岳望舒:又不是去看你的…… 「本宫粗通医术,不过就是去瞧瞧,是否能帮得上忙。不过贵嫔与四公主吉人天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娇滴滴来致谢,岳望舒总不能瞎说大实话吧? 芳贵嫔放下茶盏,兀自拢着袖中的喜鹊登梅平金手炉,依旧笑语甜美:「托娘娘的福,嫔妾与姵儿母女平安。等姵儿再大些,娘娘若不嫌弃,嫔妾自当待她前来拜见。」 可可爱爱的小孩子,岳望舒自然不会拒绝,一边颔首,一边道:「四公主倒是有福气,刚落地,皇上就赐了娍姵的名讳。」 提到此事,芳贵嫔亦不免有些自得,「不是嫔妾自夸,姵儿出了月子,出落得愈发白皙可人了呢!」 岳望舒便道:「芳贵嫔是美人,四公主自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听到这等夸赞,芳贵嫔高兴得眉飞色舞,她飞快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娘娘如此夸赞,可羞煞嫔妾了呢。」 岳望舒:…… 这芳贵嫔怎么说呢,比较容易得意忘形吧…… 花枝乱颤笑了好一通之后,芳贵嫔一双好看的蛾眉灵动地挑了挑了,「嫔妾原本很是懊恼,没能给皇上诞下一位皇子,幸而皇上没有嫌弃。」 岳望舒:孩子自然不会嫌弃,不过对你很是嫌弃…… 当然了,这种大实话岳望舒不会宣之于口。 却见芳贵嫔又低低娇笑:「后来听闻兰贵嫔诞下了三皇子,嫔妾当真羡慕。原想着,嫔妾都封了贵嫔之位,这兰贵嫔怕是要与纯妃娘娘您一并封妃了,不成想……」 说着,芳贵嫔的幸灾乐祸已经是遮掩不住了。 岳望舒:原来如此。 怪不得芳贵 嫔不妒忌她了,合着是瞧着兰贵嫔不能封妃,所以就心里舒坦了? 这什么人呐! 「哎呀,这三皇子都快满月了,竟还没赐名呢,该不会是皇上给忘了吧?」芳贵嫔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岳望舒:喂喂喂,差不多就得了! 「想来是冬日里朝政繁忙的缘故。」岳望舒心道,她是不是该提醒皇帝一声? 「何况这是皇上唯二的子嗣,皇上想来是要多考虑些日子。」岳望舒淡淡说,貌似二皇子的名字是快周岁了才给取的。倒是四公主,一落地就赐名,也着实罕见,当然了,也可见皇帝是信手拈来。 听了这话,芳贵嫔却是不大乐意了,「皇上才高八斗,取个名字而已,哪里需要考虑这么久?」 岳望舒:行叭,你高兴就成。 便笑着说:「贵嫔别光顾着说话,尝尝本宫小厨房做的八珍糕,健脾开胃最是相宜。」 芳贵嫔瞅了瞅那珐琅高足盘中的点心,盘子自是一等一漂亮,点心却丑不拉几的,能好吃吗?芳贵嫔很怀疑,便很是勉强地拿起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 结果,芳贵嫔一双妙目瞬间怔住,「竟然还挺好吃的?」 岳望舒笑眯眯说:「人不可貌相。」——就像芳贵嫔,别看人长得美,内里子实在一言难尽。 芳贵嫔笑着说:「娘娘才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岳望舒:嗯?!你是在说我不漂亮吗?! 岳望舒额头跳起一根青筋,芳贵嫔却还兀自欢喜地吃着八珍糕,根本没注意到纯妃娘娘早就变了脸。 岳望舒很吸一口气,努力宽慰自己:这就是个草包!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多好一美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打发走了吃掉她一盘子点心的芳贵嫔,岳望舒着实心累。 太监岳兴忍不住道:「这芳贵嫔,徒生了一张好皮囊,却这般不会说话!怪不得宫中上下,没一个喜欢她的。」 岳望舒幽幽道:「有些人不招人喜欢,是有原因的。」 但也真没必要跟她置气。 「开窗透透气,这芳贵嫔,身上的香味也太浓了,怕是一下子用了半瓶子香水吧?」岳望舒挥着手道。 一语出,殿中的宫人纷纷低笑不已。 且说这芳贵嫔美滋滋出了沅芷宫,正要进暖轿,却迎面瞧见皇上的龙舆!芳贵嫔瞬间怦然欢喜,整了整衣襟,便笑靥如花迎了上去。 ------------ 第一二零章、凉薄了后宫 「给皇上请安!」芳贵嫔自是千娇百媚,一身馥郁之香朝着皇帝晏铮扑面而去。 晏铮才刚下了龙舆,便僵住了,他因早年旧伤,素不喜过于浓郁的香气,如今虽则旧伤不复,但还是更喜欢清新淡雅的花香果香。 芳贵嫔的馥香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浓烈! 「站住!不许靠近了!」晏铮急忙冷冷呵斥。 芳贵嫔被皇帝陛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给生生吓停了,她顿时委屈地都要哭了,「皇上……」 晏铮狠狠挥了挥衣袖,「你到底用了多少香水?!你自己闻闻!不觉得冲鼻子吗?!」 以前杜氏虽喜香料,却也不至于用得这么浓啊!怎么自打生了娍姵,便成了这副样子? 芳贵嫔嗫嚅着,却是不好解释,「嫔妾……也就用了半瓶……」 晏铮只觉得头疼欲裂,「行了,你产后虚弱,回蕊珠宫好好歇着,无事不要出来乱窜,更不要往沅芷宫窜!」沅芷宫这般淡雅风韵的之地,朕可不想被杜氏给熏坏了! 说罢,晏铮又是一拂袖,便要快步往沅芷宫而去。 芳贵嫔却急了,她急忙恳求道:「皇上,嫔妾产后畏寒,可份例的炭火实在不够用,可否请皇上多赐嫔妾一些银炭?」 「给你再添一倍!退下吧!」晏铮几乎是屏息着说出了这番话! 芳贵嫔瞬间笑逐颜开,「多谢皇上!嫔妾替四公主也多谢皇上了!」 晏铮兀自大步进了沅芷宫。 芳贵嫔也欢欢喜喜登上了自己的暖轿,她原本还想着待会儿去惠明宫求求湘妃呢,没想到皇上如此大方! 沅芷殿中,因不曾通禀,因此晏铮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花厅的窗户竟是开着的,冷气飕飕灌入殿中。 但晏铮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生出几分同情,「望舒也被杜氏薰得不轻吧?」 岳望舒瞅了瞅皇帝陛下,心道,莫不是在殿外正好碰见了?? 「臣妾倒是还好。」岳望舒心中偷笑,皇帝的鼻子貌似耐受度不咋滴啊…… 此时此刻,岳望舒总算明白芳贵嫔幸灾乐祸的心情了。 晏铮气呼呼道:「朕看她是越活越不像样了!」不知道朕讨厌浓香吗?! 岳望舒对此,却是有些揣度,芳贵嫔又不是鼻子不好使,香水喷得这么浓,肯定是有所考量的。 「应该是为了遮掩恶露气味吧。」岳望舒叹道,虽然出了月子,但绝大多数恶露还会继续一段时间。 听了这话,皇帝不但没有丝毫谅解,反而皱眉道:「既有恶露,就不该外出。」 岳望舒脸一黑,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丫的还不能出门了?讲不讲理了?! 「皇上这话说的,但凡为人母亲,谁没有这般尴尬的时候?!这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止住的!」岳望舒语气不由地便有些冲,「累死累活生儿育女,竟还要被皇上嫌弃。」 比起狗皇帝,她突然觉得芳贵嫔也颇有几分真性情,也颇有几分顺眼之处! 晏铮愣了一下,这才恍然想起,望舒也是女子,望舒也会有为朕生儿育女的一日,「朕、真不是那个意思,朕怎会嫌弃望舒?」 晏铮连忙一把握住望舒的手,「朕只是不喜欢杜氏来沅芷宫烦扰你。」 岳望舒语气仍旧生冷:「臣妾并不觉得芳贵嫔烦扰!」——她起码比你可爱。 「望舒……」晏铮既懊悔又无奈,「你知道的,朕是有口无心。何况你与朕之间,不一直都是你在嫌弃朕,朕又何曾嫌弃过你?」 岳望舒:你倒是看得明白。 话虽如此,岳望舒也不能乖乖承认自己确实总 忍不住嫌弃皇帝。 「皇上是天子,哪有人敢嫌弃您?只是有时候,皇上对待后宫,未免凉薄了些。」岳望舒小声嘟囔。 晏铮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冤屈,「朕凉薄了后宫,又是为了谁啊?」 岳望舒汗了一把:貌似是为了我? 嗯…… 不对啊! 没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热忱后宫!! 先前的冷宫的F4,险些都判了无期徒刑诶! 对别的嫔妃,不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在你眼里,除了还算爱重结发妻子之外,对她其他嫔妃,也没好到儿哪去! 「哦,是我的错啊。」岳望舒黑着一张脸,语气愈发森森渗人,「我真是罪大恶极,那我应该自请废除位份,去玫瑰岭皇庄思过才是!」 「是朕的过错!」皇帝晏铮情知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抓住望舒的双手,连连赔罪,「都是朕不好!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要说出这等弃朕而去的言语。何况,朕确实是为了望舒,不愿再宠幸她人。」 岳望舒不得不承认,后宫嫔妃如今的处境,她要背一半的锅。 「我并非是让皇上是宠幸她人,只是想请皇上厚待六宫罢了。」岳望舒叹着气,带着几分恳求之意。 晏铮还是觉得冤屈,「朕也没薄待了谁去,朕刚刚还赐了杜氏炭例加倍。」 岳望舒:额,那还行。 「今岁冬寒,妇人产后就更受不得寒凉,不如皇上也给兰贵嫔炭例加倍吧。」岳望舒倒是更心疼兰贵嫔几分。 「好,后宫的事儿,朕都依你。」晏铮自然无有不允,说罢,晏铮复又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只是一点,望舒莫要再为了旁人与朕置气了。」 旁人?那可是你的小老婆和孩子啊…… 「知道了。」这一次岳望舒没有反驳,反而是安静地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不论从前如何,但自从跟她好了之后,皇帝就没有再碰过别人。但凭这点,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因此别的小事,她还是愿意做出让步、也愿意理解一二。 毕竟后半辈子就得跟这个男人一起过了,自然要互相谅解,因为……她没法离婚啊魂淡! 「真的不给兰贵嫔封妃吗?我真的不介意的……」岳望舒伏在皇帝怀里,小声道。 晏铮正抚摸着望舒柔软的鬓发,听到此处,手不由一僵,「不提旁人好吗?」 岳望舒:…… 「那三皇子取什么名字?他不算外人吧?」岳望舒又嘟囔道。 晏铮终于生气了,他双手抓住岳望舒的肩膀,直接低头堵住了岳望舒那张喋喋不休的粉嫩小嘴。 「唔——」 世界终于清静了。 ------------ 第一二一章、醉生梦死假把式 晏铮承认,自己有些激愤了。 他原本不是冲动的男人,可是当他一时激愤,生生将望舒亲得脸颊通红、鬓发松散、衣襟凌乱…… 他忍不住更冲动了。 这也不能怪朕吧?望舒也没有拒绝。 冬日的暖阁中,暖气薰人,殿外是扑簌簌雪落的声音。 斜躺在锦衾软枕之上,汗水初消,寝殿中昏昏向晚,岳望舒意识渐渐回笼。 不禁有些懊丧,怎么青天白日就…… 枕边的皇帝晏铮匆匆穿上抱腹与中衣,他小心翼翼偷瞥望舒的神色,还好、还好,没有生气。 「外面……好像下雪了。」岳望舒将主腰的扣子扣好,这才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晏铮忙将中衣递给她,并柔声问:「要出去赏雪吗?」 岳望舒摇了摇头,兀自穿上中衣中裤,神情依旧是懒懒的,嘴里喃喃:「这几个月……」 总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耽溺富贵声色了。 帐子是织金彩缎、被子是缂丝花鸟、薰炉是鎏金宝塔,放香榧的荷叶盘是碧玉雕成的,连痰盂都是玛瑙的!不知何时,沅芷宫尤其后殿澧兰殿已经是这般奢侈!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多到她已经认不全,花房一日一趟地送鲜花……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珍宝,永远最先紧着沅芷宫。 而眼前的皇帝,亦算得上美男子。 「感觉,这样不太好……」岳望舒喃喃自语。 晏铮脸色一紧,「哪里不好??」 岳望舒挠了挠头,「有点醉生梦死了。」 晏铮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不由笑了,「怎么就醉生梦死了?」——虽然望舒却是有点迷迷糊糊的,但也不失可爱。 岳望舒忽的道:「我好像很久都没出宫了。」 晏铮神色一紧,轻声细语道:「天冷了,京中路滑,等来年春暖,有的是时间出宫赏玩。」这语气温温吞吞,却似是要将人悄然束缚。 「去年这个时候,我正在玫瑰岭皇庄烤着火吃着柿饼。」岳望舒突然有点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晏铮连忙带着几分宠溺道:「想吃柿饼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吩咐一声便是。」 岳望舒:关键不是柿饼啊! 啊,不过确实有点想吃了。 岳望舒只好道:「我们出去赏雪吧。」 「好!」皇帝晏铮的笑容更加宠溺,只要不提玫瑰岭就好。 虽然岳望舒如今很耐寒,但架不住皇帝啰嗦,还是穿上了一件里貂披风——就是用上好的雪貂皮做里子,面料则是极好的梅红妆缎,襟前是一粒赤金梅花子母扣,衣襟宽大,足足垂直脚踝,只露出一抹玉兔捣药的马面裙底斓和一双胭脂红色的珍珠翘头鞋。 头上是松松梳了个宝髻,点缀着奢贵的红宝石牡丹掩鬓,这一身的行头,怕是寻常中等人家十年的开销了。 富贵迷人眼啊。 晏铮将一枚小巧的热烘烘的鎏金梅花袖炉塞到她手中。 岳望舒忍不住发笑:「臣妾不冷,皇上用吧。」便又把那袖炉推了回去。 晏铮不由嘴角翘起,顺势一把握住的她手,望舒的手却是温热的,握在手里,只叫人觉得心都是暖的。 雪,依旧扑簌簌下着。 虽是寒冬,却并不觉得凛冽。 只因今日有雪无风,天地一片白茫茫,只叫人觉得分外干净。 廊下宽敞,早有人抬了桌椅出来,又烧上了一壶酒,并点心、小菜一一奉上。 这才叫赏雪。 酒是窖藏二十年的花雕酒,加姜和 枸杞煮沸,暖胃又暖身。 琥珀色的酒、羊脂玉的盅,热热的饮着,眼前是缭绕的雾气和无边的雪幕…… 「花雕酒虽然入口柔和,后劲儿可不小,不要喝太多。」晏铮可还没忘了望舒的酒量不佳。 岳望舒放下羊脂玉酒盅,双手笼在披风宽大温暖的袖中,望着廊外的雪,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听说贵太妃好了没几日,又开始咳嗽,要不我去一趟?」——大招搁在那儿,一直都没派上用场。 晏铮淡淡说:「贵太妃的只是小恙,交给太医便是了。有些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外人知晓。」 岳望舒:那可是你亲姨妈!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贵太妃与圣母娘娘,并非一母所出,只不过姊妹亲厚,所以皇帝也一直厚待贵太妃。只是最近,似乎关系冷淡了许多。 「快过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岳望舒唏嘘道。 晏铮望着雪幕,缓缓道:「这也是朕第一次有望舒陪着一起过年,余生,若能一直如此,朕便心满意足了。」 岳望舒心道:不陪着你,还能陪着谁?又不能离! 暮色昏昏,晏铮柔声道:「叫人传膳吧,用了晚膳,早些歇息。」 岳望舒忽的脸色异样,早点歇息?丫的该不会还想……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男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虽然皇帝如今的身子骨蛮健壮,但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啊。 所以,入了夜,两人也只是穿着中衣、歪在榻上,一起翻看京中时兴的话本罢了。 哪怕穿着中衣,岳望舒依然能够隐约看出胸肌的轮廓,心思便渐渐不再话本上了,「皇上现在每天都会练武吗?」 「是啊。」晏铮的目光也从话本上收了回来,低眉看着怀里分外娇软惫懒的望舒,「朕几乎每日都去教场,不过最近接连下雪,便改在了晏清殿偏殿。」 「教场那边宽敞,便骑马使红缨枪,或是练一练弓箭,偏殿腾挪不开,便只能练刀剑了。」晏铮徐徐道。 长枪弓箭,需要场地,刀剑嘛都算是短兵器,晏清殿的哪怕是偏殿也并不狭窄,足够施展了。 「诶?是不是还有陪练啊?」岳望舒饶有兴致地问。 晏铮笑道:「自然少不了需得有人过招,若是自己一个人摆弄,怎么练也只是假把式。」 岳望舒一愣:这话怎么像是在内涵我??? 她之前在玫瑰岭,可不就是一个人瞎几把练剑、练花锁么…… 「刀剑无眼啊……」岳望舒幽幽道,就不怕捅个血窟窿? 晏铮把这话当成了关心,「放心,都是没开刃的刀剑。」 岳望舒幽幽道:「没开刃啊……」原来都没动真格,这是不是也算是假把式? 呵呵。 ------------ 第一二二章、望舒开店 富贵奢靡地过了年,便是天佑九年了,也是岳望舒来到大晏朝的第四个年头。 元宵佳节刚过,大红的灯笼尚未撤下,春雪也尚未消融。 岳望舒已经穿上了月白细褶贴里与暗花缎里貂褂子,头戴雪貂锦帽,系上金腰带,对镜一笔笔画眉。 先前扮做太监也就罢了,唇红齿白亦不稀奇。 可扮做男子,光靠这身男子衣装,便着实有些不足。 此身天生一双细细的柳叶眉,穿上这样一身衣裳,怎么看怎么像是女扮男装——好吧,本来就是。 为此,岳望舒只好再眉毛上做些手笔,把细柳眉画成粗剑眉。 许是一直抄写医术、练习书法的缘故,她的手倒是很稳,又因齐氏她们几个先前给营造司留下来不少化妆品的创意指导,所以如今也有了更方便描眉的眉笔。 比起先前的眉粉、眉膏,当真是强了不知凡几。 只有眉笔,才能把眉毛一根根画出来,打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很快,一双剑眉画就,平添三分英气。 「嗯——」岳望舒对着玻璃镜瞅了一会儿,不由喃喃,「有点不对称,再改改……」 画眉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晏清殿,偏殿。 刀剑交击之声响彻,一位着红盔的的御前卫士持着雁翎刀奋力抵抗着,这卫士身高八尺有孕,魁梧之身却是连连后退,几欲退至墙角,额头已有汗水淌下,神情分外紧绷。 「碰」的一声锐响,七尺青锋横扫,那红盔将军连忙用雁翎刀格挡,然而却只是一味格挡。 「碰!碰!碰!」 红盔将军招招格挡,防御得密不透风。 忽的,那青锋宝剑停了下来。 红盔将军见状,连忙拱手俯身:「圣上剑法披靡,微臣实在无还手余地。」 青锋宝剑的主人正是皇帝晏铮,然而刚刚大胜、又被如此恭维的晏铮却脸色更加不悦了。 「哼!」 晏铮只有这一声冷哼。 他转身便将青锋宝剑回鞘,总管太监张寄见状,连忙亲自奉上汗巾子。 晏铮擦了把汗,长长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摆驾去沅芷宫。」 张寄缩着脖子道:「禀皇爷,方才沅芷宫都太监李约来报,说、说纯妃主子今儿要出宫……」 晏铮才刚和缓了几分的脸瞬间阴沉,「又出宫?!」 张寄小心翼翼道:「这会子若是叫东华门拦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晏铮冷冷瞪了张寄一眼,「混账,是你想让朕言而无信吗?」 张寄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噗通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分明是您不想让纯主子出宫啊…… 「如今天气还未转暖,她出宫作甚?」晏铮皱眉不解,去年一整个冬天都没出宫,怎么翻过年来,又惦记着宫外了? 张寄忙道:「纯妃娘娘似乎是想开个店,今儿是要出宫去瞧瞧店面……」…. 晏铮默了片刻,脸上写满了不理解:「开……店?」 「是!」张寄应声,「您看着,要不要吩咐绣衣卫一声?」 皇城司归绣衣卫管,甭管您是想照看一下、还是趁机使坏,绣衣卫都是很好使的。 晏铮叹了口气:「吩咐王充,暗地里照应一下,别叫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 张寄心道:明明不想让纯妃娘娘去开店,却还让绣衣卫照看着……皇爷啊皇爷,真不知道该说您什么好。 「是,奴婢明白。」 开店! 没错,岳望舒上辈 子就想开店了!花店、茶店、书店、点心店、咖啡店……她通通都想过。 但碍于钱包问题,上辈子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她完全可以把想想变成现实。 妃位的俸禄已经高达每年一千二百两!除此之外,还有玫瑰岭皇庄的收益——这份外快,哪怕她回了宫,皇帝也还是没有收回。这就导致岳望舒的工资远比湘妃荣妃更丰厚! 她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完全可以买个铺子、开个店子。 当然了,这一次,她选择开药店! 一则专业对口,二则货源上乘,三则人手齐备。 专业就不用多说了,虽然她的医术不够精湛,但调制成品丸药绝对不在话下,她甚至还从太医院弄到了好几个皇家秘方。 货源则直接从御药房进货,当然了,岳望舒不白拿,钱照给,当然了,御药房也没胆子赚她的钱。 至于人手,岳望舒早在去年冬天,就悄默默从御药房、太医院调拨了好几个小太监到自己宫里。当然了,这也是合规的,因为她封妃了,身边本来就要添人,她要几个认得医药、粗通医术的太监,又有什么不可以? 毕竟她也素有精通医术之名,想要几个医药系统的太监,任何都不会觉得奇怪。 所谓京中居、大不易,这京城的房价自古不可小觑。 岳望舒开店,当然不会租赁店面,她又不是钱不够,所以她直接买了个二层楼的临街店铺,足足花了五百两银子呢! 她前前后后看了好几个铺子,最终才决定买下了绿柳街的这处铺子。此处杨柳依依,街道宽敞干净,人流量也还不错,虽不可比朱雀街那样的主干街道,不过她又不追求生意火爆。她只是想开个平价惠民的大药房罢了。 可惜铺子不能挂在她的名下,倒是便宜了岳兴做了老板。 不过这个便宜老板也没白占便宜,岳望舒到底不方便天天出宫,便把都太监的腰牌给他,让他每天出宫,监督装修、进货、制药等一系列工作。 岳兴虽年轻,却是管事一把好手,到了月底,就筹备得差不多了。 「还差个店名。」看着店外即将吐蕊的柳树,岳望舒陷入了为难中。 回到后宫,已经是下午过半,沅芷殿书房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面色不善的皇帝陛下。 「你还知道回来啊。」看到她一身男子装束,晏铮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岳望舒立刻笑脸相迎,并亲自给他捧了一盏茶,「皇上,您帮我想个店名呗!」 晏铮一怔,「殿名?偏殿吗?」 沅芷宫前殿曰沅芷殿、后殿曰澧兰殿,倒是偏殿因无人居住,所以倒也不曾取名。 岳望舒连忙摇头:「不是那个殿名,是我马上就要开张的大药房,还没想好店名呢。」 晏铮把手里茶盏哐啷撂下,脸色再度不悦。. 尤妮丝 ------------ 第一二三章、晏铮这个老六 「干嘛呀?」岳望舒忍不住都囔,我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我欠你了钱不成? 「不是早就说好了,只要事先报备、只要不出京城、不夜宿宫外,就许我自由出宫。」岳望舒瞅着眼前的皇帝陛下,不禁警惕了起来,「皇上该不会是又想食言而肥吧?」 「朕……」晏铮不由地一噎,「只是你最近出宫也太频繁了。」 几乎隔三差五便要出宫!一去就是大半日!一想到此,晏铮就气闷得紧,这是娶了个什么婆娘,动不动就没影儿了。 岳望舒腹诽,频繁你妹,我又没天天出宫!我很克制了! 「哎呀,这不是忙着开店嘛,等我的药房开起来,步入正轨,我就不用这么忙了。」岳望舒捡着好话如是忽悠道。 晏铮这才脸色稍霁,「好端端的,开药房作甚?」 岳望舒叹气:「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我总不能天天呆在后宫声色犬马吧?」——这样下去,整个人都会废掉的!偷懒可以,但不能浑浑噩噩。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什么叫声色犬马?」晏铮脸色古怪,这词儿通常不是用在男人身上吗? 岳望舒笑道:「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虽然望舒用词混乱,但意思晏铮自然懂,望舒这是不乐意富贵闲适地呆在朕的后宫、不愿意完全依附于朕啊。纵然早知道她不是菟丝子,晏铮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诶,对了!」岳望舒突然一拍脑门,「叫养生大药房怎么样?除了卖药之外,还卖养生药茶——红枣姜茶、红豆薏米茶、三花养颜茶!还有健脾的八珍糕、泡脚的艾草包!」 岳望舒越说越兴奋,眼睛都锃亮了!这些可都是经过验证有效的好东西!宫里娘娘都在用!你值得拥有! 晏铮眼瞧着望舒愈发欢喜,不由无奈叹气:罢了罢了,由她去吧。 喜欢一个人,终究还是希望她每天都这样开开心心。 「皇上,你给我写个匾额吧!」岳望舒虽然想好了店名,但她的书法实在拿不出手啊!这不,沅止殿、澧兰殿的殿名都是皇帝亲笔,后宫有学识的嫔妃都交口称赞呢! 岳望舒也觉得,皇帝的字很拿得出手。 晏铮挑了挑眉:「望舒既要求人,就该叫声好听的。」 「嗯???」毛线球意思? 岳望舒懵懂地眨了眨眼,「什么是……好听的?」 晏铮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后,不由嘴角一扬,「总是叫朕‘皇上,,未免太见外了。唤个好听的称呼。」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 而且岳望舒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叫你老六还差不多! 岳望舒试探性地表示:「我就不能像贵太妃那样叫你?」你叫我名字,我就不能叫你名儿? 阿铮,她依然记得,初次觐见贵太妃的时候,贵太妃就是如此亲切地唤他。 按照礼法,皇帝的名字那是大忌讳,严格来说太妃也不能叫。 晏铮怔了一下,倒是丝毫没有生气,他点头道:「你得加个哥哥叫。」 岳望舒黑线了:你丫的是非要占我便宜不成吗? 居然想让我叫你「阿铮哥哥」! 「嘶,不行,太肉麻了!」实际年龄已经是位阿姨的岳望舒实在叫不出口啊! 晏铮脸黑了几分,「哪里就肉麻了?」不过就是亲近几分罢了! 岳望舒道:「感觉像是那种豆蔻年纪的小女孩叫的……」她一个而立之年的妇女,还是算了吧。 晏铮不由笑了:「望舒也还正当年轻。」 笑罢,晏铮旋即道:「好吧,叫铮郎也成。」 岳望舒眼若死鱼:你丫的是非得肉麻死我啊? 「要不,叫六郎吧。」岳望舒很努力地道,其实她还是觉得有点肉麻,但总比哥哥、铮郎什么的好些。 晏铮显然并不怎么满意,他一脸勉强地点了点头。 岳望舒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道:「那我给六郎磨墨!」 ——你这个老六赶紧给老娘写匾额去! 晏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着说:「不急,朕正想着,你叫朕六郎,朕是不是该唤你二娘。」 岳望舒脸都要垮掉了,二娘?!差点忘了,岳琬琬有个姐姐叫岳秀秀,虽非一母所出,但她的的确确是老二…… 嗯,老二配老六。 想想就让人觉得吐血。 「真的不用了,六郎叫我名字就好。」岳望舒努力一脸真诚地道,她真的宁可被连名带姓地叫。 晏铮微微不解:「不喜欢朕唤你二娘?」 岳望舒只得道:「岳琬琬是二娘,我不是啊!」——鬼才要做二娘! 晏铮心中懊恼:朕竟忽略了,望舒上辈子是弃婴,哪来的姐妹,又如何能做二娘? 「那好吧,望舒为朕磨墨吧。」 长长铺开一张熟宣纸,上好的徽墨在澄泥砚中均匀磨开,皇帝晏铮取一支最大的兼毫笔,蘸饱了墨纸,深吸一口气,然后笔走龙蛇,写下了「养生大药房」五个斗大的字! 岳望舒立马拍手道:「漂亮!」 晏铮放下毛笔,面上微微自得,朕如今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匾额吩咐内务府去做就好,外面的手艺不够精湛,万一毁了朕的字,可就不美了。」 岳望舒小鸡啄米般点头,白嫖内务府的顶级工匠,这个可以有。. 尤妮丝 ------------ 第一二四章、养生大药房开业! 天佑九年二月初一,春寒未尽,绿柳街的养生大药房在鞭炮声中迎来了开业之日。 岳望舒起了个大清早,锦衣华服扮做男儿,早早就出宫来。两世为人,这可是她的第一家店面!打今儿起,她也是位老板了! 至于晏六郎,自然未能陪伴同来。因为今儿是月初的大日子,晏六郎这个大晏帝国集团第四代总裁,要负责主持集团最高会议,自然分身无暇。 「开业啦!开业啦!本店今日,所有药品一律九折!」名义上的大药房老板的岳兴扯着嗓门吆喝。 别看只给了区区九折,着实是大药房的药品定价本来就平价,这一打折,基本也就意味着亏本。 当然了幕后老板岳望舒自然亏得起。 药店这种生意,到底不似卖酒卖肉、卖衣卖布,没法轻易看出好赖,需得靠长久经营口碑,生意才能越来越好。要不然,怎么动不动百年老字号呢。 岳望舒本做好了开业冷清的准备,不成想,才刚开门,便涌进来十几号老老少少,有的拿着药方子来抓药、有的来询问有没有某某丸药,还有有的看见新出炉的八珍糕便买了半斤,还有各种药茶也卖出不少。 这叫岳望舒有些惊喜,忍不住拉了岳兴到一边儿询问:「你提前做宣传了?」 岳兴也有些意外之喜,「也就是着人去大街小巷贴了开业告示……」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毕竟她这里物美价廉,会吸引客人上门,也并不稀奇吧…… 「给我来半斤八珍糕!」 岳望舒听到这么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望,赫然是个穿这锦缎衣裳、一副豪商装扮的……额,这不是绣衣使王充么。 也是这一瞬间,岳望舒明白自己生意为啥还不错了。 王豪商看到柜台后头的岳望舒本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拿袖子遮掩,他今日前来,原不过是想跟沅止宫的中官碰个头,不成想却碰见了纯妃娘娘! 岳望舒嘴角抽搐了两下,话说,这么多客人,里头到底有几个是真的? 想到此,岳某人顿时兴致全无,便对小兴子道:「我去楼上歇会儿,叫人给我来一笼八珍糕。」 早晨为了早点出宫,她早饭用得很是草草,这会子闻见八珍糕的香味,肚子都有些饿了。 养生大药房分上下两层,楼下不消说就是个传统样式的大药堂子,楼上则是几个雅间,可以用来接待住院病人,或是接待宾客,或是小憩歇息。 【推荐下,@ 候在岳望舒身边的是积年旧人小菊和小芙蓉,这俩孩子如今也长大了,差不多也到了满役之时。本朝太祖立国,原本宫女是要在宫中服役终老,但后来是英国公善加谏言,方才渐渐定下五年服役的规矩。 宫女一般十二至十五岁入宫,离宫至多二十,耽误不了婚嫁。 说来这英国公也是奇特,明明自己娶了十七八房老婆,竟还颇为关爱妇女! 岳望舒开这个大药房,倒也不只是为了圆自己的开店梦,也有安置退役宫女的心思。反正她这药房不用男工,日后顶多添一位七老八十的坐堂太医,那用女工自是无妨。 女人,还是得有一份工作、有稳定收入,才会有地位。 正这么想着,便瞧见那王充王员外正用宽大袖子拢着脑袋,鬼鬼祟祟出了养生大药房,结果竟迎面遇上了刚刚结束了月初集团会议的晏六郎。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若不是在大街上,王员外真恨不得给跪下了,纯妃娘娘偷偷出宫来了还不够?! 晏六郎厌烦地挥了挥手,这个王充,也太爱冒出来露脸了!这是唯恐朕不晓得他有多尽心吗?! 王员外见状,忙不迭拱了拱手,然后灰熘熘熘掉了。 片刻后,岳兴便引着晏六郎到了楼上南向雅间。 晏六郎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听说你早膳都没怎么用,特意给你从家中捎了些来。」 岳望舒默默吐槽,听说?肯定又是李约报信! 「六郎有心了。」 一份份精致的糕点果饼,居然都还冒着热气呢。 岳望舒便亲手倒了一盏三花养颜茶给晏六郎,「六郎吃茶。」 晏铮如何认不出这正是那养颜美容、还能调经的那劳什子三花茶?他却是来者不拒,浅浅抿了一口,他扫了一眼周遭,「楼下乱糟糟的,这里倒是还算清雅。」 岳望舒小声吐槽:「多亏王员外,否则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害得我不知多亏多少钱呢。 晏铮轻轻嗤笑:「自作聪明,不过交代他的事儿,倒的确尽心在办。」 岳望舒如何猜不到,这肯定是眼前这位六郎的旨意! 「六郎这是怕我开业无客吗?」岳望舒微微有些郁闷。 晏铮笑道:「朕倒是没吩咐得这般仔细,只是让他照应一二罢了,今日之事,都是他自作主张。」 岳望舒无语了:「绣衣卫这是闲得……」蛋疼吗? 晏铮轻笑道:「比起先帝朝,在朕手底下,却是略显清闲了。」——所以才这般卖力钻营讨好。 「清闲也好。」岳望舒捏了一枚糯米如意卷送进嘴里,「绣衣卫若是忙活起来,怕是要满朝战战兢兢了。」先帝就是太重用绣衣卫,以至于接连掀起大狱,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文臣武将。 晏铮眼中尽数是冷意:「滥用恶犬,最终连至亲骨血也为恶犬所伤所害。此等前车之鉴,朕断断不容许重演。」 唔,貌似是绣衣卫也卷入了前朝的夺嫡,甚至曾构陷皇子……也因此,皇帝登基后,把前任绣衣使极其党羽处以极刑,据说牵连了不少绣衣卫呢,所以现任绣衣使王充才这般战战兢兢。 这个话题岳望舒就没接下去了,太严肃、太危险了。 她只是乖巧地拍了个马屁:「嗯,六郎是明君!」 晏铮瞬间得意得眉毛都翘起来了。. 尤妮丝 ------------ 第一二五章、第一个女店员 随着天气日渐暖煦,岳望舒的养生大药房也渐渐步入平稳,虽则生意不是很好,但一直细水长流,也不晓得这里头有王员外的几分功劳。 其中卖的最好的竟然是八珍糕!毕竟这玩意,一则好吃,二则毕竟是宫里的秘方! 其次便是同为宫中秘方一些成品补药,很是受到广大男客的欢迎。 倒是那几款药茶还有艾草包什么的,不怎么好卖。 好吧,对此她也没什么不满,只要能经营下去就好,反正店是自己儿的,没房租、也没人上门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稍微赚点,足够给员工们发工资就:// 这一日,岳望舒正翻看着大药房的账本,越来越头大,这个小兴子,记账乱七八糟,看得老娘头都要秃了! 话说这个时代明明已经广泛使用阿拉伯数字,丫的给我来个复式记账法啊! 岳望舒这个要求,对于一个太监而言,委实是过分了。 本朝严禁官宦干政,所以太监不许识字,小兴子会记账,已经是很难得了。 “主子,齐采女求见。”都太监李约犹犹豫豫进来禀报。 岳望舒愣了一下,齐霁月?! 那倒是稀客。 这齐采女自打出了冷宫,重新搬回朝云宫偏殿居住,就跟种蘑菇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年节等重大场合,也都称病。再加上后宫里嫔妃也都远着她、甚至只当没她这号人!这存在感就更低了。 毕竟吧,齐采女当年可是想跟皇帝陛下“结发”,对先皇后大不敬呢! 而后宫了嫔妃,哪个不敬先皇后? 而齐采女也很识趣,从来不会去嫔妃宫里窜门。 此番来找她,肯定是有急事。 “让她进来吧。”岳望舒倒是有点想念自己这位老乡了。 片刻后,李约便引着一位穿着半旧暗花罗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请纯妃娘娘安!” 时至今日,齐采女的礼数已经十分到位。 岳望舒点了点头,便吩咐宫人都退下,然后对齐采女道:“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齐采女这才落座在一侧的绣墩上,她素知皇上常来沅芷宫,所以才趁着今儿是大朝日,所以早早过来了,却也不敢饶舌寒暄浪费时间,她直接了当道:“我听说,您开了个大药房。” 毕竟吧,皇帝亲笔写的店名、内务府置办匾额,还有专门从御药房进货药材,这事儿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只是皇帝发话了不许张扬,所以倒是没人敢议论。别的嫔妃来串门,甚至连提都不提这事儿。 “确有此事,怎么了?”齐采女语气这般客气,明显是有求于人啊。 齐采女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能不能去您的药房……兼职打个工?” 岳望舒:????? “额……打工?兼职?”这词儿出现在古代,还真是叫人意外地亲切呢。 齐采女忙点头不迭:“那个吧,我虽然不懂医药,但做个前台接待客人,或者学着炮制药材,做些杂活儿,我还是可以的!” 药房的工作倒是不难,哪怕是调制丸药,有心学也不在话下,但是吧……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工?”岳望舒眨了眨眼,表示不解。 齐采女尴尬一笑:“采女的俸禄……” 岳望舒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低阶女御的俸禄,其实比宫女也好不了太多!做兼职,当然是为了赚钱啊! 齐采女又忙道:“再者,我也想再攒点功德。说不准,将来能回去。” 岳望舒点了点头,毕竟,谁不想回家呢?如果有可能,她也会毫不犹豫甩了皇帝陛下,回现代世界空调WiFi开黑去。 “我就是想着,反正我也整天不出门,我在不在朝云宫,也没人理会。”齐采女表示,她根本活得跟隐形人似的! 岳望舒再度点头,“不过这事儿,我得请示一下皇上。”——晏六郎应该不会拒绝吧? 傍晚,用罢了晚膳,皇帝晏铮一脸冷漠地道:“朕拒绝!” 岳望舒:??? “为什么呀?反正也没人注意她在不在宫里!”岳望舒又拿出小兴子做的账本,“我这儿正好缺个账房呢!” 虽然齐采女读的不是会计,但起码是义务教育程度的数学水准,记个账,还是可以做到的! “望舒,你不觉得你在这个小小药房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吗?”晏铮心中幽怨不已,说好了步入正轨就好了,但现在,望舒还是隔三差五就要出宫一趟! “我觉得还好啦。”绝大多数杂物小兴子带头,领着五六个小太监都包圆了。她也就是隔三差五去巡视一番。岳望舒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晏铮脸色嗖地沉了几分,到底是没有孩子,望舒的心思太容易被外头的风景勾引了。 想到孩子,晏铮不免心里生了几分焦躁,明明都已经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望舒身上了,怎的到现在还没有喜讯? 细细算来,都小半年了! 这叫晏铮如何不急? 若不是一早盯着,他甚至都要怀疑望舒偷偷吃了药了。 但明明没有,虽说最近有了药房这一层遮掩,但望舒的的确确不曾调配过避孕之药。 若不是先前杜氏、沈氏怀得那么快,晏铮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六郎不用担心,我的药房里都是太监。齐采女每日出宫做账,日暮而归,不会在外面夜宿的。”岳望舒好声好气道。 晏铮黑着脸:朕才懒得管齐氏在哪儿夜宿! 要紧的是望舒! 晏铮深吸一口气,“望舒,有件事,朕想跟你谈谈。” “嗯??”这不是正在说雇佣女店员的事儿么……就是这个女店员身份特别了点儿,是皇帝陛下的女御之一。 “你的那个生命光环——”晏铮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现在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望舒的这项奇技了。 这东西的用处,或许不只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 岳望舒懵逼地看着皇帝,我的生命光环咋了? 晏铮暗暗看在眼里,兴许连望舒自己也并不晓得…… “朕一直在想,为什么……到现在望舒还没有喜讯呢?”晏铮的目光缓缓落在岳望舒的小腹处,眼睛里带着几分探究之色。 新 ------------ 第一二六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岳望舒:…… 说实在的,按照几乎夜夜笙歌的频率,考虑到皇帝现今的能力,她确实也该有了。 虽然岳望舒并不盼着中招。 可是你为我为啥还没有喜讯,我砸知道啊?! 等等! 岳望舒嗖地站了起来,「你为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偷偷用了药?!」 虽然吧,她却是动过这心思!但中医理论,是药三分毒!何况中医避孕手段无法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做到百分百有效! 岳望舒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而且在皇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儿,她简直是跟皇帝撕破脸啊! 岳望舒看着平白丢来的黑锅,她很是愤怒。 晏铮其实也并非丝毫不疑,说出那番话,其实也大有几分试探之意,但见望舒如此恼羞,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宽慰道:「朕当然是相信望舒的!望舒有医者的仁心,怎么会胡乱用药呢?」 听了这话,岳望舒心里的火这才散了,「那你是什么意思?一直没有身孕,总不可能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吧?」 有生命光环的被动技能笼罩,她只会越来越健康、甚至越来越强壮!话说,自打穿越过来,她连头疼感冒都不曾有过! 晏铮叹道:「朕自然明白望舒年轻体健,可是朕……如今也十分康健的。」 男女双方都年轻健康,且关系和谐,却一直没孩子…… 这确实不科学。 「会不会是您太心急了?」岳望舒思量再三,也就找出这一点问题来。 晏铮摇了摇头,「朕倒是觉得,也许是望舒的生命光环——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特殊之处。生儿育女,便是在延续生命,理所当然会与此有关。」 岳望舒愣了良久,听着倒是挺合理,但生命光环又不是杜绝生命延续的光环……咋滴,还能避孕啊? 晏铮眼底暗澹了几分,「朕记得,你曾说过怕痛,所以不想生儿育女。」 额,确实说过。 「朕想着,是不是因为望舒不想有孩子,所以才会一直怀不上。」晏铮目光如炬打量着她。 岳望舒:……介个…… 她确实没有生育意愿。 但是这个生命光环有这么智能?只要她不想延续生命,就不会中招? 这也太……太特么太棒了吧! 在这个避孕手段低效且动辄伤身害体的时代,她居然有这么健康、这么保险的避孕技能?!还免费! 是啊,生儿育女,可是会损伤身体健康的!而生命光环是为了让她日益健康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避孕,就是为了健康! 不生孩子,就是对身体有好处! 诚然,孕育生命,才能延续人类族群,但这只是对整个族群有利,但对于孕育生命的母亲而言,却是弊大于利! 生命光环自带避孕功能,这很合理!….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我懂了!」 见望舒居然还露出了笑意,晏铮心底一沉。他一直不提当年之言,就是怕望舒再生此念。原想着,只要恩爱,必定很快就会有身孕,只要防备着望舒偷偷服药就足够了。 不成想,千防万防,却防不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劳什子的「生命光环」! 可恶,到底是谁给望舒这玩意儿的! 晏铮深吸一口气,望舒说过,女子适于生育年纪是二十到三十岁,时间如此短暂,如何能耽误得起? 「望舒不是很喜欢孩子吗?」明明那么喜欢娍媖、娍嫆。 岳望舒略一沉思,却并不直接回答:「六郎已经有三位公主、两位皇子了。诚然,作为皇帝,有两个儿子不算多。可是有我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会有夭折之虞,所以,也足够了吧?」 晏铮心沉到了谷里,早知如此,当初真不应该碰沉氏…… 「成桢已经不成气候,朕早已不抱期望,至于那个小的,万一也愚笨不成器,朕将来皇位又能传给谁?」晏铮露出了忧郁之色。 额,好吧,人家确实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岳望舒忙道:「兰贵嫔才华卓着,她生出的孩子肯定聪明。」——她挺喜欢兰贵嫔的品性,她的儿子将来做太子,岳望舒觉得也挺好。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晏铮眼底一沉,对于储位,望舒竟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你难道不想生个儿子,让他将来做太子吗? 「这种事情,谁能打包票?」晏铮语气有些不喜。 岳望舒:好吧,我确实打不了包票。 「望舒!」晏铮深深望着她,忍不住一把握紧了她的手,「你我正当年轻,你又有生命光环,为何不愿与朕生儿育女?」 什么生儿育女,你丫的根本只想要儿子吧?岳望舒腹诽。 晏铮忽的想到望舒似乎更喜欢小公主一些,便柔声道:「望舒难道不想生一个可人小公主?就像嫆儿那般,长大了,便像娍媖那样活泼乖巧。」 想想粉凋玉琢的娍嫆,在想想如今已经豆蔻可人的娍媖。额,好吧,她承认,她有一丢丢心动。 生孩子,对于别人而言,的确蛮有风险的,但她有生命光环啊。 虽然还是多少要遭罪些,但一尸两命的风险起码已经被摒除了。 见望舒神色已有几分松动,晏铮急忙道:「朕也知道,女子生育辛苦,可是……朕也只是想与喜欢的女子有个孩子罢了。」 说着,他又低声附耳道:「只一个就好,咱们生个小公主就好。」 岳望舒挠头:「可是生儿还是生女,哪里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晏铮心道,正是因为知道生儿生女难定,朕才敢开这样的包票,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一胎得女,介时望舒做了母亲,心也会软化,再谋取二胎,也就并非没可能。 食言而肥这种事情,反正朕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要能达成目的,只要有了孩子,便是彻底拴住了望舒。 某只皇帝陛下的底线,可着实远比岳某人想象中要低太多,且无比狡诈。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虽然活得比较久,但心眼和阅历完全不能比的岳望舒已经陷入了犹豫中。 而且岳望舒有个不大好的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 若是皇帝跑来用强,岳望舒说不准一时激愤,就直接刚上去了。 可偏偏皇帝一副柔情脉脉的模样,就实在叫人有点招架不住了。. 尤妮丝 ------------ 第一二七章、晏成槿 「六郎容我再考虑考虑……」岳望舒虽然有点招架不住,但还是不至于溃不成军。 晏铮自然也没指望一次就拿下,毕竟需得是望舒自己有生儿育女的意愿,才能成,所以用情势逼迫她嘴上答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需得真正打动她才成。 因此晏铮立刻就想到了第二波后招。 葳蕤宫,虽无君恩眷顾,但这里依旧花木葳蕤。 刚刚诞下皇子之际,兰贵嫔也曾怨妒过,明明连杜氏都与她平起平坐了,而她的儿子却连个名字都未曾赐下。 但随着冬日春来,看着满庭花木葱茏,看着孩子一天天健康成长,兰贵嫔便渐渐释然了。 如今不过就是跟从前那般罢了,她从前能安之若素,如今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了,怎的反倒是不能平静了? 只许她多年婉拒恩宠,难道都不许皇上冷落她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繁哥儿,外面的海棠开了,娘抱你出去瞧瞧吧。」兰贵嫔看着襁褓中刚刚睡醒的婴孩,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拳头。 三皇子未曾得名,兰贵嫔便给他取了个乳名,唤做「繁哥儿」。 倒也是巧,兰贵嫔才刚抱起三皇子,底下宫女便欢喜雀跃地跑来禀报:「主子,皇上来了!」 兰贵嫔听得此言,不由怔怔,上一次皇上来葳蕤宫,还是去岁腊月……彼时,她还很是欢欣。 但此时此刻,兰贵嫔也只是淡淡道了一声「知道了」,神色如常,抱着三皇子出正殿迎驾。 「平身吧。」晏铮随意地抬了抬手,又打量了兰贵嫔怀中的孩子一眼,「如今倒是白净可人多了。」——上次还是个红彤彤的小猴子。 兰贵嫔愈发笼紧了怀里的孩子,又福了福身子:「繁哥儿给皇上请安了。」 「嗯?」晏铮露出疑惑之色,「你叫他什么?」 兰贵嫔神色平静,语气清淡如云烟:「葳蕤繁祉,延彼遐龄。嫔妾给三皇子取了个乳名,唤做繁哥儿。」 晏铮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沈氏的才学还是很不错的,「意头倒是还好。」 倒是忽的想起,早先望舒就提及过该给这个孩子取名,那时候,朕似乎是随口应下了,不过转头倒是忘了。 「就叫成槿吧。」长得脸嫩可人,像个小公主,望舒会喜欢的。 兰贵嫔怔了怔,「可是木槿花的槿?」——大晏朝自太祖立国后,就定下了以金木水火土取名的规矩。皇上是金字辈,皇子们自然就是木字辈。 晏铮淡淡道:「反正你喜欢养花不是么。」 不得不说,这名字取得也当真够草率的。 但兰贵嫔却无不满之色,在她眼里,木槿葳蕤繁茂,大江南北皆有生长,不似牡丹芍药那样娇贵,是极好养活的花木。她抱着孩子再度屈膝一礼:「嫔妾替三皇子谢皇上赐名。」 「纯妃喜欢小孩子,以后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多去沅芷宫请安。」晏铮如是道。…. 自打望舒迁宫,也就荣妃时常带着娍嫆去,湘妃反倒是生疏了,而兰贵嫔的性子,就没见她跟谁亲近过。所以晏铮才要亲自来吩咐。 兰贵嫔诧异之余,有些不明所以,但皇上的吩咐便是圣旨,何况她并不讨厌纯妃,便应了一声「是」,旋即又问:「皇上也如此吩咐过芳贵嫔吗?」 杜氏? 晏铮不免有些嫌弃,「她就算了吧。」——虽然娍姵可人,但杜氏实在不讨喜。 兰贵嫔不由露出微笑:「是,嫔妾一定常带三皇子去请安。」 交代完之后,皇帝连茶水都不曾喝一口,便直接走人。 皇帝匆匆来、匆匆去,兰贵 嫔还是不免叹惋,她看着怀中懵懂可人的孩子,忍不住喃喃:「也不知怎的,皇子倒是不如公主讨皇上欢心。」 但转念想,四公主娍姵也一样不得圣心,想到此,兰贵嫔心里便平衡多了。 皇帝给三皇子赐名一事没有引起多少波澜,反倒是叫许多人隐隐生出几分同情。 连岳望舒都忍不住吐槽,「名字取得也太秀气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公主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木字旁的字,好像也没有特别好的字眼儿,二皇子晏成桢,也没好到哪儿去。 罢了罢了,皇子的未来,主要还是得靠自己日后努力,不似公主们,只能卖萌。 「槿?嗯,不晓得还以为咱们小嫆儿多了个妹妹呢。」岳望舒冲着荣妃怀里的娍嫆小公主打趣道。 两岁半的娍嫆小公主已经能听懂人言,她歪着小脑袋,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妹妹?」 荣妃素与芳贵嫔无甚往来,所以娍嫆小公主还不晓得自己有个四妹妹,故而这般疑惑。 荣妃笑意温吞,「说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兰贵嫔了。」 兰贵嫔性子清冷,也是不爱串门的,荣妃身份又摆在那儿,也不好纡尊降贵。 荣妃的话才刚落音,太监李约便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兰贵嫔携三殿下前来拜见。」 岳望舒不由捂嘴笑了,「瞧你这张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荣妃嗔笑:「这话可别叫兰贵嫔听见,你把她比作曹操,她可是要生气的。」 一通打趣,岳望舒连忙叫李约请兰贵嫔母子进来吃茶。 「荣妃娘娘和三公主也在呀!」兰贵嫔抱着三皇子走进来,不免有些意外。她福了福身子,「给两位娘娘请安了。」 「快坐吧。」岳望舒指了指身旁的扶手椅,并叫宫人奉上茶水点心。 然后才细细打量兰贵嫔的儿子,不得不说,这孩子皮子白净,眼睛又大又圆,又穿着粉色小衣裳,不晓得还真以为是个小公主呢。 「妹妹!」三公主娍嫆伸长了小短脖子,拍着小手唤道。 岳望舒与荣妃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兰贵嫔也不曾生气,只微笑着耐心解释道:「这是弟弟,唤做繁哥儿。」 三公主眨了眨眼,很是不解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妃。 荣妃笑吟吟道:「这是你兰母嫔和你三弟弟。」 三公主虽不满三岁,却聪慧得紧,听到荣妃这般介绍,便立刻奶声奶气唤道:「母嫔好!弟弟好!」 如此可人的小公主,哪怕性子冷清如兰贵嫔也不由绽开灿烂的笑容,「公主当真是乖巧又聪慧。」 「啊呀~」发出叫声的是兰贵嫔怀里的三皇子晏成槿。. 尤妮丝 ------------ 第一一八章、奶娃攻略 一时间,沅芷殿中欢声笑语不断。 「诶?繁哥儿?」岳望舒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儿,「是三皇子的小名儿?」 兰贵嫔柔柔点头:「葳蕤繁祉,延彼遐龄。我这个做娘亲的,不过就是盼着孩子健康长寿罢了。」 葳蕤宫的小繁哥儿啊。 岳望舒不禁连连颔首,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着普通的名字,其实大有内涵。 花厅的玻璃窗外,花木葳蕤,海棠满树芬芳。 兰贵嫔亦忍不住赞道:「纯妃娘娘宫里的海棠当真繁盛,比嫔妾宫里强了不知凡几。」 岳望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根本都没施肥…… 便笑着说:「都是底下人打理的,许是因为今年雨水丰沛的缘故。」 荣妃忽的露出别样的笑容:「雨水丰不丰沛我不晓得,沅芷宫雨露倒是丰沛得紧。」 岳望舒呆了一下,荣妃这莫不是在跟我开黄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兰贵嫔听得不由蹙眉道:「荣妃娘娘,非礼勿言。」 荣妃微微尴尬,「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瞧着纯妃妹妹如此喜爱稚子,若是也能怀个一儿半女就好了。」荣妃心下疑惑,按理说专宠这么久,也该有了。 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岳望舒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勾动心绪了。 回家,她心里一直存着那份念想,要不然开平价大药房作甚?还不是想复刻济世侯的成功经历? 可是现代世界的她已经死了,她难不成要去再去占别人的身躯? 而且谁能保证济世侯是真的回去了?而不是烟消云散了? 这里头的未知太多了,于她而言,几乎是妄想。 她曾在睡梦中无数次呼唤那个将她送到这个世界的「穿越之神」,却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或许她也该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妄想了,她也该脚踏实地地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既然都选择留下,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 从个人利益和个人感情的角度看,生个孩子,既符合她的利益,也能全她内心深处的母性。 只是皇家的孩子,若是女孩还好,本朝的公主可如皇子一般开府,且不远嫁、不和亲,夫婿也可正常入仕为官,自是一等一金贵。 可若生了个男孩,又不免有心他卷入夺嫡,难以善终。诚然皇帝现在极其偏袒她,可谁能保证将来?诚然陈姝媛、兰贵嫔都是好的,但他们的儿子将来是否会为了夺嫡而反目,可就实在难以保证了。 想到此,岳望舒不免失笑,还没生的,就操心到孩子长大以后的事儿了,未免杞人忧天。先帝朝后妃争斗不休,所以她们的儿子也跟着争得你死我活,母亲的德性与教养,也是极其要紧的因素。 她如此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两个稚子,未免小人之心了。 「有个孩子也好,这样哪怕日后失宠了,身边也有个伴儿。」岳望舒喃喃道,兰贵嫔能够这么快接受失宠,还不是因为有了孩子?…. 兰贵嫔暗自点头,心中很是赞同。 荣妃却笑了:「妹妹正当得宠,怎的竟忧心起失宠如何如何了?」 岳望舒笑道:「我又不是天仙儿,哪里敢指望得宠一世?」 荣妃略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妹妹你是不一样的,最起码,皇上始终会敬重你。」便如敬重先皇后那般。 瞧瞧,连荣妃都不觉得皇帝会一辈子腻歪她!所以说,女人反而最了解男人的劣根。 因此,才更该趁着年轻,赶紧生个孩子。 岳望舒这一瞬间,倒是霍然开朗了。 谁都 有头疼脑热、甚至病重绝症的时候,所以皇帝永远需要她,后宫嫔妃,还有这些皇子公主们也会需要她。凭着一手本事,何愁人缘不好?日后甭管谁登基、谁当太后,总有承她恩义的时候!等到将来,也总得念她的好,给她和孩子一个富贵荣华! 岳望舒重重颔首,心中的生育意愿瞬间升得。 正在此时,太监李约快步进来,俯首道:「娘娘,陈姝媛来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有孩子的嫔妃,一个个都来了。 片刻后,却见陈姝媛红着眼睛快步冲将而来,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岳望舒面前,「纯妃娘娘,您劝劝皇上吧!」 这等举动,实在把岳望舒吓了一跳,她连忙起身上前,用自己强有力的手臂强行将陈姝媛给扶了起来,「你慢慢说,皇上到底怎么了?」——狗皇帝对你做了啥? 陈姝媛瞬间泪落,「皇上怪嫔妾慈母多败儿,已经亲自把二皇子带去教场了。」 「嗯?带去教场作甚?」教场不是皇帝练习骑射、长枪的地方吗? 一旁的荣妃连忙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二皇子自小害怕骑马,到现在都不会骑射,皇上怕是要亲自教导。」——这种事情,如何能劝? 岳望舒更费解了:「怕……骑马??」 陈姝媛哭着道:「桢儿是胆小了些,可那也是有缘故的!他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还险些被马蹄子踩到,实在是受了太大惊吓,再也上不得马背。纯妃娘娘,嫔妃之中,也就您的话,皇上能听进去几句,求您劝劝皇上,别让桢儿学骑马了。」 岳望舒一时默然,原来是小时候落下了心理阴影了,如此,也却是不能强逼。 见纯妃不言语,陈姝媛又急又伤心,「嫔妾又不图桢儿成什么大器,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他如此惧马,若是强行上了马背,恐怕也难以驾驭,惶恐之下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嫔妾还怎么活下去?」说着,竟是泣不成声。 岳望舒看在眼里,心中生出许多怜意,她连忙宽慰:「你别急,皇上那里,本宫尽力去劝就是了。」 得了这样一句话,陈姝媛如抓到救星一般,急不可耐道:「娘娘可否现在就去往教场?」 你还真是等不急啊。 行叭,既然答应了,自然也没有拖延推诿的道理。 只好抱歉地送走了荣妃与兰贵嫔,便携着陈姝媛一并往前头教场匆匆而去。. 尤妮丝 ------------ 第一一九章、二皇子的心理疾病 两架肩舆一前一后,被太监抬着急急忙忙便奔赴教场,远远的,便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以及皇帝陛下的怒斥之声。 「那就是一匹母马,不是老虎狮子!」晏铮着实气坏了,吹胡子瞪眼的——虽然他还没开始留胡子。 「朕怎么会有你这么懦弱无能的儿子?!」晏铮难得抽出空闲,有心督促教导儿子习武,不成想却是这般不成器的模样。 二皇子晏成桢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一身骑射劲装,却无半分英武之态,跪坐在地上,生生哭成一只小花猫,缩着脖子,畏惧地看看那匹高大的母马,再看看自己父皇,便觉得两头儿都可怕极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怀念母后在世的时候,好歹能劝谏父皇几句。 「皇爷,纯妃娘娘和陈姝媛来了。」太监张寄小心翼翼快步上前俯身禀报。 晏铮抬眼一瞧,赫然是望舒,而望舒身后跟着的可不正是陈氏么!晏铮顿时怒意更胜,如此情形,显然是陈氏利用望舒心软,竟让望舒出面求情!! 「皇上。」岳望舒敛衽行礼,陈姝媛缩着脖子跟在后头一并行礼。 岳望舒又瞅了瞅教场上的二皇子,可怜的孩子。 行了礼陈姝媛便快步上前,把自己的儿子给扶了起来。 二皇子颤颤巍巍起身,便朝着岳望舒拱手见礼:「见过纯母妃。」 不挺好一孩子么,岳望舒心中感叹,只是事关皇子教养事宜,岳望舒作为嫔妃,既非生母更非养母嫡母,按规矩是没资格置喙的,在人前大咧咧品评更是不应该。 便低声道:「皇上,天色也不早了,臣妾正有些事情要向您请示。」 偏偏话说得这样谦和,晏铮亦不好当众驳了心爱女人的颜面,只得黑着脸吩咐二皇子晏成桢:「在此处练半个时辰步弓!」 岳望舒暗自咋舌,半个时辰?胳膊怕是要废了吧? 「是,儿臣遵旨!」二皇子却是赶紧恭恭敬敬应声。 岳望舒忍不住叹了口气,生了儿子的跟生了女儿的,就是不一样啊。看看大公主,偷懒、嬉闹,完全不担心挨骂。 岳望舒便跟着皇帝去了他的寝宫晏清殿,关上内殿房门,晏铮难得的竟没有给她面子,直接了当道:「慈母多败儿,成桢必须严格教导,此事望舒就不要插手了。」 这话叫岳望舒听得火大,这不是严格不严格的事儿,而是二皇子对马有心理阴影了,这个时候不对症下药加以疏导,反倒要强迫他学骑马,又哪里学得好? 她强忍着怒火,语出冷冷:「皇上说得是,臣妾是什么身份,区区一庶母,哪里有资格说三道四?!」说罢,便要扭头离开。 晏铮听得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懊恼不已,急忙箭步上前,一把捉住岳望舒的手,「是朕失态了,望舒你该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明白,望舒这是气坏了,否则也不会私底下连「六郎」都不叫了。…. 岳望舒深吸一口气道:「那么皇上可以允臣妾言说一二了吗?」——麻蛋,连讲一讲道理的机会都不给我,也委实太没道理了! 「好好好!」此时此刻,晏铮哪有不允的?只盼着望舒别这般冷冰冰言语便是了。 岳望舒叹了口气,语气瞬间婉转了许多,「我也知道,六郎爱子心切,只是盼着二皇子能文武双全罢了。天底下的父亲,哪个不是望子成龙,我又如何能不理解?」 这话叫晏铮心里那叫一个熨帖,方才被冷言冷语冻着的心口瞬间就捂化了,「朕虽没有对他寄予大望之心,却也是盼着他稍微成器些,好歹给后头的弟弟们作出点儿榜样来。可你瞧瞧你那软趴趴的样子,哪里像个男儿?!朕怎么会生出这么懦弱的儿子?」 岳望舒叹着气道:「我也听说了,二皇子小时候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是吓着了。」 晏铮脸色不愉:「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彼时也不过就是扭伤了脚踝,根本不打紧!是他胆子太小,竟吓得烧热了好几日!彼时孟氏再三劝慰稍缓骑射之事,朕真后悔,当时一时心软。」 岳望舒便道:「其实这是吓出心理病了。」 「心里病?」晏铮愕然之余不免狐疑,「还有这种病?要不你给他治一治?」 岳望舒:…… 其实多半也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岳望舒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了,「那你把二皇子叫来吧。」——别让他继续练步弓了,省得累坏了。 见望舒竟煞有介事,不似胡说八道,晏铮也一时有些拿不准,便唤了张寄进来,叫他去教场传唤。 岳望舒忙趁机打补丁:「我的生命光环也不确定能不能治疗心理疾病,六郎可得有点心理准备。」若是治不好,那就别骑马了。 晏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的望舒,莫不是望舒胡诌怪言,就是为了帮成桢推脱骑马之事? 岳望舒无奈叹气:「我没胡扯,真的有心理疾病这么个大门类,因为这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却是不好治。不过很多心理疾病,只要放宽心态,不要强求,倒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不会骑马,不影响正常生活!就像各种恐惧症,爬高、怕蛇、怕雷怕电,甚至都不好说到底是心理疾病,还是心理阴影。 晏铮蹙了蹙眉,「望舒根本就是在劝朕不要叫他学骑马。」 对头! 「六郎,有的人胆大包天、而有的人胆怯谨慎,这都是天生的,强行扭转,很有可能只会适得其反。」岳望舒只得诚恳劝诫,「我也知道,六郎文武双全,是一等一出色的君王,自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孩子平庸,可也该换换图之,强逼无益啊。」 这话说得娓娓有理,而且还把皇帝给夸了一通,叫晏铮如何不暗自得意? 正在此时,二皇子奉旨前来觐见。 见那孩子还是怯生生的,岳望舒不禁心生怜意,特特上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并暗自发动生命光环—— 然后,岳望舒惊呆了。 竟然……成功发动了! 她感觉到生命光环的能量飞快涌入眼前这个孩子的体内,而她大招也进入了冷却状态。 合着,还真有心理疾病?还真能治???岳望舒觉得有点不对劲。 「纯母妃,您怎么了?」二皇子一脸懵懂,有些不理解为何和蔼可亲的纯妃娘娘露出如此异样的表情。 岳望舒忙问:「你……还怕马吗?」 二皇子本能地缩了缩脖子,「马……很可怕的。」 岳望舒:没治好?? 那大招发动了个寂寞吗??? 晏铮也察觉情况不大对劲,忙几步上前,「到底怎么了?」 岳望舒挠了挠头,「发动了,但是……」但是你儿子的心里病没治好,那我到底治了个啥?? 晏铮眉头一簇,不由地心头一悸。他看了看怯弱的成桢,难得语气温和,「罢了,你以后就好好练习步弓便是了!」 二皇子顿时大喜过望:「是,多谢父皇!多谢……纯母妃。」. 尤妮丝 ------------ 第一二零章、悫安郡王晏值钱 二皇子退下之后,晏铮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或许,成桢真的有病。」 岳望舒:??? 晏铮旋即道:「看过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吗?」 岳望舒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那个自称「寡人无疾」的家伙啊……还说什么劳什子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结果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最后连扁鹊也治不了,嗝屁了。 二皇子就是处于某种疾病的初级阶段,没有任何不适、没有丝毫症状,寻常大夫也难以诊出。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我懂了,就像是癌症,初期其实很好治,但初期往往没有任何征兆,等到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往往已经中后期,基本也就没法治,只能等死了。」 「癌症?」这个词儿对于晏铮而言很是新鲜。 「唔,那个……肺癌叫做肺积,胃癌叫噎膈,总之就是身体里长了瘤子……专指恶性瘤子。」有了些中医功底的岳望舒如是解释。这病在古代很少见,主要是古人又不会解剖遗体,往往根本就诊不出来,再者古人的平均寿命短,没等到得癌症就挂掉了——毕竟癌症是基因复制的时候出了纰漏,活得越久,出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甚至,只要人活得够久,就一定会得癌症。 晏铮博闻强记,亦是略有耳闻,「如此,望舒又救了朕一个孩儿的性命。」 岳望舒汗颜,「我就是打个比方,兴许二皇子只是得了什么小病,太医也能治好。」 「不管是什么病,朕都好生谢谢你。」晏铮执着她的双手,附耳轻声道。 反正,二皇子的病注定要成为一个不解之谜了。 岳望舒忍不住想,她这岂不是又做好事不留名了?? 「今晚便留在晏清殿吧。」晏铮柔声款款,「朕早将寝殿床榻换了干净的。」 岳望舒:你不说,我倒是还没往床榻干不干净上想…… 床榻能有什么不干净的?御前的被褥换得勤快,那天不是干爽喷香? 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那也是你这个人不干净! 但转念一想,她既想要个孩子,又不曾动什么真心,便也没必要计较从前如何如何。 更何况,她不也有前任么!她都而立之年了,正常的交往、正常地关系,也都有过! 只不过她注意卫生、注意安全罢了。 谁也别嫌弃谁。 虽身在古代,但她又不是真的古人, 结果……很悲剧。 她忘了,现在的晏六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病秧子皇帝了。 她居然没争过! 摔! 也是她回宫之后,懈怠锻炼的缘故,而晏六郎却是每日鞍马骑射、长枪短剑,勤练不辍。在加上男人天生肌肉就比女人多,在加上她生命光环的被动小技能时时笼罩…… 翌日,气冲冲回到沅止宫的纯妃娘娘第一时间下令,将偏殿改建成练武房,还要求备制一双二十斤重的石锁给她练力气,还要短刀短剑、刀法剑谱云云…… 可把都太监李约给吓坏了,只得连忙去请示圣上,没想到圣上竟然准允了,自然了刀剑都是未曾开刃的。毕竟是后宫,哪里能使真兵器呢,就算不考虑规矩,也得小心伤着正主本人。 总之,岳望舒的练武房不动声色就落成了。 刷刷刷—— 岳望舒手持短剑,一阵刀光剑影,便将眼前的稻草人扎了十八个窟窿。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出了一身薄汗的岳望舒表示很满意。 练了半个月,觉得肌肤都紧实了许多,腰间的软肉也消减了不少。二十斤的石锁,也能渐渐上手, 昔日玫瑰岭的强身健体的习惯又找回来了。 都太监李约快步上前,奉上汗巾子,并禀报道:「皇上去了教场,遣人来问您,要不要去骑马。」 骑马啊,其实只在教场骑马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能骑出京城,出去踏青打猎才好。 但转念一想,想骑马出去玩,也得先学会才成。 岳望舒点头,便叫人进来伺候她更衣梳妆。 初夏的早晨温暖而不燥热,倒是极好的时辰,岳望舒抵达教场的时候,皇帝晏六郎自是身着皮甲、颇有几分劲干与威风,然而他身边却立着一个身穿大红织金团龙圆领袍子的年轻男子——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这是郡王补服。 岳望舒倒是一时猜不出是哪位郡王。 便只上前向皇帝请安行礼。 晏铮微微一笑,便指着身边的郡王道:「这是朕的九弟、悫安郡王晏执钤。」 岳望舒瞬间呆住:他叫啥???晏值钱?! 岳望舒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喷,「哪个钱?」——总不可能是金钱的钱吧?不过也巧了,钱也是金字旁,符合皇帝这一辈的取名规则。 看着那望舒那憋笑的样子,晏铮瞬间明白,这是想歪了,他也忍不住发笑,「是钤印的钤。」 晏铮又咳嗽了一声,再度端正正色,对悫安郡王道:「九弟,这是纯妃岳氏。」 「臣弟见过纯妃娘娘!娘娘万安。」悫安郡王忙拱手一礼,倒是端端正正。 这副礼敬又端方之姿态,倒是叫岳望舒不好意思再偷笑了,忙正色颔首:「九王安好。」 说来这还是岳望舒第一次见到皇帝的亲兄弟,先帝有九个儿子,眼前这位值钱郡王无疑就是最小的那个,如今的年纪……似乎也才十八九岁。诸王夺嫡的时候,此人尚且年幼,应是不曾参与其中,故而得了个善果。另外还有一位夺嫡期间不慎摔断腿成瘸子的寿安郡王,是先帝的第八子。 嗯,先帝九个儿子,就剩这仨了,前头的都挂了。当然也有正常病逝、夭亡的,但更多是赐死、自裁或是幽禁郁郁而死。 总之,很是不可言说。 ------------ 第一二一章、贵太妃想选秀(四更完) 岳望舒看向这位值钱郡王,就不免带了几分探究之意,在先帝诸子中,这位算是挺有福的了。 名字取得也好,执钤啊。 岳望舒忙掩唇咳嗽了两声,才勉强压住笑意,“九王入宫,不知有何事?”——主要因为这位九王貌似一直赋闲在家,纯粹就是个富贵闲散人,入宫也必定不是为了朝政,所以岳望舒才斗胆一问。 晏执钤忙拱手道:“皇嫂去世已满一年,臣弟想求皇兄赐婚。” 还没结婚啊。 岳望舒顿时更好奇了:“九王看上谁家姑娘了?” 见望舒一副好奇心过剩的模样,晏铮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晏执钤正欲拱手作答,太监张寄滴溜溜快步上前,“皇爷,贵太妃遣人来问您可否有空暇去用个便饭?” “哦?”晏铮眉梢微微一抬,“湘妃是否在颐康宫?” 张寄连忙回话:“回皇爷,不在。” 晏铮“嗯”了一声,便看向晏执钤:“九弟也一并去吧。” 晏执钤忙应了一声“是”,又一脸恭谨地道:“臣弟母妃早逝,赖得贵太妃娘娘恩恤照拂才有今日,理当前去请安。” 晏铮颔首,复又看向岳望舒:“纯妃也同去。” 岳望舒其实不大想去的……自打她专宠,贵太妃对她的态度……倒是不曾寻她什么麻烦,可到底失了融洽了。不过嫔妃也没有给贵太妃请安的义务,所以岳望舒装死就是了。 可没想到皇帝非要把她提溜去,这当着人前,岳望舒又不能不给堂堂皇帝陛下面子。 罢了罢了,看在皇帝的面上,贵太妃也只会和和气气。 久不来颐康宫,这里倒还是从前的模样,殿中满是迦南香的气息,比起嫔妃的宫室,自是多了几分佛性,格外敦厚悠远。 贵太妃请的是皇帝,看着多出了悫安郡王和纯妃,不免怔了一怔,但旋即便露出了笑容:“是小九啊,大半年没见,似乎又长高了。” 悫安郡王忙再度行了一礼,“先前听闻贵太妃娘娘身染风寒,儿臣未能尽孝侍奉,还望贵太妃恕罪。” 贵太妃笑呵呵道:“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小毛病,有湘妃在侧侍奉,哀家早就痊愈了。”——悫安郡王又非她亲子,她更非皇太后,哪里有叫他侍疾的道理? 晏执钤忙道:“湘妃娘娘自是最孝顺体贴的。” 没有皇太后,宗室亲贵自然不能随意进出内宫,年节大宴,也是男女分开,等闲碰不到面儿。 提到湘妃,贵太妃不免有些失落,这才将目光在纯妃岳氏身上停留了少卿,却不做他言,而是再度看向了晏铮:“哀家叫人准备了素斋,就是不晓得皇帝和纯妃是否用得惯。” 无肉不欢的岳望舒当然用不惯,但只这一顿倒也无妨。 晏铮只笑了笑:“偶尔茹素也好。” 贵太妃勉强一笑:“皇帝以前也极爱吃素,如今口味似乎是不同以往了。” 晏铮淡淡说:“倒也不是口味变了,只是如今习武强身,自然要多吃些荤腥和滋补之物,才能有力气。” 听了这话,贵太妃不由脸色微微泛青,语气不由重了几分:“皇帝要爱惜龙体。” 岳望舒:?我咋有点没听懂啊? 瞅瞅皇帝,面色如常。 再瞅瞅皇帝他弟弟,值钱郡王已经飞快低下头去,一副我啥都没听见的样子。 岳望舒一脸黑人问号。 晏铮正色道:“朕很好。” 说罢,晏铮又飞快转移话题:“贵太妃请朕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吃一顿素斋吧?” 贵太妃悠悠叹了口气,“哀家一介未亡人,原是不该多管闲事的。只是圣母太后临终前,交代哀家要好生照顾好皇帝,哀家才不得不倚老卖老多说几句,还望皇帝能静心听哀家一两句劝。” 既提到了圣母太后,晏铮不免神色和缓了几分,“姨母请讲。” 贵太妃先看了看岳望舒:“纯妃自然很好,皇帝能有可心的人,哀家也很欣慰。” 岳望舒:不怼我就算了,还夸我?贵太妃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晏铮一副静耳聆听的模样,悫安郡王也偷偷竖起了耳朵。 “先帝有九个儿子,皇帝这才两个,你又素来对桢儿不满意,成槿又还小,贤愚未知。若纯妃也能诞下一儿半女就好了。”贵太妃突然一副唏嘘之态。 岳望舒:怎么老点我的名儿? “臣妾有负圣恩、有负贵太妃期许。”岳望舒也不能继续装死了,忙起身福了福。 贵太妃仍旧唏嘘不已,“哀家知道,纯妃已经尽力了。” 岳望舒:这个……我之前还真没尽力。 贵太妃看向了皇帝晏铮:“要不是闹了瘟疫,去年贤宁皇后便该提请选秀了。” 提到“选秀”二字,晏铮不禁微微蹙眉,面色不喜。 贵太妃眼观鼻鼻观心,但仍旧继续言说:“皇帝的后宫,如今就三个妃子、两个贵嫔、一个世妇,寻常富贵宅邸,也不至于才这个几个妾侍。” 岳望舒:齐采女不算吗?额……确实不算。 “哀家知道,皇帝是仁君,不愿劳民伤财,不若退一步,只在直隶省……或者只在京畿选几个官宦士绅之女充实后宫。”贵太妃一副再三退让的无奈之态,“哀家老了,皇帝可以让湘妃和纯妃主持选秀。” 岳望舒:敬谢不敏! 晏铮终于彻底恼了,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贵太妃的确老了,有些事儿,不该您操心!” 这是拒绝,而且是十分冷硬地拂了贵太妃的面子! 竖耳聆听的值钱郡王忙不迭深深低下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贵太妃老脸登时便青了半边儿,她固然知道是纯妃的缘故,然而纯妃半个“不”字都没说,她就算想迁怒也找不出理由!更何况,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儿,她又如何能对纯妃发作,又如何敢对纯妃发作? 贵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再次让步:“那就从京中世家闺秀里选一两个,譬如安阳侯府。” 安阳侯府是谁家来着?有点耳熟啊……岳望舒心想。 没等岳望舒想起来,皇帝晏铮已经直接了当道:“朕已经答允了九弟,要将安阳侯府的姑娘许给他做王妃。” 贵太妃蹙了蹙眉,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悫安郡王。 晏执钤只得硬着头皮道:“儿臣……此番进宫,的确是为了向皇兄求得赐婚。儿臣与四表妹自幼青梅竹马,贵太妃您是知道的。” 安阳侯府?还表妹?岳望舒仍未想起到底是哪家。 新 ------------ 第一二二章、早熟的姚四表妹 安阳侯府的表妹? 圣母太后娘家?不对,那是昌隆侯府……皇后母家?也不对,那是庆宁侯府。 颐康宫正殿陷入了一片寂静,良久之后,贵太妃才缓缓道:「安阳侯府又不止一个姑娘。」 贵太妃特意提了安阳侯府,还不是因为安阳侯有好几个待嫁的女儿,且都容貌出挑? 晏铮不耐烦地道:「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贵太妃是先帝的嫔妃,您好好颐养天年便是了!」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贵太妃的鼻子警告了,你又不是太后,未免管得太宽! 一时间贵太妃又是气闷又是悲痛,若她真只是先帝的寻常嫔妃,自该安安心心养老,可皇帝是她亲姐姐唯一的儿子,若他子嗣丰隆便也罢了,偏偏快三十了,却还只有两个儿子,这叫她如何能安心? 更叫贵太妃气伤的是,皇帝撂下话之后,便拉着纯妃的手,竟拂袖而去了! 贵太妃瞬间泪目:「小九啊,你皇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晏执钤心中叫苦不迭,皇兄是什么样,既不是贵太妃管得着的,更不是他一个小小郡王能置喙的!不过这位纯妃娘娘,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他实在想不起仁宗朝到底有什么宠妃人物,得赶紧回去跟芝芝研究一下! 想到此,晏执钤连忙拱手道:「儿臣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端的是熘得比兔子还快。 贵太妃生生气得心肝疼,你一个富贵闲散郡王,哪来的要事?! 回到沅止宫,岳望舒依然没想起来安阳侯府是哪家,不由探究地看向气恼的皇帝陛下,「六郎,四表妹是谁啊?」 晏铮冷冷道:「就是安阳侯的第四女。」 额……我问的不是这个。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岳望舒像个媒婆似的追问。 晏铮皱眉:「朕哪里知道姚四娘叫什么名字?大概十五六岁吧。」 姓姚?? 安阳侯…… 岳望舒这才恍然大悟:「荣康大长公主的孙女?!」——荣妃她表妹! 晏铮怔忪了一下,「合着你刚才一直不知道呢……」 晏铮不由「噗嗤」笑了,「望舒怎的这般迷湖了?」——像个小傻瓜。 岳望舒汗颜,那可是荣妃自小长大的地方,如今的安阳侯姚清可是荣妃的亲舅舅!只是荣妃甚少提及安阳侯府,也不曾自恃大长公主外孙女的身份。所以,岳望舒竟浑忘了。 岳望舒挠了挠头:「你们兄弟,怎么都爱娶表妹?」 但转念一想,只是姑奶奶家的表妹,血缘关系不算太近,问题应该不大。 晏铮一阵尴尬,荣妃和湘妃,算起来都是朕的表妹,此时此刻,他只得含湖地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今天,六郎跟贵太妃闹得很不愉快。」岳望舒小声道。 晏铮面色冷峻:「有些话,早晚要说清楚。」 岳望舒叹气,这贵太妃好好的日子不过,操这份心作甚?皇帝又不是没儿子…… 同时又不禁庆幸,贵太妃只是皇帝的姨妈,若是个皇太后亲妈,那问题才真真是要大条了。 「诶,咱们俩好像把值钱郡王给撇在颐康宫了……」岳望舒突然想起了六郎他弟、九郎。 晏铮毫无愧色地挥了挥手:「不妨事,他又不是没长腿。」 岳望舒斜眼睨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他打小就机灵着呢。」晏铮忍不住刮了刮岳望舒的鼻尖,朕这个幼弟,遇事躲得比谁都快。 说着,便用脸颊蹭了蹭岳望舒的额头,「等用了午膳,不如……一起午 睡?」 岳望舒又想起曾经青天白日胡闹的事儿了。 不由狠狠瞪了没下限的晏六郎一眼,「六郎该回去批折子了。」 求欢被拒的晏铮忍不住滴咕:「望舒可不要做贤后,那多没趣?」 岳望舒无语,我是妃子好伐? 「放心,像孟皇后这样圣人般的贤后,百年难得一见。」她哪里学得来? 过午之后,岳望舒便去隔壁玉芙宫串门了。 三公主娍嫆在碧纱橱中午睡未醒,荣妃便引她去书房东次间吃茶。 「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荣妃笑问。 岳望舒笑眯眯饮了茶,「正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呢,今日悫安郡王入宫,跟皇上求娶荣康大长公主的孙女,也就是你表妹姚四娘为正妃,此事皇上已经允了。」 荣妃脸上笑容渐失,倒是叫岳望舒一阵诧异。 「怎么了?你与安阳侯有什么不愉快吗?」岳望舒很纳闷。 荣妃轻轻摇了摇头:「舅舅视我如己出,有怎会有不愉?」 「那……是姚四娘有什么不妥?」岳望舒小声问询。 荣妃沉默以对,良久之后才缓缓叹了口气,「也罢,此事原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宫中姐妹不喜说三道四罢了。」 荣妃放下茶盏,这才娓娓道来:「纯妃妹妹你是知道的,我自小养在外祖母膝下,因此与舅舅家的几个表姐妹是一同长大,按理说,原该是跟亲姐妹一般……」 荣妃蹙了蹙眉,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其实,外祖母起初是属意将我许配给大表哥姚崇峻的。」 岳望舒瞪大眼睛,还有这茬子事儿,「皇上知道此事吗?」 荣妃不由发笑:「这种事情,皇上又岂会不知?外祖母又岂敢蒙蔽圣听?」 岳望舒乖巧端坐:「额,好吧,你继续说。」 「我这个四表妹啊,看着乖顺可人,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小小年纪,竟不知怎么说动了我那好舅母,还背着外祖母,与英国公张家定了亲。」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岳望舒瞠目结舌,话说,这姚四娘如今不过才十五六岁,而荣妃是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进了宫,也就是说,那会子姚四娘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 夭寿了!这是七八岁的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然了,这门婚事搞黄了自然是好事,要不然就太近亲结婚了。 荣妃蹙眉道:「而且他小小年纪,便与悫安郡王来了个青梅竹马,性子未免……」荣发给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罢了,她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岳望舒心道:这位姚四表妹也忒早熟了吧? 诶,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 第一二三章、郡王与萝莉 「姚四娘为什么要破坏你与姚家大郎的婚事?」岳望舒忍不住细细问询。 荣妃蹙着眉头,轻哼道:「无非就是瞧不上我这个丧母长女,我那父亲又不成气候,哪里比得上英国公家的小娘子?」 额,表面上看,这确实是唯一合理的缘由。 但在这个被穿成筛漏子的大晏朝,由不得她不多疑。 「额,她彼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未免也太有主意了些。」岳望舒心底暗生警惕,只是却也不曾听闻安阳侯府冒出什么奇特的发明。但转念想,能发明早就被太祖朝的前辈们给发明了,诗词也被叶容若抄袭完了。 后来者,貌似也只能低调求生了。如此一来,倒是不好查证了。 「可不是么!」荣妃啐了一口,「虽然我本来就对大表兄无意,但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女孩背地里做媒牵线,难为我那好舅母,不是自己亲生的,竟也这般信得过!」 「诶?姚四娘并非侯夫人亲生?」岳望舒微微意外。 荣妃澹澹说:「她生母只是个陪嫁侍女,不过她自小聪慧伶俐,很是讨上下欢心。后来更与悫安郡王亲厚,舅父舅母自然就更看重她几分。」 虽然这是个礼教严明的时代,但自家亲戚,互有来往,也是寻常之事。更何况,就算真有稍稍逾矩之处,只怕安阳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又会嫌弃一个郡王妃女儿呢?日后就算被人嘴碎几句,那也只是青梅竹马罢了。 这个姚四娘,的确是个聪明人,在礼法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得蒸蒸日上,还俘获了一位年轻俊俏的郡王。 这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比起隐姓埋名的刘巧倩、郑燕音,以及在药房打工赚外快的齐霁月,真的是强了不止一筹。 只是,却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老乡。 不过,日后嫁给了悫安郡王,作为王妃,想必常有机会入宫觐见,到时候就能打照面了。 岳望舒眯了眯眼睛,她对这位姚家姑娘倒是愈发好奇了。 此时此刻,安阳侯府后花园的水榭中,正在吃八珍糕的姚家姑娘不由觉得鼻子一阵瘙痒。 「芝芝,你别光顾着吃,仁宗朝真的有这个宠妃吗?你知道的,我历史学的不好。」与姚家四姑娘面对面而坐的正是悫安郡王晏执钤。 「我怎么知道?」一身粉色衣裙、长了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姚四姑娘很是不雅地翻了白眼,「我就算历史学得好,也没去研究五百年前一个短命皇帝到底有几个宠妃!」 说着,姚四姑娘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仁宗死的时候大概也就三十几岁,继位的是寿王,也就是现在的寿安郡王晏执钦,你好好跟你八哥打好关系就成了。」 提到寿安郡王,晏执钤立刻转移话题:「可是这不合理啊,且不说皇上现在身体挺好,而且皇上有儿子,俩呢!」 姚四姑娘继续吃着八珍糕,正色道:「肯定是都夭折了。」 晏执钤忍不住露出不忍的神色,「其实我还挺喜欢小阿桢的……芝芝,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咱们就不能想法阻拦一下吗?」 姚四姑娘苦着脸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一个短命皇帝的儿子是怎么夭折的?八成是得了什么绝症吧。咱们又不是神医,别咸吃萝卜澹操心了。」 说着,姚四姑娘又飞快回头瞅了一眼,但看到也只有满庭花木。 「怎么了,芝芝?」晏执钤忙问。 姚四姑娘可爱的眉毛皱成一团,「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晏执钤笑道:「你就是太疑神疑鬼了。放心吧,皇兄已经答应了,过两日赐婚的旨意就 会降下。」 姚四小脸跟红苹果似的,「那可说好了,结婚可以,但是要等过几年再……」 晏执钤飞快点头,「嗯嗯嗯,我明白的!我又不是萝莉控变态!」 姚·萝莉·四可爱小脸瞬间黢黑:你才是萝莉,你全家都萝莉! 「芝芝,快趁热吃啊。」晏执钤忙把那盘八珍糕往自己心仪的姑娘跟前推了推。 「这是哪买的?还挺好吃的……」姚四小声都囔。 「绿柳街刚开了个药房,他们家卖的八珍糕,跟宫里的一样好吃。」晏执钤托腮笑道。 姚四愣了一下:「药房??」 晏执钤点头:「是啊,他们说,这既是点心又是药膳。这点心好贵的,一笼半斤,便要二两银子。」 姚四轻轻啐道:「你现在可是堂堂郡王,二两银子还心疼了呀?」 晏执钤心酸地道:「我就是个拿死俸禄的郡王,就算想赚的外快,我一不会经商,二不会捞钱,以后结婚了,也给不了你大富大贵。」 姚四小脸泛红,「以后你把铺子田产交给我来打理,我负责赚钱养家。」 晏执钤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还兀自点头不止,「都给老婆打理!我的就是老婆的!」 姚四萝莉登时紫胀了小脸,「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哼,不理你了!」 夜色之下,深宫寂静。 绣衣卫王充正跪在御前,神情分外小心翼翼。而皇帝晏铮正看着一本密折,他揉了揉眉心,「也不必记得这么细。」——连人家小两口你农我农的情话都给记下来了,看得朕眼睛都疼了。 王充松了一口气,连忙谄媚一笑:「为圣上办事,怎敢不仔细?」 晏铮执着密折轻轻敲击着御桉,如此,倒也明了了,望舒的的确确是救了桢儿一命。只是成槿……莫非也会夭折?晏铮忽的转念一想,不对,若无望舒治好了朕的痼疾,沉氏多半根本就不会有喜。 「退下吧!」时辰不早了,朕也得赶紧去沅止宫了,再晚,怕是就要落钥了。 晏铮揣着密折便匆匆而去,结果,沅止宫倒是还没锁门,但望舒竟已经入睡了。 看着高床软枕之上酣睡的望舒,晏铮不由失落不已,最近望舒怎么睡得这么早? 还睡得如此香甜,晏铮也不忍将她吵醒,只得蹑手蹑脚爬上床,口中喃喃自语:「老婆?粗俗!」 ------------ 第一二四章、九郎媳妇、萝莉老乡! 翌日清晨,岳望舒迷迷湖湖起床,打着哈欠道:「遣人给皇上禀报一声,我今儿要出宫。」 这时候,身边传来有些不悦的声音:「又要出宫?」 岳望舒正介于清醒和迷湖之间,下意识便回答:「有些日子没去药房了,去查查账。嗯?」 岳望舒陡然一个激灵,方才看到身边多了一只皇帝,「六郎什么时候来的?」 晏铮气恼之余,横生出许多无奈,「朕昨晚就来了,你倒是睡得早!」 岳望舒脸色忽的一紧,「你……没对我……嗯……」她忙感受了一下,似乎没啥感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岳望舒的声音小,又说得云里雾里,晏铮也不免迷湖。 「没什么。」岳望舒摆了摆手,「我饿了,咱们先用早膳吧,吃饱了再出宫。」 晏铮一时无奈,「罢了,朕今日陪你一起出宫。」 养生大药房如今的生意倒是好了许多,且看那门口排成长龙的队伍便可见一斑了。只不过这些可不是排队买药的,而是买八珍糕的。 说来也当真是魔幻,我一个开药店的,结果卖点心卖火了。 岳望舒忍不住吐槽:「这世上吃货竟如此之多!」 话刚吐槽出口,队伍里一个穿着粉色桃花小袄的萝莉突然回头瞅着她。 岳望舒看在眼里,不禁心道:这是谁家小姑娘,小脸圆都都的,真可爱。 岳望舒今日着一件莲紫色云锦圆领袍,头戴翼善冠,腰系白玉带,手里摇这一柄折扇,这形象,也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了。不过比起身旁着织金贴里不苟言笑的晏六郎,她总觉得自己气势逊色了不止一筹。 二人大步朝着药房而去,这时候,一只小手抓住了岳望舒宽大的衣袖,可不正是那位粉衣小萝莉么。 小萝莉肃着笑脸,正色道:「不许插队!」 一语出,众多排队等候八珍糕出炉的男女老幼吃货们纷纷用不善的眼神看向岳望舒和晏六郎。 岳望舒:「……」 她咳嗽了一声,粗着嗓门道:「店主岳兴是我弟弟,我是来巡视的。」 晏六郎皱眉,好端端的,就算是借口,也不必把个太监认作弟弟。 小萝莉尴尬松手,小脸讪讪的:「啊……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对可爱的小姑娘,岳望舒还是很包容的。 小萝莉甜甜一笑,眼睛滴熘熘在岳望舒脸蛋和胸部打转儿,「店家,可否每日多做几笼八珍糕?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买,你们每天却只做二十笼,好多人早早晨起来排队,都经常排不上呢!」 此话一出,排队的吃货们纷纷附和。二两银子一笼的金贵点心,能买得起,怎么也得是小富商,因此排队的多是些家丁、婢仆,每日排队半晌,买不到点心,回去之后还要被主人训斥责骂,他们委实心有怨念。 岳望舒巨汗,只得连忙道:「行行行,我这就去跟店中伙计交代!」 之前是没想到八珍糕居然这么好卖,才定下每日二十笼的数目,如今看来,多加一倍都不在话下。 进入药房大堂,正好见雾气弥漫,不消说,正是第二批次的十笼八珍糕出炉了! 「给老爷请安!给主子请安!」岳兴第一时间上前作揖,「主子可要用点心?小的叫人送一笼去楼上雅间?」 岳望舒忙摆手:「不用了,我今天不饿。倒是这八珍糕这么受欢迎,以后便增加一倍吧。」 「是,小的这就叫人再做二十笼去!」 岳望舒颔首,又问:「齐……账房可在?」 「在后头算账呢,主子可要见她?」 岳望舒瞅了瞅自己身旁的晏六郎,便摆了摆手,「今日先不必了。」齐采女貌似挺怕皇帝的,改日吧。 说话间十笼八珍糕便已经售卖一空,空空的柜台前,粉衣小萝莉小脸都要垮了。 岳望舒心中偷笑,这是正好轮到她、正好卖光了啊,便上前拍了拍萝莉的肩膀:「放心吧,后头还有二十笼。不过需得重新磨粉,怕是要晚些。」 小萝莉瞬间满血复活:「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岳望舒打量着她那身暗花罗小袄,「我看你也不像个丫鬟婢仆,你是哪家千金?」 小萝莉也顺势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的装束,分明穿得比我还有钱…… 「我你也不像个男子,是女扮男装吧?」小萝莉脆生生道。 岳望舒:夭寿了,居然被一眼看出来了。 小萝莉狡黠地笑了:「虽然你胸勒得很平,但你的腰身和臀部……和男人还是不大一样的。」说着,她抬手指了指旁边那位貌似更贵气的男子,正常男子的腰臀应该跟这位似的。 岳望舒:扎心了老铁,我没勒啊! 晏铮蹙眉不喜,便一把抓住岳望舒手腕,「无需理会,去楼上吧。」——跟一个毛丫头饶舌作甚?!开口闭口,不是胸就是臀,小小年纪,竟这般轻浮!也不知是谁家这般没教养! 小萝莉这才恍然大悟:这架势,不是情侣就是夫妻啊! 雅间中,虽无点心,岳兴还是第一时间奉上了茶水。 「那丫头是谁?委实无礼!」晏铮脸色有些不悦。 岳兴哆嗦了一下,连忙跪下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岳兴还能跟谁打听,当然不是问小萝莉本人,皇城这个地界儿,自然没有比皇城司消息更灵通的了。而皇城司隶属于绣衣卫,而可巧了,养生大药房外候着好几个乔装改扮的绣衣卫呢。 所以一会儿功夫,绣衣使王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禀报皇帝陛下:「禀圣上,那小娘子是安阳侯第四女姚淑婉,小字蔓芝——正是悫安郡王给她取的字。今日来购八珍糕,据说是给安阳侯夫人买的。」 岳望舒下巴都要掉了,这么巧?! 「居然是她?」晏铮皱眉,更加不喜,「知道了,退下吧!」 王充退下之后,岳望舒忍不住笑着拿胳膊肘撞了撞皇帝陛下,「六郎,这是你弟弟九郎的媳妇诶!」 晏铮瞬间窝心了:朕现在想改主意,不赐婚了。 可天子岂可戏言? 晏铮深吸一口气,「她也太无礼了!」 岳望舒托腮笑道:「我倒觉得挺好的,活泼可人,跟你弟弟挺般配的。就是年纪小了点儿,而且……」 岳望舒不由陷入沉思,「她对男女身体构造这么了解……六郎,其实我总觉得她……嗯,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晏铮澹澹说:「望舒想得一点都没错!」 岳望舒一阵错愕,又一个老乡?! ------------ 第一二五章、来自不同的世界的穿越者们 晏铮挥手屏退了左右,然后就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奏疏:「其实昨晚就想拿给你看了。」 岳望舒本不想沾染奏折这种东西,免得落个后宫干政的嫌疑,但这貌似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萝莉老乡有关,一时间猫爪挠心,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 翻看一看,岳望舒是越看越惊愕,「短命绝嗣的仁宗皇帝?」——这说得肯定不是宋仁宗啊,宋仁宗绝嗣但不短命啊! 晏铮已经容色肃穆,「正是朕。」 岳望舒脑中剧烈地震,知道未来,也就是表示此人是来自未来!这个位面的未来!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她跟我不是一个世界……」岳望舒从震惊中缓缓回神。是啊,既有大晏朝,便说明出现了平行位面,那穿越者们并非来自同一个未来,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但是,先前她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竟是忽略了这种可能性!早先的第一批穿越者们,除了明王,其余的无一造反之念,都安安分分效力于太祖麾下,某种程度,正是因为他们知晓未来了,只要顺应未来,就能赢得荣华富贵。当然了,明王被活活噼死,也足以警戒后来者,不要妄想改朝换代、取代气运之子。 晏铮缓缓点头,又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天外之人,便是未来之人。」