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一 序幕: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穿越 一序幕: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穿越 盛夏的某日,欧筱彦穿越了。 穿越的这天恰好是她的二十九岁生日。在之前不算漫长也不算太短暂的人生岁月中,她一直作为一个普通人平淡的生活着。读完大学开始工作,每天过着家――单位――家这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欧筱彦没有谈过对象。准确的说,她虽然曾经有过几次暗恋,但是却从没有被人追过,因此连一次像样的恋爱都不曾有。 上学的时候,欧筱彦对自己的光棍状态还不是太在意,但是工作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跟家人一样都急了。父母为她安排了很多次相亲,却都以失败告终――每一次,男方都看不上她。 是咱们的女主角长相丑陋吗?不,不是。问题就出在“女人味”这三个字上。 欧筱彦五官端正俊美,英气勃勃――怎么看,都是女生男相,没有娇柔婉约的女人味。此外,她还有一米八三的身高。于是…… 二十九岁生日正逢礼拜六,可怜她却要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坐上一天。没办法,领导发话加班、布置了任务,谁敢不来?尽管领导自己不来…… 办公室里,大家安安静静的坐着,各自加班。欧筱彦聚精会神的工作了两个小时之后,觉得眼睛有点发胀。她揉揉眼睛,可几秒钟的功夫,眼前突然一片雾气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啊”的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脑袋怎么一下子昏沉起来,眼前的雾气渐渐变黑,最后漆黑一片。昏迷之前最后的意识是,自己好像被扯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同事们听到动静,纷纷惊呼:“小欧怎么了?”“刚才小欧还在叫,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刚才不是在座位上吗?” “你们快看!”有个距离欧筱彦最近的同事站在她位子旁边,手里举着几件衣服,满脸惊惶之色,“这是小欧今天穿的衣服啊!” 欧筱彦似乎作了一个梦。她梦到一个身穿古装、面貌慈祥的白胡子老人朝她招手,于是不由自主的走近他,心中万般惊讶。 老人说:“你是欧筱彦吧。” “是。请问你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一套银色的丝织衣服,再一次惊讶了。 “我是地府的管事,特来告知你:你本应是越黎国的三皇女,因我们的失误投错了胎,抱歉,我们须得送你回去。越黎国是个女尊男卑的国度,你要体认到今时不同往日。孟婆已为你换上了三皇女的寝服,你过会儿便将在床上醒来。” “这么说来,我不仅仅是魂穿,整个人都穿了啊……”欧筱彦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时空了。闲暇时,晋江上的穿越文她看过很多,一直很向往穿越到女尊的国度,但万万想不到,这一天居然真的来到了! “正是如此。你和原来的‘三皇女’除了魂灵相异,面貌身材俱都一模一样,名姓也相同。只是她阳寿已尽,不能穿越,须随我们入地府去。对了,身为三皇女没有危险,你尽可安心。” 她还想再问,老人伸手轻轻一推,说:“时辰已到,去吧。” 欧筱彦感觉身体猛的一跌,便从昏迷中醒转。 她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环境。 房中除了自己别无他人,她躺在一张乌木雕漆、古色古香的床上。这床很大,大到上面睡四个人都绝对没问题。身上盖的是翡翠绿的被子,被套是高级的锦缎面料,被子蓬松轻软,盖起来相当舒服。 房间里的摆设寥寥无几。床的右首边紧挨着一个镂空刻花的柜子,上面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侧身打开柜门看了看,里面也是空的。 靠窗边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和一个圆凳,看上去做工精巧,圆凳子上还放着枣红色的绒垫。桌子右方的墙上挂着一副花鸟画。桌子与床之间的墙上,镶嵌着一面长椭圆形的铜镜,正好一人来高。 当务之急就是照镜子,欧筱彦掀起被子,起身走到镜子前面。 面貌自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披肩长发已被一根黑色的丝带束了起来,十有□是孟婆作的吧。衣服就是刚才的那套,现在得空仔细观察,才发现实在是精致华贵,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康的东西。至于刚才下床随脚套上的鞋子,是双轻软的室内便鞋,不用说也是舒适得很。 正端详间,叩门声轻轻的响起:“主子,小庆可否进来?”欧筱彦赶紧爬上床躺下,轻轻吸了口气,朗声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十四五岁、面容和善的小丫头轻巧的走进门。她给欧筱彦行了个礼,叽里咕噜的一气儿说道:“主子,您今日这个中觉可是睡得真长,足足一个半时辰呢。不过小庆估摸着您这时也该醒了,果不其然。您是刚起来吧?” 欧筱彦“嗯”了一声。小丫头神色却犹豫起来,吞吞吐吐的问她:“主子,司徒公子他……又来了……您看该如何处置呢?” ------------ 2二、难缠的司徒公子 二、难缠的司徒公子 欧筱彦看见小庆为难的神色,晓得这个司徒公子肯定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她本想说不见,转念间又改了主意。自己初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逃避总不是办法,还是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于是她说:“那就见吧。” 小庆嗫嚅道:“主子……您真的要见他?” 欧筱彦点了点头。小庆应了一声“是”,便走近房门,探头往门外拍了两声巴掌。 转瞬之间就有一个黑衣人影掠到门口。小庆向其布置:“小喜,主子要见司徒修玉,你在旁留意动静。先去吧,我们随后就到。”黑衣人应声而去。 欧筱彦扎扎实实吃了一惊——这司徒修玉是何等人物啊?皇女见他还得侍卫在旁边保护、如临大敌……他莫非是武林高手?他和自己的“前任”之间莫非有深仇大恨?她着实有点忐忑不安了。 小庆吩咐完,自己也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胳膊上搭了厚厚一堆衣服,手里还拿着些东西。她麻利的侍侯欧筱彦换了衣服鞋子,束上腰带,又为她梳理头发,挽了个髻,再束上一个碧玉环。 一切都整理完毕,小庆说:“主子,咱们去前厅吧。”她打开房门,随后“呀”的轻叫一声。 欧筱彦站起身来走近门口,却看到刚才那个黑衣侍卫跪在走廊上,头低低的垂着。她觉得纳闷了:“小喜,你怎么在这里跪着?” 小喜慢慢抬起头来,表情沉重。其实她有一张非常稚嫩的脸庞,年纪似乎比小庆还小些。可欧筱彦知道,眼前这个小萝莉,拥有绝顶高明的武功——皇女的贴身侍卫嘛。 小喜流露出哀求的眼神:“主子,求求您,答应司徒公子退亲的请求吧。他适才说,如果这次您再不答应,他今日就血溅当场,让您娶无可娶。” “这……”欧筱彦没料到那个司徒公子竟然是“前任”的未婚夫,而且曾经几次三番的来纠缠退亲,退不成还威胁要自杀。看来“前任”要么很喜欢他,要么因为什么地位利益问题必须要娶他。一个非卿不娶,一个死活不嫁,这麻花可扭得厉害了! 她伸手扶起小喜,问:“那你对他怎么说的?”对方闻言又要跪下,她连忙阻止。“主子,万望您恕罪!小喜无计可施,只有将他用绳子绑缚起来……” 看小喜那诚惶诚恐的样儿,欧筱彦明白了——司徒修玉是“前任”心爱之人。她沉吟了几秒,说:“走吧。” 小庆打头,小喜随后,三人下楼往前厅走去。皇女府面积很大,一路上望去,房屋雕梁画栋、层层叠叠,还有花园、凉亭和小桥流水。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到达目的地。 偌大的前厅静悄悄的,桌上有盏冒着热气的茶,还有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一个小厮垂手站在侧边,见欧筱彦来了连忙给她行礼。而那个被牢牢绑坐在椅子上的人,自然就是司徒修玉了。他抬眼,跟欧筱彦恰好对了个正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长相清秀文雅的绿衣少年。 人,是美人。只是美人现在已满脸泪痕,加上五花大绑的狼狈样子,这情景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欧筱彦忍不住笑了一笑。 司徒修玉瞧见她的笑容,怔住了,喃喃道:“你这次又打算耍什么新花样?” 小庆当即冷笑道:“明明是你司徒公子闹着要自尽不是么?非要把皇女府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主子不是怕你,是心疼你,你却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退亲,当真以为咱们三皇女殿下奈何你不得?” 小庆这一连串的反问毫不客气,并没持着像小喜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冒犯的态度。欧筱彦被眼前景象搅得越发好奇。她拿起桌上的匕首掂掂,轻薄小巧,看上去似乎锋利的很,应该很适合做防身的利器。 一旁的司徒修玉咬牙道:“还给我!”欧筱彦不理他。把玩之间,在匕首的柄上发现了一个小字——“顏”,字体就是现代人通晓的繁体字,刻得极细极小,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颜……十有□是一个姓,十有□是……她望向司徒修玉,猜测的问道:“这个姓颜的,就是你喜欢的人么?” 此话一出口,周围反应各异:小庆欲言又止,小喜面色惨白,而作为当事人的司徒修玉,却陡然平静下来。 他冷冷的说:“你明明早已知晓,又何必惺惺作态,多此一问?”秀雅的脸上泪痕已干,却毫不掩饰对眼前人的厌憎。 “前任”把司徒修玉当宝,欧筱彦可不乐意,干嘛非得上赶着执意娶他、继续受他的闲气啊。她坐到主位上,把那盏原先为他准备的茶端起来。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没喝一口水呢,渴死了! 小庆却按捺不住了,转向小喜道:“郑小喜,你师姐败德勾引定了亲的男子,还私相授受随身的匕首,他竟然还以此来胁迫主子,事到如今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讲?” 小喜无语。 原来这个司徒修玉的心上人竟是自己侍卫的师姐……这样看来,小喜刚才下跪哀求自己退亲也是可以理解的了。不待欧筱彦多想,司徒修玉急急发话为颜姓女辩护:“小庆,请你莫要颠倒黑白侮辱颜姑娘!颜姑娘与我还未出生时就已蒙两方母亲指腹为婚。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这位三皇女殿下半年前横加破坏,硬向我家提亲,我和颜姑娘早已结为夫妻!” 小庆应得毫不迟疑:“你还好意思翻旧账?我家主子提亲之时并不知你和颜明微指腹为婚的事,你母亲贪图荣华富贵,一口应承下这门亲事,对颜明微的事只字未提。背信悔婚是你母亲不义,又怎能怪得着我家主子?” “提亲时不知,后来我不是上门告知了么?” “你上门是三个月之后了,皇帝陛下早已同意亲事,文定纳聘之礼也已行过,你还当你家能再随意悔婚?要怪,就怪你家人在那三个月里都瞒着你这件事。想退亲,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么?你每次来闹,主子都忍着躲着,还严禁府里上下向外面透出分毫消息。如果没主子这么拦阻,皇帝陛下得知此事,你和你全家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司徒修玉不答,盯着欧筱彦:“如今我也不想再纠缠多言,只问一句,这亲事,你是退,还是不退?” 欧筱彦心底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小庆摆事实讲道理的说了半天,敢情都成了对牛弹琴了!这位司徒公子对现实完全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就是要退亲!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不清楚来龙去脉,心想退就退呗,但现在看来,退亲绝对是个麻烦,大麻烦…… 一直沉默的小喜此刻忽然开口:“司徒公子,你这又是何苦……我师姐她两个月前已娶正夫,近日还纳了两位侧夫、三位小侍,这你又不是不知……你就算退了亲,又能以什么名分嫁给师姐呢……” 司徒修玉淡淡道:“我母亲悔婚在先,怎能怪颜姑娘?只要退了亲,我便入颜家的门,作侧夫也罢,小侍也罢,都没所谓。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和她长相厮守便好。” 小庆瞠目结舌:“疯了!你简直疯了!放着三皇女殿下的正夫不做,铁了心要去做一个武林莽妇的侧室!”她觉得自己的主子受到了侮辱,满面愤慨。 小喜的脸上却浮现出感动之色,显然是被司徒修玉的真情打动。她噗通一声再度跪下,再度恳求欧筱彦:“主子,恕小喜逾矩,求求您……求求您成全他们吧……” ------------ 3三、真的是毒药吗? 三、真的是毒药吗? 小庆一个箭步冲到小喜身边,揪住她的衣襟猛的往上提,一边愤愤的说:“郑小喜,你今日也打算跟着司徒修玉一起瞎胡闹么?赶紧给我起来!起来!” 对方有武功在身,任凭她拉拽,衣衫凌乱了也自岿然不动,仍旧直直的跪着。小庆气得面色通红。 欧筱彦问:“小喜,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起来?” 对方一字一句道:“主子,您这样问,实在折煞了小喜。小喜即便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逼迫您。” “那你就起来。” 小喜不但不起,反倒还磕起头来,嘴里念叨着:“求求主子,可怜可怜司徒公子一片痴情,成全他和我师姐的良缘!”头碰到硬地,咚咚作响。一旁的司徒修玉十分感激,眼中渗出两行清泪,哽咽道:“郑小姐,你何至于为我们作到如此地步……” 眼前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自己如果再袖手旁观可不行,还是想办法搞定比较好。欧筱彦说:“小喜,你现在就去司徒修玉家,把他母亲请过来。” 小喜惊喜的应了一声:“是!”她站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犹犹豫豫的望向仍然绑在椅子上的司徒修玉。 欧筱彦明白她在犹豫些什么,说:“司徒修玉就留在这里,暂时还不能给他松绑。”她扬扬那柄匕首,“除非你能保证他不再闹了。” 虽然司徒修玉这时候不声不响,但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有什么举动实在很难料到,他又有前科。小喜摇摇头表示不能保证,说:“主子,那小喜就去了。”她给欧筱彦行了个礼,疾步退出客厅。 司徒修玉从刚才欧筱彦让小喜去找他母亲的时候就一言不发。此刻,他拿眼角斜觑着她,倏地冒出一句:“皇女殿下,你终于良心发现了?”挑衅意味浓厚的语气。 再好脾气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欧筱彦并非圣母。就这件事来说,“前任”没有错,错在司徒家人的欺骗,但是这个司徒修玉…… 欧筱彦冷冰冰的看着他,说:“闹够了没有?要想解决问题,就给我闭嘴。像你这样任性、固执、自私、不讲理的人,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退亲?我巴不得。” “你……你说什么?!”司徒修玉死死盯住她,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庆则暗暗点头,主子终于觉悟了啊,可喜可贺。 三皇女没再忍气吞声向司徒公子赔小心,他很不习惯。原以为,她一进门就会给自己松绑的,结果绑到现在……小庆欺负自己,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拦阻,甚至还一反常态,给自己扣上“任性”、“固执”、“自私”、“不讲理”这么多顶大帽子!不是说过永远不会对自己生气的么?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她还说巴不得退亲……以前不是怎么样也不肯答应退亲的么?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像往日那样……那样如痴如狂,充满爱慕之意……说变就变,亏自己以前还有点可怜她的单相思……难道,这个女人一直在戏耍自己?骗子,大骗子…… 司徒修玉低下头,咬紧嘴唇。 欧筱彦自然不知对方那曲曲折折的小心思,她的肚子早已经饿到几乎要咕咕叫了。今天早上因为睡过头,到九点多才起,早过了领导要求的加班日上班时间――八点半,所以她没顾上吃早饭就直奔单位,然后就一直加班。到穿越以后,她也没吃上一口,还被司徒修玉和小喜唧唧歪歪的纠缠,现在可以说是又饿又累又不爽。 她问:“小庆,什么时候开饭?” “回主子,约摸还有一个半时辰。” “你叫厨房随便做点吃的送过来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还要应付司徒修玉的妈呢。 “是,主子。”小庆连忙吩咐侧边站着的小厮去厨房催办,顺道瞅瞅司徒修玉,笑道:“司徒公子,你要不要也来上一份呢?” 司徒修玉冷哼一声道:“不必!” “哦,那就算了。对了,主子,我刚才让厨房做的是您平日最喜欢的小食――双拌方破饼呢。” 双拌方破饼,这是什么饼?欧筱彦想不出来,但她明白:这皇女府中肯定美食多多,而且,自己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这种感觉还真是爽啊! 等东西做好送到眼前,她才知道这双拌方破饼其实是荞麦面做成的方块形点心,每一块的右上角都雕了两朵小小的并蒂莲。总共八块,摆在一个椭圆形的白瓷碟子里,精巧的简直像艺术品一样。 欧筱彦用手拈起一块吃起来,味道甜而不腻,还散发出一股清香,好吃得让人上瘾。 吃完一块又拿第二块――还没将之放入口中,她就觉得肚中一阵胀痛,全身冒冷汗,呼吸急促起来,从鼻子里缓缓流下两行鲜血。她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在小庆焦急的呼唤声中,欧筱彦慢慢失去意识。 ------------ 4四、一碗汤引发的事故 四、一碗汤引发的事故 迷迷糊糊中,欧筱彦似乎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再次见到了地府那个慈祥的老管事。他捋捋自己长长的白胡子,咳嗽了两声,慢慢说道:“三皇女,抱歉……你今次疼痛晕厥,全因我们的疏漏。不是中毒,你不必惊慌。” 又是失误?唉!欧筱彦问:“什么疏漏?” “孟婆当初送你过去的时候,忘记给你喝汤了。地府鬼多事杂,我们常常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请你千万见谅。” “孟婆汤?我不想喝啊!”自己可不想忘记一切。 老管事明白欧筱彦的想法,立刻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婆那里有两种汤。一种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孟婆汤,鬼魂过奈何桥必喝的忘却之汤。而另一种则很少见,是专给像你这样的穿越之人喝的,我说的,是这种汤。” 她松了口气,问:“每个穿越的人都要喝吗?” “那倒不一定。因你是本体穿越,体质与这个时空的人们迥异,所以必须喝下孟婆的变身之汤。如果不喝汤就吃下此地的食物,便会因体质不适而疼痛晕厥过去。你此次就是这种情况。” 欧筱彦心说:怪不得之前吃了一块双拌方破饼就立刻难受起来了,自己还以为那饼子里被人下了什么速效的毒药。她想了想,问:“那喝下这汤之后,除了能正常吃东西之外,身体还有没有其它的变化呢?” 听到这个问题,老管事的面上微微一红,“还有就是,你以后不会再来葵水,并且……” “并且什么?” 老管事的脸更加红了,“这个……你成亲后就知道了。先喝汤吧。”他手中变出一碗汤,递给欧筱彦。 待她喝完,老管事跟上次一样伸手轻轻一推,说:“时辰已到,去吧。” 于是欧筱彦便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旁边马上有个男孩子大喊:“三皇女殿下醒了!三皇女殿下醒了!春儿,快去将喜讯禀报皇上!” 不远处的另一个男孩子迅速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原来自己在皇宫里啊。看样子,皇帝――也就是自己现在的妈妈非常关心她的这个女儿。等会儿她可能就要来了,不过宫里这么大,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欧筱彦心中思索着。 身边这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从案上端起一杯水递过来,欢喜的说:“皇女殿下,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陛下这几天为您焦急不已,头发都愁白了几根,现在她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欧筱彦点点头,把水喝下。然后她问:“我昏睡了多长时间?” 小宫侍清清喉咙,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答道:“回皇女殿下,足足三日三夜。三天前,您在皇女府中流血昏倒,您的贴身丫环张小庆立即查验那双拌方破饼,结论是没有下毒。请了刘太医过去,刘太医为您诊了脉,也断定不是中毒,但又说不出您得的是什么病,只说脉象奇异的很。于是,陛下叫人把您抬到宫里,让其他太医一一看过,大家都跟刘太医一样的说法。陛下十分担心,把您留在宫里,吩咐我们轮流看护,您身边一刻不离人,一旦醒来立刻禀报。对了,皇女殿下,您现在身体感觉怎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还好,没有不舒服。”欧筱彦伸伸懒腰,说:“就是肚子好饿。” 小宫侍连忙端来一个碟子,服侍她吃了几块糕点。 这时,外面传来高声通报:“皇帝陛下驾到――” 小宫侍连忙跪下,欧筱彦也赶紧下床。皇帝被一群宫侍簇拥着进了门,看见三女儿正欲跪下,连忙扶起她,道:“彦儿快起来!这时候还跪什么跪,你给朕躺回到床上去。” “是,母皇陛下。” “吉人自有天相,朕心里一直相信,你会度过此劫,果真如此。来,让朕瞧瞧。”皇帝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仔细端详床上的欧筱彦。 欧筱彦这时才敢与皇帝对视。皇帝五十多岁,身着龙袍,看上去很是威严,眉目之间依稀与自己有些相似,啊,说反了,应该是自己像她才是。 “你的气色比起朕上午来时看到的要好些了,但还是很差啊……”皇帝摸了摸欧筱彦的头发,低低叹了口气,问道:“身体现在还难受么?” “回母皇陛下,不难受了,感觉还好。” “那就好。只是大病初愈,你的身子必然还乏得很,这三个月就不要上朝了,在家里好好休息。”皇帝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是,母皇陛下。”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彦儿,这件事,你自己可有头绪?” 欧筱彦想:皇帝是仍然怀疑有人下黑手吗?也难怪,事情看起来实在太过蹊跷,想不让人起疑都难。真相,自然是不能说的,但也得设法不牵连别人,不如顺着皇帝刚才提过的“劫”字说下去。转念间的功夫,她便应道:“回母皇陛下,很久以前有天夜里,我曾做了个梦,梦见一位老人对我说我命中会有一劫,我再想细问,他就不见了。现在想来,莫非他说的就是这次?” 皇帝若有所思的问:“你梦见的那个老人是什么样的?” 事到如今只好把话圆下去……欧筱彦硬硬头皮,把老管事的外形①38看書网了。谁知皇帝听完她的描述,竟然说:“跟朕三日前梦见的是同一人。” 欧筱彦惊讶的说:“看来真有神人托梦……”误打误撞的对上了,她确实很意外。没想到地府老管事早已给皇帝打了招呼,多半是要避免她为此事牵连无辜吧。 皇帝点了点头,说:“这位神人在梦中只跟朕讲了两句――一是三日后你必无碍,二是此事与他人无关。朕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现在真不由得不信呵……” 她站起身来,“彦儿,朕等会派人用轿子送你回去,顺道带上些滋补之物,你在家里好好调养歇息。秋儿,你服侍三皇女洗漱更衣。” ………… ------------ 5五、一个大女人蒙哪门子的面纱 五、一个大女人蒙哪门子的面纱 “小庆――” “哎,主子,这就来了。”小庆在十秒钟之内闪到了欧筱彦面前。作为贴身丫鬟,她基本上随时等候主人召唤。 欧筱彦问:“小庆,什么时候晚饭?” “回主子,还有半个时辰。” “今天提前一点开饭吧。”欧筱彦回府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上一顿像样的饱饭。目前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庆明白自己主子的话中之意,立刻说:“是小庆考虑不周了,请主子见谅。小庆即刻去厨房催办!” ………… 不多时,一名小厮过来禀告晚饭已经备好,于是欧筱彦由小庆陪着走到饭厅。用餐之前,小庆先双手递过菜单。欧筱彦暗想怎么跟餐馆一样啊,一看菜单,才知道这不是让自己点菜,而是把这顿饭的所有菜肴一一列明,给自己先过目。她瞄了一下,这菜还真是不少,数了数一共有九道,名字大都比较稀奇,而且有些还挺吓人的。她想,自己还是不要少见多怪吧,反正肯定都是美食。于是点点头,把单子递还给小庆。 小庆对着门口扬声道:“上膳!”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送进来第一道菜,接着退到大厅左侧站定。小庆躬身对欧筱彦说道:“主子,这是第一道菜葱醋鸡。” 第二个小丫鬟进来,小庆又报:“第二道菜巨胜奴。” 按照菜单上的顺序,菜一碟一碟的上,小庆也一句一句的报:“第三道菜同心生结脯。”“第四道菜凤凰胎。”“第五道菜雪婴儿。”“第六道菜逡巡酱。”“第七道菜八仙盘。”“第八道菜乳酿鱼。”“第九道,汤菜冷蟾。”“第十道,主食御黄王母饭。” 九碟菜和一碗饭全都上完了。送餐的十个小丫鬟全部右手持着空托盘,整齐的排立在一旁。小庆一声令下:“你们下去吧。”小丫鬟们便鱼贯而出。小庆又道:“主子,您请用膳,小庆这便告退,春儿随后就到。” “春儿?”欧筱彦记得刚才在皇宫里听到过,那个给皇帝报喜讯的小男孩名字就□儿,看来这个名字的重复率还真是高啊,这个春儿又是谁呢? 小庆却有些不安,吞吞吐吐的说:“主子,您的吩咐,我和弟媳两个人早就跟春儿说了不知多少遍……无奈他就是不听,坚持说他还能走路,到不能动的时候再让别人侍奉主子……您也知道他这个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主子,您――” 她还没说完,便有一人掀开门帘子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姐姐,你又在跟主子编排我什么了?” 进来的,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小正太,长得喜眉笑眼,跟小庆非常相像。这位显然就是小庆的弟弟春儿了。欧筱彦看到他的肚子,自然也就明白了小庆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头一次看到真人孕夫,感觉新鲜,忍不住多打量了这肚子两眼,问:“春儿,你有几个月了?”她其实很想知道小孩是从男人身上哪里生出来的,可这是绝对不能问的。 “回主子,五个多月了。昨天找城南的刘半仙算了一卦,说是个女孩呢。”春儿的话里掩不住满心欢喜。他蹒跚走到桌边,对自家姐姐说:“你去吃饭吧,我来侍奉主子用膳。” 于是小庆离开,春儿随侍在旁,欧筱彦开始吃饭。她不意外的发现每一道菜都制作精良、无比美味,绝对是高档中的高档。她吃得很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真是不错啊,不,岂止是不错呢?绝对称得上华丽丽啊! 等到欧筱彦吃完饭,春儿服侍她洗了手、漱了口、又擦了面,却并不退下,期期艾艾的似乎有话要讲,却几次欲言又止。欧筱彦忍不住说:“春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春儿无奈地叹道:“主子,春儿虽然只是个管内务的下人,身份低微,但看主子一天天这么苦闷消瘦下去,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今天不能不逾矩说上两句了……”顿了一顿,似乎下了决心,接着说:“京城里有那么多美貌良善、知书达礼的大家公子,您这么多年来一个都瞧不上眼,却偏偏在半年前恋上了那个司徒公子――” 听到“司徒”这两字,欧筱彦赶紧打断了他:“春儿,你不要说了。以前看上司徒修玉,那是我鬼迷心窍。前三天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我忘了很多……想法也改变了很多……” 她这番话意有所指,且刚好令人误会得水到渠成。春儿高兴起来,连连说“太好了”。 这时小庆进来了,问:“什么‘太好了’?”春儿把主子的话告诉姐姐,小庆暗暗想道:主子已经悟了,我近日可重新劝她纳侍添丁。不过,不用急在一时,这几天应该先让主子调养调养、散散心才是。 于是她说:“主子,今天晚上东街附近有个花灯会,咱们瞅瞅去如何?” 欧筱彦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这个世界对她而言,还新鲜的很呢。 天黑之后,小庆陪着欧筱彦出门,小喜跟在她们后面,三人步行去东街。路上行人很多,大都跟她们一样往东街的方向走。欧筱彦不禁问:“小庆,难道全城的人都打算逛这个花灯会吗?” “主子,您有所不知,虽然花灯会在咱们越黎国本来寻常,可这次灯会,赏灯的人当中有一个可不寻常――”小庆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城中传言:当今的武林盟主已于近日来到京城,任务完成后打算在此地随意游玩几天,既定计划里就包括今晚的花灯会。传闻这位武林盟主身体羸弱,不会武功,长得比男人还要美貌,大家都想见识见识。 小庆说完后,欧筱彦应了一句:“哦,原来如此。”小庆看她并不太兴奋,惊讶的问:“主子,您不好奇吗?不想看看那人的容貌?” 欧筱彦摇摇头,心说你要是穿到我们那里就知道我为什么对她的容貌不感兴趣了,要说到好奇,我好奇的是这位武林盟主的不会武功。她拿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小庆的头,“快点走吧,你看咱们走得比谁都慢。” 不多时她们到达灯市,只见灯火璀璨,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小庆说:“这次灯会规模不大,只有千盏花灯,不过来的人反而较往日为多,看来武林盟主的面子还真是大!”说罢噗哧一笑,欧筱彦也笑了笑,两人一路走一路赏灯,小喜紧跟护卫。 忽然间,前方不远处一阵喧闹,许多人聚集到一起,她们便也走了过去。只见人们围着两个男装打扮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这蒙着面纱的绝对就是武林盟主!”“对对,她肯定是怕人认出才女扮男装的,不然一个大女人蒙哪门子的面纱哟。”“身边的小厮都长得这么秀气,盟主肯定非常漂亮!”…… 那个小厮已经窘得快要哭出来了。他满脸通红的解释:“你们认错人了,这位是我家公子,不是什么女扮男装,也不是什么武林盟主,真的不是!请让我们离开吧……” ------------ 6六、有一双眼睛正从窗外紧紧盯着她…… 六、有一双眼睛正从窗外紧紧盯着她…… 那位蒙面的公子未发一言,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头低低垂着。小厮在旁边拼命的解释,可围观的众人多数并不相信。两三分钟的时间,人越聚越多,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欧筱彦深觉奇怪,问小庆:“凭这人蒙着面纱,就说他是武林盟主,是不是有点武断了?” 小庆正要回答,她们前面的一个女子回过头来忙不迭的接过话头:“这位姐妹,你不是越黎国人吧,我跟你说,麒麟是我们越黎国武林中人特有的标志,你看这个蒙面人的衣服背后,可不正好绣着只麒麟!还有,听说武林盟主的右耳垂上有一点红痣,这人的面纱蒙的严严实实,连耳朵也挡住了,岂不令人生疑?!” 原来如此,欧筱彦点点头,可她还是觉得证据有点不足,而且那个蒙面人的体态看起来明明就像个男的。 小庆忧心的望着她,喃喃道:“主子,没想到您一场大病之后竟然真的忘了这许多……”欧筱彦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突然圈子内侧一个痞子样的女人起哄大叫:“盟主把面纱摘下吧!让咱们小老百姓也瞻仰瞻仰您老的容貌!”旁边几个痞子大声附和,还吹起口哨。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痞子们捋起袖子打算动手,那个小厮吓得放声大哭。欧筱彦看不下去了,这时旁边有人快她一步,大喝一声:“住手!” 出声拦阻的是位读书人模样的斯文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痞子们先是楞了一下,继而纷纷狂笑起来:“弱书生,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不量力!”“这世上总不缺爱多管闲事的人啊,哈哈哈哈!”“得,今晚咱刚好有空,就来给你一点教训!”说着就动起手来。 只不过几十秒的功夫,读书人便给揍成了一只胖头鱼,倒在地上痛苦的□。围观的众人慑于痞子们的拳脚,不敢有所举动。欧筱彦走上前去,在那人面前蹲下,说:“你的头肿起来了,我带你去看郎中吧。” 她喊过小庆,两人小心翼翼将伤者扶起。对方连连称谢。痞子们见状贼笑道:“哟嗬~~又来个不怕死的!皮痒欠揍了不是?”“你想挨揍,姑娘们今个满足你的愿望!”“我说姐们,咱动手!” “大胆!”小喜冲上前去,干净利落的在瞬间将痞子们揍成了猪头。众猪头疼的哭爹喊娘,都跪下哀声求饶。围观的众人看的兴奋,大声叫好。那小厮也不哭了,站在蒙面人身边瞪大眼睛瞧着。 教训完毕,小喜拍拍手,又给痞子们每人补上重重一脚,冷冷吐出一个字:“滚!”痞子们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她转身对欧筱彦说:“主子,不如我来背这位受伤的姐妹,我们现在就去临近的医馆,您看如何?” 欧筱彦没有立刻回答,她想:如果我们三个人都去医馆,不知这边会不会又冒出什么人来欺负蒙面人和他的小厮。再说,虽然大家都讨厌刚才那些痞子,可他们对蒙面人的好奇心还没有消呢,搞不好还要继续围着人家,不如帮忙帮到底算了。 她吩咐道:“小庆,你和我一起扶着她,咱们这就去最近的医馆。小喜,你护送这位公子和他的小厮回他们家去。”小庆和小喜异口同声道了一声“是”。小庆对周围众人扬声说:“大家都散了吧。”大家眼看没什么好戏了,纷纷散去。 蒙面人带着小厮过来,两人给她们福了一福,小厮说道:“多谢小姐们搭救,我们二人感激不尽。”蒙面人仍旧沉默不语。欧筱彦望着他,心想:他不会是个哑巴吧?小厮见状说:“我家公子因急病暂时口不能言,望小姐见谅。” 欧筱彦说:“哦,没关系。”那小厮又道:“我家公子叫何元碧,正元的元,碧玉的碧。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我们也好上门道谢。” 欧筱彦呆了一下:不用这么隆重吧……她笑着指指小喜,说:“她叫郑小喜。”蒙面人转头看看小厮,似乎是对其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说:“在下替公子谢过郑恩姑。这位恩姑,既然您不愿说,我们也不能强求。” ………… 欧筱彦她们回到皇女府中时,夜色已深。小庆笑道:“主子,想想实在好笑――到了最后,咱们还是没看见那个何元碧长得什么样。” 欧筱彦莞尔:“其实我也蛮好奇的。小喜,你看见了吗?” 小喜摇摇头:“主子,他们住在瑞祥武馆,我把他们送到武馆门口就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有没有再问我们的身份?” “没有。其实我反而想知道他们的身份,何元碧各方面都很像传说中的武林盟主。” “小喜,你是武林中人,也不知道武林盟主吗?” “主子,小喜虽是武林中人,不过尚无缘得见盟主。除了那些传言外,我就只知道她的绰号叫‘玉面菩萨’了。” 大家闲聊一会子也都累了。欧筱彦把这段小插曲置之脑后,悠哉悠哉的沐浴安寝,睡前还特地告诉小庆第二天不要打搅自己睡懒觉。她在床上睡的香甜,自然不会晓得,此刻,有一双眼睛正从窗外紧紧盯着她…… “不要吵我……小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欧筱彦本来睡得很沉,结果被硬生生的摇醒了。她睡眼惺忪的一看,大为吃惊,摇醒自己的不是小庆,而是那个蒙面人何元碧的小厮!自己现在呆的地方根本不是皇女府! 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欧筱彦定了定神,看看窗外,天色已亮。她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小厮朝她歉意的一笑:“请三皇女殿下莫要惊慌,我们对您没有丝毫恶意。您稍等,我家公子马上就到。”他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将杯子放到欧筱彦身边的床头柜上,说:“皇女殿下,您请用茶。”说罢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欧筱彦心里乱纷纷的,没容她多想,过了几秒那个何元碧就进来了。他给欧筱彦福了一福,伸手摘下脸上的面纱。 这是一位十□岁的纤细少年,肌肤如雪一般洁白,小巧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弯弯的柳叶眉,小扇子似的睫毛,水灵灵的杏眼,秀挺的鼻,还有嫣红的樱桃小口,整个人看上去娇美无比。 他见欧筱彦凝视着自己,十分害羞,雪白的脸庞上泛出一层粉色,轻轻开口道:“皇女殿下,请恕罪。” ------------ 7七、声音轻柔的如同泉水一般 七、声音轻柔的如同泉水一般 这是何元碧第一次开口跟欧筱彦说话,声音轻柔的如同泉水一般。欧筱彦心中思忖:他的小厮说过他因为急病暂时口不能言,为什么撒谎呢?难道是因为以前的三皇女认识他,能听出他的声音来?小厮那时候还问自己的姓名住址,现在他们却又一清二楚,难道灯市那一幕都是装的?可是,有些地方逻辑上讲不通啊,他们的神情看上去也不像是假的……她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皇女殿下,我是武林盟主何元青的双胞弟弟。殿下想必也知道,我哥哥和您姐姐二皇女殿下……” 原来武林盟主是个男的,在女尊男卑的社会里这可真不容易……哥哥姐姐,一男一女,很有可能是在谈恋爱了。欧筱彦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哥哥和二皇女殿下心心相印,早就订下终身之盟,可二皇女殿下近日被皇帝陛下指婚,不得不在明年迎娶长峦国的小皇子为正夫,哥哥他知道消息后,十分伤心愤怒……他这次进京,就是为了报复二皇女殿下。我劝阻不了,也只好跟着他前来。前天我们到达京城,哥哥去了二皇女府,装作不知道那件事的样子和她见面,在那时候给她下了毒。” “下毒?”欧筱彦脸上微微变色,她已经明白何元青是怎样的性子了。 “嗯,这种毒名叫‘离情散’,专为惩罚负心薄幸之辈的。中毒的人……”说到此处,何元碧羞红了一张小脸,偏过头去,不敢对着欧筱彦的眼神。 欧筱彦追问:“中毒的人会有什么症状?” 何元碧咬了咬嘴唇,停顿片刻,声如蚊蚋的说道:“二皇女殿下她如果与哥哥之外的男子欢好……事后肚子便会疼起来,像刀绞似的疼。累积十次之后……就将不能……不能人道……否则性命不保……”好不容易说完,他羞得低下头。 欧筱彦想:发明离情散的家伙也太油菜了吧,不过这事虽然听起来很搞笑,想想看事态还是蛮严重的。她脑子里转了转念,问对方:“何公子,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想给我姐姐解这个毒吧?” 何元碧点头道:“是啊。这毒三日内必须解开,将三滴下毒人的血引子和解药掺在一起,在中毒人神智清醒的状态下,给他喝下就可以了。前天哥哥下毒之后,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假意说特别想到东街的花灯会去看看,哥哥看破了我的心思,坚决不许我去。我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昨天晚上偷偷拿自己以前制的迷药把哥哥和武馆里的一干人等都迷晕了,我拿针刺了哥哥的指头取了血引子,带上之前连夜赶制的解药,就和我的小厮小圆一起溜了出来,武馆那里我留下贴身侍卫照应着。我和小圆从东街抄近道去二皇女府,哪里晓得武馆的人之前走漏了风声,七传八传的就变成武林盟主要去看花灯了。” 他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顿了顿,道:“后来我们就碰到殿下您了……当时,我们给大家围着,心里真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么多人,不能用迷药,身边也没带障眼散,加上我们两个人又不会武功,那时候真是尴尬的要命……” 欧筱彦笑着接上话头:“幸好小喜给你们解了围。你当时认出我了?” “我以前没见过您,但您和二皇女殿下一父同胞,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当时便猜到了。我让小圆加以试探,看您的态度我便肯定了。但灯市人多眼杂,不能细说,而且兹事体大,绝对不能让除您之外的人知道分毫,包括郑恩姑她们。只有您能知道……” 欧筱彦把前后种种情况一联系,猜测说:“所以小喜送你们回去时,你让你的贴身侍卫跟踪她到了我的皇女府,然后给我下了迷药,把我扛回来了?” 何元碧点点头,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欧筱彦笑了笑,说:“可我还是有两点不明白。第一,为什么你一开始直接找我姐姐,现在却找上我?” “皇女殿下,其实我最初就想找您的。中毒的事,二皇女殿下她并不知道,如果我直接找她说要解哥哥下的毒,势必引起他们之间的……还是通过您暗中帮忙比较好。可城中传言您最近昏迷不醒……时间紧迫,所以我才去二皇女府。” 欧筱彦在心底叹了口气:传言,传言这东西真不可信……能把一个男的武林盟主传成是女的,又能只传坏消息无视好消息——对了,传言说武林盟主不会武功,只怕也是错的,不会武功的应该是何元碧吧。 她又问道:“第二点,你昨天晚上在灯市上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啊。” 何元碧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老是劝哥哥给二皇女殿下解毒,哥哥嫌我啰嗦,前天从我包裹里拿了包哑药,在我茶水里下了。我制的哑药无药可解,不过一天之后药效过去,也就无碍了。” 欧筱彦点点头,略一沉吟,问:“何公子,离情散的解药有没有什么味道?” “解药无色无味,血引子自然是有血腥味的,不过把它们混在红花汁里就淡的尝不出来了,这个我已经备好,药瓶子给您,待会让我的侍卫用轻功送您回去,您看可好?” 欧筱彦望向窗外,有点惊讶,“天都亮了,这么回去会不会有点招人耳目?” 何元碧摇摇头道:“现在外面天还黑着。窗是内窗,外面的光亮是夜明珠发出来的,这间房是武馆密室中的内房。” 欧筱彦抑制住好奇——密室?夜明珠?这可都是以前见所未见的……不过,夜明珠这东西在皇族家里不算什么稀罕玩意,说不定自己的府中也有呢。 她把视线从窗外转回,眼前的人儿垂着眼帘,不知何时又双颊飞红,羞意动人。她呆了两秒便反应过来了:孤男寡女,夜间共处一室……虽然事情紧急不得不如此,但何元碧毕竟是个黄花闺男。她不禁微微一笑:其实,这个美人在自己面前一开始就很害羞。 何元碧抬起头,瞧见她含笑的俊美脸庞,脸上又是一热,他轻声说:“皇女殿下,我……我先告退了……” ------------ 8八、救人去也 八、救人去也 何元碧口中说着告退,同时福了一福,慌慌张张的就要走出房去。欧筱彦看着那个连耳根子都红透的娇小身影,觉得可爱极了,自己甚至有点舍不得放他走,更何况,还有重要的细节问题没问他呢。她站起身来叫了一声:“何公子――” 何元碧回过头,小声问道:“皇女殿下,什么事?”眼前女子高大的身材使他感受到一种微微的压迫感,他的心跳加快了。 欧筱彦掂了掂手中的解药瓶子,犹豫的说:“这红花汁……” 何元碧连忙解释:“哦,我忘了您不习武,刚才没说清楚。红花只生长在长峦国的高山峭壁间,每五年开花一次,它对不会武的普通人毫无用处,对学武之人来讲却是极为珍贵的滋补之物,可以大大提升内力。哥哥前一阵子到长峦国采了四朵红花,这瓶汁液就是用其中一朵制成的。红花汁液掺上离情散的解药,对各自的功效都无损。您把这瓶汁液送给二皇女殿下,她一定非常高兴。” “你哥哥没给她喝过这个?” “没有……哥哥没跟二皇女殿下讲过他采红花的事……”何元碧没敢告诉欧筱彦他哥哥的原话――“对负心之人不杀就算是客气的了,还给她这些个滋补的东西干嘛?!” 此时,那个侍卫过来了。何元碧对她吩咐几句,便向欧筱彦告辞。 ………… 欧筱彦躺倒在她卧房的大床上,舒服的吐了口气。折腾了小半夜,自己是得好好补一下眠。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入梦乡。 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欧筱彦唤来小庆服侍自己更衣。 小庆手上忙活着,一面笑问道:“主子,今天可打算出去?” “上午我想去二皇女府,不知道她在不在。” “主子,二皇女殿下肯定在的,她大前天摔伤了,左胳膊骨折,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府里休养,圣上放了她一个月的假呢。主子,您不知道――” 小庆唧唧喳喳的,把欧筱彦昏迷期间京城贵族圈里发生的大事小事向她汇报的一清二楚:宰相又纳了一个小侍,工部尚书贪污事发被革职查办了,户部尚书前天上午和她的正夫大吵一架,等等……她伶牙俐齿,绘声绘色,欧筱彦听的忍俊不禁。 洗漱完,吃了早饭,欧筱彦就带着解药瓶子动身去二皇女府了。这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大概过了几十分钟轿子才到目的地。 轿妇去门房通报。没过多久,二皇女就亲自迎了出来。欧筱彦发现对方长得和自己很像,难怪何元碧说她们“有七八分相似”了。像归像,区别还是很明显的:欧筱彦英气勃勃,二皇女则显得很憨厚,并且身材上要矮胖一些。 二皇女拍了拍欧筱彦的肩膀,笑哈哈的道:“妹妹,几天没见了,咱俩最近都不怎么太平啊,呵呵……” 两人一路寒暄着走了进去。 欧筱彦少不得要对二皇女的摔伤问上一问,对方的回答是自己在庭院里不小心摔伤的。欧筱彦看着她不自然的神情,没再问下去。两人说话间已来到正厅,等坐定后,二皇女吩咐下人上茶。欧筱彦从怀中拿出解药瓶子,直截了当的说:“姐姐,我今天来,是有样好东西要送你。这一瓶,是红花的汁液。” 果不其然,二皇女喜笑颜开的接过瓶子,当宝贝似的左瞅瞅右瞅瞅,说:“多谢多谢,这瓶红花汁看上去好新鲜呀,是今年新采的红花研磨成的吧?” 欧筱彦笑道:“姐姐,还是你懂行,确实是今年开的红花。你快喝吧,这个肯定能助你功力大增。” 二皇女哈哈一笑,打开瓶盖,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欧筱彦看着她喝完,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暗想:看样子,“前任”和这位同父同母的姐姐关系显然很亲密,相互间非常信任。 二皇女问:“妹妹,听说你昏倒那天,司徒修玉也在场?” “嗯……”欧筱彦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她不知道对方清不清楚司徒修玉闹退亲的事,不想贸然多说。 二皇女把欧筱彦的沉默理解为无奈,苦笑道:“唉,你家这位跟我家那位一样,都是个不省心的。你打算怎么办,退亲么?” ------------ 9九、你的命定之人是谁? 九、你的命定之人是谁? 欧筱彦喃喃道:“退亲?”她几乎都忘了这茬了。 二皇女看妹妹眼望着自己,误以为她问自己要锦囊妙计,长叹一声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粗人一个,没半点巧思急智,关键时刻派不上啥用场。不要说给你想办法了,就连我自己……母皇指婚的事,我到现在还瞒着元青呢……我都已经愁得焦头烂额了,唉!”她拧起眉头,憨厚的脸上此刻尽是愁色。 欧筱彦试探道:“不,我是在想母皇她是否知道……” “知道你的事?你原先确实瞒的挺紧,半点风声都没走漏,可上次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我想母皇怕是早已叫人将当日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你恐怕还得早作打算才行。” 欧筱彦“唔”了一声,考虑片刻有了主意:要骗,就骗到底吧,反正有一个绝好的借口。她说:“姐姐,你可知道我这次昏倒之后神人托梦给母皇的事?” “当然知道,宫内宫外都传的沸沸扬扬啊。我还听说这位神人很早以前就给你托过梦,说你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是啊。姐姐我跟你说,昨天晚上他又托梦了,说我现在不能和司徒修玉成亲,因为我命中这一劫尚未彻底消除,须要假以时日等到命定之人,娶他为正夫才行。” “你的命定之人是谁?他在哪里?什么时候能碰到?”二皇女急急问。 “这些神人都没说,我想既然要‘等’,应该是可遇而不可求之意吧,不能太刻意的去找。” “有道理……如此说来,和司徒修玉的亲事不退不成了?” “是啊,不过这也正合他意,反正他的心里从来只有颜明微一个人。” “你退了亲也好,强扭的瓜本来就不甜,更何况退亲还是消劫的门道。司徒公子的生辰八字和你不合,不能消劫也是可以想见。”二皇女啜了口茶,往椅背上一靠,“妹妹,说实在的,我总觉得你这劫数来的很莫名其妙,要不是母皇也说自己被同一位神人托了梦,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在开玩笑了。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开玩笑你又怎可能昏倒足足三天呢,连太医们都说你脉象奇异。莫非是――” 她住了口,眼中光芒闪动。欧筱彦知道她想讲什么,紧张的阻止:“姐姐,你要真为我着想,就千万别再说下去。”自己只想过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日子。 “唔,”二皇女也明白这个话题很危险,转过不提,“妹妹,我前阵子得了一副古画,出自于两百年前的绘画名家孙五娘的手笔,我带你去书房看看如何?” “好啊。” ……………… 皇女退亲本来是件麻烦事,可因为皇帝本人之前实实在在的被地府老管事托过梦,对于三女儿的此番解释不疑有它,欧筱彦很轻松的过了关。她不知道,事情这么容易解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皇帝从始至终一直觉得司徒修玉当不起正夫的位置。以前,“前任”一心一意非他不娶,皇帝无奈,也就随她去了。知道司徒修玉闹退亲的事以后,皇帝就决定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如今三女儿自己找上门来,她就坡下驴,正好乐得答应。 就这样,三皇女恢复了自由之身。 ……………… 这天,欧筱彦带着小庆小喜两人在外面闲逛。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她在空竹、蛋雕、绢人等等手工艺摊子前流连忘返,很多精巧玩意儿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禁惊叹于古人的巧手匠心。小庆与小喜面面相觑,两人心中想的差不多:主子往日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不感兴趣,觉得没意思,没想到大睡三天后,整个人变了许多。 没有多长时间,小庆的怀中已抱满了小玩意儿。欧筱彦又在几个杂耍摊子前驻足良久,看得入迷,丝毫未注意到街上已有一些年轻男子偷偷向她抛来爱慕的眼神…… 等逛的差不多了,她们便往回走,到九鱼巷巷口的时候,她们看见有许多人围拢在一块,平时非常僻静的小巷此刻像炸开了锅一般。走过去一瞧,原来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旁边人有的说要把她抬到医馆去,有的则说孩子不知是什么病,不能妄动,还是去把郎中请来的好。七嘴八舌间已经有人向医馆奔去。 小女孩这时候却醒了过来。大家忙问她是怎么了,她抽泣着说:“我刚才是给迷药迷昏过去的……我哥哥给人抢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这还了得?众人向小女孩问起详细经过,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了。原来,她和哥哥刚才走到九鱼巷巷口时,被两个高大的蒙面女子捂住嘴巴拖进巷子里。当时巷子里除了他们四个没有别人,其中一个女子往他们面前撒了一把粉末,她便觉得头昏脑胀,只来得及瞧见另外一人把哥哥扛在肩上往巷子深处奔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分析:大白天的扛着个人,不会走远,肯定就在巷子那一头附近的人家里。要么是左边几家宅院当中的一家,要么,是右边的户部尚书府。 听到这里,欧筱彦想:这户部尚书不就是前几天跟正夫大吵一架的那位嘛,不会真是她指使人做的吧? 这时,一个牵着条白狗的布衣女子对小女孩说:“小妹妹,你身边可有你哥哥的东西?我让狗闻闻味道,我家的狗是训过的,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哥哥。” 小女孩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这手帕是我哥哥平时用的,刚才他在路上递给我擦鼻子了。” 布衣女子让白狗嗅了嗅手帕,白狗从巷口一路追着味道,将大家领到了左边的一个宅院门前,便狂吠起来。这下子,户部尚书的冤枉洗清了。这所宅子看上去不像平民之宅,但也绝称不上大户之家。有住在附近的人脱口而出:这不是李守兰的家么? 欧筱彦询问的看向小庆,小庆摇摇头表示不认得此人。旁边众人已齐声在问:“李守兰是谁?”那人答说是个在御林军里任职的小统领,自己也不认识,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住在这里。 布衣女子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叩了叩门环。一个仆妇应了门,瞪视着他们,粗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家主人干吗?” 众人不理她,跟着白狗一路走,那仆妇见人多也不拦阻。白狗嗅着味道奔到北院的小屋前,有两个健壮的看门人一个拿着大刀,一个拿着长剑,准备往他们身上招呼。白狗迅速咬了其中一个人一口,她惊叫起来,众人趁机逃了出去。最后剩下四个人――欧筱彦她们三人,以及布衣女子。小喜没用两分钟就解决了两个看门的,把她们打晕了。布衣女子和她们相视而笑,牵起白狗,居然拱手道别:“之后怎么处置,就有劳你们了,在下先走一步。”她说完便走了。欧筱彦她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 现在自然不是发呆的时候,欧筱彦推开厚重的房门,顿时被房内淫靡又残酷的景象惊呆了:七八个全身□的美少年被绳子绑缚着双手,横七竖八的卧在枣红色的丝绒地毯上,那雪白的身体上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红鞭痕……这些少年嘴巴被堵住了,人却都是清醒的。屋子中唯一的□之声,来自最里面的大床上。欧筱彦上前几步,将床帏一把掀开。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打断老娘的好事?”一个黑胖女子回头怒目而视,她身下躺着一个少年,他嘴巴也被堵着,衣衫半解,显然是刚才被劫的人了。 小喜出手将那女子拿下,点了她几处大穴。女子动弹不得,大叫起来,句句是辱骂之词,欧筱彦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吩咐道:“小喜,你再把她的哑穴点了,拖到院子里去。小庆,你找找衣服给他们穿上。” 小庆在房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衣服,倒是在屏风后面的地上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这少年倒是穿着衣服。欧筱彦让小喜到别处去找衣服,同时看看这女人家里有没有小厮,自己则和小庆出了房门。 没过一会小喜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神情怯懦的小厮,怀里抱着一大堆衣服。欧筱彦对他说:“你去把房里的人松绑了,衣服给他们穿上。”小厮唯唯诺诺的照办。 不多时,少年们穿戴整齐走出房间。他们看见欧筱彦,扑通跪在地上,感激的磕着头。欧筱彦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表明身份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再加上小厮的招供,她很快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恶女人胆大包天,不论白天夜晚,在街上物色到猎物就和随从一起把其抢来。不过,富贵之家的公子她不敢动,专动那些布衣的美貌少年。除了那小女孩的哥哥和屏风后面的人之外,房里其余人清白都已彻底被毁。 小庆在旁边问:“李守兰为何没有染指那屏风后面的人?”少年们说是因为她嗜好强 暴清醒的人,而屏风后面的那个不知为什么一直都昏迷着。到现在,他也还没有醒。 欧筱彦略一沉吟,对少年们说道:“大家好好想想今后的打算。”少年们静默下来想了很长时间,各自作出了决定。有五个出家,两个想到欧筱彦府上作小厮,小女孩的哥哥则要回家。欧筱彦说:“好。不过你们今天请先到我的府里休息一晚,明日绑了这恶人去刑部,你们当堂作证。之后大家再各自行动吧。”众人纷纷应了。 欧筱彦派小喜呆在李府看着李守兰,然后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身后跟着小庆和八个少年,她自己则背着那昏迷的人。回到皇女府,把少年们安置下来,欧筱彦长长舒了一口气,问一旁的小庆:“什么时辰了?”小庆打了个大哈欠:“回主子,亥时了……” ------------ 10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强抢民男案第二天在刑部审结,李守兰定于一个月之后处斩,其所有家产充公,与此案有牵连的李家家仆们也都已下狱。可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欧筱彦背回来的人仍然昏迷着。其他少年之前失踪,他们的家人都报了案,可这位少年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欧筱彦让春儿检查了一下少年身上,也没查到什么东西。 春儿下了结论:“他一定是从外地来京城的。”小庆和小喜都点头赞同。春儿悠悠叹了口气:“这位公子别看长的秀气,胆子可真够大的,单身一人就敢出远门,幸亏他昏着,清白没被那姓李的玷污了去。可他为什么会一直昏着呢?” 他的问题没人知道答案。欧筱彦心想:不会是跟我一样穿越后没喝孟婆汤晕倒的吧?小庆向她汇报:“主子,小庆昨晚已派人请郎中来给这位公子看了急诊,郎中说他脉象平和,没有什么患病的迹象,不知为何昏迷,所以并没开方子。”“哦。” 小喜趋前端详躺在榻上的少年,半晌回头说:“主子,他戴了人皮面具。”昨天太晚,烛火之中她看的不清楚,白天便发觉了。 欧筱彦微微吃了一惊,走到榻前细看。如果小喜不说,她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这人居然戴着一张假脸,传说中的人皮面具,果然惟妙惟肖。 她问:“小喜,这人皮面具怎么去掉呢?” “回主子,往他脸上泼点温热的水,等湿透就可以撕下来了。” 小庆忙不迭的道:“主子,让小庆来去他的面具吧。”得到欧筱彦的应允后,她很快打了盆热水过来。没几分钟,榻上人的面具被轻轻撕了下来,众人纷纷发出抽气声―― 他大概有十□岁年纪,虽然双眼紧闭,面色憔悴,仍能看出长的如花似玉、娇艳非常。 小庆忍不住说:“他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话音未落被春儿捶了一下脑袋,“姐姐!在主子跟前你乱说什么!” 欧筱彦笑道:“无妨。”脑海中浮现出何元碧的身影,他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已经离京?他擅长制作一些奇药,也许能帮忙救这个人……事不宜迟,马上就去瑞祥武馆。 她心中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吩咐道:“小庆小喜,咱们现在去瑞祥武馆。” 小庆和小喜都露出不解的神色,欧筱彦说:“去武馆是找个认识的人来看看能不能救他,现在没时间多说了,咱们走。” “是,主子。” 三人从皇女府出发,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便被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追上了。欧筱彦识得她是自己府里的丫鬟,问她怎么回事,丫鬟给她行了个礼,喘着气答道:“禀报主子,那个人醒了!” 这下子,武馆也不用去了,大家一齐折返皇女府。丫鬟在路上告诉欧筱彦:她们走后没多久那个人就自己醒了,在旁边照顾的春儿一看他醒来,立刻打发她请主子回来…… 欧筱彦刚一踏进府门,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迎上前来:“主子,那位公子哭个不停,您看怎生是好?” “他人现在在哪里?” “回主子,他在花厅,由春儿陪着。” 欧筱彦快步往花厅走去,靠近门口时听见了春儿不住的劝慰声。走进去一瞧,那少年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眼睛都哭肿了,却还在大颗大颗掉着珠泪。春儿在旁边唉声叹气,满脸无奈之色。眼见欧筱彦进门,他站起身来:“主子,这位公子姓程名灵雁,家在京城南边的辅清县。我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听了便哭个不停,怎么劝也劝不住。主子,您看……” 欧筱彦点了点头,在主位上坐下。程灵雁抬起头望着她,娇艳的小脸满布泪痕,楚楚动人。欧筱彦直截了当的说:“程公子,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讲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上你的忙。” 程灵雁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他盯着欧筱彦,半晌终于开了口:“皇女殿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鹤儿的男孩子?” “鹤儿?不认识……他是你的兄弟吗?”欧筱彦直觉的否认,她想这个鹤儿肯定是叫程灵鹤了,难道是和“前任”有渊源的人?真是一头雾水。 “不认识?还是不想管了?”程灵雁咬咬银牙,不答反问。欧筱彦此时确信,“前任”绝对认识那个鹤儿,不仅认识,还和他“有一腿”。 她正待回答,小庆护主心切,急急接过话头:“喂,你怎么这样无礼啊?我家主子救了你,你怎么连个谢字都不说,反而质问起她来了?” 欧筱彦止住小庆,沉声道:“程公子,实话告诉你,我前一段时间昏迷三天,醒来就忘了很多事。就算以前认识你兄弟,现在也不记得了。我昏迷的事已传遍京城,你如果不信,尽可以去打听。” “你昏迷的事我知道……可是……可是你真的忘了鹤儿?” 欧筱彦点头。程灵雁看着她诚恳毫无作伪的神情,抽抽鼻子,眼泪又一串串的掉下来:“鹤儿怀了你的孩子,你竟然……竟然把他给忘了!我……我早该杀了你的……” ------------ 11十一、该来的,总归要来 十一、该来的,总归要来 程灵雁一句话语惊四座,小庆、小喜、春儿以及在周围侍奉的小厮,全部张大了嘴巴望向欧筱彦,均想:从来不晓得有鹤儿这么个人啊,主子还真是深藏不露……欧筱彦自己也吃惊不小,她一直以为“前任”是个痴情的人,心里只有司徒修玉,甚至很有可能没任何那方面的经验,哪儿知道现在居然冒出个怀着她孩子的男人! 她的思绪一时之间有点乱,捧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说道:“程公子,我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你能不能把从前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呢?” “呜……鹤儿……你今后该怎么办……呜呜……”程灵雁无视她,难过的抽抽嗒嗒,雪白的小手攥紧了自己的帕子。 欧筱彦无奈,只好提高音量重复问了一遍,程灵雁抬起螓首,指责的看着她,“三个月前,你作为钦差到辅清县出了趟差使。当天晚上,你去笑红轩……认识了我弟弟……你那晚跟他许了好多山盟海誓,还说一定会接他出来……我弟弟年纪小,本还是清倌,被你甜言蜜语一糊弄,稀里糊涂就上了当……呜呜……我可怜的弟弟啊……”他悲从中来,又哭泣起来。 欧筱彦闻言,不假思索的问:“当时我告诉你弟弟我的名字了吗?” “自然是告诉了,不然我要找到你可得费好一番功夫。” “这不就说明我没打算欺骗你弟弟?如果我想骗他,大可留个假身份不是吗?” 程灵雁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睛,瞅着欧筱彦,“也对……可你为什么老也不来接鹤儿?你说过几天就来的,可鹤儿等了好久也不见你人影……” 欧筱彦抚了抚额头,“我记不得了,不过肯定是因为公务缠身走不开的。”她回头向身后的小庆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即附和道;“是啊,主子最近几个月都很忙的,公事一大堆呢!主子的意思是要亲自去接人,不想敷衍派别人去。”小庆的临场发挥恰到好处,欧筱彦相当满意。 程灵雁轻轻“哦”了一声,显然相信了。欧筱彦不待他多想,赶紧问:“程公子,你也是在笑红轩?还有这次的事,你是怎么昏倒的?” 程灵雁摇摇头,慢慢说道:“父亲生了我们兄弟两人,我从小因体弱多病被送到长峦国的伯父家习武,每两年才能回家一次。半个月前,我学成归来,满以为能全家团聚,谁知……” 他哽咽起来,“谁知母亲和父亲早在半年前就双双得怪病过世……家中为了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很多债,一贫如洗,弟弟他卖身葬双亲,进了笑红轩作清倌……我回来后找到弟弟,把他接了出来,安顿好之后到京城找你。我原以为你是个负心人,得了鹤儿的人就把他抛在脑后,一心想杀你……” “你找我就是为了杀我?” 程灵雁垂头小声道:“我确实跟弟弟说要杀你,可他总拦着我,说你一定有什么难处……还说我要是杀了你他就死给我看……所以我找你想把事情彻底问个清楚。”他此言一出,一直按牢剑柄高度紧张的小喜舒了一口气,想:幸好幸好,要不自己还得跟个弱质男流交手,那可真有点…… “那你又是怎么昏倒的呢?”欧筱彦再问。 “我心中想着弟弟的事,焦虑万分,路上在客栈练功时便感觉有些内息不匀,但当时没太在意。前天我一到京城就来找你,路过九鱼巷巷口时被李守兰她们用迷药一洒,运功想解药性,结果反而岔了真气,昏迷过去……” “所以你昏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走火入魔啊。”欧筱彦恍然大悟。 程灵雁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欧筱彦问他走火入魔有没有后遗症,他答道:“这要看什么门派功夫了,我练的武功即便走火入魔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其实算来我只昏了两天时间,并不严重。本门武功走火入魔最严重的会昏十天,不过醒来也就好了。” 小喜听到此处,在旁边插了一句:“程公子,你是岚山派的?” “正是。岚山派的掌门人是我的伯母,也是我的师傅。” 小喜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程灵雁的目光却已多了浓厚的钦佩之意:对于一个男儿家来讲,练武是很辛苦的,而练岚山派的武功则更是苦上加苦!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人儿,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真不容易…… 欧筱彦不清楚这些,不过她明白程灵雁和程灵鹤肯定吃了不少的苦,这兄弟二人实在是命运多舛,令人同情,更令人佩服。当然现在不是感喟的时候,问题问完了,还得回到原点――程灵鹤以及他腹中的胎儿。该来的,总归要来。 在她沉默不语的当儿,程灵雁拿帕子拭拭脸上的泪水,果然问道:“皇女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鹤儿?” 欧筱彦思索半晌,吐出两个字:“明天。” ………… 晚餐结束后过了半个时辰,便是三皇女惯常的沐浴时间了。欧筱彦走到自己的专属浴池前,跟在身后的小庆将主子的换洗衣服搁在墙边的玉制衣柜里,毛巾和皂荚则放在浴池边的玉台上。欧筱彦看准备停当,挥手让她退下。小庆躬身道:“是,主子。小庆在外面候着。”然后把门关上离开了。刚穿越来的时候,小庆见主子沐浴不要她在旁边侍候,特别惶恐,以为主子对自己的服侍忽然不满意了。不过几次之后她也习惯了,放好东西就出去,在门口等着。有时候,主子也会喊她进来,给自己擦擦背。 欧筱彦脱光衣服,舒舒服服的躺到池子里。她一边洗着,一边惬意的哼起小调来。今天有点累了,趁此机会放松放松,明天还得动身去辅清县,有两天的路程啊…… 突然小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吞吞吐吐的,“主子……小庆……小庆……那个……” “你到底要说什么?”欧筱彦莫名其妙。 “主子请恕罪……那个……小庆有点内急……” 欧筱彦笑出声来:“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赶紧去吧。” “多谢主子!”小庆狂奔而去。 欧筱彦静静泡在池中,心中思忖着: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在京城里打转,这次出远门,自己……她的思绪被门口骤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啊!!!”她定睛望去,见门被推开一半,一个娇小的人儿捂着脸踉踉跄跄的跑开,他手上的毛巾衣服散落一地。 那个人,正是程灵雁。 ------------ 12十二、明月书坊底下现在怕是挤破头了 十二、明月书坊底下现在怕是挤破头了 程灵雁跌跌撞撞的逃走了,欧筱彦急忙起身把那扇推开一半的门关上。小庆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隔着门问道:“主子,我刚才在走廊上看见程公子在跑,不知他是怎么了?” 欧筱彦告诉小庆程灵雁误闯自己浴室的事,她不安的道:“主子,本来安排程公子在南边浴室的,那是给客人用的浴室,不知是下面人跟他说反了方向还是他听反了走到您这边。主子,万请恕罪,如果小庆刚才没有走开,程公子就不会走错房间了。” “没事。”再怎么着自己也不能让人憋着不去解手吧,其实刚才小庆走开的时候自己应该起来把门闩上的。这间是自己的专属浴室,在走廊最北边,下人不太可能说错的,多半是程灵雁听错了吧。算了,事情过了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刚才自己只有一个头露出水面,身体埋在水里程灵雁看不到的。欧筱彦想着便释然了,走出池子开始擦干身体。 等穿好衣服打开门,她见小庆抱着刚才程灵雁掉落的毛巾衣物候在门口,便说:“小庆,你把东西拿去还给程公子,叫他去南边那间沐浴吧。”“是,主子。”………… 沐浴过后,欧筱彦到①38看書网,这已成为她每晚的习惯。书房很大,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米,里面的藏书不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很丰富。最初,这么多的书着实让她惊叹了一下,而后她很快发觉里面许多书对自己相当有用,于是开始每晚苦读。目前主要看关于这块大陆上山川地理、人情风物的书,以及大陆上三个国家各自的正史及轶闻,从中她知道了许多信息,对自己所处的越黎国及邻近的长峦国、乌枫国的情况有了比较清楚的了解。 因为明天要赶路,欧筱彦看了两个多小时书便到卧室休息了。疲累的她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她作了一个梦:自己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之中,身旁有许多可爱的梅花鹿悠闲的踱着步……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在府门外集合准备上路。按小庆的安排,欧筱彦和程灵雁各自坐一顶软轿,小庆、小喜外加一个小厮飞儿则骑马跟随。行李鼓鼓囊囊的打了好几个大包,早已放在马背上了。小庆还细心的给程灵雁准备了一顶带面纱的帽子,供他出轿时戴。 程灵雁对小庆说:“小庆姑娘,要不我还是戴面具好了。” 小庆和善的冲他一笑:“程公子,还是戴帽子好,面具很闷的。” 程灵雁瞧了瞧轿子,又说:“小庆姑娘,轿子我坐不习惯,能不能换匹马?” “程公子,坐轿子比较舒服,你坐坐就习惯了。你前些天心力交瘁,还是坐轿子休息休息吧。万一你累到哪里,主子岂不是要怪我?” “……”程灵雁默不作声,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一样。欧筱彦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听见小庆的话也不好说什么。由于昨晚的事,程灵雁刚才只远远跟她打了个招呼,小模样羞窘的很。而听见小庆的最后一句话,他便更加害臊了。欧筱彦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免也觉得有些尴尬。 小庆原是随口一答,意指他是欧筱彦的亲戚不能怠慢,话出口后自知失言,连忙对欧筱彦说:“主子,咱们这就上路吧。” ………… 傍晚时分,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达去辅清县的必经之地――封冉县。这个封冉县面积不大,但人口密集。即便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小庆张罗着找好了打尖的客栈。人、马、轿都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开始吃晚饭。除了程灵雁和飞儿两个男儿家是在房间用餐,其余人都在大堂内。 等吃完饭,天也黑了。不过,街上每隔十步就亮着一个灯笼,把夜空映照的犹如白昼。欧筱彦和小庆、小喜在街上散着步,忍不住感叹道:“这个地方还真不一般,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小庆说:“不知是不是封冉县新县令想的点子,听说她上个月才从外地调来的。” 街道旁有个摆摊的老妇人听见她们的议论,说:“几位小姐不是本地人吧,你们有所不知,这些灯笼是由本城的大善人林员外掏钱捐给官府作路灯的,不要老百姓一分钱!我们都很感激林员外她老人家呢!灯笼天黑时全部点亮,到亥时街上人少了,便灭掉大部分,变成每隔三十步亮一盏。”欧筱彦赞赏的点头,“原来如此啊,这个林员外真是个大好人。”她心想这个主意还真不错,要是能在京城推广开来就好了。 那老妇人又道:“你们来的正巧,林员外家今晚包了明月书坊,她的千金要在那儿抛绣球招妻主呢!听说林公子的容貌万里挑一,人又冰雪聪明,明月书坊底下现在怕是挤破头了!” 老妇人说完这句,好奇心重的小庆连珠炮似的发问:“老人家,林公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明月书坊在哪里?” 老妇人摇头:“我没见过林公子,也不晓得他的闺名,只听说他今年二十一了。”她说着伸手往前指,“你们照直走百来步就到明月书坊了。”这时她的摊上来了生意,她连忙招呼。于是小庆谢过老妇人,她们继续前行。小庆喃喃道:“二十一岁……年纪不算小了啊……”小喜同意:“是啊。但照他的容貌和家世,不该蹉跎至今的,真奇怪。”小庆猜测的说:“多半是因为他心气高看不上别人吧。”欧筱彦没怎么参与议论,她对抛绣球更有好奇心,以前从书上看到,这块大陆上男子抛绣球招妻主是要抛三次的…… 不多时,明月书坊已在眼前。楼下果然人潮涌动,绝大部分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女子。欧筱彦带着小庆、小喜走到对街的房檐下,离得远远的观看。 明月书坊是座三层的小楼。三楼上站着一人,就是今天的主角林公子了。他蒙着面纱,穿着斗篷,容貌和身材都捂的严严实实。他手持一只大红绣球,往楼下顾盼。众人没谁敢言语造次,全都翘首盯着他,现场竟是静寂一片。 ------------ 13十三、判若两人 十三、判若两人 浑身包裹的像只粽子的林公子,逡巡打量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群。参加抛绣球的女子们几乎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等待着他作出最终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林公子在楼上却没丝毫动作。楼下的众人不敢妄动妄言,全都翘首等待着。 旁观的欧筱彦有点着急,在这儿站了好一会了,那林公子除了头转来转去,其它哪儿都没动。除了着急之外,她还觉得奇怪,她清楚的记得书里对于抛绣球选亲的介绍――男子看中合意的女子,就可以抛给她第一个绣球。如果没抛准人不要紧,算作废,重新抛。如果抛对人了,男子就和女子交谈片刻,如果对她的谈吐、学识及家世等等都很满意,那么就可抛给她第二个绣球。如果不满意,前面的两次就都作废。至于第三个绣球,则是前两次成功以后,男方的母亲请女方登楼叙谈,如果对女方满意则亲手把第三个绣球交给她,招亲这才算正式完毕。男方如果从头到尾没看到合适的,可以不抛,宣布结束。这些便是全部的过程了,书里并没有提到抛绣球的男子需要蒙面。 她压低声音问小庆:“小庆,抛绣球干吗要蒙面?” “回主子,小庆不知。刚才那个摆摊的老婆婆说他的容貌万里挑一,兴许他平时出门习惯戴着面纱,可现在抛绣球怎么还蒙面呢?我想一定有特殊的缘由……” 欧筱彦“嗯”了一声。这时,林公子转身进到楼里,几秒钟之后又出来了,依旧拿着绣球左顾右盼。 欧筱彦抬眼瞧瞧楼上的人,思忖着:这位林公子迟迟不动,肯定是因为没看到合适的对象,再继续看下去也没啥意思,咱还是撤了吧。她低声对身旁二人说:“小庆,小喜,咱们现在回去,不看了。”“是,主子。” 她们准备沿着来路返回。由于道路被参加抛绣球的女子们挤得水泄不通,她们要挪动一步都是极为艰难。小庆打前,不住说着“麻烦借过”。现场原本没一个人动、没一个人说话,几乎称得上是“肃静”了,而这份“肃静”却被她们打破了。楼上的林公子见此情形,拍了声掌,一个小厮应声而出。 林公子对小厮吩咐了几句便进去了,小厮随即对着欧筱彦她们这个方向大声喊道:“喂!你们三个女子好生无礼,竟敢干扰我家公子的绣球招亲!你们赶紧停下来,上楼给我家公子赔罪!” 欧筱彦她们本来在往前挪动,一听这话全转过头来看楼上。小厮叉着腰神气的喊:“看什么看,讲的就是你们!快点上楼给我家公子赔罪!”这时人群已自动自发的让出一条通往书坊大门的空道。小厮放缓声音对众人道:“谢谢诸位了。只是适才既已被扰,我家公子没心绪再继续下去,今晚的招亲就此结束。”楼下此起彼伏的发出惋惜之声,人群开始散去。 小庆哈的笑了一声道,“什么啊,明明就是没相中合适的,非得找个破理由,还拉上我们垫背,这个林公子真是霸道刁蛮!”欧筱彦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正要开口,那小厮又在大喊:“喂!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小喜眼望欧筱彦,问:“主子,我是不是……”要采取行动吗? 欧筱彦摇摇头。她想:出门在外,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更何况这林公子虽然不讲道理,他的妈妈却是个大好人……算了。她开口:“小庆小喜,咱们上楼去。” 三人一路上楼,门口和一楼、二楼都有黑衣劲装女子把守,小喜看出她们都会武功,不由多留了一个心眼。 走上三楼,欧筱彦看见这层楼是整个一个大厅,西边摆着几排书架,东边有一张大大的书桌,那林公子坐在桌边,喊她们上楼的小厮则垂手站在旁边,墙角处还有一个黑衣女子,显然是护卫。三人走到林公子面前,欧筱彦拱手道:“在下给公子赔罪了,刚才打扰公子绣球招亲,是我们的不对,还请见谅。” 那林公子从面纱下打量着欧筱彦,半晌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刚才我在楼上怎么没看见你?” “我们之前在对街的房檐底下,不在参加抛绣球的人群中。” 林公子似乎是难以置信的问:“真的?你没打算参加……招亲?是不是你已经娶过正夫了?” 欧筱彦暗笑:这人也太臭屁了吧,以为是个未婚女人就巴望着被你看上啊?她轻咳一声,表面上正正经经的回答:“林公子,在下三人是外地人,今天途经贵县住宿在客栈,晚上出来闲逛时,听说明月书坊有绣球招亲就来看看。至于正夫,在下倒还未曾娶。” 林公子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哦……怪不得……”他一边伸手去摘面纱,一边说:“我叫林湘然,潇湘的湘,自然的然。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我叫颜晓鸥,颜色的颜,拂晓的晓,鸥鸟的鸥。”欧筱彦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取了个化名。 面纱揭开,她看到了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庞,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两泓碧水。现在,这双眸子正凝视着欧筱彦,微微露出笑意―― “颜小姐,请坐。秋儿,给颜小姐上茶。” 欧筱彦瞧这阵势,倒有□分像是林湘然看上了自己。她稍微怔了一下,低声说:“林公子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在下打算回客栈去。” 林湘然神情黯淡下来,苦涩的一笑:“抱歉,是我唐突了……颜小姐请慢走……秋儿,你替我送送颜小姐和这两位小姐。” 欧筱彦向他拱手道别,随即带着小庆小喜离开。林湘然的小厮秋儿一改之前倨傲的态度,恭恭敬敬的送她们出了明月书坊的大门。 走到街边,欧筱彦忍不住抬头往三楼看去,这一看,她的心颤了颤――林湘然独自站在楼上,静静凝望着她。欧筱彦的视线和其对上,他眸光流转,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 14十四、瓮中之鳖 十四、瓮中之鳖 此时,楼里传来一个老妇人高声的呼唤:“湘然啊,你在做什么呐?”林湘然回过神来,忙答道:“母亲,我这就进来。”他不曾再看欧筱彦一眼,匆匆掀开门帘子走了进去。 当他的身影从欧筱彦的视线之内消失时,她心中怅然若失,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对身边二人说:“小庆、小喜,咱们走。”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小庆察言观色,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道:“主子,小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小庆贴近她一点,“主子,您若喜欢这位林公子,等把程公子接回府中以后,小庆马上给您张罗提亲的事——” 小喜怒气冲冲的打断她:“你怎么能出这个馊主意?人家程公子身怀有孕,你让主子舍他另娶,叫他情何以堪?又道义何存?” 小庆目瞪口呆的瞧着小喜:“郑小喜,你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主子舍弃程公子了?当然是两个都娶了。” 小喜吃了一惊:“两个都娶?” “这不是废话嘛,难道你觉得主子应该只娶一个?像主子这样的身份,至少该娶十二位以上的夫侍才合适吧。天啊,郑小喜,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练武练的走火入魔了吧?居然想让主子跟你一样!”小庆一副被打败的表情。 听到此处,欧筱彦问:“小喜,你打算这辈子只娶一个?” 小喜毫不犹豫的肯定:“回主子,是的。小喜和表弟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了亲,长久以来我们心里都只有对方一人。” 对于小喜的答案,欧筱彦并不意外,早在司徒修玉上门闹退亲那天,她就已感觉到小喜绝对是个专一的人。她饶有兴味的问对方:“那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回主子,等明年秋天小喜满十六岁,就成亲。” 欧筱彦点点头。她从书上看到过:这块大陆上正常人只要年满十六岁,就具备了生育能力,可以结婚了。如果男女有一方不满十六岁,是生不出孩子的。法定的成婚年龄也是十六岁,无论男女。她忽然想到春儿,那个怀孕的小正太是小庆的弟弟,所以小庆肯定超过十六了,可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她看着小庆的loli脸问:“小庆,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子,小庆今年十九。” “……”欧筱彦呆住了。 …………………… 第二天,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了整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到达辅清县城。大家在客栈安顿好之后,程灵雁问欧筱彦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弟弟,欧筱彦本想说吃完晚饭去,可看着他急迫的神色,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现在就去。” 程灵雁爱弟心切,喜不自胜,连桌上的茶也顾不得喝一口,匆匆起身为他们引路。 程灵雁给弟弟安排的栖身之所是城西一座漂亮的大宅院,租金不菲。宅院距离客栈距离不远,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程灵雁急急去扣门环,一个仆妇应了门,她一看到程灵雁便说:“程公子,程二公子已经被你们的伯父派人在三天前接走了。” 程灵雁瞪圆了眼睛,诧异之极。仆妇欠身让他们进了门。院子里有个小厮正坐在凳子上缝补衣物,看到程灵雁连忙起身奔到他跟前,“程公子,程二公子已经被接走了,他留了封书信给你,信我放在书房了。”众人进到厅里坐下,小厮跑到里间书房取了那封信,递给程灵雁。 程灵雁接过信封,上面墨迹犹新。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一读之下放声大哭:“呜呜……我苦命的弟弟……为什么你要相信算命先生的鬼话……”欧筱彦拿过信来看,原来程灵鹤这封信是写给他哥哥和她两个人的,大意是说他哥哥动身去京城后,他在街上遇到一位精通风水命理的高人,给指点了迷津——他命格有缺,十七岁前留在越黎国会祸及周围的人以及腹中的胎儿,不过满十七岁就没事了。后来伯父派的几个人恰巧过来探望他们兄弟,他仔细考虑之后决定随他们一起去长峦国,在伯父家养胎。等孩子出生,他刚好满十七岁,那时就可以回国了。在那之前,他绝不会与哥哥以及欧筱彦见面。 望着眼前珠泪莹然的小脸,欧筱彦沉默了:程灵鹤的字里行间透出,他深信自己是扫把星,父母得怪病就是被他尅死的,他不能再尅自己的亲人。程灵雁本来就心疼弟弟,一看他如此说,不难过才怪。 她转念一想:这事情也太凑巧了吧,程灵雁前脚刚走,程灵鹤后脚就遇到高人,之后又被接走,那几个人着实可疑。她问:“程公子,那几个人真的是你伯父家的吗?” 程灵雁抽泣着点了点头:“信上有提到他们的名字,都是我伯母的手下,信纸和信封都是他们拿给鹤儿的。你看看这张纸的左上角,有个小小的印,这是我们岚山派专用的信纸,你再看看信封,是一样的。” 欧筱彦想自己是多疑了,程灵鹤其实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谁会挖空心思精心串通好制造出骗局把他的人拐走呢?那个“高人”,应该只是住在附近、熟悉程家情况的算命先生,骗钱而已。至于岚山派的几个人,无疑是真的了。 程灵雁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欧筱彦和小庆、小喜以及那个小厮劝了半天,都无法止住他的哭泣。大家正犯愁间,一个人走进来,哈哈大笑:“今天可算有收获,让我逮住几个娃娃,哈哈哈哈……” 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欧筱彦盯着她,正觉纳闷,程灵雁尖声叫道:“大家都快逃!快逃!” 他提醒的晚了一步——其实就算不晚,这个提醒也是没有用的。老妇人风驰电掣的出手,点了房中五个人的穴道,他们顿时动弹不得。 ------------ 15十五、千金易得,良配难求 十五、千金易得,良配难求 小喜惊怒交加,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老妇人不答,施施然坐到椅子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他们来。程灵雁对小喜小声说:“郑小姐,这位老人家是人称‘乌枫月老’的乔老前辈。”小喜吃了一惊:“乌枫国的乔青青?”老妇人在旁咧嘴一笑:“我正是乔青青。瞧你这娃娃武功应该不弱,怎的见识还不如一个男娃娃?哈哈……” 小喜被她揶揄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自定了定神,道:“乔老前辈,请恕我刚才无礼。” “好说好说,呵呵……” “还请乔老前辈放了我们。”小喜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尴尬。因技不如人而示弱,她还是头一次,奈何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乔青青咯咯笑了起来:“放了你们?怎么可能?说起来,我老乔到你们越黎国也有大半个月时间了。这些天只顾游山玩水,都忘了正业,可巧今天碰到你们几个娃娃,说什么我也得做一回正事了,呵呵……” 她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小厮跟前,揉揉他肉嘟嘟的脸颊,“娃娃,你是不是还没成年呀?” 小厮害怕得不敢看她,细声答道:“我……我今年十四……” 乔青青又揉揉他的头发,安抚道:“娃娃莫怕,我老乔是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打算做媒而已,没听见我的外号叫‘乌枫月老’嘛,呵呵……” 小庆忍不住说:“哪有这样强做媒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月老’。” 乔青青不以为忤,捏捏她的脸颊笑道:“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娃娃,老乔喜欢的很。可惜今天只有一个男娃娃可以成亲,没办法给你做媒了。”她的目光在程灵雁和欧筱彦脸上来回逡巡,用心可以说昭然若揭。 程灵雁一早就认出乔青青的来历,这个行事荒诞不经的老婆婆,可是在当今世上武功排名第三的高人,自己根本无法抵抗她的一招半式,可如今她强要将自己配给弟弟的妻主,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怎么办呢…… 他双眉紧锁,鼻尖冒汗,一双大眼睛无助的盯着地面。乔青青走过去把住他右手的脉搏,半晌问道:“娃娃,你还没许人吧?” 程灵雁不知道她把着自己的脉搏做什么,闻听此言抱着一线希望说:“不,我已经成过亲了。” 乔青青莞尔一笑:“娃娃你不老实呵。告诉你,撒谎不撒谎我是诊的出来的,还是对我说实话比较痛快。”她转向欧筱彦,“我老乔做媒,一切繁文缛节统统省掉,你们两个娃娃今晚就成亲吧。” 众人呆若木鸡,乔青青则畅快的大笑起来。她给那个小厮解了穴,吩咐道:“娃娃,你去厨房置办些酒菜来,简单点没关系,一定要快。”小厮领命而去。乔青青大摇大摆的坐回到椅子上。 程灵雁六神无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乔青青皱了皱眉头:“你这个娃娃真不听话!快别哭了,乖乖的成亲,我老乔保证你们一点事没有,否则……”她眼珠转了转,指着欧筱彦,“我就把她给杀了。” 程灵雁吓得赶紧停住哭泣:“乔老前辈你别杀她!” 乔青青笑着点头:“好好好……还没成亲就知道心疼妻主了……” 程灵雁又羞又急,哀求的望着她,“乔老前辈,求求您别再开玩笑了好吗?她是我弟弟的妻主,我不能嫁给她。” 乔青青翘起二郎腿,“兄弟共侍一妻,有何不可?这样你们兄弟还可以不用分开呢,呵呵……娃娃,你既然晓得‘乌枫月老’这个名号,就应该明白,我老乔说话做事从不开玩笑,你们今天肯定要成亲的。” “……”程灵雁面色苍白,嘴唇却已咬得渗出血来。乔青青见状道:“不许自虐,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妻主。” 小庆看不下去了,在旁撇了撇嘴,“身为前辈,居然如此欺负一个弱男子,真是为老不尊。” “娃娃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吃定了我不会杀你们呀?哈哈……”乔青青走到小庆身边,搭起她的脉搏。 趁着乔青青将注意力放在小庆身上的当儿,欧筱彦给程灵雁使了个眼色,没有发出声音的说了一句:“程公子,你和我装作成亲,把她骗走就成了。” 程灵雁并不回答,绝望的眼神中写满了“没有用”三个字。 欧筱彦的第一反应是对方不知变通,转念一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边小庆却在大叫:“饿死了!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娃娃,别转移话题呀,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有没有心上人?” “我不想回答不想回答!” “哈,你不回答我就到外面抓个满十六的男娃娃,让他今晚跟你成亲。” “有……”小庆没辙了。 这时小厮回来了,对乔青青说:“老人家,酒菜置办好了。” “好,你端过来。”乔青青对他们说:“大家都饿了吧,吃饭吃饭。”她把四人的穴道尽数解开,同时警告道:“你们这些娃娃可别耍什么花招,我老乔的眼睛尖着呢。”“……” 小厮把饭菜端了过来,菜有三道素两道荤以及一道汤。乔青青赞道:“不错不错,你手脚挺麻利的嘛。”小厮说:“老人家,我们家里晚饭开的早,菜本来已经炒好了,刚才是去热了一下,然后补了一碟宫保鸡丁和一碟鱼香茄子。” “我说怎么这么快嘛。好好好,都是我爱吃的。”乔青青率先动起筷子,其他人也都吃起来――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要紧,他们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呢。 吃完饭,乔青青和众人洗漱之后,她轻咳一声,说:“千金易得,良配难求。”说着扫视了众人一圈。小庆没好气的道:“请问乔老前辈,你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么?” 乔青青咧嘴笑道:“娃娃此言差矣。我老乔识趣的很,怎会耽误人家时间呢。你们二人,”说话间,她迅即重新点了小庆、小喜的穴道,“就呆在此处。等新婚夫妻入完洞房,我便放了你们。”她又命令小厮:“卧房在哪里,你领我们去。”“是是是。” 于是,小厮打头引路,乔青青押着欧筱彦和程灵雁跟在后面。来到卧房门口,乔青青一把将两人推了进去,合上门大笑道:“哈哈,春宵苦短,你们好好享受这洞房花烛夜吧!哈哈哈哈……” ------------ 16十六、木已成舟 十六、木已成舟 程灵雁被推得一个踉跄,耳中听得门啪嗒一声合上,随即唰唰两声,似乎有利器钉入门框。他伸手去推门,门竟然纹丝不动。 乔青青在外面咯咯笑道:“娃娃别推了,我已经用我的鸳鸯刀给你们封了门,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快快活活的洞房罢!老乔我先去休息了,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小,显然是去的远了。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门是唯一的通道。程灵雁不住的捶门,可无济于事。 房间里烛火明亮,欧筱彦环视了一下,感觉这里处处透着男子闺房的气息:小巧的圆桌上盖着一块绣着百花的桌布,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怒放的芍药,床上挂着鹅黄色的纱帐,里面整齐的摆着玫瑰红的枕头,月牙白的被褥。不用说,程灵鹤原来就住在这里。 她走到桌前坐下,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办。这时程灵雁失魂落魄的开口:“你药性发作了没有?” 欧筱彦微微一惊,原来如此么,怪不得乔青青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自己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啊。她摇头:“我没感觉。” 程灵雁低声道:“我也没有。可是我听闻这个乔青青每次强迫别人成亲,都会给男女二人下药。不知这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欧筱彦松了一口气,“既然没下药,那就不要紧了啊。” 程灵雁眉头深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可能放过我们的。”他看了看柜上摆的时计,说:“再过一会儿便是亥时了。皇女殿下,要不你到床上休息吧,我在门边守着,看她耍什么花样。” “还是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别守了,她不在外面。”经程灵雁刚才一提,欧筱彦发觉自己已经累的不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程灵雁坚决的摇了摇头,在门边坐下,抱住双膝。因为之前一通折腾,他面色煞白,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但他本身长的如花似玉,现在在灯下抱膝而坐,竟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妙曼之态。欧筱彦看了看他,别过头去,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宁静并没有保持多久。亥时一到,两个人立刻开始不对劲。他们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潮红,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浑身气血翻涌,汗水很快湿透了衣服。程灵雁喘息着道:“原来这药是亥时发作……她一定是在给我们解穴的时候下的药……”他颤抖着倒在地上,眼中渗出了绝望的泪水。欧筱彦浑身发热,此时却尚能自主行动,她将程灵雁扶到床上躺下,问:“程公子,你是不是很难受?”话一出口,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完全变了调。 对方目光涣散,断断续续的道:“刚才我运了内力,怕是反而加速了药性的发作……好热……我……我……你快走……”他坐起来要推床边的欧筱彦,却根本无力,软绵绵的又躺了下去。他□着,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衣服,只盼不要再受这火炉般的煎熬。药力使欧筱彦也开始颤抖起来,她感觉身体急需纾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神智,渐渐变得不再清明,她不由自主的倒在程灵雁身上。身体与他肌肤碰触的地方,却反而有一股清凉袭来,热意瞬间减轻。耳鬓厮磨之际,她喘息着去解自己和对方身上的束缚…… 情毒发作中的欧筱彦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迷乱中紧紧与程灵雁搂抱在一起,一边抚摸着他洁白无暇的柔软肌肤,一边亲吻着他的樱 唇,只觉得滋味无比甘甜……凭着本能,她将程灵雁的□纳入体内,狂乱的上下律动起来。 ………… 东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纠缠了大半夜的两个人却依旧睡得正香,直到门外一声响动把他们惊醒,那是乔青青拔出封门双刀的声音。她在门外咯咯笑道:“娃娃们继续睡吧,老乔我有事先走一步,祝你们新婚愉快,呵呵……”欧筱彦和程灵雁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发觉他们盖的是同一条被子,被子下面的身体处于□的状态,两个人惊恐的瞧着对方,各自大叫一声:“啊!!!” 慌乱之中,程灵雁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这么一来欧筱彦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空气当中。程灵雁几乎要被眼前□的高大身躯吓昏过去,他下意识的使尽浑身力气伸脚一踢,欧筱彦没防备,整个人被他踢翻到地上,疼痛的发出一声闷哼。程灵雁缩到床的一角,娇小的身躯紧紧裹着被子,闭着眼睛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快穿上衣服……” “你别着急,我这就穿。”对于昨夜种种,欧筱彦脑海中虽然不是非常清晰,却也隐约记得大概。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拾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起来。 眼睛瞟过月牙白色的床单,看见了一抹鲜艳的红色,她心下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是第一次没错,可怎么一点疼痛或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呢?依稀记得昨晚的疯狂迷乱,那排山倒海的快感……她回忆起昨夜最初结合时程灵雁的泪眼朦胧,顿时恍然大悟:疼痛的不是她而是他!这是他的处子之血!当初地府老管事叫自己喝孟婆汤时未曾言明的估计也就是这一点吧――难怪他说成亲后就知道了…… 她看着瑟缩在床脚、紧闭双眼的程灵雁,苦笑一声,说:“睁开眼睛吧,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程灵雁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他不敢看桌边的欧筱彦,盯着枕头颤声说道:“我不怪你……遇上乔青青,谁都躲不过去的……从今天起我会走的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你……你见到鹤儿以后,千万要守口如瓶,别让他知道这件事……”他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湿透了脸颊。 欧筱彦静静凝望着悲泣的程灵雁,良久,她开口:“不,你不能走。” ------------ 17十七、最不想见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