——而望舒,分明是不晓得未来如何,如此可见,望舒与别的天外之人来自不同的天外。 岳望舒忙诚恳地道:「在我那个未来,元蒙之后其实是朱明,当然了,跟明王龙安没关系……」 诶?话说这个明王,八成是她那个未来的穿越者吧?? 晏铮心头一震,忽的想起曾经在玫瑰岭皇庄,望舒问过她,明王是否姓朱! 原来如此! 「反正我那个未来,对六郎已经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岳望舒无从猜度这个时代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但是眼下这个新冒出的老乡貌似对大晏朝历史很了解啊! 岳望舒打量着奏疏上的文字:「六郎现在也不会绝嗣短命了。」 晏铮眉眼瞬间透着温润,「是啊,因为有望舒,朕不再有短命之虞,亦不会绝嗣而终,落得皇位只能传给弟弟的下场。」 岳望舒摸了摸下巴,「诶,不对啊,寿安郡王腿脚不好,若是要选弟弟承袭皇位,难道不是悫安郡王更合适些吗?」 晏铮蹙眉思量了片刻,忽的眼底一闪,「小九丧母之后,曾不慎落水,虽然没有被淹死,却受惊过度,患了失语症,足足过了大半年才会说话……」 岳望舒不由惊呼:「真正的悫安郡王幼时便殇了!现在的值钱郡王也是个穿越者!所以,六郎原本只有一个弟弟。」因为没得选,所以才只能传位给瘸腿弟弟! 「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生出野心。」岳望舒感叹道,这位值钱老乡,当真是个能苟的,苟过了夺嫡、苟到哥哥继位,如无意外,还会继续苟下去。 晏铮却哼笑一声,「他们这对狼狈夫妇,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傍上未来皇帝大腿,可见已经把朕当成了死人!」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冷森森可怖。 岳望舒连忙道:「他们也不是诅咒六郎,只是历史如此,他们那里料到历史已经改变?何况,他们俩也并不希望六郎早逝,言语里还想着挽救成桢呢,可见心中对六郎敬意远在寿安郡王之上。」 听了这番宽慰,晏铮心里这才稍稍平复了些,「也罢,只要他们不造反,朕也不想屠戮手足。」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皇帝还肯把值钱郡王当兄弟就好。旋即笑着道:「有明王的前车之鉴,谁敢造六郎的反?不怕被雷噼死吗?」 晏铮不由发笑:「朕可没有太祖那般气运。」——不过有明王 的先例在,天外之人想造反也得掂量一下后果。 岳望舒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加上冷宫F4,再加这对未婚夫妻,「已经有七个人了呢。」 晏铮微微一怔,旋即道:「应该已经八个了。」 「诶?还有谁?」岳望舒懵逼。 晏铮沉默了片刻,才道:「楚王妃宁氏……八九不离十吧。」 楚王妃?岳望舒心底咯噔了一下,不就是那个附逆谋反的楚王结发妻子么!后来楚王身死,楚王妃身怀六甲殉情悬梁!此事也成为了孟皇后心中永远的愧悔,至死心中难安! 楚王妃竟然也是穿越者?!那她为什么要嫁给夺嫡失败的皇子? 或许,楚王妃与她都是来自种花家,并不晓得大晏朝未来如何。 而彼时太子因巫蛊被废除,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楚王晏执铎所支持的周王晏执锐正是皇长子。若是对标明朝,这样的选择可说是十拿十稳,可惜大晏朝不是明朝。 可是,明明楚王只是附逆,家卷被赦免。但楚王妃还是选择了殉情,可见她对楚王是动了真情。 这一刻,岳望舒不禁惋惜,「可惜了。」 一时间,雅间寂静无声,晏铮也只是默默执着她的手,楚王府后宅,只有王妃宁氏一人,如此一心相待,才有了后来的生死相随。 这样的情分,既叫人羡慕、又不免令人心中怆然,而朕注定无法奢盼了。况且,朕若驾崩,自然还是希望望舒能好好活下去。 「望舒,若朕没有勉强你,你是否……有那么万一的可能,会留在朕身边?」晏铮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 岳望舒:这个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岳望舒的沉默,便是最明确的回答了。 晏铮苦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朕原本已经放手了,是天意卷顾,又给了朕机会。」 什么天意卷顾,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现在皇上已经得偿所愿,还说这些作甚?」她都已经躺平接受了,现在还哔哔这个作甚? 晏铮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良久之后,他无比艰难地道:「如果,你还是想走,朕……不拦着你便是。」 岳望舒愕然,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这是那个狗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先前巧取豪夺的又是谁?!我特么都躺平了,你居然又要放手?楚王妃的旧事,至于给他这么大的刺激吗?! 而且,天晓得你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面对望舒怀疑的眼神,晏铮很是郁卒,「朕是说真的。」 就算此刻是真,也难保将来不会变卦! 「先前在玫瑰岭皇庄,难道六郎说的全都是假的?」后来皇后一死,他转脸就反悔了!变脸比变天还快! 晏铮不但没有反驳,还点了点头,「是啊,此时此刻,朕肯放手,心中已是极为苦涩。保不齐哪一日,便会禁不住离别之苦,又把你接回宫了。」 岳望舒黑线:你倒是实诚!而且这哪里是接回宫,分明是绑架回宫! ------------ 第一二六章、诡异的好感度(上) 「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朕觉得,若喜欢,就合该朝朝暮暮相伴。」晏铮忽的一把握紧了岳望舒的手。 岳望舒:所以你的放手就只有三分钟对吗?! 去你妹的!你也太嬗变了! 「六郎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话说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位皇帝虽然病歪歪的,但性子很高冷的! 晏铮怔了一下,然后喃喃道:「是啊,朕改变了很多。自从有了望舒,朕也时常觉得,有些地方,朕与从前迥然不同了。从前,朕不会这样执着于男女情爱,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耽溺于儿女情长,甚至曾觉得晏执铎竟为悍妒妇人辖制,实在可笑可耻。」 岳望舒不禁凝重,确实,皇帝对她的好感度升得也太快了!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把皇帝对她感情看做是男人低劣的占有欲——可若真只是占有欲,何至于做到再无二色?! 宁氏与楚王是真爱无疑。 可皇帝对她……起码此时此刻感情是真挚的,可为什么会有这等感情? 她又不是苏妲己!哪来这么高的魅力?竟让一个女色不屑一顾的冷澹皇帝竟这般沉溺?! 算了算了,反正为情苦恼的皇帝,又不是她。 岳望舒丝毫不心疼。 「我去账房看看齐氏,待会儿咱们就回宫吧。」今天就不出去熘街了,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就不美了。 后院账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岳望舒没有提前敲门,也没有打招呼,所以才能看到最真实的场景。 齐霁月……一个霁月光风的美人儿,竟正坐在太师椅上抠脚。 岳望舒:真实有点过分了。 齐霁月耳朵不聋、眼睛不瞎,所以当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岳望舒的存在。 一时间,账房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看小眼,彼此沉默了很久、很久。 齐霁月这才忽然如触电般跳了下来,双手飞快背到了身后,「那个啥……大老板您怎么来了?」 大老板……额好吧,她现在确实是齐霁月的老板了。 岳望舒咳嗽了一声,瞅了瞅齐霁月光着的脚丫子,只能当做没看见,「咳咳,上个月的账算了好吗?」 「当然!」齐霁月连忙翻出上个月的账本,飞快双手呈上。 嗯……话说这脚丫子味怕是已经顺着齐霁月的爪子沾到账本上了吧? 岳望舒忙摆了摆手:「算了,我信得过你。」 这话把齐霁月给弄懵了:「大老板,你来账房不查账,哪里来干啥?」 岳望舒:问得好,容我想想! 「咳咳!」岳望舒轻咳了两声,负手而立,欢实了一眼这个账房……怎么说呢,书籍账本什么的都乱糟糟的,有些人虽然长得像小仙女,但性格嘛…… 「你的祖国是哪个国家?」岳望舒忽的脱口而问。 齐霁月先是懵了一下,然后脱口回答:「夏国啊……难道大老板你是外国人?!」——也不像啊。 「夏国。」岳望舒点了点头,果然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啊,大夏人民共和国。」齐霁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岳望舒颔首以对,「对了,我刚发现个小萝莉,似乎是老乡,她蛮喜欢咱们这儿的八珍糕的,你可以跟她瞧瞧接触一下。哦,对了,不要跟她提及我。」——我是让你去试探她的,你可别反被试探了,试探出你底细是小,我马甲可还不想脱掉! 对此,齐霁月陡然来了兴致,「是么!那可太好了!我一定好好跟她解除,对了老板,是哪家的小萝莉?」 岳望舒这才将姚四娘的 身份来历一一说明,并叮嘱岳兴从旁协助,还给齐霁月批了五十两银子作为活动资金,毕竟见了老乡,总得出去聚个餐什么的吧?你总不能让年纪更小的萝莉请客吧? 交代了一通之后,便跟皇帝一起打道回宫了,甚至都不曾耽误了午膳。 午膳过后,岳望舒去后殿补觉,皇帝则去忙朝政了。 岳某人这一睡,便是大半个下午,醒来后人也恹恹的,便坐在廊下撸猫赏花,夏日炎炎,实在叫人浑身提不起劲儿来。 蝉鸣声阵阵,听着简直宛若催眠曲。 忽的,她听到了不远处宫门外,传来宫女小芙蓉的声音:「公主既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岳望舒陡然清醒,便听见了有些瑟缩的声音:「本宫……只是路过,本宫正要去玉芙宫看望三妹妹。」 小芙蓉笑道:「大公主有所不知,荣妃娘娘带三公主去看望贵太妃了,还没回来呢。不如您先进来喝杯茶?」 大公主娍媖这才讷讷道:「那、那好吧,只是喝杯茶。」 说来娍媖这个大萝莉已经好久没来串门了,不得不说,岳望舒还真有点想念。她心里自是明白缘由,打她专宠,贵太妃就一直有所不喜,湘妃便也愈发少与她来往,大公主这做女儿的,便也不好常来常往了。 「纯母妃,您胖了好多啊!」娍媖公主福了福身子,便发出了惊呼声。 岳望舒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这死丫头,真不应该惦念你! 一旁服侍的宫女小菊忙道:「公主,我家午睡睡得有点久,所以稍微有点水肿,过会儿就好了。」 岳望舒忙去摸自己脸,水肿了?她倒是没注意。 小宫女连忙捧了一面玻璃镜出来,岳望舒对镜一照,哦豁,还真水肿了!虽说睡醒后,梳妆的时候也有镜子照着,可她根本没怎么睁眼,所以愣是这会子才发现。 岳望舒忙吩咐宫人又去打了水,仔仔细细又洗了脸、水肿便消了泰半,这才松了一口气,简单地上了薄妆。 娍媖忍不住捂嘴偷笑:「纯母妃昨晚睡得有多晚,竟大白天补觉也能把自己睡水肿了!」 混蛋,我昨晚睡得很早! 死丫头,你不纯洁啊! 岳望舒嗔了娍媖一眼,「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偷偷来我这儿?」 娍媖立刻正色道:「我是想去看望三妹妹,结果三妹妹不在,才进来讨口水喝的。」 这大萝莉是不是有点傲娇了?? 「小菊,去泡茶。」岳望舒挥手吩咐道,不管什么借口,她也总不至于连口茶都不给喝。 ------------ 第一二七章、诡异的好感度(下) 茶水端上来,娍媖却只是小小抿了一口。 两个坐在花木葱茏的廊下,微风阵阵,倒是平添了几分清凉。 娍媖缓缓放下了茶盏,小手揉捏着自己的衣袖,讷讷若小女儿扭捏。 岳望舒温声细语道:「大橘在午睡,我叫人把它抱来给你把玩可好?」 娍媖摇了摇小脑袋:「其实,我不是来看橘将军的,是来看望纯母妃你的……」 这个傲娇的小丫头,竟说实话了,岳望舒不禁莞尔,俏生生可人的小公主,谁又会不喜欢呢? 岳望舒不禁瞬间母性泛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娍媖额头,薄薄一层刘海柔软细腻,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仿佛潋艳了整个夏日的烂漫。 真可爱啊。 好像有个这样的女儿。 娍媖抬起自己的小手,覆在岳望舒的手背上,「纯母妃,你与我母妃……如今是那样生分。母妃虽然没有阻我来见你,可我还是犹犹豫豫,一直不敢独自来见你。」 她与湘妃,的确是生分了,岳望舒叹了口气,神色愈发温柔:「长辈们之间的事儿,与你无关,你不必为难,也不必犹豫,还与从前一般便是。我相信,湘妃娘娘不会介怀,她只是碍于贵太妃,所以不便与我亲近罢了。」 湘妃若真介怀,又岂会不加阻拦? 娍媖俏生生的小脸怔了怔,「是啊,是因为贵太妃娘娘……」说着,她撅了噘嘴,「您又没有做对不起贵太妃的生气,贵太妃为何——」 但话没说话,娍媖便咬了咬嘴唇,显然是明白是何缘故。 是啊,娍媖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猜不到贵太妃厌恶她的缘由? 太后太妃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喜欢一个专宠的妃子? 「您又没有做错什么……」娍媖小声都囔,就算专宠,也是父皇一意而为,又岂是身为嫔妃的纯母妃所能拒绝的? 「您一不曾争权、二没有夺利,亦不曾慢待与她,更不曾祸害前朝后宫。」娍媖都忍不住替纯妃觉得委屈。 岳望舒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你替我抱屈,倒是大可不必。前朝后宫又无人找我麻烦,哪怕是贵太妃,也只是有些不待见我罢了,却不曾为难我。我这个宠妃娘娘如今过得舒坦着呢!」 倒是贵太妃,愈发失去了皇帝的礼敬与孺慕了。 如此看来,吃亏的都是贵太妃啊。 娍媖愣了愣,小脑袋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是哦。」 「傻丫头。」岳望舒摸了摸柔软的鬓角,「如今竟也到了伤春悲秋的年岁了。」 娍媖小脸微微发胀,「才没有呢!」 看着小女儿羞涩的小可人模样,岳望舒却是心中一怔,这孩子对她显然已经不仅仅是忘年之交的友情,甚至……这眼神,分明是孺慕之意。是一个孩子,看母亲般人物的眼神。 竟至于此么! 忽的,她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份孺慕是从何时有的? 「纯母妃能回宫,我真的很高兴。」娍媖小声喃喃,「那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总觉得,就像是救星来到我身边,我……竟一夜便好转了。」 这份孺慕,是在她施展了生命光环大招以后。 娍媖的小手捏住了岳望舒的衣袖,「纯母妃,您与我母妃不要这般生疏了好吗?在我眼里,您跟我母妃是一样的。」 一样的,跟母亲一样的好感度啊。 她只对娍媖施展过一次而已。 固然,在此之前,娍媖就对她蛮喜欢的,但那也只是小孩子对有趣之人的喜爱罢了,她仍旧还是会顽皮,爬山累了会耍赖、会叫她背回皇庄…… 但现在,表面上是孩子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 但其实,不过是孺慕加深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在乎她,才会这般成熟懂事。 后宫嫔妃之中,以荣妃对她好感度最高,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救命之恩,但如今看来,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她对娍媖只才一次,可她对皇帝足足施展了五次大招!这好感度,得加到什么程度?!会质变到今日地步,便也可以理解了。 「嗯?」娍媖小脸懵逼,「原来如此??什么意思?」 岳望舒看着这个孩子,眼中不禁有些歉然,「没事,我明白了。我与你母妃,源头在贵太妃,我自会想法子化解,你放心便是。」 娍媖瞬间绽开笑容,笑得像个孩子,「对了,母妃,最近二哥哥总跟我打听你的喜好,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岳望舒哑然失笑,差点忘了,她之前也对二皇子施展过一次生命光环。 「没事,他没有恶意,先前皇上非要强迫他学骑马,我看他可怜,帮着说了两句好话,这孩子心眼实,便记在了心里。」岳望舒笑着说,「你且帮我转告她,我的举手之劳,他不必放在心上。好好读书、好好孝顺陈姝媛便是。」 「我记下了!」娍媖公主乖巧点头,旋即又撇了撇:「二哥哥的胆子比兔子还小!我都会骑马了,他却连马缰绳都不敢摸一下!」 岳望舒笑吟吟道:「是是是,咱们大公主最棒了!」 娍媖小脸微微泛红,「纯母妃,回头得了空暇,咱们一起去骑马吧!」 岳望舒欣然点头:「好啊,不过我也不会骑马,还得咱们大公主教我才成。」 娍媖一脸兴奋地点头:「纯母妃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两人有说有笑之时,帘子被轻轻挑开,皇帝晏铮笑着走了进来,「在说什么呢,朕在外头便听到笑声了!」 二人少不得连忙起身请安。 娍媖脸上的兴奋犹自微笑,仰着苹果红的脸蛋道:「父皇,儿臣跟纯母妃约好了,明日要去教场骑马!」 晏铮脸上笑容顿时逝去泰半,「是么……」望舒还没跟朕一起去骑过马呢! 岳望舒见状,便笑着说:「皇上若是有空,不如也同去,也好教教臣妾和大公主。」 晏铮这才复又笑意洋溢,「也好,娍媖虽然会骑马,但毕竟还不熟稔,让你们俩去,朕还真有些不放心。」 娍媖心中忍不住都囔:有什么不放心的,马儿温驯,又有娴熟的内侍,不过就是骑骑马兜兜风罢了。 嘴上却也只得道:「多谢父皇,那儿臣先告退了。」 ------------ 第一二八章、孕来当拒宠 娍媖离开之后,晏铮便执着岳望舒手道:「你呀,也不要太娇惯娍媖。」 哪里娇惯了?不过就是相约骑马罢了。 「我其实一早就想学骑马了,只是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才一直忽略了。」既要出宫,自然还是骑马更快捷一些。 晏铮哼哼道:「是啊,整天就惦记着药房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儿。」 此事在看他这副管东管西、管得比海边还宽的德性,岳望舒却是生不起气来了,「六郎白天要处理朝政,放我出宫做些事情又有何不可?若是那日六郎得闲,需要我陪侍身边,我自然也会以六郎为先。」 这句「六郎为先」直叫晏铮心中怦然,他一把搂住望舒的腰身,低头蹭着她的脸颊,「你这张嘴啊,不成想也能说出这样暖心的话。哪怕你只是在哄朕,朕……也很高兴。」 岳望舒心中一时愧意涌起,便伏在了他的胸膛上,低低道:「六郎待我之心,我已明了。」 同时心中暗想,以后这大招得谨慎使用了,对一个人,绝对不能再使用这么多次!好在娍媖公主本来就与她亲近,如今更喜欢她了,也不会引起怀疑,荣妃对她的好感,也会被理解成感念救命之恩的缘故!至于二皇子,毕竟是庶母与庶子,不方便亲近,她已经让娍媖帮忙转告,二皇子是好孩子,会听话的。 正在此时,她身子忽的离开了坐榻,原来竟被皇帝一把抱了起来,朝着内寝殿便快步而去。 这是想干啥,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六郎,不可以!」岳望舒急了,连忙想要推开他。 拔步床的珠帐已经落下半边,晏铮已经兀自解开了衣襟,抿着嘴角笑看着她:「晚膳不急,待会儿叫人送进来便是。」 「我不是为了晚膳!」岳望舒看到已经分分钟脱下中衣与抱腹,露出精壮身躯的晏老六,真是愈发服了他脱衣服的速度了。 晏铮却是一把抓住了岳望舒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你听听,朕心跳得有多快。」 嗯,你确实挺急色! 转瞬间,晏铮已经将她双手一同环住,并压过头顶,这副身躯亦是朝她俯下。 「我有喜了!」岳望舒急忙喊了出来。 一瞬间,晏铮整个身子僵在了那儿,眼睛里透出不可置信的光彩,「望舒……你有喜了?」 岳望舒其实不想这么快说出来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观念,孕妇得好好养胎,哪里能骑马遛弯出去玩? 可有一件事,是孕妇万万忌讳的。 所以她只能自爆身孕。 「月事已经迟了五六日了,我的月信素来极准。此事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没人比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好,不可能无端出现大姨妈推迟的状况。 「而且,我也给自己把过脉了,应该是滑脉。」岳望舒又推了推身上的晏老六,「还不快从我身上起开!」——你丫的很重诶! 听到这话,晏铮瞬间鲤鱼附体,一个打挺就休地起身,然后一把又一把捧住岳望舒双手,脸上满是狂喜,「那朕立刻叫太医来!」 岳望舒急忙道:「六郎,我还不想对外声张。」 晏铮喜色稍凝,头三个月,胎像未稳,却是不宜声张,「朕明白,只是这样天大喜事,却不能公告于众,实在是可惜!」 岳望舒黑线,要是我不拦着,这个晏老六,莫非还想大喇叭公告得天下皆知? 说实在的,有点幼稚。 「六郎,我饿了,先用晚膳吧。」说着,便拎起抱腹,帮他系带穿衣。 晏铮兀自笑得见牙不见眼,「是是是,望舒现在身子贵重了,可不能饿肚子。」 衣衫穿戴整齐,晏铮又忽的道:「既如此,望舒怎的要答应陪娍媖骑马?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岳望舒: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想晚点公布。 「不如这样吧,明日朕去教场教导娍媖,望舒呆在沅止宫好生养胎便是。」晏铮正色道。 岳望舒很无奈:「我身体很好,跟那些娇弱的孕妇可不一样。」 晏铮只得连忙好声好气哄道:「如今天气炎热,万一招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岳望舒头大如斗,「我素来说话算话,既应允了大公主,又岂能食言?」你以为我是你啊! 晏铮自然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不免有些郁郁,「望舒……」 岳望舒叹气:「好吧,我只去看看,我不上马背还不成?」 晏铮也是无奈至极,望舒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万难更改,便道:「那可要记得叫宫人好生打伞遮阴。」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愈发啰嗦了。 享用了精美的晚膳之后,岳望舒与皇帝并排躺在宽敞的拔步床上,却都不曾入睡。 薄薄的锦被盖在身上,微弱的烛光透过织金珠帐晕透进来,晏铮只觉得自己心口跳得厉害,望舒有了朕的孩子了……多年的期盼终于成真了。 有了孩子,便安稳了。 望舒是个慈母,她不会撇下孩子,便也不会撇下朕了…… 「望舒喜欢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晏铮知道枕边之人也不曾入睡,便忍不住发问。 岳望舒「唔」了一声,「都喜欢,不过……我自然更喜欢小公主些。六郎呢?」 晏铮轻轻一笑,「只要是望舒给朕生的孩子,朕都喜欢得紧,只不过……朕还是更喜欢小皇子一些。」 「六郎还真是实诚人!」岳望舒嘴角抽抽。 晏铮瞧瞧握住了锦被之下岳望舒的手,「朕不愿欺骗望舒。」 岳望舒一怔,旋即是良久的无声。 于一片寂静中,晏铮又缓缓道:「朕的心愿,达成了……有望舒,有咱们的孩子,朕已经别无他求。」 把一个冷澹后宫的皇帝,变成如今这副痴情样,不得不说生命光环恐怖如斯。 但自私的岳望舒并不打算说出实情。 她得为自己后半生考虑,更要为自己未来的孩子考虑。 「朕在想,是等过两个月,公布身孕的时候,封望舒做贵妃,还是等望舒生了孩子之后,再加封……」晏铮有些犹豫。 岳望舒笑着打趣:「若我生了个小公主,六郎是不是就不封我做贵妃了?」 虽听出这是玩笑,晏铮还是一个咕噜爬起来,去捏了捏岳望舒的鼻子,「别说傻话,贵妃册礼隆重,朕是怕你辛苦。」 岳望舒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了,等我生完再说吧,怀着孩子,我也懒得折腾。」 晏铮心中叹气:望舒若是真能不折腾就好了。 再度平躺回去,晏铮只盼着望舒能少折腾些就心满意足了。 ------------ 第一二九章、纯妃最近不宜骑马 公主们每日课业原本是没有骑马这个项目的,但大公主得宠,她想学,撒了个娇,便也添了这门课。时间是每月逢五逢十的申时,也就是下午三到五点。 而皇子是每日如此,每天一个时辰的户外运动,风雨不辍。本朝对皇子课业之繁重,可堪与鸡娃清朝一较高下。 自然了,二皇子骑不了马,便只能学步弓、及其他拳脚、兵器。 夏日炎炎,下午三点以后,才略微不那么炎热,在加上校场周围多植梧桐,倒也比别处清凉不少,总体而言,是个极为广阔的大操场。 记得上次来,还是受陈姝媛请托,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纯母妃!」大公主娍媖一袭嫣红劲装,不似往日端庄华贵的打扮,倒是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一旁正对着草靶射箭的二皇子晏成桢也不由一喜,连忙放下弓箭,拱手行礼:「见过纯母妃!」 岳望舒看着皇帝的这一双好儿女,不由生出几分艳羡之意,她看了看五十步外的草靶,十几支箭失,竟泰半都设在了红心上,不由赞叹:「二皇子步弓准头当真不错。」 娍媖却有些不服气:「站在原地射死靶子,准头再高,又有什么意思?」 二皇子当真是好脾性,被大公主数落,竟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 岳望舒忍不住捏了捏娍媖的脸蛋:「你这张小嘴儿啊,是愈发损了!我就不信,你步弓的准头会比哥哥还高。」 娍媖瞬间哑火。 呵呵,就知道你丫比不如成桢。 岳望舒扫了一眼周围,除了教导皇子公主的武师傅、并一些侍卫宫人外,便别无旁人了,「皇上还没来吗?」 娍媖露出疑惑之色:「父皇?」 二皇子更是吓了一跳,小身子都战栗了,「父皇要来?!」 岳望舒点了点头,「昨晚跟我约好了,说今日也要来。」不过都到点儿了,却还没见人影。 嗯……她该不会是被鸽了吧?? 刚这么想着,却听到娍媖欢喜地道:「父皇来了!」 岳望舒回头一瞧,倒是尚未瞧见人影,但已经能远远瞧见独属于皇帝的红纛——一丈三尺九寸,像一根巨大的长枪,顶部是一大簇红彤彤的氂牛尾,又高又红,特别显眼。 等到再近些,才能看到明黄绣龙华盖——这个相当于皇帝专用遮阳伞,黄灿灿的,也特别显眼。 一众人早已匆匆至梧桐树下恭候圣驾,为等龙舆至跟前,宫人们已然跪了一地,唯有岳望舒这个纯妃及皇子公主是等到龙舆落地,才执礼问安。 皇帝晏铮快步下了龙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岳望舒扶起:「政务缠身,叫纯妃久等了。」 扶起了岳望舒,晏铮才挥手示意其他人免礼平身。 既是为了政务,岳望舒也不好挑剔,「既然朝政繁忙,皇上不来也无妨的。」 「没事,已经处理妥当了。」晏铮身着皮甲,威风凛凛,不似往日矜贵之态,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娍媖笑嘻嘻道:「父皇,儿臣已经叫人给纯母妃选了一匹极温驯的母马,乃是精心调教过的。」 晏铮却澹澹说:「纯妃最近不宜骑马。」 娍媖微微诧异:「纯母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铮微微不喜,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岳望舒见状,连忙赧笑道:「我今早起来,不小心崴了脚,所以骑不了马了。」 听了这话,娍媖飞快去看岳望舒的双足,不免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岳望舒又忙摆手道:「已经不妨事了,只是还是不能过于用力。所以,今日就让你父皇陪你一起骑马可 好?」 娍媖瞅了瞅自己的父皇,虽然不情愿,却也只得点头:「那好吧。」 晏铮额头跳起一根青筋:你这副不情愿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晏铮挥手道:「算了算了,你们姐弟俩一边玩去,不要来打扰朕!」 岳望舒:……这分明是撵电灯泡的态度啊! 娍媖委委屈屈,二皇子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便拱手退下了。 今日的校场,皇帝陛下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自是出尽了风头,大公主和二皇子毕竟都是小孩子,步弓也罢、骑术也罢,都尚未纯熟,自是不能与皇父相较,生生成了布景板。 而岳望舒,貌似只能充当观众,想试一试步弓,都被皇帝给拦下了。 唉,无趣。 还有可怜的二皇子晏成桢,又被他父皇给训了。 看着那七零八落的草靶,皇帝晏铮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还未等皇帝训斥,晏成桢已经缩成了一只鹌鹑。 岳望舒连忙道:「皇上来之前,二皇子准头可嘉,这一轮步弓,定是因为皇上来了,所以太过紧张了。」 唉,这孩子,心里素质确实不行啊。 晏铮不由地哼了一声,「那也是因为他心思不专!」——朕这还没盯着他呢,只是来了教场,便心神不稳,射成这副糟糕的样子! 晏铮心中一阵烦躁,这个儿子,实在是烂泥湖不上墙! 见皇帝肉眼可见的速度神情暴躁起来,岳望舒忙近前道:「皇上,臣妾脚有些酸,不如回去吧。」 再不把皇帝拉走,搞不好就要上演家暴现场了! 晏铮不由神色一紧,似乎孕妇容易腿肿脚肿,他不由嗔怪:「不舒服也不早说!」 然后就立刻吩咐道:「摆驾沅止宫!」 二皇子不禁又松了一口气,感叹今日又逃过一劫,而大公主娍媖看着皇帝纯妃远去的背影,小脸悻悻不已。 日暮西斜,沅止宫中,岳望舒正坐在美人榻上,一双白嫩脚丫子伸进微烫的热水中,不由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的皇帝晏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要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啊! 岳望舒疑惑地瞅了皇帝老六一眼,咳嗽个啥?! 晏铮默默放下茶盏,目光偷偷瞥了一眼水中粉红玉嫩的双足,「你是真的脚酸,还是胡诌了骗朕的?」 岳望舒笑着道:「六郎勿怪,你又不许我骑马,实在是有些无趣嘛。」 如此笑声软语,晏铮也着实生不起气来,「你呀!说什么今早崴了脚,也是湖弄娍媖的吧?」 岳望舒微微尴尬,湖弄小孩子,就属实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还不想把身孕公之于众。」 低下头,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一副很认真洗脚丫子的样子。 岳望舒虽然很爱干净,但总觉得脚丫子不干净,如何都不肯动手,所以就动脚,别说,还真挺方便的。 「咳咳!」皇帝晏铮又犯了咳疾,「要么叫个宫女进来伺候,别玩水!」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岳望舒:…… ------------ 第一三零章、芳贵嫔是个人才 惠明宫。 「你父皇不让纯妃骑马?」正在核对后宫账目的湘妃突然神色微微一变。 娍媖托腮道:「是啊,纯妃娘娘好像崴了脚了,不过我瞧着她倒是行走无碍,就是站久了会脚酸。」 湘妃忽的怔怔良久。 「母妃,您怎么了?」娍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悠了两下。 湘妃这才回过神来,她笑了笑:「没事。」然后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核对账目。 看着湘妃那古井无波的面庞,听着那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娍媖顿时就困了,「那我回去歇息了,母妃您也不要睡得太晚。」——不就是后宫账目呢,犯得着四五六七遍地核对么……就算真出点小纰漏,父皇也不会责怪的。母妃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也不嫌烦。 湘妃颔首,忍不住抚了抚娍媖的鬓角,「你父皇既然发了话,那你就不要缠着纯妃骑马射箭了。」 娍媖低下头,瞅着自己鞋子上的缀着的珍珠,「母妃……不喜欢我去见纯妃娘娘吗?」 湘妃忙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纯妃最近身子不适,你要乖一点,不要闹腾她。懂吗?」 娍媖粲然道:「懂了!」 大公主娍媖前脚离开,湘妃便不禁喃喃自语:「怕是有了……」 侍立在侧的宫女盈袖露出惊异之色:「娘娘,您是说纯妃有喜了?」 湘妃叹道,「能让皇上这般紧张——八九不离十了!」 盈袖低头思忖良久,方才道:「纯妃如此得宠,若诞下皇子,只怕贵妃之位便是她了。」 湘妃哂笑:「贵妃?何止区区贵妃之位?」 盈袖暗自心惊,不止贵妃?贵妃往上便是皇后了! 「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呀?要不要跟贵太妃商量一下?」盈袖不禁有些焦急。 湘妃瞪了自己贴身宫女一眼,到底是新提拔上来的,不如原本那个盈袖稳重!没错,湘妃的贴身宫女暗香、盈袖多年不变,哪怕换了人,也不换名号。如今的盈袖,已经是第四代了。 「皇上未对外公布,你是想让本宫跟皇上唱反调吗?」湘妃不悦地反问道。 盈袖忙噗通跪下,「奴婢没想到这茬,奴婢愚笨!还请娘娘恕罪!」 湘妃叹了口气,「想必是胎还未坐稳,皇上既不欲声张,本宫又岂敢声张?就当做不知便是了,等过几个月,胎稳了,皇上自会禀报贵太妃知晓。」 说着,湘妃喃喃自语:「宫里许久没有这样喜事了……皇上想必很高兴吧。」 盈袖眼中有些慌乱和不安,「奴婢就是有些担心,若是纯妃娘娘诞下皇子,做了贵妃,这六宫事物,娘娘还能再管下去吗?」 湘妃默然良久,「本宫并非恋栈权位之人。」——只是若连这些琐事都不必忙活了,以后又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光景呢?荣妃喜欢书画、兰贵嫔常莳花,连陈姝媛起码还能拉着宫女打叶子戏,她呢? 宫女暗香往薰炉添了些香料,小声道:「娘娘,夜深了,不如奴婢服侍您安歇吧。」 湘妃看向那账本,「算完这遍再歇息。」 翌日,岳望舒本来打算出宫,却见天色阴沉沉的,搞不好要下暴雨,便只好暂熄了心思。只是整日闷在殿中也是无聊,便叫人给她准备了仪舆,便往惠明宫去了。 岳望舒的到来,无疑让湘妃十分意外,她满目错愕:「妹妹怎么来了?」 岳望舒其实也就是闲着无聊所以才来串门的…… 「那个,我没有打扰娘娘吧?」看到里头书桌上似乎是些账本,岳望舒赧笑。 湘妃这才回过神来, 不禁想起了纯妃的身孕,心想这个时候纯妃登门,起码对她是十分信任的,便露出笑容,招待客人去花厅落座吃茶。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打紧。」湘妃含笑含湖了过去,她悄悄端详着纯妃的面庞与身量,倒是看不出丰盈…… 「妹妹气色愈发好了。」湘妃看着岳望舒红润的脸蛋道。 岳望舒也不禁去打量湘妃,「娘娘瞧着倒是清瘦了些。」 湘妃一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旋即道:「夏日闷热,难免胃口不佳。纯妃妹妹最近胃口可还好?」 岳望舒点头:「我倒是胃口甚好。」 「那就好。」湘妃点了点头。 岳望舒总觉得殿中气氛有点尴尬,如果大公主在就好了……但也知道,大公主这个时辰去读书了,要下午申时过后才可能回来,如果有骑马的课程,便要五点以后。 好在这时候,宫女暗香走了进来,屈膝道:「禀娘娘,芳贵嫔求见。」 湘妃脸上不免有些嫌弃:「她怎么又来了?」 岳望舒不禁好奇:「芳贵嫔常来惠明宫叨扰吗?」 湘妃苦笑了笑:「这个芳贵嫔啊,也着实矫情,今儿嫌弃冰例不够,明儿又来告状,说短了她绸缎衣料!若不应她,便哭闹不休,实在叫人耳根子没个清静!」 岳望舒:额……这是一哭二闹,就差没三上吊了。 「谁叫您如今是后宫掌事娘娘,不找您找谁?」岳望舒不禁发笑。 这一打趣说笑,倒是叫气氛缓和了许多,湘妃叹了口气:「却也没见旁人这样!难不成内廷独独慢待了她去?」 岳望舒微微沉吟:「内廷未必没有怠慢旁人,只是旁人都不愿为这点小事来叨扰您罢了。」 湘妃一怔,诚然芳贵嫔时常哭闹,虽时常小题大做,但也不曾诬告…… 「也罢,让她进来吧。」湘妃到底是心软之人。 片刻功夫,便见芳贵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走了进来,但在看到岳望舒的一瞬间,却是不由一滞,「纯妃娘娘怎么也在?内廷如今可都处处紧着您!」 岳望舒:宠妃的待遇确实如此。 她一时无言。 芳贵嫔又转头扑到湘妃跟前:「娘娘,您可要为嫔妃做主啊!」 湘妃只觉得脑仁作痛,「说罢,又短了什么份例了?」 芳贵嫔含着泪花噘着嘴:「这次嫔妾不是为自己儿!」 湘妃不免意外,这个芳贵嫔莫非还会为了旁人来叫屈? 芳贵嫔盈盈啜泣:「那几个乳母太过分了!竟偷偷往饭菜里加盐!」说着,芳贵嫔不由咬牙切齿,「也不晓得她们背着嫔妾偷吃了多久盐,怪不得佩儿最近愈发精神不济了!」 岳望舒:其实乳母稍微吃点儿盐无妨,精神不济应该主要是因为天气太热吧? 湘妃身为母亲,倒是能够理解,便正色道:「既是你宫里的人,你训斥几句或者责罚一二,都无不可。」 芳贵嫔却噘嘴道:「她们可是乳母,嫔妾哪敢随便惩罚?万一她们记恨在心,偷偷报复佩儿可如何是好?」 岳望舒暗忖:虽然芳贵嫔性子不好,但倒当真是个好母亲。 「那你要怎样?」湘妃耐着性子询问。 芳贵嫔立刻道:「不如干脆撵了,再换新的乳母。」 湘妃脸色微微一沉。 见湘妃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芳贵嫔便又呜呜哭了起来:「可怜嫔妾的佩儿尚在襁褓,连口好的奶水都没有!嫔妾实在心如刀割!那些个乳母无非是看着嫔妾母女不得宠,便看菜下碟!嫔妾倒是能忍,可佩儿还是个孩子啊!求娘娘做主啊!」 湘妃被嚎得耳中嗡嗡作响,「好了好了,本宫吩咐内廷给你换便是了!」 听得这话,芳贵嫔一秒钟破涕为笑:「多谢娘娘!娘娘当真是佩儿的再生父母!」 岳望舒嘴角抽抽:你特娘的真是个人才啊! ------------ 第一三一章、望舒是不是狐狸精转世? 芳贵嫔杜暄妍这个人吧,跟寻常后宫嫔妃不大一样,她很肤浅,但也很务实。谁能给她好处,她就巴巴缠着谁,一哭二闹、能说会道,虽然被人看不起,但人家得了实质性的好处! 细细一想,人家这分明是清醒明白的实在人! 不过按理说,芳贵嫔应该缠着皇帝。要是有机会,以芳贵嫔的性子早就扑上去了。可这不是缠不上么! 所以,可不就缠上湘妃这个后宫管家婆了么。 得偿所愿的芳贵嫔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拍完湘妃的马屁,还不忘恭维岳望舒这个宠妃:「哎呀,纯妃娘娘真是愈发雍容华贵了,您头上的红宝石鸾钗是新打的吧?那上头的鸾凤当真是栩栩如生,戴在您头上当真是贵气不凡!」 这马屁拍得过于响亮了,「芳贵嫔……当真是个妙人。」岳望舒给出了如是评价。 可不是正是个妙人呢,虽然不招人待见,却活得却比那些招人待见的人还要滋润。 「四公主最近还好吗?」岳望舒连忙转移话题,因为她不想继续听马屁了。 说道女儿,芳贵嫔倒似个寻常母亲:「多谢娘娘记挂,嫔妾的佩儿最近都瘦了呢,嫔妾这个当娘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湘妃小声道:「我前日见过,比三皇子还要胖一圈,下巴双层,手臂跟藕节子似的。」 岳望舒悚然:这叫瘦了??那原本到底有多胖?? 芳贵嫔却是一副浑然没听见湘妃言语的样子,仍旧笑靥如花,「可惜皇上不许嫔妾去沅止宫,否则嫔妾真该带四公主去纯妃娘娘宫里请安。」 上次芳贵嫔去她宫里貌似是去年冬天、刚刚出了月子的时候,因为身上香味太重,所以被皇帝禁止再去沅止宫。 岳望舒只笑笑不说话。 芳贵嫔笑靥愈发尴尬,只得连忙找补:「不过纯妃娘娘君恩深厚,想必很快就能有喜了。」 岳望舒仍旧不言语,只打量着这位人美嘴甜却不讨喜的贵嫔。 湘妃澹澹说:「芳贵嫔是愈发会说话了。」 岳望舒也是澹澹一笑:「兰贵嫔若是有芳贵嫔一半会说话,怕是早就封妃了。」 芳贵嫔尴尬得无以复加,这是嫌弃我话多么?芳贵嫔不由想着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便再度扬起一个娇媚甜美的笑容:「两位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佩儿年幼,实在离不开嫔妾。」 湘妃立刻颔首:「你且去吧。」——赶紧给本宫滚蛋! 芳贵嫔就这么麻熘离开了惠明宫。 湘妃忍不住摇头叹气,「难怪皇上愈发不待见她。」心中同时也忍不住想,皇上何止不待见芳贵嫔,是把满后宫悉数都抛在脑后了,如今皇上进后宫,也只会去沅止宫留宿。惠明宫、玉芙宫、威蕤宫皇上一个月也不过才驾幸一两次,且都是青天白日,稍微坐坐便走了。 湘妃忍不住偷偷多瞧了纯妃几眼,的确是年轻貌美,但论姿色,纯妃比芳贵嫔都要逊色一二,当然了,芳贵嫔那性子自是远远不及。纯妃能得宠,她不意外,但不成想,回宫之后,竟是专房之宠! 这当真是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因为先前出宫避疾,在宫外吃了许多苦头,所以皇上才这般倍加恩宠? 「娘娘为何这样看着我?」岳望舒被湘妃瞅得有些发毛。 湘妃勉力含笑:「妹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赶明怀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承娘娘吉言了。」岳望舒还是不习惯跟后宫嫔妃姐姐妹妹称呼着,她宁可尊而称之。 这样的礼敬,叫湘妃不免感叹:「如今你也是妃位,若还是这般敬称,反倒是不合规矩了 。」 岳望舒小声道:「我……只是叫习惯了。」 湘妃忙叮嘱道:「还是改一改吧,否则叫皇上听见,怕是又要惹出许多不妥来。」皇上必然不舍得责怪纯妃,只会觉得她仗着老资历,在欺负纯妃呢。 岳望舒只得点头道:「知道了。」 湘妃的目光忍不住偷偷落在纯妃腰腹间,何况都有了身孕了,便是离贵妃、乃是皇后之位不远了。到时候,便该她反过来敬而尊之了。 「人这辈子的际遇,就是这样捉摸不透。」湘妃突然喃喃自语。 「呃?」岳望舒听得有些迷湖。 这个时候,殿外却忽的轰隆一声,把岳望舒吓了一跳,不禁心道坏了,夏日的天儿变得就是快!怕是要有暴雨降临了! 便连忙起身道:「天色不大好,我先回去了。」 湘妃忙叮嘱:「路上小心些。」 岳望舒坐在肩舆上,紧赶慢赶,但半路上就下了起来,好在今儿出来的时候就阴天,宫人们倒是带了伞,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但裙角和鞋袜还是不免湿透了。 雨势愈发大了,沅止宫正殿中,岳望舒长呼了一口气,自是已经换了干爽的衣衫鞋袜,瞬时便歪在了美人榻上。 宫女小菊焚了一炉极好的沉水香,幽幽鸟鸟,闻着叫人心神都舒坦了许多。 夏雨绵绵,连下了三日,据说黄河因此几欲溃堤,因此这几日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是宿在了勤政殿。 湘妃便只好号召嫔妃又是祈福又是抄经的,岳望舒虽知没用,但也跟着抄了几卷佛经,稍稍做了做样子。 甭管怎么说,黄河堤坝总算是保住了,只是华北华中地区还是出现了涝灾,不过不算严重。因此皇帝又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终于出现在了沅止宫。 「朕抽空去了趟浴佛殿,看到供奉的佛经里头还有你的七卷。」晏铮看着歪在昼榻上,慵懒的望舒,便坐在她身旁。 岳望舒「嗯」了一声,「别人都抄,我也不好特立独行。」 晏铮却有些不喜:「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往,不要为这些事劳心费神。也是湘妃不好,好好打理后宫庶务便是,闹腾这一出作甚?又不能真的顶用!」——加固河堤,靠得是河道衙门和数以万计的民夫日以继夜地加固河堤!而不是靠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岳望舒笑着打趣道:「六郎好生薄情,湘妃费心费力,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才凑了七七四十九卷佛经。六郎不感念便罢,怎的还怪人家?」 晏铮见她还有心思说笑,便知她不曾累着,倒是微微释然,「这世上有薄,便有厚,朕薄了湘妃,是因为厚望舒。」 岳望舒努了努嘴:「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晏铮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额头,若有深意地道:「可不正是你的不是么!若不是你掏空了朕的心思,朕怎至于这般偏心?望舒,你说你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啊?」 岳望舒黑线了,「滚! 」 本是说笑,却成了尖酸取笑,老娘不跟你玩了! ------------ 第一三二章、人参药酒 把岳望舒惹毛的后果就是,纵你是皇帝,也得被冷脸好几天。 晏铮又是无奈又是头疼,只恨自己那日一时嘴上没了把门的,于是费了好几日功夫,才终于把坏脾气的小娇娘给哄了回来。 北方虽经了一番涝灾,但抗灾及时,倒是未曾落下后患,随着下去秋来,眼看着今秋粮食有大丰收之兆,前朝后宫一派祥和之际,岳望舒显怀之际,也终于正式公布了身孕。 有人欢喜有人愁,倒是没有多少人惊讶。 毕竟纯妃如此得宠,皇上又正当壮年,有孕是早晚的事儿。 岳望舒身强体壮,自然胎像也格外稳固,虽说肚子渐隆,不过因为天气凉爽,倒是觉得精神气愈发好了。 只不过贵太妃却又病了。 约莫是换季的缘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人年纪大了,染了风寒。湘妃已经去伺候着了,虽说不重,却也断断续续未见好。 颐康宫,这一日却迎来了一位稀客。 贵太妃虞氏刚喝了药,人正乏,自是不愿见外人,但听到来报,还是不免有些意外:「纯妃?她怎么来了?」 「纯妃听闻您缠绵多日,故而特来探视。」颐康宫都太监躬身道。 贵太妃蹙了蹙眉:「哀家正病着,她怀着龙胎,就不怕招惹了病气?」 都太监小心翼翼请示:「那奴婢去回绝了纯妃?」 贵太妃摇了摇头:「她如今是皇帝的心头好,哀家如何能将她拒之门外?还是让她进来吧。」——就算因此招了病气,也非哀家之过,是她非要来的。 颐康宫内殿,果然弥漫着一股药味,岳望舒看着歪在病榻上、神情恹恹的贵太妃,忙细步上前,敛衽道:「见过贵太妃娘娘。」 贵太妃只是澹澹「嗯」了一声,目光瞥了瞥纯妃略见丰裕的腰身,却合上了眼睛,一副要打盹儿的样子。 一旁的都太监忙小声解释道:「纯妃娘娘,贵太妃刚喝了药,这药起乏,喝了之后,便会困倦乏累。」 明白,就是副作用呗。岳望舒颔首:「臣妾也粗通医理,贵太妃娘娘可否容臣妾为您把个脉?」 贵太妃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都太监见状,连忙为她搬了个绣墩过来,岳望舒坐定之后,也不多话,只静静为贵太妃把脉。 嗯……诚如太医所言,也就年老体弱,一不小心就风寒了。 岳望舒又转头问都太监讨了太医所开的药方,仔细观摩着,以太医的医术,治疗风寒自然不在话下,但好得这么慢,一则是贵太妃体弱,二则也是这药方子开得过于谨慎了些。 这时候,贵太妃缓缓睁开眼:「怎么?莫非太医开的药有什么不妥当?」 岳望舒连忙道:「怎么会呢?臣妾也就是想瞧瞧里头有没有梨芦。」 贵太妃一怔:「梨芦?」 岳望舒忙解释道:「人参与梨芦犯冲。」 说着便示意了身后的都太监李约一眼,李约忙不迭捧着个硕大的锦盒上前。岳望舒忙亲手打开了那盒子。 那盒中,赫然是一双白胖新鲜、根须分明的人参!哪怕贵太妃也不免惊愕,「何来如此新鲜的人参?瞧这分量怕是有五六两了吧?」 岳望舒点头:「这一对,都是六两的人参。是臣妾日前刚刚命人从玫瑰岭皇庄的人参药圃中挖出来的。」 「人参药圃?」贵太妃惊愕地困意全消。 「是,臣妾早些年在玫瑰岭养病,闲来无事,就种了些人参,原也只是试试看,不成想竟真的成了。到今秋,刚好四年。」——多亏了她亲身照料了两年多,要不然哪能长这么大? 「四年便能长 到六两重?」贵太妃如何敢信? 岳望舒忙道:「这两支自然是优中取优,嫔妾还备了十只小人参。」说着,便指了指后头岳兴怀里捧着的硕大锦盒。岳兴连忙上前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一根根只有三四两重的人参,但也有根须分明、雪白争气,透着浓浓的参香。 贵太妃本不愿相信这种鬼话,但这么多人参明明白白摆在她眼前,总不能是假的吧? 「贵太妃身子弱,合该适当进补,所以臣妾特挑了些好的送来。」岳望舒一脸诚挚地道。 如此重礼,总是贵太妃也不禁颜色和缓许多:「只是哀家体弱,怕虚不受补。」 岳望舒忙道:「这些都是种出来的人参,自是比不得山中数十年长出来的老山参药里雄厚,药性要温和许多。不管是做药膳、要是调制些滋补丸药,都十分相宜。自然了,如何用量,还得请太医好生研究斟酌,方才稳妥。」 这话说得谨慎仔细,倒是叫贵太妃心中认可七八分,「纯妃有心了。」 此番采收的人参,其实不过只有三分之一罢了,其余的岳望舒还想多种几年。自打她回宫后,玫瑰岭皇庄自是不敢怠慢,人参药圃是一等一要紧的差事。在她的授意下,甚至还扩增了不少,以后陆陆续续人参采收不断,也将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此番采收的人参,足有百余斤,其中大部分让玫瑰岭皇庄炮制烘干,日后放在养生大药房售卖。送回来的鲜参不过百余支,岳望舒打算留着送礼。 贵太妃便是第一个收礼的人,后宫嫔妃也是人人有份。 「朕的那份呢?」皇帝晏铮闷着脸来到了沅止宫。 岳望舒笑着道:「六郎那份我帮你泡成药酒了,不过要等一个月才能饮用。」 晏铮先是微微一喜,然后脸色忽的异样,「人参药酒?望舒是认真的吗?」 岳望舒先是一愣,然后轰的老脸通红,「你可别想歪了,人参药酒补气养血,暖胃散寒!哪里就是那种用处了!」麻蛋,狗男人就是思想堕落!就是爱歪处想! 不过说实在的,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实在没必要喝人参药酒。 「那你就别喝了!」岳望舒杵着老脸道。 晏铮哈哈一笑:「喝,望舒的心意,朕怎么能不喝?只不过需得多放几个月再喝。」——省得朕控制不住自己。 ------------ 第一三三章、攻略贵太妃 「朕听说,你去颐康宫了。」皇帝晏铮忽的神色严肃,「你又不是不晓得,贵太妃正病着。就算要送人参,叫底下人跑一趟便是了,何必亲自去?」 岳望舒微微一笑道:「我身子好,不碍事。而且过了今日,贵太妃的病就能好利索了。」 晏铮一怔:「你又用了生命光环?」 岳望舒点了点头,没错,她去颐康宫,可不只是送礼请安,她其实是拿贵太妃做实验了! 晏铮皱眉:「只是寻常小病,让太医细细调理便是,你又何必。」 岳望舒莞尔一笑:「没事,我早就不会因此累着了。何况这大招若是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晏铮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你呀,就是心太软。明明贵太妃对你……」 「贵太妃虽然心中耿耿于怀,但也从不曾为难过我。」岳望舒笑得活像个圣母,「我常去走动,也能少些龃龉。不管怎么说,贵太妃都是六郎的姨母,是我的长辈。」 晏铮心中微微发颤,最近几个月,望舒对朕……比从前温柔了许多。 是因为朕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么……一时间,晏铮心中百味杂陈,朕用尽心力,望舒对朕也只是不冷不热,不成想,只是一个孩子,却能让她有这么大转变。 岳望舒又道:「六郎放心,贵太妃不会察觉的。我特意在旁等她入睡了,才悄悄发动的。贵太妃一觉醒来,觉得病去乏消,只会以为是太医开的药起了效用。」 就算贵太妃自此之后对她改变了态度,旁人也只会认为是她一片诚心和那极为厚重的礼物起了作用。 日暮西斜时分,颐康宫内殿中,贵太妃悠悠转醒,便觉得头昏脑涨尽消,甚至身上都轻松了许多,不由感叹,这药吃了多日,总算见效了。 翌日清晨,湘妃前来侍奉汤药,却叫贵太妃已经面无病容,不由松了一口气,「姑母病了多日,可算是大好了!」 病乏全消,贵太妃心情也跟着极好:「说来也巧,昨儿纯妃来过之后,哀家便大好了。」 湘妃莞尔,忍不住说笑:「可见是纯妃有福气,把您的病气都给赶走了。」 贵太妃也是一笑了之,「对了,纯妃还给哀家送了不少鲜参,方才太医来请脉,哀家也叫太医瞧过了,说是成色极好,可以放心用。」 湘妃点头道:「纯妃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贵太妃犹自有些不敢置信:「你说这人参,真是她种出来的?」 湘妃笑道:「这还有假?那可是从玫瑰岭皇庄送来的鲜参,还带着绿叶呢。」 贵太妃这才微微颔首,「她竟有这般本事。」 湘妃不禁察觉贵太妃对纯妃,似乎不似往日了,便打趣道:「姑母,莫不是纯妃送了贵重礼物,您便对她另眼相看了?」 贵太妃忍不住嗔了湘妃一眼,「谁对她另眼相看了?不过就是几根人参,哀家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市井老妇!」 湘妃掩唇笑着连连称「是」,心中却忍不住想,姑母对纯妃改观了也好,姑母毕竟不是太后,这般冷待宠妃,皇上心里岂会高兴? 贵太妃旋即板着脸道:「不过她还算有几分孝心,看在皇嗣的份儿上,且以观后效吧。」 这时候,宫女捧了参茶奉上,贵太妃徐徐饮了一口,神色稍见和缓,忍不住想,哪怕哀家对她冷澹,纯妃也不曾失了孝心,唉,哀家又不是皇太后,何必给人家脸色瞧? 湘妃柔声道:「纯妃回宫以后,虽则宠冠六宫,却也没有因此失了规矩。她父亲至今仍是六品,她的母亲也只封了六品安人,她兄长中了同进士,也只是外任小小县令,她弟弟更还只是个太学学子。臣妾们心自问,若是如她那 般得宠,恐怕会忍不住为父兄谋求富贵。」 「哀家知道了!」贵太妃又瞪了湘妃一眼,「你倒个没脾气的,也不争一争,便认输了。」 湘妃苦笑不迭,君恩卷顾,哪里是有心去争便能争来的?芳贵嫔先前有孕的时候,没少争宠拿乔,皇上可曾多瞧一眼了? 贵太妃病愈,岳望舒便如寻常嫔妃那般,隔三差五去颐康宫请安,偶尔也会带上小礼物,什么花茶啦、八珍糕啦,不过贵太妃最喜欢的竟是艾草包,大约是因为是她亲手缝制的缘故吧。 这个老太太,起初还端着脸,随着一次次拜访请安,态度才渐渐和缓。 在后宫众人眼中,自是她这个纯妃孝顺有加,一次次请安,才令贵太妃对她有所改观。 但实际上,岳望舒看得出来,贵太妃就是拉不下脸,还得再装一阵子,才一点点对她和蔼,这才不失了身份! 总而言之,就是个傲娇老太太! 随着天日渐冷,颐康宫也偶尔会遣人送些绸缎衣料来,虽说名义上赏赐给她腹中皇嗣的,但在后宫众人眼中,已然是极其和睦的关系了。 岳望舒与贵太妃重归于好,自然令晏铮倍感欣慰,便也如早先那般时常去颐康宫慰问请安,一时间,也叫贵太妃老怀安慰。 这算是形成了良性循环了。 如此后宫和睦的景象,直叫芯珠宫主位芳贵嫔滴咕不已:「这纯妃娘娘还真是八面玲珑,一面专宠,一面还能让贵太妃对她关照有加。」 大宫女绣茵小声道:「贵太妃毕竟不是太后,跟宠妃闹起来,也是占不得便宜的。与其让皇上愈发不喜,倒不如趁机缓和与纯妃的关系。」 芳贵嫔点了点头:「倒也是,毕竟纯妃都主动低头示好了,台阶都铺好了,贵太妃顺着下来,也不丢脸。」 说着,芳贵嫔不免抑郁:「如此一来,皇上便更宠爱纯妃了。」 纯妃怀着身孕,也不见皇上宠幸谁。 自打生了四公主娍佩,芳贵嫔自然也没少琢磨再怀一胎。但是,先前能怀上娍佩,那是因为有有孟皇后这个千古贤后帮着说好话,如今的纯妃,虽不为难她,但也绝不可能把皇上推给她! 「唉,本宫是封妃无望了。」芳贵嫔软在贵妃榻上,一脸颓丧。 大宫女绣茵只笑笑不说话,您的贵嫔之位来得都是侥幸,您还封妃呢…… ------------ 第一三四章、瓜熟棣落(上) 天佑十年正月。 岳望舒看着自己高耸的肚子,不禁有些苦恼。虽说她身强体壮,但怀孕毕竟是辛苦差事,尤其随着月份越大,各种不适也纷至沓来,发福、抽筋、妊娠纹,一个都不落。 反正她绝不生二胎。如果是个公主……她瞅着兰贵嫔的三皇子挺适合当太子。 只要她没有生育意愿,晏老六也没辙。 自打显怀,她就没出宫过,毕竟挺着个肚子也不好遮掩,她总能冒充啤酒肚吧? 养胎的日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身边人还一个个把她瓷娃娃,生怕她磕着碰着,她想多锻炼一下都不成,每天也就熘熘弯。 就这点儿运动强度,再加上胃口大开,不胖才怪! 她都有双下巴了! 每次照镜子,都郁卒不已。 不禁想起兰贵嫔和芳贵嫔当初怀孕,似乎都只是胖了一点点而已! 而她,目测胖了四十斤! 岳琬琬花容月貌,也禁不起猪饲料啊! 「咱们的皇儿眼瞧着便要降生了,怎的望舒却是愈发不开心了?」晏铮眉眼带笑,亲自扶她去昼榻上坐。 岳望舒捏了捏自己胖了一圈的脸,「胖成这样,我能开心才怪!」 晏铮无奈得道:「妇人孕中发福是意料中的事儿,不管望舒变成什么样,朕都喜欢。」 话是说得真好听,可岳望舒还是高兴不起来,皇帝喜不喜欢对她重要吗?重要是她自己喜欢才行! 她就是喜欢自己美美的! 为了生个孩子,把自己整成这副样子,岳望舒想想就觉得心里生闷气,「六郎,生完这胎,便到此为止,绝无下一个。」 晏铮神色一滞,连忙哄道:「发福只是一时的,你看看杜氏沉氏,不也早就瘦下来了。」 岳望舒哼道:「但还是不如生孩子之前身量纤细。」 生孩子对健康和美貌的摧残,是难以彻底消弭的! 晏铮心中突突打鼓,若是个儿子便罢,若是个女儿,朕难不成要立成桢或者成槿? 望舒怎么就没点野心呢?晏铮很苦恼。 人啊,都是贪婪的,原本只是想有个孩子,好彻底拴住望舒。如今有了孩子,却盼着是个能继承大统的儿子,自然了,若是再生个小公主,也是极好。 若换了是旁人,晏铮自然有的是法子。 可偏偏望舒那么特殊,她想怀才能怀上,不想怀,朕便是再使劲儿,也没法让她怀上。 在这件事情上,望舒无疑掌握了决定权。 「好了好了,孩子又没有做错什么,这还没降生呢,望舒这个当娘怎的倒是嫌弃起来了?」晏铮顾左右而言他。 岳望舒瞅着自己的肚子,「我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自己辛辛苦苦揣了这么久,眼瞅着就要瓜熟蒂落了,将为人母的喜悦和即将面临的分娩之苦,让她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捧起甜酪小口吃着,满口的香甜柔软,让她心情稍稍平缓了些,甜酪里还加了各种坚果碎,酥脆香甜与奶香交融,这是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美味。 看到望舒皱巴巴的脸蛋逐渐舒缓,晏铮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儿女是天赐的福分,这是喜事。」 岳望舒撇撇嘴:不用你怀、也不用你生,对你而言,当然是福分、当然是喜事! 岳望舒心中不由又生出几分气闷,便哐的一声撂下了手中的珐琅牡丹小碗,然后气呼呼吩咐:「再给我来一碗!」 这个时候,唯有多吃些甜食,才能让她心情稍微好些! 可第二晚甜酪还没送上来,岳望舒便 忽然感觉到肚子一阵抽搐! 糟糕! 她连忙给自己把了脉,结合自身的感受,她瞬间明白,她这是要生了! 「怎么了?」晏铮神色也为之一变。 岳望舒此时此刻倒是没有太紧张,毕竟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一直大着肚子,也着实日益不适,只要一天不卸货,她就没个安生。 虽然卸货的过程注定不会愉快,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不如痛快点早点来! 当然了,也不能太早,早产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岳望舒的月份恰恰已经足了。 「没事,就是要生了。」岳望舒此时此刻反倒愈发平静了。 晏铮先是一愣,望舒平静中有些释然的表情,让他都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却见望舒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茶几起身,然后扬声叫了一声「来人」,然后便听到冷静地吩咐道:「扶我去产房。」 此话一出,整个沅止宫就此彻底忙碌了起来。 接生姥姥是提前三个月就预备好的,产房也是好几个月前就提前布置好的,为了迎接这位小主子降世,沅止宫上上下下早就做足了准备。 岳望舒被扶进了西偏殿产房,而皇帝晏铮却被隔绝在外,只能干着急。 作为一个二流中医,自打怀了孩子,岳望舒就着意多研究了一下妇产一课,因此对于生孩子已经是做足了理论功课。她也懂得如何呼吸、如何节省力气,只不过到底是头一回,没有实践经验,而且在疼痛的加持之下,还是会时不时发出痛楚的低吟。 但好在她身强体壮,又是正当适合生育的年纪,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很大,所以生产过程比寻常女子要顺遂许多。 晌午发动,傍晚的时候,产道就开了个差不离,头胎的妇人,能有这样速度,实在叫接生姥姥们心中欢喜。 这位娘娘身子骨见状,又肯听话用力,小皇子眼瞧着便要瓜熟蒂落了,这份赏赐自是少不了了! 在接生姥姥的鼓励中,岳望舒深深呼吸,然后铆足了劲儿,又来了一次……嗯,感觉像是拉粑粑,就是比较痛。虽然痛,但却不能泄气。 因为一旦泄气,就得深呼吸再来一次。 这个过程,她已经重复了五六次了! 这一次,一定要搞定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这一次咬牙持续用力,岳望舒终于感觉到下身咕噜一声,然后便是「哇」的一声啼哭,端的是悦耳。 大汗淋漓的岳望舒不由地浑身松懈了下来,可算是生下来了。 「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接生姥姥盯着新生儿的两腿之间,然后就爆发出了欢呼声。 岳望舒瞅了瞅自己刚刚生下来的这个红彤彤的丑东西,啊,简直不似人类。 「知道了。」五肢齐全,哭声响亮,看样子挺健康。 ------------ 第一三五章、瓜熟棣落(下) 「恭喜皇上,纯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接生姥姥们又一齐涌向正殿,向着皇帝陛下磕头报喜。 「纯妃无事吧?!」晏铮早就听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此番如愿是个皇子,他自是欢喜,但他更担心望舒。 「母子平安,请皇上放心。」 晏铮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望舒生产倒是比他预料中快了不少,他原本都做好了要登上一宿,甚至更久的准备,没想到不过两三个时辰,孩子便降生了。 晏铮二话不说,起身出了正殿,快步来到了西偏殿外,此时此刻偏殿外廊下高悬着大红的宫灯,照得一片通红,分外喜庆。晏铮亦是红光满面,他站在产房外扬声道:「望舒,你现在还好吗?!」 岳望舒正在大口吃着红糖鸡蛋,生孩子着实是个力气活,她这会子身上又累又痛,肚子也早就饿了,因此这会子正大快朵颐呢,才没闲心思回答皇帝的问话。 「娘娘!」宫女小菊急忙道,「奴婢替您出去回个话?」 「嗯!」岳望舒满嘴都是鸡蛋,因此只给了这么一个含混不清的音节。 小菊屈了屈膝盖,这才快步走出偏殿,向皇帝跪奏:「回皇上,娘娘产后又累又饿,这会子正在用膳。」 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生孩子,望舒肯定是累得没力气说话了,便道:「告诉纯妃,朕早已给皇子想好的名字——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朕的四皇子便取这个「棣」字。」 留下这句话,晏铮便安心地离开了沅止宫。 古代建筑隔音效果不佳,所以岳望舒早听见了,哪里还需要小菊回禀,而起小菊的记性,也记不住这么长的话啊! 一口气干掉六个鸡蛋的岳望舒,肚子饱饱,连身上的痛楚也觉得缓解了许多,「棣?」 明成祖朱棣的棣?? 看着正在乳母怀里大口吃奶的丑孩子,正好排行老四呢。 有点巧啊。 又把剩下的半碗汤水一口气喝光,岳望舒喃喃道:「晏成棣?」 「诶?他是什么时候想好的名字?」岳望舒突然想到了重点! 麻蛋,总不可能她生下来之后,狗皇帝秒速给想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丫的是在她怀着的时候就偷偷想的! 靠,一早就琢磨好了要生儿子?! 难道不晓得这种事情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吗?若是个公主,难不成也叫成棣?! 岳望舒心下万分不爽。 小芙蓉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娘娘,这是胡太医给您开的助排恶露的药。」 十月怀胎期间没有大姨妈,可一旦生了孩子,大姨妈就像是积攒了大半年似的!这血量不能太大,太大那就是血崩了,太少也不行,恶露排不尽,身体就没法恢复! 岳望舒捏着鼻子灌下药,这才疲惫睡去。 不得不说,岳望舒的身体素质当真极好,一觉睡了六七个时辰,醒来后,便觉得身子恢复了些力气,她甚至觉得自己下床都问题不大了。 就是产房里有点燥热,睡醒后,满被窝都是汗水。 「小菊,把炭盆撤掉两个。」岳望舒忍不住抱怨。 小菊急了:「娘娘,月子里不能受寒。」 岳望舒气得瞪了她一眼:「没看我出了一身汗吗?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我也通晓医术,对自己身体状况清楚得很!」 小菊这才讷讷去撤火盆。 坐月子,实在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岳望舒煎熬,伺候她的宫女们更是煎熬。 无他,您见过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床,还嚷嚷叫开窗通风,还 吩咐打水洗澡的娘娘吗?! 至于闲来无事,亲自哺乳小皇子几次,生生把乳母吓得脸色惨白,那简直都是不值一提小事儿了。 岳望舒很苦闷,整天躺在床上,躺得尾椎骨都作痛了!她不过就是下床走动几步,又没出产房,至于那么大惊小怪么! 还有,她都馊了,叫点热水擦擦身子都不成吗?! 还有整个产房内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难道不应该开窗通风吗? 都二月里了,还担心冻死人不成?! 唉,本宫心好累。 好在坐月子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产房伺候的宫女、乳母、嬷嬷们也是累了个够呛。好不容易撑到出了月子,一众宫人也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岳望舒痛痛快快洗头洗澡,想想月子里的日子,简直痛苦不堪——她雌威大发,也只获得了两次简单的擦擦身子,至于头发,竟是一个月都没洗!简直都要包浆了! 岳望舒足足洗了三遍,才终于洗干净。 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倒是小四这一个月里吃了睡、睡了吃,倒是愈发有点人样了。 之前那个红彤彤丑孩子,如今眼睛大大、皮子雪白,居然还挺好看的。 岳望舒戳了戳儿子白嫩的脸颊,「小四啊,恭喜你终于满月了。」——也恭喜你娘我也出笼了。 约莫被岳望舒戳得痒痒,小四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乳母笑着道:「咱们四殿下的眉眼长得都像极了娘娘您呢。」 「有么?」岳望舒忙仔细瞅了瞅,嗯,是有点像。 这时候,整整一个月没露脸的皇帝晏铮终于姗姗驾临。其实岳望舒坐月子期间,皇帝来过多次,但只能隔着房门说上几句话。 此番也是晏铮时隔一月,终于亲眼看到了他的望舒,他亲手扶起敛衽见礼的望舒,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见你气色还好,朕就放心了。」 岳望舒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坐月子煎熬了些。 「四殿下给皇上请安了!」乳母连忙抱着孩子上前请安。 晏铮这才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旋即笑着对岳望舒道:「咱们棣儿长得倒是可人。」 乳母笑得谄媚:「可不是么,皇上您瞧瞧,四殿下长得跟您多像啊!尤其是眼睛和嘴巴!」 岳望舒黑线:你丫的刚才还说眉眼像我呢!这个乳母太善变了! 晏铮不由细细端详,然后重重颔首:「朕的儿子,自然是像朕的!」 岳望舒脸更黑了:滚你丫的,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呢!亏你能看得出来! ------------ 第一三六章、贵妃望舒(上) 岳望舒挥手打发了众人,言笑晏晏看向晏老六:「成棣这个名字,六郎是何时想好的?叫我好生惊喜。」 晏铮竟为察觉笑语嫣然的望舒话里藏着坑,兀自笑呵呵道:「自打你怀上,朕就开始琢磨了。」——毕竟娍佩降生便有名字,朕与望舒的孩子总不能连娍佩都不如。而且亦不能信手捻来,自然就要提前思量。 「喜欢这个名字吗?」晏铮忽的发现望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岳望舒语调阴恻恻:「六郎难道就没想过,若是个小公主,该叫什么名字吗?」 晏铮笑意一滞,立刻道:「朕自然早就想过了,若是皇子,便由朕来赐名,若是公主,便让望舒自己做主!」 「哦?是么?」岳望舒脸上分明写着不信。 晏铮连忙又补充道:「自然了,朕这个皇父也提前想好了乳名,若是公主,便叫棠儿。」 棠棣之华的「棠」,作为女孩子的乳名的确很合适。 但这明摆着是临时一激灵想出来的。 岳望舒撇撇嘴,真幸亏是个男孩子,要不然还不知被如何轻视呢。 既如此,她的小公主梦就彻底掐了吧。 在这个时代,当皇子多好啊,不但有机会竞争太子之位,还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公主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子却没有这样限制,虽然小时候读书辛苦些,但等封了王、出了宫便可逍遥自在了。当然了,若是当了太子,就得去东宫了。 不过有失必有得,太子那可是要继承皇位的,等当了皇帝,手握天下大权、坐拥天下美人,那更是爽到起飞! 「能给六郎生个小皇子,其实也挺好的。」岳望舒幽幽道。 晏铮忍不住道:「望舒不是更喜欢小公主一些么……」 岳望舒叹道:「我总不能光顾着自己吧?」——总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吧?公主和皇子哪个更幸福,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晏铮一愣,望舒是为了朕的江山大统考虑吗?不由地心下一暖,「望舒若是实在喜欢小公主,又不愿再生养,可以考虑收养一个。」 岳望舒恶寒了:「我才不会抢芳贵嫔的女儿!」——这是人干事?! 晏铮一时苦笑不得,「朕说的不是娍佩!」娍佩说到底终究是别的女人给朕生的孩子,就算在乖巧可人,搁在望舒膝下,望舒心里岂能没疙瘩? 「朕是说从宗室里选个乖巧可人充作养女,介时照样封做公主,也是一场造化。」 岳望舒沉思了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把小孩子从父母膝下抱走,终究有些残忍。我有小四就足够了。」 实在眼馋,她可以去撸荣妃的娍嫆公主啊!就在隔壁呢!大不了自己儿子也给荣妃随便撸,谁也不吃亏嘛! 「也罢,朕也就是说说。」晏铮心下有些郁闷,何至于换来一句「残忍」的指责?多少宗室贵女巴不得做朕的养女呢! 「我知道六郎是好意,但旁边玉芙宫便有一位乖巧可人的小公主,我常走动着,便跟自己膝下儿女双全无异了。」岳望舒只好连忙顺毛安抚晏老六。 晏铮握了握望舒的手,「你高兴就好。朕已经叫底下给你准备贵妃的冠冕、还有金册金印了,过两日朕就下旨。」 贵妃么……这晋升速度虽然有点快,但母凭子贵的确是最好的理由。 不管旁人心中是否愿意接受,她终究还是走到了众妃之首的位子上。 「另外,这掌摄宫务……」晏铮自然巴不得趁着这次机会,直接塞给望舒。 岳望舒摇了摇头:「让湘妃继续管着吧,她打理得不是一直都很好么。」 晏铮有些不悦:「 到底有些不合适。」 岳望舒笑道:「都是妃子,不管谁都多少有些不合适。」——贵妃不也是妃子么。 晏铮一噎,他如何不知,望舒的心思不再后宫,而在那劳什子养生大药房!她哪里愿意被宫务缠身?一时间,不禁有些愤满,「要不就不封贵妃了,直接做朕的皇后吧!」 岳望舒不禁讶异,「不是说好了,等个三年吗?这还不到两年呢!而且孩子还小呢。」万一不堪为储君,但嫡子身份反而会害了他! 晏铮更加不愉:「望舒不想做朕的妻子吗?」 岳望舒叹气:「如何不想?」——你特么以为我喜欢给你当小妾啊!你个晏老六! 晏铮眉宇舒展,「既然你也想,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做什么贵妃了!」——没错,母凭子贵,是再好不过理由了!望舒虽然家世门第不高,但也是清白书香之家,名声素来不错,前朝后宫如今也没什么阻力!既然如此,何必按部就班?!朕不信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岳望舒忙道:「皇后之子,若不是太子,以后恐怕难有好下场。」 说着,她不等晏老六许诺什么,又紧接着道:「我这么说,不是要催六郎立小四做什么太子。他还是个奶娃娃呢,万没有这么小便立太子道理,我也不想把吃奶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 「所以,我想等小四稍微大一些,等六郎觉得他可以做太子的时候,再考虑立后不迟。」她宁愿以太子之母的身份坐上皇后之位,哪怕这一天会晚上许多年。 「稍微大一些?」晏铮脸色不由一沉,如此,岂不是要比之前所说的三年又推后数年?! 晏铮如何不知,望舒这是一番慈母之心?! 正因为知道,他心里才更不是滋味! 才刚满月的孩子,望舒就这般悉心周全!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望舒全心全意的呵护与喜爱! 云纹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攥起,他心是酸的,酸中带着不忿,凭什么呀?明明朕付出了这么多、让步了这么多……却输给了一个吃奶的娃娃! 「六郎?」见皇帝竟走了神,而且神情有些不大对,岳望舒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晏铮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语调哀伤:「望舒当真执意如此?」——就为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 岳望舒连忙道:「我这么做,也是为六郎考虑。若小四愚鲁,不堪大任,却是中宫嫡子,那六郎岂非要为难了?若诸子都是庶子,六郎便可选贤能而立。」 「朕怎么可能立旁人!」晏铮不由地语气有些冲。 岳望舒柔声道:「我知道六郎是偏心于我,必定爱屋及乌,日后也会偏心小四。我正是不希望因此惯坏了这个孩子,而且这种事情,给他一点压力,他才会用功读书。」 晏铮默了片刻,这话倒也在理,若是生下来便是嫡子,那便是十拿九稳的太子,说不准就会因此懈怠。 「朕知道了。」左右也拗不过望舒,便随她去吧。 ------------ 第一三七章、贵妃望舒(下) 天泽十年三月初一,皇帝正式下旨,褒奖纯妃岳氏诞育之功,又赞其温良恭俭,能和睦上下,故加封纯妃为纯贵妃。 值此之际,元后孟氏故去也即将满两年,宠冠六宫的岳氏一跃而上,母凭子贵,成为了六宫最最贵之人,一时间前朝后宫不免议论纷纷。贵妃有子有宠,只怕入主中宫,亦是指日可待了。 这一日春光正好,绣院的管事嬷嬷亲自前来为她量尺寸,以备制册封之日所用的贵妃翟衣。 「贵妃娘娘真是得天眷顾,这身量也恢复得如此之快,真是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了!」那管事嬷嬷满脸谄媚,马屁声不绝于耳。 「既然量好了,便退下吧。」岳望舒挥了挥手,不喜不怒。 按理说,这嬷嬷马屁拍得力度极好,可岳望舒自己心里清楚,虽然看上去身量尚可,可身上还是留下了数不清的妊娠纹。原主那白皙无暇的皮囊,终究是不复了。 想到此,自然心情郁闷。 阿棣正在摇篮里酣睡着,小小的人、团成一团,端的是可爱无敌。这大概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岳望舒走到摇篮前,闻着婴儿身上奶香,忍不住戳了戳那屁桃脸,「小阿棣啊,你可真有福气。」 降生没多久,便是贵妃之子,夺嫡的起跑线比就两个哥哥超前了不知多少步。 当然了,更要紧的是个男孩子,将来可以娶一个王妃、两个侧妃,至于庶妃……想纳多少全凭自己高兴。若是当了太子,便更性福了!太子妃、良娣、良媛、昭训、承徽、列荣……若是再幸运一点,熬死老子,当了皇帝,那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艹,羡慕死你老娘了! 「你怎么就那么好命呢!」岳望舒妒忌得都要流酸水了! 乳母刘妈妈笑着说:「咱们四殿下自然是一等一的天命富贵,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岳望舒更酸了! 人和人的命数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 她不由想起了新婚燕尔的悫安郡王晏执钤——这位老乡也端的是好命!穿越成皇子,稍微苟一苟,苟过夺嫡,苟到哥哥继位,便有了一辈子富贵荣华!如今迎娶白富美小萝莉,已然走上了人生巅峰! 他们这第二批穿越者里头,最性福的当属这位值钱老弟了! 正在此时,太监李约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寿安郡王妃、悫安郡王妃前来拜见。」 岳望舒忙理了理衣襟,「快请!」 寿安王妃萧氏是个消瘦憔悴的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六七岁,眼角已经眉梢生了细纹,这般容色黯淡,显然日子过得不大好。寿安郡王自瘸了一条腿,性子十分阴郁,时常对妻妾动手,王府内的太监侍女更是时常遭到毒打,甚至常闹出人命。 只是皇帝对这种微末小事从来不管。 看着萧氏萧索的样子,岳望舒不免生出几分怜意,忙抬手虚扶一把,「自家不必多礼,都坐吧。」…. 相较之下,悫安王妃姚氏倒是长高了不少,小脸少了几分婴儿肥,多了几分绰约。 此时此刻姚蔓芝看到纯贵妃,却是不免一怔,心道……这位贵妃好生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落了座,姚蔓芝端起茶抿了一口,便忽的浑身一震:这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养生大药房老板么! 换了女装,而且还是如此端庄华贵的样子,也难怪姚蔓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看到悫安王妃震惊的样子,岳望舒忍不住笑了:「本宫瞧着,悫安王妃很是面善,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姚蔓芝瞬间只觉得屁股底下仿佛坐了钉子似的,几乎要坐不稳,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妾身也觉得贵妃娘娘十分面 善……」 忽的,姚蔓芝心中咯噔一下,这几年,内务府营造司各种化妆品层出不穷,皇庄还种出了人参……对此,姚蔓芝早就猜想,后宫里必定有穿越者!她本就怀疑那位宠妃娘娘是穿越者,如今便更加笃定! 震惊之余,姚蔓芝却忽的心头一动,若纯贵妃是穿越者,那倒是好事! 她先前一直催促老钱去跟寿安郡王交好,老钱却总是阳奉阴违,为此她一度很生气。 但嫁给老钱之后,姚蔓芝与寿安王妃渐有来往,也渐渐知晓了寿安郡王的行径,自然也不情愿这样一个家暴男日后当皇帝。 但现在好了!俺们穿越老乡当了宠妃,还生了儿子!那皇位哪里还轮得到那个家暴瘸子?!肯定得是四皇子晏成棣的! 成棣啊!要是不当皇帝,对得起这俩字吗? 看到姚蔓芝突然精神倍棒、眉梢雀跃,倒是把岳望舒给弄懵了,这是啥意思?! 「贵妃娘娘!」姚蔓芝眼中饱含热切,「可否让妾身见见四殿下?」 岳望舒:??? 虽然不明白姚蔓芝为啥对她儿子这么感兴趣,岳望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理由,便叫乳母将刚刚睡醒的小阿棣给抱了出来。 「真可爱!」看到大红龙纹襁褓中的小奶团子,本来是想欣赏一下未来皇帝的姚蔓芝不由地便被萌爆了! 岳望舒知道她本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禁莞尔:「喜欢就自己也生一个。」 姚蔓芝瞬间红了脸,她跟老钱还没上垒呢…… 一旁的寿安王妃看到可爱的小皇子和羞涩可人的悫安王妃,也不由露出几分笑容,「你与九王恩爱,也该有个孩子了。」——九王那般敦和,这九弟妹也着实是有福气。 姚蔓芝羞得低下了头,「哪有那么快……」怎么也得等她满二十岁吧?就像纯贵妃这般年纪,才是适合生娃的年纪。 诶,对了,莫非就是为了避开不适合生育的年龄,所以纯贵妃早年才避居皇庄,以避恩宠?正好等到孟皇后病逝,趁着皇帝丧妻伤心,正可趁虚而入! 姚蔓芝不禁更加笃定了纯贵妃是穿越者,便笑着看向纯贵妃道:「四皇子这名字取得当真贵气。」 「棠棣之华,讲是兄弟之义,皇上取这个字,只是盼着皇子们兄弟和睦罢了。何来贵气可言呢?」从晏铮给她的资料来看,姚蔓芝应该是来自这个时空的未来,也就是没有明朝的时代,所以姚蔓芝所说的贵气,不在「棣」,而在于成棣……谐音成帝…… 姚蔓芝只笑笑不说话。 岳望舒亦含笑以对。 这四目相对一笑,算是彼此达成了默契。 临走前,岳望舒还送了两位王妃一人一盒八珍糕,聊表心意、以作暗示。. 尤妮丝 ------------ 第一三八章、你都有悫安郡王了! 翌日清晨。 太阳照常升起,皇帝晏铮却黑着一张脸来到沅芷宫。 然而沅芷宫的主人却早早就出宫了,只给皇帝陛下留下一个吃奶的娃娃。 不消说,清早起来,岳望舒便明人去禀报晏老六,她、出宫去玩了!还表示今天中午不回来了。不过呢,她也不会夜不归宿,最迟也会在宫门落钥之前回宫,让他勿念。 「朕要你有什么用!」晏铮指着摇篮里的儿子,端的是暴躁。 小阿棣自降生,哪个敢在他面前大声嚷嚷?无论宫女太监、还是乳母嬷嬷,哪怕是亲娘也是温声细语。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动静。 小阿棣吓坏了,然后「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反而叫晏铮觉得更加烦躁,他挥袖吩咐乳母:「赶紧把四皇子给朕哄好!」 撂下这句话,晏铮扬长而去。 差不多快一年没出宫,岳望舒也实在是憋坏了,此番她没有扮做男装,而是拣选了一身稍微简单些的袄裙便出宫了。倒不是她不想要是产后胸部二次发育,若想女扮男装,就得勒胸……一个哺乳期妇女,勒胸……那场面必然会很难堪。 所以只好扮做贵妇人,乘着皇帝所赐的标有暗记的马车,堂而皇之出东华门,直奔养生大药房。 姚蔓芝是个聪慧的萝莉,早就在此等候了。 相视一笑,岳望舒吩咐岳兴:「楼上雅间送壶花茶来,另外,请齐账房也过来吧。」 之所以只要了茶,是因为她特意从宫里带了点心出来,毕竟养生大药房只有八珍糕这一样点心,吃久了难免有些腻。 岳望舒的到来,让齐霁月也很是意外:「大老板,你才刚生了孩子,怎么就出、出来了?」 岳望舒笑着招呼她落座,「怎么,生了孩子,我就不能出门了?这些日子,可把我给闷坏了!好不容易卸了货、出了月子,我当然要赶紧出来透透气!」 卸货?这词儿,也就只有穿越人士才会用了。 萝莉姚蔓芝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之前还一直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呢,「前辈,你可真厉害!」 看着翘大拇指头的姚萝莉,不禁心中暗道,咱们谁是前辈还不好说呢……据晏老六的穿越调查报告,萝莉姚蔓芝的穿越时间点跟值钱老弟是差不多,都是小时候出了点意外。 所以这个披着萝莉皮的姚蔓芝,还指不定多大年纪呢! 齐霁月笑着道:「我们组了个互助会,我把乔芸芸和尹妙妙也拉进来了。」 这个岳兴早就向她私底下汇报过了,乔芸芸就是刘巧倩刘才人、尹妙妙就是郑燕音郑选侍。表面上是化名,实则应该是本名。 这个穿越者们的互助会,云集了郡王、王妃、采女和「退役宫女」,岳望舒还知道他们私底下一个月聚一次。不过因为大多是女性,所以值钱郡王这个名义上的会员,并不参与聚会,而是让老婆负责代为参加。…. 所以就成了个女性互助会。 岳望舒生娃这差不多一年里,倒是多亏了姚蔓芝撑起了这个互助会。 齐霁月道:「乔芸芸和尹妙妙早先开了个烤鸭店,虽然生意还不错,但总是被各种混混宵小骚扰,再加上闲言碎语不断,实在没办法只能关了店,去了玫瑰镇置办了田宅,这才安稳了下来。」 岳望舒叹气:「开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还是两个女子,她们俩顶着退役宫女的身份,也不敢嫁人,更不敢跟原身家人联系,所以起初日子混得很不怎么样。 齐霁月小声嘀咕:「我瞧着这大药房开得挺容易的……」 岳望舒笑了:「那是因为有绣衣卫暗 中保护。」 齐霁月暗自咋舌! 姚蔓芝吃着点心,笑咯咯道:「倒是便宜我了,她们俩把烤鸭方子卖了给我,现在我都开了三家分店了,生意好得很呢!」 齐霁月酸溜溜道:「你们俩,一个是贵妃、一个是王妃,都有后台啊!」——她知道,姚蔓芝很够意思,当初买方子,不但给钱,还给干股。要不然,乔芸芸和尹妙妙哪能安心宅在玫瑰岭? 姚蔓芝叹了口气:「退役宫女不容易啊……前些年,我听说宫里好几个嫔妃被打入冷宫,你这个娘娘当得也不容易吧?」姚蔓芝又看向岳望舒。 这萝莉还不晓得,互助会的三位退役宫女,其实是三位嫔妃。上有皇帝盯着,齐霁月她们三个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暴露身份的。 岳望舒笑着说:「我倒是还好,我医术还不错,治好了皇帝的痼疾,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算是保住了。」 姚蔓芝惊了一下:「你是学医的?跟济世侯似的?!」 岳望舒忙摆手:「我是中医。」 姚蔓芝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中医啊!」——这项技能,搁在古代太有用了! 「这么说,仁宗皇帝不会短命早逝了?」姚蔓芝不禁一喜,虽说穿越前辈有了皇子,那个家暴死瘸子没戏了,但仁宗毕竟死得太早,万一皇叔趁机谋反怎么办? 岳望舒点了点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姚蔓芝彻底安心了,「那就好,仁宗皇帝千古有名的仁厚君主。三代以下,称贤主者,一为汉文帝、二为宋仁宗,三便是本朝仁宗皇帝了。」 岳望舒和齐霁月齐齐沉默了,就他?仁厚?贤主??我们仿佛不在一个频道! 岳望舒咳嗽了一声,「放心,有我在,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待会儿啊,我请你们去乾楼搓一顿,顺便好好商量一下以后。」 这算是结党营私了吧?岳望舒忍不住想。 所以才要去乾楼,这养生大药房里尽是太监,木有隐私啊! 说说笑笑,喝着茶、享用完了宫廷糕点,三个女人便从二楼走了下来,「乾楼的膳食可着实不俗,比起御膳房也不遑多让呢。去了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诶?那个人有点眼熟啊……」悫安王妃姚蔓芝楼梯下到一半,便突然指着柜台前一个身长玉立的俊俏白面小生道。 岳望舒与齐霁月也忙瞟了一眼,哟呵,是个小帅哥呢,就是那种……小鲜肉的感觉,脸蛋超嫩的说。 齐霁月脸色古怪,她压低声音道:「你都有悫安郡王了。」. 尤妮丝 ------------ 第一三九章、什么品种的禽兽?! 姚蔓芝脸色通红,她跺了跺脚,小声的:「我是真的觉得有点眼熟……」不是想钓小鲜肉! 却见柜台前,那个小鲜肉不说话,掌柜也不说话,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掌柜便回神取了两瓶药出来,那小鲜肉便将一小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收起药,便转身离开了。 岳望舒:???? 她快步下了楼,走到柜台前问道:「刚才那人得了什么病?」——怎么买药不说话?难不成是喉咙有疾?也不对啊,这个负责柜台的太监小秦子可不是哑巴,他怎么也不说话?两个人像演哑剧似的。 太监小秦子脸色忽的万分尴尬,「那个、这个……」 岳望舒皱眉,「他到底买了什么药?」 小秦子小声道:「伤药。」 伤药?至于这么支支吾吾吗?岳望舒本能觉得不简单,便追问:「什么伤药?」 小秦子缩头缩脑:「奴婢不敢污了主子耳朵……」 越是不说,岳望舒越是好奇:「把他买过的药,再来一瓶来给我瞧瞧!」 小秦子没办法,只得取出了一只白瓷玉壶春瓶出来,然而这瓶子上竟没有贴标签! 岳望舒心道,还好我是中医,便拽下瓶塞,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紫草、苦参、地黄、蒲公英、地蛇子…… 岳望舒脸色巨变,她咻地把瓶塞怼回去,丢还给小秦子:「收回去吧!」 「是!」 姚蔓芝和齐霁月都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奇萝莉姚蔓芝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伤药?」 岳望舒老脸尴尬,早知道就不刨根问底了,好奇心害死猫啊,「咳咳,没什么,咱们先去乾楼吃饭。」 乾楼,正是生意鼎盛、繁华奢靡。 工资和外快双丰收的岳望舒大方了点了四荤四素,外加一人一盏花胶补血养颜汤,没有点酒水,因为她从宫里捎了一坛秋露白。 「来,先干一杯!」 乳白色的酒水在琉璃盏中微微荡漾,清香扑鼻,入口柔滑,滋味甘甜。 饮了一盏过后,年纪最小的姚蔓芝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药啊?」 「咳咳!」岳望舒忍不住咳嗽的两声。 齐霁月更是好奇得如猫爪挠心,「那瓶药上怎么连签子都没贴?该不会是***吧?!」 岳望舒急忙摆手:「那倒不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否则以齐霁月的脑洞还指不定怎么脑补呢! 于是尴尬地擦了擦嘴角,小声道:「是……菊花用药。」 菊花,嗯,大家都懂的。 姚蔓芝微微泛囧:「痔疮药?」 岳望舒:这孩子还是单纯了点儿。 齐霁月却是忽的想到了什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既是伤药,那岂不是——」 「咳咳!」岳望舒连忙咳嗽打断,「知道了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姚蔓芝已经惊呆了,那里用的伤药?!古人也玩得这么花吗?那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小帅哥居然是—— 「等等!我想起来了!」姚蔓芝霍然站了起来,「那个小鲜肉……他是寿安郡王府上的太监!那个很得宠的云舒云公公!」 之前老钱陪他去寿安郡王府拜访,此人就侍奉在寿安郡王身边儿!寿安郡王还特意介绍了呢!当时她没多想,但现在……想想令人愤怒! 太监并非宫中独有,王府也会拨一定数额的太监伺候。另外,这个时代还有不少人私下违规阉割,而宫里没有这么多的需求,也就造成了京中内外太监众多,甚至聚集出了个中官村。 岳望 舒瞬间恶寒了,寿安郡王府的太监?来买那种伤药? 而且,看那架势,怕是常客了!所以不需要言语,小秦子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药!对方也知道什么价格! 岳望舒眉头紧皱:「我早听闻寿安郡王喜欢殴打妻妾婢仆,不成想还有这种腌臜癖好!」 这是什么品种的禽兽?! 姚蔓芝气得拿拳头锤桌子,生生锤得拳头都通红了,「太过分了!太监也是人!」 齐霁月小声道:「寿安郡王这么为非作歹,难道就没人管一管?不是有宗人府吗?」 姚蔓芝瞅了瞅这位单纯的老乡,一阵无语。 岳望舒叹着气解释道:「寿安郡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无论殴打妻妾、虐待子女,还是不把太监当人看,在咱们眼里,这是畜生行径,可在皇帝眼里,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罢了。」 姚蔓芝叹着气道:「是啊,除非他谋反,否则皇帝不会办他的。」 齐霁月听到此处,突然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告诉他,仁宗短命绝嗣,他将来可以当皇帝!如此一来,他就会天天惦记着皇上驾崩,惦记着皇嗣夭折!惦记久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不造反!」 岳望舒眼若死鱼:孩子,你真是作死小能手啊! 姚蔓芝却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我觉得可以考虑,寿安郡王府上受到虐待、生不如死的人多了去了,找个人帮咱们把这些话传到他耳中,应该不难。」 岳望舒黑线了:的确不难,挑唆寿安郡王也不难! 但是,狗皇帝不是吃素的啊!无论养生大药房,还是悫安郡王府都在皇帝监视之下啊!要是让他知道,乃们挑唆他兄弟造反,保准死无葬身之地啊! 岳望舒急忙道:「你们可别冲动!事关谋逆,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牵累九族满门的!」 岳望舒先瞪了齐霁月一眼:「你还嫌自己闯祸的本事不够大吗?」上一次你可是进了冷宫了诶!怎么记吃不记打啊! 岳望舒又狠狠瞪了姚蔓芝一眼:「你也是,小心把你的值钱老公给搭进去!谋逆这种事情,越是皇家子弟,就越要离得远远的!」 姚蔓芝脸微微泛红,「我就是觉得寿安王妃实在是太可怜了……」 岳望舒叹气,女人是应该帮着女人,「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回头想想法子。」 姚蔓芝疑惑地问:「可是除了谋逆,还有什么法子能结果了寿安郡王?」 是啊,除非谋逆,皇帝怎么都不可能擅杀兄弟。 「投毒?」岳望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俗话说医毒不分家,用中医手段将寿安郡王置之死地的法子,她倒是真的有。 只不过这样一来,去实行下毒计划的人,怕是难逃一死。显然,下毒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唉,先别急,容我再想想。」 免费阅读..com ------------ 第一四零章、六郎,我们毒死你弟弟吧! 寿安郡王府。 王妃萧氏怀中抱着一双正在呜咽的儿女,母子三人身子早已是抖若筛糠。萧氏宝髻散乱,金簪珠钗落了一地,而后背上已经是鞭痕无数,鲜血累累,可哪怕伤得如此之重,萧氏仍然没有松开怀抱,她怀里两个孩子被保护严严实实,丝毫不曾受伤,但也依然吓坏了,哭声愈发凄惨。 而寿安郡王晏执钦手中捏着一条被鲜血染透的鞭子,满目狰狞,「哭!就知道哭!!!本王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着,他大喝一声「***」,便扬起鞭子便朝着萧氏怀中的一双儿女抽去! 萧氏急忙低下头,抱紧了孩子,然后便觉得后颈火辣辣剧痛,她咬着嘴唇强行忍住,因为她知道,越是叫痛哭嚎,郡王只会打得更重。 王府银安殿外,乳母又急又惧,在殿外徘徊不迭,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归来。 「云舒公公!您快救救王妃吧!郡王喝多了,王妃为了护着小郡主和小世子,已经挨了十几鞭子了!」乳母当即便落下泪来,郡王是愈发不似人样了,就算不念夫妻情分,好歹也要念骨肉之情啊! 那唤做云舒的太监正是方才去养生大药房购置伤药的人,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却加快脚步冲进了殿中。 云舒看着那个施暴的男人,却露出了嫣然的笑容,上前一把握住了那因浸了鲜血而粘腻鞭子,「大王,让云舒来服侍您吧。」 晏执钤满面冷笑,一把捏起云舒的下巴,下一秒却一鞭子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太监云舒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云舒痛得微微蹙眉,却还保持着美丽的笑靥,「只要大王高兴就好。」 晏执钤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也就只有你这个贱奴,能给本王带来几分乐趣了!」说着,冷冷对萧氏和一双儿女道:「滚吧!」 王妃萧氏见状,眼中尽是感激和愧疚,她连忙拉着一双孩子,飞快逃离。 随着银安殿的殿门合上,萧氏分明听见,鞭声又再度响起…… 萧氏合上眼,泪水肆意流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因寿安郡王瘸了一条腿的缘故,所以先帝指婚给他正妃萧氏出身寒微,但萧氏貌美温婉、贤良淑德。只可惜寿安郡王却以此为耻,对待破落户妻子非打即骂,那一双儿女,也非萧氏亲生,而是为寿安郡王所强占的萧氏的陪嫁侍女所生,那无名无分的侍女后来也死于寿安郡王一顿毒打。 正因此,萧氏十分自责,对这一双儿女视若己出。寿安郡王每次动手,萧氏都会挺身相护,本就单薄的身子便愈发伤痕累累。幸而有内侍云舒,不知何故,竟三番两次为她解围…… 明明云舒早年间胆怯懦弱,遇事绝不敢出头,如今怎的……萧氏甚至都不敢往下深想。 沅芷宫。 岳望舒微微有薄醉,今日的午膳吃得不尽兴,倒是都有些喝醉了。 回到寝殿,便歪在了美人榻上,什么撺掇谋逆还是下毒,都是不着调的主意。还不如她狐媚惑主勾搭一下皇帝来得靠谱呢。 「你还知道回来啊!」