  十七、最不想见到的人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焦灼不安的声音:“主子!您没事吧?小喜可以进来么?” 欧筱彦答道:“我没事。你暂时先别进来。”随即压低了声音对程灵雁说:“我现在马上走,你把衣服穿上就出来吧。” 程灵雁抽泣着应了一声。欧筱彦看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递给他,“这个是干净的,我没用过,你擦擦眼泪吧。” 程灵雁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的接过帕子,飞快的瞥了一眼欧筱彦,“你……你快点出去……” “嗯。” 欧筱彦推门而出,将房门带上,却见小喜和小庆就站在走廊上,二人均目光灼灼的瞧着自己。她不禁失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子看着我?” 两人笑吟吟的给她作了揖,异口同声的说:“恭喜主子!我们二人在此恭祝主子与程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欧筱彦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心里难过的很,坚持要走。你们别对他说这种话。”说着抬腿便走。二人应了一声“是”,跟在她后面。小庆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几下,问欧筱彦:“主子,您打算怎么办?” “把他带回去。”欧筱彦干脆的回答。 “主子,容小庆冒犯问一句,您打算给程公子什么样的名分?侧夫,还是小侍?” 欧筱彦不语,她对程灵雁的性格已有了解:自己就算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他也绝不会接受什么名分,因为鹤儿的缘故。小庆现在提这个,实在扯得太远。更何况自己还不一定能留住他呢…… 小庆见主子不答,以为她在心中斟酌,便也不再多说,暗想:程公子作主子的侧夫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他的弟弟毕竟在青楼待过一段时间,恐怕只能当小侍了。但是,主子心里怎么想呢?万一她执意要…… 小喜见主子和小庆都不说话了,用手指戳了戳小庆,“小庆,你说那个乔青青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帮我们送信给飞儿他们?” “自然是送了,否则飞儿还不得急疯了找官府挨家挨户的寻人呀?” 欧筱彦问:“你们在信上怎么说的?说我要在程家留宿?” 小庆连忙答道:“回主子,我正是这样写的,别的没提。” 欧筱彦“唔”了一声,这时三人已来到外厅,她坐到椅子上,等着程灵雁。 没多久人便出来了,脸上戴着原来那副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手里还拿着皱皱巴巴的一团白布,不知情的人一看肯定以为是抹布。欧筱彦眼尖,一下子认出那是他们昨晚睡的床单。她快步走到程灵雁跟前,低声问:“你拿着它做什么?” “你别管我……我要把它烧了……”程灵雁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强自压抑着不哭出来。他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 小喜盯着远处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困惑的问:“程公子在做什么?”小庆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此时欧筱彦突然迸出一个问题:“小喜,你和程公子两个人,谁的武功比较高?” 小喜听到自己被和一个弱男子相提并论,一时之间面红过耳,她之前被乔青青嘲笑过见识还不如程灵雁,已经相当尴尬,现在欧筱彦这么一问,更是难堪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主子,小喜和程公子尚未比试过,不知结果会是如何。”如果在以前,她当然认为自己会赢,而现在,实在不敢肯定……欧筱彦没注意她的表情,盯着程灵雁的背影“哦”了一声,心中盘算起如何说服他不走…… 程灵雁烧完东西,回到屋内。不出欧筱彦所料,他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走了。”欧筱彦正准备劝说,小庆笑眯眯的从桌上端起一盏清茶递给程灵雁,“程公子,先喝点茶再走也不迟,您还没告诉我们程二公子现在在长峦国什么地方呢。把具体情况弄清楚,过几个月我们去接他也就不必费什么周折了。” 一听提到弟弟,程灵雁不疑有它,坐下来喝了口茶打算细说。欧筱彦却在心中犯起了嘀咕:小庆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灵鹤住在岚山派掌门家,这又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没话找话,她难道是在……拖时间? 她疑惑的看向小庆,对方朝她眨了眨眼。就在这转瞬之间,程灵雁竟然已倒在椅子上,一双秀目也已闭上,人,是彻彻底底的昏过去了。 欧筱彦讶异的问:“小庆,你用药把他迷晕了吗?” 小庆笑嘻嘻的点头:“回主子,这药是您半年前从二皇女殿下那里拿来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没想到发作起来这么快呀。” 欧筱彦喃喃道:“我拿来的么?”她越发觉得“前任”古怪了。 小喜说:“是啊。主子,您不记得了么,您拿来之后就交给小庆,让她随身带着,必要的时候就用。”小庆从怀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药包,递给欧筱彦,“主子,听您说过这药的药性很烈,所以我只用了一点点,效果的确不同凡响,呵呵……” 药包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何”字,欧筱彦想这药一定是何元碧做的了,何元青拿了去,然后给了二皇女,接着又到了“前任”手中。她将药包还给小庆,叮嘱对方收好。小庆问:“主子,程公子现在睡着,需不需要我先到客栈去一趟,让他们抬顶轿子过来?” “不必,我背着他就好。来,你帮把手把他胳膊放下。”欧筱彦小心翼翼的把程灵雁背到背上,不由微微一笑:这是自己第二次背他了…… 欧筱彦他们回到落脚的客栈,和小厮飞儿以及一众轿妇会合。由于程灵雁处于昏迷的状态中,欧筱彦决定即刻动身,尽快回去。两轿三马,很快便上了路。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天空骤然响起惊雷,顷刻间暴雨如注。欧筱彦叫大家停下来避雨,正巧不远处有座破落的庙宇,他们便往那里赶去。 到了门口,小喜将庙门一推,破烂不堪的木板门吱吱呀呀的作响,有个慵懒的女声从里面传出:“谁啊?” 与此同时门已完全打开,欧筱彦看得清楚――正中佛像旁的地上,有一女一男相偎而坐,那男的可不正是司徒修玉! ------------ 18十八、六月飞雪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亲们~
  十八、六月飞雪 司徒修玉看见欧筱彦,面上旋即现出不悦之色,嘴巴像个蚌壳一样紧紧闭着。他身畔的女子年约二十出头,肤色白皙,面容姣好一如男子。她含笑向小喜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一管玉箫,懒洋洋的拉着司徒修玉站了起来,向欧筱彦拱手为礼道:“三皇女殿下,多日不见了,在这里碰到您真是巧得很,请进请进。”她的话虽正经,语调里却有股吊儿郎当的味道。司徒修玉在旁保持沉默,并不看欧筱彦一眼,目光却是游移不定,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欧筱彦心知这女子必是小喜的师姐、司徒修玉的情人颜明微了。听话音,“前任”和此人以前是见过面的,而且恐怕还不止一次。她说:“颜小姐,刚才外面忽然下起大雨,我们恰巧经过这里,就进来避雨了。” 颜明微探头向外看看,挑了挑眉道:“这雨确实下得挺大,呃……其实我们也是在赶路,玉儿说走累了,所以进来休息片刻。不过看这雨下的,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喽。”她向小喜招招手:“小师妹,过来过来,我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两人于是聊起天来。 欧筱彦这边,马儿们都已被牵到檐下拴好,两顶轿子则停在庙门口。因轿子外层是防水的软篷布,人在里面不会淋湿,不过欧筱彦不放心留程灵雁一个人在里面,便叫飞儿进轿子里陪着他,其余人则都在庙里待着。 颜明微告诉小喜她新谱了一首曲子,后者一听,兴致勃勃的要她吹来听听。颜明微便问欧筱彦:“皇女殿下,我现在吹箫,会不会打扰您休息?”欧筱彦自然没有异议。颜明微随即拾起玉箫,施施然吹将起来。 箫声婉转悠扬,吹箫的人凤目微闭,雌雄莫辩的漂亮脸庞上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司徒修玉痴痴的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恋慕之情。两个人对周遭一切,似乎浑不在意。 小喜的眼中雾气弥漫,显然是再次感动于眼前这对鸳鸯的情深如许。小庆看看她又看看那两个人,撇了撇嘴。 一曲尚未吹完,箫声戛然而止,小喜奇道:“师姐,怎么不吹下去了?” 颜明微的眼中闪过一丝惴惴不安,未及回答,庙门口有一个撑着伞的人大叫道:“死丫头!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冲着颜明微叫唤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长相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欧筱彦以前听小喜讲过,知道此人就是颜明微的母亲,也是她和小喜的师傅――玟山派掌门颜非,其性格刚烈,对于司徒家的背信悔婚一直耿耿于怀,坚决不同意司徒修玉嫁给自己的独女。 颜非收起伞,一脸愠怒的走进来。她看到立在窗边的欧筱彦,向其拱了拱手,苦笑道:“三皇女殿下,叫您见笑了,犬女被这贱人勾引,竟然借着给门中办事的机会,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她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冲着司徒修玉厉声说:“贱人,你要是再敢纠缠我家明微,我便把你用麻绳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司徒修玉表情木然,不发一语。颜非厌恶的将他一把推开,抓住女儿的胳膊就往外走。后者完全没了之前的潇洒悠然之态,战战兢兢的看也不敢看司徒修玉一眼,口中嗫嚅道:“娘,你让我和……和小师妹说句话再走嘛……” 颜非停住脚步,放开了她。颜明微赶紧凑到小喜跟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句不知什么,小喜点了点头。颜非狐疑的问:“你们两个丫头在玩什么鬼把戏?”小喜连忙说:“师傅,师姐刚才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您下月的寿辰。” 颜非知道她们不会告诉自己实话,不过她也懒得再多说,向欧筱彦道过别后出了庙门。此刻雨也停了,颜明微垂头丧气的跟在母亲后面,没走几步,她便回过头来看司徒修玉,却被时刻留意着她动静的颜非重重扇了个耳光,“死丫头,你再敢看一眼我就剜了你的眼睛!告诉你,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别想跟那个贱人在一起!”…… 颜非骂骂咧咧的带着颜明微走掉了。司徒修玉如同泥塑木雕般呆呆瞧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喜安慰他说:“司徒公子,来日方长,相信总有一天师姐能劝得师傅回心转意,你不要伤心了。”司徒修玉不语,眼中泪光闪动。欧筱彦在一边看戏,心想:就颜非那个爆脾气,她女儿见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要说劝了,恐怕连司徒修玉的名字也不敢提。 小喜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反而更显难过,讷讷的说:“我不太会讲话……你别介意……”她走到欧筱彦跟前,小声说道:“主子,司徒公子孤身一人上路不太安全,所以师姐刚才拜托我照应他,主子,可否让他与我们同行呢?” 欧筱彦对司徒修玉没一丁点好感,但她觉得一个男人在这荒郊野外行走确实有点危险,于是说:“可以,但你得保证他不再闹了。” 小喜用力点头,就差没指天发誓了,“主子您尽管放心,亲事都退了他还跟您闹什么呢。”小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那可未必!”小喜不理她,过去跟司徒修玉说话:“司徒公子,师姐刚才临走前托我照应你,你就跟我们一块回京城吧。” 司徒修玉的目光飘向前方很远的地方,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好。” 小喜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小庆问:“主子,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路了?”“走吧。” 众人出了庙门,飞儿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司徒修玉疑惑的看了看两顶轿子,小喜跟他解释:“司徒公子,左边的轿子是主子坐的,你旁边那顶是主子的朋友程公子在坐。”欧筱彦稍一考虑,安排道:“小喜,你跟小庆骑一匹马,你的马我来骑。司徒修玉,你到我的轿子里坐吧。” 司徒修玉站着不动,唇角轻扬,逸出一丝冰冷的笑容,“呵……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小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神神叨叨些什么啊,程公子生了病正在歇息,你别把他吵醒了。” 司徒修玉转过身,讥诮的盯着欧筱彦,缓缓说:“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跟踪我们,派人去叫她娘过来,庙中巧遇……你料定明微不得不撇下我,料定我不得不跟你一道走……你如此费心费力的设下圈套想把我骗走,其实是为了玩弄我、报复我,对不对?” ------------ 19十九、疑窦顿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十九、疑窦顿开 周围抽气声四起,小庆、小喜、飞儿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司徒修玉,谁也没料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荒谬到极点的话来。欧筱彦不怒反笑,淡淡瞥了司徒修玉一眼,道:“想太多了吧,我有必要为你这么大动干戈么?你以为你是谁?” 司徒修玉微一愣神,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寻出端倪,“你又在装什么?皇女殿下,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小庆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在跟皇女殿下讲话啊,我――”她的话被小喜打断,“司徒公子,你真的是误会我们了。” “误会?你怎么解释那些‘巧合’?明明就是和她串通好了!”司徒修玉眼中怒火炽盛,突然冲到欧筱彦面前挥掌要打她耳光,欧筱彦迅即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司徒修玉,你不要太过分了。” “放开我!”司徒修玉拼命挣扎着想甩开欧筱彦。小喜急急上前:“司徒公子,请稍安勿躁。”小庆推开她,利落的扬手往司徒修玉脸上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司徒修玉叫道:“张小庆你给我洒的什么?!” 小庆不答,好整以暇的抱住双臂瞧他。他摇晃了几下,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欧筱彦问:“小庆,这就是先前那包迷药吧?” 小庆点点头:“嗯,药包里侧有说明,这药可以放到水里也可以直接洒到人脸上让口鼻吸进的。”她没好气的看了小喜一眼,嗤道:“跟一个发狂的人说‘稍安勿躁’,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浆糊呀!” 小喜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欧筱彦吩咐她把司徒修玉抬到自己的轿子里面。之后,按原先安排的,她和小庆共骑一匹马,欧筱彦则骑上她的马,一行人上路了…… 由于之前的耽搁,他们直到夜幕降临才到达封冉县。进了城门,街上依然是每隔十步点着一盏灯笼,亮堂堂的。他们决定住上次来时住的“东门客栈”,径直往东行去。 快到县衙门口时,正逢县令的八抬大轿落轿。那县令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欧筱彦,惊讶的叫出声来:“三皇女殿下!” “……”面前这位皮肤黝黑、相貌敦厚的封冉县县令,欧筱彦自然并不认识。她下了马,对方给她深施一礼,露出了然的谦恭笑容,“皇女殿下,您不记得下官了吧,下官姓吴名大槐,上个月之前一直任临潜县县令,三年前您到那里出差,下官曾有幸和您见过一面。” “哦,这样啊。” “是啊,呵呵……皇女殿下,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我从辅清县回京城,路过这里,打算在东门客栈暂住一晚。” 吴大槐听了便邀欧筱彦住到自己的县衙里,欧筱彦婉言谢绝。吴大槐以为她携眷多有不便,不再劝说,转而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听到欧筱彦的回答,她笑着说自己也正好没有吃,今天说什么也要请上一顿,尽尽地主之谊。欧筱彦推辞不掉,只得答应,她让小庆他们先走一步,自己和吴大槐进了县衙。 她们走到后院,一个丫鬟看见吴大槐回来,忙递上一封帖子,并说:“县令大人,这是林员外派人送来的喜帖,她家四小姐三日后娶正夫过门。” 吴大槐接过喜帖,吩咐对方:“今晚贵客临门,你叫厨子速备一桌上好酒菜来,人手不够就叫两个小厮去帮忙。”丫鬟领命而去。 吴大槐请欧筱彦到厅里休息叙谈。两人坐定,丫鬟将茶水奉上。寒喧几句之后,欧筱彦抿了口茶,问:“吴县令,听说你们这里路上的灯笼是一个姓林的富户捐的?” “对对对,就是这位请我喝喜酒的林员外,本城老百姓都管她叫林大善人。”吴大槐指指喜帖。她将林员外做的善事跟欧筱彦一一道来,欧筱彦不禁叹服。 末了,吴大槐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十九年前,林员外娶了本城的一个鳏夫作侧夫,那男人还带来个一岁的拖油瓶。没想到进门半年,他竟然病死了。林员外对他留下的拖油瓶视如己出,抚养他长大,和亲生的孩子毫无二致,实在可佩可感。” 欧筱彦脱口而出:“这个孩子是不是叫林湘然?” “是呀。皇女殿下认识他么?” “前天去辅清县,在这里停留了一晚。我到明月书坊底下看了他的绣球招亲……与他有一面之缘……” 吴大槐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愕:“啊?!林大公子当时叫三个女子上楼给他赔罪,莫非那位颜小姐……” 欧筱彦直截了当的承认:“对,那是我和我的两个随从。” 吴大槐听得脸上冒汗,起身要赔礼,被欧筱彦止住,“吴县令,何必如此?” “还望皇女殿下海涵,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追究林大公子和秋儿两个男人家的胡言乱语……”吴大槐很不安。 欧筱彦笑道:“没事,我不会计较的。对了,你刚才说‘林大公子’,他们家有几位公子?” 吴大槐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皇女殿下,林员外家有四位小姐,两位公子,大公子林乐然今年二十一岁,二公子林湘然今年二十岁。前天晚上的绣球招亲是林家为大公子办的。” “哦……”吴大槐的话勾起了欧筱彦的记忆:那天,林湘然的确并未承认是他自己在招亲,反正蒙着面,谁也看不出来。后来他进到楼里,出来的必定就是林乐然了,这也就解释了“林公子”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可是,事情还是有点奇怪…… “吴县令,我那天上楼,见到的是林湘然。为什么林乐然叫我上去,他自己却又不出来?为什么他选亲还要蒙面?” “回皇女殿下,林乐然本就不太愿意绣球招亲,当时他脸颊上不巧又生了几颗痘痘,所以他虽然被他母亲逼着去了,却死活非要蒙上面纱,又因蒙面之便,缠着林湘然让他先出去瞧瞧。后来,林乐然使性子叫您上去,被他母亲叫到二楼训斥了,是以您没有见到他。” 欧筱彦点点头,略微有些诧异的笑了:“吴县令,你对林家的事知道的好清楚呀。” 吴大槐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下官在封冉县新纳了一名小侍李冬儿,他正是林乐然小厮秋儿的亲弟弟。” “怪不得,呵呵……” ………… ------------ 20二十、原来他就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小的来更新啦 ps:大家对司徒和小喜的性格分析的很透彻,小的完全同意,呵呵~
二十、原来他就在身边 欧筱彦推开客栈的门,小庆正托着腮帮百无聊赖的枯坐在厅中等她,一见她回来马上笑嘻嘻的迎上:“主子,您回来啦。” “唔。”欧筱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慢慢走上楼梯。小庆见主子心绪不佳,暗暗奇怪,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言。 两人到了房中,小庆为欧筱彦更衣,后者这时却突然开口,语气有些不同寻常:“小庆,林湘然你也见过,你觉得以他的样貌会被选进宫吗?” 小庆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今年皇帝要选纳十八名侍君,全国各地所有大户人家的未订亲的适龄男子都要参加当地官府举办的初选,半个月前刚刚初选完毕,选出了三百人下个月进宫复选。主子既这样问,显然林湘然是通过初选了。她想了想,决定据实以答:“回主子,林公子的姿容气质十分出众,小庆认为他通过复选不成问题,至于皇帝陛下那关,就猜不着了。主子,您刚才见到了林公子么?” “没有……我是听吴县令说的……”欧筱彦虽然明白小庆说的是实情,心头却还是一窒。吴大槐刚才和她闲聊时,提到皇帝已有七年未曾选侍君了,今年圣旨一下,各地无不大张旗鼓,对此事郑而重之,封冉县自然也不例外,而在他们县精心挑选出的三名大家闺秀中,林湘然是最出色的。吴大槐当时肯定的对她说:“其他两位,下官不好打包票,但林二公子中选侍君绝没问题,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被提成贵侍君呢,林二公子在后宫的前途,未可限量啊……” 在后宫的前途未可限量?欧筱彦的心里乱纷纷的。在此之前,她从来未曾把林湘然和进宫二字联系起来,虽然她对于皇帝的后宫以及这次选侍君的情况,是知道大概的――后宫之首无疑是皇后,皇后下面是贵侧君,再往下是侧君,比侧君更低的是贵侍君,最低一级是侍君。一共五级,级别越低,人数越多。大皇女即当今的皇太女,她的生父是皇后。“前任”和二皇女的生父则是贵侧君柳氏。皇后和几位贵侧君都已经四五十岁,但侧君、贵侍君、侍君当中,年轻的为数不少。而全国范围内的选侍君,年龄一律要求在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林湘然今年二十,不巧赶上了……下个月他要参加复选,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有什么用?不,不能再想了……欧筱彦制止自己。她平静的对小庆说:“你告诉其他人,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 第二天,一行人加快脚程,提前在下午返回京城。 欧筱彦沐浴完,打算去休息一会儿。她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见房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不由一怔,立刻唤道:“来人啊。” 欧筱彦话音未落,一个长相四平八稳的青年女子已来到她面前。此人名叫肖平乐,是春儿的妻主、小庆的弟妇,并且也是三皇女府的管家。她向欧筱彦施了一礼,微笑道:“主子,我来的正巧呵。”她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去开门,一边道:“主子尽管放心,您外出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每天早晨小厮进去打扫之外,房门一直锁着,您以前的吩咐我都记着呢。” 欧筱彦有些许纳闷:房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不过,她对于“前任”的古怪懒得多想,便没问什么,径直进了房,并挥手让肖平乐离开。 对方没有离开,而是也走进来,并将房门带上。欧筱彦问道:“肖管家,你有什么事么?” “主子,您以前一直都把密室的钥匙挂在脖子上的。可是自从那天司徒公子来闹,我就再没见您挂它……是不是司徒公子把它……” 欧筱彦说:“我那天昏倒之后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房里有密室?在哪里?”有密室,难怪要锁门。至于钥匙,自然是被“前任”带走了。 “回主子,密室在镜子后面,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肖平乐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小的绿如意递给欧筱彦,然后回身把门闩上。 绿如意玉质极佳,而且雕工精巧,是个十分可爱的小玩意,不知情的人绝瞧不出来它可以作钥匙。欧筱彦拿着它走到铜镜旁,问肖平乐:“肖管家,门锁在哪里?” 肖平乐在镜子前蹲下,指着镜子下沿一圈精细繁复的花鸟纹饰说:“主子,就是这儿了。”她往纹上轻轻一叩,上面便有些松动,再一掰,一个极小的暗门启了开来,露出一个锁孔。 欧筱彦将绿如意对准了□去,转动了一圈,感觉到头了,却没有打开。肖平乐在旁提醒:“主子,请敲击镜面三次。” 欧筱彦依言而行。敲完第三下的时候,绿如意掉了下来,被她①38看書网的接住。这时,暗门弹了回去,整个镜子缓缓地从墙面上翻转了一个小角度,露出一条仅可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缝。欧筱彦从那狭窄的入口望去,室内一片光亮。显然这里跟瑞祥武馆一样,摆着颗夜明珠。 肖平乐告诉她:“主子,关门的方法和开门的完全一样。”欧筱彦点点头,侧着身子挤进密室的窄门。肖平乐跟在她后面。 好不容易挤进密室,欧筱彦定睛一看,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玉石支架,上面托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珠身晶莹通透,小小一颗,竟照亮了整个密室。欧筱彦摸了摸,觉得触手十分柔润。密室的墙是石壁,四周密闭,面积大概是外间卧房的一半。在东边靠墙的地上,摆着一个蒙着深红色丝绒的长方形物体。 欧筱彦问:“肖管家,那是什么?珠宝么?” 肖平乐神态自若的说:“回主子,那是一具石棺,上官公子就躺在里面。” 欧筱彦闻言极为震惊,她慢慢走过去,掀开上面覆盖的丝绒,一具深红色的大理石石棺显露出来。 她打开棺盖,里面赫然是一具白骨。 ------------ 21二十一、这件事不可以通融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亲们~鞠躬~
二十一、这件事不可以通融 欧筱彦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知道里面有个死人和亲眼看到死人,到底还是有点不同的……她合上棺盖,问道:“这位上官公子是谁?为什么会被放在密室里?”肖平乐于是为主子解说起她“忘掉”的前尘往事—— 说起来话长,此人叫上官子玥,是京城大书商上官思的大儿子,在七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过世。上官子玥从十七岁时起,大概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昏倒一次。家里请来名医诊治,断定是无药可医的绝症。上官子玥知道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在给家人留下一封诀别信后离家出走了,打算在游山玩水中了此残生。 不久后的某天,他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湖边遇到了因受伤而去那个地方疗养的三皇女,两人一见钟情、如胶似漆。他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对方,她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并且发誓回京城后要娶他作自己的正夫。 可怜上官子玥没能撑到回京城的那一天——在他们相遇三个月之后,他离开了人世。不过,他走得十分安祥满足,因为,心爱之人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他的死给了“前任”莫大的打击。他是她唯一真正爱过的人,她舍不得将他埋葬,舍不得和他分开,因此将情人的尸身秘密运回京城家中,并且放到了本来空无一物、久已闲置的密室里。这一放,就是七年。而这个秘密,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除了“前任”就只有时任三皇女贴身随从的肖平乐知道。 这些年来,“前任”没再对任何一个男人产生过兴趣。肖平乐私底下劝解过多次,但毫无效果。不过,情况在大半年前有了变化——“前任”有一天到庙里进香,遇见了司徒修玉,一看到他那张酷似上官子玥的脸,她便呆住了……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我跟程灵鹤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该不会也和上官子玥长得很像?” “主子,我不知道,我以前没听您提起过程公子。”肖平乐回答。 欧筱彦想,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见到程灵鹤本人才能知道答案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具石棺,道:“肖管家,你把上官公子的尸骨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吧,尽快。” “好的,主子,我今天夜里来搬。” “棺材你一个人搬不动吧?” “主子,我来回多跑几趟就行了。这棺材是您当初为了避人耳目特地找工匠打造的,由十块石板拼合在一起,可以很方便的拆卸。当初也是我把石板运进来以后再组装的。” “那今晚就辛苦你了。咱们走吧。”…… 欧筱彦锁好密室的门,和肖平乐一前一后出了卧房。小喜正候在门外,见她出来忙喊了声:“主子。” “什么事?”欧筱彦看见她满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小喜每次求自己的,都不是省心事。 “回主子,小喜刚才将司徒公子送到他家,谁知……谁知他上次出门时竟然已经和家里决裂,他母亲叫我把人送到颜家……” “那你就送去啊。” “可是师傅她对司徒公子……我不敢惹她发火……所以就直接把司徒公子带回来了……” 欧筱彦不假思索的说:“不行,他不能住在这里。你怎么没有跟你师姐联络?” “师姐被师傅派去外地办事了,要后天才能回来。主子,能否通融一下……”小喜恳求的看着欧筱彦。 欧筱彦心下有些不快,道:“这件事不可以通融。你要真想帮他,就到外面租一处小宅子给他住好了,等颜明微回来你再跟她商量商量。不过依我看,以司徒修玉目前的处境,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主子,您说的很在理。小喜只是担心,司徒公子他一个男儿家,孤身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你去照顾他吧,我给你放假放到颜明微回来。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给他找房子。对了,程公子醒了没有?” “他醒了。之前我回来时听春儿说,飞儿已经被小庆派去服侍他了,小庆现在好像也在那里。司徒公子药下得迟,所以还没醒。” “嗯,你走吧。”欧筱彦把小喜打发掉,急匆匆的往程灵雁所在的玫园走去…… 欧筱彦推开玫园正厅的门,小庆笑眯眯的迎上,“主子,小庆知道您一定会来看程公子的。” 欧筱彦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见厅里只有小庆和飞儿两人,她问道:“程公子人呢?” 飞儿答道:“他说要休息,去了卧房。他已经吃过饭,也沐浴过了。” 小庆眨巴眨巴眼睛,说:“主子,您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是啊……”欧筱彦若有所思。半晌,她对两人道:“你们先待在这儿,我去看看他。” ------------ 22二十二、贵人多忘事? 二十二、贵人多忘事? 程灵雁托着腮,正坐在桌边看一本书。见欧筱彦进来,他一声不吭,继续看书。 欧筱彦知道他在生气,她觉得奇怪的是:他没像以往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反而十分平静,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她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程灵雁终于开口,语调有些微不稳,“殿下尽可放心,你一日不给我解药,我武功一日不能恢复,况且你又在周围布了侍卫,我怎么可能逃得掉?” “什么?!”侍卫毫无疑问是小庆布置的。可他武功丢掉是怎么回事?小庆下的不过是迷药啊,怎么会…… 程灵雁不作声,嘟着小嘴生闷气。欧筱彦对他说:“那个药我一直以为只是迷药,待会我去问问小庆吧。” “真的?你……你会给我解药么?”程灵雁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不可置信的问。 “如果找到解药会给你的。但是,我不会放你走。” 程灵雁的小脸失望的垮了下来,泫然欲泣的看着欧筱彦,“坏人……” 欧筱彦不说话,只望着他。他忍了半天没有忍住,一颗剔透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欧筱彦有点坏心眼的想:哭了,他终于还是哭了…… 程灵雁瞧见对方微微含笑的神色,哭得更加厉害:“呜呜……大坏人……我看错你了……鹤儿,我们怎么办……呜呜……” 欧筱彦拿出帕子给他拭泪,他将她的手一把打开,“别碰我……呜呜……” “好,那你自己擦擦啊,瞧瞧这脸都哭成什么样了。”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着实惹人怜爱,欧筱彦温言道:“别哭了,我不想你走。还有鹤儿,他一定也希望你留在这里。” 程灵雁抽了抽鼻子,喃喃道:“鹤儿……” 欧筱彦晓得鹤儿是他的死穴,趁胜追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鹤儿想想啊。你说是不是?” 程灵雁低头不语。欧筱彦站起身来道:“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先走了。外面的飞儿是拨给你的贴身小厮,有什么短了缺了的就先吩咐他,以后还会给你陆续添人的。” 程灵雁听她前一句正经八百,可后一句倒像是笃定了自己会留下来,霎时一阵羞恼。耳中听得房门被轻轻带上,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往楼下望去。不一会儿,欧筱彦和小庆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起那个缓步而行的挺拔身影。看着那人,想到将来,他不知如何是好,轻轻叹了口气。那人忽然回过头来,他吓了一跳,急忙从窗边移开,只觉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 欧筱彦从小庆那里把药的事情问清楚了,原来那迷药的确能使会武的人暂时丧失武功,不过也只有短短的三天而已,药效过了武功就恢复了。她放下心来,却又不禁想起那个做药的人――何元碧。他,还在京城吗?好久没见到他了…… 小庆见主子沉吟不语,以为她是想到了另一个被下药的,说:“主子,司徒修玉还晕着哪。” 欧筱彦回过神,点头道:“晕着好,省得闹腾。他也不会待久,我让小喜出去给他租房子了。” “哦,怪不得不见她的人影。对了,主子,宫里刚才来了人捎话,说柳贵侧君让您明日上午进宫里。” “上午?父君是有什么急事吗?”欧筱彦有些纳闷――这位“生身之父”性子慵懒,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己每次进宫拜见他,时间都习惯性定在下午。 “小庆不知,传话的人没有说是什么事。” 肖平乐这时过来了。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她趁这个空档向欧筱彦汇报了前几天府里的情况,都是一些琐碎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欧筱彦听完了,想起明天要进宫,便吩咐她从库房里仔细挑一件礼品。 肖平乐应声而去,没多长时间却又回来了。欧筱彦问她:“怎么这么快就挑好了?”她摇摇头道:“还没呢,我走到半路上,门房跑来告诉我有个男人找您,此人说跟您认识……” “谁啊?” “那人只说自己叫水儿,其它什么都不说……我去问了,也问不出来……” 难道又是“前任”惹出的桃花债?欧筱彦一个头两个大。她叹了口气,站起来说:“叫他进来。”…… 等看到人,欧筱彦才明白肖平乐为什么那样犯难――眼前这个男人漂亮是漂亮,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狐媚劲来,跟自己以前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不相同。打死也不能相信,“前任”会跟他有一腿。 男人对她抛了个风情荡漾的媚眼,水蛇似的扭着身子凑了过来,腻声道:“皇女殿下,您是不是把水儿忘的一干二净了?” 欧筱彦恶寒的将他推开,“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人掩口一笑:“哎哟~殿下果然不记得水儿了。也难怪,贵人多忘事嘛~殿下当初说过一段时日就来给水儿赎身,水儿知道您说的是玩笑话,从来没把那句当真。不过,您那次走的时候身上没带钱,还找我借过银两呢。这银子,水儿可不能不要回来~”男人从袖中摸出一张折成三折的纸,展开来递给欧筱彦,“殿下,这是您亲手写的借据。” 站在旁边的小庆瞅到借据,马上叫出声来:“这根本就不是主子的字嘛!”肖平乐凑过来看了看,道:“对,不是主子写的。”水儿一呆:“可是,她说她是三皇女,而且她的长相也跟殿下一模一样啊!” 欧筱彦不假思索的说:“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要么她长的跟我很像,要么她易容改扮了。鹤儿那次,应该也是同一个人做的。小庆,你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 ………… ------------ 23二十三、柳贵侧君的嘱咐 二十三、柳贵侧君的嘱咐 第二天上午,欧筱彦带上肖平乐为她从库房中挑选出的一方玉蟾砚台,坐上轿子一路往皇宫而去。这段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她听着街道上的鼎沸人声,叹了口气:再过半个月假期就满了,到时候每天都得一大早起来上朝…… 到地方下了轿子,抬眼便看见高高的暗红色宫墙。从洞开的朱漆宫门中望去,是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殿阁楼宇,覆盖着金黄色琉璃瓦,闪出华贵的光芒。欧筱彦进了宫,熟门熟路的往柳贵侧君居住的如意宫而去。 柳贵侧君穿着一身绛红罗地蹙金绣的衣服,正懒洋洋的斜卧在软榻上,悠闲的吃着小点心。见欧筱彦进来,他从榻上坐起来,保养得宜的美艳面庞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彦儿,你来了。” 欧筱彦趋前给他行礼,“彦儿拜见父君。”她将装着玉蟾砚台的匣子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柳贵侧君出身于书香门第,喜好书法,所以肖平乐昨天一说出库房有这样东西她就觉得合适。 柳贵侧君打开匣子见到东西,果不其然嘴唇弯成一个弧形,“彦儿,这砚台真是别致的紧,我很喜欢。” “父君喜欢就好。父君您今日叫我前来,不知……” “嗯,彦儿还记不记得涟墨啊?” “涟墨?”欧筱彦一怔。 柳贵侧君抿嘴一笑,“彦儿果然忘了。涟墨是你的小表弟,是你二叔叔唯一的孩子,他一岁多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呵呵~~” 欧筱彦知道他二弟的妻主姓方,是上一任的礼部尚书,不过老早就卸任回乡了。她问:“父君,涟墨可是来京城了?” “对啊。他身子弱,而且从小就有痹症,为此病每年都要泡上三个月温泉。以前是在他家邻县的山下泡,但是今年夏天一场山洪泥流毁了那个温泉,所以你二叔叔决定让涟墨来京城。” “京城……有温泉么?” “有啊,就在南城。”柳贵侧君啜了一口茶,道:“涟墨今天下午就到。我在宫内,不方便照应他,你姐姐又是个粗人,想来想去,只有彦儿你最合适了。” “父君吩咐,彦儿自当从命。涟墨这三个月住在我府里,我会照顾好他的。” “好,我就晓得彦儿不会让我操心。”柳贵侧君欣然一笑,又叮嘱道:“涟墨上个月才刚满十六岁,年纪小,身体又柔弱,你和他相处时要仔细周到,凡事要多多为他考虑。” “父君,我知道了。” ………… 拜别过柳贵侧君,欧筱彦准备出宫。走到九曲桥上时,她被人喊住了——“三皇女殿下~~三皇女殿下~~” 欧筱彦回过头,见是一个粗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青年女子,穿着身武将的朝服。女子奔到近前,朝她爽朗的一笑,道:“殿下,我可是有两个多月没看到您了呢!” 欧筱彦心念电转,迅速回想起以前搜集到的信息,确定这女子是“前任”的好友夏偲青。夏偲青是家中独苗,她家世代书香门第,而到她这一辈,则弃文从武,当上了将军。 “呵呵,夏将军,好久不见。” “真巧,今天下了朝之后皇上将我们兵部的几个人留下议事到现在,不然就碰不上您了。您是来看柳贵侧君的吧?” “是啊。”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宫门,夏偲青道:“殿下,南城的乐芳阁您没去过吧。那儿新来了个叫玖儿的清倌,一手琵琶弹得绝妙。我已经订了个雅间,打算现在去听听他的曲儿。殿下若有空闲,和我同去如何?” 乐芳阁?昨天来找自己的那个水儿不就是乐芳阁的嘛。欧筱彦一口答应,两人分别坐上各自的轿子。等夏偲青在轿中换下朝服,两顶轿子开始行往目的地。 欧筱彦坐在轿中,心中思忖着:昨天小庆盘问了水儿,他除了反复说那个假冒的人长相、身材、声音都非常非常像三皇女,再也想不起来其它的了。不过那张借据上标了日期,水儿也肯定的说就是那天,这样就可以确定有人在冒名顶替。因为,那个日期是她穿越过来的第十天。而肖平乐和小庆的话也验证了鹤儿那次跟这次是一个性质,她们都说,“前任”有时候也会涉足风月场,不过从来都是赏艺不买身。那次“前任”去辅清县公干,假冒的人也在同城,跑到笑红轩找了鹤儿。与此同时,“前任”说要去街上遛达遛达,没让小庆她们跟着。所以小庆之前一直以为主子是去了笑红轩。现在看来,“前任”那晚大概真的只是去逛街散心而已。鹤儿现在远在长峦国,而且那次事件也过去很长时间了,所以小庆决定先从水儿这次入手调查。她今早跟自己说过要去乐芳阁问问情况的,十有□,她已经去过那里了。话说回来,那个冒充三皇女的人究竟是谁呢?她又为什么要撒那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谎?似乎,她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冒名顶替…… “主子,到了。”轿妇的禀报打断了欧筱彦的思绪。下了轿子,欧筱彦抬眼一看,发现这乐芳阁从外表上看雅致的很,不像青楼,却像个高档的茶楼。大门口静悄悄的,除了她和夏偲青外别无他人。夏偲青此刻换了一身青色素衫,倒正好像个茶客。她向欧筱彦附耳低语:“殿下,为免麻烦,进去之后我姓孙、您姓钱,请恕罪。”欧筱彦应了,夏偲青笑呵呵的推开乐芳阁的大门。 ------------ 24二十四、从天而降 二十四、从天而降 夏偲青和欧筱彦走了进去。厅里左右两边各立着一个迎客的丫鬟,看见她们进来均满面堆欢的迎上前,一个招呼道:“孙小姐,您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另一个问:“孙小姐,这位小姐是……”“她是我的好友,姓钱。我订的雅间在哪里?”“哦,是二楼正中那间。二位小姐,请——” 欧筱彦与夏偲青上楼进了雅间。房间很大,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桌上摆着七八碟精致的点心小食。一个肥胖的小厮端过来一壶上好的梅子酒,道:“二位小姐,玖儿正在妆扮,过一会儿就到。孙小姐,七郎风寒未愈,不能过来陪您喝酒了,您看……” “去,把能叫的都叫过来,让我们挑两个。” “哎。”胖小厮忙不迭的去了。 欧筱彦拈起一颗果子尝着,夏偲青现出一个邀功的笑容,道:“殿下,这地方不错吧?” “不错。” “嗯,乐芳阁是京城青楼中的后起之秀,虽然开业没多久,人们可是趋之若骛呢,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 “哦,什么时候开的啊?”欧筱彦随口应着夏偲青,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三个月前。殿下,我跟您说啊——”夏偲青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她介绍起乐芳阁各个红牌的容貌、性情和专长,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的欧筱彦直在肚里暗笑。 当夏偲青介绍到第三个红牌时,胖小厮带着人回来了,一群少年袅袅娜娜的扭进房来,齐齐给她们福了福。 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啊,二十多个漂亮少年排成一排,他们穿戴的花枝招展,都拿媚眼儿瞟着欧筱彦,有大胆些的已靠近她吃吃笑出声来。欧筱彦不耐烦的问:“笑什么啊?”一个穿水红衫子的少年媚声道:“回钱小姐的话,我们笑是因为看您如此俊美,心中欢喜,喜不自胜。” 夏偲青呵呵笑道:“人说鸨儿爱财倌儿爱俏,果不其然呐。”立刻有几个少年围到她身边,挨挤着娇笑道:“孙小姐说哪里话来,您也是一表人才哪~~” 夏偲青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显然受用,不过她很快就推开了身边少年,大声道:“排好排好,让钱小姐挑选。”随后,她向欧筱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欧筱彦扫视了一下众少年,漫不经心的指了一个,道:“就这个穿黄衫的吧。”胖小厮应了一声,说:“钱小姐,他叫覃覃。”覃覃笑嘻嘻的走到欧筱彦身旁,为她斟了一杯梅子酒后,挨着坐下。夏偲青也选了一个,然后叫其余的少年退下。这时玖儿恰好也到了。他怀抱着琵琶,给她们福了一福后,在画屏前的绣墩上坐了,调了调弦,随即弹奏起来。 玖儿弹的十分动听,欧筱彦听着听着,不禁想起了白居易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她听的入神,身边的覃覃却不老实起来,他伸手拈起一块五色藕荷糕,娇笑着送到欧筱彦嘴边要喂她。 欧筱彦从他手中拿过藕荷糕,悄声道:“别闹,听曲。”覃覃笑意不减,过了片刻,他将身子又挨近了些,柔若无骨似的斜倚在她身上,一双小手也不安分起来……欧筱彦皱了皱眉,将身子移开了些,并把他那正吃豆腐的小手捉起来放到桌上。 这时,玖儿的曲子正奏到□处,声如飞珠溅玉。欧筱彦凝神倾听,没想到,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喀拉拉的一声脆响,碎裂的屋瓦随即掉落下来。 欧筱彦他们及时四散躲开,没有人伤到,不过落下的碎瓦片将桌子砸出了好几个坑坑洼洼。可以想见如果砸到头上,肯定会头破血流。大家正惊魂未定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哈哈大笑着从顶上那个破洞跳了下来。 欧筱彦看清她的脸,失声叫道:“乔青青!”胖小厮和玖儿、覃覃他们则同时惊呼出声:“乔老!” “娃娃,你还记得老乔呀,不错不错。哎呦,这身上全是脏……”乔青青拍起了身上的灰。 欧筱彦心道:这才几天啊,怎么会不记得?更何况是你这号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她和夏偲青耳语几句,后者点点头,带着胖小厮和三个小倌走了出去。 屋内现在只剩她们两人,乔青青不待欧筱彦发问,自行招供:“老乔我刚才碰巧看到你,闲极无聊就过来趴到屋顶上探探。哪儿知道这屋瓦如此不经趴,没多久就裂开了,真是的~~” “你在哪里看到我的?” “就在这乐芳阁里呀,我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你进了这间房,不过,你没看见我。”乔青青老脸红了一红,又道:“娃娃,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来嫖的哦。实话告诉你,这间乐芳阁是我女儿的产业。” 欧筱彦心说怪不得他们都认得你,她又问:“那你上次说有事情,就是要到这里找你的女儿喽?” “是啊,我想劝她别再经营青楼了,回乌枫国去。可她死活不肯,真没办法呀。”乔青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非要在这里开青楼呢?” “她要找一个人……唉,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我瞧你对小倌们全无兴趣,是不是一颗心全都放在那个娃娃身上了呀?如此看来,我这媒做得可真对头呐,哈哈……” 乔青青正得意间,胖小厮推门进来,慌慌张张的说:“乔老,老板的心口痛又发作了!”乔青青脸色顿时煞白,对欧筱彦匆匆说了声:“失陪了。”随即飞奔了出去。 欧筱彦想:这曲子今天是听不成了,而且方涟墨下午就到,还是早点回去打点的好。她出了雅间,夏偲青正在廊上等候,两人叙了几句,便下楼各自回家。 ------------ 25二十五、初见方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鞠躬~
  二十五、初见方美人 欧筱彦甫一进府,前院的小厮慌里慌张的上前禀报:“主子,您的表弟方公子半个时辰以前过来了,现下正和他的乳父方卢氏一起在花厅里,送他来的下人们都在边院歇息。主子,方公子他……他……” “说啊,他怎么了?”欧筱彦对方涟墨的提前到达有些意外,面前小厮低垂的小脑袋更是让她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他带了一只猫。”小厮心一横,把犯难的事说了出来。 欧筱彦松了口气。嗨,不就一只猫嘛,还以为多大事呢……原来的那位三皇女极度讨厌猫猫狗狗,可自己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了。 “别紧张,猫也没什么。对了,小庆回来了没有?” “她还没回来。” 欧筱彦挥手让小厮退下,径直往花厅而去。 ………… 她掀开花厅的门帘子,见一个碧衣少年正静静立在窗前,背影纤细而柔弱。她喊道:“表弟~~” 那少年闻声,回转身来。 欧筱彦暗赞一声:好一个美人儿!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清丽脱俗,犹如一朵空谷幽兰…… 美人儿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他轻启朱唇,声音有说不出的动听:“表姐,你来了。” “嗯。”欧筱彦笑着走近,他却微微蹙起眉头,轻轻道:“表姐,你身上沾了什么味道……” “啊?有味道?”欧筱彦举起胳膊闻了闻袖子,嗅到一股香气,知道定是覃覃靠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时沾染到的。不说没注意,一说倒确实感觉到有些甜腻刺鼻,不过这方涟墨说话还真是直接哎……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的道:“街上人多……挤得很……对了表弟,我刚才进宫见了父君,他说你今天下午到……” “我父亲写的信上说我下午到,不过后来我们提前动身了。” 欧筱彦正要说话时,门口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男人,春儿则跟在他后面。男人将怀里抱着的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猫交给方涟墨,整了整衣服给欧筱彦行礼道:“方卢氏见过三皇女殿下。因我家公子养的小猫儿之前跑到外面去了,所以刚才我去找它来着。”春儿在旁忐忑不安的觑着欧筱彦的脸色道:“主子……这猫……” 小猫舒服的偎在方涟墨的怀中,眯起眼“喵”了一声。欧筱彦弯起嘴角,“春儿,不必担心,我现在不讨厌猫了,相反还觉得小猫很可爱呢。”方涟墨听见这句,抿了抿嘴。 春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道:“您之前不在,春儿擅作主张,叫膳房做了一桌席,又派了些人去兰苑打点整理,还望您莫要怪罪。” “正好,我本来也是想着让表弟住兰苑的。你叫他们用心拾掇,完了之后留四个小厮在那里服侍。” “是,主子。那春儿去了啊?” “等等,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马上就好。” “行,你去吧。”欧筱彦转头对方涟墨道:“表弟,请先在这里稍候片刻,我有事去去就来,等会儿我们就去用膳,我给你好好的接风洗尘。” 方涟墨低头抚摸着怀中的猫儿,轻声道:“好,多谢表姐。” 欧筱彦掀开帘子出去,见小庆正愁眉苦脸的站在角落上候着自己。小庆看见她,连忙报告:“禀主子,小庆上午去了乐芳阁,一无所获。见过那骗子的除水儿外还有两个守门迎客的丫鬟,我仔仔细细的盘问过了,不过她们提供不出更详细的情况。” 欧筱彦说出自己刚才进乐芳阁就有的疑问:“我从宫里出来以后也去了乐芳阁,和夏将军一起听曲子。我进去的时候门口那两个人好像并不认得我啊……” “乐芳阁厅门口迎客的人是换班的,您看到的两个不是前一阵子见过那骗子的两个。那两个今日在家休息,我跑到她们家里才问到的,也因此耽搁到现在才回来,请主子见谅。” “没事。这个骗子行踪不定,不露真面目,要查清楚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乐芳阁这头既然没有线索,唯今之计是从程灵鹤那头着手,你可派个精明得力的人去长峦国查一查。不过要注意,整件事情别向程灵雁透露分毫。”那骗子冒名逛青楼虽然给自己带来些麻烦,但其实也算不得多大的事。要不是为了程灵雁,自己才懒得费这份心思呢。话说回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绝不能让程灵雁知道他弟弟是被人骗了…… “是,主子,小庆一定会让知晓此事的人都把好口风。” “对了,我表弟这三个月要住在府里。他有痹症,来这里是为了泡南城的温泉。你现在去跟肖平乐讲一下,让她下午去温泉那边安排安排。” “是。”小庆躬身正欲退下,瞟见主子衣袍上的一条长长的裂口,忙指给她看,“主子,您这边衣服划破了。”欧筱彦看了看,心知必是刚才在乐芳阁躲避屋瓦的时候碰到了身后的柜子弄破的,这衣服现在是没法穿了,只好去换一身,正好也省了方涟墨再吐槽…… ------------ 26二十六、美酒,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
二十六、美酒,美人 “表弟,来尝尝,时间仓促也没问你喜欢吃什么,不知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落座后,欧筱彦笑着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席上有炉焙鸡、蜜酿蝤蛑、青虾卷、单笼金乳酥、汤浴绣丸等十八道美味佳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春儿新酿的桂花酒也从酒窖中拿出来了。 方涟墨笑吟吟的道:“八珍玉食当前,怎能不令人食指大动?”他伸出纤纤玉手举起酒盏向欧筱彦敬道:“表姐,我先敬你一杯。从今日起要在你府上叨扰三月,多有劳烦了。” “哪里,哪里,表弟千万莫要客气。”欧筱彦和对方一起各自满饮杯中之酒。方涟墨喝完赞道:“真是好酒,温醇甘甜,余韵悠长。”在旁随侍的春儿听见这称赞,高兴得笑眯眯,拿起酒壶为他们又斟了两杯。欧筱彦回敬了方涟墨一杯,见他自自在在的饮尽,毫无一般男儿家的忸怩之态,不由问道:“表弟的酒量似乎颇佳?” 方涟墨并没有拐弯抹角,微微一笑道:“其实我酒量不行,只是非常喜欢喝罢了。”他挟了一个青虾卷入口,从从容容的嚼着,连吃相都好看的紧。 旁边的春儿听见这位大家闺秀坦承自己喜欢杯中物,甚至还用了非常二字,惊得目瞪口呆。欧筱彦倒是不以为意,她心想:在宫中听到柳贵侧君的嘱咐时,猜测他是个被宠坏了的刁蛮小孩,可喜可贺自己猜错了。这位方公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柔,而且自自然然的,没一点矫揉造作之态,虽然有时候直接了点,却完全不会让人反感。至于他喜欢喝酒,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品美酒、食佳肴,席上的两人相谈甚欢……待到一壶桂花酒饮尽,方涟墨似已微醺,颊生双晕,一双秋水明眸也染上了朦胧醉意。欧筱彦凝视着他,道:“表弟,你好像有些醉了。” 方涟墨偏头望她,绽开一个柔柔的笑,“这酒味道很好……我还想再喝……”他清雪般的肌肤上透出淡淡晕红,醉态格外动人。欧筱彦瞧眼前的美人已不胜酒力,温言道:“你不能再喝了,我叫人扶你回房休息。”她立刻唤来一个小厮。 小厮扶着方涟墨走到厅门口,后者想起什么似的蓦然回头,问:“表姐,你平素可喜好丹青?” 欧筱彦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虚的摇头。对方是名门公子,琴棋书画想必无一不精,可自己…… 方涟墨倒是没再追问下去,他醉意已浓,说起话来也极致跳跃:“想起件事,下午我要入宫拜望大伯伯,劳烦表姐安排。” ………… 到了下午,欧筱彦派人将方涟墨和方卢氏二人送去宫中。肖平乐从南城回来,向她报告说事情已经打点妥当,从明日起每天上午着人送方公子去温泉那边。 欧筱彦知她办事妥贴,放心的点头,想起程灵雁目前只有飞儿一个小厮,便又吩咐道:“肖管家,你再拨三个小厮去玫园。” 肖平乐领命而去。欧筱彦看见小庆在旁掩口偷乐,问她:“你笑什么呢?” 小庆不好意思的一笑,答道:“主子,小庆是瞧见您对程公子体贴入微、切切关爱,一时之间发起了白日梦,想象起您和程公子儿女绕膝的场面来了。” “儿女绕膝?”欧筱彦也笑了。穿越以前,这对自己来讲是遥不可及的事,而现在,很可能四五年后就要实现,呵呵…… 这时,一个小厮过来禀报:“主子,二皇女殿下来了,现已在前厅等候。” “好,我现在就去。” ………… “都下去吧。”欧筱彦摒退了左右,见二皇女揪着眉毛苦着脸,猜测道:“姐姐,你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二皇女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你也晓得他的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刚才在家里跟我吵得翻天覆地,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欧筱彦感觉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何元青上次下毒,幸好毒给及时解了,这次又玩什么把戏? “唉,你姐夫他知道我要在明年迎娶长峦国小皇子的事了,他现在身怀有孕,不能动了胎气,可他还拼了命的要打我……我真是快要疯掉了!” “姐夫他从上次来京城一直待到现在么?” “不是啊,他回去了一趟,今天才又过来的,说以后要住下来。我一听很高兴啊,可他马上就开始讲那件事,没几句就跟我吵起来了,还动起手……妹妹,实话跟你说,上次我左胳膊骨折就是他下的手……刚才,我是从府里落荒而逃的,不是怕他再伤我,是怕伤到孩子啊!”二皇女苦笑一声,看着欧筱彦,用充满希翼的语气道:“妹妹,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 27二十七、再相逢 二十七、再相逢 “我?” 二皇女深吸了口气,道:“不错,如今我已走投无路……我是个粗人,妹妹你却向来心思细密、善谋多智,我不指望你又能指望谁呢?” “容我想想……”欧筱彦沉吟不语,心想:一国皇女与另一国皇子的联姻,可不是什么儿戏,说不玩就能不玩的,但是何元青完全无视摆在眼前的现实,每次情绪一上来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想让他和长峦国小皇子和平共处恐怕比登天还要难。如果自己是二皇女,估计也要愁死了…… “怎么样,可想出来什么法子没有?” “姐姐,你和姐夫的事,父君他知道么?” “父君知道元青,不过没见过他,我也没告诉他元青的脾气秉性,怕他担心劳神。这件事,我――”二皇女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一个清亮却暴戾的声音:“欧筱越,你果然在这里,我叫你往哪儿逃!” 不用猜,来人肯定是何元青了。欧筱彦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和何元碧一模一样的面孔。而令她惊喜的是,何元碧竟然也来了!他跟在哥哥的身后,脚步迟疑,当眼神与她的相遇时,他娇美的小脸瞬间飞红。欧筱彦心中一荡,竟然说不出话来。 何元青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呆若木鸡的二皇女跟前,伸手拧起她的一只耳朵,咬牙问:“欧筱越,你有什么话说?” 二皇女不敢挣扎,龇牙咧嘴的道:“疼疼疼……元青你放手好不好,别闹脾气了,妹妹和弟弟可都还在旁边呢。” 何元青望向欧筱彦,声音放缓了些:“筱彦,对不住打扰你了。你姐姐趁我不注意时逃了家,我只好过来带她回去。我刚才心急进来,又不想多说废话,因此一路上遇人拦阻就点穴道,大概放倒了你府上不少人,对不住啦,待会儿我会给他们解穴的。” 怪不得他就这么闯进来,自己的侍卫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武林盟主呀……欧筱彦啼笑皆非,说:“没事。不过,姐夫身怀六甲,还是要当心身体,别惊动了胎气啊。姐夫,你们不如先坐下,歇歇再走也不迟嘛。” 二皇女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何元青瞪了她一眼,放开她的耳朵,唤起仍立在门口的弟弟:“元碧,过来见见筱彦。” “哦。”何元碧乖乖的应了一声,走过来给欧筱彦福了福,“何元碧见过三皇女殿下。”“何二公子,幸会。”欧筱彦还了一揖。两人一来一往,表面上倒真像第一次见似的。 随后,大家坐了下来,欧筱彦首先开口:“姐夫,你预备以后怎么办呢?” 何元青一双柳眉拧了起来,“呵,这话可问错人了,你该问你姐姐预备怎么办。” 二皇女不敢看他,眼睛盯着盏中的茶叶,小声嘀咕:“我能怎么办啊……母皇的旨意是万万不能违抗的……” 何元青霎时柳眉倒竖,冷哼道:“你不必担心会抗旨!若你真要娶别人,我定会在你迎亲那天把你绑成粽子,扔到月江中去喂鱼,叫你连洞房花烛夜都过不成!” 欧筱彦听见这话吓了一跳,但眼见二皇女不惊不恼,只是苦笑,便知他这是说惯了的气话,当不得真,于是放下心来。她微一沉吟,问何元青:“姐夫,你有没有见过长峦国的那个小皇子?” “没有。”对方秀眉一挑,看着她,等待下文。 “听说他是皇后唯一所出,人又美丽聪慧,在长峦国的皇子中是最最受宠的一个。只是有一点,他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身体十分孱弱。父君常常对我说:要娶这么一个药罐子,又是个异国人,真是委屈了你姐姐――”欧筱彦还想再往下说,被何元青打断: “哼,你姐姐会觉得委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冤枉啊!我怎么会高兴?!为这事我头都疼得快要爆开了,元青你还忍心这么说……别怪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已成定局的事情……”二皇女苦着脸。 何元青冷冷道:“即便你和他生米煮成了熟饭,那都不算已成定局。”他轻笑一声,“因为,我随时可以把他杀掉。” 坐在哥哥身边的何元碧怯生生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哥哥,别胡乱杀人呀。” “闭嘴。”何元青转过头看着欧筱彦,唇角扯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我原本是打算,你姐姐真要成亲我就把她劫走,二皇女殿下从此消失,越黎国从此多出一个平民。不过现在看来,不必这么麻烦了,呵呵……” 二皇女闻言大为惶然,叫道:“元青,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千万不能胡来啊!” 何元青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呸!我也真是的,什么眼光啊,竟看上你这么个笨瓜!” “你难道……难道不是想跑去长峦国行刺那个小皇子?” 何元青重重叹了口气道:“笨瓜,实话跟你说了罢,你要娶他的事我早就知晓了,我派了得力的人去长峦国皇宫潜伏,刺探出一条消息:那个小皇子近日突发重病,铁定捱不过今年了。” 二皇女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不早说……把我耍得团团转……” “谁叫你老是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消息不去打探,办法也不去想,十足一个窝囊废!不让你急一急,我怎么心甘?” “元青……” “闭嘴。从今日起,我就在你的皇女府长住下来,安心养胎。至于盟中事务,我会命令下面统统挪到瑞祥武馆,我每隔三日去处理一次。”何元青转头看着弟弟,问:“元碧,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何元碧嗫嚅道:“可是师傅……师傅她……” “你放心,我早已经和她说过了,她老人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又怎会不允?”何元青似乎已安排好一切。 “哦,好……” 何元青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向欧筱彦说道:“筱彦,元碧这是第二次来京城,上次来的时候,他没怎么出去游玩。现今我有了身孕,你姐姐又公务繁忙,不知你能否抽空陪他逛一逛京城的好风景呢?” 欧筱彦心下一喜,笑道:“好啊,乐意奉陪。我最近天天放假,空闲得很。” “哦?那你现在也有空咯?” 何元青似笑非笑的瞥着她。 “当然。”欧筱彦看着他多变的脸,心中确定:就算这一对双胞胎兄弟不开口说话,自己也能辨认出他们各自是谁。 “好,筱彦真是个爽快人!那么我就把元碧暂时留在这儿,劳烦你作向导咯。”何元青说着站了起来,拉过二皇女说:“筱彦,我们先走了啊。” 二皇女两口子风风火火的走了。一干被解了穴的侍卫、丫鬟和小厮们慌乱的从外面一拥而入,七嘴八舌的陈说。欧筱彦作了个手势止住他们,道:“你们不用慌,我没事。刚才那个人是我姐姐的朋友,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各自回去做事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众人于是依言退下。偌大的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欧筱彦凝视着他,微微一笑,“何公子,好久不见。” 何元碧的脸红如晚霞,低头道:“嗯……” 欧筱彦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睫毛,挑了挑嘴角,换了个话题以缓解他的羞窘:“你哥哥后来有没有又下毒?” “没有没有。离情散是我师傅闲暇时忽发奇想做的,仅有一包,就是哥哥上次给嫂子下的那包,他是趁师傅闭关修炼时偷出来的。师傅知道了哥哥偷药的事后,将他好生训斥了一顿,并且把药房的门换了锁,哥哥没钥匙是进不去的。” “噢。”欧筱彦想起何元碧说过自己不会武功,问道:“你和你哥哥是一个师傅吗?” 何元碧点头道:“对。师傅武功天下第一,制奇毒异药也是天下第一。她把武功传给了哥哥,而制作药毒之术则传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天下第一,好厉害啊……不知你师傅高姓大名?” “她姓秦名多煦,江湖上人称‘霜刀雪剑’。” “霜刀雪剑?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 “因为师傅她平时总是冷冷的,即便是在和熟人相处的时候脸上也不怎么笑,所以名号里会有霜雪二字,又因她擅长的兵器是刀和剑,所以叫霜刀雪剑。不过,师傅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嗯……你师傅不喜欢笑,倒是跟她名字的多煦二字反过来了,呵呵~~”欧筱彦顿了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便出去如何?月江风景很好,我们不如去那里,在江上泛舟赏景如何?” 何元碧眨了眨眼,乖顺的点头道:“好。” 欧筱彦旋即唤来小庆,让她速速备轿,小庆答应着去了。没过一会儿,厅门被推开。欧筱彦定睛一看,却是方涟墨。 ------------ 28二十八、月江游 二十八、月江游 方涟墨和何元碧两人彼此看见,均是一怔,互相打量着,欧筱彦连忙介绍:“表弟,这位是我的朋友何元碧何公子。何公子,这位是我的表弟方涟墨方公子。” 方涟墨淡淡一笑,和何元碧互相见了礼。然后,他对欧筱彦道:“表姐,我从宫里回来,身子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 欧筱彦说:“行,那你好好休息。”此时小庆推门进来,向她报告:“主子,您和何公子的软轿已备好。” 方涟墨本转身欲走,闻言停住脚步,问道:“表姐,你们要去哪里?” “何公子初来京城,我带他去月江上赏景。”欧筱彦照实说完,却一下子省到这位表弟也是从外地来京,而且何元碧是第二次来,他可是第一次来……她犯起难来。 方涟墨显然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思,温和的笑了笑,“这京城我也是要好好游一游的,不过表姐莫要为难,来日方长,而且今日我也累了,改日再请你给我作向导罢。” “好。” 三人走出厅,方涟墨转回兰苑,欧筱彦和何元碧则并肩而行,往门口走去。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距离最近的一次,欧筱彦闻到对方身上如兰如麝的馨香,有些神思不属。何元碧不知在想些什么,呆呆的默然不语,两人一时竟是无话。直至到了轿前,欧筱彦扶他上了轿,他咬了咬嘴唇,轻轻说:“殿下,不如我先回去好了,看您不像有空的样子……” 听见他这话,欧筱彦嘴角勾了起来,装作不解似的一语带过:“不会啊,我有空的,我还有半个月的假。”她替何元碧阖上轿帘子,自己也转身上了轿。 ………… 越黎国四季如春,因此虽时值深秋,月江边依旧杨柳风微,红素菲菲。岸边游人如织,皆欢颜笑语,悠闲自在。江上画舫流歌,桨影荡漾,游弋于粼粼碧波之中。 两人登上一艘小巧的游船,站在船头观景。欧筱彦负手而立,闻着江上清新的空气,她感到心旷神怡,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风景真好。” 何元碧轻点螓首,此时船行至水浅处,江底的卵石水草以及水中的游鱼都清晰可见,他指着江面说:“水好清啊,我想捉条小鱼。”欧筱彦看他流露出孩子心性,不由莞尔。 他偏头瞧见身边女子含笑的神色,心跳顿时快了好几拍,雪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一双妙目含羞带怯。他人本就生的极是秀美,此刻平添一抹娇羞,动人之态更是难描难绘。欧筱彦心中怦然,将目光凝注在他脸上。 可惜的是,这旖旎情状很快就被人打断。不远处有人冲这边喊叫一声:“三皇姐!”欧筱彦循声望去,目中所见,是一个满脸稚气的紫衣少女,她站在五尺开外一艘雕梁画栋的大游船上,正朝自己一个劲挥手,她身后还有五六个随从。欧筱彦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孩子可不正是十二皇女欧筱岚嘛!此时此地,这个巧遇可真是不巧。她无奈的应了一声:“小十二,是你啊!” 十二皇女让手下将画舫移近欧筱彦的,等两船相接后,她一个箭步跳上欧筱彦的船,展颜笑道:“三皇姐,你也在此游玩呀,好巧呢!”欧筱彦还没说什么,她已将注意力投向何元碧,瞅着他笑嘻嘻的问:“这位公子是谁呀?” “他姓何叫元碧,是我的朋友。” “喔,何元碧……何公子……”十二皇女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何元碧身上打转,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美貌的欣赏。何元碧被盯得很不舒服,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船舱。十二皇女看不见他身影,惋惜的“唉”了一声。欧筱彦微有愠意:这小十二今年才十四岁,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怎的色心如此之重,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敢用目光染指。 一个小孩子,也不好当真计较……她无可奈何的沉默了。哪知这十二皇女竟然撒娇的摇了摇她的手臂,糯声道:“三皇姐~~我很喜欢何公子,我想娶他作我的正夫~~” !#¥%& ……欧筱彦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这个小色女,苦笑道,“小十二,你才多大啊!怎么就想起娶夫了?” “那是因为我对何公子一见钟情嘛~~我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夫啦!”十二皇女不服气的拔高声音。 果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欧筱彦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道:“何公子你是不能娶的,他是我的人。” 此言一出,十二皇女的肩膀垮了下来,而船舱里则传来杯盏掉地碎裂的声音。欧筱彦奔入舱内,见何元碧正蹲在舱门口捡拾碎瓷片,她也蹲下来帮着一同捡。何元碧面如火烧,咬着嘴唇偷眼看她,欧筱彦也正抬眼,两人目光相遇,俱都脸上一热。十二皇女此刻却不识相的走进舱来,叫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摔了?” 他们站起身来,欧筱彦心里暗暗叫烦,道:“一个茶盅碎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何元碧走到角落处,将碎瓷片放入搁置废物的竹篓,欧筱彦也走了过去。十二皇女一眨不眨的盯着何元碧,眉梢眼角全透着沮丧,话却是朝着欧筱彦问的:“三皇姐,你真的要娶何公子么?” “那是自然。”欧筱彦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为免对方多嘴多舌的又问这问那,她说:“小十二,我们现在就要上岸回去了,你不如回你的船上去继续游玩吧。”现在这情况,自己是没法再和何元碧安安心心的泛舟江上了,都拜这小十二所赐,唉…… “知道了……”十二皇女没精打采的往外面迈步。临出舱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何元碧一眼,眼神里尽是恋恋不舍,说道:“我……我走了……” 她分明是在和何元碧道别嘛,欧筱彦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小十二,我就不送你了,慢走。” 十二皇女走了。欧筱彦朝外唤道:“船家,烦请靠岸,我们要回去了。” 舱外没有回声。她不由一惊,何元碧也惶惑的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一个戴着面具、身材高大的蓝衣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向欧筱彦出手! 何元碧惊恐的叫起来。欧筱彦闪身急避,出掌反击。哪知对方刚才那下实际上是虚招,趁机迅疾错步踢向她下盘,她闪避不及,右边大腿被踢中,倒在了地上。何元碧冲到她身边,流着泪叫道:“筱彦!筱彦!你――” 蓝衣人打断了他,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元碧不要哭,是我。” 何元碧听见她的声音,顿时收住眼泪,大叫一声:“师傅!” 蓝衣人摘下面具,将之放入怀中。她是一个清癯俊秀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年纪大概有四十五六岁。她在桌边端坐了下来,身板笔直,面无表情的以命令的口气对两人道:“你们过来。” 欧筱彦这时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何元碧拉拉她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神有劝慰、有抱歉,有恳求。欧筱彦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走过去,喊了声“前辈”,并且向其作了一揖。 蓝衣人,也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秦多煦打量着欧筱彦,问道:“三皇女,你不是向来不会武功么?” 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总不能说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武术教练吧,欧筱彦答道:“学是学过的,不过我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剑法,而且我平日多数时候有贴身侍卫相随,因此一般是不出手的。” 秦多煦微微颔首道:“怪不得。他们跟我说过你不会武功,不过我在岸上见到你时看出你有些功夫,所以刚才将船家点晕,进来特地试你一试。”她言简意赅的解释完整个过程,又对何元碧道:“你莫要担心,我刚才点到即止,未曾使力,她不会受伤的。” 何元碧松了口气,向师傅甜甜软软的撒娇埋怨起来:“可是师傅,您刚才真的把我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呢……”欧筱彦心道:我也吓得不轻,刚才真的以为要丧身于杀手掌下了。 秦多煦面对撒娇的徒儿,那张万年冰山脸稍稍有些解冻,温言劝慰他:“好了,好了,仅此一次而已。”她又问欧筱彦:“三皇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你比较擅长?” 武的试过了就来试文的吗……欧筱彦虽觉难为情,但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秦前辈,这些我都不擅长。”吟诗作赋那是肯定不会,抚琴、下棋、绘画也是一样,只有一个书字还能沾上边,那是因为从五岁起爷爷就教自己学习书法了。不过,自己的水平恐怕与秦多煦口中的“擅长”相差很远…… 秦多煦挑了挑眉,淡淡道:“我倒并不意外你会如此说,你跟你姐姐一样。” “……”欧筱彦无语。何元碧墨黑的眼珠在长睫下不安的乱转,一副想说话而不敢说的神情。秦多煦瞥了他一眼,道:“元碧,我是实话实说,可没半分委屈了你的心上人。倒是你,还没嫁呢,就想在师傅面前给她护短了。” 何元碧大为窘迫,急得跺脚,“师傅,你在乱说什么……” 秦多煦的表情依然面瘫,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女大当婚,男大当嫁,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沉吟片刻,续道:“你们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且容后再议。元碧,待会上岸之后,你跟我走,回瑞祥武馆。” 她给船家解了穴,令其划到岸边。到岸之后,候在那里的轿妇们迎上前来,欧筱彦和秦、何二人道了别,随后大家各自回去。 ------------ 29二十九、闯祸的小东西 二十九、闯祸的小东西 欧筱彦回到府中,小庆告诉她:“主子,方公子的小猫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他的乳父方卢氏发动了人四处找寻,不过,大家找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找到,目前还在继续找。” “哦?表弟他是不是很着急?” “是啊,方公子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小厮给他送茶他不喝,送点心他也不吃。依小庆看,如果那只猫没被找到,他恐怕是连晚膳也不想用了,那小东西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听方卢氏说,小猫本来很乖的,从不到处乱跑,不知为什么最近跑了两次。小庆猜想,可能它初来京城,水土不服?” “哈哈,有可能……兰苑附近的几个园子找了没有?” “都找了,没见着。不知它是不是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府里偌大的地方,要找这么只小东西还真不容易呢。” 欧筱彦问:“有几个人在找?” 小庆正要回答,方卢氏的声音已然在外响起,“小庆姑娘――” 他掀起帘子进了花厅,抬眼看见欧筱彦,忙放下手中的竹篮向她福了一福,道:“殿下,您回来了。” “唔。”欧筱彦看见竹篮里懒洋洋半眯着眼睛躺着的正是方涟墨的那只小白猫,问道:“你们在哪里找到它的?” 方卢氏小心翼翼的回答:“回殿下,是小厮六儿刚刚在正院的回廊上碰巧看到的。小猫玩累了,就卧在那儿的石凳上晒太阳来着。” 欧筱彦瞟了瞟他不安的脸,心下思忖着:如果不是六儿凑巧碰到,方卢氏要在自己住的正院找猫,他大概会很犯难。古人的规矩,忒多了……她笑道:“找到就好。你把它递给我看看。” 方卢氏将竹篮拎起来,小猫“喵呜”一声,在篮子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欧筱彦忍俊不禁,待竹篮被递到眼前时,她捏起小猫后颈上的软皮,将它放在腿上。这是只公猫,年岁不大,很小一只,毛色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白,圆圆的眼睛和欧筱彦对视着,一瞬不瞬,小模样十分可爱。欧筱彦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它,心下喜欢的很。 她问方卢氏:“这小猫叫什么名字?” “它叫大花,是我家公子取的名。” “大花?”欧筱彦和小庆都笑了起来。小庆乐不可支的说:“明明是只小白猫却取这么个名,还是个很俗的名,方公子好有意思,哈哈……”欧筱彦对着小猫唤了一声:“大花~~” 大花不声不响,只是拿眼睛瞪着她。“不是你的主人你就不应么?”欧筱彦笑吟吟的把它抱了起来。大花打了个哈欠,喵喵叫了几声,居然很突然的大力挣扎起来。刹那之间,它的牙齿已在欧筱彦的腕上重重咬了一口,欧筱彦“啊”的叫了一声,放开了它,手腕上的伤口汩汩的冒出血来。 闯了祸的大花施施然的在厅里踱着步。小庆飞也似的奔去给主子找止血疗伤的东西。方卢氏则将猫捉住抱在怀中,僵着身子走到欧筱彦跟前,眉宇之间尽是惊惶,“皇女殿下,大花以前从来不咬人的,今次不知怎么忽然发疯了……都怪我没有留神……” 欧筱彦苦笑一声,“可能真像小庆说的那样,它到了外地水土不服,不太适应吧。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而且伤也不严重,处理过就无碍了。” “可是殿下,您一直在流血……”方卢氏看着她的伤口,慌得面如土色,欧筱彦只得出声安慰他。 此时,小庆口中叫着“主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将手中拿着的木匣子往桌上一放,又往门外喊道:“快点,你们快点!” “哎!”门口有人应了一声,三个丫鬟每人端着一盆水,鱼贯而入。 小庆用清水给欧筱彦冲洗了三遍伤口,接着从木匣中取出一包药,仔仔细细的敷上,之后拿出一条软布给欧筱彦的手腕裹了几圈,将伤口包得严严实实。处置妥当之后,欧筱彦让他们退下,自己则去了书房休息,并且吩咐下人无事不得打扰。 书房里有一张软榻,是供她平日读书读累时歇息用的。今天一整天她忙个不停,实在有些疲累,于是便取了本书,半躺在榻上翻着消遣。 看了半晌书,欧筱彦下了榻把房门闩上,又将“前任”以前写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打算临帖以习其笔迹。正准备研墨的时候,房门被叩响了。 她将东西收好,然后打开房门,一见是程灵雁,忙让他进了房。 他轻轻喊了声“殿下”,盯着她受伤的手腕,怔怔落下泪来。欧筱彦心中一颤,牵起他的手,将其带到软榻边。程灵雁柔顺的由她拉了过去,两人挨着坐了,欧筱彦举袖给他拭泪,安慰他说:“灵雁,你别哭了,我不过是被只小猫咬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程灵雁担忧之色不减,颤声道:“我听人说你流了好多血……” “只是个小伤口而已,现在血也已经止住了,没事的。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二叔叔的儿子方涟墨今天过来了,要在这里住上三个月。因为他有痹症,需要泡南城的温泉。” “我知道,飞儿全都告诉我了,那只讨厌的猫不就是他养的么。”程灵雁贝齿紧紧咬着嘴唇,看着欧筱彦的伤处,眼睛又是一红。 欧筱彦忍不住伸手去轻触那红唇,道:“你别咬了,都快被你给咬破了……”程灵雁被她碰触,咬的却是更加紧了。她有一丁点郁闷,这家伙怎么越说越不听啊……忽然想起了言情小说里的桥段,便存着捉弄的念头道:“你若再不听我话,我便要吻你了!” 程灵雁惊慌的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欧筱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慢慢低下头,小声嘟哝:“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放开了自己蹂躏多时的嘴唇,面颊上却透出一层动人的绯色,并且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子后面…… 欧筱彦凝视着他。半晌,轻轻吻上他娇艳欲滴的俏脸。他把眼睛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羞怯的不停颤动。欧筱彦轻轻的吻着他的眉、眼、脸颊,他难耐的颤栗着。两人的气息都渐渐变得灼热,欧筱彦吻上他柔软的樱唇,肆意的吸吮起来。 程灵雁软软□着,瘫软在她的怀中,如一汪春水。欧筱彦抱紧他,舌尖挑弄着他的唇。他嘤咛一声,不自禁的启开香唇,欧筱彦趁机长驱直入,尽情的探寻……舌头碰到对方怯生生躲开的小舌,于是缠绕上它,厮磨舔舐着……他的滋味如甘露般清甜,欧筱彦沉醉不已。程灵雁在她温柔又热情的亲吻下几乎喘不过气,手臂无法抑制的环住了她的颈项。两人亲吻得如火如荼,口唇相接,片刻没有分离…… 就在程灵雁快要被亲晕过去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他。他如梦初醒的赶忙推开欧筱彦,艳红着一张小脸整理起因刚才的亲密而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欧筱彦自己也整了整,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他好几眼,这才走过去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方涟墨,欧筱彦问他:“表弟,你有什么事么?” “我是来给你赔礼的。”方涟墨的脸上充满歉意,“大花以前从来没有咬过人,我不知它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 “没事,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表弟,你请进。”欧筱彦将方涟墨让进了房。虽然她还想和程灵雁继续下去,可现在显然不可能了,方涟墨既然已经特地过来一趟,怎么着也得留他坐坐。 方涟墨和程灵雁在欧筱彦的介绍下彼此见了礼,随后,程灵雁找了个托辞回玫园去了。两人在靠墙的方桌边坐下,欧筱彦说:“我来唤人给你上茶。”方涟墨止住她:“多谢表姐,不过不必了,来之前我刚喝了一碗参汤。” 欧筱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确实不能再喝茶了,不然就解了药性。他体弱多病,平日里进补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她想起自己那次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皇帝赐的东西,道:“我这里有上好的野山参,还有其它一些滋补之物,等会儿我叫人送过去给你。” 对方礼貌性的推辞一句,欧筱彦笑道:“我是你表姐,你还跟我客套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却之不恭,多谢表姐了。” ------------ 30三十、诉愁绪 三十、诉愁绪 两人聊起家常。欧筱彦心里惦记着程灵雁,话也不如以往的多。过了一阵子,谈话出现了小小的冷场。欧筱彦正要没话找话,却听方涟墨唤道:“表姐……” “怎么了?”欧筱彦没听过他如此迟疑不决的口气,不由微微诧异。 方涟墨静静望着前方书架上的雕花,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表姐,夏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欧筱彦呆了一呆,说:“你问的是夏偲青么?” “正是。”方涟墨垂下眼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为国家效力那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品没的说。”虽然心里纳闷,还是先答了再说。对于夏偲青这个朝中公认的老好人,欧筱彦不吝惜赞美之辞。 “其它方面呢?” “你指的是哪些方面?表弟,你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想跟我打听啊?” 方涟墨被她说得一愣,微微露出窘色,“表姐不知我和她订了亲么?” !#¥%……欧筱彦十分惊讶,说:“我不知道,父君和她都未曾提过此事。你和她什么时候订亲的?你们见过没有?” “没提过……”方涟墨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也对,我忘了这是不方便提的,不论是哪一方……” 欧筱彦喃喃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订亲是好事啊,为什么不方便提?” 方涟墨抬起头,望进她茫然的双目中,默然半晌,终于还是向她解释原委:“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告老还乡,携全家离开京城回原籍去。半路上,我们遇见山贼打劫。那帮胆大包天的可恶贼子不但劫财还要劫色,要把我家的年轻男眷全部掳回山寨。幸好夏将军此时刚好路过,救了我们……” “我明白了,原来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 方涟墨面上微微一红,秀眉微蹙,低低埋怨道:“表姐好没正经,净在乱说。” “抱歉抱歉,我不乱猜了,你继续说啊。”欧筱彦笑了笑。 方涟墨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凝着眉回忆那显然并不愉快的往事:“夏将军把山贼打跑之后,我们全家对她万分感激,母亲想送她一块价值连城的暖玉作为酬谢,她谢绝了,却说:‘在下尚未娶正夫,适才对令公子一见钟情,不知您可否将令公子许配于在下?’母亲指着我说:‘将军,我家小儿可是只有十二岁,还未成年啊。’她说:‘我会等他,等到他成年。’” 欧筱彦僵了僵,“那你岂不是今年就要嫁给她?” 方涟墨摇了摇头道:“还有三年,到我十九岁时才完婚。母亲想着能拖就拖,借口我身体不好,跟她商量,她愿意等到我十九岁。” “你母亲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不答应还能怎样,她虽觉得我和夏将军并不般配,但既受了这大恩,便不得不报。夏将军也晓得母亲应承这桩婚事是很勉强的,却一意孤行,挟恩强要娶我……” “那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方涟墨的眸中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欧筱彦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过了半晌,他却缓缓开口:“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嫁给她。但是,我没有法子。” 这回轮到欧筱彦无言了,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夏偲青和方涟墨两个人的确并不般配,但是婚约已定,而且夏偲青对他似乎是志在必得,甘愿等上七年,要悔婚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方涟墨呆呆的看着前面的书架,涩然一笑,“想到这件事,我心里就会难受的要命。母亲和父亲劝过我很多次,劝我认命,说夏将军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既然今生注定要嫁给她就别再胡思乱想。可是,我怎么能不想?” 他素来淡定自若的神情消失不见,语声带着些哽咽,欧筱彦凝望着他隐隐闪现泪光的眸子,心绪不由有些纷乱。她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跟他说夏偲青流连青楼、甚至还将小倌带回家风流荒唐的事,免得他更加难受。 方涟墨虽然强自抑制着自己,眼圈却还是忍不住红了。他取出自己的帕子拭着泪,一面却止不住的抽噎。欧筱彦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凄楚的小脸,不发一语。 过了片刻,他平静了些,抬起头来瞧着欧筱彦,“你……怎么都不说话?” 欧筱彦凝视着他,慢慢道:“说什么呢,劝你不要嫁?还是劝你不要哭?既然不得不嫁,那你还是哭出来吧,至少好过憋着闷着。” 不知是受到她这番话的触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方涟墨的泪水止不住的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索性趴在桌上抽泣,那声音凄凄切切,令人耳不忍闻…… “主子——主子——”门外响起小庆焦急的声音。方涟墨匆匆走到角落里,慌张的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欧筱彦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小庆的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珠,她眼巴巴的望着欧筱彦,说:“主子,您现下能否去一趟刑房?出事了!” 欧筱彦听她语焉不详,来不及细问,回头对方涟墨打了声招呼:“表弟,我先走了啊。”方涟墨轻轻应了一声。欧筱彦带上书房的门,和小庆一起往刑房赶去。 在路上,小庆将事情的详情告诉了她。原来,在玫园侍候程灵雁的小厮飞儿刚才在花圃中劳作时昏倒,请来郎中一看,竟然诊出喜脉。飞儿向来循规蹈矩,众人听了都觉难以置信。待郎中走后,春儿给他验身,清清楚楚的看见在他肚腹上有男子怀孕七日后必会出现的月牙形纹印! 飞儿的未婚妻、膳房的丫鬟吴四当即暴跳如雷,因为她从来没有碰过飞儿的身子,他肚里怀着的铁定是别人的种。吴四把飞儿摇醒,要他说和他私通的野女人是谁,飞儿嚎啕大哭,模样悲苦之极,却一丝实情也不肯透露。 吴四一边骂,一边往死命里打他,被众人拦住。众人把这事报到肖平乐那里,肖平乐令人把飞儿押到刑房严加审问。刑房是审问、惩处兼关押府里犯事的下人的地方,飞儿被指与人私通,押到那里审问是理所当然。只是他一介弱质男流,这番折腾下来已是心力交瘁,一进去人就吐血不止。 与此同时,怒气冲天的吴四冲破众人的阻拦,跑到刑房直接开揍。虽然很快就又被拦住架走,可是她已经愤怒到完全失控的程度,肖平乐只好派她姐姐吴大和另外两个健壮有力的丫鬟时刻守着她。飞儿这边,任肖平乐怎么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且被问得急了,他一时气血攻心,竟然又昏迷过去。两边的情况,现在都是一团糟。 欧筱彦听完之后,心里思忖着:飞儿自己是认得的,印象中是个安分守礼的文静少年,似乎并没有胆子做出私通这等事,这当中是不是另有隐情?她沉吟不语。小庆又道:“飞儿这孩子平时挺老实的,做事情又认真仔细,府里认识他的,没一个不说他好,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呢?还有吴四,也是大好人一个,一直喜欢飞儿喜欢的要死,今日恐怕是怒极了,唉……” 两人来到刑房,肖平乐一见她们,吃惊道:“主子,您怎么来了?” “小庆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过来瞧瞧。” 肖平乐给了小庆一个“这种琐事还要让主子操心”的眼神,小庆则还了她一个“来都已经来了”的表情。欧筱彦没注意她们两人,走到牢床边看着昏睡于其上的飞儿,问道:“肖管家,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飞儿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问了,他偶尔会发呆,但大家当时都以为那只是他临出嫁之前的心绪不稳,并没往别的地方想。” 欧筱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么,他是从何时开始会发呆的呢?” “回主子,他发呆就是最近的事。他和吴四是在半个月前、他过完十六岁生辰后订的亲。其实两个人以前就要好得不得了,姑有情郎有意的十分甜蜜。飞儿刚满十六岁,吴四便托春儿做媒向他求亲。那时候我在场,亲眼看见他是欢欢喜喜一口应承下来的。今次的事,内里定然有些古怪。” 欧筱彦道:“没错,这之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程灵雁踏进门来,刚巧听到她的后一句。欧筱彦见他来了,道:“灵雁,你坐,我刚刚是在想,飞儿可能并非和人私通,而是被人胁迫。”她把肖平乐说的情况告诉了他,然后问:“你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 31三十一、你意下如何? 三十一、你意下如何? 程灵雁点头道:“我昨夜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听见他在外间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说着梦话,但又听不清说些什么。过了些时候他不再呓语,却开始小声的哭泣,似乎是从梦中惊醒了……” “这之后呢?” “他哭了一会子便停了,再没什么动静。后来我睡着了,也就不知其它。”程灵雁怜惜的望了望满脸憔悴、紧闭双眼的飞儿,静默片刻,移目向欧筱彦道:“殿下,等他醒来之后,我能否和他谈上一谈?” 欧筱彦会意:“好,有劳你了。”肖平乐在旁道:“有些话也许只有男人家之间方便说,或许程公子一问便问出来了也未可知。” 程灵雁说:“一问便问出来怕是不易,我暂且先待在这里,等着他醒来。”欧筱彦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先走了。”他点了点头。肖平乐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程公子,瓶里是化胎散,飞儿醒过来以后,请你让他全数和水服下。无论飞儿是不是被胁迫,他腹中的孽种断不能留。”“……我知道了。” 三人走出刑房。肖平乐对欧筱彦道:“主子,我去吴四那边安抚她一下。”“去吧。”肖平乐走后,小庆说:“主子,我刚才在屋里看了一下时计,现在正好是您用晚膳的时辰,不如咱们直接去饭厅?” “好啊。”欧筱彦和她往正院北边走去。见她郁郁不乐,欧筱彦说:“小庆,你为飞儿的事情很难过吧。” 小庆低低说道:“没错,我一直把这孩子当弟弟看待……他父母双亡,自幼孤伶,好容易找到一生相伴的人,却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 欧筱彦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饶过那个罪魁祸首。” ………… 第二天清晨,欧筱彦早早的醒了。小庆进来服侍她更衣,她问:“小庆,飞儿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刑房的人说程公子昨日在飞儿醒来之后,便与他促膝长谈,两个人似乎整夜未眠,到现在还闭门未出。” “哦,那么我们暂且先等着,等灵雁出来再说,” “是。”小庆应了,眉宇黯然的为欧筱彦穿上衣袍,在心里将那个害惨飞儿的女人恨恨诅咒了无数遍。她和欧筱彦谁也没料到,等来的结果是:那个罪犯已经无法受到应有的惩处了―― “什么?!竟然是吴四刚刚死了的娘?!”欧筱彦讶然出声。她猜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扒灰”这一条。 程灵雁眼圈红红的,显然在之前哭过。他微一点头,道:“正是。吴四的娘向来轻薄无行,吃喝嫖赌样样不拉,吴四和吴大两个人就是她在十年前为了偿还赌债而写死契卖到府里来的。吴四订了亲之后,念及骨肉亲情,带着飞儿去了她家一趟。她对飞儿垂涎万丈,找了个借口支开吴四,强迫了他……四天前,她在赌场里连赢数把,兴奋过度,大笑而亡。而飞儿为了吴四的名声,在那事之后一直隐忍不言,心里却是愁苦万分……” 小庆愤愤道:“此人连畜牲都不如!就这么死掉,还真便宜她了!” 肖平乐颔首,“确是如此,不过她的暴毙也是老天对其的惩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也对,不然她怎么会死得这般快呢!”小庆又问程灵雁:“程公子,飞儿服了化胎散没有?” “服了。昨日他醒来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调好的化胎散递给他,他二话不说便喝了下去。看他的神情,我晓得他非但没有和人私通,还极其仇恨那个让他怀孕的女人。后来我就开始和他谈了。花的时间长了些,所幸最后他还是说了。他哭着问我:死无对证,说了还会有人相信么。我说,我信。后来我们讲了一夜的话……我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程灵雁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一边拿帕子拭着泪,一边道:“我……我先回去了……殿下,飞儿他……” 欧筱彦说:“你放心,我会给飞儿一个妥贴安排的。你一夜没睡,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再哭了。” “嗯……” 程灵雁走了。肖平乐向欧筱彦请示:“主子,您刚才说的安排是……” “吴四跟飞儿互相有情,不应该因这场劫难就断了姻缘。你先把实情告诉吴四,再让她和飞儿见上一面。如果他们还愿意做夫妻,那你就安排一下,让他们从速成亲,然后去我在南城的那个绸缎庄做事。”欧筱彦明白:错虽然不在吴四和飞儿,但这件事情以后,他们在府里一定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所以还是给他们换个地方比较好。 肖平乐躬身道:“主子所言甚是,属下即刻去办。” 她走了以后,小庆问道:“主子,如果吴四不愿意娶飞儿呢?” 欧筱彦反问:“你觉得她不愿意?” “难说……毕竟飞儿被玷污了贞洁……虽然他是被强迫的,虽然强迫他的人是她的娘,但她万一要是嫌弃飞儿……” “咱们打个赌吧,”欧筱彦笃定的一笑,“如果吴四愿意娶飞儿,就算我赢,你要向我坦白你的心上人是谁,我去帮你做媒。这个赌约,你包赚不赔。” 小庆没有问如果反过来怎么办,因为她也希望欧筱彦说的能成真,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子,小庆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 “还不承认?你可是在乔青青面前说过实话了,对此我一直都很好奇啊,哈哈~~” 小庆红了脸。欧筱彦知她面皮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道:“小喜是不是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大概她师姐颜明微还未回来吧。” 欧筱彦站起身来道:“小庆,我现在去一趟瑞祥武馆,你不用跟着,去帮帮肖管家的忙吧。” 小庆闻言呆愣住,脸却又红了。欧筱彦不解的问:“你脸红什么?怎么跟木桩子一样杵着不动?”她挠着头嘿嘿一笑,“没什么。主子,小庆这就去。” 她往房门口走去。欧筱彦猛然醒悟过来,瞅着她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圆啊。” 小庆回过头,“主子,您说的是……” “我说的是你的心上人啊,他叫小圆,是何公子的贴身小厮。你是那次在灯市上对他一见钟情的吧,哈哈~~” “小圆……小圆……真好听的名字……”小庆喃喃自语,魂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欧筱彦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啦~~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瑞祥武馆。” ………… 瑞祥武馆的大门半敞着,院中有三十多名女子整齐的列队站立,正在看台上的一名精瘦女子教习拳法。欧筱彦带着小庆进了门,小声向站在后排角落的一人打听:“这位姑娘,借问一下,何元碧何公子现下是否在此?” 那人答道:“何公子近日一直住在这里,不过你来得不巧,他今天一大早就去近郊山上采药了,说是要到太阳落山才能回来。” “哦……”欧筱彦失望的应了一声。小庆在旁问:“姑娘,小圆在不在呢?”“他也不在,何公子是带着他和侍卫一起去的。” 欧筱彦和小庆谢过那人,正欲离去,从楼上传来秦多煦平板的声音:“先别走,上二楼来。” 院里众人齐刷刷的望向她们两人,台上女子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艳羡之意。小庆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后者对她说:“没事,那是何公子的师傅。你跟着我走便是。” 两人走进楼里,一个丫鬟对欧筱彦行了一礼,道:“小姐请随我来,我家主人有要事须单独与你相商。”她又对小庆说:“这位,请在此等候。”小庆无奈的坐到她手指的藤椅上,欧筱彦则跟着丫鬟上了楼。 丫鬟将她带到一间房的门口就离去了。房门是敞开的,欧筱彦走了进去,带上了门。见秦多煦端坐在太师椅上,她上前作了一揖,“前辈。”对方微微颔首道:“三皇女。” “不知前辈喊我过来,所为何事?”欧筱彦心下猜测,多半她是要和自己商量婚事吧。 对方的答案却出乎意料:“我想收你为徒。” 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欧筱彦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秦多煦目注她,淡淡道:“你不是没拜过师么,正好我又缺个徒弟。” “……”缺个徒弟?欧筱彦越听越糊涂。秦多煦不打算作解释,问:“你意下如何?” 欧筱彦没有迟疑的点头答应。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古怪的原因,对于自己来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多煦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啊!但是…… ------------ 32三十二、变数 三十二、变数 “但我已经年近而立了,恐怕……” “你若年纪小些,反而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秦多煦又抛出古古怪怪的一句。 欧筱彦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多问,按规矩向她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师大礼,两人之间的称呼也改为了“师傅”和“筱彦”。 秦多煦道:“筱彦,从今日起,每晚天黑之后我会到你的皇女府教你武功。你府中是有密室的吧?” “有,就在我的卧房内。”欧筱彦心道:密室终于派上用场了。 “如此甚好,省了许多麻烦。”秦多煦微一沉吟,叮嘱道:“你拜我为师的事,不可告诉他人。此事只能有我、你、元青、元碧四人知晓,至于你的姐姐,我会叫元青对她守密。她资质愚钝,偏又是个武痴,成日里缠着元青学武,我可不想也被她缠上。”秦多煦又重复了一遍:“记住,千万要守口如瓶。” “遵命,师傅。” ************************************************* 回府之后,吃完午膳,欧筱彦在书房中练字。过了三炷香的功夫,她练得手酸胳膊麻,自己觉得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便躺到软榻上休息。正巧小庆此时在外面敲门喊道:“主子——”她应了声:“进来。” 进来的却不止小庆一人,还有小喜。欧筱彦看看她,问:“颜明微回来了?” “回来了,她现在和司徒公子在一起。” 欧筱彦转向小庆问:“小庆,你有什么事要说?” “主子,您猜的没错,吴四说要和飞儿成亲呢。”小庆喜气洋洋的道。 欧筱彦笑道:“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了,飞儿出嫁,灵雁就少了个贴身小厮,你从速拨一个补上。” “是,主子。”小庆停了一下说道:“还有件事得禀报您,方公子不晓得是不是病了……方卢氏告诉我:他家公子今日卧床不起,早晨和中午都没有吃饭,温泉也没有去。方卢氏问他哪里有恙,他只说胃口不好,没什么病,不必请郎中。不过方卢氏担心的很,刚才过来跟我说了此事。” 欧筱彦站起身来,道:“等会我过去看看。”…… “皇女殿下,您来了。”方卢氏坐在外间愁眉不展的发着呆,看见欧筱彦来了,忙起身给她福了一福。欧筱彦“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提着春儿备的食盒进了里屋。 方涟墨长发凌乱的侧躺在床上,背朝着外面。欧筱彦轻唤一声:“表弟。”床上的身影微微一震,显然原先并未料到来者是她。 欧筱彦走近床前,劝道:“表弟,我知你心情不好,可饭总还是要吃的。” “我……不想吃……”微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叫人给你准备了赤豆粥和几样开胃的点心,你起来吃点好不好?” 方涟墨慢慢转过头,秀逸的瓜子脸苍白如纸,满是泪痕。他噙着泪坐起身子,凝注着欧筱彦,“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恶梦。” 欧筱彦将食盒放到桌上,在床沿边坐下,问:“什么恶梦?” “我梦见我嫁给了夏偲青……”方涟墨的眼泪急遽的涌了出来。他垂下螓首,无声的哭泣。 欧筱彦看着面前的泪人儿,叹了口气。她取出锦帕,坐近了些给他拭泪。方涟墨低低道:“我自己来。”他伸手去拿帕子,两人的手指相触,旋即分开。方涟墨的长睫颤了颤,默然不语。 欧筱彦回想着刚才触碰到的一丝冰凉,心神有些乱:好低的温度……几乎感觉不到生气……这么想着,不觉问了出来:“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我自小体虚,心里苦闷的时候更会手足发凉,这倒算不得什么病。”方涟墨拭着眼泪,似乎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可他的黯然神伤还是隐隐若现…… 欧筱彦望着他,心里闪过了种种念头。思虑半晌,她开口问:“表弟,这些年你是不是从未与夏偲青见过面?” “嗯,她就只在那年见过我,当时我们也没有说话,她盯着我……那模样讨厌极了……”方涟墨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眉头蹙了起来,满脸不愉之色。 夏偲青有何等好色风流,欧筱彦听说过也亲眼见过,自然不会不清楚。想象着她面对方涟墨的绝色呆若木鸡的情景,欧筱彦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夏偲青最喜爱的就是高岭之花型的样貌了,而方涟墨的容姿绝对是其中翘楚,她怎能不为之神魂颠倒? “你……你怎么能笑?!”方涟墨也不哭了,恼怒的瞪着她,雪白的手指揪紧了帕子。这副模样,方显出他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好,我不笑了,不笑了。”欧筱彦敛了玩笑之色,问:“你确实不愿嫁给她,是吧?” 对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道:“废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她不想娶你就成了。不过,这需要你的配合。”欧筱彦简单明了的问:“你愿不愿意扮丑?” “你是说……”方涟墨瞪大了眼睛。 “程公子你见过吧,他习武,出门的时候常常乔装改扮,他还会自己做面具,手段高明的很。我想让他来帮忙把你改扮的丑一点。不必多丑,一点就够了,要让夏偲青能一眼认出是你,却又大为失望。”夏偲青是完美主义者,这点欧筱彦那天在乐芳阁就已经了解了。 方涟墨恍悟点头,脸上露出喜色。欧筱彦取过食盒,笑吟吟的递给他,“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才有劲去将军府啊。” “你今天要带我去见她?” “是啊,若不尽快了结此事,她到下个月要去边关任守将,那时就来不及了。你先吃点东西,我现在去玫园和灵雁商议商议,等会儿我们就过来。” “好……”方涟墨低低的应了一声,身子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欧筱彦本已转身要出去,听他语声有异,回过头来,却见他眼中水光莹然。 他刚才哭是因为伤心,现在这番,却是喜极而泣了。欧筱彦走近床前,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哄道:“别哭了,别哭了。” 方涟墨眼泪汪汪的瞅着她,小声道:“多谢你。” 欧筱彦笑道:“好了,快吃吧,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啊。别再哭了,你看你都已经哭湿了我一块帕子,再哭就没东西给你擦了。” “我吃……”方涟墨红着脸低下头。 ********************************************** 夏府距离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奇怪的是,门口一片嘈杂,许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情势异乎寻常。欧筱彦疑惑的下了自己的轿子,然后将蒙着面纱的方涟墨也扶出轿。他们看见,夏府的大门是敞开的,几个身着官服、手持卷册的人在院中走动,而门口则有士兵守卫。 两人对望一眼,欧筱彦说:“一定出大事了。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怎么回事。”方涟墨点头答应。欧筱彦走到大门处,向一个士兵打听情况。恰在此时,一位四品官服色的中年女子走出门来,看见了她,唤道:“三皇女殿下。” 女子拱手为礼,欧筱彦也还了一礼,“陆大人。”眼前的这位姓陆名风,供职于刑部,她出现在此地,摆明了夏偲青已身陷牢狱之灾。陆风言简意赅的证实了这一点:“殿下,我们正在抄家。” “抄家?她犯什么事了?”真是奇怪,昨天还好好的啊…… “夏偲青受贿事发,昨天下午已被革职下狱。皇上有口谕令我们彻查此事。”陆风又向她拱了拱手,道:“殿下,下官要回刑部,先走一步。” “陆大人慢走。”欧筱彦目送着陆风上轿离去,心中思虑了半晌,做了一个决定——进宫。 **************************************************** 在如意宫,欧筱彦等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见到了柳贵侧君。他以手掩口,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欧筱彦向他行了礼,然后问道:“父君,彦儿可是扰了您的清梦了?” 柳贵侧君摆了摆手,笑道:“我今日用了午膳后一直睡到现在,可巧你来了没多久我就醒了。”一名宫侍奉上香茶,他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然后对宫侍们说:“你们都退下吧。” 殿中只余他们二人。柳贵侧君望着她,开门见山的问:“彦儿此来,莫不是为了夏偲青的事?” “正是。刚才我带着表弟去夏府,才知道她被革职抄家的事。太突然了,怎么一点征兆也没有……” “看来你母皇给你放假反而把你放糊涂了,调她去边关可不就算征兆么?” “彦儿愚钝,请父君明示。” ------------ 33三十三、情之所钟 三十三、情之所钟 柳贵侧君轻轻叹了口气,“耽于玩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也别太糊涂……你虽只在礼部挂着个闲职,到底还是身在朝中啊,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才是。” “父君说的是。对了,父君,调夏偲青去边关是谁的主意?” “还能有谁,她不是皇太女的人么?皇太女想把她调的远远的,护她周全……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迟了一步啊……” 柳贵侧君喟叹。 “如此说来,抢得先机的是老六了?”欧筱彦对于六皇女印象颇深,此人沉静少语,能力超群,在十六位皇女中出类拔萃,比起皇太女也不遑多让。 柳贵侧君点头,缓缓道:“这次她是赢了,对夏偲青栽赃构陷,做的滴水不漏。不过,她这是在玩火,总有一天火会烧到她自己身上……” 欧筱彦沉默半晌,问:“依父君之见,夏将军是不是性命难保?” 柳贵侧君的脸上透着十足的惋惜,“那倒不至于,但是她永难再翻身了,神仙都帮不了她。栋梁之才,可惜啊……也怨她不聪明。上个月那件事之后,她就成了六皇女的眼中钉了。” 知道夏偲青能留得性命,欧筱彦松了口气。她没有追问“上个月那件事”是什么事,因为如今再要追问这个已没有意义。柳贵侧君见女儿低头不语,开解道:“我知道出了这事你心里不好受,毕竟你们朋友一场。但是连皇太女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构陷,你又有什么办法?而且她罪不至死,好歹能留得命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听父君的话,别再多想了,啊?”她不待欧筱彦应声,又转移话题的问:“你适才说你今日去夏府是带着涟墨一起的?” “是的,我原想带他去见见夏偲青……”欧筱彦没有再说下去。夏偲青身陷牢狱,她和方涟墨的婚约显然作了废,之前的事也不必再提。 柳贵侧君若有所思的凝视女儿半晌,忽然启唇道:“彦儿,小十二昨日跟我说,你打算娶一位名叫何元碧的公子。不知这位何公子是否就是何元青的弟弟?” 这小十二嘴还真快……欧筱彦怔了一怔,说:“是,他和何元青是双胞胎兄弟。” 柳贵侧君抿嘴一笑,“他哥哥要嫁你姐姐,他又要嫁你,真是亲上加亲。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赶紧把人纳进门吧,别拖着,我还想早点抱孙女呢,哈哈……” 欧筱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柳贵侧君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加深,“彦儿,你以前为那司徒修玉一根筋的傻样子,我看了心里着实难受。现下总算是云开月明,父君我也有盼头了……说到你的姻缘,眼下倒是有一桩大事。所幸今日你正巧来了,省了我叫人捎信再要你进宫。” 察觉对方后半段话的郑而重之,欧筱彦有些紧张的问:“父君,什么大事?” “昨日中午,乌枫国的使臣觐见了皇上,其间提到两国联姻的事,他们想把他们的一位皇子嫁过来,皇上也欣然同意,不过人选还待定,要看皇上如何定夺。你姐姐迫于无奈已经和长峦国的小皇子订了亲,这次,绝不能再委屈你娶一个异国男子回来。所以,父君帮你作了决定,定下了正夫。”柳贵侧君笑吟吟的说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欧筱彦微微一惊,问:“您定的是谁?” “就是你的表弟涟墨。昨日涟墨来宫中探我,他走的时候皇上恰好来我这里,见到了他。涟墨回去之后,你母皇跟我讲,一见这孩子便万分喜欢,他要是给彦儿作夫婿再也合适不过。你母皇都如此说了,我便顺水推舟,给你定下了这桩亲事,你母皇当即允了,呵呵……”柳贵侧君的眉梢眼角皆是自得的笑意,那神情仿佛在说:“彦儿是不是很惊喜呢?可得感谢父君吧!” 令他意外的是女儿惊是惊了,却没有喜。欧筱彦扯了扯嘴角,僵硬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多谢父君。” 柳贵侧君愕然瞧着女儿,“彦儿怎么好像不情不愿呢?你难道不喜欢你涟墨表弟?” 欧筱彦面上泛起一丝苦笑:“喜欢是喜欢,不过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其实很欣赏方涟墨,但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对于这桩亲事实在扮不出欣然受之的态度。 柳贵侧君莞尔一笑,“彦儿且别把话说得太满。涟墨容貌出尘,又才情卓绝。这般出挑的人儿,你即便现在不喜欢,相处一段时日也定会生情。” 欧筱彦无奈的摊手,道:“好,先不提我这边,可是表弟他心里怎么想的?他愿意嫁给我么?还有二叔叔和二叔母,他们同意么?” 柳贵侧君失笑的瞅着欧筱彦,“彦儿,不是我说你,你这妄自菲薄的脾性要改一改。他们怎可能不同意呢?欢喜还来不及!你二叔母一早便极中意你作她的儿媳。若不是夏偲青中途插了一杠子,说不定你早八百年已与涟墨订亲了……我拿你们两人的八字仔仔细细的算过,你们的命数再相合不过,这种种因缘际会,可不正是天意?你的命定之人,除了涟墨不作第二人想。”顿了顿,又道:“我已派人去了你二叔叔那里。你回去之后,要着人好好的准备,七个月之后,明年四月十六那天成亲。” “啊?!” 柳贵侧君无视女儿的表情,继续侃侃而谈:“这么长时间,足够你准备周全了。先前我仔细算过,那天正是你们的良辰吉日。再说,明年初夏你就满三十了,三十岁这一整年不可娶夫纳侍,你若不娶亲就得拖到后年下半年,那肯定不行。”他瞟了一眼欧筱彦,正色道:“彦儿,父君得提醒你,不管你有多喜爱那位何二公子,都绝不能因他而轻慢了涟墨,涟墨可是你母皇金口玉言给你指的正夫。” “是,父君。” 柳贵侧君满意的点点头,语气和缓了些:“侧夫和小侍比不得正夫,娶进门不用那许多繁仪。什么何公子、张公子、李公子的,你若喜欢就及早纳了,听到没有?你瞧这京城里的王孙贵族,除了你和你姐姐两人,哪位不是夫侍成群?唉……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他径自摇头叹气。欧筱彦道:“谨遵父君之命。”脑海中浮现出程灵雁和何元碧的身影,还有林湘然的……林湘然?不,他即将要成为皇帝的人了,怎么能再想…… *************************************************** 回到府里,欧筱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玫园,找程灵雁。他正坐在窗前绣花,欧筱彦不由有些意外,笑问道:“灵雁,你还会绣花?” 程灵雁羞涩的一笑,“其实我不是太会。我自幼习武,这些都没怎么学。”他站起身来,将绣绷子递给欧筱彦,“你瞧,是不是绣得很糟糕?” 上面绣着两个娃娃,一男一女,笑容可掬的并肩坐在一棵柳树下。虽然绣工朴拙,却也别有一番意趣。欧筱彦盯着绣绷子,心中砰然,低声说道:“两个娃娃,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对不对?” 程灵雁摇摇头,嗔怪的瞟了一眼欧筱彦,道:“这个男娃娃明明是鹤儿嘛。”他又指着女娃娃右边的一片空白处道:“还没绣完,这里才是我。”说着垂下眼帘,闷闷不乐:“鹤儿现在也不知怎么样……我好想他……” 果然兄弟情深,连绣个小娃娃也要把鹤儿摆在前头。可他要是知道他弟弟跟自己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而是被个陌生人骗了,那会怎样……欧筱彦抑制住心里的凌乱放下绣绷子,安慰眼前的人儿:“你放心,他在你们伯父家一定过得很好,而且,我已经派人去长峦国看他了。” “嗯。”程灵雁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信任。面前高大英挺的女子,不知何时起已成为他心之所依。没有她的生活,他已无法想象…… 两人在窗前比肩而立,欧筱彦眺望着楼下园中盛开的玫瑰,良久,方开口道:“灵雁,方才我进宫一趟,父君要我七个月之后迎娶涟墨表弟作正夫。这不仅是父君的意思,也是母皇陛下的意思,我不得不依从。” 程灵雁低低说:“我知你早晚都要娶正夫,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这也是阴差阳错,偏偏表弟在这个时候来了,偏偏夏偲青这个时候入了狱,乌枫国又来了使臣。”欧筱彦将方涟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没有半分隐瞒,之后又将何元碧的事说了个大概。 程灵雁听完,温温浅浅的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惆怅,他凝望着远方,缓缓说道:“当今世上女子,寻常人尚且三夫四侍,你便有十几二十个夫侍,也不足为奇。这一点,我早就寻思个通透,你不必担心我会介怀。”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的绣绷子。虽然口中说着不会介怀,却还是轻轻的叹息一声,幽幽道:“我是不是很可笑?绣这个的时候,光想着你,想着鹤儿和自己,竟忘了你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 ------------ 34三十四、何许人也 三十四、何许人也 欧筱彦不说话,慢慢的握住他的小手。那柔荑滑腻温软,如同暖玉一般。被她一握,他乱了心神,面上微生红晕,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欧筱彦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柔声道:“灵雁,嫁给我吧。” 程灵雁不假思索的说:“不,现在不行。” “为什么?因为鹤儿么?” “你都明白还问我……鹤儿不回来,我怎么能……”他咬了咬嘴唇,挣脱了她的手,转身道:“我要去给鹤儿念经祈福了。” 唉,又是鹤儿。欧筱彦暗暗叹了口气,顺应着美人的逐客令告辞。 她慢慢踱到兰苑,进了前厅。厅里静悄悄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正坐在小凳上专心致志的纳鞋底。她咳嗽一声,小厮看见她,连忙站起身来行礼:“小七见过主子。” “唔,我表弟在房里吧。”欧筱彦说着就要往前走。哪知小七却道:“回主子,方公子还未回来。” 还没回来?之前在夏府门口不是让他坐轿子回府了吗?他会到哪儿去啊?欧筱彦心下又是奇怪又是担心,坐到椅子上打算在这里等着方涟墨。如果他久久不回,自己可要派人去找了。 还好,她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方涟墨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刚才去夏府同行的随从。他神色委顿,显得疲惫不堪,缓步走到欧筱彦旁边坐下,说:“表姐,我刚才去庙里给夏将军烧香祈福了,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当然不会。”不想嫁归不想嫁,夏偲青于他家有大恩,他的心情可以想见。她道:“表弟你莫担心,夏将军只是官位不保,性命无碍。” 方涟墨舒了口气,慢慢吐出几个字:“我就知会是如此。” 欧筱彦将深层的因由略过不提,大致给他说了一下。他听完之后,却怔怔的不发一语。欧筱彦知他今日心情大起大落,受到几番冲击,颇不平静,她踌躇一阵作了决定,将自己和他的亲事暂且按下不提,过一阵子再说。于是说道:“你今日也累了,回房好好休息罢,我走了。” ****************************************************** 夜幕很快降临,秦多煦果然如约前来,叩起欧筱彦卧房的窗棂。一早守候在此的欧筱彦打开窗户,身着黑衣劲装的秦多煦一跃而入。 欧筱彦关紧窗户,和秦多煦入了密室。秦多煦负手踱步,打量着密室周遭,赞道:“好地方。”转头瞥见欧筱彦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道:“你想说什么,直说。” 欧筱彦将柳贵侧君为自己定下的亲事告诉她,末了说:“师傅,您看……” 秦多煦接口道:“如此说来,你娶元碧过门,时间在今年为宜?” “是,不然可能要等到后年了……”这块大陆上的风俗真是奇特,女子而立之年绝对不能娶夫纳侍。 “你府中已有多少侧夫?多少小侍?” “没有小侍,只有一个侧夫,但他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肯要名分。” 秦多煦颇为意外,“只有一个?!”见欧筱彦点头肯定,她道:“我原以为你至少有十几个夫侍。” 欧筱彦忍不住抿嘴一乐,“十几个?那我可忙不过来~~”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娶十几个男人再平常不过,她还是觉得那太多了点。 秦多煦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大惊小怪,“十几个也不算多啊,我娶了三十六个。” 欧筱彦低头,无语。三十六个?乖乖! “元青和你姐姐的事我不会干涉,元碧和你的事我同样不会干涉,反正你们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回去之后,会将你说的告知元碧,明日再将他的回话传你便是。近日你也不必去找他,他有新药要研究。”秦多煦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别再七想八想了,给我收好心,过来。” “是,师傅。” *********************************************************** 次日上午,皇女府前。 欧筱彦带着小庆、小喜出了府门,打算去二皇女府里看看他们两口子,却一眼瞧见斜对面的道上跪着个插着“卖身葬母”草标的少年,身边一卷草席裹着一个人,显然就是他死去的母亲了。许是因为尸体散发出味道的缘故,少年周围没有什么人聚集围观。他大约十四五岁年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模样可怜极了。欧筱彦心中不忍,对小庆、小喜和轿妇们道:“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她走到少年面前,唤了一声:“小兄弟。”少年抬起头,死死盯了她一会儿,朴实的面庞上转而现出哀求之色,“大人,求求您,把我买下吧……我什么活都能干的,再苦再累也不怕。求求您买了我吧……”他拿手背抹了一把泪,伏下身子给欧筱彦“咚咚”的磕响头,欧筱彦连忙止住对方,将他扶起,道:“小兄弟,我答应你。”小庆和小喜这时也已过来。小庆细问少年姓名、籍贯等等情况,少年抽噎着断断续续的作答。 欧筱彦听着他的身世,不甚唏嘘。小喜在旁也十分感伤,得知这位叫郭枫的少年的母亲是因没钱治病而离世的,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喃喃道:“这世上的穷人真是可怜……好可怜……”郭枫听她一说,原本硬撑着不流出来的泪水一下子又涌出眼眶,小庆和小喜连忙安慰他。 欧筱彦望着穿着破破烂烂的郭枫,忽而怔了一怔,微一沉吟,道:“小喜跟我回府。郭枫你也来,我让管家跟你商谈你母亲的丧葬事宜。小庆,你暂且在此看守他母亲的遗体。”她又吩咐轿妇们把轿子抬回去,转身回府。 郭枫跟在小喜后面,随着欧筱彦进府。欧筱彦停住脚步,回头道:“郭枫,你先在前院这里稍候片刻,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很快就好。”郭枫点头:“嗯,我听大人的吩咐。”欧筱彦于是带着小喜往里面去了。 未几,小喜回到前院喊他。他由小喜领着,走到一个房间。出乎他意料,在房间里等着他的并不是欧筱彦,而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喜。小喜紧抿着唇,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他软软的倒了下来,意识还是清醒的,人却不能动了。小喜吩咐两个小厮:“搜身。”随即转身出去。 小厮们搜完身,将他押到欧筱彦面前,其中一人举着块银锞子道:“禀报主子,此人身上除了这块银锞子,别无它物。”小喜看了看它,道:“主子,这点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他厚葬母亲外加一个月用度了。” 欧筱彦盯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郭枫,沉声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呜呜……大人,我不知道,我不认得那个人……”少年害怕的淌着眼泪。 欧筱彦挑了挑眉,“银锞子是那个人给你的?” 少年瑟瑟发抖,呜咽着回答:“是……她说只要我把自己卖到您府上就行……呜呜……大人,我什么坏事也没干哪……” “娃娃,你问他是没有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乔青青人随声至,出现在房间门口。她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小庆紧随其后。 这一番着实叫人意外。欧筱彦低叫一声:“乔老前辈,怎么是你?!”乔青青摸了摸鼻头,尴尬的笑了一笑,道:“是我女儿叫他来的。娃娃,你把郭枫放了吧,他不知内情的。” 欧筱彦想了想,道:“好。乔老前辈,你请坐。”她吩咐小喜给少年解了穴,并叫那两个小厮领着他出去。 乔青青问:“娃娃,你可还记得前段日子在九鱼巷遇过的一名带着条白狗的女子?” “记得。” “那便是我的女儿,名唤乔木木。我曾向你提过,她来你们越黎国是为了找一个人,记得么?” “这我也记得。不知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我女儿要找的人便是当今世上武功排名第二的崔无相。”乔青青说到此处,略停了停,眼望着欧筱彦问:“你见过她么?” 欧筱彦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连她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乔青青失望的吐了口气,道;“果然如我所料……”看见欧筱彦询问的眼神,她苦笑一声,说起了事情的始末:“木木天性喜爱女子……不久以前的某天,她在长峦国遇到了崔无相,就此痴恋上她……许是被她缠得无奈,崔无相见到她就躲,后来甚至易容到了越黎国,木木苦苦跟来,线索却又断了。崔无相只喜男子,而且风流好色,常流连于花街柳巷之中,因此木木就想了个办法,开青楼引她过来。” ------------ 35三十五、喜上加喜 三十五、喜上加喜 小喜在旁喃喃道:“荒唐……实在荒唐……”乔青青叹了口气,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再荒唐也得由着她。”小庆转头忍住笑,心里暗道:您老也够荒唐的,逼人成亲~~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乔青青继续向欧筱彦述说:“那日木木在九鱼巷用狗儿找到李守兰家后,她因惦着找寻崔无相匆匆离开。当然,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见她心情烦闷,我拉她去月江上泛舟散心,却碰巧看到你和秦多煦还有她的小徒儿站在岸边。我认得你们,木木认得秦多煦他们,不认得你,但你一表人才、形容出众,因此她对九鱼巷那次还存印象。我告诉她你的身份,她问我你怎么识得秦多煦,我自然不知晓。” 欧筱彦若有所悟,“你女儿是否以为我在招揽武林名宿?她以为我这里有崔无相的线索可循?可她不是认得秦前辈么,怎么不直接去问她?” 乔青青老脸一红,道:“木木以前有次醉酒,把秦多煦当成了崔无相,说了些了不得的疯言疯语……是以秦多煦十分恼火,与她决裂,连带着也不理睬我了……” “这样啊……”欧筱彦想象着秦多煦那张万年冰山脸勃然大怒的样子,不由窃笑。 “木木说要到你府里探查崔无相的下落,我告诉她不必白费功夫,崔无相不可能为你所用,她却不信。唉,一遇到那个人的事她就头脑发热,不管不顾……今日在路上见到郭枫卖身葬母,木木便给钱叫他卖到你府上,打算缩骨易容后晚上进府换他。我无法可想,只得编个借口打发她回去,再叫小庆带我过来以告知你实情。没料到你已经识破了……娃娃,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无意中看见郭枫的肚子鼓鼓的,明显刚刚大吃特吃一顿,所以觉得不太对劲。” 乔青青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那孩子饿了两天了,所以木木当时给他买了许多吃食,没成想反倒露破绽了。” 欧筱彦又问:“乔老前辈,你为何断定崔无相不可能为我所用?” “她是长峦国人,她本国的皇女都请不动她,何况你们越黎呢?”乔青青看了看时计,站起身来急匆匆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家炖药,告辞。”炖药?欧筱彦正待要问,她却如一阵风般掠走了。 小庆问欧筱彦:“主子,您今天还去二皇女殿下那里么?” “不去了。”欧筱彦决定抓紧时间将师傅昨晚教她的心法及招式好好温习温习…… 这一温习就温习了一天。晚上秦多煦过来,一番考察之后颇为满意,道:“不错,你悟性本佳,再加刻苦磨砺,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就。”她从腰间解下一柄长剑,“此剑名曰汐吟,在天下名器谱中榜上有名。今日我将之赠与你,望你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欧筱彦以双手接过汐吟剑,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师傅,请师傅放心,筱彦定会努力。”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 ………… 秦多煦授完今晚的课程后就欲离去,被欧筱彦留住。她把乔木木找寻崔无相的事情跟秦多煦说了,后者听完,冷冷道:“那个疯丫头,缠人缠上瘾了,崔无相也够倒霉的。” “那您知道崔无相的下落么?” 秦多煦沉吟片刻,道:“知道,但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崔无相守密。” 以她这般的身份地位,自是一言九鼎,说不透露就绝对不会透露。欧筱彦心道:老乔,我帮不了你了。她又问:“师傅,还有一事,元碧的回话……” “噢,我忘记告诉你,他答应了,等这阵子忙完,新药研制出来,便嫁给你。” “那要多久呢?” “快则两月,慢则三月。” 至多还有三个月就能抱得美人归了,那个可爱的、容易害羞的小人儿……欧筱彦的心中,喜悦万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欧筱彦白天练,晚上学,过着单调而充实的生活。因为爱好武学,她完全不觉得枯燥,反而废寝忘食、甘之如饴,以至于秦多煦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没想到她也是个武痴。 到第十天上,秦多煦教完之后,道:“筱彦,明日我要出外一趟,三日后回来。” “哦,那元碧跟您一块儿去么?” “不,他留在武馆做药。这几天你在家好好练武罢,不过也别忘了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欧筱彦垂首恭敬道:“筱彦谨遵师傅教诲。”秦多煦微一颔首,纵身跃出窗外,转瞬之间已消失于夜色之中。虽然对此很习惯了,可每一次欧筱彦还是为对方的卓绝轻功所震撼。她将窗户关上,暗暗的想: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如此的功夫呢……不知不觉间,她握紧了拳头。努力,一定要努力! ………… 饭厅里,丫鬟们上完晚膳之后,小庆为欧筱彦斟了一杯桂花酒,却并不退下,“主子,您近来好像清减了些许。”欧筱彦心道:天天苦练,哪能不清减呢,其实这样对身体反而有好处。她随口应道:“是么。”见小庆随侍在旁,没有离去的意思,问:“春儿不来换你么?” “回主子,他不来了,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要生了。” “哦?!那你叫他安心休息啊。”欧筱彦想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这几个月,遇到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自己也从寂寞变得不寂寞……她慢悠悠的喝了口酒,心中怡然自得。小庆在旁瞧见主子的神情,却是心生误会,她抿嘴一笑道:“小庆记得您以前并不常喝这桂花酒呀,许是方公子爱喝,连带着您也爱喝了?” 欧筱彦笑了笑,懒得解释什么。小庆提到方涟墨,自己倒是惦念起程灵雁来了,算算也有十来天没见到他了……晚上去看看他。对了,那次……他会不会…… ------------ 36三十六、你乖乖坐着别动 三十六、红烛帐暖,欢情浓 一轮明月悬于星空,微风起时,周围翠叶婆娑、月影清碎,端的幽静安谧。欧筱彦心中有事,无意细赏这美丽夜景,她匆匆走进玫园,抬头往二楼程灵雁的卧房一看,烛火剪出那个纤细儿的身影――他正坐窗前,低着头不知做什么。欧筱彦心想,他是不是还绣娃娃呢?不禁弯了弯嘴角,径自往小楼行去…… 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里面的应了一声:“进来。” 欧筱彦进到里面,将门关上。他一回头,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叫出声来:“啊,是!” 欧筱彦微微一笑,“是。”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取过刚才看着的书翻了翻,是本讲如何裁缝制衣的书。程灵雁轻轻道:“对这个一窍不通,因此看书学学。” “白天看看,晚上别看了,不然伤眼睛。”欧筱彦搬过一个绣墩子,他身边坐下。 程灵雁抬眼,对上她温柔的眸光,长长的羽睫颤了几颤,腼腆的垂下头去。欧筱彦将目光凝注他脸上,沉吟片刻,道:“灵雁,想问一件事……是不是已经怀上的孩子了?” 程灵雁闻言羞不可抑,雪白的面颊上瞬间一片嫣红,并且蔓延到耳根子后面。他不敢去看欧筱彦,只慢慢的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几日前,沐浴时发觉腹上现出月牙……” 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欧筱彦喜悦万分,握住他的手,“怎么不早告诉!” “当时本想告诉来着,看很忙就打算过几日再找……啊!”他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对方忽然将他的身子打横抱起。他慌乱的道:“,做什么……” 欧筱彦笑吟吟的瞧着怀中儿满布红霞的俏丽小脸,将他抱到床上放下,“让看看的月牙儿。” “…………”程灵雁又羞又窘,挣扎着想起来。欧筱彦按住对方,柔声哄着他:“都是的了,还怕个什么,听话。”她伸出手为他宽衣解带。程灵雁挣之不脱,无奈之下只好以双手掩面,随那去了…… 脱完外面的脱里面的,欧筱彦正要动作,敲门声却很不识时务的响起来了。欧筱彦皱皱眉头,低声道:“灵雁,躺着别动。”程灵雁不声不响,嗔恼的瞟了她一眼。她轻笑一声,起身将帐帘放下,走去打开房门。 “主子!”门口站着的小厮四喜看见欧筱彦,怔愣了一下。欧筱彦从他手中拿过盛着夜宵的檀木托盘,道:“可以走了。”四喜是个机灵,飞快的应声退下,心里思量着:得,这托盘啊碗碟啊勺子啊,等明天再来拿吧…… 欧筱彦将托盘搁到桌上,回到床边。当她撩开帐帘时,却见那个娇小的儿裹着被子缩床角,满面红晕。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欧筱彦,小小声的说:“要吃夜宵……” 欧筱彦微微一笑,“好啊,不过得先给瞧瞧。”她爬上床扯开被子,将程灵雁月白色的中衣和亵衣一股脑往上扒拉,终于看到了他肚腹右侧的月牙印――洁白的肌肤上一弯小小的月亮,大约有两寸来长,呈淡淡的烟紫色,十分漂亮。 欧筱彦盯着它,笑意扬上唇角,胸中鼓胀着满满的幸福感。就是眼前这个小月牙儿,实实的证明了她将要有个孩子……未来的某天,将会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诞生世上,那是她的骨血……小婴儿一天天长大,会开口叫她娘…… “傻笑什么呢?”程灵雁举起粉拳轻轻捶了她一下。欧筱彦抓住他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亲,“想们的孩子啊……对了,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呢?” “还不知道是女是男,怎么取名。”程灵雁娇嗔的搬开游移自己肚子上的狼爪,整理起衣服,“要吃夜宵了。”欧筱彦往他粉嫩的颊上啾了一口,道:“乖乖坐着别动,去把它端过来。” 她将绣墩子挪到床边,端过托盘放到其上。盘中有一碟共六小块翠玉芸豆糕,及一碗散发着清香的碧梗粥。欧筱彦拈起一块糕喂到程灵雁嘴边,他红着小脸,张开樱桃小口乖乖的吃了,又自个儿拿了一块举到她唇边,“也吃。” 多贴心的儿啊……欧筱彦笑眯眯接了糕慢慢的嚼,手里也不闲着,端起碧梗粥舀一勺尝了口试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于是一勺勺喂起身边的来……夜凉如水,锦帐中却暖意无限…… 粥喝完了,点心也吃完了。程灵雁眨眨眼睛,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小家伙可是又想对下逐客令了?欧筱彦的目光闪了闪,含笑凝望着他,道:“吃饱了?”他点了点头。欧筱彦拿手蹭蹭他红晕微生的面颊,凑到他耳边说:“那,们就休息吧……”程灵雁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响,霎时间心跳如鼓,原本就红着的脸此刻更红得如煮熟的虾子一般。欧筱彦看着他如此惹疼惜的模样,心中绮思难以抑制,不知不觉间手已经揽住他的腰际。 环抱中盈盈一握,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肌肤的温软。欧筱彦轻声道:“的腰好细,身子好软。”她灼热的气息喷程灵雁的耳边,他默不作声,身子微微颤抖。欧筱彦搂紧了他,吻上面前诱惑自己多时的樱唇。 怀中的儿因她的突袭瞪大了眼睛,欧筱彦安抚的摩挲着他的后背,极尽温柔,舌尖却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挑开那红艳的唇瓣,肆意舔舐着他柔嫩的内壁。程灵雁生涩的接受着她对自己的疼爱,小舌怯生生的不知如何回应,她挑弄着那柔顺的粉色小舌,缠逗吸吮着它,两交换着津液,相濡以沫,彼此都因为这个激情的吻浑身发热…… 两唇分开时,程灵雁的小脸已艳如玫瑰。他目光迷离,被吻得肿胀的红唇微微开启着,胸口随着喘息上下起伏。欧筱彦着迷的看着这个可儿,双手将他轻放到床上……不一会儿,他身上的中衣及亵衣已尽数被除去,赤口着雪白的身子,而眼前的欧筱彦依然衣冠整齐,他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欧筱彦坏心眼的伸舌轻舔了一下他春葱似的手指,他“啊”的低叫一声,捂得更紧。欧筱彦低低说道:“灵雁,不许捂着眼睛,要看着。”他磨蹭了半天,终于移开双手,却又抓住了两边的床单。欧筱彦微微一笑:美儿很紧张啊,没事,会让放松下来的……于是把自己的衣衫也尽数褪去,上榻覆住他柔美的身躯。他轻颤一下,哀求道:“能不能……能不能把烛火灭了……” 她轻笑着摇头:“不,不能,要看着。” 程灵雁委委屈屈的瞥她一眼,眼中雾气氤氲,似乎被欺负得快要掉泪。欧筱彦看着他,心中柔情满溢,复又吻上他。这一次,她轻轻啄吻他光滑如玉的额头、面颊,又衔住他小巧的耳垂吸吮了片刻,最后,重新吻住那香软的小嘴,又舔又吸……他顺从的咽下她渡来的津液,软软的从喉咙里发出猫咪般的轻吟,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眼睛闭了起来…… 她的吻一路往下,从颈项滑到了两颗玲珑的红蕊上。程灵雁的身体大大颤动了一下,呻吟出声。她手口并用,轮流吮吻捏口着它们,感觉那两颗可爱的相思豆因自己的垂怜而硬挺……程灵雁哭泣一样的轻吟着,双手插口他胸前肆虐的的发间…… 等到楚楚可怜的小乳口被宠爱得鲜艳水灵,欧筱彦的吻又一路往下……经过右腹时,特意亲了亲那烟紫色的小月亮……最后,来到那根高高挺立的玉口。她摸摸它,发现这宝贝已经泪流满面了,知道它不能再忍,于是对准位置,缓缓将它纳入体内。身下的儿进去的一霎那,“啊”的一声叫得无比销魂,面上渗出滢滢汗珠。她开始上下移动,程灵雁的小手环上她结实的肩膀,漆黑的长发散乱枕头上,娇弱的喘息着,任身上的女子为所欲为……欧筱彦渐渐得了趣味,动的较之前快了许多。程灵雁呻吟连连,身体发烫,眼睛里水光潋滟,手指紧紧揪着床单……欧筱彦亲亲他的眉眼,又纵情动了二十多下。终于,他“呜”的叫了一声,到达了绝顶…… 结束了这场情事,欧筱彦伏他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两甚至依旧相连着。程灵雁香汗淋漓,伸手推了推她,软绵绵的道:“好重……下去……” “知道了。”欧筱彦往他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翻身下来躺他身边,拉过被子盖上。她一手将程灵雁拥入怀中,另一手则他柔滑的肌肤上流连不已,舌尖也配合的逗弄着他的耳垂。他被欧筱彦撩拨得气息又开始不稳,于是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的求道:“不要……” 欧筱彦看着他湿润的美眸,低低一笑:“不要?这里可不是这样说的哦。”手抚上那根热烫的玉口。对方惊喘一声,欧筱彦吻住他的唇,重又覆身上来,开始新一轮的缠绵…… 红烛帐暖,欢情浓…… ------------ 37三十七、泪千行 三十七、泪千行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欧筱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看看身畔仍然睡得香甜的儿,心中无比安乐满足。睡美,为了让好好休息,就不吻醒了……她蹑手蹑脚的下床穿好衣服,推开房门,看见小庆外候着。她关上房门,低声问:“什么事?” “主子,这是昨晚收到的飞鸽传书,派去长峦国的邱侍卫寄来的。”小庆将一块折成寸把长的纸条递过来,“请您过目。” 欧筱彦展开一看,面上微微变了颜色―― 邱侍卫信上说自己去了岚山派并未见到程灵鹤,他的伯父说根本未曾派过任何去越黎国探望侄子,而且那段时间内岚山派也无外出。目前她仍长峦国探查程灵鹤的消息,岚山派也从旁予以协助,但迄今为止毫无头绪。 是什么假冒岚山派弟子的名义接走了程灵鹤?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接走他的和之前假冒三皇女的是不是一拨?他现情况如何?欧筱彦定定的站着,脑中急遽的涌出了一个个疑问……她沉吟半晌,挥手让小庆退下,自己则拿着信转身回房。不能再对灵雁隐瞒他弟弟的事了,他有知情的权利,再说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更何况,要查清程灵鹤失踪一事的来龙去脉,首先就有必要问他相关的情况。 走到床前,却见程灵雁已坐起身来正穿衣,不禁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说:“醒了就睡不着了,其实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起了。”说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小脸微微一红,旋即掩饰性的岔开话题,“手里拿的什么?” 欧筱彦看着他,眼神中带了几许不忍、几许不安,她慢慢说道:“灵雁,跟说件事,派去长峦国的回了消息,说们的伯父从没派来过越黎,接走弟弟的不是们岚山派的,而是假冒的。” “什么?!”程灵雁大惊之下,俏丽的脸蛋顿时变得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他接过欧筱彦递过来的信读了起来,短短数行,他反复看了几遍,看着看着,惶惑忧心的眼泪流了出来。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地上喃喃自语:“鹤儿……鹤儿……现哪里……” 看见他难受,欧筱彦的心里也不好过,她扶起他脱力的身子拉着他坐下,“灵雁,想骗走鹤儿的几个当中肯定有个主使,这个显然对们岚山派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当初不是说过他们拿给鹤儿用的信纸是岚山派专用的么,也许这个主使之以前岚山派待过一段时间?总之她是把目标对准了鹤儿,一离开辅清县,那个所谓的‘高’就出现他面前,之后他们又上门行骗……” 他抽泣着望向欧筱彦,茫然道:“骗?不明白……们岚山派上上下下有五百多,除了,没任何见过鹤儿,伯母一家和师姐师妹他们也只是知道他而已。鹤儿又不懂武功,跟岚山派、跟武林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欧筱彦点了点头,“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周密谋划,掳走鹤儿。若说是为财显然不可能,若说是为色,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鹤儿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呢……对了,说过父亲和母亲是得怪病而过世的,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也许父母和鹤儿知道些什么?” 程灵雁紧拧着一双柳叶眉,思索了半晌,摇摇头道:“没有,他们从来没跟说过。如果真有秘密,母亲、父亲和鹤儿都不可能瞒着。再说能有什么秘密呢?都是普通百姓,又不会武功,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至于双亲的病,倒的确让心存疑惑,他们差不多同时得病……” 欧筱彦马上接口:“是什么症状?鹤儿有没有详细告诉?” “他跟说了。母亲和父亲起先是犯恶心,常常呕吐,肚子跟刀绞似的疼。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头疼,疼到床上打滚,而且还一把一把的掉头发。十多天后,他们就昏迷不醒了……弟弟找遍了城里的名医,可是没有用,他们还是去了……”他哽咽着告诉她父母受苦受难的经历,眼中溢满痛苦。 欧筱彦喃喃道:“难道是铊中毒?”她记得以前看过的报道,清华大学一个女生被投铊毒,症状就是这样的。那个女生被两次投毒,开始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到后来发现是铊中毒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用药挽回了生命,但铊毒破坏了她的神经系统,她再也不能像正常一样的生活了……铊,是一种太过可怕的毒物! “说他们中毒?有给他们下毒?可是双亲为都极和善,从未与结仇结怨啊!平白无端的怎会有害他们?” “也只是猜测,是不是中毒还不能妄断。就像所说的,平白无端的怎么会发生这些事,肯定有一个原因,可是这当中关键的一环却让猜不透。对了,还有一事得告诉。”欧筱彦把数月前假冒的“三皇女”笑红轩骗了鹤儿的事跟程灵雁说了,末了道:“也许此便是主使。这一桩桩事情,看起来似乎都有联系。” 程灵雁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也如此认为。”以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直直的站了起来,“其它的先搁一边,当务之急是找到鹤儿。要去找他。” 欧筱彦握住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她心疼的看着他,温言道:“怀有身孕,不能劳碌奔波,就让来找鹤儿吧。” 程灵雁噙着泪摇摇头,低声道:“不,还是来找。没见过鹤儿,不知晓他的容貌身形。况且后天就要恢复上朝了,怎能离开京城呢。” “上朝的事别担心,可以告假的。咱们一起找吧,实不放心的身子。”欧筱彦清楚他担心弟弟的安危,要去找的心意坚决,退了一步。 “不,别告假,忙自己的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未显形的肚子,凄楚的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他心酸的低语:“孩子……孩子……” 欧筱彦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安慰他道:“灵雁,为了们的孩子着想也得保重身体啊,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上朝的事真的不打紧,等会叫小庆收拾一下行李,们带上几个,吃完早膳后就动身去辅请县查查看有没有那几个的线索,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鹤儿了呢。” “很快?不会那样容易的……”程灵雁轻轻挣脱开她的手,眸光低垂,背转过身去。欧筱彦不知他想些什么,只能默默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过了半晌,他低低开口:“好,们今天动身。” 欧筱彦松了口气,“这就叫小庆去准备。” 他回转身,神情有些恍惚,看着欧筱彦道:“想一个先静一静,可以么?” “那休息吧。放宽心,鹤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欧筱彦怜惜又有些忧心的瞧了他一眼,默默的离开。 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他仍定定的立原地,握紧的双拳用力到指节发白,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 “鹤儿对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殿下,请原谅……一定要原谅……” ************************************************************ “小庆,行李都准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主子,您现是不是和程公子一起用早膳?” 欧筱彦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嗯”了一声说:“把们的早膳装到食盒里,带去玫园。” “是。”…… 欧筱彦提着食盒走近程灵雁的卧房。房门是虚掩着的,她喊了声“灵雁”,推开门进去,房中却静悄悄的空无一,她的心蓦地沉了下去。此时,一缕清风从半掩的镂花窗外吹了进来,摆桌子上的一纸素笺因风而动。欧筱彦盯着它,伸手移开压其边上的翡翠镇纸,将它缓缓举到眼前。 纸上的字迹很潦草,明显是匆匆写就,上面还染着泪痕。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殿下,请恕不告而别,请恕不得不放弃们的骨肉。勿寻、勿念,找到鹤儿即归。 欧筱彦眼前一黑,松开手,那素笺无声的飘落地上…… ------------ 38三十八、乱如麻 三十八、乱如麻 “主子。”小庆走进来打算请示随行侍卫的问题,却见欧筱彦坐桌边一动不动,而程灵雁则不见了踪影。她心觉有异,走上前去又喊了声:“主子,您……” 欧筱彦转过头望向她,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她涩声道:“程公子已经走了。不必再准备行囊。” 小庆失声叫了出来:“走了?!他打算自己一个去找他弟弟?”欧筱彦不语,只点了点头。小庆瞧见主子灰败的面色,一时不敢多问,环顾房内看见床脚下落着张素笺,便去捡了起来。一看之下又吃一惊,“程公子他……他有主子的孩子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欧筱彦心中揪紧似的痛,“他已经怀了身孕……可现……” “啊。”小庆是何等伶俐,前后一联系便即明了。她心里思忖:主子为了程公子尽心尽力,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程公子却将她撇下,甚至连商量也不商量就单方面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把他的妻主置于何地…… 想到此处,她不假思索的说:“主子,小庆即刻派去追回程公子可好?他现急着赶路,十有八九还未顾得上去药铺买化胎散,孩子肯定还好好的。” 欧筱彦心里极乱,闻言却即摇了摇头,“不必。”不能勉强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自己的亲如果被诱拐失了踪迹,自己也必然心急如焚。只是…… 此时,小喜进得房来,问:“主子,咱们何时动身?”欧筱彦平静的道:“不走了。”小喜闻言一愣,小庆给她使个眼色让她不要多说,道:“主子,那们先下去了?”欧筱彦挥挥手,两于是躬身欲退下。 走到门边却又被欧筱彦唤住;“等等。”两回转身来,欧筱彦接着说:“灵雁此刻应该已经出城,多半是赶往辅清县。们速派些侍卫骑快马去找他,如果找到就跟后面暗中保护。保险起见,多派些分头去找。” 两应了声“是”,小庆问道:“主子,若找不到程公子,该当如何?” “找不到就先回来,到时再议。” 欧筱彦颓然靠到椅背上。 “是,主子。”两快步退下。 桌上留着那昨天看的书,欧筱彦不由自主的伸手取了过来。翻着翻着,她心念一动:灵雁要学这个,是为了给孩子做小衣服的吧……可是,那个孩子不会出生了…… 她闭上了眼,心中焦虑又痛苦:灵雁,信上让勿念,说找到鹤儿即归。可叫怎么能不挂念、不担心? 如果找不到鹤儿,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 小庆和小喜两脚步匆匆的下楼。小喜不解问道:“为何主子说不走了?”小庆叹了口气:“因为程公子已经独自上路了。” 小喜闻言更是茫然,要待再问,被对方止住,“别问了,程公子心里怎么想的,咱不清楚,但主子这回的的确确心里不好受,以后最好别主子面前提这事。”说话间已近玫园院墙,小庆脚步不停的道:“现去点十五个侍卫,去备马。”小喜应了一声,两各自去了。 等侍卫们出了府,小庆打算去和主子回禀一下。她估摸主子多半还程灵雁的房间待着,便径直往玫园而去,边走边想着:主子和程公子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两情投意合,好不羡煞也,谁料会出今日这事……唉,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拐了程二公子?害得主子……若是程公子再出什么三长两短,那主子岂不是…… 她为自己的主子担心,满腹愁思,也未注意到有一正迎面行来。那笑呵呵的朝她打声招呼:“小庆姑娘~~”小庆一看是方涟墨的乳父方卢氏,应了声:“大叔,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方卢氏望着她,道:“出门给家公子买些颜料,公子平素最好丹青。小庆姑娘,瞧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庆苦笑着摇头,“不是不舒服,是心里有事。”她不愿细说,含糊的解释一句:“程公子的弟弟失踪,程公子去寻找,主子很是担心。”方卢氏吃惊的“哦”了一声。小庆道:“大叔,现得去找主子,先走了。”…… ************************************************************ 天色已晚,烛火明灭,映照出桌边焦灼的神情,她开口,显而易见的失望,“没有找到?” 小庆答道:“是的,主子。她们十五个三一组,分五路寻了一天,未曾见到程公子的踪迹。”她身旁的十五名女子均惶然跪倒地,齐齐对欧筱彦道:“主子,属下等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欧筱彦挥了挥手,“都起来罢,这不能怪们。们找了一天也辛苦了。”她早前虽存着一线希望,却也隐约料到会有这个结果。程灵雁既然说了不希望自己找他,那么他一定不会那样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她盯着那晃动的烛火,道:“小庆,从这十五名侍卫里挑出七,让小喜带领她们去辅清县。程公子有可能是去那里,大家一边找他,一边也留心留心他弟弟有没有什么消息。” “是,主子。”小庆带着侍卫们退下。 欧筱彦心中烦闷,取出玉如意打开密室,走了进去。汐吟剑静静躺那里,欧筱彦拾起它,取下墨黑的剑鞘,将汐吟握手中,舞了起来。 薄如蝉翼的名器空气中闪着凛冽的银光。点、挑、刺、削……欧筱彦不知疲倦的舞着,动作如行云流水,心中除了手里这柄汐吟,一切都不去思量…… 不知过了多久,“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欧筱彦收了剑,朝门外问了一声:“谁啊?” “表姐,是,涟墨。” 欧筱彦道:“等一下。”她动作迅速的锁了密室,走去开门。 方涟墨站门口,提着一个小巧的红漆描金云纹食盒,垂目轻轻说:“来给送粥。”“啊,请进。”欧筱彦将他迎了进来,心中微感奇怪。 他徐徐行至桌前将食盒放下,从中端出一碗粥递给欧筱彦,说道:“表姐,听说了程公子的事。后来碰到小庆,她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他咬了咬贝齿,轻声说道:“心中着实有些担心,便下厨做了这碗鸡丝燕窝粥送来。表姐趁热吃了好么?” “多谢表弟。”欧筱彦其实并无胃口,但不便拒绝对方的好意,坐桌边一勺一勺的舀着吃起来。方涟墨的厨艺其实绝佳,这碗鸡丝燕窝粥色香味俱全,烹调的极致鲜美,可惜她现心中烦忧,竟是食不知味了。她心中苦笑,自己前一阵子不是才劝过方涟墨吃东西吗。现,相似的场景,只是劝的和被劝的对调了…… 方涟墨一双剪水明眸凝注她身上,显出浓浓的担忧,“……是不是病了?”欧筱彦怔了一下,道:“没有啊。”脑中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练了很长时间的剑,脸上身上都出了不少汗,而方涟墨自然不可能猜到自己刚刚运动过,所以才会有此误会。 果然方涟墨说:“脸上发红,还有汗。”欧筱彦抹了抹汗,随口道:“没什么,只是穿得多了,有些热而已。”方涟墨看了看她,低头取出一块月白的锦帕,正是上次欧筱彦他那里留下的帕子。他将帕子还给她,道:“谢谢。” “不客气,还得谢谢这碗粥呢。”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帕子收进怀中,埋头吃粥,没注意到他微红的双颊。 他掩饰性的偏过头,问:“好吃么?”话一出口,立时又觉问的不妥,面上更添热意。欧筱彦哪有心思注意他的表情,只想快快吃完好让自己一个静一静,答道:“味道很好。” 方涟墨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愉悦。他环顾室内四周,见地方虽大,布置却甚是简约,简约中又隐隐含着一派清贵之气,不由心道:她这性子,倒是和一样。站起身走到右边墙上挂着的花鸟画幅前,欣赏起来。 那画是相当名贵的古画,距今已有七百多年,出自极富盛名的丹青妙手姜袖之手。留存于世的姜袖真迹寥寥无几,古和今的赝品倒是数不胜数。方涟墨是个懂行的,看出这是真品,他暗暗赞叹一声,反复的端详……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留言的大大们~ ------------ 39三十九、十万金 三十九、十万金 欧筱彦吃完了粥,走到他身边问:“喜欢这幅画?” 他目光不离那画,道:“喜欢。此画铺排精妙,运墨浓淡相宜,整体看似平淡,实则气韵生动、意趣横生,说它是珍品中的珍品也不为过。姜袖真不愧是一代大家,手笔非同凡响啊……” “是啊。”欧筱彦附和一声。眼见他热切的望着那画,满脸痴迷之色,显然不舍得走,她有些无奈的想:遇上一个画痴了……也罢,这画应该被真正懂得它的拥有。她开口:“表弟,把这幅画送给吧。” “什么?送给?没听错吧?”方涟墨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她。 “没听错。看这么喜爱,所以决定把它送给。”欧筱彦心道:如果画还这,万一他隔三岔五的跑来看它,到时麻烦的岂不还是? “这如何使得?”方涟墨的语调中有一丝不稳,“君子不夺所好,而且,此画极为珍贵,堪称价值连城,涟墨如何能受?” “怎么使不得,并不好丹青,与其放这里当摆设,倒不如赠给真心喜爱它、明白它的。至于这里,明日叫肖管家再拿来一幅挂上便是。表弟,就收下吧。”欧筱彦搬了个椅子过来,脱了鞋踩到椅子上,取下了画轴,卷起来要交给他,他却不接,盯着那画摇头慢慢道:“不能要。” 欧筱彦瞧着他明明很想要却又强忍着不去伸手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她拉过他的右手,将画轴放上掌心,然后将他雪白纤细的手指头一根根合拢,“这幅画,现是的了。拿好。” 方涟墨从自己的手被她拉起时心就跳得厉害,她温暖的双手碰触着他,让他的呼吸几乎要停顿。他觉得脸上一阵热意,低头很快的说道:“多谢表姐,好好休息,走了。”再不走,自己可真的要窘死了…… “表弟慢走,就不送了。”欧筱彦目送他慌慌张张的消失门外,抿了抿唇。转瞬想起程灵雁,心里又是烦恼又是担忧。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颓然躺倒床上,闭上了眼睛,却抑制不住凌乱的思绪…… ************************************************************************ 方涟墨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小心翼翼的握着画轴,走到正院门口。刚才跟他一起前来、这里等候着的小厮小易提着灯笼迎到他身边,喊了声“公子”。方涟墨道:“们回去吧。”将食盒交给他,两往兰苑行去。小易问:“公子,手里捧着的是什么?”方涟墨道:“是表姐送的一幅画。” 他微微一笑。小易未去看主的表情,但也听出他话中的愉悦,当下笑道:“公子必定是极喜欢这画了。”他十岁起跟随方涟墨,相处时日已久,深知对方的脾性。方涟墨道:“对。”他看看手中的画轴,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激动――这可是姜袖的真迹啊!现,它竟然为自己所拥有…… 小易掂掂手中的食盒,问:“殿下把那一大碗鸡丝燕窝粥全吃了?”方涟墨“嗯”了一声。小易嘻嘻一笑,道:“看来殿下很喜欢公子做的东西。”方涟墨面上一红,道:“乱说什么。” “没乱说呀,公子不是也听到小庆姑娘的话了么。殿下胃口不好,却将公子做的粥吃了个一干二净,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了。” 方涟墨连耳根子也热了起来,啐道:“怎这许多废话,快走。”…… 主仆二回到兰苑。小易自去洗涮,方涟墨则进了前厅。方卢氏迎上前去,看到自家公子手里的画轴,有些意外。方涟墨告诉他:“乳父,这是表姐送的一幅花鸟画,出自姜袖之手。”说着喜孜孜的展开来看。 方卢氏故去的妻主是个正直敦厚的读①38看書网达礼,不是粗俗鄙陋之,这才能当上方涟墨的乳父,并其后一直待他身边。受方涟墨的影响,他对丹青也略知一二,闻言笑道:“公子平素最欣赏的不就是这位姜大师么,收藏了古今的一堆仿作。”方涟墨欢喜道:“这幅可非仿作,而是姜袖本的真迹,极之难得。”她的存世真迹屈指可数,自己纵使有心收藏,也难以寻获,而即便寻获,也无财力收藏。 “真迹?!”方卢氏吃了一惊,将目光从画幅移至方涟墨的面庞,“公子,此画可是价值万金?”方涟墨微微忐忑,卷起画轴,低声说道:“万金怕是不止,估摸至少要十万两黄金。” 方卢氏端正容色,道:“如此贵重之物,公子万万不可收受。” 方涟墨垂下头,面有愧色,“乳父所言甚是,涟墨知错了。”他对方卢氏一向敬重有加,而且方卢氏的话正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本就为此不安,现听了对方的劝导,遂下了决心――退回此画。 这时小易回来了,听见他对方卢氏说要把画送回去,不免惊诧。得知缘由后,小易更是惊得打跌,“乖乖,要这么多金子!”方涟墨默然坐下,不舍的盯着手中画轴。小易掩口一笑,道:“殿下真是慷慨,一见公子喜爱此画,十万两金子连眼也不眨就送出去了。如今公子又要送回给她,只怕拂了她一番好意。” 方涟墨轻叹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想起自己和欧筱彦刚才相处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的轻咬着嘴唇。小易眼珠转了转,道:“殿下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她对公子……当真是好得不得了。”方卢氏瞪了他一眼,“莫要多嘴多舌,一边去。”又对方涟墨道:“依之见,公子还当早些送还此画……” “乳父说的是,这就去还。”方涟墨连忙站起身。 ********************************************************************* 方涟墨走到欧筱彦的房间门口。见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表姐,是。”门里无应声,他心下微感奇怪,推门走了进去。 室中烛火明亮,可欧筱彦却倒床上一动不动。方涟墨吓了一跳,疾步走到床前。眼见她双目闭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原来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气,将画轴放到桌上。忍不住又回身凝望她的面庞,脸上渐渐浮起红晕。 欧筱彦忽然皱起眉头,呓语一声:“灵雁……”他呆了呆,思忖着对方梦中也想程灵雁,心里涨涨的不知什么滋味…… 他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打算替对方盖上被子――夜里寒气重,如果她就这么躺着睡下去,一定会着凉的。惟恐惊扰了她,他拉过被子,动作轻缓的为她盖上,随后又去掖被边,怕它漏风。掖到上面时,他小心翼翼的将欧筱彦搭床边的左胳膊抬上去,哪知她此时却自己抬起胳膊胡乱的撩开被子,一边喊道:“灵雁,回来了么……”话音未落,竟然抓住了他的手。 方涟墨一惊,挣扎着要走开,却挣之不脱。他心里又是恐慌又是羞涩,而更多的则是被错认的尴尬。欧筱彦却牢牢握着他的小手,口中断断续续的道:“不要走……灵雁……不要走……不要走……”他听着对方那忧伤的低语,看着她那显出几分憔悴的脸庞,心头涌上一阵酸涩,伸出没被握住的一只手揉揉似乎快要发红的眼睛。欧筱彦却此时使力将他一拉,他不及防备,整个倒了她身上。 他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可欧筱彦并未清醒过来。她朦朦胧胧间以为程灵雁又想离开自己,于是伸出双臂抱紧了身上的,将他牢牢圈怀中,一声声的唤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方涟墨的头被迫埋她的肩窝,感觉到她充满热力的身躯与自己紧紧相贴,他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整个心慌气短,差不多快要晕过去了…… 虽然实则是方涟墨被紧抱着动弹不得,欧筱彦昏沉中却只以为程灵雁顺从自己的话不再走了,她放心的搂着怀中的翻了一个身,嘟囔道:“乖,睡吧。”随后静了下来。 方涟墨大气也不敢出,等了一会见她已经沉沉睡去,才放下了心。他小心翼翼的移开环着自己的手,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他脸上发烫,心里也发烫,一刻也不敢这房间多待,但是想想她还没盖上被子,只好鼓足勇气上前又将被子拉过来。这次欧筱彦倒是很配合的一动不动,他盖好被子,又看了一眼摆桌上的画轴,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他走廊里整理好头发和衣裙,又平复了一下心神,顺着楼梯走下去,正好碰到小庆拾级而上,两打了声招呼。方涟墨告诉她自己来找欧筱彦,不过她已经睡着了。小庆道:“主子今天很累。”方涟墨点点头,和她道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大们的留言,鞠躬~ 另外说一声,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后天更 ------------ 40四十、他们现下就在前院 四十、他们现下就前院 翌日清晨,欧筱彦从睡梦中醒来。身旁空荡荡的,她心里也一空:原来,只是一场梦么……苦笑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外衣。她不意的想:昨晚自己躺到床上,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后来大概是小庆给盖的被子吧。 房里静悄悄的,光线有些昏暗。今天是阴雨天,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欧筱彦走到窗前,眼睛扫到桌上的画轴,她怔了一下。展开看看,正是昨天自己送给方涟墨的那副。怎么,他又送回来了?算了,还是别勉强他。她没有多想,重新把它挂回原位。 那边厢,方涟墨正自忐忑不定。他不知道欧筱彦醒来看到那幅画会怎么想,踌躇着要不要赶紧过去她那里解释一番……他还心中祈祷,希望她千万不要记得昨夜那番纠缠,就算记得也千万不要想到和她纠缠的那个其实是自己…… 方卢氏过来为他整衣梳头,他不禁开口问道:“乳父,说是不是用完早膳以后就去表姐那里和她解释一下?”方卢氏手不停的忙活,道:“公子上午还要去温泉,时间紧得很,还是回来再说吧。”方涟墨顺从的“哦”了一声。 **********************************************************************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方涟墨从温泉回来,匆匆吃完了午膳便赶到正院,却正碰上欧筱彦带着小庆从里面出来。他顿住脚步问:“表姐要出去么?” “正是。姐姐派送口信邀去她府里,说刚刚新得了一样宝贝,要欣赏欣赏。”欧筱彦自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宝贝,但并不好推脱,而且前一阵子她本就打算去拜望二皇女,这次去了一并了事。 方涟墨瞧她对自己的态度并没什么异常,也就暗暗放下心来,不再为那点难堪的隐秘担惊受怕,想起那幅画,却又为难得不知如何开口,吞吞吐吐的道:“表姐昨日赠之画,委实太过贵重……因此……” 欧筱彦轻轻笑了笑,道:“看见送回来的画了。” 方涟墨低下头,“抱歉……并不想拂表姐的好意……” “抱歉的应该是,一时考虑不周,让为难了。”欧筱彦不想再站这里和他磨叽画的事情,温和的道:“画就挂原来的地方,表弟不如过去细细欣赏?还有事,先走一步。” “谢谢表姐。” 方涟墨看着远去的高大身影,不自禁的又想起昨夜她将自己紧拥入怀、同时口口声声唤着“灵雁”的情景。他怔怔的站着,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次日欧筱彦下了早朝回到府中,刚一进门,等前院的小庆便喜孜孜的迎上前来,告诉自己的主子程公子来信了。她一听大喜,以为程灵雁是找到了弟弟,报信说要回来,忙接过那信来看。 信封上不折不扣正是程灵雁那笔端正清秀的小楷,发信之处是封冉县,是去辅清县的必经之处。欧筱彦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看,却只有寥寥数语―― 殿下亲鉴:灵雁已寻弟路上,今后每隔五日会来信报一次平安,请殿下万勿忧心。珍重、珍重。 ――灵雁谨启 原来他不是要回来……饶是如此,看到这封信,欧筱彦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又将信封放入怀中,然后往正院走去。小庆刚才旁边也看到了信的内容,她一边跟着主子走,一边笑道:“主子,既然程公子都这么说了,您就别担心了。程公子身有武功,不是普通男儿家,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唔。”欧筱彦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小庆瞟了瞟主子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心中暗悔,自己干嘛要多嘴多舌?程公子有武功,上次还不是被坏用迷药迷倒了?他到底是男,江湖阅历又浅,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他一刻不回来,主子心里的石头就一刻也不会落地……唉,还有他肚里的那个孩子,现不知道怎么样了…… 欧筱彦昨夜睡得不怎么安稳,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去上朝,着实有些疲累。收到程灵雁的信,她暂时放下了心,于是决定去书房歇息一会。 小庆为她上了热水和点心,便躬身退下。一边看着书,一边咬着香酥清甜的雪云酥,欧筱彦享受着已经好些时候没有过的宁静…… 可惜这宁静并未持续多久。不过盏茶时分,外面走廊上隐约传来两个似乎是争执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虽然隔着一道门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但已足够扰。欧筱彦皱了皱眉头,放下书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二皇女和十二皇女两,小庆则跟她们身后,一脸无奈。 两见她开了门,不约而同的各自停住口。欧筱彦问:“姐姐,小十二,们怎么来了?”二皇女恼火的瞪了十二皇女一眼,道:“还不是因为这小东西闯祸了!” 十二皇女吐了吐舌头,道:“又不是故意的,二皇姐干嘛这么凶。”欧筱彦将她们让进房里,吩咐小庆上茶,心里暗暗纳闷:小破孩会招什么麻烦?这小十二的父亲几年前亡故,她虽然和二皇女、三皇女不是一父所生,但向来和她们十分亲密,原因就是:她幼时御花园里溺水,被路过的二皇女、三皇女合力救起。她很感念两个姐姐的救命之恩,一直与她们走得很近。现她惹出麻烦,想到找她们帮忙自然毫不奇怪。 三坐定后,二皇女对欧筱彦道:“妹妹,是不知道,这小东西昨日到京郊游玩,路遇一个美貌公子,竟然去轻薄家,结果害得那失足摔落坡下!身上多处受伤不说,整个都昏过去了,到现还没醒哪!而且――” 小十二打断她:“只是见他生得好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而已,又没想怎么着,谁能料到他会不小心滑倒?” 二皇女竖起双眉,“难不成还是家的错?”小十二嘟着嘴不语。 此时,小庆进来上了茶,随后退了出去。二皇女接着道:“妹妹,刚才还没说完呢,那位公子滑倒的时候,从树上跳下来一个要去救他,结果没救成,他自己也摔下坡,同样昏过去了。” 小十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皇女伸手给了她重重的一记爆栗,瞪眼道:“居然还笑?有没有良心啊?”欧筱彦问:“那两是什么身份?那个公子的身边有没有随从?”十二皇女接口道:“有。他坐一顶素色小轿中,后面跟着几个护卫和小厮。碰到他的时候,正好一阵大风刮过,掀起轿窗的帘子,然后就看到他的脸啦……真美呀……” 她啧啧赞叹,二皇女又给了她一记爆栗,没好气的道:“这个小色鬼!毛都还没长齐就晓得调戏男了?”欧筱彦笑道:“小十二,是不是想娶那个啊?”十二皇女用力点头道:“他太美了,好喜欢他……”她随后又沮丧的垂下头,“真的没想到会出意外。” 二皇女对欧筱彦说:“这小东西太不像话了!她让自己的一个小厮把那公子骗下轿来,然后,她就色迷迷的盯着家瞧,疯言疯语的说要娶他作正夫,还动手动脚。到意外发生之后,问起那些随从他们公子的身份,才知道他是从封冉县来京准备到宫里参加侍君复选的。至于另外一个男,他们并不认识。” 一听到“封冉县”、“侍君复选”,欧筱彦立时想到了林湘然,心里一震,失声叫道:“那公子叫什么名字?”十二皇女见她变了脸色,有些呆住,结结巴巴的道:“他……他姓林……叫林湘然……” 欧筱彦一听果然是他,脸色顿时发白。她强自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对面前二道:“这位林公子是的朋友,以前到封冉县时结识的。他现哪里?” 二皇女答道:“们是叫抬着他们俩一并来的,他们现下就前院。”她话音刚落,欧筱彦霍然站起身,道:“去看看。”说着便疾步往外面走。二皇女拉起十二皇女,跟她身后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大们的留言,鞠躬~ 临近年底工作很忙,所以最近不得不周更了,请见谅~ 下周见了 ------------ 41四十一、你是他的弟弟? 四十一、是他的弟弟? 前院靠东边的地上并排放着两副担架,上面躺着的两个均蒙了面纱。小庆、肖管家、两个侍卫以及二皇女和十二皇女的几个随从也都站院子里。欧筱彦走到担架旁边,转头问身后的二皇女:“姐姐,为什么他们会蒙着面?” 二皇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叫给他们蒙的,因为他们一个长得实太美,一个又实太丑,不遮上脸的话,恐怕会引注目。”她伸手指了指左边穿淡黄衣服的一个,续道:“喏,身旁这位就是林公子。” 刚才赶过来的时候,欧筱彦已经被她们俩告知:林湘然身上受了些外伤,伤势并无大碍,而且他并未伤及筋骨,至于昏迷也只是暂时的,楚郎中和张太医给他看过,都认为他今日必将醒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所以此时欧筱彦已不像刚才那般担忧慌乱。她蹲□子,轻轻掀开林湘然的面纱—— 那的容颜温婉秀丽,一如往昔,只是清瘦了许多,显得颇为憔悴…… 欧筱彦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分别已久、却一直萦绕她心中的青年,双眼止不住的酸胀起来。她的心里极不平静:既有相逢的喜悦,看到他瘦了一圈的样子又很心疼,并且还忍不住去猜想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二皇女欧筱彦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托腮盯着林湘然,道:“三皇姐,是不是也觉得他很美?” 二皇女提起右脚踢了她的屁股一下,恼火的道:“臭小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种混话!一边去!”十二皇女龇牙裂嘴揉着被踢疼的屁股,退到一边不敢再吭声。 欧筱彦看了看林湘然的身体,能见到的伤处是左手手背,看包扎的情形伤势应该称不上严重,小十二刚才也说了,他身上的外伤均无大碍,还好……她将男的左手轻轻放下。 二皇女叹了口气,对欧筱彦说:“这小东西也真没用,闯了祸之后当场就慌得六神无主,亏得林家的忌惮于她的身份,并不敢追究此事,只说希望她能将公子救醒。小东西把这两位公子安顿客栈,请完郎中又叫找过去,这才得知此事。林家问侍君复选怎么办,说没办法,林公子只有退出了。唉……如果没发生这意外,林公子现应该正宫里参选……”说到此处,她抱歉的看了看林湘然。 欧筱彦问道:“姐姐,他退选的事已经知会宫里了吧?” “嗯,请负责侍君复选的来看过了。他们说,像这种情况,就算林公子自己不想退也得退了。参选的男子,浑身上下必须毫无瑕疵。而他现不仅受了伤,还昏迷不醒……” 二皇女摸了摸鼻子,又道:“说来惭愧,为了小十二,只好严令林家那些随送守口如瓶,小十二做的荒唐事不得向旁吐露分毫。让他们宫里来面前说是林公子自己不慎跌落,而十二皇女碰巧路过,帮了他们的忙……”说着说着,她的脸红了,扭头恶狠狠的瞪了十二皇女一眼。小东西,要不是为了,至于这么颠倒黑白么?! 十二皇女冲着二皇女扮了个鬼脸。欧筱彦没看她们,只应了一声表示知道。她的眼睛盯男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庞上,心中喃喃道:湘然,是天意将带到了身边吗…… 她站起身来,二皇女随后对十二皇女道:“小十二,跟三皇姐讲一下郎中诊治的情况。” “嗯,三皇姐,一开始请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楚郎中,她说林公子的外伤并不严重,用些伤药,将养些时日便好,另外,林公子头部受了震荡,需要施以针灸之术,她还开了张方子让们煎药给林公子服下,并说他今日就会醒来,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二皇姐后来又请了张太医来诊治,张太医也认同楚郎中的观点,所以三皇姐尽管放心,林公子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欧筱彦点点头,又追问:“那他针灸过了吗?喝过药了没有?” “嗯,楚郎中昨天和今天各施了一次针灸,她说两次即可。汤药则是总共七剂,每天一剂,上午和下午各煎一次。昨天和今天上午的份已经给林公子喝下,剩余的药也带来了。三皇姐,现就把药给。” 欧筱彦道:“好的。”十二皇女叫自己的贴身丫鬟把药拿了过来,等小庆接了药,欧筱彦向她吩咐道:“告诉厨房仔细点煎。”小庆应了,然后问:“主子,那另一位公子的药……” 十二皇女道:“没有,没有开药。”小庆“哦”了一声,拿着药去了。欧筱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光想着湘然伤势如何如何,竟把另外那个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时二皇女对她说:“妹妹,正要告诉呢,这件事诡异得很。”二皇女指了指右边担架上那个红衣男子,道:“楚郎中和张太医都说他没有受任何伤,可为什么会昏,她们也说不上来。目前只可以肯定,他的昏迷绝不是因为摔伤。” 欧筱彦微一沉吟,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以前受过什么内伤,昨天被催发了?” 二皇女摸了摸下巴,“也这么想过,可张太医她们相当确定,他既无外伤又无内伤,也不是装昏。” “这就奇怪了……”欧筱彦走到红衣男子的担架边,蹲□掀开他的面纱,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二皇女说的没错,这个男太丑了!丑到吓! 其实论五官他倒并不是如何丑陋,但那张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太让触目惊心了…… 她不忍心再看,站起身问二皇女:“姐姐,姐夫怎么说呢?” “他这几天去邻县了,大概还得三四天才能回来。如果他场,必定能看出是何原因。让小厮查验过,这位公子除了腰间别着一条九节鞭,身上别无它物。这软鞭大概是他平常所用的兵器,看过它,没有什么异常。”二皇女顿了顿,又问:“妹妹,看该当如何?” 十二皇女抢过话头:“依看,此十分可疑。三皇姐要当心。” 二皇女提腿又想踢她,被她轻巧躲过。二皇女气冲冲的道:“臭小鬼又乱说!虽然这位公子目前身份未明,但就凭他从树上跳下救这一点,认定他绝不是坏!”她期待的望向欧筱彦,“妹妹,怎么想?” 欧筱彦挑了挑眉,道:“姐姐,说了莫恼啊,也觉得此有些可疑。” “啊?” “姐姐,稍等。”欧筱彦将站角落的肖平乐唤来,道:“肖管家,叫把林公子抬到正院靠东的那间客房去,再派两个伶俐的小厮贴身照顾他。” “是,主子。”肖平乐着抬起林湘然,自己也跟去打点。 十二皇女围着剩下的那副担架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的望向欧筱彦,“三皇姐,现就叫侍卫把他给绑起来?” 她话音刚落,担架上的立刻睁开眼睛,开口道:“臭丫头,敢?!”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如此动听的声音与其主可怖的容貌一对比,让倍感惊异。三位皇女的侍卫们反应都迅速的很,一看情况有变,刹那间立刻行动,一部分围到主的身边保护,一部分则将那男团团包围。 那男似乎觉得她们的严阵以待十分有趣,咯咯笑了出来,声如银铃。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二皇女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心里又是震惊又是糊涂。十二皇女则皱了皱眉,一字一句的问:“到底是谁?混到这里来有什么企图?” 那男理都不理她,只盯着欧筱彦,道:“叫上官子烨,是上官子玥的弟弟。” 上官子玥?那具白骨……欧筱彦心里一震,道:“是他的弟弟?” “没错。府里有个叫郑小喜的吧,她认得。”他一拍脑袋,叫道:“哎呀,忘了还戴着皮面具。”他抬手轻轻一撕,薄如蝉翼的面具被卸了下来。周围顿时抽气声四起—— 好一个俏丽灵秀的美少年!眉如新月,眸似点漆,鼻梁削挺而又柔和,嘴唇秀若花瓣,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没有丝毫瑕疵。他不但是美,而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 此时,美那双晶亮灵动的眸子却不屑的斜睨着十二皇女,娇艳粉嫩的小嘴吐出了鄙夷的话语:“十二殿下,您的口水快要流下来了。为什么您每次一见到漂亮男就会流口水呢?” 欧筱彦闻言忍不住心里偷笑。这个男的讲话好不客气啊,不过他说的还真是实话,十二皇女的确是个小色鬼,而他也的确是个漂亮男……眼看十二皇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即将发作,她急忙走过去低声说道:“小十二,就看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了。” 十二皇女恨恨的瞥了上官子烨一眼,问:“三皇姐,这个死小子究竟是什么?” 二皇女也凑过来道:“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啊?” 欧筱彦简略的道:“上官子玥是多年以前认识的一位公子,早已辞世。此事说来话长,请容以后再跟们细说。”她转向上官子烨,“上官公子,郑小喜现下外地……” 对方倒也干脆,“府里还有个侍卫,姓裘的,叫什么忘了。她也是玟山派门下,应该认得的。三皇女殿下若不放心,叫她过来看一下便是。” 欧筱彦记得自己府里确实有位裘侍卫,是小喜的同门师姐。她微一沉吟,身边的侍卫附耳道:“主子,裘侍卫今天上午不当值,因此出去逛了,不过现快到中午,她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侍卫话音刚落,裘侍卫便慢慢悠悠的晃了进来。欧筱彦一看见她,立即唤道:“裘小四,过来。” “是,主子。”裘小四屁颠屁颠的小跑几步到了她跟前,看见旁边抱臂而立的上官子烨,不由一愣,脱口叫道:“小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收不收这个,俺还没确定~ ------------ 42四十二、他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来了…… 四十二、他怎么这节骨眼上来了…… 上官子烨稍微点了下头。裘小四接着就要给他行礼,他摆摆手道:“不用了。”转向欧筱彦说:“这回不用怀疑了吧。想和单独谈谈,可以么?” “可以。”欧筱彦微微颔首,“适才多有得罪,还请上官公子见谅。”二皇女和十二皇女对望一眼,二皇女道:“妹妹,那和小十二就先走了啊。” ………… 欧筱彦送走她们之后,和上官子烨来到花厅。小厮奉上茶后退下,上官子烨端起茶盅来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粉红的小舌舔了舔嘴唇,道:“好渴啊,还想喝。”说着就拿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是一饮而尽。 欧筱彦看着他,开口道:“上官公子,心里有许多疑问。” “知道想问什么,现就告诉。”他眨了眨眼,“早就想找了,但是一直都没空,好不容易等到昨天师傅闭关才得空出来。本来是想树上打个盹就去找,没想到会碰见那个色鬼投胎的小妹调戏良家男子。看林公子失足跌落,便飞身去救,可惜已经来不及,只好使出轻功顺势下落,因此毫发无伤。” “这么说来,其实一直装昏?” “并不是‘一直’。落地之后,的确是装昏,那是因为想戏弄戏弄那个小色鬼。后来听见她和随从说什么‘找二皇姐和三皇姐’,晓得她说的是,心里便有了主意。小色鬼把们抬到客栈,又派去请楚郎中。知道那的医术相当高明,装昏铁定瞒不过她,于是便使了们玟山派的点穴功夫,偷偷点了自己的昏睡穴。” 欧筱彦提出疑问:“因为点穴而昏睡,小十二身边的侍卫看不出来?她们的武功都不弱啊。” 上官子烨轻轻一笑,“若是普通的点穴手法,不要说侍卫了,就连楚郎中也能诊出来。但是使出的是派独有的点穴法,而且整个玟山派上下,只有师傅、掌门师姐和三懂得此法,寻常怎么能瞧得出来?” “原来如此。”欧筱彦点头。 他接着道:“点的时候拿捏好了力道,三炷香的功夫后便醒来了。一醒过来就听见小色鬼和二皇女嘀嘀咕咕,这才知道张太医也来过了。她们俩商议后决定把林公子和送到这里,于是便继续装昏。到晚上的时候,溜出去找了些东西吃,回来就睡下了。” 还真是悠哉悠哉的……欧筱彦抿了抿嘴,问:“那什么时候醒的?” “就猜测以前是不是受过内伤的时候。”上官子烨嘻嘻一笑,“从昨天到今天的事,全部都已交待清楚。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会知道哥哥和的事?” “对。原本以为,这件事除了就只有肖管家知道。” “本来也并不知道,可前一阵子碰巧遇上了的肖管家。”他顿了顿,接着道:“半夜。” “啊。”欧筱彦略略有些吃惊,“怎会看到?”她心道:肖平乐做事一向稳妥,埋骨这种事她肯定会更加小心的,怎会随随便便让看到,莫非……莫非当时又树上? 上官子烨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思,吐出四个字:“树上。” 半夜里待荒郊野外的树上?欧筱彦半觉惊异半感佩服。他解释道:“那天奉师傅之命去杀一个,白天没等到,到夜里才告成功。提着头回玟山的路上,觉得有些疲累,便跃上一棵大榕树稍事休息。没一会儿的肖管家就过来了,她左手抱着一个长长的布包,右手提着把铁锹,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当时还疑心她是个盗墓贼呢,没想到她居然是来埋的,埋的还是的哥哥。” “如何知晓墓中是哥哥的?墓碑一日后才立,而且那碑上刻的逝者和立碑的名字是哥哥和一起时互称的别号,除了们俩,就只有肖平乐知道。” “肖管家亲口说出来的。她以为周围没,埋葬完哥哥之后便站墓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些话,虽然声音很低,可功力不弱,自然听得见。她说希望哥哥安心长眠,还说希望他别怪七年不将他下葬。从她的话里听出埋的是哥哥,不过当时还不知道她口中的‘主子’是谁,所以就跟踪她,一直跟到了的皇女府前,这才知道。” “那第二天怎么没来找?” “那晚皇女府旁边看着肖管家进去后,忽然想起把那颗要带回给师傅的头忘树上了,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后来也就没时间了,师傅给安排了很多活,一直没空下山。”他顿了顿,盯着欧筱彦道:“不过今天总算见到了,一直想要见一面。” “……”欧筱彦沉默的垂下眼帘,她觉得为“前任”买单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幸而上官子烨并没有责怪之意,只问道:“这七年,哥哥哪里呢?” “卧房的密室中。” 上官子烨轻轻“哦”了一声。欧筱彦问:“不怪?”对方摇摇头道:“不怪。从肖管家的话中,能感觉到对哥哥的一片痴情,想哥哥也一定不会怪。”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可能也会这么做……嗯,很有可能。” 欧筱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两沉默半晌,上官子烨突然问:“为什么七年之后又决定把哥哥埋葬?” 欧筱彦踌躇了一下,道:“的想法变了,还是应该让子玥入土为安……对了,们的父亲知道这件事么?”上官兄弟俩的母亲上官思早已于三年前过世,这点她是知道的。 上官子烨摇头,“父亲不知道,没有告诉他。就让他继续想象哥哥还活世上吧……若说出来,他必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这样啊。”欧筱彦无意细问下去,转开话题:“子烨,今年多大?” “十九。若哥哥还活着,他今年该有二十五岁了,唉……”上官子烨蛾眉微蹙,胳膊支桌上托起香腮,一脸黯然之色,似乎开始追忆往昔……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追忆。欧筱彦松了一口气,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肖管家,她看了看上官子烨,然后对欧筱彦禀报:“主子,小厮说林公子刚才呓语了几声,可能快要醒了。” “哦?”欧筱彦霍然站起身。想起身边还有个“已故恋”的弟弟,她克制着自己的欣喜,轻咳了一声。可冰雪聪明的上官子烨还是捕捉到了她刚才那一霎那间的急切,狐疑的问道:“殿下认识那位林公子?” 欧筱彦无奈点头,“对,认识他,以前去封冉县的时候偶然结识的。” “原来是熟啊……”上官子烨一双妙目她脸上逡巡了几圈。他施施然起身,正要开口,门口却又响起一个焦急不安的声音:“表姐,么?” 来不是方涟墨还能是谁?他怎么这节骨眼上来了……欧筱彦一个头两个大,打开门问:“表弟,有什么事吗?” 方涟墨站门口,身后还跟着方卢氏和小易。他瞥见房中上官子烨的身影,不好意思的向她笑了笑,道:“打搅会客了,还请见谅。适才大花跑到程公子的房里玩闹,将书桌上的翡翠镇纸打碎了,因此特来向表姐赔罪。” “不过是一个镇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弟不必介意。”欧筱彦说完之后,上官子烨似笑非笑的道:“哟,殿下府里原来还有一位表弟和一位程公子啊。敢问这里还有多少位公子?殿下打算娶谁作正夫呢?是不是您这位国色天香的表弟?” 方涟墨胀红了脸,窘迫的咬了咬嘴唇。欧筱彦对他道:“表弟,先回去吧。”他轻声道:“好。”随后带着自己的乳父和小厮匆匆离去。肖平乐也告退而去,并带上了门。 房中只剩他们两。上官子烨抱臂而立,挑起秀眉盯着欧筱彦,“殿下,您还没回答的问题呢。” 欧筱彦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程公子是的侧夫。至于刚才见到的的表弟,七个月之后就将嫁给作正夫,这是母皇指的婚。” “还有谁?那林公子也是的老相好吧?”上官子烨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 欧筱彦平静的望着他,“林公子是喜欢的。请不要说的那么难听。” 上官子烨冷哼一声,问:“还有谁?” “还有一位何公子,两三个月后他会进门。别的没有了。”事到如今,欧筱彦索性坦承。 上官子烨冷冷一笑,俏丽的小脸上满布寒霜,他走近欧筱彦面前,恨恨的瞪着她,道:“好一个‘入土为安’……其实是怕哥哥身边碍着吧?差点相信了的鬼借口……告诉,最讨厌别骗!” 话音一落,他的巴掌也迅疾挥出。欧筱彦躲闪不及,左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大们的留言,鞠躬~大家都说要收上官,那俺就听大家的,嘿嘿~重新考虑之后,确定男主为六只,这个不会再变了 ------------ 43四十三、别有隐情 四十三、别有隐情 这个耳光快、准、狠,欧筱彦不仅左脸颊上火辣辣似的痛,甚至连耳朵也嗡嗡作响。上官子烨冷笑一声,推开门径自要走,迎面撞上正站门口的肖平乐。肖平乐道:“上官公子这就要走么?”上官子烨气咻咻的道:“再不走,怕会忍不住杀了家主子!”说完便掉头离开。 肖平乐对他的毒舌倒并不如何惊异。方才上官子烨奚落方涟墨的时候,她就预感事情不妙,所以才守门口没有走,并且让一个路过的小厮赶紧去叫两个侍卫过来。她急匆匆进到厅中,发现自己主子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清晰的显现出一座“五指山”,不由失声叫道:“主子!没想到此竟如此大胆!” 欧筱彦苦笑一声,问:“他走了么?” “回主子,他已经走了。”肖平乐对赶过来的侍卫们摆摆手道:“去吧,主子这里现没事了。”待走了之后,她问欧筱彦:“去取盒冰凝膏给您敷敷脸可好?” 欧筱彦猜也猜得到自己的脸上现一定很狼狈,她点头道:“去吧,快些。” ………… 冰凝膏是消肿散瘀的灵药,价值不菲,一盒要三两金子才能买到。虽然贵但效果确实奇佳,肖平乐替她抹上之后,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肿就全消了,那座“五指山”也消失不见。肖平乐将刚才带来的一面小铜镜递给欧筱彦,欧筱彦照了照镜子,道:“冰凝膏真的很神奇啊,这么一会就全好了。” “是哟。”肖平乐接过镜子,问:“主子,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个无法无天的上官子烨?” 欧筱彦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必追究。”说着站起身来,“现下要去看林公子,回去忙的吧。” “遵命,主子。” *********************************************************************** 欧筱彦推开林湘然房间的门。看护的两个小厮见主子来了忙起身行礼,其中一个道:“主子,林公子还没有醒,不过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呓语。” “他说些什么?” “回主子,林公子统共就只重复一句――‘为何要让遇见她’。” 他口中的“她”百分之百是自己吧!欧筱彦心中一阵悸动。遣退了小厮们后,她走到林湘然的床前,坐了下来。 她专注的凝视着对方美丽却憔悴的容颜,心中说道:“湘然,们又见面了。”仿佛要给予她回应似的,林湘然形状优美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喃喃道:“为何……为何要让遇见她……” 欧筱彦忍不住道:“醒醒。”他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又静默下来。 湘然,不用再进宫,也不用再伤心了。从今以后,们会永远一起……欧筱彦静静的看着他,心中一片宁定安乐。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轻轻的响起。欧筱彦走过去打开门,见是小庆。小庆道:“主子,午膳的时辰到了,您是否……” 欧筱彦道:“这里陪林公子,就不去饭厅了,装个食盒提过来吧。”小庆答应一声后离去。 ………… 不多时食盒便送来了,小庆很自觉的告退,欧筱彦关上门,将食盒拎到桌上放着。就此时,床上的儿呻吟了一声,欧筱彦闻声急忙走到他身边。林湘然的身子动了动,又呻吟了一声,欧筱彦晓得他快醒了,便床边坐下。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林湘然小扇子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欧筱彦与他视线相接,呼吸几乎都要停顿―― “颜晓鸥!”林湘然睁大了一双杏眼,猛然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曾自己梦里千百次出现的俊朗女子,颤声说道:“是么……真的是么……” 欧筱彦心里咯噔一下:真是的,自己当初怎么就留了化名呢?算了,等会再跟他解释。她凝视着对方,柔声说:“是。湘然,好久不见。” 林湘然怔怔的看着她,清澈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他哽咽着道:“怎么可能见到……不是做梦吧……” 欧筱彦一边拿帕子给他拭着泪,一边道:“真的是没错,不是做梦。别哭了,好么?” 林湘然仍旧止不住的抽噎,欧筱彦心疼的瞧着泪流满面的他,轻轻说道:“湘然,告诉一个好消息――不必进宫了。” 对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蛋,惊呼一声:“说什么?!” 欧筱彦看他的神情不像喜出望外,反而有些意料之外的惊慌,心中暗暗纳闷起来,但她还是把事情经过如实说了一遍:“昨天轻薄的女孩是的小妹,她生性顽劣,但并不是一个坏,因为她的缘故失足跌落坡下,她也十分懊悔。她为请了名医诊治后,把送到家。然后,就这里等着醒来。今天上午的侍君复选,因为受伤昏迷,已经失去了参选的资格,这件事就算了了,所以今后不必再进宫。” 林湘然瞪大了美眸,一脸遮掩不住的焦急无措,他慌乱的抓住欧筱彦的胳膊,“真的不能进宫了么?现已经醒过来了啊!” 难道他很想进宫?很想当皇帝的侍君?可他明明是喜欢的,刚才没有看错啊……相见的喜悦被对方冲淡了大半,浓浓的疑云袭上心头。欧筱彦留意着他的神情,道:“没错,不能进宫了,侍君复选已经结束。” 听见她确定的语气,林湘然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贝齿紧紧咬住了自己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转瞬之间,唇上已渗出血丝。欧筱彦看着他紧锁双眉的样子,再也忍耐不住,问道:“湘然,难道很想进宫么?和一起,不愿意?” 林湘然惶急的摇着螓首,“不!不想进宫!不想!”他含泪凝视着欧筱彦,语调真挚而悲切:“……怎么可能不愿意身边?可是……不能……不能啊……” 原来他并非不喜欢自己,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欧筱彦释然的轻轻嘘出一口气,微笑着问:“有什么非得进宫不可的理由?说出来,想一定能帮解决。是不是……是不是继母林员外贪图荣华富贵、逼入后宫?” “不是的,继母很好,她对比亲生母亲――”林湘然忽然停住口,他垂下头,眼泪又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欧筱彦从中听出蹊跷,问:“是不是想说她对比亲生母亲对还要好?进宫当侍君,是亲生母亲逼的?” 林湘然慢慢抬起头,眼中珠泪莹然,他低低道:“母亲并未逼,一切出于的自愿。” 从欧筱彦的角度来听,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入后宫是他亲生母亲的要求。他否认母亲逼他,只怕是出于孝顺。眼前儿凄楚呆滞的表情让她十分疼惜,顾不得追问究竟,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柔荑,感到一片冰凉,于是双手紧了紧,试图让他温暖起来。 她亲昵的举动让林湘然苍白的小脸上泛出酡红,他垂下眼帘,默不作声。欧筱彦摩挲着他的小手,轻声道:“知道孝顺母亲,可不能让她决定的一切啊。再说,为了荣华富贵,她忍心让嫁给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忍心让到深宫里煎熬度日,她对可有一毫母子之情?” “不,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林湘然叫了起来。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林湘然躲闪着欧筱彦的目光,咬了咬牙道:“这其中的隐情,恕不能告诉。” 隐情?欧筱彦微一沉吟,道:“以前曾听说,父亲十九年前就已是鳏夫。的亲生母亲……” “母亲十九年前留书一封,离们而去,信中言道她再不回来……父亲心如死灰,因此把她当成……” “她为什么要抛弃们父子?” “因为父亲自打生下之后,就再也未曾怀上身孕,而母亲非常期望有一个女儿。”林湘然的声音中充满苦涩。 欧筱彦不解的道:“那她完全可以娶一个侧夫啊,何必一定要抛下们?” “那时家极为贫困,母亲连养活父亲和都极为艰难,根本娶不了侧夫小侍。她离开们后,入赘到外地一个富商家里,那富商的儿子给她生了三个女儿……” “那她不是得偿所愿了?为什么又回头来找?对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找的?” 林湘然闭了闭眼,低声说道:“的三个妹妹前几年……陆续被害死……今年,皇上全国选侍君的圣旨一下,母亲就来找了……” 欧筱彦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把当成了复仇的工具啊。告诉害死妹妹们的凶手是谁,必定能帮上忙,没有必要为此进宫的。”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林湘然听到“进宫”二字,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酸楚,他嘤嘤哭泣着倒欧筱彦的怀中,哭得浑身颤抖,“抱歉……一定得进宫……这件事,除了皇上,其他任何都无法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留言支持的大大们,鞠躬~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 44四十四、千刀万剐 四十四、千刀万剐 欧筱彦将伏自己怀中哭泣的儿搂紧了些,静静抚摸着他凌乱的青丝。她心里清楚得很:对方不愿意说的事情,自己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她开口:“湘然,想进宫也进不了啊,侍君复选已经结束了。” 