晏铮活像个深闺怨妇! 「六郎~」岳望舒也不起身行礼,仍旧歪在榻上,她一张脸蛋通红,眼睛微微有些迷离,嘴角又微微带笑,自是说不出的娇媚。 晏铮呼吸一滞,几步上前,方才闻见了一股酒味:「喝醉了?」 岳望舒眼眸如丝,「六郎,我头疼。」醉酒的嗓音软绵绵的,落在晏铮耳朵里,便觉得像是带着钩子似的,勾得他心肝痒痒。 「明明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作甚!」晏铮不禁嗔怪,却是一把捉住了望舒的香软的柔夷,忍不住捏了捏。 「嗯……」岳望舒被捏得有些痒,「没喝多少,才三杯。」离开乾楼的时候还好,坐车回来的路上便觉得晕晕乎乎,回来便站不稳了。 这大概就是秋露白的后劲儿吧。 晏铮忍不住戳了戳岳望舒的额头,「你不晓得秋露白后劲儿重吗?以后不许喝了!」 岳望舒撅了噘嘴:「我心里不痛快,就多喝了点儿……」 晏铮一怔,旋即有些不信:「如今谁还敢给你不痛快受?」——朕都得受你的气好不好?!但见望舒这副娇软的模样,晏铮也着实生不起气来来,只觉得愈发心口悸动、继而浑身发烫,好似也醉了一般。 岳望舒小手指头摩挲着皇帝的手背,「六郎,你弟弟是个禽兽!」 晏铮怔了怔:「你说的是老八?」 「嗯!」岳望舒眉心蹙着,满口抱怨亦是软绵绵的,「真想下毒毒死他!」 晏铮:「……」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许胡来。」 「六郎~」岳望舒软软撒娇,「我们毒死他吧!」 用最娇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大约便是如此了。 「这样,他就造不了你的反了!」岳望舒突然爬了起来,却是身子一软,倒在了皇帝晏铮怀里。 晏铮急忙一把抱紧,心中更是无奈:「他成不了事。」——若有半分机会成事,他也不会把鞭子甩倒妻儿奴婢身上。 望舒大约是知道了老八凌虐妻儿之事,所以才有此等言语。. 岳望舒气呼呼一拳打在皇帝的胸口,但醉酒之人浑身软绵,挥出的拳头亦是软软无力,不但没打疼晏铮,反而叫晏铮几欲按捺不住,他一把捉住望舒拳头,「青天白日,不许胡闹。」 「不行!我就要毒死他!」岳望舒醉得愈发重了,竟扭着身子耍酒疯! 身躯扭动,便少不得蹭到了不该蹭的部位。 晏铮呼吸瞬间急促,本能瞬间就淹没了理智,「好好好,毒死他!」 此时此刻,皇帝晏铮宛若一个特大号昏君。 岳望舒听到这话,立刻就停止扭摆身子,笑得妩媚如妖精,「六郎,你真好!」 晏铮再也按捺不住,抱起怀中的醉鬼,便朝着内殿大步而去。 片刻后,沅芷殿响起了和谐之声。 此情此景,吓得大总管张寄连忙管好殿门,并严厉警告沅芷宫上下,不能泄露分毫,并连忙着人准备热水。 这个下午,端的是热火朝天。 免费阅读..com ------------ 第一四一章、禽兽的哥哥! 岳望舒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干净柔软的锦被、空气里是淡淡的兰香,偌大的拔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身上只穿着一套干爽的软缎中衣中裤。 她挠了挠头,「我睡了这么久?」 倒是不觉得头疼,就是身上有些乏。 约莫是有人给她喂了解酒汤药吧。 她这酒量当真是不济!才喝了三杯,就醉得不省人事,她只记得自己吩咐宫人把她拉回宫,然后……貌似皇帝来过了。 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想必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吧,皇帝顶多发发牢骚,不打紧。 伸了懒腰,便叫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今日阳光晴好,岳望舒便叫拿了账本来,打算研究一下开分店的事宜,小菊、小芙蓉就要满役出宫了,需得给她们一份工作才好。 虽然养生大药房大部分药都不赚钱、甚至赔钱,但卖八珍糕、卖人参和人参相关丸药倒是赚了不少钱。她的经营策略,基本上就是劫富济贫,把昂贵的药卖给富人,把普通药卖给平民,赚钱、做慈善两不误。 我真是个天才!看着账本上的收益,再瞅瞅自己积蓄! 她表示哪怕再开两三家分店也足够了! 只是一时半会人手不够,还是慢慢开展吧。 午后,荣妃带着娍嫆公主来看望小阿棣,申时二刻大公主娍媖也来串门,沅芷殿中大萝莉、小萝莉,外加一个吃奶娃娃的小崽子,倒也颇为热闹。 看着大小公主都凑在摇篮跟前,荣妃瞧瞧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贵妃才出月子未久,不可操之过急。」 岳望舒:??? 亲,你在打什么哑谜呢? 荣妃低咳了一声,「我都听说了,昨儿皇上在你这里留宿了。」 昨天下午皇帝似乎是来过……晚上还留宿了??岳望舒没印象,她但终于明白了荣妃的意思,不由尴尬,「那个,只是留宿而已。」 皇帝应该不至于趁她醉得不省人事,对她做了什么吧? 荣妃有些将信将疑:「没侍寝?可是敬事房都记档了。」 岳望舒瞬间黑线了:丫的还真的对我下手了!! 晏老六啊晏老六,你还真不愧是禽兽的哥哥! 「我昨天喝醉了,不记得了。」岳望舒汗然道。 荣妃有些痛心疾首:「身子还没恢复力索,怎么能喝酒……额?皇上让你喝的?」 额,这个倒真不是晏老六的锅! 荣妃脸色黑了几分:「皇上也太——」她终究是没敢说出不敬的话,忍了忍,便连忙拉住岳望舒的手:「你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岳望舒连忙道:「你放心,我身子恢复得挺好的。」 荣妃愣了愣,忽的想起纯贵妃那神乎其神的本领了,莫非她给自己用了?想到此,倒是安心了几分,「差点忘了,你异于常人。你既然说恢复得挺好,那想必是无妨了。你有孕的这些日子,皇上也不曾召幸过谁,皇上到底是正当壮年……」 荣妃忽的低声问:「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想着要怀二胎吧?」 岳望舒立刻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虽然她生产比较顺遂,但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她不想再来第二遭了! 荣妃颔首道:「眼下自然是固宠为上,如今中宫之位虚置……」 荣妃扫了一眼在里头碧纱橱里逗弄四皇子的大公主娍媖,复又低声道:「早点哄着皇上立你为后,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岳望舒:……你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岳望舒只得道:「皇上虽然宠我, 但前后贤宁皇后珠玉在前,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 提到贤宁皇后,哪怕荣妃再偏心也不得不承认,论贤德,纯贵妃却是比不得。她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总之,这事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贵妃尽管开口。」——说起来,自己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到现在都还没报恩过呢。荣妃心里一直惦记着此事呢。 岳望舒微微汗颜,「其实现在没什么不好,你和湘妃都还只是妃位呢,我这个后来的,都已经是贵妃了。皇上对我,已经是极好了。」 荣妃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跟我还有湘妃不一样,我们俩都无子,自是没必要争那个位子。可你得为四皇子考虑。如今眼下,是陈姝媛的二皇子居长,按照本朝的规矩,无嫡立长,何况二皇子又是自幼养在贤宁皇后膝下,保不齐便有人拿这个来说事儿。万一皇上动了立长之心,还有咱们四皇子什么事儿?」 岳望舒嘴角抽抽:你想的还真长远。 荣妃忽的又道:「对了,你如今是贵妃了,按理说该由你来掌摄宫务……」 岳望舒连忙摇头:「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荣妃略一思量,缓缓点头:「也对,与其争这个,倒是不如让给湘妃。如此一来,无论湘妃还是贵太妃都要承你的情。」 岳望舒:我纯粹只是想偷懒而已…… 「我只是觉得湘妃把后宫打理得极好,我必不如她。」岳望舒谦虚而诚恳地道。 荣妃莞尔颔首,「贵太妃是有些脾气的人,难为你肯下那般功夫,这才免于和湘妃生分。至于兰贵嫔,虽然也有儿子,但她性子冷淡、又失了宠,且三皇子也年幼,倒是不妨事。说到底,能与咱们四皇子日后一争的,也就只有二皇子了。」 「小阿棣还小呢,现在就盘算这个,未免早了些。」岳望舒连忙道。 荣妃笑道:「我不是挑唆你去争什么,只是给你提个醒,叫你心中有数罢了。」 有数有数很有数!岳望舒只得点头不迭,又忙叫人上了一波茶水点心,暂且堵住荣妃的嘴巴。 正吃着茶,大公主娍媖却从内室抽身出来,踱步到岳望舒身边,「贵母妃,我母妃想让我跟你问问这宫务的事儿……何时交接?」 岳望舒哑然失笑,「母妃打理宫务,是皇上的旨意,如今又何需交接?」 说着,她握着娍媖的手:「让你母妃且安心,我是最惫懒的了,如今又要照顾小阿棣,后宫诸事,还得你母妃费心操持才是。」 娍媖终于释然一笑:「我明白,多谢贵母妃!」 免费阅读..com ------------ 第一四二章、好勾搭的晏老六 回到惠明宫,湘妃听到女儿的回话,不由喜出望外,「当真?贵妃当真是这么说的?!」 「母妃,您就放心吧。」娍媖笑靥上挂着酒窝,「贵妃是好人。」 湘妃嗔笑:「我也没说她是坏人!」 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湘妃又赧颜道:「只是……的确是我小人之心了。」——自己不好意思去问,还叫女儿去探口风。 「其实我也只是想缓几年,好歹等你下嫁。」看着豆蔻年华、日益娇俏的娍媖,湘妃不禁感慨,一晃眼,娍媖都十二岁了。 娍媖鼓了鼓腮帮子,「母妃,我不想嫁人。」 湘妃莞尔:「我又不是急着要把你嫁出去,好歹也得满十五……你父皇心疼你,保不齐还会再晚两年。」——扪心自问,她也不舍得,可女儿家总要嫁人。她掌着宫务,给娍媖备嫁也能周全些。 娍媖小脸闷闷的:「我是真的不想嫁人。前些日子,寿安王妃入宫拜见贵太妃,我瞧她人又憔悴了不少。」 湘妃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寿安郡王府里那些腌臜事儿,又能瞒得过谁呢? 「可见这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似的。一旦投到了火坑了,这辈子便完了。」湘妃又连忙宽慰道,「不过你不一样,你是国朝公主,你父皇又疼你。不消说,自会给你选一个人品才华出众的驸马,就算日后驸马对你不好,你也有父皇撑腰。」 娍媖垂首依偎在湘妃怀中,「我只是舍不得母妃……」也舍不得贵妃娘娘,如今的日子便已经是最好最好的了……等嫁了人,必定没有如今这般好。 湘妃又是酸涩又是怜爱,「那就晚几年再嫁。」 娍媖小大人似的叹气:「结果还是要嫁人啊。我要是个皇子就好了!不但不用嫁人,还能娶个皇子妃回来。」 湘妃忍不住「噗嗤」笑了,「还以为你长大了,不成想还是这般异想天开!」 同时,湘妃心中也不忍不住感叹,如果娍媖是个皇子,当然是极好。嫁女儿、跟娶儿媳妇,那自然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但转念一想,若是个皇子,日后又不免陷入储位之争……想想先帝朝的诸子夺嫡,湘妃就不禁冷汗直冒。 罢了罢了,公主也好,公主不涉储位,求个平安富贵到老总归不难。 何况皇上那样打心眼里喜欢纯贵妃,日后太子之位必定是四皇子的,她若有儿子,只怕是祸非福。 湘妃抚摸着娍媖的鬓角,眼中满是宠溺,女儿家也好,娇一些、任性一些都无妨,反正有皇父宠爱撑腰,不必担心受了委屈。 「以后得了空,常去沅芷宫走动。」湘妃谆谆道。 「知道啦!」娍媖粲然应声,十分爽快。 沅芷宫这边儿,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晏老六竟一连七八日都没来。起初岳望舒还以为是朝政繁忙,结果一打听,如今风调雨顺、边境安泰,根本啥大事都没有! 要不是知道自己大招附带的副作用,岳望舒都要以为晏老六偷偷找小三……啊不,是小十几来者???嗯,鬼才知道! 在她之前,晏老六嫔妃不少,而且据她所知,可不是所有被皇帝睡过的女人都有名分的! 所以,天晓得晏老六是几手男了! 虽然不担心自己会失宠,但是这一天,太监小乐子偷偷来禀报:「娘娘,昨天傍晚,芳贵嫔着人煲了补汤送去了晏清殿!」 岳望舒:这个草包美人莫不是也觉得她失宠了?自己有机可乘了? 「御前收下了吗?」岳望舒不咸不淡问。: 小乐子低下头:「收、收了。」 「嗯?」岳望舒皱眉,嫔妃给皇帝送补汤,这明摆着就是约炮的意思啊! 晏老六居然收了?? 小乐子急忙道:「不过皇上昨儿没有翻牌子。」 嗯,自然是,若翻了牌子,昨晚她就该收到敬事房的消息了。 小乐子急忙道:「只不过,娘娘不可不防啊!」 岳望舒轻轻嗤笑,防啥?男人若真的起了花花心思,是怎么防备都没用的! 不过她却是有点搞不懂晏老六是几个意思?莫不是故意利用芳贵嫔的小心思惹她吃醋?! 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 但她也可能跟别人一起共用床上用品。 「皇上有些日子没来了,不如娘娘去晏清殿走一趟?」小乐子这是建议自家娘娘主动一些。 岳望舒摆了摆手:「宫里的规矩,嫔妃无诏不得去御前。」——要是谁都可以往皇帝寝宫扑,那不乱了套了?有资格随时去晏清殿,也就只有皇后而已。 她这个宠妃已经够扎眼的了,有些规矩虽然她不当一回事,但也没必要坏了规矩,平白落人口实。 略一思量便道:「叫小厨房做几道小点心,送去晏清殿吧。」——还是把皇帝勾搭过来比较妥当。 「是,奴婢这就去!」小乐子欢天喜地地去忙活了。 岳望舒无语: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说实在的,晏老六是真的太好勾搭了。 这不,天还没黑,人就来了。 岳望舒甚至都还没盘问呢,晏老六就主动解释了:「昨晚蕊珠宫送补汤去的时候,朕正在前头勤政殿。都怪底下奴婢自作主张!」 「原来如此。」岳望舒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这副淡然的模样,叫晏铮不淡然了,望舒怎么就一点都不吃味呢!! 晏铮愠怒横生,「都怪杜氏不好,朕这就下旨,将她禁足!」 岳望舒连忙摆手:「那倒是不至于!芳贵嫔也没坏了规矩。」——人家身为嫔妃,勾搭皇帝是本分!当然了,皇帝如果真的被勾搭到了,岳望舒是真的会拍拍屁股去玫瑰岭皇庄。 晏铮心下更恼了:「你竟一点都不生气?」 岳望舒一脸古怪之色:「六郎又被被她勾走,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在六郎眼中,难道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吗?」 晏铮心中毫不犹豫道:你是!你忘了你那日是如何跟朕无理取闹了的?! 「咳咳!」晏铮回想起那日答允的事儿,不由叹气,「朕这些日子不是故意躲着你。」 呵呵,承认躲着我了?! 岳望舒微微有些置气:「六郎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可与我明说!」——遮遮掩掩,总感觉这个老六肚子里闷了坏水! 晏铮急忙一把握住岳望舒的手,「朕并非是言而无信,只是……他到底是朕的弟弟。」 岳望舒瞬间满头问号,弟弟?禽兽弟弟还是值钱老弟?! 晏铮此刻正苦恼,倒也未曾察觉他的望舒神情有异,「朕也知道,他私底下的确不是个东西!但屠戮手足这种事情……」 倒不是晏铮不忍心,他直接或间接害死了好几个兄弟了,也不怕再多一个!主要这事儿操作不好,着实有碍千古名声。 岳望舒囧囧眨了眨眼,啊咧??我那天到底跟晏老六说了些啥??? 免费阅读..com ------------ 第一四三章、一肚子坏水的晏老六 说实在的,那天从乾楼回宫,岳望舒是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稀里糊涂跟晏老六大和谐了一通。 但说到「屠戮手足」,明摆着指向了家暴人渣,岳望舒就来了精神了。 「我觉得吧,寿安郡王心中全无仁义,只怕也没什么忠悌之心!」不仁不义,对于皇族子弟而言,不算啥罪名,但不忠不悌,可就大条了!皇家,那是最擅长自相残杀了! 岳望舒跟个女干妃似的挑唆着皇家兄弟! 晏铮竟点了点头:「他的确有不臣之心。」 岳望舒愣住了,我这还没怎么卖力挑唆呢!晏老六就怀疑兄弟了?! 晏铮叹了口气:「先帝在世时候,他没少上蹿下跳,只是手段低劣,才招了宁安郡王的算计,瘸了一条腿!」 「宁安郡王??」这位貌似是太子党的小弟来者。 晏铮轻哼道:「他生母寒微,又不得宠,老八的一条腿,便是他给废太子的投名状。」 自然了,废太子巫蛊被废,宁安郡王自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岳望舒努力回忆着岳琬琬那模糊遥远的记忆,「貌似巫蛊事发后,宁安郡王是被幽禁了……然后病死的?」 晏铮冷漠如冰:「不是病死,是老八动的手。」 岳望舒愕然:「寿安郡王还有这本事?!」 晏铮嗤笑道:「痛打落水狗罢了。」——老八自然没这个本事,机会是他给的。老三阴鸷,为免日后闹出什么事儿来,还是死了安生。只是这些,晏铮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连孟氏都以为老三是病死的。 岳望舒默然片刻,心中不禁道,我闲着没事,跟皇帝刨根问底这些旧事作甚?!她可不想知道皇帝当年是怎么跟自己亲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 只是她想弄死寿安郡王,就少不得提及当年。 而且,这不是又来了一个理由么! 岳望舒露出惧怕的神色,「寿安郡王也太毒辣了!纵然当年是宁安郡王对不住他在先,可也已经落得幽禁下场,又何必置他于死地?」 晏铮:幸好没告诉望舒,是朕给老八暗中提供了便利…… 唉,望舒还是这般心慈手软啊。 晏铮立刻附和道:「老八的确是歹毒了些,所以这些年,朕也十分厌恶他。」 岳望舒一喜:厌恶就赶紧弄死他啊! 但她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得太直白!!虽然她醉酒的时候,貌似说过什么话,但那是耍酒疯!有些话,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说了就说了,没谁会当真! 况且,孟皇后临死前,谆谆嘱托,让她辅佐皇帝做个仁君,不要屠戮手足云云!只怕这些话,也跟皇帝说过! 所以皇帝才对寿安郡王多有容忍。 「我知道,六郎是仁君。」岳望舒语调温柔,眼睛里满是敬慕,「我亦不愿看到六郎贤君名声有所毁伤。」 先狠狠拍晏老六的马屁。 晏铮虽然很受用,但心里不免有些心虚、又有些无奈。 「对了,六郎是如何知晓寿安郡王有不臣之心的?」这点才是致命的重点,必须放大! 晏铮尴尬地道:「王充领着皇城司,京中上下,盯得还算严实。」. 岳望舒黑线:你个偷窥狂魔! 不过这样也好,这寿安郡王所做的变态之事,晏老六便悉数知晓了。如此禽兽之辈,想必晏老六也厌恶至极了。 那她只需要再加一把火,便能成功烧死寿安郡王。 「六郎多年来,一直厚待寿安郡王,他不心存感激就罢了,竟然还有不臣之心!」岳望舒立刻表示愤慨,并一爪子拍在了茶几上,拍得她 爪子都疼了! 「好了好了,不值得置气!」晏铮怜爱地抓过岳望舒的手,看着那通红的手心,连忙吹了吹,像哄小孩似的。 岳望舒特么滴就很尴尬了,不置气个鬼啊!你赶紧给我暴怒啊! 堂堂皇帝,还能容忍不臣之心?!这不科学! 「六郎难道不震怒吗?」岳望舒是真的生气了。 晏铮笑了笑,「他不过就是心存妄想,根本没胆子付诸实践!」——哪怕身边有人挑唆,老八也只敢在府里耍威风! 岳望舒心中又怒又鄙夷,空有造反的野心、却没有造反的胆儿!成天就只会虐待妻妾儿女和府上婢仆!垃圾!不,连垃圾都不如! 怪不得晏老六能容忍,丫的根本就是个废物!!对皇权,根本一丁点都造不成威胁!! 岳望舒是真的气坏了,「他应该被雷劈死!」 晏铮看得出,他的望舒恶恨极了老八这种人,可是孟氏临终前的嘱托,望舒怕是一直记在心里。因此也就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晏铮也早看出来,望舒这是不记得那日所言了,要不然也不会前后矛盾说什么不愿朕贤名有所毁伤——这是在劝朕不要屠戮手足啊。 唉,朕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才犯了难。 「都说作恶自有天谴,可被雷劈这种意外,实属罕见。」晏铮嘴上如此说着,心下却忽的一动,对了,意外……雷劈少见,但有些意外,却并不少见。 嗯,有了。 岳望舒尚且不知,女干诈的晏老六已经憋出了一肚子坏水。 她正兀自生者闷气,满心以为,撺掇晏老六屠戮手足是不成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想法子下个毒啥的……可这种事情,且不说容易牵累无辜,晏老六的皇城司可着实不好躲过。 想瞒着皇帝毒死他弟弟,简直比登天还难! 唉,姐妹啊,不是姐不想帮助受苦受难的同胞女性,而是实在无计可施了! 因此事不成,岳望舒也着实没脸出宫,便在宫中闷了多日。 如此居家不出,倒是叫晏铮颇为欢喜,每晚来寻她酱酱酿酿,白天则抽空安排了一系列「意外」毒计。 直到这一日,悫安王妃入宫请安。自然是给贵太妃请安,贵太妃当年多悫安郡王多有照拂,王妃姚氏打着尽孝名义进宫,湘妃自然无有不允。 请了贵太妃安,自然少不得要来拜见一下纯贵妃这个六宫第一人。 姚氏王妃来到沅芷宫,寒暄了没几句,便示意纯贵妃娘娘屏退左右。 岳望舒虽没脸见人,但又不能拒之门外,实在尴尬。 屏退了左右之后,姚蔓芝箭步便冲了上来,「好姐姐,救救我们家老钱吧!」 ------------ 第一四四章、逆推了值钱郡王! 救救乃们家老钱? 岳望舒懵逼了,「你家值钱郡王咋了?闯什么祸了?」 看着姚蔓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岳望舒心中怜意大盛,「你别哭,对皇族而言,只要不是谋反,就不算大事。」 要是谋反,她就真的没辙了。 姚蔓芝呜呜咽咽道:「我们老钱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竟背着我买了好几个扬州瘦马!」 岳望舒瞪大眼:「啥?!!」 值钱郡王之前不一直都是个专情的好男人么!怎么这么快就腐化堕落了?! 「别怕,有我在。」岳望舒拍着胸脯道,「说罢,你是想合离,还是想弄死他?」 姚蔓芝:……? 姚蔓芝呆了一下,然后尴尬地道:「不是,他买了不是给自己用的。」 岳望舒:???? 姚蔓芝着实是着急坏了,话说得有一出没一出的,她急忙整理了一下思绪、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老钱买的瘦马全都送给了寿安郡王,而且,他还、还……还弄了些虎狼之药,也一并送了去。」 岳望舒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值钱兄台这是要干啥?想让寿安郡王X尽人亡么???」 姚蔓芝正色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老钱是想让寿安郡王死在瘦马肚皮上!」 岳望舒:…… 「有点冲动了。」岳望舒叹气。 「可不是么!」姚蔓芝急得直跺脚,「万一寿安郡王真的死在这头上,我们老钱岂不成了杀人犯了!」 岳望舒忙摆手:「那倒不算,虎狼之药也好、瘦马也罢,都是明明白白的东西,又不是值钱郡王强迫寿安郡王用的,就算死在这上头,那也是他自己作的。顶多就是伤些名声罢了。」 姚蔓芝叹气:「名声倒是不打紧,我就是担心,万一……皇上借此削他爵位怎么办呀?」 岳望舒道:「放心,皇上若真有此意,我会尽力吹枕边风的。」 姚蔓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求的就是这句话,「唉,虽然我也巴不得寿安郡王不得好死,但我真不希望老钱牵扯进来。」 说着,姚蔓芝一把握住岳望舒的手,一脸可怜巴巴:「好姐姐,一切都拜托你了。」——出了事儿,你可一定要努力吹枕边风啊! 岳望舒看出来了,这小妮子很会发挥自身优势,卖可怜、装可爱,楚楚动人得很呢! 「行了行了,这一出去跟你们家老钱施展!」我又不是男人!岳望舒暗啐了一口。 姚蔓芝顿时小脸尴尬,「这些年,装萝莉装习惯了……有点扭不过来。」——不过老钱倒是很吃这一套……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姚蔓芝突然红了脸,「你帮我把个脉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岳望舒打量着姚蔓芝的气色,小脸挺红润啊。 姚蔓芝低下头,扭了扭身子:「不是,我就是担心怀孕了……」 岳望舒愕然,她嗖地站了起来:「你们俩可都是现代人!你们老钱不知道你现在才几岁么?!」——貌似才十七吧?怀孕,开玩笑的吧?! 姚蔓芝臊红了小脸:「那晚只是个意外……这不是喝多了么……」 岳望舒很气愤:「什么喝多了?男人真喝多了是硬不起来!必定是装醉!」——靠,这个值钱郡王,也太过分了! 姚蔓芝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她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不是老钱喝多了,是我喝多了!」 岳望舒:???? 姚蔓芝羞得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那天在乾楼,你带的秋露白,我也没喝多少,但回府之后,就有点上头, 正好我们家老钱回来,我、我就……就把他那个了。」. 岳望舒:!!! 沉默,沅芷殿中是良久的沉默。 「就才半个多月,自是诊不出什么来。话说,那天你在不在排卵期?」岳望舒问。 「排卵期?」姚蔓芝一脸迷糊。 岳望舒:你上辈子死的时候年纪不大吧?? 岳望舒只好给她科普了一下排卵期、安全期,姚蔓芝立刻就掐着手指头计算,然后就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在安全期内!这么说我安全了?」 「不!」岳望舒毫不留情地道,「只是怀孕的几率比排卵期小罢了。有没有怀孕,得看大姨妈会不会来。」 好在姚蔓芝还是知道大姨妈不来就基本等于怀孕,她悻悻「哦」了一声。 岳望舒道:「你也不必太紧张。」 一次就中招,这个概率本来就很低,更何况还在安全期内。 值钱兄弟瞧着斯斯文文,也不像是那么威武的样子。 「总之,你安心回去等着,要是姨妈没来,你就来找我。」岳望舒如是叮嘱道,「记住了,千万不要再喝酒了!」 喝酒,是真的很误事啊!!o(╥﹏╥)o 多单纯一萝莉,喝了酒竟然逆推了值钱郡王! 姚蔓芝红着脸连连点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送走了姚蔓芝,正好她家小阿棣睡醒,这小崽子是越长越可爱了,白嫩嫩一团,扑棱着小短腿,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岳望舒大为心动,忙一把拎起,先摸摸了他屁屁,很好,没尿,这才安心地抱入怀中,「小阿棣真乖。」 话刚落音,她就感觉到怀中湿热。 岳望舒:-_-|| 「咯咯!」小阿棣发出了欢喜的笑声。 小、混、球!!! 岳望舒努力安慰自己:亲生的、亲生的! 然后忙唤了宫女进来给小混球换尿布,自己则快步去了内殿,更衣洗漱。 岳望舒本就有些洁癖,莫说把屎把尿这种事情她一概不沾手,喂奶都不用她辛苦!自有宫女嬷嬷把小阿棣伺候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只剩奶香。被小崽子尿了一身这种事情,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是破天荒头一次! 把自己捯饬干净之后,便见小阿棣刚刚喝饱了奶水,倒是颇为安生,正躺在舒适的小榻上,宫女手里摇着拨浪鼓逗她开心、乳母嬷嬷也系好了衣襟,侍候在侧。 岳望舒忍不住戳了戳儿子奶皮子似的脸蛋,「你个小坏蛋!」 「咯咯!」小阿棣仍旧笑得欢实。 这孩子倒是甚少啼哭,大约是被这么多人精心伺候着、小日子过得舒坦的缘故吧。 ------------ 第一四五章、贤良淑德个屁啊! 天日日渐炎热,宫中却开始流传,说皇上准备择一位宗室贵胄为纯贵妃册封使,而皇帝最近的的宗室自然是寿安王与悫安王。 岳望舒觉得值钱郡王倒是可以。 这一日,御前传旨,说是三日后,皇上要设家宴款待宗室诸王,而其中最近的宗亲,自然就是寿安、悫安两位郡王了。 大晏朝的爵位不似明朝那般含金量十足,哪怕是宗室亲王、郡王,亦是不分封、不列土、不世袭。也就是说,父辈是亲王、儿子就只是郡王、孙子便只是国公了。如此累降,便也只有先帝的两个弟弟、三个侄子,再外加皇帝这两个弟弟尚有王爵。 因此这次宴席的规模不大,而且还有男女分开,当真便是家宴的规模了。 内外女眷于升平殿汇聚一堂,贵太妃虞氏与岳望舒这个尚未册封的纯贵妃居上位,其次便是湘妃荣妃及两位老王妃,再次便是两位贵嫔、一位世妇并同辈的五位郡王妃,还有三位公主则跟随在各自母妃身侧。 看上去倒也还算热闹。 此番宴饮,是湘妃一手安排,教坊司的舞姬翩翩入场,伴着琴音袅袅,倒是一派喜庆。 岳望舒这个贵妃一落座,便收获了在场诸多外命妇的贺喜,一是贺她得子、二是贺她加封贵妃。 诸位王妃以平王妃最为年长,却分毫没有半分自恃尊长,对岳望舒一口一个「娘娘」,很是礼敬,「贵妃娘娘要照顾四皇子,这宴席歌舞也是安排得这般周全妥当。」 岳望舒愣了一愣,旋即道:「宴饮是湘妃一手操持的。」 平王妃和蔼的老脸突然有些尴尬,这大约就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坐在一旁的定王妃马氏露出意外之色:「中宫无主,怎的不是贵妃打理后宫?」 岳望舒笑着道:「四皇子还小,我身子也还没恢复好,再者,湘妃打理宫务一直尽心尽责,若换了是我,反倒是不能这般周全妥帖了。」 湘妃暗暗松了一口气,贵太妃亦是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平王妃忙饮了一口酒,含笑道:「贵妃娘娘心宽仁厚,也难怪皇上后宫这般和谐无间。」 嗯,却是蛮和谐的。 自古以来,后宫争斗往往层出不穷。晏老六倒是好福气! 岳望舒便道:「一则是因为如今的后宫都是先皇后一手教导出来的,二则也是因为皇上不好女色,后宫嫔妃少,自然是非就少。」 这话把皇帝皇后都给夸了一通,此等发言也算得上八面玲珑了。 先皇后的贤德,世人交口称赞,是怎么夸都不会有人反驳的,至于皇帝……就更没人敢说他坏话了。. 在场的几位王妃纷纷点头应和。 平王妃亦是连忙道:「是啊,贵妃娘娘亦是贤宁皇后当年亲自褒扬的贤良淑德之人!」 「我自是愧不敢当的。」——别夸了,谁不晓得老娘专宠啊!贤良淑德个屁啊! 「贵妃娘娘太谦虚了!」 岳望舒:笑笑不说话。 说实在的,这些宴饮也着实怪累人的,还要维持着微笑,脸都要笑僵了。尤其是她这个贵妃,实在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想闷头吃饱饭都不成。 看似其乐融融,岳望舒实则恨不得翘了宴饮。 虽然不能翘班,但她还是找了个醒酒的由头去外头透了透气。 今日是十六,月亮很圆很亮。升平殿中歌舞之声不绝于耳,宫灯照亮了身前那三丈见方的莲池,莲池中倒影的明月,岳望舒依偎在汉白玉栏杆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有人悄然走到了她身侧。 岳望舒拿着池水中倒影的脸庞,不由笑 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老王妃实在她热情,见我不饮酒,便追问我是不是有了!」悫安王妃姚蔓芝一脸郁闷,「我大姨妈没来,怕是真的有了。」 岳望舒不禁泛起几分同情,便拉起她的手,给了仔细把了脉,「嗯,脉象虽然不明显,但八九不离十了……话说,你这体质有点虚啊。回头我帮你好好调理一下。」 姚蔓芝可怜兮兮看着眼前仪容华贵的贵妃娘娘:「我不会一尸两命吧?!」 岳望舒嗔了她一眼:「别自己吓自己,只是有点虚,没什么大毛病。这个时代,就是结婚生娃早,你好好养胎,我保你母子平安。」 姚蔓芝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岳望舒拍了拍姚蔓芝的肩膀:「好了,赶紧回殿中吧。」——一个贵妃、一个王妃,都不宜离席太久。 然而二人才刚转身,便看到御前太监张德贵快步跑了来,跪奏道:「贵妃娘娘金安!」 岳望舒抬了抬手:「起来吧,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张德贵起身后仍旧保持着谦恭的姿态:「回贵妃娘娘,皇上让奴婢转告寿安王妃,寿安郡王喝醉了,皇上已留在了前头文德殿偏殿歇下了,让寿安王妃不必等,宴席结束后自行回府便是。」 岳望舒点了点:「知道了,本宫待会儿自会转告。」 姚蔓芝见状忍不住问:「那我家……大、大王没有喝醉吧?」大王这个称呼,姚蔓芝实在不习惯。 张德贵看了看这位有些大舌头的王妃娘娘,心道莫不是喝多了,但还是忙道:「九王酒量甚好,不曾喝醉,不过皇上让九王送寿安郡王去文德殿了。稍后宴饮结束,自会与王妃一并回府,王妃请放心。」 姚蔓芝忙道:「我省得了,多谢公公。」 「若贵妃娘娘和王妃没有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岳望舒颔首道:「记得提醒皇上少喝些。」 「是!」 张德贵行了一礼,便一溜烟退下了。 岳望舒回到殿中,将寿安郡王醉酒留于前朝夜宿一事转告了萧氏王妃,萧氏却是一副逃过一劫的样子,然后连忙称赞道:「皇上仁厚!是大王与臣妾的福气。」 想到寿安郡王那动辄殴打妻妾的行径,便不难猜出这厮喝了酒之后,只怕会更不是玩意儿。那萧氏的反应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得了这个消息,萧氏倒是能安心喝酒吃菜、欣赏歌舞了。 岳望舒不禁暗道,晏老六倒是干了一回好事。 但转念一想,就算今晚帮了萧氏,但日后呢? 唉,家暴男不死,萧氏何以解脱? 岳望舒忍不住又饮了一盅秋露白,身后侍立的都太监李约连忙提醒:「娘娘少喝些。」 「唉!」岳望舒只有一声叹息。 ------------ 第一四六章、隐诛 贵妃娘娘和寿安王妃说了话,便神色郁郁,在场嫔妃与几位王妃如何猜不出是何缘故。自家的腌臜事儿,自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萧氏如此可怜,同为皇家命妇,众人岂会不同情? 两位老亲王叔叔私底下也不是没劝过,但寿安郡王表面上应下,私底下却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也有宗亲弹劾过寿安郡王,但皇上也顶多就是申斥几句、罚个俸禄而已。 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寂静。 于一片寂静中,那张德贵竟去而复返,而且不曾叫人先通禀,便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生生把舞姬都给撞倒了两位。 贵太妃脸色不悦,正要申斥,那张德贵却噗通一声跪下:「贵太妃娘娘、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寿安郡王落水了!」 一语出,满堂惊异。 岳望舒惊异之余,甚至忍不住想笑,「寿安郡王性命……无虞吧?」小命丢了没?! 张德贵苦着脸道:「也是不巧,随行的人都不会水,九王只得赶紧叫了侍卫来救人,不成想,终究是晚了!寿安郡王……已经殁了!」 岳望舒惊喜之情都快要抑制不住了,今晚这是老天爷显灵了吗?!家暴人渣溺死了?!这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剧情! 对了,值钱兄弟该不会是故意耽误救援吧? 姚蔓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儿,不由小脸都发白了,「我家大王没事吧?!」 张德贵忙道:「九王无碍,只是十分自责。其实这事儿怎么能怪九王?着实是寿安郡王喝多了,竟撒起酒疯来,九王实在是拦不住。」 拦不住?才怪!就算值钱郡王一个人拦不住,不还有宫人随从吗? 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岳望舒按下疑惑,忙对升级成未亡人萧氏宽慰道:「王妃节哀!」 这话是提醒萧氏,你赶紧哀一下啊!傻愣愣作甚? 萧氏着实是惊呆了,以至于半晌竟没回过神来了,此刻受到贵妃娘娘的「好心提醒」,忙掩面道:「怎么会这样的?妾身实在不敢相信!」 此时此刻,萧氏的确是不敢相信的,郡王竟然真的死了!!她,熬出头了!! 一瞬间,想到这些年的苦楚,萧氏鼻子一酸,倒是真真落下泪来。 此情此景,在场众人纷纷上前安慰萧氏,这场原本十分喜庆的歌舞宴饮……嗯,更喜庆了呢! 只是喜都藏在了心里! 岳望舒如何看不出,萧氏这是喜极而泣啊! 看破不说破,成年人理当如此礼貌。 沅芷宫。 回到寝宫后,岳望舒才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儿当真是黄道吉日啊。」又看向李约,「今晚皇上会过来吗?」 岳望舒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 虽然不排除意外落水的可能性,可是……若是谋杀,那么也就只有皇帝能够在皇宫里做到天衣无缝了。 隐诛——这两个字浮现在她心中。 自古以来,总有些人不方便明着宰掉,那便只好以「意外」终结性命。先是以虎狼之药掏空身子,然后灌醉,最后一波推进湖里溺死,看似简单,实则堪称完美! 这值钱郡王,只怕多半是帮凶。想想之前,他给寿安郡王送瘦马、送虎狼之药,想不怀疑他都难! 琢磨着前前后后,幕后真凶晏老六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望舒还没睡?」 岳望舒被吓了一跳,大晚上的,跟个隐形人似的,说出现就出现了! 「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哪里还睡得着?」岳望舒一把抓住晏老六宽大的袖子,「六郎,寿安郡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晏铮笑眯眯道:「不 是早叫张德贵去通报你了么!」 岳望舒撇撇嘴,「那些都是些场面话!谁会当真?」 晏铮带着笑容,眼底却泄露出冷意:「朕的话便是圣旨,谁敢不当真?!」 岳望舒:皇帝一旦不讲理,那是真的不讲理! 「为何值钱郡王也牵扯进来了?」岳望舒小声道,他之前给寿安郡王送过那种东西,如今寿安郡王又是在他护送之下出了意外,只怕……会有些闲言碎语。 晏铮淡淡说:「若不把他牵扯起来,老八醉酒溺死宫中,那前朝后宫岂不是要对朕闲言碎语了?」 岳望舒黑线了:你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还真是无耻啊! 晏铮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吧,他替朕了结了老八,朕也不白用他。」 岳望舒微微错愕:「是他亲自动的手?!」 晏铮轻轻哂笑:「倒是看不出,他一直胆小怯懦,不成想,竟有几分心狠果决。」 岳望舒私以为,杀个人渣,真的不需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换了是她,也能手起刀落。 「这不是你那弟弟太禽兽了么,估摸着在九王眼里,这不叫杀人,只是宰了个畜生而已。」岳望舒淡淡说。 晏铮轻轻嗯了一声,「如此也可见,他心中全无兄弟之义。」 岳望舒无语凝噎,都说了是禽兽,谁会把禽兽当兄弟?!那除非他也是同一物种! 晏铮旋即又笑了:「不过这样也好。」——老九也有了把柄落在朕手里,在加上落下这等嫌疑,以后也只能安安分分。 岳望舒暗叹,晏老六这是一石二鸟啊,一除了老八,二捏住了老九的小辫子。 帝王腹黑,莫过如此啊! 「好了,咱们安置吧。」 就在沅芷宫奏响和谐之声的时候,晏执钤和姚蔓芝也回到了他们的悫安郡王府。 屏退左右,关紧房门,姚蔓芝立刻揪着晏执钤的衣领,压低声音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皇上叫人杀了你哥?」 晏执钤也微有醉意:「什么我哥?那就一畜生!」 「你管他是人还是畜生,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是谁下的手?」姚蔓芝手都有些发抖了,该不会真的是老钱亲自动的手吧? 晏执钤却冲自己媳妇笑了:「我!」 哦豁,这哥们倒是实诚!Z.br> 姚蔓芝暗道一声「完了」,便一屁股倒在了椅子上,「这下子完了,皇帝捏住了你的把柄,以后,他什么时候叫你死,你就得死!老钱啊老钱,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看到媳妇吓坏了,晏执钤这才清醒了几分,他连忙道:「芝芝,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首先,皇帝本来就手握生杀大权,他不需要把柄,一样能弄死我这个手无实权的郡王!第二,给他个把柄,他才能对我安心!」 姚蔓芝一愣:「似乎……也对哦!」 ------------ 第一四七章、宠妃不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姚蔓芝还是有些气愤。 晏执钤苦笑不已:「在今晚之前,我也不知道,皇帝居然要杀寿安郡王!我先前还以为,皇帝顶多就是要搞废他而已!」 晏执钤一脸垂首丧气:「我呀,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今天傍晚进宫赴宴,他就把我叫去内殿了,然后就给我安排了杀人的差事。」 姚蔓芝皱眉问:「你就应了?」 晏执钤双手一摊,「我敢不应吗?他能在宫里弄死老八,便也能弄死我!」——那时候,晏执钤是真的吓坏了,这些个古人、太凶残了!一言不合就杀亲兄弟! 「我八岁就穿越过来了,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夺嫡的。」晏执钤低下了头,「那时候,我装作失语,不只是怕被识破,更是害怕被卷进去!当时正好老八瘸了一条腿,我就灵机一动,也装成残废,瘸子不可能当太子,哑巴也一样。」 重要的是他是吓出来的毛病,随时可以恢复。 「芝芝,说句怂话,他没当皇帝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他对着干,他当了皇帝,我就更不敢了。」晏执钤脑袋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姚蔓芝不禁有些心疼自家老钱,忙一把将他抱紧怀里,「不怕不怕,事情都过去了。皇帝也是在乎名声的,他如今就剩下你一个兄弟了,你如今又在他掌握之中,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杀你了。」 「芝芝,我杀人了……」晏执钤埋在自己媳妇怀里,眼睛一红,便掉下泪来,「我知道他是人渣,死有余辜,可是、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可我今晚却杀了自己亲哥哥。」 姚蔓芝也不由鼻子一算,心疼得掉下了来,「他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悫安郡王晏执钤,老钱,永远记住,咱们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而且……」姚蔓芝抚摸着晏执钤的后脑勺,柔声道,「你救了很多人,比如寿安王府的王妃、侧妃和庶妃们,还有那一双孩子,还有那么多太监宫女。你知道吗,今晚萧氏都喜极而泣了呢。」 「嗯!」晏执钤抱紧了自己的媳妇,心这才缓缓平复下来。 翌日,日上三竿。 岳望舒幽幽醒来,便看到了雄壮的胸肌正怼在她眼前。 哦豁,樱桃很红嘛。 而且……怎么好像还有齿痕? 岳望舒老脸不免一红,昨晚她只是薄有醉意,干过什么事情,还是清楚记得的。 嗯,樱桃甜美,脐橙更酸爽。 晏老六显然比她醒得更早些,这会子正勾着嘴角、跟个浪荡子似的打量着她,「昨晚朕都有些不认得望舒了。」 岳望舒揪了揪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少说风凉话,你不也没反抗么!」——你不也挺享受么! 晏老六立刻把窝下的脑袋给揪了出来,看着那张闷得通红的脸,忍不住戏谑道:「朕不晓得望舒到底是羞涩还是热情了!」——白天和黑夜,差距未免太大! 岳望舒鼓了鼓腮帮子,「我喝多了!」.z.br> 真是酒壮人胆啊! 当然了,她翻身上位,主要还是因为晏老六比较顺从…… 想到此,岳望舒不免有些得意,皇帝又咋滴,还不是让老娘压了一头! 晏铮不由发笑,他凑到那通红的耳边低语道:「既然这么喜欢,要不要再来一次?」 「去去去!」岳望舒赶忙推开某个不要脸的家伙,「天都亮了,该起床了!」 晏铮却如昏君附体,「朕总算明白,什么叫春宵苦短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岳望舒已经穿上了贴身衣裤,「别装死,赶紧起床!你想当昏君,我还不想到女干 妃呢!」 晏铮吃吃笑了,「朕乏累得很,不想动弹。」 呵呵,那刚才是谁大早晨还想跟我运动一番来者?! 「望舒来服侍朕更衣吧。说来,望舒还不曾伺候过朕穿衣呢。」 岳望舒黑线,丫的根本就是想把我当丫鬟使唤吧?! 岳望舒才不干呢,她爬下床,「我去给你叫太监!」——宫女是别想了。 晏铮却忽的伸出遒劲的臂膀,一把环过她的腰肢,生生把她拖回床上。 岳望舒心中卧槽了,力气这么大?你这叫乏累?!乏累你奶奶个嘴儿! 晏铮蹭着岳望舒的脑袋:「要么你来给朕更衣,要么朕就不起。」 岳望舒气得牙根痒痒,这是跟我耍无赖啊! 但她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真的叫皇帝死赖在她床上吧?她已经专宠了,是真的不想当女干妃啊!老娘我辛苦经营名声,我容易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伺候你穿衣还不行么!」***狗皇帝!不就是吃了个脐橙么!丫的居然报复我! 晏铮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岳望舒连忙从地上捡起皇帝的抱腹和鼻窦裤——为毛连这个我都要伺候他穿?! 啊,我的眼睛,瞎了。 岳望舒一脸生无可恋! 刚提上裤子的皇帝晏铮却捏了捏她的脸蛋,「至于么?」 「抬起胳膊来!」岳望舒拿着中衣便往晏老六身上怼。 「真是太不温柔了。」连忙抬起胳膊的皇帝陛下忍不住小声抱怨。 晏老六那叫一个挑三拣四,岳望舒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在系腰带的时候,便用尽全力狠狠一勒! 晏铮陡然面色一白,强忍住才没有吭声,「望舒,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岳望舒冷哼:「再有下次,我就勒你脖子!」 老娘现在的手劲儿,累死个大男人不在话下! 晏铮叹了口气,「朕怎么娶了这个媳妇?」 「不高兴可以离婚!」岳望舒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时气话,倒是说出了真心话。 晏铮这才察觉自己逗弄媳妇逗得稍稍有点过分,便连忙笑着安抚:「明明只是闺阁情趣,望舒怎么置气了?大不了下回,朕伺候你更衣如何?」 「消受不起!」有区别吗,反正都是你占我便宜!岳望舒挥了挥手,「赶紧去处理朝政!」 赶紧滚蛋,老娘实在伺候不起! 她这个宠妃当得当真是不容易啊! ------------ 第一四八章、修皇陵 夏日暖薰,养生大药房二楼雅间中。 岳望舒手持玉管狼毫,一面思索、一面写着药方子。 姚蔓芝则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情羞涩忸怩中带着几分焦虑不安,却不敢开口打搅。 约莫一刻钟后,岳望舒才停下了笔,姚蔓芝忙抻着脖子瞧那药方子。 岳望舒无语:「你又看不懂。」 姚蔓芝讪笑。 岳望舒直接把药方子递给了侍候在侧的岳兴,「去抓上七日的药。」 「是!」 打发了左右侍从,岳望舒才安抚地拍了拍姚蔓芝的肩膀:「只是寻常安胎补身的药,喝上个把月就差不多了。」 「个把月……」姚蔓芝这会子便觉得口中苦涩得紧。 「每七日复诊一次。」岳望舒道,「便在此处复诊即可。」 毕竟外命妇入宫,也是怪麻烦的,反正她时常出宫,在这里碰面反而更便宜。 「我知道了。」姚蔓芝只能无奈接受,日前,寿安郡王已经被心狠手辣的仁宗皇帝追谥为亲王,以亲王之礼置办丧仪,这会子寿亲王府正在举办隆重的水陆***,好不热闹。 姚蔓芝知道晏执钦能当上亲王,却不成想历史竟改变成了这般模样。虽然大快人心,却不免忧心自家老钱的处境。 「我都听说了,有人弹劾我们家老钱,说他荒Yin妄为——」天可怜见,他们家老钱摆脱***之身不过才个把月光景!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晏老六卸磨杀驴的。」岳望舒连忙安抚。无凭无据,倒是无人敢说值钱郡王谋害兄弟,只是少不得已经生了不少流言蜚语。至于那弹劾,晏老六根本就未加理会。 「晏老六?」姚蔓芝先是懵逼,而后震惊,她飞快看了一下左右,见无外人,才松了一口气,「你心里这么叫他便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话虽如此,姚蔓芝倒着实安心了几分,她连忙握着岳望舒手:「我想着,要不然让老钱自请去给皇上修皇陵去?」 修皇陵??岳望舒忽的想起,貌似修了有五年了吧?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去给皇帝读奏折,其中就一本奏请为皇陵选址的奏疏,记得当时皇帝的准了的。 「皇陵还没修完?」都五年了诶! 姚蔓芝道:「还早着呢。」 「是个辛苦差事吧?」而且还不晓得还修到猴年马月!如此一来他们这对新婚夫妻岂不是要劳燕分飞? 姚蔓芝唉声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现在朝堂上有弹劾,民间有流言蜚语,我觉得,还是让老钱出京避一避为上。」 岳望舒略一思量,「暂避锋芒也好。」 「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我回头就让老钱上折子去!」 合着是问计来了。 夜色之下,沅芷宫被雨幕笼罩,哗啦啦的雨声将内殿的动静悉数遮掩。 岳望舒洗去满身汗水,换了干爽的贴身衣裳,这才重新回到床榻上。晏铮一脸饕餮足了的样子,顺势将人揽入怀中。 「六郎真的要让你那值钱弟弟去修皇陵?」岳望舒忍不住再三询问。 晏铮微微眯着眼,「朕又不白使唤他。」 岳望舒无语,先前搞死寿王,你也说不白使唤值钱郡王! 你丫的该不会是在白嫖你弟吧? 「话说这皇陵怎么还没修好?」不就修个坟呢!都五年了诶了! 晏铮不禁发笑:「这才几年光景?先帝在位二十二年,皇陵便修了二十二年!」 岳望舒无语望苍天,「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晏铮「唔」了一声,「先帝的皇陵, 前前后后……花了二百七十余万两。」 听得此言,岳望舒瞠目结舌,「啥?!!」 二百七十万两!! 虽然这个时代白银大量流入,但银子依然是极具购买力的硬通货!!京城普通地段一栋二进小宅院,亦不过五六百两银子!她开个大药房,店铺加装修加进货,也不过才花了千儿八百两银子!Z.br> 二百七十万,这是何等天文数字!!估摸着折合成软妹币,得把万换成亿吧?! 晏铮笑着拍了拍岳望舒的肩头,「放心吧,朕还不至于这般奢靡,估摸着一百万两就差不多了。」 岳望舒霍然爬了起来,「一百万两还不够奢靡?!」——卧槽,晏老六不是仁宗么?就算本质不仁,但可见他是做足了表面的功夫的!一百万两修个没什么卵用的坟头,这也叫「仁」?! 晏铮微微一怔,便道:「罢了,朕回头吩咐老九,再削减些工程便是了。」 听着语气,估摸着也削了不少多少。 「六郎,你修那个奢华的陵寝作甚?这玩意儿,又不能真的带到地下去!」岳望舒作为现代是真的不能理解,为毛要把银子浪费在这上头?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你瞅瞅我们这些穿越者,谁把陪葬品给随身带来了?还不是两手空空而来?」岳望舒连忙拿自己这些人举例,当然了,他们本来就木有随葬品啊!! 晏铮一时沉吟,「如此,倒也是。」 见状,岳望舒急忙道:「就是的说啊!陵寝盖得越大、陪葬品越奢华,盗墓贼也就越多!」 说道「盗墓贼」晏铮脸一下子黑了,他也霍然起身,嗔怪道:「说什么胡话!盗墓盗到帝王头上?谁有这般胆子?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岳望舒心中呵呵哒了,「我没见谁诛了曹孟德的九族。」——汉朝皇帝的陵寝几乎被他掘了个遍,人家照样活得好好的,还成功篡汉了。 这话里意思很明显,大晏朝在一天,乃们这些死鬼皇帝的陵寝固然无人敢盗,但是……若是亡了国呢? 所以见晏老六脸色更加难看,岳望舒也不敢继续深言下去,连忙道:「但是,汉朝却独独有一位皇帝的陵寝从未被盗贼光顾过,想必六郎也知道是谁、更晓得是何缘故。」 没错,汉文帝的陵寝哪怕历经这么多朝代,也无人盗墓。无他,文帝生前厉行节俭,死后亦是薄葬! 没错,丫的根本没陪葬什么值钱东西! 就如同一贫如洗之家不会有盗贼光顾! 晏铮深吸一口气,「原来望舒只是劝朕节俭。」 其实我是真的认为,大晏朝早晚得亡……但今晚她给晏老六刺激似乎已经有点大了,还是不要继续刺激他了。 「其实生前稍微享受些倒是无妨,只是百年之后,实在没必要。」岳望舒连忙柔声道。 晏铮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了,剩下的陵寝工程,朕会吩咐工部再行缩减。」——也罢,只当是给望舒提前经营一下名声,大不了朕叫内库填补上一些便是了。 岳望舒见状,立刻恭维道:「六郎不亏是青史留名的仁君!」 晏铮不禁发笑,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抹了蜜一般的小嘴儿。 ------------ 第一四九章、云舒 翌日,皇帝便正式在朝堂上表示,要削减皇陵开支,所节省出的银钱和相关建筑材料,则拨去修缮太学、贡院和慈幼院。 太学、贡院不消多说,一个是读书的地方、一个是考试的地方,至于慈幼院,则是古代的孤儿院,用于收容那些遭到遗弃的幼儿,并置乳母喂养,无子女者可来领养。 此番旨意一出,朝野内外称颂不断。而趁着众人视线转移,值钱郡王不动声息润到了他皇帝哥哥的坟头去当监工了…… 慈幼院无疑是一等一的德政、仁政,可惜大晏朝万里之国,慈幼院也不超过十所,而且大多处于废弃或闲置状态。此番皇帝少浪费点修坟前,就能重整慈幼院,不知能庇护多少弃儿。 岳望舒不由想到,自己也是个弃婴,便从自己积蓄中挤出两千两银子,捐给京畿几家慈幼院,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如今她已经开了三家养生大药房,生意蒸蒸日上,再加上贵妃一年俸禄也足有两千四百两之多,按理说手头应该更宽裕些才对——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岳望舒出宫太频繁了,女人出去逛街,又怎么可能不花钱如流水? 她请客吃饭,从来只在乾楼,看上的东西,也从不问价格,经常大手一挥买回宫,却发现远不如营造司进献的物什精美,然后闲置到犄角旮旯…… 岳望舒忍不住开始反思:“六郎,你说我是不是个败家娘们?” “咳!”正在喝茶的晏老六被呛了一下,他嘴都没擦,便连忙笑道:“怎么会呢?不过就是花了点儿小钱儿。” 岳望舒重重颔首:“也是,我花那点儿钱,都不够你修坟的零头!” 晏铮脸色一黑:什么叫“修坟”?那是陵寝!! “不过我花起钱来,确实过于随性了……”岳望舒觉得这样着实浪费,虽说她如今收入很高,工资一年两千四百两、玫瑰岭也有至少千两收益,而养生大药房的收益也是节节攀升。 年入上万两啊!结果这次捐款,却只能拿出两千两!虽然这里头也有先前增开新店铺的缘故,但她的存款的确太少了。 “我得省着点花。”这个时代,是真的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弃婴! 正常情况下,但凡养得起,谁又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呢?还不是养不起。 而一旦养不起,被抛弃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是女婴。 “就算再建一百所慈幼院,只怕也还是不够。”岳望舒叹气,她庆幸自己穿越到了富贵之身上,不必受饥寒交迫之苦。她不曾见识过这个时代的民间疾苦,玫瑰岭一带……看似贫苦,其实已经算是富农了!起码她在玫瑰岭的那两年半,不曾见过弃婴。 晏铮知道他的望舒前世亦是弃儿……此番怕是触动伤心处了。 “本朝的弃婴,比前朝已经少多了。”晏铮只得如此宽慰。 “我知道。”晏老六口中的前朝当然不是元蒙,而是宋朝,尤其南宋,土地兼并严重,平民几乎活不下去,生了孩子,自然只能丢弃、甚至直接溺死。 而本朝,立国之后就定下了摊丁入亩的国策——嗯,没错,又是英国公的谏言,再加上太祖的雷霆手腕,在加上又是建国之初,新制度的推行倒是没有太艰难。 有了这样的国策,在加上商业的繁荣,或许大晏朝国运会比她想象中更昌隆一些。 寿亲王丧礼结束后,皇帝便下旨以世子晏成桦袭爵郡王,并改赐封号永平,是为永平郡王。 撤换了原本的牌匾,整个王府焕然一新,王太妃萧氏遣散了府上的歌姬舞姬和一些未载宗室玉牒的庶妃,并赐财帛,各归母家,这便是许她们改嫁的意思。 如此一来,王府倒是清静了许多。 一身素衣的萧氏再无往日愁眉不展之态,虽素面朝天,看着却年轻了几分,她看着眼前纤瘦明秀之人,脸色不禁有些复杂:“云公公,这些年,承你照拂,我、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只是我如今已是未亡人,膝下还有一双儿女……” 立于堂中的正事寿王昔日最宠爱的内监云舒。 云舒拱手深深一礼,“小人对王太妃娘娘只有敬重。” 萧氏略微释然,又略有些尴尬,甚至还隐隐有些失落,她点了点头,“不知云公公日后……” 云舒眉眼微垂,俊秀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表情,就如同云卷云舒一般岁月静好。 “小人想离开王府。”云舒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还望王太妃准允。” 萧氏微微颔首:“离开王府也好,我正想送你些田宅,你可在京郊安度余生。”——留在王府,总少不了闲言碎语。云舒毕竟被寿王……唉,人言可畏啊!她又何尝不畏? 云舒微微摇头:“小人更想去看看这天下有多大……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了这世上一遭?” 萧氏怔怔,良久才道:“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愿,便随你吧。” 萧氏没有阻拦,只叫人准备了金银细软,赠予云舒做盘缠,又贴心地让云公公病逝于王府,还重金买下了行商身份,让他可以云游四海。 毕竟这年头,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全国乱窜的!要么有功名、要么有度牒,要么就是官方特批的“行商”。这萧氏王太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这个不起眼的消息,很快就被皇城司送到了皇帝陛下的御案前。 晏铮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自语:“这第九个……便不必让望舒知道了。”——既是太监,又彻底跨了身子,若是安居京郊,倒是能多活几年,偏生要四海为家,怕是死在外头了。 然后吩咐那绣衣卫:“不必阻拦,随他去吧。” 那绣衣卫愕然之余,忙义愤填膺道:“陛下,此阉诅咒陛下、离间天家兄弟,实在可恶!” 晏铮却只是轻轻嗤笑——不过就是说了些朕会短命绝嗣而亡的话,引得老八野心蠢蠢罢了。只可惜他不曾看穿,老八不过就一无胆鼠辈罢了。 晏铮挥了挥手,便动身往教场而去。 有的穿越者,可以做贵妃、王妃,享尽荣华富贵。 有的穿越者,可以凭自身本事,出将入相,留名青史。 有的穿越者,可以经商造物,豪富一方,妻妾成群。 有的穿越者,最起码还能做个文抄公,混一番虚名。 但是,也有的穿越者,在无尽苦痛中,带着腹中的孩子悬梁殉情! 还有的穿越者,竟连个完整的男儿身躯都没有,还要被个禽兽欺凌辱没,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熬死了禽兽,却仍旧不敢对喜欢的女子表白,只一人孤身远去,死也不愿死在她面前。 新 ------------ 第一五零章、正一品贵妃 夏日炎炎,教场之上,岳望舒已然能轻松爬上马背、小跑两圈了。 她特意选了一匹温驯的蒙古马,这马儿纯白无暇,平素被拾掇地干干净净,骑在马背上,风儿都喧嚣了几分,竟不觉炎热。 其实骑马也不难,起码比考驾照简单多了。只要胆子大些、心细些,掌握好平衡、驭好缰绳,使好马鞭子,再随机应变些,也就是了。 故而,岳望舒花了没几日功夫,就已小成。总之,仅仅只是把马当交通工具,她自是差不离的,但想要当成作战工具,那自是万万不行滴。 娍媖公主拍着手笑嘻嘻道:“贵母妃聪慧,一点就通!” 没错,岳望舒是跟大公主学的骑马。 今日逢十,公主休沐,便又陪她来练习马术了。岳望舒着一身石榴红骑装,自是比往日的华贵衣裙来得干练矫健许多。 停稳当了白马,岳望舒这才小心地翻身落地,不由笑道:“今儿就到此为止,去我宫里喝茶吃点心去!” 也是真够不巧,岳望舒和大公主前脚离开教场,皇帝晏铮后脚便来了。看着空荡荡的教场,晏铮不免郁郁。望舒倒是不半点不摆长辈架子,竟叫娍媖做她的骑术老师! 先前晏铮不得空,今日得了空,原是想过来抢占老师身份,不成想却扑了空。 心有不甘之下,便奔着沅芷宫去了。 沅芷殿中已经用上了冰,偌大的青瓷大缸中是堆砌而成的小冰山,配合着风轮、鲜花、香果,整个殿中端的是清凉清香,分外叫人舒爽。 换了清爽的罗衣,宫女们也早已奉上了瓜果凉茶、点心糕饼。 喝着清爽的紫苏饮,吃着冰镇的西瓜,还有乳糕、栗糕、芙蓉糕,麻团、青团、金橘水团,千层酥、海棠酥、莲花酥……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喝个上午茶,都要配十几样甜点。 正吃吃喝喝,底下便禀报说荣妃来了。 “哟,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荣妃手里牵着个小萝莉,笑语嫣然,母女俩并行了一礼。 岳望舒忙起身去扶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荣妃便是听底下说,贵妃与大公主从教场回来了,便特意带着女儿过来凑个趣,要不然哪来这样巧? 娍媖已然娉婷起身,朝荣妃也见了一礼,口称“荣母妃”,笑盈盈问安,便上去拉着妹妹娍嫆的小手,一并随长辈入座。 岳望舒忙将松软的乳糕送到小萝莉面前,又叫宫女端了一盏核桃酪给她。 “多谢贵母妃。”娍嫆最喜甜食,自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倒是小阿棣尚且未长牙,只能吃奶,便被搁在了内殿的婴儿床上,不过这小子倒也乖觉,安安生生玩着一只五彩布球,倒是各得其乐。 岳望舒这个亲娘当得当真宛若甩手掌柜,不论出宫玩,还是去教场骑马,都把小阿棣撂给乳母、宫女们照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学骑马了?”荣妃不免有些疑惑。 岳望舒只笑道:“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娍媖公主擦了擦娍嫆的嘴角,笑道:“贵母妃身姿矫健,只怕不消多日,便能策马狂奔了。” 荣妃哑然失笑,一个贵妃,身在内宫,还能往哪儿狂奔?她轻轻摇了摇头,“贵妃册封之日将近,可别忘了正事。”——贵妃的心思,还跟小女儿家似的贪玩。 岳望舒抿了一口紫苏饮,尴尬道:“记着呢。” 册封大礼自有底下人去忙活,她只需要配合着做个牵线木偶,到了日子,去接旨、接金册、接金印,然后叩首又叩首便是了。 啊,想想就觉得烦。 正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李约欢喜地跑进来禀报说,皇上驾到。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少不得停下吃喝,整肃仪容,去迎接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皇帝陛下面带笑意而来,当看到这一屋子人的时候,笑意渐失,“贵妃这里倒是热闹。” 扫一眼里头花厅的各色瓜果点心,再瞧瞧小娍嫆衣襟上沾染的点心渣,并晓得她们四个方才吃喝玩乐有多开心了。 晏铮微微不愉。 荣妃倒是懂得看脸色,便拉着娍嫆的小手屈膝一礼:“臣妾正要教导嫆儿打络子,便先回去了。” 晏铮微微颔首:“女儿家就是该多学些针线女红,方才能养得娴静懂事。” 大公主娍媖微微抑郁:父皇您这是觉得我太不娴静了吗?? 荣妃讪笑着便退下了。 娍媖如何看不出父皇今日龙颜不悦,自是不敢置喙,忙也屈膝道:“儿臣也先告退了。” 晏铮肃然颔首。 得嘞,皇帝一来,别人麻溜就得溜,真特么霸道。 岳望舒只得捏着鼻子把皇帝请进内殿奉茶,“六郎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今日早朝,有哪个不长眼的触他霉头了? 晏铮自然不好意思明言,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你最近倒是少出宫。” 的确,最近也就是七日一出宫,主要是给值钱王妃把脉开药,一般晌午或者午后便回来了。更多的时候,是去教场练习骑马了。 岳望舒把紫苏饮一饮而尽,“最近不是天气热么……倒是值钱王妃最近孕吐得厉害,每日喝的药都要吐出来大半。”——小小年纪做母亲,真是不容易。 晏铮面色微微古怪,什么值钱王妃…… “望舒这么喜欢给人取绰号吗?”晏铮不由发笑,朕以前倒是没察觉老九的名字这般有趣。 岳望舒嘿嘿笑道:“习惯了。”谁叫他这辈子的名字那么逗呢? 被逗乐了的晏铮心中郁结也随之消散,“朕思来想去,还是叫平王为册封使吧。” 平王啊,似乎是宗室里最年长也是爵位最高的老亲王了,算起来,乃是太祖亲孙。人家可是活着见过太祖的人,又年幼丧父,故而原本该降爵为郡王,也被太祖大手一挥,直接袭为亲王。 更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两位亲王之一。 天泽十年秋,纯贵妃岳氏正是行册礼,以宝册加封为正一品贵妃。值此之际,贵妃之父以病老致仕,加五品朝议大夫,贵妃之母循例为五品宜人。也是这一天秋,贵妃之兄调回京城,迁六品吏部主事。 新 ------------ 第一五一章、小王子 天泽十一年二月,悫安郡王府沸反盈天,偏生悫安郡王回来过了年之后,就又奔赴皇陵监工去了,眼下王妃临盆,虽早有安排,此刻亦不免有些慌乱。 无他,因为从昨儿傍晚发动,到今日早晨,足足折腾了一宿,却还没生下来。这不,一大早,趁着宫门初开,便即刻遣王府管事太监入宫请太医去了。 只是不成想,不只是请来了太医,还来了一位极要紧的人物!! 便是去岁秋天才刚刚被册为贵妃的岳氏! 接生这种事情,比起太医,岳望舒的女子之身终究是便宜了许多,交代胡太医去开催产药,她便洗了手,径直进了姚蔓芝的产房中。 折腾了六七个时辰了,姚蔓芝只觉得自己快要嗝屁了。见到老熟人,便也不顾众目睽睽,直接一把抓住了这位纯贵妃娘娘的袖子,“赶紧的,给我来一刀吧!” 岳望舒当场黑线了:“别胡闹。”我又不是西医!甭管你是想剖腹产还是侧切,我都来不了! “我真的没力气了……”姚蔓芝想哭都哭不出泪水了。 岳望舒急忙安抚道:“放心,我来已经让太医去给你开了催产药了,还给你带了一支七两重的人参!等你喝下去之后,保管你就有力气了!”——她的大招,不能无缘无故开,得把效用甩锅到老参和太医身上才行。 岳望舒立刻就接管了产房的指挥权,一边让姚蔓芝深呼吸,一边叫人给她准备早饭!需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产道开了几指了?”岳望舒又连忙询问接生姥姥。 那接生姥姥擦着头上的热汗道:“才开了两指,还早着呢!” 姚蔓芝正被一口口喂着吃鸡蛋、乳糕,听得“两指”二字,只觉得眼前一黑!生孩子貌似得开十指吧?! 接生姥姥见状,急忙给郡王妃打气:“头胎难免艰难些!王妃别怕,您好好缓缓,待会儿再继续!” 姚蔓芝只发出了一声“呵呵”,不知是在笑接生姥姥还是笑自己。 王府请来的接生姥姥,自是京城有名产婆,虽然医术就那样,但人家经验丰富啊。 等到姚蔓芝吃饱喝足,没过多一会儿,加了足足老参的催产药也端了上来,岳望舒亲自给她送到嘴边,“来,趁热一口闷!” 虽然催产药味道不佳,但姚蔓芝也只能硬着头皮大口灌下。 然后,也不知是吃饱了有力气,还是催产药起了效,或抑是那七两重的极品人参效力极佳,突然冷不丁,姚蔓芝就感觉到自己竟满血复活! 接生姥姥见状,自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去教导产妇如何呼吸、如何用力! 岳望舒悄然退后,深藏功与名。 “王妃,产道全开了!用力啊!”大约到中午,就已经开了十指,这进度实在可喜可贺。 午后未久,产房中便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此时此刻,已经在产房外坐了一个多时辰的岳望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生命光环大招,就是厉害! “多亏了胡太医的催产药。”岳望舒忙笑着称许自家老师胡太医的医术。 胡太医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须,心下也微微意外,原以为以这位王妃的身子骨,怎么也得两碗催产药……心道,原本还担心那种出来的人参药效不知,特意酌情加了些分量,不成想倒是挺管用。不过如此也好,催产药不能喝太多,否则,易使产妇血崩。 见接生姥姥从产房出来,岳望舒这才笑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姥姥眉开眼笑:“是个小王子呢!” 岳望舒又忙问:“王妃无碍吧?” “母子平安,王妃只是累坏了,这会子已经昏睡过去了。” 岳望舒这才释然一笑,“那就好。” 既如此,岳望舒便安心回宫去了。 说来,此番还是她以贵妃身份第一次出宫呢,虽说轻车简从,也少不得吸引了不少街坊邻里远远围观。——皇家仪仗,自是无人敢太过靠近。 悫安郡王不在京中,适逢王妃难产,她这个贵妃携太医亲来救治,也算是和睦妯娌、体恤臣妇,少不得还能刷一波名声呢。 自去岁他父亲岳明德致仕,不但换来了好名声,也给他哥哥岳扶光换来了入京为官的机会,否则他一个同进士,哪能这么快荣升六品?才能不显,又不想被人说是依仗贵妃妹妹,便只得小心经营名声了。 回到沅芷宫,洗漱一番,换了干净衣裳,便已经临近傍晚。 “指派个太医去便是了,你又何必去那血污之地?”让她以贵妃身份直接出宫的是晏老六,回来之后抱怨不已的还是晏老六。 岳望舒一阵无语,其实她原本打算还是微服出宫便是了。 “她此番生产,的确险之又险,我若不去,指不定就来个一尸两命了。”岳望舒郑重地道。到现在,姚蔓芝也还未满十八周岁啊! 晏铮微微蹙眉,“你用了生命光华?” 岳望舒点头,“你放心,姚氏并不晓得,还以为是催产药的功效呢。” 晏铮这才不复多言,“也罢,权当是恩威并施了。” 岳望舒心中吐槽:你对悫安王府分明只有威,哪来的恩? 正在此时,小阿棣跌跌撞撞从内室出来,一头扑在了岳望舒腿上,扯着嗓子叫嚷:“娘!饿!” 岳望舒嘴角抽抽:发音还挺清晰! 刚满周岁的小阿棣说得最清楚的字就是这俩字了。 岳望舒一把将儿砸抱起来,吩咐身旁宫女:“传膳吧,我也饿了。” 小孩子长得真快,明明之前还只会躺在婴儿床上,一转眼就会坐了、会爬了,如今已经能满地乱跑了——嗯,就是比较容易摔跟头。 小阿棣的主食仍旧是乳母的奶水,但岳望舒早在数月前就开始给他增加辅食了,譬如鸡蛋羹、小米粥以及各色果蔬等等。 乳母们虽不赞同,然贵妃盛宠而威重,谁又敢有异议呢? “小阿棣,今天你多了个小堂弟哟!”岳望舒捏着小阿棣的小胖脸,笑嘻嘻道。 小阿棣只管闷头吃蛋羹,对自己亲娘都不予理会。 岳望舒:……你是吃货转世吗? 新 ------------ 第一五二章、望舒出京 且说这悫安王妃,虽则生产吃了些苦头,但产后恢复地倒是极好。夏日里还抱着孩子入宫请安,对岳望舒更是感激不已,还让她帮忙琢磨一下,该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好。 岳望舒笑着摆手婉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该和你们家老钱商量着决定。” 姚蔓芝不禁心生怨气:“他害得我吃这般苦头,我生孩子,他更是没影儿!鬼才要跟他商量!” 岳望舒不禁暗骂晏老六,你瞧瞧,害得人家夫妻两地分居,夫妻感情都出问题了。 “好姐姐,你就帮我想想嘛!”都当了娘了,姚蔓芝撒娇起来仍是脸不红心不跳! 如此亲昵,不消说又是生命光环大招的副作用了,岳望舒无奈之下,只得道:“好好好你容我想想!”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姚蔓芝,晏老六便来了。 一起用了膳,岳望舒一把将小阿棣抱在腿上,一边撸着玩,一边对小阿棣他爹说:“六郎,我想去一趟赤县。” 正在吃茶的晏老六神色一变,赤县在京西二十里外!! 晏铮努力保持平静:“你去赤县作甚?” 岳望舒笑着说:“养生大药房去年就在赤县开了分店,其实我早就想去巡视一番了。只是想着乘坐马车,只怕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行程上。但如今我马术娴熟,完全可以骑马去,如此便轻松赶在京城大门关闭之前回来。” 晏铮脸色黑了几分:“原来是你为了这个才去学骑马的!” 岳望舒陪着笑脸:“也不只是为了这个,我本来就想学骑马……六郎,我只是想去一趟赤县而已。” 京城吧,好玩且能玩的地方她都玩遍了,实在有点无趣了。岳望舒早就琢磨出京玩了,巡视分店,只是个由头罢了。如果时间充裕,她还顺道去看看玫瑰岭呢。 没错,玫瑰岭便位于赤县,距离县城不过七八里远,当年亦是瘟疫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赤县虽只是个县城,但隶属京畿,赤县的县令都比别的地方高一级呢!县城自然也算得上富庶繁华,要不然怎会在此开设分店呢? “六郎!”见晏老六装死,岳望舒只得婉声哄道,“我如今夫君孩儿俱在宫中,我还能抛夫弃子不成?” 虽然这话说得好听,但晏铮还是颇为不快:“先前可是说好了,不出京城……” 岳望舒只得陪着笑脸道:“赤县也属京畿。” 晏铮脸更黑了:“京城这么大,还不够你玩的?!” 岳望舒腹诽:当然不够! 她小声嘟囔道:“也不算大,也就才二十万户,百万来人口。五百年后的京城,可是足有两千多万人口呢。赤县那疙瘩,早就划归京城了。” 晏铮听得愕然,两千万的京师?!这可能吗?! “如何建得这么大的城池?!”晏铮觉得不可思议,“光城墙只怕便需几百里……如此城池如何建造?如何防守?” “城墙这种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在五百年后,已经几乎没有存在价值了……”顶多也就是历史古迹的价值、游览的价值而已。 晏铮更不可思议了,忙不迭拉着她的手,再三追问,为何五百年后就不需要城墙了,若无城墙,又要如何拒敌? 岳望舒又不是军事专业的人才,只得搜肠刮肚,寻摸着常识来做解释罢了。 饶是如此,她足足被晏老六纠缠到半宿,嗯,竟是连床单都没滚。 不管怎么说吧,晏老六震惊之余,到底还是许了她出京。只不过给她安排了绣衣卫随行,没错,这一次不是乔装改扮随行,是穿着斗牛服的绣衣卫副使季延带着上百号宫廷卫士、甲士随行。 真是日了汪了,一出宫,就像鬼子进村似的,街上行人一哄而散!人人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特意勒平了胸、扮成富贵人家男子的岳望舒一脸绝望,“季副使,稍微收敛些!” 季延在马上微微躬身,谄笑道:“娘娘,收不收敛的……有区别吗?” 岳望舒更绝望了,绣衣卫出行,还是这么多人,不晓得以为这是要去抄那位大员的家、灭哪个世家的族呢! “那赶紧出城吧!”岳望舒攥紧了马缰绳。 好在出城以后,岳望舒着意避开村镇,这才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只不过进了赤县县城之后,不免又引起满城惊惧,哪怕这些绣衣卫只是老老实实护送她来到养生大药房分店,还是瞬间就把药房所有客人都吓跑了。 好在药房里的伙计都是宫中太监、或是退役宫女,更清楚自家后台,倒是没有被吓坏,但看到这么多绣衣卫矗立在药房外,也是不免心头一紧。 “娘娘!”太监小乐子是分店的掌柜,见到自家贵妃娘娘,方才松了一口气。 岳望舒只觉得心累,“没事,我就是来巡视一下。” 小乐子又不禁汗毛倒竖:“娘娘放心,绝对无人贪污毫厘!” 岳望舒:我不是来查账的…… 只是瞅瞅自己这架势,也难怪会被看做是来者不善。 “分店经营得还顺遂吧?”岳望舒努力露出和善的微笑,只是她固然和善,但那上百号绣衣卫,只会叫人觉得更核善! 小乐子战战兢兢道:“您放心,有绣衣卫照顾,哪有人寻咱们麻烦?” 岳望舒:狗日的绣衣卫! 狗日的狗皇帝! 说什么护卫她安全,分明就是故意让她如过街老鼠!这阵仗、这反应,她还怎么好好游玩?! “对了,过些日子,胡太医就要致仕了,介时他会在京中总店坐镇,分店这里胡太医会介绍大夫过来,到时候好生安置便是。”岳望舒好歹交代了点儿正事。 小乐子这才神色稍缓:“是,奴婢记下了。”然后又躬身道:“娘娘要不要查看一下账本?” 其实岳望舒本来还真有这意思,但现在还是算了吧,“不必了,本宫信得过你。” 小乐子拱手又道:“主子,还有一事……去年有个行商晕倒在咱们药房外,这人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还时常吐血,都足足在后院厢房住了一年多了——不过药钱房钱倒是不曾亏欠,奴婢几次想给他请个大夫,他都婉拒了,只说是老毛病了,就拿个这不知哪儿弄来的药方子叫给抓药熬药。可一直不见好,尤其今年,瞧着是半死不活了……奴婢实在有些不安。” 说罢,小乐子将一纸药方双手奉了上来,“就是这个药方。” 那是一张已经卷边的宣纸,药方上的字迹却是莫名眼熟!直叫岳望舒愣了半晌,“这好像是胡太医的字迹!” 胡太医是谁,岳望舒的授业恩师啊!自然了,胡太医可不敢以此自居。 “你且带我去后院瞧瞧。”且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吧。 且说这赤县分店,虽然不是上下两层,但面积却反而比京城总店大出许多,宽敞的后院,十几间屋舍,除了库房和店员宿舍,还有好几间空置的厢房。这位行商便住在东厢第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也亮堂整洁。 约莫五尺宽的架子床上,昏睡着一个瘦削的男子。岳望舒走进了一瞧,不免为之一惊,这不是那个云舒么!曾经在总店买过伤药的寿安王府太监云舒!!他怎么成了行商了? 而且,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岳望舒忙坐在床头的绣墩上,给他把了脉,然后便是不由心惊!真不晓得这些年他在晏执钦手中到底遭了多少折磨。 这人的身子已经虚透了!甚至可说是半截入土了! 新 ------------ 第一五三章、救人一命! 岳望舒幽幽一叹,再瞅瞅那张脸,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也罢,算是你否极泰来,我大招刚好刷新了。 食指轻轻点在对方那骨节分明、白里泛青的手腕上,只在一瞬间,看不见的能量便以极快的速度涌入对方体内。 岳望舒忽的想,若能控制这股能量,对病重者多注入一些,小病小恙则少些就好了。 一直以来,甭管对谁施展,顷刻之后,大招便要进入冷却状态,想要再使用,便得等四个月之后,委实有些不便。 如此抱怨着,却忽的感觉到,这次放大招,似乎比以往稍微久了一些。但也只是几秒钟而已。 昏睡中的那位云公公,脸上的青白之色似乎大有缓解。 貌似,她放了个加强版的大招? 岳望舒忙再度细细诊脉——脉搏果然已经强劲了不少,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如此,再照着胡太医开的药方子,再吃个一年半载,好生调养,想必就能完全康复了。 岳望舒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救人这事儿,总要救到底才好。 就是不晓得,这加强版大招,所带来的好感度提升,到底能升到少。 她可不希望引发质变。 看着那沉静如水的容颜,哪怕如此近距离,那肌肤依然看不出丝毫瑕疵,虽有些苍白之意,却更显楚楚动人。鸦色睫毛修长微翘,在眼下静静垂着,仿佛睡美人一般。鼻梁高挺,双唇虽欠缺血色,却饱满丰润,尖尖的下巴干干净净,脖颈亦是极修长雪白。 当真是男女莫辨的美!自穿越过来,她自诩见识过无数美人,芳贵嫔之妩媚、兰贵嫔之高洁秀雅以及荣妃只端庄华美,比眼前之人,亦是要逊色一二的! 岳望舒不禁感叹这番天姿国色,若是涂个口红,梳个发髻,谁还能看出这是个男子? 额,不好意思,这云公公本来就不是男子。 默默收回手,岳望舒正要转身悄然离去。 却不料病榻上的人竟睁开了眼,还一把抓住了岳望舒的手腕。 那只手透着凉意,仿佛是玉石一般。 力气不大,岳望舒稍一用力便挣脱了。 她回首看了看这位云公公,不由暗叹好一双星眸,虽说去年曾在总店远远瞧过一眼,只是彼时看得不仔细,如今方才瞧了真真。 云舒眼睛打量着此人,不由咳嗽了一声,“抱歉,冒犯了,刚才不知你是女子。”——古代的女子,哪里能拉拉扯扯? 岳望舒穿着男装,方才又背对着人家,自然晓得他不是有意,更何况,他是太监啊,又何来冒犯? 但转念一想,他既已经离开了京城,假托行商身份,想必是不愿内监身份暴露。 便只道:“不妨事。” “你……是何人?”云舒不免疑惑,这养生大药房里虽然也有女员工,但眼前这位明显不像。 他渐渐苏醒之际,手腕处似乎……想到此,他忽然感觉到身上竟轻松了许多!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病情! 云舒眸中透着愕然,“我这是……回光返照了?”——去年萧氏王太妃就偷偷给他请了宫中老太医,那位太医虽给开了药方,但也自称无力回天。他没道理突然好转了啊? 岳望舒见状,只含糊地道:“大概吧。” 不成想,袖子登时便被那只修长洁白的手给攥住了! 这古代的衣裳,多是宽袍大袖,抓起来实在是方便极了! “是你救了我?”云舒反应倒是极快,在迅速排除了“回光返照”的可能性之后,对此只能得出这样的猜测。 岳望舒无奈地道:“别问了,我不可能告诉你。”——生命光环是她最大的秘密,迄今为止,知道的人也只有晏老六和死去的孟皇后罢了。 云舒轻轻一笑,眉目间竟颇有几分好女嫣然之风姿,没有否认,也就意味是真的是眼前这个女扮男装之人救了他! “我说,大哥,你倒是放手啊!”我的袖子都被你给攥皱了!这丝绸不结实,她也不敢使劲拽。 “冒犯了!”云舒了然之余,忙松开手,并郑重拱手一礼,“多谢救命之恩。” 岳望舒摆了摆手,“告辞。” 这一次,总算成功溜掉了。 出了房门,却见季延领着十余卫士矗立眼前,岳望舒不禁心道,也不晓得有没有偷听。 便咳嗽了一声道:“回京!” 此番来赤县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种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回到宫里,已经是红日西斜。 岳望舒自是直奔沅芷殿更衣梳妆,绣衣卫副使季延少不得第一时间奔赴勤政殿,向皇帝复命,少不得便将今日贵妃所为之事,一一上奏。 晏铮心神一沉,一甩袖子,便起驾往沅芷宫去了。 骑了这么久的马,难免大腿内侧有些不适,岳望舒擦了药,才刚躺下,便看到晏老六径直走了进来。 岳望舒胸中正有闷气,忍不住嘟囔道:“我这一路,跟过街老鼠似的!” “那以后就别去赤县了!”晏铮语气有些生硬。望舒竟把生命光环给个死太监用了,而且那死太监还拉拉扯扯…… 烛火之下,岳望舒这才察觉晏老六似乎比她更不悦的样子! 岳望舒更郁闷了,不消说,她以后若是想出京,只怕还会是这般阵仗! “不去就不去喽,我其实想去看看玫瑰岭……”岳望舒仰躺在拔步床上,神色颇为绝望。 听得这话,晏铮倒是神色稍霁:“等朕得闲,陪你去便是了。” 岳望舒不禁微微有些惊喜,“真的?!” 晏铮颔首,旋即瞥了一眼岳望舒的大腿,“还是坐马车好,你这细皮嫩肉的,何苦遭这份罪?” 这伤得实在尴尬,要不是大招已经用掉了,她真恨不得给自己来一记。 忽的,晏铮凑近前低声道:“伤得重吗?让朕瞧瞧。” 岳望舒立刻瞪了他一眼,你那是想瞧伤势吗?分明是想吃我豆腐!索性一甩后脑勺,不去理会晏老六。 晏铮反而笑了笑,“罢了,你今日想必也累了,早点睡吧。” 如此,一夜安生到天明。 新 ------------ 第一五四章、小阿棣的大狗狗 大招给别人用了,自己只能伤着。 这感觉,真是太郁闷了。 尤其是还是大腿内侧这种伤,走路都格外不雅!岳望舒也只好闷在殿中,陪小阿棣玩。 小孩子的精力实在旺盛得叫人郁卒,岳望舒是真怀念他还不会走路时候的样子。 周岁以后,这孩子就像是突然长了腿似的,一天比一天能窜溜,不是钻到床底下、又是钻到猫进柜子里,但凡是个犄角旮旯,必是他的最爱。 要么就是整天祸害大橘,不是揪毛就是咬耳朵,大橘倒是尊老爱幼得紧,竟一点不反抗。 「别欺负大橘!」岳望舒实在看不过眼,就把小阿棣就提溜了过来。 这小东西,体重已经比大橘还沉了,当真是个实心的小煤气罐罐。 「嘻嘻!」被逮住之后,小阿棣笑得竟像是个小天使,「娘,给!」 于是,岳望舒手心里多了一撮大橘的黄毛…… 岳望舒:…… 「你再揪大橘的毛,却就揪你的头发!」说着,岳望舒恶狠狠戳了戳小阿棣的脑袋! 被她这么一戳,本就不稳当的小阿棣直接一个趔趄,一屁股做倒在地上。他倒也不哭,只飞快抱住了自己大脑袋。 岳望舒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你给我乖一点!整天招猫逗狗的,怎么就没点安生劲儿呢?」莫非男娃娃就是这么皮?哼,皮痒痒了吧? 岳望舒不禁羡慕起膝下有一位乖巧小公主的荣妃了。 「娘亲!」小阿棣自己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自己小屁股,然后便凑了上来贴贴撒娇,「要狗狗!」 岳望舒脸一黑,丫的你就听见那个招猫逗狗的狗啊!! 不过岳望舒回过头来,倒真叫内务府给送了只小狗狗来……好吧,准确说其实只大型犬,不过正处于幼年期,是一只淡金色的松狮崽崽,胖成一颗球,很是可爱。 小阿棣特别喜欢,整天都要抱着。 恭喜大橘终于逃过一劫。 宫中有犬舍和猫舍,专司繁育,并培养专业铲屎官。所以这只小松狮不是自己来的,还附带铲屎太监一名…… 犬舍内的狗狗品类繁多,有专职卖萌的狮子狗、西施犬、八哥犬等,还有专职打猎细犬、獒犬,至于松狮,按个头本不该属于卖萌犬,但实在毛多圆润,也只好被归入卖萌犬一类。 且说这只被唤做「金团」的松狮,自来了沅芷宫,伙食水准自是不消说,由岳望舒这个贵妃亲自制定一日两餐,另外还有零食若干。因此,不出意料地从一颗小毛球膨胀成一大坨毛茸茸。 虽是毛多,但也真胖。 没几个月光景,咱们的四殿下小阿棣就抱不动金毛团了,只能望着一大坨,小脸上写满了郁闷。 岳望舒看在眼里,偷笑了多次。 「没关系,小阿棣多吃饭,很快就能长大。」只是到底不如狗狗长得快。 「嗯!」小阿棣握着拳头重重点头。 「哇,这是松狮犬吧!」一身郡王妃吉服的姚蔓芝发出了赞叹之声,怀里的儿子已经塞给了乳母,一双手已经伸到了金团身上。 「手感超好!」姚蔓芝眼睛眯成月牙儿。 「呀呀~」被乳母抱在怀里的郡王府小王子张牙舞爪,姚蔓芝却丝毫不加理会。 为了撸狗,儿子都不搭理了。 你也真行。 岳望舒笑着说:「若是喜欢,我回头叫犬舍挑一只送去郡王府。」 「那些多谢贵妃娘娘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姚蔓芝连忙似模似样行了一礼。 悫安郡王去修皇陵,王妃姚氏独自生娃养娃, 进宫倒是愈发频繁了,自然了,是打着向贵太妃尽孝的名义,一时间倒也颇得赞誉。 自然了每次入宫,都会来沅芷宫串个门。 把孩子都交给乳母们照看,岳望舒与姚蔓芝便进了西花厅吃茶,身边宫人不消说也都遣了出去。 姚蔓芝这才露出松缓之色,忙大口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大半盏奶茶,这才叹道:「今日实在不巧,居然在颐康宫遇见那个什么芳贵嫔了!」 「芳贵嫔?」岳望舒一脸莫名其妙,「她去颐康宫作甚?难道是太妃想念四公主了?」 姚蔓芝摇头:「她一个人去的,没带四公主。我瞧着她对贵太妃十分殷勤,怕是另有所图。」 岳望舒忍不住发笑,芳贵嫔还能图啥?无非还没放弃勾搭晏老六呗!倒也是,芳贵嫔姿容绝佳,又还算年轻,自然琢磨着想再生个二胎什么的…… 不过这么多年了,才想到贵太妃这东风,未免太迟钝了些。 是以岳望舒发笑。 「你还笑得出来!」姚蔓芝忍不住嗔了她一眼,「那个芳贵嫔,虽然俗气了些,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人家都跳出来争宠了,你别不当一回事!」 岳望舒笑道:「放心吧,皇帝眼光极为挑剔,最是看不上她的轻浮愚钝的样子。」中文網 姚蔓芝却不信,「我就不信皇帝不好美色!人家的四公主可不是平白怀上的!」 岳望舒一时还真不好解释,她也明白姚蔓芝是好心提醒,便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姚蔓芝不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给皇帝当嫔妃,就是得捏着鼻子忍受三宫六院……所以她才义无反顾嫁给老钱!除了老钱,她不信这世上还有别的男人能不偷吃! 与此同时,正在勤政殿与诸位阁臣商议朝政大事的皇帝晏铮只觉得鼻子又痒了! 「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你们家值钱郡王吧!如今你们分居两地,可得安排妥帖的人盯紧了他。」岳望舒忍不住戏谑。 「老钱不会的。」姚蔓芝小脸上颇有几分自信的甜蜜。 岳望舒自是盼着她们一双一世一双人,毕竟在这个时代,也就她们俩这对CP还有点磕头了。 「诶对了,前阵子我去了养生大药房在西城的分店,你猜我看见了谁?」姚蔓芝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岳望舒一脸迷糊:「药房里,还能有谁?」 「是那个小鲜肉!云舒云公公!」姚蔓芝压低声音,却是满脸兴奋,小脸都通红了。 岳望舒:我是不是该操心一下值钱郡王头顶帽子的颜色?? ------------ 第一五五章、阿棠 不过云舒怎么会在京城分店里? 岳望舒总店位于富庶的绿柳街,故而便在平民聚居的西城开了第一家分店,赤县分店是第二分店。 “他是去抓药的?”毕竟那身子骨,是得用好药好生调理。而养生大药房的药,不消说自是一流! 姚蔓芝飞快点头:“是啊,我瞧见他似乎更俊俏了呢!他现在就住在西城,还开了个甜点铺子维持生计。”——因为白糖产量提高,所以糖果不算是特别昂贵的东西,平民之家也偶也会买几块给孩子打打牙祭。 岳望舒不禁心中啐道:你是查户口的吗?这值钱郡王的帽子有点绿啊…… “诶,你去西城作甚?”岳望舒有些不解,你堂堂一王妃,跑去平民区干啥? 姚蔓芝笑道:“慈幼院就在西城,我先前捐了不少粮食布匹,前阵子特意去瞧了一眼,亲自敲打一二,省得他们中饱私囊。我还听说,云氏甜点铺也经常把当天卖不完的甜点送去慈幼院,给那里孩子们吃。” 互助会的人,多多少少都做了些慈善。倒未见得是她们菩萨心肠,不过心中存了一份回归未来世界的念想。虽不确定济世侯是否真的回去了,但跟着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叫人安心些。 人活着,总得有点奔头吧? 说实在的,若是能回去,谁稀罕做什么贵妃王妃的? 姚蔓芝忍不住捧住自己的脸蛋:“云舒公公真是人美又心善!” 岳望舒:泥垢了! 得亏这是个太监,要不然就等着你们家值钱郡王上门砸他的甜点铺吧! 姚蔓芝忽的又招手唤自己的陪嫁侍女上前,那侍女手中还拎着个食盒,“喏,这就是云氏甜点铺的甜食!” 岳望舒不禁发笑,这宫里什么甜品没有? 但是,接下来,她却看到姚蔓芝从食盒里竟取出了一块草莓蛋糕! 岳望舒:?!! 姚蔓芝嘿嘿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咱们互助会又添了新成员哟!”——一位来此二十一世纪的糕点师哟! 岳望舒从懵逼中渐渐回过神来,忍不住掐指一算,哟呵,第九个呢……太祖朝也是九个人。 这是满员了? “原来如此。”岳望舒恍然大悟。 看着那熟悉的草莓蛋糕,岳望舒一时感慨万千,之前在赤县一见,竟没看出来! “诶对了,之前说好了给我儿子取个名,你到底想好了没?”姚蔓芝托腮嘟囔。 岳望舒苦笑不得,还没忘了这茬子事儿啊! 得了得了,再不给取,这小王子怕是连个名儿都木有了。 只是她也不好剥夺了亲爹亲娘的命名权,便道:“不如我给他取个乳名,便唤做阿棠吧!” “海棠的棠?”姚蔓芝滴溜溜的眼睛里露出好奇之色。 “是,也是棣棠同馨的棠。”岳望舒正色道,我可没有把你儿子当成小姑娘看待。 姚蔓芝摸了摸下巴,这下子岂不是保稳了未来太子乃至未来皇帝的大腿了?姚蔓芝于是一拍大腿,“行!” 岳望舒颔首:“回头跟你们家老钱商量一下取个大名,好报给宗人府,载入玉牒。” 姚蔓芝连连点头不迭,心中却暗想:棠也是木字旁,正合了辈分,哪里还需要再想什么大名?直接用了便是!我儿子就叫晏成棠了! 傍晚的时候,岳望舒便说将此事与晏老六说笑闲谈。 不料晏老六却变了脸色:“不是说好了,阿棠是给咱们女儿的乳名!”你倒是好,竟给了别家的小屁孩! 岳望舒笑道:“我又不打算生二胎了!” 这等大实话说出后,直叫晏铮闷闷不言。 “六郎何必置气,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侄儿,不算外人。”岳望舒只得好言哄道。 晏铮心道:在你眼里的确不是外人! “老九的王妃最近怎么隔三差五便要进宫一趟?”晏铮很是不满,这个姚氏,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如今宫里又没有太后,哪里需要你动不动就入宫请安! “怎么说,这也是最近支的宗亲了,寻常人家妯娌不也是这样时常来往么。”岳望舒陪着笑脸道。 晏铮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皇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到底是老九不在家,叫她竟没了约束!” 岳望舒偷笑,“值钱郡王不在家,还不是因为六郎对他厚爱有加、委以重任?” 晏铮被这话给噎住了,的确,可不正是朕指派老九去监修皇陵的么! 想到此,晏铮不免气闷! 岳望舒忙奉了一盏参茶给他:“好了,这也犯得着置气?九王早年蒙贵太妃照料,也算是半母之恩,如今九王妃常入宫请安,也是在尽孝。” 晏铮忍不住嗤笑:“她那哪里是向姨母请安,分明是入宫来找你的!” 岳望舒怔忡了一下,然后再度失笑:“六郎这言语,怎么像是在吃九王妃的醋似的……” 晏铮脸色瞬间窘迫,不禁拂袖大怒:“胡说八道!朕只是瞧不上她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岳望舒: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傲娇呢。 岳望舒连忙把参茶往他手边儿推了推,“六郎再不喝,参茶都要凉了。” 晏铮这才端起来抿了一口,却是一脸嫌弃:“怎么这么苦?” 岳望舒心道,都加了蜂蜜了,应该不会苦啊,嘴上却抹了蜜似的道:“这参茶里的人参用的最好的,自然也就更苦一些。” 说着,便连忙捧了蜜罐过来,又加了两勺蜜,并亲自尝了一口,才笑着说:“这下子不苦了。” 岳望舒尝了这一口,便少不得将嫣红的唇印落在盏边少许,晏铮看在眼里,呼吸微微一滞,复又不动声色端起来抿了一口,却是不苦了,甜得腻人! 但晏铮还是不露声色一口饮尽,然后一把揽过岳望舒的腰肢,“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晏老六年纪越大,心眼儿却越小了。 好在,滚个床单也就解决了。 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多滚几次。 天气渐寒,岳望舒得知了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便是悫安郡王府向宗人府上报并请将郡王长子晏成棠载入玉牒。 这文书,据说还是远在皇陵的悫安郡王晏执钤亲自所书。 岳望舒真的是服了这对夫妻了。 到了年末,晏老六开始为京北连日暴雪而忧心,甚至连京中平民也有不少饱受冻馁之患。因此晏老六多日不曾造访后宫,湘妃少不得又要号召嫔妃抄经祈福。好在今年冬天贵太妃没有染病,不但不需要侍疾,还能帮着一块抄经。 倒是值钱郡王数日前就回京了,忙活了一年的他总算能跟妻儿团聚。 小王子阿棠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光着屁股在婴儿床上玩自己胖脚丫,玩得不亦乐乎,连亲爹凑到跟前,都不予理会。 “唉,儿子都不认得我了!”值钱郡王唉声叹气。 姚蔓芝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们爷俩才第一次见面,认得才怪!” 值钱郡王一脸委屈:“我也不想的!这修皇陵可不是随便修个坟的事儿,一旦出了纰漏,不知会死多少人!”——虽然他堂堂郡王倒是不至于被牵连丧命,但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姚蔓芝也不免心生怨念,“劳民伤财!” 值钱郡王叹道:“这在皇帝里头已经算是节俭的了,老婆啊,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要慎言啊。” 新 ------------ 第一五六章、后宫头号妙人! 冬日天寒,岳望舒也无意出宫,又闲得慌,便带着小阿棣去看望贵太妃。 贵太妃这般年纪老人家,不消说自是最喜欢小孩子了,尤其喜欢男孩子——没办法,这个时代老人家就是重男轻女! 寒冬腊月,小阿棣被裹成了一颗球,圆滚滚地蠕动到贵太妃跟前行礼,这副模样,顷刻便叫贵太妃眉开眼笑,便一把给搂在了怀里,亲了又亲。这简直就像是见了亲孙儿似的。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哟!天儿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没冻着吧?」贵太妃双手拢着小阿棣的小脸,「哟,小脸都冰凉了,姨奶奶给你捂一捂!」 岳望舒一阵无奈,脸露在外头,自然是凉冰冰的,根本不打紧。 「贵太妃放心,您瞧他身上穿得有多厚实,不信您再摸摸他后脖子,怕是要出汗了。」主要还是贵太妃的颐康宫太暖煦,进来就该脱掉斗篷披风才对。 贵太妃还伸手去摸了,小阿棣怕痒,立刻就咯咯笑做一团,少不得也把贵太妃给逗乐了,「确实出了点儿汗。」 便亲自动手,把小阿棣身上的紫貂小斗篷给剥了下来,又叫宫女端了核桃酪及各色点心糕饼上来,让小阿棣尽情享用。 这点年岁的孩子自是不晓得客气为何物,且吃香也不佳,一会儿工夫,就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渣渣。 岳望舒权当没看见,只陪着贵太妃喝茶唠嗑,可没过多久,底下宫女便进来禀报说芳贵嫔来请安了。 贵太妃脸色倒是不变,「四公主也来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贵太妃便也不忍拒之门外,片刻后,便见芳贵嫔笑容嫣然走了进来,身后的乳母怀里还抱着个小脸红润的小公主。 四公主娍佩,前阵子刚满两周岁,正是粉凋玉琢的年岁。 芳贵嫔在看到纯贵妃的一瞬间,不免有些诧异,但还是忙上前请安:「嫔妾给贵太妃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乳母也连忙抱着四公主磕头不迭,口称:「四公主给贵太妃和贵妃请安了。」 贵太妃抬了抬手,「有些日子没见了,把四公主抱来给哀家瞧瞧。」 娍佩自是一等一可人的小公主,贵太妃看着她乖巧的小模样,眉眼间不由慈祥万分,并拉着她小手,指着一边大快朵颐的小阿棣道:「这是你四弟弟。」 「弟弟!」娍佩立刻奶声奶气唤道。 小阿棣继续闷头吃栗糕。 岳望舒都有些看不过眼,连忙擦了擦小阿棣花猫小脸,「这是你四姐姐娍佩。」 小阿棣抓起一块海棠糕,便递了过去,「姐姐,吃!」 娍佩公主懵懵懂懂接过了那块海棠糕。 贵太妃瞬间眉开眼笑:「棣儿真乖!这么小年纪,就有孔融让梨之德!贵妃教子有方啊!」 岳望舒只觉得老脸臊红,小阿棣守着那么一堆点心,却只给四公主一块,这也叫孔融让梨?…. 忽的,她发现芳贵嫔正在炯炯打量着她! 岳望舒:??? 芳贵嫔这眼神,倒也算不上恶意,那娇媚的眼眸直勾勾瞅着她,更多的探究,还有几分难以理解之意。 「芳贵嫔为何这般看着本宫?」瞅啥啊你? 芳贵嫔娇媚一笑:「贵妃娘娘端庄华贵,如夜空明月,如何能不惹人瞩目?」 这意思是,我瞅你,是因为你太显眼了。 岳望舒:固然是马屁,但也是甩锅啊! 「芳贵嫔口齿倒是愈发伶俐了。」岳望舒笑看着眼前这位绝色美人,她自然明白,这芳贵嫔一直牢记着身为嫔妃的职责,她很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位优秀的嫔妃。 所 以芳贵嫔想了很多法子,如今正在贵太妃身上使力气呢。 可惜晚了些,早先贵太妃确有类似的心思,若那时候芳贵嫔寻上门,保不齐还真能一拍就和呢。 可惜,贵太妃被岳望舒给搞定了,现在已经不再去插手后宫事物,在贵太妃眼里,皇帝爱宠谁宠谁,又碍不了她什么事儿!贵妃专宠就专宠,反正贵妃人美心善又孝顺,赶明儿当了皇后,也不会亏待她和湘妃姑侄。 所以,芳贵嫔这山头,拜得太晚了! 有心争宠,可惜时运不济、脑子更不济! 所以,这特么就等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贵太妃爱抚着四公主娍佩软软的头发,笑道:「芳贵嫔多年都是这般性情,如容颜一般,一直从未变过。」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芳贵嫔笑靥娇羞:「贵太妃过奖了。」 岳望舒都要忍不住喷笑了,贵太妃这可不是在夸你啊! 芳贵嫔虽然容颜不改,可脑子也不改啊!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过好消息是,至今亦不曾学坏,要不然贵太妃早就不待见了。 对于这样一位赏心悦目的草包美人,岳望舒还是很能包容的,她颔首道:「芳贵嫔初心不改,着实是一位妙人!」 这位妙人还琢磨着勾搭皇帝呢。 岳望舒不但不生气,反而只想大笑一场。 芳贵嫔漂亮的大眼睛滴熘熘转,心里暗暗打起了小算盘,「嫔妾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实在愚钝。嫔妾其实是很敬慕贵妃娘娘的!」 咋滴,要抱我大腿??芳贵嫔那点子心眼,简直就像是秃子头顶上虱子,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不过岳望舒可不想被芳贵嫔缠上,便笑道:「可惜皇上不许你去沅止宫。」 芳贵嫔漂亮的脸蛋瞬间都要瘪下去了,「那个、那个……都过去两年了!皇上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兴许、兴许皇上自己都忘了呢。」 岳望舒笑而不语,那你敢抗旨吗? 别看这芳贵嫔蠢蠢欲动、上蹿下跳,但作死的事情,她一件都不敢做。 正在此时,颐康宫都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禀贵太妃,皇上来了!」 贵太妃不由戏谑地看向纯贵妃:「哟,这必是来寻你的!」 岳望舒老脸臊红,「贵太妃又拿臣妾打趣,皇上来给您请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芳贵嫔才要巴巴来颐康宫,就算贵太妃不帮她,常来也能碰个偶遇! 果不其然,芳贵嫔脖子都抻长了!. 尤妮丝 ------------ 第一五七章、醋皇陛下 晏铮倒真是来寻他的望舒的,只是没想到,芳贵嫔居然也在颐康宫! 这不是晏铮第一次碰见了,却是第一次当着望舒的面碰见,一时间脸色更加不愉。 「臣妾给皇上请安!」岳望舒忙起身执礼。 「嫔妾给皇上请安了~」芳贵嫔娇声软语,荡漾如春,那眼波柔柔,妩媚之意,仿佛要将人勾魂夺魄。 至于年幼皇子皇女自有乳母抱着请安行礼。 晏铮只觉得浑身恶寒,于是冷冷瞪了芳贵嫔一眼,居然敢当着望舒的面勾搭朕! 「你若是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晏铮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老六,这还没等芳贵嫔施展勾搭之术呢,就直接冷言冷语训斥上了。 芳贵嫔瞬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皇上已经有数月不曾去过嫔妾的芯珠宫了,佩儿怕是都要认不得父皇了!」 此话刚落音,娍佩便欢喜地唤道:「父皇!」 岳望舒终究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娍佩啊娍佩,你这个小可爱!拆台真给力! 见望舒竟笑了,晏铮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有些气闷:你倒是大度,竟一点都不吃味! 芳贵嫔幽怨地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又更幽怨地看向贵妃,她算是看出来了,贵妃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不待见她! 岳望舒:跟个怨妇似的看着我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故意笑你的! 「贵妃娘娘是不是也一直瞧不起嫔妾?」芳贵嫔简直就是怨妇本妇了,「您是不是觉得嫔妾粗鄙可笑?」 「没有,绝对没有!」岳望舒急忙摆手,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没有歧视芳贵嫔的,就是觉得她实在逗乐得紧,才忍不住笑的。 「你分明就有! 」芳贵嫔委屈得直跺脚,方才都喷笑了,居然还不承认! 岳望舒:怎么跟个三岁小孩子似的? 晏铮早已不耐烦,直接横眉怒目斥道:「杜氏,不要无理取闹!」 皇帝一变脸,芳贵嫔立刻就怂了,眼圈却还是红红的,委屈得红唇都撅了起来,却半句话都不敢吭了。 贵太妃看在眼里,亦是忍不住摇头,这个芳贵嫔竟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似的!也是这后宫嫔妃多宽宏贤德之辈,否则也不至于会养出这等娇气之人。 「芳贵嫔既做了母亲,也该学着端庄一些,好歹要给娍佩做个榜样。」贵太妃端正神色,颇有几分训戒之意。 芳贵嫔不敢跟皇帝顶嘴,但面对素来和蔼可亲的贵太妃她还是敢反驳一二的,「端庄有什么用?湘妃娘娘难道不够端庄?皇上不还是不宠爱她。」 贵太妃生生被这话给怼得一噎,这个杜氏,你说她笨吧,她倒是知道端庄无法赢得宠爱!可若是她聪明吧,她又着实笨招频出! 「闭嘴! 」呵斥出声的皇帝晏铮,「贵太妃训戒,你不好好听着,竟还敢顶嘴?」还当着朕的面顶嘴,这个杜氏,是愈发没规矩了。…. 「回去给朕好好思过,以后少来颐康宫惹贵太妃生气!」这个杜氏想借着颐康宫来争宠,晏铮哪里看不出来?早就烦透了! 贵太妃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杜氏最近也着实惹人烦,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娍佩的份儿上,贵太妃也一直没有下逐客令,如今皇帝开口训责惩处,自是再好不过。 此时此刻,芳贵嫔瞬间心凉了半截,她怎么越争宠,反而越不得皇上欢心呢? 芳贵嫔又是委屈又是惊惧,却只能带着四公主娍佩灰熘熘退下了,而且以后也不能常来颐康宫了,这条路算是堵死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 多,安卓苹果均可。】 打发了走了烦人的芳贵嫔,晏铮上前道:「这些日子,姨母必定十分烦扰了。」——只是若没什么由头,他堂堂天子,也不好鸡蛋里挑骨头,也就是今日,杜氏竟敢出言顶撞,才有了由头。 贵太妃只是笑了笑,「芳贵嫔虽然愚蠢,但也有几分单纯可爱。」 晏铮是真的欣赏不了这种「可爱」!忍不住连连摇头。 「不过她也着实没点眼力劲,她若能学学湘妃、荣妃,端庄持重一些,皇帝也不会好几个月都不去芯珠宫了。」——像惠明宫、玉芝宫还有威蕤宫,皇帝总还是会偶尔驾幸、降下赏赐什么的,好歹还有点体面。 芳贵嫔日子便不如湘妃、荣妃和兰贵嫔了,平日里短了缺了什么,就知道去湘妃处哭闹。还不如陈姝媛安生。 贵太妃摇了摇头,「亏得如今后宫祥和,若换了在先帝朝……」 贵太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先帝朝哪里会有这般愚蠢的美人儿? 在颐康宫陪着贵太妃用了一顿午膳,皇帝晏铮便将岳望舒亲自送回了沅止宫,小阿棣已经犯困了,刚搁在婴儿床上,转眼就撅着屁股睡着了。 「杜氏私底下一直都对你这般无礼吗?」晏铮忽的问。 岳望舒正轻轻拍着小阿棣,面带笑容道:「平日里倒是还算规矩,今日约莫是委屈坏了。」 晏铮脸色极是不快,「她有什么好委屈的?锦衣玉食,膝下还有娍佩承欢,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嘘!」见晏老六嗓门陡然大了起来,她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别吵醒了小阿棣。」 晏铮瞬间面色郁郁,「你如今眼里心里,便只有这个小兔崽子了!」 岳望舒头大如斗,之前吃姚蔓芝的醋,如今怎的连亲儿子的醋都要吃了?你丫的是醋皇吗?! 岳望舒见小阿棣已经酣睡,便起身投入他怀中,小声软语:「六郎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在这样,我要唤你‘醋皇陛下,了!」 晏铮才刚满意于望舒的投怀送抱,陡然听得「醋皇陛下」四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起伏之后,手便摸倒了岳望舒后臀上。 岳望舒本以为被吃豆腐了,却不料,屁股上却传来痛楚! 丫的!狗日醋皇居然拧了她一把! 「嘶!怎么还动手了!」岳望舒几乎恼羞成怒。 岳望舒是什么性子?那决计不可能打不还手的!于是也伸爪子上去,拽着晏老六的耳朵,也是狠狠一拧。 「哦哦哦!松手松手!朕错了还不成么!」. 尤妮丝 ------------ 第一五八章、秋游玫瑰岭 西城如意街。 一辆看似不起眼的青色马车缓缓停在了平民区养生大药房前,这家分店的店长这是昔日老资历的太监小安子,岳望舒一视同仁也给她赐了岳姓。 因此人人都只当着养生大药房是贵妃母家所开,岳兴、岳安、岳乐之流都是贵妃的母族旁支子侄!对此,岳家人也没有公开反驳。 如此也好,太监嘛,毕竟不招人待见。 因采取平价策略,不以盈利为首要目的,故而养生大药房虽然利润微薄,但名声极好。如今总店有退休的胡太医为坐堂大夫,西城分店与赤县分店则由胡太医的族人晚辈和弟子门人坐堂,一时间倒是有不少人前来看病问诊,尤其这西城区分店,队伍生生排出了二里地! 在后院厢房中,小安子亲自奉了茶水点心上来,并道:“店里生意倒是极好,可都是些穷人,根本不赚钱。” “不妨事。”岳望舒澹澹道,到底是平民区,昂贵的人参、甚至总店畅销的八珍糕,这里也不大好卖。利润微薄是意料中的事儿。 小安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腆着笑脸恭维道:“主子把药房开在西城,这哪里是为了赚钱,分明是做善事呢。您放心,奴婢虽没法子变出银子,但咱们西城分店的名声可是最好的!” 岳望舒不疾不徐抿了一口花茶,又对身后的宫女金桂吩咐道:“把那副对联拿出来吧。” “是!”金桂便是当初染过霍乱,但逃过一劫的宫女。别的宫女都满役出宫了,她却不愿嫁人,便留在岳望舒身边做了掌事宫女。 那副对联不消说,正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上头还落了个小小的钤印,正是:言政之印。 言政,既是晏铮的谐音,也是他表字。 自然了,知道得人极少。 岳望舒纯粹就是看他字写得好,昨儿拧着他的耳朵叫给写的。 想到昨日的那场闹腾,岳望舒就忍不住发笑,晏老六是愈发小气了,她也愈发不成熟了。竟在小阿棣睡榻前掐了起来,生生把小阿棣给吵醒了。 小孩子没睡饱,少不得嚎哭了一通。 岳望舒是一边哄孩子,一边踹晏老六,端的是鸡飞狗跳。 岳望舒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娘亲”,那小奶腔,端的是字正腔圆,分明清晰。 岳望舒整个人都懵了,小阿棣? 低头一筹,三头身的小胖仔已经抱住了她大腿。 岳望舒揉了揉眼睛,再低头瞅瞅,没错,是自家儿砸! “阿棣?谁带你来的?”岳望舒刚问出口,便晓得自己问了个句傻话!除了皇帝,谁还敢私自把吃奶的皇子给带出宫? 旋即走进来的,正是衣冠楚楚的晏老六! 岳望舒:-_-|| “爹爹!”小阿棣声音清脆地唤道,“爹爹带我出来玩!” 岳望舒懵逼了一下,不一直是叫“父皇”吗?虽然说,出了宫,是该这么叫,但才一个早晨的光景,就给纠正过来了? 晏铮手里摇着一柄折扇,这么清凉的秋日里,也不嫌冷!岳望舒忍不住吐槽,却已起身:“六郎怎么也来西城了?” 晏铮微微带笑:“自是来接夫人的!” 今日岳望舒倒是不曾改换男装,就是寻常富贵人家妇人的打扮,比宫里的穿着自是低调了许多。 “我这才刚出来呢……”岳望舒忍不住嘴角抽抽。 晏铮刷地合上折扇,倒是颇有几分富贵风流之态,他执着扇子轻轻拍打着手心,“夫人这是不愿跟为夫走?” 岳望舒屁股还没坐热,怎么会愿意回去?? 晏铮却挑眉带笑:“出城郊游的马车都预备好了,夫人当真不跟为夫一起去?” 岳望舒愣住了,“出城?郊游?!” 晏铮笑意更胜:“是啊,去玫瑰岭。” 岳望舒这才忽然想起,前阵子晏老六却是许诺过要陪她去一趟玫瑰岭,岳望舒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便一把拎起小阿棣,“这就出发吧!” 晏铮无奈一笑,那个小破地方,望舒是有多喜欢? 一家三口坐着马车便出城而去,岳望舒抱着小阿棣,忍不住亲了亲他小脸,“这可是小阿棣第一次出宫、第一次出皇城呢! 高不高兴?” 小阿棣灿烂地呲着小奶牙:“高兴!” 马车一路疾驰,未及晌午,便来到了阔别已久的玫瑰岭皇庄。那两株老柿子树上,红果郁郁,空气里都弥漫着柿子香。 余香堂的匾额一如当年,在耀眼的日光之下,已有几分陈旧。 堂中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应桌椅摆设都是曾经的模样,一丝一毫都不曾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这里已经无人居住,堂中自然少了几分人气。 小阿棣生在富贵繁华之地,对这样寻常的小屋子自然不感兴趣,他倒是对堂前柿子树喜欢得不行,绕着跑了一圈又一圈,还捡起地上掉落的柿子便往嘴里塞。 岳望舒未加阻拦,然后成功收获一只涩哭了的小哭包。 岳望舒一边喷笑,一边道:“以后记住了,不要从地上捡东西吃!” 小阿棣吐着涩涩的舌头,哭唧唧道:“知道了……呜呜!” 岳望舒看着儿子悲惨的小模样,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一面叫人给他漱口去涩。 晏铮站在廊下,看在眼里,不由感慨,望舒许久都不曾这般开怀大笑了,以后……或许应该偶尔带她来散散心。 岳望舒笑着叮嘱玫瑰岭的管事太监:“今年多做些柿饼送回宫里。”柿子虽涩,但制成柿饼,却极为香甜软糯。 “是,奴婢记下了!” 岳望舒又问:“西院那些鸡鸭鹅还在吗?” 管事太监尴尬陪笑,“已经几乎不剩了……” 岳望舒倒也没有意外,便抱起小阿棣,拉了拉晏铮的衣袖,“咱们去后院瞧瞧吧。” 去参观一下人参药圃,亲自刨两根人参带回宫,也算不虚此行。 人参种植法,终究不可能一直独占。毕竟只要有心,抄袭一点都不难。自打种植人参涌入市场,便有人私底下模彷了,虽然一时不得窍门,但用不了五六七八年,只怕她就没法借人参牟取太多私利了。 不过在此之前,玫瑰岭已经陆续种了十几亩人参,她也足够捞一笔养老钱了。 新 ------------ 第一五九章、错把人参当萝卜!啊呜! 看着小半个山坡都搭起遮阴棚,人参苗子葱茏生长,落在岳望舒眼里,这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这些人参想必能卖不少钱!”岳望舒摸着下巴,眼睛里金光闪闪,“可惜这样的暴利,维持不了太久了。” 晏铮便道:“朕可以下旨,不许民间私自养参!”——玫瑰岭管事太监早有奏报,如今不少乡绅、商贾也已经搜罗了参种,甚至已经种下了不少人参。 岳望舒连忙摆手:“那也太不讲道理了!凭什么只能我种?” 晏铮轻哼道:“如今跟风养参之人,多是偷偷从此处学着搭建遮阴棚,否则哪里能成功?” 岳望舒笑道:“人参的种植条件也不难猜,就算不偷学,自己研究,不过就是多花几年功夫罢了。”无非就是模拟人参的原是生长环境,不算太难。这个时代,似乎要稍微冷一些,玫瑰岭又是地处山林,环境好、气候清凉,倒是很适合人参生长。 “也不打紧,玫瑰岭皇庄可足足有这么大个山头呢,以后便多种些林下参。介时等到种植人参普及,价格少不得大滑坡,如此一来,林下参便值钱了。”——赚钱的法子有的是。 “你倒是好性子,竟一点也不置气。”晏铮不由感慨。 能够来到玫瑰岭,看到小半个山坡的人参药圃,闻着熟悉的参香,岳望舒心情只会无限好,哪里还会置气? 晏铮看着在田亩间嬉笑玩乐的望舒和阿棣,再看了看西斜的日头,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上前道:“该回宫了。” 岳望舒不免悻悻,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不济,出来玩,半天功夫都要浪费在马车上。 “以后得了空,咱们再来便是了。”晏铮连忙柔声哄道。 “我又如何不知六郎日理万机。”你丫的就不能许我随意出京——而且不让绣衣卫锦衣随行!岳望舒腹诽了一通,只得提溜起小阿棣,仔仔细细拍掉他身上的泥土。 玩了半日,都成泥猴了! 暮色之下,沅芷宫华灯初上。 岳望舒正舒舒服服泡着脚,偌大的香樟木泡脚桶中是两只硕大的艾草泡脚包,热气自脚下涌遍全身,不消多时,连额头都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娘亲,这是什么?!”小阿棣垫着脚,看着桌上几只白白胖胖、根须分明的人参。 岳望舒笑道:“这是人参,很值钱的!” 小阿棣眨了眨眼,显然这个年纪的他对“钱”还没什么概念,便歪着脑袋问:“能吃吗?” 岳望舒露出坏笑:“能吃,你咬一口吧!” 小阿棣小小的人捧起那根最胖最大的人参,然后送到了自己小嘴儿边,他“啊”地张开小嘴儿,正要咬下去,却犯了犹豫。 瞅着这白白胖胖的像是大萝卜似的……嗯,人参?小阿棣有些不敢下嘴了。 下一秒,他抱着大人参便哆哆哆跑到了自己娘亲面前,然后高高举起:“娘亲,吃!” 岳望舒嗔笑,“你这个小机灵鬼!” 还不到两岁的小屁孩,居然就这么有心机了!就跟你爹似的! 岳望舒笑着从那支七八两重的超大人参上揪下一条根须,送进了嘴里,不消说自是参香浓郁,口感自然是苦的,不过不如干参苦,别有一股清新,不算太难吃。 见自家娘亲真的吃了,小阿棣终于放心了,它抚摸着这根“大白萝卜”,口中涎水四溢,然后,便“啊呜”一声,一口便重重咬了上去! 下一秒,泪水涌出!小阿棣乌溜溜大眼睛可怜巴巴眨了眨,口中的苦味让他一张小脸都皱巴巴的了。 岳望舒看在眼里,瞬间乐不可支! “人参是药啊,药哪有不苦的?你这个小笨蛋!中计了吧!”岳望舒乐得直扑棱,扑棱得洗脚水乱飞。 小阿棣离得近,生生被飞溅了一身艾草泡脚水! “哇!”哭声嚎啕,响彻沅芷殿。 小阿棣的童年,就是这么悲惨,不是被亲娘骗、就是被亲娘坑! 翌日,小阿棣还在偏殿睡觉。岳望舒已经着人从内务府要了个硕大的玻璃瓶,是那种特别稀罕的透明玻璃瓶,灌上高浓度的白酒,然后加入人参、鹿茸等名贵中药,泡了一瓶药酒,而且不叫收起,反而摆在了多宝架上! 以后,但凡有人登门,便少不得被此物吸引,进而发现那株人参上头竟有小小的牙龈! 岳望舒便忍着笑意解说,乃是四皇子错把人参当白萝卜,咬了一口,还被苦哭了的囧事。 如此不消多日,便阖宫皆知了。 怎么说呢,天底下娘都是一个德性!就喜欢四处宣扬自家崽子的囧事,且乐此不疲。这一行为,甚至会持续到孩子成年,乃至成家立业之后……甚至将会成为父母长辈一生笑点! 对于此事,笑得最张扬当属咱们的大公主娍媖,作为长姐,她连二皇子都经常指指点点,何况一小奶娃。 “哎呀,咬得还挺深的!”娍媖仔细打量着那个硕大的玻璃瓶,笑得已经是见牙不见眼,“我看呐,小四哪里还需要吃奶,这牙口,完全可以提前断奶了!” 这个时代的孩子哺乳期都比较长,宫里的皇子公主一般会吃到两周岁。而小阿棣,岳望舒其实很早就有意识给她加入辅食,现在断奶,自然不成问题。 正在此时,午睡醒来的当事人小阿棣被乳母抱了进来,娍媖便立刻上前戳了戳幼弟的脸颊,“张开嘴。” 还有些迷糊的小阿棣倒是乖巧,“啊呜”一声,真的张开了小嘴。 “哎哟喂,还长了小虎牙了呢!还挺尖!怪不得能把人参咬成那副样子!”娍媖咯咯笑作一团。 这下子小阿棣彻底清醒了,小脸上充满了悲愤,这阵子,岳望舒经常以此说笑,小阿棣虽小,但也知道这是丢脸的事儿。 故而小脸瞬间瘪了,然后恶狠狠瞪了娍媖一眼。 “哟,还凶我呢!你咬我呀!”娍媖皮起来那也是真的皮…… 然后小阿棣居然真的呲牙扑上去,娍媖扭头便跑,这一大一小,在沅芷宫追逐打闹,着实热闹。 岳望舒跟后娘似的,捂嘴在一旁偷笑。 新 ------------ 第一六零章、男为悦知己容 心情极好的岳望舒,忍不住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勾勒出一个脑袋大、四肢短的小胖仔,胖仔怀里还抱着个大白萝卜……啊不是大人参,人参上有一枚小小的奶牙印记,而那小胖仔正咧嘴大哭,泪水如喷泉。 “很好!”岳望舒对自己大作十二分满意,“好生装表起来!” 这Q版大作,值得永留纪念! “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晏老六看了都忍不住同情自己儿子了。 岳望舒嘿嘿笑得鸡贼,生孩子,不就是为了玩么! “小孩子一不留神就长大了,这么有趣的事儿,得好好记录下来才成。”岳望舒理直气壮地道。 说罢,岳望舒忽的发现,晏老六……才几天没见,居然留胡子了!没错,嘴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 “六郎开始蓄须了?”岳望舒意外之余,神色有点复杂。 “朕已是而立之年了。”晏铮不免有些感慨。 岳望舒:……这个时代,貌似二十来岁就开始留胡子的男人比比皆是,三十岁才留胡子已经是比较晚的了。 “怎么了?”晏铮摸了摸自己尚有些扎手的断须,怎么望舒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那个……”岳望舒委婉地道,“六郎如今看上去年长稳重了许多。” 晏铮神色陡变:“你的意思是,朕看上去老了很多?” 岳望舒不言语了,心里却暗啐:废话,留胡子当然显老! 可是,要求一个皇帝、一个五肢齐全的男人不留胡子,貌似也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风俗习惯。 晏铮:…… 然后翌日清晨,岳望舒迷迷湖湖起床,就看到晏老六嘴上上头干干净净。 怎么说呢,一个皇帝,对“老”这个字眼,还真是敏感! 不过有一说一,还是面白无须的样子,看上去更俊俏,岳望舒便笑着打趣:“哟,这是哪来的小郎君呀!” 晏铮无奈地道:“就属你最爱胡闹!” 一大早起床,晏铮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终究还是忍不住拿起剃刀,把刚蓄了三日的胡茬给剃掉了。诚然,是显得白净年轻了些,可也少了几分男儿英武。 不过既然望舒喜欢,蓄须之事便再缓缓吧。 岳望舒歪头依在他肩头,抿着嘴窃喜,晏老六这也算是男为悦己者容了!哈哈! 保持白净年轻的脸蛋,她睡着也比较舒坦嘛! “这样不挺好的!昨晚你扎得我好生难受!”岳望舒小声滴咕,男人留胡子,既不好看,也不好用。 晏铮捏捏了肩头那张软嫩的脸蛋,想想昨夜,望舒的确颇有几分不耐…… “朕为了你,连胡子都剃了,望舒……可得记着朕的心意,这辈子不许生二心。”晏铮复又严肃地道。 岳望舒嬉笑着连连应诺:“知道了知道了!” 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给你戴绿帽子! 晏铮心中暗叹: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快入冬了,天儿冷,便少出宫去。”晏铮趁机板着脸提出要求。 “好吧、好吧!”岳望舒无奈地摊开双手,这个晏老六,占有欲是越来越强了。 拉过那双柔嫩的双手,“朕去上早朝了,你可以再睡一觉。不过也别睡得太久。” 岳望舒都囔道:“你限制我出宫玩,我整天可不就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么!” 晏铮默了默,只得道:“那就宣教坊司歌舞伎入宫,随你折腾。” 唉,看看漂亮妹子,欣赏一下古典歌舞,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别看岳望舒现在不管事儿,但毕竟是头号宠妃、还是贵妃之尊,一声令下,教坊司立刻就安排了最卓绝的歌妓舞姬进宫现役。 沾她的光,大公主今日也跟着休假,和嫔妃们一同前往升平殿欣赏歌舞。 眼下时节,已经有些过于凉爽,但舞姬们穿得还是那样单薄,广袖轻纱,舞动间露出洁白纤细的藕臂,端的是声色俱佳! 可惜欣赏歌舞的都是些女人,不是太妃、便是嫔妃公主,就算有男人,也顶多只有几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兰贵嫔三皇子晏成槿,和她的四皇子晏成棣。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哪里懂得欣赏美人? 倒是二皇子这个年纪,或许还能懂些,可惜作为已经入读的皇子,课程极多,没有皇帝准允,是不能休假的! 相比之下,公主们就实在轻松太多了。 “贵母妃,那个舞姬腰好细啊!”大公主娍媖吃着糍团,饶有兴致地指着那个领舞之人。 那女子一袭红罗衣,身材端的是窈窕,那腰肢跟水蛇似的灵动,而且脸蛋也生得极美,巴掌大的小脸顾盼有神,娇媚得像是一朵初开的玫瑰! 岳望舒连连颔首,“不止腰身一绝,相貌也堪称绝艳。” 娍媖压低声音附耳道:“比起芳贵嫔也毫不逊色呢。” 岳望舒嗔了娍媖一眼:“若是叫她听到,一准和你翻脸!” 幸而有丝竹管弦之声与悠扬婉转的歌声做遮掩,芳贵嫔倒是不曾听见。只不过芳贵嫔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的样子,脸色也颇为不喜。约莫是看到领舞的女子如此绝色,还这般年轻,隐隐胜过她一筹,所以不快吧? 芳贵嫔虽然也美艳一绝,但毕竟生过孩子,论婀娜娇嫩,自是不及那舞姬了。 这时候,芳贵嫔忽然笑着道:“贵妃娘娘,今日升平殿歌舞升平,不知皇上是否会来?” 岳望舒敢打包票,平日里巴不得见到皇帝的芳贵嫔今儿绝对不希望皇帝驾临,但是岳望舒却起了坏心思,“说来,虽然是本宫传唤教坊司入宫献艺,但却是皇上的意思呢!” 一语出,芳贵嫔美艳绝伦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隐发青泛绿。 哈哈,这可比歌舞有趣多了!岳望舒掩唇笑道:“不过皇上忙于朝政,也未必会来。” 大晏朝嫔妃不甚讲究门第,出身低微的也比比皆是。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想到了先帝朝的丽妃!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虽然现在后宫平和,但谁又愿意与歌姬舞姬同为嫔妃呢? 甚至连贵太妃面色都有些不喜了。先帝朝的丽妃,那可是宠冠一时!而彼时贵太妃尚且不过世妇之位,被一个歌舞伎压了一头,可想而知,贵太妃心里是何等不痛快。 新 ------------ 第一六一章、舞姬粉黛·喜闻乐见的宫斗? 「皇帝向来对歌舞不甚喜爱,怎么突然便叫你宣教坊司入宫献艺了?」贵太妃脸色都有些黑沉了,皇帝向来端重自持,如今又非年节,突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贵太妃少不得便多思多疑了。 岳望舒不希望扰了贵太妃雅兴,便忙解释道:「皇上不过是瞧着臣妾最近沉闷,所以才有此言语。皇上向来不好女色,贵太妃您是最清楚的。」 贵太妃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是如此,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贵妃哪里沉闷了,这几日不是挺开心的么?整天把棣儿的囧事满后宫说笑! 想到此,贵太妃不由地,又心生疑虑,便忙正色道:「贵妃如今是六宫嫔妃之首,就算不愿打理琐事,皇帝跟前,也该多劝劝。」 额?劝啥? 贵太妃看着那些妖娆的舞姬,此时此刻哪里还欣赏的心思,只剩下嫌恶了,「反正哀家觉不能容许这等低贱女子入后宫!」 岳望舒这才后悔不迭,为了拿芳贵嫔取乐,倒是惹贵太妃不高兴了,便连忙道:「您放心,皇上不会的。」 贵太妃不禁唉声叹气:「就算真的要纳新人,也该选官宦闺秀入宫,再不济也该选宫女,宫女也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湘妃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如今后宫嫔妃,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小家碧玉,大多是品性庄重之人,后宫才有今日之和谐。若皇上一事生了旁的念想,臣妾纵然人微言轻,也会一力劝阻!」 荣妃脸上更是露出几分同情之色,皇上莫不是对贵妃腻了?这才几年光景?男人的痴情,也就仅止于此了吗? 荣妃看着贵妃那欲说还休的表情,连忙柔声宽慰:「臣妾也会一力帮贵妃劝阻皇上!」 岳望舒:……晏老六这还没咋滴呢!怎么就被你们扣了黑锅了? 「皇上不会的。」岳望舒只得急忙道。 荣妃忍不住叹了口气,贵妃这是用情太深了,竟对皇上深信不疑!却也不想想,自古哪个皇帝不花心?她虽阻拦不了皇上纳新人,但绝对不能皇上纳低贱狐媚子入宫!这种事情,对贵妃而言是何等侮辱?! 「先别多想,今日歌舞极好,咱们只管好好欣赏歌舞便是。」岳望舒只好连忙转移话题。 只是如此一来,谁还有心思欣赏歌舞? 恩,岳望舒有。 好在这一支胡旋舞罢,舞姬们便退下,在场众人神色这才和缓了些。 接下来的戏曲,咿咿呀呀、软软绵绵,岳望舒是一个字也听不懂。说是什么劳什子水磨腔,不少嫔妃已经渐渐入神,甚至有人已经如痴如醉。 岳望舒:我是谁?我在听什么?我在干啥?! 荣妃小声称许:「娇而不媚,这才是正经曲艺!」 岳望舒:抱歉,我就会欣赏不正经的歌舞…… 这种曲艺,几个小的也显然听不懂,这会子除了最年长的半大少女娍媖,剩下几个小的已经玩成一团。兰贵嫔的儿子晏成槿不知从哪儿扯了朵花儿正撕着玩,娍嫆正教着娍姵一起拍手手,而岳望舒的小阿棣已经在打哈欠了。…. 岳望舒也想打哈欠,这水磨腔简直就是催眠腔! 见状,岳望舒便低声跟贵太妃道:「阿棣犯困,臣妾带他去偏殿歇息。」 贵太妃从陶醉中略微清醒过来,点头不迭。 岳望舒一把捞起儿子,从嫔妃们身后悄然撤退。 出了升平殿,外头清风徐徐,岳望舒陡然便清醒了,小阿棣也立时不困了。 岳望舒忙问身边人:「那个水磨腔要唱多久?」 太监李约忙道:「差不多两个时辰吧。」 岳望舒一脸绝望。 「娘亲!那边玩!」小阿棣指着前方丛菊盛开之地叫嚷。 岳望舒立刻从善如流,要她听两个时辰催眠腔,她宁可去赏菊! 升平殿外不远处的假山周围金菊开得正灿烂,小阿棣冲上去便是「辣手摧花」,折了一支便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小脸皱巴巴,一把就丢开了那朵硕大的金菊。 岳望舒忍不住捂嘴偷笑,菊花嘛,大多气味不雅。 他刮了刮小阿棣的小鼻子,「看看就好,别动爪子。」 「嗯!」这花儿又不香,小阿棣答应得很是爽快。 且在假山旁,陪着小阿棣玩闹了一通,便见娍媖公主快步而来,「贵母妃再不回去,牡丹亭就要唱完了!」 我就是想等唱完再回去啊! 娍媖福了福身子,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母妃让我来寻您。父皇他……对您还是很好的。您别多想。」 岳望舒嘴角抽抽,我真没多想啊! 也是不巧,那群舞姬此时此刻又从耳殿涌出,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娇嫩的鹅黄舞衣,还是轻薄的软罗衣裙,脸上的妆容也换了淡雅的,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新娇嫩,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显然这是准备好了,等牡丹亭结束,但上场献第二支舞蹈。 娍媖秀眉颦蹙:「不如吩咐一声,这支舞便不必了!」——听完牡丹亭,便散了就是。 岳望舒心道:人家都换好衣装了,这个时候取消?? 不过想到嫔妃们看到那绝色领舞之人,便俱是多思多疑,岳望舒便点了点头。 算了,何必叫大家心里不痛快呢? 娍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耳殿前,板着脸吩咐了几句。 一时间,那群舞姬少不得露出惶恐不安之色,不一会儿,那领头的绝色舞姬竟快步朝她而来,便在金菊丛前,噗通一声跪下,娇媚绝伦的脸蛋上满是楚楚惶惶之色,她叩首不迭,语带着泣声:「贵妃娘娘,不知奴婢们做错了什么?还请娘娘明示!」 岳望舒顿时察觉不对劲了,不过就是取消个一场舞蹈而已,这还需要理由?这个舞姬却敢来要理由!可见她是真的有那份心思的! 岳望舒不是不能理解,教坊司舞姬,虽然不需要卖身,但也依然是贱籍,摆脱贱籍的唯一方法便是嫁给一位贵人为妾!而教坊司所能接触的最尊贵之人,可不就是皇帝了么! 先帝朝的丽妃,只怕是教坊司舞姬们最羡慕的人吧? 娍媖脸色不忿,正要训斥,却见纯贵妃竟然笑了。 岳望舒能不乐么!穿越到后宫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喜闻乐见的宫斗场面!! 岳望舒笑眯眯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粉黛。」那舞姬似乎更加惶恐了,连忙俯身伏跪在地。 啧啧,瞧这小可怜样! 岳望舒轻笑道:「粉黛姑娘这是何必呢?皇上又不会来。」 那绝色舞姬楚楚动人的小脸不禁微微变色,她方才明明听见,是纯贵妃亲口说,传召教坊司入宫献艺,是皇上的意思!既如此,皇上怎会不来? 岳望舒信誓旦旦,但是,接下来,打脸的一幕出现了。 华盖龙舆出现了!. 尤妮丝 ------------ 第一六二章、又见飞天舞 岳望舒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龙舆,一时间脸色古怪:你丫的来干啥?! 「给父皇请安!」娍媖连忙移步上前,挡在了舞姬粉黛身前,于岳望舒身侧娉婷见礼。 倒是岳望舒生生慢了半拍才执礼。 晏铮快步下了龙舆,箭步近前,一把将望舒扶起,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升平殿,「歌舞已经结束了?」 下午才刚过半,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岳望舒忙道:「还没,是阿棣听水磨腔挺得直犯困,所以臣妾带他出来透透气。」 看着眼睛乌溜溜圆、衣襟上还沾着几缕金菊的小儿子,晏铮不禁发笑,哪里是阿棣犯困,怕是望舒犯困吧? 娍媖笑靥甜美:「今日唱的是牡丹亭,很是精彩呢。不知父皇是否有雅兴,陪贵母妃一同去殿中听上一段?」 晏铮原是想顺着望舒的心思,直接待她走的。但此刻却转了心思,「牡丹亭啊……」似乎是缠绵悱恻的男女之情,似乎乃……太祖朝才子叶容若所作。 便欣然颔首,笑吟吟对望舒道:「也好,朕陪你。」 岳望舒:真心不想听!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不给堂堂皇帝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皇帝又回了殿中。 至于那可怜的粉黛姑娘,愣是连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的机会都没有。先有堂堂公主挡在前头,而后皇上又没叫宫女太监们起身,她自然只能老老实实跪着,生生跪得膝盖都酸软了。 直到皇帝携这贵妃的手进了升平殿,粉黛才与一众宫人一并起身。 天子温和,那背影亦是修长卓然,粉黛咬了咬嘴唇,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溜掉。 升平殿中,曲目已经演绎到了最精彩的「还魂」阶段,岳望舒虽然还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也看得出唱腔颇有几分如泣如诉,在场的众人纷纷眼圈红肿、甚是颇有泪意。 皇帝的驾临,让这唱得高潮的曲目戛然而止,伶人们纷纷跪拜,嫔妃们亦少不得连忙敛容请安。 晏铮抬了抬手,「不必拘礼,坐下来继续听。」 嫔妃们这才再度入座,哀婉的嗓音与缠绵的伴奏再度在升平殿中如绕梁般响起。这个时代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戏迷,哪怕皇帝到来,一个个也纷纷再度入戏。 岳望舒只能把脑袋放空,像个木头似的坐在皇帝身侧,两眼空空。 好在除了皇帝之外,倒是没有注意她走神了。 晏铮笑着摇了摇头,宽大的衣袖悄然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还挠了挠她的手心。 岳望舒惊呆了,堂堂皇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这种事情! 她连忙想要缩手,却被晏老六一把攥住。 且看这位皇帝陛下,正襟危坐,目光分毫不移地看着台上演绎的牡丹亭,谁能想到,私底下居然小动作不断?! 岳望舒还不能挣扎得太明显,否则引起贵太妃注意,那可就太尴尬了!…. 她只能恶狠狠瞪了晏老六一眼。 晏铮眼角的余光瞥地分明,却依旧肆无忌惮。 岳望舒都快气炸了!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约莫是察觉望舒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晏铮才遗憾地松了手,望舒恼羞成怒的样子,当真是可爱。 晏铮面色隐隐透着愉悦。 好在此刻没人有心情窥视龙颜,否则明明台上演绎得如此悲切动人,皇帝陛下却笑得浪荡,这该是何等诡异? 台上生而复死、死而复生,当真是把在座绝大多数的人小心肝都给虐了一遍,好在最终是大团圆结局。 杜丽娘和柳梦梅当场拜堂成亲,引得众人破涕为笑 ,贵太妃拊掌道:「赏!」 于是颐康宫的都太监立刻奉上银锞子一双,算是给这对「台上夫妻」添了喜钱。 两位伶人磕头谢恩,联袂退场。 贵太妃拭了拭眼角的泪,笑问:「后面还有吗?」 升平殿管事太监打开戏折子,正要上前禀报,娍媖公主却连忙道:「没有了!」 那管事太监生生愣住了,明明还有一出飞天舞啊…… 娍媖立刻狠狠瞪了那管事太监一眼,一时间,那太监支吾着竟不敢言语。 贵太妃回首看了娍媖一眼,却见这孩子竟对她老人家挤眉弄眼的!堂堂公主,愈发顽皮了!贵太妃嗔笑不已。 晏铮却生出几分好奇心,便示意了身边的张寄一眼。 张大总管快步上前,从那管事太监手里抽走戏折子,然后双手呈给了自家皇爷。 晏铮扫了一眼,赫然见《飞天舞》三字落在最后处,娍媖这丫头,也太调皮了,便淡淡吩咐:「那就继续吧。」 娍媖瞪大了眼,有些无助地看向纯贵妃。 岳望舒:瞅***啥? 你爹要看,谁敢阻拦? 看就看呗,还担心被勾了魂去不成? 片刻后,丝竹袅袅响起,舞姬粉黛领着十几个窈窕女子蹁跹入殿,鹅黄的丝带凌空舞动,好一出精彩的飞天舞! 这叫岳望舒不由想起了当年还是选侍的秦氏,跳的也是飞天舞。 只不过论舞姿、论腰身、论容色,都是粉黛更胜一筹。 岳望舒面露欣赏之色,不得不说,真真是美不胜收啊,比起那咿咿呀呀不知所云戏曲,这飞天舞才真真是雅俗共赏! 可惜此时除了岳望舒和皇帝晏铮,在座其余众人都无心欣赏,反倒是一个个将目光瞧瞧转移到了皇帝陛下身上。 见皇上居然还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舞蹈,贵太妃嗖地脸都青了,却看领舞的妖娆女子分明媚眼如丝、颇有几分勾搭之意,嫔妃们也纷纷脸色发白。 贵太妃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娍媖那哪里是顽皮,这孩子分明极聪慧懂事!只可惜哀家竟没听懂!贵太妃登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一舞飞天,粉黛可谓是拿出了看家的绝活、拿出了十二分的本领,绝丽的脸蛋、曼妙的身姿,宛若天女翩然欲飞!如斯舞姿,美得无暇,美得叫人心折! 一舞罢了,众舞姬敛袖参拜,领头的粉黛这伏拜,更显得她身量娇小,楚楚可人。 晏铮不由击掌:「跳得甚好,赏!」 粉黛大喜过望,连忙再度俯身:「谢皇上恩典!」 这声音娇软甜腻,不少在场嫔妃已经面色泛青,贵太妃强忍着怒火道:「退下吧!」 倒是叫晏铮一愣,忙看了一眼自己姨母,这是怎么了?. 尤妮丝 ------------ 第一六三章、端方之君晏六郎! 贵太妃干脆利落地打发了一众舞姬,那个娇娆领舞之人也被撵了出来,但这并不能安抚嫔妃们不安的心。 毕竟,皇上可是亲自降下了赏银!这分明是颇为属意!只要皇上有心,回头自会召幸! 介时——一想到后宫有可能添上一个舞姬嫔妃,不少出身体面人家的嫔妃心里就如同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她们可以忍受自己失宠,她们也能接受贵妃专宠,却万难容下与贱籍女子同为嫔妃! 贵太妃立刻又颇有深意地道:「天色不早了,贵妃替哀家送皇帝回寝殿吧!」——此时此刻,贵太妃娘娘对纯贵妃寄予厚望。 岳望舒嘴角抽抽,但也只能应了一声「是」。 至于这么过激么?晏老六虽然称赞跳得好,也降下了赏赐,但赏银是所有舞姬都有份!又不是独独给粉黛的! 饶是晏铮心眼极多,虽当场感觉到贵太妃不对劲,但还是回到晏清殿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姨母她这是把朕当先帝了么!」恍然大悟的皇帝陛下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岳望舒忍不住「噗嗤」笑了,「六郎现在才想明白啊!」 晏铮忍不住摇了摇头:「朕是那种人吗?!」 岳望舒笑嘻嘻道:「谁叫六郎那般称许赏赐,也不怪贵太妃娘娘多心。」何止是贵太妃多心,在场嫔妃只怕没人信得过皇帝陛下的节操!甚至,岳望舒也没有太相信,只是她倒是觉得,晏老六现在起码不至于…… 晏铮甩了甩袖子,「朕素来端方,姨母的疑心太没来由了!」 「端方……?」刚才是谁桌子底下挠我手心,还死抓着不松手来着,晏老六你说出这俩字,亏不亏心啊? 「我看你轻佻得很!」岳望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晏铮立时想到升平殿中,自己暗地里的「情不自禁」,不免生出几分尴尬之意,「朕、朕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晏铮立刻拿戏文做推辞。 这话有点耳熟……岳望舒却想不起来出处了。 见望舒懵懂之态,晏铮忍不住发笑:「你呀,当真是一句戏文都没听进去!」 咿咿呀呀的,鬼才听得懂!岳望舒腹诽。 旋即又娇笑着打趣:「不怪贵太妃疑心重,是那粉黛姑娘实在是色艺双全,乃是世间罕见的妙人!」 「粉黛?」晏铮愣住了,半晌才明白望舒所说的是谁,「你竟连那舞姬叫什么都知道?」 岳望舒笑眯眯道:「方才在假山跟前,娍媖提议取消这最后一支飞天舞,然后那个领舞的便跑来哭诉,我就顺嘴问了她名字。」 晏铮面色一沉,「如此倒不是姨母多心,这个舞姬竟真有勾引朕的心思!!」 岳望舒食指绕着鬓边的一缕碎发,笑吟吟道:「六郎正当壮年,又有文武双全之名,还是仁厚宽和之君,姿色卓绝的女子想要入后宫侍奉,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被从头到脚吹捧了一通,晏铮瞬间身心熨帖,他忍不住用食指摩挲这那张抹了蜜的小嘴,「望舒今日怎的这般嘴甜?」——只叫人心都滚烫了。 「夸你你还不高兴?」岳望舒嗔笑。 晏铮不由忽的想到,自始至终,望舒似乎一点都没犯醋意……想到此,晏铮顷刻间如喝了一罐陈年老醋,「那个叫粉黛的,的确绝色。她又心存攀龙附凤之心,望舒难道就不吃味?」 岳望舒却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六郎如今是什么心思。」 晏铮哼笑:「本朝教坊司出身的嫔妃可不止一个,望舒倒是信得过朕!」 「因为六郎是端方之君呀!」岳望舒立刻拿他的原话来堵他。 晏铮倒真被噎得一时无言。 岳望舒这才正色道:「我知道,六郎不至于纳一个舞姬来取代我。」 哪怕晏老六真的生了花花心思,正经选个秀,纳几个名门闺秀不香吗?纵然本朝有好几位教坊司出身的嫔妃,可纳歌姬舞姬入后宫,历来也少不得被朝臣诟病!亦少不得落一个好色之名!就如先帝那般!晏老六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仁厚贤君之名,又怎会舍得葬送在舞姬的肚皮上? 更何况晏老六素来对先帝颇有意见,又怎么会去学先帝?! 晏铮怔怔良久,连忙将眼前的女子抱入怀中,他声音异常坚定:「朕不会。」 红烛罗帐,少不得一番抵死缱绻。 颐康宫。 贵太妃忙不迭询问:「如何了?」 颐康宫都太监忙上前道:「贵妃在晏清殿留下了!敬事房那边也已经记档了!」 贵太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纯贵妃中用,没有让哀家失望。阿弥陀佛,皇帝在这上头,可万不能学先帝!」 说着,贵太妃眼中露出几分厉色:「那个舞姬,得趁早打发了才是……可惜寿王殁了,要不然倒是个好去处。」 除了寿王,悫安郡王是首选,可惜他去了皇陵,其他几位宗室藩王……想到几个王妃对她素来礼敬,贵太妃又不免有些犹豫。 那都太监见状,便道:「您也不必急于一时,若纯贵妃顶用,那舞姬便进不得宫门。更何况,哪怕您打发了出去,皇上一句话,便能再要回来,反倒更损皇上声名。」 听得这话,贵太妃不由凛然,若是闹出兄弟相争的事儿,整个皇家都要蒙羞!与其如此,倒不如指望纯贵妃争气些。 「唉,幸亏有纯贵妃,要不然哀家纵然死了,也无颜见圣母娘娘!」 至于其他各宫嫔妃,消息虽不及颐康宫灵通,但也陆陆续续得知了贵妃留宿晏清殿的好消息,一时间不知多少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惠明宫正殿中,湘妃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由感慨:「早先,我还因她专宠,一度疏远了她。如今看来,这宫里是得有个宠妃,要不然谁还能拦住皇上?」 湘妃复又看向自己愈发娉婷可人的女儿,「你这孩子,也是长大了,懂事了。」——升平殿中,娍媖不懂事地插嘴,她彼时还有些生气呢。 湘妃抬手拢了拢娍媖公主的鬓角,「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此时此刻,正抵死奋战的岳望舒哪里知道,粉黛的出现,竟让后宫众人对她的好感度齐齐飙升!. 尤妮丝 ------------ 第一六四章、鸡娃贵嫔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寒雪初降的日子里,岳望舒颇有兴致地出来赏雪,倒是迎面遇见了芳贵嫔。却见这杜氏竟毕恭毕敬。 “芳贵嫔也出来赏雪?”岳望舒打量着身着雪貂斗篷的芳贵嫔,那雪白的风毛包裹着芳贵嫔白皙美艳的脸蛋,竟颇有几分楚楚可人之态。 芳贵嫔手里拢着袖炉,她笑靥如花,声音也柔媚甜腻:“嫔妾是粗人,哪有贵妃娘娘这么好的雅兴?只是趁着晌午去给湘妃娘娘请个安罢了。” 嗯?看着芳贵嫔这娇滴滴软腻腻的小模样,倒是叫岳望舒摸不着头脑了,“贵嫔……似乎心情甚好。” 芳贵嫔声音愈发甜美:“贵妃娘娘这一出手,才保了后宫安定,嫔妃自然心情极好。” 岳望舒恍然大悟,自从升平殿一事后,已经是秋尽冬来,而那个舞姬未曾再入宫献艺,更未曾得幸,这显然被后宫众人认定是她的功劳。 岳望舒一时都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晏老六是真没动花花心思啊! 岳望舒竟是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这芳贵嫔嘴巴这么甜!一旦贱籍女子入宫,对后宫所有嫔妃而言,都是一种辱没——这个时代的良贱之别,宛若云泥之别,寻常勋贵之家纳贱籍女子为妾,尚且是家族所难容之事,更何况皇家了。 只是皇权过于集中,皇帝的权柄也已经到了独夫的地步,皇帝若想做一件事,又有谁能阻拦呢? 而岳望舒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这力挽狂澜之人,被动狂刷了一波后宫好感度。连这位一直想撬她墙角、分她宠爱的芳贵嫔都感激不已,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哎呀,几日不见,咱们四皇子又长高了!”芳贵嫔夸完岳望舒,又开始夸小阿棣。 小孩子都盼着长高长大,小阿棣欢喜地立刻挺起胸膛,笑得呲牙咧嘴。 “瞧这眉眼,是愈发像皇上了,长大了定然威武不凡!”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连小阿棣这个小屁孩都夸得飘飘然了。 岳望舒有点招架不住,“贵嫔不是还要去惠明宫么。”——别拍了,别忘了正经事。 “哎呀!”芳贵嫔这才回过神来,“那嫔妾不打扰娘娘赏雪了,嫔妾告退。” “马屁精!”凉幽幽的声音自一旁的青松树后传来,便见是兰贵嫔徐徐走了出来,盈盈一礼。 不远处便是葳蕤宫,这兰贵嫔出来散步赏景,结果就远远听见芳贵嫔的连番吹捧,于是便驻足在青松树后,等她走远了,这才现身。 兰贵嫔身边还盈然立着一个头戴紫貂锦帽的小小正太,比起呲牙咧嘴的小阿棣,这孩子便乖巧端正多了,随着母亲一通行礼,口称:“贵妃万安!”吐字清晰,礼仪娴熟。 小阿棣见状也才似模似样抱拳一礼。 这两孩子其实只差十几个月,晏成槿生于天佑八年冬天,如今刚过三周岁,小阿棣生于去年正月,现今也快满两周岁了。 可架不住这孩子乖巧娴静,小阿棣却是个爱疯玩疯闹的。要不然,这大冬天她在沅芷宫烤火吃柿饼不香啊?还不是被这兔崽子给拽出来的? 岳望舒已经在默默祈祷这小子赶紧去上学了! 但也知道,本朝皇子六岁方才入读——嗯虚岁,也就是说,熬到小阿棣五岁生日,她就解脱了。 大冬日里,少不得都穿得厚实,小孩子个子矮,更是生生裹成了球。只不过三皇子晏成槿这个球略大些高些,小阿棣这个球矮小些圆润些。 不过倒是十分可爱,软绒绒的风毛裹着小脸蛋,叫人忍不住想揉捏。所以岳望舒顺势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居然还热乎乎的。 “娘亲?”小阿棣仰头露出疑惑之色。 “刚下了雪便闹着出来玩,也是叫人头疼。”岳望舒无视了小阿棣的疑惑,笑着对兰贵嫔道。 兰贵嫔颔首道:“难得一场瑞雪,自然来出来瞧瞧风光。” 这才是真有雅兴的人。 却见三皇子晏成槿皱了皱小眉头,显然是不怎么乐意出来吹冷风。 岳望舒忽的闻见三皇子衣袖上竟沾了少许墨迹,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茬了……便随口问:“三皇子素日里可有读书?” 兰贵嫔微微一笑道:“都四岁了,自然要读书。”——端的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古人论的是虚岁,故而才刚满三周岁的三皇子便是四岁娃了。 岳望舒心中默默一算,只当是幼儿园的学前教育,倒也不至于惊讶,便问:“不知读了些什么书?” 兰贵嫔谦虚地道:“也不过就是认几个字罢了。他年纪小,手上没力气,嫔妾也只叫他每日临两张字,读些《幼学琼林》《增广贤文》,再背几首诗词、学些算术罢了。” 岳望舒下巴都快掉了:这也太鸡娃了吧?! “别的也就罢了,那《幼学琼林》和《增广贤文》,我记得是皇子六岁入读以后的学业……”也就是小学课程,丫的也太超前了吧? 兰贵嫔淡淡说:“提前学一学,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嫔妾的要求也不高,只是让他提前背一背罢了。” 岳望舒:……你儿子才三岁啊! 这两本启蒙书,原主岳琬琬记忆里也有,《增广贤文》还好,语句直白,篇幅也不是特别长,主要内容也就是集合了些古往今来的谚语、格言,比如“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死在沙……”,咳咳,“世上新人换旧人”之类的。 因此相对比较好记。 但《幼学琼林》就有点难度了,妥妥的文言文,还有无数生僻字,全文怎么也有两万多字……而且里头糟粕云集,各种三纲五常、男尊女卑,想想便叫人觉得嫌恶。 岳望舒看向晏成槿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合着你最近这阵子都在忙这个呀……”岳望舒笑容有点僵,可这是人家的娃,她也不好置喙什么。 兰贵嫔温文道:“若贵妃娘娘不嫌弃,回头嫔妾再整理一份课程心得,娘娘也可留着参考着日后给四皇子开蒙。” “额……那就多谢了。”反正我不会教小阿棣读什么《幼学琼林》,不过想到入读之后还是得学,唉! 罢了,反正她不会孩子灌输糟粕,但这个时代的人读书,谁又能不学一学何为三纲五常?何为男女尊卑?这个时代的规则便是如此啊! 新 ------------ 第一六五章、岳大夫的肠痈患者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他总归是要去熟悉并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 岳望舒唯一的庆幸的是,小阿棣是皇子,天然处于统治阶级,三纲五常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害处,男尊女卑就更不用说了,等他长大了,那也是占尽便宜的一方。 但是,在她正式入读之前,岳望舒还是想潜移默化地教他如何尊重他人,起码……人品得比他爹好点吧?? 晏清殿,皇帝晏铮久违的打了大大喷嚏!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一不留神,小孩子便一节节蹿高。 小阿棣从一个只知道玩闹的小屁孩,变成了一个……不用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养生大药房、绿柳街总店。 经营了这些年,药房的生意是愈发好了,自打胡太医在此坐馆,这药房便不只是个药房,已然成了个正经医馆,只不过匾额还是没换。 嗯,毕竟是皇帝赐名,哪里能随随便便更换? 胡太医年迈,哪里能日日做馆、天天诊脉?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胡太医子侄和弟子们代为接待病患,实在遇到解决不了疑难杂症,才会去请胡太医出山。 而岳望舒也偶尔会混进太医弟子们中,来总店“实习”,几年下来,医术总算小有成熟,起码达到了中等水准,总算不是三流大夫了。 “乖,张开嘴让我看看舌苔。”岳望舒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把着脉,一边检查舌苔。 片刻后便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那孩子的老父亲道:“不打紧,只是脾胃虚寒,难以吸收药性,所以才好得格外慢些……” 她看着那旧日的药方子,“这药开得倒是对症,我稍微改得温和一些,再吃上两副,便能大好了。” “多谢岳大夫!”那老父亲连忙拉着孩子一并拱手行礼。 岳望舒安然受了,写好药方子,便递给那父子,让他们去抓药了。 如此,每次诊脉,都要收获一波感谢——无他,因为她的案前赫然立着个“义诊”的小牌牌! 也就是说,她并不收取丝毫诊费。 当然了,药钱还是要给的。 虽然这样的操作搁在现代,已经是惯例。但在古代,却称得上是大大的善举! 古代医药大多分开,就算是这样本身就卖药的药房,也不会搞以药养医那一套! 说是“义诊”,便是实打实不掺水的“义诊”! 更何况养生大药房药材一流、价格也不高,本就颇有名声,这总店又隔三差五搞“义诊”——虽然“义诊”的是那位年轻的岳大夫,也叫养生大药房的名声更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岳望舒的确不指望这点诊金,但搞“义诊”,其实一开始是无奈之举。 总店坐诊的大夫总共三位,不怎么露脸的胡太医,以及胡太医的侄子小胡、弟子周大夫——平素便是这两位坐馆,二人都是人到中年,胡子半百。 而岳望舒乌发如墨、面白无须!鬼都知道该怎么选!!中医这个行当,就是年龄和水平呈正比! 岳望舒也自认医术不及,所以就竖了个“义诊”小牌牌。 不得不说,免费就是吸引人! 这个时代,还是穷人更多些,哪怕只是免了诊费,也足以吸引很多贫寒之人。再加上,岳望舒的医术也并不糟糕,就算治不好,她也会让胡大夫、周大夫兜底,并免除药费。 如此一来,穷人省了钱、还免了后顾之忧,岳望舒的医术也总算得到了磨炼。 到现在,岳望舒已经不会把人治出毛病、再甩给胡周二了。 可谓是两全其美。 至于义诊小牌牌,都立习惯了,就保留着吧。 但是吧,没一个有钱人来她这里排队,也着实叫人郁闷。不过瞅瞅小胡、老周的大胡子,再摸摸自己的下巴,扪心自问,若换了是她自己,会选谁?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岳望舒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她要不要也粘个大胡子?? 帝都终究是首善之地,虽有穷人,但毕竟不是很多。 见已经无人需要“义诊”,岳望舒便拎起药箱子,准备打道回宫。 却不料,岳兴快步冲进诊室,面色紧张地拱手道:“三位大夫,西城分店送了个身患肠痈的病人!那边实在治不了,怕是要请胡太医来!” 岳兴看似是请示三位大夫,眼睛却看向了最年轻的岳大夫,甚至胡大夫、周大夫这两位医术更高超的也不敢越俎代庖,做这个主儿。 别人不晓得,他们几个自是知道岳大夫是什么身份来历。 岳望舒见状,立刻道:“先把人送去后院厢房,再烦请胡大夫去请胡太医,这里的其他病人便交给周大夫了。”——小胡是背地里叫法,人家都年过半百了,称一声老胡大夫都不为过。 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岳望舒则第一时间吩咐药童:“先抓一剂大黄牡丹汤熬上。” 所谓肠痈,是指瘫毒热结於肠府,主要表现为急性腹痛。 翻译成现代西医话术,就是急性肠炎或者——急性阑尾炎! 若是前者,西城药房大夫不至于治不了! 所以,十有八九是后者! 这特么就很要命了! 而大黄牡丹汤是治肠痈常用药,能泻热破结,散结消肿,周老大夫也无二话。岳兴连忙道:“西城大夫已经给吃了碗大黄牡丹汤了,可就是不见好,这才叫抬过来的。” 岳望舒脸色一紧,若这副药不要见好,那可就不妙了…… 她深吸一口气,“先带我去瞧瞧!” 实在不行,就只好动用大招了。 这几年,在大药房做馆期间,她也谨慎用过几次,也已经能掌握住大招的力度了。小毛病便只输入一点点生命光环能量,大毛病就多输一些,所以已经不再囿于冷却时间之限。 此时,所剩余的光环能量,虽不够充分,但消个炎,应该还是可以的。 阑尾炎说白了也是炎症。 只是炎症过于剧烈,就很要命了,若不能及时消炎,造成破裂,便会使炎症扩散、粪便漏入腹腔,进而导致更严重的感染,这才会殒命! 岳望舒要做的,就是避免炎症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再借助药石之力,缓缓消炎,便能够挽救人命。 迈入病房之后,却赫然见那病人——好生眼熟! 新 ------------ 第一六六章、云舒与“神仙” 这病人面色惨白、满头汗水,身躯伛偻,那面容自是无比眼熟,面白无须的俊俏脸蛋,胜过不知多少好女。 「是你?!」岳望舒着实意外,「对了,你在西城开了个蛋糕店……」 距离她的分店应该不远。 这位病人竟还能忍着痛楚说笑:「多年不见,阁下还是那般雌雄莫辨。」 岳望舒的确是女扮男装,但是你丫的好像没资格说我「雌雄莫辨」吧,但也知道这事儿是人家的痛处,而且这会子正痛得厉害,岳望舒便不跟他计较了。 没错,这肠痈病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悫安王府的云舒云公公,如今云氏甜点铺的云老板!也是互助后的最后一位成员! 「你当真是多灾多难啊!」前几年被个禽兽变态折腾了不知多少年,身子都糟践坏了,好不容易她治了个差不离,这几年他自己也养回来了,好日子没过多久,吧唧一下,又得了肠痈! 岳望舒撸了撸袖子:「你且先躺直了!」虽然八九不离十,但也得好好确认一下。 云舒咬牙勉强躺平了身子。 岳望舒也顾不得许多,兀自上手解开她的衣襟,一层又一层,方才露出了身躯,这身子倒是雪白细腻,她此刻倒是无暇欣赏,连忙摁了摁其右腰。 「啊!!」云舒控制不住地发出凄厉惨叫。 「嗯,的确有点硬。」保险起见,又摁了摁他左边,果然要软一些,而且不会惨叫。 岳望舒叹气:「急性阑尾炎,没跑了。」 云舒已是满头汗水淋漓,喘息都急促了几分,「我……还有救吗?」 岳望舒又连忙给他把脉,脉象来看,的确已经很严重了,胡太医怕是还得一会儿才能过来,唉,急性阑尾炎拖延不得啊。 她的生命光环,这几年多是用在急症上头,此时此刻,自然不再犹豫,「放心,我先给你扎几针止痛。」 说着,便取出银针,刷刷刷却是扎了些并不要紧的穴位,只是看着眼花缭乱,叫人不觉明历。 当然了,这些都是遮掩。 岳望舒又从药箱子里倒出一把药丸子,塞进云舒嘴里,又给他灌下温水。 做足了戏之后,这才缓缓发动生命光环,缓缓注入生命能量。 她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这对方的表情。 片刻后,便感觉到脉搏渐平稳,呼吸也和缓了几分,面上痛楚之色也大有缓解,便不再注入生命能量。 倒不是她吝啬这点能量,主要是数年前已经给他用过一次生命光环,这玩意儿,她实在不敢多用,怕引发好感度质变,反而会害了人家。 「怎么样?」岳望舒连忙询问。 云舒缓缓吐出一口气,「倒是挺管用的。」 「还疼吗?」岳望舒忍不住伸手想再去摁。 云舒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腰侧,「疼,不会疼得不那么厉害了,能忍住了。」…. 岳望舒又细细感受了一下脉搏,的确缓解了许多,起码不致命了。那么,接下来交给胡太医便是了。 心中如此想着,胡太医才姗姗来迟,便看到那病人衣襟敞开,而扮做男装的贵妃就坐在床头的绣墩上! 胡太医一副夭寿了表情,胡子都一抖一抖的,跟患了羊癫疯似的。 岳望舒忙上前唤了一声「老师」,又连忙附耳道:「他是太监。」 胡太医这才惊魂甫定,再去细看那男子,的确面貌阴柔、不似男儿,他捋着花白胡须松了一口气,便道:「岳大夫辛苦了,且去雅间歇息吧,这里交给老夫便是。」 「好的!」岳望舒异常乖巧,但退出病房,却并不急着去雅间,而 是候在房外竖耳听着,毕竟救人救到底。 然后便听得里头又是一声「嗷」的惨叫! 不消说,肯定是胡太医摁人家腰了。 然后便听到胡太医的声音:「不算重,再多喝两剂药便不妨事了。」 然后又气呼呼训斥总店店长岳兴:「以后这种事儿,不要叫岳大夫任性施为!胡林周鑫都是吃干饭的吗?就算是肠痈又如何?照方抓药,尽人事便是了!岳大夫又不是神仙!」 痛处大有缓解的云舒却默默心道:这等本事,怎么不是神仙?只是她三缄其口,还再三遮掩,想必是不想为外人所知。 想到此,云舒便熄了辩解的心思。 「您是……胡太医吧。」云舒自是认得此人。 但胡太医却不记得云舒了,「你认得老夫?」 「天佑十年,在寿安郡王府,是您给我瞧的病。」云舒缓缓系好衣带,脸上竟露出了些许笑意。记得当初,还是她私底下给请的太医…… 胡太医捋着胡须慢慢回想,然后神色一震:「你怎么还没死?!」 云舒笑容僵住。 胡太医很快察觉自己的话实在不妥,不由尴尬一笑,「原来是云公公啊。」说着,他飞快再度去摸这云公公的脉搏,片刻后,不由纳罕,当年他诊过脉,分明是枯竭之相,如今……除了肠痈之外,竟别无不妥之处了! 「是谁给你治好的?!」胡太医抓着云舒手追问不迭。 云舒笑了笑:「是一位神仙。」 胡太医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但转念一想,当年分明已经是半截入土、再无挽救余地的半死人了,除非是神仙,否则还有谁人能救? 「你果真遇见了仙人?」胡太医竟是信了七分,而且还对此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云舒:这老太医也是蛮可爱的。 「您别问了,其中内情,不可言说。」然后云舒就闭上眼睛,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 胡太医失落异常:「神仙呃……」看样子他是没这份仙缘了。 听得云舒口风严实,岳望舒这才安心地去打道回宫了。 回到沅芷宫,已经是日暮西垂,岳望舒重新更衣、又梳了个简单的低髻,正准备传膳,却见都太监李约神色惶惶跑了进来,「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晏老六来沅芷宫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皇上脸色不对,娘娘还是快些出殿迎驾吧!」李约可是许多年都没见皇上这般模样了,那简直是要吃人啊! 岳望舒蹙眉,晏老六又咋了?!正疑惑不解,便见脚步声急促,赫然是晏老六杀了进来!. 尤妮丝 ------------ 第一六七章、天子暴怒 俗话说得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眼瞧着皇帝盛怒而来,沅止宫上下宫人焉能不惊惧?这素来皇上来沅止宫,都是心情甚好,今日却变了个人似的,吓得一众人噗通噗通如下饺子般跪了一地。 岳望舒也懵了,晏老六这是砸了? 晏铮冷眼扫过满地匍匐的宫人,看向一脸无辜和茫然的望舒,不由地又是一阵气结于心! 宽大的螭龙纹衣袖狠狠一甩,“都滚出去!” 此话一出,地上的宫女太监端的是连滚带爬,转眼功夫,这沅止殿中,便只剩下了皇帝与岳望舒二人。 殿中一时间静地叫人心里发慌,岳望舒忍不住小声道:“六郎……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朕?!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晏铮如积蓄已久火山,在这一刻终于喷发了。 眼瞧着皇帝化身喷火龙,岳望舒又是懵逼又是委屈,又不免生了三分惧意。别看这些年,晏老六在她面前,貌似脾气十分好的样子,甚至还经常一副被她欺负的样子!但这终究是个手握实权的皇帝啊! 想想他屠戮手足的手段,便知此人绝非仁善之辈! 一个本性不善的实权天子啊! 哪怕是胆子日渐肥了的岳望舒也瞬时气弱了下来,甚至已经不由回想自己到底做了啥,惹了这喷火龙发作? 她……也就是出了趟宫、做馆诊脉,然后给云舒用了一下大招,又救了他小命。 出宫是皇帝早就允许的,坐馆也是皇帝默认的。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云舒了…… 可特么滴他是太监啊! 她跟太监能有什么问题?! “我、我就是顺手救了个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坐馆这几年,她也不是第一次使用生命光环了,“我有好生遮掩……”虽然被云舒看穿了,但人家又不会泄密! 听得望舒居然还振振有词,心中的酸意与怒火几乎一瞬间便淹没了他九成九的理智,他上前便是一把攥住了岳望舒的手腕! 如今的晏老六,可不是当年的病秧子了!几乎日日习武的他,手上的力道简直堪比壮汉!岳望舒登时便感觉到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她脸色不由发白,她急忙想要挣脱,然而却如被钢铁捆,竟是挣不脱!反而叫晏老六攥得更紧了! 岳望舒疼得眼圈一红,发出痛叫:“六郎,你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发什么疯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特么是出轨了还是咋滴?!至于吗?! 晏铮如何肯松手,但看到望舒疼得变了脸色、眼睛里有了水意,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手上力气便松了泰半,但还是未曾放手。 岳望舒略松了一口气,连忙委屈巴巴、可怜兮兮道:“那人只是个太监罢了,六郎何至于这般生气?”——心里却怒骂不止:该死的晏老六,你丫的消息真够灵通的,监视起老娘还真是纹丝不透! 但是这一次,麻蛋,岳兴!自始至终,全程跟在他身边就只有岳兴! 狗日的,我待你不薄啊!你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她如何不明白,在这皇宫晏老六才是唯一的主人,甭管是伺候谁的奴婢,都得效忠于皇帝! 只是,明白归明白,却还是不免心凉。 也不晓得岳兴有没有把她给云舒宽衣解带、检查病情的细节告诉晏老六——八成是告诉了,要不然晏老六怎么会这么生气? 但是!至于么!人家是太监啊! “太监又如何?!”晏铮瞬间再度暴怒,“那个狗奴婢又哪里把自己当太监看待了!他都敢惦记老八的遗霜! ” 岳望舒:???? 云舒和萧氏?! 额,别说,还挺配。 萧氏虽然懦弱了些,但她柔善温敦,有怜爱稚子之心,而云舒也同样心存善意,经常接济慈幼院的孤儿。姚蔓芝对他称赞不已,也不只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 “他喜欢萧氏?可他为什么又离开了永平王府……额……因为之前病弱膏肓吗?”岳望舒突然明白了,好一个痴情人,宁可死得远远的,也不想让心上女子伤心。另外,他毕竟是寿王的男宠,留在王府,只会招惹流言蜚语,留在萧氏身边,也只会伤害她的名声。所以哪怕病好了,也依然没有回去。 晏铮咬牙切齿:“望舒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救他?!” “你可知道,寿王只所以心存异心,就是被他所挑唆!”晏铮恨恨道。 岳望舒微微错愕,云舒挑唆寿王?? 略一思忖,岳望舒便猜了个差不离,“他应该只是想让寿王作死罢了……”只可惜寿王徒有野心,却无半分造反的胆量,就只会虐待妻妾婢仆。 “那也是死罪!”晏铮语气冷若寒冰,“寿王死后,朕原本懒得理会这个将死之人,便饶了他一命!而后赤县一事,望舒时候也许诺过不会再去赤县,朕又饶了他第二次!如今已经是第三回,朕饶他不得!” “六郎!”岳望舒只觉得太没道理,云舒就算有挑唆之言,那也是被逼无奈,至于两次搭救,都纯属巧合! “赤县分店也罢、今日总店也罢,我都只是碰巧遇上。”——两次险死,人家已经够凄惨的了,何至于取人性命? 晏铮气得心肝脾肺都作痛了,“一次是碰巧,可今日分明是他故意去总店,就是想寻你!” “就算他是想找我救命,又有何错?”经历了这些,再加上他入了互助会,只怕也猜出她的身份了,而养生大药房又是岳家所开,他忖着一丝希望来求救,难道也有错? “蝼蚁尚且贪生啊!”岳望舒极力辩解。 “够了!”晏铮却是再一次勃然大怒,“他贪生,又与你何干?给他请了太医还不够,你非要亲自去救吗?!” 岳望舒只觉得头大如斗,这晏老六今天这么格外不讲理?! “他得是肠痈,如何耽误得起?我是个大夫,怎能看着他人在我眼前死去?”这几年,诊了这么多脉、瞧了这么多病,也见过太多底层疾苦,能救的,终归是要救一救,要不然岂不是妄为医者? “六郎,医者父母心。”岳望舒为了避免晏老六总忘歪处想,又连忙补充道。 “够了!”晏铮雷霆怒喝,“到现在为止,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岳望舒一阵气结,能不能讲点儿理啊! 新 ------------ 第一六八章、望舒竟这般怕朕? 岳望舒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心力交瘁,我特么救人还有错了?! 偏生,她又不敢跟晏老六对着吼,否则皇帝一怒,只怕第一个死就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云舒! 她真的没见过哪个穿越者像云舒这么倒霉!前有禽兽寿王,后有这个不讲理的狗皇帝! 岳望舒只好咬牙忍愤,低下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失了身份,六郎不要了气坏了身子。”早知如此,就隔着衣服给他摁一摁便是,这一肌肤接触,不成想晏老六竟如此过激。 岳望舒真的要气坏了。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还得忍气吞声认错,低三下四去哄这个独夫! 晏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岳望舒是真的快气疯了,你有完没完?!我都认了不属于自己的过错了,你非要得寸进尺吗? 但下一秒,晏老六的话却叫她如坠冰窟。 晏铮声音低哑而饱含愠怒:“你明明知道,你的生命光环对一个人多次使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居然还是对那个死太监用了!!” 岳望舒的心脏几乎在这一瞬间骤停! 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岳望舒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 她最大的秘密、最惧怕的事情,在这一瞬间被彻彻底底戳穿! 岳望舒甚至隐隐有些腿软,她身子一个趔趄,便直接倒坐在了身后的美人榻上。 晏铮一手攥着她的手,一手却抬起了她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之目光直视。 但岳望舒却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眼眸仿佛是要冒出火来,又好似饱含了痛楚,糅杂在一起,那漆黑的瞳仁里还倒映着她。 “六、六郎……”岳望舒只觉得喉咙干涩,声音也不可控制地有些发颤。 晏铮声若铮铮剑鸣,锋锐得仿佛一切都不可阻挡,他咬牙切齿:“你控制了朕,还不够?!” 岳望舒瞬间便慌了神,“不、我也不想的……” 话刚出口,便知失言!她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自己承认自己的生命光环能够控制他人好感度。 但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便再无收回的余地。 晏铮却突然松开了手,他身上的锋芒仿佛在一瞬间散尽,他后退着,颓然无力地坐倒在了椅子上,“是啊,你不想。你并不想朕这般喜欢你。”——这比存心设计,更叫人痛彻心扉。 他的突然转变,叫岳望舒一时失神,失神之余,又惶然不知所措,她双手攥着衣襟,此时此刻,脊背早已出了一片冷汗,端的是身心惶恐,不知该如何言语。 “朕当然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晏铮脸上尽数是苦涩,“朕也曾极力摆脱这种不寻常的情愫……” 晏铮深深看着眼前这个惶恐而无措的女子,“可朕怎么都做不到!朕做不到对你放手,甚至做不到去恨你!” 不恨?那你还对我大吼大叫,暴怒像只野兽??岳望舒心中惶恐稍减,那么……她应该小命无虞吧? “一开始,朕还可以自我安慰,你自己都不清楚会有这样的作用。可后来,你特特对病情不重的姨母也用了生命光环,那时候……你显然已经有所猜测了。”晏铮眼眸漆黑幽邃,仿佛深潭一般,只叫人觉得冷幽幽骇人。 岳望舒身子微微一颤,嘴巴却像是被糊住了一半,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竟然比她这个生命光环拥有者知道得还要更早……是了,也正是他更早猜出,只要她不想孕育,就不会怀孕。 对于生命光环,晏铮这个亲身体验者,了解得反而深。当然了,主要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本就城府深沉!若论玩心眼,她是怎么都玩不过的! 可笑她当初还自以为实验做得足够谨慎,不会被发现! “可朕还是忍不住替你开脱,除了朕,你没有对任何人多次使用。”晏铮自嘲地冷冷嗤笑,“但现在,你居然对一个死太监用了两次!!” 原来,这才是晏老六彻底暴怒失态的根本原因。 岳望舒小心翼翼开口:“六郎,我对云舒绝对没有半分不该有心思,还请六郎信我一次!” 晏铮的理智被愤怒与毒恨几欲吞噬,那眼睛里京迸出杀意:“朕可以欺骗自己继续相信你!但朕万不能相信他!!” 这浓烈地几乎化作实质的杀意,让岳望舒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自己胆子挺大,但如今才知道,自己是这般怯懦。 但她不能让云舒死!千错万错,都非他错!岂能让云舒因为她而死?! “六郎不是说了,云舒喜欢的人是萧氏。”岳望舒急忙抓住这一点,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啊! “他回到京城,却选择在远离永平王府的西城定居,反而可见她萧氏情深义重!”——正因为喜欢,所以只敢远远看着! 晏铮身上的杀意没有分毫消减,连声音都有些冷森可怖:“从前如此,但日后未必!” 岳望舒急忙摇头:“不会的,他那么喜欢萧氏,又怎会轻易动摇。这一次,我特意控制了,大招只用了一半。所以——” 晏铮冷冷打断她的话:“望舒就那么不舍得他死?!” 这冷入骨髓的目光,直叫岳望舒不可控制地又打了个哆嗦! 晏铮看着这一幕,瞳仁不由一缩,他站起身来,两步走到了她身前,伸出手,抚摸着那惨白的脸蛋,“你竟这般怕朕?” 你都要杀人了!谁能不怕?! 岳望舒却只得鼓起勇气,仰头仰望着他,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六郎,你以前不是这样……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我……” 泪水扑簌簌落下,落在了晏铮的手背上。 明明是冰凉的泪,却仿佛能将人灼伤。 晏铮的手微微一颤,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彻底攥住了心神,不但生不出恨意,反而因为强留她在身边,忍不住对她生出愧疚,对她一而再、再而三让步,更还奢求,她能过得舒心快乐。 可她现在,却如此惧怕朕,怕到泪流满面、怕到身躯颤抖!! 新 ------------ 第一六九章、小女人的小手段 “六郎,你别这样,我、我真的会害怕……”岳望舒这一刻简直比小白花还要楚楚可怜。 她当真惧怕到如此地步?当然不至于! 可她除了哭,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所以她放纵自己啼哭,不再去抑制心中的惧怕与惶恐,肆意地啼哭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因为她明白,讲道理是没用的。 那身为女人,不讲理还想要达成目的,便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后两者排除,她也只能如此丢脸地呜咽啜泣。 晏铮仰头合了合眼眸,终究没忍住,将这个啼哭不已的女子揽入怀中。 岳望舒顺势伏在了他怀中,她知道,想让一个皇帝心软难如登天,但想要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心软,却并不难。 她吸了吸鼻子,将心中委屈哭诉:“六郎你明明知道,我从来胆子不大,这些年的恣意妄为,都是因你放纵。我又怎么敢对别人生出别样心思?” 晏铮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想听到的,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说到底,望舒只是畏于朕权势,才不得不留在朕身边。 岳望舒低泣道:“更何况,六郎对我这么好,自古帝王后宫,便没有我这样自由自在之人。我又有什么不知足?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啊!” 心早已被哭软了的皇帝晏铮此时此刻心里才稍稍暖煦了些,最起码,望舒对朕……还是有感动的。 “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岳望舒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哭了这么久,只觉得口齿都发干了,声音都有些哑了,“我就是怜悯他,就跟救了只小猫小狗一样。” 必须极尽全力贬低云舒,这样他才能活命。 只是这点小心思,晏铮又如何看不穿? 面色瞬间又冷峻了几分,但是再看看那红肿的眼睛,晏铮终究是没法再心狠下去。怒火也好、妒火也罢,一旦被着眼泪熄了下去,又哪里能轻易死灰复燃。 “他必须离开京城,至死都不能再回来。”晏铮强忍着不甘道。 岳望舒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没想到,救人竟也能险些害人性命。能让晏老六松口,也不枉费她眼睛都哭肿了。 “我当然也希望他走得远远的,省得日后六郎再疑我。”岳望舒心道,虽然这样一来,云舒甚至都不能远远望着永平王府,但保住性命就好。 晏铮蹙了蹙眉:“朕没有疑你。” 才怪! 岳望舒默默吐了槽,已经不由地浑身松懈了下来,只觉得浑身软绵无力,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鏖战,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里,“我不会做对不起六郎的事情。反倒是六郎,毕竟是天子,若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我也只会被蒙在鼓里。” 晏铮无力地苦笑了笑:“朕早就被你控制了心神,眼里心里,哪里还容得下旁人?望舒说这样的话,就太没良心了。” 岳望舒当然不是在指责晏老六,她只是想转移话题罢了!云舒事情既然有了定论,就必须立刻抛在脑后,甚至后半辈子再也不提! 晏老六暴怒的样子,她这辈子是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太惊吓了。 小心脏受不住啊。 惊魂甫定的岳望舒缓缓舒了一口气,今儿这一天的,简直跟坐过山车似的。 当她知道还得再收个尾,便软软道:“六郎以后别这样了,真的吓死人了。”说着,还拉着晏老六,“你听听,现在还跳得厉害呢。” 接下来的旖旎风光,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一个过后,云舒仿佛便不存在了似的,晏铮再未提及只言片语。 岳望舒也着实老实了一段日子,老老实实留在枯燥无味的后宫,在荣华富贵堆里,做自己的宠妃娘娘。 白天抽点时间教小阿正识字背诗,晚上应付狗日的晏老六。 早晨还要早早起床,亲自伺候晏老六更衣洗漱,整个人乖巧得不得了。 这样的温柔体贴,让晏铮很是受用,但他也知道,这是望舒是那日受到惊吓的后遗症! 晏铮一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没过多久,却又希望望舒能随心所欲一些。没错,他感受得到,望舒更乖顺了,但这何尝不是在掩藏自己的本性? 他一直不愿意戳穿望舒最后底牌,便是怕吓着她。 可那日,到底是气急了,如今思来想来,有些话,着实重了些。 想到那日她瑟瑟发抖、哭得眼睛红肿的样子,晏铮又不免心疼起来,便将强忍困意的望舒摁回了床榻上,“好好歇着吧,让太监伺候朕更衣便是了。” 这一躺回柔软的被窝,岳望舒便着实没有意志力再爬起来了,便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倒头再度与周公相会了。 晏铮低头瞧见那肩头的红痕,呼吸一紧,连忙拉了拉被子,最近这些日日夜夜,朕……也的确有些索求无度了。 罢了罢了,该滚的人已经滚远了,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晏铮不是没想过,撵走了之后,再着绣衣卫让那死太监“意外身故”。但终究没有实施,毕竟……他不想因此与望舒生了嫌隙。为一个狗奴婢,不值得。 晏铮刮了刮望舒那微微泛红的鼻尖,“你呀,这些日子,故意的是吧?”明知道她是故意装乖,还是不免陷入其中,为其软化。 只是,那日的事情,晏铮也着实不想再有第二遭了。他自诩自制力过人,不成想也会有那般失控的时候。 岳望舒睡到自然醒,便觉浑身疲乏也一扫而空,晏老六终于开始做人了……这阵子真是累坏老娘了。 如今已经是天佑十五年的二月,满五周岁的小阿棣也即将入读。岳望舒并没有参考兰贵嫔给三皇子的课程表,她只是教小阿棣背些朗朗上口诗词和《增广贤文》,顺便识字也就是了。不过小阿棣记性倒是不错,《增广贤文》全都背过了,诗词也背了上百首了,当然比起三皇子还是逊色了许多。 说来也是晏老六够偏心,居然把三皇子和小阿棣入读的日子都定在今年二月初十。 新 ------------ 第一七零章、伴读阿棠 「娘娘,悫安王妃求见。」 姚蔓芝此来的目的无疑是为了四皇子伴读的人选,历来皇子择伴读,都会在皇族和母族中甄选,而姚蔓芝的儿子晏成棠无疑是妥妥的皇族近支——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晏成棠比四皇子还小一岁呢! 选伴读可不只是选个伴儿,需得是聪慧伶俐、能够照顾皇子才成。一个四岁的孩子,到底谁照顾谁?所以,姚蔓芝这是跑来走后门了。 「啊?你想让阿棠给阿棣做伴读?」岳望舒表示不理解,伴读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堪称古代版鸡娃! 「伴读有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岳望舒委婉劝谏。 姚蔓芝唉声叹气:「我当然知道,可我更得为阿棠这辈子考虑。伴读只是辛苦一时,熬个十来年,也就熬出来了。」——要紧的早早抱上大腿,日后有人罩着。别跟老钱似的,担了恶名,还得辛辛苦苦去修皇陵。 十来年啊……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十来年?岳望舒知道,姚蔓芝这是想站队,日后成了事,悫安郡王府下一辈便稳妥了。 可是阿棠才四岁啊,让跟四岁的孩子给自己儿子当伴读,岳望舒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如今选伴读,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比小阿棣小的孩子,原本是不再选择范围内的……岳望舒诚然可以以这个理由婉拒。 但为人母亲的一番拳拳之心,她如何不懂? 「我可以跟皇上说一声,到底成不成,我也不敢打包票。」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能拒绝。 姚蔓芝笑道:「只要你肯开口,皇上又怎么会不答应?」 皇子通常有四个伴读,岳家那边已经送上了两个人选,她大哥的小儿子、她小弟的大儿子,到时候从中择一便是。至于皇家这边,皇帝到底属意谁,岳望舒尚且不知。 「平王的嫡长孙良枢,这个是朕事先就允了的,其余的……还需再斟酌。」晏铮傍晚来到沅芷殿,宽了外袍,便看向了岳望舒,便忽的想到了什么。 「朕听说,姚氏又入宫了?」晏铮立时便猜到了什么。 岳望舒捧了一盏茶给他:「她来替阿棠求个伴读。」 晏铮蹙了蹙眉头,「老九家那个小子还不够岁数吧?」 岳望舒点头:「比阿棣小一岁,不过还算聪明伶俐。」 晏铮不由心道,望舒竟帮着说好话,可见是想选那小子的…… 岳望舒见有戏,便道:「我也知道阿棠年纪略小了些,便想着,要不先选三个,等明年再让阿棠入宫做伴读。」 晏铮摆了摆手,「到时候只怕更跟不上课程!也罢,不过就是个伴读,望舒想选他也无妨。」 岳望舒:可怜了这个四岁的奶娃了。 没过几日,便正式对外公布了伴读名额,正是平王嫡长孙晏良枢、悫安郡王嫡长子晏成棠,以及岳家的岳长缨,至于最后一个名额,给了孟氏嫡孙,也就是贤宁皇后孟氏的侄儿。也对,皇后的娘家,那是嫡母一族。…. 至于三皇子那边,伴读的成员身份上可就差了一筹了,宗室里选了一个郡公之子和一位年少聪慧的寻常宗室子弟,另外从兰贵嫔沈氏的娘家选了两个表兄。 二月初八,小阿棣正式搬出了沅芷宫偏殿,去了皇子殿居住。 二月初十,小阿棣正式带着他四个小伴读,一块去勤学殿读书。他皇帝老爹一早就给选好了老师,小阿棣的老师团队,那可是极其庞大,有一位启蒙老师,外加武英殿大学士杨问、礼部侍郎宋继先、国子监祭酒陈学儒等多位朝堂明儒——当然了,这些有官职的大员,只是兼职一下皇子老师,自然还是要以本职工作为先,顶多抽 空来讲讲学。 多对一的精准教学,想偷懒是不可能滴。 好在习武课相对比较简单,也就是学一下步弓而已,因此天还没黑,小阿棣就领着他的四个伴读来沅芷宫请安了。 岳望舒于正殿升座,生受了这一群小萝卜头的叩首大礼,然后才叫平身。四个伴读,三个都比小阿棣年纪大,其中最年长的是平王嫡长孙良枢,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比小阿棣还要大两岁,其次便是她大哥岳扶光的小儿子岳长缨,也七岁了,穿着大红衣袍,很是精神,再次便是孟家那孩子,唤做元溪,长得文文静静,只比小阿棣大一岁。 而最显眼的便是阿棠这个小家伙,生生矮了一个脑袋,别人看上去是儿童,而他分明还是个幼儿! 不过倒是属这小子进宫次数多,倒也不露怯,读书了读了一整天,也依旧精神倍棒。 岳望舒暗暗松了一口,便微笑着问:「进了宫,可还习惯?」 年纪最大的晏良枢忙上前拱手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宫里样样都好,自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瞧瞧,跟个大人似的。 其他几个孩子这才跟着纷纷应诺,回答的也是差不离。 唯独阿棠年纪小,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脆生生道:「先生严厉、午饭没吃饱!」 岳望舒默了三秒钟,才问:「是因为先生太严厉,所以午饭才没饱?」这二者之间存在逻辑关系吗? 阿棠道:「时辰不够!」 小阿棣忍不住捂脸道:「娘亲,是阿棠吃饭太慢了!时间到了还没吃饱,底下人就给撤掉了。」 岳望舒:…… 四岁的孩子,还能指望他多成熟呢。 只得笑道:「那明日你吃得快一些。」 阿棠点了点小脑袋,奶生生道:「知道了!」 还算乖巧。 行叭,老乡把儿子送进宫,她也只能多加照顾了。便叫人端了点心和奶茶进来,招待一众小正太。 一个个规规整整入座,慢条斯理吃着点心,唯独阿棣和阿棠吃得肆无忌惮,跟回了老家似的。 阿棣不消说,那是习惯了。 这个阿棠,还真是自来熟,约莫是年纪小的缘故,还不晓得客气为何物。 不过如此倒也不失可爱。 临走前,再给他们哥儿几个一人打包一盒糕点,岳望舒也算是对这这几个孩子有了基本的了解。晏良枢最成熟稳重,她那大侄子和孟家大侄子都是安静乖巧的孩子,而晏成棠还一团孩子气,岳望舒也就只好多安排几个得力人手去皇子殿中照顾了。. 尤妮丝 ------------ 第一七一章、孟氏出驸马OR皇子妃? 两个皇子入读,倒是都不曾出什么大岔子,顶多就是阿棠夜里哭着喊娘,岳望舒便把她娘时不时叫进宫,让她亲娘哄一哄,慢慢的便也习惯了。 三皇子那边儿则更是安稳,连这种小事儿都不曾出过。 夏日里蝉鸣不绝,这样燥热的日子里,湘妃却造访了沅芷殿。 「知道前阵子贵妃娘娘忙,故而一直没敢来打搅。」湘妃如今是愈发礼敬于她了,今日约莫是天气热,人看上去隐隐有些焦躁的样子。 「可是出了什么纰漏?」需要我帮你找补? 湘妃连忙摆手:「宫里就这么几个嫔妃,哪里至于闹出纰漏?臣妾是为了娍媖的事儿。」 「大公主?」岳望舒微微疑惑,「大公主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能出什么事儿?」 湘妃叹道:「贵妃娘娘也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些日子,便要过十七岁生日了!臣妾焉能不急?」 哦,明白了,急着嫁女儿啊! 不怪岳望舒没往这上头想,主要是她一直都把大公主当个孩子看,但她也明白,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岁就成年了,十七岁再不定下婚事,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这事儿,按理说,你跟皇上商量着选个好驸马便是了。」岳望舒虽是贵妃,但也只是个庶母,这事儿原不该她插手。 「臣妾自然早就跟皇上提过多次了,皇上却只说缓一缓,月前倒是改了口,说要斟酌一下……臣妾也不敢再三催问,可心里实在着急。」湘妃甚至怀疑皇上根本没上心! 岳望舒恍然颔首,「明白了,回头我帮你问问皇上的意思。」 湘妃求的便是这样一句话,立刻便眉宇释然了,「贵妃娘娘也是看着娍媖长大的,她的婚事,还烦请娘娘多帮着掌掌眼。」 岳望舒笑着问:「不知大公主想选一个什么样的驸马?」——文采出众的还是武艺拔擢的?或者文武双全? 湘妃不禁苦笑:「这孩子,是愈发任性了,说什么一辈子不嫁人才好!您听听,这是一个女儿家该说的话么!」 岳望舒也大约能明白娍媖的心情,待字闺中的日子,是女儿家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何况娍媖又是颇得皇帝宠爱的长女。嘴上却笑着说:「大公主这是孝顺,舍不得你呢。」 湘妃摇头叹息:「再舍不得,也得嫁人。」 「你也不必太着急,俗话说得好,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何况咱们大公主生得如花似玉,多少人巴不得尚主呢。」 如此说笑打趣,倒是叫湘妃渐渐释怀,是啊,堂堂公主,还愁找不到婆家吗? 正在此时,李约快步进来禀报:「娘娘、湘妃娘娘,皇上来了。」 岳望舒笑着说:「那倒是正巧了!」 正主来了,正好当面帮湘妃问问。 湘妃倒是有些神色不自然了,似乎生怕皇帝因此生气,湘妃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见帘子已经被挑开了! 湘妃只得连忙闭嘴,陪着贵妃一起行礼问安。 「湘妃怎么也在?」晏铮忙收敛笑容,神色端正了许多。 岳望舒笑着说:「方才臣妾正跟湘妃说笑,问她想跟大公主选个什么样的驸马呢!湘妃还没来得及回答,皇上便来了!」 湘妃松了口气。 晏铮顺势便占据了岳望舒的太师椅落座,瞅了一眼旁边茶几上上精致点心,本想顺手拿一个尝尝,手伸到一半却收了回来,「娍媖的婚事啊……朕心里自是有些考量的。」 岳望舒一面示意上茶,一面言笑晏晏:「莫非皇上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 晏铮目光扫过湘妃,便晓得大略是谁想知道了,轻轻一笑,便道: 「不知是娍媖大了,成桢也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了。朕便想着,从孟氏选一个驸马或者择一个皇子妃。」 岳望舒与湘妃面面相顾,倒是都没有觉得太意外。 贤宁皇后的母家庆宁府,不得不说是个极好的选择,就是不晓得孟家这一代有没有出色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 对此,岳望舒实在不怎么了解。 湘妃便笑着说:「能与庆宁侯府结秦晋之好,倒是不失为佳话。据臣妾所知,庆宁侯长子也已经十八岁了,长女也十六了,这两个孩子至今都不曾定亲吗?」 「庆宁侯长子孟元清不但没有定亲,连妾侍通房都没有。只不过……才能并不出众。」说着晏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犹豫。 湘妃却听着十分满意:「选婿最要紧的便是品性!」反正她是嫡长子,终有一日要袭爵,若娶了公主,十有八九不会降等,日后还是个侯爵!才能平平又有什么打紧? 湘妃又不免有些讪笑:「臣妾只是想着,贤宁皇后品信贵重,她的嫡亲侄儿,也必定不差。自然了,那孟姑娘想必也不俗。」 晏铮淡淡说:「的确,庆宁侯这个女儿反倒要比儿子更聪慧能干。」 湘妃不免尴尬,心中有些打鼓,莫非皇上是更想给孟家一个皇子妃?比起驸马,自然还是皇子妃更加恩重! 「这事儿朕还需再考虑些日子,你也不必急,朕的女儿还愁嫁不成?」晏铮神色有些凉凉的。这个湘妃,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湘妃一时不敢多言,只得连忙看向贵妃岳氏。 岳望舒:你瞅***啥?! 首先,皇帝再照顾孟家,显然也不可能既嫁公主、又娶皇子妃。只不过,从稳妥角度来看,只怕孟家应该是希望娶公主,以保家族爵位不降。 「皇上素来疼爱大公主,你放心便是。」岳望舒只好安抚着湘妃那躁动不安的心。 湘妃叹了口气,「臣妾明白。」 「好了。」晏铮摆了摆手,「若没有别的事儿,湘妃便退下吧。」 湘妃又瞅了瞅贵妃,只得悻悻屈膝一礼,「臣妾告退。」 湘妃走后,岳望舒才在皇帝旁边落座,「六郎也真是的,明知道湘妃心急,怎的不早定下?」 晏铮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是娍媖不愿意早早嫁人,朕才特意多留了她几年!怎的倒是朕的不是了?」 额……若是娍媖的意思,那皇帝倒是个好爹。 岳望舒陪着笑脸:「听六郎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更属意那位孟家姑娘?」——让二皇子娶个聪慧能干的正妃,又是表亲,还没有血缘关系,似乎也不错。 ------------ 第一七二章、孟姝 晏铮缓缓颔首,「其实慧心还活着的时候,就很喜欢庆宁侯的这个女儿。庆宁侯五年前就没了结发妻子,这些年也不曾再续弦,便是由她这个女儿打理侯府内院庶务,倒也井井有条。」 那还真是个出色的管理人才呢!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模样如何?」岳望舒连忙问。 「叫孟姝,不过姿容倒也并非姝色。」晏铮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娶妻求贤,孟姝模样端正,倒也足够了。」 岳望舒:介个……二皇子正是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肯娶一位贤良但并非绝色的女子为妻吗? 