林湘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她,“颜晓鸥,可否帮忙找通融一下?” “?”欧筱彦挑了挑眉。 “母亲不是当朝兵部尚书么,她曾一年前到过封冉县,和继母有一面之缘。家地位显赫,或许……”林湘然咬着嘴唇,眼中隐隐露出求恳之意。 “……”当朝的兵部尚书的确姓颜,听闻颜尚书膝下仅有一女。难道她那个独生女好巧不巧就叫颜晓鸥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当初也真是误打误撞了。如今,自己该怎样说……欧筱彦沉吟不语,心下正暗自盘算,忽见对方显出痛楚之色,她心下一惊,问:“怎么了?” 林湘然瘫倒她怀中,不过刹那之间,豆大的汗珠竟一颗颗涌了出来。他咬紧牙关,可全身忽如其来的巨大疼痛还是让他无法遏制的从喉间断断续续的冒出闷哼――“好疼……好疼……啊……疼死了……” 他的身体痉挛得非常厉害,原本美丽非凡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神也渐渐失去焦距,似乎快要痛晕过去。“来!快来!”欧筱彦抱着他,心急如焚的朝门外高声喊叫。 此时,怀中的拼出最后一线气力,以微弱的声音道:“药腰间的香囊之中……”话音未落,吐出一大口鲜血,也立时晕了过去。 这时,小庆带着负责服侍林湘然的两名小厮迅速赶到。她见自家主子的衣襟红了一大片,不禁慌了神的叫道:“主子!” 欧筱彦见小庆盯着自己染血的衣襟,道:“这是他吐的血。”她把两个小厮招到近前,“林公子身上有个香囊,里面装着治他病的药,们赶紧给把香囊找出来。”刚才他说香囊他腰间,可自己没有看到……希望他只是记错位置而已…… 小厮们应了一声,准备动手。欧筱彦与小庆来到房外,小庆问:“主子,林公子得了什么病哪?”欧筱彦道:“觉得他似乎是中了毒……” 小庆想了想,表示赞同:“主子言之有理,若林公子患病,楚郎中和张太医为他诊治时不可能毫无所觉,林公子只怕是中了一种奇毒。” 欧筱彦把林湘然的事告诉她,小庆听后道:“有没有可能是他母亲下的毒?” 欧筱彦正要开口,小厮打开房门禀报:“禀主子,们仔仔细细的找过了,林公子的身上没带任何东西。” “唔。”对此欧筱彦并无多少意外。小庆道:“主子,香囊兴许是昨天掉的,说不定就林公子摔伤的那个山坡下。” “有可能。”这点欧筱彦自然也想到了,她沉吟片刻,道:“小庆,带几个去林公子随送下榻的客栈,先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知不知晓香囊的事。若不知,就随便扯个理由,让他们带路去那个山坡。对了,留两三个客栈找找。” 小庆立刻应声。欧筱彦又道:“同时再派个去二皇女府,问问看香囊是否落那里。另外,给肖管家带个话,叫她为速速准备车马,要带林公子去瑞祥武馆。” “是,主子,小庆即刻去办。”小庆躬身退下。欧筱彦接着吩咐两个小厮:“们两个,去府里林公子方才经过之处仔细找找。”小厮们齐齐答应,旋即去了。欧筱彦低头看看自己前襟的一大片血迹,又唤了个下去给自己拿一件外衣来。 等她换好衣服,肖平乐也来了,“主子,马车已经备好,正候府门前。”欧筱彦“唔”了一声,将林湘然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 ******************************************************************** 瑞祥武馆。 欧筱彦抱着林湘然,何元碧的小厮小圆的带引下进入一个房间,接着,把林湘然轻轻放靠墙处的床上。小圆道:“殿下莫急,这就去药室请家公子过来。”言毕快步离去。 欧筱彦刚才已经问过他,知道师傅出外还未归来,幸好何元碧今天武馆里。师傅曾经说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潜心研究,要自己别去打扰他,所以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他见面了。如今,林湘然身中奇毒,那个装解药的香囊如果能找到是最好不过,如果找不到,自己也只有指望他了…… 她负着双手,正心绪纷乱的踱着步,何元碧匆匆赶到,他轻喘着推开门,额头上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欧筱彦迎上前,问:“元碧,是跑过来的?” “嗯……”他扶着门框娇弱的喘息着,眼光定自己未来妻主的脸上不舍得离开。欧筱彦晓得药室到这里是一段相当不短的距离,拉过他温言道:“累了吧,先坐下歇歇。” “好。”何元碧乖顺的坐了下来,取出帕子拭着香汗。欧筱彦他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道:“元碧,本不该打扰,可这位林公子似乎身中奇毒……” 她把林湘然参选侍君、途中失足摔伤的事约略讲了,又向他详细描述了林湘然毒发时的情状。何元碧听着她的描述,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待欧筱彦说完,他走到床前,端详着昏迷的林湘然。 静立半晌之后,他转头道:“殿下,想为林公子验身。” “好的,这就出去。”欧筱彦脚步沉重的离开。看对方的神情,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她门外心焦徘徊。大约过了盏茶时分,何元碧打开门,“已验完,殿下请进来吧。” 欧筱彦疾步进房,何元碧关上门,回身对她说道:“林公子所中之毒,名曰‘凌迟’。殿下切莫担心,此毒虽然罕见,却并非无药可解,这里便有现成的解药,用完后还可以再做。” 闻听此言,欧筱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然而“凌迟”这个名字着实令她悚然心惊,她喃喃重复道:“‘凌迟’?!” “不错,就是‘凌迟’,它是一种极为阴毒狠辣的毒药。但凡中毒之,若不定期服下解药,毒性便将发作,发作时如同遭受凌迟之刑……这毒每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厉害。虽然皮肉无恙,中毒之却有如身受千刀万剐,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女子,也撑不过一天。”何元碧万分同情的看着苍白如纸的林湘然,续道:“林公子适才的发作,据检视应是初次。他既然说自己香囊里装有解药,此前定然每月都按时服用了一颗解药,而他今日发作,说明他应昨日服药而未服,这自然是因他摔伤昏迷的缘故了。” 欧筱彦点点头,道:“如此说来,给他解药的也就是下毒的,此这么做,是为了控制他?” “很有可能,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林公子自愿服毒,以便将毒渡给别。因为‘凌迟’之毒,除了服药还有渡毒之法可解,每月服用解药只能确保毒性不发,而渡毒则会彻底消解体内的‘凌迟’。” “如何将毒渡给别?” “那便要……便要……”何元碧垂下眼帘,耳根发红,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 “便要行男女之事么?” 何元碧小声道:“对……不过,此法须得中毒之身为……身为处子……林公子他既有资格参选侍君,必定……” 将毒渡给和自己那个的……欧筱彦心中震惊,一言不发的盯着静静躺床上的。何元碧蓦然间惊觉到了一点,抬眼望向身边的女子,胆战心惊的他颤声说道:“难道……难道他想……” ------------ 45四十五、柔肠百转 四十五、柔肠百转 欧筱彦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何元碧听话的住了口,却怎么也掩不住惶恐之色。欧筱彦按住他的香肩,牢牢的盯着他,“元碧,这件事绝不可向他透露半分,知道么?” 何元碧怯生生的点头道:“嗯,知道,兹事体大……” 欧筱彦不让他多想,接口道:“且放心,是不会让他进宫的。”她放开他,“元碧,先让林公子服下解药吧。” “好,这便去药室取药。” ………… 这一次,何元碧依旧是跑回来的。他急急推开门进来,漆黑的大眼睛里满含不安,“殿下,没成想‘凌迟’的解药已被师傅悉数带走,只有现做了!” “啊,这么不巧?那现做来得及么?” “离毒性二次发作还有一段时间,抓紧点做应该来得及,只是目前尚缺少一种材料,”何元碧为难的咬了咬唇,续道:“那便是活的血肉。师傅往常都是从恶贯满盈之身上割取,可现下时间紧迫,往哪里去找呢?” 要从活身上硬生生割下一块肉……如果时间允许,找个自然不难,可现……欧筱彦深吸了一口气,问:“需要多少?” “炼一颗药丸,需要二两肉,三两血。”何元碧虽答得毫不迟疑,声音却微微发颤。 “……”欧筱彦回想起林湘然毒性发作时那比死亡还要痛苦万倍的样子,咬了咬牙,一瞬间作出了决定。她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案上摆着一套茶具,便走过去取了两个茶盅。 何元碧意识到她的打算,脸上顿失血色,失声叫了起来:“不行!不能这么做!”他冲到欧筱彦身边,紧紧拽住她的一只胳膊,不让她解下腰间的佩剑。 欧筱彦伸指一点,将他身形定住,随即从剑鞘中唰地拔出长剑。她把左臂的衣袖撸了上去,然后,将最锋利的剑刃部分靠自己的臂上,毫不犹豫的剜了下去。何元碧此时口不能言,只能万分揪心的望着她,脸上泪如雨下。 剑身一落一起,欧筱彦闷哼了声,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肉掉落茶盅里。鲜血汩汩的从伤口流出来,她咬牙忍住剧痛,拿起另一个茶盅去接血…… 这一切并未耗费多长时间。结束后,欧筱彦解开了何元碧的穴道。他噙着泪把她按到椅子上,哽咽着道:“坐着别动,给上药。” 欧筱彦忍着痛低声说:“简单处理一下就好,还要抓紧时间做药。”何元碧紧抿着小嘴不说话,只恨恨瞪了她一眼,他从西墙边的柜子中取出装着金创药的药匣以及干净的软布,然后替她敷药、包扎。 包好伤口后,何元碧拿起那两个茶盅,道:“现去制解药,这里等着。”欧筱彦望着他盈满泪水的双眼,默默点了点头……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过去,床上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欧筱彦走到床前,见他的身子动了动,于是床边坐下。 未几,林湘然的眼睛缓缓睁开,正好对上她担忧的目光,他慢慢坐起身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别担心,没事……” “嗯。”欧筱彦静静凝望着他,心中酸涩不已。见他伸手去摸自己腰间,她说:“别找了,的香囊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林湘然战栗了一下,眼中满是绝望。欧筱彦道:“湘然,不必担心,认识一位名叫何元碧的公子,他精于药毒之术,可以帮解身上的‘凌迟’之毒。他现下正做解药,再等片刻就好了。”顿了顿,她看着对方慢慢道:“有了解药,就不必再渡毒。” 听到“渡毒”二字,林湘然原本已有些放松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欧筱彦,双手不知不觉间抓紧了床单,“……全知道了……” “情况都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欧筱彦苦笑一声,道:“这件事回家再说。想,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林湘然深深垂下头,默然不语,只是紧抓床单、用力到指节泛白的双手依旧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波澜。欧筱彦明白他心里极乱,并不多言。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幸而并无多久,这份尴尬的静寂便被打破,何元碧一手端着个檀木托盘,一手推开了房门,欧筱彦见状立即站起身来,“元碧,解药做好了?” “对。”何元碧回身想要关门,欧筱彦这时已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向他说:“别叫殿下,他已经醒了,的身份暂时还需要对他隐瞒。” “知道了……”何元碧抬起红肿的双目瞧了她一眼,又往林湘然的方向看去。此时林湘然也朝他张望,两视线交汇,何元碧瞪视着林湘然,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林湘然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对自己抱持这种非善意的态度,他微微启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何元碧收回目光,将手上的托盘递给欧筱彦,指着上面两只带盖的青花小碗道:“左边的是药,右边的是水,叫他赶紧以水送服吧,就不进去了。” 欧筱彦“哦”了一声,何元碧咬着唇恨恨瞟她一眼,随即出了房间,并且带上了门。她将托盘端到床前,让林湘然服下解药。 看着他将解药吞咽入喉,欧筱彦方才定下心来。林湘然喝完药,问道:“臂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记得身上的毒性发作之前还是好好的……” “只是一点小伤,刚才路上不小心撞的。”欧筱彦不打算把实情告诉对方。 林湘然的长睫颤了颤,低低道:“莫不是……莫不是为了,动武逼迫那位何公子做药,因而负伤?” 欧筱彦失笑,刚才那番情境,也难怪他会有此联想。她将托盘放到案上,道:“想错了,没有那回事。”他还想再说,欧筱彦止住他,道:“湘然,先这里休息片刻,去去就来。” 林湘然顺从的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门外。虽然欧筱彦刚才否认他的推测,他还是凭借直觉认定了一点――她的伤与自己有关。他怔怔的坐着,泪珠眼眶里打转,心中柔肠百转…… 欧筱彦并没有再见到何元碧,武馆的告诉她:他已经带着小圆和侍卫出去了。她问那何元碧有没有留话,那说没有。欧筱彦晓得他还生自己的气,于是决定过几日再来。她回房将林湘然带出,两坐上马车,准备返回皇女府。 ****************************************************************** 马车徐徐前行,车里,各怀心事的两并肩而坐。林湘然忽然想起一事,为免对方不清楚状况而为自己着急,他开口问:“何公子有没有告诉服过解药后会怎样?” 欧筱彦摇头,之前时间仓促,他们哪里来得及细说?林湘然于是道:“服下解药,过一炷香的功夫后,就会晕迷,再过一个半时辰才会醒,这是正常的反应,不必担忧。” “这样啊,那不是快到时间了?” “对,快了……”林湘然轻轻叹了口气,侧头瞧着身边的女子,幽深的美眸里漾出无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欧筱彦转过头,他凝视着她,宛如叹息般的道:“若没有遇见,也许……” “也许什么?” 没有回答,林湘然柔柔的看着她,温润秀丽的脸上绽开一抹含着悲伤的微笑。 欧筱彦的心中更加怜惜,轻抚他如云的秀发,低声说道:“什么都别再去想,待的身边。” 就此时,前方的马儿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车子随即停了下来。欧筱彦半掀开车帘子问驾车的仆役:“为何勒马?”她答道:“回主子,前方路正中趴着一个,挡住了去路。”“哦。”这里是条僻静的小巷,宽度仅容一辆马车通过,也难怪她要停车。 仆役下了马,向欧筱彦躬身道:“主子,小的去前面看看?”“去吧。”欧筱彦往前探身,果然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个身材瘦弱的,呈“大”字型趴伏地上,动也不动。那一头乱发,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从衣着来看是个男。 仆役走到那跟前道:“起来,挡着路了。”那听见她的话,艰难的转过脸。仆役被吓了一跳――这个的脸上有无数道长长短短的划痕,伤口还渗血,显然,他刚刚遭遇了一场毁容! “动不了……”那的声音十分嘶哑。仆役见他身上外露的部分均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明白他说的是实情,于是同情的道:“把挪到墙边。”说着便扶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可怜人是谁,大家猜到了没? ------------ 46四十六、白脸与红脸 四十六、白脸与红脸 那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无一处完好肌肤,仆役的手无可避免的碰到了他正自渗出湿热鲜血的伤口,而他也被她触碰的时候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显然痛楚至极。 仆役道:“对不住,忍着点。”半拉半拖着把他弄到墙根下。那痛叫连连,而他身子所经之处,尽都沾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仆役一边自言自语:“作孽哟……谁干的缺德事……真是可怜……”一边走回到马车旁。 欧筱彦怀中抱着已经晕迷的林湘然,向她问道:“这个好像挺惨的,他刚才有没有告诉是怎么一回事?”仆役摇摇头,“回主子,他没有说,小的也没问。不过,他一个男家被打得这么凄惨,甚至还被毁了容,小的猜想他八成是为奸恶之所害。主子,这个实可怜……” 欧筱彦心中思忖:不管怎么样,先救再说吧,以后的事交给衙门处理。看他全身是血,外伤那么严重,放着不管只怕性命难保。她吩咐道:“动作快点,驾车回府,等会叫两个过来把他抬到医馆救治。” “遵命,主子。”仆役立即上马。欧筱彦又看了那个一眼,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 他们很快就回到皇女府。欧筱彦一进门,便打发两个丫鬟抬担架去救,接着,她把林湘然安顿到房间里。这时小庆来到门口说有事禀报,欧筱彦便出了房,并把房门带上。 小庆一眼就瞧见她的臂伤,不由惊叫:“主子!您的臂膀怎么受伤了?”欧筱彦道:“方才外面不小心撞的,一点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对了,们找到香囊了吗?” “回主子,找到了。”小庆呈给她一个素雅小巧的梅花香囊,续道:“林公子的香囊遗失了客栈,被客栈老板的两个女儿捡到。小孩子胆大,竟然把里面的解药当成糖丸全吞下了肚,幸好她们现一点事也没有。问她们吃了多少颗,她们说总共六颗,每吃了三颗。再三查问,确定她们并没有撒谎。” 六颗,半年的时间……欧筱彦沉吟不语。小庆又道:“已探过林家随从的口风,他们对一切毫不知情,因此把香囊说成属上官子烨所有,他们也并未怀疑。对了,主子,何公子可晓得林公子中的是什么毒?” 虽然小庆对自己忠心耿耿,不过这件事却实不方便一五一十全告诉她,欧筱彦答道:“何公子晓得的,他也会做那毒的解药,所以林公子不会有事。小庆,去跟肖管家说一声,叫她派把梅苑好好拾掇一下,林公子醒来之后,会叫他住到那里。” “是,主子,小庆这就去。” “等等。林公子一直以为是兵部颜尚书的独生女儿,暂时就让他这样误会吧。叫肖管家务必让所有服侍林公子的牢牢记住,梅苑里,是‘颜晓鸥’,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另外,等林公子住下之后,加拨两名侍卫过去守着,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好了,去办吧。” 小庆领命而去。欧筱彦折腾了大半天,已疲倦之极,她进到房里,看了看平躺床上、发出均匀呼吸的林湘然,然后将一把椅子拉到床前。她靠到椅子上,闭目假寐起来……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敲门声轻轻响起。欧筱彦走过去打开门,见是刚才被自己打发去救的两名丫鬟中的一。丫鬟道:“禀告主子,您的吩咐们都照办了,那个男子经由郎中救治之后,性命已然无忧。们将他抬回来,安置府中唯一一间闲置的下房里。方才他醒了过来,们问他事情的因由,他却闭口不言,若不是驾车的老王说听过他讲话,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主子,您看……” 欧筱彦心觉古怪,站起身道:“去瞧瞧。” ………… 受伤的不知名男子所待的这个房间久未住,它面积狭小,又阴暗又潮湿。欧筱彦刚一踏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霉味,不由咳嗽一声。躺床上的男子听见声音,艰难的转过大半部位裹着纱布的脸,两目光相接,那男子凄然一笑,缓缓道:“如今,可满意?” “说什么?”欧筱彦不解的走向他。 “何必再装?”对方不再看她,定定的望着自己的上方,眼神空洞而萧索,似乎万念俱灰。 欧筱彦站到他的床头,说:“莫非以为是指使对下的手?这就奇了,连是谁都不知道。”她心想:难道是那个易容骗过程灵鹤的骗子干的?自己又成了替罪羊? 对方淡然一笑,“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派去玟山派报了个信而已。颜非唱完白脸,这唱红脸的就登场了。呵呵,们随意。” 此言一出,欧筱彦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竟是司徒修玉,她皱了皱眉,盯着他道:“原来是,真没想到。” 司徒修玉看也不看她,平静地道:“如果觉得有意思,就继续装下去吧,无所谓。”他闭上了眼睛,“这条命,司徒修玉不乎,随时可以拿走。” “还是这般不可理喻。”欧筱彦叹了口气,道:“无论相不相信,都要告诉――没有派去报什么信,和颜明微一起,根本不关事。至于刚才救,则纯属凑巧,躺巷子里的时候,的马车刚好经过,的仆不是还把扶到一边了么?” 司徒修玉不言,淡淡看她一眼,眼神中透着全然的不信。不过,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对欧筱彦现出恨怨之色,反而死寂如枯木一般。 欧筱彦瞧着他不同寻常的样子,心念一动:他被颜非毁容兼毒打,依他的性格,既然认定是自己和颜非串通一气害他,那他见到自己理应咬牙切齿、火冒三丈才对,怎么现会这么死气沉沉?难不成他和颜明微之间出了什么事? 她于是问对方:“颜明微现哪里?” “……”司徒修玉一动不动,面上依旧寂如死水。过了良久,他低声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告诉,和她之间已经恩断义绝,满意了吧?” 欧筱彦原本以为颜非这次对他下手时颜明微是并不场的,可现听司徒修玉的话音,恐怕此当时不仅场,而且对母亲的行为不敢作出任何阻拦,眼睁睁看着情被毁容、毒打……司徒修玉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虽然她一直对司徒修玉比较反感,但现看到他这副惨样,心里也禁不住有一点点可怜他。她沉吟半晌,问道:“打算怎么办?” “这该问自己吧?”司徒修玉顿了顿,平静的道:“如今已被捏到的手掌心上,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倒想看看,究竟能玩出多少花样?” 他还是这般好歹不识……欧筱彦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道:“好啊,等过几天能下床走动了,就前院当粗使小厮吧。刚才找城中名医治疗脸上的剑伤和身上的鞭伤,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给煎的汤药、换的衣服、吃的饭食也都要费银子,算一算,起码得给当上两个月小厮,才能还清欠的债,晓得了吗?” 司徒修玉的目光飘忽,木然吐出四个字:“悉听尊便。” 欧筱彦轻笑一声,转身出了房间。她慢悠悠踱到肖平乐那里,正好小庆也,她跟两讲了司徒修玉的事,嘱咐了她们几句,然后回到林湘然的房间。 床上,林湘然静静地躺着,睡容宁定而恬淡。欧筱彦凝视着他,情不自禁的弯下腰,往他唇上轻轻一吻。 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之后,美儿并未被惊动,呼吸依旧徐缓均匀,欧筱彦的肚子却突然煞风景的咕咕叫了两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没有吃午饭。苦笑了一声,她走到桌边将小庆中午送来的食盒打开,取出饭菜,坐下吃了起来…… 她快要吃完的时候,林湘然醒了过来。欧筱彦连忙来到床前,关切的问道:“湘然,现感觉怎样?” 林湘然坐起身子,对她浅浅一笑,“没事,刚才就像是睡了一觉呢。”欧筱彦看他面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心中稍为宽慰,道:“一定饿了,叫下给送些饭食。”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大们推荐天涯一个值得一读的帖子,没看过它而又对历史与考古有兴趣的大大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一看\(^o^)/~楼主疑似为当年明月~帖子地址tianya./publicforum/content/funinfo/1/www.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com ------------ 47四十七、入住梅苑 四十七、入住梅苑 林湘然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不饿……”欧筱彦道:“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 他垂头低语:“吃不下去……真的……”欧筱彦看着他消瘦的身形,心疼的道:“不行,吃不下去也要吃,让厨房炖一碗肉汤给补补身子。”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唤来个小厮,吩咐他跑一趟膳房。小厮领命离开,欧筱彦将房门关上,回身却见他已下了床,正整理自己的衣裳,她于是道:“湘然,已经叫收拾好了府里的梅苑,从今天开始就住那里吧。等会吃完东西,陪过去。” “梅苑?梅花的梅么?” “是的。” 林湘然立床头,凝望着她轻声道:“素来最爱梅花……” 欧筱彦微微一笑,“知道。”她取出被小庆找回来的那只梅花香囊,走到他身畔递给了他,“喏,的随身香囊,的丫鬟之前客栈找到了它。里面的解药已经被客栈老板的小孩当成糖丸吃掉了,不过放心,日后会请何公子继续给做解药。”她拉着林湘然走到桌边坐下,然后道:“今天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明天们再作详谈。” “嗯……”林湘然以手支颐,默不作声的盯着桌面,半晌方道:“可是,住这里,终非长久之计。” 欧筱彦心中微微一惊:难道他还想进宫?还想把毒渡给皇帝?她直截了当的问对方:“为什么?都已经不用再受母亲的控制,为什么还想去杀?” 林湘然眼睛不看她,僵着身子涩声道:“不,不是的,根本无意杀那个,之前是因为被母亲下了‘凌迟’才不得不……” “既然自己并不想杀她,‘凌迟’的解药又可以帮弄到,还有什么顾虑?安安心心的和一起,不好吗?” 林湘然怔怔的道:“母亲不会放过的,她一定会想别的招数让入宫。她不会武功,三个女儿又都已……去世……她现只有靠了。” 欧筱彦目光闪了闪,道:“且放心。如果她找上门来,反而最好不过。”林湘然一呆,侧过身看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求恳之意,“她不是坏……不要杀她好么?” 欧筱彦知他为孝顺,出言安抚:“别担心,就是想劝劝她,如果她不听劝,大不了把她赶走了事,不会拿她怎么样。”说是这样说,她心中却已打定主意:那个女大概很快就会自投罗网,到那时自己绝不放过她。这样决定,不仅是为林湘然着想,也是为了越黎国――当今这位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她的统治下,越黎国国力昌盛,百姓生活安乐富足。那个女处心积虑要弑君,对江山社稷而言实是个危险的因素。这一次是阴差阳错,没能如她所愿,谁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成功? 想及此处,她又问对方:“母亲是越黎国么?” “是啊。”林湘然不假思索的点头。这时,小厮外面叩门道:“主子,小的送肉汤过来了。”欧筱彦走过去打开门,吩咐他把汤布到桌上。 小厮走后,欧筱彦道:“趁热吃吧。”他轻轻“嗯”了一声。欧筱彦见他眼中泪光隐隐闪动,柔声问他:“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林湘然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面前这个俊挺无俦的女子,颤声道:“觉得自己好像做梦……” 短短两日,经历了诸般跌宕起伏,也难怪他觉得恍若梦中……欧筱彦温和的笑了笑,他身边坐下,说道:“湘然,别再胡思乱想了,从今以后就待的身边。至于那些问题,会帮解决,不必担心。好了,快吃吧,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之前抱过来的时候,感觉都轻得没几两肉了。” “……”林湘然听见她说自己是被她抱回来的,顿时羞涩得说不出话来,掩饰性的低头舀了一勺汤入口。欧筱彦瞧见他发红的耳根,不由挑了挑嘴角。 林湘然不敢看她,只一径埋头喝着汤。欧筱彦笑道:“别只喝汤啊,多吃些肉。” 他小声回答:“知道了。”…… 等他喝完肉汤,欧筱彦带着他往梅苑走去。林湘然见周围风景如画,不由赞叹,两轻言浅笑,一路并肩而行。 ********************************************************************** “公子――”方涟墨的贴身小厮小易推开自己主的房门,喊了一声,却不见回音。定睛望去,却见他正静立于窗前,似乎眺望远处。 小易将手中端着的参汤放到桌上,走到他身畔笑道:“公子,看什么,看得这般入神。”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向楼下张望,但却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于是纳罕的瞥了主一眼。 方涟墨看的自然是欧筱彦与林湘然二,当小易来时,他们早已走远,因此小易未曾看到。方涟墨居住的兰苑是从正院去梅苑的必经之地,先前他绣了一会子花,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便站到窗边远眺绿树,没想到却碰巧望见了那两个。 虽然相距颇远,看得并不清楚,但他们一女一男,两挨得那般近,显然关系相当亲密……是程灵雁么?不,不像,那个男的身材比程灵雁要高一些。他是谁呢?难不成是先前那个对自己阴阳怪气的美貌少年…… 方涟墨按捺住心头的闷闷不乐,对小易道:“没什么。参汤炖好了是么?” “是呀,公子,把汤放桌上了。” “哦。”方涟墨走到桌边坐下来喝汤。小易站到主身边,挠了挠头道:“公子,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直言无妨。”方涟墨察觉他的语气非比寻常,放下勺子,抬起头瞅着他。 小易又抓了抓头发,“公子也知道,有个远房表姐二皇女殿□边当侍卫。昨天下午表姐不当值,到街上闲逛散心,去外面买针线,恰巧遇到了她,们就闲聊了几句,她问……她问三皇女殿下的正夫什么时候过门……” “什么?!”方涟墨花容失色,失声叫道:“她要娶谁?” 小易将食指放到唇边点了一下,“公子,小声些。表姐知道殿下要娶谁,但她死活不肯跟讲。当时一听她的问话,意外万分,说殿下要娶正夫府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呢,表姐见完全不知此事,立时不肯再多讲,只说她大概是听错了……看她听错了才怪,分明是胆小怕事不愿说!”说到这里,小易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胆小怕事算不上,为谨慎倒是真的。”方涟墨随口说了一句,缓步踱到窗前。小易看不见主此刻的表情,但他也不敢跟上前去,对着主的背影道:“她一本正经的叮嘱嘴巴务必要严,莫要传给第二个知道,以免生出事端。就连公子,她都不让告诉,嘁~” 方涟墨一动不动,静寂无声。小易接着道:“公子,昨日不着痕迹的探了府里一些的口风,他们都不知道这回事。昨夜思量了大半宿……程灵雁是小户家出身,现又跑得不见影,觉得殿下不可能选他为正夫。而那个何元碧呢,听说他久居武馆,跟程灵雁一样非大家闺秀,自然也当不得正夫。至于们今天中午碰到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就更不可能啦,公子没瞧见殿下对他一脸无奈的样儿么?” 方涟墨的身躯微不可见地一颤,他轻声道:“的意思是……” 小易上前一步,“公子,认为殿下要娶的就是。她暂时未府里言及此事,许是因为――” “公子,公子。”方卢氏的呼唤打断了小易的话,他步履匆匆地进房,走到方涟墨身边。 “乳父,怎么了?”方涟墨转身看他。 方卢氏摸出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公子,方才从外面回来,回廊上瞥见殿下和一个美貌男子肩并肩地往梅苑走,两个谈笑风生,殿下的神情甚是欢喜……后来碰巧遇到小庆姑娘,就跟她说了一会子话。她说那位公子叫林湘然,是封冉县氏,他的母亲林员外是当地首富,把他送到京城参选侍君,结果途中摔伤,为十二皇女所救。十二皇女和二皇女把他和另外一个同时摔伤的送到殿下这里,而这位林公子和殿下刚好认识。另外那个就是中午冒犯公子的,他与殿下虽非相识,不过也有些瓜葛,名叫上官子烨。上官子烨早就走了,而林湘然则留了下来……” 方涟墨眸光黯淡,复又望向窗外,低低说道:“原来她要娶的正夫是林公子。” 方卢氏瞧见他灰败的脸色,心下着实不忍,但他依旧决定将自己所打听到的向自家公子和盘托出,“正夫抑或侧夫,小庆姑娘倒没提过,她只是说林公子是殿下的心上,从今以后就住梅苑。”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家推荐一部07年的英国电影《诺桑觉寺》,是根据简奥斯丁的作品改编而成,蛮好看的^_^ ------------ 48四十八、就算林湘然不来 第四十八章、就算林湘然不来 “心上……”方涟墨失神的喃喃重复了一句,心里像针扎似的难受。方卢氏是过来,对方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自然不可能体会不到方涟墨此时的心情,慈爱而怜悯的看着自家公子,他缓缓说道:“觉得,殿下的心目中,公子只是她的表弟。” 方涟墨定定望着窗外,没有反应,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而小易则急得跺了跺脚,对方卢氏道:“大叔,何必这样讲!公子会伤心的!” 方卢氏叹道:“如果不说,公子日后恐怕会更加伤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小易,们走吧,让公子一个静一静。” 他们一起退了出去,留下方涟墨静静伫立于窗前。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 方卢氏拉着小易出了楼,走到花园的小亭里。他往周围看了看,确定四下无,这才问道:“小易,公子方才为何说殿下要娶正夫来着?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告诉了公子?” “是啊,这个说来话长。”小易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方卢氏听完道:“既然二皇女殿下一早知晓她妹妹要娶正夫的事,而林湘然却是昨日才确定无法参选侍君,那么,殿下的正夫绝无可能是他。” “大叔言之有理,可林湘然既然是殿下的心上,咱们公子不就……”小易苦着脸。 方卢氏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林湘然不来,殿下对公子也无恋慕之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叫无可奈何啊……” 小易拧着眉点点头,“情之一字,的确强求不得……” 两个沉默了半晌,然后小易道:“大叔,咱们俩以后公子面前就不提这些事吧,免得他伤心。反正们殿下府里统共也就待三个月,等到回家以后,日子一久,公子心里的伤痛也就淡了。” 方卢氏却摇了摇头,“看未见得只待三个月,保不齐会是一辈子。也晓得,柳贵侧君相当喜欢咱们公子,而公子和夏偲青的婚约又已经不存,那么,柳贵侧君把公子和殿下二撮合到一起也并非没有可能。若是如此,殿下至今未提此事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他为精明,听过小易的话,便将事实推出了大半。小易一听深觉有理,连连点头,又问他:既然殿下不喜欢公子这个正夫,那以后如何是好。两凑一起嘀咕了好半天,这才回到楼里去。 ***************************************************************************** 接下来的一天,欧筱彦比较忙碌。她去如意宫拜见柳贵侧君,闲谈了半个多时辰以后,她向对方打听了一些东西。近几年,宫里年年都有刺客光临,次次都无法得逞。身宫中的柳贵侧君对于这些大事记得是一清二楚,女儿既问了,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之后,他疑惑而又略为紧张的瞧着自己的小女儿,问:“彦儿,问刺客的事作甚?难不成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有要进宫行刺?” “父君,请您宽心,没有那回事。”欧筱彦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理由:“姐姐最近调职到了刑部,有天去看她,听她提起前阵子被关进天牢的一名刺客,这刺客年方十三,还是个孩子,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莫非她和前几年的刺客有什么关联。”二皇女近日的确和她提及此事,此时正好拿来当作借口。 “现知道没有关联了吧,适才告诉过,这个刺客已被查出是罪臣王董之女,她母亲当年谋逆,被诛九族,她一逃脱了。若她老老实实,安分度日,不至于落到现要被凌迟处死的下场。总之,自做孽,不可活。” 欧筱彦点头称是。柳贵侧君道:“坐了这大半天,身子都有些麻了。彦儿,陪父君去御花园走走。”…… 柳贵侧君那里盘桓了好久,出宫之后,欧筱彦见天色已不早,就回了皇女府。晚上秦多煦过来,问起她臂膀上的伤,她照例摆出那一套说辞。秦多煦今天上午才回到京城,瑞祥武馆里,她和何元碧说话时提及欧筱彦的名字,何元碧因为心里还难受着,说出了“再也不想见她”的话。 秦多煦寻思着情之间拌嘴也不是稀罕事,不过元碧的性子一向平和,今次怎会如此动气难过?看到欧筱彦之后,她前后一联系,料定徒儿是为了别的男争风吃醋,殴斗而致伤,所以元碧才会这么生气。她于是决定不再过问这件事,开始专心致志的为欧筱彦授起课来…… 次日下午,欧筱彦去了刑部。二皇女现刑部负责保管卷宗,平日里说忙不忙,说清闲也不是时刻都清闲。欧筱彦到时,正逢十来个官员扎堆过来调阅卷宗,二皇女忙得不可开交。她跟二皇女打了个招呼后坐下来,等到官员们领完卷宗走至外间后,她笑道:“姐姐,看来来的不是时候啊,今天好忙~~” 二皇女嘿嘿一笑,她看了看外间坐着的官员们,压低声音道:“妹妹,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欧筱彦同样压低声音,“此来是想查看一些卷宗,姐姐能不能通融通融,行个方便?”如果按照一般程序,申请调阅卷宗要办理极为繁琐的手续,等待极为漫长的时间,而如今二皇女恰好负责这一块,所以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仔细查一查,以便了解一些自己还不清楚的细节。 “那有什么问题?”二皇女爽朗一笑,“不知想查些什么?” “姐姐,等这些走了再说吧。” “好。” 两小声聊天,不知不觉过去了很长时间,官员们陆陆续续交还卷宗离去。等到最后一个走了,欧筱彦关上门,道:“姐姐,实不相瞒,想查阅近五年来行刺母皇的所有的卷宗。” 二皇女吃了一惊,“莫非宫内又来了刺客?” “没有。不过,怀疑王董的九族仍然尚未诛尽,想暗查此事。”欧筱彦怀疑的其实不是王董家,但为了保护林湘然,她并不尽数吐实,而是和对方三分真七分假的讲了些话。两相谈半晌,最后欧筱彦说:“姐姐,此事只告诉一,万望守密。” 二皇女正色道:“妹妹只管放心,虽然是个粗,分寸还是有的。传扬出去如果打草惊蛇怎么办,再说们也不能惊扰了母皇父君他们。反正宫里守卫严密,历年来的刺客没一个能进入母皇的寝宫,所以不怎么担心,不过有麻烦必须得尽早解决。妹妹,查吧。”她说着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喏,这是索引卷册,拿着它去里面找,此处守着。” ……………… 从刑部出来,欧筱彦坐上了轿子,准备返回皇女府。通过目前所问到的、查到的以及自己原本就知道的种种情况,她终于弄清了林湘然不愿吐露的身世,那牵涉到很久很久以前一段腥风血雨的历史—— 林湘然的生母姓欧,同样是越黎国的皇室血脉,真要说起来,她这一支其实才是正统。一百二十多年以前,越黎国一位由贵侍君所出的皇女姐姐皇太女登基后两个月即起兵造反,作为借口,她给自己无辜的姐姐安上弑母夺位的罪名。 最终,她成功登上皇位,而原来的皇帝则宫门被破的时候挥刀自刎。新皇帝不放过姐姐的家,将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忠于正统的臣民们也被杀了无数,当时的景况极其惨烈,几乎可以说是血流成河……那些忠臣义士们新皇史官的笔下被说成是乱臣贼子,但历史的真相是掩盖不了的…… 当时,有一个怀着龙种的男子从新皇的魔爪下侥幸逃脱,他是皇帝微服出巡时结识的,两彼此一见钟情,春风一度后皇帝向他坦承身份,要带他进宫,但他身怀武艺,江湖上闯荡惯了,怎肯受深宫的拘束?两就此分离,而他那一次偏巧珠胎暗结,因此得以保全皇帝的血脉。数月后孩子降临世,是个女孩,她便是林湘然生母的高祖母。 关于这个遗腹女诞生的前前后后,欧筱彦自然无从得知,不过她从多年以前的那场大杀戮、历年刺客的卷宗以及柳贵侧君和林湘然两的话中推断出林湘然的生母就是当年那位皇帝的后代。她和其长辈性格不同,立志复仇,不知何故她自己不会使武功,因此四年前派了第一个女儿去皇宫行刺当今的皇上。此女未近寝宫,已被团团围住,立时咬破舌下的蜡丸服毒而死。那毒药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却十分厉害,入喉即亡,死得非常迅速。 后来,林湘然的生母又陆续派出另外两个女儿,行动均告失败,两的武功都不如她们的姐姐,所以落网得更快。好是服同样的毒药而死,不用受凌迟的痛苦。 武功路数相同,行刺时间相近,死法又一模一样,都晓得这三个刺客是一路的。但是她们已经死了,而且她们似乎多年前就已自行毁容,样貌无法辨认,查来查去查不出什么头绪。再说她们的功力虽然都并不太高,招式却十分奇诡,最顶尖的大内高手都瞧不出她们是哪门哪派,此案于是不了了之…… 欧筱彦心里琢磨着尚存的一个疑点,不知不觉间轿子已经到了家门口。她下了轿走进府里,见小庆正候前院,小庆见她回来,迎上前道:“主子,您回来了。” “嗯。”欧筱彦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回主子,何公子下午的时候过来了,他……他把林公子弄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人们推荐一部英剧《马普尔小姐》,根据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改编而成,我挺喜欢的,看了不止一遍\(^o^)/~ ------------ 49四十九、水做的人儿 四十九、水做的儿 欧筱彦心知:何元碧一定是把自己为林湘然受伤的事告诉了他,而且还责备了他。别看这小家伙平时文文静静的,发起飙来还真是厉害呢……欧筱彦嘴角弯了弯,问小庆:“何公子梅苑待了多长时间?” “回主子,不是很久,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小庆把事情经过告诉她:“您离开府里没多久,何公子就过来了,告诉他您不府里,他说既然您不那他就找林公子,于是将他带到了梅苑。两位公子关起门来密谈了一阵子,之后,何公子就回去了,而林公子则哭个不停,们怎么劝都不听……” 欧筱彦想到林湘然的身世,心情又沉重起来,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行,这事儿知道了。现去一趟梅苑。” ………… “湘然――”欧筱彦唤了一声,推开虚掩的房门。林湘然原本正伏桌上哭泣着,听见她的声音,他身子一震,慢慢抬起头来。 欧筱彦见他珠泪滚滚,一双秀目此刻肿得像桃子似的,心里有万般怜惜不舍。关上门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上他的香肩,她柔声道:“不要再哭了啊。” 林湘然盯着她受伤的臂膀,颤声道:“……为了……竟然割身上的肉……”他呜咽着站了起来,心里的内疚与难过让他几乎要肝肠寸断……欧筱彦以右手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纤弱身子,左手取出锦帕为他拭泪,口中安慰他道:“没事,只是一点不太严重的外伤而已,再说当时也是事急从权,仅此一次,以后何公子做解药就不缺材料了。湘然,别哭了,好么?” “嗯,不哭……”林湘然倚她臂弯里,虽然应了她,眼泪却依然如断线的珍珠般成串掉落下来。欧筱彦搂紧了怀中这个水做的儿,低下头,往他唇上印了轻轻一吻。 对方立时一惊,长长的羽睫颤了颤,连哭也忘记了。欧筱彦凝视着他,微笑着低语:“没想到这个方法有效,早知道刚才一进来就亲,也省了这许多眼泪。” “……”林湘然原本对方那个轻柔的吻后脑海中几乎成了一片空白,现又被她直白而温柔的笑语调弄得玉颊飞红,他羞急地挣脱开她的怀抱。欧筱彦任他行动,笑吟吟地看着害羞的美低垂螓首坐到桌前。 跟着他身边坐下,她转了个话题:“何公子今天来访,应该不止是为了跟讲如何受伤的事吧?” 林湘然点了点头,“没错,他其实是为了送‘凌迟’的解药过来的。”他说着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香囊,打开来给她看,“看,这七颗解药就是何公子给的。他说……他说……” 欧筱彦瞧着对方脸上忽然复杂起来的表情,挑了挑眉,问道:“他说什么?” 林湘然编贝一般的细齿咬了咬嘴唇,他垂下了眼帘,“何公子说,如果不是怕烦忧不安,他是决计不肯再继续帮忙的。他说像这种,只会拖累……” 他泫然欲泣。欧筱彦执住他的柔荑,温言道:“他那只是一时的气话,不要放心上。”林湘然垂头道:“知道何公子是个好……即使是害他喜欢的受伤,他还是救了……” 欧筱彦握着他的手一紧,“不要说什么害不害的。”顿了顿,她沉声道:“要怪,也应该怪那个逼服下‘凌迟’的才对,她哪里配做一个母亲?” 听见欧筱彦讲到自己的母亲,林湘然不安地看着她,低声说:“别,别再提了……事情都过去了……” “湘然,已查出其实姓欧。”欧筱彦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不意外地接收到对方紧张无措的反应。她现出一个安抚的温和笑容,“别害怕,只是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才这么做,不必担心会泄露给别。此事除了那个生母,就只有天知、地知、知、知。” 林湘然苍白着脸,“知道绝对不会害,可是……可是宁愿不知道这件事……” 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欧筱彦微一颔首,“懂。不过也要明白,不把此事厘清头绪,实难以安心。” 林湘然心里觉得她这纯是为着自己的缘故,他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欧筱彦看着他道:“湘然,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 ………… 从梅苑出来,已经差不多要到晚膳的时辰了,欧筱彦于是向正院的饭厅走去。刚才林湘然那里,她之前作出的推理都得到了证实,心中尚存的疑问也都得到了解答:林湘然的生母并非不会武功,她的高祖母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武功,此后代代相传,每一个都会武。但是她们的武艺算不上高手,凭其安身立命是没问题,要刺杀皇帝就不可能了,而且她们也安于平凡度日,不愿再生波澜。 到了林湘然的生母这一代,情况有了变化。她从小立志复仇,立志夺回本该属于自己这一脉的皇位。因复仇之心太过焦躁,急于求成,因而十六岁那年某次练功时走火入魔,丧失了全部功力,并且也无法再练武。于是她娶了亲,又苦心研究,创出一套武功打算让自己的后代来继承。林湘然的出世让她十分失望,后来,她入赘到外地,得了三个女儿。她教女儿们自创的武功,并时刻不忘灌输给她们复仇的理念。入赘十年后,其夫病死,她遣散家仆,变卖家产,带着女儿们离开当地,隐居到越黎国与长峦国交界的深山老林里。后来的事情,正如欧筱彦所推想的那样……她几代单传,到她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一子三女,可惜现又只剩下了林湘然一个后代。 给儿子所下的“凌迟”,是她向邻山住的一位隐士所求得的。此什么身份,母亲求药的过程如何,林湘然都并不清楚,他只听母亲讲过“凌迟”全天下仅有三会制会解,而这位隐士正是其中之一。母亲说给他半年的时间,若能渡毒自然最简单不过,若过了半年之久还得不到皇帝的临幸,则证明此路不通,届时她会设法混进宫中,把他换出。到那个时候,她便要孤注一掷了…… 欧筱彦一路走一路想着,她觉得那个神秘的隐士一定与秦多煦有关联,决定等师傅晚上过来时问问。她不知道:她走路的时候,前院的司徒修玉出了点小事故。 ********************************************************************* “回房!给躺到床上去!”春儿柳眉倒竖,指着司徒修玉房间的方向对他喝叫。刚才,以为肖平乐前院的他因为听说了一件事,就走到这里来寻妻主,孰料没见到妻主,却目睹司徒修玉拖着虚软的身体硬要挑水,两桶水全洒了不说还扭伤了自己的右脚。 司徒修玉是认得春儿的,想到自己现的身份,他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嘴里一声不吭,拖着伤脚一瘸一拐地往住的地方走。 管前院的老胡旁对春儿笑道:“是不知道呀,这孩子身子刚刚能动弹,就挣着下了床,说要干活还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连路都走不动,能干啥活啊?老胡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看到干活这么积极的~~”她望着司徒修玉远去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唉,小苏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等会叫给他的伤脚敷敷药。” “嗯,们多照应着他点。”春儿顿了顿,续道:“老胡,告诉他,身体养好了才能还债,不然像今天这样,非但旧债还不了,新债又添上了。”老胡点头说好。春儿和她又聊了几句,随后离开。 目前,府里除了欧筱彦、小庆、肖平乐和他四而外,没知晓这个惨遭毁容跟毒打的可怜少年的真正身份,没知晓他曾经是本府主――三皇女的未婚夫,大家只知道他姓苏,所以就称呼他小苏。肖平乐此前告诉大家,小苏受的伤都是因其继父凌虐而造成的,他不堪虐待,从家中逃了出来,为主子所救。司徒修玉沉默地接受了这个新身份,他也不想让别知道他就是司徒修玉…… 春儿慢慢地走着,想着司徒修玉的过去和现,他慨叹不已。肖平乐从另一条路过来,正好遇上他,笑道:“的好春儿,脸色怎这般严肃?想什么呢?” 春儿叹了口气,“想司徒修玉。原本一个心比天高的,现落得如此境地……看着怪不落忍的……” “见到他了?” “见到了。”春儿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妻主,末了问她要不要跟主子报告一下,肖平乐道:“小事一桩,不必了。”她哼了一声,“若不是主子救他,他早就命丧黄泉,可他非但不感恩,反倒诬赖起主子,想起这个就来气……咳,不提他了,方才到前院找,有什么事?” “咱们主子不是东门有家瓷器店么,先前听吴大说,有那店的对门开了一家奇异无比的店,似乎是刻意要让咱们主子触霉头?这事听说了没?” “噢,说的是昨日开张的那间‘随心阁’啊,知道。”肖平乐皱了皱眉,心道:上官子烨,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50五十、偷得半日闲 五十、偷得半日闲 春儿问妻主:“知道它是谁开的?”肖平乐点头,“瓷器店的袁掌柜早就查过了,随心阁的幕后老板是大书商上官子岚,而这个上官子岚,正是上官子烨的姐姐,她以前开的全是书坊……”上次上官子烨“来访”并闹得尽皆知之后,对于“前任”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欧筱彦已经把能说的都挑出来跟身边说了,所以小庆和春儿他们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春儿恍悟:“那么此事铁定跟上官子烨脱不了干系!可恶,这个臭小子究竟是要干嘛?!”肖平乐笑道:“稍安勿躁。截至目前,瓷器店的生意没受到任何影响,方暂且先按兵不动,等个几日再说。袁掌柜一直密切注意那边的动向,若真有什么古怪,会报与主子知晓。”顿了顿,她补充说:“上官家的这间随心阁,也许根本就不是冲着咱们主子来的――因为它并非仓促筹办,两个多月前已有动静,而且上官子岚也不像她弟弟那般胆大包天、毫无顾忌,敢与皇女殿下对着干。” “说的也对,上官子烨和咱们主子闹翻不过是前几天的事呢。” 夫妻二边走边说,直到他们回房,对随心阁的讨论仍持续中…… 晚上,秦多煦如常前来。教完之后,她准备离开,欧筱彦想起林湘然提过的那名隐士,将她留住:“师傅,筱彦有一事想问您……” “什么事?但讲无妨。”秦多煦坐了下来。欧筱彦问:“师傅,您可认得一位住越黎与长峦交界处高山上的隐士?” “嗯?”秦多煦不答反问:“元碧未曾和说过他么?” “元碧没说过。” “姐姐和元青他们也没说过?” “没有。” “莫不是都以为跟说过了?可却以为已知晓了。”秦多煦微微扬眉,“看来是误会一场。不过,既然大家都没说过,又是从何得知那位隐士的呢?” “听一位公子说的,他母亲见过那位隐士。” 秦多煦想也不想地道:“这位公子姓林,他母亲跟一样姓欧,是不是?” 欧筱彦见对方知悉内情,点头道:“不错。师傅,您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不过知道他们。”看着如坠云雾的欧筱彦,秦多煦示意她也坐下,与她说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隐居山林的那位是秦多煦的亲弟弟,名叫秦西儿。多年以前,落难成为孤儿的姐弟俩为一位姓何的高所救,后被这位救命恩收为徒儿,跟着她学习武功及药毒之术。两长大之后,秦西儿与师傅互生情愫,不顾秦多煦的反对走到了一起,结为夫妻。 当时,秦多煦对此种师徒逆伦之行极为恼火,不仅与他们吵翻了天,还动手推搡怀着身孕的弟弟,致使其流产。师傅愤恨之下与秦多煦激斗起来,后者是武学奇才,那时她的武功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了。 但是她的内心却日益受到煎熬,那个因自己而失去的小生命让她愧悔不已。她没有一天不想――错了,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多煦娶了正夫,又陆续纳了许多的侧夫和小侍。可是,没有一个能生出孩子……她觉得,这都是报应。 她终于鼓起勇气去见自己那两位亲,没想到师傅此时却身患绝症、药石罔效,她难过至极,师傅床前长跪不起……师傅原谅了她,并临终之前将秦西儿和一对双胞胎幼子托付给她,她也答应了师傅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和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便是何元青、何元碧兄弟俩了。若从秦多煦的师傅这边算起,他们跟秦多煦是平辈;若论及秦西儿这边,他们又该喊秦多煦一声姑姑;而从另一个方面讲,秦多煦日日教授他们,师徒相称也未尝不可。秦西儿为儿子们着想,对于世俗眼光不得不有所顾忌,他让儿子们管秦多煦叫姑姑或师傅。不过,兄弟俩喊师傅喊得顺口,从此以后就一直如此称呼了。 秦西儿每年当中总有一半时间会待他和师傅以前的那个家,也就是越黎国与长峦国交界处群山中最高的那座山上。林湘然的生母欧晋如一日偶遇到他峭壁上采药,知是高,于是向其坦承身份,并且述说了之前种种失败的复仇经历。秦西儿以诊脉之法验出其说的全是实情,他对于这支世皆以为已断绝的皇室正统血脉很是同情,虽出于种种考虑没有答允为其进宫行刺,却其后应允了其索要毒药的请求。 渡“凌迟”之毒是最简捷、最万无一失的法子,但若有其他会解此毒呢?欧晋如提出疑问,秦西儿告诉她当今世上只有三能解此毒,除他以外还有他的两个亲,而他会给他们打招呼,让他们不要去解毒。欧晋如于是放心地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秦西儿去见了秦多煦,与她密谈一番后离去,临走时他找姐姐要了她手边现存的“凌迟”解药,打算交给欧晋如,让她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儿子就姐姐身边,秦西儿认为不必向这个孩子告知内情,只离去前叮嘱他无论大事小事,事事都要听姑姑的话。 秦多煦内心其实并不如何希望欧晋如取代当今的皇帝,所以,当欧筱彦把林湘然阴错阳差未能进宫、反而被送到自己家中的事告诉她以后,她顿感轻松,说道:“算不如天算,这便是天意。” 欧筱彦点头称是,然后问了一个她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师傅,林公子身上所中的‘凌迟’,除了渡毒之法,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彻底消解掉?” “‘凌迟’是百年前的一位奇所创之毒,目前,只有渡毒一种法子能彻底解它,每月服用解药仅能确保毒性不发。” 秦多煦的答案和何元碧的听起来似乎并无二致,欧筱彦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线希望,“目前?师傅,您的意思是以后或许有办法?” 秦多煦颔首道:“打算从即日起开始研究,尽全力试着做出可彻底消解‘凌迟’的解药。不希望林湘然这一辈子因为祖上的仇怨而被生生毁掉……对了,此事暂且别告诉他,等解药做出来再说也不迟。” “遵命,师傅。”欧筱彦虽面色如常,心中其实喜不自胜。 ********************************************************************** 次日,宫中,二皇女下早朝之后对欧筱彦道:“妹妹,不如现去家吧,元碧那里。” “他怎么一大早就到府上了?”欧筱彦有点惊讶。 “不是,他是昨天下午过来的,元青说有事和他相商,派了顶轿子请他来的。不过看元青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啥要紧的大事。”二皇女笑呵呵地瞧着欧筱彦,“元碧这一阵子忙着研制新药,他们兄弟俩难得见面,他已经答应元青再家待上一天。想,既然元碧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忙里偷闲的机会,也该过来和他聚上一聚才是,说对不?” “姐姐说的是。多谢姐姐~~”欧筱彦笑着回答。两边聊边走,出了宫后分手,各自坐上了轿子,二皇女去刑部衙署办公,欧筱彦则前往姐姐的府邸。 她到了二皇女府,下即刻去向何元青通报,因妻主事先已和他打过招呼,所以何元青对于欧筱彦的到来并不意外。他走到前厅,和她寒喧了几句后,便领着她去见自己的弟弟。 ………… 刚一走进园中,欧筱彦便望见了不远处的秋千架上那个娇小纤细的背影。何元青笑嘻嘻地看着她道:“筱彦,去吧,还有事要忙,们慢聊。”她笑着应了,何元青随即离去。 欧筱彦朝着正悠闲自地轻荡着秋千的儿喊了一声:“元碧――” 何元碧架上回过头,看见了正向自己走来的她,他停住身形,站了起来,又是欢喜又是意外,“殿下,怎么来啦?”将目光移向欧筱彦的伤臂,他紧接着问:“的胳膊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过几天就能好,不用担心。”欧筱彦笑吟吟地走到他身畔,道:“方才姐姐告诉这里休假,所以就过来看咯。”他轻轻“哦”了一声,欧筱彦却此时出其不意地往那娇美粉嫩的小脸上啄了一口。 何元碧的双颊上立时飞起两朵红云,他结结巴巴地说:“……怎么能……” 轻轻笑了笑,欧筱彦拉住对方柔滑如玉的小手,把他带到近旁的石凳边坐下。然后,她柔声问道:“元碧,不生的气了?” 何元碧轻轻哼了一声,乌黑的杏眼含嗔带怨地瞟了过来,“谁说不生气了?” 眼前儿娇俏的小模样让欧筱彦疼煞爱煞,她忍不住又往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二次受到偷袭的何元碧不禁轻呼一声,想起身躲开这个冤家,手却被她握住不放,他皱着鼻子跺脚道:“放开~~” “不放。”欧筱彦吐出两个字,满意地看到美儿的脸上红晕更深。 何元碧挣扎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轻笑一声,放开了手不再逗弄他――毕竟,自己现还有要紧的话要和他说。 离开“危险地带”,何元碧坐到了秋千架上,欧筱彦对他说:“元碧,上次事出匆忙,有些话没来得及跟说。”她把林湘然的身世以及其母欧晋如给他下毒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对方。 何元碧听完后叹道:“如此看来,他也是个可怜……” “所以就别再怪他了。对了,令慈面前,须要装成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明白么?” “嗯,明白。”何元碧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林公子和虽然同宗同族,却已出了五服,结亲自是可以,但他母亲视们为仇敌……” 欧筱彦微微一笑,“欧晋如必定会找上门来,所以想问问,有没有这样一种药――” ……谈话,仍继续。与此同时,京城里发生了一桩非比寻常的血案,此案对欧筱彦来说,就更不寻常――杀者和被杀者,她都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了一部讲唐朝历史的纪录片《大明宫》,挺不错的。此片导演以前还拍过讲秦军队的片子《复活的军团》,也很不错。 ------------ 51五十一、二见上官 五十一、二见上官 二皇女中午很迟才回到府中,她给大家带来了六皇女被杀的惊消息――六皇女近日身感不适,告假家休养,谁知今天上午竟然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府里,将其杀死于书房之中。杀者下手极其利落,以匕首割喉,六皇女瞬间毙命,而杀手作案后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皇帝得知此事后极为心痛也极为震怒,下旨速速查清此案,将凶手逮捕正法。六皇女一向是她最喜爱的女儿,比起嫡出的皇太女更得她的欢心。女儿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欧筱彦听完这个消息,叹了一口气,“此番太女党怕是不得安生了。”二皇女点头道:“老六与太女相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里暗里双方不知使出了多少招数、结下了多少梁子……虽说奉旨查案的曹大没趟过任何一派的浑水,但这案子查下去可能十有八九会查到与老六有仇怨的那些头上……” 欧筱彦简短道:“不错,此案恐怕会牵连甚广。”何元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不安地看看她又看看二皇女,坐他身边的何元青哈哈笑了两声,对弟弟说:“元碧又瞎担心了,再怎么牵连也牵连不到她们姐妹两个头上。” 何元碧“噢”了一声。何元青道:“六皇女死了也好,虽说一时免不了风波丛生,但从长远来看是件大好事。” 二皇女笑道:“元青说得理啊,太女宽厚仁义,老六所为并不得心。话说回来,究竟是谁杀的老六呢?”她望向欧筱彦,后者道:“想不出来杀她是谁的主意,但可以确定,事情绝非太女指使做的。且不说太女为仁慈,不可能忍心杀妹,单就时机而言,太女绝对不会愚笨到挑这么个时候动手。” “哦?愿闻其详。”…… 对当前局势的探讨持续了好一阵子,谈话结束之后,大家才开始用午膳。二皇女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案而饭后赶回衙署,虽然她管的是卷宗,但现整个刑部的气氛高度紧张,她也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 二皇女离开后没多久,何元碧的小厮小圆上门来了。早晨何元碧禁不住哥哥软磨硬缠、答应再他家住上一天的时候,派了小圆回武馆带信给秦多煦,秦多煦并无意见,不过她后来想起了药室还有点事情,于是又让小圆回去询问徒儿。何元碧见状决定回去,何元青这次怎么也留不住他,只好派了顶轿子送他回去。他要回去了,欧筱彦自然也告辞离去。 她坐轿子里,正自悠哉悠哉、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外面嘈杂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大吼:“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是再敢去那个什么随心阁,看不打断的狗腿!” 这话听起来分明是一个母亲教训不成器的孩子,不过随心阁是什么地方?青楼吗?可从名字来看好像又不太像。要么就是赌坊?似乎也不太像……欧筱彦漫不经心地想着,掀开了轿窗的帘子往发声的侧后方看。 果不其然,街道上有个拿着鸡毛掸子的中年女子正气咻咻地追赶着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女孩一溜烟地往前跑,女子锲而不舍地后面追,两很快就超过了欧筱彦的轿子,女子口中还叫着:“好吃懒作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就会败家!”母女两个一前一后,转瞬间已去得远了。 欧筱彦见此情形颇感好笑,也有点好奇。她问随行的侍卫随心阁究竟是什么所,得知答案后不免惊异――这随心阁的老板如此有现代意识,难不成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而且这店怎么就这么巧开自己的瓷器店对面呢? 她想了想,让侍卫吩咐轿妇们把轿子抬往随心阁。 ************************************************************************ 到达目的地之后,欧筱彦先进了自己的瓷器店。袁掌柜见主子驾到,不免诚惶诚恐,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巡店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由肖总管做,主子今日亲自前来,难道是认为店里出了什么问题? 欧筱彦看出她的不安,简单明了地告知对方自己实是为随心阁而来,要她说说此店的具体情形。袁掌柜将自己查知的情况巨细靡遗地告诉了她,她听完之后,又就瓷器店的经营状况询问了几句,方才起身离开。 接着,她走进装饰朴素无奇的随心阁中,侍卫跟随后。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店的外堂面积不大,前方正中摆着一扇流云百福漆屏,右边有十几个排成两队正等候。这些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过还是以青壮年女子居多。 欧筱彦带侍卫走到靠东边的一队后面排着,侍卫附耳道:“主子,您不打算直接找他们老板么?” “等会再找也不迟,先给把碎银子准备好。”欧筱彦笑了笑。反正自己现也没什么事,就照顾他一回生意好了――既然已经过来了,何不亲眼看看? 等了一段时间,轮到了她们,侍卫掏银子拿了两个号牌,递给欧筱彦一个。她们的号牌数字是相连的,一个肆号一个伍号,对应着相邻的肆号房和伍号房。她们被一个小厮引领进去,随后到了各自的房间。 欧筱彦随手将门掩上,打量起周遭环境来。正如袁掌柜告诉自己的那样,房间相当大,也相当空旷,除了靠门的墙边摆着一个装满瓷器的小箩筐之外,房内再没其它任何物件。她从箩筐里随意取了些碗、碟、勺子瞧了瞧,它们的形制、色彩、花样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属性――残次品。 这些残次瓷器是上官家从民窑以极低的价格批量买来的,它们并非被用来出售,而是专门供客砸碎的。来到随心阁的只要付了钱,就可以特殊砖材建造的全隔音房间里尽情砸毁箩筐里的所有瓷器,除了砸东西外,鬼吼鬼叫、引吭高歌或者大哭一场当然也都无不可,反正闩了门谁也看不到、听不到。欧筱彦现代的时候曾见过类似的“破坏吧”,虽然里面的东西不是瓷器,但两者的实质是一样的,都是给因不同原因背负着心理压力的们提供一个宣泄的管道。 但是,随心阁的经营内容并非仅此一项,事实上它把经营重点放了“乐命师”上。这里有三个被称为“乐命师”的,两女一男,他们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心理咨询师,为有需要的客们提供心理方面的服务。 随心阁这样的店本块大陆上绝对是独一无二、前所未有,也难怪先前袁掌柜会连连说它“怪异至极”,欧筱彦料定这是上官子烨的主意,正自沉吟间,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推门的正是上官子烨。 他今日穿着身天青色的素雅衣裙,发上插着一根简简单单的玉钗,虽然打扮朴素,却比花娇。他立门边,笑盈盈地向欧筱彦福了一福,轻快地道:“三皇女殿下,您来了。” 他话音未落,侍卫的声音其身后响起:“主子~~”身为欧筱彦的侍卫,她自然时刻不敢松懈,刚才虽进了自己的房,却一直守门边注意此间的动向,上官子烨一到她就过来了。 欧筱彦对她摆摆手示意无事,上官子烨这时又不紧不慢地道:“先前一时冲动做下了错事,还请殿下看哥哥的面上不要见怪。”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欧筱彦饶有兴味地瞧着对方笑意不减的脸,“上官公子,此处似乎不太适合相谈,换个地方一叙如何?” “好啊。”上官子烨并无异议。 他们上到二楼,来到走廊正中的一个房间门口,门是开着的,一望可知是此店掌柜日常办公的场所。欧筱彦吩咐了侍卫外面候着,然后和上官子烨进到房中。 里面的小厮奉上茶后退下,上官子烨掩上了房门。欧筱彦负手径直踱到窗前,往下看去,自己那间瓷器店尽入眼帘。她微微一笑,赞道:“好地方。” 对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招呼了一声:“殿下请坐,请用茶。” 欧筱彦回转过身,走到桌边与他相对而坐。她瞥见旁边的案上摆着一副青玉棋盘和两罐玉棋子,盘上布着一个下到中途的棋局,便道:“上官公子此前是和令姐对弈么?”她之前从袁掌柜那里知道:上官子岚派其四妹上官子禾担任随心阁的掌柜一职,后者日日这里,而上官子烨反倒来得不多。 “没错。四姐后来有点事,出去了。”上官子烨揭开茶盅盖子啜饮了两口。欧筱彦正侧着身子端详棋局,自然未曾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她望着棋盘沉吟片刻,问道:“上官公子可是黑棋?” 上官子烨有些许惊愕,“殿下如何得知的?”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这位三皇女殿下对围棋可是极不擅长,现……她难道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或者,情报有误? 欧筱彦将目光移向他微微变色的脸,呵呵一笑道:“是瞎猜的。”事实当然并非全然如此――她刚才看到棋盘上有三枚黑子是反面朝上,于是猜测下黑棋的处于心绪不宁的状态,结合上官子烨反常的表现,推知此结论。其实欧筱彦如果精于棋艺,当可从局中窥得大半,但她仅是从最近才开始闲暇时向身为高手的小庆学棋,以她目前的棋力尚不能觉出黑方棋下的肃杀之气。 上官子烨莞尔一笑,道:“殿下,您猜对了。”他转了转眼珠,“殿下,们这间小店可还入您的眼?” “呵呵,太过谦了。这样的规模,怎能说是小店?”欧筱彦盯着眼前的丽,不动声色地笑道:“上官公子如此奇思妙想,心里着实佩服。” “殿下谬赞了。”上官子烨掩口轻轻一笑,“其实想出这个点子纯属误打误撞,是源于师傅和师爹的一次吵架。” 他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右手不由扶上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发完这章,然后我就要出去给老板跑腿办事了,不能及时回复请大人们见谅 ------------ 52五十二、上官子烨的秘密 五十二、上官子烨的秘密 欧筱彦见状问道:“上官公子,头晕是么?” “嗯……”上官子烨扶着额头低低应了一声,手撑椅子的扶手上支起身子,脚步不稳地往门口走去,同时口中说道:“殿下,请恕失陪一下……” 欧筱彦见他脸上转瞬间已呈乌青之色,吃惊地叫道:“的脸变青了,是中毒了么?”她一面说着,一面奔到他身边。 “……”此时的上官子烨已经头晕目眩到非常严重的程度,他勉强挣着一丝气力打开门,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了两步,随即便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倒了走廊上。欧筱彦的侍卫旁边看看他又看看跟过来的主子,不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 对面房间听候差遣的小厮听见响动立马跑了出来,他蹲到上官子烨的身边着急地叫唤:“公子,您怎么了?”上官子烨闭着眼睛,艰难地挤出两句话:“没事的……去把师爹请过来……” “小的马上就去!公子您等着!”小厮如一支箭般向走廊东头冲了过去。欧筱彦看见他进了朝北的第一个房间,略一思忖,也跟了过去。 房内有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富态男子,他无疑就是上官子烨的师爹了。此时小厮已经跟他说了要说的话,欧筱彦进门的时候小厮刚好要出去。而这位师爹正站桌前,一手握着个小小的白玉瓶不停地摇晃。看见了她,师爹问道:“尊驾可是三皇女殿下?” “对,是三皇女。今天来随心阁看看,不想和上官公子相谈时他突然毒发,实很让意外……” “他昏倒之前头晕目眩、面色转青,是这样吧?” 对方一语中的,似乎此事早他意料之中。欧筱彦点头道:“对,乌青乌青的。” 师爹道:“不打紧,子烨不是中毒。”他拔开瓶塞,从桌上拿起一个打开的小药包凑到瓶口,把药包里的粉末倒入瓶中。做完这些之后,他又摇了几下瓶子,然后道:“药水调好了。殿下,们到子烨那里吧。” 欧筱彦应了一声,和他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对当下的状况她有许多不解,但现并非问话的最佳时机。 侍卫正站走廊上,见欧筱彦过来了,她指着身前的房间道:“主子,上官公子已经被他的下移到这间房了。” “哦。”欧筱彦转头看那位师爹,他没有说什么,推开了半掩的房门。上官子烨此刻正平躺房内的软榻上,双目紧闭,面色依旧乌青,不过比方才略浅了一些。师爹看了看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他身畔,并对一旁的小厮道:“没事了,下去吧。” 小厮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欧筱彦旁坐了下来,问道:“前辈,现不给他灌下解药么?” “暂时还不能服药,必须等到子烨的面色恢复正常、醒过来之后才可以。不必等多长时间,一会儿就行了。”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殿下,子烨此次晕迷并非中毒,但确因先前中毒而引起。”师爹顿了顿,接着解释道:“三日前子烨杀了一个恶,那临死之前向他下了一种厉害的毒,子烨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青梅’服了下去,把那毒给解了。‘青梅’是一种可解百毒的灵丹,但它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服下它解毒之后会有一次反应,极不舒服的反应。” 欧筱彦明白了,“上官公子方才就是这个反应。” “正是。这个反应有且仅有一次,服下‘青梅’三日之后发作,具体时间不定,但必定限于七日之内。发作起来相当难受,但其实没什么大碍,子烨等会醒来喝了配的药水,再休息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哦,没事就好。前辈,今天来随心阁就是为了此事吧?” 师爹点点头,“算起来从今日未时起子烨随时有可能发作,上午去了他家,他家里说他随心阁,就过来了。” “前辈是打算把上官公子带回玟山么?” 师爹叹了口气道:“确有此意,不过子烨不愿意,说自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务需要处理,所以也只能留下来陪他了。没成想他发作得如此之快,倒是省了的担忧。” “看样子上官公子挺忙的啊,是不是打扰他了?” “殿下说哪里话来,子烨先前瞧见过来,还告诉他正巧有事要和相商呢——咦,子烨醒了!” “师爹,殿下,们都啊。”上官子烨面上的青色此刻已完全褪去,他揉着眼睛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又伸了个大懒腰,仿佛只是自地睡了个觉而已。师爹把白玉瓶塞到他的手中,催道:“子烨,快把药水喝下去。”他答应一声,拔开塞子咕嘟嘟地一饮而尽。 “谢谢师爹。”上官子烨将药瓶递还给对方后下了榻,笑嘻嘻地道:“师爹请回房吧,和殿下还有事要谈。” “知道了。这孩子,一刻也不得闲……”师爹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又跟欧筱彦打了个招呼,随后起身离去。上官子烨对欧筱彦道:“殿下,们回原来的地方说话吧。”欧筱彦自然并无异议。两一起回到刚才谈话的房间。 上官子烨将房门闩上,然后和欧筱彦桌边坐下。他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殿下想必也感觉出来了,今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 欧筱彦微微一笑,“这件事其实跟随心阁完全无关吧?” “殿下所料不错。” “跟有关?” “是。” 上官子烨站了起来,“殿下请稍等,拿一样东西给您看。”他走到靠墙的书架边,将最下面一层左侧的书抽出了数本,接着伸手进去拨弄了几下,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起,显然,里面的机关启开了。 上官子烨从暗格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皮面具,又从架上拿了一面小小的铜镜,随后走到欧筱彦身边,“殿下,请容把这张面具给您戴上可好?”欧筱彦心知这面具必有蹊跷,点头道:“戴吧。”眼前软趴趴的东西,让她忆起了某个藏心底很久的疑问…… 上官子烨小心地将面具覆她脸上。欧筱彦接过他递来的镜子一照,果不其然,还是自己那张脸,她喃喃道:“果然是那个西贝货……” “殿下早知道有冒名顶替?” “只知道这个以前冒充做了一些事情,比如逛青楼,逛完后还不付钱。但是,一直不知道她是谁。”欧筱彦盯着镜子,“做的还真像……” 上官子烨坐回到位子上,问道:“除了逛青楼,她还做了些什么?” 欧筱彦放下镜子看着他,“侧夫程灵雁的弟弟受了她的骗,失身怀孕,不久前又失踪了,据查十之八九是此拐带走的。除此之外,她极有可能还做了许多别的恶事,比如滥杀无辜……上官公子,她是谁呢?” “没见过她,也不知她究竟是何,但是,她把这面具丢了另一个的家里……” “另一个是谁?如何确定面具不是这‘另一个’所有?它又是如何到了上官公子的手中?” “那个是……”上官子烨紧紧蹙起蛾眉,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欧筱彦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直觉那的身份必定极为特殊敏感。她揭下面具望着对方,静待他的答案。 上官子烨并没有让她久等,他低声道:“殿下,请恕冒犯,回答您的所有问题之前,有三个问题想问。” 欧筱彦正想开口,对方紧接着又道:“知道殿下是个好……”说到此处,他的脸红了一红,低下了头,“……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想问问题的时候诊一下您的脉。殿下请千万莫要以为是故意冒犯,实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万分小心。噢对了,诊脉就是——” “上官公子不必解释了,以前听说过。”欧筱彦笑道:“的话是真是假一验便知,可这法子却不会用,好像有些不对等呢。” 上官子烨直视着她,眼神澄澈,“倘若要撒谎,方才根本就不必说出那些冒犯的话来。而且,殿下若听到答案,定会明白所言非虚。” “料想也是如此。”欧筱彦微微一笑,“问吧。”她伸出右臂放桌上,上官子烨将椅子挪到她身边,坐定之后一手搭上她的脉搏,开始提问。 “殿下能否保证不将今日告知殿下的情况泄露出去?” “保证不将今日告知的情况泄露出去。”欧筱彦又追加一句,“保证绝不会害。” “殿下是个言出必行的么?” “是,向来说到做到。” 上官子烨移开玉手,俏生生地一笑,“第三个问题不必问了。殿下,实话告诉您罢,面具是今天上午从六皇女的书房里拿的。” “啊,是杀了她么?”欧筱彦心说:难怪他刚才…… 上官子烨挑了挑秀眉,“的确动了手,但她本就快要死了,那一刀只是让她死得痛快些罢了。不过,本来也就想杀她的,为了夏偲青夏将军……几年前,夏将军曾经救过的命……这个容后再叙,先讲六皇女的事。” 他端起茶啜了一口,续道:“先前去六皇女府窥探,发现她每晚都进到书房的密室里,且里面一待就是两个时辰。决定先一探究竟、缓一缓再杀她,于是今天上午乔装改扮混了进去,没成想竟然给撞到她临死时的场面。” “是方才提到的‘另一个’干的吧?到的时候密室是打开的?” “殿下猜的没错。当时窗外窥见六皇女密室敞开的门前捡起这张面具,之后就对着面具发呆,还自言自语说:‘就这么走了?想不到,想不到啊……’这必是指面具的主了。从所之处还可以看见密室地上有个食盒,想那个之前一定都住密室里。只可惜六皇女没一会儿就关了密室的门,里面或许还有许多线索的,唉……” “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后来她就突然倒了地上,全身剧烈抽搐起来。进房查看,发现她已神志不清,内息极度紊乱,体内有一股极强的逆流东奔西突。这样的痛苦可说是生不如死,不晓得她习了何种邪门功夫,竟至如此走火入魔,但想来必定和离去的那个有关……她这番发作,十之八九会死,即便不死也会疯掉,所以干脆就一刀割了她的喉咙,成全了她。” ********************************************************************** 小番外:五年后的某天(上) “哼,臭弟弟坏弟弟,以后不理了~~~” 欧筱彦刚一推开自己正夫的房门,便听见了大女儿奶声奶气的指责声。她笑哈哈地走进房中,“琼儿跟娘说说看,弟弟怎么惹生气了?” “娘~~~”琼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从方涟墨身旁跌跌撞撞地向她奔过来。后者从软椅上站起身来,含笑望着这母女二。 欧筱彦接住飞扑过来的小身子,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苹果似的小脸蛋。小女娃窝娘的怀里,气鼓鼓地嘟了嘟嘴,“娘,弟弟是个坏小孩,他调皮捣蛋,害得爹爹的肚子好痛好痛!”方涟墨旁忍俊不禁,道:“筱彦别听琼儿说那么夸张,孩子就是闹腾了几下,没事的。” “嗯。”欧筱彦放下女儿,将大腹便便的他轻轻按坐椅子上,“涟墨,等下让号号脉。琼儿来。”她牵着女儿走到门口,喊来个小厮,让他把女儿带到乳父那边。琼儿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依了娘的话。 欧筱彦关上门走回夫郎身边,却见他有如美玉的面颊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那个,还是不要号脉了……” 两成婚五年,又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欧筱彦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所言为何?他怀琼儿的时候,因体质缘故臂上和腿上生出了数块不甚美观的孕斑,现,当然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基本上是交待一些必须交待的东西,所以送上一个小小的番外作为调剂~因为出差而延迟更新,向各位大人说声抱歉,鞠躬 ------------ 53五十三、意外的好消息 五十三、意外的好消息 欧筱彦和上官子烨的密谈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结束之后,她从随心阁出来,坐轿返回皇女府。 到了家门口,欧筱彦下了轿子。巧的是,方涟墨这时也刚好从外面坐轿回来,二门前相遇,欧筱彦笑道:“表弟,这么巧啊。” 方涟墨“嗯”了一声,面上漾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自己和她虽同住一府,却已有数日未见,现下见到了,那些纷纷扰扰的愁绪不知怎的霎时间全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欢喜。 两并肩往门内走去,他们的随从跟后面。欧筱彦问:“表弟,刚才到哪儿去了?”方涟墨答道:“去庙里进香了。”欧筱彦听他咳了两声,关心地问:“怎么咳嗽了?莫不是受了凉?” “没、没事……”方涟墨长睫轻颤,目光游移间瞄到右边不远处一张疤痕累累、形容可怖的脸,他不由惊得瞪大了双眼,脚步也停下了。欧筱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司徒修玉――他抱着一捆劈好的柴火,看样子是要送去厨房。 司徒修玉也看见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方涟墨的他一时之间有些呆怔,愣愣盯着欧筱彦身边清丽出尘的少年。但,他很快又低下了头,抱着柴火往厨房的方向行去,脚步匆匆。 欧筱彦对方涟墨说:“他是小苏,收留的一个可怜,目前前院当粗使小厮来着。表弟,们走吧。” 方涟墨顺从地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边走。他一面走一面问道:“表姐,那小苏为何满脸尽是伤疤?” “因为他继父的凌虐。前不久他被继父毁容、毒打,又被扔到了街上,当时凑巧路过,就救了他。”欧筱彦说着话的当儿,对方又咳嗽了一声,她于是道:“这几天白天暖和,夜里却凉得很,表弟可要注意身体,当心别染了风寒才是。” “嗯,多谢表姐关心。”方涟墨轻声应了,面上一阵热意袭来,芳心暗自凌乱。昨夜,自己为她……她若是知道了…… 欧筱彦正要开口,忽见肖平乐从前方火烧火燎似的跑过。肖平乐一向沉静镇定,现这般一反常态,让她不由一怔。方涟墨也看见了,望着肖平乐离去的方向奇道:“咦,肖管家这是怎么了?” 欧筱彦已经回过味来了,她干咳一声,忍住笑说道:“大概是她的孩子快要出世了。”方涟墨轻轻“啊”了一声,赧然不语。这时他们已走到了岔路口,她和方涟墨别过,两各自回自己住的地方。 欧筱彦回到正院没多久,小庆也回来了,满脸满心都是兴奋,“主子!春儿、春儿他就快要生了!” 欧筱彦笑道:“要当姑姑了。” “是哟~~”小庆的脸上乐开了花。 “产公来了吧?” “来了。肖平乐这呆瓜,产公进去了她也跟着进去,给产公赶出来了,哈哈~~~” ………… 这里的男生孩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方式――孕夫破羊水之前,肚脐下方会自动生成一条横向的窄缝,婴儿就是从此处娩出的,娩出之后,那条缝会七日之内愈合。春儿今次的生产非常顺利,到了傍晚,他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 “肖管家,恭喜喜得贵女。”欧筱彦笑着对肖平乐道贺。刚得了个大胖女儿的肖平乐开心得合不拢嘴,向她道了谢。 主仆二高高兴兴地聊了一阵,肖平乐提到今天下午她本计划去东门巡店,欧筱彦便问:“是不是那家瓷器店?”肖平乐道:“回主子,是的。” 欧筱彦告诉她自己去了店对面的随心阁,并且见到了上官子烨。肖平乐闻言露出询问的眼神,“主子,那上官子烨……” 欧筱彦笑了笑,“开随心阁的主意的确是他想出来的,不过那是误打误撞,并非刻意针对。他唯一的目的,其实就是赚钱。”她最初还曾猜测上官子烨会不会是穿越来的,但此次和他见面之后就打消了这个怀疑。 肖平乐的表情轻松下来,道:“也觉得他不可能那般胆大包天。”话一说完,想起上官子烨上次冒犯主子的事,她暗悔失言,低下头尴尬不已。欧筱彦看出她心中所思,三言两语把话题绕了过去,解了她的难堪。 肖平乐走后,欧筱彦回想起自己今天随心阁所经历的,轻轻吁出一口气。上官子烨杀掉六皇女,可以说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而他对于自己,毫无疑问也是帮了一个不小的忙。上次因为“前任”的关系他动过手,而今天他则承认了那次冲动之后他把事情都告诉了大姐上官子岚。上官子岚是个很有一套的,不晓得她怎么开导弟弟的,总之上官子烨的心结是打开了…… 欧筱彦轻轻笑了一下。这个上官子烨,居然能说出“殿下是个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一定对自己做过详详细细的调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那么重大的秘密告诉她。话说回来,那个神秘的面具主又是谁呢?之前,她必定和六皇女达成了某种协议,但她戴这个面具是为什么?而现,她又为什么不打算再冒充自己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静静坐着,思考着内中的种种可能性,直到秦多煦来了才从沉思中惊醒,站起身道:“师傅,您来了。” 秦多煦“唔”了一声。欧筱彦给她倒了水,侧头看了看柜上的时计,说:“师傅今天来得比往常晚了一会儿,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么?” “是有一点事。”秦多煦坐下来喝了口水,然后向她解释迟来的原因:“筱彦,元碧已经做出了新药,就方才。” 意外听到这个好消息,欧筱彦喜上眉梢,道:“太好了!”秦多煦看着她,眼中含着一丝笑意,“元碧元青家的花园里无意中看到了一株野草,得了启发,回来之后就药室里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将药研究出来了。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欧筱彦笑道:“是啊,这一趟去得真巧。对了,师傅,明日是不是可以去见元碧了?” “自然可以。”秦多煦想了想道:“和元碧的事,弟弟已经知晓,他曾暗中考察过,对的倒还满意,只是……” 欧筱彦听到对方的转折词有点紧张,“只是什么?” “他很不乐意让元碧给当侧夫……事实上,西儿希望元碧能跟他以及元青一样,嫁个只爱他一的妻主。不过不乐意归不乐意,他不会干涉什么,毕竟元碧和是两情相悦。” ************************************************************************** 小番外:五年后的某天(中) 欧筱彦温柔地勾起他的下巴,往他姣美的樱唇上吻了一吻,“别意那孕斑,没什么的。”说着将对方右臂的衣袖卷起了一些,果不其然,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有一块面积不小的红斑,看上去十分突兀刺目。 方涟墨闷闷地说:“好难看……”欧筱彦柔声道:“都叫别意了,不过是块斑而已。好了,来给号脉。”她坐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脉搏,凝神号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她移开了手道:“涟墨,和孩子的状态都很好。”方涟墨宽心地点了点头,将袖子放了下来。欧筱彦怜爱地凝视着他,道:“这孩子太过调皮好动,让吃苦了……” 他摇摇头,轻轻柔柔地道:“没有什么……”能为自己心爱的女生孩子,吃再多的苦头他也愿意…… 欧筱彦看着他,情不自禁将唇移近他的,却不料方涟墨突然“唉哟”一声,她急忙问道:“怎么?孩子又踢了?” “嗯。”方涟墨摸着自己挺起的肚子,无奈地笑着,“这孩子,时不时的就闹腾几下。到床上躺一会。” 欧筱彦扶着夫郎走到床边坐着,弯下腰给他脱了鞋子,方涟墨躺到床上,瞅着她问道:“筱彦,说咱们这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 欧筱彦笑吟吟地坐到他身边,“女孩吧,她这么爱闹。” “也觉得是女孩,不过咱们琼儿可认定了肚里的是她弟弟呢。”方涟墨抿了抿唇。 欧筱彦想起女儿的童言童语就觉得乐,呵呵笑了起来,“再过四个月,是弟弟是妹妹就揭晓了~~”她将他的一只玉手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喜欢。” 方涟墨不言语,望着妻主微笑。欧筱彦凝视着清雅如兰的他,慢慢低下头,吻上了自己肖想多时的芳唇。 她吸吮他香软的唇瓣,他嘤咛一声,酡红着一张小脸闭上了双眼。欧筱彦的舌尖强势地进入他的口中,舔 弄缠吮着他的丁香小舌,他轻颤着发出醉的低吟。 欧筱彦一边和方涟墨热 吻,一边隔着衣服爱 抚着他的身体,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肚子。感觉到那玉 茎已经挺立起来,她伸手握住。方涟墨睁开眼惊叫:“不要!”她抚摩着他的玉 茎,忍耐着欲 望温柔道:“知道,不会做的。”她低下头舔 舐着他,他目光迷离,失神地喘息着,颤抖着…… ------------ 54五十四、多余的礼物 五十四、多余的礼物 听到秦多煦的后半句话,欧筱彦拎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秦多煦放下茶盅道:“开门吧。”欧筱彦应了声“是”,从怀中取出绿如意,走到了铜镜前面。 秦多煦一面负手而立,等待她开启密室,一面问道:“乔青青这两天可曾来找过?” 欧筱彦摇头,“不曾。师傅,乔青青她怎么了?”这时镜子翻转过来,两一前一后进了密室。秦多煦叹了口气道:“她昨日来找过。她那个疯丫头乔木木有心口痛的毛病,知道吧?” “知道,不过不知其中缘由。”欧筱彦本以为乔木木身患宿疾,但听师傅这么一问,便明白内中另有原因。 “不要说了,就连乔青青原来也一直不知道。她说她女儿心口痛的毛病得了差不多快一年了,看过多少郎中、喝过多少药都不见效,发作起来难受得要命。前几日她撞见乔木木梦呓,才知这竟是因崔无相的掌伤所致。当初崔无相被乔木木缠得心烦,便打了她一掌,乔木木一直向母亲隐瞒此事,而她这内伤乔青青竟也瞧不出来,还以为只是疾病。” 连乔青青都瞧不出来?欧筱彦奇道:“崔无相莫不是练了什么怪异的功夫?” 秦多煦缓缓道:“她练的是魔教的‘八象神功’。这门武功已随着魔教的覆灭失传八十余年,以前曾听师傅提起过,此武功共有八层,若练到了最高一层,功力便已臻化境,世间无可以匹敌。当年,魔教教主闭关快要练到第八层的时候,灭魔同盟的众大举进攻魔教总坛,那教主出来迎敌,终被灭魔同盟的盟主拿下,倘若她当时已练到了第八层,也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她反剪双手室内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魔教早已覆亡,而八象神功,从未听闻有秘笈留存于世。若不是乔青青着急着找崔无相给她那疯丫头疗伤,还不知崔无相竟然练八象神功,而且已经练到了第四层……” “师傅,您没告诉乔青青她哪里吧?” “不错。欠崔无相一个不小的情,所以当初遇见她时,答应过她守密。筱彦,若乔青青来找游说,就告诉她:不可能说出崔无相的行踪,但倘若再碰到崔无相,定会给她带话的。” “是,师傅。” “好了,不谈这事了,把昨天教的剑法再练一遍给看看。” ………… ***************************************************************** 次日上午。 “主子,翰林院编修曹正晴有事求见。”一个丫鬟躬身禀报。 欧筱彦和身旁的小庆对望了一眼。她心想这曹正晴和自己完全不熟,不知道她找上门会有什么事呢?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就去瑞祥武馆和元碧见面的,现……她微微拢了拢眉,问道:“她可说了有何事么?” “回主子,她没说,不过门房说她坐了顶轿子过来,后面还跟了一顶,不知里面是什么。” 欧筱彦想起那个至今仍让云里雾里的面具主,思忖着会不会是曹正晴外面发现了什么而特地过来告诉自己,于是吩咐丫鬟把曹正晴迎进客厅。 她带着小庆往客厅快步走去,走着走着,本来她身后呈冥思苦想状的小庆忽然一拍脑袋,“呀”了一声,“主子,想起来了,曹正晴是司徒修玉的姐姐司徒修琳的正夫的亲戚——好久以前有一次,酒楼碰到过她们两个,当时司徒修琳说过曹正晴是她正夫的什么什么亲戚来着,不过记不清了……” “哦?如此说来,曹正晴找,十有八九跟司徒家脱不了干系啰。”欧筱彦苦笑…… 她们来到前厅。曹正晴正坐客位上,一名蒙着面纱的男子垂头立她的身边,看到欧筱彦来,她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那男子也给欧筱彦行了礼。欧筱彦和曹正晴寒暄了两句,眼望着男子问道:“曹大,这位是……” 长相儒雅的曹正晴微笑着说道:“殿下,他是下官的表弟媳司徒修琳送给您的礼物,司徒修琳因扭伤了脚不能出门,故此托下官代为前来。” 她说完伸出手,将男子脸上的面纱摘下,欧筱彦随即看到了一张极其清秀极其甜美的稚嫩面庞。 美丽的少年她的注视下怯生生地低垂眼眸,曹正晴则旁道:“他叫常雅,两个月前刚过十六岁生辰,本悦香阁作清倌——” 欧筱彦摆手打断了她对于“礼物”的介绍,温和地道:“曹大,还是把他带回去罢。”司徒家送自己美显然是因为司徒修玉的缘故想补偿兼示好,但是,这个美自己不能收,也根本不想收。 “殿下……”曹正晴没有往下说,似乎考虑如何措辞。她沉吟不语的当儿,欧筱彦向小庆耳语了一句。小庆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然后倏地一把打开门。 门外,毫无防备的司徒修玉被逮个正着。小庆揪住他叱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主子谈话!” “没有偷听……刚才只是路过……”司徒修玉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否认。 “还狡辩。”小庆冷哼一声,“路过?无事为何路过前厅?” 这时欧筱彦开了口:“小庆,把他带下去罢。”“是,主子。”小庆领命拉着司徒修玉走了。欧筱彦转身对曹正晴说:“曹大,现下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曹正晴以为她要讯问这个门外偷听的丑怪小厮,不得不将先头受所托要带的话憋了肚子里,她犹豫着道:“殿下,那么司徒修琳的礼物……” 欧筱彦扬眉笑道:“礼物不能收,请送还给她,并且捎句话给她——那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们大家都不必再介怀。” 曹正晴面露喜色,道:“殿下说的极是。下官这便去带话给她,适才打扰还望殿下见谅,告辞了。”…… 打发走两名不速之客,欧筱彦吩咐下备轿,准备前往瑞祥武馆。这时小庆回来了,她挠了挠头,对欧筱彦说道:“主子,方才奚落了司徒修玉几句,然后他就开始嚎啕大哭……后来就哭晕过去了……” “说了什么?”欧筱彦思忖着:小庆的话大概只是个导火索。司徒修玉之前未曾哭过,那恐怕不是因为他没有眼泪,而是他把眼泪都憋心里了吧…… “对他说‘不要说曹正晴了,就连家站面前,也同样认不出,他们都以为还好好的跟颜明微一起呐。’” “哦……”欧筱彦心想他现果然已经崩溃了…… 这时下过来禀报说轿子已经备好,欧筱彦吩咐了小庆派守着司徒修玉,之后出门而去。 ***************************************************************** 不多时,欧筱彦到达瑞祥武馆。何元碧的小厮小圆告诉她他家公子现下书房里,把她带引到书房门口。 房门是虚掩的,小圆一边喊着“公子”一边推开门,随后他讶然低呼一声:“咦?公子呢?”欧筱彦道:“莫不是他去了别个房间?”她话音未落,从窗外传来了何元碧的一声惊叫,声音非常之近。 小圆失声叫道:“公子肯定是落水了!”他们奔到洞开的窗户前,欧筱彦看见何元碧娇小的身子窗下的池塘里扑腾,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很快地,何元碧被她救起。她一边抱着被冰凉的池水冻得瑟瑟发抖的儿往屋内走,一边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道:“元碧,怎么这么不小心落到水里?” 对方羞红着脸,她怀中磕磕巴巴地道:“适才站窗边,不慎把……把给绣的荷包掉到了塘中……拿着竿子到塘边找寻,哪知一时大意,自己也掉了进去……” 跟一旁的小圆插嘴道:“公子,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么不小心了!小圆方才差点被吓死!幸好有三皇女殿下及时相救……”欧筱彦吩咐他道:“小圆,去打些热水来,让元碧擦擦身子。”小圆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何元碧眨了眨眼,小声道:“放下来……”话音未落,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此时他们已近内室门口,欧筱彦将他放下,叮嘱道:“元碧,等热水来了赶紧擦身换衣,以免着凉。”何元碧红着小脸“嗯”了一声,说道:“叫小圆也给打一盆水,师傅的身量与仿佛,等会叫小圆拿几件她的衣服给换上。”欧筱彦点头说好。此时小圆端着热水过来,何元碧从他手中接过盆和布巾,又嘱咐了一句,转身进了门,小圆则领着欧筱彦去客房。 整理停当之后,欧筱彦走了出去。小圆正站走廊上等着收拾东西,看见她出来笑道:“殿下,公子这回可是真的书房啦。”欧筱彦呵呵一笑,朝书房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何元碧正趴窗边,双手托着香腮,不知想什么。欧筱彦含笑喊了一声:“元碧。”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延迟更新请大人们见谅,因为最近换了工作,非常忙 ------------ 55五十五、无巧不成书 五十五、无巧不成书 “哎。”何元碧回过身子。他已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湿漉漉的秀发披散着,和往日相较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姿。 欧筱彦噙着笑容望着轻咬嘴唇的儿,掩上门走近他道:“还想那只荷包么?” “嗯……”他皱了皱柳眉,懊恼地说:“昨天才绣完,今天就……” 欧筱彦知他给自己绣这荷包,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她正要开口,敲门声却骤然响起。何元碧于是向外问道:“谁啊?” “公子,是。”小圆的声音从门缝中清晰地透进来。 “进来。” 小圆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的是一只荷包。何元碧一眼看到了它,当下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拿起荷包道:“小圆,怎么找到的荷包的?!” 小圆摆手道:“公子,不是找的啦,是二竺姐。刚才她从悦香阁回来,路上正好碰到她。”他口中的“二竺姐”是何元碧的侍卫熊二竺,欧筱彦认识她,知道她是个忠厚朴实的,绝无逛青楼的嗜好。听到“悦香阁”这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名字,她心下暗想:发生了什么事呢? 听见小圆的话,何元碧立即把注意力从手中的荷包移开,急切地问:“那她表弟的下落有消息了么?”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小圆的声音满含同情。 何元碧失望地叹了口气,吩咐小圆退下。小圆离开后,欧筱彦问:“元碧,是不是侍卫的表弟流落到青楼了?”何元碧点了点头,道:“他是封冉县,他母亲亦即二竺姐的姑姑过世之后,被继父和继父生的妹妹卖给了当地的青楼,后来辗转到了京城。二竺姐知晓此事后好好地惩治了那两个恶,并寻访表弟的下落,可惜线索到了悦香阁那里就断了。” “为什么断了?” “因为他被一个隐匿身份的神秘重金买走了,连悦香阁的老板都不知晓此究竟是谁。二竺姐去了好几次,一无所获。唉,那个可怜的男孩子现不知怎么样了……”何元碧神情郁郁。 “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常,单名一个雅字。” “啊。”欧筱彦心说这常雅不就是司徒家送的礼物吗,世界有时候还真是小。她马上把事情告诉了何元碧,对方闻言喜上眉梢,催促着她赶紧去司徒家把要来。 欧筱彦笑道:“早知道的话刚才就把他留下了~元碧也莫急,即刻修书一封给司徒修琳,待会让熊二竺拿着这封书信去司徒家便可。”何元碧喜孜孜应道:“好,这就给研墨。”说着往书桌前走去。 欧筱彦见他左手还攥着给自己绣的那只荷包,微微一笑道:“元碧,把荷包给罢。” 何元碧面上一红,别过脸去,轻声道:“绣得不好……” 欧筱彦柔声道:“只要是绣的,便喜欢。”从他手中取过荷包端详起来。先前小圆已将它洗过并烘干,因此荷包跟原来并无两样。那上面绣的是片青青翠翠的竹林,一根根竹子劲秀挺拔、错落有致,看上去栩栩如生,充满了灵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赞道:“好绣工!元碧,太过谦了。” 何元碧眨了眨大眼睛,“真、真的?可是绣的还不及爹爹的十分之一好呢……” “自然是真的。”欧筱彦笑道:“照这么说,令慈的绣艺想必是巧夺天工了。” 她将荷包系到腰间。何元碧看着心上珍而重之地动作,赧然低语:“和,都喜欢竹子……因此就绣了它……” “嗯,明白。”欧筱彦望向他,两相视一笑,心中俱是欢喜甜蜜。 此时,窗外却突然煞风景地响起鸡鸣之声,声音高亢响亮,甚是扰。欧筱彦奇道:“这鸡怎么这个时候打鸣?”何元碧莞尔道:“本来是晨间的,有一次师傅拿它试药,之后它就变这样了,总午初打鸣。” “有意思~”欧筱彦哈哈笑了起来,走到窗边去看那只鸡。何元碧揭开砚台的盖子,往砚池里加了些水,研起墨来。他道:“殿下,中午留这里吃饭罢,好不好?”欧筱彦自是说好。他于是唤了小圆进来,嘱咐了一番。 待到欧筱彦将信写完,何元碧叫来了熊二竺。熊二竺一听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表弟下落已明,喜形于色,恨不能插翅飞到司徒家去。她从欧筱彦手中接过信,道谢之后飞奔而去…… ************************************************************ 司徒家离瑞祥武馆距离并不远,若步行来回最多也只需两盏茶功夫,可三盏茶的功夫都快过去了,熊二竺还是没有回来。何元碧立窗前望着塘边小径,心焦地念叨:“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欧筱彦心想熊二竺不太可能遭遇到什么危险,别是那个常雅出事了吧?可是,他能出什么事呢? 正思忖间,何元碧忽然叫道:“二竺姐回来啦!”欧筱彦站到他身边,看见熊二竺那虎背熊腰的身影正从前方过来,她是一个走,常雅并不她身边…… “二竺姐,怎么没把表弟带回来?司徒家不肯放么?”熊二竺一进门,何元碧立刻问她。 熊二竺摇摇头,神色既沮丧又担忧,“不是司徒家不肯放,而是无可放。司徒修琳看完殿下的亲笔书信之后,马上带去表弟那里,可们到了房间一看,表弟居然已经不见了,墙上还龙飞凤舞的写着十二个大字――‘汝等不必找寻,已为吾所救’。” 何元碧插口道:“这么说是有位侠士把常雅给救走了?” “希望如此,可万一是坏……”熊二竺愁眉苦脸。她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天青色的碎布,递给何元碧,道:“们四下里搜寻,只后墙边的灌木丛中发现了这块衣角,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带走表弟的衣服给树枝勾下的。” 欧筱彦看着何元碧手中的布片,心念一动――这质料、这颜色,看上去怎么那么像上官子烨那天随心阁穿的衣服呢?她道:“元碧,给看看。”拿过布片端详起来。 似乎一模一样啊……难道那个真的是上官子烨?还是只是衣服的布料凑巧相同而已?如果是上官子烨,有些地方就很好解释了…… 欧筱彦盯着它沉吟不语,何元碧和熊二竺紧张地看着她的神色,何元碧问:“殿下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欧筱彦开口道:“实不相瞒,这很像是认识的某的一件衣服。此身属玟山派,武功颇高,为侠义。猜想,或许之前曹正晴带着常雅从府中出来的时候,他正巧过来找,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她将布片收起,看着何元碧道:“这就去找他问问看。” *************************************************************** 随心阁与上官家两处相较,前者与司徒家距离更近,所以欧筱彦直接去了那里。如期望中的,她见到了上官子烨,对方一见她便即笑道:“巧了,正预备下午去拜访殿下的,没想到殿下倒来了。” “哦,是么。”说话间两坐定,小厮奉上了香茗。欧筱彦端起茶盅啜了一口,正欲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上官子烨却道:“殿下对那个有什么看法呢?” “哪个?上官公子,要跟说的是什么事?” “难道那个消息不是真的?”上官子烨有些疑惑,“听说,今天上午有个四十多岁、满脸刀疤的女子衙门前大声叫嚷着自己杀了六皇女,要投案自首,后来给抓进去了。” “下了早朝就直接回府,未曾听说此事。姐姐二皇女刑部,是什么情况,问问她就知道了。不过听所说,此难不成是个疯子么?” “很有可能……反正觉得她跟六皇女完全没有关系。不过她满脸刀疤,倒是有些奇怪,莫非也戴了皮面具?”上官子烨手指轻敲桌面,一脸的若有所思。 “明日去问问。”欧筱彦简短说了一句,从怀中取出布片。上官子烨见状挑了挑柳眉,道:“这个是衣服上的。它不是落了司徒家么,怎么又到了殿下这里?”他望着欧筱彦,表情有些古怪,“莫非殿下改变了心意,去司徒家要美了?” 欧筱彦失笑道:“当然不是。去司徒家的是瑞祥武馆的一个熟,叫熊二竺,她正是常雅的表姐。”上官子烨“哦”了一声。欧筱彦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末了问道:“上午是不是去找过?是不是那个时候见到常雅的?” 上官子烨点了点头,“不错,到的时候刚巧碰到曹正晴带着常雅从里面出来,常雅曹正晴身后偷偷抹泪,看上去十分悲苦,心中疑惑,便尾随他们后面。后来的事,殿下想必也知道了。” “唔,那么常雅现下何处呢?” “就随心阁中,乐命师正与他谈话。” ------------ 56五十六、神秘的人 五十六、神秘的 欧筱彦微一颔首,道:“他眼下的确需要与乐命师谈谈。” 上官子烨叹道:“这孩子也真是挺可怜的……他那后父和妹妹心肠太坏了,连禽兽都不如。” 刚说完这句,从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一听之下道:“是的手下阿七。之前叫她去办事,现她大概是办完了,回来跟交代。” 欧筱彦笑道:“莫非又行侠仗义了?” 对方苦笑着摇头,“哪啊,是叫阿七去盯着一个不听话的笨蛋小厮。” 他话音未落,门帘子已被掀开,一个背上背着的青年女子走了进来。她相貌平凡,个头不高,但身体相当壮实,她背上的似乎正昏迷着,脸伏她肩上,看不到什么模样,不过从发式衣履上看也是个女子。 上官子烨向她打了几下手势,她放下背上的,走到欧筱彦面前行礼。上官子烨旁道:“殿下请勿见怪,阿七她是个哑巴。”欧筱彦点了点头。这时,她已看清阿七带回来的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稚嫩少年,面容十分清秀,显然,他就是那个“不听话的笨蛋小厮”了。 阿七打手势给主汇报。未几,少年悠悠醒转过来,上官子烨见状向阿七打了数下手势,阿七随后退下,他则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揉了揉眼睛,望着他迷茫地道:“嗳,不是酒楼里么,怎么到了公子这里?刚才为什么会睡着了呢?”上官子烨恨恨地揪住他的一只耳朵,骂道:“这个笨蛋!傻瓜!”欧筱彦旁颇感有趣地望着这主仆二,唇角扬了起来。 少年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挣扎着叫道:“公子别揪耳朵了,疼疼疼!” 上官子烨冷哼了一声,“疼才好,疼才长记性,让还敢外面和拼酒?” 对方心虚地垂下头不语。上官子烨放开手道:“芝儿,倘若不是不放心,让阿七跟后面,现下已经着了坏的道了。” “坏?什么坏?” 芝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上官子烨气结,“笨蛋,就是那个和拼酒的啊!她给下了迷药,想把拐到家里作她的小侍。” “啊?拐作小侍?可不是男扮女装了么?她还对着一口一个妹妹呀。” “嘁~~~十个中有九个能瞧得出是男扮女装,剩下那一个恐怕是不懂事的小娃娃。”上官子烨没好气的瞪了芝儿一眼,道:“假期取消,给老老实实待房里闭门思过,知道了么?” “知道了……公子,马上就去……”芝儿垂头丧气地走出门。 上官子烨告诉欧筱彦:“殿下,适才已经吩咐阿七去楼下乐命师的房间,把常雅他表姐来寻他的消息带到,阿七她应该――” 说曹操曹操到,他还未说完,阿七便进来了。他向主打了几下手势。上官子烨随后对欧筱彦道:“常雅乍闻喜讯后心情激荡非常,一下子晕了过去。殿下,们去楼下看看吧?” “嗯。”欧筱彦点点头。 两下楼到了乐命师的房间。乐命师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女子,正给躺地上的常雅掐着中,她看见上官子烨,笑道:“公子,常公子这是‘喜极而晕’了。” 她话音刚落,常雅睁开了眼睛。上官子烨道:“常雅,醒啦。”将他从地上扶起。 “上官公子,三皇女殿下……”常雅一脸感激地看着他们,欲下跪磕头,被二止住。欧筱彦道:“常雅,现带回表姐那里。”常雅喜不自胜,立刻说好。 ***************************************************************** 回到瑞祥武馆,欧筱彦带着常雅来到何元碧所居的院子。小圆正外面浇花,一见他们便欢天喜地地迎上前来,“殿下,这位一定就是常雅了吧?”欧筱彦笑着点头。这时屋门口炸雷般响起一声“表弟”,熊二竺激动地奔了出来。 难后与她重逢,常雅的眼中急遽涌出泪水,哭着道:“表姐……”熊二竺眼圈一红,声音也哽咽起来,“表弟,受苦了……”常雅望着她,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圆取出帕子给他擦着眼泪,劝道:“常雅弟弟,不要哭了,们姐弟重逢,应该高兴才是呀。”他拉过常雅的手,道:“别站着了,进屋吧。”对方红着眼吸了吸鼻子,道:“好……” 四往门口走去。欧筱彦问身边的熊二竺:“家公子呢?”熊二竺答道:“刚才‘乌枫月老’乔青青过来找秦前辈,秦前辈今日出门访友,公子让她明日再来,乔青青却非急着要找秦前辈不可,公子被她缠得无法,只得带着她去了。” 说话间已进到前厅。欧筱彦心想现应该让常雅和熊二竺单独相聚一下才是,编了一个借口要去书房,并给小圆使了个眼色,小圆会意应和,和她一起到了书房。 欧筱彦问小圆何元碧去的那家什么地方,对方告诉她那里相当之近,离瑞祥武馆只隔着两条街,又问她吃了没有。欧筱彦答说没有,得知何元碧之前一直等着自己回来,也还没吃午饭,她便说等他回来一起吃。 正巧这时候何元碧回来了,小圆立即奔去为他们热饭热菜,欧筱彦问道:“元碧,乔青青找师傅,可又是为了崔无相的下落?” 他点点头,“不错,她为了她女儿,急着找到崔无相。师傅先前是为信守诺言不愿意讲,不过现她也不知道崔无相的下落了,所以乔青青恐怕也只能失望而返。” 欧筱彦露出疑问的眼神,他接着解释:“是这样,师傅刚才告诉乔青青:她本和崔无相约好了昨夜弈棋,可去了崔无相的住处,才发现已去楼空,壁上刻着四个字――‘已离京,谅’。师傅说她必定是躲到一个清净之处去练八象神功了。” 欧筱彦沉吟道:“崔无相,好神秘的物……对了,师傅之前有没有告诉她乔青青为乔木木的事找她?” “没有,师傅上次见崔无相还是上个月,那时乔青青还没来找过师傅。” “哦。那既然崔无相不见踪影,乔青青她怎么说?” “不知道,没那里待多久就回来了,她和师傅现大概还继续谈话吧。对了,刚才前厅见到常雅,瞧他的眼睛都哭肿了……” “嗯,他和熊二竺重逢,情绪很是激动。” 欧筱彦和对方说起常雅随心阁的“喜极而晕”以及上官子烨之前劫他的经过。不多时小圆过来禀报饭菜已经备好,两于是起身去饭厅。 ……………… ***************************************************************** 小番外:五年后的某天(下) 方涟墨瘫软床上轻喘着,水光潋滟的美眸中透出一丝羞恼,“……” 欧筱彦拿帕子擦拭着手上的白液,眼睛却望着面前高 潮之后慵懒无力的儿,哑声道:“什么?” 对方羞红着脸移开眼不看她,低低说道:“现是白天……” “白天又怎么了。” 欧筱彦轻笑着起身,放过帕子。方涟墨整了整衣服,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欧筱彦见状忙趋前问道:“不再躺一会儿?” “不了,刚刚想起来,等会小易要过来给送衣裳。”方涟墨由妻主扶着慢慢坐起身子。 欧筱彦弯腰给他穿上了绣鞋,忽然敲门声响起,方涟墨道:“还真巧啊,一说小易他就来了。”欧筱彦走过去打开门,来却并不是小易,而是上官子烨房里的小厮芝儿。 她从芝儿口中得知上官子烨有事找自己、请自己过去,就问是什么事,对方摇头说不晓得。她转头和方涟墨说了一声,便出门行往上官子烨所居的荷苑,而芝儿则依照主先前的吩咐到府外给他的小孩买糖葫芦去了。 踏上荷苑的水上回廊,欧筱彦一眼就望见了前方凉亭中那个俏生生的身影。她微微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筱彦~”上官子烨看见她来,欢喜地喊了一声。欧筱彦含笑走近他,才发现二女儿璧儿也凉亭中,小小的身体正蹲地上,面前摆着上官子烨为她做的小棋盘和小棋子罐。璧儿仰头瞧她,小脸上现出大大的笑容,“娘,正想爹爹出的题目,爹爹说答得出来就可以吃到糖葫芦呢。” “哦?”欧筱彦笑眯眯地俯身往女儿胖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亲,“咱们璧儿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吃得到糖葫芦的,对不对?” “嗯,一定能吃得到!”璧儿用力点点头,重新对着棋盘研究起来。欧筱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望向自己的夫郎,“子烨,是要跟说什么事?” 上官子烨一张芙蓉秀脸上泛起淡淡红霞,轻声道:“……有了……” “太好了!”欧筱彦闻讯喜上眉梢。璧儿抬起头问:“娘,爹爹,们说什么?”欧筱彦呵呵笑道:“爹爹要给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啦,高不高兴?” “高兴!”璧儿也喜笑颜开,她想了想,小大似的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高兴!” “呵呵……” 小小的凉亭中欢声笑语不断,洋溢着满满的喜乐…… ------------ 57五十七、咱们去书房吧 五十七、咱们去书房吧 欧筱彦瑞祥武馆和何元碧一起又共度了半日时光,吃了晚饭才回到府中。她见到小庆,想起之前司徒修玉闹腾的事,便问她司徒修玉怎么样了。小庆答说:“回主子,他醒过来之后就又开始哭,劝他他也不理,一直哭个不休……” 欧筱彦微微叹了口气,小庆不安地接着道:“他还对说……说……” “还说了什么?”欧筱彦挑了挑眉。 “他说:‘们不必担心,让一个安静待会罢,司徒修玉就算要自尽,也一定会等到还完欠三皇女的债再自尽。’”小庆说着又禁不住生起气来,“敢情他觉得是为了那点‘债’劝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识好心。虽说瞧着可怜,但也着实可气。” “唉,这个司徒修玉……”欧筱彦摇了摇头。 小庆又道:“主子,已叫监看着他了。虽然他言明还债之前不会轻生,可眼下他这般伤心难过……万一心绪不稳下出了什么事……” “是啊。”欧筱彦抚了抚额头,道:“也罢,明天或者后天带他去随心阁找乐命师开解开解。”正好自己跟上官子烨讲过要去打听六皇女那个案子,本来就打算打听清楚之后去随心阁一趟,就把这事一并办掉好了。 ****************************************************************************** 次日早朝之后,欧筱彦和二皇女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她问起那个自称杀了六皇女的女子的情况,对方道:“听部里的同僚说,那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翻来覆去说自己杀了六皇女,可别问她是何、为何要杀六皇女、前后经过如何,她统统回答不知道,用刑之后仍然如此。若说此心智失常,把自己当成了杀手,倒也能讲得通,可有一点相当蹊跷――她别的都说不上来,却把老六书房里的陈设说了个分毫不差。妹妹,说这奇怪不奇怪?” “嗯,是挺奇怪的。”听见“书房”二字,欧筱彦顿时想到了那个不知所踪的面具主。难不成,此事和她有关么?如果自己能见一见这个自称凶手的女就好了……略一沉吟,她接着问道:“姐姐,老六府里的怎样说?” “他们说从未向外面的多嘴提起过主子府里的陈设,至于此,也是从未见过,但若是她易过容呢?”二皇女摸了摸下巴,“听说这个女子一脸都是刀疤,样貌狰狞,但却身材瘦弱,也并不会武功。部里的给她验过身,那些刀疤都是真的,看她脸上的肤色,应该是时常戴着面具,或许是为了遮挡疤痕?又或许是别有所图?呃,真是令费解……” “是啊,审案的想必正头痛不已吧。”欧筱彦随口应着,心中却是一动――刀疤是真的,又时常戴着面具,难道是……她到现一直没出现,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 两一路聊着,到了宫门口分手,各自离去。 欧筱彦回到皇女府后,小庆向她禀告说司徒修玉今天没再把他自己关房里哭了,而是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一直拼命干活,末了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带他去看乐命师。欧筱彦回答说明天去,她心想:六皇女一案,那个自认凶手的的身份太让疑惑了,还是过一天观察观察案情进展好了,自己也得去问一问……至于司徒修玉这边也不必着急,等等无妨。 她书房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宫里头来了,带来了皇帝的口谕,要她这两日陪来访的乌枫国四皇女游览京都。这四皇女是前日抵京的,完成了既定计划之后打算再游玩两天,皇帝自是欣然同意,并把陪伴她的任务交给了和她年纪相近且有充裕时间的三女儿。 听闻这口谕,欧筱彦即刻动身前往乌枫国四皇女的居处接她。此后便是大半日的游山玩水了,可巧两颇为投缘,一路走走看看、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几个时辰便已过去…… 外面招待客吃完晚饭后,欧筱彦回到了府里。好好地沐浴一番之后,感觉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换好了衣服,正欲去梅苑找林湘然时,却来了个丫鬟禀报说二皇女带了一名蒙着面纱的男子过来找她。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欧筱彦不免纳闷起来。她往前厅匆匆走去,到了门口,却望见二皇女正抱着双臂杵里面。她看了看二皇女身旁那个纤细而高挑的黑色身影,疑惑地开口:“姐姐,这是……” 二皇女见她来了,快步走到她旁边,压低嗓子道:“妹妹,给找个清净房间说话可好?” 欧筱彦又看了一眼黑衣,点头道:“好,咱们去书房吧。” ……………… 三来到书房后,欧筱彦关上了门和窗,回身道:“姐姐,放心说话吧。” 对方挠了挠头,旋即道出了黑衣的身份:“妹妹,这位是长峦国最小的皇子、九皇子赵于翡……” 长峦国的小皇子?不就是和二皇女定亲的那位么?他来做什么?欧筱彦讶异地望向赵于翡。后者伸出雪白而修长的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美丽端整却又苍白如纸的容颜。 他清亮的凤目凝注欧筱彦的面上,轻轻地笑了一笑。二皇女旁干咳一声,有些许尴尬地道:“妹妹,九皇子一直想见一面……” 她又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欧筱彦,“来龙去脉,姐夫这信里都写了,看完就明白了。” “噢。” 三于是坐下。欧筱彦打开信看了起来,这一看,确实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赵于翡定亲之后的某天,经过御花园时偶遇来访的越黎国三皇女,尽管他已经和姐姐定了亲,却控制不住地对妹妹一见钟情…… 过了一段时间,他突发重病,被确诊为不治之症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心上一面。他深宫之中,又缠绵于病榻,这个心愿当然不太容易实现……他把它告诉了自己的两名心腹,经过密议之后,确定了找当替身、易容出宫的计划。 这计划搁置了很久,因为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让心腹们十分担心。但是最近几天,病痛却不再像以前那般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了,他的脸色好了一些,饭量也好了一些…… 他知道,这些并不是好征兆。他作出了决定。 于是,事情终于办成了,今天傍晚,他一名心腹的护送下到达越黎的京城。去三皇女府的途中,他们经过二皇女府前,正好碰到何元青有事出府。彼时有一阵风刮过,赵于翡的面纱被吹起,被何元青看到了他的脸。何元青以前看过这位小皇子的画像,一下子便认了出来,他当然以为赵于翡是来找二皇女的…… 后面的事自不必多说,误会得到了澄清,何元青决定尽快帮赵于翡实现心愿,但盟中有重要的事务等待他去处理,他脱不开身,因此就动笔写了这封信给欧筱彦说明情况…… 欧筱彦放下信,问二皇女:“姐姐,之前不府里么?” “对啊,出去了。本来打算今晚去赴个饭局,不过请客的那位同僚家里临时有事,饭局取消了,就回到府里面,那时姐夫刚好写完了信,见回来就让送九皇子过来了。”二皇女搓了搓手,站起身来,“那个……回去吃晚饭了,们慢聊啊,先走一步。” ***************************************************************************** 二皇女走后,赵于翡移到了她刚才的位置,与欧筱彦相对而坐。他凝视着她,轻轻唤了一声“三皇女”,声音纯净剔透,宛如水晶一般。 “九皇子……”欧筱彦迎上对方专注的眼神,不由沉默了。 面前的这个,年轻,美丽。 可是,他已时日无多。 他的眼睛里没有哀怨或不甘,而是快乐、满足,以及想要把自己深深刻心里的执着…… “终于又见到了……还和那天一样……”赵于翡犹如叹息一般地开口,打破了两间短暂的寂静。 欧筱彦并不清楚他和“前任”相遇时的情形究竟如何,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遇到之前,从来未曾对任何动过心,虽然遵从母皇的旨意准备嫁给姐姐,但她对于来讲,只不过是一个陌生。其实知道,对于来讲也只是个陌生而已,来去匆匆,根本就不会记得。” 赵于翡忽然微笑起来,那笑容美得像枝头的春花绽放,“可就是喜欢,一直喜欢,明知该放下,却怎么也放不下……”他停了停,道:“倘若还是好好的,这些话,会永远埋心里头,绝对不会向说出来。可是现,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什么都不再乎了……” 秋波盈盈,痴痴凝注欧筱彦的脸上,“三皇女,若有来世,会不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当初从七个男主减为六个,去掉的就是这位了 ------------ 58五十八、我一直都相信 五十八、一直都相信 “……”欧筱彦无言地轻轻点了点头。 赵于翡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半晌,他低语道:“现今,死也无憾了……” 唇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美丽笑容,他的声音虽轻,却很清晰,“一直都相信,到了来世,会永远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笑容忽然顿住了,他苍白如雪的脸上现出痛楚之色,欧筱彦起身趋前道:“九皇子,……” “身上又开始不舒服了……本来还想和多说一会子话,可现好像不能够了。”赵于翡苦笑一声,按着桌子边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欧筱彦连忙扶住他,道:“小心。” 只这转瞬之间,赵于翡的额上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抬起头,忍着极度的不适勉强对欧筱彦挤出一个微笑,“要走了。” “送。”欧筱彦看着他病痛发作的难受模样,禁不住暗暗担忧,扶着他不松开手。刚才二皇女临走前说过赵于翡的侍卫是门外候着,并且她还留下了马车给他们用,所以自己只要把他送出府门就可以了,但看他这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样子,显然根本没办法走这程路。 “……”赵于翡无血色的唇瓣翕动了两下,没有再说下去,他踮起脚尖,往欧筱彦的唇上轻轻吻去。 只是短暂到不能再短暂的一个吻,转瞬即逝。 冰凉的吻,毫无生气的触感。 死亡,离他已经如此之近了么?欧筱彦闭了闭眼。 赵于翡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无力地倚她的臂弯中,缓慢而艰难地道:“知道……很唐突……可是,不想……不想对说抱歉……” “不必说抱歉的。”欧筱彦轻声道。 他别过脸,似乎不愿意让意中看到自己被病魔折磨的情状,低低说道:“明天……” “明天什么?” “明天……”赵于翡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没了声音,欧筱彦只觉得臂上一沉,她心中一震,伸手去探他鼻息。 还好,对方气息尚存,只不过是昏了过去。欧筱彦稍为松了口气,从桌上取过面纱为他戴上,随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走出府门,她见到了赵于翡的男侍卫以及二皇女留下的马车。她对侍卫道:“和家主刚才正说着话,忽然之间他病痛发作,过了一会便晕过去了。” 侍卫脸色煞白,怔怔盯着她怀中不省事的赵于翡,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最近几天主子都好好的没有事……知道,他是强撑着自己,无论如何要等到和三皇女殿下见上一面……” 他流着悲伤的眼泪从欧筱彦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主,将他放到马车里面。欧筱彦旁告诉他赵于翡的那句未尽之语,问道:“他的意思是明天再和见面么?” 侍卫哭泣着点了点头,“应该是,主子说过想和一起多待一会……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够……” “别让他过来了,他醒了之后,派个给送信,去看他。” 侍卫面色恍惚,声音发着抖,“主子他……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目前的状况不言自明——最坏的可能,其实是最有可能的可能,几乎唯一的可能。 欧筱彦心里十分清楚这点,她不愿再往下想,沉默着,往马车里看了一眼…… ******************************************************************** 坏消息终于还是来了。次日,欧筱彦用早膳时,赵于翡的侍卫驾着马车到达她的府门外。她得了通报,心蓦地一沉,放下碗筷疾步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她看见那侍卫正低着头站马车边,眼圈十分红肿,显然才痛哭过。她走到他面前,面色凝重地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对方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沙哑着嗓子慢慢地道:“大约一炷香之前……当时主子醒过来,说想见……给他穿好衣服,然后梳头……梳着梳着,他就……”说着,侍卫不禁又落下泪来。 那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么……欧筱彦默默地掀开车帘子,进到里面。 赵于翡静静地躺位子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长长的睫毛,覆他闭着的凤目之上,形状优美的唇微微抿着,他的表情恬静而安乐。 可是,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昨夜还看着自己微笑,而今天,斯已逝…… 欧筱彦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面前的他。 过了良久,侍卫哽咽的声音她背后响起,“三皇女殿下,主子他现心愿已了,没有什么遗憾了……马上就带他回长峦去……” 她缓缓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小庆正站大门旁边,见她出来便道:“主子,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 欧筱彦应了一声,回头和侍卫又说了几句话。侍卫抹了抹眼泪,上马驾车而去,她立原地,静静目送那载着赵于翡的马车远去,过后方转身回府。 ………… 早朝之后,欧筱彦被皇帝留住。向女儿简单询问了几句昨日的情况后,皇帝又交给她一个新差使。 这差使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天启程,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绝大部分的时间是要花路上,差使本身倒不费什么事,就是去看望一位老并给他送上七十大寿的贺礼。 这位老是皇帝的三姨夫,他的妻主去世之后回到故乡居住。他的故乡是松崖县,挨着越黎与长峦两国的交界,何元碧的父亲秦西儿正是住那边的高山之上。欧筱彦一听是要去松崖县,当即暗下决定,打算办完事情就去看看他。 接完差使出宫后,欧筱彦直接去了乌枫国四皇女的居处,又陪着她外面游玩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自己的府中。 她吩咐了小庆去打点行装,拖着疲惫的脚步打算去沐浴。走着走着,脑海中又忆起赵于翡昨夜的音容笑貌,不禁黯然…… 想起今天时间匆忙,还没来得及按那侍卫的请托告知二皇女夫妻赵于翡辞世的消息,欧筱彦脚步一转,去了书房。她匆匆写就一封短信,把它封好后叫来了肖平乐,让其送到二皇女那里。 肖平乐前脚刚走,小庆后脚又来了,她向欧筱彦报告:“主子,颜明微方才过来了,一副不鬼不鬼的样子,痴痴呆呆地问‘玉儿的魂今天是不是来过这儿’,已经把她打发走了。” 欧筱彦“唔”了一声。当初颜非对司徒修玉下重手,后来小庆探得消息说其不知使了何种手段,令颜明微深信司徒修玉已经死去,颜明微整日价失魂落魄,嘴里念叨着‘玉儿’。今天她有此举动,大概是之前梦见了什么吧…… 小庆又向欧筱彦请示了关于随行侍卫的问题,然后退下去做事,欧筱彦自去沐浴。 ******************************************************************** 沐浴完回到卧房,等了约摸两盏茶的功夫,秦多煦如期而至,欧筱彦向师傅说了自己明天要动身去松崖县一趟的事,对方听完脱口而出:“早知道的话今天就把东西带来给了。” 她接着解释道:“下午接到了师叔的飞鸽传书,他希望元碧出阁之前能够回家过几天。明天还有点事,想后天送元碧回去,因为这段时日不身边,打算给一本剑谱让先自行研习来着。本想明晚带过来也不迟,没料到也要去那边了,不过也不打紧,明天早晨给送过来就是了。” “劳烦师傅了。”欧筱彦接着问:“师傅,您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 “陆路,中途要顺道到栊山派办点事。是走水路吧?” “是啊,要送那些寿礼,经过许多山路的话不太方便。” “唔。”秦多煦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啜了一口,望着她缓缓道:“筱彦,要交给的,是自创的‘傃鸿剑’的剑谱。当初收为徒时,曾说过若年纪小些,反而不会考虑,还记得么?” 欧筱彦点头,“记得。” “那便是因为傃鸿剑的缘故了。这套剑法,去年创成,只能由二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修习,年纪不够、或是身为男子,都学不了它。” “噢,怪不得师傅当时说缺个徒儿……”自己正好符合条件,资质也不差,而且和她又快要成为一家了,难怪会中选。 “这的确是一半原因,不过收为徒之时,傃鸿剑法还有一个小小的破绽,因此决定等到补上这破绽再对言明,现今它既已天衣无缝,便放心教授于了。” “原来是这样啊。”欧筱彦心想师傅一向出言谨慎,现她既然说“天衣无缝”,可以想见这傃鸿剑法是如何的出神入化、妙不可言了…… 她又问道:“师傅,另一半原因是什么呢?” 秦多煦沉吟道:“这却还不到说的时候……” “噢。”欧筱彦心中一直隐隐有所猜想,不过师傅既然暂时不打算讲,她也无从证实自己的猜想。 她将话题转到乔木木的那件事上面,师徒二谈论了片刻,方才起身去密室。 ------------ 59五十九、不知你可愿意? 五十九、不知可愿意? 六天之后,廿六日的中午,欧筱彦一行风尘仆仆地到达松崖县。因他们走得比较赶,所以比原计划的廿七日提前了一天,欧筱彦于是决定先到山上去一趟。客栈安顿好并稍事休息之后,她带着小庆出了门。 一个多时辰后,越黎边境处的崇山峻岭已然近眼前。欧筱彦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奇崛巍峨的连绵群山,心中暗暗赞叹。小庆问她:“主子,何公子的父亲是住哪座山上呀?” “东寅山,最高的那座。”欧筱彦遥遥一指。 “哦……”小庆望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喃喃道:“真的很高呢……” “是啊。听说它的风景也是这些山中最美的。” 两一边聊着,一边往东寅山行去。 ******************************************************************** 她们一路上山,因为时候已经不早,也来不及欣赏沿途的怪石奇树、清涧流泉,紧赶慢赶着到了山顶上。 她们一边擦汗,一边打量着四周。这里林木葱郁,鸟鸣啾啾,空气中含着花草的清香,沁心脾,东南面坐落着一栋质朴而简约的二层小楼,这自然便是何元碧的家了。 算算时间,元碧和师傅应该早三四天前就到了,不知道他们现不楼里呢?还有自己那位师叔兼未来的公公……欧筱彦吩咐小庆把给秦西儿的礼盒从包裹中取出,之后,她们往小楼走去。 还没到门口,秦多煦已从里面踱了出来,“筱彦,来了啊,们是今天到的么?” “对,提前一天到了。”欧筱彦正想问师傅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却听得身后“咕咕”两声,是小庆的肚子叫了。秦多煦道:“小庆是饿了吧。”小庆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嗯”了一声。秦多煦道:“让小厮带去用些点心。”说完转头向楼里喊道:“冬儿,出来。” “嗳。”一个粗眉大①38看書网就跑了出来。他按秦多煦的吩咐给欧筱彦见了礼,随后领着小庆去吃点心。欧筱彦和秦多煦则进到厅内。 “师叔带着元碧去采药了,去了有大半个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秦多煦倒了一杯水递给欧筱彦,“走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喝点东寅山的泉水。” “谢谢师傅。”欧筱彦接过水喝了,感觉清凉甘美,味道十分的好。 “筱彦,原来还打算下山去等的,今天来得正好,咱们商量件事。”秦多煦顿了顿,道:“上次纳聘后咱们议定元碧过门的日子是下月初十,师叔也同意了,不过前几天他听说这次也到松崖县,就希望提前婚期,让们家里成亲,像姐姐和元青那样,意下如何?” “好,同意。”欧筱彦微微一笑,点头答允。正如师傅先前所言,秦西儿一直不太乐见宝贝儿子嫁给一个不止爱其一的妻主,不过这次若是如他所愿,他心中必定会宽慰许多。再者,能早些抱得美归,自己也欢喜。 她想了想,道:“那么和元碧廿九成亲,师傅您看成么?”廿九也是个好日子,当初师傅还曾经这一天和下月初十两者间摇摆不定。 “成,和师叔也是说廿九这天来着。对了,哪天去贺寿?” “皇姨公的寿辰后天,预备明天先行拜望他一趟,后天再赴寿宴。” “噢,那廿九正好。” “――什么正好?”何元碧轻柔的声音门边响起。欧筱彦站起身,笑吟吟地看着他走近,“元碧,师傅是说们廿九成亲正好。” 何元碧轻轻“啊”了一声,瞬间羞红了耳根。秦多煦道:“元碧,爹爹呢?”他答道:“爹爹喂小水,马上就过来。” 欧筱彦以前听他提过小水,那是他爹爹养的一条小花蛇。她正要开口时,冬儿过来了,秦多煦问他有什么事,他道:“小庆姐多喝了几口酿的梅子酒,现醉倒了,正呼呼大睡。冬儿需不需要给她浇醒酒汤呢?” 秦多煦转向欧筱彦给她解释:“冬儿酿的这酒有些特别,醒酒汤是往脸上浇的,喝醉之若是不浇醒酒汤,那便要酣睡上整整半个时辰,除此而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阿,是挺特别的。”欧筱彦笑道:“既然如此,冬儿就别浇醒酒汤了,让小庆好好休息一会好了,她之前跟说过她昨晚没睡好。” 冬儿答应了一声,告退而去。没一会儿,秦西儿走了进来。一望可知,何元青、何元碧兄弟俩的容貌是完完全全承袭自他,而他看上去又显得很年轻,若是不认识的见到他们父子,说不定会认为他是双胞胎兄弟的大哥。 欧筱彦恭恭敬敬地上前给他行礼,“筱彦见过师叔。”他道:“不必多礼,坐罢。”然后对着儿子道:“元碧,上楼歇歇。” 何元碧乖乖地遵父命离开,秦西儿和欧筱彦则各自坐了下来,秦多煦开口道:“西儿,方才和筱彦说了的想法,筱彦答应了。” “哦?如此最好不过。”秦西儿高兴地笑了一笑,“那么日子定廿九了?” “是的。”欧筱彦把自己明后两天的计划又说了一遍,末了道:“因为必须及时回京复命,所以成亲之后大概再待上一天就得动身……” “这点想到了,是耽误不得。”秦西儿沉吟片刻,望着她道:“亲事来备办,想一切比照元青和姐姐成亲时那样,不知可愿意?” 欧筱彦微笑着点了点头,“愿意。” “不行纳侧夫之礼也愿意?”秦西儿盯着她。 “愿意。”欧筱彦明白对方想问而没有问出口的是什么,她决定趁此机会把话挑明,“师叔,心中,没有正夫、侧夫和小侍之分,元碧和其他二位都是的夫郎,都是极之珍爱的。” 秦西儿垂眸,过了半晌,他缓缓开口:“很坦白。一定知晓如何回答能让最满意,但是并没有。” “是的,不想言不由衷、欺瞒师叔。”欧筱彦顿了顿,道:“师叔、师傅,您二位请放心,会一生一世对元碧好,一生一世珍爱他的。” 秦西儿与秦多煦对望一眼,均露出了微笑。 ******************************************************************** 廿九日,东寅山顶。 上午,欧筱彦与何元碧一起,到墓前祭拜了她的师祖亦即何元碧的母亲。 下午酉时,婚礼开始,秦多煦与秦西儿端坐于堂上,冬儿则充任喜郎。一对新身着秦西儿亲手所绣的大红喜服,行了拜堂之礼,随后共入洞房。 欧筱彦关上房门,将蒙着盖头的何元碧扶到床沿边坐下,然后走到桌边,从托盘里拿起秤杆。 以秤杆轻轻挑去何元碧的红盖头,她噙着笑容和他四目相对,柔声唤道:“元碧……” “殿下……”他一双杏眼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英挺潇洒的妻主,小扇子般的长睫微微颤动,水葱似的手指头紧张地绞一起。 “从现起,叫筱彦。”欧筱彦微笑着,俯身亲了亲他,他耳边轻声道:“们来喝交杯酒罢。”回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拿起壶倒了两杯酒。 她端着彩结相连的一对酒杯走到床边,将其中一杯递到何元碧手上,后者红着小脸站了起来。两各自举杯,勾臂而饮,杯中酒去了一半,双方接着交换酒杯,再次合饮。 交杯酒饮毕,欧筱彦替何元碧摘下了凤冠和其它饰物。他乌黑如墨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娇美动的脸庞摇曳的烛光中如梦如幻,欧筱彦痴痴凝望着他,低语道:“元碧,好美……” 何元碧垂眸不语,那娇羞的样子万般惹怜爱。欧筱彦轻轻拥他入怀,吻上了他嫣红的樱桃小口,他嘤咛一声,闭上了眼睛。 欧筱彦尽情吸吮着那柔软香甜的唇瓣,怀中盈盈一握的纤细身子越来越热,何元碧的小脸也越来越红。欧筱彦将舌伸入他的口中,探索着他的甜蜜,两津液互融,欧筱彦的灵舌与他的丁香小舌交缠一起,难分难舍…… “嗯……”何元碧的喉咙里逸出醉的呻 吟,一缕晶亮的银丝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欧筱彦着迷地舔去那银丝,将怀中热烫的身体抱到床上。 她动手为何元碧和自己宽衣解带,不一会儿,两已赤 裸相对。何元碧妻主火热的目光下羞怯地微微战栗着,莹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欧筱彦以唇虔诚地膜拜他的身体,那完美无瑕的晶莹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个印记,令他娇喘连连。当胸前的红蕊被她含口中恣肆吸吮的时候,他目光迷朦地呻 吟着,双手想推拒。却又不知不觉抱住了她埋自己胸口上的头…… 欧筱彦将他高高挺立的玉 茎纳入体内,初次的疼痛让他低叫了一声,鲜血,一点点渗了出来。欧筱彦一面执起他的玉手亲吻安抚着,一面他身上律动……何元碧的疼痛渐渐消失了,他娇喘着,抱紧了自己的妻主…… ------------ 60六十、他还说了什么吗? 六十、他还说了什么吗? 数日之后,欧筱彦携新婚的夫郎回到了京城。他们到达时正值下午,欧筱彦自己的府中换过衣服后,去了皇宫复命。何元碧因赶路太过疲累,躺书房的软榻上休憩,小庆则依欧筱彦的吩咐领着数个丫鬟小厮去他即将要入住的竹苑打点拾掇起来…… 何元碧睡了一个香甜的觉起来,身上的困乏一扫而空。他小庆派来的小厮的服侍下沐寓更衣完毕,正对镜梳着湿头发的当儿,欧筱彦回来了。 他忽闪着晶亮的大眼睛,高兴地唤了一声“筱彦”,站起身迎向她。旁边的小厮夏儿向欧筱彦福了福,乖巧地道起贺来:“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夏儿恭祝主子与何主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欧筱彦春风满面,望了望被“早生贵女”四个字引得红晕上面的夫郎,道:“夏儿,以后就竹苑了,要好好服侍何主子,知道么?” “夏儿知道,夏儿一定会用心服侍好何主子,请主子放心。” “唔,下去吧。” “是,主子。”夏儿躬身退下。 欧筱彦弯下腰往何元碧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下,道:“本该早些回来的,给父君留了好长时间。” “哦。”何元碧眨了眨眼,看向西墙边黄花梨翘头案上的时计,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呀!申时竟然都快过去了,睡了这么久啊。” “呵~以为还早么。”欧筱彦笑道:“再过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她拿过梳子,梳起他散发着芬芳的柔顺乌发。两的视线镜中交汇,看着妻主对自己溢满情意的眼神,何元碧飞红了小脸,心里甘甜无比……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欧筱彦向着门口道:“进来。” 小庆推门而入,禀道:“主子,竹苑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另外,裘侍卫说想见您,问她何事,她说受所托,有句话要转告您。” “哦?”欧筱彦挑了挑眉。想也知道,托裘小四的肯定是上官子烨了,他要找自己么?莫非是六皇女一案有什么进展了?她道:“那就见见她吧,她现外面等着么?” “回主子,是的。” “叫她到隔壁书房等着。对了,还有一事,派个去瑞祥武馆,把小圆接过来。” “是,主子。”小庆喜孜孜地应声退下。小圆是陪嫁过来的,今后就住这里,她可以和心上日日相见,怎能不开心不已? 小圆马上要过来了,何元碧自然也很开心。欧筱彦笑对他道:“过两天咱们再去瑞祥武馆看看。熊二竺不用当的侍卫了,不晓得她以后会不会带常雅去浪迹天涯?”那对表姐弟彼此有情,大家都隐隐感觉得到,小圆曾经分别向两探问,也证实了此点。 何元碧点头,“应该会吧,游遍三国的大好河山是二竺姐长久以来的愿望,常雅也一定愿意追随着她。”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欧筱彦笑着咬了咬他发红的耳根,道:“饿了吧,叫送些茶点给垫垫肚子。”说完打开房门,叫了一名小厮去办此事,然后道:“元碧,且这里等着,去去就来。”何元碧点头说好。 她走到书房门口。裘小四看见主子来,立刻向其行礼,欧筱彦一边关上门,一边问她要说什么。 “回主子,小师叔要转告您,抵京之后请速至随心阁和他见上一面。”裘小四心里嘀咕着:这小师叔怕不是看上主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现随心阁么?” “对,小师叔最近一直住随心阁里。” “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就这一句。小师叔是十天之前来的,听说您去了外地就让捎话给您。” “唔,知道了。”欧筱彦挥手让裘小四退下,决定晚膳之后去上官子烨那里一趟。 **************************************************************************** 东门,随心阁二楼。 欧筱彦和上官子烨寒暄了几句,随即切入正题:“上官公子找,可是六皇女一案有什么进展了么?” 对方嫣然一笑,道:“朝廷的那帮酒囊饭袋直到死了也理不清什么头绪,和师爹设法把尸体弄了出来,查验一番后倒是有了些眉目。” “是说那个投案自首的女子死了么?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欧筱彦没料到事情起了如此的变化。 “十二天之前死的,至于死因么,刑部的仵作验出她是因先前中的慢性毒药毒发身亡,其实她虽的确中了毒,却非因此而死,她体内的毒药只是某故布疑云、掩耳目而已。” 上官子烨饮了一口茶,续道:“师爹精通药毒之学,他查验之后确定毒药绝非致死之因,另一方面也排除了外伤、内伤或者病症等可能。后来把尸体从头到脚又检视了一番,她的右脚心发现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针孔。” “难道这针孔是致命之处?”欧筱彦佩服他的细心之余也有些纳罕。 “不是,但它是一个关键的提示和证明。如果不是看到它,们绝不可能知晓八十多年前就已覆亡的魔教,竟然还有邪术留存于世……” 魔教?难不成……欧筱彦心念一动,接口道:“是何邪术?愿闻其详。” “魔教有一种摄魂之术,施术时须要被摄魂之的右脚心插以银针佐之。昔年玟山派的先祖被囚禁魔教总坛,就是被施以这种邪术,后来灭魔同盟攻进来救了众,并勒令魔教的左护法给他们解了摄魂之术,但那之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先祖一,其他都心力耗竭而亡――给先祖施术的是个黄毛丫头,功力极浅,先祖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欧筱彦明白了,“所以那个女子是因为中了摄魂术才去投案说自己杀了六皇女的?她也是因为这摄魂术而丢了性命?” “嗯,给她施摄魂术的应该就是那面具的主了,六皇女习的邪门功夫想必也是那教的魔教武功,可是,那个究竟是谁呢?她既然会摄魂之术,又为何不编造个像样的理由经过让那个女子跟衙门交待?” “听姐姐说那女子将六皇女书房内的陈设讲了个分毫不差……这般不上不下,倒像是这面具主戏弄官府,之前她冒的名做了些荒唐事,似乎也是以此为乐。”欧筱彦慢慢地说。 “言之有理……”上官子烨沉吟着,抬眼望见她不同寻常的面色,便即说道:“殿下是想到了您侧夫的弟弟程灵鹤么?现看来,程公子身上的秘密,恐怕与魔教有着莫大的关联啊,不知道他现……” “他现多半尚无性命之忧。”欧筱彦缄口不语,心中纷乱:万一,万一灵雁碰到了他们……秘密不灵雁身上,那个对他不会有太大顾虑……虽说一直以来都有来信报平安,从字迹来看也并无异象,可焉知他不是中了摄魂之术而写下? “殿下?”上官子烨凝视着她,若有所思。 “阿。”欧筱彦定了定心神,缓缓道出一句:“想,面具的主,极有可能是崔无相。” “什么?是说那个武功天下第二的崔无相?”上官子烨吃了一惊。 “正是。也晓得跟乔青青认识,她跟提起过崔无相。”欧筱彦将崔无相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上官子烨听完,沉吟道:“如此看来,是崔无相无疑了,种种迹象,绝非巧合……她的野心似乎很大……” 欧筱彦沉声道:“不错。” “那么,被崔无相施了摄魂术的倒霉女子又是谁呢……” “尸体现哪里?” “就这间房的密室之中,殿下先看看她吧?” “嗯。” 他走到书架旁,把手伸到最底下一格的右侧,里面拨弄了数下,机关处随即“咔嗒”一声,整个书架从左侧缓缓启开。欧筱彦心想:原来它不仅设有暗格,而且还是密室的门。 上官子烨让她稍等,从书架上取了个火折子进去点灯。不一会儿灯点好了,他从里面探头出来,道:“殿下,请进吧。” 欧筱彦进了密室,走到正中央摆着的石棺旁边。上官子烨将棺盖打开,她于是看到了尸体。 跟二皇女所说的一样,这名女子约摸四十来岁,身材瘦弱,一脸刀疤,并且很明显可以看出长年戴着面具。因用了防腐的药物,面貌依旧如生。 “殿下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没有。” 上官子烨抬起尸体的右脚,指着针孔的位置道:“喏,殿下您看,就这里。” “哦。”欧筱彦一看,果然是极为细小的针孔,观察如果不是仔细到顶点是瞧不出来的。 上官子烨放下那脚,欧筱彦问他:“上官公子,此身上可还有什么记号特征么?” “右臂上有块红色的胎记,除此而外就没什么了。”对方将女尸的衣袖往上推,肘关节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胎记随之映入欧筱彦的眼帘。 欧筱彦盯着它,喃喃道:“也许他会知道……也许就是那个……” 上官子烨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 61六十一、千真万确 六十一、千真万确 “——不认得她,不过身边有一也许认得她。”欧筱彦将目光移向上官子烨。 “哦?是谁?” “就是林公子,见过的。这女子有可能是他的生母。”欧筱彦将当年林湘然父子被欧晋如狠心抛弃的事告诉了上官子烨,至于欧晋如的身份则隐去不提,冠之以张姓。 上官子烨听完她的话,冷哼一声,道:“这样的母亲,真是世间少有。倘若是林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认她。”他看了女尸一眼,又道:“殿下,们出去说罢?” 欧筱彦答应一声。他合上棺盖,灭了灯火,两步出密室。 上官子烨墙角的青石洗手架边洗着手,问道:“若这个女子就是那姓张的,那她脸上的伤疤是因何所致呢?莫不是她入赘富户后又搞七捻三,惹出了什么风流情孽,被仇家下了重手?” “听说就是这样。”欧筱彦就坡下驴。 “难道她的仇家就是崔无相?”上官子烨将手擦干,准备关闭密室的门。 “不,那仇家只是个混混。至于崔无相,和她多半是不相识的。”这后面一句,的确是欧筱彦心中所想——欧晋如,恐怕只是崔无相街上随手抓到的替罪羊。 书架回归原位。两桌边坐定,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后来欧筱彦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上官子烨送她出了房门,见手下阿七正站楼梯口那儿搓着手,不由一怔。阿七快步走过来给他们行了礼,然后向主打了几下手势。 之后,上官子烨挥手让其退下。欧筱彦见他面有烦恼之色,问:“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一个讨厌的上门了……讨厌的醉鬼……”他一面嘟囔着,一面和欧筱彦往楼下走,“她是的表姐……这个一喝多就爱发酒疯,殿下不要理她好了。” 他们下楼到了厅里。转角处的香几旁卧着一个紫衣女子,正醉醺醺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闻到她身上冲天的酒气,上官子烨不由捂住了鼻子,秀眉也拧了起来。 他拉着欧筱彦照直往前走。他的表姐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烨儿啊……三皇女殿下既然这里,不是应该给们介绍一下么?”她中等身材,眉目斯文,因醉酒脸色相当不好。欧筱彦观察着她身形移动,暗想:这的武功不高。 上官子烨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道:“表姐,醉了,让阿七送回家好么?” “谁说的,没醉!”对方胡乱地摆了一下手,因喝多而满布血丝的眼睛打量着欧筱彦,表情有些瘆,“呵呵,三皇女殿下果然仪表不凡……难怪……难怪烨儿不想嫁给,原来是倾心于——” “——冯之沅,不要胡说八道!”上官子烨柳眉倒竖,生气而嫌恶地喝叱了一声。对方旋即大笑起来,“哈哈,不必否认了,这是好事啊,恭喜!也恭喜三皇女殿下!” “冯之沅!”上官子烨怒气冲冲地踹了她一脚。这一脚力道不重,却也不太轻,她痛叫一声,坐倒地上。 “真没想到能讲出这种疯话,若不是的表姐,早已把揍成猪头了信不信?” “表姐……哈哈哈哈……”冯之沅颓然狂笑。 上官子烨不再看她,对欧筱彦道:“殿下,莫理会这个疯子,们出去罢。” 冯之沅闻言笑声更大,眼中却流下泪来。欧筱彦瞧着她痛苦心伤的模样,开口道:“冯小姐,误会了,上官公子和只是朋友。” “朋友?哈哈哈哈……何苦骗……” 欧筱彦抚了抚额头,不欲纠缠多说,和上官子烨步出门外。 走下台阶,他道:“表姐方才醉酒失态,说的那些疯话,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知道。”欧筱彦的眼睛溢出笑意,道:“看样子,冯小姐对痴情得很哪。” “……”上官子烨一脸的“不堪其扰”。 此刻已近亥时,路上行稀稀落落,各家商铺也已经关了门。他瞧了瞧空旷的四周,道:“殿下不是坐轿子来的么?” “是的,不过让她们回去了。偶尔走一走,也不错。” “是哦。”上官子烨抬头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低喃道:“也外面走一走好了,心里好烦……不想看到她……”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丽颜浮上几许忧愁、几许茫然…… 这个“她”除了冯之沅外,不作第二想。自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脆弱的表情……欧筱彦和他并肩走着,一时沉默无言。 “/——”两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们相视一笑,欧筱彦道:“先说。” 上官子烨咬了咬唇,低声道:“父亲一直希望嫁给表姐……不过,坚持不肯。” 他的脸红了红,却并无丝毫犹豫,看着前方的地面继续说下去:“不喜欢她,现也根本不想嫁。” “看得出来,是个自由惯了的。”欧筱彦温和地一笑。 “嗯……”上官子烨侧过头望着她,声音比之前更低了些,含着几分忐忑,甚至是害怕,“对讲这些,会不会觉得很不知羞?” “怎么会?”欧筱彦停下脚步,凝视着对方,“是的朋友啊。” “对,们是朋友……”上官子烨轻轻地点头,星眸中现出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拂着额前被夜风吹乱的碎发,道:“方才要说什么?” “就是想问定亲了没有,不过现也不必问了……” 他们慢慢走着。上官子烨轻叹一声,道:“没定亲,还不是一样烦恼。说实话,不乎表姐难不难过,可乎父亲啊……算了,不说这个。何时去问林公子呢?” “明日。如果回去就问他,如果那女子真是他母亲,那么今夜他必定难以安寝……明日下早朝后去和他谈话,无论是与不是,之后都会给消息。” “好,等的消息。” ********************************************************************* 欧筱彦回到府中,见何元碧正正院等着自己,神情有点不安,她微微一怔,道:“元碧,怎么了?” 何元碧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妻主,小声回答:“刚才去见了的表弟,然后又去见林湘然,、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晓得的身份了……” 欧筱彦温言安抚他:“晓得也不打紧,正预备和他说清楚的。”确实,随心阁的时候已经有了这个打算,是时候言明身份了……看来今晚还是得去梅苑…… 对方释然地吁出一口气。她又道:“他的反应如何?” “呃,哭了……劝过他,劝不住……” 欧筱彦心知这是免不了的,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他说了些什么吗?” “他哭了一阵便要找,说有话要问,告诉他到外面去了,他说等回来。”何元碧顿了顿,道:“他想一个静一静,所以也不好待那里,不过小庆说梅苑有照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欧筱彦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道:“过去和他好好谈一谈。回竹苑休息吧,不必等。” “知道了。”何元碧乖乖地点了点头。 *************************************************************** 梅苑的书房之中,林湘然正自静静坐窗前,烛火明灭,映着他秀丽的轮廓。 欧筱彦立门前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声“湘然”。 他转过头,面上泪痕未干,语气却淡淡的,“三皇女殿下,来了。” “湘然,……”欧筱彦关上房门,走到对方身边坐下。 “承认隐瞒身份先。” 两对视着,林湘然紧紧抿着唇,她继续说道:“最初是出门外,多有不便,因此用的化名。二次经过封冉时,本想和相会,讲明身份、讲明自己的心思,却得知了参选侍君的消息。不能再那般行动,但心中对的念想从不曾断过,反而一日比一日更深……” 对方别开了眼,“的言语中有几分是真,已经辨不清了。” 欧筱彦苦笑一声,道:“何须去辨?除了暂时隐瞒身份而外,没和说过半句谎话,喜欢的心,也是千真万确的。” 林湘然没有言语,幽如深潭的双眸凝她面上。 视线移到她曾受过伤的左臂上,他形状姣好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当初,自己每天亲手替她换药,亲眼看着伤口一天天愈合,她为自己受的苦决计是假不了的,可是…… “湘然,怀疑对用了苦肉计?” 欧筱彦看着他游移的眼神,再度苦笑起来,“怀疑预谋了整件事情,是么?” “……”林湘然起身,望向窗外。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道:“确实如此怀疑过,可是仔细回想起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欧筱彦跟着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儿。后者没有回头,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 ------------ 62六十二、在想什么? 六十二、想什么? “湘然,看着。” 他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侧过身子,抬起头,与欧筱彦视线相对。 “告诉,心里是不是还怀疑?” “……”林湘然凝目望着她,半晌,他低声道:“不错。虽不认为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但却无法不怀疑杀了母亲。” “杀母亲?”欧筱彦挑了挑眉。 林湘然的声音微微发颤,“站的立场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不是么?” 他僵着身子,重又面向窗外。欧筱彦道:“因为的母亲早该出现了,却至今都未出现,而又将自己的身份对隐瞒至今,所以就往这上头想了?” 对方垂下眼帘,并不开口,显然是默认了。 事情本就极易让误会,再牵扯到可能是欧晋如的那具女尸,要解释清楚、安抚妥当就更耗时间了。欧筱彦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道:“湘然,没有杀的母亲。事实上,今天之前,也很纳闷她为何不曾过来找。” “今天之前?什么意思?今天见过她了?”对方霍然转身,睁大了眼睛。 “推测是她,但不认识她,无法肯定。”欧筱彦简短说了一句,拉着他坐了下来,“母亲的右臂上可有一块暗红色胎记?” “有……”林湘然的面色渐渐苍白,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欧筱彦给他比划了一下大小和位置,问他欧晋如的胎记是否如此,他慢慢点了一下头,低声问:“她怎么了?” “被魔教的摄魂术害死了。”欧筱彦说完这句,见对方的眼圈红了起来,心中暗想:虽然湘然早有预感,虽然他对欧晋如没有什么感情,但他们毕竟是亲生母子…… 泪水自眼中渗了出来,林湘然无心去擦,只盯着她问道:“什么魔教?什么摄魂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得从一个叫崔无相的说起。”欧筱彦开始向他讲述欧晋如去世的前前后后…… ****************************************************************** 次日清晨。 林湘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书房的软榻之上,回想起前事,面上不禁红了起来。 昨夜,就这间房中,自己和那一番长谈,说了不少话,也流了不少眼泪。最初的哭泣,是难过于生母的故去,后来却完全是感怀自己的身世……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哭倒那的怀中。那抱着自己坐到软榻上,轻轻地安慰哄劝,说不尽的体贴、道不尽的温柔……似乎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她的臂弯中平静下来,安心地沉入梦乡…… 那必定是整夜都陪伴身边的,自己睡得那么沉,也不晓得她是何时离开的……她是去上早朝了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掀开身上的厚毯子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望向东墙边半月台上的时计。恰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欧筱彦走了进来。 她注视着他,柔声道:“湘然,什么时候醒的?” “阿,醒了没一会儿……”林湘然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只觉脸上发烫,不由垂下了头。 “想什么?”她修长的手抬起他的下巴。 他迎上对方的视线,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面上红晕更深,“没,没想什么。” 欧筱彦轻轻一笑,往他的樱唇上吻了吻,放开了他,“是要起来,还是再歇一会?” “起来。”林湘然俯身去穿绣鞋,穿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昨夜……可说了什么梦话不曾?” “哦,睡着之后过了不久,听见喊了一声‘筱彦’。做了什么梦啊?” 林湘然赧然道:“一点都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约丑时将至时。”欧筱彦唇角微扬,心想即便他忘了,也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个好梦。 “阿,这么晚……”林湘然看了看时计,又道:“昨天睡得比还要晚,起得却又极早,一定没有睡好吧?” “谁说的。”欧筱彦轻笑一声,道:“美怀,怎么可能睡不好?” “……”听了她这句调笑,林湘然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 欧筱彦笑吟吟地望着他。他穿好鞋子,站起身来,“说下早朝后去见上官公子,见了么?” “见了,他已经将生母的遗体运往玟山脚下安葬,现大概快到中途了。等会洗漱完、用完早膳之后,带过去,见生母最后一面。” 林湘然“嗯”了一声。欧筱彦打开房门,道:“有点事先回正院,等会儿过来。” ……………… 欧筱彦再过来的时候,林湘然已经吃过饭了,正坐房里等她。二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去。 出了楼门,欧筱彦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趴着一只小黄狗,正懒洋洋地闭眼晒着太阳。她不由一笑,林湘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道:“那小狗是荔儿前一阵子从街上捡回来的,当时它饿得皮包骨头,腿上又受了伤,怪可怜的。不过现好了,胖了好几圈呢。” “哦。”欧筱彦一边和他往外边走,一边问道:“它现可有名字?” “这却不知了,平日里不怎么留意它,也不曾问过荔儿给它取的什么名。” 欧筱彦点点头,转了话题:“对了,湘然,荔儿他们平常侍候侍候得怎么样啊?” “都很好,不过……”林湘然顿住口,脸上红了一红。自己本就打算和她讲那件事,可话到嘴边,又止不住有些尴尬。 欧筱彦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挑眉道:“有哪个做事不尽心不周到的,或是尖酸刻薄爱背后嚼舌根子的,只管讲出来。” “不是这样。”林湘然连忙否认。他苦笑一声,道:“其实只是因为有个小厮长得很像认识的一个……” “什么?” “……继母的四女儿。” “噢,就是那个时不时暗地里对冷言冷语的啊。”欧筱彦以前听他说过林家的情况,其他都挺善良忠厚的,惟独此女,从小到大一直对他抱持着恶意。 “对。五天前调来的巧儿,长相和她很像,所以一见到巧儿,就会想起她……” 欧筱彦理解地点头。回想起那样的往事,湘然的心情自然不会愉快,还是把巧儿调走吧。 “今天回来之后,会叫肖管家换个到梅苑。” “好。”林湘然的语气轻松下来,向着她浅浅一笑,“谢谢,筱彦。” 他话音刚落,右边响起“喵喵”两声,他们此时已走到兰苑外头,这猫叫声正是从兰苑的院墙根处传出来的。欧筱彦扭头望去,只见小小的白影一闪,转眼间已消失灌木丛中。 林湘然旁问:“这猫儿是兰苑养的么?” “嗯,它叫大花,是表弟从家中带过来的。”欧筱彦心想这小东西又跑出来玩耍,指不定要让方卢氏一顿好找。 “是么。”林湘然随口应了,目光从兰苑的大门飘向前方,想起那位将要成为她正夫的方公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不觉的,他抿紧了唇。 自己先前实际上处于被软禁的境地,未曾与他谋面。而现,情况不同了,自己很快就会见到他……他,是怎样的物? “湘然……”欧筱彦看着他,唤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笑,“走了半天,才过兰苑,这皇女府还真大。对了,那个院子是……”他说着伸手往西一指。 “那是竹苑,元碧住的。”欧筱彦和他边走边说着,及至出了府门,他们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往玟山而去。 ******************************************************************** 何元碧昨天找欧筱彦说事时,将帕子落了正院的书房里。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想了起来,便差小圆去正院取回。 欧筱彦此时还没有回来,小圆找到小庆,把事情一说,小庆当即把他带去书房。 拿了帕子之后两出来,小庆少不得借此机会和心上多说几句、多相处片刻。小圆对她也有好感,两聊得甚是开心。 聊着聊着,他们踏上了回廊,眼尖的小庆一下子看见石凳旁正玩耍的大花,笑道:“方公子的小猫又跑出来了。得把它捉了送回去,免得方公子回来看不见它着急。” 小圆孩子心性,说了句“来捉”便径直朝前走。大花无视他们,只管拿前爪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一个小物件。小圆走近了,瞥见那物件,顿时一呆。 小庆见他神色有异,走到跟前一看,也呆住了,“这好像是何主子给主子绣的荷包啊!”它已经被蹂躏得不成形了,只能从颜色和残存的图样上勉勉强强地认个大概。 小圆叫她抱了大花,自己捡起荷包细看,当下确定无疑。小庆道:“先前还见主子带身上呢,许是临出门的时候掉的。” 两商量几句,决定按原样分别去竹苑和兰苑,并言明此事。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料到…… ------------ 63六十三、你这个小呆瓜 第六十三章、你这个小呆瓜 竹苑书房中。 “公子……”小圆见自家公子咬着嘴唇,怔怔盯着面前破烂不堪的荷包,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自己刚才跟公子讲了事情的始末,公子听后不声不响,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呢?是在生三皇女殿下的气,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何元碧闻言方回过神来,看了看旁边的时计,然后问:“方公子这会子已经从温泉回来了么?” 小圆连忙答道:“大概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小庆刚才说她要在兰苑里等着方公子回来的。” “噢。”何元碧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小圆在旁觑着他的面色,忐忑不安地道:“公子,你是要去找方公子么?” 何元碧瞧见他陡然间担心得小脸发白的样子,一时倒敛了心间的愀然不乐,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小圆,你莫不是以为我把事情怪到方公子头上了?你以为我要去兴师问罪?” 这意思自然是否认了,小圆松了口气,嘿嘿笑了两声,“呃,公子刚才说起了方公子,小圆就误会啦。” 何元碧伸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个小呆瓜,想反了~不是我要找他,而是他要来找我,明白么?” “阿,是了,方公子养的猫儿闯祸了,他定会过来赔礼。”小圆省悟过来。何元碧接着道:“我去房里歇歇,你把这荷包给我扔了。” “扔、扔了?” “不然还能怎么着,掉也掉了,破也破了……”何元碧看了看荷包,郁闷的情绪再度浮上心头。他撅着小嘴,推开门走了出去。 **************************************************************************** 就在何元碧在自个房里生着闷气的当儿,方涟墨带着方卢氏和小易回到了兰苑。他甫一踏进前厅,就望见了坐在墙角边鼓凳上的小庆,大花正卧在她的脚边呼呼大睡,而本应照看大花的小厮小七此刻却不见踪影。 见此情形,方涟墨心里微微讶异。小庆见他回来,忙起身行了礼。他在桌边坐下,问起小庆来意,小庆将事情经过①38看書网了。 方涟墨得知那荷包已经被自己的猫儿抓咬得不成样子,对何元碧自是相当抱歉,当听到小庆说欧筱彦向来把它带在身上时,他心里又猛地刺痛了一下:表姐最喜欢的人其实是何元碧吧?自己前阵子也为她绣了一个荷包,却只能偷偷藏着,不能送出……即便送出了,她也不会在意的…… 他敛着自己的心绪,向小庆道了谢,并告诉小庆他待会儿要去向何元碧致歉。那边厢,大花醒了过来,喵喵叫将起来,方涟墨于是示意小易抱它回房。 方卢氏心下埋怨小七出了此等纰漏,害得公子要担责,又疑惑他怎么不见人影,此时便询问小庆有没有看见小七。 小庆刚才已经从兰苑小厮阿岫的口中得知了小七近来受嘱在每天上午照看大花的事,先是摇头说没有看见,然后道:“我正要说这事呢,听阿岫说大花是由小七在照看着,今早上它已经跑出去一次了,小七花了小半个时辰把它找了回来,没成想方才又跑出去了,小七就又出去找它。”顿了一下道:“阿岫已去找小七了,兴许他们待会儿会一起回来。” 方卢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小七找猫儿、阿岫找他,一个找一个了~小七这孩子做事向来尽心,今日却不知犯了何等迷糊,竟让大花跑出去两次。”方涟墨接着问道:“小庆姑娘,阿岫有没有说大花第一次跑出去是跑到何处了?” 小庆道:“说了,是梅苑。”她正要继续讲,外面却传来男子的啼哭之声,三人俱吃了一惊,望向门外,方卢氏道:“这好像是小七的声音啊。” 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没一会儿,春儿拽着一个满脸泪水的稚气少年出现在门口,这少年正是小厮小七。只见他低着头哭哭啼啼,脚步滞缓,似乎很不情愿进来,不过还是被春儿拉进了厅里。 见状,小庆和方卢氏出言相询,方涟墨也从椅子上起身,春儿请他坐着,拉着小七来到他们跟前,道:“小七这孩子一时犯了糊涂,听信人诱哄,险些作出不端的行为,我现在过来即是要向方公子禀明此事。” 旁边的小七在他言语间已不由自主地膝盖发软、跪倒在地上,一径地羞惭垂泪。春儿也不去理会他,在方涟墨面前据实禀说。 原来,春儿刚才因有事去到梅苑,走小径经过一处假山时,冷不防听见山石后有男子说了句情话,他悄然移步近听,听出那男子是林湘然的贴身小厮荔儿,而他说话的对象就是小七。 荔儿天生喜欢男子,他对小七倾心已久,只是一直未予表白,今早大花跑到了梅苑里,和他养的小黄狗阿全玩到了一块儿,他借此契机与小七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把心里话统统说了出来。 小七原本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谈得来的好哥哥,如此一来,心思全给搅乱了。神思不属的他等听到阿岫的提醒才发现大花又不在身边了,他料定它是去和小狗玩耍,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再次去了梅苑。 大花的确是和阿全待在一处,荔儿知道他会来,早就作好了准备在等着他。小七被荔儿带到了山石僻处,只刚听他讲了两句,春儿恰恰到了。春儿驻足细听,到荔儿要牵小七的手时方才现身,劈头就是一顿痛骂,并重重掴了荔儿一个耳刮子。 小七哭着求饶,说自己知错了,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荔儿原本一言不发,听见这话却笑了。春儿见状更恼,又掴了他两下,之后详加审问,那两人俱都坦白答了。春儿令人将荔儿押去刑房,自己则带着小七来了兰苑。 这小七年方十三,在大家眼中是个极老实的孩子,一向也没犯过什么错。他从方涟墨来的那天起就在兰苑服侍,巧的是,他已去世的母亲正是方家当年在京中的旧仆,因着这一层关系,方涟墨与他甚为亲近,春儿也知道这点。 今天发生这事,春儿觉得祸根在荔儿身上,小七受他引诱纯属一时糊涂,况且这苗头刚起就被掐了,并未闹出什么丑事,盘算之后决定先过来知会方涟墨、并行处置。他叙完了经过,便问方涟墨意见。 方涟墨虽然和小七有些渊源,但他现在是以亲戚身份暂居在府里,小七说到底也只是他“借用”的一个小厮,因此他不愿多说,只委婉地让春儿依府里的规矩处置。春儿原本就是情面上客气,在他表明态度之后安心拿定了主意,于是言道待会儿派人去叫小七的姐姐过来、把他领回家去。 小七一听此言,抱住春儿的腿嚎啕哀求起来,春儿不为所动,叫人即刻拖了他下去。方涟墨是见过小七的姐姐与姐夫的,两口子都是忠厚和善的人,也很疼小七这唯一的手足,小七今次被遣回固然会羞惭不已,但在姐姐家里也不至于遭受什么委屈,故此方涟墨心里并不担心他,只暗自思虑起那荔儿。 小庆在旁提起荷包的事,春儿听了即道它必是大花从阿全那里叼走的,原来那小黄狗阿全早间玩耍的就是一个小物件,它把东西叼在嘴里,荔儿也看不清,还以为是自己房里那个破旧的绿香囊,因此并不在意。待那一猫一狗玩在一块时,那东西早就烂了,他又把心思全投注在小七身上,哪里顾得到其它?而小七第二次去的时候,倒是看见了大花兴致勃勃地弄它,阿全在旁边懒洋洋看着,大概是自己玩腻了。春儿到时,却并未见到大花,想必那时它已经溜到正院去了。 如此一来就都合上了,小庆点头道:“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荷包是掉在梅苑里,给阿全看到了。” 方涟墨正想开口,却见阿岫从外面回来,一手拿帕子擦着眼泪,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忙问他怎么了,阿岫垂泪答道:“回方公子的话,方才我去找小七,路过刑房时,听人说荔儿哥哥在里面撞墙死了……” ------------ 64六十四、一念之间 六十四、一念之间 竹苑里,何元碧左等右等没等来方涟墨,心里正暗暗疑惑着,却见小圆急急忙忙的过来,不免吃了一惊。小圆将自己刚刚听说的荔儿自尽的消息告诉了他,他问起缘由,小圆摇头说不知道,跟他说这事的小厮也是在刑房那边听来的,具体什么内情不清楚,只知道是犯了事。 小圆曾经和荔儿说过两三句话,何元碧则是并不认得他。小圆告诉主人自己先前就觉得荔儿是个有心事的,接着又要往下讲,却听得外间帘子响动,夏儿通报说方公子来了,何元碧遂道快请进来。 他起身相迎,方涟墨走了进来,口中道:“何公子,我来给你赔礼了。”何元碧笑道:“方公子何用如此。”说着让他坐了,又吩咐小圆斟上茶来。 方涟墨问起那荷包,听对方说已经扔了,微微一叹道:“我这猫儿生性顽皮好动,今日它两次偷溜出去和狗儿一处玩闹,好好的东西,被这一猫一狗生生毁了,着实可惜。” “狗儿?哪里的狗儿?”何元碧睁大了眼睛。 “是梅苑小厮荔儿养的小黄狗,名唤阿全。”方涟墨话音才落,何元碧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刚刚撞墙自尽的荔儿么?” “正是他。”方涟墨知道对方不清楚内中详情,将之告知于他。 何元碧听后方知方涟墨来迟的原因,荔儿这桩惨事让他早将自己对妻主生的那些个闷气抛到了九霄云外,为着其伤感叹息不已。方涟墨同他一样未曾见过荔儿,也同样为荔儿惋惜。不过,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无论从常理、府规还是礼法而言,荔儿先前的举动都是绝对不被容许的,春儿当时的处置无可厚非。 何元碧问起小七现在的状况,方涟墨道:“他一直哭个不停,我乳父在劝解他。荔儿自尽的事我们没提,怕他知晓了会更胡思乱想。” “现在是不能提。”何元碧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倘若小七没那番言语,荔儿他……” “人都已经去了,也不必再行假设……”方涟墨轻轻说了一句。他其实觉得荔儿并不了解小七的性子,而且,若因为小七的愧悔就失望到要轻生的地步,也未免太想不开了。不过,因死者为大,他虽有如此看法,但并未说出口。 两人又叹了半晌,方涟墨①38看書网到午饭的时辰了,向何元碧告辞。何元碧留他在竹苑用饭,他谢过其好意,说自己还要回去看看小七,何元碧心想府里今天发生这不幸之事,大家的心情都不会好,身为小七主人的他肯定更为心乱,遂不再挽留,起身送他。 **************************************************************** 欧筱彦和林湘然回到府中时,已经过了中午。因林湘然十分疲累,他们在正院的花厅里坐下来稍事歇息,小庆奉上茶水,欧筱彦记起和林湘然早间说的话,叫她去告诉肖管家把梅苑的巧儿调换了,并且说明并非巧儿犯了什么过错,而是他的长相与林湘然某位旧识极为相似,使唤起来免不了尴尬。小庆听完连忙答应了,随即离开。 过了片刻她回到厅里,肖平乐和春儿也同她一起来了。夫妻两个给欧筱彦行过礼,肖平乐先是向主子请示将玫园的四喜与巧儿调换是否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又接着说他们还有一事禀报。 欧筱彦早就看见春儿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不似往常,心里猜度着莫非是司徒修玉出了什么事?但转念一想,他们是在清楚林湘然也在此间的情况下来的,又觉自己必定是猜错了。她问肖平乐要讲什么事,肖平乐将荔儿的事说了,春儿又把其中的经过细节告诉了她。 欧筱彦的心里对荔儿十分惋惜同情,同时也觉得他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她见林湘然沉默的低垂眼帘,神情有些恍惚,暂时也不好对他说什么,只安抚了春儿几句,又嘱咐他们夫妻将荔儿的身后事处理妥当。因荔儿是个无父无母无亲眷的孤儿,抚恤的银两自是无从发放,孤伶伶的他就这么走了,没有一个亲人为他痛哭,欧筱彦想及此处,心下又不禁为之叹息。 肖平乐提及荔儿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欧筱彦转头看向林湘然,他抬起眼,开口道:“随便罢,萱儿玥儿他们几个都可以。” 萱儿、玥儿都是他房里的小厮,肖平乐闻言道:“那么就让萱儿来做,我再拨一个小厮阿乐过来,顶替萱儿的位置,林公子你看可否?” 林湘然道:“可以,如此就有劳肖管家了。”不待她接话又对欧筱彦道:“我想现在去看看荔儿……”一旁的春儿听见这话,又见他神色木木的,瞧不出什么想法,那攥着帕子的手就不由的紧了紧。 欧筱彦温言道:“不如用过饭再去?”林湘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了,我不想吃……你去饭厅罢,我看过荔儿,便回梅苑歇息……” 欧筱彦令肖平乐他们退下,之后,她站起身道:“湘然,我先陪你过去,等会再到饭厅。” **************************************************************** 两人慢慢走着,林湘然先开了口:“筱彦……” “什么?” “荔儿走了,我却没有流一滴眼泪,你觉不觉得我心肠很硬?”林湘然的眼睛望着前方的地面。 欧筱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想你和荔儿虽然算是主仆一场,但你们相处的时日毕竟极为短暂,素日也不多讲话,真要说起来也只是‘认识’而已,萱儿、玥儿他们跟他比你还更熟上许多。” “这倒是真的。”林湘然叹了口气,眉宇间现出一丝黯然,“我有次曾见他对着狗儿自言自语,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但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没有顾他……现在想想,原本也许可以避免……” “湘然,试想你当时如果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的,终归是闷在心里……再者,就算对他留意,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意,对吧?所以,你用不着自责。”欧筱彦开解对方。 “……”林湘然听过她的话,心里的内疚消了一些,可想起自己早上还与之说过话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首,又止不住的暗暗嗟叹人生无常,红颜枯骨,只不过一瞬之间…… 对于荔儿而言,这一瞬之间就是一念之间,林湘然思及此处,又觉得荔儿实际上是解脱了,既然这辈子已经莫可奈何,那就等下辈子罢……总好过内心终日苦闷,为那份得不到的情郁郁寡欢……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不愿对欧筱彦说出来,因为他怕一说出来她会觉得自己性子凉薄。他将话题转到了荔儿的身后事上,两个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停尸之处。 春儿就在门口等着,林湘然说想单独进去看看荔儿,欧筱彦考虑了一下,答允了,于是他一个人进了房,欧筱彦和春儿则在门口说起话来。 林湘然紧紧盯着床上蒙着白布的尸首,僵着身子朝其一步步走了过去。将至床头边,他忽觉脚下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当下差点叫出声来,低头一瞧,却是荔儿的那条小黄狗。 它望了他一眼,随后又闭上眼,不声不响的卧着。林湘然从它的那个眼神中分明看到了哀伤,以及,某种决心。他呆了一呆,在心里默默的道:狗儿啊狗儿,你若想追随主人而去,我成全你…… 毕竟是一条生命,他想想又觉得不忍。等到掀开荔儿脸上的白布之后,对着那张憔悴惨白的小脸,他不知不觉的落下了泪…… 狗儿似乎感应到他的不好受,扭头又望了他一眼,他忽尔想到:若不是它引了大花玩耍,两次把小七招来,荔儿今天怎有机会和小七诉尽心事?怎会忘形迫其与己幽会? ——没有它,荔儿今天就不会死。 他这般想着,从头上摘下一根簪子,在狗儿身边蹲下。狗儿似有所觉,但动也不动,黑黑的眼睛只无神的望着他。 他咬了咬牙,将手里的簪子猛的刺了下去。 ------------ 65六十五、解相思 六十五、解相思 狗儿在簪子的尖端刺入身体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痛叫,林湘然的手有些颤抖,但是转瞬之间就又捏紧了簪子,猛地一下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 狗儿再也没有了气息。 闻声而来的欧筱彦和春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小黄狗,惊愕的对望一眼。林湘然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一脸苍白的望着欧筱彦,“我……我把它杀了……” 欧筱彦早瞧见他手里的簪子了,凝视着他泪痕未干的脸,她开口问:“是因为荔儿么?”刚才在门外隐隐听到狗叫,还以为他被狗攻击了,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林湘然紧握着簪子,喃喃道:“是……若没有它,荔儿今天就不会死……” “……”欧筱彦虽觉他不该如此,但也不忍责备他,只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床上的荔儿,又看了看南墙那边洞开的窗户,心里思忖着:春儿出外等候之前察看过房内,如果阿全当时在的话他不会看不到,所以阿全应该是在他待在门外的时候来的,并且是跳窗进来的。 这块大陆上有个风俗,如果某人是自尽而亡,那么在其死后的六个时辰内,停尸之处朝南的窗户必须完全打开。阿全循着主人的气味悄没声的到了这里,又就近从窗口进来,也难怪没人发觉。 欧筱彦低头看着阿全,这只有灵性的狗脸上毫无痛苦,只有安详,似乎是安心追随主人而去…… 林湘然和她有着相同的感觉,低声道:“方才,它不闪不避……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是――”他停住口,硬生生的把“盼着我成全它”几个字憋了回去。 “湘然,我懂你的意思……”欧筱彦再望了荔儿数眼,叹息一声,转向身旁垂手静立的春儿吩咐道:“叫人将此处清理干净。到荔儿下葬之时,让阿全陪他一起入土。” “是,主子。” “对了,春儿,午膳就别摆了,装进食盒里,送到梅苑。”…… ******************************************************************** 欧筱彦陪着林湘然回到梅苑。后者由小厮萱儿侍候着换掉了那身溅上血的衣服,之后食盒也送来了,欧筱彦强拉着他坐下来吃饭。他只动了几筷子便停了,说自己吃不下,想起荔儿心里就难受。 林湘然说着又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欧筱彦一边拿锦帕替他拭泪,一边温言劝解。正在这当儿,小庆匆匆忙忙的过来了,满脸喜色的她给欧筱彦带来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程灵雁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欧筱彦听到这个好消息自是喜上眉梢,起身急道:“他现下在何处?” 小庆道:“回主子,程公子现下在玫园。方才他听说您在梅苑,就回了玫园等您。” 欧筱彦点点头,对林湘然道:“湘然,我去玫园了,饭你多少吃点,吃过了好好歇息,啊?” 林湘然因这意外状况已经不知不觉止住了泪,闻听此言,心道:你忘了自己还没吃几口么?这顿饭,你不会回来吃了吧……想归想,他是决不肯把这话说出口的,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 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程灵雁的心中一阵悸动,起身望着半开的门,默默地想:她来了。 不过须臾,门被一下子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他思念已久的人。 “殿下……”他的唇微不可察的颤抖着,一瞬不瞬的望着带上门后向自己大步走来的俊挺女子。多久了?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灵雁,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欧筱彦走到他身畔,却又退后一大步,近乎贪婪的注视了眼前的人半晌…… 继而上前伸出双臂,似乎要将他揉碎一般的紧紧抱着他,并在怀中人如云的秀发上烙下了急雨一般的亲吻…… 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浓浓的爱意。 程灵雁在熟悉的怀抱里难以抑制的哽咽起来,欧筱彦的大手抚着他颤抖的娇躯,爱怜的道:“想哭,就尽管哭罢。” “呜呜……呜呜呜……”程灵雁的头埋在她怀里,安心的哭出声来。她并不言语,心疼的拥紧憔悴了许多的人儿…… 不知哭了多久,程灵雁慢慢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颤声说道:“我……我在外面的时候……好想你……” 欧筱彦凝视着他,柔声道:“我也是一样。”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吻去他的泪水,他闭上眼,感觉着她温暖的双唇在自己的脸上游移…… ******************************************************************** 片刻后,吻停下了,程灵雁睁开了眼睛,对方温柔的一笑,牵住他的手道:“我们坐下来说话罢。”说着把他带到桌边,自己又拉来了一把椅子,和他坐在一处。 他的心情已稍微平复了一些,瞅着她问道:“殿下,你是不是还没吃完饭就过来了?” “阿,我吃了一点。” 欧筱彦刚才从小庆那里得知程灵雁已经在路上吃过午饭了,因此没再问他这点,续道:“灵雁,说说你罢,你找到你弟弟了?怎么找到的?”如果没有见到程灵鹤,没有确定他的安全,灵雁决不可能回来,也决不可能如眼前这般…… 程灵雁弯了弯嘴角,不答反问:“四天前,我在洪棉县给你寄了一封信,可曾收到?” “收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找到鹤儿。他报平安的信每隔五日来一次,从未中断过,虽然每次都只有寥寥数语,轻描淡写的把寻弟的过程几笔带过,但这其中的种种艰辛,自己又岂能不知? “寄信当天我本打算离开洪棉,却在将出城门之际与鹤儿巧遇了,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这女子叫宋无名,是鹤儿的恩人,并且已成了他的妻主。”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是这个巧遇未免有些诡异,就像上次某人“准时”接走鹤儿一样诡异,更何况那宋无名……看着对方高兴的样子,欧筱彦不忍说些什么,只静待他讲下去。 “鹤儿从辅清家中被拐走之后,那伙人带着他七弯八绕,他以为是去长峦国,其实他们只是到了相邻的隋鸣县,在隋鸣的几座大山里转悠。他们对鹤儿观察试探,确定他对这几座山毫无印象、以前从未到过之后,那个原来冒充你的人就登场了。” 崔无相?欧筱彦拢了拢眉,“难不成山上埋着什么宝藏,他们以为鹤儿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对,那伙人确是为了宝藏而来,他们都是长峦人,以那个冒充你的人为首。她当时戴着另一张面具,在鹤儿面前把自己的手下统统点了穴,她对鹤儿说那几个人都是长峦的逃犯,听了传言来隋鸣挖宝的,又给鹤儿看了些伪造的文书,她的手下也配合她招了供。” 欧筱彦想起上官子烨捡到的那张面具,目光闪了闪,“她莫非是不打算再以我的样貌出现在鹤儿面前了……” “我也觉如此。此人自称是长峦官府的捕头,其实她只是个江湖骗子,武功不甚高明,到处骗财骗色。幸亏宋无名碰巧经过,听到了她和手下商量下一步行动的话,鹤儿才没有继续受她的骗。” 程灵雁顿了顿,道:“宋无名人如其名,无门无派,武功颇高,一直隐居在隋鸣的山上,可说是一位世外高人。她从那骗子的身上搜出了不少东西,里面有鹤儿在笑红轩里丢失的珠钗,鹤儿又看到了从那骗子脸上撕下的面具,于是明白了真相。” “珠钗?”欧筱彦想她既能白嫖,顺手牵羊倒也不奇怪。 “嗯,是那骗子从鹤儿身边偷走的,鹤儿原本只当是自己糊涂丢了呢。宋无名一审问,她马上招了,果然就是骗了鹤儿的那个人。” 欧筱彦在心中道:不,你们所见的“宋无名”才是那个人,她其实叫崔无相,真正的宋无名正与师傅结伴同行,往京城而来,她可没有□之术。 对不起,灵雁,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你离开。 ------------ 66六十六、违心之言 六十六、违心之言 程灵雁继续说道:“以前的种种骗局种种伪装,全归因于一个宝藏的传言。该死的骗子,为了自己的贪欲,差点儿毁掉了鹤儿的一生……幸好鹤儿遇到了宋无名……” “是啊……”欧筱彦飞快的想着:那“骗子”必定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崔无相的手下,崔无相对他们的“审问”根本就是作给鹤儿看的。她以新设的局戳破原有的局,不仅取得了鹤儿的全盘信任,而且还借此契机陪伴在他的身边。 想也知道,她开解他、安慰他,并且不失时机的吐露爱意……最终,成为了他的妻主。 欧筱彦眉头微挑,又道:“我有一点不明,那个骗子为何会认为鹤儿有可能知道宝藏的秘密?鹤儿莫非是你父母抱养的孩子,实际上另有身世?” “那骗子说鹤儿的亲生母亲生前是越黎逆臣王董的一名心腹……”程灵雁的声调高了起来,“我,我不相信,他们一定是弄错人了!鹤儿他绝对是我的亲生弟弟!” “灵雁……”欧筱彦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应该是弄错了罢。既无凭据,从前也无迹象,我若是你我也不相信。” 王董这个名字,她从柳贵侧君的口中听说过,之后在刑部调阅卷宗的时候也看到过此人的资料。其未成气候便谋反事发,被诛九族,唯一脱逃的女儿现在也已经被凌迟处死。 此人绝无可能遗留宝藏,崔无相编排到她头上,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鹤儿,十之八九是魔教的后人。而崔无相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还很难说,宝藏?秘笈?抑或是其它东西?无论是什么,它都不太可能在隋鸣,隋鸣应该只是设局的地点,而非试探的目标。 看着面前犹自红着眼圈垂头沉默的人儿,欧筱彦心里有说不出的怜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知道,他此刻绝不仅仅是在想鹤儿…… “正如你先前所言,我双亲的怪病是因中毒而引起的。”程灵雁抬起眼睛。 她顺着问了一句:“是那伙人干的么?”实际上,她曾向何元碧询问过该种毒药的情况,何元碧的回答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因此她更确定是崔无相下的手,就如同八象神功以及摄魂之术一样,这疑似铊的奇毒,全天下只有崔无相一个人会用…… “不是,是另外一个贪图宝藏的人下的毒。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死在了那骗子的手下,她杀人是为了宝藏,那伙人杀她也是为了宝藏。”程灵雁咬牙,“亏她死得早,倘若落到了我手上,让她受千刀万剐也不解我的恨!” “正所谓害人终害己,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恶人必然已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身遭刀山油锅之苦。”欧筱彦宽慰着他,暗想这崔无相倒真会为自己圆谎,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接着又问:“对了,宋无名是怎么处置那骗子一伙人的?” “他们在被捉的那天夜里逃走了,宋无名去追,后来追到一处悬崖上,他们倒也硬气,干脆跳下了悬崖。宋无名第二天带鹤儿到崖下看了,尸体都在那里,据说样子惨得很,不过谁叫他们为恶在先呢,活该!” 欧筱彦当然不会认为那些人是真的逃跑、真的因跳崖而死。她“嗯”了一声,思忖着崔无相真是杀人不眨眼,几个小喽啰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于是便下了狠手,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这样一来,事情便可算是到此为止,在程家兄弟看来也算是报完了仇…… 身负秘密而不自知的程灵鹤,在她眼中又是怎样的存在呢?他的价值,恐怕不仅仅是在为找寻那个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宝贝”提供线索方面。以往从未娶亲、从未容许任何男子怀上其骨肉的崔无相,为了程灵鹤竟如此煞费苦心、如此破例,要说她没有动心,怎么可能?如果乔木木知道,一定会嫉妒得发狂吧? “宋无名”……虽然名字是假的,但她对程灵鹤的心思,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对了,有一点——“灵雁,宋无名带鹤儿去看尸体,难道不怕他受惊吓动了胎气?”还有之前,程灵鹤明白自己受骗的时候,想必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吧,崔无相肯定不会想不到这些的。 “我先前也这么担心过,其实是白担心了,宋无名是个再细心不过的人,一早就给鹤儿服了颗自制的安胎药丸。说来也巧,那药丸本来是她应朋友之求从山上采集草药制的,结果刚出来就派上急用了。”说到宋无名,程灵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 鬼扯,哪里是什么“应朋友之求”?分明就是为自家夫郎特意做的。欧筱彦在心里苦笑一声,道:“听起来你的这位弟妇很不错啊,鹤儿和她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幸福吧?” 程灵雁的嘴角浮起了浅浅的笑,“可不是么,宋无名对鹤儿关爱切切,呵护到了极致,鹤儿历经劫难,终于觅得佳偶,现在的他,十分幸福……” 欧筱彦点点头,又问:“宋无名今年多大?长相如何?”在鹤儿面前,崔无相应该会以真容出现吧…… “她今年四十有二……外表清俊斯文,像个读书人,个子很高,比你还要高上小半个头。” 对方随后的语声轻了一些:“虽然……虽然年纪很大,但她对鹤儿这么好……又对他肚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程灵雁的描述和她所听说过的崔无相并无二致。面对虽略有遗憾但总体而言对弟妇相当满意的他,她扯出一个笑容,不得已的附和着他、赞赏着“宋无名”。 同时,心中默道:灵雁,放心吧,无论如何,鹤儿在她的身边不会有事。 ……………… ************************************************************************** 久别重逢的两人在房里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的时辰。春儿按欧筱彦之前的吩咐带着人在玫园的饭厅里摆下了一桌接风洗尘的丰盛宴席,随后将他们请了过去。 席间欧筱彦时不时的为程灵雁挟菜,后者也是饿了,很快吃掉了满满当当的两碗饭菜。欧筱彦看着他鼓起来的小肚子,嘴角勾了起来。 他羞红着脸举粉拳捶了欧筱彦一记,欧筱彦哈哈笑出声来,内心充盈着说不出的快乐。 两人洗手、漱口、擦面之后,欧筱彦看春儿似乎有话要说,便让程灵雁先回房休息一会,自己留了下来。 春儿告诉主子司徒修玉下午又不安生了,起因是前院新来的一个小厮看见他时吓了一跳,失口大叫一声“鬼啊”,这一下不得了了,司徒修玉一边干活一边哭了个昏天黑地,谁劝都没有用。瞧他那样子,今晚怕是要不吃不睡哭到天明了,春儿不放心,让人一直监看着他。 对于几乎快要遗忘了的这个“麻烦”,欧筱彦根本懒得费口舌费心思,当下决定依自己原先的打算,送他去随心阁见乐命师,至于送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下早朝之后。 之后她出了厅上到二楼,程灵雁刚好从卧房出来,他的贴身小厮小眉抱着一叠衣物跟着。他说要去沐浴,又说打算泡久一些,解解乏。欧筱彦自是晓得他这一路奔波,身体已疲累不堪,吩咐小眉好生伺候着,自己回了一趟正院。 欧筱彦沐浴之后,让小庆叫肖平乐过来作一天的例行汇报。待到汇报结束,欧筱彦又吩咐肖平乐将邱侍卫与小喜等人召回,她答应了,躬身退下。过了没一会儿,春儿却又来了。 欧筱彦揉了揉眉心,道:“春儿,你要说什么?莫不是那个司徒修玉闹腾得厉害了?” 对方摇摇头,“回主子,不是司徒修玉,是一个女子在府门外借酒装疯、胡言乱语,诬蔑主子对上官公子动用邪术……春儿已让裘侍卫将她绑了起来,现来请主子的示下。” 不消说,此人百分之百是那个钟情于上官子烨而始终不得其芳心的冯之沅,今天大概在他那里受了什么大刺激,欧筱彦笑了一笑,道:“叫裘小四把她带进来。” ------------ 67六十七、奇花盛宴 六十七、奇花盛宴 “是,主子。” 春儿话音刚落,裘小四就到了。原来那女子刚才忽然呕吐,弄脏了前院的地,自己整个人也臭气熏天的,此后她就醉得不省人事,而外面又有一个壮实的哑女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门房正好是懂得哑语的,于是知道了她的主人是上官子烨,而那发酒疯的女子是上官子烨的亲戚。哑女目前等在门外,裘小四则过来向主人请示。 不必说,这哑女肯定是阿七了,上官子烨多半还不知道这事,不然依他的性子一定会来的……欧筱彦思忖着,站起身来,“我去瞧一瞧罢。” 不多时,她和小庆、春儿、裘小四到了前院,只见那冯之沅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睡着,衣服上和周遭的地上沾着许多她吐出来的污秽之物,那气味说多难闻就有多难闻。欧筱彦站得远远的,打量了一下她红得可怕的脸,心想她真喝了不少,这一次,难道是长久以来的积郁爆发了吗? “主子,您认识这个人?”小庆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欧筱彦道:“在随心阁见过一面,她是上官公子的表姐,平日里极爱喝酒,又常常在喝醉后说疯话。裘侍卫,你去把阿七和门房都叫进来,噢对了,阿七就是那个哑女。” 裘小四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那两人就来了,门房向主人行了礼,而阿七看见地上一塌胡涂的冯之沅后,原本惶恐的表情变得更加惶恐,她跪倒在欧筱彦面前,战战兢兢的打起手势。 欧筱彦扶起她,温和的道:“阿七莫慌,没什么打紧的,我先问一句,你家公子呢?” 她连忙打手势回答,门房在旁翻译:“主子,阿七说她家公子被师爹留在玟山了,近几日大概不会回来。” 欧筱彦再问:“这位冯小姐因何说我对上官公子动用了邪术?”由于冯之沅在外面乱嚷嚷,裘小四一早已点了她的哑穴,之后她自然再没说其它话,欧筱彦虽知道她的失态不外乎是因男女之情,却并不清楚具体的导火索。 对方面露尴尬之色,欧筱彦知其不方便当众说出,道:“阿七,写给我看可好?” 阿七点了点头。欧筱彦遂叫小庆拿纸笔等放到前厅的桌上,让阿七在那里写出来,至于冯之沅则由春儿派人为其更换外衣,并清扫她弄脏的地面,门房和裘小四各自回归原位。 过了片刻阿七写好了陈述,欧筱彦接过来看着,心里微微一怔―― 原以为只是冯之沅疑神疑鬼、醋海生波,与上官子烨之间因误会而导致激烈争吵,没想到这一次却似乎并非误会。 阿七说,冯之沅中午到了随心阁,得知上官子烨这几天都在玟山,就马上说要上玟山看他,阿七因正好要给主人送些必要的物品,就跟着她一起去了。两人到的时候,上官子烨正在卧房午睡,冯之沅不知出于何故硬要叫他起来,不顾阿七的拦阻进了房。 偏偏睡梦中的上官子烨在彼时唤出了“筱彦”两个字,冯之沅立时变了颜色,把他推醒了,质问起来。阿七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被主人遣走,半盏茶的功夫后,上官子烨将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也言语不得的冯之沅扔到她面前,让她带回随心阁看管着。 上官子烨点穴时拿捏了分寸,冯之沅回去之后没多久穴道就自行解开了,不过阿七遵照主人的命令不让她离开随心阁,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坐着,阿七还当她是平静下来了。过了很久,冯之沅嚷着肚子饿,阿七于是叫人弄点吃食过来,结果一没留神她就爬窗溜了。后来的事,自然不必再说…… 欧筱彦看着手中的纸,沉吟不言。 她知道阿七是个老实人,并且单就这件事而论,其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撒谎,然而她对于上官子烨的如此呓语还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上官子烨梦到了自己,而且喊的不是“殿下”,而是自己的名字…… 如果说他对自己无意,只怕太过勉强,可是,他平日里的表现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迹象,一丝一毫都没有,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一个和自己共享秘密的朋友……不止是这样吗? 冯之沅的反应近乎疯狂,他和她说了些什么? 不,用不着多想……灵雁还在等着自己呢。欧筱彦抬起眼,道:“阿七,你带冯之沅回去罢,等她清醒后告诉她,今次我不打算追究于她,不过,不要再有下次。” ************************************************************************* 翌日上朝之前,欧筱彦向小庆问起司徒修玉的情况。小庆说他昨晚数次哭晕过去,后来春儿叫人给未进饮食的他强灌了些汤水并点了他的睡穴,点穴的时效是五个时辰,所以这会子他依然在睡着。欧筱彦于是吩咐她把司徒修玉送到随心阁的陈姓乐命师那里,虽然上官子烨今天不在,但自己上次已跟他讲过此事,直接送去那位乐命师也是知道的。 礼部有些临时的杂事,欧筱彦忙到巳时过半方才回府。小庆递上户部陆雨先前差人送来的一封帖子,她展开一看,原是请她赴赏花宴的。陆雨家中的七星灵宝今天清晨开花了,这可是难得的奇景,比欧筱彦以前所处的那个世界的“铁树开花”还要难得。 陆雨的姐姐是刑部的陆风,两姐妹的性格迥然不同,姐姐刚直耿介、不喜钻营,妹妹则刚好反过来。陆雨的家跟三皇女府挨得很近,算是欧筱彦的邻居。前一阵子她在外面很倒霉的被别人从楼上扔下的花盆砸伤了,因此一直在家休养,今天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没想到她家那盆七星灵宝居然就在今天开花了。 七星灵宝难得开花,且花期仅有半天,欧筱彦决定见识见识这稀罕事。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身湖蓝暗花织锦长衫的她已经坐在了陆雨家面积不大却堆砌了许多花花草草的“吉园”中。 在座的还有陆雨的好友曹正晴等人,主客加起来一共二十个,姐妹俩的同乡吏部侍郎卫兆丹因为公务繁忙,是最后一个到的。陆风正出差在外,所以不在。 神情体态都似弥勒佛的陆雨看宾客都到齐了,轻咳一声,笑眯眯的道:“列位大人皆知,今日赏花宴,赏的是下官家中今晨开花的七星灵宝。这盆七星灵宝是下官出生那年家父种的,迄今已有四十岁,跟下官一般年纪。说来也奇,下官早间起来头有些疼,七星灵宝一开花,头疼就完全消失了。” 宾客们免不了惊叹称奇,说些“喜兆”之类的话恭贺主人,并且期待着看到这株奇花。欢笑一番后,陆雨道:“那么,现下就请列位大人观赏此花。”说罢拍了拍手。 于是一个小厮从园门外走了进来,将手上托着的一盆花放到众人中间的高花架上。众人均离席往花架处围去。欧筱彦老远就闻到一股从未领略过的异香,待走到花前香气更加浓郁,这传说中的七星灵宝,果然奇特:七片幽蓝的叶子,每片如成年女子的巴掌大小,规整的排列成一圈,托出硕大的花朵,花瓣也是七片,是红色的,但每片的红色深浅不同,从淡到浓,花蕊却跟叶子一样是幽蓝色的。 众人仔细端详这七星灵宝,纷纷称奇,陆雨听着大家的赞叹和羡慕之词,笑容可掬……等大家赏完,花架被移到了她的席位侧前,各人都回归原位。大家品尝着美酒、佳果和珍馐,随兴适意的谈笑,整个宴席的气氛非常之好。 如此欢宴,自然不能少歌舞助兴。一巡酒过后,陆雨告诉大家现下有一位佳人要为她们献舞。