「这事儿,皇上得跟孟家通了气,另外好歹也问问二皇子的意思。男婚女嫁,终归还是要你情我愿最好。」——丫的别乱点鸳鸯谱! 晏铮对此虽不赞同,但也没有一口否决,他微微思量,便道:「望舒既然都这么说了,不如便召见那小孟氏入宫,你亲自掌掌眼。」 岳望舒瞪大眼,这种事儿,哪有她负责掌眼道理?但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是打着选皇子妃的旗号,到时候把陈姝媛也叫来,他儿子要娶媳妇了,总得让她瞧瞧。 而那个孟元清,岳望舒作为贵妃,当然见不得外男,想掌眼都没得掌。不过,好歹得叫娍媖跟他见了面,才好做决断。 「对了,那个孟元清,六郎若觉得还可以,不妨安排娍媖跟他见个面。」岳望舒还是更关心娍媖的婚事。二皇子到底是男孩子,日后是要媳妇进门的,怎么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晏铮老脸一沉,显然不乐意。 岳望舒叹气:「孟家也不算外人,表哥表妹只是见个面而已,又有什么打紧?」——她还动不动就出宫呢……比其她,大公主着实有点可怜。 「六郎~」岳望舒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襟。 「也罢,见就见吧!」晏铮到底还是耐不住这副小模样,「你呀,就是太娇惯娍媖了。」 呸,你自己女儿自己不心疼,还不许我心疼了?! 有了皇帝点头,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安排那孟家小姑娘进宫了,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她这个贵妃一句话的事儿。倒是那陈姝媛,与她通了气,便是千恩万谢,叫岳望舒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三日后,沅芷宫正殿。 陈姝媛一大早就穿着隆重赶来,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像个婆婆,倒像个小媳妇。 「你不必紧张。」岳望舒一面叫人上茶,「今儿就是见个面,最终如何,还得皇上做主。」 「是是是!」陈姝媛如何能不紧张,这可是关乎儿子娶妻的大事啊,她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提前来过过眼!在她眼里,孟家自是千好万好,若那孟家姑娘有先皇后一半的贤淑,陈姝媛便心满意足了。 而皇上,既然叫贵妃娘娘传召这孟家姑娘,且只传召这一位,只怕便是八九不离十了!偏生她这个二皇子生母,又是这般上不了台面的身份……一时间,陈姝媛竟有些瑟缩。…. 「禀娘娘、姝媛,孟姑娘已经到了,此刻正候在殿外。」李约微笑着进来禀报。 听得此言,陈姝媛不由连忙整了整衣襟,似乎生怕失了仪态。 岳望舒不禁失笑,便道:「让她进来吧。」 少卿,便见一个身穿浅蓝袄裙的少女步履盈盈走了进来,那少女眉眼微垂,目不斜视,徐徐走上前,便行跪拜大礼,「臣女孟姝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长寿金安。」 这礼数规整,颇有几分利落之意,双手交叠于地毯上,洁白的额头轻轻落在手上。 「起来吧!」岳望舒端坐于宝座之上,语气尽量温和。 「谢娘娘!」这少女方才利落起身,却仍旧额头 低垂,岳望舒只能看到那洁白的额头,和一双纤细的柳叶眉。 「抬起头来。」这姑娘倒是守礼,岳望舒心道。 于是孟姝这才抬起了那张小脸,面如银盘,肤色白皙,五官秀雅,长得倒是清秀端方。岳望舒松了一口气,这模样还是蛮不错的嘛,何况女大十八变,再过两年,应该还会更好看些。 便笑着看向陈姝媛。 陈姝媛连忙也回以笑容,后族嫡女、礼仪娴范,又有聪慧之名,她自是一万个满意。 岳望舒便对那孟姝介绍道:「这位是陈姝媛,也正是二皇子的生母。」 听得此言,孟姝忙微微转身,深深屈膝做万福,「给姝媛请安,姝媛万福。」 陈姝媛点头不迭,「孟姑娘是先皇后的亲侄女,先皇后在世时候也常进宫,想必……也见过三皇子吧?」 孟姝眉眼微垂:「回姝媛的话,见过两回。」 陈姝媛不禁大喜,如此,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以这位孟姝姑娘的聪慧,自然猜到自己此番被召见入宫的原因了。只是她仍旧保持着娴静温恭之态,自姑母去世,也足足七年了,原以为人走茶凉,不成想……还有这般峰回路转。 见这女孩如此娴静,岳望舒便微笑着询问:「本宫听说,这几年,庆宁侯府上都是你在打理?」 一直沉稳如水的孟姝不由神色一紧,忙谦和地道:「只是帮着父亲打理一些内院杂物罢了。臣女……母亲早逝,父亲不肯继娶,哥哥又一直未曾娶嫂子入门,故而只能由臣女暂时越俎代庖。」 陈姝媛笑着说:「哪里就越俎代庖了?你这样聪慧贴心,也是你父兄的福气。」 孟姝不禁心道,这陈姝媛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臣女终究是丧母长女。」说着,孟姝忙深深低下头去。 陈姝媛不禁露出怜惜之色,「倒是个可怜的姑娘。」 岳望舒便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只管做好自己,无须理会他人闲言碎语。」 「是,多谢贵妃娘娘教导!」孟姝连忙深深屈膝一礼,毕恭毕敬。 岳望舒也知道,这姑娘看着落落大方、不失仪态,也难免还是有些紧张,便笑着叫她入座,又赐了茶,略微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见这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便没有再深问。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让陈姝媛跟未来儿媳妇人选会个面罢了,又不是她儿子要娶老婆,最终如何选择,还得皇帝做主。 赐了锦缎两匹,便让这孟姑娘回家去了。. 尤妮丝 ------------ 第一七三章、颜控公主 陈姝媛面含希冀相询:「贵妃娘娘,皇上当真属意这孟姑娘?」 事关终身大事,岳望舒自是没必要瞒着人家亲娘,便低声道:「皇上是有意与孟氏结秦晋之好。不过最终皇上会选孟元清还是这个孟姝,就不好说了。」 陈姝媛听得此言,立刻就想到了大公主,不由地有些忐忑,「大公主到底年长。」怎么也得先姐姐嫁人,然后才轮到弟弟娶妻。万一湘妃和大公主属意孟氏长子…… 陈姝媛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湘妃娘娘是何心意。」——虞氏与孟氏本就是姻亲,只怕湘妃娘娘也乐意亲上加亲…… 自知分量低微的陈姝媛显然对儿子的婚事没有发言权,她只得道:「说来也巧,这孟元清还是桢儿的伴读呢,听说是温文守礼的孩子。」——当年桢儿入读,伴读的人选乃是先皇后所选,她娘家没有像样的孩子,便选了宗室与孟氏之子充作伴读。 岳望舒道:「既如此,不如请湘妃和大公主过来吃茶,咱们敞开了天窗问一问便是。」 「多谢贵妃娘娘!」陈姝媛连忙起身致谢。 贵妃相邀,湘妃自是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多少有些疑惑,怎么还要带上娍媖?便只好叫人给娍媖请了半日假,带着一并去往沅芷宫。 十七岁的娍媖公主已经是一朵娉婷欲开的花骨朵,娇艳鲜美、朝气蓬勃。 略作寒暄之后,宾主落座,岳望舒不做饶舌,便把今日召见了孟姝一事与湘妃说了。 湘妃看了陈姝媛一眼,便登时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说「恭喜」,不料却听贵妃道:「孟元清不知你是否见过?」 湘妃愣了愣:「虽是姻亲,可毕竟是外男,我倒是不曾见过。」 陈姝媛也是,连儿子的伴读都没见过一面……不过倒也是,皇子殿虽紧挨着后宫,但也属于前朝范围,连陈姝媛这个亲娘都不往那边去,湘妃就更没有理由去了。 岳望舒虽见过小阿棣的伴读,一则是因为他们年纪都还小,二则因为她是贵妃之尊。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聪慧如湘妃,立刻就猜度到了什么。 「是皇上中意孟家,觉得孟氏兄妹都还不错,想从中择其一。」岳望舒不由看向了娍媖。 湘妃怔了一下,转瞬便露出笑容,「孟家教养自是不差的!」皇上总算开始考虑娍媖的婚事了,又是自家亲戚,湘妃怎么能不喜上眉梢。 「母妃!」娍媖公主漂亮小脸却是耷拉着,「日前校场骑射,见过这个孟元清,长相平平无奇、性子也木讷!我才不要嫁给他!」 此言一出,直叫湘妃当场大怒:「不许胡说!这是你父皇中意的人选,必定品性不差。」——这孩子,怎能只看外表? 娍媖委屈地眼睛都红了,「反正只是从他们兄妹里头选一个,那让二弟弟娶那么孟姝就是了!何必非逼我嫁给不想嫁的人?!」…. 是啊,皇上再看重孟家,也不可能既嫁女儿、又娶儿媳妇。 见她们母女竟有几分剑拔弩张,岳望舒急忙道:「这事儿皇上还在考虑呢。何况咱们大公主如花似玉,想嫁个俊美郎君,也不算过分。」 「贵妃不要太惯着她!」湘妃忍不住嗔怪,「无论择媳还是选婿,最要紧的是品性、才能,哪里能以貌取人?」 娍媖脸颊都气鼓鼓了。 岳望舒只得连忙道:「这事儿,我也就是跟你们母女透个气。事情还未有定数呢。」——先别急着吵架啊。 只是娍媖既不愿意,岳望舒自然还是倾向于促成这孟姑娘与二皇子,她看向陈姝媛:「就是不晓得二皇子是怎么看?」 陈姝媛连忙道:「桢儿素来敬重先皇后,又怎会不愿与孟氏结亲 ?」 湘妃看得心焦,瞧瞧人家儿子,多听话!自己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任性的女儿?! 娍媖立刻心善道:「既然二弟弟愿意,那就让他娶孟家姑娘好了!」 湘妃额头暴起青筋。 「好了好了!」岳望舒眼看着湘妃就要暴走,便立刻道,「湘妃与陈姝媛的意思我都明白,回头我自会跟皇上好生言说。」 又安抚了湘妃一通,这才把客人送走。 唉,牵线拉媒,还真是个辛苦活儿。 日暮西斜,晏老六姗姗而来,岳望舒便苦着脸,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湘妃和陈姝媛都挺乐意,倒是娍媖……今儿都快哭了。这婚姻之事,到底还是要你情我愿最好。」 晏铮沉吟片刻,「娍媖是任性了些,不过,朕的女儿又不愁嫁,京中年轻俊彦多得是。」 见晏老六居然还蛮开明的,岳望舒终于安心了,二皇子那边,自有陈姝媛与他言说,不过知子莫若母,想必二皇子应该乐意娶个表妹。 就算这孟姝姑娘不是姝色绝艳,可二皇子日后还可以纳美妾啊。 而公主若不能嫁个俊俏郎君,总不能再养个小郎君吧? 「望舒是觉得这孟姝很不错喽?」晏铮笑问。 岳望舒尴尬地道:「才见了一面,问了几句寻常话,哪里就能知根知底了?只是这姑娘生得还算标致,礼仪规矩也极好,瞧着是个聪慧的。」 晏铮微微颔首,「朕正是想给成桢寻一个聪慧能干的妻子。」 岳望舒忽的又道:「说来也是奇怪,这孟氏长子都十八了,怎么还未定亲?他又是二皇子的伴读,莫不是孟家一早就盼着尚主?还有这孟姝,十六岁都不曾议亲过,可见是被他哥哥给耽误了。对了,这个孟姝眉眼间倒是有几分像先皇后呢!」 岳望舒倒是对这个孟姑娘感官不错。 听得此言,晏铮却是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像孟颖?这个孟东川……」 孟东川便是皇后亲兄庆宁侯。 「皇上,您不妨问问孟家是何意?既要结亲,总不能您看好了就是了。」——虽然皇帝就是有这个特权,但嫁娶之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最好。 晏铮沉吟片刻,「是该好好问问。」 「等问好了便定下吧,人家孟家兄妹年纪也都不小了。」何必叫人家苦苦等着皇家? 其实后族想跟皇家结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只是皇帝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言语。. 尤妮丝 ------------ 第一七四章、娍媖选婿 勤政殿。 一方小小棋盘之上,黑白交错,俨然是对峙激烈。 “啪”的一声,晏铮将一颗黑子落下,并同时开口:“朕记得,你的长子都十八了,还未定亲?” 庆宁侯孟东川连忙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拱手道:“臣子才能平庸,便想着让他再苦读几年,再议亲事不迟。” 晏铮挥了挥手:“不必这般拘礼,坐下继续下棋。” “是。”孟东川这才坐了回去,努力集中心思,应对这盘棋局。 不料晏铮又笑着开口:“说来,朕的长女也十七了,也该给她选个驸马了。” 听得此言,庆宁侯再度起身,然后便直接敛衣跪拜:“臣子虽蒙先皇后恩典,得以入宫伴读,但实在资质愚陋,怎配尚主?!” 晏铮细细打量着庆宁侯脸上的紧张之色,“你也不必谦虚,朕对孟家教养一直很是满意。贤宁皇后虽然去了,但朕总是时常怀念她。”说着,脸上竟是颇为感伤。 孟东川略松了一口气,这才道:“皇上重情,是先皇后的福气,也是孟氏全族之福。” 晏铮徐徐颔首:“朕想着,你母亲是虞氏,湘妃也是虞氏。故而此事,湘妃也是颇为赞同。”——就是娍媖闹着不嫁罢了。 孟东川不免心下焦躁,“湘妃娘娘是虞氏,只怕是碍于亲眷情面,才不好拒绝。犬子实在不成器,还望皇上三思!” “你当真无此意?”晏铮眯着眼睛问。 孟东川咬牙道:“臣绝不敢有此意!” 晏铮眼底已经泄露出丝丝冷芒。虽说他从未透漏过结亲之意,但望舒召了孟姝入宫,还叫了陈氏作陪,如此这般,以孟东川的聪明,如何猜不到,自己女儿也有机会嫁入皇家? 但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为了女儿这个机会,竟直接拒绝让长子尚主? 这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些。 可孟东川却坚持做出这“得不偿失”之举,那就只能说明,他是早有所图。 一个皇子妃、一个驸马,原是差不离的。 除非…… 他图的不是小小皇子妃,更不是区区未来王妃。 就像当年,孟氏将聪慧过人的孟颖嫁给朕一样。 晏铮合了合眼眸,到底是朕忽略了,只记得孟颖的贤德,倒是险些忘了朕登基前,她亦是颇有野心的。 “起来吧,你既然不愿意,朕难道还会强逼你儿子娶朕的女儿吗?”晏铮一脸和善地说笑着,既如此,便罢了。 “倒是听贵妃说,你这个女儿也十分出挑,长相也颇有几分像她姑母。” 话题扯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孟东川心底大喜,这才起身谦虚地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晏铮指了指棋盘:“继续下棋。” “是!”孟东川这才连忙落字,这一番急于落子,倒是下了一招坏棋。旋即便被皇帝抓住机会,一鼓作气之下,孟东川虽极力应对,但终究还是落了个满盘皆输。 “皇上棋艺又精进了,臣又输了。”下棋输给皇帝,倒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孟东川爽快地弃子认输。 晏铮笑道:“倒不是朕又精进了,而是朕使了盘外招,而你的心思不棋盘上,又如何能取胜?” “是,是臣用心不专。”孟东川连忙拱手道。 晏铮温和一笑:“儿子大了,便该定下婚事,成家方能立业。”——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孟元清还是二皇子。 “是,臣明白!”孟东川不由大喜。 晏铮:不,你不明白。 过了没几日,便听说皇上召见了京中各家青年才俊,一一考校其才学、武功。听闻此事,大公主娍媖自是欢喜不迭,偷偷翘了课不说,还跑到岳望舒的沅芷宫。 “贵母妃,咱们也去校场瞧瞧吧!”今日正是考校各家子弟马术的日子,说是考校文武,但明摆着是选婿呢。 岳望舒嗔了他一眼:“不要胡闹,若叫你母妃知道了,仔细打你屁股!” “就算被打屁股,我也要去看!”娍媖撅着小嘴巴,“这可是给我选驸马!我怎能不去瞧瞧?” 却见娍媖今日穿了一身娇艳的桃红小袄、配柳绿马面裙,这红配绿端的是鲜艳,不过穿在这样娇俏可爱的小女儿家身上,自是说不出的娇艳夺目。 其实岳望舒也想欣赏一下年轻小鲜肉的,但云舒之事过后,难免担心晏老六发飙,自是不敢去。 不过……貌似现在是娍媖拉着她去的…… “好啊,那远远瞧一瞧吧。”岳望舒笑眯眯道。 宫中的教场的规模堪比足球场,周围又栽植梧桐,故而岳望舒早早就下了辇舆,她与娍媖二人各自只带了贴身侍女,小心翼翼靠前,俱是躲在梧桐树后。 没错,就是偷窥啦! 此时此刻,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俊雅们正围着校场赛马,马儿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教场上也飞扬起不少尘土,如此一来,便更加隐蔽了。 不消多时,骑着骏马的俊俏少年们便朝着此处而来。 梧桐树后便探出了两颗脑袋。 “贵母妃,领头那个高大威武,可比孟元清强多了!”娍媖有些兴奋。 岳望舒笑着道:“后头那个骑白马的更俊俏!” “嗯嗯!确实貌比潘安呢!”娍媖顿时小脸都红了,“孟元清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岳望舒:好好看帅哥,别总是diss你表哥。 “庆宁侯已经给孟元清议亲了……”人家又没缠着你。 娍媖吐了吐舌头,这一群骑着大马的少年郎们刚好从此处飞奔而过。那个貌比潘安的少年郎倒是警醒,察觉了梧桐树后有人,便直直看了过来。 这下子,便与娍媖生生是四目相对了。 豪放的大公主殿下倒是脸红了,急忙躲到了梧桐树后,“哎呀,我们被发现了!” 岳望舒笑道:“是你被发现了!”——她早就把头缩回来了。 娍媖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完了完了,他会不会跟父皇告密啊!” 岳望舒忍不住道:“他又不晓得你是公主。” “也是哦。”娍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父皇早晚会发现。”皇帝跟前,哪有不严密防守的道理,虽然她们俩溜进来了,也想要掩藏住是不可能的。 娍媖瞪大了眼,“那我们赶紧走!” 但显然已经是晚了,御前的大总管张寄笑眯眯走了过来,“皇爷说,请娘娘和公主去晏清殿稍作等候。” 娍媖瞬间面如死灰,但仍不后悔! 新 ------------ 第一七五章、怎么跟选秀似的? 晏清殿。 岳望舒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焦躁、一会儿又抱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边欣赏,一边享用着晏清殿点心和茶水。 不消多时,皇帝陛下就盛怒归来了。 “是娍媖吵着闹着让我待她去教场!”岳望舒卖小女孩的速度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娍媖都傻了眼了,虽然确实如此,但贵母妃您也太不仗义了吧? 皇帝晏铮听得此言,既没有转移怒火,也没有半分息怒,“岳望舒!!” 众所周知,一旦连名带姓叫,那一般表示事情大条了。 “你是三岁小孩子吗?娍媖叫你这样你便怎样?!”晏铮气得吹胡子瞪眼……啊不,他没有胡子,他只能瞪眼。 岳望舒内牛满脸,她就知道,这狗日的晏老六没那么好糊弄,“就是……去看看而已,看看都不行吗?” 岳望舒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看向晏老六。 晏铮:又跟朕装可怜! 但看看一旁的娍媖,当着晚辈的面,总不好这么不给望舒面子。 “娍媖,你且回惠明宫!”让湘妃去教导便是了! “儿臣告退!”这位娍媖公主很没义气地溜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岳望舒哭丧着脸,上前扯了扯晏老六的蟠龙纹衣袖,“六郎,别生气了,我就是闲着没事,所以才……” 晏铮如何不知,望舒就是奔着那些年轻俊俏的少年郎去的!就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点,才如此愤怒。 朕哪里不好了?朕难道就不英俊吗?朕为了你连胡子都不留了! 你个岳望舒,你没良心! “六郎~”岳望舒只好硬着头皮扑上去抱住他,然后可怜巴巴望着他,“我错了!” 晏老六有没有动真格,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比起云舒那次,晏老六这顶多就是恼羞成怒罢了。但该哄还得哄,谁叫这晏老六脾气越来越大、心眼越来越小呢? “哼!!”晏铮重重哼了一声,“你今日太不成体统了!” 体统你妹。岳望舒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可怜兮兮道:“我就是整日在后宫里,实在闷得无聊了……” 看着望舒这般模样,晏铮纵然知道她十有八九又是在装可怜,却还是忍不住心软,“朕又没不许你出宫!” 自从那件之后,望舒便甚少出宫了。晏铮原本是乐得如此,只是望舒天性散漫,整日呆在宫里,怕是真的闷坏了。 岳望舒等的就是晏老六这句话,立刻扬起笑脸,嘴甜地道:“果然还是六郎对我最好了!” 晏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手便在她脸上狠狠拧了一把,“就你这点小心眼儿,连孟氏父女都不如!” 岳望舒揉着自己作痛的脸颊,露出疑惑之色:“孟氏父女?他们怎么了?”——既然都为娍媖另行择婿了,那二皇子便要娶那孟姝姑娘了吧?怎么听晏老六这语气,这是要悔婚?啊呸呸,还没赐婚呢! 想到此事,晏铮就不由心生恼恨,“也是朕失察了!那孟元清一直不定亲,朕也原以为孟东川是等着尚主的机会,倒也没什么。亏得你那日无心之言,朕才想到,特意拖着不定亲,以待价而沽的,不是孟元清,而是孟姝!只要孟元清一日不娶妻,便没有孟姝这个做妹妹的议亲的道理!” 岳望舒听得很明白,但是有些不大信,“这个……会不会你太多心了?”这个晏老六,心眼比鬼还多!这逻辑看着没问题,但全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臆测啊! 晏铮无奈地嗔了她一眼:“朕日前已经试探过孟东川了,他再三为儿子婉拒尚主,甚至不惜贬损孟元清。反倒是提及他的女儿的时候,却没有这些言语了!” 岳望舒点了点头:“那看样子,他的确更喜欢女儿嫁入皇家。不过,这也不算是见不得人的心思吧?也许他只是觉得,儿子尚主,难免要被公主管得死死的,倒是二皇子秉性温和,是个良婿之选。” 想到孟皇后那圣母般的品格,岳望舒实在不愿把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往坏处想。退一万步说,皇子妃未来起码是王妃,王妃怎么也比驸马贵重吧?人家权衡利弊,这般选择,也不能说有错。 晏铮也知道,孟颖在望舒心目中太过完美,自然不愿意怀疑孟东川品性不良。 于是,他便委婉地道:“或许吧,只是……这个孟姝的确十分聪慧。若她不甘于区区皇子妃、乃至王妃之位,要撺掇成桢谋夺储位——要知道,当年慧心也是如此!她的确有几分像慧心。” 岳望舒:……夺嫡这种事情,你做得,你儿子便做不得是吧?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但她的确不希望先帝朝的夺嫡上演在本朝。 或许是皇帝太多疑了,但是孟家女儿的确是翘楚。 “就算是朕想多了,可成桢愚笨,给他娶个太聪明的媳妇,也着实有些不般配,但不如给他娶个貌美贤惠的妻子。”晏铮复又道。 岳望舒还能说什么,这又不是他的儿子,何况人家当爹的都决定给儿子娶个貌美贤惠……但不是特别聪明的媳妇了,这也不算坏事。 好色而慕少艾,想必二皇子也不会拒绝娶美娇娘的。 “娶妻最要紧的的确是品性,六郎既然忧心这孟家姑娘的品性,另做选择,自然也无可厚非。”毕竟皇帝也没欠了孟家什么,结亲之事,也不曾明言许诺,如今黄了,也算不上毁诺。 晏铮便从一旁的长案上取出一本折子,“这是京中各大世家适龄闺秀的名单,望舒既闷得慌,便慢慢召见,好生替朕过目一下吧。” 岳望舒:怎么跟选秀似的??? 打开一看,啧啧,什么英国公的孙女、沐国公的女儿,还有昌隆侯的侄女——啧,这不是湘妃娘家、皇帝母族么!还有安阳侯的孙女姚氏——也就是荣妃外祖母的曾孙女…… 都是正当妙龄的姑娘,林林总总二十几个!别看二皇子生母寒微、自己也不得皇父看重,那人家也毕竟是皇子,他想娶正妻,有的是世家贵女想嫁! 毕竟皇帝陛下就三个儿子!两个还是小屁孩呢!二皇子将来最起码也是位郡王!王妃的尊位还是很有吸引力! 见二皇子又这么多优质的选项,岳望舒便也放心了,“没问题,这次我一定好好选看!”让陈姝媛过来作陪,好叫她安心,你儿子抢手着呢! 新 ------------ 第一七六章、皇子选妃 三日后,升平殿。 各家妙龄闺秀由各自的母亲、甚至祖母领着,按照家世门第高低依次进殿,而殿中高坐的是贵太妃虞氏、贵妃岳氏,两侧有湘妃、荣妃、陈姝媛陪坐。 没错,岳望舒瞧着嫔妃们也都整日闲着没事干,倒不如借着这次机会、举办宫宴,邀请各家命妇、千金入宫,借着宴饮的名义,行选看皇子妃之实。 她既不是皇后、又不是二皇子生母,怎么好在自己的殿阁就这么随便看看?故而特意请了贵太妃来坐镇。 太监李约扯着嗓子念道:“英国公夫人魏氏携世子嫡次女觐见!” 便一位鬓角斑白的老人家被一位妙龄少女搀扶着走上前,祖孙于蒲团行礼参拜。 二十多家闺秀,便是这般一家家引进殿中,行礼、起身,然后由贵太妃开口询问闺秀的年龄、喜好,然后列坐入席。 别家闺秀都有长辈陪同,即使没有母亲,也有祖母或者婶母。唯独到了到了庆宁侯便只有那孟姝一人进殿上前参拜,“臣女参见贵太妃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倒是礼仪娴范,哪怕这样大场合没有分毫失态。 岳望舒一时不免疑惑,她古人知道孟姝没有母亲,但是……也可以叫个同族长辈陪同啊? 贵太妃叫了平身,也疑惑发问:“怎么,也没个长辈陪你一起入宫赴宴?” 孟姝抬起小脸,略露黯然之色:“臣女母亲早逝。” 贵太妃面色微微不愉:“这个哀家自然知道。”——没有母亲,难道连同族婶母都没有? 这时候,湘妃忙起身近前,低声相告:“贵太妃娘娘,这庆宁侯似乎与兄弟族人有些不和,所以……倒是可怜了这姑娘了。” 贵太妃想到这个小孟氏是孟皇后的亲侄女,便摆了摆手:“罢了,且去一旁入座吧。” 岳望舒也听了真真,不禁暗道,这个庆宁侯是怎么搞的?这种时候,那么多兄弟族人,难道都不和睦?这个时候,怎么也得给女儿找个命妇长辈来充数吧? 难不成,晏老六的怀疑才是正确的?这庆宁侯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算了,她此番特意把孟姝也列入了入宫赴宴的名单,也是不想孟皇后的娘家侄女难堪。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给二皇子选正妃,孟家又有适龄未婚的姑娘,若不请孟家姑娘,便是明晃晃把人家给否了。 不一会儿功夫,各大世家贵妇与闺秀已经各自落了座,只是别家闺秀都有长辈在身边,唯独孟姝孤零零一个人。 众人坐定之后,教坊司的第一支舞便正式献上。 欣赏舞蹈,也欣赏着各家闺秀的仪态。 上头的众多贵人们,已经不动声色开始小声品评。 荣妃笑着说:“虞家九姑娘端方秀美,我若有儿子,一定讨来做媳妇!” 贵太妃笑呵呵道:“荣妃愈发爱说笑了,我倒是瞧着你外祖母的那个曾孙女才是一等一的姝色。” 提到庆宁侯,荣妃难免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也不至于给小辈寻麻烦。 贵太妃说的,便是庆宁侯世子姚崇峻的嫡长女,的确是个娇俏万千的美娇娘,算起来这漂亮妹子该管姚蔓芝叫姑妈呢。 啧啧,姚家的基因是真不错!岳望舒饮了一口茶,欣赏着美丽歌舞,欣赏着各家闺秀,真真是大饱眼福。 虽说孟姝也很好,但若比起美貌,总有更姝丽之辈。各家闺秀无不是落落大方、谦恭有礼,入宫赴宴,也并无怯场失态之人。——毕竟都是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姑娘,礼仪上都不差。 所以,这下子,竟生生把孟姑娘给比了下去。 连陈姝媛也忍不住偷偷瞅瞅这个国公家的贵女、瞧瞧那个侯府的小娘子,也是生生看花了眼。 岳望舒便笑着低语:“贵太妃见多识广,您瞧瞧,这么多闺秀,哪个最好?” 贵太妃虽然也希望自家姑娘获选,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道:“自是那个姚家小姑娘模样最出挑。” 荣妃忙道:“哪里能只看容色呢?皇子娶妻,当选贤良。” 贵太妃忽的想到一件事,“哀家记得,贵妃前阵子私底下召见过那孟家小娘子?可是皇帝的意思?” 岳望舒只得点头称“是”。 贵太妃瞅了瞅那孤零零的孟家小娘子,不由摇头,“实在不够出挑。” 坐在底下的孟姝,自是看到贵太妃在瞧了自己几眼之后就摇头不迭,原本镇定的心神一瞬间不免有些震荡。但她只能努力安慰自己,贵太妃只是皇上的姨母,又不是皇太后,二皇子婚事还轮不到她来做决定。 岳望舒忙道:“规矩礼仪都甚好,听闻也是聪慧过人的姑娘。” 贵太妃仍旧摇头,“罢了,回头哀家亲自跟皇帝说。成桢好歹是皇子,婚事不能这么将就。大不了不回头,给那孟氏也赐一门好婚事便是了。” 岳望舒心道,和孟家结亲的事儿,本来就黄了。不过她也没必要明言,二皇子婚事,便让贵太妃和皇帝商量去好了。贵太妃素来把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都当真亲孙儿亲孙女般看待,自然是要挑最好的姑娘给二皇子。 岳望舒又笑着看向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陈姝媛:“姝媛瞧着,哪家姑娘好?” 陈姝媛愣了一下,连忙道:“都好!都好!”——怎么似乎这孟姑娘反倒是被淘汰了,听着贵太妃语气,是要选更好的,陈姝媛自然无有异议。 陈姝媛活了这把年纪,哪里见过这么多大家闺秀?原以为儿子能娶先皇后的侄女,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成想还有这么多公侯贵女可供选择!一时间,难免有些晕乎。 “只是今日也太隆重了些……”皇子选妃,这般阵仗,实在叫陈姝媛受宠若惊。 岳望舒便笑着说:“反正大家都闲着,便叫来一起参谋了,正好欣赏一下歌舞,省得场面尴尬。说来还是湘妃安排得好。” 陈姝媛连忙道:“是是是,多谢湘妃娘娘费心了。” 湘妃笑呵呵道:“咱们皇上就三位皇子,自然要格外费心些。回头等四皇子长大了,保准更隆重。” 岳望舒笑呵呵道:“那我等着了!” 挑选美人,本就是赏心悦目之事,只是小阿棣才几岁。 但转念一想,古人结婚早,这时间啊,一不留神就从手心溜走了。 新 ------------ 第一七七章、刺杀贵妃! 颐康宫中,佛香鸟鸟,贵太妃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哀家瞧着,那沐国公府的二姑娘端方典雅,自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还有庆宁侯世子之女姚氏,模样极为出挑!” 岳望舒忙补充道:“还有虞家那个小姑娘,也标志得紧。” 夸自家侄孙女的话,贵太妃不好开口,岳望舒便代劳了。 贵太妃暗自心领,便看向了皇帝。 刚刚坐定的皇帝晏铮饮了一口六安片瓜,才缓缓道:“沐国公府就算了,朕打算把娍媖许配给沐浮生。” 沐浮生?一旁陪坐的岳望舒不禁好奇,不知道是不是那日骑白马的俊俏美少年…… 她也不敢问。 倒是贵太妃十分好奇:“是沐国公府的世子吧?多大年岁了?” 晏铮颔首道:“比娍媖略大几个月,在世家子弟中,也算是出众的了。” 听了这话,贵太妃便安心了,能被皇帝赞一句出众,怎么也比孟元清出色,又是国公府的世子,也算是配得上娍媖了。 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岳望舒忍不住小声道:“咱们大公主眼光可高得很。”——若是长得不够帅,可不行。 晏铮眼角冷冷扫了她一眼:“朕心里有数!” 贵太妃笑呵呵道:“既是皇帝看重的人选,必定品貌出众。不过成桢正妃,若不能选沐家女,便是这姚家小姑娘最为出众了。” “姚家已经出了一位王妃,便算了。”晏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姨母,“不如便选虞氏女,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听得此言,贵太妃大喜过望,“如此也好!” 得嘞,二皇子到底还是得娶表妹啊! 岳望舒细细一算,那虞家姑娘是已故圣母皇太后和贵太妃的侄孙女,论血缘……倒是问题不大。 既如此,她就不发表意见了。 说是定下了,只是皇帝也没有直接下旨,显然是要做最后的调查。 只不过皇帝有意从沐国公府选婿、从母族虞氏选媳,这两件事儿倒是渐渐传开了。 岳望舒打听那沐浮生便是那日那个骑白马的俊美少年,娍媖为传言所羞,已经多日不曾出门了。 一时间倒也安心了,便趁着晴好的日子去总店坐诊。 如今她已经不再“义诊”,而且自称是擅长妇科和小儿科的大夫,只在后院厢房接待病人。如此便可免于接待外男,省得某个心眼小的家伙又来找茬。 不得不说,她这个妇科、小儿科的岳大夫生意反倒是不逊色“义诊”之时了,一则是医术却是有点样子了,二则……人人都以为她是个“中官”! 面白无须、声音也细,不是太监,难不成还是女人?? “中官”的身份,倒是叫许多妇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来找她看病了。 唉,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啊,终究还是不可小觑。 “这位夫人,您身体很健康!就是稍微有点上火。”岳望舒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 那夫人嘴角生疮,满脸急躁:“可是我嫁给我夫君都三年了,还是没有身孕!” 岳望舒:“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丈夫有病?” 年轻夫人沉默了,有些不敢置信:“这……可能吗?” 岳望舒叹着气道:“回头让你丈夫去找胡大夫好好诊一诊吧。”男科,还是胡大夫比较擅长。 年轻夫人面露苦涩:“我夫君怎么可能来瞧这种病?” 岳望舒沉吟片刻,便道:“那你就哄一哄,只说是陪你来瞧病。”——但凡是个正常大夫,都知道不孕不育要男女同查,到时候自然会给她丈夫好好瞧瞧。 “多谢岳大夫指点,我明白了!”那年轻夫人再三拜谢。 岳望舒目送她出去,便扬声道:“下一个!” 随后走进来的却是一位面覆轻纱的年轻姑娘,叫岳望舒不禁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孟姝吗?! “纯……”孟姝在看到她一瞬间,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她连忙捂住了自己嘴巴。 还真是巧了,不过既然来了,便是病人。 岳望舒轻咳一声:“坐下,把手伸出来。” 孟姝这才收敛惊异之色,被一个中年嬷嬷扶着做了下来,将皓腕轻轻搁在了脉枕上。 岳望舒轻轻搭脉,随口问:“哪里不舒服?” 孟姝低下头,小声道:“月事来的时候,实在痛楚难耐,这……我也不晓得算不算是病。” “有点寒……面纱摘了,舌头伸出来给我瞧瞧。”岳望舒面色如常,跟个寻常大夫一般。 孟姝倒是没有犹豫,忙摘了脸上的素白轻纱,只是伸舌头这种不雅动作,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小嘴只张一半,勉强能看到舌苔。 “信期的日子准吗?是不是总是延后?”岳望舒问。 孟姝微微惊讶,然后连忙点头:“总是会晚上三五日。” 岳望舒旋即露出微笑:“放心,问题不大,我给你开个两副药,稍微调理一下便是了。” 孟姝这复又带上面纱,小声道:“多谢您了。” 岳望舒澹澹“嗯”了一声,便开始写方子,当归、熟地、白芍…… 才写了一会儿,药店的女店员便扶着一个纤瘦女子进来:“岳大夫,这位姑娘肚子疼得厉害!”——按理说,养生大药房是不允许插队的,但急症例外。 尤其那个弓着腰身的病人捂着的位置,可正是阑尾处! 怎么又来一个阑尾炎? 岳望舒顾不得手里的药方子,急忙指着一旁的坐榻道,“扶她到这边来躺下!” 这位病人身量瘦长,半个身子依偎在女店员身上,口中还发出阵阵呻吟,仿佛是极为痛楚的样子,这样的病情,岳望舒怎敢怠慢? 她连忙也走到坐榻前,连忙去摸脉。 触及脉搏,却发现十分稳健,而且—— “你不是女人!”岳望舒惊呆了,作为中医,男女阴阳还是能分得清的,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女子”,分明是个男人! 下一秒,却见这位“病人”唰地便从袖中掏出了一柄锋锐的匕首,便朝她刺来! 卧槽?!刺客?! 还要岳望舒身子矫健、反应灵敏,连忙一个闪身,那匕首“刺啦”一声,仅仅只划破了她的衣袖! 旋即这一身女装的刺客便跳下榻来,他足下一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朝着岳望舒径直刺来! 这速度太快了! 岳望舒竟是来不及躲闪! 就在此时,孟姝竟挺身冲了过来! 岳望舒只看到那锋锐的匕首便朝着孟姝肩头划过,这一次,可不只是划破了衣裳,连带着皮肉一同割开!鲜血瞬间喷涌!连岳望舒身上都被飞溅了鲜血! 这一幕出乎她的意料!但她立刻做出的反应,趁此机会,狠狠一脚朝着那刺客下体踹了过去! 我叫你刺杀!我叫你女扮男装! “啊! ”那女装刺客果然发出了男人的痛叫声。 此时此刻,陪侍一旁的太监宫女立刻扬声呼号:“快来人!绣衣卫!有人刺杀娘娘!” 这药房内外被绣衣卫安排不少人手,一声呼唤,立刻就有人破窗而入,直接便将那意欲再度爬起来行凶的刺客摁在了地上,刺客再起不能! 新 ------------ 第一七八章、鹤顶红剧毒! 岳望舒这才惊魂甫定,连忙去看那位为自己当了刀子的孟姝,「孟姑娘,你还好吗?」 那中年嬷嬷已经将自家姑娘搀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兀自焦急不已,「岳大夫,我家姑娘出了好多血,而且……怎么都是黑血啊!」 岳望舒脸色巨变,连忙提着药箱子近前打量,那血肉模湖的肩膀,倒是没有划破大血管,但是伤口的血……却是发紫发黑! 她连忙上前撤掉孟姝的面纱,果然脸色惨白,嘴唇已经隐隐发紫! 「不好,那匕首上淬了毒!」岳望舒惊呼。 孟姝也惊呆了:「毒?不……不会的……」她整个人仿佛已经傻了似的,只喃喃念着「不可能」、「不会」之类的话。 岳望舒一时来不及深思,急忙大力撕扯开她伤口周遭的绸缎,将整个伤口都露了出来,然后道:「你忍着点!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毒,但必须立刻清洗伤口!」 然后便取了一瓶白酒,便倒在了那发黑的伤口处! 「啊! !」烈酒清洗伤口,这等剧痛,壮汉都未必能忍得住,何况孟姝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岳望舒虽然不忍心,但只能急忙道:「摁住她!伤口若不处理干净,恐怕有性命之虞!」 听得此言,那已经红了眼圈的中年嬷嬷第一个上去便抱紧了孟姝,「姑娘,千万忍一忍!」 接下来,厢房中响起孟姝撕心裂肺的痛叫声,岳望舒不停地倾倒烈酒,还咬牙狠心挤着伤口,直到流出来的血变成正常的红血,这才罢手。 如此一番折腾,可把这小姑娘折腾了个不轻,整个人端的是去了半条命了。 岳望舒这才拿了伤药和纱布过来给她包扎。 正在此时,店主岳兴快步进来禀报:「娘娘,那刺客刚刚毒发毙命了!」 岳望舒神色一凛,竟是死士?! 「对了,那匕首检查了没有?上头淬的是什么毒?」必须先知道是什么毒,才要对症熬药解毒。 岳兴神色凝重道:「绣衣卫说,是鹤顶红!那刺客后槽牙中也是此药!」 听得此言,孟姝那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加苍白如纸,「鹤顶红……见血封喉,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岳望舒连忙去摸她的脉搏,的确很不妙!虽然挤出了绝大部分的毒,但还是有毒素进入了她体内!若不尽快祛除,恐怕十有八九还是会性命不保。 虽然此时还多有疑窦,但孟姝毕竟是给她当了刀子,岳望舒二话不说默默输了些生命能量——她不敢输太多,只是保住她的命,剩余毒素,再以药石慢慢祛除。 她连忙安慰:「你脉象尚可,毕竟刀刃人不可能淬太多毒,再加上刚才又清洗掉了大半毒素。我再给你开个药,你放心,定能保住你的命!」 【推荐下,@ 人统统被拿下,里里外外更是围了三层不止。 贵妃在绣衣卫的保护下居然遇刺了!幸好贵妃无恙,要不然她们这些护卫之人一个都别想活命!饶是如此,事情仍然非同小可,故而一定时间内外封锁,并立刻着人请禀报绣衣使、禀报皇上。 所以,正在咕都都熬药的时候,皇帝陛下带着一身低气压驾临了。 「望舒!」晏铮慌乱冲进了厢房,第一时间抓住望舒的双手,看到她身上血,不由变色。 岳望舒急忙道:「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是孟姝的血。」 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受惊了。」 却是挺惊吓的。 晏铮冷冷扫过身后的绣衣卫正使王充、副使季延,「一群废物,你们是怎么保护贵妃的?!竟叫刺客混了进来,而且还在你们手底下自尽了?!」 王充、季延连忙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充急忙道:「都是微臣无能!让贵妃娘娘受惊了!还请皇上娘娘责罚!」 岳望舒忙柔声道:「药房每日有那么多病人,也是在没法一一调查,那刺客竟扮做女子,而且还是一副患了急症的样子,这才插队进来。」 晏铮眉心一沉:「按理说,你的行踪没几个人知道!必定是出了女干细!」 说着,皇帝晏铮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的王充:「给朕好好彻查!负责保护药房的绣衣卫,还有这药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彻查!」 她的行踪泄露,最有嫌疑的便是药房的店员们……但是这些人里头主要是宫里退下了宫女,要么就是她指派的太监,不对,因为人手不足,还从外头招募了一些私自阉割的太监。 可不管是谁,她自问不曾亏待过任何一个员工!不成想竟有人吃里扒外,泄露了她的身份! 晏铮挥手斥退了二人,然后才问:「对了,朕听说是孟姝替你挡了一刀?」 岳望舒点头道:「她此刻正在内室休息,性命已经无虞了。」 晏铮眯了眯眼睛,「那也太巧了?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药房?」 岳望舒小声道:「她月事不调。」 晏铮面色微微尴尬:「朕不是问她得了什么病,而是她来得太巧了!」 岳望舒连忙道:「六郎,那刀刃上淬了鹤顶红剧毒,她险些没命。」——若不是她有生命光环大招,这孟姝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晏铮负手而立在房中来回踱步,「鹤顶红……」 他口中喃喃,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眼底闪烁着别样的寒光。. 尤妮丝 ------------ 第一七九章、杀女求荣! 这时候,那位中年嬷嬷慌慌张张从内室跑了出来,急得泪水横流,「岳大夫,我家姑娘昏过去了!」 岳望舒二话不说,连忙快步入内室,那孟姝脸色苍白,确系昏睡不醒。岳望舒连忙检查了眼睑,又把了脉,旋即松了一口气道:「她只是太累了。」 那嬷嬷这才连忙拭泪,「我今儿就不该让姑娘来!」 岳望舒自然也察觉孟姝到来过于巧合,不由问:「只是痛经而已,这样的小毛病,寻常女子根本不会找大夫……你家姑娘为何来药房瞧病?」 那嬷嬷低下头,有些支支吾吾的:「只是听说,这边有中官坐诊,所以才……」 果然可疑,只是再怎么样,孟姝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冒险吧? 这里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岳兴端了药进来,那嬷嬷连忙接了药,二话不说,便颤巍巍给自己姑娘喂药,一勺一勺,小心翼翼,那副心疼的模样,倒不像是个嬷嬷,更像个母亲。 暮光西斜,岳望舒才姗姗从内室出来,晏铮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催促道:「小孟氏既然已无性命之虞,便留在药房着人照看便是。你先跟朕回宫。」 「六郎,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岳望舒心中分外有些不安。 晏铮眉心沉了沉,「朕也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岳望舒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现在绣衣卫把药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苍蝇都别想飞进来一只。 正在此时,副使季延进来禀报:「皇上,庆宁侯府的管家见孟姑娘天色晚了还没回府,特意来接人。」 晏铮既察觉这个孟姝不对劲,又怎么会任由侯府接回去?只是也不能无端端扣留了人家未出阁的女儿。 岳望舒便道:「我去给她再治一治,也好叫她能动身回家。」否则,这般伤势,可不宜挪动。 「不要太勉强。」 岳望舒点了点头,复又进来内室,看似是把脉,实则又输了一波生命能量,前后加起来起码顶一次大招了。 果不其然,这孟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好了许多,人也缓缓睁开了眼。 岳望舒柔声道:「你府里的管家来接你回府了。」 听得此言,孟姝反而是神色大乱,「不,我不回府!」 岳望舒语气一沉:「为什么不回去?」 孟姝咬着苍白的嘴唇,身子开始瑟瑟颤抖,「我不敢回去……」 「为什么不敢回去?」岳望舒立刻追问,「你在怕什么?」 孟姝慌乱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女人,「我、我……娘娘,您救救我!」 岳望舒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又柔缓了许多:「你需得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家之后,难道会有危险?」 孟姝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这显然有事儿,却不想说。 一旁的中年嬷嬷已经忍不住泪落连珠:「姑娘!侯爷都想要您的命了,您还为他遮掩作甚?!」…. 岳望舒心头大震!是庆宁侯!孟东川!孟姝的亲生父亲!!! 孟姝也一瞬间潸然泪下,「乔妈妈,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父亲他不会的……我可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能被叫一声「妈妈」的,显然是孟姝的乳母。 那乔妈妈直接噗通一声跪下,「纯贵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她只是被侯爷利用了!她本来也不想来的!只是拗不过侯爷鬼迷了心窍了!」 岳望舒几乎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刺客是庆宁侯安排的!孟姑娘扑上来救本宫,也是庆宁侯的吩咐?」 「正是如 此!」乔妈妈重重磕头,「但是侯爷保证了,说绝对不会有危险!却不成想,侯爷是想要大姑娘的命啊!」 岳望舒只觉得大受震撼、她更无法理解,「他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乔妈妈哭着道:「侯爷说了,只要大姑娘到时候挺身而出,救您一命。介时您为了报答,必定会帮大姑娘嫁给二皇子!可如今看来,侯爷这分明是想用大姑娘的命,给二姑娘换一个皇子妃的荣华啊!!」 孟姝却连连摇头:「不至于的!父亲虽然宠爱萧姨娘和二妹妹,但我也是她亲生的。这些年,父亲一直让我管家,对我十分看重……怎么可能为了二妹妹,便要我死?」 「姑娘,您清醒一下吧!这鹤顶红的剧毒也是险些要了您的性命啊!」乔妈妈恸哭捶地,「老奴只恨没拦住您啊!」 孟姝已然是惶惶不可终日,泪水成双滚落,她可是差点就死了!这明晃晃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啊!何况,她本就怀疑父亲了不是吗?她不敢回家,就是怕被父亲灭了口! 她知道得太多了。 事到如今,乔妈妈既然什么都说了,孟姝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她起身下榻,跪倒在地:「求贵妃娘娘救我一命!我此刻,真的不能回府!」——乔妈妈出卖了父亲,就等于她也出卖了父亲,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纯贵妃了。 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贵妃,孟姝甚至觉得起码比她父亲可靠。 虽然眼前这个小姑娘,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帮凶,但同样也是受害者。 她总不能把人家推回火坑吧? 岳望舒正要应下,然后皇帝晏铮却闯入了内室,冷冷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你必须立刻回庆宁侯府!」 孟姝刷地脸色惨白。 「皇上!」岳望舒有些急了,这时候让她回去,只怕孟东川那货真的会杀女灭口! 晏铮冷冷道:「你就说刺客失败了,你来不及挡刀,刺客就被绣衣卫斩杀。你装作没有受伤的样子,回侯府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孟姝脸上倒是恢复了三分血色:「臣女明白了,臣女遵旨!」 岳望舒则是愣了一下,连忙道:「虽然毒已经解了,但她上着实不轻,万一被发现了……」 孟姝咬了咬嘴唇:「臣女会小心掩藏,必定不会让父亲发现!」 「可是你的脸色……」这脸色也不正常啊。 孟姝连忙道:「只要仔细梳妆,再托词说是被吓到了,脸色苍白一些,父亲也不会怀疑。毕竟那匕首上淬了剧毒,哪里还能如常人那般安然回家?」 意思是,你能演过去是吧? 行叭,你自己要冒险就冒险去吧。这位孟姑娘也着实是艺高人胆大。 孟姝何尝不知此举冒险?但她现在需要将功折罪,否则莫说她自己的性命,只怕连哥哥乃至整个侯府都要跟着父亲殉葬!. 尤妮丝 ------------ 第一八零章、父慈女孝(?) 且说这世家大族女子出门,都会额外带上一身衣裳,以备不时之需。这孟姝先是让乳娘帮她把伤口又包裹了几圈,防止鲜血渗出,这才换上新衣,重新梳妆打扮,尤其是腮红、口红一上脸,整个人登时便有了气色。 要不怎么说这化妆是三大邪术呢? 打扮得一副安然无恙之态的孟姝缓缓从内室走了出来,盈盈行礼辞别,“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放心,臣女定会尽心竭力。” 岳望舒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由着她去了。 晏铮澹澹一哼:“算她识趣。” 便执着岳望舒的手道:“好了,再不动身,宫门便要落钥了。” 岳望舒努了努嘴,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把皇帝锁在宫门外。 只是今日闹腾了这一出,她也着实有些累了,便点头随皇帝回宫去了。 夜色之下的沅止宫分外宁静,岳望舒对镜梳理着乌黑的长发,“我还是闹不懂,这庆宁侯明明有大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兵行险招?他难道不明白,六郎并不看重二皇子?这般费尽心力,不惜牺牲一个女儿,也要在二皇子身上押宝,这也太不得不偿失了!” 晏铮此刻已经宽了外袍,躺在了岳望舒柔软的高床之上,面目生寒:“慧心临终前要求,万不可给她几个兄弟官职,孟东川便只能做个闲散侯爵。彼时朕还以为她是爱惜贤名,如今想来,她必是明白自己兄弟是什么品性,才不敢令其为官。” 岳望舒自是知晓,孟皇后生前严厉约束母族,孟氏子弟但凡有不法之举,她必定会严词要求皇帝从重处置,连她的亲兄弟,亦不许出仕为官。如此,自可称得上是千古贤后了。 “所以,孟东川这是不甘心做个混吃等死的侯爵,所以就决定刺杀我?”岳望舒心里都快骂娘了,这关老娘屁事!是你妹不让你当官的! 晏铮微微沉吟道:“他怕是觉得,成桢与孟姝婚事不成,是你从中作祟……” 岳望舒:MMP! 这关我鸟事?! “好了,望舒不必置气,他既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自然是容不得了。”晏铮语气平澹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厉。 岳望舒不免有些犹豫:“可他毕竟是孟皇后亲兄……如此一来,孟氏全族岂不是要受到连累?”——他死就死了,可毕竟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呢。 晏铮叹了口气:“所以,朕调查清楚是否有其他同党、附逆之后,便也只能隐诛了。” 哦,明白了,就像搞死寿王那样。 虽然手段不光彩,但起码保全了后族名声、也免于株连无辜,也算是两全之法了。 “等等,同党?附逆?六郎在怀疑谁?”岳望舒倒是想不出还有谁会跟着孟东川一起干这种高风险的事儿。 晏铮没有直接回答,只冷冷道:“希望没有!” 这个晏老六该不会在怀疑亲儿子吧? 要知道,皇子们都还未开府,都活在晏老六眼皮子底下呢! “好了。”晏铮露出温润的笑容,朝她招手,“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与此同时,庆宁侯却是另一番景象。 “父亲!”孟姝面带慌乱之色,快步走进庆宁侯的书房,含泪道,“女儿无用,还未来得及上去阻拦,那刺客就被贵妃身边的太监当场斩杀!” 孟东川神色一震,本能地先是怀疑,他飞快打量了自己女儿一眼,“贵妃身边的太监怎会有这般身手?姝儿,你这衣裳……”孟东川自然立刻就发现孟姝身上换了衣裳。 孟姝颜面泣泪:“当时血到处喷洒,但凡靠的近些的,都被溅了一身。那太监下手当真狠辣,连贵妃都受惊了!女儿瞧着,怎么都不像个太监,倒像是、像是……绣衣卫!” 说着孟姝身躯微微颤抖:“父亲,当时所有人都被扣下盘查,若非我是您的女儿,只怕今日便回不来了!” “别怕!”孟东川连忙拍了拍孟姝的肩膀,一副慈父之态。 也是不巧,这一下正好拍在了受伤处,孟姝强忍着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一脸怯弱恐慌:“父亲,皇上已经叫绣衣卫彻查了,万一……查到父亲头上,咱们全家都会没命的!” 孟东川神色兀自镇定,他负手道:“你放心,为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孟姝忍不住急忙问:“父亲是如何安排善后的?此事当真不会查到咱们头上?绣衣卫可不是吃素的,这又是在天子脚下……” 孟东川又怎么可能丝毫不慌乱,自是强做镇定罢了:“比起咱们,自有更可疑之人。” 孟姝心中一震,父亲果然是想嫁祸他人! “父亲说的……莫不是——”孟姝立刻就想到了最适合背黑锅的人选。既要有些势力,又要与贵妃四皇子存在竞争,那岂不就是…… “好了,剩下的交给为父便是,你且安心回去休息吧。”孟东川挥手道。 虽没有得到明确回答,但孟姝知道,自己不宜再追问下来,否则只会惹父亲生疑,便福了福身子,“是,女儿先告退了。” 翩然回到自己的闺阁,孟姝身子一个踉跄便倒坐在了美人榻上。 “姑娘!”乔妈妈急忙上去搀扶。 孟姝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好在多包扎了几层,没有渗透出来,我……稍微歇息一下便好。” 乔妈妈拭了拭泪:“这件事,要不要跟大公子通个气?” 孟姝急忙摇头:“不行,哥哥木讷单纯,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他知晓!” 乔妈妈叹了口气,“姑娘这些年,也太不容易了!” 正在此时,后窗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孟姝连忙打起精神,去打开了窗户,窗外立着个眼生的家仆打扮的男子,向孟姝递上了一面腰牌。 孟姝仔细检查过后,这才低声将自己刚刚探知的消息,以及心中的猜测如数相告,“还请尽快禀报皇上。” 那家仆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孟姝关上窗户,不免讶异:“绣衣卫竟然这么快就渗透了进来……”还是说,这庆宁侯府本来就有绣衣卫的人? 想到此,孟姝脸色巨变,一个踉跄倒坐在地,难不成……这一切…… 不,不会的,不至于! 孟姝急忙平复了心神,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查清父亲的底细,其他的……不是她该知道的。 新 ------------ 第一八一章、嫁祸?被幽禁的兰贵嫔母子! 一夜好眠。 岳望舒惫懒起身,却发现晏老六居然没走,“都这个时辰了,六郎怎么还在?” 晏铮笑意温润:“昨日才出了那样惊险的事儿,朕自然要多陪陪你。放心,这阵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一些小事交给阁臣便是了。” 晏铮执着她的手,柔声道:“这阵子九城戒严,望舒暂时就不要出宫了。” 岳望舒点头,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保不齐外头还有刺客同党呢。 晏铮唉声叹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药房到底还是鱼龙混杂了些。” 岳望舒皱了皱眉头,这话听得有点不对味,但她反驳不得。就算没有刺客,人多难免混杂,比如医闹这种事情,哪怕养生大药房医术佳、名声好,也偶尔会遇到。不过自有绣衣卫处置,在此之前,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事。 “不过你放心,此事朕已经严令绣衣卫彻查,不管主使还是从犯,朕绝不姑息!”晏铮又正色保证道。 “六郎还是叫绣衣卫谨慎些,尽量不要牵累无辜……”绣衣卫这个机构到底不正规,岳望舒虽然相信他们的本事,却信不过他们的人品。 “这个朕自然省得,你安心歇息,过些日子,自会水落石出。” 接下来的日子,绣衣卫闹得满皇城战战兢兢,连宫中上下都被蔓延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气息。 为此,贵太妃将她紧急唤到了颐康宫问询,“哀家听说,日前皇帝微服出巡,结果竟然遇刺了?此事当真?” 岳望舒:……这是哪来的说辞? “这……”岳望舒犹犹豫豫。 “皇帝都跟哀家说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贵太妃直跺脚。 啊?狗皇帝这么骗他姨妈? 岳望舒还能怎么说,只得点头道:“却有此事,不过皇上无碍,还请贵太妃娘娘安心。” “这叫哀家如何安心?”贵太妃满面焦躁,“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居然还刺杀皇帝?!” “这个,臣妾不知。”是皇帝他大舅子干的,只不过不是刺杀皇帝,而是刺杀她。 晏老六故意这么对外宣称,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啊! 贵妃遇刺,跟皇帝遇刺,那能是一回事吗? 这下子,绣衣卫哪怕把皇城翻个底朝天,朝臣和阁臣们就算再不满,也万不敢阻拦了。这可是彻查谋逆大案!谁若阻拦,岂不是有同党之嫌?! 岳望舒不由地一阵心慌意乱,这也闹得太大了…… 正在此时,兰贵嫔沈氏慌张闯进了贵太妃的寝殿,宫人们甚至都阻拦不迭! 在岳望舒的惊讶和贵太妃的不悦中,兰贵嫔已经噗通跪倒在地,哭诉道:“贵太妃娘娘!嫔妾当真冤枉啊!” 一时间,倒是叫岳望舒有些懵了,冤枉?后宫嫔妃中,当属兰贵嫔最为清冷镇定,不知受了何等冤屈,竟也会这般失态?! 岳望舒连忙起身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兰贵嫔一面落泪一面摇头,“贵妃娘娘,嫔妾母家兄弟子侄都被绣衣卫抓进了大牢里!说是他们与那刺客私底下有来往!娘娘,这决计不可能!嫔妾的兄弟都是读书人,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听得此言,贵太妃神色不由凝重了。 岳望舒也不免有些惊诧,兰贵嫔的兄弟和那刺客有来往?这……孟东川不才是幕后真凶吗?怎么会牵扯到沈氏兄弟? 正在此时,御前总管张寄板着脸来到了颐康宫,倒是恭恭敬敬先请了贵太妃和贵妃安,然后才对跪在地上的兰贵嫔宣读上谕:“皇上有旨:兰贵嫔沈氏今日起禁足葳蕤宫,三皇子幽禁皇子殿,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 兰贵嫔脸上瞬间便没了血色:“不,本宫是冤枉的!这一定是有人嫁祸!还请公公转告皇上,请求皇上彻查清楚!” 张寄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他一挥手,便叫两个太监生生将这位贵嫔娘娘给架了下去。然后躬身道:“奴婢告退了。” 良久,贵太妃才回过神来,“兰贵嫔、成槿……不不不,这不可能!”贵太妃连忙摇头不迭,又一把抓住了岳望舒的手,“贵妃,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去皇帝身边陪伴左右,不过也不要急于求情,好生侍奉皇帝,别叫他太冲动便是了。” 我倒是觉得晏老六挺冷静的。 “是,臣妾这就去。” 她也想问问,真的和沈家有关?? 若说这后宫嫔妃当中,谁家兄弟最堪用,倒是当属兰贵嫔了。兰贵嫔已故的父亲曾官居尚书,他大哥如今是礼部侍郎,二哥则在翰林院为官。论官位,反倒比皇帝母族虞家还要高。 但岳望舒实难相信,此事与兰贵嫔是同党、附逆。 便匆匆赶到了皇帝的寝宫。 “六郎,这绣衣卫怎么会查到沈家头上?”岳望舒见皇帝屏退了左右,便直接了当询问,“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晏铮神色冷淡:“没有搞错,那日那个刺客,是京畿小有名气的游侠,此前数月,与兰贵嫔那个最不成器的幼弟一直颇有来往。” 岳望舒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跟兰贵嫔两个当官的哥哥无关,“也就是说,是兰贵嫔这个弟弟被人利用了?” 晏铮淡淡说:“八成是吧。”——孟姝给的第一条告密,也是这个。 “既如此,六郎何必幽禁了兰贵嫔母子?”这多吓人啊! 晏铮微微一笑:“一则,确实与沈家有牵扯,既如此,便该好好彻查一下。二则……也好叫有些人放松警惕。” 岳望舒恍然大悟,这是为了暗中彻查孟东川啊! 晏铮心道,当然也还有第三个目的,也是为了敲打沈氏一族。只是没有必要告诉望舒罢了。 “这么说的话,此事果然是孟东川一人所为,并无同党、附逆。”岳望舒忙问。 晏铮眉宇间也已经释然许多,“成桢没有犯糊涂,朕很是欣慰。” 岳望舒:合着你是怀疑你大儿子啊! 但又不得不承认,孟东川如此全力押宝,被押宝的人天然便有了嫌疑。二皇子名为次子,实则是皇帝的长子,又是孟皇后的养子,他的伴读又是孟东川的嫡长子孟元清! “放心,沈氏和成槿不会幽禁太久,等朕料理干净了之后,自会放她们出来。”晏铮温和的语气里暗藏杀意。 新 ------------ 第一八二章、弑父 皇帝所谓的「不会太久」,却也足足持续了一月有余。 整个后宫在皇帝的威压之下,人人战战兢兢,连贵太妃都闭门不出。其他皇子公主们也前所未有的乖巧,甚至包括岳望舒的小阿棣,最近读书都刻苦了许多,也不上树掏鸟蛋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在自己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孟姝几乎每日都与绣衣卫传递的消息,当日如何选中了那个游侠,又如何安排其与沉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来往甚密,又是从何处弄来了剧毒的鹤顶红,又安插了私自阉割的太监进入养生大药房作为眼线…… 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孟姝不禁释然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与哥哥的性命便可以保住了吧? 这一日夜里,西窗外又传来的布谷鸟的叫声。 孟姝浑身一颤,该查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还…… 她努力镇定心神,打开了后窗,窗外还是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家仆,这一次他递上了一只小瓶子,「这是鹤顶红,请姑娘下在侯爷的补汤中。」 孟姝瞪大了眼睛,牙齿忍不住打颤。 那家仆低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便将小瓶子搁在窗台内侧,「姑娘看着办吧。」 然后便悄然无影无踪! 孟姝颤巍巍拿起那小瓶子,关好了窗户,便整个人身子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皇上竟要她亲手弑父! ! 诚然,她也明白,父亲难逃一死!但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给了她这样一桩任务! 可是……先前皇上还特意把刺杀之事安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为了对孟氏大肆诛杀吗?! 孟姝忽的明白了,皇上不打算将父亲的罪状公之于众! 也就表示不会株连九族!但前提是父亲必须死! 孟姝合了合眼眸,双手已经渐渐不再颤抖。父亲啊父亲,是您先来杀我的……为了哥哥、为了孟氏全族,便怪不得我不孝了。 夜色之下,侯府的书房还一派通明。 小厮客气而坚定地将一位丰腴美艳的妇人拦在了房外。 那妇人正捧着一盅补汤,气得直跺脚,「你再通传一遍!」 「萧姨娘请不要为难小人,侯爷正忙,谁也不见。」那小厮客客气气道。 这萧姨娘正是庆宁侯最宠爱的妾侍,难免骄横,「我不信,侯爷又没有官职,这么长时间了,白天忙、夜里忙!哼!肯定又有了新欢了!」 小厮一脸无奈,「没有事儿,姨娘不要多心。」 「那就让我进去看看!」说着,萧姨娘竟是要硬闯。 小厮急了,连忙拦在前头:「姨娘再闹下去,只会惹侯爷生气!」 正在此时,大姑娘孟姝脚步翩翩而来,「萧姨娘不要胡思乱想,最近京中人心惶惶,父亲难免忧心圣上安危。」 萧姨娘不禁心道,老爷有那么忠心?? 孟姝扫了一眼萧姨娘手中捧着的托盘,上头有一盅补汤,并一只小勺,便上前打开了那补汤,低头闻了闻:「这汤姨娘怕是炖了好几个时辰吧?」宽大的衣袖落在托盘上,不动声色将那小勺收入袖中,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不是么!」萧姨娘一脸委屈,「足足炖了一个下午呢!」 孟姝便对那小厮道:「不如这样吧,好歹把这补汤给父亲送进去。」 小厮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接过了补汤,道:「那请大姑娘和姨娘且回去吧。」 萧姨娘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好歹补汤送进去了,便悻悻远去了。 孟姝目送萧姨娘远去,便也要动身回去。 却不料 小厮再度折返出来,低声道:「侯爷请姑娘进去。」 孟姝神色微微一紧,然后不动声色颔首,徐步进了书房,却见那补汤只是搁在一旁的桉桌上,根本没有动。孟姝眉心一紧,忙上前请安:「父亲,既然绣衣卫已经抓了沉氏兄弟,父亲该安心才是,怎的……」 这几日下来,孟东川日夜难安,素日最宠爱的妾侍也不理会了,如今瞧着已然憔悴了许多。 「一日不定罪,我就没法安心。」孟东川眉心已经皱成一个「川」字,更要紧的是他安插在药房的那个太监也被抓去绣衣卫了,万一招供出什么来……可就不妙了。 孟姝不动声色将补汤端到了书桉前,「父亲,喝口汤润润喉吧,这可是萧姨娘一番心意。」——说着,孟姝还特意端起汤碗抿了一口,「再放下去,可就要凉了。」 孟姝素知自己父亲多疑,汤药之物,素来要小厮仆役试过之后才肯入口,此番她亲尝汤药,父亲必然放心。 果然,孟东川接过了补汤,孟姝又忙递上要紧的小勺。 眼瞧着孟东川一勺一勺将整碗补汤饮下,孟姝这才松了一口气。 「父亲早些安歇吧,女儿告退了。」 可就当孟姝才刚回到自己的闺阁,前院书房的孟东川便捂着自己胸口,倒地不起。 深夜的侯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也亏得只是涂抹在勺子上,因此鹤顶红的分量不足,倒是没有立时致命,但孟东川还是陷入了昏迷中,就像是突然发了什么急症。 翌日,消息传入宫中,皇帝便立刻遣了太医前去医治。 二皇子的伴读孟元清、四皇子伴读孟元溪,这对兄弟也即刻返回家中,侍奉老父。 还有诸多子女悉数侍疾床前,再加上太医的竭力救治——孟东川果不其然地死翘翘了。 至于死因,太医给出了完美的答桉,说是突发心季,又因年迈体弱,才一病不起。 岳望舒本人自是不晓得皇帝用什么手段隐诛了孟东川,反正这个祸害死了,对谁都是好事。 皇帝下旨,以国公之礼安葬这个大舅子,另外还特许其嫡长子孟元清不降封袭爵,如此一来人人称道天子爱重原配皇后、厚待后族,是一等一的仁君君王。 而刺杀皇帝一桉,被轻描澹写地归咎于是个犯了疯病的游侠儿,不过沉氏兄弟家风不严,结交三教九流,还是被罚了俸禄,降了官职,当真是无妄之灾。 兰贵嫔母子虚惊一场,全须全尾被放了出来。 天子遇刺一桉,以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结果,虎头蛇尾地结了桉。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摸不着头脑。或许其中有聪明人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也不敢声张。 总之,离奇的事儿、离奇地结束了。 ------------ 第一八三章、安国公主 孟氏兄妹丧父,都需守孝三年,自然也就无法尚主、无法嫁给皇子了。 因此沐国公世子沐浮生被选为驸马,昌隆侯的侄女、圣母皇太后的侄孙女虞九娘被选为三皇子妃,倒是看似皆大欢喜。 大公主娍媖也被正式册封为安国公主,由湘妃负责筹备下嫁事宜,一时间宫里热闹欢喜,倒是扫去了往日的阴霾。 岳望舒特特一大早就来到了惠明宫,将自己的添妆礼单奉上。 湘妃看过单子之后,不禁咂舌:“这也太叫贵妃破费了!”——光八两重的人参就有十根!虽说如今人参不似以往稀罕,但八两为宝,依然十分贵重,更不消说还有许多珍宝珠玉、古玩字画。 岳望舒莞尔道:“我也是看着娍媖长大的,如今她要下嫁了,自然要尽一尽心意。” 湘妃也不禁感慨,是啊,贵妃刚入宫的时候,娍媖还是个挑食的小丫头片子,一晃眼,也要嫁做人妇了。 与湘妃絮叨些婚嫁事宜,岳望舒便独自往内室看望娍媖。 如今娍媖可没了之前那副怨愤的模样,可见是这个郎君甚是如意。 “贵母妃!”娍媖笑容灿烂而招摇,眼中充满了对婚姻的期盼与喜悦,三言两语便又说到了这沐浮生身上,“他表字唤做若梦,听闻书画双绝、鞍马娴熟,是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俊彦呢!而且为人洁身自好,从不去什么烟花之地!” “这可是你父皇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可比给他自己选妃子都认真呢!”岳望舒忍不住打趣。 娍媖小脸瞬间红若晚霞,“您又拿我取笑!自打您回宫,父皇何时选过妃子?” 岳望舒一时怔怔,是啊,这些年,晏铮却是没生过半点花花心思。 她抚了抚娍媖的宝髻,“人生在世,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实属难得。你好珍稀这份缘分,不要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压驸马。” 娍媖小声道:“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霸道?” 岳望舒忍不住扑哧笑了,娍媖自是有些任性的,虽然本性不错,但终究不可能像寻常人家女儿那般对夫君婉顺谦和。 “贵母妃……您不喜欢父皇吗?”娍媖忽的抓住了岳望舒方才言语中的关键。 岳望舒笑而不答,“要紧的是你有选择的自由……”虽然不是绝对的自由,但是娍媖不想嫁给平庸的孟元清,便可以选择更优秀俊彦。这样有限的自由,也弥足珍贵了。这样的婚姻,也值得去用心经营。 娍媖忽的沉默了,所以说,贵母妃果然并不喜欢父皇吗? “人前要给驸马面子,人后稍微任性一些倒是无妨。”岳望舒忍不住传授娍媖一些过来人的经验,“不要一味强硬,但更不可软弱。没事不要惹事,遇到事也不要怕事,你要永远记得,你是公主,是后台可以依仗,没有人能欺负了你去。” “贵母妃,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懂。”娍媖忽然一把握住了岳望舒的手,“我以后会好好的……可你呢?你以后打算怎样?” 岳望舒怔了怔,“我的将来,已经一眼可以看到头。还有什么好打算的?” 娍媖小声道:“之前莫名其妙的刺杀,莫名其妙便结了案。我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父皇威重,兰贵嫔和三弟弟遭了无妄之灾。不过这对您倒是好事,二弟弟要娶虞氏旁支女子为妻,四弟便更有望成为太子了。” 是了,经此一事,兰贵嫔和沈家到底受了牵累,虽然如今都被放了出来,但皇帝却没有任何安抚和表示,反倒是愈发冷待兰贵嫔母子了。 如此看来,的确是对阿棣更有利了。 岳望舒揉了揉眉心,“这些事情,你不用理会。我……心里有数。”她又怎会看不出来,皇帝这是故意借机敲打? 二皇子平庸,此番赐婚也平平无奇,俨然是离太子之位更远了。 相较之下,三皇子成槿和她阿棣虽然年幼,但都有聪慧之名,生母位份又要体面许多,自然更有可能成为太子。 但经此一役,反倒是最年幼的小阿棣占据了优势。 “你只管安心备嫁就是。”岳望舒不希望娍媖牵扯进来,她只需要做个开开心心的公主就好。 娍媖点了点头,又喃喃道:“我常在想,父皇既然这般喜欢您,为什么不立您做皇后?” “皇后固然尊贵,但需要背负的东西无疑更多更重。”孟皇后何尝不是被这个位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皇后必须贤德,要视所有皇子公主为己出,甚至还有主动给皇帝选秀纳妃……这些事情,想想就让人膈应。 娍媖已经不是小孩子,她幽幽叹气:“贵妃再贵,也终究只是父皇的妾侍。” 岳望舒忍不住笑道:“你亲娘还是妃子呢,湘妃都未有不满,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娍媖小声道:“不一样的,我母妃毕竟没有儿子,争后位作甚?” 难道有儿子就得去争后位了? 岳望舒不禁失笑,却也不得不承认,是啊,自古以来,有了儿子的嫔妃,谁不盼望更进一步,成为皇后,好给自己的儿子铺好东宫之路? “这种事情,需得看你父皇的心意,这哪里是我能左右的?”岳望舒只得如此敷衍道。 娍媖缓缓点了点头:“是啊,得父皇点头才行。我是真看不懂父皇,明明那样喜欢您……” 却迟迟不立皇后、不立太子。 “此番兰贵嫔和三弟遭受牵累,想必也是因为朝臣们一直催着父皇立太子……虽然前朝没有明说是谁,但二弟弟毕竟年长。”娍媖小声道,“贵母妃要早做打算。” 是啊,二皇子再平庸,此时此刻,终究优势最大。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幸而,之前的刺杀,与二皇子无关,否则哪里还能赐婚一位表妹? 岳望舒突然感觉到,或许……她很快就要封后了。 要不然,前朝只会有越来越多立长的呼声。哪怕二皇子从不敢有此意,哪怕二皇子是皇帝最平庸的儿子。 可岳望舒却不想这么快当皇后,一则是考虑到小阿棣,二则……当了皇后,还能跟之前一般,想出宫就出宫吗?还有这宫权,当贵妃的时候她可以躲懒,当了皇后,总不能还推卸给湘妃吧? 唉。 新 ------------ 第一八四章、“仁君”的计划?再提立后 刺客一事,虽然已经落幕。但随之又掀起了禁绝「游侠」的朝廷政令,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这些「游侠」可不是武侠里那些义薄云天的侠客,倒更像是一群好勇斗狠的无业游民,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此政令自天子出,朝臣们原则上是同意且配和的,只是渐渐便波及那些豢养「游侠」、「门客」的世家、豪强,便引发了不小的波折。 所谓的「游侠」不过就是地痞流氓级别的人物,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皇帝一道圣旨,充军的充军、做苦役的苦役,倒是减轻了百姓徭役负担,不失为一条仁政了。 可这些「游侠」背后所依附世家、豪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偏偏,之前又出了「游侠刺杀君王」的大桉,皇帝因此雷霆震怒,严惩庇护游侠的世家大族,惶惶威势之下,甚至不惜重用绣衣卫,纵然反对者如潮,可又有谁能阻拦? 这可是一位在位十年的实权君王! 大晏朝的中央集权之下,皇帝的权势本就是无可制约的,只要皇帝铁了心,在加上绣衣卫这个不受朝堂制约的机构,世家也好、豪强也罢,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后宫好不容易和平了,朝野却日益战战兢兢。 被闲置了十年的绣衣卫,再度亮起屠刀,又怎能不令朝臣惶惶? 岳望舒提着食盒来到皇帝的寝宫,亲手将一盅雪梨汤放在御桉前,桉上是堆积如山的奏疏,所奏所书,只怕多半是近期的「严打」。 「六郎何必闹得这么大?」严打游侠就罢了,进一步牵连扩大,只会闹得朝堂震荡、人心惶惶。 晏铮只冷哼道:「他们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岳望舒一时默然,倒也是,这些个世家大族,干干净净又有几家?纵有摊丁入亩的国策,也挡不住土地兼并,纵然官绅一体纳粮,但有权有势的人总是能逃过赋税,并转而将其转嫁到贫民身上。 虽然或许也有家风清正的,但大多数都有不法之处。 或许,这才是晏老六「严打」的最终目的,什么「游侠」,不过就是个添头。 「只是六郎重用绣衣使,恐怕会牵累不少无辜。」——绣衣卫可不什么善茬机构。 晏铮却只是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关于朝政,岳望舒不够了解,也无力劝阻,只叹道:「六郎就不担心伤了自己仁君名声?」 晏铮不禁嗤笑:「仁君?朕当然是仁君,望舒大可放心。」 岳望舒:好吧,这家伙心思深,总能一边害人,还一边装白莲花,他自然能粉饰好自己的名声。 不过就是全国严打了一下,日后减免一下赋税、做几样形象工程,仁君便又回来了。 晏铮随即执着她的手去一旁软塌上坐下,「朕瞧着你有些闷闷不乐。」 岳望舒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不是六郎叫我暂时不要出宫么。」不能出去玩,当然无趣。 晏铮笑了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若实在无聊,可以召教坊司入宫,欣赏歌舞戏曲。也可以帮着湘妃为娍媖备嫁。」 给公主备嫁,这可不是她这个贵妃的本职工作。 「安国公主的婚事,自有湘妃操持。」岳望舒澹澹说。 晏铮依旧笑意温和:「你不是挺喜欢娍媖的么。」 岳望舒默了默,「六郎,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晏铮眼睑微微一垂,「等过了这阵子吧。」 就不能给个准话? 晏铮叹了口气:「这阵子朕实在太忙。等这这件事了了,朕觉得……便该立你为后了。」 岳望舒并没有太惊讶,但还是忍不住道 :「阿棣还小……」 晏铮忙安抚道:「朕既然立你为后,自然便会立阿棣为太子。望舒,你之前遇刺,说到底还是因为只是贵妃身份,孟东川才敢存了立长的幻想。为了日后不再有这种事情,早日立你为后,才是最妥当的。」 一时间,岳望舒竟找不出反驳之词。 晏铮又叹道:「而且朝堂上一直有立储的呼声,成桢虽然不成器,但平白占了年长。朕若没有嫡子,庶长子总是要受到拥护的。而且成桢也到了该封王的年纪了,到时候出了宫、成了亲,难免被一些野心勃勃之人撺掇。为了避免出这种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立后。」 岳望舒更是无言。 「当了皇后,我还能出宫吗?」岳望舒幽幽问。 晏铮忙挤出个笑容:「那是自然,朕会陪你一起。」 岳望舒眼眸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六郎的意思是,没有你的陪伴,我就不能自己独自出宫了?」 晏铮连忙摆手:「朕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也该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随随便便出宫。起码出宫前,要做好万全准备。」 而皇后出宫的万全准备,只怕是没那么好准备的吧? 出了一次刺杀事件,她的自由似乎被侵蚀了…… 岳望舒忍不住想要挣扎:「六郎这般大肆清查,等事后想必京中治安定然大好,又何必如此麻烦?」 「望舒!」晏铮紧紧攥着他的手,「这次的事情太凶险了!京城虽是首善之地,但总有不够完备的地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就当是为了阿棣,以后不要再冒冒失失出宫了。」 岳望舒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和煦的男人,竟觉得有些窒息。 原以为,自己即使回宫,也可以奢侈而任性地享受着自由。 没想到,自由却在一步步被限制。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总觉得似乎是被算计了。 但偏生晏铮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可反驳。 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那么真诚,仿佛都是在为她考虑、为他们的孩子考虑。 岳望舒垂下眼眸,整个人都有些失落了。 晏铮抬起手温柔地理了理她鬓角,「望舒,相信朕,朕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这样的话,反倒是格外刺耳。 「六郎,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岳望舒突然喃喃吐出这句话。 晏铮童仁微微一缩,「望舒……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岳望舒苦笑了笑,「我总觉得,我好像被你给困住了。」 「别胡思乱想。」晏铮笑意温润,将她揽入怀中,「你要相信朕,安安心心留在宫里,朕会安排好一切,朕会给你最好的。」 这温柔缱绻的话语,直叫人恍忽。 ------------ 第一八五章、皇后望舒 这一年秋天,安国公主正式下嫁沐国公世子沐浮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样的婚事,令岳望舒也不禁展颜。 公主们自小虽不能随意出宫,但等嫁人了,便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在京中乃至京畿自由出入,只好好生经营婚姻,何尝不是人生乐事? 值此之际,皇帝对世家大族的打压、清查,也终于落下帷幕。张牙舞爪的绣衣卫也终于缩回了皇城,也总算叫朝堂内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帝在前朝言及中宫空悬之事,有意立后。 谁人不知纯贵妃岳氏多年宠冠六宫,如今皇上有意立后,其意所属无疑便是这位贵妃娘娘了! 按照礼法,男人丧妻之后,自然可以再娶,但却不应该扶妾室为正,而应另选门当户对的贤良女子为妻。 哪怕皇帝经常继立嫔妃为后,但礼法就是礼法。 但是,刚刚被皇帝折腾了一通的前朝,倒是罕见地没有提出「另选名门淑媛」的建议。 皇帝晏铮称许贵妃温婉贤良、乃后宫之典范,前朝亦是只有赞同的声音。 就这样,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由内阁亲自草拟的继立纯贵妃为皇后旨意,端的是花团锦簇,皇帝晏铮欣然用了玉玺,就此颁诏天下。 「怎么样,内阁首辅的文采不错吧?」晏铮笑着将这道旨意亲自拿给岳望舒过目。 看着这长篇累牍的溢美之词,岳望舒只笑了笑,「三元及第的文章,自是没得说。」——如今内阁首辅姓杨,乃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是先帝朝的三元及第,百年难得一见,自也是一等一的能臣贤臣。 岳望舒也没想到,内阁竟也无发对之声。 「不成想,竟这么快……」原以为怎么也得扯皮个一年半载呢。 晏铮心道,这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如今自然迅捷。 「如今也只是颁旨内外,还需筹备册封礼,皇后的翟衣、凤冠,还有凤仪宫也需重新整修……」 「凤仪宫就不必了。」岳望舒忙道,「这些年住在沅止宫,我已经习惯了。」 晏铮蹙了蹙眉,「沅止宫虽好,终究位置不正……」 但转念想到凤仪宫是孟颖病逝之地…… 「也罢,要紧的是身份。」只要祭祀了天地宗庙,正经行了册封典礼,望舒便是朕的皇后了。 「正好小九修陵归来,朕打算封他为亲王,到时候让他做册封使。」晏铮忽的笑道。 是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皇陵总算修好了。 这对老乡也算是熬出头了。 岳望舒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夫妻总算能团聚了。」 晏铮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以后,望舒便是朕的皇后了,以皇后的身份,永远陪在朕身边。」 永远啊,太长久了,长得叫人觉得无聊。 岳望舒勉强笑了笑,「我不是一直都陪在六郎身边吗?」 岳望舒当真觉得自己适应力真的蛮不错的,不能出宫了,她也只是有些闷闷不乐。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反正有腰牌,索性直接出东华门便是了! 但是,自从见识过晏老六生气的样子,她反倒是不敢任性了。 明明都要做皇后了,这是这个时代多少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却没有多高兴。也不知是她太矫情了…… 反正身边人都高兴疯了,连荣妃都比她高兴。 反倒是她这个准皇后,像个没事人,整日无所事事。 天泽十六年春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一个年头,在暖春的黄道吉日里, 由刚刚加封为悫王的晏执钤为册封使,宣读着那拗口的封后之意,然后将中宫凤印、金册一一交给她。 岳望舒穿着翟衣凤冠,华贵万千,一一接手……准确说只是过了一下手,便交给了身旁的女史。 而后被搀扶起身,众人叩拜恭贺,齐呼千岁千千岁。 感觉像是在做梦,她居然也能当皇后?? 岳望舒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够格当皇后了。 论家世门第,她父兄只是中等偏下的官位,论才德,她跟前任孟皇后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就是因为她开了挂,便生生越过湘妃、荣妃这两个比她更有资历、更有资格的嫔妃,成为了所谓的「母仪天下」。 由湘妃、荣妃领众嫔妃、皇子、公主于正殿叩拜恭贺,又是一通齐呼千岁万福。 「都平身吧。」冷不丁被这么多人叩拜,岳望舒还真有些不习惯。 端坐在沅止宫正殿的宝座上——这宝座是最近刚打造的紫檀团凤如意宝座,上头垫着杏黄缂丝龙凤软垫,身后是丹凤朝阳的大屏风,左右两侧是两位新晋女史。 再穿上这么一身华贵的中宫礼服,平白便有了架势。 这些年没有选过秀,嫔妃就这么几位。 湘妃荣妃分坐底下两侧,其次便是兰贵嫔与芳贵嫔,再次便是陈姝媛和久不露面的齐采女。 一时间,岳望舒倒是有些恍然了。 虽说封后之事已经足足筹备了半年,才有今日,但湘妃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皇后娘娘怎么也不去凤仪宫?」 岳望舒笑了笑:「我还是觉得这里更习惯一些。」 荣妃连忙道:「娘娘这是礼敬先皇后呢。」 芳贵嫔忍不住心想,再礼敬也没必要连凤仪宫都不住了。只是这位皇后当贵妃的时候就是专房之宠,哪怕不住中宫殿宇,也无人敢轻视。 岳望舒轻轻一笑:「说实在的,我自己……还觉得像是在梦中呢。这个皇后,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不如一切便都照着贤宁皇后在世时候的规矩来便是了,大家也不必每日都来请安,逢五逢十一块儿过来喝杯茶便也是了。」 虽知这位新上任的岳皇后性子随和,却不成想连「新官上任三把火」都不见。湘妃倒是释然了,「娘娘,这宫务……也该择个日子移交了。」如今娍媖都嫁人了,她既没必要、更没理由继续把持了。 岳望舒心中暗暗叫苦,「还烦劳湘妃多教我些日子,咱们缓缓交接便是。」 「是,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皇后都这般随和了,湘妃自是连忙应下。 ------------ 第一八六章、封赏六宫 「如果没什么事,今儿便散了吧。」岳望舒只觉得自己坐得位置有点高,很不适应。 这时候,芳贵嫔却急忙起身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一言,就是不晓得该不该说。」 岳望舒:我觉得,你特么还是别说了! 这芳贵嫔怕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但总不能真叫她闭嘴吧? 芳贵嫔羞涩一笑,「娘娘入主中宫,实在是大大的喜事,容嫔妾再贺!」说着,芳贵嫔再度盈盈一礼,「只是如此大喜事,后宫姐妹们若是也能跟着沾一沾福气就好了。」 岳望舒:你特么还能再直白一点吗?? 一时间湘妃、荣妃脸色顿时有些不喜,二人心中同时心想,这芳贵嫔如今还想封妃?想与她们俩平起平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岳望舒目光扫过几位嫔妃,倒是点了点头:「回头本宫跟皇上请示一下。」 芳贵嫔大喜过望:「那嫔妾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岳望舒:谢个屁,反正又不可能封你! 「贵嫔谢早了。」便澹澹挥手,「散了吧。」 这封后之后第一次请安,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女史金桂忙扶着她回到内室的美人榻上,大宫女春祺奉上了一盏银耳莲子汤给她润喉。 岳望舒缓缓饮了两口甜汤,另一位邢女史银杏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这个芳贵嫔……委实无礼。娘娘何必对她和颜悦色?」 岳望舒摆了摆手:「她也只是性子直率了些罢了。」——后宫嫔妃,宠爱皆无,图可不就是荣华与位份么。 自她当了继后,依例身边可以设两位女史,以掌教宫嫔、打理后宫庶务,虽只是九品女官,但素来都是从官宦之家选取。不过可不喜欢那些素有贤名的贞洁烈妇,她宁可从身边宫女中选拔。. 因此便选中了从玫瑰岭皇庄时候便服侍她的两个大宫女,便是金桂和银杏。二人也算是忠心耿耿,又能识文断字,用来当女秘书是足够了。 金桂本来就姓金,因此人称一声「金女史」,而银杏本姓邢氏,便是「邢女史」了。 两位女史之下,便是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四个掌事宫女,还有八个一等宫女、十二个二等宫女,还有二三十个三等的……哪怕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可规矩就是规矩。 女史金桂忍不住问:「娘娘当真要给芳贵嫔请封?」 岳望舒「唔」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后宫许久不曾大封了,我只跟皇上提一提便是,芳贵嫔嘛……多半是没戏的。」倒是荣妃湘妃都配得上贵妃之位,还有陈姝媛,二皇子都快娶妻了,怎么也该封个贵嫔吧? 「皇后倒是贤惠!」这时候,帘子外传来熟悉的笑声,岳望舒抬眼一眼,红玛瑙珠帘外,可不正是皇帝晏老六吗? 女史银杏连忙将自家娘娘搀扶起来,其余宫人也纷纷跪了一地。 岳望舒只草草行了一礼,神色反倒是有些冷澹的样子。 晏铮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她打量着望舒的脸色,「望舒如今是朕的皇后,杜氏无礼,你只管以中宫职权处置便是。」 岳望舒只澹澹说:「我没有生芳贵嫔的气。」 晏铮默然片刻,幽幽道:「那便是跟朕置气了。」 岳望舒时至今日,也算是回过神来了,心里早就懊恼不已,怎么就被他给湖弄着就当了皇后了? 皇后这个位子是那么好当的吗?皇后之子,若当不了太子会是什么下场?虽说晏老六许诺了会封阿棣为太子,但谁知道会不会兑现?而她,既不敢催促、甚至提都不敢提,甚至还得私信即将荣升侯府的岳家,让他们也要安分守己、不可 轻举妄动。 催着一位壮年的皇帝立太子,这不就是惦记着他死后如何如何吗? 就算她自己不怕,也得替阿棣以及岳氏满门安危考虑。 所以,她竟是被皇后这个位子给生生架住了,上不去、下不来! 还不如做贵妃自在些。 「六郎一心待我,我又怎会跟六郎置气?只是觉得,皇后的之位过于沉重,我……不晓得该如何做皇后这个罢了。」学孟皇后?她自是学不来的。 晏铮上前拉着她的手,又一并去美人榻上坐下,「有朕在呢。」 呵,正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岳望舒便转移话题道:「芳贵嫔虽然直白,但大封六宫,也未必不可。湘妃这些年劳苦功高、荣妃也入宫多年了,如今高位又多有空悬……」 晏铮却道:「可贵妃之位只有一个,朕也不好厚此薄彼。」 岳望舒略一沉吟,便道:「可以封湘妃为贵妃,再赐荣妃享受贵妃礼遇。」 晏铮一时沉默,「若望舒坚持,倒也不是不可以。」 岳望舒又道:「那兰贵嫔和芳贵嫔也可以晋个妃位了。」 晏铮立刻摇了摇头:「她们俩还是算了吧!」一个膝下有子,一个不成样子。 「那便给陈姝媛封个贵嫔吧,二皇子眼看着也要娶正妃了。」——陈姝媛却连个正经母嫔都不是,难免尴尬。 晏铮略一沉思便道:「赏她个婕妤之位吧。」 婕妤也只是世妇啊。 算了,好歹也是越级晋封,总归是一份殊荣。 其余不得晋封的嫔妃,岳望舒好说歹说,给求了份赏赐,无非就是金银珠玉这些女人都爱的东西,当然了,赏赐齐采女的便是真金白银,很是实在。 这些年,齐采女以礼佛为由,很少出门,实则多是呆在养生大药房总店做账房,倒是比她活得自由自在,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囊中不甚宽裕。 说实在的,岳望舒还真有点羡慕齐采女。 不过齐采女当年曾对元后不敬,是怎么都不能为她请封的。 封赏六宫之事,二人商量定了之后,晏铮隔天又去禀了贵太妃一声,贵太妃自是欢喜不迭,连连称赞新皇后贤德无双。 而后,便正式下达了封赏六宫的圣旨。湘妃加封湘贵妃,荣妃亦享贵妃的俸禄用度,陈姝媛晋为正四品婕妤,破格特赐正殿居住,而兰贵嫔、芳贵嫔、齐采女也各有赏赐。 如此看上去倒是皆大欢喜。 ------------ 第一八七章、母后 这样的圣旨,湘贵妃自是高兴坏了,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人老珠黄,竟还要做贵妃的一日! 这一日嫔妃齐聚沅芷殿请安,湘贵妃又是欢喜又是惶恐,“臣妾是庶出,怎能做得贵妃之尊?臣妾实不敢领受,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虽是皇帝降旨,但明摆着是皇后的意思。 岳望舒含笑道:“湘贵妃过谦了,你这些年功劳苦劳,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什么嫡出庶出,又有什么打紧?”贵太妃不也是庶出?皇帝也一样是先帝的庶六子! 湘贵妃一颗心这才稍安,嘴上还是连忙谦虚道:“臣妾只是觉得,荣妃妹妹更当得起这个位子。” 荣妃莞尔一笑:“臣妾这些年无功无劳,如今也享贵妃之礼遇。皇后娘娘如此安排,已经是十分妥帖了。”说着,荣妃特特起身致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比起湘贵妃、荣妃还有陈婕妤的欢喜,芳贵嫔坐在底下,心口都要气炸了,是她厚着脸皮求位份,结果却给别人求来了贵妃、婕妤的加封,她倒是还原地不动弹呢! “皇后娘娘!”芳贵嫔美艳的脸蛋上满是委屈之色,“湘贵妃和荣妃都求仁得仁,怎的嫔妾还只是贵嫔?” 岳望舒淡淡说:“皇上不也赏赐你不少珠宝首饰么!” “那能一样么!”芳贵嫔红了眼圈,珠宝首饰是很漂亮,但比起位份,便是虚的! “娘娘!”芳贵嫔瞬间泪落,“明明妃位诸多空悬,为何、为何……难道是皇上觉得嫔妾不配?” 岳望舒:嗯,晏老六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这话又有点伤人! 一旁的兰贵嫔冷幽幽开口了:“以皇后的娘娘贤德,该求的自然都求了。皇上却不允,芳贵嫔还做出这些作态,又有何益?”多大年纪了,还这般幼稚轻浮!实在叫人看不上! 芳贵嫔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别忘了,此次晋封,也同样没你的份儿!”——这个兰贵嫔,居然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只得了些珠宝首饰,难道你就很光荣了?! 兰贵嫔徐徐起身,朝着凤座上的岳皇后屈膝一礼:“嫔妾只求母子安稳,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自从上次沈家被牵累,兰贵嫔的性子似乎更冷淡了些。 是啊,以兰贵嫔聪慧,不会看不出皇帝这是蓄意打压。 芳贵嫔端的是又气又委屈:“皇后娘娘,嫔妾不服气!连陈氏都封了婕妤,住进了正殿,形同贵嫔!嫔妾好歹是正经选秀选进来的,难道要一辈子只做个贵嫔?” 岳望舒揉了揉眉心,这个芳贵嫔撒娇任性是后宫头一份了,“皇上的圣旨已下,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满,便去找皇上!” 别来找我!又不是我抠门不给你晋封的! 芳贵嫔被噎得涨红了脸,忍不住又开始撒娇撒痴:“娘娘!您就多疼疼娍姵吧!”说着,泪水婆娑,端的是楚楚可怜。 湘贵妃这些年也是不容易啊…… 岳望舒摆了摆手,“本宫还有些琐事要打理,若没有别的事儿,便都散了吧!” 清场、清场!! 这就是当了皇后的坏处了,甭管谁有事都来找她! 女史金桂送走了一众嫔妃,这才折返回殿中,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愤然之色,“娘娘对芳贵嫔也太过宽仁了。” 