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欧筱彦抬眼望去,那是一位身形如弱柳扶风的少年,身着碧绿色纱衣,脸覆面纱。她看着他,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少年袅袅娜娜的走近众人,盈盈拜倒,声音柔媚:“奴家温菱,拜见各位大人。” 陆雨对他道:“把面纱摘掉,抬起头来。” ------------ 68六十八、新主人 六十八、新主人 温菱取下面纱,依言抬头,欧筱彦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赵于翡?!面前的这位少年,有着一张和故去的长峦国小皇子赵于翡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是他。他是鹅蛋脸,而温菱是瓜子脸,并且身材没有他高挑,他们的声音也不一样。乍看相同,其实是两个人。 可是,如此的相似……这温菱会不会和赵于翡有血缘关系?如果有,他又为何会沦落到堂上献艺呢?如果只是凑巧相似,那陆雨又知不知道这一点?看她神色如常,目光却似乎是不经意的投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吏部侍郎卫兆丹,这里面难道另有玄机不成…… 欧筱彦心念电转间,那温菱已在主人的示意下、许多宾客惊艳的目光中开始献舞,旁边有丝竹为之伴奏。少年面上的笑飘渺如轻烟,舞姿翩然若惊鸿,腰肢盈盈一握,款摆间透出隐隐雪肤,引人遐思…… 美丽的少年展示着自己出众的舞技,欧筱彦在旁目不转睛的观看着,呼吸几乎有些不畅。她心中当然没对温菱存什么欲念,只是觉得他的舞蹈真是平生仅见、绝妙之极。 余光瞥见卫兆丹望向自己,她转过头,对方嘴角微弯,现出了然的笑容,欧筱彦不甚在意的回以一笑,接着照旧欣赏舞蹈。她知道卫兆丹是误会自己看上这温菱了,刚才他摘掉面纱的时候,自己的惊异在她的眼中八成就已成了惊艳,而现在更不必说。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也许误会了反而更好…… 一舞完毕,众人纷纷鼓起掌来,有些武将粗人还轰然叫好。到温菱行完礼退场之际,仍有人恋恋不舍的以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欧筱彦回想着他那抹自始至终保持不变的飘渺笑容,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卫兆丹笑着问道:“殿下可是对这位温美人动心了?” 欧筱彦干咳一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方当她是默认了,呵呵一笑,正要说话,那边厢曹正晴却盯着七星灵宝站起身来,“这七星灵宝好像已开始谢了……” 此花的花期仅仅只有半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谢了。主人陆雨原本在暗暗留意着卫兆丹这边的动静,眼尖的曹正晴开口后,她将目光移向自己侧前,旋即点着头站了起来,“不错,的确已开始谢了,列位大人请过来观看罢。”宾客们的注意力也早都重新被吸引到七星灵宝上头,纷纷离席过去。 只见那七片深浅不同的红色花瓣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中心闭合,同时渐渐暗沉枯萎,花蕊以同样缓慢的速度萎缩,而那股原本浓郁的香气也在一点点变淡…… 良久后,七星灵宝终于完全谢了。陆雨摸了摸鼻子,叹道:“那般短暂的绽放,如时光流转,无法挽留,叫人好不感慨……” “七星灵宝花开已是难能可贵,如此好运我等羡慕还羡慕不来呢,陆大人倒在这里伤春悲秋起来了~”卫兆丹打趣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雨哈哈笑道:“是下官的不是了,下官先自罚一杯,再敬各位大人。” 新一轮的欢饮,随之开始…… ************************************************************************* 日暮。 温菱坐在小轿中,低着头,静静的。前事一幕幕,掠过心头。 他出身贫寒,母亲早亡,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在他七岁时,父亲也病故了,失去唯一亲人的他不得不卖身葬父。 当时他虽然年幼,却已能看出是个绝顶的美人坯子,陆雨于是将他买进府中。她以闺阁公子的优渥待遇养着他和另外十几个男孩子,他们衣食无忧,还有专人教授琴棋书画。这四艺每个人都学,同时还必须各自学一门技艺,他因为身体柔软,专习舞蹈。 陆雨从来没有碰过他,见到他时总是和颜悦色。他知道,自己会在某天作为一个礼物被送给她需要笼络的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十六岁生日过后没几天,他被陆雨带到了六皇女的府里。 六皇女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他没有惊慌,这是他必须面对的命运,而且,从前他在陆雨的命令下曾不止一次的演练过。没想到,对方含混不清的低语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后,就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 六皇女对陆雨说了几句话,客气的拒绝了他这个礼物。陆雨的心里恐怕很失望,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把他带了回去。他虽不明所以,但是暗自高兴,暂时不用成为礼物了…… 此后的几个月里,陆雨派人逼着他不停的练舞,从早练到晚……今天早晨,他听一个小厮说:府里的七星灵宝开花了,主子喜笑颜开,并且兴致勃勃的准备开个赏花宴。他不觉得那盆花的绽放对他有任何影响,于是仍旧练着舞。 可是陆雨在此时来了。她笑眯眯的说:“温菱,本来你还要再练三十四天,到我的寿宴之日再献舞的。现在你该高兴了,今天要开赏花宴……好好准备一下,中午在席上献舞!” 终于要成为众人观赏的玩物了吗?他没有惊异,总有这么一天的吧……赏花宴上,他摘下面纱之后,感受到了一道道贪婪的目光。他一直没有去看她们,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即便被投以淫亵的眼神,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裂痕,始终保持着陆雨要求的笑容…… 他一边跳着舞,一边想:这就是心如死灰的感觉吧? 跳完舞之后,他回到房间,安静的等待着。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卑贱的舞伶而已,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自己被主人送给今天宴席上的某位高贵大人。 当陆雨背着手在他房间里踱来踱去的时候,他沉默的低头立着。他觉出事情仿佛有了变数,然而那又怎么样呢?他始终都是礼物,没有挑选馈赠对象的权利和机会。 过了片刻,陆雨宣布了她的决定――把他送给三皇女殿下。她说被三皇女殿下看上是他温菱的莫大福分,要他好好服侍那位殿下。他顺从的答应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能问,也不能想,无论三皇女是个怎样的人,她马上就将成为他的新主人不是么?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他相信这一点。 他像个木偶一样任人为他梳妆打扮,并换上了簇新的水蓝色衣裙,没有去瞧镜中的自己是什么样,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无人可以听见的叹息…… 临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九年的那个房间。前方有未知的命运在等候着他,九年来的一切,已成过往…… “温菱,就快到了,别胡思乱想的,准备好。”送他过去的人掀开轿窗的帘子,看了看他。 他应了一声,身体却不自禁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原来自己还是无法不害怕啊…… 不,何须害怕?何须在乎?自己这条命,卑微如草芥、如蝼蚁…… 未几,小轿到达三皇女府门前。温菱在轿中等候了一会儿之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丫鬟,和送他的人传达了主人对陆大人的感谢之意,然后把他领了进去,送他的人随后便回去了。 领他进去的人正是小庆。她遵照欧筱彦的吩咐把温菱带到正院的一间客房中,告诉他今天就在此暂居一夜,又问他吃过晚饭了没有。 温菱摇头说没有,小庆道:“离开饭还有一会,你且先休息休息,到时会有人送饭过来。沐浴也会有人带你去。若有什么事可推门叫一声,外面有下人候着。对了,茶水很快就会送来。” “奴家知晓了,谢谢姑娘。” “不客气。”小庆带上门走了,房间归于宁静。 温菱并无心思细细欣赏房内清贵而雅致的诸般陈设,小庆刚才的话让他觉得这位新主人今晚大约不打算见他,可是他却情愿早一点见到她…… 没一会儿,一个小厮送来了茶水,当中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他任其打量,脸上平静无波。 小厮走后,他倒在椅子上,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只是个玩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温并不是过场人物…… ------------ 69六十九、鱼龙混杂 六十九、鱼龙混杂 客房里,温菱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的那位新主人同样处于难以成眠的状态,在她心间萦绕不去的那个人有着与他极为相似的容颜…… 赵于翡…… 黑暗中,欧筱彦睁着眼睛,在心中轻轻念出这个她从未忘记的名字。 那双清澈明媚的凤目,毫不掩饰对三皇女的深深情意,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早已不在人世。而今,他也已不在人世…… 他和那位女子,是否已在天上相遇? 当初对于他的逝去,她无能为力,唯有心痛。这心痛从来未曾消失,只是深埋在她的心底,今天,它被一张和他酷似的面庞重新勾起…… 今天的赏花宴上,她初见到温菱的那一瞬间,有多么希望这少年就是他啊……可是奇迹终归是不会发生的,人死不能复生。 虽然少年并不是赵于翡,但是对着他的面庞,她无法不产生帮助他的念头,而且,陆雨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她也实在很想知道。于是顺水推舟,制造了一个误会。 散席回府之后,她命人探查此事,查出的结果和她原先猜想的有异有同: 异的是温菱和赵于翡并无血缘关系,他是地地道道的越黎京城人氏,身世虽然坎坷,不过和别国没有任何瓜葛。 同的则是陆雨这方面。陆雨并不知道温菱的容貌与长峦国的小皇子十分相似,呈出他的用意也和欧筱彦毫不沾边,她的目标是卫兆丹。为了自己,也为了因办事疏失而被贬官的大女儿,以自家的舞伶为礼物,笼络这位在吏部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这就是陆雨的如意算盘。赏花宴正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类似的事情她从前做过不少,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可是这一次,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对男色素无贪恋的三皇女竟然一反常态,痴望着温菱挪不开眼…… 卫兆丹虽然未必没对温菱动心,不过看到三皇女如此神情,当然更愿意成人之美。陆雨与她散席后曾有交流,她十之八九提到了此事,或是明言,或是暗示。其实就算她不提,陆雨也不大可能察觉不到。欧筱彦从来不是陆雨加意讨好的对象,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陆雨即便再心有不甘,也不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仍把温菱留在府中。 于是,她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这个少年。 酷似赵于翡的少年。 欧筱彦闭上眼睛,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赵于翡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庞。 他的眼神,他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她都清晰的记得。 ……………… 翌日,欧筱彦接到了代替一名罹患急病的同仁出外公干的任务,这次要去南部好几个地方,需要耗费比较长的时间,算起来至少也得一个月。 由于任务较为紧迫,回府后她没有多耽搁,让小庆即刻收拾行李,并和肖平乐交待了一番,接着去了几个园子,和何元碧他们一一简短的告了别,之后便带着小庆和两个侍卫上路了。 一路顺当。五天之后,欧筱彦到达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南漳县。 办完该办的事时,天色已晚,在县衙吃过饭后,她带着随从回了客栈。刚走进门没两步,却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刀的壮实女子从楼梯上直冲下来,她连忙往边上闪避,才没被那人撞个满怀。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黑黑的皮肤,一脸的朴实憨厚。她忙不迭的给欧筱彦赔礼:“这位小姐,对不住!对不住!我看到街上有个熟人,就急着下来找他了。对不住!”说着就又冲了出去。 她的目标很近,就在对面的茶叶铺子里站着打量货物,是一个身形苗条的男人。目睹这一幕的几个客人和伙计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有的含蓄道:“原来如此。”有的则望着那男人的背影好奇的道:“肯定是个美人哟,真想瞧瞧他什么样儿……” 欧筱彦的随行侍卫之一裘小四却是若有所思。回到房间之后,小庆点上灯,欧筱彦坐下来问道:“裘侍卫,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两个人?” “回主子,那个女子我曾在去年的武林大会上见过,她叫曾家芮,是栊山派的得意门徒,使得一手极佳的刀法,江湖上人称‘乘风破浪’。听说她今年年初以重金赎出了京城的某位花魁,从此一心一意,好生痴情。我心里在想,不知她急匆匆去找的男子是谁……难道传闻有误……” 欧筱彦笑道:“原来是这档子事。”曾家芮的名号自己曾经听师傅提过一次,此人是栊山派掌门最为欣赏的徒儿、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近年来名气日盛。自己的房间是背街的,看不到首饰铺子里的情况,不过他们现在想必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回了客栈。 小庆在旁也噗哧一笑。另一个侍卫胡进贤挠着头道:“她就是‘乘风破浪’么……久闻大名了……”小庆道:“要不是看到了她身上带的刀,我还以为她是个庄稼人哩,老话真是有道理,人不可貌相。”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女人的斥骂之声,夹杂着女孩子委屈的哭泣声。裘小四过去看了一遭回来,说是住在斜对面房间的客人嫌店伙计送来的热水烫了,脾气一上来就踢翻了水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个不停,老板已经过去劝解了。曾家芮就住在那粗鲁客人的隔壁,闻声出来后,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回房了,而刚才那个男人就在她房里头坐着,裘小四看到了,人长得普普通通,算不上美貌。 “或许只是她的好友呢,江湖中人没那么多拘束。”欧筱彦简短的说了一句,心想南漳县属交通要道,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不知凡几,反正这曾家芮和自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八卦听过也就算了。她打了个哈欠,道:“小庆,去备水罢,我要沐浴。裘侍卫、胡侍卫,你们也下去罢。” 三人应了,躬身退下。欧筱彦从腰间解下汐吟剑,放在床边的黄杨木半月台上。在小庆她们的眼中,主人佩剑只是出门装装样子罢了,谁都想不到这墨黑的剑鞘里面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锋利名器…… 当晚夜深人静之际,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翩然掠过片片屋瓦,起落间只惊动数只夜游的鸟雀,最后,轻轻巧巧的落在了目的地――欧筱彦所住的福来客栈。 整个客栈一片沉寂,绝大多数人早已上床安寝。黑衣人从房顶某处小心翼翼的翻身下来,趴在二楼的外墙上,一手极缓极轻的将身前天字第六号房的窗户拨开了些,借着明亮的月光往里面望去。 这正是欧筱彦的房间。欧筱彦在床上睡着,上半夜当值的胡侍卫则坐在墙角处的一张圈椅上假寐。黑衣人开窗时,两人均睁开了眼睛。 胡侍卫凝神防范,当黑衣人探臂欲有所动作的时候,她断喝一声:“什么人!”同时飞身向窗边跃去。 黑衣人见行迹败露,扬手弹出一把红色粉末,窗边立即冒起一大团红色烟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并且还散发出一股极其呛人的辛辣气味。胡侍卫虽即刻掩住口鼻,还是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浓雾很快就散去了,而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欧筱彦道:“胡侍卫,去追那个人。” 胡侍卫犹豫道:“可是主子您……” “你只管去,这边还有裘侍卫。快去。”欧筱彦一边说着一边把灯点上。 裘侍卫就在对面房间睡觉,等着值下半夜。说是这样说,欧筱彦并不打算马上惊动她,而是自有盘算:那人说不定只是个窃财的飞贼而已,又说不定是冲着自己而来,如果是后者,当下的情势不排除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也罢,就瞧瞧对方玩些什么花样…… 胡侍卫听命翻窗追了出去。欧筱彦走到半月台前,从剑鞘中唰的一声拔出了汐吟。 她的手指在冰凉的剑身上一点一点的划过,眼中有微光闪动。 又来了一个人啊…… 前方寒光骤闪,一枚银针朝着面门激射而来,欧筱彦迅疾挥剑挡落。窗外随即响起了一个女子微带笑意的沙哑声音:“真是意外呢,看来我得多花些时间了。” ------------ 70七十、逍遥三针 七十、逍遥三针 来者的声音全然陌生,不像是自己刚刚所怀疑的曾家芮,她那一手暗器功夫不弱,是个轻忽不得的角色。对了,一枚针,难道是…… 欧筱彦一双锐目紧盯着施施然现出上半身于窗边的蒙面女子,道:“敢问阁下为何打算置我于死地?” 身着枣红色劲装的对方轻笑了一声,“自然是有缘故的。三皇女殿下,你得罪了人,那人不惜重金要买你的命。” “哦?我倒不记得我和谁结过这么大的梁子。”欧筱彦挑了挑眉。内心深处,某人的脸庞一闪而过…… 对方慢条斯理的道:“殿下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仇家太多、理不清头绪了?虽然我一向只负责杀人,不问原因,但瞧那位客人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的样子……我晓得你们之间的仇怨必定极深,呵呵……” 笑声中,女子似乎漫不经心的掏了掏左耳,旋即弹了一下手指,又有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自她指间疾射而出!欧筱彦闪身避过朝自己咽喉箭一般飞来的银针,手中长剑快如闪电的挑飞旁边桌上的一个茶盅,那茶盅在半空与银针碰上,顷刻间已碎裂成片。 比起第一针,这一针的来势凌厉了许多。欧筱彦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阁下莫非就是青凰阁的顶尖杀手——别号‘逍遥三针’的诸葛其柳?” 青凰阁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诸葛其柳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手底下人命不少,只要客人肯花重金,并且合她的眼缘,她就会受雇杀人,不论那个目标该不该死……她杀人时也不失气定神闲,使用的是见血封喉的毒针,身上一向只带三针,三针之内,必取人性命,这便是“逍遥三针”的由来。 跟青凰阁的其他成员不同,诸葛其柳是个左撇子,而眼前的女子正是以左手发针,加上她的手法、作派等等,都印证了欧筱彦心中的猜测。 “不错,我就是‘逍遥三针’。”二击不中,诸葛其柳的眼神微变,但转瞬间又恢复了从容,“殿下,你的仇人告诉我你不会武功,可是你非但会,似乎还是个高手,真是让人好奇啊。” “阁下打算就这样在窗边跟我讲下去么?”欧筱彦笑了笑,“咱们出外一叙,顺道再切磋切磋,可好?” 对方点头道:“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两人说得客气,但谁心里都清楚:今日这一战,势不能免,它决计不是点到为止的普通切磋…… 诸葛其柳说完便纵身跃下,欧筱彦跟着持剑跃出窗外,落到她身前七尺之处,扬眉道:“阁下的第三针呢?” 诸葛其柳呵呵笑着,轻扬左手,银针径直往旁边的树上飞去,穿透了两片叶子,随即没入夜空之中。那两片叶子落到地上时,已经变得全然焦枯,欧筱彦扫了一眼,道:“好厉害的毒。” 诸葛其柳轻描淡写的道:“人倘若中了这毒,瞬间毙命。”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尚称清俊的脸,并将面罩放入怀中。 “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不是一个杀手,要切磋,就按切磋的规矩来,你我皆是如此。”她正容道。 即便是从“逍遥三针”的名号上也能看得出来:她的性格里有着自负的一面。这番举动和言语很干脆的挑明了态度——之后的较量是纯粹的较量,不用毒药、暗器等其它特殊的手段。欧筱彦看着她的眼睛,道:“好。等会我使剑,阁下呢?” “我也使剑。稍等,我去前院拿一把,灵岳门的一个人今晚喝多了,回来时把剑落在了那里,正好借来。”诸葛其柳飞身而去…… 她说的人欧筱彦今天见过,是个小角色。小角色的剑倒是挺不赖,只是太过“华丽”了,诸葛其柳将它拿过来后,指着那装饰着俗艳宝石的剑柄对欧筱彦笑道:“上好的剑,给那个废物糟蹋了。” “呵……” 两人此时是在客栈背面的巷子里,欧筱彦道:“此处颇为狭小,咱们换个地方如何?西边不远处有一块开阔的空地。” “那里我知道,是某个富户打算重建新房的地界。”诸葛其柳抚掌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走罢。” 两道身影施展起轻功,腾跃之间掠过空无一人的街巷,不过须臾已来到目的地。 空地中央,两个人面对面的立着,一轮清辉映照着她们沉静的神色。欧筱彦开口:“雇你杀我的人姓冯,对么?” “她说她姓杨,我觉得她的话不是真的。” “噢。”欧筱彦没有再问下去。她心中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冯之沅——“前任”并非和别人没有一丝嫌隙,但却不至于招致这样的仇恨,再说要动手早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而对自己有刻骨仇恨的人,除了冯之沅以外不作第二人想。从先前的情况来看,她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因极度的嫉妒和怨恨产生杀心……她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短暂的静默之后,诸葛其柳缓缓道:“开始罢。”左手握着剑柄,抱了抱拳。欧筱彦还礼道:“如此,讨教了。” 语声甫歇,诸葛其柳身形掠起,向欧筱彦的心口点出一剑。这一剑看似平凡无奇、单刀直入,实际上却是个虚招,真正的目标在人肋下。欧筱彦看出内中玄妙,不予格挡,反取攻势飞身直刺向对方右胁。 诸葛其柳提气后跃,避开此招的同时又疾如流星的舞出数朵剑花,凌厉的剑气朝欧筱彦迎面袭来。欧筱彦足尖一点,身形轻盈的掠至侧方,反手斜斜挥出长剑化解其势。 二人全力相斗,月色中长剑翻飞,寒芒闪动,剑气激荡。欧筱彦使的是师傅自创的傃鸿剑法里的招数,此剑法天衣无缝、精妙无比,她也悟性极佳,但因习其未久,内功又非绝顶精湛,目前尚无法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饶是如此,比起诸葛其柳奇崛有余、端稳不足的剑招,仍旧稳稳取胜。而论及对战双方的内力及实战经验,则是诸葛其柳占优。兵器方面,却又是欧筱彦的汐吟剑胜出一筹。综合起来,诸葛其柳的总体实力逊于欧筱彦。 双方拆了三十余招,诸葛其柳觉出自己渐渐处于下风,不由有些焦躁,暗想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现今成骑虎难下之势,始料未及。这人的剑法委实厉害,自己以前却见所未见,不知她究竟师从何人? 高手对阵之际,分神是大忌。诸葛其柳心神一分,步法上便露出了破绽,欧筱彦没错过这个机会,出手如电,往她的左肩削下。她虽勉力腾身避让,仍是被削掉了一块左臂的皮肉,伤口处立时鲜血淋漓。 她的面色陡然间变得难看。欧筱彦手下丝毫未缓,兔起鹘落间又唰唰唰连续攻了三剑,剑剑袭向其身上要害。诸葛其柳堪堪避过,却不料欧筱彦的后招蕴含着诸般极为高妙的变化,一个轻俊的翻身之后,她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了矫若惊龙的一剑! 这一剑,诸葛其柳再也无法招架。踉跄退后两步,她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利剑,淡淡的笑了。 这个笑容是矛盾的,既有解脱,又有不甘。 “今天……是我的生辰……”她艰难的蠕动着嘴唇,眼神恍惚。 长剑从她的手中掉落,她倒了下去。 欧筱彦站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最终的死亡。生辰将成为忌日,诸葛其柳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只怕怎么也没想到吧。 “一切都……结束了……” 诸葛其柳将视线慢慢移向欧筱彦,“能否告诉我……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是谁……教给你的……” 她想死也要死个明白,自己就成全她,让她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吧。欧筱彦道:“傃鸿剑法,天下第一所教。” “教”字说完的同时,她伸手拔出了自己的剑。无数道血箭自诸葛其柳本已染红的前胸狂喷而出,诸葛其柳直勾勾的望着上方的天空,低声说道:“原来是她……”她最后笑了一笑,闭上了眼睛。 浓烈的血腥气中,欧筱彦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 71七十一、暗夜之变 七十一、暗夜之变 欧筱彦蹲□子,把尸体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诸葛其柳的上衣内侧有个暗袋,里面装着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雕工精细的白玉核桃,除此而外她身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欧筱彦将白玉核桃托在掌心上瞧了瞧,心想这小东西看上去可爱得很,却不知内中有什么蹊跷,带回去一探究竟好了。她收好它,又用诸葛其柳的面罩把汐吟剑擦拭干净,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命丧于自己剑下的人,转身而去。 ………… 不多时,她跃入房中,触目所及,一如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她还剑入鞘,心道:胡侍卫还没回来,倒是省了我一颗药,她也用不着受罪了。 ――这次出外公干,欧筱彦在临走前带上了何元碧做的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有一种正是何元碧嫁给她之前研制出来的新药。这药名叫“忘却”,不过它的效用并不是让人忘记一切前尘往事,而仅仅是忘记在服下此药之前一个时辰内经历的所有事情。 在命令胡侍卫出外追敌时,欧筱彦已决定如果她其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自己就把“忘却”掺到水里让她喝下去,反正这药除了会让人发一场烧外没别的不良反应。现在不必如此,自然更好。 “逍遥三针”向来独来独往,杀人从不假他人手,可以确定在她之前来的那个黑衣人和她并非一伙。可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不像杀手,倒像是做惯了飞贼的……会不会是觊觎汐吟剑的宵小之徒? 三十二年前,师傅从当时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手中夺得了汐吟,并以此剑结束了司马潜的性命。此后它便为师傅所有,不过师傅有自己的心爱之剑,用不着它,所以它虽在天下名器谱上排名第九,却已久未显于世间,加上天下名器谱并未详细记载其形貌,因此当今世上,除了他们一家外,识得汐吟的人寥寥无几。 乔青青,崔无相,宋无名,还有观赏过师傅收藏的栊山派掌门……不,绝不是这四位,且不论她们的资历身份等等,单说兵器:乔青青和栊山派掌门使的是刀,不是剑,崔无相和宋无名倒是使剑,可她们的剑排名都高于汐吟,怎么可能对它感兴趣? 莫非是她们身边的人……抑或,这世间还有别个亲眼见识过汐吟的? 欧筱彦一面思忖着,一面关上窗,从行李中拿了套和身上这套相同的寝服换上。之后,她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药水往地上那溅了血的衣服上倒了点。只见一缕极淡的白烟升起,衣服在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起身开了窗,往外面张望。站了好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暗想:时间也不短了,胡侍卫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遇到了危险?那个黑衣人…… 正考虑着出去找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东北面掠来,欧筱彦这才放下了心。 “主子,属下无能,让那贼人逃脱了,请主子责罚。”胡侍卫进房即跪倒在她身前,一脸的颓丧自责。 黑衣人逃之夭夭固然有点令人失望,不过胡侍卫既然和她周旋良久,想必不会毫无收获。欧筱彦将人扶起,先问了句:“胡侍卫,你没有哪里伤着吧?”虽然她看起来无恙,总还是确认一下更为放心。 “回主子,属下不曾受伤。多谢主子的关心。”胡侍卫的胸中涌上一股暖意,面上愧色更浓。 欧筱彦在桌边坐下,道:“你把刚才的情况说一说。” “是。启禀主子,属下追出去后,遥遥望见贼人逃往东北方向,立刻跟上前去。初时越追越近,快要到跟前的时候,那贼人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看属下,须臾之间又拉开了距离……属下……属下方知是被她戏耍了……” 胡侍卫窘迫得几乎要说不下去,欧筱彦接口问:“她是蒙着面的吧?”对方点头说是。欧筱彦沉吟道:“胡侍卫,我知道你的轻功已是相当高明,那人比你还要高明,却不知是何来历?” “回主子,她的身法极为特别……昔年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有一独门轻功,名唤‘踏雪’。司马潜没有儿女亲眷,她一死,‘踏雪’从此失传,世间再也无人能使,不过,曾亲眼得见过的人还是有的,属下的师傅就在其列。属下以前听师傅说起过‘踏雪’,那贼人的轻功极像是它……”胡侍卫不觉又忆起刚才所见。 “听你此言,司马潜莫非实有传人?”欧筱彦心念电转:如果黑衣人真的与司马潜有莫大关系,那么她能认出汐吟就不奇怪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此人虽然轻功绝高,却显然不欲和人缠斗,是不擅吧?真要近身较量起来,她或许根本就打不过胡侍卫…… “回主子,很有可能。不过,贼人使的是否就是‘踏雪’,属下尚不能完全肯定,属下打算向师傅详细请教一番。” 欧筱彦点头,“也该如此。”皱了皱眉,又道:“怎会找上我的?奇哉,怪哉……” 胡侍卫自是不知。她告诉欧筱彦:她对那贼人穷追不舍,过了好一阵子,对方大约是觉得无趣了,加快了速度想把她甩下,片刻之间却又停住,弯下腰好像是去捡什么东西。在那之后,对方重新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她就把人跟丢了。她无奈之下,回到贼人捡东西的地方四下里搜寻,希望能找到某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末了,她补充道:“主子,还有一点,贼人个头不高,身体却有些臃肿,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不像是正常的肥胖……属下猜想她衣服里头是不是塞了东西……” “不想让人认出身形?极有可能。”欧筱彦一指轻敲桌面,“我在想,此人是女是男,尚未可知……” “主子,倘若此人使的真是‘踏雪’,就必是女子无疑,因为男子是学不了‘踏雪’的。倘若不是,那就不一定了。” “是这样啊。”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欧筱彦往窗外望了望,心说难不成要下雨了吗,刚才还好好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她没有料到南漳其后并未下雨,而京城的上空此刻却正电闪雷鸣,她的府中,有两个人的命运即将在顷刻而至的狂风暴雨中彻底改变! ********************************************************** 豆大的雨滴滂沱而下,似乎无休无止,呼啸的风摇晃着树的枝叶,在暗夜中无情肆虐。本就辗转难以成眠的温菱此时更加心烦意乱。睁着眼躺了一会之后,他索性披上衣服,走到窗前。 呆呆的望着窗外,他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自己至今未见过的那位新主人。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在此风雨交加之时,三皇女府中还有位少年和温菱一样立于窗前,并且,一样在想着欧筱彦。这少年正是司徒修玉。 经过乐命师数日来的开导,他想通了许多原先纠结在心间的事,情绪也平静了许多。他开始静下心来反思,开始正视自己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愿去承认的事实:他的性命真的是欧筱彦救的,她的救是纯粹的救,完完全全出于好意。她没有恨他、报复他,亦不再爱他,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怜的人。 是的,她觉得我可怜……她在施舍同情……司徒修玉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外面一声惊雷响起,紧接着又是数道刺目的闪电。司徒修玉木然站着,对于周遭的一切并不在意。他喃喃自语:“欧筱彦……你……” 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想下去,上空的一个炸雷让他骤然间倒在了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待到司徒修玉醒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天空曙色微露。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心里暗暗奇怪:这几天都去了随心阁,根本就不曾干活,现在怎会如此?对了,之前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倒下? 从地上爬起,他蓦然惊觉――这里并非他司徒修玉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女主就回家喽~ ------------ 72七十二、回京 七十二、回京 上等绿檀木制成的书台、琴案、花几、月洞架子床……自己那间阴暗潮湿又无比狭小的下人房里哪里有这些好东西?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难不成是她吩咐换房间的?对了,还有身上这套淡青色的丝衣,也是她叫人给换的? 不,不可能啊,她还没有回来。即便回来了,又怎可能如此? 司徒修玉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转身望向窗外,发现自己其实身处于楼上,下面不远处有个小厮正打着哈欠走过来,手里端着水盆,却是自己认得的晴儿。这晴儿原也在前院做活,半个月前调到了正院。看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正院里头了……究竟为何呢…… 司徒修玉在近旁的梳妆台前茫茫然坐下,却旋即震惊的叫出声来―― 台上的铜镜里映出的面容分明不属于他! 这张脸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上面没有任何疤痕,而且比他没毁容前还要美丽许多。司徒修玉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一把拿起镜子来照。 任他左照右照,镜子里依旧是一张陌生的脸。目瞪口呆的他放下镜子,想了一下,又将双手举到面前看着。 纤纤十指,如水葱也似,没有伤疤,也没有干粗活留下的痕迹。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不信:这具皮囊原本是另一个人的,现在却为他司徒修玉所占据。 僵坐在椅子上,他恍恍惚惚的回忆着:之前,他站在窗前,外面下着大雨、雷电交加……好像是在一个极响的炸雷过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因为被雷劈中了吧……他的魂魄大概就在那时进入了这个人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奇遇…… 司徒修玉的脸上忽而现出一丝微笑。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外面隐隐传来的男人声音打断了司徒修玉的思绪。他站到窗前,看见晴儿正和一个拿着扫帚的胖小厮站在一处,胖小厮背朝着楼这边跟晴儿说着话,内容听不清楚,但是晴儿随后极其惊愕的叫了起来:“小苏他是怎么死的???” 在说我!司徒修玉心中一震,屏住了呼吸。那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依旧听不清,只能看见晴儿拿帕子擦起了眼泪。 他呆呆望着那两人走开,心里思绪万千:我和晴儿说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他却为我的死落了眼泪,真真是个善良的人。 换作我的家人,会怎样呢?父亲如果还在世,一定会伤心不已的……而母亲和姐姐恐怕巴不得我死掉…… 欧筱彦知道了我的死讯又会怎样?或许,她会为我叹息感伤……而那只是短暂的,用不了多久,她终将把我司徒修玉遗忘…… 毕竟,我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可怜的人,她不吝于对我付出同情,但也只有如此而已……她现在挂在心间的,是那个清丽出尘、似仙人一般的少年吧? 可是,我现在附身的这个美人又是谁?是她恋上的另一个么……他们两个已经被她给收了吧?还有没有其他人了? 等等,这个美人的魂魄哪里去了?我到了他身上,他是不是也到了我身上?如果是,他又为何会死?如果不是,他会不会回来?到时我怎么办…… 无论如何,不想再作为“小苏”活下去了!那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司徒修玉死死咬着嘴唇,连咬出血了也未察觉。 他当然无从知晓自己的不安其实没有必要,温菱永不可能再回来――在这场意外中,他是极其幸运的,而温菱却正相反,连生命都失去了,魂归地府。 司徒修玉在房里走了好几圈,越走越焦躁,越走越烦乱……想不出结果,他索性倒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脸,自言自语道:“他要真回来我也没法子,大不了,当孤魂野鬼去!” ******************************************************* 欧筱彦在南漳县又待了两天。许是因为知道目前无法得手,这两天里疑似司马潜传人的神秘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裘小四和胡进贤不敢懈怠,始终保持着严密防范,并对出现在周围的可疑人士加以留意。 曾家芮也在她们留意的对象之列。她一直待在客栈里,似乎在等人,之前的那个男人没再来过。欧筱彦她们临走的前一天傍晚看到了她的师妹前来和她会合,彼时方知她是为赴同门师弟的喜宴而来,而那个男人的身份则仍旧不得而知。 至于从诸葛其柳身上搜出的白玉核桃,的确内有玄机,它是由两瓣巧妙的嵌合而成,打开之后,一个被卷成数卷的小纸条就出现了。欧筱彦把纸条展开来看,正反两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她的名字也在其中,而除了她,其他人的名字都给划上了一道杠。不消说,这是诸葛其柳的杀人名单,名字上有杠的都已命丧其手。 名单上的人三教九流,不一而足,有恶贯满盈的奸恶武人,有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有艳名远播的青楼花魁,还有得罪了权贵、后在流放途中不知所踪的刚直清官……更多是欧筱彦不认识也未曾听说过的。她看着名单,暗暗叹息:拿诸葛其柳一条命来偿,却是便宜她了,她手底下不知有多少冤魂哪…… 离开南漳后的二十多天里,依旧风平浪静。公干结束后,欧筱彦一路顺利的回到了京城。 进城时天色已晚,到礼部复命自然要等到明天,欧筱彦心说正好,今天可以和我家那几位好好相聚了。别离一月有余,她对家中的几个男人甚是思念,此刻人虽坐在马车里,心却早已飞到了自己的皇女府中…… 到了府门口,小庆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一边向主人禀报一边掀开了车帘子,两名侍卫也各自下马。欧筱彦从车上下来,嘴角浮上了一丝微笑,终于到家了…… 几个男人对她也是思念得紧,听说她回来了,个个欣喜不已。欧筱彦在自己书房里听着肖平乐汇报府中事务的当儿,春儿依照吩咐去了竹苑、梅苑和玫园,把她的意思向三个男人传达了――今晚,大家一起在正院用饭。 方涟墨没有被通知,他几日前染了风寒,尚未痊愈,正卧床休息着,所以欧筱彦在听完报告之后便前往兰苑看他。 虽然他在她心目中和那三个男人依然不同,可她对他并不是不关心不在意的,那是一种犹如涓涓细流的情感,在时光流转中一点一滴的积聚…… 不曾热烈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早已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习惯了他的轻言浅笑。和他在一起,她是愉悦的。而如今,她渴望见到的人中,有他…… 就在欧筱彦走向兰苑的时候,何元碧正在竹苑里撅着嫣红的小嘴,烦恼的站在镜子前面。 “小圆,这件半臂哪里好看了嘛,还不如刚才那一件。”他转了半圈,又转回来。 小圆在旁边看着他的一身道:“它很配这条水绿绫裙呀,公子穿起来很好看的。” “哼,哪件你都说好看。”何元碧转头往凌乱摊着许多衣服的床上望了望,道:“你把最右边那条绣桂花的裙子拿过来,我瞧瞧看。” “噢。”小圆边往床边走,边提醒他:“公子可得快些作决定哦,时候不早啦,而且你方才还说头发乱了要重新梳的。” “知道啦。” 何元碧接过小圆递来的裙子,放到身前比了一下,随即道:“罢了罢了,还是穿我新做的那一套。”那套是他最先试的,试了半天又试回来,主仆两人都笑了。 于是他换上了鹅黄镶翠边的素缎短襦和配套的翠绿细褶裙,之后便坐到梳妆台前,由小圆为他梳头。 小圆手下忙活着,道:“公子,小圆在想,玫园和梅苑那两位现下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管他们呢。”何元碧想到林湘然和程灵雁,不由微微的拧了拧柳叶眉。尽管同情他们以前的遭遇,但是他并不喜欢他们,林湘然杀死阿全,他觉得很残忍,更让他觉得残忍的是程灵雁先前堕掉孩子、弃妻主而去的举动…… ------------ 73七十三、拨云见日 七十三、拨云见日 兰苑。 “表姐……”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方涟墨惊喜的轻唤了一声,他凝注着她,心跳不听使唤起来。 “表弟,好久不见。” 欧筱彦望着对方憔悴了几分的脸庞,不由十分心疼,快步走到他身边,“你风寒未愈,怎不躺着好好歇息?” 方涟墨面上隐隐发烫,低了头道:“躺了一天了,下来走走。” 不能告诉她:自己本来昏昏沉沉的,一直躺在床上,可是听闻她回来便觉一振……知道她会来兰苑,暗暗等着、盼着,却没料到她来得这般快……莫非,自己在她的心上其实是有位置的? 掩饰性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他很快又道:“表姐请坐,我叫小易上茶来。”欧筱彦言道不必,拉着他坐了下来。 她就方涟墨的病情和这几日的医药饮食细细询问起来,方涟墨一一答了,心里充溢着融融暖意。不是敷衍,不是客套,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只不知,这份关心是否仅仅是表姐对于表弟的关心? 男儿心思,曲曲折折,他的小手不知不觉的绞紧了帕子,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宁定。突然间,床下响起喵喵两声,不用说是大花发出的了,欧筱彦转头看看,笑道:“这小东西,怎的躲在床底下不出来呢?” 方涟墨莞尔一笑,“它啊,越来越懒了,今天吃完午饭便溜到床底下打盹,让它回窝它也不回,就赖在那里,没成想一睡就是半天。”他走过去瞧了瞧大花,道:“它又开始睡了。” “呵呵……” 方涟墨回到位子上,犹豫了一下,道:“表姐,我打算过几天动身回去。” 这话并不令欧筱彦意外,三月之期在十几日前已满,她出差前向他辞行之际,两人商量好了等她回来他再走的。他在其后写家书告知了双亲自己要迟些时日回家,欧筱彦既在今天回来,他回家的日期就可以定了。 虽说很清楚这点,可听到他的话,欧筱彦的心口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窒,他,要走了……才相聚,又将别离,难以说出口,自己对他何其不舍…… 捕捉到了他美眸里一闪而逝的迷茫,他的想法她不得而知,但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而涌上心头,她在刹那间作出了决定:有一件事,不如就在今天、现在告诉他吧。 “表弟……”她凝视着方涟墨,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抹柔和,“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方涟墨心头一跳,声调有些许不稳的问道:“什么事?” “母皇、父君和二叔母给咱们定下了亲事,你我将在明年四月十六日结为夫妻。” “……”方涟墨樱唇微张,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也睁大了。她续道:“这事是在你刚来的时候定下的,我原应及时告诉你,不过……” 她停顿,踌躇着如何措辞。方涟墨神色黯然,接过了话头:“不过,你不想娶我,所以告诉我之后难免尴尬,是也不是?” 他望着欧筱彦淡淡一笑,笑容中满含酸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么?” 欧筱彦想说自己之前只将此事告诉了元碧、湘然和灵雁,其余人一概不知,可这样和“最后一个知道”实质上也没多大分别,转念一想,打算说些别的,方涟墨却低低道:“表姐,请原宥则个,我这会子有些乏了……” “那你好好歇息……我不打扰你了……”欧筱彦说着却并未起身。 她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表弟,我承认对于这桩亲事我起初是不太情愿的,因为我只把你当成一个弟弟来看待,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你的感觉渐渐变了……” 方涟墨的心剧烈的颤了颤,无言的等待着对方说下去。 欧筱彦柔声道:“和你在一起,我心中喜乐,见不到你,我会想念。若我说依然把你当作弟弟,那其实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自己。” 方涟墨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俊颜,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颤抖,“你……你是说……” “我是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句,欧筱彦慢慢站了起来,望着低垂了眼眸、脸颊上渐染红晕的人儿,她自然而然的喊了一声“涟墨”,然后道:“你歇息罢,我先走了……” “嗯……”方涟墨转头,看着她离去。 而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落下了晶莹的泪水。这一切是梦还是幻?她对自己温柔的倾诉,她说“想和你在一起”…… 之前的伤痛,此刻已为满心的喜悦和甜蜜取代。从来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坦承对他的感觉,而她现在的感觉正是他所期盼的。虽然还没有听到她说喜欢,但她的那些言语已经足够让自己感到幸福,人不该一下子奢求许多,不是么? 犹记得那天听见小易说三皇女殿下要娶正夫,自己心中何其震动,小易认为她要娶的人就是自己,他的推测听起来合理,可表姐未曾言及此事,而乳父又从小庆那里得知新来的林公子是她的心上人……乳父直言不讳,他觉得在她心目中自己只是个表弟……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心中万般酸涩苦楚,然而又能如何? 仔细想想,林公子不会是她的正夫,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如果真的是,她不说,只能归因于她不愿了……一想到她不喜欢自己,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痛,可再怎么苦再怎么痛,也只能默默承受,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恋上她,无悔。 乳父和小易后来再没提过此事,他也不问,只将它藏在心底,他知道他们不想他伤心……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和他日渐亲密,她看着他的眼神常常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不过他总是及时的提醒自己:方涟墨,别胡思乱想了,她只是把你当弟弟看。 不应该太过贪心,能和她如此相处,不是已经很快乐了么? 或许小易听说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且,患得患失有什么意义呢?不必去猜,不必去想,珍惜和她相处的每时每刻才是要紧…… 久而久之,他仿佛真的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当今天听到她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说的时候,他瞬间想到了它上头。她很快给出了答案,千真万确,他和她将要结为夫妻! 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但是他控制着自己,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不愿让她察觉自己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他也不愿泄露自己的情绪,可听见她坦承隐瞒,便不由自主的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揪疼的心…… 而后,他匆匆忙忙的要结束这场谈话,因为他实在不想再说些什么,并且,有些害怕她再说些什么,他很清楚自己在逃避…… 没成想,那人继续说了下去,说的却是让他又惊又喜的话! 忽如其来的巨大冲击令他心跳如擂鼓,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发抖……一时之间,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他不敢看她。听见她亲昵而温柔的改唤自己涟墨,他的呼吸不禁又乱了一拍。庆幸她随后就离开了,他不愿意她看见自己为她失态的样子…… 不过,如果自己之前没有跟她讲乏了什么的,她会不会迟些离开,会不会再多说一些……不,想这个作什么,她回来没多久就来到兰苑,在他身边待了这许久,更剖白了心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再说,今后的日子还长…… “公子――” 小易的呼喊声打断了方涟墨的思绪,他急忙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只见小易小心翼翼的端着个托盘从外间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他边走边道:“公子,药煎好了。” 方涟墨“哦”了一声,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此时方卢氏也进来了,方涟墨起身道:“乳父回来了。” “嗯,公子,颜料买回来了,已经放在书房里头。”方卢氏见他没在床上躺着,问:“公子可是好些了?” 方涟墨点头答道:“好些了,头不昏了。”说罢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 74七十四、相聚 七十四、相聚 方卢氏在方涟墨身边坐下,问道:“公子,你好像刚刚哭过?”原本因为公子身体好转而高兴,可瞧见他微红的眼眶,方卢氏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嗯……”自知逃不过乳父的法眼,方涟墨放下药碗。小易在旁边惊道:“啊,我竟没发觉公子哭了!”方卢氏低声道:“可是殿下方才说了什么话,让公子难过了?”欧筱彦过来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接收到他们担心的目光,方涟墨摇头道:“不是的,我不是难过……” “那么公子是怎么了?”方卢氏看他的表情确实不像是难过,反倒有些难为情,在心里作着揣测――九成九,还是与殿下有关。 “皇上、大伯伯同母亲给表姐和我定下了亲事,表姐要在明年四月十六日娶我为正夫。”方涟墨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说,她对我的感觉渐渐变了……她已经不再把我当作弟弟……” 方卢氏听了,不由嘴角含笑,心想无论以前怎样委屈,这孩子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易则喜孜孜的道:“殿下喜欢上公子了,太好了!” “……”方涟墨赧然不语。 方卢氏问他:“公子,殿下她还说了什么?” “先前我说乏了,她就没再多说。”他把前后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那两人自然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小易眨眨眼,道:“俗话说日久生情,咱们公子这样出众的人物,相处久了殿下如何能不动心?”话一出口又觉错了,忙摆手道:“不对不对,不必久。殿下只怕早就动心了~~” 方卢氏被他逗乐了,噗哧一笑。方涟墨红着脸道:“又在乱说。”他端起药碗,打算把剩下的大半碗汤药喝完。方卢氏阻止他,“公子,药已凉了,让小易热过再喝罢。” “好。”方涟墨把药递给小易,后者随即把它端走了。 方卢氏道:“是我的不是了,方才急着问公子,都没顾上这药。” 话音未落,大花却从床底下窜了出来,喵喵叫着跑到方涟墨的脚边,将自己小小的头一个劲往主人的小腿上蹭。方卢氏见状笑道:“哟,这个小要饭的。” 方涟墨也笑了,“一个下午不动弹,可是快要到吃饭的时候它就出来了,懒猫、馋猫~” 说着,他将大花抱了起来,看着它圆圆的眼睛道:“别急,等一会儿就让阿岫带你去吃晚饭。” ******************************************************** 正院的饭厅里,何元碧、林湘然和程灵雁在等待着欧筱彦,他们的贴身小厮和春儿则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男人们今晚不约而同的换上了欧筱彦上次叫人给他们做的新衣服,且都用心打扮过,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坐在一起,任谁看到都要眼前一亮。 何元碧是第一个到的,林湘然和程灵雁则是出门后在路上碰见,一起过来的。他们坐在绣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里全在盼着妻主的到来。 眼看时辰将至,春儿唤人摆上了饭菜。没一会儿,欧筱彦来了,下人们连忙给她行礼,三个男人也都站起身来。欧筱彦见男人们坐的是窗边的绣墩,心知他们是想等自己来了再入席,即刻笑道:“来,大家坐罢。” 男人们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跟着她往桌边走去。欧筱彦在上首坐了下来,何元碧则坐到了她的左边,另两人齐齐望他一眼,程灵雁旋即示意林湘然坐妻主右边的位子,“林哥哥,坐。” 林湘然当下推让道:“还是你坐罢。” 欧筱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含笑说道:“在我看来都是一样。湘然、灵雁,你们不必相互谦让了,就近坐下罢。” 她心中了然:左边的位置是坐北朝南,座次上排第二位,仅次于自己这个家主的最尊位。元碧坐了这个位置,灵雁和湘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有想法了……而他们两个互相推让的位置当然是排第三位。他们既然介意于位置问题,自己便不能不发话表明态度。 以她对元碧的了解,可以确定他刚才并无企图在灵雁和湘然面前昭示些什么,而只是自然而然的想离自己近一些罢了,是左非右也不会是刻意而择之。不过,灵雁和湘然绝无可能不存误会,这倒也怨不得他们…… 两个男人依言各自坐下,林湘然在欧筱彦的右边,程灵雁则在她的对面。妻主的言下之意他们自然领略得到,虽然刚才对何元碧的举动有所不满又有所猜疑,但妻主一视同仁的态度已经给他们吃下了定心丸,原本的那些猜疑也烟消云散了。 何元碧却是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短暂的暗流涌动,他的心思自妻主进门起就全在她的身上,一双晶亮的杏眼瞅着她,片刻不离。妻主刚刚说的话他听见了,可他压根没意识到此话是因他而起,只当她是对着那互让位子的两人随口一讲罢了。 此刻,他含嗔带怨的对着欧筱彦开了口:“你怎的到今天才回来……已经三十又三天了……” “呵,小呆瓜。”欧筱彦看着男人,唇角轻扬,“我原说至少要一个月的,又没说一个月定能回来。”说是这样说,她当然明白元碧是思她心切,而湘然和灵雁其实也是一样…… 心爱之人环绕在身边,欧筱彦望着他们,满心都是欢喜。她一边挟起了菜,一边招呼大家动筷子,宴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林湘然刚才眼见何元碧娇滴滴的跟妻主说着亲密话,心里头抑制不住的有些不痛快,又有些不甘。这会子欧筱彦说起了她公干路上的趣事,他笑吟吟的听着,并不像何元碧那样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而只是温温柔柔的适时给欧筱彦挟些菜。 程灵雁则是痴痴望着对面的妻主,根本就不怎么吃东西。他安静的坐着,一张妩媚的小脸上流露出掩不住的情意…… 欧筱彦的酒杯空了,随侍在旁的春儿正想给她添酒,林湘然略略起身拿过酒壶,替欧筱彦倒上,浅笑着说道:“都第三杯了,筱彦,你果然颇爱喝这桂花酒呢。” 程灵雁听了他的话,心里突如其来的生出一丝苦涩:林湘然显然早就知道她爱喝桂花酒,可是自己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是否就像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样,三个人中,离她最远的是自己? 不能怨谁,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假使当初没有那般决绝的离她而去、没有那般狠心的扼杀掉腹中的骨肉,情况大概会有所不同吧……但是,彼时彼境,自己又如何能不作出那种选择…… 想到以前的事,程灵雁暗自神伤,不知不觉咬紧了嘴唇。欧筱彦本在说着今天这高兴日子她更是要多喝两杯,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遂笑道:“灵雁,发什么呆呢?” 他回过神来,支吾着道:“没、没有……” 欧筱彦微眯着眼眸看他,若有所思,但转眼间又玩笑的道:“咳,一个二个都成了小呆瓜,这可怎么是好?” 程灵雁听见这话,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帘。一旁的何元碧也没说话,却朝妻主娇俏的皱了皱鼻子。林湘然瞧着程灵雁这边,微笑着说道:“灵雁弟弟,怎么不动筷子呢,饭也没吃几口,菜也没吃几口。” “是啊。”欧筱彦笑道:“灵雁,你要是不多吃一点,我可就要让湘然和元碧给你挟菜了。” 程灵雁红着脸道:“我吃。”说着便伸筷子去挟菜。欧筱彦这才停住,转而说起了路上的又一件趣事…… 吃完了晚饭,男人们回他们住的园子,欧筱彦则去沐浴。沐浴完之后,她到书房里稍事歇息。 刚坐下没一会儿,小庆进来报说小喜想见她。欧筱彦心想自己倒是很久没见过小喜了,她回来正巧是在自己这次出京以后。不过她又没什么急事,无非是打算汇报一下之前的差使,反正灵雁早已经回来了,汇报不汇报的无所谓,明天再见她好了,自己晚上可是还有事情。 于是她让小庆告诉小喜有事明天再说,然后从架上取了一本①38看書网台前看了起来。 ------------ 75七十五、再见司徒 七十五、再见司徒 欧筱彦看了一会书,又像以往一样练了一会字。之后,她给上官子烨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内容是邀请他明天下午过府一叙。把信封好后,欧筱彦叫来了裘小四,让她把信送给她的小师叔。 然后欧筱彦便打算回卧房,小庆却又来报说胡侍卫有事要向她禀报。她没有犹豫,告诉小庆叫胡侍卫即刻进来。 胡侍卫要说的自然是她们在南漳县遭遇到的那个神秘黑衣人了。她刚从师傅家回来,她的师傅之前已经确认:黑衣人使出的轻功正是“踏雪”。显然,黑衣人和司马潜之间存在着莫大的关联…… 两人就此展开的谈话持续了好一阵子方才结束。胡侍卫离开以后,生出些微倦意的欧筱彦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卧房而去。 她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进了密室,专心致志的练起功来。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里基本上不能练功,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今天回到家中,一切又可恢复原样了。 ………… 翌日,欧筱彦上完早朝后,到礼部复了命,接着返回宫中。她先是去了皇帝那里,然后到如意宫看望柳贵侧君。二皇女早朝前就已和妹妹约好了,所以她现在也在如意宫里,父女三人相聚,自是欢颜笑语、其乐融融。 在宫里吃过中饭后,欧筱彦方才回到家中,何元碧正在正院的书房里等着她,他告诉妻主:他上午已经回瑞祥武馆见过师傅了,师傅知道她回了家,说晚上会照常过来,让她今天不必再到武馆了。 欧筱彦问何元碧师傅最近可忙,他答道:“师傅她说忙不忙,说闲却也不闲,别的事情没有,就是整天待在药室里头研究……”窝在妻主怀里的他不知不觉的嘟起了樱桃小嘴。 欧筱彦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粉嫩嫩的面颊,笑问道:“研究什么?” “明知故问。”他轻轻哼了一声,瞅着妻主不言语。 欧筱彦轻笑一声道:“本来不确定的,你既如此说,那定是‘凌迟’的解药无疑了~~师傅研究的进展如何?” “师傅说快了,高兴了吧?”何元碧嗔了她一眼。 她呵呵一笑,道:“师傅真是厉害。对了,元碧我跟你说,师傅教我的武功这次在路上可派上大用场了~” 对方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紧张的问:“怎么回事?!” 欧筱彦先以三个字概括道:“遇袭了。”她安抚的拍了拍怀中人儿紧绷的身体,又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毫发未伤。” 何元碧不放心的盯着她,“真的没事?” “当然。”欧筱彦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今晚我到竹苑歇息,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尽可仔仔细细的检查,为妻我绝无意见。” 她的调笑让何元碧羞得双颊绯红,他恨恨瞪了她一眼,从她怀中挣开,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追问道:“是谁袭击你了?” “诸葛其柳。你知道这个人吧?” “知道,青凰阁的杀手!她怎么会找上你的?是谁要害你?” 欧筱彦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何元碧知道起因后既震惊又愤怒,痛骂了冯之沅无数遍,然后又怨起上官子烨―― “这个惹祸精真真讨厌,喜欢上你也就罢了,明明晓得姓冯的痴迷于他,却还跟她讲什么鬼话,给你招来了这样的麻烦。” 他还想说下去,欧筱彦避重就轻的道:“上官子烨也许已经知道此事。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写了信让他今天下午过来一趟。”如果不打断元碧,他接下来很可能要埋怨起自己了…… 顿了顿,她续道:“知道么,我绝不会放过冯之沅。” 何元碧点了点头,咬牙道:“当然不能放过,这种恶人根本就不应该留在世上。”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何元碧在不经意间想起了温菱,便道:“对了,那个叫温菱的男人,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呢?” “温菱嘛……”欧筱彦眉头一挑,笑道:“我正预备今天抽空见见他,见过之后再作决定罢。”先前自己临时被派出公干,所以一直没有见温菱,今天也该见见了。 “我倒是见过他一次,一开始他盯着我瞧,样子有点傻,我就问他我脸上是有东西还是怎么的。”何元碧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人张了半天嘴却讲不出一个字来,若不是经小圆提醒之后喊了我一声何主子,我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后来呢?”欧筱彦思忖着这温菱似乎有点迟钝,跟他在赏花宴上留给自己的印象不太一样啊…… “后来我随便问了他几句就走了,没什么话好说嘛,再说他压根就不想说话……”何元碧轻轻叹了口气,道:“也难怪,他以前其实挺可怜的……” “确实可怜。”欧筱彦略一沉吟,道:“元碧,不如我现在就让他过来罢。” “好啊。”何元碧没有异议。 不一会儿“温菱”就被叫过来了。他望了望欧筱彦,又望了望何元碧,旋即垂眸向二人福了福,低缓的道:“温菱见过主子、何主子。” 欧筱彦“唔”了一声,打量着面前一身水蓝色衣裙的人儿。依然是纤弱的身材、端丽的容颜,却没有了那日淡如轻烟的眼神,而是……有几分呆滞。 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这才是他的常态?现在,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欧筱彦暗暗有些好奇。 她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以杯盖撇着茶叶,望着他问道:“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回主子,温菱过得很好,这都是托主子的福,温菱在此谢过主子。”他抬眼轻轻把话说完,便又安静的低眉敛目了。 实际上,司徒修玉在弄明白“自己”的身份来历后,早已把眼前的这一幕想象了无数遍,欧筱彦有可能问什么、说什么,自己该如何应对,一心要扮好温菱的他全都考虑过,反正他也有的是时间考虑。 可是他现在依然忐忑不定。刚才被人叫来见欧筱彦的时候,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不过,短短的一段路程中,他心里除了紧张和恐慌,却还有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激动和些许欢喜…… 他强自镇定的走到欧筱彦的面前,第一感觉是这个女人英挺更胜往昔,心不知怎的竟颤了颤……没功夫多想,他给他们行礼。何元碧在欧筱彦身边,他有一点点的失望,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 原本满心以为她是对温菱有意的,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是如此……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不,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温菱的?不懂,完全不懂…… 欧筱彦啜了一口茶,道:“温菱,告诉你实话也无妨,我从陆雨那里把你要过来,是因为你的容貌与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相似,看到你后,我不禁起了帮助你的念头。” “啊?”司徒修玉愣住了。这么说,她真的不是看上了温菱,而只是想帮助他?和救自己一样,纯粹出于好心而已?她口中的那个朋友又是谁呢? 何元碧在旁莞尔一笑,道:“怎么发傻,你不相信三皇女殿下的话么?还是你觉得回到陆雨那里比较好?” 司徒修玉急急摇头道:“不是的,温菱相信!温菱再也不想回到陆大人那里!”他知道陆雨就是温菱的前任主人,但是他对她的为人一无所知,欧筱彦刚才的话让他隐隐感到这个陆雨不是什么好人,回到她那里?想想都觉得害怕。虽然明白何元碧其实并没有要送他回去的意思,但他还是禁不住心里一哆嗦。 何元碧对脸色发白的他顿感抱歉,暗悔自己开了这种不恰当的玩笑,正要说几句话安抚他,敲门声却响起来了。 是小庆,她来告诉欧筱彦上官子烨到了。欧筱彦于是让她将上官子烨请到书房这边来,随后对“温菱”道:“你的事我们有空再说,安心住在这里,我既然说了要帮你,便一定会帮到底的,你不必再胡思乱想,以前当舞伶时的事也尽可忘掉。” 舞伶!!!司徒修玉脑袋里轰的一响,脸色顿时煞白。 ------------ 76七十六、眼见为实 七十六、眼见为实 欧筱彦问道:“温菱,怎么了?”她注意到了对方是在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脸色不对劲的,心里思忖着:根据之前查知的情况,温菱虽然身份卑微,可从来也不曾受过一丝凌虐,想想也是啊,陆雨是要把他当作一件精美的礼物送人的,怎么可能毁坏他?但是他现在的表情,还有刚刚对元碧那句话的反应……似乎他以前的生活痛苦不堪,并且这痛苦不只是心理上的压抑苦闷…… 她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其实是司徒修玉,而司徒修玉的脑子当下几乎要停止运转了――他知道温菱是其主人在赏花宴后送给欧筱彦的,却不知道他会跳舞,并且欧筱彦正是因他出来献舞才看到了他――这个关键之处司徒修玉不知道,所以他之前一直待得还算安稳,可是,此时此刻完全不同了! 一时间,他冷汗涔涔,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提答出话来。他的异常让何元碧不禁起身急道:“怎么回事?你身上不舒服么?” 已经听不到他的问话,司徒修玉两眼一黑,往地上倒去。何元碧飞快的奔过去扶住他,呼道:“筱彦,他晕过去了!” 欧筱彦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温菱”,沉吟道:“倒是有些奇怪……我先叫人把他送回房间里。” “嗯,那我跟着去看看吧。” “也好。”…… 他们离开后没一会儿,上官子烨就来了,小庆将人带到后退了下去,欧筱彦请上官子烨坐了,望着他没有表情的俏脸笑道:“上官公子,今日怎的这般严肃啊?” “……”对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眼睛也并不看她。欧筱彦心想:虽说之前发生了那些事,可能他难免尴尬,但也不该是这幅样子啊,怎么了? 一名小厮奉上茶来,在他走时欧筱彦让他将房门关上了,之后,她问上官子烨:“出什么事了?” 对方静默半晌,方望向欧筱彦,低低说道:“她死了。” “什么?!”欧筱彦吃了一惊。对方虽然没说是谁,但很明显指的是冯之沅,今天自己邀他过来就是讲冯之沅的事情,没想到一开头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太让人意外了。 “死了……”上官子烨垂下头,失神的喃喃重复。 “你是说冯之沅么?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死的?” “今天早晨……自刎而死……”说到自刎两字时,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欧筱彦狐疑的道:“你说的是真的么?”冯之沅眼见事败而畏罪自尽是很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上官子烨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编出了这个谎言,无论怎样,她终究是他的亲人不是吗。 上官子烨抬起眼看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说:“表姐这样做,是为了不连累我家,她甚至还留下遗言叫我将她送到这附近,以便你验看……” 他闭了闭眼,续道:“她的确犯过大错,在今天之前我还十分憎恨她……可是她的人既已不在了,我心中的恨意也跟着消得一干二净,并且……” “并且什么?” 上官子烨的声音发颤,“我本该留意到表姐的异常,但是我没有,对于她的死我难辞其咎……” 他好像很内疚,对此自己也不便表示什么,欧筱彦默然片刻,问:“你是什么时候知晓她雇人杀我的事的?” “昨天晚上表姐约我出去跟我坦白的。很多天没见到她了,我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面……” “莫非你从上次在玟山和她争吵之后就没再看见过她?”欧筱彦心想冯之沅大概在那天以后就偷偷忙着雇杀手去了吧。 “是的。那天她不是还到你这里闹了一通么……”上官子烨垂下眼帘,“第二天她就逃了,我派人去找,然而一直没有找到。我晓得她会生事,却没料到……算了,再作指责还有什么意义。” 欧筱彦心说: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也许那是一时冲动,她心里可能非常后悔,但她既然这么做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现在当然已经一了百了了。 她低声道:“我原打算追究此事,现在一切作罢,再不提了,但是我有句话想说:冯之沅担心她的举动会连累你们,这担心大可不必。” “她不明白,至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恨着的是怎样的人……而且,她始终恨着你,我完全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上官子烨蹙起眉,深深叹息。 欧筱彦也叹了一声。扭曲的心理造成了冯之沅的人生悲剧,对此还能说什么呢。 两人沉默了半晌。上官子烨忽然开口道:“我没有按表姐说的做。” 欧筱彦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没有把冯之沅的尸体送到自己家附近,“嗯”了一声。她心想这个自然,姑且不说别的了,首先上官子烨是绝不可能让他的亲人死后还来来去去不安生的。 “你想见她,是不是?”上官子烨望着欧筱彦,面色平静。 “是。”她干脆的承认。不是不相信他,只有亲眼确认冯之沅的死亡,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表姐现在在她自己家里。”上官子烨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果然想验看……可这也没什么好怪的,倘若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同样会不放心。 “柳树巷那里么?”欧筱彦早已派人查明冯之沅的情况。此人双亲早亡,家中除了她就只有下人了,上官家一直以来对她多有照拂,因此她经济上十分宽裕,她在灵岳门中学武,但是资质平平、武功也平平,总之只能算是一个小角色。此时欧筱彦并不讳言自己知道她的情况,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就是那里。”上官子烨顿了顿,道:“你若是没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好的,我有空。” ********************************************************* 约摸半个时辰后,欧筱彦从柳树巷回到了家中,想起刚才所见到的再无一丝生前戾气的冰冷尸体,她在心中叹道:冯之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之前从冯家出来时,上官子烨告诉欧筱彦他打算在他表姐下葬以后回玟山住上一段时间。欧筱彦明白他的心情非常糟糕,而且近期大概并不愿意面对自己――这可以想见,也可以理解,于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实际上,欧筱彦曾经想过:如果他顾念着亲戚的情分,意图阻止自己除掉冯之沅,那么一场纠纷在所难免,自己和他之间恐怕会友情不再,要真成了这样,岂非可惜。 现在冯之沅自行了断,倒是省了些麻烦,上官子烨那边也不会出问题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上官子烨抱持的是友情,可他对自己……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不,不用多想,当下该考虑的是温菱,这个男人实在是让人心生疑窦…… 欧筱彦进了正院后,踱进温菱所住的房间。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何元碧在旁边坐着,见她进门便起身道:“筱彦,你回来了。” “嗯。”欧筱彦走到夫郎身边,看了温菱数眼,问:“他一直昏着么?” “是啊,没想到这么久了都没醒,我请郎中来看过,郎中说温菱身体无恙,他的昏迷当是心神受了莫大的刺激所致……”何元碧偏头瞧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莫非有什么事是我不晓得的”。 欧筱彦失笑道:“元碧,你这般看着我作什么,我可分毫不曾瞒你,温菱的事,我同你一样不明所以。” 她又看了温菱一眼,拉过夫郎的小手,“走吧,我们去书房说话,我觉着他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 对方点了点头。欧筱彦唤了一个机灵能干的小厮过来守着温菱,随即和他走出门去。 到了书房,何元碧先向妻主问起冯之沅,欧筱彦告诉他那个人的确是死了,又把具体情况讲了。何元碧听了自是高兴,可想起另一个死人诸葛其柳,又不禁为妻主担起心来。 之前他就说过会不会有人来报仇,虽然他和欧筱彦一样知道――青凰阁从不为任务失败而丧命的杀手报仇,失败者只会被冷血地视为废物,而且它的杀手们均是没有任何亲友的,杀手与杀手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情――照理说不会有危险,可是,事情牵涉到妻主,他就是放心不下。 ------------ 77七十七、一探究竟 七十七、一探究竟 欧筱彦明白何元碧的关切之心,而且她自己本也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早有提防。此刻何元碧重新提及此事,她免不了再三再四的说些话让他别为自己担忧。之后,她又将话题转回到温菱身上。 何元碧于是道:“他显然是因你的话而回想起过往,这才受了刺激的,可是我却不解:陆雨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他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反应如此之大。” 欧筱彦点了点头,道:“是啊,若不是以前遭受过什么,他断不会如此失常。但是据我所知,陆雨从不曾亏待过他,更不曾虐待过他,这当中难道另有隐情?况且,照理说,陆雨是不可能对他怎么样的。” 何元碧“嗯”了一声,正要说下去,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他便走过去开门。 来人是刚才被派去看着温菱的小厮月儿,他向两人行了礼,道:“禀主子、何主子,温菱已经醒了,他醒来后一声不吭,神情呆呆的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月儿问他,他只说身上不舒服,然后就侧身背对着月儿,月儿瞧他不像是不舒服,倒像是有极重的心事……” 欧筱彦和何元碧对望了一眼,月儿接着告诉他们现在在温菱身边的是他哥哥星儿,而在他离开那里之前听见温菱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身上不舒服”。 欧筱彦道:“知道了,你回去做自己的事罢。” “是,主子。”月儿随即退下。 欧筱彦起身对夫郎道:“元碧,走,我们去看看。”对方应了一声,跟在她身边走出书房。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讲话,何元碧拧眉道:“实在是太古怪了,我越想越觉得蹊跷。” “或许事情的关键不在陆雨身上……”欧筱彦沉吟。 “筱彦,你莫非是想说让温菱恐惧的另有其人?” 欧筱彦微微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停了停,又道:“还有一点,我觉着今天见到的他和那天在赏花宴上见到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赏花宴上的情景她跟何元碧讲过,不过如眼神这种细微之处是没有提的。何元碧睁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什么地方不一样?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温菱和原来的温菱是两个人么?” 欧筱彦摇头,“人应该还是原来的人,只不过他给人的感觉……” 何元碧性急的接口道:“给人的感觉变了么?难不成温菱在赏花宴后遭遇了什么事?可要是如此,他又为何会因‘以前’而受刺激?” 说话间他们已接近温菱的房间,欧筱彦道:“先别猜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从他这里知道答案了呢。”何元碧道:“也是。”两人遂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晴儿见过主子、何主子。”小厮晴儿见欧筱彦和何元碧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旁边,他们要看的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几乎没有生气。 欧筱彦问道:“晴儿,星儿他人呢?还有这温菱,是又晕过去了么?” “回主子,星儿适才腹痛内急,因此让晴儿帮着来看顾一会儿,温菱是又晕过去了,他……”晴儿圆圆的脸蛋上尽是疑惑不解之色,他瞧了温菱一眼,接着道:“他奇怪得很,一看见晴儿就自言自语了一句叫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晕了过去。” 何元碧急急问:“他说了什么话?” “他说:‘她(他)知道了,她(他)一定是知道了。’晴儿觉得他有这样的反应是跟晴儿过来有关,可这又是何故呢,晴儿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呀,他莫非是把晴儿当成另外一个人了?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打着颤,脸上的表情很是绝望……主子、何主子,晴儿觉得他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不用老实可靠的晴儿讲出来,欧筱彦也知道温菱和他向来并无牵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更令人费解了。她“唔”了一声,走到温菱的床前望着他,若有所思。这少年又一次给了她意外,对于他,她探究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 晴儿搬过来两个绣墩请他们坐了。之后,何元碧开口问道:“筱彦,你觉得温菱口中的那个人会是谁?” “目前并无头绪,但是我确定那个人决计不是陆雨。” 何元碧正要说话,欧筱彦眸光一闪,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低声道:“他就要醒了。” ********************************************************** 番外:一生一世 夜幕降临,偌大的三皇女府中,各处都星星点点的掌起了灯。梅苑门口,灯光映照出林湘然秀丽的面庞,而在他身畔的便是他正处微醺之际的妻主。 一双纤纤素手扶着她,他轻声的道:“筱彦,你看起来有些醉了,还是喝一碗醒酒汤再走吧,好不好?” 欧筱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醉,不必喝了。”湘然酿的梅子酒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刚才自己在他这里吃晚饭时多喝了几杯,确实也有两三分酒意了,不过,依自己的酒量还不至于醉倒。 林湘然咬了一下嘴唇,道:“可是,你若就这样出去,我……我放心不下……” “湘然,我又不是一个人出去,再说,我是去姐姐家。”欧筱彦向他微笑,心中暖暖的。湘然虽然小题大作了,但他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吗。 对方望着她,不吭声。欧筱彦心想反正只是一碗汤,不如喝了,省得他挂心,遂笑道:“也罢,就依你。”闻言,林湘然轻轻一笑,柔如新月。 两人刚刚回到屋内,却有小厮过来向欧筱彦呈上了二皇女的一封信。欧筱彦打开信看完,轻松的对林湘然道:“我现在不用去了,姐姐说改在明日。” “噢,那我叫人去准备醒酒汤。” “好啊。”欧筱彦笑吟吟的补上一句:“喝完以后我在你这里沐浴,今晚,不回正院了。” 林湘然不语,羞涩的垂下眼帘。 ……………… “筱彦,衣服我给你搁最上面一层了阿。”林湘然一边说,一边打开浴室的衣柜。 “嗯。”欧筱彦闩上门,走到夫郎身边。衣柜里原本已经放着换洗衣服,是萱儿给林湘然预备的,欧筱彦看他想拿出来,按住他的手,轻笑道:“没这个必要,我们一起洗。” “什么?”自己是听错了么?林湘然睁大了眼,红唇微张。 “我说,一起洗。”欧筱彦不紧不慢的说着,满意的看着对方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红。 她的手轻轻抚上林湘然微微颤抖的身体,后者的衣衫,一件一件的飘落到了地上…… 不过须臾,白皙如玉的肌肤尽数裸-露,在角落里那颗夜明珠的映射下闪出莹润的光,欧筱彦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美丽不可方物的人儿…… 人儿因她的目光而战栗了一下,低不可闻的道:“别……” 欧筱彦轻声道:“知道,我不曾忘记……”说着,她伸手将他头上的簪钗取下,乌黑的长发刹那间流泻如瀑。 而后,她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入雾气氤氲的水池之中。 香肩即刻没入水中,林湘然乌眸含羞,不敢去瞧正自宽衣的妻主…… 水声响起,是她进来了,林湘然一颤,慢慢抬起头。 欧筱彦望向他的眼睛,那幽深的眸子如两汪深潭,似要将她吸进其中……她喃喃唤了一声:“湘然。” 对方长睫微颤,安静的看着她。 距离,如此之近。两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他们也仿佛可以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袅袅升起的水雾,并不能阻碍彼此的凝望,无言的、痴痴的凝望…… 偌大的浴室变成了仅容她和他二人的狭小空间,而她,已然沉醉在那两汪诱人的潭水中。 她搂住林湘然,吻上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他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深深吻着,渐渐的,情不自禁的回吻起她…… 他的身体在她怀中火热起来,她也同样如此,然而,她不能…… 于是,她让他在她的手中得到欢乐…… 情热的躁动逐渐平复下来。他和她,不禁重又默默的凝望着彼此,无论是她还是他,都觉得可以永远这么凝望下去,永远不会厌倦…… 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各位追文的亲爱的,新年快乐! 然后,番外的一点说明:时间是在林湘然服了凌迟的解药之后,至于为啥暂时不能那个啥还是跟解药有关,正文里会有交代滴(不过番外这时候他们已经那个啥过了哈) ------------ 78七十八、豁然开朗 七十八、豁然开朗 何元碧点了点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晴儿站在他们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整个房间变得静悄悄的。 未几,只见温菱的睫羽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下一刻,清醒过来的他看见了面前的三个人。 那双狭长的凤目中一瞬间满是恐慌,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望着欧筱彦失控的叫道:“你,你……” 很明显,令温菱反常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倒奇了,不会和“前任”有关吧……欧筱彦剑眉一挑,淡淡的道:“我什么?嗯?” 对方贝齿紧咬着菱唇,和她对视着,一个字也不说。欧筱彦看了看他揪住被子的手,不徐不疾的起身,何元碧也跟着她站了起来。旁边的晴儿却是半张着嘴,早就看得呆掉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的声音轻快的响了起来:“晴儿,我回来啦,多谢多谢~”来的自然是星儿了,他边讲话边走进房中,看到欧筱彦和何元碧也在,连忙行礼。欧筱彦随即挥了挥手让他和晴儿都退下。 被这么一打岔,司徒修玉倒是平静了一些。他木然的穿了鞋、下了床,在心里道:罢了,罢了,无论缩头还是伸头,这一刀总是躲不过去的,晚挨不如早挨。 他暗暗咬了咬牙,站到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的欧筱彦面前,道:“你全都知道了,对么?” 面无表情的他让欧筱彦忽然间心念一动。 熟悉的感觉……就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有没有可能? 欧筱彦的瞳孔骤然收缩。 盯着他,她缓缓开口:“知道什么?知道你不是温菱?” 此言一出,原本就不抱希望的司徒修玉颓然的闭了闭眼,道:“你果然知道……” 何元碧惊得瞪大了一双杏眼,侧过头小声问妻主:“筱彦,你不是说……” 欧筱彦明白他是想说自己刚才不是还说人是原来的人吗,便道:“元碧,待会我再同你解释。” 然后,她转向“温菱”,唇角微微扬起,“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你装得很辛苦吧?” 掩饰尽去,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像极了那个在雷电交加之夜离奇死亡的男人……自己之前就觉得温菱的眉宇间找不到一丝当初的痕迹,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看来真是换了――在这具身体里的一定是司徒修玉的灵魂。穿越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就不能发生在他身上呢?能够完满的解答所有谜题的,只有这两个字。 “是啊,很辛苦,不过从今天起我不必再装了。”司徒修玉倔强的昂起头,直视欧筱彦墨黑的眸,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欧筱彦凝视着他,轻轻笑了笑。 她语气平淡地指出事实:“你在发抖。” “我没有!”司徒修玉立刻否认。 他死死咬着嘴唇,急剧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此刻,何元碧已经好奇得不能再好奇,瞅着“温菱”道:“筱彦,他到底是谁呀?” 欧筱彦向夫郎微微一笑,答道:“其实你也认得的――他是小苏,或者说,司徒修玉。” ***************************************************************** 次日,晨。 一觉醒来,欧筱彦坐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看身边,美人儿依旧海棠春睡,她不禁露出了笑容。平时自己一有动静,元碧马上就会醒过来的,看来,昨夜他真是给自己折腾狠了…… 欧筱彦轻手轻脚的穿衣下床,又给何元碧掖了掖被子。后者身子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元碧,我还是吵醒你了。”她以手背蹭了蹭对方粉嫩的小脸。 何元碧见妻主已经起了,不由轻轻“呀”了一声。妻主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很快忆起了昨夜的缠-绵,他羞得酡红了双颊,不知如何是好。 欧筱彦又爱又怜的往他的樱桃小嘴上亲了一口,道:“时候还早,不如睡个回笼觉?” 何元碧先是“嗯”了一声,继而却想起了那个身遭奇变的男人,于是在枕头上晃晃脑袋道:“不了,我待会儿就起来,我想去看看司徒修玉。” 欧筱彦笑道:“随你,别忘掉我昨天的话就好。” 何元碧嘟了嘟红红的小嘴,道:“记着呢,我怎么可能忘掉嘛。” 欧筱彦叮嘱他的自然是保守温菱换魂的秘密了,他也明白: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万万不可以泄露出去,否则不但司徒修玉本人难以安稳的过日子,而且指不定会生出些难以预料的事端。 昨天,从妻主口中得知冒牌温菱的真实身份时,何元碧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司徒修玉的事情欧筱彦早就告诉他了,他也见到过“小苏”几次,而后,对于“小苏”查不出原因的死亡,何元碧百思不得其解,听到欧筱彦的话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自己明明给司徒修玉验过身的,人确实已经死了啊,难道人死还能复生? 然而,妻主紧接着说出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话,眼前这男人的身体仍然是温菱的,魂灵才是司徒修玉的!何元碧震惊到了极点,诧异到了极点,但是他知道妻主不会拿这个欺骗他,并且,“温菱”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他和欧筱彦在司徒修玉那里待了许久。听着妻主和司徒修玉的对话,很多原先想不通的问题尽数豁然开朗了。他心想:这个男人何其幸运,竟能得上天如此眷顾,可温菱呢,上天对他也太残忍了…… 何元碧知道这并不是司徒修玉的错,他也能感觉出来,眼前的男人虽然竭尽全力的硬撑着,实际上却是处于脆弱不堪的境地,或许一个视他为怪物的眼神就能把他击倒……身为小苏的司徒修玉让何元碧同情,而现在,他对“温菱”还是有些同情…… 回想起昨天的情景,他越发想早点见到司徒修玉,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欧筱彦一笑道:“你就这么着急?” “……”何元碧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望了一眼时计,他问:“筱彦,你说司徒修玉现在会不会还没起来呢?” 欧筱彦道:“起来不起来不一定,但我猜他现在大概醒着。” 她继而在心底里补充了一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昨夜该是整夜未眠。 ……………… 欧筱彦这天里并没有去看司徒修玉,她有自己的安排――兑现原先的承诺,陪方涟墨好好游一游京城。这事本来早就该做了,却因为她忙而耽搁了下来,每每想起,欧筱彦都对方涟墨满怀歉疚,虽然,她知道他从不曾怪她…… 这次,欧筱彦推掉了其它所有的事,一心一意只想在方涟墨回家之前带他畅快游玩几天。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一连五天,天天陪着方涟墨出去,两人直到日暮方回。 晚上则一切如常。头天欧筱彦宿在了玫园。她未曾忘记聚餐那晚程灵雁的反常表情,心里也明白原因多半是男人又感伤于过往了,用话一试,果是如此。可男人为什么会在饭桌上感伤起来呢?欧筱彦问他,他却又死活不肯说。欧筱彦素知男人的脾性,使出种种温柔手段耐心诱哄他,终于弄清楚问题竟是起于那桂花酒。 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男人对过往尚未释怀,他本身又是个好钻牛角尖的人,因林湘然的一句话胡思乱想实在是不足为奇。欧筱彦自己这方面早已经原谅了男人,看着男人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只觉得心疼不已,又对他软语温存,千般哄劝万般开解兼再表情意,总算让男人露出了安心而快乐的笑容……当然,欧筱彦也知道:男人心底的阴霾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散尽,这便只能交给时间了,慢慢来吧。 第二天晚上,欧筱彦抽空去看了看司徒修玉。正如何元碧告诉她的,司徒修玉现在的状态不那么糟糕了。欧筱彦心里明白:反正话已经说开了,他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而自己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改变,所以,在被揭穿的剧烈冲击过后,他会渐渐恢复平静…… ------------ 79七十九、萍水相逢 七十九、萍水相逢 游玩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欧筱彦送走了方涟墨。心中虽然极为不舍,但一想到彼此再见之时便是结为夫妻之日,她又不由暗暗喜悦…… 回到府门口,刚好遇到程灵雁,他从庙里进香回来,正由小厮小眉扶着下轿子。欧筱彦从马车里出来,同夫郎说了两句,便携着他进门。 程灵雁问:“筱彦,你方才是去送方公子么?” “是啊。”虽然对方此刻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欧筱彦仍能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顿了顿,她道:“灵雁,可是在庙里碰见什么事了?” 程灵雁一时没有答话,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认识了一位大哥而已……” 不知怎的,不太愿意让她知道今天的事……但自己出门是有随从跟着的,想瞒都瞒不成,既然她问起,也只能说了…… “哦?”欧筱彦的眉尖微微上挑。那是什么人?不会和以前的事有关联吧? 这会子还在走着路,自己不必急着细问,到玫园再说也不迟……欧筱彦执着他的手紧了一紧,看着他轻声道:“我瞧你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和这位大哥有关对么?” “啊?我……”程灵雁在面纱下咬了咬嘴唇,目光飘向前方,游移不定。 欧筱彦觉出他的心已经乱了,不再问下去,只是温和的道:“灵雁,我现在不回正院了,同你一起到玫园。” “嗯……”程灵雁晓得自己横竖得跟妻主交待清楚,不知不觉蹙起了蛾眉…… 等到了玫园,欧筱彦帮夫郎摘下面纱,把它交给了小眉,然后拉着夫郎进房坐下,柔声道:“灵雁,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罢。” 程灵雁咬着唇,低头瞧着自己手里攥着的帕子,半晌方才开口:“我在拜菩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那位大哥在我旁边,也在拜菩萨,他看了我好几眼,之后就问我……就是这样,萍水相逢,说了一两句话,其实也算不上认识。” “你说了什么?他又问了你什么?”欧筱彦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慢慢抬起头。从那双明净如星的眼眸中,欧筱彦分明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哀伤。 “我说:菩萨,请宽恕我的罪孽。” 听完这句,欧筱彦深深叹了一口气。灵雁啊灵雁,你何时才能不再纠结于过往呢…… 她抚了抚额头,叹道:“说过多少次了,灵雁,过去的已经过去,要紧的是现在与将来。” 男人怔怔看着妻主,只是不言。或许真的应该忘掉前事,可是自己如何能够忘掉?昨天只不过是看到了春儿的孩子,自己就又回想起…… “好罢,先不谈这个了。”欧筱彦顿了顿,问道:“那个人是不是问你犯了什么罪孽?” “对……他脸上是易了容的,但我可以确定以前从未见过他。他的眼神……亲切,和善,却还有着一种异样的沧桑……” “异样的沧桑?”欧筱彦心想:难道那人以前受过的苦难非比寻常? “是的,一开始,我并不明白这种感觉……”程灵雁眼神恍惚,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欧筱彦沉默的凝视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 “不知怎的,我没怎么犹豫就同他说了实话,我说……我为了亲人而放弃了腹中的骨肉……”男人语声苦涩。 欧筱彦不愿他又多想,立刻接口问道:“灵雁,你还说了什么?” “没有,只这一句。” 男人看向妻主,低低道:“听了我的话后,那位大哥没再问我,却说:‘倘若这世上有个男人,他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襁褓中的孩子,你是否觉得他比你痛苦千倍?’” 欧筱彦皱眉道:“他莫非在说他自己?” 闻言,程灵雁的身体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我也是这样觉得……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了原先不明白的……” “嗯。后来呢?” “我听了他的话便愣住了,他淡淡一笑,没再说半个字,就那么走了……” 欧筱彦点了点头,又道:“你将他称为大哥,那么你认为他有多大年纪呢?” 程灵雁一怔,答道:“我想他大概有三十多岁吧……但也说不准,男人的年纪,有时候……” “很难猜是吧,更何况他还易了容。”欧筱彦接了一句,心里思忖着:灵雁这边问得也差不多了,先到这里吧。那个神秘的男人和崔无相应该没什么关联,但是他的出现却有一点点可疑,不能排除他有意和灵雁“萍水相逢”的可能性……他告诉灵雁的事情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 在玫园和程灵雁一起吃过午饭后,欧筱彦回到了正院。之后,她让人在程灵雁午睡的时候把跟随他去进香的小厮侍卫几人尽数叫了过来。问完了要问的情况,欧筱彦便给其中两名侍卫直接布置了任务――查清那个男人。 两名侍卫一姓罗,一姓邓。罗侍卫流露出为难之色,欧筱彦立刻问其原因。对方告诉她自己老家不巧有田产事宜需要处理,昨天已经和肖管家告了假,准备明天回乡下一趟。 罗侍卫家里有事就算了,换个人也无妨。欧筱彦想了想,决定让胡侍卫来接这个任务。 胡侍卫并非唯一可替代的人选,欧筱彦只不过是碰巧想到了她,而五天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证明:这个随机的决定,误打误撞的正确无比…… 下午,欧筱彦去宫里拜望柳贵侧君。柳贵侧君在女儿临走时交给她三个锦盒,说里头是项链,送给她三位侧夫的。欧筱彦自是对父君表示感谢。锦盒除了颜色不同,其它方面都是一样,等到上了轿子,欧筱彦将它们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三串珍珠项链,也是一模一样。 欧筱彦将项链拿到手中仔细看着。这些都是玉白色的精圆珍珠,颗颗莹润柔滑,质地细腻无瑕,显然是上佳之品,更难得的是,每串项链的每颗珠子几乎是一般大小。欧筱彦数了数,每串都是三十三颗,总共正好九十九颗珍珠。手中把玩着,她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如果换了个夫侍多的,只怕没那么多珠子可以分呢。 回到府中,欧筱彦命人将柳贵侧君的赏赐送给何元碧、林湘然和程灵雁三人,之后便到了书房,对着一册棋谱琢磨起来,享受着晚膳前的闲暇…… 梅苑中,林湘然坐在梳妆台前,贴身小厮萱儿为他戴上了那串珍珠项链。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颈上的明珠。 “林主子,这珠链真真漂亮。”萱儿笑着赞了句。他瞧了瞧自己这位主人,又瞧了瞧摆在桌上的首饰匣子,心里不由暗暗羡慕:林主子是多么好命哪,嫁给皇女,即便身为侧室也能拥有这许多华美之物,更重要的――主子对林主子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晓得林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呀…… 林湘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这串珍珠确实漂亮,也很贵重,不过自己对于珠宝首饰素来没有很浓厚的兴趣。再看了一看,他抬手取下了项链,对萱儿吩咐道:“放好之后就下去罢。”萱儿连忙应了声“是”,小心翼翼的接过东西。 萱儿走后,林湘然站到窗前,随意的向外眺望着,心头却是因那串珠子泛起了千情万绪,珠子本身没有什么,但却让男人再度想起,他现在和何元碧、程灵雁一样,都是欧筱彦的夫郎…… 他怔怔的想着:自己在这三皇女府中早就有了名分,当初她派人去封冉县求亲,继母允了亲事,之后自己便正式成为了三皇女的侧夫。可是,跟何程二人比起来…… 男人咬着嘴唇,两朵红云飞上了面颊。 因那“凌迟”的缘故,自己至今还未真正成为她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时,她最多是拥抱和亲吻自己,她,一直在苦苦忍耐……府中除了她、自己和何元碧,再无其他人知道“凌迟”的秘密,她常常宿在梅苑,就跟宿在竹苑、玫园一样,这当然是为了自己…… ------------ 80八十、夜赴长街 八十、夜赴长街 “禀主子,邓侍卫求见。”书房里,小庆向欧筱彦禀报。 欧筱彦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叫她进来。” 离胡侍卫、邓侍卫接到她给的任务那时起已经过了五天多,这段时间里,两人尽心尽力的奔波探查,终于在第三天上查出了那个男人的踪迹,男人住在三羊街的“灵芝客栈”里,是半个月前入住的,客栈的人不清楚别的情况,只知道其极少出门。 胡侍卫和邓侍卫这两天轮流监视着男人,看见他只出去过一次买东西,并且是独来独往,没跟任何人联系过。男人正如程灵雁所言是易了容的,其真容和身份暂时不得而知,他自称吴名,这显然也不是真名,不过他似乎真的有一段惨痛往事――胡侍卫昨晚窥见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而后对着娃娃呆呆的瞧了许久,虽然男人并没有哭泣,但他的神色却哀伤痛苦至极…… 邓侍卫很快就来了,看她掩不住的兴奋样子,事情应该是有了不小的进展,欧筱彦当即问道:“邓侍卫,有什么新情况?” 对方一口气的回答:“回主子,是这样的:灵芝客栈小半个时辰前来了一名女子,此人意欲与吴名见面,吴名不愿见她,叫她走,后来此人在客栈外头徘徊,一察觉胡侍卫在旁注意着自己便溜了,胡侍卫去追赶,没有追上,可是认出了她的身法,她就是那个会‘踏雪’的贼人。” “是那个人?”欧筱彦讶然。 邓侍卫点了点头,“对,胡侍卫还说,从长相和身材看,她九成九是‘乘风破浪’曾家芮在南漳接触过的那个‘男人’,那一次是女扮男装。” 在南漳时的情形欧筱彦记忆犹新,当日那人在曾家芮房里的时候裘侍卫曾看到过,之后胡侍卫又碰巧看到其走了出来,如果那晚的黑衣人就是‘他’的话,一些问题就不难解释了…… 邓侍卫继续说道:“主子,这贼人和吴名之间很是古怪,指不定正是吴名孩子的母亲。刚才她敲门后吴名问是谁,她说‘是我’,吴名就不说话了,她在门外也不说话,吴名背朝着窗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坐着一动不动,就像石像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了句‘你走罢’,依旧不动。” “唔……”欧筱彦心里思忖着:司马潜的传人从南漳那一夜之后就再没出现过,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其后她遇到了自己的旧爱吴名……也许吴名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比汐吟低……她不可能放弃汐吟,但吴名却是她当下首先关心的。而吴名本人呢?他知不知道汐吟剑的事? 他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和灵雁也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过幸好自己让人查了他,原本还在想着那个女人什么时候会过来偷汐吟剑,现在有机会尽早解决此事、一劳永逸了。 “主子,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欧筱彦沉吟道:“虽然那贼人已经被惊动了,但是她恐怕不会一去不回……吴名极有可能离开灵芝客栈……这样吧,胡进贤现在不是在盯着吴名么,等会换你负责此事,让胡进贤乔装改扮后在灵芝客栈周围盯着,我再加派郑小喜去作你们的帮手。” 多一个人多一分余裕,更何况小喜的轻功要比她们高出一筹,而且,自己已经让裘侍卫取代了小喜的位置,小喜来办这个差事也合适。 邓侍卫立刻领命。欧筱彦又问了她一些问题,方才让她离去。接着,小喜被叫了过来,过了片刻也领命而去。 离秦多煦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欧筱彦于是取了本书,回到卧房边看书边等候。南漳那夜的事情她业已告知师傅,因为关系到司马潜,秦多煦对此也颇为关注,现在司马潜的那个传人踪迹已现,欧筱彦自是打算告诉师傅一声。她暗想:照眼下的状况,师傅十有八九会介入此事…… 到了时间,欧筱彦却没有等到秦多煦,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人还是没过来。她暗暗奇怪:师傅从来不会迟到这么久的,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 秦多煦是天下第一,武功已臻化境,世间无人能敌,所以欧筱彦并不认为自己的师傅会有危险,却是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司马潜的传人,有没有可能,师傅碰见她了? 欧筱彦考虑了一下,认为去外头看看情况也无妨。虽然能够确定师傅今晚已经出了瑞祥武馆,但是她此刻身在何处是无法猜出的,欧筱彦决定前往三羊街一带――总觉得师傅很有可能在那里……即便她不在,自己也可以瞧一瞧灵芝客栈附近有无异动,说不定还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的‘踏雪’…… 师傅不是没可能一会儿就过来,所以她将之前看的书翻到第二十九页,折了两折,这是她们师徒以前约定的标记,如果欧筱彦哪天晚上临时有事,不能与秦多煦碰头,秦多煦来后看到这个标记,就知道自己不必再等了。 做完这个之后,欧筱彦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密室,取出汐吟剑和以前为自己准备的夜行衣、人皮面具…… ******************************************************************* 不多时,欧筱彦来到了三羊街的最东头,三羊街是条长街,这里距离灵芝客栈还有很长一段路,她暂时停步,持剑察看着一片沉寂的周遭。 此刻,一个黑影却好巧不巧的于前方不远处闪过,欧筱彦略一思量,即飞快的向其掠去。 这人的轻功只能用蹩脚来形容,欧筱彦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这名女子戴着面罩,手上并未拿着兵器,发现有人追到自己身后,她明显吓了一大跳。欧筱彦向她低喝了一声“站住”,女子迟疑了一下,依言而为,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有些发抖,“尊,尊驾是……” 欧筱彦不言,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制住了她。这女子应该是个局外人,不过,她看上去好像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还是查一查吧。欧筱彦揭了女子的面罩审视她的相貌,之后又开始搜她的身。 女子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大侠,我……我身上没钱的……” 自己被当成劫道的了?欧筱彦在心里哈哈一笑。她手下不停,很快搜完了对方全身,的确是半文钱也没有,只有一把不值钱的木梳。 女子却是很紧张这木梳的样子。欧筱彦查问一番,方知她来此地是为了和心上人幽会的,而这把梳子就是她的情郎刚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确定该名女子并无可疑之处后,欧筱彦便放她离去了。 之后,欧筱彦正欲前行,却听得斜对面的宅院里突然一声响动,响动其实不算大,又隔着一段距离,换成个普通人肯定毫无所觉,但欧筱彦现在的耳力却是非普通人可比,她听得分明,那是鞭声。 心中微微一动,她飞身掠向那座宅院。 宅院不大,发声之处是它的客厅。欧筱彦伏在屋脊之上,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边角处的一片瓦,朝下望去。 这下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上官子烨!上官子烨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一个獐头鼠目的女子正在解他的衣服! 大片雪白的肌肤已经露了出来,那女子淫亵的笑着,而上官子烨闭着双眼,显然已失去了知觉。欧筱彦迅速从身上掏出一枚铁蒺藜,手一弹,铁蒺藜向着女子的右肩飞去。 女子察觉来了暗器,急忙躲过,姿势有些狼狈。好事被打断,她抬头望向欧筱彦所处的位置,恼怒的叫道:“谁?” 欧筱彦这一下既是搅局也是试探,见对方的身手不怎么样,她心知上官子烨多半是中了什么迷药,真要较量起来,这人不是上官子烨的对手。他们身旁的地上放着一条九节鞭,是上官子烨经常带在身上的,而旁边的墙壁上正有一道鞭痕,十之八九是刚才那一鞭……如果是上官子烨抽出的,那么他是想对那女子出手,却因药性发作而失了准头? 心念电转间,欧筱彦跃了下去,径直走入厅中。 ------------ 81八十一、出手相救 八十一、出手相救 “你是谁?”女子站在上官子烨身旁,狐疑的看着欧筱彦慢慢走进来,全身戒备。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欧筱彦冷冷道。她其实很想一剑杀了眼前这个差点毁掉上官子烨清白的下三滥,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得先问一问。正打算出手先把人制住再说,却听见上官子烨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似是要醒转过来,欧筱彦脚步一顿,眼睛只望着他。 那女子趁机袭上前来,右手五指抓向欧筱彦的心口。欧筱彦身形疾动,绕到了女子身侧,反手一掌击在她的肩头上。这一掌欧筱彦用了七成内力,女子受伤不轻,吐出一口鲜血,她明白自己决计不是欧筱彦的对手,当下向其下盘虚扫一腿,旋身便要逃走。 欧筱彦怎能让她如愿,迅捷无伦的点了她背心的大穴。女子被定在原处,口中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她没有说完,因为欧筱彦又点了她的哑穴。 一旁的上官子烨虽然在女子袭击欧筱彦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身体却依旧无法动弹。他躺在地上看着两人相斗,面如死灰,泪珠一滴滴落了下来。欧筱彦点完穴走到他身边,见状不由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必定是以为自己已失了清白…… 上官子烨的衣襟大敞着,欧筱彦尴尬的背过身子,微一踌躇,轻声道:“别哭……你还是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她知道上官子烨一定会听出她的声音,但是并不打算掩饰――如果现在隐瞒身份,他心中必然存在疑虑,自己这个见过他身子的“神秘人”将是他日后的一块心病,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自己,对于他来说要好上许多…… 至于其它的,也就顾不得了。可惜手边的“忘却”已经在几天前被何元青要去了,临时让元碧做又根本来不及,不然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上官子烨听到那声“别哭”,已知面前的人竟是欧筱彦,心剧烈的一颤,目光落在她的背上。欧筱彦说完之后,他不觉止住了哭泣,自己还是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这意思再明白也没有,那个恶徒并不曾得逞! 一种几乎是死而复生的感觉席卷周身,他长出了一口气,脱力的闭上了眼睛。 “是你……” “是我。”忆着刚才见到的眼泪,听着他虚弱的声音,欧筱彦的心不禁一阵阵的疼。 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问道:“之前你是不是中了迷药?后来她又点了你的穴道?” “对……”上官子烨慢慢睁开了眼睛。 停了停,他忽然颤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欧筱彦见事情不对劲,急忙转过身去,只见上官子烨张着小嘴喘气,俏脸上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那人趁他昏迷之际又下了春-药,迷药的药性虽过去了,春-药的药性却又上来了。 上官子烨此时也已觉出这一点,心里又是羞愤又是惊慌,他顾不上计较别的,望着欧筱彦急道:“快帮我解开穴道!” 欧筱彦答应一声,在上官子烨身边蹲下,先将他的衣衫拉好,然后依着他的话上下点了两处,解开了被封的穴道。 上官子烨立刻爬了起来,咬着牙从欧筱彦的腰间一把抽出汐吟剑,道:“借剑一用!” 欧筱彦道:“好。”看着他踉踉跄跄的往那女子身前走去,自己也跟了过去。 上官子烨解了那女子的哑穴,提剑逼到其胸口之上,厉声道:“说!解药在哪里?” 女子并无恐惧之色,反而现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小烨烨,你不知道么,春-药绝大多数是没有解药的,这种就是。即便有,我为采你这朵香花而来,又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解药呢?唉,可惜现在我却采不到了……小烨烨,为你的安全着想,我看你还是赶紧脱光衣服,跟你的相好大战三百回合去吧!” 上官子烨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他体内的药性已经越来越强烈,全凭他强自提着一口气,才到现在还保有一丝清明。本想日后在结果此人的狗命之前用各式各样的法子好好折磨她一番,但此刻他再也忍耐不住,剑尖向前一递,杀死了女子。 欧筱彦心想:这样倒是便宜她了。分明是只求速死的激将法,上官子烨不可能不懂,可是以他的性子,忍得住才是奇怪,那些话…… 刺出这剑后,上官子烨全身的力气都像耗尽了一般,他想拔剑,却拔不出来。欧筱彦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娇躯,另一手拔出了汐吟,女子的尸身跟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赶紧……去……”在欧筱彦的臂弯中,上官子烨勉强的挤出了几个字,随即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情-欲引发的呻吟从唇齿间流出,他目光涣散,一片潮红的脸上尽是汗水。 欧筱彦明白对方正在忍受着何等煎熬,也明白对方没有说完的是什么,放下汐吟剑道:“你坚持一下,院子里有口井,我去取水过来!”那女子说的没错,大多数春.药没有解药,不过,没有解药的春-药并非全是只能靠交-合一个法子消解药性,对有些药凉水也是可以发挥作用的,但是人会大伤元气。 不用他说,欧筱彦也早就在暗暗祈祷这春-药千万要是凉水可以解的那种,伤元气归伤元气,上官子烨是习武之人,体质强于寻常男子,这个他倒也受得住。欧筱彦将人轻轻放到地上,之后便奔到前院里。 井边有一个木桶,她把桶放下去打满了水,拎着它回到屋里。 “嗯……唔……”此时,上官子烨的神智已经不再清明,口中发出了软绵绵的呻吟,纤细修长的身躯在地上不停扭动着,双手还拉扯起自己的衣服。 该死的春.药!欧筱彦在心中咒骂一句,疾步走到他身边。明知他现在不可能听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很可能已经认不出自己,欧筱彦还是不禁开口:“子烨,水很凉,你忍着些……” 上官子烨没有回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渴求的望向她,欧筱彦不敢再瞧对方媚人之极的表情,将一桶水从头到脚的泼到了他身上,上官子烨惊叫出声,身体止不住的打起了寒颤。 欧筱彦紧张的屏息静待着,只见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眼中的媚意开始渐渐消退,也不再如刚才那般热汗淋漓、呻吟扭动――显然,泼水是有效的。欧筱彦大大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大意的盯着对方。 此时院中却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欧筱彦出去察看,发现只是一只路过的野猫而已。她不由笑了笑,转身回屋,同时顺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将之收入怀中。 上官子烨正慢慢坐起身来,欧筱彦见状,自然而然的上前去扶,上官子烨飞快的看她一眼,旋即低了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这句话说得极快,语气极是羞窘,欧筱彦立时顿住脚步,尴尬的“噢”了一声,心中却是一喜:子烨已经恢复神智了…… 她背过身子以回避浑身湿透的对方,虽然想知道他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的药性是不是已解透了,可这种话怎好问出口,于是只道:“没事了就好,不过你这一身湿衣服得赶紧换了,要不你进里屋找找看有没有衣裳吧,我在这里守着。” “嗯……”上官子烨看着欧筱彦的身影,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拖着虚软的脚步走了进去。欧筱彦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汐吟剑,在那女子的尸身上擦拭掉血污,还入鞘中,又将上官子烨的那条九节鞭拿了起来,然后在门口站定。 男人虚弱至极的状态即便听也能听得出来,欧筱彦闭了闭眼,逼自己按捺住心里的疼痛、按捺住想要伸手将人儿抱入怀中的冲动…… 直至此时,她方才体认到――上官子烨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已经绝不仅仅只是朋友。 “欧筱彦……我找到衣裳了……”不一会儿,上官子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欧筱彦立刻应道:“你换吧,我在这里等着。” ------------ 82八十二、月色浓 八十二、月色浓 上官子烨换完衣裳,自里面走了出来。他已经散开了自己的发髻,湿发散乱的披了下来,而他换上的女式深灰色布衣对他而言太过宽大,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看上去倒有几分滑稽。当然,欧筱彦此刻绝不可能有玩笑的心情,迎上前去的她看着上官子烨没有血色的脸,声调有些不稳的道:“子烨,你怎么样……” 欧筱彦的眼神和话语让男人心中重重一颤,他轻声答道:“已经没事了。”话音未落,脚步却是一个踉跄。 “小心!”欧筱彦①38看書网的扶住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欧筱彦感觉到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她稍一犹豫,放开了男人。 男人咬了咬花瓣也似的嘴唇,一双大大的杏眼只管盯着地面,“今天,若不是你……” “先别说这个了。”欧筱彦拦了他的话头,“今次你元气大伤,回去之后要好好将养才成。” 上官子烨“嗯”了一声。欧筱彦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道:“走,我送你回去。” 男人慌忙抬眼,“不,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 “没问题么……”欧筱彦凝视着对方,低低叹息了一声,“子烨,你现在这样子,叫我如何能够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男人的心头猛然一跳,对着欧筱彦满含关切疼惜的目光,他竟然感到瞬间的迷惑――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欧筱彦吗?那个向来把自己当朋友对待的欧筱彦? “你……”男人喃喃道。 欧筱彦看见他恍惚的模样,还以为他又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惊魂未定,于是温言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对了,你是回家还是回随心阁?还是回玟山?” “随心阁。”回过神的男人不觉看向欧筱彦手中的鞭子。 “哦,给你。”欧筱彦将鞭子递给了男人,又取出自己的人皮面具戴好,之后道:“走罢。” 两人并肩出了门。走到前院中间时,上官子烨停下本就缓慢的脚步,一手扶上了额头,另一手的鞭子却是落到了地上。 “子烨!”欧筱彦低叫一声,再次扶住了他。 她早知男人头晕气虚、行动勉强,但因为顾忌着他的心绪,怕他尴尬窘迫,所以刚才不仅听凭男人走路,甚至连他走路时也并未加以扶持。可是现在,欧筱彦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这样了。 她捡起鞭子,别到自己的腰间,道:“子烨,现下你不能再走了,我背你。”这一句语气坚决,绝无转圜的余地。 “不不……”男人慌乱的退后一步,“我……我可以走的……”他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月色中,如蝶翼一般。 欧筱彦也不言语,深邃的眸光在他面上凝了一瞬,便又移开。 她过去将大门打开,然后走回到男人身前,低□子,重复道:“子烨,我背你。” 男人紧咬着唇,怔怔望着欧筱彦宽阔的肩背,未曾移步。 “子烨?”欧筱彦侧过头再唤他。 男人没有出声,慢慢的趴到欧筱彦的背上,继而,慢慢的伸出双手,圈住了她的颈项。 欧筱彦反手牢牢抱住男人的身体,背着男人一步步走了出去。 ******************************************************************* 静夜之中,两个人都未曾开口。上官子烨闭上眼睛,被动而安心的汲取着欧筱彦身上传来的暖意,心中却是难以平静。 今日决定到三羊街赴会的时候,他绝没料到自己会栽在那个武功平庸的女人柏满鑫手上。当他察觉自己着了道、看到柏满鑫眼中的淫光时,他绝望万分,然而转眼间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后的事情,更是他没有料到的――有人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并且这个人竟然是欧筱彦! 欧筱彦,他从来认为全无武功的人…… 却原来一直是深藏不露。 怎么回事?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那一刻,他顾不得去想,他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知道自己的清白得以保全,他脱力的放松了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刚才像是死了一遭。 今次,幸而有她。 这个他此前渐渐暗生情愫的女人……正是她救了自己,他心中有着无法说出口的隐隐庆幸…… 此后春-药的药性发作,他硬生生的忍着,决不肯在她面前有半点失态,可事情哪里是他能够控制的呢…… 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药性已被水解掉了,松了一大口气,却又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极度的羞耻:自己的种种丑态都被欧筱彦看在眼里了……虽说是药性所致,可是……而现在自己衣衫凌乱,全身湿透,对着她,如何能不难堪? 只是,再怎么难堪,终究还是要面对。 之后却未曾预料到,这个令自己心颤的女人作出了强势的决定,明明清楚她是为着自己的身体考虑,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尴尬着慌,几乎想从她身边逃开…… 还好最尴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男人睁开眼睛,注视着欧筱彦的后脑。 这个女人,这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倚靠着她,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以及――甜蜜,她刚才的样子……她亦是喜欢自己的,这不是错觉,绝不是。 男人香腮带赤,望着欧筱彦漆黑的发。今次,是否天意?虽然喜欢上了她,但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比她强大,从未设想过自己有依赖这个女人保护的一天…… 不管心里对欧筱彦存着多少疑问,当下,男人并没有探究的意思,他确定欧筱彦对他的好绝非虚假,也确定等一会到随心阁之后,她会给出所有的答案,而他自己亦会如此…… 欧筱彦忽然停住脚步,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不禁一惊,这才发现了他们前方的一道身影,与此同时,欧筱彦低喊出声:“师傅。” 那人正是秦多煦。手中提着一个硕大包裹的她疾走到他们近前,看了看徒弟,又看了看上官子烨,随即对徒弟道:“你怎的也在这里,这位是……“ “他是我以前跟您提到过的上官子烨。今天我没有候到您,而且之前又得了个消息,所以就来三羊街这边看看,没成想,正巧碰见上官公子着了恶人的道,我便救了他。” “噢……”秦多煦又看了上官子烨两眼。后者轻声道:“见过前辈。”秦多煦朝他点了一下头。 欧筱彦问道:“师傅,您这包裹里头是什么?” “一个人。”秦多煦稍稍一顿,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送他回随心阁。”欧筱彦答道。师傅是从灵芝客栈那边过来的,包裹里的人是谁,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就是司马潜的传人、那个十之八九也姓司马的女子。 “去吧,路上小心些。明日我们再碰面。” “知道了,师傅。” 秦多煦随后向瑞祥武馆的方向匆匆而去,欧筱彦也背着上官子烨继续前行。 ………………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达了随心阁门口。 上官子烨轻轻道:“放我下来吧。”欧筱彦依言而行,一手扶住男人的身子。 男人看着欧筱彦沁出薄汗的额头,暗暗心疼,伸手要拿帕子给她拭汗,却又马上想起现在自己身上并没带着帕子,于是缩回手。欧筱彦向他微微一笑,只道:“子烨,我来叩门。”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上官子烨已经告诉她:随心阁今明后三天全体放假,目前只有阿七和芝儿在那里留守,连他的四姐、随心阁的掌柜上官子禾下午都回家了。所以,这般进去也是不妨。 欧筱彦拉起门环叩了数下后,阿七打开了门,看见上官子烨狼狈的模样,她露出了惊异与担心的眼神,上官子烨道:“阿七,我没事,进去再说。” 欧筱彦扶着他走了进去,阿七闩上门,小跑着到了厅内,将灯点上。 上官子烨向阿七打了些手势,阿七点点头,随即退下。厅内便只剩他和欧筱彦两人。 ------------ 83八十三、今时今日 八十三、今时今日 回到皇女府时,已近凌晨,欧筱彦换了寝服躺到床上,却是殊无睡意。 她在想上官子烨。 刚才在随心阁中,该谈的两个人都已经谈过了。那个叫柏满鑫的女人是灵岳门的,也是上官子烨师爹的远房亲戚。上官子烨在她半年前到玟山派办事时见过她一面,勉强算得上认识。今天天黑之后,柏满鑫找上门来,非常焦急的告诉上官子烨他云游在外的师爹遇险了云云…… 现在看来这当然是一派谎言,但鉴于她的身份等等,上官子烨在当时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柏满鑫说自己听见歹人说晚上要将他师爹转移到三羊街,又巧舌如簧的骗他只身前去。上官子烨的师傅正在闭关期间,他不想惊动大家,本身又是艺高人胆大,再说时间也紧迫,于是就去了。 师爹精通药毒之学,上官子烨在他那里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迷药,但今晚柏满鑫所使的那一种是见所未见的,仅仅是靠近她身边,上官子烨就中招了,不知色迷心窍的柏满鑫费了多少功夫才弄来这稀奇东西。若非如此,她也根本无法制住上官子烨。 欧筱彦想起来,不由一阵后怕,如果,当时没有及时赶到……不堪设想。虽然子烨没有说出口,可是自己知道:他就像是到地狱走了一遭…… 幸而都过去了。 他迫切需要休息,所以自己刚才只拣要紧的话说了,并未如何加以安慰,而他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还有……一些更要紧的话,暂时只能放在心中。 他呢?之前曾迷惑于他真正的心思,毕竟,作为朋友,在自己面前他几乎掩饰得毫无痕迹,可今晚,一切都不同了……他的眼神,不再有伪装…… 子烨……欧筱彦在心底轻轻念出男人的名字,回想起刚才和他在一处的情景,一时之间,竟是痴了。 *************************************************************** 翌日下午,欧筱彦带上若干珍贵的滋补调理之物,坐着轿子又去了随心阁。上官子烨却是不在,随心阁里只有阿七一个人。 阿七取纸笔写了字,告知她自己的主人上午骑马回了玟山,处理点事情,应该再有一会就回来了。 欧筱彦看了不由担心的攒起眉,低声自语道:“以他现在的身体哪里能够出门。”不等对方反应,又紧接着问:“阿七,你家主人是一个人去的么?” 阿七摇摇头,在纸上写:还有主人的二师兄,芝儿也跟着。 “哦。”欧筱彦稍微放心的吁了口气,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罢。” 她没有等太久,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时,上官子烨回来了。 “子烨……”欧筱彦站起身,向着出现在厅门口的伊人急步走去。后者面上微微一红,对身后的阿七和芝儿道:“你们下去罢。”那两人依言退下。 欧筱彦走到他身边。他的脸色比昨天稍稍好了些,却还是憔悴的。欧筱彦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儿,责备的叹了口气,“你根本就该卧床静养才是,有什么事非得今日去不可,推一推不成么。” 上官子烨轻声道:“我和二师兄约好今日上午一起回玟山的,门中有点杂事,再说我也想回去一趟……” 欧筱彦心里也明白:他到底有点心神不宁,总要回玟山看看才放心,就算没有杂事,这一趟怕也是免不了的。她点点头,道:“现在没事了吧?这段时间,你绝不能再劳碌了,绝不能。” “知道了……”上官子烨垂眸不语,心里甜丝丝的。 欧筱彦凝视着他,微一踌躇,唤道:“子烨。” “嗯?”男人睁大眼睛看着欧筱彦。 欧筱彦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还是这个时候。” 就这么回去了?男人掩着心中的失落“噢”了一声。她肯定是体贴自己累了……可…… 没容男人多想,欧筱彦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快些休息去罢。对了,我带了些补品过来给你将养身体,喏,在那边。”她以目光示意了一下。 上官子烨望了望那些或大或小的精致盒子,刚要说声谢谢,欧筱彦已是移步向外道:“走了啊。” 上官子烨跟了上去,轻声说道:“欧筱彦,我送你。” 欧筱彦停住脚步,含笑回头,“不必送了,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上楼、回房休息。” 稍微顿了顿,她又慢慢的道:“叫我筱彦,好么?” 男人迎视着她温柔的眼神,面上发烫,低不可闻的说了个“好”字。 “……”欧筱彦有些艰难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不能再看这羞涩的人儿了,如果再看,怕是会克制不住的亲上去…… “子烨,上楼去罢。”她轻轻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男人咬了咬嘴唇,站着一动不动,但很快又回身,急急奔向楼上。 跑到书房里头,他打开窗户,朝下望去。欧筱彦刚好由阿七陪着走到门外,她跟阿七说了一两句话,便进到自己的轿子里。 上官子烨红着小脸,发呆的望着那轿子移动,喃喃道:“筱彦……” 终于不是仅在梦中、心中这般唤她…… 经过昨晚,自己和她之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上官子烨知道是阿七的,他将窗子关上,向门口走去。 在走廊上迎到阿七,他问对方:“什么事?” 阿七打了几下手势——主人,殿下让您爱惜身体,好好休息。 “哦。”上官子烨在心里偷偷说了句啰嗦,唇角却不由勾起一丝浅笑…… *************************************************************** 欧筱彦回府后到了书房,打算在里面消磨掉晚饭之前的时间。小庆为她送来了清茶和数样点心,临要退下的时候,想起一事,说道:“主子,温菱他今日身子不适……” “哦?身子不适?”欧筱彦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小庆。 “是腹泻,他下午腹泻不止,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春儿已请过郎中,郎中诊断说这是跟温菱中午吃的清蒸鲥鱼有关来着,这鱼本身并无任何问题,可是以他的体质却是沾不得的。” 欧筱彦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么说来,温菱是对鲥鱼过敏,但司徒修玉当然是不知道的。鲥鱼名贵,味道十分鲜美,不过这块大陆上有极小部分人对它过敏,过敏的症状则各种各样。 因对着小庆,她还是问了一句:“难道温菱不晓得他自己不能吃鲥鱼?” “回主子,他说他从前吃过几次,可能是因为每次都吃得极少,不曾有什么反应,而这一次却是一整条都吃了。郎中很是奇怪,说按常理他哪怕就吃一点也不会没反应的。” “唔,这温菱体质倒是特殊……一整条都吃了,他现在的胃口这么好啊。”欧筱彦笑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 欧筱彦没要小庆陪着,自己走到了司徒修玉的房间外头。 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声音,她轻轻的将门推开,却见司徒修玉正躺在床上,给他配的小厮洺儿则是在整理着书台上的东西。欧筱彦让洺儿下去,之后把门闩上。 司徒修玉已经坐了起来,他面色委顿,显然是被之前的腹泻折腾得够呛。欧筱彦走到床前,他望着她,有气无力的道:“你知道了。” “是啊。”看着他病恹恹的狼狈样子,欧筱彦的心里不知怎的有点想笑,她按捺的咳嗽一声,道:“喝过药,腹泻已经完全止住了吧?” 司徒修玉给她问得脸上一红,“呃……止住了。” “那就好。”欧筱彦顿了顿,道:“希望没有其它反应。”他刚才仅是腹泻,但鲥鱼过敏有时候不止一种症状,一时半会也不能断言他已经没事了。 司徒修玉苦笑了一下,闷声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怎的这样倒霉……” “听说你将一整条鲥鱼都吃了?” 司徒修玉的脸又红了红,他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我很爱吃鲥鱼。” ------------ 84八十四、孪生兄妹 八十四、孪生兄妹 欧筱彦颇有些同情的看着司徒修玉,道:“你以后再不能吃它了,一点都不能。” “我知道……”司徒修玉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男人的表情让欧筱彦忍俊不禁,她不由得伸出手,安慰性的拍了拍他渐渐低垂的脑袋,“没什么,世间美食还有千千万万~” 欧筱彦这一拍让司徒修玉心神顿乱,他睁大眼睛,怔忡地看着面前微带笑意的女人。 和她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碰触自己,这样温和的对着自己笑…… 不,她并非没有对自己笑过,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那时,她的眼神中满是爱意……再也不可能看到那种眼神。 男人木然地撇过头。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愚蠢的自己…… “司徒修玉,你在发什么傻呢?” “啊?” 男人游走的神思被欧筱彦拉了回来,他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支吾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在想除了鲥鱼,温菱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不能沾。” “是么。”欧筱彦一点也不相信对方,但她对于探究司徒修玉的内心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漫不经心的想着:或许他怀念起了原本的身体?不打算再多待,欧筱彦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嗯……” 欧筱彦转身离开。到了房外,她唤来洺儿,就“温菱”的身体简单叮嘱了两句。 之后洺儿推门进去,欧筱彦往里面扫了一眼,见司徒修玉像条死鱼一样躺着,不由失笑。 这个男人,有的时候还真有点意思。 *************************************************** 晚饭后,欧筱彦收到了秦多煦叫人送来的字条。秦多煦让她晚上到瑞祥武馆,欧筱彦对此并不意外,她已经料到了师傅今天没空过来,毕竟那个司马潜的传人才刚刚落网,要从她身上问出东西不可能不需要一些时间。再说,自己也是要见见那个人的,这一趟少不了。 坐上马车之前,欧筱彦带上了汐吟剑。到了瑞祥武馆,她同秦多煦密谈了一段时间,然后跟着秦多煦进入密室——人就在里面。 这个名叫司马唯吟的女子本就较为瘦弱,此刻倒在墙角处,几乎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怜,而她也的的确确可怜,身患不治之症,没有多少天好活了,并且…… 欧筱彦在心底重重一叹,走到女子身前,道:“司马唯吟,住在灵芝客栈的吴名是否就是你的哥哥司马汐汐?” 秦多煦已经盘问出了许多情况,并经诊脉之法验证了其真实性。司马汐汐和司马唯吟是司马潜同一名栊山派门人秘密生下的一双孪生儿女,司马潜对于汐吟剑极其钟爱,甚至以其为孩子取名。司马汐汐和司马唯吟长到一岁半时,司马潜被秦多煦杀死,两个孩子由他们的父亲抚养长大。那个男人教会了他们武功,并将司马潜亲手所写的“踏雪”秘笈传给了女儿司马唯吟。 男人在司马汐汐和司马唯吟十三岁时病逝。他从未因司马潜的死生过复仇之心,虽然司马潜自和他相恋之后就再也未采过花,但她以前的累累罪行是抹煞不了的,男人心里很清楚,而且秦多煦是何等人物,他纵然有心也根本无力。在他的教导下,司马汐汐和司马唯吟也从未为过去背负过仇恨。父亲过世后,他们相依为命,平静的生活着。 但是,这对孪生兄妹的生活并没有一直平静下去,三年之后,他们各奔东西。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司马唯吟无论如何都不愿说出来。对于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事,秦多煦不想强人所难,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吴名”的存在,而欧筱彦恰好是了解吴名情况的,师徒两人一沟通,真相就显而易见了,为什么吴名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司马唯吟和吴名之间那样古怪……为什么吴名那样痛苦…… 四个字——不伦之恋。 欧筱彦来之前,司马唯吟刚刚从病痛发作引致的昏晕中醒转,两个人进门时,她没有睁眼、没有动,然而当欧筱彦一提到吴名,司马唯吟整个人就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猛然坐了起来,向欧筱彦看来。 她认出了欧筱彦,也看到了欧筱彦所佩的汐吟剑,急急叫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你哥哥还是好好的。”对方眼里的焦灼让欧筱彦有点不忍,她进一步说明:“我本来不知他跟你有关联。先前他在某处跟我的夫郎说过话,我心下怀疑,便让人去查,查到了灵芝客栈,昨日我的侍卫又在那里看到了你……” 司马唯吟紧紧盯着欧筱彦,问道:“我哥哥现在在哪里?”她的双脚被秦多煦点了穴道,站立不得,所以还是坐在地上。 “依然住在灵芝客栈里。我的人在监视着他。”欧筱彦直言不讳。 一直沉默的秦多煦出声了:“司马唯吟,你想见你哥哥么?” 这一对让她不由心生同情,她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师傅和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逆伦之行了。然而,司马唯吟和司马汐汐毕竟是亲生兄妹,秦多煦心想倘若他们是她的家人,她必定还是要予以阻止。 司马唯吟浑身一震,没有答话。秦多煦叹道:“你若想见,我便成全你。” “他……不想见我……”司马唯吟低头避过她们的目光,声音里却透出掩不住的痛苦。 秦多煦与欧筱彦对望一眼,欧筱彦刚要开口,司马唯吟猛然抬起头,冲她们喊道:“我求求你们,不要告诉他我是将死之人!千万不要!我,我宁愿不见他!” 秦多煦沉声道:“我答应你。” 司马唯吟这才平静了一些。秦多煦又道:“你的精神不可有太大负荷,歇着罢。”伸指欲点其睡穴。司马唯吟忙道:“等一下。” “还有何事?”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看看这汐吟剑?” 欧筱彦向师傅投以询问的眼神,后者微微点了下头,欧筱彦于是解下剑,将之递给司马唯吟。 司马唯吟双手托着整柄剑,面色凝肃的看着,口中喃喃道:“汐吟……汐吟……” 她慢慢的将剑从鞘中拔出,仔仔细细的看汐吟的每一分、每一寸。 对于早亡的母亲,司马唯吟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她和司马汐汐最敬爱的是他们的父亲。父亲曾经一不小心流露出希望汐吟剑能回来、以慰母亲在天之灵的意思,司马唯吟记在了心里,虽然限于能力不能主动夺回汐吟剑,但是她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机会终于还是来了。有一天在南漳县的街上,司马唯吟一眼认出了汐吟,虽然以前没有见过,可它的形貌父亲曾经清清楚楚的描述过。她跟着佩剑的欧筱彦一行,跟到客栈外头,没想到朋友曾家芮也住在这家客栈,一场巧遇着实引人注目,不过司马唯吟后来倒是也从曾家芮那里了解了不少情况。可是,她到底准备不足,能力更是不足,当晚的行动失败了…… 那之后的某天,她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昏厥。确知自己身患绝症后,她只想再见心爱的哥哥一面,至于汐吟剑当然是没心思再考虑。却不料,今天能够见到它…… 然而见到又能如何?父亲的心愿无法得偿,自己更时日无多,而汐汐他……司马唯吟瞧着瞧着,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 秦多煦见此情形,立即点了她的睡穴。欧筱彦将汐吟剑佩好,同师傅走出密室。 ……………… 欧筱彦同小庆、裘小四两个随从回到府中时,时间已是不早。小庆正要服侍主人更衣,洺儿却匆匆来了。 欧筱彦之前吩咐过洺儿,如果温菱身上又有什么不对劲,要尽快向她禀报。现在洺儿来,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欧筱彦心道这司徒修玉还真是倒霉。 果然洺儿告诉她温菱的脸上起了些红疹子,他躺在床上也不睡觉,拿着面镜子不撒手,时不时的照上一照,还不停掉眼泪,洺儿怎么劝都没用。 ------------ 85八十五、“玟山秋” 八十五、“玟山秋” 欧筱彦一听司徒修玉是起疹子,没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心下便是一宽,同洺儿讲了几句话便让他回去了。 小庆一边服侍欧筱彦更衣,一边却是在暗暗纳闷:主子对这个温菱究竟抱着什么心思?要说喜欢那实在不像,主子自己也说是看温菱和她某位旧识面貌相似,因此生了同情之心,可要说只是同情……却也不像…… 她犹豫道:“主子,这温菱……” “嗯?”欧筱彦挑眉看她。 自己的主子面上平静无波,小庆却不知怎的有些忐忑,但话已开了头,不能再憋回去,她道:“主子,小庆能否问一下,您日后打算如何安置温菱呢?” 欧筱彦这时已经换好寝衣,坐了下来。闻言,她却是微微一笑。 “他么,自有他的去处。” “哦。”见欧筱彦无意说下去,小庆不敢再问,将主子的发髻散开,梳理起来,只在心里猜度着那个“去处”…… “温菱”的房里,床上的男人支起半个身子,探着头看洺儿进来,呆了一呆方道:“你到哪里去了?” “温菱公子,方才我同你说过了呀,主子回来了,我须得去向主子禀报你的情况,不然主子不放心哩。”洺儿见对方已经不再眼泪滚滚了,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走到床头边,“时候不早了,温菱公子请早些安歇罢。”温菱是洺儿侍候的人,而他在府里非主非仆、身份微妙,洺儿于是称呼他为“温菱公子”。 司徒修玉不吱声,抱着镜子坐了起来。洺儿之前的话他其实听得真真切切,因此心里又高兴又慌张,高兴的是那个人记挂着他,慌张的是万一那个人过来看他,他这张丑脸对着她该怎么是好……司徒修玉也不哭了,瞪着眼思前想后,一面还留意着门边的动静,哪知道只等到洺儿一个人进来…… 真正想问的是“她怎么没来”,但这显然是无法问出口的。 吸了吸鼻子,司徒修玉道:“她怎么说?” “主子说估计没什么大碍,明日再观察观察,若有必要再行医治,呃,主子还让我催温菱公子你早些歇息。”洺儿赶紧回答。 实际上,欧筱彦还说了“若他依旧照镜子依旧哭,那便由着他去折腾,你不必劝,他累了自然就清静了”,但这话洺儿自然是不会吐露的。 “洺儿,你先去歇吧,我再过会儿。”司徒修玉说着又侧躺下来,脸对着墙。 洺儿答应一声便去了。司徒修玉心道:也不知他怎么跟那人报告的,那人言语间虽也体贴,却显然没把这事当回事,她不知自己有多么心焦害怕…… 他执起镜子,往里面瞧去,这一瞧就忍不住又想哭。自己脸上的疹子好像又多了些?大了些?是错觉么?天啊,不会和那位起过满脸疹子的远房表哥一样吧?!表哥的疹子过了半年多才完全消下去,那自己……如果对鲥鱼还有别的反应,那就更糟糕了…… 最要命的是,自己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现在犯了它的禁忌,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万一温菱的魂就此回归…… 司徒修玉越想越怕,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 第二天是休沐日,不用上朝,不过欧筱彦还是一大早起来练功,以弥补昨天没练的份。 昨天,她们师徒商量好了今天下午由秦多煦将司马汐汐带回武馆,至于欧筱彦派到司马汐汐身边的人手,午时过后就可以撤回,因为那时候秦多煦已经到灵芝客栈了。欧筱彦吃完早饭,即令人去通知邓侍卫她们到时撤回。 欧筱彦是预备今天到上官子烨身边待上一天的,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从饭厅出来后,她慢悠悠的走到“温菱”暂居的客房门口。 房里的人已经起来了,洺儿正为其梳着一头青丝。欧筱彦让随从的小庆先回去,然后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洺儿转头看见欧筱彦,赶紧放下梳子,向她福了一福,“主子,您来了。” 坐在梳妆台前的那个窈窕身影却只是僵着不动。洺儿偷偷的戳他一下以作提醒,又道:“主子,我正打算去向您禀报,一夜过后,温菱公子脸上的疹子严重了许多……” “唔。”欧筱彦望着慢慢起身的“温菱”。 男人深深垂着头,不情不愿的转过来,哑着嗓子道:“三皇女殿下……”欧筱彦自从知道温菱其实是司徒修玉,就让他在他人面前别再叫自己主子,改用这个称呼。 男人向欧筱彦行礼,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往前面的地上扑去。在他叫出声之前,欧筱彦的双手有力的扶住了他。 男人的一颗心霎时间跳得非常厉害。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欧筱彦。 等他站稳了,欧筱彦放开手,对旁边的洺儿吩咐道:“你先下去罢。”洺儿答应一声,躬身退下,并带上了门。 欧筱彦这时已经看清男人的脸,情况的确严重:红红的疹子或大或小,占据了额头和双颊的大部分面积,下巴上也有两块,简直可以说是到恐怖的程度了。而他的眼睛和鼻子也都红红的,显然才哭过一场,整个人看上去别提有多凄惨。 欧筱彦揉揉额角,喃喃道:“看来必须用药了……” “我,我……”司徒修玉的眼珠艰难的转动了一下,一脸想哭而哭不出来的表情。他也确实哭不出来了,早晨醒来以后照镜子,被自己这张几近毁容的脸刺激得大哭而特哭,现在哪里还有力气。 欧筱彦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坐下说话罢。” 司徒修玉随着她坐了下来。 “你可还有别的症状?”欧筱彦首先问。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起疹子。” “身上有没有疹子?” “没有。”司徒修玉想想又害怕了,声音发着抖,“难道我身上也会起疹子?” 欧筱彦失笑道:“不,我只是问问。你莫要多想,也莫要太心焦,你这疹子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怕,但应该不难治好。”毕竟只是皮肤过敏,不是什么大病,说不定元碧那里就有药可以治。 “不难治好?你是说真的?”男人听了这宽慰的话,不觉有了精神。 欧筱彦点点头,道:“会好的,你放宽心罢。” 她说的,自己应该相信。司徒修玉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还没有安,低声道:“可是……” “可是什么?” “我,我犯了温菱身体的禁忌……我怕他的魂就此回来……”男人神色忧惧。 欧筱彦轻叹一声,道:“司徒修玉,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温菱他怎么可能回来。”想起眼前这身体的正主儿,她心中一阵同情,思忖着:如果温菱回来倒是“物归原主”,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温菱或许早已经投胎转世了…… 男人咬了咬嘴唇,“他,真的不会回来么……”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跟欧筱彦提起,他本已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渐渐不再去想它,现在却又被一条鲥鱼提醒了。欧筱彦对此也明白,只道:“温菱只怕早已喝下孟婆汤,再世为人了,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男人茫然的看着欧筱彦,不言不语。这时,敲门声却响起了。 来者是何元碧。他来给妻主送她要的“忘却”和其它一些药,听说妻主在这里,正好他自己也想看看司徒修玉,就顺道过来了。 夫妻二人在门外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一同进房。 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检视了一番后,何元碧向惴惴不安的男人露出了笑容,“放一百二十个心罢,你的脸可以治好。” “何公子,怎样治呢?”司徒修玉急急问。 “用一种野花的花汁搽脸,每日早、中、晚洗脸后各搽一次,如此最多两个月便会痊愈。”何元碧说的野花其实叫作“玟山秋”,这花只生长于玟山之上,每年初秋开花。何元碧没有明说它的名字,是因为不想让玟山二字勾起对方痛苦的回忆,也免得多生枝节——颜明微,司徒修玉的旧情人,不正是玟山派掌门的女儿么…… 司徒修玉闻言一愣,“要两个月么?” “难不成你以为只要两天?”何元碧掩嘴一笑,道:“我是说最多两个月,若是快的话,一个多月也就好了。你也挺幸运的,我手头恰好有这种花汁,待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你今天就可以用了,哦对了——” 司徒修玉因他这一顿又紧张起来,“怎么?” “刚刚我忘记说了……在治疗期间,你三餐都只能吃……稀粥。” “啊?!”司徒修玉张着嘴巴,那表情仿佛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看着呆滞的男人,欧筱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刚想开口,敲门声却再度响起。 何元碧过去打开门,见到了程灵雁和小眉主仆二人,他笑着招呼:“程哥哥,你也来看温菱啦。” “是啊。”程灵雁向他笑了一笑,目光移到了他颈间那串洁白无瑕的珍珠项链上面。 ------------ 86八十六、玫园早膳 八十六、玫园早膳 一瞬之间,程灵雁已确定何元碧所戴的珠链就是柳贵侧君上次的赏赐,他移开视线,却不由为自己的那一串暗暗郁闷起来。何元碧再喊了一声“程哥哥”,将他让进房内,小眉则依照主人的意思候在廊上。 “灵雁。”欧筱彦微笑着起身,望着男人清亮的眼眸。她知道男人跟“温菱”只见过一次面,远不如何元碧跟“温菱”熟,所以对男人的到来心里其实是有点意外的。 “筱彦,我听人说温菱因为吃鲥鱼身体不适……”程灵雁说着,看向立在梳妆台边的司徒修玉,这一看便吓了一跳,他昨天听说的是温菱腹泻,没料到会见着这种情况。 司徒修玉低下头,僵硬的道:“谢程公子探望。”面前这个娇嫩柔媚的男人来看自己大概是出于好心,可是他惊愕的眼神让人受不了……而对着他和何元碧两个大美人,自己更是无法控制的自卑,甚至还有些嫉妒…… 程灵雁瞧着“温菱”,心想这样子真是糟糕,难怪筱彦和何元碧早早过来。他道:“以前在长峦国时,我曾听闻有个独门秘方专治因鲥鱼而起的各种反应,当时没怎么留意。筱彦,我要不要写信给伯父,让他帮忙打听一下?” 秘方?怪不得灵雁特地赶来。欧筱彦笑道:“不用了,元碧的手头刚好有种灵药。”何元碧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噢,这样最好不过。”程灵雁高兴的道。他话音刚落,司徒修玉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 何元碧眨了眨眼,“温菱你一定是饿了吧,也难怪,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今天的早饭也还没吃——” 司徒修玉打断了他的话,“何公子,我……我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吃稀粥?” “对啊,你不是从今天开始治疗么。”何元碧同情的看着无精打采的对方,“没法子,忍耐一段时日罢……” 司徒修玉勉强的向他笑了一下,“嗯。多谢何公子。” 看待得差不多了,欧筱彦再说了几句,便带着两个男人离开。 何元碧因为要把药交给妻主,所以和妻主一起去书房,程灵雁则带着小眉回玫园。 ********************************************************* 程灵雁坐在桌边,一手托着小脸,一手拿着柳贵侧君赏赐的珠链在看。 这串珠链已经不能说是和其它两串一模一样了——当中一颗珍珠明显有道刮蹭的痕迹。这般美好的东西,哪怕只染上微瑕都极为可惜,何况现在瑕疵还不小…… 男人盯着已经不完美的珍珠,秀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本身就很喜欢这串珍珠,常常戴着。昨天小眉将它从锦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要自个戴上,结果一失手,项链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手上的玉戒又不小心刮到了一颗珍珠,玉戒一点事没有,可珍珠就…… 弄坏了心爱的东西,程灵雁相当懊恼,而且这东西是柳贵侧君给他们三个人的赏赐,自己这般大意的对待实在不妥,想及此处,男人总觉不安。 小眉端着早膳进来,见男人又在瞧那串珠链,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家主子定然是因刚才见到了何主子脖子上戴的,又被勾起了心思,可珠子刮坏了就是刮坏了,再怎么看也无济于事呀。 他轻轻叫了一声“程主子”,将房门掩上。 程灵雁看看小眉手上的托盘,起身把项链放回到梳妆台上的锦盒里。小眉到桌边麻利的摆好碗碟筷子,道:“程主子,请用早膳。”平常这时候程主子早就吃完了,今天因为急着去跟温菱说秘方的事,耽搁到现在,程主子的心地真是没话说。 “嗯。”程灵雁坐了下来。动了几筷子,他停下来看着小眉。 “小眉,我真是后悔……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让你帮我戴呢,鬼使神差的,唉……” 这种话男人已经念叨了不止一遍,小眉也劝解了不止一遍,现在他只能再次劝道:“程主子,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老想着哪,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个意外,您也没必要太过自责,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别人都是珍而重之的,偏偏我这般大意,要是让殿下知道了……”程灵雁紧紧抿着小嘴,眼中满是懊恼和烦躁。 他们主仆之间的感情很好,小眉看他这样,不由心疼,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您又想到哪里去了,莫说主子她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为这么一件小事责怪您的。” “小眉,这怎能说是小事……”程灵雁低下头,闷闷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搅。 “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小眉嘻嘻一笑,“再说,这事除了程主子您和小眉没旁人知道,把它当作没发生过是完全可以的。” 程灵雁的手不动了。小眉续道:“所幸只刮坏了一颗珠子,戴的时候挪一下位置,旁人定然瞧不出来。不过,您以后还是尽量少戴它为好……再说您的项链多得很,根本不是非这一条不可呀。” 男人呆呆的看着小眉,道:“可是殿下知道我十分喜欢这条项链……” 小眉心想如果再接这个话茬,自家主子钻牛角尖怕是要钻得更厉害,于是笑道:“这项链梅苑的林主子还一次都没戴过呢,不也没什么嘛。哎呀,程主子,您看这早膳都快凉了,您还是快些吃罢?” “哦……”程灵雁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心里还在想着小眉的话。 林湘然房里的一个小厮玥儿是小眉的表哥,兄弟俩关系亲近,小眉刚刚提起的事就是他们聊天时玥儿说的,而程灵雁之前已经听小眉说过一次——林湘然对于珠宝首饰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那串珠链只在刚拿到时试戴过一下,后来一直摆在锦盒里没动过。 林湘然真正的兴趣在琴上,他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其最擅长也是最喜爱的即是琴,并且,他不只琴艺上佳,还谱得一手好曲子。 程灵雁想到此处,低低一叹,人家林湘然是多么高雅、多么兰心蕙质,瞧瞧自个儿,除了会武功、会一点绣花,其它什么也不会…… 男人的沮丧小眉是看在眼里的,可小眉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已经跳到了林湘然的爱好那方面,还以为他依然在为珠链烦恼。为分他的神,小眉出声道:“程主子,明天我不是请了两个时辰的假么,我想找人暂代一下,您看……” 小眉请假是为了同玥儿一起去探望他们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亲戚,昨天小眉说了,程灵雁也准了假,听他又提起这事,程灵雁偏过头瞧他,“昨天不是都说过了么,明天下午你尽管去,不必特意找人代替,反正我没什么事,就算有事,巧儿他们也都在跟前呀。” 小眉唇角一弯,脆生生的道:“是。小眉多谢程主子的体恤。” 程灵雁回他一个微笑,然后继续慢慢的吃。 小眉瞧着依旧闷闷不乐的主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一个大胆无比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骤然形成。 那次自己去梅苑找玥表哥的时候,林主子外出未归,玥表哥正在他房里打扫,并且快要打扫完了,自己站在里头同玥表哥讲话,提到柳贵侧君前不久的赏赐时,玥表哥讲了林主子那串项链的“待遇”,还顺手指了一下它的位置——梳妆台左端的第三格抽屉。 如果瞅准机会,把那一串项链和自家主子的这一串对调……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了一下,小眉吐了吐舌头,且不说这个机会有多难找吧,单说对调了之后,怎么办? 林主子那边大概是发现不了,可自家主子这边怎么交代?难不成要跟他说自己找高人修补好了珍珠?这个解释可是有点荒谬了。 小眉想着想着又心疼起来,程主子现在这般不开心……对了,程主子好像很担心主子怪他,他是不是怕主子以为他不把自己的妻主放在心上呢?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件事,程主子恐怕不会这么胡思乱想…… ------------ 87八十七、习惯 八十七、习惯 秦多煦如期将司马汐汐带回了瑞祥武馆。欧筱彦晚上到武馆的时候,司马唯吟已在密室内房的床上沉沉睡去,她的孪生哥哥坐在旁边,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眼中有万般深情,亦有万般痛苦。男人已恢复了本来面貌,和妹妹看起来有四五分相似。 欧筱彦在门边望了几眼,不忍的退出去。秦多煦随后将门关上,同徒弟走到对面小间里说话。 “司马汐汐已经知晓司马唯吟身患不治之症――他自己先瞧出了端倪,连连追问,司马唯吟只得承认了。”秦多煦道。 欧筱彦点点头,不觉意外,毕竟司马唯吟形容枯槁,而且她在哥哥面前恐怕再也不能很好的伪装自己的情绪…… “师傅,您点了她的睡穴?” “不错,当时她痛哭失声,几近失控……之后,司马汐汐就那般坐着,我不曾打扰他。” 欧筱彦“哦”了一声。虽然秦多煦面无表情,但欧筱彦晓得她其实是同情司马兄妹的,况且这对兄妹不像他们的母亲,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先前秦多煦摸清情况后便没了为难他们的打算,反而生了帮助之心。 “师傅想留他们在这里么?” 秦多煦低叹一声,道:“这里清静又安全,他们能留下当然是最好不过,但他们恐怕不愿意,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他们的杀母仇人,而且,司马唯吟这最后一段时日,必是想和司马汐汐一起不受打扰、自由自在的度过。” 顿了顿,续道:“我既不能强留,到他们走时便只好让熊二竺跟上去暗中保护了。” 熊二竺和常雅已经成婚,因常雅怀上了孩子,夫妻俩出外游览的计划被搁置下来,他们住在瑞祥武馆里,常雅安安稳稳的养胎,熊二竺则经常协助何元青处理盟中事务,也经常为秦多煦办事。 听了师傅这番言语,欧筱彦立刻问道:“司马唯吟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麻烦?”依她的判断,司马汐汐和人结仇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干脆没有提。 果然秦多煦道:“正是。上午得知她曾经同灵岳门的大弟子端木永欢动过手,起因是端木出言辱及她的朋友曾家芮。筱彦你也知晓,灵岳门有好几个人现下在京城里,其中就有端木。” “是啊。听说端木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司马唯吟万一和她撞上,倒是麻烦……似乎司马兄妹的武功加起来都比不过端木?” “不错。虽然司马唯吟能够凭借轻功逃脱,但眼下她的身体很难说不会有突发状况。而且……”秦多煦的眉头微微一皱,“司马兄妹可能遭遇的危险绝不仅仅限于端木。” “师傅莫非已确定有人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她们此前也讨论过这点:司马唯吟鲜少在人前显露轻功,能认出其轻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江湖上至今也没有“踏雪”再现的传言。她们这边,欧筱彦从一开始就让胡进贤和其他知情人把好口风,消息绝没有泄露出去。 但是,不能排除有旁人见到司马唯吟使出轻功,也不能排除司马兄妹因为别的蛛丝马迹而被认出来历,那样的话,司马兄妹的处境就不太安全了,不管是为了家仇还是为了那本“踏雪”秘笈,都有人有动机去搜寻他们。 “踏雪”是一门极为特殊的轻功,其特殊之处在于:只要身为女子就可修习,不管修习人自身的内功是什么派别什么水平,而修习之后,修习人的内力会因为此轻功奇异的走了捷径――此轻功练得高了一层,内力便自然而然的也高了一层,这跟其它正统的轻功完全不同,带着几分“邪性”。 “踏雪”的门槛虽然宽,但要达到至高境界,必须身具司马家的独门内功,别派的人即使再努力,没有司马家的内功心法,终究也到不了顶尖,而且就算知道了心法,改练它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会走火入魔。饶是如此,仍然有不少心存投机取巧之念的人对这门功夫感兴趣,当然,没人成功,自它创立之日起至今,除了司马家的几个儿媳还没有别的外姓人能够沾它的边,到司马潜的母亲那一辈更是只有其一人会使了。 目前,那本秘笈被司马唯吟藏在一个秘密之处,秦多煦没有问她是哪里,司马唯吟心里应该也清楚:“踏雪”吸引的多是自身资质平庸却想走捷径的小角色,秦多煦根本不可能将它放在眼里。实际上,莫说秦多煦了,连胡进贤这样的都不可能有觊觎之心――她自身的修为已经不低,对“踏雪”虽然好奇和欣赏,但是绝无可能从头开始练它,再说练了也达不到那个高度,可能还比不上她现在的轻功水平,得不偿失。 现在秦多煦再次提到“危险”,欧筱彦不免在心中猜测起来,秦多煦告诉她司马唯吟半年前曾在临潜县被人盯过梢,师徒二人又谈了一阵子,欧筱彦方才离去。 *********************************************************************** “主子,您来啦。”小眉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在外间响起。程灵雁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放下手里的活计。 欧筱彦大步走了进来,看着款款迎来的婀娜身影,展颜笑道:“灵雁,今天怎么没去进香啊?懒得出去?” 每逢休沐日去庙里进香已是程灵雁雷打不动的习惯。欧筱彦从武馆回来以后,打算今晚到玫园歇息,刚才进门时看到巧儿,她随口问了一句,却听说程灵雁今天并没有出门,所以心里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嗯,下午本来想去,看下雨了就没去。”程灵雁盈盈一笑,柔顺的让妻主搂过自己。欧筱彦在他雪玉一般的颊上吻了一下,将人儿带到床沿边坐下。 她暗想:灵雁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雨就打消了念头?这不像他……莫不是他身体不舒服?不,看样子好好的啊,再说要真是如此,小厮们不会毫无所觉。 凝目望着男人,欧筱彦道:“在房里待了一天罢,闷不闷?” “还好呀,我在绣东西。”妻主的目光温柔和煦,程灵雁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发虚,筱彦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掩饰的起身道:“是给你绣的丝帕,我拿给你看。” 男人将绣绷子递给欧筱彦。丝帕是天蓝色的,上面绣了些洁白的云朵,欧筱彦微笑的看着,道:“这方帕子便是一片清空么?” 男人螓首轻点。欧筱彦指着绣绷子上的留空再问:“灵雁打算在这里绣些什么?” “一行大雁。”男人偷眼望了望目光还在帕子上的妻主,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心不在焉,一个下午仅仅绣了一朵云彩…… “昨天看到天上有鸟儿飞过,忽然就很想绣这个景,不过到开始绣的时候,我发现我忘了那鸟儿的模样,想了想,索性改成大雁,我名字里有个‘雁’字,对雁也比较熟悉嘛。” 男人娇娇柔柔的解释缘由,欧筱彦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层笑意,有时候灵雁还真是迷糊,可迷糊起来都是那么可爱…… “绣吧,呵呵……”欧筱彦将绣绷子放回到桌上,看了看旁边的时计,“说到‘雁’,我父君正是单名一个‘雁’字呢。” 闻言,还坐在床边的男人暗暗一惊,虽然欧筱彦实际上只是顺口提了一下而已,可是,因为那条项链犹自不安的男人忍不住心慌意乱,犯了疑猜:好端端的,她说起柳贵侧君作甚?莫不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我,要我主动交待么? 欧筱彦见男人眸光闪烁的瞅着自己,低笑了一声,男人慌忙垂下头,欧筱彦走到他面前,伸手慢慢勾起他弧度优美的下巴,“灵雁,你这小脑袋里又在瞎想些什么?” “哪,哪有瞎想……”男人被迫与妻主对视着,浓丽的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大眼睛里不由自主的透出了明显的不安。 欧筱彦定定瞧着男人,默然半晌,终是放开了他。 她在程灵雁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往常这个时候,你可是正在吃夜宵的。” ------------ 88八十八、脆弱 八十八、脆弱 “呃……因为在绣帕子,不太想吃夜宵……”程灵雁低着头嗫嚅。 欧筱彦微微挑眉,“灵雁,我不认为你绣这块帕子会绣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男人小声的说:“今晚没什么胃口,所以……”说着,一双大眼怯怯的对上妻主未曾离开过他的视线。 “没胃口又是什么原因?”欧筱彦叹了口气,直截了当的道:“你今天不太对劲啊,跟我说实话,究竟怎么回事?” 到这时,程灵雁已经感觉到妻主并不知道项链的事。他咬着水润的红唇,眼神犹犹豫豫,自己该怎么办?瞒着她,心里头总是不安稳,可要是就这么说出来…… “灵雁?” 男人的眼神游移向隔开内外间的珠帘处,欧筱彦道:“不用看,我已经让小眉退下了。” “呃……筱彦,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暂时不说?” 男人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不肯讲出来,欧筱彦有些无奈,无奈之余,倒不是非常担心——她了解程灵雁的性格,事情要是严重的话,程灵雁决计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让他烦恼纠结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要是在往常,欧筱彦有足够的耐心用在他身上,最终总能如愿得到答案,但今晚在瑞祥武馆见过司马兄妹之后,欧筱彦暗自喟叹不已,且为他们的安全有所忧虑,所以在程灵雁面前倒是没了慢慢盘问的心绪。 她点点头,略显疲惫的微笑了一下,“好罢,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男人没料到妻主会这么干脆的答应,有些错愕的张着樱桃小嘴,欲言又止,欧筱彦却起身踱到窗前,目光投向那漆黑的夜空。 外面雨声簌簌,而欧筱彦身上墨蓝的锦袍在灯火映照下逸出了一丝冷意,男人迷茫的望着她,站了起来。 欧筱彦低喃道:“怎的又下雨了……” 回转身,她慢慢走至夫郎身边,道:“瞧你也累了,我们还是早点歇罢。” “嗯。”程灵雁顺从的开始为妻主解衣,心里却是纷纷乱乱的…… ********************************************************** 翌日,欧筱彦早早上朝去了,程灵雁较往常醒得晚了些,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方才穿衣起来。 他唤了小眉进来梳头。小眉看到他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青白的面色,吃了一惊,道:“程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没睡好么?” 程灵雁没有答话,勉强的向小眉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面色不太好,昨夜他睡得确实很不安稳,虽然安安静静的偎在妻主怀中,却很久都没有睡着,胡思乱想个不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断断续续做了些凌乱的梦,刚才醒来,那些梦具体怎样是不记得了,他只依稀记得梦的主角是他和妻主,并且,那些梦一个个都让他流泪…… 男人在梳妆台边坐下,小眉执起象牙梳子,梳着他长长的秀发。男人恍惚的看着镜子,眉宇间透出隐隐阴霾,小眉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惊疑:主子来过了,怎么程主子反而更不开心呢?难道昨天晚上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主子来时、走时神色都没有不对头啊。 小眉给程灵雁挽了个随云髻,簪上一根累丝点翠玫瑰金簪,正要从首饰匣子里再取件头饰时,程灵雁看向他,终是开了口:“小眉……我没有事,你不要担心……” 小眉于是朝镜子上指了一下,“您瞧瞧,您哪儿像没有事的样子。” 程灵雁对着镜子不吭声。小眉猜测的道:“项链的事,您告诉主子了?主子她怪您了?” “没有……我想说来着,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您是不用说呀,把它当作没发生过就是了。”小眉转念一想,又道:“程主子,您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一夜没睡好的么?若是憋在心里不自在,那么说出来也无妨,本来就不是个大事,主子那么疼您,哪儿会舍得说您什么呢。” 他不这么讲还好,这么一讲,程灵雁顿时鼻子发酸,险些要落下眼泪。昨夜,妻主温柔的神情下似是藏着一丝冷淡,她是不是烦了自己…… 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比不得别人……她已经足够包容足够体贴了,自己拖着不据实以告,她即使心里不悦也没有说什么,可是,自己的胸臆间还是闷得难受…… 男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 “程主子!”小眉慌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就哭了呢,您,您到底是怎么了……” 程灵雁拿帕子擦着眼泪,而更多的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他抽泣着道:“小眉,你出去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小眉虽然担心得要命,但也不敢再问。见男人趴到台上呜呜的哭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小眉只觉自己胸口堵得厉害,慢慢的将刚才进来时挽起的珠帘放下,到了外间。他知道程灵雁是叫他出房去,但却实在不放心走远。 程灵雁兀自在里面哭个不休,小眉在外面听得坐立难安。过了良久,哭声渐渐小了,小眉走到帘子旁,迟疑着想掀开来,却冷不防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是程灵雁摔到了地上,小眉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进去。 男人果然是摔倒了。小眉边扶他起来边道:“程主子……”看着他满脸的泪水、红肿的眼睛,一时也说不下去,扶着男人坐好后便取出帕子,按自己泛红的眼角。 程灵雁没有看小眉,在梳妆台前垂着头,哑着嗓子道:“给我取块帕子来,小眉。”刚才他哭得脑子发昏,以至于站起来的时候摔了一跤,之所以站起来,就是想再去拿干净帕子,他哭得厉害,泪水已经浸湿了整整三块帕子。 小眉应了,目光扫过台上的那堆帕子,心里又是一揪…… 他从衣橱的一格抽屉里拿了帕子,默默的递给程灵雁。 程灵雁拭着眼泪,低声说道:“什么也别问……我坐一会,等会叫你……” “是,小眉知道了……”忍着泪,小眉收过台上的帕子,退了下去。 临要掀开珠帘时,他回头朝自己的主人望去,程灵雁正慢慢伸手去拿装着那串珍珠项链的锦盒,然而,那只手到了盒子上,旋即移开。 从小眉的角度看不到程灵雁的表情,而就在这一刻,小眉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个曾经有过的念头。 *************************************************************** 夜已深,程灵雁却还没有睡。 他怔怔倚在窗前,任凭潮湿阴霾的冷风吹上自己的面颊,一旁的桌上,灯芯噼啪炸开一朵灯花,在这静夜里声音分外的清晰。 男人原本以为不管怎样,妻主今晚是会过来的,毕竟她还没有听到自己的交待,没想到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到妻主的影子……她真的是厌了烦了自己…… 早上哭了一场,后来练了一天的武,总算是冷静了些,可是现在……酸楚弥漫在胸臆间,男人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滞涩。 小眉走了进来,看到的依旧是男人散发着几分孤寂的羸弱背影,他轻声道:“程主子,已经很晚了……” 程灵雁没有动,道:“嗯,很晚了。” 小眉上前两步挨近主人,道:“您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又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还在这里吹冷风……小眉,小眉真是担心您的身子……” 程灵雁侧过头看着对方,挤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没事,我是个习武的人,没有那么弱的。” 说着便去关窗户,“好了,我这就睡,小眉你不要担心了。” 男人自己正强忍着伤心,没有注意到小眉不同寻常的复杂眼神,更不可能想到小眉的内心是一片混乱。 梳妆台上的红色锦盒里,现在放着的是属于林湘然的那串珍珠项链,小眉在今天去找玥儿时把两串作了调换。 程灵雁没有动过盒子,自然也不曾发现小眉的举动。小眉本想切断让主人情绪失控的“根源”,对调之后却又不敢告诉主人了。 ------------ 89八十九、惩戒 八十九、惩戒 欧筱彦到了玫园,得知程灵雁半个时辰前去练功房了,刚刚练完功回来,正在沐浴。 练功房在玫园西北角,是欧筱彦特意命人为夫郎修建的,以前程灵雁都是白天去,像今天吃过晚饭了还去是头一遭。欧筱彦心下沉吟,在前厅坐了下来。 实在是不对劲,欧筱彦有心问问小眉,但小眉现在在程灵雁身边侍候,她于是将巧儿等几个小厮唤了过来。巧儿他们只知道程灵雁这两天似乎心情不大好,饭都吃得少,整日里只是练武。欧筱彦听了,皱眉不语。 挥手让小厮们退下,她上了楼,走进卧房等候程灵雁。 随手从桌上拿起绣绷子,上面跟她前晚看到的几乎一样,仅仅在中间多了些针脚,看上去应该是雁身的某处。别说是一行大雁了,连一只大雁都还没绣出来,他……欧筱彦放下绣绷子,揉了揉眉心。 没多久,程灵雁回来了。刚洗浴完,他的小脸红扑扑的,欧筱彦亲了他一下,道:“灵雁,怎么晚上去练功?” 男人回房前已经知道妻主在等自己,心里翻腾得厉害,却强自镇定着,闻言,他含糊的道:“我,我只是……” 欧筱彦没等对方编出理由,柔声道:“坐下罢,我们谈谈。” 两人坐到桌边。欧筱彦道:“两天了,灵雁,现在还是不想说么?” 程灵雁怔怔看着妻主,眼圈不由红了,两天了,这两天自己处于怎样的煎熬中…… “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欧筱彦伤脑筋的轻叹一声。 男人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我想给你多些考虑的时间啊,小傻瓜,又因为这个胡思乱想了?”欧筱彦失笑。 顷刻间,男人的泪水决堤而出,“我,我以为你已经厌烦我了……” “厌烦?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欧筱彦对男人是又气又怜,站起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灵雁,我真想看看你这小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呜呜……呜呜呜……”程灵雁泪眼朦胧的瞧着妻主近的不能再近的俊美容颜,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欧筱彦抱着程灵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往怀中人儿的樱唇上重重一吻,而后,欧筱彦凝视着他:“不要再说那种话了,灵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嗯……”程灵雁慢慢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回抱住欧筱彦,把头埋在欧筱彦胸前。 欧筱彦怜惜的抚摸着对方柔软的秀发,没有出声。她明白程灵雁这般患得患失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在乎她,不忍心对他说什么重话,却忽然间想到:如果灵雁又有了孩子,大概会不一样…… “筱彦……”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欧筱彦玩笑的道:“准备跟我老实交待了?” 程灵雁轻轻锤了欧筱彦一下,身子往后退了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前一阵子,你父君不是赏赐了三串珍珠项链给我们三个人么。” “唔,怎么了?” “我在大前天戴项链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中一颗珠子刮坏了……” 欧筱彦挑眉道:“让你烦恼到现在的就是这件事?你怕我会怪你?” “是……”程灵雁没看妻主的眼睛,忐忑的离开她的怀抱,站到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道:“对不起,筱彦。” 欧筱彦看着男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想要把男人按在地上打屁股的冲动,她道:“项链是父君的赏赐,理应珍视,但你也是无心之失,实在不必这般自责,我想即使父君本人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程灵雁惊吓的睁大眼睛看她,“你,你要告诉他?” “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欧筱彦啼笑皆非,站了起来。 她摸了摸程灵雁的头,道:“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折腾得都糊涂了啊。” 程灵雁赧然不语,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傻。 欧筱彦走到梳妆台跟前打量着,“灵雁,项链呢?我瞧瞧。” “就左边那个红色的锦盒。”男人跟了过去,“原来就放在它里面呀,筱彦你不记得了?” 欧筱彦笑道:“你不说我还真的不记得了。”她打开锦盒,拿起项链看着,问:“哪一颗刮坏了?” 程灵雁遂指了指。欧筱彦左瞧右瞧,纳闷的道:“这颗明明是完好无损哪……” 程灵雁从她手中拿过项链,一看之下大为惊讶,他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把一颗颗珍珠仔仔细细的看过。 三十三颗珍珠,每一颗都是完好无损。 欧筱彦盯着呆若木鸡的男人,皱眉道:“灵雁,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不!”程灵雁瞪着项链,拼命摇头,“这怎么可能?!” 他转向妻主,惶惑的道:“筱彦,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真不明白这颗珠子怎么会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我看你又糊涂了。”欧筱彦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又拿过那串项链,坐下来瞧着,“如果你确确实实曾经刮坏过一颗珠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程灵雁只是一时发晕,现在反应过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会是说……” 欧筱彦以手指挑起了珍珠项链,看着男人瞪圆的眼睛,“对,这串珍珠不是你的,而是元碧或湘然的,多半应该是湘然的。” “天哪……”虽然已经想到了,程灵雁还是惊得倒退了一步。 欧筱彦手里把玩着珠链,道:“灵雁,我想,我们需要把小眉叫来问问。” ********************************************************** 小眉虽然怕得发抖,却不敢在欧筱彦面前瞒骗,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把整个经过招了。 程灵雁原本因为小眉的行为惊愕不已,但也隐隐觉得他这是为了自己,等到小眉流着眼泪亲口说出后,程灵雁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懊悔:这两天光顾着自个儿难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眉,否则……多半能够阻止他糊涂的调换之举,即使不能阻止,也应该能避免妻主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 他坐在妻主身边,六神无主,不觉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欧筱彦看他一眼,目光又回到小眉惨白的小脸上,心道:这个小眉比灵雁还要糊涂百倍,虽然他们两个感情一向非常好,灵雁肯定要为他求情,可是这事绝不能轻轻松松就过了。 她开口道:“小眉,你既然在昨日换了项链,为何一直没有告诉你程主子?” “回主子,小眉不敢,小眉害怕程主子知道了会更加烦恼……换过项链之后,小眉就有点后悔了……可是,还想等等看……”小眉带着哭腔回答。 欧筱彦沉着脸道:“不敢?你的胆子不是大得很么?” “主子,小眉知道错了!请主子……请主子责罚!”小眉深深垂着头,浑身打颤。 程灵雁心下不忍,向妻主求情:“筱彦,小眉毕竟是为了我才一时糊涂,现今他也知错了,你能不能……” “不能。”欧筱彦答得干脆,“这不是一般的小错,纵然还没造成什么后果,惩戒也绝不能免,灵雁,你莫再为他求情。” 该惩戒当晚就执行了,刑房的人在欧筱彦的命令下打了小眉二十板子,小眉娇嫩的臀部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人也当场昏厥过去。程灵雁在旁边实在忍不住,哭得眼泪汪汪,心里直埋怨妻主太狠心,欧筱彦也不跟他啰嗦,吩咐了刑房的小厮处理小眉的伤,便让刚才来刑房前叫上的巧儿陪着程灵雁回去,她自己则折回正院歇息。 刑房的人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看欧筱彦的态度也知道这二十板子打完了就是完了,用不着他们追究,所以,不该问的他们自然不会问。至于巧儿,之前观刑观得心惊胆战,回到玫园以后他的腿还有些抖,看着哭花了小脸的程灵雁,他劝也不知道从哪儿劝,只一个劲闷头想:真是要命,都快过年了还来这么一出,小眉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啦…… ------------ 90九十、解药 九十、解药 欧筱彦打算这两天寻个时机把项链放回到林湘然那里,让事情就这么悄没声息的过了,然而还没等到她去梅苑,林湘然自己却派人来请她了。 欧筱彦心中微微一惊:难道是项链的事被发现了?别是这么不巧吧?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对林湘然的小厮道:“回去告诉你林主子,我一会就到。” 事情偏偏就是这么不巧,当欧筱彦在林湘然房里看到搁在桌子正中央的宝蓝色锦盒时,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锦盒跟程灵雁的那个只有颜色不同,里面装的什么自不待言。 “湘然,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她望向正在为她斟茶的男人。男人十指纤纤,动作优雅,但是欧筱彦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紧张。 “呃,是关于……”林湘然斟完茶,打开锦盒取出了里面的珠链,“这串珍珠。” “这串珍珠不是父君赏赐给你的么,怎么了?”欧筱彦只能装作不知情了。 林湘然轻轻道:“筱彦,你瞧瞧这颗珠子,破了。”边说边指给妻主看。 “原本一直是好好的,摆在梳妆台的抽屉里。萱儿昨晚给我整理梳妆台,他是个心细如发的,觉察到盒子的位置跟他原来放的有些不同,像是被人动过了……之后就发现了这处瑕疵。我又叫萱儿把其它首饰清点检查了两遍,没有短少也没有损坏,有问题的仅仅是这珠链……” “哦?这倒奇了,会是谁弄破的呢?”欧筱彦拿过项链,坐下来瞧着。昨晚,自己才在玫园把事情问清楚,没想到湘然这边……唉,不必要的麻烦。 林湘然亦在桌边坐下,道:“萱儿每个月月底都会清点首饰,以他的仔细小心,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清点的时候必能发现。” “那么他是五天之前才检查过,而当时这串珍珠还是好好的?” 林湘然点点头,“所以问题出在这五天里。其他几个小厮都不曾碰过我的首饰,更谈不上失手弄破,倒是有一个可能……” 男人欲言又止,清婉的面庞上透出为难之色。欧筱彦只好明知故问:“湘然,对我还有什么不好讲的,什么可能?” 林湘然咬了咬嘴唇,幽幽道:“我怕我讲了以后你会怪我……” “你心里想什么就实话实说吧,我绝不会怪你。” “嗯……”林湘然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方道:“我问过他们了,这五天里有两个人到过梅苑,一个是灵雁弟弟的小厮小眉,一个是元碧弟弟的小厮夏儿,小眉是来找人,夏儿是来借东西。” 欧筱彦身体略略前倾,适时的现出会意和惊异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小眉和夏儿当中的一个借机把项链……” “我不确定,但是有这种可能……若是如此,恐怕……”男人的目光投向欧筱彦手里的珠链,低声道:“恐怕这一串不是我的。” 欧筱彦沉默片刻,道:“依湘然之见,是灵雁或者元碧因为自己的项链有了瑕疵,所以授意他的小厮来你这里偷偷换掉了它?” 林湘然看着她,有些不安,“筱彦,我只是从目前已知的事实来推断……” “嗯,我明白。”欧筱彦温言道。她喝了两口茶,问对方:“你觉得灵雁和元碧哪个可能性比较大?那两个小厮来这里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林湘然心里更怀疑的是何元碧,但他不愿意说出来,而是言不由衷的道:“这件事也可能只是小厮一人所为,或许,小眉或者夏儿自个儿失手弄破了珠子,又怕主人责怪,于是自作聪明……我的小厮玥儿是小眉的表兄,小眉这几天来找过玥儿两次——” 外面突然有人敲了两下门,林湘然站起来,提高声音问道:“谁啊?” “林主子,我、我是玥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来做什么呢……和夫郎对视一眼,欧筱彦道:“湘然,让他进来吧。” ************************************************************ 玥儿战战兢兢的告诉他们:那颗珍珠是他三天前偷看项链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跟其他人无关。昨天晚上林湘然向众人询问情况,他不敢承认,可是想来想去,不承认就会害别人被怀疑,他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欧筱彦心想:看样子玥儿心里也清楚小眉的嫌疑之大,他跟小眉兄弟情深,以至于不管不顾的替小眉顶罪。如果传出了换项链一说,事情就闹得有点难看了,现在玥儿把一切揽到了自己身上,倒是可以避免这个局面,也给各方都省去麻烦,只不过委屈他了,好在这桩“罪”不大,湘然对着玥儿也肯定心软…… 玥儿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在林湘然细问之下也毫无破绽,当然是早都琢磨好了,不过,面临着未知的惩罚,他也确实惧怕不已。等问得差不多了,林湘然望着匍匐在地、不住低泣的玥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对妻主道:“筱彦,你看……” 欧筱彦开口道:“玥儿,你先下去罢,这事不要声张。”玥儿颤声应了,向他们乞怜的磕了一个头,方才退下。 林湘然看着妻主,面有愧色,“我错怪了灵雁弟弟和元碧弟弟,真是不应该。” 欧筱彦微微一笑,和缓的道:“我晓得你很在意这串珍珠,发现它有异状难免心乱,再加上小眉和夏儿碰巧来过,所以一时误判。湘然,你用不着自责,以后别再这般误会就是。” 男人红着脸点点头,“嗯,我不会再犯糊涂了,这回真是对不住两位弟弟,也对不住你……”他的确很内疚,特别是对何元碧,大家的关系并非亲密无间,但谁都不是坏人,怎会做出那种见不得光的事?说起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我?”欧筱彦轻松的道:“啊对,今天的午睡没了。”小厮来请她的时候,她正打算午睡。 她打了个哈欠,道:“湘然,你们这三串项链总共有九十九颗珍珠,父君那里应该还剩一颗,上次闲聊时他说有百颗的,我明天进宫时帮你问一下,那颗珍珠多半还在。” 林湘然又惊又喜的“啊”了一声,旋即却紧张起来,“可是这样一来,珠子破损的事不就……” “放心,我会告诉父君珠子是我失手蹭破的。”欧筱彦笑着站了起来。 林湘然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筱彦。” “湘然该如何谢我呢?” 林湘然看见对方目中的调笑之意,粉面上漾起淡淡红晕,不声不响的起身。 他踮起脚,羞涩的给妻主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香吻,继而轻声说道:“这样可不可以?” 欧筱彦摸了摸美人儿刚刚触过的面颊,自是惬意,“好吧,虽然不够……” 林湘然的脸更红了。欧筱彦笑着走到床边,道:“没午睡还真是有点乏了,我在你这里眯一会。”说着便自己脱外衣。 男人上前接过她的衣服,边放边问:“筱彦,还有玥儿该如何处置?” “玥儿么,处罚可重,可轻,重便重到逐出府去……” 林湘然急问:“轻又如何?”他虽然恼恨玥儿的胆大妄为,却还不至于要将其赶出去。 “这个不一定,等会我们商量商量罢。”欧筱彦躺到床上,又打了个哈欠。 **************************************************** 商量的结果是打玥儿十个板子并调其至前院作粗使小厮。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不过在林湘然的求情之下减轻了许多,只是,林湘然求情归求情,却不愿让玥儿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呆着,欧筱彦也心知肚明:他今天大大的失了面子,对始作俑者不气恼是不可能的,如此就顺他的意好了。 从梅苑出来后,欧筱彦到刑房跟还关在里面的小眉单独说了一会话,告诉小眉玥儿给他担下“罪名”的事,并且提醒他别露出马脚、白费了玥儿的苦心。接着她便让刑房的人把暂时还走不了路的小眉抬回玫园。至于程灵雁,小眉回去会跟他说,欧筱彦就不打算去见他了。 她只觉得今天实在够烦的,然而到了晚上,秦多煦带来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可以彻底消解“凌迟”的解药做出 ------------ 91九十一、花厅 九十一、花厅 不想欧筱彦因意外之喜而难以静下心来,秦多煦是临走前才告诉欧筱彦这消息的,欧筱彦从师傅手中接过装着解药的锦囊,欣喜的拜谢了师傅,秦多煦又讲了解药的服法,之后便离开了。 欧筱彦将锦囊打开,里面有三颗桂圆般大小的黑色药丸,看着它们,欧筱彦不禁有些感慨。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以师傅在药毒之学上的造诣,解药做出来只是迟早的问题。但是,她有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去想:万一做不出来……要真是如此,就只能让湘然把“凌迟”的毒渡给自己,自己服一辈子的解药吧…… 现在当然再没这个隐忧了,欧筱彦微微一笑,把锦囊放到自己的枕头边上。解药必须在早晨空腹服用,连服三天,明天早上给湘然一个惊喜好了。 这一夜,欧筱彦很快入眠,还做了一个美梦,她梦见她和林湘然、何元碧、程灵雁、方涟墨、上官子烨坐在一起,五个男人每人怀里都抱着个小娃娃,一家十一口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 早晨醒来,回忆起梦境,她不觉勾起了唇角,这个梦并非遥不可及,真的。 欧筱彦知道林湘然平时起床的时间,故而没有着急去梅苑,上过早朝后才过去找他。她到梅苑的时候,林湘然还没有起来,不过已经醒了。 他见欧筱彦进来,有点意外,“筱彦,怎么这么早过来?”不会没有原因,难道是……男人敏感的联想到昨天的尴尬事,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欧筱彦笑吟吟的坐到床边,对支起身子的男人道:“自然是有事了。” “什么事呢?”林湘然消了不安,却又更加疑惑。 欧筱彦不再卖关子,道:“湘然,‘凌迟’的解药已经成功做出来了。” “真的么?!”男人惊喜的叫出声。欧筱彦点了一下头,从怀中取出锦囊递给他,道:“喏,里面就是解药。” 林湘然慢慢的将锦囊打开,双手竟有些颤抖。欧筱彦告诉过他她派人寻访到了一位高人,把他体内的“凌迟”彻底消解掉完全不是奢望,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他相信妻主,安心的等待着,不管多久,他愿意等,而今好消息来得这样快,他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雪白的手上摊着三颗解药,林湘然盯着它们,眼圈不知不觉的红了。欧筱彦以手背轻轻划过男人的面颊,柔声道:“不要哭。” “我……我没有……”林湘然羞涩的揉了揉眼睛,向她浅浅一笑,将解药收入锦囊中。 欧筱彦含笑道:“服法是这样:每天早晨空腹服下一颗解药,连服三天,这三天不能吃早饭。三天过完,你身上的毒便完全解了。” “知道了,我从今天开始服解药。”林湘然想到三天之后的自己和妻主,害羞不已,掩饰的下床穿起衣来,可是,他双颊上的两抹红晕却瞒不过欧筱彦的眼睛。 欧筱彦勾起唇角,凝视着面前的佳人。那人匆匆系好衣带,红着脸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要梳洗了。” 欧筱彦正想开口,外面有人敲了两下虚掩的房门。林湘然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是萱儿么,我刚好要唤你进来呢。” 来者是萱儿没错,不过萱儿道:“林主子,小庆姑娘过来了,说是有人求见主子。” “谁要见我?”欧筱彦起身走向他们。 “回主子,萱儿不知,小庆姑娘没有说,她正在楼下候着您。” 欧筱彦心知小庆大概是不方便说,对夫郎道:“不知是什么杂事,湘然,我先走了。” 她下了楼见到小庆,后者附耳报告:“主子,上官公子来了。” 子烨来了?欧筱彦怔了怔。 两人快步走出梅苑后,欧筱彦问道:“他一个人来的么?” “回主子,不是,他是坐轿子过来的,还带了一个人,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哑女阿七。上官公子戴着人皮面具,模样很普通,不过他一开口我就认出来啦。他说有点事找您,我将他请到正院的花厅里了。” 欧筱彦“噢”了一声。小庆又笑嘻嘻的道:“主子,我瞧上官公子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她这几天随欧筱彦去过两次随心阁,对欧筱彦和上官子烨关系的变化多少有点感觉,主人高兴,她也跟着高兴,并且盼着主人早日抱得美人归。 欧筱彦哪里会不明白小庆这句话的意思,曲起食指敲了敲小庆的脑袋,笑道:“你这个小丫头……” 主仆二人轻松的走到正院门口,却看见小厮晴儿在那里团团转,一脸的着急紧张,欧筱彦当即喊道:“晴儿,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晴儿跑了两步到欧筱彦身边,“主子,温菱和上官公子方才吵起来了!” 欧筱彦讶然道:“他们俩怎会吵起来,温菱没在自己房里待着么?” 晴儿点头,“温菱到花厅外头偷窥上官公子,被上官公子发现了,上官公子一开始倒没生气,可是温菱的态度不大好……后来洺儿赶过来劝他们,我便到门口等着主子回来。” 欧筱彦叹了口气,这个司徒修玉,就不能安生点吗。她也不多问,疾步走向花厅,小庆和晴儿连忙跟了过去。 ***************************************************** 花厅的一角,站着上官子烨和“温菱”。欧筱彦进来的时候,“温菱”正靠在墙上,用帕子擦着眼泪,而上官子烨已经取下了人皮面具,一张俏丽绝伦的脸上尽是无奈,看见欧筱彦,他道:“筱彦,你来得正好。” 阿七、“温菱”的小厮洺儿以及原本在厅里侍候的一个小厮都已经被上官子烨打发到了门外头,显然,有些话不适合让别人听见,所以欧筱彦只是一个人进来。她心里有数:上官子烨是颜明微的师叔,他和司徒修玉应该是认识的,现在他认不出司徒修玉,可司徒修玉不会认不出他,虽然不知他们以前的关系如何,不过司徒修玉见到玟山派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掉眼泪并不奇怪。她向上官子烨投以一笑,走到他们身边。 “子烨,你先坐下,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 听到欧筱彦这头一句话,上官子烨嫣然一笑道:“好。”就近坐了下来。 司徒修玉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眼泪又流了出来。欧筱彦望了他一眼,搬了把椅子在上官子烨身旁坐了,方才说道:“子烨,我听说温菱偷窥你,被你发现了。” “是啊。我在这里等你,听见他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就让阿七请他进来。这人倒是嘴硬,一直说自己只是路过而已,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上官子烨说着,杏眼朝“温菱”斜斜一睨,“问他是谁他也不肯说,神情还那样古怪,倒像是我在哪里得罪过他似的……” 欧筱彦道:“你是何时取下面具的?” “我在进正院之前就已经取下了。” 上官子烨话音刚落,司徒修玉含泪瞪着他,硬梆梆的道:“我不说,晴儿不也告诉你了吗。你没得罪过我,是我今天得罪你了。” 欧筱彦皱了皱眉,“温菱,你这是什么态度?做错了事,竟然还如此无礼。” 闻言,司徒修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去,用帕子捂住眼睛。 上官子烨叹了口气,对欧筱彦道:“这人怎的这般爱哭?方才也是没说几句就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他,天地良心,是他先莫名其妙的出言不逊哎。” 上官子烨说着便有些气恼,欧筱彦问道:“子烨,温菱对你说了什么冒犯之言?” “我问他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他说没有,我再问他为何那样子盯着我,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欧筱彦冷冷看着背朝自己的“罪魁祸首”,斥道:“温菱,你好大的胆子,敢对上官公子如此放肆!” 此时此刻,司徒修玉再也忍受不了了,哇的哭出声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口奔去。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上官子烨噌的站了起来。