掌事宫女春祺夏安捧了几份册封诰命夫人的诏书来请她用印,岳望舒草草扫了几眼,便咔咔盖了印,像个无情的盖章机器,嘴上却叹息道:“往年都是湘贵妃打理宫务,她真是辛苦了。” 以后便要由她来辛苦了。 虽说后宫人员少,庶务自然也少,两个女史便能处理妥当,她也不过就是过过目、盖个章就是了,也算不得辛劳。 只是许久未能出宫,心下不免烦闷,便道:“金桂,你去拿几本佛经,让芳贵嫔好好抄一抄,磨一磨性子,需得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撒个娇就能成的。” “是!”金桂忙不迭应下。 “另外,这个月免了她的请安!”岳望舒冷着脸道,她是真的受够了芳贵嫔一哭二闹了!有种你去找皇帝闹啊! 从前芳贵嫔的哭闹手段,让湘贵妃一度无可奈何,顶多也就是申斥两句。到底岳望舒如今是中宫皇后了,此番便等同禁足了芳贵嫔一个月,一时间倒是叫不少嫔妃暗暗叫好。 当了皇后,唯一的好事,大约就是皇子公主们需时常来请安了。 她再不是庶母,成了个嫡母,因此哪怕是即将娶妻的二皇子成桢也要隔三差五,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来磕头请安。 二皇子她自是不宜亲近,但后头这些小的,倒是很合人心意。 这一日傍晚,大大小小的萝卜头们齐刷刷磕头请安。 陈婕妤的二皇子又长高了一截子,毕竟已经十七岁了,他府邸也是按照郡王府的规格修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封王了。 荣妃的三公主娍嫆一袭织金红袄,俏生生立在那儿,端的是乖巧可人。 兰贵嫔的三皇子成槿虽才七八岁,却愈发俊俏风雅,更难得彬彬有礼。 芳贵嫔的四公主娍姵也是个美人坯子,比起她亲娘愈发不像样子,这孩子倒是活泼喜人。 最后便是年纪最小的小阿棣了,才过了六周岁,虎头虎脑,呲牙咧嘴笑得灿烂。 二皇子已是弱冠之年,岳望舒不便亲近,便略过了他,看向了三公主娍嫆:“嫆儿又长高了,眉眼愈发像荣妃了。” 娍嫆仪态端雅,面带浅笑:“母后倒是清减了几分,可是入夏胃口不好的缘故?” 是闷得慌…… 岳望舒笑着点了点头,“不打紧。”又忙转移话题:“你们姐妹今日读了什么书?” 娍嫆端端正正道:“回母后,今日上午学的《孟子》,下午跟着女师练了琴艺和书法。” 娍姵扬着笑脸甜甜道:“回母后,儿臣今日学了女工和丹青。” 岳望舒忙关切地问:“女工啊……没扎着手吧?” 娍姵连忙道:“没有,儿臣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没那么笨拙。” 昨天给阿棣缝布老虎扎了手指头的岳望舒:…… 可惜大公主已经下嫁了,要不然还会更热闹。 比起几个皇子,她还是更喜欢这两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小公主。 想到四公主的生母芳贵嫔,岳望舒忍不住对娍姵道:“得了空,多劝劝你母嫔。”总觉得这芳贵嫔愈发连个孩子都不如了。 自己母嫔被罚抄写佛经的事儿,四公主娍姵深觉丢脸,不由臊红了脸,“儿臣谨记。” 新 ------------ 第一八八章、棣棠同馨 岳望舒没把别人的娃留太久,只是吃了茶、用了点心,便叫她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唯独小阿棣留了下来。 “母后,这个布老虎的耳朵,一个大一个小!”小阿棣瞅着那只布老虎,有些嫌弃地道。嗯,一看就是母后亲手所做,绝非绣娘手艺! 岳望舒脸黑了,再给你亲手做玩具,我特么就是傻逼! “滚滚滚!”这个兔崽子,不见想得慌,见了就烦得慌! 偏偏这又是亲生的,天天都要见面! 小阿棣一脸笑嘻嘻,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娘亲如今是皇后了,那我是不是要做太子了?” “鬼知道你爹心里是怎么想?”岳望舒幽幽道,“你若是不成器,那可不好说!” 小阿棣愣了一下,小小的孩子竟有些焦躁不安了,“人家很努力读书的……” 岳望舒忍不住摸了摸他软嫩的小脸,“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便是。”才六岁的孩子,岳望舒既要让他明白,太子没那么容易当上,又不忍给他太大的压力。 “我知道,三哥很用功、也很聪明……”小阿棣咬了咬牙,“我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岳望舒心头一暖,这孩子,虽然有些时候难免顽皮,但已经比同龄人懂事太多了。这就是皇家的孩子啊,个个都早熟……也就只有公主,还能稍微无忧无虑一些。 “我倒是盼着你是个公主。”三公主、四公主虽然也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但终究过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我是男孩子!”小阿棣撅起了嘴巴,“母后若是想要女儿,就自己生一个呗!我不介意多个妹妹。” 六岁的孩子,竟一点都不排斥二胎! 岳望舒摇了摇头:“不生了,生孩子太痛了。” 小阿棣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嘟囔道:“母后是三岁小孩子吗?居然怕痛!” 岳望舒又黑了脸,这个兔崽子,一会儿乖一会儿皮的!乖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亲亲抱抱,皮的时候,叫人恨不得踹上两脚。 “滚吧!!” 远之则不逊、近之则不恭啊! 岳望舒撵走了亲儿子,便忍不住心中唏嘘,人家三皇子多怪多懂事,不像小阿棣,永远在生气的边缘左右横跳! 皇子们居住的殿阁,位于东六宫的南面,四皇子晏成棣舒舒服服坐着小肩舆来到皇子殿的第三间殿前,便正好瞧见三皇子晏成槿也刚刚下了肩舆。 “三哥!你怎么好像不开心?”阿棣歪着头看着闷着脸的三皇子。 三皇子苦笑了笑:“刚去葳蕤宫请了安,又被母嫔训了一顿。” 阿棣吐了吐舌头:“兰贵嫔还真是严厉。” 三皇子想到四皇子整日活泼喜乐的样子,不免有些羡慕,“母后温柔慈祥,想必很少训斥你吧?” 阿棣摇头道:“何止训斥,母后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打我呢!”这次是他跑得快,要不然屁股就要遭殃了。 三皇子愕然,有些不敢置信:“不、不会吧??”——明明皇后娘娘那么温柔! “会的!”阿棣严肃地道。 三皇子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意,“寻常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咱们却只有严父严母……真羡慕二哥,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封王开府了。” 提到二皇子,小阿棣也有些兴奋:“我听说,那虞家表姐是个大美人呢!到时候,咱们去闹洞房!”说着,他挥舞着拳头,兴致勃勃。 三皇子:“额,还是不要了,这样不好……”这个四弟啊,皇后嫡子,将来也是做太子的,这也太不端重了! “哎呀,自家兄弟,不要那么见外嘛!”小阿棣嬉皮笑脸。 三皇子:……你确实挺不见外的。 “我还听说,二哥都有通房了呢!”小阿棣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三皇子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四弟,你还小。”什么通房不通房的,你才七岁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三皇子连忙拍了拍四皇子的双肩,“天色不早了,早些回殿歇息吧。” 阿棣忍不住努了努嘴,三哥还真是无聊……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馨殿,负手大步走了进去,跟个小大人似的,皇子殿下的气势摆得足足的。 同馨殿,棣棠同馨,乃是兄弟和睦之意。 偌大的三进殿阁,完全不用担心一个人住着无聊,因为伴读们也跟着皇子住一块儿,不过是住在前殿的偏殿。等到皇子成家立业,伴读才会各回各家、各自成亲。 今日被从沅芷宫赶了出来,因此还未用晚膳,难得的便与伴读一起享用一大桌子美食。伴读孟元溪回家守孝了,因此同馨殿便只剩下三位伴读,便是晏良枢、岳长缨和晏成棠三只大小不一的萝卜头。 “今日皇后娘娘没有留四殿下用晚膳吗?”伴读们伙食自是没得比皇子比,因此三个伴读倒是巴不得四皇子每日都能回皇子殿用晚膳,他们也能跟着蹭一顿佳肴。 “唉,母后对我是愈发严厉了!”吃着燕窝粥的小阿棣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唉声叹气。 岳长缨小声道:“四殿下天子聪颖,皇后娘娘也是盼着殿下能多用心读书罢了。” 而年纪最小的晏成棠跟只松鼠似的,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自是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心里又开始想娘了……如今父王回家了,母亲会不会给他生个弟弟?有了弟弟,母亲会不会就不疼他了……嘤~ 别看晏成棠年纪小,却很爱脑补。 用完了晚膳,四皇子阿棣忍不住叹气:“母后若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就好了。”这样一来,母后就没空整天训他揍他了。 最年长的晏良枢颔首不迭:“是啊,还是同胞兄弟最能守望相助。” 阿棣: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晏成棠却嘤嘤哭了起来:“我不想弟弟,有了弟弟,母亲肯定就不疼我了,呜呜!” 阿棣连忙拍了拍阿棠肩膀:“好啦,不哭不哭,你可是长子,要有做哥哥样子。”话说,九王妃有孕了吗?那倒是一桩难得的喜事。 “四哥哥,我不要做哥哥,我只想做弟弟。”阿棠扭着身子趴在了阿棣的肩膀上,委屈巴巴掉眼泪。 阿棣:我想做哥哥,最好是最大的哥哥。 晏良枢看在眼里,端的是羡慕,这个晏成棠啊,年纪小、爱撒娇,连四殿下都哄着他。等四殿下做了太子、乃至继承了大统,怕是少不了他一个亲王之位! “好了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给母后请安!” 晏成棠自然很喜欢去沅芷宫,因为那里有吃不完点心! “吸溜!”他吸了一口口水,连忙嘴甜地道,“谢谢四哥哥~” 男女七岁不同席,反倒是年长些的晏良枢和岳长缨已经不便去沅芷宫了。 新 ------------ 第一八九章、九王妃有喜了? 宫里的日子,细碎而无聊。 听曲看戏、吃茶打牌,或抑是写字作画、教导子女,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与那些同样衣着华美的嫔妃、命妇打发着无聊的光景。这一天天、一月月,周而复始,便叫人愈发觉得无趣。 这一日,许久未入宫的九王妃姚氏来到了沅芷宫,不似往年,总是哀叹与丈夫聚少离多、或是担忧年幼伴读的儿子。如今的她,朝气蓬勃,宛若少女。 是了,皇陵修完了,他们夫妻朝夕相伴,自是不同了。 “你上次入宫还是两个月前呢。”有了丈夫,连儿子都不记挂了? 姚蔓芝笑得灿烂:“这不是天气热么,去了京西的避暑园子,住了个把月,前儿才刚回来。” 岳望舒一怔,原来是一起出京度蜜月了……真是叫人羡慕。 “你还有避暑园子?”岳望舒不禁露出好奇和向往之色。 姚蔓芝挺起胸脯道:“他原是个穷郡王,哪里买得起避暑别院?还不是这些年我理财有方?”——这才有钱买大别墅! 瞧瞧人家的日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怪不得连儿子都丢在脑后了。 “对了,你是不是有喜了?”似乎是打小阿棣的同馨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阿棠要做哥哥了,为此这孩子,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通呢。 姚蔓芝:???? “啥?!”姚蔓芝傻眼了,“没呀!谁说的?!” 岳望舒也跟着愣了一下,“你儿子说的。” 姚蔓芝:我儿子……在宫里读书读傻了吗??? “真没有?”岳望舒眼睛忙撇了撇姚蔓芝的腰肢,本朝的衣衫宽松,倒是丝毫看不出来。值钱王回来也小半年了,以他们夫妻的恩爱,造出个小孩儿来实属正常。 “是不是月份小,不愿对外声张?”岳望舒低声问。 姚蔓芝懵逼之余,苦笑不得:“真的没有!绝对没有!” 岳望舒:这么笃定?? 这个时代可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你咋就确定自己绝对没有??? 姚蔓芝无奈,只得撸袖子上前,“不信你把把脉!” 岳望舒倒是不客气,她已经很久都没给人瞧过病了,摸着那稳健跳动的脉搏,心中竟颇有几分感慨,“暂时的确摸不出来。” 滑脉什么的,通常要足月才能摸出来。 姚蔓芝黑线了:“本来就没有!” 岳望舒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想跟你说,不管有没有二胎,都别忽略了阿棠。因你许久不来看望,这孩子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哭着闹着不想要弟弟妹妹。” 姚蔓芝嘟囔道:“生孩子那么要命的事儿,一次就得了,我才不会来第二遭呢。” 岳望舒忍不住发笑,你们夫妻感情那么好,又还年轻,哪里是不想要,就不会中招的?光靠安全期,根本不靠谱好伐? 打量着那张春光明媚的小脸,“我倒真是羡慕你……”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三观一致的人相伴终生,而且还这般自由自在。 姚蔓芝忙瞅了瞅已经贵为国母老乡前辈,“当皇后……很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 “是么……”瘦了原本是令人高兴的时候,可岳望舒如今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憋得久了,整个人愈发闷沉沉的,发霉了似的。 这种转变,姚蔓芝自然看得出来,“你好像很久都没出宫了……是太忙了吗?” “倒也不算忙,宫务有女史负责打理,我只要盖个章就够了。后宫里就这么大猫小猫两三只,又有什么好忙的?”岳望舒苦笑着道。 “那你为什么……”姚蔓芝疑惑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是因为身份不同了,所以不宜出宫吗?” 岳望舒语气忽的凉凉的:“是有人觉得我不宜出宫!” 姚蔓芝忙闭上了小嘴儿,这宫里,能这般管着皇后的,可不就只有皇帝么!! 岳望舒也知道,姚蔓芝不敢跟她继续聊这个话题,便勉力笑了笑:“待会儿皇子们下了学,你顺道去一趟同馨殿吧。别光顾着跟你们家老钱重温旧梦。” 姚蔓芝小脸一红,“我主要是觉得,阿棠送到宫里,有你看着顾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岳望舒笑道:“你这般信得过我,我自然高兴。”说着,便叫金桂去小厨房取了一盒点心,毕竟去看望儿子,总不能叫她空着手去。小孩子也并不贪心,带点好吃的便是了。 送走了这位小老乡,岳望舒又百无聊赖地歪在了美人榻上,大宫女冬禧跪坐在脚踏上,拿着个美人锤,为她敲打着小腿儿,并笑着说:“这九王妃瞧着倒是愈发年轻了,像新婚的小娘子似的。” 岳望舒幽幽道:“自在快活的日子,最能滋养人了。” 此言一出,吓得冬禧手一哆嗦,美人锤咚的一声落了地,皇后娘娘这话,简直就是在说自己过得不自由不快活!! 岳望舒挑了挑眉:“怕什么?” 冬禧努力挤出个笑容:“娘娘又说笑了。” “说笑?我要是还有心情说笑就好了。”岳望舒幽幽合上了眸子。 内殿中瞬时鸦雀无声,最近……是愈发时常听到皇后娘娘的吓人言语了! “本宫乏了,都退下吧。”岳望舒也不想吓唬这些小宫女,便挥手打发了。 明明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她怎么就是越来越觉得沉闷无聊了呢…… 她有多久没出宫了? 自从那次有惊无险的遇刺,快一年了吧? 明明别的嫔妃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不,她们还不如她呢。她们没有宠爱、也没有她这般尊荣。 可她们都能安之若素,甚至过得有滋有味。 果然她还是做不了古人啊。 岳望舒其实睡不着,夜里睡得已经够多了,只不过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总是懒懒的。 忽的,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心下不由苦笑,她现在光听脚步声就晓得是谁来了。 他坐在了榻边儿的椅子上,轻轻唤道:“望舒……朕知道你没睡。” 岳望舒并未睁开眼,只是懒懒道:“是睡不着。” 晏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连眼睛都不睁,这是不愿看到朕?” 岳望舒这才微微睁开了倦懒的眼眸,眼里是无声的淡漠和些微不耐,“我看了,这样行了吧?”——怎么又来了!烦死了! 新 ------------ 第一九零章、暴走的月亮! 晏铮看着那双不耐烦的眼睛,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语气不免有些受伤:“望舒这是在跟朕置气吗?” 岳望舒别过头去,不去看他,这是明知故问! 晏铮微微有些气恼,伸手上去将那张脸蛋生生扭过来,“朕不让你出宫,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何况,朕也不是完全不许出宫。等过些日子,朕亲自待你出宫秋游可好?” 岳望舒烦躁急了,一把将晏铮的手拂开,“这些话,皇上没必要一遍又一遍地说!” 晏铮瞳仁一颤,“你……叫朕什么?你怎么……不叫朕六郎了?” 谁会在心情糟糕的时候叫那种亲切的称呼?! “望舒,你就不能多看看朕。”晏铮竟觉有些无力,“朕只是想让你好好陪在朕身边而已……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浑然是一副委屈神伤的模样。 可这副模样,反而叫岳望舒几乎气炸了。 她真的已经忍了太久了!! 忍无可忍的岳望舒咕噜爬了起来,她怒视着眼前的狗皇帝,“以势压人的是、言而无信也是你!!怎的如今倒是我的错了?!” 有的句话说的真是太好了,不在沉默着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岳望舒选择了爆发。 “晏铮!!”女人在愤怒中胆子会无限增大,她指着鼻子直呼皇帝的名讳,“你不要一副我欠了你的样子!生命光环是有副作用,但那也是你自己选的!我没逼你!是你要健康长寿、子孙绵延!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用权势、用阴谋去得到!你特么自始至终都没吃亏!!” 一通发泄过后,岳望舒只觉得心里无比痛快,她早就想骂这个家伙了!但她实在不是胆肥之人,她还有在乎的人,总是一直忍着,不敢跟这个狗皇帝撕破脸! 但是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 岳望舒鬓发微散,愤怒之下的一张脸都通红了,同样赤红的还有那一双眼眸,她拳头死死攥着,牙齿死死咬着,看着眼前只静静坐在椅子上、却半晌没有回声的皇帝陛下。 被当面喷了一脸,晏铮却出奇地没有震怒,没有发作,反而是久久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狗皇帝没有反应,岳望舒反倒是更加不安了。这可是个皇帝,可不是什么善茬! 晏铮抬眼望着眼前这个怒意稍减、惧意浮现的女子,却苦笑了:“朕……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的都对。” 岳望舒:???我骂你,你说我骂得对? 哦,对,我确实骂得对! 但这反应也太……温和诡异了些吧? 岳望舒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 “是朕强留在宫中,是朕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来往……” 话说到一半,岳望舒再度炸毛:“他不是男人!!”源头,居然还是云舒!人家都是太监了,你特么是有多小心眼儿?! 晏铮苦笑了笑:“朕知道他不是,可朕还是忍不住生气。是朕失控了,想要你眼里在没有旁人……” “这就是你言而无信的理由?!”岳望舒瞪大了眼,一瞬间又险些气炸了,这是什么狗屎理由?! 晏铮低下了头:“你总是惦记着外面,你的心思永远不在朕身上……朕以为,只要把你拘在朕身边,日子久了……” “这样的日子久了,我只会越来越讨厌你!”岳望舒怒道,你丫的居然跟我玩囚禁play?!虽然皇宫这个囚笼大了点,待遇也好了点,但显然狗日的狗皇帝这是想把她当金丝雀给关起来!! 晏铮点了点头:“是啊,朕都看到了。” 这些日子,望舒对朕是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不愿意跟朕亲近……望舒也一天比一天不开心,哪怕是朕封她做皇后,也未能扭转她的心情。 晏铮无力地吐出一口气,“这还不到一年光景,朕把你拘在宫里,却反倒是把你推得越来越远了。” 晏铮抬起手,犹犹豫豫方才握住了岳望舒的手,“望舒,其实朕已经后悔了。” 岳望舒心情暴躁,限制了我一年的自由,现在才知道后悔?! 妈的,我是不是早该骂你一顿了?!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岳望舒把自己手狠狠抽了回来,不行,还是很气,还得继续骂! “你当我是条狗啊?!你要不要拿条链子拴着我?!”岳望舒像个暴走的大狼狗,在皇帝陛下面前张牙舞爪,极尽嚣张。 而皇帝陛下还是乖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坐在那儿安安生生听训。 这家伙,明明本质上就是个独夫!! 装什么装!! 你以为老娘不晓得是你什么品种的玩意儿吗?! 无非是眼看着用强达不成目的,所以才转换策略对吧?! 硬的不行来软的!PUA不成功,就装可怜!! 去你个龟孙子!! 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刺杀事件不对劲! 稀里糊涂哄我当了这个什么劳什子皇后!回过神来我才知道中计了! 整天一遍遍PUA说是为了我好! 去你个祖宗!! “你特么到底长了几百个心眼!有这份心思好好当你皇帝的不行吗?非拿来算计我!”岳望舒气得连连跺脚,“你说话呀!你不是很能哔哔吗?现在怎么哑巴了?!少跟我装!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这样的一通歇斯底里的发作,晏铮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了,而面对心爱妻子的发作,狡辩是没用的,争辩只会让最后的一丝情分也彻底破裂。 他太了解望舒了,让她发泄就好了。 只是……望舒也不笨,她什么都明白。 晏铮幽幽叹了口气,工于心计的皇帝陛下努力用陈恳的眼神看着她:“望舒……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岳望舒嗤地冷笑:“回到从前?从前我在玫瑰岭过这自己好日子呢!”——结果先是被你诓了回来,然后就扣下不准走了!! “我真恨我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怂包!”早点跟他刚就是了! 暴怒的岳望舒,此时此刻胆量无限加倍! 晏铮叹气,还在生气啊…… “望舒,别生气了,这些日子,看到你不开心,朕难道就会开心了?”晏铮深邃的眸子温情款款。 “我去你的!你既然早看出我不开心,那为什么不早点还我自由之身!!”岳望舒气得磨牙霍霍,她好想动用暴力啊! 晏铮叹气:只是一年没出宫而已,至于么…… 新 ------------ 第一九一章、皇后光脚丫真的没问题吗? 乒铃乓啷!! 沅芷宫的内殿中发出一连串瓷器碎裂的声响。 岳望舒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理智,没有揍皇帝,她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砸了,砸得满地碎渣。 别说,发泄一下,真的舒服多了。 就是有点费钱。 长长吐出一口气,岳望舒软软坐在了美人榻上,眉眼间的戾气、凶气已然一扫而空。 晏铮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他拂去飞溅在大腿上的碎瓷,所有的瓷器都是在他周围碎裂,此时此刻他被无数碎瓷片包围,倒是不便动弹了。 晏铮释然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子,消气了?」 岳望舒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 晏铮无奈地摇了摇头,光凭这份气性,朕这天底下,便没有第二个了。旋即便扬声道:「来人!」 御前大总管张寄这才闻声进来,他方才分明听见皇后娘娘在骂人!然后就是噼里啪啦! 看着满地狼藉,张寄悄***瞅了瞅帝后,皇爷倒是未有怒容,皇后娘娘……也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这到底是谁摔的? 张寄忙小心翼翼躬身应声:「皇爷有何吩咐?」 晏铮淡淡说:「朕不小心碰倒了几件瓷器,唤人进来拾掇干净。」 「是!」得嘞,皇爷怎么说就怎么是喽。 当日,沅芷宫足足拉出去两筐碎瓷,因为当时皇上也在,再加上皇后娘娘素来温柔宽和,所以后宫上下都认为是皇上干的。 御前的人倒是对外声称说是皇上不小心碰碎的,呵呵,碰出两筐碎瓷?除非皇上眼瞎了。 肯定是皇上因为前朝不顺心,所以跑到沅芷宫发作去了!皇后娘娘也是很不容易啊!——这是所有嫔妃心***同的想法。 皇帝晏铮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背了黑锅。 瞧瞧,岳望舒这人缘,多么好! 某人的人品,又是多么恶劣! 夏末秋初的日子,不冷不热,正适合出宫游玩。憋闷了这么久,岳望舒选择直接出京,去京西的某个避暑别院串门。 「溪山别院?」四五辆马车、十几个婢女、几十个家丁护院,浩浩荡荡便停在了这个溪山别院大门外。 「这就是值……悫王的别院了么?」岳望舒下了马车,看着这个并不十分奢华的别院,不禁张目四望,依山旁水,周围也没什么邻居,只有远山阔野、流水潺潺,的确是只有溪水与山林。 得知九王夫妇在这里住得乐不思蜀,因此岳望舒出宫游玩第一站便是此处了。 空气清新,依稀有野花野果的气味,真不错啊。 如果没有某个多余的家伙也跟着一起来了,那就更好了。 溪山别院中,屋舍远不及王府恢弘大气,园子也不如宫廷精美,也没有多少珍稀花木,更多的是维持了山野趣味,杂草横生、松柏枫杨自然生长,倒是多了些寻常山石,另外还有溪流在园中纵横,园子还算蛮大的,颇有些粗犷意蕴。…. 「见过皇兄、皇嫂,臣弟有失远迎了!」值钱兄弟匆匆来迎驾,颇有几分慌张。 扫了一眼只穿了一身棉布袍子的半真半假的弟弟,晏铮脸色瞬间冷淡了许多,「这就是你的避暑别院?」——也太粗糙了。 悫王憨憨一笑,点头道:「是。」 晏铮已然彻底没有游玩的兴致,便看了他皇后望舒一眼。 岳望舒笑着说:「我瞧着挺好,天然之美,胜过矫揉造作。」 站在悫王身边的王妃姚蔓芝这才咧嘴笑了,便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妾身陪你去前头散散步吧。」 岳望舒转脸看了多 余的狗皇帝一眼。 晏铮无奈地抬了抬手:「去吧。」 岳望舒在人前保持了应有的礼仪,她屈膝道:「皇上和九王慢慢叙兄弟情义,臣妾自去了。」 晏铮:鬼才要跟他叙什么兄弟情!这玩意儿朕从来就没有! 岳望舒和姚蔓芝自顾自欢欢喜喜结伴远去了,皇帝和皇弟四目相对,一个嫌弃不已,一个头大如斗。 「额……皇兄,要不,咱们去山里打个猎?如今这个时节,山中的兔子可肥了!」悫王极力推荐,「这里兔肉特别好吃!尤其那兔头……额!」 看到这位皇帝陛下脸色愈发不喜,悫王麻溜闭上了嘴巴。 晏铮袖子一甩,便大步走进了一旁的亭中,坐在亭中粗糙的石凳上,遥遥看着远处那欢喜的背影。 悫王也不敢坐,拢着袖子站在一边儿,忙不动声色吩咐婢仆准备茶水瓜果,毕竟总不能让一位皇帝陛下干坐着吧?? 「这里水的好清澈啊!」岳望舒看着那清如许的溪流,沉淀着白净的沙子,不由鞠了一捧水。 「这里是我买下的野地,才花了五十两银子!这溪水是原本就有的,我只是叫人稍微清理了一下,又挖了个池塘,池塘里还养了藕,每年光卖藕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呢!」姚蔓芝叽叽喳喳叙说着自己如何持家有道。 「还有后头那片山,几十顷的山林地,才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姚蔓芝一副自己赚大发的样子,「山里有好多野兔呢!改天咱们去打猎吧!」 岳望舒舔了舔嘴唇,欣然颔首,「是个好地方,怪不得你乐不思蜀了。」 姚蔓芝嘿嘿笑了,「诶,对了,你不是不宜出宫么,怎么突然又……」 其中内情,未免吓到老乡,岳望舒也就只好装神秘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说着,便脱了鞋袜,拎起裙子,跳进了那溪水中。 「嘶!有点凉!」岳望舒兴奋地像只脱缰的狗子,雀跃地踩着水,水花都生生溅了九王妃姚蔓芝一身。 姚蔓芝:……皇后光脚丫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 没瞧见皇帝陛下已经大步杀来了么! 岳望舒才玩了三分钟,就被一把拽住了胳膊,拽出了溪水,然后整个人被打横抱起,一溜烟抱进了远处的小亭子中。 晏铮沉着一张脸,手里动作却不停,他三两下将雪缎袜子套在岳望舒略有些发凉的双足上,一双织金彩云履也被皇帝陛下亲手伺候着穿好。 岳望舒挑了挑眉,溪水边当时除了几个贴身婢女,便只有姚蔓芝,可都是同性! 晏铮深吸了一口气道:「水太凉。」——都是当娘的人了,居然还玩水!算老九识趣,避得远远的。 岳望舒:……. 尤妮丝 ------------ 第一九二章、避免闹出人命的优秀产品 岳望舒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自己织金马面裙上飞溅的溪水,只觉得浑身舒畅,“好久都没出来透气了,下次带小阿棣一起来。” 晏铮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你自己胡闹还不够?!”——望舒望舒,简直就是一轮拘不住的月亮。 岳望舒把他的抱怨当成耳旁风,“可惜没有带骑射衣装,要不然还能顺便去山中打个猎。” 晏铮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山林有蛇虫鼠蚁,保不齐还有勐兽出没,不许去!” 岳望舒也皱眉,她又不是一个人去山里冒险,护卫带足还不行? 晏铮苦口婆心道:“朕可以许你自由,但不能去有危险的地方,你起码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丫的比老婆婆还啰嗦。 晏铮扫了一眼她马面裙上的水渍,叹道:“你先去更衣,记得,不要再下水了。” 岳望舒腹诽:还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玩比较好。 马面裙连带着里头的衬裙、纨裤都湿了,虽然不冷,但腻腻贴在身上,着实不适。便叫姚蔓芝引路,去了最近的雅间,里里外外重新换了一套衣衫,并重新梳了头。 姚蔓芝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吐槽:“你这憋坏了吗?”——就像是她上辈子养的狗子,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在家里关了大半个月,再放出来的人,狗子简直成了疯狗,泥坑里钻、水里扑棱,她和老钱俩人都拉不住! “咱们这些人,过得最舒坦的就是你了!”岳望舒忍不住捏了一把小老乡的红润小脸蛋,“瞧瞧你,脸又圆了!可见是兔肉吃得太多,都长胖了!” 姚蔓芝气鼓鼓道:“兔肉都是瘦肉,怎么会长胖!你看错了!” 姚蔓芝当然不胖,只是天生娃娃脸,脸上显得比较有肉罢了。 但这不妨碍出笼的岳望舒拿她取乐。 “刚才……仁宗亲自给你穿鞋呢!”姚蔓芝当时都有些傻了眼了,这事儿在现代人身上很可能很普通,但那是皇帝诶! “我稀罕么?”岳望舒撇撇嘴,才踩了三分钟的水,就给我拎出来了! 姚蔓芝默默吐槽:你牛! 在溪山别院蹭了炖午餐——主打菜色是麻辣兔头,岳望舒没客气,连造了俩,嘴唇都辣红了。 然后就被皇帝晏铮给拽回了宫。 实在是不尽兴。 不过好在没有空手而归,临走还带了两包缠丝兔回宫。分给小阿棣和阿棠一包,岳望舒自己当零食吃掉一包。 所谓缠丝兔,是一种腌卤的兔肉,用十种香料加白糖、白酒、封豆豉、上等豆油、姜汁等调和,用鸡毛刷将左料刷入兔腹,再以细麻线缠捆全身,封存半日,取出晾干。想吃的时候,煮了吃便是。 姚蔓芝这一手“缠丝兔”的手艺可谓是一绝,玫瑰色的兔肉,肉质紧密而有弹性,一口下去,满嘴咸香,叫人简直停不下嘴。 翌日清晨,荣妃来访。 这位如今享受贵妃礼遇的玉芝宫主位娘娘,神色犹犹豫豫,浑然不似往日端庄大方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岳望舒有些纳闷,荣妃怎么忸怩得像个小媳妇? 荣妃叹了口气,这才低声道:“前日,听说皇上在娘娘这里发作了好一通。昨儿臣妾便登门拜访了,可您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是因为她出宫玩了。 “昨儿只是有点不爽利,跟皇上无关。”岳望舒连忙解释道。 但是荣妃明显不信,但见皇后如今神色平和澹然,便也略松了一口气,“甭管皇上是不是冲着您,您能想开就好。”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算真的不想不开,发作一通便是了! “他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才是冲着他去的。 荣妃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荣妃端起茶缓缓抿了一口,忍不住小声道:“前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我着人打听了,却也没打听出是什么由头。反正啊,皇上是君威愈发重,不似往年那般宽仁了。你是皇后,遇到事,难免首当其冲,少不得要多忍耐一二。唉,四殿下到底还不是太子。” 说到小阿棣,岳望舒也不禁沉默了。 太子……别的她敢发脾气,唯独这事儿,她反倒是不敢提。 “阿棣还小。”——也就只能等着了。 “是啊,四殿下若是年长些就好了。”荣妃也不禁感慨起四皇子的年岁,虽是嫡子,但也皇上最小的儿子,国赖长君啊。 二人正说着话,宫女夏安快步进来,将手中一只锦盒奉上:“皇后娘娘,这是悫王妃刚刚着人送进宫的。” 一看那盒子的大小,岳望舒登时就想到了缠丝兔…… 于是便直接当着荣妃的面打开了。 结果,特么滴相当尴尬! 荣妃狐疑地瞅着里头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什么?有点像鱼胶……”长长的、薄薄的、一条一条的…… 岳望舒红着脸飞快盖上盖子,“没什么!那个,没事的话,荣妃你就先回去吧。” 荣妃一时恍忽,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让女史金桂送走了荣妃之后,岳望舒忍不住狠狠瞪了夏安一眼:“怎么不早说是这些玩意儿!” 夏安也是懵逼的,“奴婢也不晓得这是什么……” 岳望舒捂脸,连荣妃都不懂,这些个小姑娘能懂得才怪! “这个姚蔓芝!”岳望舒咬牙切齿,她总算知道姚蔓芝为什么那么自信绝对没有怀孕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苏出这玩意儿的?! 虽然并不怎么轻薄、瞧着弹性也一般……但的的确确是能避免闹出人命的优秀产品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值钱兄弟修皇陵的这几年,她私底下捣鼓出来的! 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老娘尴尬得要死! 幸好没人认出来! 要不然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咋滴,这死丫头,你自己有需要,就觉得我也有需要了?! 这时候,李约笑着进来禀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岳望舒脸更红了,连忙道:“赶紧收起来!” 然而,下一秒皇帝晏铮便走了进来,面带好奇看向那个盒子:“收起来?这里头装了什么?” 夏安见状,连忙双手奉上。 岳望舒:摔!到底谁才是沅止宫的主人! ! 新 ------------ 第一九三章、望舒的医学院 薄薄的长长的一个小袋子装的玩意儿,被皇帝晏铮拎了出来,然后疑惑地看向他的望舒:“这是什么?” 岳望舒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急忙一把将那不雅之物丢进盒子里,重重合上,“赶紧拿去烧掉!”——老娘又不需要这玩意儿! 夏安圆圆小脸充满了茫然,便连忙应了一声“是”。 晏铮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但见望舒脸颊赤红、羞愤难耐的样子,便不由地往某个方向去思考,再结合那东西的形状…… “嗯?”晏铮露出古怪的表情,“望舒是从哪儿弄来这种东西的?” 卧槽?你认得?! 岳望舒震惊了,“你知道……?” 晏铮微微一笑,眼神暧昧:“猜到的。” 岳望舒羞愤跺脚:“是九王妃私底下捯饬出来的玩意儿!” 晏铮摸了摸下巴,老九这个媳妇啊……还真是非同凡响。不过,她居然敢把这种东西往宫里送?!晏铮不由生出几分不悦。 岳望舒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这个姚蔓芝,我知道她是好心,可是……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冷不丁就送进来了!幸好大家都不认识!”——要不然,她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不对,狗日的某个的下流家伙不还是认出来了! 真是尴尬到抠脚! 再说了,你就不用用脑子?皇帝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肯配合着用?! 送了也是白送嘛! 晏铮忽的凉凉道:“老九只此一子,原来竟是这个缘故。”——未免也太宠溺妇人了! 姚氏无非就是当年生长子难产,竟不惜以此避孕,实在是离经叛道! 心下鄙夷之余,又不免感叹自身。 朕又何尝不是拿望舒没法子? 千哄万哄,朕也只得了阿棣一个嫡子。 再想要个小公主都不成。 晏铮不禁有些抑郁,再想到这个姚氏,送这种东西给朕的皇后,这是存了什么心?! “实在是大逆不道!”晏铮脸色忽然阴沉,望舒不愿意生,那是望舒的事儿!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帝后之间?!简直不知所谓! 岳望舒微微无语,“她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考虑……”姚蔓芝虽然穿越到封建时代,但最终还是跟三观一致的人结了婚,自然也就维持了现代人的想法。 虽然有些冒失了,不过姚蔓芝怕是也没想到会被皇帝陛下撞见,更想不到皇帝陛下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以为她是谁?!”晏铮心里正不爽,自然语气更加不善。 “好了。”岳望舒扯着他的手臂摇晃了两下,“反正都已经拿去烧掉了。”在现代十分普遍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往往被视为离经叛道。这种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像是女人行医开店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同样有悖礼法。 “哼!”晏铮还是颇有几分不忿,“以后少与她来往!” 省得这个狂悖妇人教坏了朕的望舒! 岳望舒只得叹气,晏老六看这个弟媳妇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已经一年没去养生大药房了,不过从账面上看,收益一直不错,她也攒了好几万两银子了。 但她的医术,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生疏了。 可眼前这个思想腐朽又占有欲极强的家伙,显然不可能同意她继续行医。 但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想办个医学院。” 这个时代,明明中医理论体系已经很完善,但中医传承却只停留在师徒、父子之间,这个行当敝帚自珍,这也就导致了医术和医生稀缺,只有中上层才能用得起。 穿越一回,总还是该做点什么的。 尤其她现在有这样的本钱,也有这样的资源。 晏铮神色诧异,望舒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就跟书院似的,不过教的是医术,培养的是大夫。”岳望舒侃侃而谈,“可以请致仕的太医去当老师,传授医术医理。” 晏铮忽的笑道:“如今医术多是家族传承,这平白叫他们把祖传家学倾囊传授,望舒就不怕他们阳奉阴违?” 岳望舒露出古怪的神色:“不平白啊?我给钱的!” 这世上,钱几乎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是你砸的钱还不够多。 好吧,就算有那种给钱也不愿意传授的大夫,咱也不勉强,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兜里揣着几万两银子的岳望舒,一点都不愁师资力量。 晏铮一时竟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攒了点儿私房钱,望舒竟要挥霍在这上头?! 叹了口气,便道:“要不朕下旨,来办这个学院吧。” 岳望舒却道:“你想办当然是好事,不过我还是要办这个私人医学院!”这个时代,医疗技术落后,医学院自然是多多益善。 晏铮顿时失了兴致,他想办的医学官学,就是为了阻止望舒,可现在望舒还是要办学,朕又何必浪费心思? 岳望舒知道皇帝在打什么算盘,便道:“我牵头,以纯阳侯府名义把医学院办起来,后面进入正轨之后,便交给九王夫妇打理。” 纯阳侯,便是岳琬琬的父亲岳明德。人家女儿当了皇后,这国丈自然便是侯爷了,“纯阳”是皇帝给的封号。 岳家如今也算是鸟枪换炮,实现了阶层跃迁。 本朝的外戚往往没有多少实权,自然也就喜欢做些经营名声的事情。再加上又是她的意思,岳家自会全力配合。 办学,素来是养望的妙法。 虽然是从未有过的医学院,但也不失为惠民济世之举。 岳望舒想到了那位济世侯的前辈,便厚着脸皮定了个“济世医学院”的堂堂大名。 而后,数次召见九王妃姚蔓芝商谈此事,选址、建造,这些外头的活儿主要交给了这位小老乡。 而召集太医编纂更通俗易懂的医学教科书这件事,便由岳望舒亲手主持。皇后的身份摆在这儿,再加上她又大肆赏赐金银财帛,因此太医们的加班热情还是很高的。 太医虽然有品级有官职,但实则也只是皇家的家臣,并无什么实权,更没有什么扬名立万的机会。而这次编纂医术,何尝不是流芳百世的机会? 名利加持之下,济世医学院的筹备工作进展十分顺利。 新 ------------ 第一九四章、兴办女学?!难! 京郊玫瑰岭之畔,仅仅一年时间,便建成了一座足以容纳上千学生的医学院,跟寻常书院差不多的样子,不过拜的不是孔孟,而是医圣张仲景、药王孙思邈,以及华佗扁鹊这种医学祖师爷级别的人物。 岳望舒还特意请了退役多年,身子骨却还一直蛮不错的自家老师胡太医出任济世医学院的第一任山长。 有了太医的名头,招生工作也很顺利,一千个学生名额,早在数日前就被抢光了。 明日便是黄道吉日,也是医学院开学的日子。 岳望舒趁着清静,便邀了姚蔓芝同游此处。 看着远处矗立的医学祖师爷们的巨大凋像,岳望舒感慨良多,「钱真是个好东西,偌大的中医学院,这么顺利地就建成了。」 姚蔓芝忍不住呵呵哒,「何止是因为钱?更重要的是因为你是皇后。」 是啊,在这个时代,比钱更好使的是权。 啊不,在任何一个时代,权都在钱之上。 岳望舒幽幽道:「是啊,虽然我的权势只是只是依附皇权而存在,但也足够做到太多旁人绞尽脑汁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也正因此,她才应该做点事情。 姚蔓芝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能不能再办个女学?」 岳望舒怔住了,「女子学院?」——这在这个时代,可太离经叛道了。 姚蔓芝突然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虽然生在侯府,有读书的机会,可我知道,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人都是目不识丁。甚至很多中等官宦之家的女孩,也只是略学一下如何管家、算账。我常常在想,若是能办个女学就好了。」 岳望舒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我可以强行建这样一所女学,难道还能强制那些闺阁女孩来读书不成?」 这个时代,女人是依附男人而存在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两位都熬死了,还得夫死从子呢! 你让女人去读书? 怕不是要烂菜叶子臭鸡蛋打死! 「我办医学院,是想救人,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反而害了人。」岳望舒很欣赏姚蔓芝的想法,哪怕穿越到这个时代,属于现代人的三观却从未泯灭。 姚蔓芝咬着嘴唇低下头去,「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我也不是激进的人,就不能婉转一下……」 听到此言,岳望舒陷入沉思,婉转一下? 「嗯……让我想想。」岳望舒托腮沉思,在封建时代、在女人只是附属品的时代,能不能用婉转的法子办一个女学,让有条件的人家心甘情愿送自家女孩来读书?? 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女子还是有读书的权利的,虽然不想男孩子那样受到重视,但世家大族往往通过联姻壮大家族,因此也就需要更优秀、更聪慧、更通晓人情世故的女孩子。 比如姚蔓芝出身的侯府,便会延请名师大儒教导女孩子识文断字,还会聘请技艺娴熟的绣娘教导女红,还有宫中退役的大宫女,也是世家大族争相聘请的礼仪女师……除此之外,还有琴棋书画各项才艺,也是需要学习的。 「如果以教导女红、女德、礼仪为由开办女学……」那想必抵触情绪就会减少很多,「不过,世家女子大多不可随意外出。」就算走亲访友,也得由长辈带领。 岳望舒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妥,有权有势的人家,完全可以在自己家里开办家学。」.br> 哪里需要把女儿送到什么劳什子女学校学这些玩意儿? 姚蔓芝却突然兴奋地道:「那些世家大族的确不需要,但中等人家很需要! 就是那些不上不下的家族,聘请大儒、绣娘、退役宫女,还要教导琴棋书画, 可着实是一笔不小开销的!而且有的老师,可不是花钱就能请到的!」 是了,针对中等人家闺秀的招生啊……这么想,的确有点可行性了。 「可这些也算是小家碧玉,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去读什么女学?」这个时代对女人限制还是太严苛了。聪敏机敏如姚蔓芝,闺阁之时,想要出个门,也得绞尽脑汁找好由头。 这整日不呆在家里,去什么劳什子女学,哪怕学的只是礼仪、女红、女德这些玩意儿,在很多眼里,仍然不够端庄贤淑。在很多人眼里,女人就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随便便跟外面接触,就是不行! 姚蔓芝不由愁上心头,她连忙道:「应该,还是有些人家愿意的吧……毕竟咱们的女学,可以安排宫中资历深厚的宫女来教导宫中礼仪,请顶级的绣娘来教女红……这可是有钱也未必能请到的!」 「费这么大力气,到头来只招那个三两个女学生,意义何在?」岳望舒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岳望舒拍了拍姚蔓芝的肩膀:「别急,这事儿,咱们再慢慢琢磨一下。场地好办,有钱就行,师资力量也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但办学校,最要紧的是生源啊!」 没有学生,学校就是个笑话! 姚蔓芝都快抑郁了,「想解放一下女性,怎么就那么难呢!」 「几千年的腐朽制度,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撬动的?」岳望舒笑着摇了摇头,封建时代对女人压迫,经过了这么多朝代的积累,已经几乎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她原本那个时空的清朝,曾经屡次禁缠足,这也算是干的难得的好事了,可结果呢?呵呵! 缠不缠足,又哪里是女人自己能决定的? 幸好,这个时空还没有畸形到缠足遍布。 哦,对了,多亏了那批穿越前辈们。 虽然都是些男的,虽然他们动不动也三妻四妾,玩得比古人还风流。但在禁缠足一事上,却达成了同盟,最终使得大晏朝缠足成为了一项祖制。 本朝女子若是缠足,便要重罚其父兄,加起税赋、倍其徭役!皇族子弟不得娶缠足女子为妻妾。 就这样,还没完全禁绝。 最终穿越前辈们联手放了大招! 乃令贱籍女子必须缠足!这条政令虽然很损,但却极其有效,这生生把缠足和***划上了等号!虽然可怜了太祖一朝的贱籍女子,但也挽救了自此之后的所有女人,不再饱受残疾之苦痛, 而且在缠足被消灭之后,这条规矩也渐渐废止了。毕竟,裹了脚还怎么跳舞,怎么声色娱人? ------------ 第一九五章、本宫连雄性生物都不用了! 沅芷殿中。 岳望舒的长案上摆满了各种女子专读的书籍,什么女则、女训、女论语、女四书…… 看得人只想吐! 但她知道,若是兴办女学,这些玩意儿不但不能撇开,还带拿来作为主打! 毕竟,时代的规则掀不翻,也只好从中寻找漏洞来钻。 “望舒怎么突然开始研习这些女德书了?”晏铮着实讶异,望舒本性离经叛道,怕是恨不得把这些书丢进茅厕。 岳望舒这几日正头秃得很,看到这位封建头头,顿时便更加不爽,一把将女则丢在一边儿,却是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眼眸灵动地转了转,忽的托腮看向这个封建帝王:“六郎,若是你个中等人家的家主,你愿不愿意把女儿送去专门教导女子德行礼仪的女学去进学?” 晏铮诧异,不由瞪大了眼,“什么?女学?你刚办了个医学还不够?”望舒脑子里的想法也太多了太离奇了! “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只管代入一下,你到底愿不愿意送女入学?”岳望舒急忙催促道。 晏铮眉头皱得老深,显然是不愿意的,“什么女学不女学,请几个先生来家里教导便是了!” 岳望舒黑线了,“都说了,是中等人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中等人家?” 晏铮略一思量便道:“侯府伯府之类的……” 岳望舒黑线了,合着她们岳家,还有什么庆宁侯、昌隆侯府之类的,都只是中等人家?! 真是叫人头秃!! 人和人的眼光真的是不能一概而论。 “我说的中等人家,是那种当个小官、或者是祖上出过大官,家境一般,就算有点钱,也首先用在儿子身上。”岳望舒正色道。 晏铮拧着眉头道:“这不叫中等人家吧?” 岳望舒立刻反驳道:“难道是下等低层人家?!” 晏铮一时竟无话可说,“好吧,望舒说是就是吧!” 摔!本来就是嘛! 跟三观不合的交流,真特么困难! “如果你是这样人家的家主,你愿不愿意把女儿送去女学读书?”岳望舒黑着脸又问了一遍。 “如此困窘之家,哪怕是朕,也是很为难的……”晏铮摊开双手,“朕素来娇宠女儿,自是愿意叫她们读书学些礼仪,可女学……去外头?且不说万一遇到什么危险,那种地方,到底人员混杂,实在有伤女儿家的名声。” 岳望舒眉头皱得老深,这就是封建男人的想法啊!就算真的疼爱女儿,就算明白读书的重要性,也不会允许女儿去外头读书。 岳望舒一头趴在了长案上,“还是不行吗??你们这些男人啊,甭管是自己老婆还是女儿,都不恨不得那条锁链捆在家里……” 晏铮刚想说朕哪有,但又不免心虚,他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甚至还付诸实践了……虽然又放手了,但确实狡辩不得。 “女学而已啊!我又不会请男老师来执教!”岳望舒气得直拍桌子,“学费也不贵,还请宫里的绣娘、大宫女来教导!多好的机会啊!把你们家的女孩教导好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晏铮幽幽道:“望舒……这是忽视了最关紧的问题。” “嗯?啥?我忽视了啥?”岳望舒抬头冷冷看着这个封建狗皇帝。 晏铮笑着说:“人员混杂。” 岳望舒皱眉:“不混杂啊?都是女老师!” 晏铮复又笑问:“既是学院,总归要有有仆役吧?” 岳望舒愕然,虽然也可以雇佣女子充当仆役,但有些粗重活,终究还是男人使唤着更方便一些! “可是,寻常人家里头也有男仆啊……” 晏铮笑眯眯道:“你也说了,那是家里。何况寻常人家里,也是分前院后院,男仆如何能进后院内宅?” 听到此处,岳望舒终于恍然大悟:“用太监!!” 京畿有的是私自阉割的成品太监!! “怎么整得跟后宫里似的?”岳望舒不免有些厌嫌,开个女学,居然只能女老师、女仆以及太监!!整个女学,不许任何雄性生物进入?! 后宫可不正是这个规矩?!除了皇帝,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在后宫留宿! 哪怕是皇子,稍微大些便要搬去前朝的皇子殿居住! 在古代开一所女学,就生生得用尽所有糟粕! 岳望舒一时间竟是高兴不起来。 建这样一所彻底禁绝男性的学校,还教授这些个糟粕书籍,她这是开办了个啥?! 他建女学,明明是为了解放女性啊! 岳望舒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了。 如今万事俱备,岳望舒却陷入了犹豫中,“我还要办这个女学吗?” 晏铮忙笑着执着她的手:“朕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望舒何必费心费力做这种事情?” 岳望舒脸一黑,我特么还非办女校不可了!! 让一个封建皇帝毫不犹豫反对的,多半是好事!! “要办!”岳望舒忽然斩钉截铁,“这一次,不用岳家的名义,直接堂堂正正用我的名义!” 不但要办,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办! 她这个身份,是个极好的招牌!用到好处,会起到奇效。 晏铮眉头紧皱:“如此,恐怕会招来非议。” “谁爱议论谁议论去!”岳望舒很是不以为然,准确说她是有恃无恐,难不成还会因为办了教导女子德行礼仪的女学,就丢了她皇后之位?!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连个雄性生物都不用了!! 乃们还有什么可挑刺了?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没人去读书而已!顶多再加上几句闲言碎语! 为了办女学,这点风险、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想想那些穿越前辈的功绩,她这点作为,算个屁啊! 一所完全符合封建礼仪规范的女学而已!! 当然了,她是肯定会从中夹带私货的!要不然女学岂不是办了个寂寞?! 看着望舒这副斗志满满的样子,可比之前办医学院要昂扬多了,晏铮便知道,此番是阻拦不得了。 “不要闹得太大。”晏铮也只得如此劝慰。 “放心!”岳望舒对待好兄弟似的拍了拍这位封建皇帝的肩膀,“建成后,第一批女学生数量会很少,几十人、不过百。” 招生名额宁少勿多,一则是怕没人来读,二则……她要营造一种饥饿效应。 一听只招收八百十人,晏铮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想医学院那样,一开始就是千人规模。 新 ------------ 第一九六章、恒德郡王的烦恼 “六郎,我想把玫瑰岭皇庄改建成女学。”岳望舒腼腆一笑,既然都觉得拿出她皇后招牌了,自然要拿出块像样的场地。皇庄,便代表了皇家的支持,也代表皇帝的支持。 拉大旗作虎皮嘛。 万一出了岔子,也能拿皇帝来顶锅。 啊,我是太机灵了! 晏铮:…… 不说话,岳望舒就当是答应了。 “就叫余香书院好了。”玫瑰岭皇庄的正堂叫余香堂,这个名字雅致,正好拿来用。 跟人谈说起来,也能说这是皇帝赐的名。 又扯了块虎皮!完美! 岳望舒一脸得意洋洋,嘴上还连忙安抚:“还是叫九王妃去监工,皇庄稍微修缮一下,扩建些宿舍便是了。” 她负责招生,基本上在后宫里统揽全局就足够了。 “望舒,你怎么就闲不住呢?”好端端的皇后不做,非要一所又一所去办学!先前的医学院就罢了,好歹是济世惠民之举。可这女学……虽然看着好像还算合乎礼法,可哪有女子外出读书的?还宿舍?这还得住在女学里头! 晏铮忍不住直摇头。 岳望舒心道,没有网络WiFi,叫我怎么宅得住?后宫无聊,可不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吗? 开办医学院也好、女学也好,往大了说,那是改变时代,往小了说,这就是建设经营类的游戏! 从无到有搞基建,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修缮皇庄,完全可以动用内务府营造司的工匠,素日里专门给皇家修建宫殿的优秀匠人,改造个皇庄,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甚至,岳望舒都不需要自掏腰包! 嗯,又省了一笔钱呢! 皇后的吩咐、皇帝的默许,营造司焉能不尽心尽力? 第一时间便按照岳望舒的要求奉上了精美绘制的图纸,皇庄在原本规模上又扩了百亩,以余香堂为中心,前头加建了供奉孔孟的殿宇,还有藏书楼一座、读书堂十几间,宿舍位于最后方,还有精美的后花园、专门的女子澡堂……可谓是五脏俱全。 “不错,就按这个去建吧!”岳望舒很满意。 正在此时,都太监李约进来禀报:“娘娘,恒德郡王与王妃前来请安。” 这恒德郡王不是外人,便是先前的二皇子成桢,赐婚后不久,便获封郡王,现如今迎娶了表妹虞九娘为正妃,正当新婚燕尔。 恒德从一曰贞,皇帝所赐的封号倒是颇有几分应景。 脱了严厉亲爹的眼皮子底下,又有娇妻在侧,二皇子倒是不似往日那般怯懦,颇有几分风华正茂。 这虞九娘虽只是侯府侄女,但昌隆侯夫妇膝下无女,将她视若己出般养大,自是与侯府嫡亲千金别无二致。这小虞氏比二皇子小两岁,正当娇俏,新婚夫妇和谐,脸上自是别有一番娇媚。 “儿臣给母后请安!”如今成了正经嫡母,皇子和皇子妃入宫,首先就得来沅止宫请安。 平白多了个好大儿和儿媳妇,岳望舒尴尬一笑,忙叫免礼赐座。晏老六没有给这个儿子什么实职,只叫他继续读书习武,不过物质上倒是不曾亏待了,赐了皇庄、粮庄,再加上郡王的俸禄,足以叫小两口过得舒舒服服。 今日是十五,恒德郡王夫妇还有出嫁的娍媖都会在这一天入宫请安,自然了,别的日子,也都随时可以入宫。 每月十五,是皇帝要在皇后宫中留宿的日子,因此也是不成文的团圆之日。 恒德郡王晏成桢四下扫了一眼,低声问:“母后,大姐姐她……” 岳望舒莞尔一笑道:“她有了身孕,如今正孕吐得厉害呢。”——昔年那个挑食的小丫头,如今竟也要做母亲了!数日前从湘妃处得知这个消息,岳望舒着实被雷了一下。 晏成桢不由露出惊喜之色:“是么!那可真要恭喜大姐姐了!” 小虞氏俏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暗然之色。 这位小王妃嫁入皇家,也已经半年多了。 岳望舒端起茶水徐徐抿了一口,便忍不住唏嘘道:“我却还总想着她是小女孩……” 等孩子降生,那岂不是要叫她外祖母了? 摔!想想叫叫人头秃。 都怪晏老六不好,十来岁就开始睡女人、生孩子! 哼,不守男德! 恒德郡王笑得像个孩子:“在母后跟前,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孩儿。” 岳望舒嘴角抽抽,便摆手道:“都是娶了王妃的人,要端重一些。好了,去给好好陪陪陈婕妤吧。” 又是嫡母又是生母的,还有这恒德王妃小虞氏,有一个姑奶奶贵太妃、姑妈妃子,进了宫,也少不得去拜访,一熘串拜访完,天也就黑了。 虞九娘这个皇子妃当得着实顺遂,皇后端庄和气,从不插手郡王府事宜,也不曾赐下什么通房侍妾婢女之流,贵太妃和湘妃都是自家人,亦是不消多说。 唯独这位陈婕妤……倒不是陈婕妤为难她了,陈婕妤虽是郡王生母,但毕竟出身不高,性子也十分和气。就是每次进宫请安,都少不得被问一句,有没有喜…… 这叫虞九娘颇感压力。 “娘,您着什么急啊!大姐姐比我早成婚一年,这也才刚有孕呢!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这不,恒德郡王先被催烦了。是他不想要孩子吗?他也很努力啊!总是被这么问,搞得好像他不行似的! 陈婕妤不免有些讪讪,“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无宠到这个年岁,陈婕妤最盼的便是大胖孙子了。 只是虽然催生,陈婕妤倒也没生出过塞个漂亮宫女的想法。庶子难当啊,尤其年长的庶子,这不是平白招人厌烦么,也幸而前后两位皇后都如此贤德。换了是寻常人家,桢儿哪有这般好日子过? 陈婕妤也不敢留儿子太久,便道:“贵太妃最近脾胃不和,你们俩去颐康宫请个安,顺便陪她老人家用个午膳吧。” 这也只是个由头罢了,要紧是陈婕妤心中自卑,总觉得儿子应该多去跟皇后、贵太妃亲近,日后有人照拂,富贵才能长久。 生母的谨小慎微,恒德郡王是从小到大看在眼里的,他点了点头,留下礼物,便带着王妃往颐康宫去了。 新 ------------ 第一九七章、安国公主的苦恼 随着天气凉爽,安国公主娍媖的胎像稳固,总算再度得以入宫请安。作为皇帝的长女,又是唯一一个出嫁了的公主,有孕之后,宫里前前后后已经降下了三次赏赐,嫡母岳皇后一次,贵太妃一次、生母湘贵妃一次,可见这位公主何等得宠。 如此团宠般的公主,也有自己的苦恼。 “母后,我不想驸马纳妾!”这一日来到沅芷宫,微微显怀的娍媖便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看她这般模样,岳望舒心头的火蹭得就冒起来了,余香书院的开支账单也不看了,一把撂在一旁,“什么?这才成婚多久?他就想纳妾了?!” “不是、不是!”娍媖连忙摆手,“不是驸马想纳妾。” 岳望舒面色依旧沉凝,“那是沐国公夫妇的意思?” 娍媖急忙摇头:“是母妃的意思。” 岳望舒:???? What?!! 湘贵妃?这干啥呀?你到底是谁亲妈?! 娍媖像个小女孩似的脸颊气鼓鼓的,“母妃她说,这种事情是早晚的,与其等沐国公夫妇或者驸马自己生了心思,倒不如我主动……”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抽噎道:“我不要!” 岳望舒算是听明白了,湘贵妃就是思想太封建了!诚然,这么做很贤惠,也能防备沐家纳妾,毕竟人家公主都主动给你赐了小妾了,你再纳,那就是贪婪了。 湘贵妃固然也是为了娍媖考虑,却没有考虑到娍媖的小女儿心思。 人家正新婚燕尔呢,正怀着将为人母的喜悦呢!你说这个…… 岳望舒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娍媖的肩膀:“好了,不想做,就不做。你是公主,若连这点任性都不能有,那这个公主当得也太亏了!” 娍媖瞬间破涕为笑,“还是母后最疼我!”说着,便跟个小女孩似的歪在了她的肩膀上。 买糕的,又多了个大闺女。 而且还是买一赠一,大闺女肚子里还揣着个外孙呢。 岳望舒觉得很夭寿。 “可是母妃总是喋喋不休,说我若是怀着身孕,还独霸着驸马,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娍媖撅了噘嘴,很是烦闷的样子。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她们怎么说去,你又不会少块肉!”岳望舒笑着打趣道。 娍媖点了点头,“顶多就是被人说一句悍妒,又什么大不了的?沐家还敢休了本公主不成?” 岳望舒欣慰地笑了,这就对了! 沐国公府虽然是世袭三代的国公府,但跟皇家比起来,自是弱势一方。公主是下嫁,不去欺负他们,他们就该烧高香了,反过来欺负公主?这是当晏老六死了吗? “且不说沐家那边没这个意思,就算他们有此暗示,你也只管装聋作哑便是。”岳望舒笑眯眯教这位公主使坏。 却也不免微微黯然,连公主都要为这种事情苦恼。 可见不管什么人家,都是当男人比较幸福。 看看人家二皇子,虽然在亲爹眼皮底下日子过得辛苦,可一旦封王建府,那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虽然这位恒德郡王还未曾纳妾,但婚前那也是有过通房的,只是婚后打发了罢了。日后,也必定会有侧妃、庶妃。 可娍媖呢,再得宠,一旦嫁了人,就得为还没影的小妾烦忧。 “你和驸马如今恩爱,他一时半会儿想必也不会生出二心。但是……”岳望舒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得给娍媖打预防针,“若有朝一日,情分渐渐淡去,他想要纳妾,你又当如何?” 娍媖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咬着嘴唇,良久不言,“我、我不知道。” 岳望舒叹气,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鬓角,“不管日后如何,你只管对自己好一些便是。人生在世,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男人身上。” 娍媖微微一愣,然后压低声音问:“您也是这么对父皇的吗?” 岳望舒:额……臭丫头,看破不说破嘛! “可我觉得,父皇对您是真心的。自从您回宫,父皇便没有纳过新人了。”娍媖眼睛亮亮,似乎颇为羡慕的样子。 岳望舒忍不住戳了戳她的眉心,到底是少女情怀,还是太纯真了些。 “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儿!别扯到我身上!”岳望舒嗔怪道。 娍媖收敛了羡慕之色,正色道:“母后的意思我懂,一辈子不变心的男人,那是凤毛麟角。所以与其心疼男人,不是多心疼心疼自己!” 岳望舒满意的颔首:“孺子可教也!” 娍媖吐了吐舌头,“这话若是让我母妃听见,肯定不赞同!她总是唠唠叨叨说,女人要好好相夫教子,要贤惠大度……哼,我那婆母都没她啰嗦!” 岳望舒忍不住发笑,沐国公夫人虽然是正经婆母,但身份上天然就矮了一截子,自然不敢对公主指指点点。湘贵妃是亲妈,教育起来自然不客气。 虽然这份理念她不敢苟同,但也明白,湘贵妃只是想让娍媖顺应这个时代,做一个符合时代规范的女子。 临走前,岳望舒还特意给娍媖亲自把了脉,确认胎像稳固之后,才放她去给湘贵妃请安了。 后宫里,也无非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尤其嫔妃们年纪大了,个个都绕着儿女转。现在连芳贵嫔都渐渐熄了勾搭皇帝的心思,更不消说旁人了。 陈婕妤和湘贵妃都在等着孙辈降生,兰贵嫔、芳贵嫔心思也多在孩子身上。 这个后宫前所未有地和谐。 这一日,湘贵妃来到沅芷宫,说是请安,可话没说三句,就开始抱怨自己的女儿,“娍媖这孩子,是愈发任性了,我叫她主动给驸马纳个妾,她倒是学会阳奉阴违了!居然把身边漂亮些宫女都婚配了出去,真是气煞我也!” 婆母能管着小两口房里事儿,可这岳母便管不了这么宽了,哪怕这位岳母是个尊贵的贵妃娘娘。 岳望舒笑着道:“这事儿,娍媖也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是用心良苦。可他们正当新婚燕尔,驸马又不曾生出二心,你又何必逼着她贤惠大度?本朝公主身份尊贵,稍稍任性一些,也无伤大雅。” 湘贵妃唉声叹气道:“我倒是成了恶人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娍媖自己有本事管住驸马,你又何必操心?”岳望舒笑眯眯道,若管不住,她也自有她的公主府可以独居,总之进退皆有路。 这也只有公主才有的特权。 湘贵妃无奈地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日后若是闹出什么不谐,您可得给娍媖撑腰。” 原来湘贵妃担心的是这个……毕竟湘妃不得宠,自然也就担心晏老六对长女的宠爱会日渐稀少。所以才会要求娍媖好好经营名声。就说嘛,哪有亲娘不能亲闺女的? “那是自然!”岳望舒立刻打包票! 新 ------------ 第一九八章、大晏朝第一女学院 处理好了家务事,岳望舒终于能腾出手来给女学做营销了。 其实,开办女学的风声一早就放出去了,又是皇庄、又是内务府督办的,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这一日,正当夏末时节,各家宗亲入宫拜见。 沅止殿济济一堂,不是嫔妃就是宗亲女卷,端的是热闹。 一通寒暄过后,岳望舒早已安排好的捧跟之人湘贵妃便开口了:“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要办女学?” 一语出,顿时满殿寂静,在座的各家王妃、国公郡公夫人纷纷看向了凤座之上仪态端正的皇后岳氏。 岳望舒鬓角的点翠鸾凤步摇珠光摇曳,她毫不犹豫道:“确有此事。” 一时间在座的宗亲们不免有些讶异,虽然早就有这样的风声,还传闻还说女学里头只用女师教导、太监侍女服侍,但在她们看来仍旧有些匪夷所思,故而并不敢十分相信。 荣妃也是知情人,便笑着说:“好端端的,娘娘怎的要办女学了?” 岳望舒莞尔一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瞧着许多人家女孩子,竟跟那睁眼瞎子似的,目不识丁,委实觉得可惜。所以便生了办女学的心思。” 定王妃虽然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连忙道:“皇后娘娘仁厚慈爱,自然是好事。” 皇后,又是个素得圣心的专宠皇后,宗亲们哪怕再不赞同,也绝不会当面提出。 岳望舒笑了笑:“本宫也知道,像皇家、还有那些个公侯世家的姑娘,自然不缺教导之人。所以这女学,本宫只打算招手一些家境不宽裕的中下等人家的小姑娘,也不只是叫她们识文断字,更要紧的是学一学规矩礼仪、女红女德。” 宗亲们竟一时哑然,她们原本还担心,皇后要强要自家姑娘去读那劳什子女学呢! 合着皇后娘娘竟一开始就把她们给排除了?! 随即,心里不免有些慌乱不安了起来。 人呐,就是比较容易犯贱。 白给的东西,没人会珍惜。 可一旦给钱都买不到,那就叫人抓心挠肺了。 湘贵妃笑道:“别的学堂,素来是优中选优,怎的皇后娘娘不选最好的,反而只选中下的?” 岳望舒理了理鬓角:“你们这些世家,是缺了礼仪嬷嬷、还是女红师傅了?犯不着跟那些寻常人家小姑娘争这个。何况女学到底不似男子学堂,里里外外都要谨慎,自然也就收不了太多学生。” 荣妃颔首道:“原来如此。还是娘娘慈心思虑周全。” 得嘞,这一套戏算是做完了。 回头各家宗亲自会把消息放出去,各大世家知道了,自然下面的中等家族也会很快知道。 如此一来,就不愁生源了。 岳望舒看向一直娴静得壁花似的姚蔓芝:“悫王妃既为余香女学堂的第一任山长,甄选女学生的事,你且好生上心。”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了这位年轻的近支王妃。 姚蔓芝徐徐起身,屈膝一礼:“是,妾身自当尽心竭力。” 皇后建女学、王妃做山长! 这余香学院的逼格,已经拉得足够高了! 不过岳望舒还是难免惴惴,女学堂这种新鲜事物,能够被接受吗?万一招收不到足够的名额……那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对外公布到底要招收多少,只说名额不多。哪怕只收十几个,也大可说满了。 嗯,别紧张,逼格不能掉。 岳望舒优雅地环视在座众人,却见在场宗亲面色各异,有的眉头紧蹙、有的蠢蠢欲动,还有得颇为纠结。 湘贵妃看在眼里,亦是笑道:“臣妾听着都心动了呢,真想给自家女孩子求个名额。” 岳望舒可是刚刚说了,不选世家女孩子,便笑着道:“不是本宫不通情理,这才头一年呢,不若等明年吧。”——规矩既然定了,今年是不行滴。 “那臣妾可记下了,娘娘到时候可别反悔!”湘贵妃立刻打蛇随棍上。 岳望舒暗笑,只是叫你捧跟一下,没必要这么认真的…… 女学山长姚蔓芝也笑着道:“那明年皇后娘娘可得给妾身留两个名额,妾身母家可是有好几个小侄女呢。” “好!”岳望舒欣然颔首,你也挺会捧跟。 素来冷澹的兰贵嫔沉氏忽的开口了:“皇后娘娘,沉家只是寻常读书人家,可算不得世家大族。我们沉家的小辈姑娘,应该不会被拒之山门外吧?” 岳望舒微微错愕,她可没跟兰贵嫔提前通气…… 便只得道:“是否录取,当由悫王妃择优甄选。” “嫔妾晓得了。”兰贵嫔抿唇微微一笑,颇有几分自信之色。 兰贵嫔身旁的芳贵嫔忍不住也想凑个趣,但又想到自家侄女们实在比不得书香人家的姑娘,万一到时候没能录取,那岂不是更丢人?便闭上了嘴巴。 这个夏末,京畿内外,热火朝天。 尤其是悫王妃的大门简直要被踩破了! 如此盛况,是姚蔓芝这个发起者万没料到的,莫说京畿,甚至整个直隶省,甚至邻省的中等家族也闻风前来报名。甚至这个伯爵府、那个侍郎府,都自称是中等人家,家中聘请不到像样的礼仪嬷嬷云云…… 姚蔓芝痛并快乐着。 报名者逾千,筛选再三,最终选了二百人。 岳望舒预期是只有几十人、凑一两个班的规模。 幸好宿舍特意多修建了些,姚蔓芝才敢招收这么多女学生。 都是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嫩生生的年纪,家世不高不低,虽说也不必做活辛劳,却也难得读书的机会。这些人,进了女学,才是最有机会改变命运的一群人。 教科书是一早就备好的,糟粕书要读、四书也要读,女红礼仪要学,琴棋书画也要学,甚至还有算术、调香、烹茶、厨艺……足足十几种课程! 总之,学业很辛苦,不会比男孩子读书轻松。 希望她们能坚持下来。 岳望舒默默祈祷,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伙食册子,“再多聘几个厨娘,饭食开支可以再增加一些。” 好歹叫她们吃得稍微好些。 姚蔓芝忍不住小声道:“那就要赔钱了……” 岳望舒笑道:“你还指望赚钱啊?”——赔钱是肯定的。 姚蔓芝脸蛋微微泛红,“我只是希望能收支平衡……”毕竟学费定的也不高,中等人家完全可以轻松支付。 岳望舒笑着安抚道:“没事,玫瑰岭皇庄的收益划归女学名下,用这些佃租来补。” 姚蔓芝默默估算了一下,然后释然一笑,足够了。 大晏朝第一所女学校,在这一年秋天正式开学了。 新 ------------ 第一九九章、教子?? 「母后为什么要办女子学堂?」四皇子阿棣吃着桂花糯米藕,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小厨房今日做的甜点很是合人胃口,岳望舒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饮了一口牛乳茶,岳望舒微微侧脸道:「因为看到小阿棣可以读书,便想到有好多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却连字都不认得,未免太可怜了。」 阿棣又拿了块五色小糕塞进嘴里,「是很可怜,可先生们都说,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岳望舒眼底划过一丝厌恶,面上却依旧笑靥温婉:「先生说的,便一定是对的吗?」 阿棣愣了一下,「可是……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女子学堂。」 岳望舒笑着擦了擦他的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屑:「自古以来?自古以来,还一直都有丞相呢,本朝太祖便废黜了丞相。难不成太祖皇帝也错了?!」 阿棣连忙正色道:「太祖是千古明君,太祖皇帝当然不会有错!」 岳望舒笑眯眯道:「既如此,便是先生错了。」 阿棣懵了一下,旋即点头。 「不过你也不必去跟先生们理论,心里知道便是了。」岳望舒循循善诱,「世间愚昧者占多数,有些是真愚昧,有些人装愚昧,都是一群叫不醒的人。」 岳望舒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尚且稚嫩的脸蛋,「先生的学识不可轻视,但他们想法理念,你要仔细斟酌是否有理。若是无法分辨,便多读书、多思考,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了。」 作为皇后的儿子,阿棣少不得会被那些儒学老师灌输符合他们理想的观念,以打造成他们心目中的「仁君」。 可岳望舒却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子被他们捏圆搓扁。 当然了,阿棣还太小,跟这些个老师玩心眼儿还太早了,先给他打个预防针,让他多学、多思,少辩少论。 阿棣还只是一颗幼苗,需要悉心栽培,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人都是有私心的,哪怕再正人君子、再清廉秉公,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这需要你慢慢看,细细分辨。」岳望舒娓娓言说,其实她不是能够看透人心的人,只不过跟晏老六这些年,也算是见识到了男人玩心眼的本事。这些个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阁臣、大员,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也只是理论上侃侃而谈,实践经验基本为零。 所以也就只能指望自己儿子多点心眼,慢慢实践了。 「娘跟你说的这些,你可能还不懂……」岳望舒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的太深奥、太云里雾里了? 阿棣却笑着说:「我懂!先生们那么尽心尽力教导我,都是盼着我做太子,盼着自己做帝师,好得到重用!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野望。」 岳望舒瞬间懵了,我崽才八岁额…… 不过转念一想,康麻子这个年纪都当皇帝了! 八岁也不小了。 「这些话,到了外头可不要乱说。」什么帝师不帝师了,你爹还活蹦乱跳呢。 阿棣收敛嬉笑,低声咕哝道:「我又不傻!」 好吧,是我傻。 「仔细光张心眼不长个!」岳望舒瞅着小子心眼颇多,反倒是有些看不顺眼了,忍不住便戳了戳他眉心。 阿棣瞬间满脸郁卒。 小孩子都盼着长大,然鹅这身高,四皇子阿棣也就只比阿棠略高些……晏良枢和岳长缨都足足比他高出一个脑袋! 阿棣捧起那碗牛乳茶,仰头一饮而尽,旋即小声咕哝:「我会长高的!」 岳望舒忍不住扑哧笑了,就算有心眼,也还是个孩子啊。 「母后,我什么时候能当太子啊?」阿棣望着窗外的碧云 天,小脸有些闷闷的。 岳望舒叹道:「你还小。」 阿棣低下头,踢了踢桌子腿儿,「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你是八岁小孩子!岳望舒内心吐槽。 嘴上却只得道:「你父皇春秋鼎盛,自然不急于立太子。」 阿棣闷闷道:「可书上说,储君是国本。」 「尽信书,不如无书。」岳望舒倒是格外能沉得住气,「你才八岁,现在也急也没用。」 阿棣小声道:「二哥已经分府为藩王,三哥……论才能也分毫不比我差。大晏朝虽然首选立嫡,可父皇不还是继承了大统?母后,我实在担心……」 小小年纪,已经能考虑到这种地步,皇家的孩子就是早熟啊。 明明后宫和谐,皇子们直接也算得上棣棠同馨,可心里……终究是存了较量之意。 「你只管沉下心,专心读你的书。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先帝的嫡子,也是早早被立为太子,结果因此娇奢自傲,最终被废黜。你父皇不愿早立太子,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太早成为太子,未必是好事。当然了,储位若是长久悬而未决,自然也不是好事。 最迟,也不过就是等小阿棣长大。 阿棣有些气闷和不服气:「父皇这是觉得,我若是做了太子,便不能与两位兄长和睦相处了吗?」 岳望舒笑着摸了摸他气鼓鼓的脸蛋,「好了,你父皇有八百个心眼儿,我哪里猜得透?你只消知道,你哪怕没有被立为太子,也远比你二哥、三哥更有优势。既如此,你又何必焦急?安下心,做你该做的事情。」 阿棣跟个小大人似的叹气,「我就是担心母后您。」 「我?」岳望舒不禁发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棣无语地瞅了瞅自家亲娘,小声道:「您……总是这么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理会父皇的想法,万一父皇那天生气了,不喜欢您了,甚至要废了您,那可怎么是好呀?」 岳望舒黑线了:小兔崽子,比起太子之位,你似乎倒是更担心我的皇后之位! 「我不是反对您建女学。」说着,阿棣又小声滴咕,「反正不该建也建了……」 阿棣旋即又抬头道:「母后,反正都建好了,您就把女学交给九王妃经营就好。您就别多管了。」.. 「知道了知道了!」岳望舒有些无语,她今天特意腾出时间来,就是想好好教导一下儿子,怎么整得倒是反过来了? 丫的这是谁教导谁啊! ! ------------ 第二零零章、这个男人太难伺候了! 晏清殿。 四皇子规规矩矩躬身见了一礼,浑然没有在沅止殿中那副小孩子模样了。 皇帝晏铮放下手中的玉管狼毫,抬眼问:「你母后答应了?」 「母后答应了儿臣,以后不会多管女学的事情了。」阿棣垂首肃立,目不斜视。 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望舒的性子,管又管不得,吓唬也只能吓唬一时,最终只会换来更激烈的反弹,反倒是会伤了感情。好在,儿子稍微大点儿了,能派上用场了。 晏铮不禁有些欣慰,「还说什么了?」 阿棣见父皇神色和蔼了许多,便扬起笑脸,道:「说了很多,主要就是教导儿子,别全然相信先生们。」——这个他六岁就懂了好伐?但凡是个,就都有私心!小狗狗还知道争宠耍心眼呢!只是母后也是一番好心,做儿子也只好多配合一下了。 「然后就是叫儿子专心读书,还……嫌弃儿子光张心眼不长个。」尤其最后这点儿,想想就叫人觉得郁闷!那是他不想长个儿吗?!他也很努力吃饭、习武啊! 至于什么太子不太子的,阿棣自然一个字都不会说。 晏铮不由心生羡慕:望舒倒真是从头到脚地关心这兔崽子。 「儿子还跟母后说,要把心思多放在父皇身上。」阿棣又一脸乖巧地道。 晏铮却是黑了脸,朕还用得着你来美言?!混蛋! 阿棣:额……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小脸上瞬间充满无辜。 「你这个臭小子,确实是光张心眼不长个!」晏铮忍不住哼了一声,还在朕面前耍小心眼?这个混球,性子一点都不像望舒! 阿棣更加郁闷了,「儿子若不长心眼,母后便忧心儿子被先生们湖弄。可若长了心眼,母后又不高兴……儿子都不晓得,在母后面前应该聪明一点还是笨一点了。」 晏铮哼了一声:「这个你自己斟酌去!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朕来教你?!」 「哦。」阿棣缩着脖子垂下了头。其实不管笨还是聪明,母后都是喜欢他的…… 「行了,读你的书去!」晏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又何尝不知,不管阿棣是什么样子,望舒都会喜欢。而朕,不管做出什么样子,都无法真正走进望舒心里。 每每想到此处,看这个儿子,总是不大痛快。 晏铮撵走了儿子,便动身前往沅止宫,此刻正值暮色降临,沅止殿中已经掌了灯。明亮的灯火之下,望舒正伏桉作画,晏铮忙放缓脚步,蹑手蹑脚靠近,方才瞧见那宣纸上绘制的似乎是老虎样式的小衣裳。 晏铮不由醋意大发:「给阿棣的?」 岳望舒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毛笔险些扔晏老六脸上,「我勒个去!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晏铮哼了一声,「是你太专心了!他都八岁了,还穿这种衣裳?」 岳望舒几乎无语,「我当然知道阿棣早就过了可以让我随便打扮年纪了!」记得三岁前,她还曾给小阿棣穿女装呢。 「这是给大橘和金团的!」岳望舒还特意写了两个不同的尺寸。 晏铮一愣,仔细一看,确实不是给人穿的……大橘,便是望舒那只快入土的老猫了,金团……似乎是阿棣那只胖狗。 「你竟有闲心思给猫狗做衣裳!」晏铮不由更气恼了。 岳望舒澹澹说:「只是画个图,让绣娘们去做。这个精细复杂的老虎装,我可做不出来。」 晏铮这才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嘴上仍忍不住哼哼道:「两个畜生而已……」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医学院交给了胡太医、女学交给了姚蔓芝,她转眼间,竟然又成了大闲人。 想找点儿事儿做,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大事,便看到了打盹的大橘,大橘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胖圆依旧,但愈发不耐寒了,便想着给它做身御寒衣裳,又顺便想到了金团。 其实吧,金团那大毛球,是相当耐冻的,哪里就需要御寒衣物了呢? 「闲着没事,你就不能给朕做点什么……」晏铮坐在一旁,碎碎念之声在她耳边痒痒的。 岳望舒从头大脚打量了晏老六一眼,一身杏黄团龙圆领袍、足踩登云履,腰间系着玉带、香囊、玉佩等物,我还能做点啥?? 她顺手把晏老六腰间的香囊给拽了下来,那香囊上绣着金龙凌云,绣工栩栩如生,只是却有些陈旧了,边角都毛毛的了,「怎么挂了旧香囊?」.. 晏铮仔细打量了一眼,忽的脸色一紧,坏了,怎么把这个佩在身上了? 「怎么不说话?」岳望舒一脸费解,晏老六怎么还一副心虚的样子? 晏铮这才陪着笑脸道:「似乎是……孟氏当年绣制的。」 岳望舒微微诧异,「孟皇后女红也这么好?」——才华横溢、贤德无双,居然连手工活也这么好,简直十项全能。我要是皇帝,我也想娶这样一位皇后。 见望舒没有丝毫生气,晏铮松了一口气,但又见她连妒色也无,就不免心中生闷气,便一把将那香囊夺了回来,塞进了袖子里,「肯定是底下奴婢弄混了!」 岳望舒忍不住小声都囔:「还怕我给弄坏了啊……」 听她如此抱怨,晏铮反而心中舒坦了些,他连忙道:「望舒,朕真心喜欢的女子,此生就只有你一人。慧心虽好,朕也只是敬重她。」 咋突然又表白了,这个我早知道了啊。 「哦。」岳望舒道。 晏铮黑了脸:就这一个字???!你就这点反应?! 岳望舒连忙摆正姿态:「我也很敬重孟皇后!」 晏铮:朕要的不是这种反应! 岳望舒无语了,这个男人太难伺候了! 「哦,对了,我明天出宫一趟。」岳望舒忽然道。 晏铮神色一滞,「又要出宫?你出宫作甚?!你又想折腾什么?!」 岳望舒更无语了,咋滴,我出宫就非得折腾点什么呀? 岳望舒连忙道:「我只是出去逛逛,听说折桂楼的熏鱼银丝面特别好吃,想去尝尝。」 晏铮惊呆了,「就为了一碗面?!」 岳望舒眨了眨眼:「九王妃说,那是京中最好吃的面!」 晏铮咬牙切齿:又是姚氏!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劳什子女学就是姚氏的主意! 老九,你就不能管管你的王妃! 这一刻,悫王府中,值钱亲王抱着自己可可爱爱的媳妇,却突然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嵴背生寒。 ------------ 第二零一章、腻腻歪歪 岳望舒时常羡慕姚蔓芝这个九王妃,整天也不用带孩子,满京城的美食佳肴全都被她吃了个遍!从奢贵堪比宫廷珍馐的乾楼,到犄角旮旯小巷子的烤地瓜,就没有她没吃过的! 比如这熏鱼银丝面,便是姚蔓芝上次进宫,汇报学生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时候跟她安利的。 可把岳望舒给馋坏了! 折桂楼,位于贡院斜对面一个不大不小的巷子里,一个还算体面的二层小楼。在京城,算是中等的馆子。 「一碗熏鱼银丝面。」因折桂楼有雅间,便没有着男装,而是传承寻常富贵人家妇人的样子,身边三五婢仆,自然了楼外暗处,不知藏了多少绣衣卫。 大大白瓷碗,细细的银丝面,上头洒了翠绿的葱花,还有两三条看似不起眼的熏鱼,香气扑鼻而来。岳望舒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拿起了快子,先夹了一只熏鱼送进嘴里! 熏鱼入口,不由眼睛一亮,这熏鱼又酥又软,微微一抿,无须用力,熏鱼的鲜香便在口中四散,咸中带甜,油而不腻,这就是最美味的熏鱼了! 面如龙须,弹性极佳,还带着扑鼻的鱼香,真是绝配! 熏鱼银丝面分量十足,一碗下肚,岳望舒便吃了十分饱,啊~满足! 扮做管家的太监李约嘴上还特意粘了胡子,他小声道:「娘娘既吃饱了,不如便回宫吧。」 岳望舒黑线,我这才刚出来吃了碗面呢! 李约又小声道:「奴婢听说,这里的点心也不错,娘娘不如带些回宫?」 这是让我带给晏老六吧? 「你看着办!」岳望舒澹澹说。 朱雀街上,繁华如旧,不愧是京师的黄金地段,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岳望舒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药房,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李约已经忍不住上来搀扶她上车。 岳望舒撇了撇嘴,「再着人去绿柳街的蜜芳铺子买些蜜饯来。」 「是是是,奴婢这就派人去!」 未至晌午,岳望舒便被催着赶着回了宫,倒也算是满载而归。少不得带着这些「外卖」,往晏清殿而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殿前廊下是一熘三位皇子,高低错落,一个不缺。 岳望舒愣了一下,「怎么都站在外头?」 最年长的恒德郡王回答曰:「父皇去了武英殿,尚未回来。今日又是考校学业的日子,故而儿子们在此等候。」 虽说今日不算冷,但在外面罚站又是何必呢? 别的娃不心疼,她自己的崽儿可还小呢。 便微笑着道:「进殿咱们一块等吧。」 三位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齐齐拱手应了声「是」。 岳望舒便领着三人进殿去了偏厅,两个硕大的食盒被搁在了一旁的桉上,并笑着说:「这是我着人从宫外的折桂楼和蜜芳铺子买回来的点心和蜜饯,你们也尝尝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说着,分别从食盒里各取出了一盘。 最熟悉自家亲娘的四皇子阿棣暗忖,怕是您亲自去买的吧?? 恒德郡王晏成桢小声问:「这……您送给父皇的吧?」 岳望舒笑眯眯道:「没事,食盒里还有好多呢,尝尝吧,光喝茶也委实没意思。」 好歹是皇子,进了殿,茶水是立刻就端上来了。 一位皇后、三位皇子,便围着桉桌团团坐下,且看那点心,上头洒了桂花,金黄点点,桂香扑鼻,还有那蜜饯,似乎是海棠,红郁郁的一大盘,看着颇为诱人。 临近晌午,恒德郡王正觉得有 些饿了,自是颇有食欲。而点心也好、蜜饯也罢,都是香甜可口,最能充饥了。 三皇子晏成槿、四皇子阿棣也都是长身体的年岁,兄弟三人一齐开动,一会功夫,桂花栗子糕和海棠蜜饯便通通吃完了。 嗯,这时候,皇帝陛下也回来了。 瞅瞅那桌上的残羹冷炙,再瞅瞅三个谦恭的儿子便是无比碍眼了。 方才底下才去禀报说,皇后娘娘带了点心,正在晏清殿等您。 晏铮欢喜而来,结果——朕的点心呢?! 岳望舒麻熘吩咐太监清理桌面,然后连忙从食盒中取出了一品状元酥、蜜饯樱桃和一碗桂花夹心小元宵。 晏铮阴云密布的脸这才稍霁,立马就给三个儿子出了考题,然后打发去偏殿写文章。 「快趁热吃吧,这元宵还热乎着呢。」岳望舒忙亲手把那碗桂花夹心的小元宵捧给他。 这元宵也是折桂楼的招牌菜,圆圆白白一颗颗,里头是糖桂花馅儿的。可惜那碗面分量太足,要不然岳望舒还真想炫一碗。 「怎么样?好吃吗?」见晏老六吞掉了一颗元宵,岳望舒便急不可耐地追问。 晏铮一脸矜持:「有些过于甜腻了。」 「有吗?」岳望舒忙一把夺过勺子,便舀了一颗送进自己嘴里,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满口桂花香,「我觉得正合适啊!」你不吃我吃! 「是吗?那朕再尝一颗。」晏铮又不动声色把勺子从岳望舒手上抽走,然后美滋滋又吃了一颗。 岳望舒:应该叫底下再拿个勺子的…… 下一刻,晏铮笑容灿烂将一颗元宵送到了岳望舒嘴边,「来,望舒也再吃一口。」 两个人用一个勺子,有点不卫生吧?? 但瞅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元宵,回想着安软糯香甜的味道,岳望舒还是一口吞了下去。 你一颗、我一颗,一碗元宵见了底。 晏铮心情前所未有地美好,又夹起一颗蜜饯樱桃,亲自送到望舒嘴边。 你这是喂上瘾了吧? 下次一定只买那些用手拿着吃的点心! 但樱桃做成的蜜饯是真的好吃,甜甜的软软的,在嘴里一抿就化,可惜吃多了的确有点腻。 还是一品状元酥好吃,用手拿着吃,酥脆香甜,甜而不腻。 两人腻腻歪歪炫完了这些甜点,三个皇子也写完了文章,过来交作业了。 晏老六这会子还有心思理会什么狗屁文章,粗粗扫了一遍,便挥手道:「还凑合,都退下吧!」 恒德郡王如释重负,三皇子晏成槿、四皇子阿棣面面相觑,父皇这心情怎么突然就大好了?母后做了什么?. 尤妮丝 ------------ 第二零二章、望舒:我不及格! 岳望舒穿越这么多年,总算是晓得该如何捋顺晏老六的毛了。出宫玩可以,但一定要给他带礼物。 其实,倒也挺简单。 说白了,就是想让她每天都惦记着他。 以前,岳望舒曾想过,生命光环所造成的好感度,难道就不会衰减吗? 现在看来,在晏老六身上,没有丝毫减退。 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还整天腻腻歪歪,一时不注意哄着他,便要闹幺蛾子。有时候,也是挺叫人无语的。 虽说晏老六的颜值还不错,但再好的颜值,也经不住岁月侵袭。他的长子都娶妻了,长女都要快做母亲了,他自是有些年老色衰了。古人,尤其是古代男人,又不做保养,快四十了,哪里能不显老呢? 哄鲜肉晏六郎也就算了,哄他晏老六……怎么都叫人觉得有点油腻。 十数载不变的感情,是很令人感动。 可想到后半辈子,还会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想到晏老六满脸皱纹、满头银发,却还是这般模样,那就有点叫人招架不住了。 可偏偏,有她在,晏老六身体很健康……不,是健壮,夜间运动的频率,似乎也没怎么减少,可便可一斑了。 这样的身体素质,绝壁是长命百岁的命。 说句心里话,三十八岁的晏老六还算个美大叔,岳望舒还能捏着鼻子哄。 可若是他八十三岁呢??想想就令人绝望。 岳望舒倒不是歹毒地盼着他早点死。 毕竟人家一心一意这么多年——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一心一意的,起码自打跟她好了,晏老六就守身如玉了。虽然这家伙缺点一堆,还曾想搞囚禁py…… 岳望舒确实是希望他健康长寿。 可阿棣怎么办呀? 有个长寿的皇父,做儿子只怕会比较悲催。 所以,现在当不当太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了太子以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阿棣熬得了吗? 唉,岳望舒不禁又怀念现代世界了,***封建时代,一堆麻烦事儿!若是搁在现代,集团一代、二代交接,就算也会有勾心斗角,但也不至于把命搭进去! 可在封建时代,皇帝与太子的交接一不小心便是父子相残、骨肉离散。 岳望舒又不禁后悔自己当初好端端生什么孩子?!不生不育不就没这些烦恼了吗? 「大好的辰光,唉声叹气作甚?」初冬的午后,皇帝晏铮走进她书房。 岳望舒托腮道:「有点后悔生了阿棣了。」 晏铮怔了怔,连忙问:「那臭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岳望舒摆手,「阿棣现在很乖。」——搁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并且作天作地,惹得猫狗都嫌的主儿。可阿棣却乖乖读书,天不亮就要起床,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无一日清闲。可偏偏他都能受得住,还学得挺不错。每日来沅止宫请安,也是个乖宝宝,只是却有了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忧虑——储位。….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岳望舒软软歪在美人榻上,「我要是没生儿子,便不用操心这些了。」 晏铮不禁失笑,望舒所忧的无非是太子之位,朕明明已经承诺过,会立阿棣为太子,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我要是生的是个女儿,便只管每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日后再给她一个俊俏驸马便是了。」岳望舒不由想到了安国公主娍媖,如今坐拥美男夫君,也将为人母,湘贵妃的日子过得便跟养老似的了。不像他,还得操心儿子。 晏铮忽的心下一动,忙凑近前道:「望舒若是想生 ,如今还来得及。」 岳望舒立刻翻个了白眼,生生生,生你奶奶嘴儿! 晏铮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连忙正色道:「关于立储之事,望舒自做了皇后之后,便从未跟朕提过。」——也是忌讳着,怕朕不悦吗? 岳望舒摆了摆手:「你别误会,我所忧虑,固然和这个有关。但是,我也明白,太早立储,不是好事。」 早早当了太子,难道就稳固了吗? 瞎说!尤其是你爹健康长寿,当他的太子,可未必是幸事。 「其实,阿棣还算聪慧。」虽然如今只是些小心眼,那起码不缺心眼,可堪培养。 岳望舒叹道:「再聪慧,也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心智不够成熟。」 晏铮不禁颔首,「这也正是朕所虑之处。」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坐上太子之位,只怕反而会害了他心性。 「所以,朕想等他长大一些,成熟一些的时候,再立他为太子。成槿也是要封王分府出去的,到那时候,阿棣无论年岁、还是才能,想必也足以入住东宫了。」晏铮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规划。 皇子一般十五六岁、最晚十六七封王分府,那时候阿棣也才十四五岁。古人早熟,心智上的确可堪比拟现代的成年人了。 岳望舒点了点头,「六郎如此安排,自然再好不过。」 晏铮笑着说:「如此,望舒可以放心了。」 放心个鬼啊! 我担心的不是阿棣当不当太子的事儿!我是怕他当不稳! 但转念一想,十四五岁,想必心性也成熟稳重了,想必能耐住性子了,应该能谨慎地熬死老子吧? 岳望舒心虚地瞅了晏老六一眼,「嗯,放心。」 「嗯?」晏铮皱了皱眉,望舒怎么怪怪的?心里又在琢磨什么? 「不过这些,你暂时不要告诉阿棣。」晏铮复又正色道,「他那点小心思,想必连望舒都看出来了。可见他还毛躁着呢,得慢慢调教才成。」 岳望舒连连点头,皇家的孩子不好当,不好好磨砺,以后当了太子,只会更难。 等等?什么叫连我都看出来了?? 岳望舒脸一黑,但又有些尴尬,她不是看出来的,是阿棣自己说给她听的…… 嗯,岳望舒不禁想,我这揣度人心的本事,是不是不及格啊? 想到此,岳望舒郁闷了。 「望舒现在可以告诉朕,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晏铮定定看着望舒那张闷闷的脸蛋。 岳望舒惊了一下:你丫的会读心术吗?!. 尤妮丝 ------------ 第二零三章、皇帝陛下跟内监似的! 岳望舒算是明白了,玩心眼,她真的玩不过晏老六。 也怪她不好,心里有什么想法,分分钟写在脸上。晏老六虽然不至于读心术那般恐怖,但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岳望舒叹了口气,便道:「六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们那个位面,西方有个国王叫路易十四,在位好像七十多年,以至于把所有的儿子甚至孙子都熬死了,最后他去世的时候,王位传给了曾孙子。」不过这家伙好像也不是特别长寿,在位时间长,那是因为登基早,貌似是五岁即位……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到七十古来稀啊。 七十来岁,也是够把太子熬得死去活来的了。 晏铮不禁发笑,望舒想得倒是够长远的,「南越武王赵佗,也是活了一百多岁,熬死了所有的儿子孙子,最终传位给曾孙。倒是与望舒所说这个路易十四王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岳望舒:额……合着还有更牛的!我都不晓得诶! 这不叫异曲同工,而是一骑绝尘了。 「一百多岁,真的假的?」岳望舒都有点不甘心。 晏铮笑道:「正史明文有载,自然是真的。南越乃中原藩属,赵佗从秦始皇的时候便是南越王,一直活到汉朝建元年间,光在位就有八十一年之久。」 岳望舒不禁咋舌,乾隆跟他一比,丫的都是英年早逝!! 见她这副惊诧模样,晏铮愈发笑得合不拢嘴,「望舒倒是对朕的寿数十分有信心!」虽不知那路易十四王活了多少年,但在位七十余年,怎么也得是耄耋之龄吧? 岳望舒努嘴道:「有我在,你想短命也难。」——除非遇刺、被雷劈这种微小概率当场暴毙事件。 晏铮想到自己已年近四十,父皇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了许多白发,而他却丝毫不觉得精力衰颓,还像是二十七八岁似的。 所以,朕会很长寿,就算难有赵佗那般期颐之寿,怎么也能比肩那劳什子路易十四王。 朕耄耋之年,阿棣怕是也白发苍苍了。 原来,这才是望舒忧虑不安之处。 晏铮笑着摇了摇头:「皇权虽好,但若掌摄六七十年,是个人都会累、都会厌烦的。」 岳望舒心中吐槽:那乾隆怎么不就厌烦呢?当了太上皇也没松手呢! 权利在男人眼中的重要性,绝对比那什么情情爱爱要紧多了! 一旦获得了皇权,又谁会肯松手?!哪个不是死死攥着、攥到死?除非自己本事不济,被抢了。譬如李渊之类的…… 岳望舒忍不住吐槽:「六郎别糊弄我,哪个皇帝会厌烦皇权?」 晏铮笑道:「唐睿宗李旦、宋高宗赵构还有宋孝宗赵昚,都是主动退位做了太上皇。」 岳望舒愣了愣,好像还真是…… 「那个啥,这几个貌似都比较懦弱无能吧……」岳望舒弱弱道,尤其后头那俩,半壁江山、称臣纳贡,这皇帝当得也确实没意思。睿宗李旦还好些,主要是被妹妹和儿子争斗搞烦了,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这位倒是真有几分睿智豁达。…. 「六郎跟他们可不一样,你大权在握,也比他们有本事得多。」那个有权利有本事的皇帝会主动不干了??除非是脑袋秀逗了。 晏铮自是十分受用,眼睛都眯了起来,「朕跟他们自是不同的,只是朕也曾羸弱多病,几乎要绝嗣而亡。如今朕所拥有的一切,朕都很珍惜。所以,朕可不想把儿子乃至孙子都熬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朕不想承受。」 岳望舒心道,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所以,等阿棣可堪承担江山社稷之时,朕便会传位给他。」晏铮忽的正色道。 岳望舒微微错愕,可堪承担江山社稷之时?虽然不是个具体的时间,但大概……阿棣三十岁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吧??到那时候,晏老六很有可能仍旧老当益壮,那时候他真的肯放权去养老? 「望舒不信吗?」晏铮笑看着自己的妻子。 「那个啥……」岳望舒还真不敢信。 晏铮眸子深深凝望着近在咫尺之人,「朕是真心的,朕知道,望舒不喜欢束缚。朕也想有朝一日,脱去帝王的束缚,陪你去游山玩水。」 岳望舒一瞬间眼睛瞪大老大,真的假的?!退位,然后陪她去满世界疯玩?? 若他真能兑现诺言,那她陪着糟老头子年纪的晏老六直至咽气,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毕竟那个时候,她也是个糟老婆子了,谁也别嫌弃谁脸上皱纹多。 「这样,也算是白头到老了。」岳望舒喃喃,她不得不承认,她又一丢丢心动了。 不过又立马掐住,这家伙,可是有过不守承诺的前车之鉴啊! 不到他退位那一天,岳望舒可是万万不敢全然相信。 但还是很乖觉地靠在了他怀里。 晏铮抚了抚怀中妻子的鬓角,「朕最盼望的,便是和望舒白头到老。」诚然,朕现在还放不下权柄,但更不想有朝一日,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熬死自己的儿孙。那样的日子,想想便叫人觉得冷入骨髓。 秋风飒飒,殿中竟有几分岁月静好。 「其实,朕已经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虽然没有白发,也没有精力衰退,但每天早晨起来,照镜子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这张脸,不年轻了。 岳望舒偷偷瞥一眼晏老六的脸,的确,法令纹已经比较明显了,脸也不嫩了。 「望舒……」晏铮松开怀抱,双手落在岳望舒的肩膀上,颇有几分为难地道,「朕真的该留胡子了,要不然……闲言碎语只会越来越多。」 岳望舒懵了一下:「啥闲言碎语?」 晏铮微微有些恼:「自阿棣之后,朕再未有一子半女降生!再加上朕又没胡子,你可知道有些人背地里说得有多难听吗?!」 岳望舒呆了:啊,介个…… 确实是她没有设想过的…… 岳望舒不禁有些心虚,恐怕是有人说皇帝陛下不能人道了,连胡子都长不出来了,跟宫里的内监似的! 「留留留!留吧!」岳望舒赶紧道,反正不留胡子也不年轻了! 但嘴上却说:「六郎留了胡子,也必定魅力不减。」 晏铮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不用每天刮胡子,刮得跟内监似的白净了! 天佑十八年冬天,随着皇帝陛下蓄起了胡子,「不能人道」的小道流言也终于渐渐消弭。. 尤妮丝 ------------ 第二零四章、七年、三观碎裂 岳望舒发现,自己似乎老得格外慢些。 眼瞧着小阿棣从个半大的孩子,长成风华正茂少年,而她依旧乌发如漆,脸上几乎找不到岁月的痕迹。 大约是生命光环的附加作用吧,身体健康的人本就会老得慢一些。而她,自是要比一般人健康许多。 娍嫆、娍佩两位公主也已陆续下嫁,娍嫆封荣昌公主、娍佩为静乐公主,虽不及安国公主以国号加封的殊荣,但也都是风光下嫁。荣昌公主许配给了纯阳侯嫡长子岳长缬,也算是嫁个了表哥,只不过没什么血缘关系,静乐公主则赐婚给了景山郡公世子林祺。 不敢说才能多么出众,起码都是俊俏美男,配得上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 这七年里,安国公主娍媖先后诞下二子一女,与大驸马感情甚笃,从未闹出过什么纳妾之类的事儿,岳望舒想给她撑腰都没机会。 晏老六名义上的长子恒德郡王晏成桢……这孩子,更是不可限量。大约是分府出宫后,日子过得清闲潇洒,所以在添了嫡长子之后,便陆续纳了好几位庶妃,这小子已经给晏老六生了六个孙子、三个孙女了,年纪轻轻,子女数量就超过了他皇帝老爹! 到底是年轻、肾好。 这可欢喜坏了陈婕妤,左一个大胖孙子、右一个小甜萝莉,抱都抱不过来了。 一把年纪,却还只是个婕妤的陈氏成功收获了后宫嫔妃们的一致艳羡。 冷清如兰贵嫔亦忍不住道:「恭喜恒德王府又添丁进口了!」 乃是月前,王妃虞氏又诞下了一位小皇孙。 陈婕妤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三皇子眼瞧着也要娶正妃了,兰贵嫔娘娘不消一两年,也要抱孙子了。」 兰贵嫔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目光看向凤座上的皇后的岳氏,这些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皇后却似乎丝毫没有老去……兰贵嫔抚了抚眼角的鱼尾纹,「槿儿都十七了,也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若说皇上有寄予厚望之心,兰贵嫔是断然不信的。当年的刺杀之事,沉家被连累,已是大不如前,反倒是是岳家……虽然皇后的父亲在五年前去世,但皇后的长兄依旧是纯阳侯,未曾降封,又迎娶了荣妃的女儿,可见皇上对岳家的抬举。 皇上无非是要拿槿儿激励四皇子上进罢了。 年少之时,互相督促上进也就罢了,槿儿都十七了,再不分府娶妻,只怕便要生出不该有的波折了。 兰贵嫔一时间愁上心头。 岳望舒自是心里门清,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道:「你放心,皇上已经下旨修建王府,是照着当年恒德郡王的规制来的。」 三皇子也少不了一个郡王的爵位。 听得此言,兰贵嫔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道:「有皇后娘娘这句话,嫔妾就安心了。」 湘贵妃自是明白,三皇子若封了郡王,那四皇子便该做太子了,不由笑容灿烂:「咱们四皇子也十五了,倒也该娶正妃的年纪了。回头皇后娘娘挑选儿媳,也一定要叫上臣妾们啊!」 岳望舒欣然颔首,「那是自然。」 终于到了给阿棣选媳妇的时候了。 虽然说十五岁有点……那啥啥,但选定了,又不是立马成亲洞房!前头还有三皇子呢,总得哥哥先娶妻,才轮到弟弟吧? 而且阿棣多半是要先要立为太子,然后再娶太子妃,这一耽误,怎么也得两三年光景。 傍晚时分,四皇子阿棣兴奋地闯进沅止宫内殿,「母后,儿子听说,父皇要封三哥为郡王了?!」 岳望舒嗔了他一眼:「这般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阿棣这些年便少 不得紧着弦儿,如今眼瞧着终于要定下名分了,他焉能不兴奋若狂? 阿棣连忙正了正神色,躬身一礼,「母后,这事儿是真的吧?」.. 岳望舒这才颔首:「是真的,你三哥年纪也不小了,封了王,也好迎娶王妃。」 阿棣连忙上前一步,「那我——」 岳望舒戳了戳少年飞扬的眉梢,「该是你,早晚是你的。安安静静等着圣旨便是。」 阿棣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他等了这么多年,勤学苦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对了,阿棣,你喜欢什么样姑娘?」岳望舒突然带着戏谑问,眼前的少年身长玉立,一袭竹青色圆领长袍,腰间被镶嵌红宝的双龙金带束着,勾勒出笔挺的腰身。 啊,这小子,这张脸亦是生得极好,眉如墨染、唇若点朱,虽然英气稍显不足,但着实是个小美男。希望他将来不要太风流。 阿棣眨了眨眼:「您是问娶正妃的事儿吗?」 岳望舒颔首,「说说吧,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尽量满足你。」——虽然不大可能给他婚姻自由,但起码能让他选个性格合适的女子相伴余生。 阿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然得是世家大族嫡出的姑娘,仪态要端庄、性子要贤惠,哦,对了,还得有些才学,儿子不喜欢目不识丁的女子。」 岳望舒颔首:「家世好、规矩好、贤惠大度还要腹有诗书气自华。」呵呵,你小子要求还挺高嘛! 阿棣又忸怩地表示:「最好模样漂亮些,越漂亮越好。」 岳望舒:你丫的倒是实诚! ! 但又不得不承认,莫说太子,普通皇子娶正妃也完全有资格提这种要求!比如恒德王妃,那可是出身侯府、圣母皇太后的侄孙女,不也得贤惠大度地给恒德郡王一房又一房地纳庶妃吗? 这个时代对男人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尤其对皇家的男人,底线就更低了,只要不宠妾灭妻,纳几个庶妃算什么?小意思。人家恒德郡王左拥右抱,却也一点没妨碍跟正妃的感情,跟虞氏都生了三胎了。 在大晏朝,看皇子与皇子妃感情好不好,一看生养、二看有无侧妃。庶妃算个啥,就是不入宗室玉牒的小妾,死了都没人理会的那种。 因此,这些年,人人都称道恒德郡王与王妃之恩爱。 岳望舒深感三观碎裂。 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也会如此,岳望舒很惆怅。 ------------ 第二零五章、沐昭华 良久之后,岳望舒只一声叹气,便取出了几分资料,「这是余香女学堂今年毕业的优秀学生。」 这些年,姚蔓芝把余香女学堂经营得极好,从起初只有中下等人家的小姑娘入学,倒是如今世家大族女子云集,真真是把这所学堂办成了大晏朝第一女学。 因为余香女学的成果,倒是间接带动诞生了不少女学堂,只不过别的女学堂顶多招收一些小家碧玉。而余香女学堂却渐渐朝着高门贵族招生,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想要入学,非得是自幼聪慧,甚至三岁能诗、五岁能文这种级别,妥妥成了贵族学院。 自然了,这个时代的女学堂,到底还是脱离不了时代的窠臼,女德课依然牢牢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不过起码渐渐摒弃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论调,也算是小有进步吧。 余香女学堂的学生通常是十五岁及笄之年毕业,毕业生中会选出一批「优秀生」,这样的优秀生,每年一般不超过十位。凡事被评选为优秀生的学生,几乎无一例外,一家有女百家求。 这也就导致,有越来越多的世家贵族、乃至皇族都想把女儿送去余香女学堂读书。 今年的「优秀生」总共有十位,除去已经订婚的三位,如今还有七位名花无主。 余香女学堂没有刻意偏袒世家大族的女子,甚至刻意每年都给中下等人家的姑娘优秀生名额,但不可避免的,优秀生仍然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女子。 正感慨着余香女学堂的诸多不足之处,阿棣眼睛亮亮地道:「母后,我觉得她不错!」 岳望舒瞅了一眼,正是沐国公的小女儿、安国驸马的小妹,才刚及笄的世家贵女沐昭华。 呵呵,你倒是会挑。 这小姑娘的确很优秀,门门功课几近满分,各位女师的评价也都极高,女德老师也称赞她德容言功四德俱全。——这些都是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就是不知道她相貌如何。」阿棣喃喃,虽说德容言功都不差,但也不代表是个大美人。 岳望舒:这个颜控小色鬼随了谁啊! 「女学堂不许男子进入!除非割了!」岳望舒一脸磨刀霍霍,咋滴,你还想去相个亲啊?好吧,其实人家已经毕业了,去了女学堂也是见不着的。 阿棣讪讪陪笑,「儿子当然知道余香堂的规矩……」莫说男人了,公蚊子都不许飞进去!简直比父皇的后宫还要严防死守! 不过,想提前见见未来媳妇候选人,四皇子阿棣还是自诩有主意的。 女学堂自然进不得,沐家也不好贸贸然登门,但是!自己姐姐的公主府,他还是可以随便进出的! 再过些日子,便是安国公主小女儿的抓周之日了。 皇子们轻易不得休假,但若是自家兄弟姐妹有喜事,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何况安国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长女,还深得皇后娘娘喜爱,她的掌上明珠周岁礼,自是非一般隆重。 自然了,这也是沐家的孙女,沐家全家上下,自然也是一个都不能缺席。 「哎呀,宝璐今天似乎特别开心,看样子也知道今儿是她这辈子一个生日呢!」 一双柔夷轻轻握住了小女娃紧攥的小手,这个唤做「宝璐」的小宝宝,正是安国公主与驸马沐浮生的独生女,自是粉雕玉琢,万千可人。 而娉婷袅袅立于婴儿榻前的妙龄女子,便是刚刚从余香女学堂毕业的「优秀生」沐昭华,沐国公夫妇的老来女、驸马沐浮生的同胞小妹。 安国公主娍媖笑靥灿烂看着眼前这个愈发风华秀丽的女子,亦是不禁咋舌,她刚嫁给驸马的时候,昭华还是个圆圆脸蛋、双层下巴的胖乎乎小女孩,不成想,如今竟出落得如此窈窕绰约。娍媖不禁感叹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忽的,安国公主眼珠子咕噜一转,「待会儿我三弟四弟都回来,可要我为你引荐?」 公婆夫君待她好,她自然也愿意帮沐家一把。 沐昭华脸一红,急忙摆手道:「我自然该呆在妇孺席间,帷幔相隔,岂可碰面?」 安国公主笑吟吟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见外?」 沐昭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明白嫂嫂的意思,只是沐家已经有了您。」——哪里还能再出一位皇子妃,甚至乃至太子妃? 不过再过些日子,宫中怕是要举办宴饮,她到时候自然还是要去参加的,等皇家选过了,她便也该议亲了。 安国公主娍媖对这些局势自然也不怎么懂,也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只管先见个面,成不成再论不迟。」 话刚落音,一个内监快步进来禀报:「公主,四殿下来了,说是想进来先瞧瞧小外甥女。」 「哦?」安国公主挑了挑眉,她这个弟弟,竟来得这般早?那倒是省事了。 阿棣特意来得这么早,还不讲义气的撇下了三皇子,图的便是早点见到安国公主,好叫自己姐姐帮忙私底下引荐一下小姑子,不成想……却见到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 啊……该不会是…… 阿棣眨了眨眼,先是拱手一礼:「姐姐,这位是——」 安国公主笑得像个媒婆:「是你姐夫的妹子,唤做昭华。」 阿棣瞪大了眼:这也太有缘分了吧?莫非是天意? 「见过四殿下。」如此仓促相见,沐昭华自是羞红了脸,但还是落落大方见了个万福礼。又不禁打量起这位据说即将入住东宫的嫡皇子,少年英朗、风姿玉树,自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更难得是毫无倨傲之态。 皇子妃、太子妃、乃至未来的***。 哪个女子对这般荣耀会没点想法? 只是她一开始就觉得没这个可能,但现在……沐昭华又觉得,该问问父亲,是否有这个机会。 「沐姑娘好。」看着婷婷袅袅如一朵初开牡丹的漂亮姑娘,哪怕是四皇子阿棣也不免有些羞赧了。 「哇呀!」鸦雀无声之中,突然想起了宝璐小宝宝的叫声,方才打断了这对少男少女心中的绮念。 安国公主捂嘴偷笑,这不是挺般配的么! ------------ 第二零六章、东宫太子 沅止宫。 岳望舒正跟晏老六下棋,她那点棋艺,自然没得跟晏老六这个心眼比鬼都多家伙比,不过在让了九子之后,还是能勉强一战的。 「嗒」一颗雪白如玉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娍媖居然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专心些!」晏铮有些无奈,只得继续放水。 岳望舒仔细瞅了瞅棋盘上战局,顿时一脸颓丧,「我怎么又输了!」 晏铮扶额:本来棋艺就臭,还不认真下,朕想让你赢都难! 瞅了瞅晏老六那留得一把大胡子,岳望舒不客气地扯了两下:「你就不会让着我点儿!」 「嘶!」晏铮痛叫不已,「朕不是已经让了九子了么!你还要朕怎样?」 望舒这脾气啊,一不高兴就对着朕的胡子下手!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哄道:「要不再来一局,望舒你认真下,还是能赢的。」 岳望舒戳了吹手上薅下来的两根毛,摆手:「算了算了,跟你下棋太没意思了!」还是跟姚蔓芝下棋比较有意思。 晏铮:……合着还是朕的错了? 这时候,女史金桂笑着进来禀报:「皇上、娘娘,四殿下回宫了。」 岳望舒心道,回宫就该直接去读书,来沅止宫……等等,他先前看中的那个小姑娘,貌似就是沐家的…… 「让他进来吧。」百无聊赖的岳望舒突然来了几分精神。 片刻后,便见阿棣脚下如风、笑得像个孩子似的走了进来,但在看到自己父皇也在,便连忙收敛了那过分张扬的笑,忙规规矩矩请安问好,「儿臣回来了,特来给父皇母后请安!」 晏铮眼角清冷一睨,将手里几颗棋子撂回盒中。 岳望舒笑得像个八卦成了精,「去了你姐姐府上,是不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阿棣陪着乖巧的笑脸:「母后慧眼如炬,儿子在大姐姐房中,正好碰见了沐家姑娘。」 「那还真是巧。」岳望舒捂嘴,怕是你寻机会叫娍媖给介绍的吧?这小子,还挺会找媒婆。 虽然有点早恋,但这个时代本就早婚,婚前认识一下,总比婚后再培养感情好吧? 「那沐家姑娘如何?」岳望舒笑眯眯问。 阿棣规规矩矩道:「沐家的姑娘,自是端庄守礼。」 就「端庄守礼」??哪有这么评价的? 但瞅了瞅,跟一尊大神似的杵在哪儿的晏老六,阿棣如此回答,便也不稀奇了。岳望舒不由看向了杵着老脸的晏老六,咋不说话? 晏铮这才清咳了一声,神色威严地扫了自己儿子一眼,语气忽的沉了几分:「沐国公三代镇守边疆,你觉得合适吗?!」 岳望舒懵逼了,那些优秀学生名单我不都提前给你看过了,那时候你可没说谁不合适! 阿棣小心翼翼瞅了瞅父皇、再瞅瞅母后,忙小心翼翼道:「儿臣觉得,十分合适。」…. 「嗯?!」晏老六脸一沉,瞬间怒色横生。 阿棣连忙拱手道:「赖得父皇英明,如今边疆太平,眼下不正是犒赏功臣、荣养归京的好机会吗?」 岳望舒:卧槽??你丫的居然惦记你未来老岳父的兵权?! 晏铮这下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嗤」地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愈发精明了!滚吧!」 「是!儿臣告退!」阿棣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退下。 岳望舒:???乃们父子在打什么哑谜?! 阿棣走后,岳望舒忙不迭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晏铮无奈地摇了摇头,「朕的意思,那臭小子都说中了! 不过成与不成,还得看沐怀德识趣与否。」 合着是想让人家沐国公拿兵权来换女儿的太子妃之位? 「这不就是政治婚姻么!」岳望舒皱眉,我咋觉得,我儿子被你给卖了呢? 晏铮笑道:「有何不可?」 岳望舒:不过阿棣貌似倒是被卖得挺开心! 「看样子阿棣是真的长大了。」不但看出亲爹要卖自己,而且还乐呵呵配合。这小子,图可不就是太子之位么。 晏铮澹澹「嗯」了一声,「朕回头就下旨叫人整修东宫,然后再与沐怀德言说。以沐家的聪明,自然会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朕嫁了一个女儿,还从她们家选了个太子妃,这样泼天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也就是说,六郎一开始就中意着沐家姑娘?」岳望舒突然觉得不可思议,「阿棣也是一样就选中了她……」 是阿棣猜中了晏老六的心思,还是晏老六从一开始就算准了自己儿子?? 这对爷俩,长了多少个心眼儿啊! 晏铮笑而不答。 接下来,便是变相的选秀,与当年给恒德郡王选正妃差不多,升平殿歌舞宴饮走起,各大世家闺秀只要是没有定亲的全都在获邀之列——就算阿棣的媳妇定下了,人家兰贵嫔还得替三皇子相亲呢。 席间,岳望舒忍不住偷瞄这位沐国公府的千金,的确是花骨朵似的漂亮,不敢说一骑绝尘,但在世家贵女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但是和她差不多漂亮的没有她家世门第高,与她家世门第相媲美的没有她漂亮! 贵太妃如今着实老了不少,眼睛也昏花了,但心情却极好,笑得合不拢嘴:「不成想,哀家竟有机会看着成槿和成棣娶妻成家,皇后啊,你可得睁大眼,好好选一个。」 岳望舒笑呵呵道:「姨母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定能看到成槿和阿棣的孩子长大成人。」——自当了皇后,她对贵太妃的称呼也改成了跟皇帝一般。 贵太妃笑成了一朵菊花,又不免神伤感叹:「最近哀家总是梦到姐姐……姐姐无福,早早去了,若她也能看到嫡孙长大成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阿棣虽是最小的一个,却平白占了嫡字。眼下大修东宫,只消等修成之日,便是立太子之时了。 贵太妃复又喃喃道:「也不晓得谁家姑娘有幸做太子妃……」 岳望舒没有接话茬,毕竟这还没正式下旨立太子呢。 忽的,贵太妃一把握住了岳望舒的手,低声道:「皇后,挑一个虞家旁支的姑娘,将来去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吧。」 这不就是从昌隆侯府选个妾室么!岳望舒既不好拒绝,更没法答应!阿棣还不是太子呢! 「我记下了。」岳望舒只得如此敷衍。 贵太妃安心地点了点头。. 尤妮丝 ------------ 第二零七章、去了喵星的大橘 岳望舒看得出来,贵太妃是真的老了。宴饮举办到一半,便精力不济,岳望舒只好让湘贵妃侍奉贵太妃回颐康宫歇息。 荣妃忍不住小声道:「这太子还没立呢,太子妃还没选好呢,这位贵太妃……倒是心急。」 岳望舒无奈地笑了笑,「年纪大了,难免操心些有的没的。」 荣妃摇着头道:「皇上对虞家已经是恩重如山了。」——都给了虞家一个王妃,还不够? 宴饮结束的时候,红日已经西斜。在众人的恭送中,岳望舒登上皇后的凤舆,率先远去。 暮色下的沅止宫染了一层金红色,岳望舒走到殿前,却未见熟悉的大橘出门来迎她,不免稍稍有些失落。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她最久的,不是晏老六,也不是阿棣,而是大橘。 整整二十年了。 大橘不亏是公公猫,当真是长寿。 二十岁的猫据说相当于人类上百岁高龄,实属不易。 岳望舒很欣慰,并期盼它继续好好活下去。 这几年,大橘愈发不爱动弹了,也不喜欢扑球了,牙口也不好了,只能吃些柔软的食物。 岳望舒笑着吩咐女师银杏:「叫膳房给大橘今晚多添些鱼肉泥。」大橘已经咬不动小鱼干了。 「是!」沅止宫的人已经习惯了这只大猫待遇跟个小主子似的。 春日尚且有些寒凉,大橘最喜欢窝在温暖向阳的东花厅的佛龛上,与鲜花鲜果菩萨为伴。 岳望舒用罢了晚膳,便来到了它跟前,先给菩萨上了三炷香,忽的发现,蒲团旁边那碗加了肉泥的晚餐已经凉透了,却还未动一口。 岳望舒不由怔住了,猫儿的鼻子是最灵敏的。 「大橘?」岳望舒忙推了推佛龛上卧成一团的大橘,它的毛色已经不再鲜亮,但白白一大团,还有那一小团橘色,还是那样分明。 但是……这一次抚摸,她感觉到大橘的不是柔软的,而是发僵的。 岳望舒一个踉跄,倒坐在了蒲团上。 然后不知怎么了,鼻子便酸得厉害。 泪水簌簌滚落。 宫女冬禧连忙上来扶她:「娘娘这是怎么了?」 女史金桂也快步进来,便看到大橘又趴在佛龛上打盹,不由有些恼:「这个大橘,怎么又跑到佛龛上了?」说着,便要上去将它抱开。 岳望舒却机敏一把抓住了金桂的手腕,泪水已经模湖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眼前白白黄黄的一只,就那样静静躺着,「让它睡吧。」 金桂看着自家娘娘竟哭成这般样子,有些惊诧和不安:「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从升平殿回来的时候,明明还好端端的。 岳望舒合了合眼眸:「二十年了……」陪伴了她二十年大橘,就这么走了,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大橘那么喜欢这个佛龛,便让它最后再睡一晚吧,「都别碰它。」…. 金桂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大橘,再看看哭成泪人的娘娘,娘娘素来把这只大猫看成半个孩子,莫非是……可若真是如此,让一只死猫趴在佛龛上,对菩萨也太不敬了。 但看娘娘这般模样,金桂又着实不忍心,只得道了一声「是」,「奴婢扶您去后殿歇息吧。」 金桂服侍了娘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娘娘这般失态,忍不住道:「要不奴婢着人去御前问问皇上何时过来?」 岳望舒摇了摇头,「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跟他说了又能怎样,他不会懂的。 这个时代,没人会把一只猫当成家人的。 好在,晏铮最近很忙,今晚并没有过来,岳望舒便叫人落了钥,忍不住想起这些年大橘在她身边朝夕相伴的光景—— 记得它刚来的时候,她为了做实验,救了大橘一条猫命。 那时候,大橘只有小小一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能逮住一条比它还大的锦鲤。 再然后,她去了玫瑰岭,把大橘也带了去,在玫瑰岭日子,大橘活得像只野猫,每年春天,都要出去幽会小母猫…… 回了宫之后,大橘陪着她,从贵嫔、纯妃、纯贵妃,再到皇后。 渐渐的,它老了,不再活泼爱动。 再到现在,一动也不动了。 岳望舒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入睡的,醒来之后,眼皮都肿了。明明早就有心里准备了,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这般失态。 一大早,大宫女夏安来报:「娘娘,大橘……身子都硬了。」 岳望舒合了合眼眸,「着人送去玫瑰岭,把它葬在玫瑰林树下吧。」——那是它最喜欢的地方。 「我死了,也想埋在那儿。」岳望舒喃喃。 身边几个宫女瞬间面色如土,女史金桂连忙道:「娘娘怎么说这等胡话?您还年轻呢!」 就算退一万说,百年之后,娘娘作为皇后,那可是要入帝陵的!哪能葬在那种地方?! 岳望舒苦笑了笑:「我就随口一说。」——其实人死魂去,葬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什么葬在玫瑰林,大橘根本不需要,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一点安慰罢了。还不如捐给兽医拿去解剖来得有意义。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兽医有这样的需要罢了。 她上辈子临死前就签订了捐赠协议,连安葬费都免了。 皇帝晏铮是午后才来到沅止宫,看到岳望舒眼圈红红的,这一问,才晓得原来只是死了只猫。 不由笑道:「朕叫猫舍再给你挑更好的!」 岳望舒冷冷扫了一眼这个狗男人,「不用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养猫了。」我的猫才死,你就说这种话?! 晏铮被这眼神给冰到了,不禁腹诽:不就是一只猫么,至于么…… 「二十年了,也不晓得我哪天会死。」岳望舒嘴上喃喃,又开始说忌讳话了。 晏铮脸色一变:「望舒可还要陪朕白头到老呢。」 岳望舒倒是有点想念现代世界了,如果能回去,谁稀罕当这个皇后? 岳望舒疲惫地叹了口气,「六郎,我突然觉得很累。」 大橘走了,她觉得自己愈发孤零零了。 晏铮眉目柔和了许多,忙将她揽入怀中,「还有朕呢,朕会一直陪着你。」 罢了,虽然比不得大橘,但好歹是个能靠一靠的胸膛,聊胜于无吧。. 尤妮丝 ------------ 第二零八章、大封诸子 自从大橘走了,岳望舒这个皇后当得愈发消极怠工,东宫修缮,也懒得多做理会,只派了李约去监工,嫔妃请安,也是略说几句话,便打发大家散了。 幸好后宫事物简单、是非少,女史便能打理妥当。 春暖乍寒,贵太妃病了一场,岳望舒只是略作探视,见并无大碍,便指派了湘贵妃侍疾。只是人老体弱,断断续续到夏日才好利索。 值此之际,镇守边关多年的沐国公沐怀德也因病致仕回京,皇帝晏铮指派了太医前去诊治,当真是君臣和谐。 如此,算是达成了政治交易。 晏老六对边关重新做了布防和安排之后,便正式下旨加封皇四子晏成棣为太子,三皇子晏成槿为慎德郡王。并在随后不久,将尚书之女陆氏赐婚给慎德郡王为正妃,又选沐国公嫡出小女儿沐氏为太子妃。 虽然东宫还没有完全修好,太子成棣也还没有行储君册封礼,但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对此湘贵妃感慨良多:「几位皇子都是有福气的,不像臣妾的林儿,福薄命浅,早早就便去了。」要不然,也能封个郡王了。 湘贵妃早在潜邸,就给晏老六生下长子,可惜大约因为近亲结婚,那孩子先天不足,襁褓中便夭折了。 见湘贵妃这般落寞模样,刚刚失了大橘的岳望舒也不免跟着红了眼圈。 湘贵妃连忙道:「都是臣妾不好,又老调重弹了,还惹得皇后娘娘伤心了。」最近皇后娘娘也不知怎的,特别容易伤春悲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岳望舒便笑道:「赶明叫娍媖回宫住几天,好好陪陪你。」 公主金贵,自然不似寻常人家媳妇回娘家那么艰难。自然也得有她这个皇后发话才成。 岳望舒素来宠溺这位安国公主,因此这样的好事也是常有。沐家自无二话,甚至巴不得安国公主更得宫中宠爱些呢。 娍媖不是自己一个人入宫的,她将次子和女儿也一并带了来,至于长子因已经入读,且都七岁了,自然不便进后宫小住。 有了女儿、外孙、外孙女相伴,湘贵妃果然日渐笑口常开。 「六郎,我忖着,不若给大皇子也追封个郡王吧,只当是宽慰湘贵妃和贵太妃了。」岳望舒这一日忽的随口道。 晏铮怔了良久,「那孩子是早夭……」按理说是不能追谥的,当年丧礼也是草草。 只是最近望舒似乎心肠格外柔软,甚至还特意接了娍媖回宫小住,想到此,便道:「罢了,便追封成林一个悯德郡王吧。」 左右不过就是个虚名。 晏铮忍不住握住望舒的手,温软依旧,「再过两个月,便是阿棣册封太子的大喜之日了,望舒也该高兴些才是。」——为了一只猫,郁郁寡欢了这么久,实在晏铮无法理解。…. 岳望舒勉强笑了笑,「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不留神,孩子们都长大了。」 朕与望舒只有阿棣一子,哪来「们」?晏铮知道,望舒这是把娍媖也视作自己亲生一般了。 「是,朕也老了。」晏铮抬手抚了抚望舒那依旧不见皱纹的眼角眉梢,「可望舒还是这样年轻。」 岳望舒轻轻叹息:「不过就是皮相罢了,内里子,我也觉得自己老了。」——尤其大橘走了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像个孤寡老人。 晏铮笑道:「怎么越说越惆怅了?望舒与朕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朕知道,你是觉得宫里无聊,京中也无聊。」 晏铮连忙压低声音:「阿棣虽然聪明,但终究还不够成熟,你总得给朕一点时间……朕许你的事情,一日都不曾忘记。」 岳 望舒哑然,她不是这个意思,纯粹就是失了大橘之后,心情比较郁闷罢了。 转念一想,大约是最近许久没出宫的缘故,改日还是出去转转吧。 闷得久了,也是会把人闷坏的。 这一日晨起,岳望舒正端详镜中华美光鲜的宝髻,都太监李约便笑着进来禀报:「娘娘,恒德郡王、慎德郡王来请安了。」 兰贵嫔的儿子月前刚刚分府,如今也与恒德郡王一般每月初一十五入宫觐见。 「让他们进来吧。」 恒德郡王入宫,不消说还带了自己的王妃虞氏,倒是新封的这位慎德郡王还未正式迎娶王妃,孤零零站在哥嫂之旁,颇有些形单影只。 可岳望舒心里门清,兰贵嫔早就给儿子安排了通房宫女,这个还未成年的俊俏少年,早就不是纯洁小***了。 可怜了这些皇家媳妇了,嫁人还得嫁N手男。古代的女子,容忍度还真是高,恒德郡王月前又新纳了个庶妃,虞氏却还是温温柔柔,二人也还是恩恩爱爱的模样。 真是叫人刷新三观。 岳望舒便不免有些怜惜这位虞家妹子,「你产后气色一直不大好,回头本宫派个太医过去,给你好好调理一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也是怪不容易的。 「多谢母后。」虞氏一脸感激,连忙福了福身子,又含笑道:「女子生产,难免会有所亏损,儿臣不打紧的。」 话虽如此,可娍媖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论身子骨、论气色,可比虞氏强了不止一筹。 可见这皇家的女儿和皇家的媳妇,处境待遇,终究是大有不同。 恒德郡王忙道:「让母后挂心了,九娘如今既要照顾孩子,又要打理庶务,难免会辛苦一些,身子也就好得慢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王府事物,总不能交给姬妾打理。 岳望舒心道:还算稍微有点良心。 到底不是自己儿子,人家又没宠妾灭妻,岳望舒也不好多指摘什么。 慎德郡王含笑道:「二哥有这样的贤内助,真是有福气。」 恒德郡王笑容愈发灿烂:「最迟到年底,三弟也该娶王妃了,到时候,府上便有人打理,也有人知冷知热了。」 岳望舒却听得不大对味,合着娶老婆就是为了让你们当管家婆,然后顺便伺候你冷热的? 可这话偏生又反驳不得,古代的媳妇,可不就得如此么。搁在寻常人家,还得天天伺候公婆呢。可就是嫁给了皇子,分了府,不必天天进宫伺候人。 岳望舒摆了摆手道:「陈婕妤最近身子不大爽利,成桢且早些去看望吧。」 一听生母不舒坦,恒德郡王立刻没了说笑的心思,连忙领着妻子躬身辞别。. 尤妮丝 ------------ 第二零九章、二十年后宫生涯 慎德郡王也念着自己亲娘,故而也没有在嫡母宫中久留,喝了杯茶,略说了几句家常,便也起身告辞了。 倒也是巧,才刚走出沅止宫仪门,便正瞧见湘贵妃娘娘从辇舆上下来。 「儿臣给湘贵母妃请安!」慎德郡王连忙端方一揖。 「是成槿啊。」湘贵妃被宫女搀扶着下了辇舆,看着这个气度翩然的皇子,不禁面露慈色,她的林儿若还活着,想必也是这般俊秀儒雅的模样。 「衣裳穿得略单薄了些。」湘贵妃打量着慎德郡王的锦缎圆领袍,不禁露出几分怜爱,「入了秋了,也该多加件才是。」 慎德郡王讪笑道:「儿臣急着入宫请安,所以就……」 湘贵妃轻轻一叹:「你如今府上也没个能理事的王妃,难免丢三落四。」 说着,湘贵妃赧然一笑:「上了年纪的人,难免爱啰嗦些。」 「怎么会呢?贵母妃关怀,是儿臣的福分。」慎德郡王连忙躬身,甚是礼敬。 湘贵妃微微颔首道:「快去给你母嫔请安吧,本宫也正要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呢。」 慎德郡王微微一怔,顿时想起昨日父皇突然下旨,给早夭的皇长兄追谥郡王,而这位素未谋面的皇长兄便是湘贵妃所出。 接待了晏老六的儿子,岳望舒正要除去满头珠翠,回内殿睡个回笼觉的,不成想李约又匆匆来报,说湘贵妃求见。 「今儿是初一,又不是请安的日子……」都囔了一句,还是只得连忙整了整衣冠,去花厅接见湘贵妃。 她自是明白湘贵妃为何而来。 「皇后娘娘!」湘贵妃今日穿得格外素净几分,没有满头珠玉,只梳了个寻常倭堕髻,只簪上几只玉钗、翠钿,一袭湖蓝色暗花缎袄,眼带泪滴,几步扑将上来,便欲直直跪倒在地。 岳望舒赶忙上去一把扶住,「何必行此大礼!」 湘贵妃瞬时泪落:「臣妾的林儿,襁褓中便夭折了,怕是连皇上都忘了。若非皇后娘娘提及,哪里能得追谥?」 岳望舒不禁感叹,孩子的夭折,是母亲心头一辈子的痛,也亏得后来又有了娍媖,否则湘贵妃哪里撑得住? 连忙扶着她一并坐下,「我只是看着这些皇子都长大了,不禁便想起了皇长子。虽说迟了这么多年,可皇上还是下旨重修悯德郡王坟茔,可见皇上心里也不曾忘了这个孩子。」 湘贵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滴,「皇后娘娘对臣妾这样好,这些年不但厚爱臣妾与娍媖,连林儿都记挂在心,臣妾……实在是无以报答。」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便是见外了。」岳望舒看着这个眼角眉梢已经生出许多皱纹的女子,如何能不生出怜意? 「算来,咱们也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又怎会不帮?」 湘贵妃亦是感慨不已,是啊,二十年了,想当年,她还曾因岳氏后来居上,而心存芥蒂,如今想来,自己当年是何等心胸狭隘? 「前后孟皇后,后有您,本朝后宫的嫔妃,着实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湘贵妃回想自己这一生,虽然早年失子,但后半生又何曾受过半分委屈?先皇后怜惜她,特赐她「湘」字的封号,取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之意,昔在潜邸,但凡孟皇后有的,便少不了她一份。 虽然因岳皇后之故,后宫嫔妃皆失了宠爱,可在此之前,皇上本来就冷待后宫,因此嫔妃们倒也不至于心存妒意——芳贵嫔那等轻浮之辈另当别论。可即使芳贵嫔轻浮无礼,岳皇后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容了她,最重的处置也不过就是禁足抄写佛经罢了。 「想想先帝朝的嫔妃,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臣妾等人,还真是有福气啊。」湘贵妃忍不住唏嘘 道。 岳望舒心道,主要是孟皇后立了个好头,再则便是后宫嫔妃少,自然幺蛾子就少。唯一有点毛病的,也就只有芳贵嫔,不过也只是扑棱了两下,随着不再年纪,也就熄心了。 虽然她心里总骂晏老六狗皇帝,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的不好色。芳贵嫔年轻的时候,何等千娇百媚,这厮不但不动心,反而觉得很烦心。Z.br> 「有你们,也是本宫的福气。」岳望舒温柔款款看着这位湘贵妃,能有这样贤惠能干的妃子,又何尝不是晏老六的福气?在孟皇后去世后、后宫无主的这些年,全都是湘贵妃打理上下,那么些年,兢兢业业,一点纰漏都没出。这等人才,去世家大族当个当家主母也绰绰有余了。可惜嫁给了晏老六做小妾。 湘贵妃微露赧色,「臣妾原不过一介庶女,哪里奢想过,还有这般荣光和福分。」——儿子追封郡王,女儿更是以国号封之,还能时常回宫相伴。比起尊荣的贵妃之位,有儿孙承欢膝下,才是天大的福分。 「哟,臣妾是不是来得不时候?」荣妃立在玛瑙珠链外,看着执手相顾皇后与湘贵妃,忍不住打趣了起来,话里话外,倒是有了几分酸意。 岳望舒粲然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荣妃福了福身子,便也上前坐在了皇后身侧,与湘贵妃一左一右,「臣妾正有喜事相报,所以没叫人通传,正想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呢?」 岳望舒笑问:「惊喜?什么惊喜?」 荣妃低声道:「嫆儿又有喜了!」 荣昌公主娍嫆早在三年前就嫁给了岳望舒的侄儿岳长缬,婚后第二年便诞下一女,此番是二胎了。 湘贵妃亦笑道:「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这一胎我看八成是男孩子。」 荣妃连连点头:「是呢,嫆儿这次孕育得厉害,还特别还吃酸呢。」 岳望舒:就是这点不好,哪怕是女人,也重男轻女。 湘贵妃忽的又问道:「静乐还没动静吗?」 荣妃摇头:「没呢,芳贵嫔为此急得嘴上都起了火泡了!」 湘贵妃掩唇笑道:「倒也没必要这般心急,静乐还小呢。」 荣妃压低声音道:「能不急吗?我听说……景山郡公夫人想给驸马纳妾呢!」 听得此言,湘贵妃瞪大了眼,露出几分不愉之色,「这才成婚一年呢!」 「谁说不是呢!」荣妃虽也不喜芳贵嫔,却也不免为娍佩唏嘘。 岳望舒:得嘞,这后宫不争宠了,眼睛都跑到下一辈肚子上去了! ------------ 第二一零章、所谓总裁官 「这样吧,本宫着女史去一趟静乐公主府,赏赐她些绸缎珠玉。」——关键不是赏赐了什么东西,而是她大张旗鼓降下赏赐这个举动。 说白了,就是给静乐撑个腰。那景山郡公夫人敢动这样的心思,无非是因为静乐的生母芳贵嫔不得宠,位份也不似荣妃、湘贵妃那样高贵。 又笑着对荣妃道:「也得赏嫆儿些滋补的好东西,让她好生安胎养胎。」 荣妃自是欢喜不已,连忙谢过。 湘贵妃忍不住揶揄道:「皇后娘娘如今只疼两个小的女儿,便不疼娍媖了吗?」 说实在的,这几个公主,岳望舒都喜欢,但还真没把她们当女儿看待。只是谁叫她占了嫡母的名分呢?便笑道:「好,也给娍媖一份!」 统共就三位公主,她还是能做到雨露均沾的。 说笑打趣了几句,岳望舒又不禁想起了虞九娘,「我瞧着恒德王妃这次生产着实不易,养了这么久,气色还是那样不好。」 提到自家侄女,湘贵妃不免生出几分怨念,「陈婕妤这个儿子,虽没什么大毛病,可这些年是愈发花心了。九娘这孩子,又是贤惠温婉的性子,难免吃亏些。」 岳望舒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那些个越来越多庶妃啊…… 荣妃亦小声道:「臣妾还听说,恒德郡王想把一个宠爱的庶妃请封为侧妃呢。」 「什么?」岳望舒露出诧异之色,「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荣妃轻笑道:「陈婕妤倒是不糊涂,给他骂了回去,他又如何敢在您面前提?」 岳望舒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外头只说他们恩爱,便是这样恩爱的?」 湘贵妃叹气不止:「其实在宗室诸王里头,恒德郡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又不曾宠妾灭妻,人前人后还是很周全九娘颜面的。」——这就算是好的了。 岳望舒眉头皱得打结,在宫里的时候,多么老老实实一个孩子?怎么成了婚,便一天比一天花心?? 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制度之下,除非是穷光蛋,否则哪个男人不纳妾? 可恒德郡王这些年,添的庶妃实在有点多了…… 忽的,她想到了缘由。 自封王之后,晏老六对这个儿子是愈发放养了,而且连个正经差事都不给,顶多就是给了几回办丧礼的差遣。一个有钱有闲的郡王,可不就是只能睡小妾、造小孩了么。 说到底,这锅有一半在晏老六身上呢!! 「嗯,他这是太闲了,才有这么多花花心思。这事儿,容我想想。」其实也没啥好想的,让晏老六赶紧把他儿子使唤起来啊!这么个大活人呢!好歹是读了那么多书的,给点差事不行么!让他忙活起来,也没闲心思睡女人了。 湘贵妃心道,皇后这话自是说到了点子上!可是,恒德郡王到底是皇长子……但转念一想,太子名分已定,恒德郡王有无什么大才,如今给他个正经差遣,似乎倒也无妨。 「如此,便是九娘的福分了。」湘贵妃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感激。身为皇后,能善待公主们便罢了,说到底,公主都是女儿家,可皇子却不一样!日后若真成了气候、有了权势党羽,日后做太子的可要头疼了。 这般心胸,湘贵妃设身处地,自问若换了自己,实难做到!一时间,心中更多了几分心悦诚服。 荣妃看在眼里,也是欲言又止,思量了良久才道:「若能给恒德郡王一份清贵的差事,才是最相宜的。」 岳望舒颔首,清贵差事的啊……那是啥差事?? 不过听着好像不错,就这么跟晏老六说吧。 毕竟是晏老六亲儿子,当然得给个好差事。 湘贵妃松了一口气,「对,清贵好。」——既体面,又不妨碍太子。 皇帝晏铮披着暮色来到沅芷殿,才宽了外袍,便听望舒说什么给成桢一个清贵差事——他不由愣了一下,「谁给你出的主意?」 岳望舒正喝着一盏甜杏仁奶茶,随口道:「荣妃。」 晏铮「嗯」了一声,荣妃自是有几分聪慧的,旋即笑道:「你知道什么是「清贵」差事吗?」 岳望舒「唔」了片刻,才道:「翰林院。」 晏铮:…… 岳望舒尴尬一笑,她也知道不合适!翰林院那是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名列前茅的优秀进士才能进的地方,虽然官职不高,却号称是宰相培训班…… 本朝不成文的惯例,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清贵程度可见一斑。 晏铮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去修前朝史书吧。」 前朝,这指的可不是元朝。大晏朝并不承认蛮夷,素以宋朝为前朝。因两朝之间间隔上百年的元蒙,所以倒是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不至于抹黑这个「前朝」。 因此,平心而论地去修宋史即可,不用担心有什么政治不正确。 「修史书啊……这个好像难度挺高。」岳望舒有点担心。 晏铮笑道:「只是叫他去做个副总裁官,从旁监修罢了。」——他又岂会不明白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 副总裁……这官职真是太现代化了。 不过总裁这个官职,自古有之,就是修订史书的头头,本身没什么品级,但担当此职位的往往都是博学鸿儒,绝非等闲之辈。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给成桢找个差事了?」晏铮不免有些疑惑。 岳望舒努了努嘴:「我就是瞧着他整天闲着不干正事,就知道纳小妾生孩子玩!」 晏铮忍不住发笑:延绵子嗣是正经事儿,怎么倒是成了「玩」了? 旋即也明白了过来,望舒这是心疼虞氏这个儿媳妇啊。 「也罢,阿棣即将册封太子,也该给他个正经差事了。」晏铮徐徐道。 翌日,皇帝一纸诏书,便将恒德郡王任命为《宋史》的副总裁官,这位赋闲多年的郡王,自是欢喜不迭,麻溜就去国史馆上班了。 突然多了个副总裁,这对于《宋史》的编纂班底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修史这等大事,有一位能撑场面的人来参与,哪怕实际工作帮不上忙,起码也能帮着沟通上下,日后修成了,也有人帮着讨功劳。 别以为这些文人清高,其实绝大多数是盼着升官发财的。 如此一来,可谓是一拍即可,国史馆其乐融融。 ------------ 第二一一章、穿越回去的必要条件? 别看恒德郡王不大懂修史,但这可是他得到的第一份像样的差事,自是毫不犹豫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不懂就跟着学嘛!反正这《宋史》也不是一两年就能修好的,跟着查一下前朝实录、寻访一些野史文稿做参考,咨询一下史学大家……只要有心,修史还真是一份繁琐又劳碌的差事。 这一忙活起来,恒德郡王自是恨不得住在国史馆或者实录馆。 如此一来,倒是叫王妃虞九娘从中解脱。 没错,没有丈夫陪在身边,那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首先是不需要天天伺候这位大王了,其次是后院的庶妃没了宠爱,也瞬间就蹦跶不起来,纵然有几个不怎么安生,虞九娘三两下便能摁得死死的——至于想告状?呵呵,也得有那个机会啊!修史可不是一年两的事儿,等事成之后,郡王哪里还记得你几个眼睛几个鼻子? 所谓是山中无老虎,王妃便是大王! 个把月光景,这位王妃娘娘便把府里上上下下拾掇得服服帖帖。 岳望舒也很快发现,这个虞九娘,气色是愈发好了,人也长胖了些,有事儿没事儿也愈发爱进宫请安了,看她的眼神,比从前恭敬中多了几分柔情脉脉。 嗯……这个形容可能不大恰当,但还是很贴切的。 「大王如今恨不得宿在国史馆,妾身自然要好生打理内宅,不叫他有半分后顾之忧。」提及府上,虞九娘立刻一脸贤惠端庄。 陈婕妤最近也往沅芷宫请安很是勤快,便正好凑在了一块儿,儿子得了这么好的差遣,陈婕妤也高兴得紧,「如今桢儿不常入宫,也难得你有孝心,三五日便来请安一回。」 这婆媳关系也更加和谐了。 午后,悫王妃姚蔓芝入宫请安,二人一边下棋,岳望舒便说笑着把恒德郡王府的事儿与她说了。 姚蔓芝捏着一枚黑玉棋子,哼哼道:「这些个男人啊,呵!就应该拴在磨上,叫他们白天晚上不停地干活,要不然一停下,便惦记着那档子事儿!」 岳望舒「噗嗤」笑了,「你这话,也太损了些。」 啪嗒,落下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岳望舒感叹道:「如今宗室都羡慕你,像你们家老钱这样的男人,那可是独此一号。」 姚蔓芝忽的努了努嘴:「他也不是没生过花花心思!」 岳望舒愣住了:「老钱?花花心思??」不可能吧? 姚蔓芝放下手中的棋子,小声道:「那是早些年的事儿了,那时候他刚从皇陵回来没多久……我召了教坊司歌舞伎来表演,给他庆祝生日,结果——」 姚蔓芝脸瞬间皱巴巴的,「有个叫香粉还是螺黛的,那一水的水蛇腰,混账老钱,都看傻眼了!」 岳望舒愕然,脑子里瞬间便想起了一个人:「粉黛?」 「没错!」姚蔓芝立刻气鼓鼓道,「麻蛋,居然挡着我的面勾搭我们家老钱!!当我是个死人不成?!」 岳望舒急忙问:「怎么早些年没听你说这事儿?」 姚蔓芝哼哼道:「老钱做媒,把她送给了定王世子,人家现在可是世子宠妾呢!」 岳望舒笑了笑:「既如此,可见你们家老钱还是把持住了,你也就没必要求全责备了。」 「哼!」姚蔓芝还是颇有气恼的样子,「要不是我厉害,说不准就——要不是沦落到这个时代,我一定会跟他离婚的!」: 是啊,沦落到这个时代…… 对所有女性而言,穿越到封建时代,都是「沦落」。 岳望舒也只得宽慰道:「其实在现代,不也有这样那样的诱惑?只要能守住底线,哪怕曾经有过动摇……」啊呸,只要有动摇就得滚粗! ! 「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当初没跟他离,现在就更不可能离。」姚蔓芝缓缓叹气,「其实,若是设身处地,换了我是个男人,只怕早就三妻四妾了。这么想想的话,老钱已经很不错了。」 岳望舒笑了:「是啊,穿越到这个时代,男人也太幸福了。」 姚蔓芝小声道:「那也得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才性福!你看看那云舒……唉,还不如做女人呢!想想就叫人心疼。」 岳望舒黑线:「你这么心疼云舒,老钱知道了,还不得翻了醋缸子啊?」 姚蔓芝挠了挠后脑勺:「别说,早些年,他还真小心眼跟我闹过呢……」 话说,老钱对粉黛看傻眼,该不会是故意惹你嫉妒吧?? 别说,时间上还真对得上。 说着,姚蔓芝也不禁回过味来了,她忽然拍案而起,「我想起来了!那天,他因为云舒的事儿,跟我闹冷战!所以我才找了教坊司来表演,原本想缓和一下关系……」 「这个老钱!他那天故意的!」姚蔓芝眼睛瞪大老大,「他也太小心眼儿了!」 岳望舒:原以为是感情出了小问题,实际上……人家是在撒狗粮呢! 岳望舒:汪! 「行了行了,吃醋这种事情,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除非不爱,否则怎么会不吃醋?岳望舒托腮心道,这对CP磕得人真舒坦。 想想她和晏老六,算了,不提也罢! 姚蔓芝老脸微微泛红,她小声道:「虽然这样也挺好,但是……如果能回去,当然就更好了。」 回去啊…… 岳望舒幽幽叹息:「鬼知道怎么才能回去。」 姚蔓芝也唉声叹气:「原以为得攒够了功德就成了,可这些年,咱们培养了多少医生,直接或者间接救了多少人,也没点动静。我都怀疑咱们是不是误入正途了。」 岳望舒双手一摊:「人家穿越大神本来就没说,得攒多少多少功德,就能兑换回去的船票。全都是咱们瞎猜的!保不齐,是咱们猜错了呢!」 姚蔓芝急得直挠头:「可回去的必要条件不是功德,那还能是什么?!」 「那就只有天晓得了……」岳望舒幽幽道。 姚蔓芝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趴在了棋盘上,下了快一个时辰的棋局瞬间一团躁乱,「我想吃冰淇淋、想喝冰可乐……想玩手机、想打游戏、想吹空调、想去海边穿比基尼……」 吃的喝的,或许可以苏一苏,那后面那些—— 「睡一觉吧,梦里什么都有。」岳望舒抚了抚姚蔓芝的额头。 姚蔓芝:「呜呜呜!」 ------------ 第二一二章、太子阿棣(上) 安抚了好一通,才把这位悫王妃给哄得不哭了。 到底是小日子过得舒坦,性子还跟个小女孩似的。 正确的爱情,果然是个能使人青春永驻的好东西啊。 「还有不到一个月,四皇子便要正式册封为太子了,你这个皇后,怎的还如此清闲?」姚蔓芝从粉彩高足盘中拿了块菱粉糕吃着,嘴上忍不住打趣。 岳望舒喝着奶茶,悠闲地歪在了藤椅上,活像个退休老太太,「要不然呢?册封礼自有礼部和内务府操持。」——皇太子的冠冕也已经制作完工,东宫也修缮得差不离了,没什么好操心的。 姚蔓芝打趣道:「等册封了太子,咱们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当了太子就能安心了吗? 不见得吧。 人生还长远着呢。 长远得叫人无聊。 儿子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这位皇后娘娘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叫姚蔓芝很是不理解,「你不高兴吗?」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吧。」岳望舒神情淡淡,脸上看不出多欢喜。 姚蔓芝忍不住嘟哝道:「仁宗朝的后宫也是够怪异的,不争宠、不夺嫡,这也未免太和谐了吧?」 岳望舒几乎翻白眼:「咋滴,你还希望我搞死几个嫔妃、皇子、公主啊?」 姚蔓芝讪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仁宗本来就子嗣少,再搞死几个,搞不好就绝嗣了呢! 「话说,你这名声……简直是两极分化,有人说你贤德无双,可堪媲美孟皇后。有人却说你专宠,不能容人。」姚蔓芝道。 岳望舒「嗯」了一声,「都是实话。」 姚蔓芝又小声道:「还有人说你不守妇道,非要兴办什么劳什子女学,好端端的女儿家,都让你给教坏了!」 岳望舒发出了「呵呵」的冷笑,「这种犬吠之声,何必理会?!」 姚蔓芝重重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说这话的,全都是酸腐文人——而且尽是考不上功名的废物!」——而有功名的年轻俊杰,还是有机会娶到余香学院的毕业生的。 任何时代都不缺乏这样loer,搁在现代社会,叫做键盘侠。余香书院是面向中上层闺秀的女学,本质上是一所贵族学院。是loer可望而不可及的,去辱没、谩骂余香书院,恰恰能满足他们心中不可告人的妒忌与野望。 凡是从余香书院毕业的女学生,几乎无一例外,都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在学院里获得的学识、人脉,都会无形之中提高她们的眼界和能力。 如此优秀的女孩子,也恰恰是这些loer永远也够不到的阶层,他们得不到,自然就要极力抹黑! 说白了,不过就是泥污里蛆虫罢了。 「不打紧,他们也只敢背地里狂吠罢了。」余香学院,如今已经与世家勋贵绑定了,这也注定了,女学日后只会越来越多。或许有朝一日,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会有读书的权利。 「你可是余香学院的女山长,只怕也没少被人议论吧。」岳望舒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清晨如旧的老乡。 姚蔓芝哼了一声,「能与我来往的,不是宗亲便是世家,见了我只有满口好话!因为他们都盼着我高抬贵手,让她们家的女孩子入学。至于那些嚼舌根子的是什么玩意儿?!根本没资格到我面前说话!」 在这个时代,下层舆论……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也只是犬吠而已。 何况那些人,并不能完全代表底层人。 真正的底层穷苦人家,整日为生计劳碌,哪有那份闲心思关心大家闺秀们读书与否呢? 只有那些想要往上爬、却怎么 也爬不上去的loer,才会大放厥词。 「等行了册封礼,咱们的太子爷可就要娶太子妃了!」姚蔓芝笑着打趣,「恭喜你,要做婆婆了!」 岳望舒嗔笑:「少那我说笑,你儿子也只比阿棣小一岁!你以为你当婆婆的日子很远吗?」 姚蔓芝笑容快要裂开了,「我们家阿棠还是个宝宝啊……」 「都十四岁了!这宝宝大了点儿了!」岳望舒轻笑道。 姚蔓芝郁闷托腮,「让他再打几年光棍吧!我可不想抱孙子!」 岳望舒嗤嗤笑了,也就是你头上没婆婆,要不然哪能如此任性? 正在此时,女史银杏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虽然还未正式册封礼,阿棣也还住在皇子殿,但这上上下下早就改了称呼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到底是快入主东宫的人了,脚下都带着风,脸上亦是春风得意,阿棣行了一礼,又朝着悫王妃行礼:「姚娘娘也在呀!」 姚蔓芝忙起身颔首,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殿下跟从前果真大不相同了。」 阿棣腼腆一笑:「姚娘娘惯会说笑。」 岳望舒亦打趣道:「还不快去前头看望你儿子,再迟,仔细宫门就要落钥了!」 「是是是,妾身告辞。」 叫金桂送了姚蔓芝出沅芷宫仪门,岳望舒兀自招手换阿棣落座吃茶,「今儿来得稍晚了一些,可是你父皇又考校你功课了?」 阿棣摇了摇头:「没有,儿子去东宫瞧了一眼,有些不大满意的地方,已经催促内务府整改了。」 这位东宫未来的主人,自然有权利对自己房产装修发表意见。 岳望舒微微颔首,「以后怕是要东宫住上不少日子,一切都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可惜不方便叫沐昭华过来发表意见……这可是婚房呢。 婚事已经赐下,这位未来太子妃自然要闭门绣嫁妆——甭管真绣假绣,这段日子,沐昭华自是哪儿都不能去了。 「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本朝的太子又不是没被废过。」岳望舒连忙严肃敲打。 阿棣微微郁闷:「母后,这个时候,您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晦气话?我又不是不懂。」 岳望舒嗔笑着捏了捏他脸颊,「怎么?翅膀硬了,我都不能说了?」 阿棣连忙扭着身子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子马上就要册封太子了,您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岳望舒只得努力挤出个大大的假笑,「行了吧?」 阿棣:……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 第二一三章、太子阿棣(下) 岳望舒拍了拍阿棣软嫩的脸颊,「你现在马上要做太子了,心里肯定高兴坏了。等你这个太子,当上十年、二十年,你还能这般开心,我便给你写一个「服」字!」 阿棣郁闷地道:「母后说这些作甚,做太子,总比做皇子好。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现在想那些,未免杞人忧天了些。」 若真是「杞人忧天」,你又怎会摆出这张脸? 自古以来,哪个太子不想转正? 可转正的前提是,皇帝老爹挂掉。 可身为儿子,盼着亲爹死,怎么都是不该有的想法。 看着阿棣开始忧忡十年二十年后,岳望舒这个亲妈又不忍心儿子小小年纪如此忧虑,便拍了拍他肩膀,像个好哥们似的道:「你也不用太犯愁,你爹跟我说了,等他老了,便退位做太上皇,陪我游山玩水去。」 听得此言,阿棣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岳望舒双手一摊:「当时倒是不像骗人,可日后……也不好说他会不会变卦。」 阿棣:……您在逗我玩吗? 这心情过山车似的大起大伏,太子阿棣觉得自己很心累。 「行了,反正当太子是好事!」岳望舒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高兴一点嘛!儿砸!」 阿棣:我本来很高兴的,是您给我泼冷水啊! 「儿臣先回同馨殿了,今晚就不陪您用晚膳了。」阿棣杵着脸起身拱手。 真是不好玩!岳望舒摆了摆手,还是小时候的小阿棣更可爱些。 逗弄也罢、泼冷水也好,咱们的太子殿下册封礼的日子还是一天天逼近了,心情郁闷的太子阿棣便愈发爱跑去东宫找茬,再加上册封大典一天天逼近,可把内务府营造司的管事给折磨得半死不活。 但人的承受力还是很厉害了,无论是太子阿棣还是内务府,最终还是以完美的姿态迎驾了这场盛大的册封大典。 问:太子册封,皇后需要做点什么? 答:穿好皇后冠冕,等着太子来磕头就成了。 而太子本人,不消说天不亮就要起床着太子冠冕,然后像个牵线木偶一眼,被拉去这里那里叩首磕头,这一整天,基本也就是个磕头虫了。 甚至连皇帝晏铮,也得早早起床,领着儿子去祭拜列祖列宗,告诉他爹、他爷爷、他太爷爷,他给大晏选好了储君,还得祭拜天地,上告苍天!也就是说,皇帝也得磕不少头。 册封太子是举国大事,丝毫不比立后简单。 甚至还要公告全国、乃至国外藩属。 最后受诸王、群臣叩拜朝贺,方才算是礼成。 礼成之后,才会来给皇后磕头。 说实在的,岳望舒穿了一整天翟衣凤冠,也挺累的。 不过看着阿棣在底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岳望舒不禁觉得,自己貌似不算辛苦。 「平身吧。」岳望舒连忙道。 册封大典,皇太子需着衮冕九章,这衮冕作为最高规格的礼服,并非皇帝专用,太子也有,甚至亲王也可享用,不过规格有所不同罢了。 太子旒冕只比天子的十二旒少了三旒,玄衣纁裳,肩绣日月,五爪金龙通袖,手里捧着象牙笏,走起路来,必须目不斜视,否则头上的九旒就能甩到脸上,给你来个啪啪打脸。 总之特别繁琐,因此这身衣裳皇太子册封之日,或是陪祀天地、宗庙、娶太子妃等重大场合才需要穿。平日一般穿个团龙圆领袍就是了。 虽然这这身行头华贵大气,特别有范,但想到要穿上一整天,行各种礼仪、磕一百八十个头,那就实在是叫人有点心疼了。 「累了一天,快坐吧。」岳望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阿棣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得坐有坐相,要不然九旒就该湖在脸上了。 岳望舒忍不住伸手撩了了他面前的九旒,就是九条珠串子,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串成,花花绿绿,还挺鲜艳。 「母后,您别玩了。」太子殿下浑然没了半点太子的威严,只有满脸的无奈。 岳望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了,今儿你也累了,穿着这么一身也是辛苦。早些回东宫歇息吧。」 穿这样的衣服,是没法用饭的,还是让他自己回去更衣用膳吧。 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起身拱手一礼,「那儿臣告退了。」——总算能回去休息了!累死本太子了! 送走了这位太子殿下,女史金桂忍不住款赞:「咱们太子殿下今日真是威武大气得紧!」 岳望舒暗笑,我只看出他快累趴下了。 嗯,回头娶太子妃,也得穿这身衮冕!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晏老六才姗姗而来,倒是叫岳望舒觉得奇怪,这爷俩应该是一块收工才对。 再一瞅晏老六的一身常服,便也明白了。 今儿这么大的日子,晏老六也该穿最高规格的帝王衮冕才是! 这厮分明是先回寝殿换了衣裳才过来的。 岳望舒笑道:「我还以为今儿能瞧见六郎身着衮冕,威武霸气的样子呢!」 晏铮不禁发笑:「哪有什么好看的?跟阿棣那一身,也差不了多少!」 岳望舒心道,皇帝的衮冕跟太子的衮冕,那能一样吗?额……貌似区别也不是很大,旒冕珠子多了几串,衣服上绣的是十二纹章,还有一些小细节,整体配色倒是基本一致。 这身衣服,不当旒冕遮挡视线、衮服也是拖地的,因此行走极为不便。晏老六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也就是祭天祭祖的时候翻出来穿一回,完事之后就回寝宫换下了。 至于大朝,皇帝上朝是不需要穿这个高规格的衮冕的!普普通通穿个龙袍、带个善翼冠就是了。 「阿棣今天可是累坏了。」岳望舒想想阿棣那有气无力的小模样,岳望舒忍不住稍微有一丢丢心疼。 「朕难道就不累吗?」晏铮语气有些发酸。 「是是是,六郎辛苦!」岳望舒忙捧了一盏茶给他,又主动给他捏肩捶背,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老娘穿了一天皇后冠服,直到阿棣走后才换下来,她也很累啊! 然后,正当她以为,总算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 那个沉寂了二十年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 第二一四章、“穿越大神”、归回之日! 二十年了! 准确说是二十年零六个月了。 岳望舒无数次在梦中梦到那个声音,无数次渴盼那个声音能够再度响起。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男女莫辨的机械般的声音就在这个暮色中响起:「历史偏移度……达成!任务……完成度……达标!」 比起二十年前那个她濒死的夜晚,这一次她的声音竟是磕磕绊绊,还有些无力。 「感谢……您对本位面做出的贡献,将于……二十四小时后,送您回归。请、做好准备,再次感谢!」 这个声音在她脑中清晰回荡。 每一个字她都听得真真,但每一字都是那样叫人不可置信。 「什么?!」岳望舒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望舒?」晏铮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本能感觉到了望舒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回归?」岳望舒目瞪口呆,她急忙摇头望天,「我上辈子得宫颈癌死了啊!我怎么回归?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这哑巴了二十年的「穿越大神」好不容易诈尸般复活了,岳望舒当然要把话问清楚!上一回,她濒死意识模湖,没来得及细问,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 「望舒,你在跟谁说话?」晏铮心底依然有了不妙的猜测,脸上刹那间血色全无,甚至连声音都在隐隐打颤。望舒……这是要离开朕了吗?! 岳望舒哪里还有闲心思理会晏老六,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要回归何处?! 「你别插话!」岳望舒急忙瞪了晏老六一眼,「穿越大神」的声音可不像二十年前那么清晰了,感觉她好像是快不行了似的,她必须仔细听清楚。 「能量不足……」脑海再度响起那个磕磕绊绊的机械音,「一律回归五百年后,大夏人民共和国……为了感谢您的贡献,会为您安排最好的人生……」 然后便是「呲」的一声长音,脑海中一瞬间归于寂静。 「喂?喂!!」岳望舒跟打电话似的喂喂不停,「你是穿越大神,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你……喂喂?你还在吗?!」 这下子,彻底没有了回音。 虽然还是不晓得这个存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能量不足」四个字,显然揭示了这个神明为何会是这种磕磕绊绊的状态。也因为能量不足,她无法回到她原本的位面。 其实,只要是现代世界就好。 反正她在原本世界只是个孤儿,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岳望舒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脸色青白的晏老六,然后缓缓道:「让我转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大概是神明,他告诉我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十二个时辰后,会送我、我们这些人回到五百年后。」 虽然不晓得到底完成了什么任务,又是怎么完成的。 但是……她终究还是获得了回归的船票。 虽说要和自己的孩子永别了,她也会很不舍得,但……能够回家,回到那个自由不受限制的时代,总归是好事。 阿棣已经是太子了,她这个当娘虽然不能陪伴他后半生,但也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未来。虽然未来未必是如她所愿,虽然未来也可能充满荆棘,但接下来的后半生,阿棣只能靠他自己了…… 晏铮眼睛几乎要迸出,他一把攥紧了望舒的手,「开什么玩笑?!你是朕的妻子,朕的皇后,你怎么可以离开朕?!说好了,你要陪朕白头到老的!!!」 他几乎歇斯底里。 岳望舒却很平静,她平静地道:「不是 我想走的,这种事情我也决定不了。就像二十年前,我也不想来到封建时代,但还是来了。我的来去,从来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话倒是推诿多一些。ap. 诚然她不想来到封建时代,可濒死的她是那样想活下去,即使她知道,自己要去封建时代皇帝的后宫苟活,她只怕也还是没有勇气选择去死。 至于回归,诚然的确是那位「穿越大神」的决定。 但是她也没有反对。 甚至,她似乎是有讨价还价余地的,比如说「穿越大神」明明就给了她「最好的人生」的穿越选项。 可见这次「任务」,她是功劳最大的一个。 这个不知名的任务,和「历史偏移度」有关,也就是一定程度上改变历史。 显然她做到了,虽然不是蓄意朝着这个目标而去。 但历史上的晏朝仁宗没有绝嗣而终,她的儿子阿棣也成为了太子…… 对了,太子! 今天是阿棣正式册封为太子的日子!! 关键节点,这是改变历史的关键! 这直接导致任务达标了。 而她们这些任务的执行者,就可以回归了。 原来如此。 丫的不早说!! 岳望舒心底骂娘!她一直还以为回归的必要条件是功德呢!! 只不过,也不能说养生大药房、济世医学院、余香学院都是无用功,这些何尝不是改变历史举措? 「望舒……」晏铮的声音在打颤,「你、不要走!」他陡然一把将岳望舒紧紧搂在怀里。 岳望舒合了合眼眸,「六郎,我也不舍得走……」不舍得走是因为阿棣。 「我在那边,没有任何亲人,可是我没有选择。」岳望舒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是她不熟悉的位面,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的。「最好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会是她理想中的样子,这实在很难说,但是,怎么也比一穷二白、死于宫颈癌的孤儿好些吧? 「去了五百年后,我就只能靠自己了。」嗯,这貌似不算个坏消息。人生在世,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靠谱。 「六郎是个好皇帝,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岳望舒声音格外柔软。 晏铮不觉间已经是眼睛赤红,不可抑制的泪滴夺眶而出,「没有你,朕便好不了!!朕不能没有望舒!」 人这辈子,没有谁离不了谁。 岳望舒幽幽叹了口气,「我走之后,这个身体……若是岳琬琬会就此醒来,还望六郎善待她。说到底,是我夺去了她二十年的人生,是我亏欠了她。」 ------------ 第二一五章、永别大晏(正文终) 安抚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是极其辛苦的。 想着自己就要走了,岳望舒少不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安慰他,省得自己走后,他秒变后爹,迁怒阿棣。 总之一句话,千万不能露出半分期盼和欢喜,一定要再三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自己也不想分别。 总之要做个受害者,最好是个完美受害者。 入了夜,又陪他滚了半宿床单,一会儿哭、一会儿滚的,真是叫人身累又心累。 对晏老六,若说完全没有丝毫感情,岳望舒倒是不至于这般没良心。 只不过这份感情太微渺,比起重归现代世界、重获自由,自是不值一提的。 对于这份痴狂的感情,岳望舒年复一年,只觉得愈发亚历山大。 如今,终于到了彻底解脱的时候了。 这比起白头到老,退位后满世界游山玩水,可不强多了? 秋日清晨的阳光温暖融融,透过窗子、透过轻柔的纱帐,落在岳望舒恬静的脸颊上。 那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 晏铮醒来后,便看到妻子望舒这般恬静安睡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但是,再过六个时辰,这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 都因为那个什么鬼鬼祟祟的「神明」!! 既然把望舒送到朕身边,为何又在二十年后要夺去这一切!! 想到此,晏铮牙齿几乎咬碎,他只恨不得将这个所谓的神明挫骨扬灰!! 香色的软缎锦被忽的蠕动了两下,一抹带着草莓印痕的丰润雪白的肩膀微微露了出来。 晏铮急忙收敛了那副可怖的模样,却发现望舒并未醒来,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继续睡去。 「望舒……」晏铮想要抬手去抚摸那睡眼,却又不忍心吵醒她。 昨晚睡得那么晚……望舒耐着性子,迎合着他、容他为所欲为。 虽然知道,这只是在哄他。 但晏铮还是不忍心吵扰她在此的最后一个安眠。 朦朦胧胧醒来,便看到晏铮那张兔子般发红的眼。 「怎么没去上早朝?」今儿可是初十大朝日。 晏铮吸了一口气,「朕的皇后病重不起,眼看着便要离朕而去,朕还不能罢一次早朝吗?」 岳望舒小声道:「我这个身子未必会死。」——万一岳琬琬醒来,难不成你要掐死人家? 晏铮垂下发红的眼睑,「若你走了,岳琬琬重新占了这个身子,朕……自是下不了杀手。但朕也不能容她占了你的位子。」 岳望舒无奈,本来获选入宫就是岳琬琬!什么叫岳琬琬占了她的位子? 只不过,若换了是岳琬琬那样纯良的女孩子,又没有生命光环这等金手指,自然混不到这个位置。 因此岳望舒便也不勉强,只道:「莫亏待了她便是。」 「知道了。」晏铮只觉得心头一阵阵钝痛。…. 更衣起床之后,方才晓得竟已是己时光景,怪不得饥肠辘辘。她自是好胃口,大快朵颐了早膳,倒是晏铮只喝了小半碗碧粳米粥,便撂下了。 「娘娘,太子殿下听闻您病重,特来侍疾。」都太监李约见她放下了碗快,这才赶忙上前禀报。 岳望舒瞥了晏老六一眼,还真对外如此公布了?看样子,若是岳琬琬在她走后苏醒,只怕也得「薨逝」。 看在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的份儿上,晏老六倒不至于对岳琬琬做什么。只是这皇后,她必定是当不成了。 「让他进来吧。」好歹也得跟儿子告个别。 「是!」 片刻后,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见阿棣脚下如风扑了上来,「母后,您——」 看到母后端坐桉前,虽则精神头有些不济,但实在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阿棣一时哑然,连忙看向了一旁的父皇,倒是父皇眼睛肿若樱桃,倒是比母后更像是生了病。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阿棣连忙端端正正请安问候。 晏铮此刻没有心思理会儿子,只叹了口气道:「望舒,阿棣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既要走,也不必瞒着他了。」 阿棣一时惶惶,「母后要去哪儿?!」——他自是晓得,母后一直不大喜欢宫里,一直惦记着宫外。可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 岳望舒起身握住阿棣双手,「你也看到了,我没病,我只是快死了。」 一语出,直叫这位太子生生吓呆了,「母、母后,您说什么胡话呢!您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是被神仙送到大晏朝的,只因你父皇原本命中注定要绝嗣而终,现在我已经改变了这一切,便也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什么穿越大神、位面、还是五百年后的,太复杂了,岳望舒索性简单些解释。 阿棣目瞪口呆,「您、是在说笑吧?」 岳望舒时间不多了,她苦笑了笑,「阿棣,娘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孩子长大了,父母总有离开的一天。虽然这稍微早了些,但是阿棣很聪明、也很孝顺,娘走后,你要替娘好好照顾你父皇。」 他抚摸着阿棣头上的双龙戏珠金冠,如今他当真是个威武英俊的皇太子了。 阿棣一瞬间泪水滚落,虽然听着那样荒谬,但他从未见母后这般模样,所以……母后所言,恐怕是真的……想到此,他便忍不住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岳望舒心头恸然,一把便将这个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孩子抱紧怀里,「别哭,娘会在天上看着你呢。我其实也不是死了,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会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只是,咱们一家人没法在一块儿罢了。」 阿棣哭得瘪了嘴:「娘就不能不走吗?」 自从岳望舒当了皇后,阿棣就改口唤「母后」了,但这一次,又跟小时候那般唤「娘」了。…. 「神仙要接我回去,我便不能留。」岳望舒鼻子酸涩,眼泪便也涌了出来,「对不起,以后,娘再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的……」 话说到此处,岳望舒终于泣不成声。 一旁的皇帝晏铮脸色鸦青一片,望舒心里唯一舍不得的,便只有阿棣了吧? 要和自己的孩子永别,岳望舒当然心痛,但心痛之余,到底还是想起了晏老六还在旁边呢!便急忙擦干眼泪,收起情绪,正色对阿棣道:「娘这可是回去做神仙了,这是好事,不许哭。」 阿棣却仍然跟个哭包似的,自入读后,这十年流的泪水都没有今日多。 岳望舒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只得连连跺脚,做出生气的样子:「不准哭了!」 阿棣这才缓缓止了抽噎,但眼睛仍旧湿漉漉的,像个被抛弃在路边的小兽。 岳望舒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以后好好孝顺你父皇。」 「嗯!」阿棣重重点头。 岳望舒这才回头小心地瞅了瞅晏铮。 晏铮抬手挥了挥,「阿棣,你且先退下吧。」 「父皇——」阿棣瞪大了红肿的眼。 岳望舒也忙推了推阿棣:「回东宫吧,娘还些话要与你父皇说。」 阿棣咬了咬嘴唇,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乖乖拱手一礼,「儿臣……告退了。」 看着阿棣萧索离去的背影,岳 望舒不禁长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 这时候,晏铮才幽幽开口问:「望舒以后再也不用受朕的束缚了,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什么叫「或许是件好事」?特么滴就是一件大好事! 岳望舒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声音犹自带着几分哽咽:「都这个时候了,六郎何必说这种话?」 晏铮颓然点了点头:「是啊,朕早就明白的,朕在你心中,连阿棣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岳望舒: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你怎么能比? 晏铮复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有来世,朕不想再做天子,做个寻常男子,去追求自己心悦之人,想必就能得到真心回应了吧?」 凭啥你追求,我就必须真心回应呢?!就凭你脸大? 岳望舒没有回应,只上前拥抱住了他,「六郎,我不怨你、也不恨你。自此之后,我只会记得你的好。」 毕竟她是回到五百年后,那时候晏老六早就如土了,她又何必怨恨一个死人呢?偶尔想想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也是可以有的。 「望舒……」他的声音哽咽中带着颤音,「朕知道,你放不下的只有阿棣。你放心,朕既立他为太子,将来就一定会让他继承大统,朕会做个好父亲的。」 岳望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谢谢……」 晏铮合上眼眸,泪水却不可控制地夺眶而出,「若有来生——」 良久之后,他却叹了口气,「算了,来生只盼你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听得此言,哪怕冷静澹漠如岳望舒也不禁微微动容,「六郎,我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话说完,却见晏铮眼中已然是一片死灰,那是希望寂灭的哀恸。 岳望舒喉咙一时竟发不出声音,只仍旧伏在他怀里,嗫嚅良久,才说出了两个字:「抱歉。」 抱歉,生命光环的副作用,让你一辈子都无法放下这份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听底下禀报说,悫王病重,世子阿棠被紧急叫会王府侍疾,便晓得是他们俩也要回归了。 待到秋日的阳光渐渐收敛,当暮色再一次降临沅止宫。 岳望舒感觉到一双轻柔的手将她的灵魂引出这具身体。 她意识渐渐模湖之际,便听到晏铮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字,「望舒!!」 声音格外凄厉,而后便是一片血红。 鲜血自他口中涌出,洒满了她的衣襟。 那血,是那样鲜红。 天佑二十年秋,仁慧皇后岳氏突发恶疾,崩于沅止宫,帝大恸,呕血不止,自此缠绵病榻。 (正文终). 尤妮丝 ------------ 第二一六章、后记·越明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那的确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岳望舒在五百年前大晏朝的后宫里合了眼,睁开眼后,便出现在VIP病房的病床上。 窗外正是月明星稀。 她现在叫越明稀。 坏消息是,她瘫痪了。 好消息是,生命光环还在,能治好。 作为一个在空难事故中侥幸逃生的幸运儿,越明稀失去了唯一的母亲,自己也身受重伤。 不过她继承了大笔遗产,后半辈子吃喝嫖赌都挥霍不完。 「穿越大神」所言不虚,真的是完美的人生呢。 对自己施展了一次「生命光环」大招后,她下半身便渐渐有了知觉,起码能拄着拐杖走路了。饶是如此,这已经堪称医学上的奇迹了。 岳望舒估计,大概再来两次应该就能彻底康复了。 做了半小时的康复训练后,岳望舒气喘吁吁回到VIP病房,不禁感叹这个身子的虚弱。 上辈子那么健壮,一下子换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身体,还真是不习惯。 生病,真是个糟糕的状态。 但想想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庞大财产,岳望舒心情便好了很多。 她现在是真的有钱,住的最顶级的VIP病房,每天都有专业的按摩师来给她做全身推拿,一日三餐不消说都是专业营养师调配的顶级营养餐——不过也算不上多好吃。 毕竟不能生冷辛辣这些刺激性食物,连盐都放得很少,在这样限制之下,还能烹调出还算可口的饭菜,已经是很难得了。 更要紧的,这是现代社会,有网络、有iFi。 可惜她身体太虚弱,管家不许她玩手机太久。 没错,她家还有个管家。 一位帅气的中年大叔,每天穿着那种……别人穿很老气、他穿却特别帅气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形修长笔挺,带这个金丝边眼睛,特别一丝不苟的帅大叔。 除了有点老,真的没有任何缺点。 这位管家大叔,就是越明稀母亲用了十年的管家了。 原主母亲对这位管家十分信赖,几乎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去做,甚至越明稀家长会,都是这位管家大叔负责出席。 这叫原主越明稀深深怀疑,自己母亲和这位帅大叔是不是有某种特殊关系。 当然了,对此,管家大叔严正否认,表示自己与夫人是清清白白的雇佣关系。 嗯,现在,这位大叔是她的管家了。 岳望舒忍不住了一下晏朝历史—— 仁宗晏铮……驾崩于天佑三十年。 岳望舒怔住了,在她死后,晏铮才活了五年??她忙仔细看看了,没错是驾崩,不是退位。 这么痴情的么…… 死了快五百年了,岳望舒此时此刻倒是真的忍不住念起他的好了。 感叹了三秒钟,岳望舒又飞快浏览下一位皇帝,果然是她阿棣继承大统,史称孝宗。跟他父亲一样,都是二十岁就当了皇帝,不过阿棣活得比较久,足足当了五十年皇帝呢。…. 嗯,为阿棣的太子默哀三秒钟。 佑嘉盛世么,不错不错,阿棣是个好皇帝。——佑是天佑,晏老六年号,嘉是嘉和,阿棣的年号。 不过为什么庙号孝宗?岳望舒忙仔细去看,忽的便看到了嘉和帝登基后第五年的一场大病,病中呓语,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看到此处,岳望舒一下子就有点破防了,眼泪一下子便夺眶而出。 十五岁没了母亲,二十岁没了父亲,二十五岁生了一场大病,却只能在梦中唤娘…… 此事,岳望舒忽然听到了节奏稳健的脚步声。 她二话不说,连忙关闭了页面,抬头便看到了一位帅气而慈祥的大叔,大叔正用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她。 而她平板电脑的背景,正是越明稀和母亲的合照…… 在结合她这哭唧唧的样子,这位管家大叔怕是误会了吧。 下一秒,管家大叔从袖中取出了一方白净的四四方方的手帕,温柔地递给了她。 「谢谢。」岳望舒连忙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又忙说,「言叔,我没事。」 这位管家大叔名叫言绪,刚刚四十岁,而且还是个单身帅大叔——不是离异,是从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的那种。 所以原主越明稀有点把他当父亲,因此并不反对言叔和她母亲再一起。然而,偏偏又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也不晓得是不是没来得及发展到那个地步,亦或是因为原主母亲是个不婚主义者…… 没错,原主母亲也没结过婚,但想要个孩子,所以就去做了试管婴儿。 大夏人民共和国明显比另一个位面的祖国更发达更先进,思想也更开放、更包容。早在二十年前,试管婴儿就合法化了。似乎是为了挽救及及可危的新生儿出生率。 结果当然是成功了,不过结婚率进一步降低,且屡创历史新低。 底层男性不但结婚越来越难,延续后代更难,也因此在网络上,经常有「禁止试管婴儿」的言论。 可惜并木有什么卵用。 时代在进步,而无法进步的人,注定被时代抛弃。 在岳望舒看来,这真是最好的时代。 落地窗外的阳光很好,粉色的帝王花在玻璃瓶中养得生机勃勃,岳望舒看着这位帅大叔:「我想尽快出院。」 言绪看了一眼她的屏幕画面,然后点头:「医院的确沉闷了一些。」——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或许会好些。 穿越到大夏的第二个月,她终于离开了这家高档私立医院。 坐着并不认识的高档豪华房车,舒舒服服躺着回家。 在帝都拥有一栋占地十亩的四合院是一种什么感受? 「壕无人性」!! 这是岳望舒的真切体验,好在上辈子当过皇后,住过比这更大更豪华的四合院,这才不至于失态。 古典的四合院,和现代化的家电结合,融合成现代中式的豪华别墅。 这就是原主越明稀从小长大的地方,也只是她如今明显的诸多房产之一。 家里有精英管家一位、厨师两位、园丁一位、司机两位、保姆四位,比起她当皇后时的仆人队伍,这样算是精简了。不过不同时代,人力成本也是截然不同的,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有专门地下车库,各种豪车十几辆——而且这还不是全部。据说原主母亲在世的时候,会根据自己每天穿衣服款式颜色的不同,来搭配车辆……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吗?. 尤妮丝 ------------ 第二一七章、后记·富婆的枯燥生活 出院后没多久,越氏家族和原主的一些世交好友陆续过来看望她,送的慰问品也动辄是名牌限量产品,有些长辈太忙,就安排助理秘书送来野生人参之类的滋补品,聊表心意。 这样的场合,倒是有点像她做贵妃的时候,每逢生日,也会受到这样那样的贵重礼物。ap. 顶层社会的人情往来,其实自古以来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岳望舒顶着这副伤后衰弱身体,每天坚持复健,直到半年后,总共使用了三次生命光环大招,久违的健康才终于回归了。 用这个健康的身体,去祭奠了此身的母亲越荷,陪同她的自然是言叔。 经过了半年的磨合,岳望舒已经十分习惯这位帅大叔了。 他总能把一切都搭理得井井有条,不但是家里的吃喝拉撒,还有岳望舒所继承的财产也打理得很好。 岳望舒继承了母亲越荷所有的股票、基金和不动产,越氏集团百分之六的股票、一个专门为她理财的基金会,还有越荷和好友创立几家公司、若干房产、铺面、土地…… 越氏是大夏数得上号的家族了,富过三代,早已引入专业经理人,越家人已经基本退出了管理层,只负责监督和获取红利,虽然岳望舒只拥有百分之六的股份,但年收入,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看着自己这个季度的理财报告,岳望舒仿佛闻到了金钱的香甜气息。 她当皇后的时候,都没这么有钱!! 社会主义现代化就是好! 不过这里头也有亏钱的。 「言叔,老妈的这个咖啡读书屋……尽快处理了吧。」——明明铺面是自己的,不需要交房租,居然还是一直亏欠!虽然亏得不多,但岳望舒还是很肉疼的! 倒不是越荷没有经营头脑,她开这个咖啡读书屋完全是出于爱好,根本不是为了钱。 言叔飞快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这个画廊,也关了吧。」——那是老妈越荷专门给一位「怀才不遇」的「帅哥画家」提供的资助。这个帅哥只比她大三岁呢…… 「好的,这个我会尽快处理好!」言叔的语气轻快了几分。 岳望舒:……所以你果然对我老妈有点意思对吧?? 言叔咳嗽了一声,「大小姐,夫人其实还是很有经营头脑的,其他几家公司一直收益很好。」 岳望舒仔细瞅了瞅,老妈和朋友开了合伙开了三家公司,收益却是都蛮不错。不过嘛,其中一家是越氏集团供货商,还有一家是老妈好友伯父公司的合作伙伴…… 嗯,有钱人赚钱,似乎挺容易啊。 伸了个懒腰,「我要去郊区庄园这几天,市中心的空气质量太糟糕了。」 自由自在,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这种感觉真好。 不用每天梳繁琐的发髻,也不用层层叠叠穿厚重的袄裙,她可以穿着清凉舒适的时装,披着一头乌黑秀发,随随便便躺在房车里,舒舒服服躺着去庄园度假。 郊区那占地数百亩的庄园,是原主母亲生前购置的,西式简约的风格,有偌大玫瑰花园,大大的泳池,还有个私人高尔夫球场,这儿的车库也存放了十几辆豪车……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腐败奢靡、枯燥无味。 岳望舒脚步轻快地从玫瑰花间走过,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言叔,我打算把庄园借给一个朋友,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言叔微微沉思:「大小姐,我怎么没听说您哪位朋友喜事将近?」 岳望舒卡察剪下一朵开得艳丽的玫瑰,「是网上认识一个朋友,叫步蔓芝……」 没错,就是姚蔓芝和老钱要结婚了 。 穿越回来半年多了,总算在网上跟几位老乡获得了联系,主要是因为这个老钱……丫的居然是个精通黑客技术的码农!上辈子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难为他穿越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这门技艺。 因此在月前,她就跟步蔓芝联系上了——原来人家本来不姓姚…… 岳望舒着实是想当然了,她和岳琬琬都姓岳,这属实是小概率事件。 至于其他几位老乡,除了英年早逝的秦美人,其他人都回归了。包括云舒公公——人家其实是南方一座小城市蛋糕店的老板。还有那几位***子,显然没时间也没权利请假来参加「陌生人」的婚礼,只能隔着屏幕送上祝福了。云舒倒是能抽出时间来,不过考虑到老钱并不欢迎,因此他也不便来参加婚礼。 所以,岳望舒是唯一的见证者。 鉴证一对情侣两世不渝的婚姻,想想就叫人觉得欣慰。 「大小姐竟然也会和普通人交朋友。」言叔多少有些惊讶,自从夫人去世后,大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岳望舒咳嗽了一声,「之前在医院实在无聊,就认识了这么个朋友,她蛮有趣的,和我差不多大,竟然就要结婚了。」 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就结婚,在这个时代真的很少见了。 言叔有些感慨的样子:「婚姻啊,以前不结婚,才是异类呢。现在年纪轻轻就结婚,竟然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时代发展太快了。」 岳望舒忽然笑着说:「言叔,你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结婚呀?」 言叔咳嗽了一声,「只是觉得一个人也不错……」 或抑是觉得,给越荷做管家不错?? 可惜她老妈有点花心,但凡她收收心,只怕早就和这位帅大叔修成正果了。 岳望舒托腮笑道:「其实……我原本还挺希望你做我爸爸的。」 「咳咳咳!」素来不苟言笑的言绪被自己口水呛得一阵激烈咳嗽,咳得老脸都红了,「大小姐,请不要开玩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夫人是清白的。」 岳望舒心道:还真是禁不住逗弄…… 整天这么一副不越雷池半步的样子,也怪不得你十年都转不了正了……岳望舒腹诽不止。四十岁还这么帅,可想而知三十岁的时候是何等模样。 没能修成正果,看样子也不只是越荷一个人的问题啊。 ------------ 第二一八章、后记·海上盛宴 庄园的玫瑰开得最盛的时节,也正是步蔓芝和老钱结婚的大喜之日。 虽然婚礼不是很隆重,宾客也不是很多,但这满园的卡罗拉玫瑰做点缀,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浪漫。 尤其是这样一对有爱的新人——虽然如今的模样都大不相同了,但那双带笑的可爱的眼睛,还是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至于老钱……长得有点普通,甚至还不如晏执钤的皮囊好看。 罢了罢了,要紧的是人品好。有钱有势的时候,都能守身如玉,这辈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码农,那就更没问题了。 婚礼办得很不错,全程欢声笑语,就是新娘扔捧花的时候,人群一哄而散,似乎生怕被砸到——这是这场婚礼上唯一的尴尬。 饭菜简单可口,酒水岳望舒友情提供,再加上免费的场地,这场婚礼的礼金收入就足矣覆盖成本,还小有结余。 岳望舒笑着拥抱新娘,在她耳边小声道:「恭喜你又结婚了。」 步蔓芝吐了吐舌头,也小声问:「不知皇后娘娘何时大婚呀?」 岳望舒笑着朗声道:「我可是不婚主义者。」 步蔓芝笑嘻嘻道:「那你份子钱可回不来了哟~」 岳望舒笑成一团。 婚礼结束后,这对两世爱人就结伴去旅游了。 有情人的快乐,她是体会不到了。 不过她这辈子可以好好体会有钱的快乐了。 比如说,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坐着私人游艇,从渤海湾出发,穿过黄海、东海,去往南海,来一个大夏国四海游。 那原本是她母亲的私人游艇,叫做风荷号,现在已经归她所有。 这架私人游艇已经在渤海湾的港口停泊了超过一年,往年,越荷都会带她四海游玩至少两次。 其实岳望舒原本打算邀请步蔓芝和老钱一起的,不过遭到了婉拒。大约是觉得富人奢靡的生活,不应该太多掺和,免得被迷了眼睛。 岳望舒也不强求,便然言叔慢慢去安排。 在一切差不多准备就绪的时候,言叔突然报赧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有一个读研的侄子,正要回老家蓝海市,问她可否让侄子坐个顺风船。 蓝海市是预先安排的要停泊的港口城市,所以当然不成问题。 风荷号是一艘纯白色的,远看有点像莲花形状的游艇,长度四十五米,虽然算得上大型游艇,但比起顶级豪华游艇,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过,他很漂亮,看上去很优雅,请上七八个闺蜜,沿着大夏国的海岸线,来一场近海旅游,感觉确实蛮不错的。 能够跟越明稀成为闺蜜的,无一例外都是副N代单身女富婆,而且长相都还不错。诚然没有顶级绝色,但这都是一群肯往自己脸上挥金如土的人,只要肯花钱捯饬,模样怎么都不至于太差,再不济……还可以微整一下嘛。 越明稀其实也算不上天生丽质,论皮囊自是比岳琬琬逊色了不少,只能算是眉清目秀吧。和闺蜜们是差不多的水准,不过她脸上没有动过刀子。 「哇,今天天气太棒了!」身材一绝的某位闺蜜,上来就给越明稀来了个带球撞人,然后顺便给她脸上来了个红唇热吻,「你好久都没出来玩了!上次约你去看极光你都不去!」 这家伙叫佟媛媛,家里做房地产的,那身材是天生的,不掺假,是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第一波姐。 岳望舒面无表情擦了擦脸上的唇印,别看佟媛媛一副热情风流的样子,人家选男朋友的眼光极其挑剔,空窗两年,尚未找到入眼缘的新男友。 「好了好了,佟媛媛,明稀先前家里出过事儿,那时候哪有那份心思?」走过来 的是一位双腿白皙修长的妹子,叫王星芯,虽然身材苗条,但脸蛋圆乎乎的,有点可爱。 旁边是个高挑的妹子,叫林风致,长相平平,但气质特别好,说话也温柔款款,像个知心大姐姐,「听说前几天,你在庄园给个网友办了婚礼?」 岳望舒在朋友圈顺手发了几张,引起了闺蜜圈子的注意。这年头,结婚是稀罕事,自然要关注一下。 「是啊,蛮谈得来的,我园子里的卡罗拉玫瑰正好开得不错,就借给她用了一天。」 卡罗拉玫瑰——一般市面上常见的红玫瑰就是这个品种,花色是标准的玫瑰红,花朵又打又饱满,很适合在婚礼上用。 言叔也没有浪费这些玫瑰,特意叫园丁剪了些好的,放在了游艇上。纯白的游艇,点缀上红玫瑰,还真是蛮搭的。 「嗯,好香啊!」佟媛媛把桌上的那束卡罗拉拉到跟前闻了闻,「怎么你庄园里的玫瑰开得这么好?我们家后院的玫瑰,刚开的时候还挺好的,一下雨就丑不拉几的!」 岳望舒笑了:「我也不太懂这个,都是言叔找的园丁……」 王星芯笑着打趣:「你还用那个老管家啊?不换个年轻的?」 岳望舒斩钉截铁道:「不换!」傻子才换,管家又不是情人,还得看脸啊?况且,言叔只是年纪大了点儿,人家还是蛮帅气的。 王星芯笑咯咯道:「我们公司新招了一批练习生,里头有好几个都挺帅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佟媛媛「切」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这船上这些服务生,不比你们公司里的练习生差!」 岳望舒:??? 她先是懵逼了一下,然后捂脸,差点忘了,原主母亲每次出海游玩,都会临时招聘一些男模特充当服务生……说是端茶倒水的,实际上嘛……不言可说。 她居然忘了要提醒言叔,安排些正常服务生就好了…… 但瞅瞅这服务生们,穿着笔挺的衣装,画着精美澹妆,一个个腰细腿长脸也很帅…… 啊,夭寿了。 佟媛媛笑着冲服务生们招手:「那边那个小帅哥,给我来一杯冰葡萄酒!」 一下子,至少五个服务生看了过来。 佟媛媛笑道:「腿最长的那个!!」 岳望舒:你很会玩嘛姐妹儿! 别以为只有富翁喜欢嫩模,女富婆也喜欢腿长的小帅哥!! 幸好,步蔓芝没来,要不然,老钱肯定又要打翻了醋坛子了。 ------------ 第二一九章、后记·阿政(上) 一群有钱的年轻富婆,长相身材也都还不错,招招手,分分钟便被小帅哥们簇拥了。 别以为只有女人想傍大款! 很多小帅哥也不想努力了。 岳望舒小口抿了一口无酒精饮料,这就是富婆的生活么……太、太腐败了! 船上的年轻富婆只有七位,但服务生却有好几十个,自然是僧多粥少。 服务生们显然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举止有礼、谈吐优雅,绝对不会动手动脚,但如果你对他动手动脚,那就是喜闻乐见的发展了。 好在岳望舒的这群闺蜜都比较年轻,私生活不至于太过混乱,就算真的有看对眼的,在船上也顶多聊个骚、暧昧一下,想要进一步发展,就得看小帅哥的段位了。 如此,倒是叫岳望舒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有点担心搞成某某盛宴呢。 既然不搞颜色,岳望舒就安心地欣赏帅哥,享受自己的海上旅途了。 晴空万里、波涛万里,坐在船头,用最顶级海钓工具钓鱼……仍然没有钓上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几条普普通通的海杂鱼,岳望舒都不稀罕吃,又给丢回了海里,结果不小心勾搭来一只虎鲸! 没错,就是那种黑白花儿的……有着海中大熊猫之称的鲸鱼。 这下子,富婆们也没心思理会长腿帅哥们了,一股脑涌到船头。 「哇!好大一只虎鲸啊!」 「人家那还是宝宝呢!」 「好想摸一把!」 「一边去,你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明稀宝贝,给我条鱼!!」 「也给我一条!」 「我也要喂虎鲸!!」 所以说,帅哥在萌物面前,真的是一文不值。 岳望舒钓那几条海杂鱼,哪里够这群如狼似虎的女富婆分? 一个腿长的帅气小哥脚下像按了风火轮似的一路飞奔到底层一间小卧室,「哥哥哥!帮个忙!」 小哥一头扑在了一个正在敲电脑的室友身上。 室友咬牙切齿:「跟你说了,我要肝论文,这几天不要来打扰我!」 帅气小哥笑嘻嘻道:「这不是有急事么!哥们,我记得你海钓技术不错!出来帮忙掉几条鱼呗!急等着用!」 室友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可惜眼神不爽,嘴巴也损:「怎么?这豪华邮轮还断粮了?」 帅气小哥仍旧陪着笑脸:「没,不是给人吃的,来了条虎鲸,大家伙都记着钓鱼喂虎鲸呢!这会子船头可热闹了!」 室友一怔:「哦,虎鲸啊……」那倒是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阿政,走啦走啦,论文什么时候不能写!」帅气小哥拽着这个名叫「阿政」的室友就往外头拽。 船头确实很热闹,但凡会海钓的,都已经蜂拥而上了。不会海钓的,也纷纷凑上去围观虎鲸……啊不,那分明是围着小富婆们转呢! 「阿政」嫌恶地撇了撇嘴,拿了一套海钓工具,特意跑到船另一头钓去。 这海钓,也是不宜扎堆的。 因此离得远的「阿政」小哥很快就钓上了一条七八斤重的海鱼,他也很想喂虎鲸,但他更不想靠近那群不正经的男女男女,就顺手放进了桶里。 因为离得远,也不引人注意。 不过和他同住一室的小帅哥因为不会海钓,便溜达了过来,「阿政,你这么快就钓到了!那虎鲸好像要走了,这鱼……」 阿政有些无奈:「你拿走吧。」 他又不爱吃鱼。 小帅哥提起桶便朝着船头飞奔而去 ,还大喊着:「鱼来啦!」 阿政额头暴起青筋:我让你拿鱼,没让你拿桶啊!!! 这群「服务生」,真是太没节操了! 这个时候,穿着一丝不苟中山装的管家言绪走了过来,迎着猎猎海风,他露出和蔼的微笑,「阿政,我没有跟大小姐介绍你。你也很好,没有主动过去接触。」 阿政正是言绪的侄子,搭顺风船的那位即将硕士毕业的研究生。 哪怕穿着很普通的白色短袖衫,也难掩帅气,只可惜人有些刺儿,不像那些「服务生」那样彬彬有礼。 「我没兴趣去捧别人的臭脚!」阿政语气带着刺儿。 言绪拍了拍阿政的肩膀,颇有几分欣赏之色:「年轻有骨气是好事。你好好写论文,等毕业了,叔给你介绍份好工作。」 阿政虽然脾气傲,但面对帮助自己深造读研,还一直关照有加的亲叔叔,还是礼貌地放缓了语调:「谢谢二叔,我会努力的。」 言绪又笑道:「不过大小姐的脚可不臭,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阿政翻了白眼:好姑娘玩男模?!我特么的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这样的粗话,阿政也只是在心里骂了一圈,并未说出口。毕竟自家亲叔还在那位大小姐手底下当管家呢。 「叔……你也是工商管理硕士,找份儿好工作不难吧?何必听人使唤?」——还得给人拉皮条!这是管家还是龟公?! 言绪呵呵笑了:「你知道我年薪多少吗?」 阿政当然不知道。 言绪笑道:「一百二十万、税后。」 阿政当时便爆了粗口:「我去!」我特么都有点想当龟公了!! 「当管家真的这么赚钱吗?」阿政有些不敢相信。 言绪笑得和蔼,「要不然,我为什么一干就是十年。东家厚道,除了固定年薪之外,我每年生日、还有年底都会收到贵重礼物。我那套房子,是我三十五岁生日礼物,那辆车是前年的新年礼物,还有这块表……」说到手腕上的表,言绪笑容化作悲伤,那是夫人给他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阿政也前不久才听说,二叔工作那家女主人死于空难事故……瞧这伤心的样子,不像是死了雇主,倒像是死了爱人。 「叔,你跟这个越大小姐的母亲……什么关系啊?」阿政有些怀疑,关系不单纯。 言绪拉了拉袖子,将手表掩住,他看向远方的海平线,「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阿政:管家的职业道德是什么?不泡女主人? 算了,反正人都死了,何必刨根问底? 「哟呵,来了条大的!!」阿政一袭,忙上前收杆。 ------------ 第二二零章、后记·阿政(下) “船尾那边又钓上来一条!”船头正在逗弄海洋大熊猫的岳望舒听到这话不由回头去望,果然看到两个帅哥抬着一条大鱼正朝这边来。那鱼大概有一米长、上百斤,两人抬着跑得还蛮快。 后头还追着一个怒发冲冠的年轻人:“喂!你们两个强盗给我放下!这可是金枪鱼!” “服务生”们登时炸了锅。 “金枪鱼?不可能吧?” “这种鱼哪儿那么容易钓到?” 岳望舒抱胸走上前,服务生们纷纷让开了路,活像是迎接大小姐。 她打量了一下地上那条大鱼,喃喃道:“不是蓝鳍、也不是黄鳍……好像是大眼。”说着,回头看了看小姐妹们。 众人纷纷摇头,她们吃过,可没见过刚钓上来的。 这时候,怒放冲冠的年轻人这才挤了过来,“是大目金枪鱼没错!” 看着眼前这位……穿着跟“服务生”们明显不同,摆出了架势更是迥然不同,岳望舒便猜到了:“你是言叔的侄子?”——从津港上的船,这几天一直没瞧见人影,她差点都忘了。 “侄子”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条大鱼道:“这是我钓上来的鱼,用来喂虎鲸,也太浪费了吧?” 岳望舒点了点头,看着这条还活着的大鱼,不禁分泌口水,“大眼金枪鱼做鱼脍可是一绝……”而且还这么新鲜! 正好见言叔走来,岳望舒便笑着说:“言叔,跟你侄子交涉一下,这条鱼卖给我好了!按照市场价来。” 言绪微笑着看着自己侄子:“阿政,你觉得怎么样?” 钓具是人家的、船也是人家的,而且还算礼貌,言政再刺头,也不好拒绝,便点头说:“二叔你做主就好。” 言绪拍了拍手,指了两个正经的服务生道:“先抬去后厨,请张大厨帮忙估一下价格。”——就算是大眼金枪鱼,按照大小、成色的不同,价格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具体价位,还是让专业人士来估价最合适。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议论纷纷,“那条鱼值多少钱啊……” 富婆闺蜜们虽然不认识,但也晓得大致行情,同样喜欢鱼脍的林风致理了理长发说:“这条鱼小了点,不过最起码也值个二十来万吧。” 一时间“服务生”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二十万! 这对普通人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不禁羡慕这个好运的小子,蹭个顺风船,就蹭到了二十多万!好运简直爆棚了! 岳望舒笑着拍了拍手:“好了,今晚请大家吃鱼脍!人人都有份!” 船头立刻爆发了欢呼声。 等岳望舒从簇拥中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叫“阿政”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处理完这笔小交易的言绪再度回到了自家大小姐身边,“张大厨估价二十五万,已经转账给阿政了,多谢大小姐。” 岳望舒笑着说:“公平交易,用不着道谢。” 言绪笑了笑:“都是大小姐照顾,这小子……倒是有些时运。” “对了,他叫……言政?”岳望舒好奇地问,“哪个政?” 言绪愣了一下,才回答:“政治的政。” 岳望舒“哦”了一声,眼睑微微垂下,这么巧?晏铮的表字,也是言政…… 只不过,不像……样貌不像,性格更是迥异。 所以,只是巧合……吧? 岳望舒轻轻摇了摇头,便把这件小事搁下了,“明天就差不多到蓝海市了吧?” 言叔道:“是,阿政会在海蓝港口下船。” “嗯,我知道言叔也是蓝海市人。我打算在海蓝市玩两天,酒店就不用定了,直接住佟媛媛家的酒店,她负责请客。到时候,言叔可以回家看看。” 所谓的海上旅行,本来就不是一直在海上漂泊,靠港补给的时候,顺便在当地玩两天,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言叔并不意外,道谢之后,就去安排了。 夜色之下,所有人都在夜幕之下狂欢,吃着二十多万一条的金枪鱼,配着各色美酒美食,还有“服务生”主动登台献歌献艺,这里算上是一场纸醉金迷的盛宴了。 言叔抽空带了金枪鱼晚餐来到言政的房间,“知道你不喜欢鱼脍,特意让厨师给你做了香煎鱼排,趁热吃吧。”——除了鱼排之外,还有豆腐蛤蜊汤、一大碗米饭。 言政的早已关闭,正百无聊赖透过小窗看向窗外,“谢谢二叔。” 言绪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怎么也不出去玩?现在外面正热闹呢。” 言政撇了撇嘴:“有钱人的游戏,我不感兴趣。” “那也没必要整天在自己闷在房间里。”言绪指了指饭菜,“趁热吃,大小姐身边不能没有我,我先回去了。” 送了言绪出房门,言政这才回到小饭桌前,要了一口香煎鱼排,竟然一点都不腥,“该不会是我钓那条金枪鱼吧……” 这里很安静,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安静之余,多少有些无聊。 直到夜色深了,室友醉醺醺归来,言政才晓得,晚宴已经结束了。闻见对方身上的酒气,言政只觉得烦透了,干脆出了房门,去甲板上透气。 晚宴结束,这里也恢复了安静。 海上的夜风很凉爽,比起憋闷的船舱小房间,真是开阔太多了。 言政本想去更开阔船头看看海上夜景,也算不虚此行,结果便看到船头已经有人在了。 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服务生”笔挺的制服,但一看就是那种不正经的服务生,而女的……正是风荷号的现任主人、他二叔所服务的那位越大小姐。 猎猎海风之下,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能听到笑声,看样子是“相谈甚欢”! 言政不屑地撇了撇嘴,出来透个气,都没个清静! 转身正要去别的地方透气,结果迎面瞧见了自家亲叔,亲叔手上还端着两杯红酒、一盘水果拼盘。 “阿政?”言绪露出意外之色,“你来找大小姐?” 言政俊俏一黑:“没有!室友喝醉了,熏死个人,我出来透透气。” 言绪拍了拍侄子肩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然而,岳望舒已经温声走了过来,“言叔?”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那个年轻人,言政?? “大小姐,这是您要热红酒和水果。”言绪和煦一笑。 岳望舒身边是个腰细腿长脸嫩的小奶狗系帅哥,小帅哥主动上前拿起红酒递给她。 岳望舒已经有些微醺了,她理了理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秀发,脸颊上的红晕备显娇羞,语气也有些娇:“不好意思,突然想喝热红酒了。” 言绪关心道:“大小姐,喝了这杯就回房休息吧。”——大小姐的酒量可不怎么样。 岳望舒“嗯”了一声,仰头便将这杯热红酒一饮而尽,鲜红的酒染红了双唇,她笑着把空酒杯递给那个小奶狗帅哥,“我有点醉了,先回房睡觉了,我们改天再聊。” 小奶狗帅哥急忙道:“越小姐,我叫何秋实,可以加个好友……么……” 可惜晚了一步,言绪已经扶着自家大小姐走远了。 言政抱胸靠在栏杆上,嘴上嘀咕道:“刚才聊得那么尽兴,合着连名字都没问过啊……” 小奶狗帅哥秒变大狼狗:“关你屁事!” 言政点了点头:“确实,这关我屁事啊!”然后就甩了对方一个后脑勺。 言叔是个很温柔的很细致的帅大叔,第一时间给她送了醒酒汤,岳望舒晚上睡得很好,醒来后也没有头疼,清清爽爽迎接翌日清晨的第一抹朝阳。 心情美美。 诶,对了,昨晚好像碰见那个言政了,看上去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 嗯,算了,这个不重要。 ------------ 第二二一章、后记·老光棍和小光棍 岳望舒对言政印象不佳,言政对她这位越大小姐的印象就更糟糕了。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招募了这么写不正经的「服务生」去船上服务,哪怕暂时还没服务到床上,但恐怕也不远了。 虽然这个时代很开放,但言政对私生活混乱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岳望舒继续着她海上之旅,一路吃喝玩乐,而言政也回到了家中,过自己平澹朴素的生活。 仿佛再无交集。 海上玩了差不多一个月,消费如流水,不过比起她的收入而言,貌似又算不得什么大开销。 回到帝都,岳望舒又大手一挥,让言叔给她拍下了一幅古画,价值超过了海上旅行一个月的开销,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因为那是晏朝孝宗皇帝的画像。 虽然画得不是很逼真,但已经是最像的一幅了。 回到现代世界这么久了,她依然会忍不住思念他。 到底没忍住,买下了这幅画,虽知道他已经去世四百多年,早已埋身帝陵。但看着这幅画,岳望舒还是忍不住想起他还在自己身边,像个孩子般的模样。 书房是重新装修过的,为了配这幅画,特意将现代中式风格的书房改换成了传统中式。清一色的红木家具,价格比这幅画还要昂贵。 所以说,有钱真好啊…… 岳望舒看着自己前世儿子的画像,心中发出了如此感慨。 正在此时,书房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二叔?!」 岳望舒正在深深注视着阿棣的画像,却冷不丁被打断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闯进来的家伙,这不是言叔那个大侄子吗? 岳望舒有点不高兴,都不敲个门就进来了!这人太没礼貌了! 话又说回来,「你找言叔什么事?」 言政穿着一整套的白领套装,比起在船上时候散漫不羁的打扮的确要规整多了,整个人看上去也帅气了几分。可这不妨碍岳望舒觉得他很不顺眼。 言政指了指手上的文件,「越氏基金会的账目,二叔说要查账,让我送来。这里……不是他办公室?」 岳望舒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你觉得这里像办公室吗?」 言政:……好像走错地方了。 岳望舒有些像翻白眼,我家里还没大到足以让人迷路吧? 某个家伙三宫六院都没迷过路呢! 看样子真不是一个人。 她有些生气,但又懒得跟这个人发脾气,便道:「走廊尽头左拐,第一个房间!」 「哦,知道了,不好意思。」不敲门就闯进人家书房,言政也觉得理亏,难得道个歉,才麻熘离开了。 岳望舒忍不住摇了摇头,缅怀的心情都被这家伙给打乱了,于是让保姆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另一头,言政小心谨慎地敲了敲某个房门。 这一回里头传出的是自家二叔的声音:「请进!」…. 言政这才安心入内。 现于越氏基金实习的言政将财务报告奉上。 言绪带上眼睛,仔细观摩了一遍,然后才问:「怎么才来?」 言政:「嗯……第一次来,有点迷路。」 言绪「嗯」了一声,「帝都的路确实有点乱,以后打车过来,这个有报销。」 言政:……我是在这栋四合院里迷了路。 但这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支吾道:「二叔,你们家大小姐,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嗯?!」言绪瞬间拉下脸,有些不高兴。 言政压低声音道:「刚才我不小心看 到,她对着一幅古代封建皇帝的画像,看得……有点那个——含情脉脉!」言政给出了这个不大恰当的形容词。 言绪脸色更加不悦:「谁让你去大小姐书房的?!」 言政尴尬了:「不小心走进去的……那个,我道歉了。」 言绪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小姐书房不是一般地方,未经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去!」 言政愣了一下:「二叔也不可以吗?」 言绪:……大小姐是新添的这个规矩,以前不会…… 言绪咳嗽了两声,「大小姐经常练习书房、国画,她不喜欢被打扰。」 言政有些意外:「书法?国画?!」那位不正经的大小姐,还会这些?! 言绪指了指墙上的那副松鹤图:「这幅画,是大小姐亲笔!」——脸上还颇有几分骄傲,这可是大小姐送给他的! 言政忍不住凑近了瞧,松鹤图,在传统国画中很常见的,但想要画好却不容易,但是这幅画……平心而论,笔触很是老练,画风也很古典,一点也不看出是个年轻小姑娘所作。 「真的假的……」言政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言绪澹澹说,「大小姐从小就学书画,不过最近……确实进步神速。」 对传统书画并不十分了解的言绪也只能看出进步神速而已。若换了个懂行的,怕是要看出,这笔迹根本不是一个人了。 「阿政啊,回去好好盯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第一时间跟我联系。」言绪严肃地道。 言政:我只是想实习,怎么貌似成了通风报信的二五仔了? 不过,越家大小姐,作为股东,本来就有权利查账,人家盯着自己家的产业,貌似也是合情合理合规的。 「怪不得我那么不受欢迎……」言政都囔道。 言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政,你不受欢迎,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言政瞪大眼,颇为不服气。 言绪:…… 自家大侄子相貌出众,学历也算不错,却这么没有女人缘,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反思一下吗?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不错的姑娘?」言绪还是很关心自己侄子的终身大事的。 言政苦笑:「基金会里头忙得要死,我哪有那个闲工夫?」——而且二叔你一个老光棍,居然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有那闲心思,先帮自己脱单吧你! 「算了,以后再说吧。」言绪无奈地摆了摆手。 打发走了大侄子,言绪放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去敲响了大小姐书房的房门,「大小姐,是我。」 一听是言叔,岳望舒收敛了一下情绪,坐到了一旁的罗汉榻上,「进来吧。」. 尤妮丝 ------------ 第二二二章、后记·橘子 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正乖巧地趴在岳望舒脚边——那是越明稀的母亲越荷生前的爱宠,一只爱笑的棉花糖。 岳望舒当然更喜欢猫,当然也并不讨厌乖巧可爱的狗狗,尤其这只棉花糖白绒绒一大团,而且从不撕家——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每天都有专人遛狗,保持足够的运动量,四合院的庭院也有充足的活动空间。 「阿政他……年轻冒失,我替他跟您道歉。」 岳望舒抚摸着脚边的上等毛茸茸,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没事,他只是迷路了而已。」 说着,便飞快转移了话题:「对了,橘子去哪儿了?你叫人找找,别又跑出去了。」 橘子是她月前见到的流浪猫,中华田园串串,当时患了严重的皮肤病,像被狗啃了一眼。按理说,颜控的岳望舒是不大可能收养的,顶多给它治个病、绝个育。 可是这只串串……头顶一团橘的白底猫。 这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养的大橘,虽然橘子不在一个部位,但她还是心动了。 只不过野猫嘛,性子还是比较野,动不动就没了猫影。 话刚落音,岳望舒就听到窗外传来尖锐的猫叫声,仿佛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叫得又凄厉又愤怒。 岳望舒陡然一惊,二话不说,便直接从窗户出去——反正是落地窗,循着声音便快步而去。 然后,便看到被挠得满手是血的言政。 岳望舒:…… 「橘子!」她疾呼一声,橘子才停止了自己暴行,「喵」的一声朝她跳窜过来,叫声那叫一个乖巧无辜。 言政却出离愤怒了:「这是哪来的野猫?!靠,该不会是你养的猫吧?!」——有钱人还会养这种串串?! 岳望舒澹澹瞥他一眼:「橘子不会无缘无故挠人。」——猫不是狗,理论上不会主动攻击人。 言政一噎:「我就是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了……」 岳望舒:还真是被踩了尾巴啊。 岳望舒爱抚着怀里的橘子,这个言政怎么也有一百大几十斤,这么大的分量踩在橘子可怜小尾巴上…… 「没有骨折吧?」岳望舒不禁有些担忧。 言政看了看自己血痕交错的手背:「那倒是不至于。」 岳望舒黑线:「我不是在问你。」 言政:他莫非实在问那只死串串?! 「喂!!现在是我受伤了诶!」言政气得鼻子都歪了。 岳望舒看向管家言绪:「言叔,你带他去包扎,给他报销狂犬疫苗费、误工费和营养费。」 然后就叫了司机,抱着橘子便去宠物医院了。 言绪略作估算,给自己亲侄子打了一笔丰厚的补偿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我会跟基金会打个招呼,你回去休息几天吧。」 看着到账的金额,言政却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只觉得愤怒,「人不如畜生!***!」…. 言绪咳嗽了一声,「阿政,理智一点。是你先伤害了橘子。」 言政被噎得脸都青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它钻进灌木丛,还把尾巴横在外头!」室外砖石又跟那尾巴一个色…… 「既是误会,那就扯平了好了。」言绪微笑着说。 言政:「我——」 言政那是有火发不出,他觉得他跟这位越大小姐八字犯冲!遇到她,准没好事! 傍晚的时候,岳望舒才带着橘子回到了四合院,橘子尾巴轻度骨裂,没有大碍,好好休息 一下、补充一下营养就好了。 话虽如此,在她看来,橘子比言政伤得重多了!别看言政满手血淋淋,但那只是皮肉伤,橘子可是伤筋动骨了诶!而且是他先动的脚……不过看在他不是故意的份儿上,岳望舒就不跟她追索橘子的医药费了。 毕竟她带橘子去的可是一家顶级的宠物医院,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比给言政的伤药费+误工费还要多。 所以说,养宠物,有时候比养人还费钱。 不过宠物给人带来的快乐,是难以取代的。 岳望舒现在有猫有狗,有钱有闲,这样的日子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冬天帝都太冷,便去海南岛度假。 夏天京城天热,便去库页岛避暑。 这个位面,大夏国的疆域显然更加辽阔,也更加强大。 这一切的转折点,都是因为晏朝这个特殊朝代的横空现世。 晏朝太祖建立了前所有未的强大封建皇朝,却不避「奇技Yin巧」,以至于后世继任的皇帝也都能延续这种理念,直至仁宗、孝宗两朝一度达到巅峰,缔造了这个位面最后一个封建盛世「佑嘉盛世」。 虽然自此之后,皇朝逐渐显现积弊,最终一代代渐趋没落,以至于在北方渔猎民族的进犯之下,丢了半壁江山。后来,南北分裂长达百年。 直到大航海的时代,外部的侵略和压力之下,工商业繁荣的南晏被资本主义「和平演变」,完成了君主立宪的转变,而北方却沦为殖民地,再后来,北伐战争打响,自此完成了统一。 再后来,便是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君主制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至此,延续了五百年的晏朝才终于亡国,也算是千古以来,国运极长的皇朝了。 自此之后,再没有什么神仙皇帝。 华夏之地,建立了前所未有大夏人民共和国。 迄今为止,大夏国建国已经有百年了。 因为一开始的就比较高,底蕴也更丰厚,再经过百年的发展,大夏国会比另一个位面更强更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这样一个国度,是因为历史偏移,才间接促成的。 那么,前后两批,十八位穿越者,都是促成者之一。 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回来。 岳望舒突然觉得有些唏嘘,明明第一批穿越者做出的贡献是最大的,他们却最终终老异乡。而他们这批人,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大多数都如愿以偿归来。 「橘子,你的前辈大橘可是活了二十岁,你也努力哟!」岳望舒抚摸着橘子头顶上的一团橘毛,笑意满面。 「喵~」橘子奶甜地叫了一声。. 尤妮丝 ------------ 第二二三章、后记·生娃这件事 玫瑰庄园的卡罗拉又开了。 岳望舒收到了远在东海市的步蔓芝寄来的照片——照片是一家三口。 这对小夫妻动作倒是够快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正好是孩子满月之日,所以就照了全家福,外加小宝宝照片N张,用传统的寄信方式送到了她手中。 那个孩子叫阿棠。 不过是个的女孩子。 「真可爱啊……」照片的阿棠小宝宝并不怎么配和,不是哭了、就是拉了,各种窘态,全都被抓拍了下来。 忽的一阵疾风吹来,将她手中的照片卷起,翻飞着越过了卡罗拉花墙。 岳望舒从躺椅上爬下来,连忙去寻,却在花墙的另一边看到有人捡起了她的照片。 「谁家的孩子?哭得真丑!」 把话说得这么损的,也就只有言政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需要定期向言叔汇报工作。 所以,岳望舒偶尔会在自己家里碰见的这家伙。 「看***什么?」言政瞅了瞅照片上的孩子,又瞅了瞅眼前的越大小姐,「又不是你的孩子。」 虽然上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前,但越大小姐如果生了孩子,他总不至于不晓得。 岳望舒一把将照片夺回,语气有些冷淡:「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朋友?不太像。」言政撇了撇嘴,「那一家三口,看着可不像是有钱人。」 这话分明是在说:越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跟穷人交朋友? 岳望舒脸一黑,这家伙,嘴皮子忒贱!! 「喵~」这时候,胖了好几圈的橘子从她身后钻了出来,气势汹汹做出攻击的姿态。 言政不由退后了两步,这只猫……简直就像是跟他有仇似的!见了面,就恨不得挠他一脸!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去年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还是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伤疤,也给言政的心灵留下了创伤。 这猫,特么滴就不是个好玩意儿!! 「我去跟二叔汇报工作!」 看着某个家伙一溜烟跑了,岳望舒忍不住「嗤」地笑了。 这笑声落在言政耳朵里,只觉得异常刺耳——这些个有钱人,太特么恶劣了! 走进言大管家的办公室,言政还没来得及汇报工作,就看到了办公桌上那些各大试管婴儿机构的资料。 「这……二叔,你要生孩子啊?」言政脱口道,但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大对劲,他急忙摆着手解释,「我是想说,你什么时候找了个生育伴侣啊?」 这个时代,比起婚姻关系,同样也流行着「生育伴侣」关系。 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生孩子而缔结的关系,双方共同承担生育、养育成本——二人的关系可能是情侣、也可能只是纯洁的伙伴。但这样的关系也同样受到法律保护,因此越来越流行。 有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一家三口,那人家爸爸妈妈可未必是夫妻,也有可能只是「生育伴侣」。 言绪淡淡说:「是大小姐让我查的资料。」Z.br> 言政突然一下子就愣住了,良久才磕磕绊绊道:「越大小姐,找了生育伴侣?」 言绪摇头:「暂时还没有,大小姐只是有这方面的意愿罢了。也可能只是想生个孩子,不一定会找生育伴侣。」 生育伴侣的缔结,通常因为个人承担生育、养育费用会比较辛苦,才会找一个「帮手」。 而以越大小姐的财富,显然并不需要。 言政沉默了一会儿,哼笑道:「对哦,现在有钱人的女人不但不需要结婚, 连生育伴侣都不需要了!」 「阿政啊,你现在工作稳定了,也有了些积蓄,不妨考虑找个伴侣。」言绪露出几分慈爱之色。 言政双手一摊:「还是算了吧,帝都房价那么高,就算找生育伴侣,女人也会优先找有房有车的!」 言绪微微一笑:「还是有一些经济上比较宽裕的女性,更看重生育伴侣的外貌、学识。」 言政脸一黑:「这不就是当小白脸么!!」 言绪笑道:「话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这个时代,不够优秀男性注定会被淘汰。好在你还算是优秀的,不要太挑剔的话,还是能找到不错的生育伴侣。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姑娘……」 「您还是留给自己吧!」言政想想就觉得头大!这个时代的,男人是越来越没人权了!与其做小白脸,他宁可去捐精!反正都是延续后代。 言绪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现在年轻,长得又帅,还有很大的选择余地,但等你年纪大了,想找个优秀的生育伴侣可就更难了。」 言政无语望天,这是什么诡异的时代!! 生育伴侣……这年头结婚都是稀奇事儿了! 忽的,言政不由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一家三口……那个男的,长得实在平平无奇。言政自诩,自己的条件怎么也比那家伙强吧?可他怎么就脱不了单呢? 嗯……一定是因为基金会里都是些男的!! 可若是换工作——言政又是在不舍得这份高新高待遇还颇有前途的好工作。他虽然也是重点大学的硕士,可基金会里博士遍地走,他能进去,一半靠的是他二叔!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他怎么舍得辞职? 这年头帝都的好工作比好女人都罕见! 可是,言政扪心自问,他还是想找个老婆、生个孩子的。就算找不到老婆,找个女友缔结生育伴侣关系也成啊!他也不想单身到老的!! 可当小白脸,这就实在不在他的人生选项之内了!! 男人,要活得有尊严啊!! 「这个时代是怎么了?」言政倒坐在了沙发上,「二叔,我可不想像你似的,当个孤寡老男人。」 言绪:我觉得我又被冒犯到!! 「哦,对了,我还真认识一个各方面条件跟你差不多的姑娘,模样和性格都不错,你要不要见一见?」言绪嘴角扬着戏谑的笑,看向自己单纯无知的大侄子。 「真的吗?见!当然要见!」言政陡然来了精神。 ------------ 第二二四章、后记·围观相亲 三天后的傍晚。 坐落在南谷巷,一家风格古典的中档茶馆中,一位黑长直女性略微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迟到了一刻钟,对于这种没有诚意的约会对象,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等下去。 「服务员,我要结账!」 可话才说出口,言政小喘着快步进来,「抱歉,路上堵车。」 黑长直女性有着不错的颜值,身上穿着黑色连衣裙,颇有几分成熟典雅,她皱了皱眉头,但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不悦的脸色突然和缓了几分,「这个时间,这个路段,的确会有点堵。」然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正在二楼居高临下围观的岳望舒忍不住小声「哦豁」了一声,「是个颜控妹子呢……」 坐在岳望舒对面的管家言绪露出无奈之色:「大小姐,人家比你还要大三岁呢。」 「嗯嗯嗯!」岳望舒端起龙井茶,美滋滋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围观。 有个颜值加成,楼下二位的聊天进度很快就进入了正式环节。 那位黑长直妹子到底是成熟人士,没有丝毫害羞这种情绪,「我对言先生的条件已经了解了,我们两个人无论年龄、学历还是收入都是相当的,我觉得我很合适,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反倒是言政有点惊讶失态:「额,下一步是指……」 黑长直妹子毫不羞赧地道:「当然是缔结生育伴侣关系!」 言政虽然也觉得这姑娘不错,但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快得诡异了,「可是、可是我们才刚认识啊。」 黑长直妹子淡淡说:「只是谈一下具体条件,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就进一步了解,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好聚好散。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言政:……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怎么了?就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吗? 碍于自己现在脱单困难,言政只得道:「请讲。」先听听所谓的「具体条件」到底是什么吧。 黑长直妹子拢了拢自己长发说:「我的大致计划是,在三十岁以前生第一个孩子,三十五岁前生第二个。两个人共同承担生育成本。」 言政勉强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倒是听着没什么问题。 黑长直妹子继续道:「我负责生,你来负责养。」 言政:???? 黑长直妹子解释道:「字面意义上,孩子生下来,满月之后,由你负责照顾到周岁,然后送托儿所照顾。这样一来,两个人牺牲的时间和前途是差不多的,我觉得,这样很公平。」 这个时代的托儿所十分普遍,但通常情况下,父母会把孩子照顾满周岁,再送托儿所。 言政嘴角抽搐了两下:「那个……我实在不会照顾小婴儿。」 黑长直妹子很不满:「我也不会啊!这种事情谁都是第一遭!照顾孩子,本就是生身父母的义务!谁都别想推卸!除非你不打算生孩子!」 言政一时竟无言以对,「那个……请保姆不行么……」 黑长直妹子有些无语:「你知道现在的月嫂有多贵吗?!言先生,你以我的收入,又要租房子、又要生孩子,还有后续的培养和教育,哪来的闲钱请保姆?!」 言政小声道:「那个,我还有些积蓄,我会努力工作的。」 黑长直妹子揉了揉眉心,「且不说经济上难以支撑,孩子未满周岁之前,我可不放心交给外人照顾。」 言政又小声道:「那个,你为什么不照顾孩子到周岁?」 黑长直妹子脸一黑:「光生孩子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凭什么我一个人要承担所有辛苦?而且光怀孕期间离开职场,对前途的牺牲就已经够大了!凭什么让我一个牺牲!」 言政立刻无言以对。 黑长直妹子也彻底没了耐心,「算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言先生,你是个缺乏责任感的男人,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相亲谈判,破裂! 言政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一脸的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岳望舒憋着笑走了过来,「哎呀呀,这么好的姑娘,不介意你没房没车、一穷二白,你居然把人家气跑了!」 言政不用抬头就听出来是谁了,「我说,越大小姐,您这种有钱人,能不能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岳望舒不屑地切了一声,「只是让你负责带孩子而已,你怎么就腰疼了?!我就不信了,带孩子难道还会比生孩子更疼?!」 言政揉了揉眉心,「我而已知道,生孩子很疼、带孩子很辛苦。可是带孩子,明明可以花钱解决……」.z.br> 岳望舒翻了白眼:「你以为你是有钱人啊!」——大夏社会经济发达,也就意味着人力成本被拉高,尤其月嫂的薪水,比很多白领、金领都要高呢。 言政露出意外的神色,「真的很贵吗?」 岳望舒淡淡道:「大概是你月薪的两倍吧。」 言政目瞪口呆。 岳望舒道:「帝都正规机构的月嫂,薪水一般是一万到三万。」 言政一愣:「那我能支付得起啊!」——越氏基金会的工资本来就是蛮不错,他又升了职,现在年薪已经接近二十万了。 岳望舒翻了白眼:「这是八小时工作制!这点薪水,你还指望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待机啊!」 「想要全天覆盖,要么至少请三位月嫂,要么给人家翻翻加工资!」岳望舒不客气地道,这样一来,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了。 言政瞪大了眼,旋即陷入了绝望了,「明白了,是我不配。」 岳望舒颔首,「你明白就好。」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要么自己牺牲睡眠、牺牲健康照顾小婴儿,要么足够有钱。 谁都知道带孩子辛苦,所以现在生育伴侣,都是一方负责生、另一方负责养。 「如果你不想带孩子,那么基本上是脱不了单的。」岳望舒给出了结论。帝都的女强人很多,她愿意找条件差不多的,图的就是你让你负责带娃。就像刚才那位妹子,如果她肯专职带娃,那么她完全可以找个有房有积蓄的当地人。 这就是这个时代现实! ------------ 第二二五章、后记·万恶的有钱人! 看着言政绝望的样子,岳望舒忍不住笑了,「现在明白自己处境了吧?」 言政的条件,完全就是不上不下。如果他再废物一点,完全可以靠卖脸找到女富婆,如果他更有本事一些,在大城市买房买车,并且独自承担所有家庭开支,那完全可以找一个家庭主妇做生育伴侣。 虽然知道,言政不是晏铮。 但看到他这副落魄样子,岳望舒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很爽! 嘿嘿,大晏朝早就亡了!凭什么女人就得在家带孩子?! 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呵呵哒! 「我说越大小姐,我没得罪你吧?」言政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怎么老针对我?」 岳望舒突然就有点心虚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言政是晏铮的转世,那也不晓得转了几十世了!没有了记忆,便是两个人了!她没有理由,把对晏铮的积怨发泄到言政身上……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就是跟你说一下现实,虽然话难听了些,但都是肺腑之言!」——我是在帮你认清现实啊!岳望舒瞬间又理直气壮了。 言政呵呵冷笑了,「越大小姐,您还真是清闲!」 岳望舒点头笑道:「嗯,没错,我就是特别清闲!」——所以才要给自己找乐子。 言政一噎:万恶有钱人!! 看着对方气得脸都紫了,岳望舒心里愈发乐不可支,「别这样嘛,其实你还是很有前途的,继续努力,你还是有希望的!」 言政并没有受到安慰:「为什么帝都的房价那么贵……」哪怕以后收入还会涨,但想要在帝都买房,仍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稀缺资源嘛。」岳望舒嘿嘿笑道,上上辈子,她也为了买房穷尽所有,那段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啊! 不过现在好了,她是有钱人了! 有钱太幸福了!! 「实在不行你可以离开帝都,去小城市生活嘛!小城市房价低。」谁让你非一头扎进帝都的? 听到这话,言政倒是不由考虑起可行性了,可是小城市哪来这么高薪水的工作?各大基金都集中在几个超大城市啊! 言政心中一阵烦躁,「这什么世道啊!」 岳望舒笑道:「自然是海晏河清的繁华盛世!」 言政呵呵冷笑:「是你们这种有钱人的盛世吧!」 岳望舒摆了摆手:「别说酸话,你往前推个百年,那个时候多少人饿死,跟咱们这个时代一比,这难道不是繁华盛世?」.z.br> 言政嘟囔道:「乱世的时候,娶个媳妇可没这么难!」 岳望舒冷冷道:「是啊,乱世没人权,女人就更像是牲口一样,可以被人随意买卖!怎么,你喜欢那样的时代?」 言政一怔,急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婚姻制度崩盘得也太快了……」 岳望舒继续冷言冷语:「落后的东西,注定被淘汰。」 言政有些不服气:「怎么就落后了?几十年前婚姻稳定的时代不挺好的?而现在,找个生育伴侣,整得跟商业谈判似的,没有感情,只有功利!」 岳望舒哼笑道:「为什么要谈感情?那多伤钱啊!」 言政被噎了个半死。 岳望舒又继续道:「婚姻本来就是封建时代的产物,虽然在封建制度终结之后,它也做出了改变。但它终究是一种束缚,而且对弱者一方束缚远胜于强者一方。在这个追求自由的时代,这种制度被渐渐淘汰,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言政沉默良久,「可这样一来,家庭也越来越松散,越来越多的小孩子成了单亲。」 「嗯,没错,再这么下去,恐怕双亲孩子才是异类。」岳望舒语气很是淡漠,「我也是单亲,我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越明稀从小到大都幸福得很。 言政差点没翻白眼:「你是有钱人!当然过得舒坦!」 言政揉了揉眉心:「你这样的有钱人另当别论,我只是觉得普通人还是需要婚姻、需要稳定的家庭。」 岳望舒略淡淡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有钱人。」——婚姻制度又没有被废黜!有人愿意结婚就结!不愿意结婚,那也是人家的自由!谁都没有资格强迫谁! 言政再次被噎了个半死。 「看样子,你是个不婚主义者。」言政道。 岳望舒点头,结婚之后的收入可就是夫妻共同收入了!虽然不影响婚前财产,但她被动收入可是很高的!她才不干这种吃亏事儿呢! 当然了,有钱人就算结婚,那也是要签署结婚协议的,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你不想找个生育伴侣?」言政不知怎的,突然忍不住这么问了。 岳望舒摆了摆手:「生育伴侣就算了,太麻烦,我宁可做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啊,正因为这种东西存在,很多经济条件好的女人既不结婚、也不找生育伴侣了。结果就是愿意结婚、找生育伴侣的女性越来越少,女人越来越抢手,男人的竞争就越来越惨烈,不够优秀的男人,连繁衍后代资格都没有了! 想到此,言政心底只觉得悲凉。 「干嘛一副这种表情?」岳望舒诧异地瞅着言政,「试管婴儿多好呀,优中选优,长此以往,劣质基因被淘汰,人类就会越来越优秀。」 言政忍不住讥诮:「被淘汰不是劣质基因,仅仅只是不够优秀的男人!」 岳望舒凉薄地反问道:「他们不够优秀,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言政默了三秒钟,才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制度……太不公平了。女人不管优秀与否,都有繁衍后代的资格,可男人不够优秀,却要孤独终老。」——这个时代,是男人的悲哀。 岳望舒想了想道:「现在科技发达了,或许用不了多久,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了,到时候就公平了。」 言政不由打了个冷战:这种公平还是不要来得好!! 岳望舒旋即又道:「其实不生孩子也挺好的,你看看言叔,现在不也挺舒坦的。」 言政不服气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生孩子?」 岳望舒「唔」了一声,当然是因为对阿棣的歉意…… 「其实试管婴儿有一点不好,只能选择学历、身高、民族这些笼统的数据。」——而不晓得颜值如何。 她其实比较倾向于生个漂亮的宝宝。 「要不,让言叔帮我找几个帅的、高学历的?」岳望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言政愣了一下,眼神飘忽。 ------------ 第二二六章、后记·自恋否? 其实,有钱的女富婆,最常用的生娃方式,并不是去医院做试管婴儿。而是自己去找高学历、高颜值的人选。 总有人觉得这对男人不公平,其实有钱的男人玩得更熘!在生育伴侣关系中,是没有所谓的「出轨」一词的,有钱的男人甚至会同时找好几个女性生育伴侣、生一堆孩子。 甚至有钱的男人还一直希望卵子也可以自由交易呢!! 好在捐精和捐卵可不是一回事,前者就是嗯嗯一下的事儿,只要控制好频率,对身体完全无害。而现在的技术条件下,取卵是无论如何都会伤害身体的。 所以说,岳望舒改变了主意。 她健健康康,为毛要去做试管? 就算是为了要个孩子,也没必要去遭这份罪啊。 当然了,她倒不是想随便找个优质男人滚床单。 只是除了试管婴儿和滚床单之外,明明还有很简单更安全的第三种方法啊! 就是那种简易的手动操作……懂的都懂。 维持纯洁的关系,这对谁都好。 言叔是个十全大管家,这件事稍微意会一下,让他去办就好了。 在帝都,高学历、高颜值的年轻男性很多,但帝都房价高昂,生活成本太高了,有的是优质帅哥愿意做这样的交易。价格嘛,也不算贵,通常是按次数计算,也有包成功一口价的……恩,反正,这方面的行情很明了。 冬冬。 言大管家的办公室,言政悄无声息走了进来,鬼鬼祟祟打量着桌上的那些优质男性资料——都附带生活照、有身高、年龄、学历、体重等各项数据,哦,还有各自的报价,从几万到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不等。 言政没忍住,爆粗口,「靠!这么值钱?!」 言绪咳嗽了一声,「毕竟都是各行业的年轻精英,还得五官端正。」——跟这个相比,地下黑市的优质卵子报价,那才叫高昂呢。 言政有些不满地道:「整得跟选妃似的……」 言绪心道,选妃?这算什么选妃?那些男性富豪找生育伴侣,那才叫「选妃」呢!便将资料收拢了起来,看向自己大侄子:「你来干什么?」 言政想了想才说:「今天我休班,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言绪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政,你该明白,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言政心头一阵烦躁,「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言绪摇了摇头,年轻人啊,死要面子,「你要是不服输,我可以把你的资料也加进来,一块送去给大小姐。」 言政目光下移至脚面,「二叔……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我也觉得你说得对,可是那天……她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放弃试管婴儿,要找个帅的高学历的……」 言绪忍不住摇头:「你以为大小姐是在暗示你?!」…. 言政脸色窘迫,「我不是自恋,而是……这事儿原跟我没关系,她在我面前这个说,又是什么意思?」 言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道:「行,你长得帅,学历还算可以,我把你资料也放进去,成了吧?」 言政脸色紫涨:「二叔,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找您参谋一下,您说,我是不是该去找找她问个清楚?」 言绪忍不住反问:「那当时你怎么不问?」 言政支吾了一下,「我当时也有点懵,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没影儿了。」 言绪叹气:「大小姐在书房,需不需要我帮你通报一声?」说着,言大管家就拿起了座机打算打一通。 言政急忙上去拦住:「别别别,我 可不想自取其辱!你们家这位大小姐,嘴巴太刻薄了!损起人来没完没了的!」 听了这话,言绪有些生气:「既然你觉得大小姐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的!你还凑上来做什么!」 言政挠了挠头:「她虽然嘴巴不饶人,可也不是什么坏人。她还是蛮讲道理的……」 言绪摆了摆手:「哪儿凉快呆哪儿去!」——这小子,青春期来得也太晚了点了! 言政不由郁闷了,「那个……二叔,出了结果,麻烦告诉我一声。」——如果这越明稀谁都没选,他就豁出脸去问问,要是选了,他还是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吧。 走出办公室,路过越明稀的书房前,言政脚步不由顿了顿,看着那古色古香的大门,他抬起了手,可到底没敲下去。 叹了口气,正要离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岳望舒:???? 言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路过。」 岳望舒指了指言叔办公室的方向。 言政忙道:「刚从那边出来。」 不是迷路?岳望舒「哦」了一声,「汇报工作?」 言政忙说:「不是,我休假,过来看看我二叔。」 岳望舒皱了皱眉,怎么感觉这家伙把我家当成自家后花园了?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报备一声。 但转念一想,家里司机、保姆、厨子、园丁也是整天进进出出,如果所有人都跟她来去报备,那也忒烦人了。算了算了,又没擅闯她的私人空间。 「你……为什么穿着浴袍?」言政好奇地打量着。 岳望舒的确穿着一身米白色丝绸浴袍,她有点不爽,「我在自己家里穿什么衣服,还要跟你报备吗?」 言政咳嗽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 这时候,一个保姆小跑着过来:「大小姐,按摩师已经到了。」 岳望舒「嗯」了一声,今天是周末,也是每周一次全身按摩的时间,所以她早早泡了澡,穿着浴袍等按摩师傅上门。 言政忍不住都囔:「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岳望舒没好气地道:「以后非工作需要,不要跑我家里来!」 「我……知道了。」被噼头盖脸嫌弃,言政忍不住想,果然还是他自恋了……算了算了,回去好好工作吧。 享受了一整套马杀鸡之后,岳望舒只觉得从头舒服到脚,这按摩大师的手法就是不一般,舒服得灵魂都要起飞了。 再点上香薰、来一曲轻音乐,全程都是享受。 岳望舒趁这舒服,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之后,言叔就把搜罗到的优质资料送了过来。. 尤妮丝 ------------ 第二二七章、后记·一起骂渣帝 午后阳光正好,庭院里苍松翠柏被园艺师打理得规规整整,红泥小火炉上咕嘟嘟煮着一壶奶茶,顺便烤上几个核桃、花生、白果之类的坚果,喝着热乎乎的奶茶,吃着烤得香酥的干果,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言政杵着脸走了进来,「有什么事吗?」——前脚离开,后脚就叫他回来,这越大小姐到底什么意思? 岳望舒正色打量着他,板着脸问:「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言政一瞬间像炸了毛似的,几乎要跳起来,「你别胡说!你有什么好的?除了有钱,你还有什么优点?!」 岳望舒点了点头,然后骄傲地道:「没错,我也就是有钱而已。」 言政脸唰地黑了:这个越明稀……性格太糟糕了!! 岳望舒咔擦掰开一枚纸皮核桃,丢了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核桃肉到嘴里,一边吃一边道:「我这辈子,可不想谈恋爱。你要是对我有意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言政感到不理解:「你这个年纪……怎么会对恋爱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岳望舒「唔」了一声,心里很是感慨,「因为一些不太好的经历吧……」某个家伙的爱情,实在给了她太大的阴影,如果爱情是那种样子,她是在提不起精神谈恋爱。 何况,她现在有钱有闲,何必一定要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呢? 言政愣了一下,这是从前受了情伤了?言政不禁心想,肯定是因为你性子太糟糕,但看越明稀这副样子,言政又把刻薄话给咽了回去。毕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往人家伤口撒盐? 「怎么?遇到渣男了?」言政还是忍不住问。 这话倒是把岳望舒给问住了,「渣男么……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没劈腿、没出轨,就是性子比较强势,这么准、那也不许的,还限制我的自由。」 听了这话,言政不由生出几分愤然:「这不就是渣男么!限制自由这可是犯法的!你怎么不去告他!」 岳望舒听到这话,一瞬间忍不住「噗嗤」笑了!她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能从言政口中说出!说实在的,还真是叫人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言政感觉自己被戏弄了,「难道你在糊弄我?!」 岳望舒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能说出三观这么正的话!」 言政黑线了,他感觉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登时鼻子都歪了:「怎么?我难道看上去像个三观不正的渣男?!」 岳望舒忍不住掩唇咯咯一通大笑,笑得浑身颤抖,「不好意思,我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得不说,社会主义真是太能改造一个人了! 不同的环境、教育之下,培养出来的人,就是这么截然不同。 「抱歉、抱歉!」岳望舒连连摆手,笑着道,「要喝杯奶茶吗?」 「嗯??」言政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越明稀了,一会儿把他当不速之客,一会儿疯笑疯言,这会子又热情好客起来了!这是什么诡异的女人?!精分吗?! 言政恶寒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坐了下来。大小姐给沏茶,不喝白不喝! 用顶级祁红加鲜奶煮出来的奶茶就是香,言政虽然不怎么爱喝奶茶,但也不得不承认滋味很是鲜醇,茶香也很是浓郁!这么好的茶,用来煮奶茶太可惜了。 「那个渣男最后怎么样了?」言政忍不住问,「你就没报复他?」他瞅着这越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大肚宽宏的人。 岳望舒淡淡道:「我没报复他——因为他早就死了。」 言政心底一寒,连忙问:「怎、怎么死的?」 岳望舒语气更加冷 淡:「得了绝症。」——她死之后,晏铮吐血,自此之后就缠绵病榻了,算是绝症吧,绝望而死之症。 言政松了一口气。 岳望舒忍不住笑道:「怎么,你还以为是我杀的?放心,我还没那个本事!」谁叫她是个奶妈呢,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言政讪讪一笑,「其实……好男人还是很多的,你也必要因为一个渣男就对人生绝望了。」 岳望舒眨了眨眼:「我没有对人生绝望啊!我对自己人生很满意,只是没兴趣再谈恋爱罢了!」. 言政沉默了,他默默喝了一口奶茶,好像有点苦,又默默给自己加了一勺糖,像个蘑菇似的默默喝完。 「哦,对了,这件事情,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岳望舒咔擦咬开一枚白果,享用里面喷香微烫的果肉,「言叔也不要告诉。」 言政怔了一下,旋即点头,「放心,我又不是八婆。」 「那就好。」岳望舒又拿起铸铁壶,又给他倒了一杯奶茶,「你帮我骂渣男,又能保守秘密的话……那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做个普通朋友的。」 「普通朋友么……」言政看着杯中泛红的奶茶,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的视线。 「相信我,跟一个有钱人交朋友,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岳望舒笑嘻嘻道。 言政撇了撇嘴,往奶茶里连加三勺白糖。 「你挺爱吃甜的?」岳望舒挑眉,她都是只加一勺。 言政说:「是你煮得时间太久,太苦了。」 「有么?」她抿了一口自己的奶茶,「嗯,还好啦。」 忽的岳望舒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她不由一怔,「哦,对了,我有一个朋友要来,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言政忽的急忙问。 岳望舒露出防备的神色:「这跟你没关系吧?」 言政也知道,只是作为「普通朋友」,他问的的确有点不合适了…… 正在这时候,书房的房门被敲响了,「大小姐,云先生来了。」 言政:靠!还真是个男的! 岳望舒忍不住瞅了瞅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 言政脸色一黑,起身道:「我这就走!」 走出书房,赫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毛呢大衣的小白脸,手里还拎着个草莓蛋糕,言政看到这个人,不由地,心底深处本能地生出厌恶之意。但他还是努力维持了表面平静,「云先生?」 被叫做「云先生」的年轻帅哥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言政却很没礼貌地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云先生」皱了皱眉,但想着要会见网友,便没有多计较,忙快步进了书房。 ------------ 第二二八章、后记·面基、孽债 「嗨!」岳望舒笑容灿烂冲眼前这个陌生人摆手。 「云先生」也不禁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迥异的女性,突然不好意思地赧笑了笑,「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岳望舒笑道:「你也是啊,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云先生落座对面,才道:「云漱石,漱石枕流的漱石。」 岳望舒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么诗情画意么。」 云漱石有点不好意思,「你呢?」 「越明稀。」 云漱石微笑道:「月明星稀,也很有诗情画意。」 岳望舒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忙给他倒了杯奶茶,「帝都还是有点冷,先喝点热得东西暖暖身子吧。」 「谢谢。」云漱石很有礼貌地致谢,才双手捧起奶茶,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喝着,「煮得很香。」 喝了大半杯,他才想起自己的蛋糕,连忙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做的草莓蛋糕,一点见面礼。」 红郁郁草莓蛋糕,看上去叫人很有食欲,岳望舒让保姆切下来两块,剩余的送进冰箱。 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享用着甜美的蛋糕,真是绝配。 自从穿越回来,他们这批人就陆续进入了老钱所开的「回归群」中,一直联系不断,只不过天南海北,不大方便面基。 眼前这个「云漱石」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中命运最坎坷的云舒公公,他如今的模样虽然不如上辈子那样惊艳,但也是个清隽温柔的小帅哥。据说在南省一个小城市有一家生意不错的蛋糕店,这次来面基,店铺生意肯定会被耽搁,也算是相当有诚意了。 「那些年,你过得应该很不容易吧……」后来那些年,云舒基本断了和互助会的联系,自己一个人在封建社会讨生活,想也知道会很难。 云漱石勉强笑了笑:「我还好,怎么说好歹也是自由之身,倒是你,那么多年,困在深宫,要面临的困难,只会比我多。」 岳望舒感慨地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云漱石看着墙上的那幅古画,「孝宗……」 岳望舒也不禁回望自己的儿子,「我死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我不是个好母亲。」 云漱石默然片刻,才小声问:「所以,你才想再生个孩子,做一回好母亲?」 岳望舒想生孩子的事儿没有对群友们隐瞒,还请他们帮忙参谋呢。 云漱石忽的端正了神色,道:「你如果想找一位生育伴侣或者男朋友什么的……如果不嫌弃,我……」话说到此处,云漱石已经脸红得好像火烧云,他连忙端起奶茶大口喝了一口,仍旧是一脸羞赧和尴尬:「抱歉,突然来说这种话,实在是太唐突了!」 岳望舒也觉得有点尴尬,「那个,我一只把你当好朋友。」——睡好朋友这种事情,实在有点逾越。 友情在她眼里,有时候可比爱情还要重要呢! 就像上辈子,在她眼里,***晏铮还不如姚蔓芝重要。 「我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跟网友见个面,其他都是顺带的。」云漱石忙说。 岳望舒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奶茶,「喝茶、喝茶。」 云漱石红着脸道了谢:「那个,刚才有个人从书房出去,他……」好像对我很有敌意,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是男朋友吗?」云漱石小声问。 岳望舒摇了摇头:「不是。」 「那……他是想当你男朋友?」云漱石又问,否则不至于对他一个刚见面的人有那么大的敌意。 岳望舒点了点头。 云漱石赧笑:「看样子他把我当成竞争对手 了。」 说罢,云漱石又小声问:「你会选他做男朋友吗?」 岳望舒本想摇头,却又突然犹豫了,「我也不知道。」——不论她对晏铮有多大意见,都不应该迁怒到言政身上……可是,她对言政,也并不喜欢。 「起码我现在并不喜欢他。」甚至,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云漱石沉默了,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说「不知道」? 忽的,云漱石心里有了明悟,「我知道了。」 岳望舒:嗯?你知道了啥?!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云漱石慢慢喝了一口奶茶,看着窗外嬉闹的猫儿,「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岳望舒点了点头,然后就是天南海北唠着嗑,晚上留云漱石在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把他送走了,就像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面基。 云漱石走后,岳望舒发现自己居然被追求了! 追她不是别人,就是言政那丫的! 借着「汇报工作」为借口,总往她跟前凑!拜托,你汇报工作就去找言叔,找***啥?我又看不懂那些基金会账目!! 「言政!」岳望舒终于有点烦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想谈恋爱!」 言政讷讷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总往我跟前凑?你丫的指定脑子有点大毛病! 言政小声道:「可是,你不是想生孩子么。」——没错,这就是言政想出来的迂回之策!既然想生孩子,那就需要男人!与其是别的男人,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岳望舒皱眉:「我就算想生孩子,去医院就行了!」 言政小心翼翼凑近前,「与其做试管婴儿,你还不如考虑一下我呢!」 岳望舒黑线,我凭啥考虑你?!人家医院保密做得好,永远不担心有人冒出来抢孩子! 言政正色道:「首先,我无论外貌还是学历,都还不错吧?而试管婴儿,你顶多选择学历、身高、民族这些笼统的条件。」 岳望舒噎了一下,确实,做试管婴儿,是不能挑相貌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颜控,当然内心深处更想生个漂亮的宝宝! 可是私底下自己找人,且不说不大符合法律,而且还有一些不必要的风险。所以那天,她也只是口嗨而已,并未付诸行动。 言政见嘴皮子犀利的越明稀竟无言反驳,立刻信心倍增,「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岳望舒:呵呵,你倒是很坦诚! 言政又连忙拍着胸脯道:「我起码是你知根知底的人!你也不用担心我跟你抢什么抚养权,我们可以事先签订协议!」 岳望舒:…… 白纸黑字的协议啊,的确是有法律效力的,除了探视权不可剥夺之外,抚养权、冠姓权,一旦写入协议,便是一辈子的保障,这可比什么劳什子结婚证靠谱多了。 「怎么样?」言政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神色颇为纠结的越明稀,「我很有诚意的!」 岳望舒揉了揉眉心:「哪怕没有感情?哪怕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言政怔了怔,一瞬间也有些焉儿吧唧,但良久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哪怕你永远也不喜欢我,我还是相当你男朋友。」 岳望舒合了合眼眸:他……八成真的是晏铮的转世了。 孽债啊…… ------------ 第二二九章、后记·小白脸? 「啊?你选了那个叫言政的家伙?」——回归群里名叫芝芝莓莓的网友发来了信息。 「是啊,生育协议都签了。抚养权、冠姓权全都归我。」一只月亮大又圆说。 「我总觉得那家伙不是好人。」——老钱发言。 「不是一个人啦!」一只月亮大又圆说,「何况只是男朋友而已,我也只是想生孩子。」 「我还是觉得云先生比他好多了。」芝芝莓莓说。 「小心你们家老钱翻到了老醋坛子。」一只月亮大又圆说。 芝芝莓莓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算了,那就祝你好孕啦~」芝芝莓莓又说。 那天,正值帝都第一场雪。 煮一壶奶茶,看窗外小雪纷飞,岳望舒忍不住想,不知道这辈子,她会有儿子还是女儿。她希望弥补没有女儿的遗憾,但又很怀念乖巧小阿棣。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便瞧见顶着一头雪花的言政冲了进来。 岳望舒皱眉:「怎么也不敲门?」——这家伙,肉眼可见的愈发「不见外」了起来。 言政大步走到她跟前,还带着一身的寒气,眼睛却像是冒着灼灼火苗:「真的有了?!」 岳望舒平静地「嗯」了一声,并抽出了一纸化验报告,「刚做了B超。」——不过月份还小,啥都木有的就是了。 言政急忙看了一眼,不由大喜过望:「这么快?!」 岳望舒心道,的确是相当快,大约也就是第一次或者第二次的时候…… 言政连忙拉了张椅子到她跟前,一屁股坐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恶心反胃?」 岳望舒抿了一口热奶茶,淡淡说:「没有,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言政松了一口气,复又急忙道,「怀孕了,不能喝奶茶吧?」 岳望舒脸一黑:「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言政讪讪陪笑:「茶那么浓,喝多了会影响睡眠的,睡不好,身体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就有可能影响安胎……」 「行了行了!」岳望舒撂下奶茶,「你是唐僧吗?」——真是啰嗦! 言政也知道孕妇有可能脾气变糟,便连忙道:「我也不是很懂,这方面最好还是问问医生。」 「我约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后续的一切,都用不着你操心。」岳望舒语气颇为冷淡。 言政怔了一下,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冷漠了? 岳望舒挑眉:「你该不会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吧?」——你丫的只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而已! 言政呆了一会儿,干巴巴道:「虽然孩子完全归你,但也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起码还是有探视权的。」说着,便瞅了瞅越明稀小肚子,有点鼓鼓,不过想也知道,应该只是喝奶茶喝多了,撑出来的。 岳望舒要是会读心术,一定会问一句:你礼貌吗?! 岳望舒一阵无语:「那也得我生下来,你才能探视吧?!」——现在探视个毛线球?你丫的是能透视啊?! 岳望舒摆了摆手:「行了,我现在需要静养。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言政一瞬间傻了眼,明明之前晚上关系那么好,怎么到了白天就变了个人似的? 岳望舒更无语了:「干嘛这种表情?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我跟你好,也是为了生个孩子。」 明明都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甚至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可越明稀还是一如往常,对他没有丝毫改变。 还真是个理智又冷静的女人。 冷静 得叫人觉得冷漠。 不过,人家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她不想谈恋爱,只是想生个孩子。 等等!她现在有孩子了!突然这么冷漠的态度,该不会是想甩了我吧?! 言政神色大为凛然:「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分手吧?」 岳望舒一阵无语,「你安生点儿,别老烦我,也别老疑神疑鬼!」——她孩子父亲这个绝色,还是需要有人来扮演的,如果有可能,她还是优先选择亲爹! 言政松了一口气,行叭,只要不分手就行。 言政忽然觉得心底悲凉,他现在对女朋友要求已经低到这个程度了吧? 「对了,我刚刚升职了,是不是你——」想起这事儿,言政心情就说不出的复杂。 岳望舒道:「没有啊,我可没打什么招呼。」 言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皱了皱眉:「可是,我住进你家里这件事,公司的里居然都知道了,我想,我升职,恐怕还是跟这个有关。」 岳望舒耸了耸肩,那可就不是我的锅了,「升职了是好事啊。」 「我可不希望有这样的好事。」言政的脸色有点不爽。 岳望舒心中啐道:这属实有点矫情了。 岳望舒挥了挥手道:「好了,你该去上班了。」虽然言政多了一份「男朋友」的兼职,但该上班还是得上班的。 言政苦笑了笑:「我现在就算迟到,也没有人计较了。」 这不挺好的么!岳望舒心道,不过她也明白,这家伙过剩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 「你要是受不了,就分手!」岳望舒一阵烦躁。 言政瞪大了眼,立刻跳脚道:「凭什么呀!我又没当小白脸!」——凭什么别人说我是傍富婆的小白脸,我就要为了自证清白就跟明稀分手! 岳望舒:……我觉得,你跟小白脸也差不多了。 虽然言政确实没有收取她任何金钱和物质回报,但确确实实住进了她的四合院大别墅,在工作上也确确实实得到了一些好处。 「嗯,你不是小白脸。」——但胜似小白脸,岳望舒心中忽的觉得有点可乐。 言政立刻心里舒服多了,「那你好好养胎,我去上班了。」 这阵子,言政简直成了越氏基金会的头条人物,什么「傍上富婆」啦之类的窃窃私语,言政想装作听不见都不成! 他很想解释,他是越明稀堂堂正正的男朋友!但是,越明稀并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生了孩子! 想到此,言政心里又忍不住把越明稀的前任骂了个底朝天!回到四合院,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不断,「***狗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也是不巧,岳望舒刚刚散步回来,就听到这样的咒骂,脸色刷地就冷了。 Z.br> ------------ 第二三零章、后记·孕妈不易 「嗯?!」岳望舒脸冷得像块冰,「你骂谁?!」 言政咬牙切齿:「你前任的那个狗东西!!!」 岳望舒:???? 下一秒,她爆笑如雷,笑得整个人都弓成一只虾米,「哈哈哈哈!骂得好!继续骂!!」 言政懵了一下,刚才还冷漠得跟个活死人似的,怎么这会儿跟个疯婆娘似的?女人怀孕了就这么古怪吗? 不,不是因为怀孕,是越明稀的性格本来就是这么变化诡异! 言政哼道:「骂就骂!那个脑子被驴踢了死狗!喜欢女人,好好追求就是了!还搞强迫囚禁?!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他以为他是谁啊?皇帝吗?!」 岳望舒笑声嘎地就停了一下,别说,晏铮还真是皇帝。 她也实在没想到,言政这么会骂人。 却听他还在阴恻恻叫骂:「***狗东西!害人不浅!老子诅咒他断子绝孙!生儿子没***!」 岳望舒笑容消失,眼神忽然核善了起来。 言政不由声音一滞,看着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不由道:「不是你让我骂他的?怎么,还余情未了啊?」这语气,那叫一个酸。 岳望舒正色道:「骂我前任就算了,不许累及子孙后代!」——你骂晏铮怎么骂都没问题,涉及阿棣,你特么就找揍了! 言政讪讪「哦」了一声,心里不由毛毛的:该不会真的余情未了吧? 想到越明稀竟然有可能对前任还有余情,言政顿时心里一万个没法接受!凭啥啊,他那个狗屁不如,你还惦记着他!我对你这么好,你都不心软一下!! 太不公平了! 「我怎么也比他强吧?!」言政酸怒交加地质问道。 岳望舒合上眼睛,躺在躺椅上,「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比他强。」 言政一噎,虽然我确实是个正常男人,但你这么说,让我很没成就感啊! 「明稀。」言政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又干嘛?要骂就继续,我听着呢。」岳望舒眼睛也不睁。 言政撇了撇嘴:「他是死人不怕被骂,我还怕脏了自己的嘴巴呢!」 岳望舒心道:你丫的这辈子还真是嘴皮子犀利啊! 「我是想说……明稀,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言政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时候,也是不巧,大概是奶茶喝撑了,一瞬间,胃里上涌,岳望舒一股脑爬起来,便踉跄冲进了卫生间,一通狂呕。 言政先是愣了下来,当听到呕吐声的时候,整个人便陷入迷茫,然后是绝望,「至于么?我怎么都不至于让人觉得恶心吧?!」 这一瞬间,言政心里很受伤。 岳望舒浑身软绵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便看到言政整个人好像比他还萎靡不振,焉儿了吧唧的像个霜打烂了的酸黄瓜…… 「这是怎么了?」岳望舒懵逼了一下。 言政苦笑着抬头:「你用不着这样,你要是实在讨厌我,我们就……分手吧。」 岳望舒:????? 良久她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发笑,这家伙……怎么有点蠢啊,不过这副样子,倒是有趣。 「我就是喝多了奶茶,有点顶。」岳望舒道,「刚才都吐出来,现在没事了。」 言政听了这话,一秒钟满血复活,然后喋喋不休道:「我就说嘛!怀孕了不要喝奶茶!更不要喝那么多!血糖会升高,也很容易发胖的!」 岳望舒脸一黑,丫的除了骂人,这厮就没几句话是好听的!!! 「滚!马上滚出去!」岳望舒最听不得这种***话,气得 原地发飙。 这言政自不是死皮赖脸的,也是不想气孕妇,便讷讷道:「你别生气嘛,奶茶真的不能喝太多……」 「滚!!!」岳望舒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扔了过去。 言政一缩脖子躲开,这才一溜烟没影儿了。 岳望舒气得半晌才恢复情绪,这家伙,怎么就那么擅长气人呢?! 随着她孕吐的症状渐渐缓解,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同时各种不适也找上门了。 明明是在科技更发达的现代世界,但这一胎反而比怀阿棣还要辛苦。 半夜经常被一脚踹醒,气得她甚至都不想生了。 怀孕之前,还想二胎如何如何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这个身体,似乎对怀孕反应格外激烈,而且体重也蹭蹭暴涨!哪怕她已经很努力控制饮食了,但到了孕后期,还是足足长胖了四十斤!.. 买糕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辈子本来就不是很漂亮,再胖成这样,简直都没法看了! 岳望舒真的有点绝望了。 这种罪,她可不想再来第二遭了。 真盼望早日发明人造子宫! 躺在二楼主卧两米宽的红木大床上,岳望舒郁闷地看着自己圆得个西瓜似的肚皮,心中满是绝望,话说,生完孩子,真的还能瘦回去吗?! 万一瘦不回去怎么办? 岳望舒觉得自己真的亏大了! 为了生孩子,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虽然她有生命光环,但丫的发福不是病啊!是正常的!!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努力安慰自己,肯定可以瘦回去的!她老妈生完她不也瘦回去么!身材不也一直保持得不错么! 有钱有闲的人,只要肯努力运动一下,请最好的健身教练、吃最好减脂餐,一定能瘦回去的! 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岳望舒困了,直接呼呼大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因为是阴雨天,岳望舒睡到饿得不行,也只是叫人把早餐端起来。其实她现在吃的就是专业营养师搭配的营养餐,优质蛋白、足量蔬菜、适量水果和加以控制的碳水。 说实在的,天天这么吃,实在有点腻歪了。可是她不想再长胖了,好不容易将体重增长遏制在四十斤,要是不加控制,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胖成什么鬼样。 好在马上就要到卸货的日子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是到了日子,肚子里这个贪吃鬼不出来,她直接剖腹产! 虽然营养餐不是很好吃,但饿极了岳望舒还是风卷残云般把早餐吃了个干净。 ------------ 第二三二章、后记·大结局 言政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到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不由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吃完了?」 岳望舒杵着一张大饼脸,愈发没好气:「怎么?你有意见?!」 言政摸了摸鼻子,我又那句话说错了,他疑惑地道:「你最近,脾气有点暴躁啊。」 岳望舒:听了这话,我觉得还能更暴躁!! 「明稀,要不提前去医院住下吧,找个心理医生问问。」言政很是苦口婆心地道。 「滚!老娘没病!」岳望舒暴躁大吼,这家伙,纯粹是来气老娘的吧! 大管家言绪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阿政,你少说两句吧。」——不会哄人,就不要乱哄。 言政都有些郁闷,「对不起,我……可能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言政上前坐在了岳望舒身边,小心翼翼斟酌了一下腹稿,才道:「明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早餐不和胃口?」 岳望舒大饼脸闷闷的,摆手道:「我没事。」 言政只觉得头秃,那你怎么动不动叫暴躁?!总得有个缘由吧! 「我就不明白了,我好歹是你男朋友,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言政郁闷之余,还觉得有点委屈,「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岳望舒心中骂骂咧咧,什么叫「见不得人」?!这是人说的话吗? 岳望舒觉得牙根痒痒了,不行,她今天必须爆发一下,要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去。 「来我卧室,我慢慢跟你说!」岳望舒咬牙阴恻恻道。 岳望舒的主卧室,一进门是一小段走廊,走廊左右两边分别是衣帽间和卫浴间,然后里头才是宽敞明亮的寝卧空间,大大的复古风落地窗,通共有十二扇之多,简直就像是大户人家……额,这本来就是大户人家。 清一色复古的红木家具,越明稀走到窗户边,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一片白皙红润。 言政看在眼里,忍不住道:「我瞧着你挺好的,白里透红,珠圆玉润的。」 岳望舒脸色一沉,顺手就拿起了那根鸡毛掸子。——别问大小姐房间里为毛会有鸡毛掸子!反正这东西揍人最合适了! 她朝着某个嘴贱的家伙头上便是一通狂揍! 「去你奶奶嘴儿,谁是猪?!看我不打死你!!」岳望舒一边叫骂,一边往死里揍。这家伙,这张嘴皮,太欠教训了。 「我没说你是猪啊……」某人还兀自觉得冤枉得很,虽然急忙用双臂护着自己还算俊朗的脸,可一双手臂就遭了殃,不知挨了几十下,直到这位活祖宗打累了,这才停下。 言政只觉得一双手臂疼得都发麻了,这孕妇都这么暴躁吗?不,越明稀这么暴躁的,应该是独一号吧? 摩挲着自己双臂,看着累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越明稀,言政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几个月越明稀不肯见她了,「你就是因为长胖了,所以才这么暴躁?」…. 岳望舒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偏你眼瞎,还总在老娘的底线来回蹦迪!! 言政小心翼翼凑上前,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坐在她身边,小声道:「怀孕都会长胖的,这是正常现象。」 「滚!」岳望舒黑着脸,我难道不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正因为是正常现象,不是病,我才更烦躁啊! 言政好声好气哄道:「我知道,我不会哄人开心。明稀,你要是还不解气,休息一下,再继续打我几下也没关系。」 听了这话,岳望舒心里总算稍微舒服了点,「嗯,这话听着还算顺耳。」 言政:……我怎么觉得我像个受虐狂? ?我不是真心想挨打啊!! 言政小心翼翼抓住了岳望舒白嫩嫩胖乎乎的手,柔声道:「明稀,只是胖了一点点点而已,我对你感情绝对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 这话听着倒是还算顺耳。 岳望舒忍不住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只是胖了一点点……是亿点点好伐?!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影响感情么? 再看看言政,脸长得真不错,而且好像还瘦了…… 靠!嫉妒死老娘了!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岳望舒一瞬间那叫一个心里不平衡,然后,下一秒,她觉得肚子有点不太对劲。 「我……好像要生了!」 言政才刚表了一通真心呢,还没等到答复,就先等到了孩子要出生的消息,他急忙一把将胖了四十多斤的岳望舒抱了起来,「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生娃分割线———— 感谢无痛分娩!! 岳望舒看到VIP病房外那一抹夕阳,心中无限感激发明了无痛分娩的恩人!! 虽然这一次怀孕吃尽了苦头,但好在分娩还算顺利,而且没有太遭罪! 就是打那针无痛的时候,稍微有点吓人、有点痛,但也就是一会儿的事儿。 然后她就感受到痛苦飞走,分娩顺利的幸福了! 孩子午后就呱呱坠地了,是个活泼的女孩子,感动!这辈子终于圆了女儿梦了! 岳望舒幸福地都快哭了,可惜一摸肚皮,还有厚厚一坨肉,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肚子里还有一个。 给自己来了个生命光环,身上立刻就舒服多了,然后她就安安心心睡觉去了。孩子自有人照顾,VIP病房也很安静,睡得很令人舒服。 因为一切顺利,所以第三天岳望舒就出院了。 她觉得自己身体状况无比好,甚至自己可以走出去,可还是被言政给一路抱出医院,抱进了宽敞舒适的房车里,然后继续躺着。 宝宝则被一早就专业月嫂抱着,这会子正安安静静睡得美美的,浑身奶香。 可惜红红的,有点丑。 此行直奔郊区的玫瑰庄园,那里空气好,天气凉爽,还安静,最适合坐月子了。…. 来到新地方,宝宝扯着嗓子哭了好一通,言政这个蹩脚奶爸上去哄了半天都没用,岳望舒有点看不下去,黑着脸道:「让月嫂来!!」 果不其然,孩子到了月嫂怀里,不到十分钟就给哄好了。 所以说,哄娃是个专业技能! 言政有点尴尬,连忙道:「我会好好学的。」 学啥?我可是请了四个月嫂,三八班轮换,还一个休班。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人士! 「那个,明稀……孩子的名字,我倒是想个好几个,你要不要参考一下?」言政挠着后脑勺,笑得灿烂无比。 岳望舒摆手道:「不用了,叫同馨。」 言政一下子就脸红了,「同、同心?」 看他这副德行,岳望舒就知道他想歪了,立刻解释道:「是棣棠同馨的同馨!」说着,还在手机上打出来给他看。 言政一下子就焉了,「这个馨啊……」 这是岳望舒早就想好的,男孩子就叫棣,女孩子就叫同馨。 越同馨。 她这辈子的女儿。 有了女儿,岳望舒不禁觉得,这辈子算是完美了。 不过言政的人生却依旧不算完美,虽然有了共同的孩子,分手的可能性无限降低,但是——某人在职场上就越来越顺风顺水了,在别人看来这是好事,在某人看来确 实有损尊严的事情! 尊严啊…… 有损尊严,还是自由受限,到底哪个比较令人难受呢? 岳望舒无从比较。 不过言政在纠结了一阵子之后,就辞去了越氏基金会的职位,去了一家和越氏没有丝毫关系的金融公司上班——虽然这直接导致他收入大减。 这家伙,自尊心还是那么旺盛。 算了算了,这些都是小事。越氏财团在帝都的巨大影响力,是无法被忽视的,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多多少少会有当小白脸的感受,哪怕他不接受任何物质资助,也永远会在无形之中得利。 而这种得利,大约会让他心里一辈子疙疙瘩瘩,除非分手。 这样的关系,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不过岳望舒觉得,暂时还不错,反正她没有任何损失。 同馨也有了幸福而完整的家庭。 反正这辈子她和女儿觉得幸福就好。 至于那家伙,岳望舒自问问心无愧便是了。 ——全文终。. 尤妮丝 ------------ 完结感言o(╥﹏╥)o 有史以来最扑的一本书算是完结了,均订150……o(╥﹏╥)o 真的不能再这个下去了,否则连养家糊口都难。 所以丝丝认清现实了,决定老老实实回去写清穿。 我也不想几十万字就完结啊,免费部分都是十几万字,谁都知道篇幅越长越划算啊! 话说我清穿写得好好的,我为毛脑子一抽要转型啊…… 水准不够就应该写自己擅长的领域嘛! 所以,下本书定下是清穿文了,不过要年后才能和大家相见了。 在此,祝愿大家新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