欧筱彦拉住他,道:“子烨,不必理他,让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大家龙年快乐! ------------ 92九十二、欠与不欠 九十二、欠与不欠 司徒修玉哭着跑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里,也不理睬追上来的洺儿,将门闩上便一下子瘫坐在门边。 洺儿很是担心,把门捶得咚咚响,“温菱公子,你开门啊!开门啊!”司徒修玉冲着门喊道:“我想一个人待着,成不成?!求求你不要烦我了!” “可是……”洺儿正要再说,却被匆匆赶来的晴儿拦住了话头,“洺儿,主子叫你别管他,任他折腾去。” “噢。”洺儿的小脸皱成一团,“晴儿哥哥,主子是不是很生气呀?温菱公子今天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晴儿摇头道:“这个温菱,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冒犯主子的客人呢……主子还在花厅陪着上官公子,我想等上官公子走了以后,主子怕是要……”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咱们还是不要议论了,你去歇着吧。” “知道了,晴儿哥哥。”洺儿虽然担心,但也无可奈何,愁眉苦脸的和晴儿各自走开了。 司徒修玉没听到二人的对话,他抱着双膝坐在地上,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也顾不上去擦,脑海里一径回旋着刚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子烨,不必理他,让他走。 是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子烨”,而他司徒修玉什么都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还能奢求什么? 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她冰冷的眼神,严厉的斥责,好似把他踩在脚下一般…… 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是,被她这样对待,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她是没空理他,她和上官子烨有说不完的情话吧……那个人是天之骄子,论美貌,论地位,论才能,他司徒修玉哪能及得上?在上官子烨面前,他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不是么? 刚才要是没站在窗口就好了,玟山派的人他一个都不想看到,更别提上官子烨了,他从前就不喜欢这个人——他们接触很少,没发生过什么冲突,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无论如何,不该那么冲动的,不该忍不住去窥探……上官子烨和她是什么关系,他干嘛要想个不停?她有多少情人,与他何干? 他更不该那么傻,自取其辱。到最后,她不屑的说让他走,他能走到哪里去? 无处可去。 只能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等候着她的发落。 司徒修玉自觉凄凉无比,竟哈哈大笑起来。 “温菱公子,你怎么了?!”洺儿因为不放心,早就回到了门口,一直贴在门上听着动静,此时,他又慌得捶起门来。 对方没有理他,依然在狂笑,洺儿又叫道:“开门啊!温菱公子,快开门啊!”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而后,“温菱”开了门,木然望向洺儿。 “温菱公子,你……”洺儿看着对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心说坏了,这又哭又笑的,莫不是糊涂了? 司徒修玉喃喃道:“不要叫我公子。我算什么?连蝼蚁都不如……” “温菱公子,你在说什么啊……” 司徒修玉转过身,慢慢的往里走,没走几步便摇晃两下,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欧筱彦送走了上官子烨,便叫小庆把温菱带到书房见她。小庆回来以后说温菱在半个时辰前晕倒了,还未醒来,又把从洺儿那里问到的情况告诉了欧筱彦,末了她道:“主子,温菱今天好生奇怪,他从前断不会这么没规矩的,莫非……” “莫非他跟上官公子有过节,你是想说这个吧。” 小庆点头。欧筱彦笑了一笑,脸上并未现出丝毫端倪,“确有可能,虽然上官公子不认识他,他却未必不认识上官公子,不过,也可能是某个很简单的原因令他情绪不稳而已……毕竟他这些年来一直在陆府里,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上官公子。” “对啊,温菱跟上官公子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这个温菱,真真不叫人省心。”欧筱彦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也罢,等他醒了,我去他房里。” 她没有等太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已经到了“温菱”的房间门口,转头对自报讯后就跟在自己身后的洺儿道:“你先下去吧,我过一会叫你。” “是,主子。”洺儿偷偷瞥了一眼虚掩的房门,忐忑不安的退下。温菱晕倒之前说的话他没敢告诉小庆,生怕火上浇油,主子知道了会更加反感温菱。现在,他也只能暗中祈求温菱不要再犯糊涂了…… 欧筱彦推开门,目光投向床上的人,那人盖着被子,背朝外侧卧着,并未动弹。 欧筱彦将门闩上,淡淡唤了一声:“司徒修玉。” 不是洺儿,是她!司徒修玉喉咙里咯咯两声,却说不出话来,一手撑在床上,颤巍巍的坐起身来。他的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脸上的疹子也没消多少,看上去是一片红,有点滑稽。 欧筱彦却是笑不出来,在桌边坐下,对死死盯着自己的男人说道:“穿上外衣,过来。” 司徒修玉默不作声的穿衣,动作有些迟缓。他这些天三餐只吃稀粥,体力本就不济,刚才折腾了一场,心神动荡下竟然晕了过去,现在虽然醒了,身体还是发虚的。 穿好后,他走到欧筱彦面前,面无表情的道:“三皇女殿下打算如何惩罚我?” 欧筱彦微微皱了皱眉,这人简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她问道:“你同上官子烨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他。”男人答得干脆。 “不喜欢他就出言不逊?就无理取闹?司徒修玉,你在开玩笑么?” 男人咬了咬牙,不言语。欧筱彦看出他并未存心遮掩什么,叹道:“我以为你的性子已改变了许多……” 司徒修玉直直和欧筱彦对视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替你说了。” “好一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欧筱彦笑了。 “司徒修玉,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你今日做这些事,说这些话,难不成你觉得我前生欠你么?” 司徒修玉垂目道:“自然是我欠你良多,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反正我的人在这里了,听凭三皇女殿下发落。” 欧筱彦见对方乖张到这种地步,心中生厌,不发一语的站了起来。 “你……”男人退后一步,惶惑的盯着她。 欧筱彦淡淡道:“怎么?这就怕了?” 司徒修玉依旧嘴硬:“笑话,我为何要怕,三皇女殿下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罢。” 欧筱彦本打算离开,留他自个儿发疯去,转念间却又改了主意,她冷冷一笑,道:“你左一句发落右一句发落的,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念想?” 说完最后一句,她的左手已经抓住了男人纤细的手臂。司徒修玉惊叫道:“你、你要怎样?!” “呵……你马上就会知道怎样!”欧筱彦轻松的制住男人的挣扎,将他强拉到床边。 男人被推倒在床上,全身僵硬,双目圆睁,还未及叫喊,身子已被欧筱彦翻转过去,下裙被一把掀了上去,露出了着白色中衣的下半身。 接着,臀部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司徒修玉震惊得忘了反应。他现在趴在床上,看不到欧筱彦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司徒修玉,这滋味如何?” 男人屈辱的闭着双眼,银牙紧咬。欧筱彦瞧着一动不动的他,感到说不出的爽快。 “唔,我竟是糊涂了,只一下怎么尝得出来呢?” 欧筱彦随即扬手,毫不留情的又给了司徒修玉数个巴掌,啪啪有声。虽然隔着厚实的中衣,男人还是觉得疼痛,而肉\体的疼痛还在其次,他难以忍受的是欧筱彦居然以这种方式羞辱他。等欧筱彦停了手,男人早已经呜咽出声。 欧筱彦坐到桌边,慢悠悠的道:“哭什么?若是觉得滋味不佳,就去刑房试一试别的花样罢,对了,打板子应该不错。” “呜呜呜呜……”司徒修玉闻言哭得更加厉害。他又怕又气,在心里骂道:这个可恶的女人! ------------ 93九十三、月牙 九十三、月牙 这场小小的惩戒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却让司徒修玉泪眼滂沱,哭得头都晕了。欧筱彦冷冷的看着他哭,不打算告诉这个男人他其实应该感谢上官子烨—— 欧筱彦曾经把“小苏”送到随心阁好几次,上官子烨给他安排了最好的乐命师。当时,欧筱彦隐瞒了司徒修玉的身份,只是对上官子烨大致说了一下他的遭遇,而上官子烨本身不是很清楚司徒修玉的事,颜非对司徒修玉下重手又是避开人的,司徒修玉说过在场的只有颜非、颜明微和他自己,不知情的上官子烨即便看到“小苏”也不会想到是司徒修玉,何况那些天他待在玟山上,根本不曾和“小苏”碰面。至于司徒修玉这边,欧筱彦当然也不会言明随心阁是上官子烨家开的,而现在,她也懒得对这个男人多费唇舌了。 不管司徒修玉心里在想什么,欧筱彦只是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从今日起“温菱”就要住到空着的荷苑里去,但不是作为荷苑的主人,而是负责那里的洒扫。 换言之,司徒修玉马上就要从非主非仆、身份微妙的境地中走出来,重新成为一个粗使小厮,就像之前的“小苏”。 司徒修玉一听不用去刑房,惧意稍减,但是欧筱彦刚才的羞辱令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趴着,麻木的想:小厮就小厮吧,又不是没当过,能避开这个女人真是再好不过…… “等会收拾收拾,午饭之后,春儿会领你过去。”欧筱彦淡淡交待了一句,打开门走了出去。 司徒修玉慢慢爬了起来,站在床边审视着早已熟悉的雅致房间,不知不觉又流下眼泪,今夜就要回下人房了……自己这辈子注定是给她当下人的命么…… ************************************************************************** 下午,欧筱彦进宫见了柳贵侧君,顺利的得到了余下的一颗珍珠。回府后,她亲自将珍珠送到林湘然的手中,对方不消说是开心不已,一双巧手很快取下了破损的珍珠,把这颗珍珠换了上去。 欧筱彦在梅苑待了好一会,回到正院之后,又把春儿叫过来,问起“温菱”的情况。 听说男人一下午都在做闷嘴葫芦,不过该干的活却是干得像模像样,欧筱彦微微一笑,道:“且先这样罢,明日你让洺儿也过去。” 荷苑没有主人,只有两个负责清洁的小厮住在那里。春儿心想:现在把温菱和洺儿都调过去,原来的小厮倒是好安排,别处正缺人手,可是洺儿本来是温菱的小厮,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他还没开口,欧筱彦就补充道:“不是把洺儿调去。温菱的身子弱,这些天的三餐又全是稀粥,暂时让相熟的人在旁边帮帮他的忙,免得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主子说的是。”春儿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温菱看到洺儿,会不会……” 欧筱彦笑了笑,“不必管他心里怎么想,只要提醒他认清自己的身份——洺儿现在和他是平等的,帮他分担活计,并不是侍候他。至于洺儿,你得记得让他改口,不要再叫‘温菱公子’了,叫‘温菱’就好,让洺儿留点心,我不想看见温菱再做任何出格的事。” “春儿明白了,春儿谨遵主子的吩咐。” “这事明日上午再办,他们两个不用提前知道。” “是,主子。” 春儿告退离开书房,心中思忖着:主子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可是即使如此,温菱受到的惩罚也不算轻了。今晚他怕是睡不安稳……明天他看到洺儿,会有多难堪?说起来,这回纯粹是他自找的,怎能那么不知进退呢…… 春儿走后,欧筱彦拿着一本棋谱看了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由棋想到了爱棋的上官子烨,又想到了那三串珍珠项链—— 如果有四串就好了,给子烨他留一串…… 欧筱彦并不是忘了方涟墨,作为她未来的正夫,方涟墨从柳贵侧君那里得到过赏赐,赏赐的也是珠宝,当然,它比给三位侧夫的更为华贵。 向上官家提亲是迟早的事,欧筱彦也早就将上官子烨当成自己的人。虽然两人在一起时是发乎情止乎礼,但彼此的心意无需多言。上官子烨今天那么早过来,是因为他云游在外的师爹回来了,他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回玟山,和大家一起给师爹接风洗尘,之后的几天也会待在山上,直到过年,而上官子烨过年又要回家,到时候会很忙,所以今天抽空赶来和欧筱彦一会。 欧筱彦轻叹一声,今次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还有涟墨,更是好久不见了……要等到成亲之日,才能相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肖平乐在门外道:“主子。”欧筱彦知道对方是来作例行汇报的,道:“进来罢。” 因为即将过年,府里这些天忙了许多,现在已筹备得差不多了。欧筱彦将肖平乐呈上来的清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满意的道:“肖管家,辛苦你了。”…… ************************************************************************** 一转眼林湘然的“三日之期”就满了。以前欧筱彦也常常宿在梅苑里,和林湘然同床共枕,却直到今日,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 欧筱彦让林湘然预备了一小壶桂花酒。晚上,两人早早回房,欧筱彦斟了两杯酒,向男人微微一笑道:“湘然,我们来喝交杯酒。” 林湘然甜蜜的羞红着脸,和欧筱彦勾臂各饮了半杯桂花酒,之后两人换过酒杯,饮尽了余下的半杯。 灯下,佳人如玉,一双含情带怯的美目凝视着自己的妻主。此时此刻,实在无需言语,欧筱彦将林湘然纤细修长的身躯拉入怀中,低下头,吻住了他淡粉色的双唇。 桂花的清甜尚在唇齿间弥漫,一种热烈的甘美又如火如荼的席卷而来,林湘然嘤咛一声,闭上双眼,全心全意的感受着欧筱彦的灵0舌在自己口中肆虐。 欧筱彦直吻到林湘然身体瘫软,方离开他的唇,将人打横抱起。 被妻主温柔的放到床上,林湘然面如火烧,欧筱彦替他摘了首饰,之后便是缠0绵的宽0衣解0带。 待到两人衣衫尽去,欧筱彦落了帐幔,覆上男人羊脂玉一般的身体,让彼此开始享受极致的欢愉……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两天之后,何元碧告知欧筱彦他已经身怀有孕。 欧筱彦喜不自胜,几乎想把何元碧抱起来转几个圈。她是真的很想要孩子,虽然以前被程灵雁的举动打击过,对于程灵雁她潜意识里减少了期待,可是对于何元碧就不同了—— 从和何元碧成亲那天起,欧筱彦就在盼着孩子,仅仅是暗自期待,她绝不愿让何元碧感到压力。孩子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一切顺其自然。 虽是顺其自然,可眼看成亲比他们晚的常雅都怀了孕,欧筱彦的内心还是有一点着急的,现在闻听喜讯,她怎能不笑逐颜开? “瞧你,傻笑成这样子……”何元碧嗔了一句,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肚腹。 此时房里就他们两个,欧筱彦嘿嘿一笑,将男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她不说,何元碧也晓得她是要看他的月牙印,乖顺的依偎在妻主的胸前,他轻声道:“小心一点。” 欧筱彦亲了亲他的鼻尖,道:“我自然会小心,元碧的肚子里可是怀着我的小宝贝呢。”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欧筱彦动作轻柔的一层层解开他的衣裳,终于看到了那弯烟紫色的小月亮。她盯了好一会,又伸手去摸,何元碧被弄得很痒,咯咯笑道:“好啦,不要再摸啦。” “哈哈……”欧筱彦放开手,笑眯眯的看着男人依旧平坦的整个腹部,“元碧,我心里真是欢喜。” 何元碧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裳,“也不晓得是女是男……” “是女是男,我都欢喜。”欧筱彦往男人的脸上亲了亲。 ------------ 94九十四、大年三十 九十四、大年三十 何元碧抬头瞅着妻主,“是女是男你都欢喜?真的么……” “那还有假?我欧筱彦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欢喜?”欧筱彦笑吟吟的摸了摸何元碧的头,“七想八想的做什么,真是个小呆瓜。” 何元碧不好意思的一笑,嗫嚅道:“我,我还在想着……若是龙凤胎就好了……” 欧筱彦忍俊不禁:“哈哈,元碧你还真是贪心哪。”她站在床边,目光又投向男人的肚子。 “不过也说不准真有这个可能,你和你哥哥不就是双胞胎么。” “唔……”何元碧带着一丝希冀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又想到了哥哥怀的孩子,道:“说起来,哥哥再有不到四个月就要生了。” 欧筱彦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你现在也是孕夫了,正好向你哥哥取取经。” 何元碧开心的点点头,“嗯。我下午去哥哥家,哥哥要是听到我怀孕的消息,一定很高兴。” “晚上我再告诉师傅,师傅会很快飞鸽传书告诉你爹爹的。”欧筱彦顿了顿,问道:“元碧,其他人还不知道吧?” “我还没跟他们说,第一个告诉的是你。”何元碧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对不起小圆,可是,妻主应当第一个知道。 欧筱彦呵呵笑道:“因为我是孩子的娘亲嘛。元碧,从现在起,你可得好好将养,保护好咱们的小宝贝。”…… 夫妻两人高高兴兴地说了好一会,然后,欧筱彦把小圆、夏儿等几个近身伺候何元碧的小厮叫进房里,宣布了这个喜讯,并嘱咐他们以后要加倍小心的伺候,饮食方面很重要,欧筱彦特别强调了一番,让他们通知竹苑的膳房务必要为何元碧精心调理日常饮食。 ************************************************** 当天,何元碧有喜的消息飞快的在三皇女府里传开了。程灵雁从巧儿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一震。 “他,他真的有喜了?” “程主子,是真的,千真万确。” 程灵雁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绣绷子。巧儿继续报告:“听说竹苑那边都炸开锅了,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想着那情景,他撇了撇嘴,“神气什么,说不定是个男孩呢。” 程灵雁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有总比没有强。这是喜事一桩,人家高兴是应该的。”他放下绣绷子,走到窗前,呆呆的望着外面。 巧儿和程灵雁同是辅清县人,主仆亦为同乡,程灵雁身边最亲近的小厮除了小眉就是巧儿了,巧儿虽然不甚机灵,但其对程灵雁的忠心并不逊于小眉。他跟到自己主子的身后,道:“程主子,您还是要放宽心,以前不是求过签么,您是多女多福的命,现在没有只是机缘未到,以后绝对会有。” 程灵雁听了这话稍稍得了些安慰,可想起从前,不免又难受起来,妻主的第一个孩子本应是他生的……那个孩子…… 如今期盼身孕而不得,是不是菩萨降下的惩罚? 他咬了咬唇,强迫自己不去想前事,“巧儿,你还听说了什么?” “呃……主子在竹苑待了很长时间,吃过中饭才走的,后来何元碧放了一圈赏钱,就是这些。”巧儿老老实实的说了。 程灵雁倚在窗口,幽幽道:“殿下不知有多么高兴……” “程主子,别想那么多了,您注定是多女多福的命,安心等着吧。” 程灵雁凝望着天空,轻叹一声,道:“不想了,想也没有用……” “您真不用着急,要急也该是梅苑的那一位急啊,他可是比您大上一岁咧。”巧儿搬出林湘然来安慰自家主子。 “林哥哥他……”男人没有说下去。林湘然跟自己不大一样,尽管他的肚子从未有任何动静,但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 人家看得淡,想得开,自己却是没法不在意…… 程灵雁苦笑了一下,道:“不说孩子的事了。巧儿,给我倒杯茶。”说着重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绣绷子。 同一时间,林湘然还不知道这事,他出门了还没回来。等到小厮阿乐告诉他这事,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的心绪倒是没有太大波动。这两天正处于新婚的甜蜜中,男人自然而然的平和了许多,虽然羡慕何元碧,却不像程灵雁那般不快活,且不由从何元碧想到了自己身上――若是自己也…… 男人的脸上微微发热,掩饰性的笑了笑,“今天竹苑一定很热闹吧。” 阿乐把情况三言两语的讲了。林湘然微笑着对他和旁边的萱儿道:“年前来了这么个喜讯,大家都高兴。” 两个小厮心里暗道奇怪,林主子怎么一点都不急呢,何主子比他小两岁,现在都怀上了……要搁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可能像林主子这样云淡风轻。 想归想,他们是不敢多嘴的,林湘然也不打算和他们多说什么,吩咐道:“萱儿,去玫园帮我问一下灵雁弟弟,今天有没有到元碧弟弟那里道喜,若是没有,便跟他说我想晚上和他同去一趟。” “是,萱儿这就去。” 林湘然又吩咐阿乐给他拿些点心过来。小厮们都离开了,林湘然想起程灵雁,不禁摇了摇头,他当初若是没有折腾……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贴上了门对,挂上了灯笼,三皇女府也不例外,一派喜气洋洋。 按照这块大陆上的习俗,这天午饭之后,正夫应带着所有侧夫和小侍一起捣年糕。因为欧筱彦还未娶正夫过门,所以捣年糕的就是三位侧夫。 正院里,欧筱彦兴致勃勃的瞧着三个男人忙碌。年糕此前已经由膳房蒸熟了,原料是糯米掺加少许籼米,放上一定量的红糖后下锅蒸,蒸好后的年糕并非成品,它缺乏韧性,需要放进石臼中捣透,男人们要做的除了“捣”还有最后两道工序,就是切分捣好的年糕,再把它们放到印版里压上麒麟的图案――年糕意喻“年年高”,麒麟神兽则象征着祥瑞。 捣年糕很费力气,所以百姓在这天一般只是象征性的捣上数斤。春儿安排膳房蒸了十斤,三个男人刚刚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林湘然和程灵雁各持一根捣杵来捣年糕,不宜劳累的孕夫何元碧则负责持铲子到石臼中翻搅年糕。 男人们虽然是人生中第一次亲手捣年糕,不过他们以前过年时都看家人做过,没花多长时间也就上了手,林湘然、程灵雁双手握着如他们胳膊粗细的捣杵卖力的捣着,何元碧时不时的用长柄铲子翻一翻,三个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欧筱彦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了片刻,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吧,都出汗了。”男人们也确实有些累了,答应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聚到妻主身边,旁边的小厮们赶紧摆上备好的绣墩,大家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林湘然笑道:“这活计虽然要出些力气,却是有趣得很。” “当真有趣,我都想加入了,哈哈……”欧筱彦的确有些手痒,不过按规矩家主是不可以掺和进去的,她也只能嘴上开个玩笑。 程灵雁一边擦着汗,一边道:“你是一家之主,旁观就行啦。”何元碧问他:“程哥哥,你不是会武么,怎么也出汗了?” 程灵雁微笑着答道:“我没有使出内力,捣年糕必需诚心,我不敢耍什么花枪。” “程哥哥说的对,倒是我想歪了。”何元碧抿嘴一笑,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林湘然道:“明年这个时候,就是郎主领着我们捣年糕了。” 郎主是侧夫和小侍对正夫的称呼,正夫地位尊贵,侧夫和小侍是不可以对其称兄道弟的。而家里的下人们称呼正夫,则是在“郎主”前面加上姓,比如方涟墨就是方郎主。 三个男人齐齐看了欧筱彦一眼。何元碧嘻嘻一笑道:“还要加上一位。” 林湘然点头,唇角轻扬,“对,还有上官公子,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假期旅游去了,很抱歉没有及时更新,给大家鞠躬了 ------------ 95九十五、大年三十(二) 九十五、大年三十(二) 欧筱彦哈哈一笑道:“还有上官,其他真没有了,我保证。” 何元碧撅了撅樱桃小嘴,“谁晓得将来的事呢,林哥哥、程哥哥,你们说是不是?” “呃。”林湘然微微笑着,“还有――” 欧筱彦挑了挑眉,看男人要开什么玩笑。那两人却当真了,异口同声的问道:“还有谁?” 林湘然指了指何元碧的肚子,道:“还有这个小娃娃会在旁边看着哪。” 何元碧噗嗤一笑,“林哥哥倒会打趣。”…… 大家说笑了一阵子,便又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捣完年糕,再完成后面两道工序,一番辛苦后成品终于出来了。面前摆着香喷喷又漂漂亮亮的年糕,大家肚子里的馋虫早被勾起来了,但是这些年糕必须等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再享用,下人把其端了下去,大家则各自回去歇息并沐浴――除夕这天必须沐浴,而且必须是在年夜饭之前沐浴。 ********************************************************* 夜幕降临,大家又聚到了一起。正院的饭厅里灯火通明,下人们摆上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佳肴,然后众人落座。 这次倒是没像上次一样因座次问题而暗流涌动,何元碧主动坐到了最末位,林湘然和程灵雁自然而然的分别坐到了欧筱彦的左边和右边。上次之后,欧筱彦私下里提醒过何元碧,何元碧这次便留了心,他本身是不计较这些的,在末位也无所谓,反正这三个位置在妻主眼里没有区别。 席上共有三十六道菜,意为六六大顺,其丰盛精美自不必说,酒则是屠苏酒。屠苏酒由肉桂、防风、菝葜、署椒、桔梗、大黄、乌头、赤小豆配制而成,是辟疫气的药酒,除夕夜合家必饮。 开席了,首先要饮屠苏酒,这个次序是有讲究的,从年少者饮起,年纪最长的最后饮。随侍的春儿执着酒壶,依次给何元碧、程灵雁、林湘然、欧筱彦倒了酒。 欧筱彦向着对面的何元碧笑道:“元碧,开始吧。” “哦。”何元碧吐了吐舌头,他不喜欢屠苏酒的药味,但过年的规矩是要将其一饮而尽。 他举起酒杯致意:“元碧先干为敬。”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大家看着他那趣怪样子,都笑了起来。 程灵雁、林湘然跟着喝了酒,最后轮到了欧筱彦,欧筱彦含笑道:“以往我都是第二个饮屠苏酒,今年却是最后一个。” 程灵雁娇媚的小脸上现出不解之色,“筱彦,我晓得你以往是在如意宫里吃团圆饭,可为何是第二个?” 旁边的林湘然但笑不语,何元碧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欧筱彦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小十二么?” “小十二……”程灵雁搜索了一下记忆,道:“啊,我想起来了,是十二皇女,同你们姐妹很亲厚的?” “嗯,父君也很疼她,我们如一家人一般。”欧筱彦哈哈一笑,“灵雁,瞧你这记性……” 林湘然和何元碧都见过十二皇女这个小色鬼,特别是林湘然,那次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也因祸得福,成就了和欧筱彦的良缘,所以林湘然早就心无芥蒂,反而对这个小妹妹有些感激,何元碧则是一直很讨厌十二皇女。至于程灵雁,只听妻主提过两次小十二,妻主现在这样说,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幸而欧筱彦接着举起酒杯,转回到主题上。 “团圆夜,平安酒,今后岁岁年年,我们都会在一起,幸福安乐!” 语毕,她利落的一饮而尽。三个男人欢欢喜喜的看着妻主,笑靥如花。 接下来就是吃年糕,它不算主食也不算菜,而是开席后要吃的第一样东西,每人都要吃一条,不能多也不能少。白天捣的年糕当然不止这么点,但剩余的按规矩都要到新年才能吃了。春儿打了个手势,四个端着托盘的小厮分别给四人送上了年糕。 鱼形的青瓷小碟子上盛着一条白里隐隐透红的年糕,煞是好看,这年糕虽然和欧筱彦穿越前所熟悉的年糕一样是长条状,却比后者小了一些,看上去玲珑的很。欧筱彦挟起自己碟子里的年糕,赞道:“第一次做年糕就做得如此漂亮,你们三个着实手巧。” 林湘然抿嘴一笑,道:“那我代我们三个谢谢你的夸奖了,只不知入口的滋味如何,膳房备的坯料自然没问题,我们捣年糕却是头一遭呢。” “还等什么,尝了就知道啦。”何元碧俏皮的皱了皱鼻子。欧筱彦笑道:“对。”咬了一口年糕,男人们也都吃了起来。 年糕的滋味相当不错,甜而不腻,韧性十足。欧筱彦赞了一声:“好吃。” 程灵雁闻言浅笑道:“好吃,明年就多吃点。” 欧筱彦道:“那是自然,我这个不劳而获的吃的反倒最多,哈哈……统共有十斤这么多,你们也真辛苦了。” 林湘然嫣然一笑,“瞧你说的,我们一年之中还不就辛苦这么一回么。” 何元碧没出声,大家一看,他埋头吃得正欢呢。感觉到大家的视线,何元碧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碟子里的年糕已经去了一半,速度比其他人都快。 欧筱彦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小馋猫,何元碧咽下嘴里的年糕,说道:“平时偶尔也吃年糕,味道却不及这个,我不是自卖自夸,因为捣年糕的是林哥哥程哥哥嘛。” “元碧弟弟,可不许把你的功劳撇开,咱们三个缺一不可。”林湘然笑道。 “对呀,缺一不可。”程灵雁用筷子拨了拨碟子上的年糕,道:“我也觉得这年糕比平常的好吃,许是因为多了年味?” “程哥哥言之有理。”何元碧点点头。 欧筱彦呵呵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啊,吃年糕吃年糕。” ……………… 这顿团圆饭吃得融洽和乐,大家都很尽兴,不知不觉过去了很长时间。散席之后,离新年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欧筱彦带着三位夫郎移步到院子里,观看早已安排好的乐舞杂耍。 各人面前摆了水果点心瓜子等吃食,还有桃花陈酿。欧筱彦一边惬意的饮着酒,一边看着开场的喜庆锣鼓,她右边的程灵雁目不转睛的朝台子上望,连自己极爱吃的蜜饯都忘了拿,另两个男人也是兴致勃勃。 一曲锣鼓奏完,程灵雁脱口赞了一声好,何元碧耳朵尖听见了,隔着欧筱彦问他:“程哥哥喜欢锣鼓么?” 欧筱彦笑道:“我来帮灵雁回答,灵雁从前在岚山派的时候,有个同住的师兄最喜欢敲锣打鼓,灵雁这是耳濡目染,其实也算不得爱好。” 程灵雁微红着脸点点头,妻主记得如此小事,他心里甜甜的。 何元碧偏头莞尔一笑:“这位师兄蛮有趣的。”林湘然原本坐在何元碧左边,此时已到了妻主面前及时添酒。众人说话间,开场的锣鼓班子下去领了赏钱,第二个节目很快开始,大家于是将注意力转回到台上。 这个节目是八人舞蹈,舞者的舞姿很是优美,容貌却均平平,欧筱彦暗赞肖管家考虑周全,杜绝了自己的夫郎们打翻醋坛子的可能。舞者长袖翻飞,伴乐祥和,欧筱彦欣赏着,心中却忽然想起了温菱。 她只见过温菱美妙至极的一舞,那一舞让她至今难忘,那位少年简直是为舞蹈而生的…… 少年的躯壳还在,可是……欧筱彦闭了闭眼,再惋惜又有何用? 这么一来,不免想到了司徒修玉,温菱是个弱柳扶风的身子,自司徒修玉“接管”以来,却是渐渐变胖了……这些天他在荷苑倒是安生,过几天去看看他吧…… 程灵雁见妻主又举起酒杯,软声道:“筱彦,少喝点好不好?” 欧筱彦抛却刚刚的思绪,对程灵雁笑道:“没事的,你还不晓得我的酒量?况且正逢佳节,多喝两杯也不为过。” 她见男人面前的酒几乎没有减少,便劝他也喝一点。旁边的林何二人在一块小声议论着台上的舞蹈,林湘然不知说了什么,何元碧笑得前仰后合,不慎打翻了自己刚倒的一杯酒。 欧筱彦开玩笑道:“元碧,浪费了我这十年佳酿,你可该受罚?” ------------ 96九十六、烟火 九十六、烟火 何元碧急急的取出帕子擦拭身上的小片酒渍,还未及回答,林湘然已笑着接口:“不,该受罚的是我。” 旁边侍候的小厮过来清理案上的狼藉。何元碧接过林湘然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对妻主笑嘻嘻的道:“干脆两个一起罚罢,就罚我们酿这桃花酒赔你,如何?” “呵呵,好主意!”欧筱彦拊掌而笑。程灵雁好奇的问道:“林哥哥,你方才说了什么话让元碧弟弟乐成这样?” “我说我小时候有一次跟哥哥玩耍,两个人学着跳舞,结果把在旁边看的猫儿吓跑了,可见我们跳得有多‘好看’……”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案上已经清理干净,欧筱彦问何元碧:“要不要去换一下衣裳?” “不换了,就湿了一小块,已经擦过了。”何元碧摆了摆手,黑葡萄似的眸子盯着台上。这要在平时,他肯定早去换了,现在下一个节目快要开始了,他可不想错过。 欧筱彦“哦”了一声。程灵雁指着台子上正在准备的人问欧筱彦:“接下来是转碟子么?” “没错。”欧筱彦拿着酒杯放松的往后一靠,“今晚有不少好看的节目,我们一边看一边守岁,哈哈……” 整场表演的时间刚刚好,结束时,离新年即兔年来临还有一会功夫,下人们迅速收拾场地,大家站到院中一角,等着观赏新年烟火。 府里往年只简单放些鞭炮,不放烟火,三皇女形单影只,一个人赏烟火未免寂寥,索性免了这桩可有可无的热闹,现今情况不同,是以肖管家在得到欧筱彦的准许之后精心的作了安排。至于乐舞杂耍,往年也只是象征性的短短一场,今年的内容丰富了许多。 大家聊着之前那些精彩的节目,十分欢乐。程灵雁由下人陪着去解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欧筱彦见他双颊泛红,面有醉意,挑眉笑道:“灵雁是酒劲上来了么,今晚喝了多少?” “也就两杯吧……哎,都怨你,知道我不能喝酒还叫我喝……”程灵雁软软的抱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嗔怪的瞪着妻主。 有旁人的时候男人从不会用这种近乎撒娇的口气讲话,现在他是真的有些醉了,欧筱彦扶住男人,勾起了唇角,“是是是,都怨我。”林湘然掩口一笑,道:“这桃花陈酿后劲极大,灵雁弟弟,等会赏烟火,你可别醉倒了才好。” “啊……”程灵雁有点着急,他可不想错过那美景。 然而欧筱彦笑道:“不打紧,春儿已预备了醒酒汤,就是怕你们不胜酒力。”她吩咐边上的一个小厮赶紧去取醒酒汤。 旁边摆了四个绣墩,是为他们备的,他们之前坐久了就没再坐。何元碧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对程灵雁道:“程哥哥坐吧。” “多谢。”程灵雁向何元碧感谢的一笑,却又略略迟疑的看了看妻主。欧筱彦将他轻轻按到绣墩上,道:“坐吧。”又对何元碧道:“元碧,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是坐着等候好些。” “没事,方才坐那么久,腿都坐麻了,站一站也好,而且、而且……” 欧筱彦问:“而且什么?” “……”何元碧的耳根有点发红,他瞅了瞅含笑的程林二人,小声说道:“我的身子还轻,都没什么感觉呢。” “哈哈,你当上孕夫才多久哪,现下自然只能看到月牙印。”欧筱彦见男人杏眼含羞,便没再多说。林湘然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好奇,道:“元碧弟弟,我瞧你方才吃了不少山楂,还以为你是在害喜呢。” 何元碧红着脸跺了跺脚,“林哥哥,你不要取笑我了,山楂我素来爱吃,同害喜无关!” “冤枉啊,我哪有取笑弟弟……” 正说笑间,小厮端来了醒酒汤,程灵雁赶忙喝了一碗。大家又闲聊片刻,虎年便将结束。 院中已经灭了灯火,男人们簇拥在妻主身边,听着爆竹声准点响起。那爆竹长长一串,巨响声声,同远处传来的其他人家的爆竹声交织在一起,别提有多热闹。 “哇!好响!” 何元碧捂着耳朵,钻进了欧筱彦的怀里,欧筱彦低下头,安抚的轻拍着男人的背,“要不就进屋去吧?莫吓着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孩子也不想错过这热闹。”何元碧冒出这一句,把大家都逗乐了。 鞭炮很快放完了,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的压轴好戏――烟火。何元碧从妻主怀中探出了小脑袋,程灵雁和林湘然一左一右依偎在妻主身边,大家兴致勃勃的观看。 最先放的是“地老鼠”,因为今年是兔年,所以制成了兔子的形状,点着之后,小兔子一边喷着火,一边在地上打着旋游走,十分有趣。程灵雁见那小兔子快要旋到他们脚边,娇呼着躲到欧筱彦身后。 欧筱彦笑眯眯的把男人拉了回来,道:“灵雁莫怕,这地老鼠有一定的范围,我们在它范围之外。”男人这才放心,忽闪着大眼睛看向转得不亦乐乎的小兔子…… 第二个是五色牡丹,烟火“嘭”的炸响,耀眼的升腾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一朵朵灿烂华美的牡丹花,红色、黄色、青色、蓝色、紫色,每一色都美得令人惊叹。何元碧站在几个人最前头,亮晶晶的眼睛专注的望着天空。林湘然微笑道:“真真漂亮。” 程灵雁刚要附和,却听得脚边“喵呜”一声,低头看去,是一只虎皮小猫,小猫仰起头和他对视,十分可爱。 程灵雁喜道:“哪里来的猫儿?”欧筱彦表示不知,此时五色牡丹已经放完了,何元碧和林湘然也围过来看这个小家伙,为了看清楚,何元碧还叫旁边的小厮掌起了一盏灯。 与此同时,小厮星儿小跑着过来,口中叫道:“主子。”欧筱彦吩咐暂停烟火,然后问星儿:“何事?是要说这只猫儿么?” 星儿用力点头,“回主子,这只猫儿是从外面偷跑进来的流浪猫,我们刚把它捉住,一不小心它又溜了,还溜到这里,请主子恕罪……” 欧筱彦笑道:“无妨。它的胆子不小啊,竟不怕烟火的响声,难不成听不见?” 何元碧旋即说道:“我来试它一试。”他稍稍弯腰,冲着小家伙喵喵叫了两声,学得还挺像。 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元碧,跟着叫了一声,何元碧停了停,又叫了一声,小家伙马上又叫了一声。林湘然道:“看来这猫儿的耳朵没问题。”何元碧高兴的点头:“嗯,还很机灵呢……” 小猫却没再注意他们,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个劲往程灵雁的腿上蹭,并且柔弱的叫唤着。程灵雁被它蹭得心都要化了,轻声对妻主道:“筱彦,我很喜欢这只猫儿,可以留下它么?” “当然可以。”欧筱彦微笑,“你看,它也很喜欢你,倘若知道你将成为它的主人,还不知怎样高兴呢。” 何元碧道:“是呀,这猫儿与程哥哥颇有缘分。”程灵雁快活的“嗯”了一声。 欧筱彦吩咐道:“好了,星儿,你先去喂饱它,给它洗个澡,洗干净之后再送到玫园。”星儿领命,抱起小家伙离去。 烟火再度绚烂,程灵雁望着天空,心想给小猫儿取什么名字好呢,刚才放五色牡丹的时候它来到我身边,不如就叫牡丹? 不想了,明天再问问筱彦吧,现在看烟火才是要紧…… 与此同时,长峦国某个隐秘之处,程灵雁的弟弟程灵鹤正躺在卧房的床上,在黑暗中看着身边的妻主。 程灵鹤长得水灵,却和兄长并不相像,怀孕八个多月,他的肚子现在非常大。 “鹤儿,怎么不睡?”“宋无名”睁开了眼睛。 程灵鹤吓了一跳,道:“睡、睡不着……” “是么。”女人下床点亮了灯,清俊的脸上透着一丝紧张,她走到程灵鹤边上,问道:“你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程灵鹤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声道:“还好,就是突然觉得有点饿……” 他因怀孕而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女人笑了起来,“鹤儿想吃什么?” “……汤圆,我想吃汤圆,不要太甜。” “好,我这就去弄。” ------------ 97九十七、荷塘 九十七、荷塘 程灵鹤吐出一口气,怔怔看着妻主的身影离去。 妻主有事瞒着他,他早有感觉,可是那次问起来,妻主却笑着说:江湖人,江湖事,鹤儿无需操心,安安稳稳的养好胎才是要紧。 他还想再说,妻主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继而作了保证,她做的都是正经事,绝没有为非作歹,也没有半点危险,请鹤儿尽可放心。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烦恼的,他一个男人家跟随着妻主就好,妻主会照顾他保护他一辈子……于是,程灵鹤如是想。 然而今天团圆夜,平素极少沾酒的宋无名在夫郎面前第一次喝醉了,一向斯文的她醉了依旧斯文,轻轻摩挲着程灵鹤的肚子,喃喃的和里面的孩子说话—— “小家伙……你是女是男呢?” “我觉得你长得必定像我……” “我的一切,将来都要由你继承……” 醉话没能继续下去,宅子里唯一的下人彭三进来扶她到软榻上,又给她灌了一碗醒酒汤,程灵鹤坐到软榻边上守着满身酒气的妻主,彭三在旁站着。 彭三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宋无名的下属,他的话极少,不该说的更是半个字都不会说,程灵鹤纵有疑惑也不会问他,暗自思量着妻主刚才的言语—— 孩子长得像她?怎么可能像她?这是醉糊涂了还是怎的? 她一直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视如己出,好到了不能再好的地步,原以为她是爱屋及乌,现在看来却真像孩子的亲生母亲…… 不,不可能!她喝醉了说几句胡话,自己不能跟着发晕! 或许因为她太想要个孩子,久而久之也就“弄假成真”了?可是平时不见她说这种奇怪的话呀…… 还不是因为喝醉了嘛,程灵鹤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该如此胡思乱想。 可是其后他依旧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到就寝时,看着妻主,甚至天马行空的想到了妻主是不是因为自身不育而分外渴望这个孩子…… “鹤儿,汤圆来了。”宋无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推开了房门。 “哎。”程灵鹤赶紧应了。 宋无名把汤圆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扶人起来。程灵鹤心中忽然有些愧疚,他其实一点也不饿,第一次对妻主撒谎了…… *************************************************************************** 大年初七,江湖上开始流传一个消息——青凰阁被灭门了。 覆灭于谁之手,大家都不清楚,可以确认的是:青凰阁老巢被烧毁,人们在附近发现了阁主谢青凰的尸体,刺入胸口的一剑要了她的命,杀人者把剑留在尸体上,而那柄剑正是谢青凰本人的青凰剑! 至于青凰阁的其他成员,恐怕均已在大火中尸骨无存。 青凰阁作为顶尖的杀手组织,手底下人命无数,当中有许多都是不该亡的,因此这桩灭门案倒是令不少江湖人拍手称快。消息在初八传到了京城,欧筱彦得知后也感到一阵轻松。 诸葛其柳命丧于她的剑下,虽然十分清楚青凰阁不为失败杀手报仇的惯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提防着点总不是坏事,更何况何元碧对此一直放心不下,前不久还跟她念叨过一次。 欧筱彦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何元碧。男人既高兴又意外,道:“是谁干的呢,一夜之间灭了青凰阁,似乎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欧筱彦点头,“我也如此认为。此役必然是经过周密计划,领头之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单单留下谢青凰的尸体和青凰剑,向世人干脆的宣示青凰阁的灭亡,也宣示他们的作为……” 何元碧问道:“谢青凰是在何处被杀的?” “据栊山派和揽月楼的人查验,她是死后被扔到了附近的林子里,应该是在青凰阁里被杀的。” “嗯……阁主都挡不住,其他人更难以匹敌,但不知有没有漏网之鱼……” 欧筱彦道:“漏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们的目标是整个青凰阁,选在大年初六晚上动手,便是因为这天是青凰阁所有人一年一度齐聚的日子。” “一锅端自然最好不过。可究竟是谁干的呢……”何元碧一手托着香腮,另一手漫不经心的捏着帕子的一角,在自己眼前转着圈甩来甩去。 欧筱彦正要说话,对方一不小心把帕子甩了出去,欧筱彦笑道:“淘气。”起身为男人拾起帕子。 她正要走回桌边,敲门声响了起来,过去打开门,是小庆。 “主子,十二殿下来啦。” ****************************************************************************** 正院的花厅中。 欧筱彦看着十二皇女脚边的鱼竿和装着一包鱼饵的大桶,慢吞吞的道:“小十二,你这是做什么?” 十二皇女嘻嘻一笑,“三皇姐明知故问,我这不是来钓鱼么。” “嗯?跑到我这里钓鱼?”欧筱彦挑眉道:“这里没有鱼给你钓。” 十二皇女蹭到姐姐身边,摇着姐姐的一只手臂撒娇,“明明有的嘛,三皇姐……” 欧筱彦不言,十二皇女再接再厉的摇,“一直都是去月江上钓鱼,早就腻了……三皇姐,求你了……” 欧筱彦抽出手臂,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道:“小十二,你想图个新鲜,可以,但不能把鱼带走。” 十二皇女眼睛一亮,“在这里吃掉?” “不是吃掉,而是放回去。” 欧筱彦勾起唇角,满意的看着小破孩现出一张苦瓜脸,“单纯享受垂钓的乐趣便好,池塘里的金鱼和锦鲤还是留给我继续观赏吧。” “可是,好想吃锦鲤……”十二皇女小声嘟囔。她还没吃过呢,听说这玩意当下酒菜很不错…… “小十二,这些鱼当中任何一条,都至少抵得上京城一个寻常百姓两年的吃穿用度,你却想把它们煮了吃掉?” “不是煮,是清蒸。”十二皇女抓了抓头发。 “这不是重点。”欧筱彦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桌子,道:“重点是你不该暴殄天物。” 十二皇女老老实实的站着听姐姐教训,欧筱彦说了好一阵,问道:“以后还敢如此胡闹么?” 十二皇女面有愧色,摇了摇头,“再不敢了,三皇姐说的是,小十二知错了。” 欧筱彦“唔”了一声,朝鱼竿和桶望望,微微一笑道:“小十二,我前头的话依然算数,你可以在这里钓鱼。” “真的?!”十二皇女又兴奋起来,“三皇姐,我保证钓完鱼之后把它们都放回去!” 欧筱彦笑着站了起来,“走,我们去荷苑。” 能够钓鱼的地方不只一处,最适宜的是荷苑,荷苑里有大片荷塘,面积比正院的池塘还要大上许多,泛舟其上也颇怡然,到夏季塘里荷花盛开,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荷苑里住着的只有“温菱”、洺儿和原本就在那儿的一个小厮小谷,空旷而冷清。欧筱彦本就打算这几天抽空去看看司徒修玉,现在陪着十二皇女到荷塘,正好顺便了。 她并不担心司徒修玉会闯什么祸,现在是下午,司徒修玉该是待在楼里,她也不会让小十二和他碰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碰上也没什么,相信司徒修玉不敢再瞎胡闹,他不认识小十二,也没必要再瞎胡闹。 欧筱彦和十二皇女走在前面,小庆、裘小四以及十二皇女的三个随从跟在后面,几人来到荷苑里。 欧筱彦问妹妹想在何处垂钓,十二皇女望着偌大的荷塘,在九曲回廊上犹犹豫豫的走动几步,道:“三皇姐,我想好了,还是坐船上钓吧,习惯啦……咦,船呢?” “原来的那条小船年前发现坏了,已经处理掉了,所以暂时……”欧筱彦话未说完,皱起了眉头。 她看见司徒修玉从楼里狂奔而出,一只雪白的大兔子追在其身后,司徒修玉慌不择路的奔到了荷塘边,而兔子也已追上他—— “啊!”司徒修玉尖叫一声,失足掉入了荷塘中。 ------------ 98九十八、我只是不懂 九十八、我只是不懂 十二皇女惊叫起来。幼年时的那次溺水在她心上还是有阴影的,虽然不怕接近水,且喜好钓鱼,却永远不敢下水,现在目睹司徒修玉落水,她不由自主的甚是恐慌。 欧筱彦匆匆道:“小十二莫怕。借你鱼竿一用。”转头吩咐裘小四:“裘侍卫,带上这鱼竿去救人。” 裘小四飞快的掠到司徒修玉落水的地方,将鱼竿伸到正在水中扑腾并一个劲大喊救命的男人眼前,叫其抓住鱼竿,司徒修玉猛的抓住鱼竿那头,裘小四使出“千斤坠”稳住身子,导引着他来到自己脚边,然后将他拉上了岸。 司徒修玉感觉自己死里逃生,恍惚的道了声谢,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欧筱彦他们均过来了,而那只让司徒修玉胆战心惊的大白兔在不远处好奇的朝众人张望着。 十二皇女的情绪已渐渐缓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她问道:“三皇姐,这人是谁呀?” “他叫温菱,是荷苑的粗使小厮。”欧筱彦见司徒修玉脸上的疹子已消了不少,心道“玟山秋”果然很有效。 “哦……” 尽管有明显好转,但温菱这张脸现在还是算不上好看,也亏得如此,十二皇女对其没有多大兴趣,扫了两眼,便把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大白兔身上。 欧筱彦则稍稍弯腰,对地上的人温言道:“温菱,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 司徒修玉的眼珠子动了动,空洞的眼神慢慢看向欧筱彦,欧筱彦又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没……有……”有气无力的回答。 欧筱彦道:“小十二,先去忙你的罢,我待会来陪你。”十二皇女道:“好。”喜孜孜的朝正在就地打滚的大白兔走过去,随从们跟着她。 小庆道:“主子,洺儿在那边,我把他叫过来?”欧筱彦其实早已看见洺儿在楼门口畏畏缩缩、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道:“叫过来罢。” 等洺儿小跑着来了,欧筱彦问他:“洺儿,有力气背温菱么?” 洺儿看了看地上的人,用力点头:“回主子,有的。” 欧筱彦道:“你先背他进去,给他擦擦身子,换一身衣服。”洺儿连忙应了,在司徒修玉跟前低下身子,小庆和裘小四帮忙把男人弄到他背上。 欧筱彦这样安排自是有考虑的,司徒修玉身上都湿透了,若是小庆或裘小四背他,双方难免尴尬,而且这样一来,小庆或裘小四也得回去换衣服,还是洺儿就近比较方便,至于小谷,肯定不在,不然就刚才这番动静他不可能不出来。 洺儿背着司徒修玉,欧筱彦配合他的脚步慢慢走着,问道:“兔子是谁养的呢?” 欧筱彦的语气一直很平和,因此洺儿也不像刚才那么六神无主了,他答道:“回主子,兔子是小谷养的,小谷请了今天下午的假,所以不在楼里。” 他喘了两口气,续道:“这兔子本来是关在笼子里的,我不知道它是怎样跑了出来……”司徒修玉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并不吭声。 “哦。”欧筱彦看了看司徒修玉,“等会再看吧。” 他们进到楼里,洺儿背着司徒修玉去房里,欧筱彦对小庆和裘小四道:“你们在厅里候着罢,我在此随意走一走。” “是,主子。” 欧筱彦信步在一楼转了一圈,只避开了“温菱”的房间,因为现在不方便进去。荷苑收拾得不错,各处均干净整齐,欧筱彦以手指在家俱上试了几次,都未沾到一丝灰尘。 满意的上到二楼,头一间是书房,欧筱彦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同样十分整洁,清幽雅致的陈设赏心悦目,错金博山炉中虽未燃香,却仿佛飘散出嫋嫋香气。 欧筱彦踱到①38看書网台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这并不令人意外——欧筱彦早存了心思要将荷苑留给十分喜爱荷花的上官子烨,上官子烨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她会带他来此看看,为了迎接上官子烨,荷苑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空空荡荡,家俱摆设都不齐全,欧筱彦同肖管家提了一下,于是荷苑年前陆续添置了不少物件——连文房四宝都预备好了。 欧筱彦的目光在书台上逡巡,最后定在了砚台上。 这砚台……怎么放得歪斜了一点? 欧筱彦心念一动,揭开砚台的盖子。 分明是今天早些时候才磨过墨的样子。 欧筱彦再去检查其它东西,笔和墨都没有用过的迹象,而摆放齐整的那叠纸张即使少了一些现在也看不出来。 欧筱彦曲起右手食指,一面轻敲着书台边沿,一面思忖着:只用了砚台么……荷苑的三个人,洺儿识字不多,小谷好像是不识字的,而楼下那位司徒公子就不同了…… 沉吟间,她转身开始打量后面靠墙的镂空莲纹①38看書网架是空的,等待着它未来的主人放置自己的藏书,欧筱彦上下扫视,蓦地发现书架最右边的地上露出一角素白,极小的一角。 欧筱彦走过去蹲□子,发现它是一张纸的一角,又将整个书架移开来看,地上只有这张纸,和书台上的纸一样。 欧筱彦将其翻过来,看到了上面唯一的字——彦,此外还有一道墨痕。 欧筱彦微微一怔。 字很清秀,她认出这是司徒修玉的笔迹。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欧筱彦迅速将纸折好放入袖中,随即将书架移回原位。 来者是洺儿,他告诉欧筱彦已经帮温菱换好了衣服,欧筱彦问道:“他现下怎么样?缓过来没有?” “回主子,温菱比刚才好多了,不过还是有些虚,正靠在床上休息。” 欧筱彦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洺儿觉得主子对温菱其实体贴有加,别看温菱眼下是粗使小厮,在主子心里到底不同于普通下人,自己可得聪明点…… “洺儿,这书房平常归谁打扫?”欧筱彦环视着四周,转了话题。 “回主子,书房归温菱,整个二楼是温菱负责的,洺儿帮他分担西边的一半。” 欧筱彦微微点头,又道:“他今天打扫了么?” “主子,温菱今天上午打扫过了……”洺儿不知其意,心想难道主子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脏污不成,但应该不可能呀,温菱做事可不马虎…… 欧筱彦没有再问,温和的道:“我下楼去看看温菱,你去给他熬些姜汤罢。” 少顷,她到了司徒修玉的房间里。 男人一见到欧筱彦便开了口:“兔子……兔子……是我放出来的。” 欧筱彦在对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你不是害怕它么?” “我……”司徒修玉垂下眼皮,有些茫然又有些懊悔,“我只不过想给它一会自由……我当时并不知道它会如此对我,它大概讨厌我……” 淡粉色的唇颤抖了一下,靠在床上的男人缓缓抬头,眼中似有水光,“许多人讨厌我,现在连一只兔子都讨厌我……” “它有没有抓你咬你?” “……”司徒修玉摇摇头,拼命压抑着流泪的冲动。 “还好没有伤到,以后注意些罢。”欧筱彦叹了口气,低声道:“司徒修玉,你自怜自伤又是何苦?过去的已经过去,人生在世,总归是向前看的好……” 司徒修玉沉默的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嘴唇紧紧抿着。 欧筱彦微一沉吟,从袖中取出在书房发现的那张纸,将它展开。 男人的脸上倏然变色。欧筱彦将纸递到他面前,道:“你在书房写的么?” “不,不是!”司徒修玉盯着纸上的“彦”字,浑身僵硬,“不是我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欧筱彦早知他会否认,看了看他迅速染红了的面颊和耳根,不动声色的把纸放在他身边。 司徒修玉不敢再看那纸,他的心跳得非常厉害,满脑子都在想:坏了,她知道了,她知道我对她…… 欧筱彦轻咳一声,“司徒修玉,我只是不懂……” 男人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泛白,那人要说什么?是不懂他为何存着这样的心思,还是,不相信…… 然而,欧筱彦说的和他想的是两回事:“你今日打扫书房时写了字,大约是洺儿或者小谷过来,你仓惶间把纸藏到了书架下面,砚台当然也来不及清理,后来你或许忙碌着,找不到空子去书房,又想着反正不会有人留意到,待会再去也不迟,你万没料到我会来。” 司徒修玉别过头去,沉默着。欧筱彦顿了顿,续道:“你或许只来得及把笔墨藏在身上,唔,它们是你的,你在这书房里写写画画大约不止一次,却从不曾用过书房的笔和墨,这是为何?” 司徒修玉咬了咬嘴唇,欧筱彦觉察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低声道:“洺儿给你送姜汤来了。”司徒修玉急急忙忙的抓起身边那张纸,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欧筱彦将椅子往后拉了一点,等洺儿走到门口时,她道:“是洺儿么,进来罢。”洺儿答应一声,推门而入。 “主子,您吩咐的姜汤已做好了。”洺儿小心翼翼的端着姜汤过来。 床上的男人听到这一句,心中不由一颤… ------------ 99九十九、左手 九十九、左手 书房里,小庆一边磨着墨,一边对站在窗前的欧筱彦道:“主子,温菱那边……可需要送些补品过去?” 欧筱彦回过头道:“不必了,一是他的身子并无大碍,二是他仍在用‘玟山秋’治疗。” 小庆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脑袋,“我竟忘了温菱现在只能吃稀粥……” 欧筱彦笑道:“方才见他脸上的疹子消了不少,大概没多久便要好了。”说着走回到书台边。 小庆点头称是,心想主子对温菱还是很上心的,荷苑目前与其说是他的“冷宫”,倒不如说是他的静养之地。今天主子把荷苑书房中的纸张和砚台亲自赏给了温菱,又叫肖平乐补充了新的,难道是温菱想要这两样东西?为何就要这两样? 说起来,温菱是买不起这些的,自从到了荷苑他才有月钱可领,也才领了一个月的,若是市面上一般的文房四宝当然买得起,可人家看得上吗?虽说是舞伶出身,但陆雨给他的待遇何等优渥?他可不是当小厮的命,现在也只是暂时受罚而已…… “小庆,在想什么呢?”欧筱彦看了对方一眼,提笔蘸墨。 “回主子,小庆在想您赏温菱东西的事……” “这个么。”欧筱彦微微一笑,放下狼毫,“温菱很久没写字了,手生得很,他托小谷买了较好的笔墨和其它一些东西,余下的月钱不够再添纸砚,我看他还缺这两样,索性便帮他补齐了。” “噢,怪不得主子赏的是纸和砚呀。” 小庆不知道“温菱”的真正身份,因此欧筱彦也只能话说一半,司徒修玉的钱确实不够了,然而他之所以自己买笔墨,一直不用书房的笔墨,关键在那笔和墨本身―― 上面的标记表明它们出自颜明微父亲家族的铺子。 颜明微,一个司徒修玉永不愿再想起的名字。 他曾经为其不顾一切,现如今,那些轰轰烈烈已然烟消云散…… 欧筱彦写着字,不由回想起司徒修玉刚才说到这个名字时的一脸平静。 她问他是否想知道颜明微的近况,他摇头,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而他写的那个“彦”字…… 因感激而对自己生出了错觉么?最好是错觉,但看着又不像…… 欧筱彦笔下一顿,正在写的那一捺便断了,她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最好赶紧抹掉这种心思。 她永远不可能对他司徒修玉产生男女之情。 ******************************************************************************* 上官子烨这些天一直忙着,直到初九才和欧筱彦通了讯息,两人约好初十中午在随心阁见面,一起用饭。 初十上午,欧筱彦便坐马车到了东门,倒不是她太过心急,而是她很久没去过自己的瓷器店了,今天既然去随心阁,先去瓷器店坐一坐也不错。 欧筱彦由袁掌柜陪着在店里转了一圈,饶有兴致的听袁掌柜介绍货品,之后便来到内堂喝茶。袁掌柜又介绍起经营状况,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过年期间虽然冷清了许多,但也属正常,昨天还赚了一笔大的,袁掌柜经营有方,欧筱彦自是表示嘉许。 袁掌柜的口才好,说起店里遇过的奇人趣事,欧筱彦听着就如亲见一般,正谈笑间,小庆进来向欧筱彦附耳道:“主子,上官公子刚刚从随心阁里出来了,是送客。” “哦?”欧筱彦放下了茶盏,子烨提前到随心阁没什么奇怪的,送客也没什么奇怪的,小庆既然来报讯,那就是这个“客”不寻常了。她起身道:“袁掌柜,我去外面看看。” 将瓷器店临街的窗户打开了一点,欧筱彦看到了右前方的上官子烨和他的客人。这位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瘦高女子,穿着朴素,面貌平凡,她牵着马,一双忧郁的眼睛直直盯着上官子烨,并不说话,上官子烨将一个包袱递给她,她接过包袱,眼光仍留恋在上官子烨的娇颜上。 这个爱慕者是特意来同子烨告别么……欧筱彦注视着他们。她身后,小庆、裘小四和袁掌柜站在一处,袁掌柜本就知道主子和上官子烨相熟,此时也猜出了几分,心道:主子今次原是为佳人而来…… 从欧筱彦的角度看不见上官子烨的表情,但她听见了上官子烨说“保重”,只此二字。 女子凝视着上官子烨,目中有愁思万千,亦有柔情万千,她缓缓道:“小烨,你也多保重。” 上官子烨点点头,转身回去,女子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这时,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的经过,女子似乎猛然回过神来,将包袱放好,然后骑上马背。她行动间,欧筱彦看见她左手的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黑斑,暗暗一怔。 关好窗子,欧筱彦让小庆把待在门外的胡侍卫叫了进来。 “胡侍卫,你跟在那个骑马的人后头,她应该是要出城,你想办法请她先到我府里。”欧筱彦说着使了个眼色,胡进贤会意,领命而去,欧筱彦在她身后补了一句:“跟她说,有个姓宁的人想见她。”“是,主子。” 裘小四问道:“主子,您认识小师叔送的这个人么?” “或许认识……”欧筱彦揉了揉眉心,暂时不欲多言。 一旁的袁掌柜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又想错了?主子是来帮人找人的?刚才那位究竟是什么人?不管怎样,主子绝无可能因争风吃醋而刁难旁人…… 小庆自然知道欧筱彦今天是误打误撞碰上了那个女人,虽然不知就里,但她能觉出它不是小事一桩,当下道:“主子,您现在……” “还是去随心阁。”欧筱彦表情沉静。 ********************************************************* 随心阁二楼,上官子烨一边将欧筱彦让进房中,一边问:“筱彦,你今日来得蛮早,你的店有事么?” 欧筱彦知道他可能看见了她过来或者认出了她的马车,笑道:“没事,我只是到店里看看,没成想你也早早来了。” “嗯……”上官子烨等小厮芝儿上了茶,掩上门,走到欧筱彦身边坐下。 两人多日未见,本该十分喜悦甜蜜,但因为他们各自心里有事,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沉滞。 欧筱彦望着男人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沉吟道:“子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上官子烨心知她多半是要提之前的事,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的点点头道:“问吧。” “我是想问,方才你送别的那位……” “她叫东方篱,她的母亲从前是我家的管家,几年前过世了。”上官子烨明澈的眼睛盯着欧筱彦面前的茶盏,“我和东方篱算是儿时的玩伴,大了之后也不怎么见了,她今日来……是因为她即将离开越黎国……” “噢……”原来是青梅竹马,难怪东方篱叫“小烨”叫得那么自然。东方篱恋着子烨,或许因身份而有些自卑……不管她有没有向子烨表白,那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子烨不会看不到,现在他的神情有点不自在,大概是怕自己误会,其实自己不会误会他,先前的一幕看着确实不舒服,但这又不能怪子烨。 欧筱彦又道:“她为何要离开越黎国?” “她打算去乌枫国做生意。她说她在这世上也没亲人了,早就想单枪匹马的去外面闯荡一番。” 上官子烨想起东方篱之前同自己说“唯一的牵挂便是你”,秀眉微蹙,踌躇着看了看欧筱彦,他拿不准欧筱彦心里在想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欧筱彦端起茶喝了一口,“我方才见她手背上有一块黑斑……” 男人一愣,不明所以的说道:“是啊,那斑是她从胎里带来的。” “哦。还有,方才她是易过容的,是不是?” 男人疑惑的点了点头。 欧筱彦凝视着他,缓缓道:“子烨,倘若我说东方篱可能是一个有罪在身的人,你信么?” 上官子烨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一个多月前,封冉县发生了一桩命案,有个姓宁的女子,晚上在家里被匕首刺中腹部而亡。此人在气绝之前竭尽全力,用自己的血在身畔留下了‘左手’二字。” “‘左手’?” “是的,这二字可说是追凶的关键,然而作何解?凶手是左手受伤还是左手残疾,又或者左手虽未伤残却有显著特征?也不排除其它可能。官府全力排查可疑人物,一无所获,死者是封冉本地人,生前独居,因为家贫还未娶亲,平时为人和善,没听说有什么仇家,案发之地也没有其它有价值的线索。” 上官子烨粉嫩的小嘴紧紧抿着,不发一语。欧筱彦续道:“案子就这么悬着。子烨你晓得,我姐姐在刑部,这方面的消息比较灵通,有一次聊天时她把事情告诉了我,我们都认为,外地人偶发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觉得阿篱有嫌疑?”上官子烨的眼神有些冷。 ------------ 100一百、问心无愧 一百、问心无愧 男人的反应让欧筱彦刹那间有些怔仲,自己恐怕低估了这位“阿篱”在子烨心中的地位…… 因一声脱口而出的“阿篱”,上官子烨的耳根红了一红,这原是他小时候叫惯了的,至今也没改口,刚才为了避嫌他刻意不用这个称呼,但心烦之下还是忘了。 “我想有必要盘查一下,毕竟她的左手……我当然希望她不是凶手。”欧筱彦诚恳道。 上官子烨却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是么?” 他走到窗前,抱起双臂看着外面,周身弥漫着疏离的气息。 “子烨……”欧筱彦望着男人的背,心里有些难受,一时也说不下去。 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硬的道:“三皇女殿下接下来是否要问我东方篱当时的行踪?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夏天。” 欧筱彦沉默着,男人又道:“我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一个善良且有点懦弱的人……平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欧筱彦低声道:“不是说大了之后就不怎么见了么,你这么了解东方篱?”因上官子烨的态度,她胸口有些发闷,忽然间想起了冯之沅,那是他的表姐兼爱慕者,面对冯之沅的追求,他拒绝得很干脆,但是面对东方篱他是怎样呢…… 上官子烨回过身,生气的盯着欧筱彦,“我和阿篱从小就认识,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她?虽说不常见面,但是阿篱给我的感觉没有变!” 欧筱彦看他这般激动,苦笑了一下,道:“感觉也不见得都是正确的,子烨,你也莫急,若她确是清白,自然无事。” 她还想说平时不敢杀鸡的人杀人已有不少先例,想想还是算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反倒刺激了上官子烨,她并不愿和上官子烨吵架。 上官子烨胸膛起伏,半晌方冷冷道:“你已经派人将她抓起来了吧。” 欧筱彦点头承认,“她暂时不能离开,我回去之后会告知官府。” “……”上官子烨僵了似的站着,一双美目瞪着欧筱彦,重重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阿篱决计不会有事,即使有人故意找她的茬。” 男人从刚才就在怀疑欧筱彦因吃醋而借着东方篱左手的巧合找茬,现在更是几乎把话挑明了,欧筱彦闭了闭眼,忍着心中的苦涩,平静道:“你认为我是这种心胸狭窄的人么,子烨,我本以为你我对彼此已足够了解……” 却原来,他为了那位“阿篱”,可以怀疑自己的人品。 看来自己也还不够了解他。 上官子烨重新面向窗口,没有说话。 欧筱彦等了一会,站起来道:“我想你大约没有心情同我吃这顿饭,我先回去了,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同我一道去见东方篱。” “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三皇女殿下还能把一个大活人吃了不成?”男人赌气似的道。 “好吧。”欧筱彦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待会再去为好。我走了。” “不送!” 欧筱彦走了,上官子烨坐到椅子上,想着想着便红了眼圈,把手绢捂在脸上嘤嘤哭泣起来…… ************************************************************ 欧筱彦回到府中,得知胡进贤将东方篱“请”过来没有费多少功夫,东方篱并不会武功,胡进贤尾随她一阵子后拦下了她,说有个姓宁的人想见她,东方篱的脸色当时就不对劲了,虽然她竭力装着与己无干的样子,说真是莫名其妙,她根本不认识什么姓宁的,但胡进贤觉得她心里一定有鬼…… 现在东方篱人在刑房里,被点了睡穴,暂时昏睡着。胡侍卫早将她易容的脸恢复了原貌,倒是俊逸得很,还透着一丝忧郁。胡侍卫已经仔细搜过她的身了,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欧筱彦站在东方篱身边看着她,此人很有魅力,想必能吸引许多男人的芳心,不过她似乎对上官子烨情有独钟…… “主子,我现在把她弄醒?”胡进贤道。 胡进贤和小庆、裘小四已经听欧筱彦大致讲了事情的原委,今天这一趟,居然撞到了一个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人,她们三人都有些兴奋,可一想到这人是上官子烨的熟人,那兴奋劲儿便立马下去了――主子虽未言明在随心阁和上官子烨的不欢而散,但该吃的饭没有吃,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万一这人真犯了罪,那么…… “等等。”欧筱彦弯腰拉过东方篱的左手看了看,又走到旁边看小庆她们刚才检查过的包袱,里面有十二片金叶子、一些碎银以及衣物,都已摆在了案上,那些衣物十分朴素低调,欧筱彦扫了几眼,吩咐小庆把东西都放回去。 裘小四这时问道:“主子,这东方篱为何不把自己的左手也易个容呢?” 欧筱彦道:“那样就欲盖弥彰了。再者,单纯易容,原因其实不难编造,可要是上官公子发现她的黑斑不见了,大概就会往她要躲避什么人上想,她解释起来就费劲了。” “主子言之有理。”裘小四明白了。 小庆收拾着包袱,暗暗叹了口气,上官子烨如果能以诊脉之法顺利检验东方篱的话,真相马上就能见分晓,可惜此法在被检验方不配合的情况下结果不一定准确,而且,上官子烨为了这女人和主子闹不愉快,他怎么可能来检验呢,他对东方篱是十成十的相信吧,这两个人…… 话说回来,东方篱如果问心无愧,就不会怕检验。听裘侍卫她们说,当今世上会诊脉之法的仅有十八人,这十八人的武功或高或低,但都是刚柔相济的路数,至刚或至柔的路数学不了此法,而且此法要求有非凡的天赋,任你武功再高,如果没有该方面的天赋,那也是白搭。上官子烨不仅位列其中,还是这十八人中唯一的男人,太厉害了…… “小庆,你有什么话要说?”欧筱彦瞧了愣神的小庆一眼。 “呃……主子,上官公子会过来么?” “过不过来,我也不知,不过他定然会联络我。” 欧筱彦坐了下来,吩咐道:“胡侍卫,解开东方篱的穴道吧。” ***************************************************** 上官子烨来的时候,欧筱彦恰巧从刑房出来没多久,两人在正院的花厅见面,欧筱彦摒退了所有下人。 上官子烨首先问道:“东方篱现在在哪里?”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在刑房。莫担心,我没有对她用刑,只是暂时关着。” “哦?”上官子烨突兀的一笑,笑容中透着讥讽,“三皇女殿下讯问出结果了没有?” 欧筱彦凝目看他,道:“对了,我在问她问题之前,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她似乎并不知晓你和我……” “那个……我同她说过有这么个人,没有具体说。”上官子烨妍丽的面庞上现出羞恼的薄红。 他瞪了欧筱彦一眼,混蛋,扯这个做什么,快点入正题! “她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只说我是抓错了人,让我赶紧把她放了。”欧筱彦端起香茗啜了一口,缓缓道。 回想着东方篱刚才眼神闪烁却强作镇定的样子,欧筱彦微微皱了下眉。 虽然具体经过还不清楚,但几乎可以确定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话一点不假。可偏偏发现她的人是自己…… 纠结无益,既已到了这个局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自己问心无愧。 男人冷哼一声,道:“你当然是抓错了人,阿篱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抓没抓错,你不妨亲自问她。”欧筱彦淡淡一笑,不与他作口舌之争,把人交给官府审问之前,让上官子烨亲眼看看东方篱心虚的样子,比她在这里说来说去更有效。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刑房,出乎意料,看守东方篱的裘侍卫说东方篱刚刚昏倒了。 上官子烨一听,又忧又气,冲着欧筱彦愤愤道:“你还说没有对她做什么!好好的人怎么昏了!” ------------ 101一百零一、琴音 一百零一、琴音 欧筱彦看了男人一眼,并不答话,只问裘小四:“裘侍卫,可有查看?” “回主子,刚才属下粗粗搭了她的脉,感觉她无病无伤,只是有些气虚。”裘小四暗暗震惊于自己小师叔对主子的态度,虽然明白小师叔是关心则乱,可那话也未免太过了…… 三人来到东方篱所在的房间里。东方篱躺在一张低矮的木板床上,上官子烨苍白着脸奔到她身边,唤道:“阿篱!阿篱!” 裘小四识趣的低着头,不去瞧主子现在的表情。上官子烨将东方篱从头到脚望了两遍,又担心的唤:“阿篱……” 男人知道裘小四说的八成是实情,却想不通东方篱为何会气虚,她的身体一向健康,因气虚而昏倒……太奇怪了。 顾不得粗糙的木板会否损伤他身上华美的信期绣镶银丝翠色襦裙,上官子烨坐到床边,自己给东方篱把脉。欧筱彦负手站在离他们数步之处,静静看着。 刚搭上脉没一会,上官子烨惊喜的盯着东方篱叫道:“阿篱,你醒了!” 对方慢慢睁开了眼睛,“……小烨……” 上官子烨咬着嘴唇,转头瞧欧筱彦,欧筱彦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亦非没有想到,当下淡淡道:“你们谈罢,我这就出去。” 裘小四大气也不敢出,跟着主子走了出去,心里直埋怨上官子烨,又对东方篱很是好奇。 到了外堂,欧筱彦坐下来问道:“裘侍卫,依你之见,东方篱的气虚是向来有之么?” “回主子,属下觉得不像,可能只是最近的事……” 欧筱彦点了点头,刚才上官子烨听说东方篱气虚的时候有些意外,她看得分明,也不知东方篱的状况是否与那桩案子有关,当时是否还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东方篱对着上官子烨,欲言又止。 上官子烨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篱,我确定此处无人窥探,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能否告诉我?” “我……”东方篱颤颤说了一个字,便又无言,眼中闪过一丝凄惶。 上官子烨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人,“你真的……真的……” 东方篱缓慢的点了一下头,“那晚我喝多了……我仅仅是想给那人一个教训,万没料到……” 上官子烨的脑子里乱轰轰的。此前他对东方篱的清白那样坚信不疑,而现在听她亲口道出了事实,他内心最强烈的感觉是害怕,害怕失去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 无论如何,他一定得帮阿篱,阿篱只是因一时酒醉糊涂犯了错,绝不是坏人,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此送了性命? 上官子烨低头思虑片刻,道:“阿篱,你先告诉我,你方才怎会忽然昏倒?” 对方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说实话。”上官子烨直直看着东方篱。 也罢,事到如今,在小烨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女人苦笑一声,道:“除夕夜,我服了毒药想自尽,可终归是贪恋人世,很快又服了‘青梅’解毒。” (关于“青梅”详见第五十二章) 上官子烨瞬间明白了:七日之内,她捱过了“青梅”的反应,但是她没有师爹配的药水加以调养,这几日必然气虚无力,而今日又逢大变,昏倒也不奇怪。 当初自己给她一颗“青梅”,是让她出门防身用的,没想到还真救了她一命。 除夕夜,别人都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她却…… 差点就见不到她了…… 上官子烨的心阵阵抽痛。 凝视着东方篱苍白的俊颜,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你就为了这件事想不开?为何不早些同我商量?阿篱,你难道不明白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帮你……” 东方篱心中十分感动,想握住他的手,但还是忍住了,慢慢道:“小烨,你知道,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想死都没死成……不告诉你,却是怕烦扰了你。” “你现今如此,我就能安稳了?”上官子烨捶了一下床板。 “时间有限,阿篱,快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 差胡侍卫送东方篱去官府后,欧筱彦来到了梅苑。假期从年三十持续到正月十五,欧筱彦一直忙着应酬,也就是这两天才算真正闲下来,然而因东方篱一事,今天大半天又耗掉了,她决定正月十五之前不再出门,专心在家陪着夫郎们。 欧筱彦的心情有些烦闷,身为枕边人的林湘然如何感觉不出?两人说了一会话,林湘然浅笑道:“筱彦,我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自然好。”欧筱彦喝了一口茶,看着男人在琴案边静静的坐下。 琴声如流水淙淙,明净悠远,弹琴之人娴雅静美,令人见之忘俗。欧筱彦坐在他对面,欣赏着美妙乐音,心中渐渐宁定安乐…… 一曲弹毕,余韵袅袅,欧筱彦凝望着林湘然,竟是无言。 林湘然的纤纤十指从琴上离开,他轻轻唤道:“筱彦?” “唔……”欧筱彦回转神思,鼓掌赞道:“妙,妙极!” 男人的琴艺妙极,琴曲本身也妙极。 林湘然盈盈一笑,“这是我新谱的曲子。” “难怪从未听你弹过,它叫什么名字?听着只觉置身于月江之上,天高云淡,一叶扁舟尽赏美景……” 林湘然点头道:“正如你所言,不过,我谱曲时心中想的是我们封冉的冉水,这首曲子即是以冉水命名。” “冉水……我虽到过封冉,却还未曾看过冉水。”欧筱彦微笑道:“湘然,以后我们同去。” “好。” 欧筱彦希望看看《冉水》的琴谱,男人起身去取。欧筱彦从面前的青花小碟上拿起一块梅花糕吃起来,这梅花糕出自林湘然之手,入口松软,甜而不腻,且隐隐有梅花的清香,欧筱彦向来十分爱吃。 林湘然将琴谱递给妻主,又将盛着点心蜜饯等的其它小碟推到妻主面前,欧筱彦笑道:“不是说了么,现下我只想吃湘然做的梅花糕。” 林湘然羞涩一笑,在她身边坐下。这时房门被敲了两下,小庆在门外喊了声“主子”。 “何事?”欧筱彦问道。 小庆推开门,道:“主子,方公子的乳父方卢氏来了。” **************************************************** 方卢氏这次来京是为了参加他姐姐独女的昏礼,方涟墨让他给欧筱彦捎来了一个寒玉匣,确切的说,是寒玉匣里的东西。 寒玉是长峦国的珍稀特产,性至阴至寒,胜过冰雪,以寒玉匣贮藏食物,即便酷暑也新鲜如初。方涟墨得知乳父要去京城,便亲手做了近一斤鲥鱼丸子,放在自家的寒玉匣里,让乳父顺便带去。 方涟墨回家之前,欧筱彦陪他游玩了数日,期间在月江上两人曾聊起过鲥鱼,欧筱彦说自己极爱吃鲥鱼丸子,方涟墨说他还未做过鲥鱼丸子,回家后试一试。欧筱彦现在想起这由来,心中感动,对着匣子里一堆小巧玲珑的洁白丸子望了好一会,方才吩咐小庆将丸子送到膳房去。 她对方卢氏道:“实在是辛苦涟墨了……” 方卢氏笑道:“公子做了大半天呢,家里剩下的鲥鱼全用了。” “唔,这两天我有口福了,涟墨亲手做的东西,滋味必定绝佳。”欧筱彦想起了他以前给自己做过的那碗鸡丝燕窝粥…… 方卢氏微微笑着。欧筱彦又道:“对了,涟墨可还有别的东西捎来?” “没有了,殿下。”方卢氏迟疑了一下,道:“公子虽说过想写信来着,但毕竟……” 欧筱彦了然的点点头。越黎国有个风俗――未婚夫妻不可通书信,其限于妻主和正夫之间,妻主和侧夫、小侍则不受限制。这些日子她和方涟墨没有书信往来,也就是这个原因。她每次思念起方涟墨时,便取出方涟墨临别时赠给她的、他亲手绣的兰花荷包看着,聊以慰藉…… 因为太过珍视这个荷包,欧筱彦并未佩在身上,而是将其搁在自己床边的柜子里,柜子还上了锁。 ------------ 102一百零二、大理寺 一百零二、大理寺 昨夜,欧筱彦握着这荷包入了梦乡,梦见了方涟墨,今天方卢氏恰恰就来了,也算是巧。 欧筱彦问起自己二叔叔二叔母的近况,方卢氏言道一切安好,他们的身体都很康健,家中也没什么事,要说有事也只一桩。 欧筱彦连忙问是何事,方卢氏抿嘴一笑,“小事,大花这个小混蛋又闯祸了,年初二跑到厨房里偷吃了一条红烧鱼,还把盛鱼的碟子打碎了,另外还弄翻了两个咸菜坛子。” “哎呀,这小东西……那么涟墨教训它了么?” “教训了,公子说对大花不能一味纵容,它若犯了错就该罚。公子打了它两下,斥责了它几句,然后就关它禁闭,关了一个时辰。还别说,公子的法子果真有效,大花这几天乖多了。” “大花肯定是知错了,哈哈……” 接下来,话题自然而然的从方涟墨的猫儿转到了方涟墨身上,这也是欧筱彦最关心的。方涟墨也一切安好,只除了年前痹症犯了一次,他这痹症也是老毛病了。至于生活,一切如常,方涟墨依旧醉心于丹青,每日都花许多时间作画,最近他给大花画了一幅,大花看到以后在画前蹲着,很入神的盯着看…… 方涟墨母亲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是当今的书画名家,她对这幅画大加赞赏,方涟墨的母亲又将儿子这一年来的画作取来数幅给这位朋友看,这位朋友是赞不绝口,对方涟墨的画极为欣赏。 欧筱彦听到这里,问道:“方大叔,二叔母的这位朋友是……” “哦,她姓姜名渔,是姜袖的后人,搬家到我们那里没多久。” 欧筱彦笑道:“原来是姜渔,巧了,我姐姐认识她,我也曾经见过她两次,是个耿直之人,她对涟墨的赞赏必然是真心真意,不存虚夸。” “我家主人也是如此说呢……”方卢氏往一边的时计看去,“哎哟,快到酉时了,殿下,我也该告辞了。” 欧筱彦客气的挽留:“方大叔,不如留在这里,用过晚饭再走?” “不了,家姐还在家中等着我,多谢殿下的好意。”方卢氏说着站起身来。 欧筱彦于是将方卢氏送到走廊上,又就方涟墨的饮食起居细问了几句,方才唤来小庆,让小庆送他出府。那个寒玉匣已被洗干净并包裹好了,小庆帮方卢氏拎着,两人一路去了。 ******************************************************* 梅苑。 “阿乐,真的打听不到消息么……”林湘然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面前的白胖小厮苦着脸答道:“真的打听不到呀,林主子,这一回她们的口风很紧,不曾透露一星半点给旁人,可能是早得了主子的吩咐。” 阿乐口中的“她们”是小庆、裘小四、胡进贤三人。下午欧筱彦来梅苑时心情不大好,林湘然不知原因,也猜不出原因,他看妻主似乎不打算说,正考虑着如何对其旁敲侧击,就被小庆的通报打断了。欧筱彦急匆匆回了正院去见方卢氏,林湘然等了好半天,不见妻主回来,便明白多半是不用等了,果然,阿乐打探出来方卢氏带来了方涟墨亲手做的鲥鱼丸子…… 正夫的地位远高于侧夫及小侍,按规矩,林湘然他们是没资格分享这些鲥鱼丸子的。林湘然心知,妻主今晚定会迫不及待的吃些丸子,既然如此,她必定是在正院独自用膳,之后大约也不会过来了。 如果没有那些丸子,妻主自然会待在他这里,到明天早上才走。现在,方涟墨的人还没来,仅仅是一盒鱼丸子,妻主就…… 林湘然发了一会呆,吃了一会醋,想起妻主为何心情烦闷还没弄清楚,遂又把阿乐叫了过来,让其去打探打探。 阿乐向相熟的正院小厮星儿月儿两兄弟打听,星儿和月儿只知道一件事――主子今天上午由小庆、裘侍卫和胡侍卫陪着出去了一趟。至于其它,他们也不清楚。 出去了一趟,到哪里去了?这一趟是否发生了什么?林湘然想不出来,喃喃道:“打听不到么……难不成本来就没什么事情……” 阿乐道:“这也有可能。依阿乐看,即使有事也绝不会是什么大事,月儿说主子后来满面春风的……” 林湘然低声道:“那是因为方家的人来了吧。上午殿下回来时,看上去怎么样呢?” “林主子,星儿和月儿当时没见着主子,您知道,星儿不是近身侍候主子的,月儿今天又在正院楼上做事,所以……” “嗯。”林湘然温和的笑了笑,“兴许是我想多了。阿乐,你去休息吧。” “是,林主子。” 阿乐正欲退下,忽而想起另一事,说道:“林主子,听星儿说,大前天京城里出了件事――吏部侍郎卫兆丹的小妹卫兆寒把一个男孩害死了。” “害死了?”林湘然吃了一惊。 欧筱彦闲时曾跟他聊过卫家――卫兆丹在朝中的风评不错,她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卫兆寒是其父三十七岁时才生的,从小到大那是娇生惯养、万般溺爱,结果养成了卫兆寒霸道骄横的性子。这几年卫兆寒没少干混账事,卫兆丹也没少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不过,闹出人命来还是头一遭。 “卫兆寒给那个男孩灌了药,先是自己□,后来又让她的两个手下……她们是在街上看到了那孩子,尾随他到了家,那孩子家里又没人……等到家人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快不行了,可怜啊,今年才十三岁……这些坏人真该千刀万剐!”阿乐满脸愤恨。 “太可怕了……”林湘然想想那情形都不寒而栗,“怎么能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抓起来了没有?” 阿乐道:“抓是抓起来了,可是卫兆寒现在装成疯子,两个手下又帮她开脱,再说卫兆丹是多有权势的人物啊,案子最后会怎么判还真不好说。” “大理寺卿,叫白什么的,据说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阿乐提出疑问:“林主子,为什么是大理寺审这个案子,而不是京兆府?京师不是京兆府管的么?” 林湘然解释道:“因为这个案子比较严重,京师地区重罪的案子一般都是由大理寺来审。” “哦……”阿乐想了想,道:“主子曾经参与过一个强抢民男的案子,为什么又是刑部审的呢?” “你说李守兰的案子?以前我也问过殿下这个问题,殿下说刑部一般是管复核的,但李守兰在御林军里任职,较为特殊,御林军的人犯罪都是由刑部直接审理。”林湘然的记性很好。 “原来如此,阿乐明白了。”…… ******************************************************* 上官家的大当家上官子岚这天有点烦。 前任管家的女儿东方篱成了一桩杀人案的嫌犯,这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她现在连东方篱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了,她对这个小人物也不感兴趣。 虽说东方篱算是上官家出来的,但她现在于上官家而言差不多是个陌生人。 当然,上官子岚的小弟上官子烨不会这样想。他把东方篱被抓的消息告诉了大姐,并且希望大姐帮帮东方篱。 “小烨,你说怎么帮?她要真杀了人,我帮也帮不了,她要是没杀人,那又怕个什么?” “大姐,阿篱绝没有杀人,可是她暂时被关在牢里,我们还是应该照应照应啊,看在东方管家的面子上……东方管家一辈子在我们家勤勤恳恳,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官子烨殷勤的给姐姐送上一盏茶。 上官子岚其实明白小弟的意思,她只是不想沾惹麻烦,查案的人肯定会来家里问东方篱的情况,这还不够烦的?能少一点关联就少一点关联…… 但她并不是个十分凉薄的人,到底还是念着些老管家的旧情,沉吟半晌道:“探监不是不行,花钱打点一下也不算什么,但是万一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呀,大姐尽可放心,我只是想让阿篱在牢里过得舒服一点罢了。”…… 上官子烨在姐姐那里磨了好半天,终于磨得姐姐答允让他易了容去看东方篱,只是他必须跟着上官子岚的亲信丁一飞同去。 丁一飞很快作了安排。次日下午,上官子烨装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拎着备好的食盒,同丁一飞到了大理寺。 办过必要的手续,两人进入了大理寺狱,同一个狱吏在昏暗阴森的通道上走着,右边便是一间间牢房,两个狱卒在通道上来回巡视着犯人们。 上官子烨跟在丁一飞身后,刚走过两间牢房,就听到通道尽头传来了凄厉的尖叫,他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食盒。 狱吏早得了打点,见状对他咧嘴一笑,“小哥莫怕,那边关着一个疯子。” 丁一飞接口道:“疯子?莫不是……卫家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嘛,天天闹,这样闹那样闹,烦都烦死了。”狱吏一边走,一边无奈的摇头。 丁一飞还想再问,那狱吏指着右前方一间牢房道:“喏,到了。” 东方篱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干草堆上,听到这声“到了”,她抬起头来。 狱吏转头喊人过来开门。东方篱看了看丁一飞,又看了看上官子烨,上官子烨迅速向她使了个眼色。 东方篱登时会意,昨天上官子烨说过会尽快来看她,并带给她一样东西…… 丁一飞道:“东方篱,你还认得我么?” “你是……丁姐?”东方篱慢慢站了起来。 一个狱卒过来开了门。丁一飞点点头,道:“主子叫我来看看你。” 东方篱看着丁一飞,低声道:“多谢大当家了……”她也确实对上官子岚有几分感激,虽然上官子岚这次必定是应其弟所求,但到底是帮了她的忙。 狱吏在旁边监看着。丁一飞吩咐上官子烨:“小胡,把食盒打开吧。边吃边说。”后一句是对东方篱说的。 “是。”上官子烨拎着食盒的手忽然有些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应该会再更一章 ------------ 104章 节 一百零三、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晨,东方篱死于大理寺狱中,死因为心痹。 欧筱彦在午膳之后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不是不惊讶的,东方篱在牢里的这几天,除了上官家的一次探监以外并没有什么动静,此案是排到全国年假结束之后才办,东方篱却在年假的最后一天死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东方篱在入狱之前就晕倒过一次,但她若是心痹,裘小四应该不会看不出来,不是说只是有点气虚么…… 难道是匆忙间诊错了? 欧筱彦把裘小四叫了过来。裘小四保持原有的判断,她相当肯定,东方篱绝无心痹。 欧筱彦思索半晌,不得其解,然而上官子烨那天的种种神情一次次的掠过她的脑海…… 她心念一动,问道:“裘侍卫,有没有一种药能够造成……心痹而死的假象?” “回主子,属下未曾听说过有这种药。”裘小四今年虽然只二十岁,却也算见多识广的,想了想又道:“主子指的若是假死之药……” “说下去。”欧筱彦已经不再怀疑东方篱的死因,她现在怀疑的是东方篱是否真的死亡了。 “是。说到假死之药,一百五十年前曾经出现过,是由当时的‘毒圣’包大缇研制而成的,包大缇后来遭仇家追杀而死,此药的配方于是失传。” 欧筱彦点点头,道:“即使有假死之药留存,数量恐怕也是极其有限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必然早已失效。” “主子说的是。另外,服下此药后能够呈现出何种‘死因’,也已不可考。”裘小四补充。 “哦……”欧筱彦微一沉吟,道:“罢了,是我一时忽发奇想,其实,将人送到大理寺,我已然尽了义务,现下还操什么闲心?要是让你小师叔知道了,还不得……” 她叹了一口气。 裘小四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紧张的抓了抓头发,嗫嚅道:“主子……小师叔他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欧筱彦苦笑一声,道:“不说了……裘侍卫,你下去罢。” 裘小四退下后,欧筱彦又陷入了沉思。东方篱的死实在蹊跷,那天在刑房,上官子烨是不是给了她什么?上官子烨的师爹可是精通药毒之学……谁能保证在包大缇之后没一个人能研究出来让人假死的药?包大缇虽然空前却未必绝后吧。 尸体现在还在大理寺里面,她不是不可以叫人探查,但与其如此,还不如关注上官子烨的动向…… 东方篱是真死还是假死,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上官子烨,假如这件事和上官子烨无关,她大约懒得去理,但现在…… 若是真如她所想,为了上官子烨她也不会戳破,但事情总得弄清楚,她不想被上官子烨蒙在鼓里,再者,东方篱若是没死,她便不得不防。 考虑片刻,欧筱彦还是决定先去找何元碧,论及药毒方面,她的夫郎可是行家中的行家! ************************************************* 欧筱彦到了竹苑,何元碧却不在,下人说他去了玫园。 欧筱彦一听就晓得,何元碧准是去看程灵雁养的那只小猫了。那只虎皮小母猫已经被程灵雁定名为小虎,小虎性格乖巧,很黏主人,程灵雁十分宠它,而何元碧也对它很有兴趣,隔三岔五的跑去调戏一番。 果不其然,欧筱彦见到何元碧时,他正在玫园的八角小亭中悠闲的坐着,一边笑盈盈的跟身边的程灵雁说着什么,一边瞧着地上追自己尾巴追得不亦乐乎的小虎。 “灵雁,元碧。”欧筱彦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男人见妻主来了,都高兴的站了起来,“筱彦……” 欧筱彦走进亭中,笑道:“今天的天气很暖和。” “是啊,小虎刚才就一直在晒太阳。”程灵雁道。小虎这时走到欧筱彦的脚边,仰头对她轻轻“喵”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它认得欧筱彦。 欧筱彦看着小虎施施然走出亭子,哈哈一笑,“看它这么柔柔弱弱的,还真不像一只母猫……” 何元碧道:“是呀,我一开始也以为小虎是只公猫,不过程哥哥已经检查过啦。” 坐下之后,欧筱彦饶有兴致的同他们聊了一阵子小虎。因何元碧怀有身孕,她不免又唠叨起来:“元碧,我晓得你很喜欢小虎,不过,小虎再温顺也有调皮的时候,你须得当心你的身子……” 这个世界和她以前所在的世界不同,不存在任何寄生虫病和狂犬病,所以她对何元碧与小虎的接触并不是太担心,但何元碧毕竟是孕夫,万一在逗猫时摔了伤了,哭都来不及。 何元碧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很乖的点了下头,道:“我晓得,我最多是摸一摸抱一抱它,不会有事的,小虎喜欢人摸它抱它~” 程灵雁笑道:“元碧弟弟说的没错,这小东西和人很亲近。不过我们也会注意的,筱彦你不必担心它会一不小心伤着元碧弟弟。” 他虽然在笑,心里却有些发苦,妻主只叫何元碧当心……也是,孕夫是最要紧的,伤着谁都不能伤着何元碧…… 倘若自己也怀上了孩子,她还会如此呵护么? “灵雁,怎么了?”欧筱彦觉得男人的眼神有点飘忽。 “没什么……嗯,我是在想,你不是说过今晚要带我们三个去赏花灯么?” 欧筱彦点点头。何元碧拍了两下手,开心的道:“一直盼着呢,今晚街上一定很好玩!” 欧筱彦深邃的眼眸透出笑意,“好玩归好玩,今晚出来的人很多,可得当心点……” “知道啦。”何元碧依然很乖的回答。 程灵雁咬了咬下唇,斜过身子去看不远处的猫儿。 欧筱彦思忖着大理寺的那具尸体,示意周围的下人全部退下。 何元碧睁大了眼睛,程灵雁也望向妻主,欧筱彦轻咳一声,道:“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 程灵雁道:“什么事?” “我是想问,当今世上,有没有能够让人假死的药?” **************************************************** 正如欧筱彦所想,确实存在这种药,只是不为世人所知——五年前秦多煦亲手制成了三颗假死之药,取名叫“三日醉”,人服下此药后过三天左右假死,假死状态也是保持三天左右,至于表面上的“死因”,正是心痹! 因为此药所需的材料十分稀少,所以最终成品只有三颗,一颗仍在秦多煦手上,一颗已经用掉了,还有一颗被送给了秦多煦的老友宋无名。 用掉的那颗是秦多煦的正夫为自己的侄女要去的,这个侄女因口角就在街上打死了一个小贩,秦多煦当时刚好研制出了“三日醉”没多久,其正夫苦苦哀求,终于救了罪犯一命。事后,秦多煦无法释怀,决定以后不再做“三日醉”。 宋无名手里的那一颗,现在则是状况不明。 欧筱彦原本也仅仅是猜想,但现在东方篱服了“三日醉”的可能性显然极大,并且,只可能是宋无名的那一颗。 两个男人不知道妻主为什么要问这种药的事,欧筱彦不动声色的编了个理由,并未扯到上官子烨和东方篱身上,她倒不是怕他们口风不严,而是不愿让他们知晓她如何为此事心烦意乱…… 同一时间,司徒修玉也在心烦意乱。 自从落水那天他就没再见过欧筱彦。欧筱彦送给他的纸和砚,他珍而重之的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根本舍不得用。 他还把那张被欧筱彦本人抓个现行的纸藏了起来,每天晚上都着了魔似的拿出来反复的看。 一边看,一边回忆那天欧筱彦和他在一起时的情景,面颊微微泛红。 欧筱彦轮廓分明的脸庞、深沉而不失锐利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淡淡的话语中却透出不经意的温柔,他几乎要溺毙于她的温柔里…… 他渴望再见到欧筱彦,可他只是个小厮,如何能想见就见? 况且,他的脸还没完全好,虽已好了九成,但每每揽镜自照,依然觉得很难看,他希望再次出现在欧筱彦面前的自己是完美的。 可是昨夜他做了一个恶梦,梦里,他欢喜的迎接欧筱彦的到来,迎来的却是颜明微! 颜明微冷笑着说:“别等了!她已将你送给我了!” 他不相信。对方又说:“你以为你在她的心中有多少分量?不要痴心妄想了,乖乖的跟我回去!” 接着他吓醒了,满脸满身的冷汗。 现在他又不可遏制的想起了这个梦。环顾着自己小小的房间,他忽然感到被莫名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了。 他决定出去走一走。今天是上元节,洺儿说他只要干完了该干的活,就可以自由行动,而他已经干完了。 其实欧筱彦已经吩咐过洺儿倘若温菱想要外出时该怎么办,所以洺儿并不紧张,温菱不想让他陪着,他也不勉强,随后叫上了在荷苑巡逻的一个侍卫,两人悄悄跟在了温菱身后。 司徒修玉身着朴素的青布褙子,戴着面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才刚下午,花灯都还没放出来,街上也并不热闹,司徒修玉左右张望着久违的街景,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道直线,多希望那个女子陪在自己身边…… ------------ 105章 节 一百零四、酉时三刻 等等,去年今日,自己在做什么?司徒修玉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了这个问题。 他搜寻着记忆,好半天才想起,那时颜明微人在外地,无法与他相会,他只好窝在家中,因为思念颜明微还写了一首词…… 现在想来,真真可笑。 司徒修玉的嘴角自嘲的勾了起来。往前看去,再走十来步就到了九鱼巷。 看着这条小巷,他瞬间忆起了当初遭了颜非的毒手之后的情形。 颜非叫人把他扔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脸上身上都痛得无法形容,心里却是更痛,痛到不想再活下去…… 就在那时,他遇到了欧筱彦的马车。 若没有欧筱彦,他也许就这样狼狈的孤独死去。更早的时候,若没有欧筱彦,他应该早已嫁到了颜家,大概也就没机会看到颜明微在关键时刻的“真心”了……就算以后看到,那也来不及了…… 正神思恍惚间,司徒修玉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他“哎哟”一声,赶紧退后,打算向对方道歉。 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面前的人竟是颜明微! 司徒修玉全身僵硬,心却剧烈的跳着。 他用发颤的手摘下面纱,死死盯着这个曾让他爱到极致又曾让他恨到极致的女人。 颜明微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唇红齿白的俊脸气色很好。她面无表情的看了男人两眼,便抬腿要离开。 “给我站住!”司徒修玉怒极反笑。 竟然形同陌路……好吧,他刚才怎能心存幻想,指望她痛哭流涕、下跪忏悔?正因他如此愚蠢,才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吧,他也该长点记性了! 颜明微却茫然的看着男人,道:“你是谁?” 男人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外表已经是温菱了,沉默了一会,他缓缓道:“颜明微,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对方的眼神却依旧茫然,“颜明微……噢,对,我是颜明微。” “你装什么傻?哈,纵然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洺儿和同行的蒋侍卫已经到了侧边不远处的店铺门口,暗暗关注着他们。两人以前虽知道颜明微却都未曾见过,“温菱”说出了这个名字,洺儿听不到,蒋侍卫却可以听到,当下心里一咯噔:难道是那个人?!怎么温菱也跟她有瓜葛?! 司徒修玉话音刚落,从边上冒出了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客气而警惕的问他:“这位公子,你有何贵干?” 显然,她们是暗中保护颜明微的人。 “我……”司徒修玉语塞,看了看颜明微呆呆的神情,愤怒渐去,心生疑惑。 他恰巧对这个鹰钩鼻有印象,此人是颜家的人,所以他绝对没有认错,面前的就是颜明微。 可是不对劲啊……颜明微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是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司徒修玉脱口而出:“她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鹰钩鼻没有明确回答,“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公子若是为一些前尘往事心存芥蒂,大可不必……” 鹰钩鼻见他年轻貌美,只是鼻头和下巴上有些红疹子影响了外表,心里早就在猜测,莫非自家小姐和这位美人有过一段情缘,后来美人因故脸上生出瑕疵,小姐便嫌弃起来,最终离他而去,美人从此恨透了这个负心人? 她的同伴没有她这般丰富的想象力,但看情形也明白多半是男女之间的纠葛。小姐从前虽非处处留情,却也称得上风流多情,她最爱的人自然是司徒修玉,只可惜…… 小姐自失去司徒修玉之后就失魂落魄,形容日渐消瘦,但还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失去记忆,是在一个月前的某天,那天小姐在外面到底遭遇了什么…… 鹰钩鼻的话语令司徒修玉浑身一震,她果真不记得了!这时有两个小女孩嬉闹着跑过来,颜明微看着她们,忽然露出了笑容,“该回家了,孩子还在等着我……” 自己怎的忘了?她的正夫过门没多久就怀孕了,她说的就是这个已经出世的孩子吧。 司徒修玉眼角上挑,冷冷一笑。虽然忘记了过往,颜明微还是比他过得好,可是对只有一个女儿的颜非来说,伤心痛苦是必然的,这不就是报应么。 他相信颜明微和颜非的报应才刚刚开始。他会一直等着,不急。 司徒修玉这一笑,不自禁的流露出了些许冷艳风情,鹰钩鼻看得怔愣,心想这位美人其实比小姐的所有男人都要美啊…… “好吧,不耽误你阖家团圆了。”司徒修玉淡淡瞥了颜明微一眼,便重新将面纱戴上。 颜明微道:“你究竟是谁啊?奇奇怪怪的。” “我?我是一个曾经蠢到一塌糊涂的人。”司徒修玉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鹰钩鼻的同伴朝洺儿这边望了望,道:“没多大事,我们走吧。” 两拨人各自离去后,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从九鱼巷内走了出来。女子微微皱眉,看着颜明微远去的背影。 看来自己的摄魂之术还是学得不到家啊,在姓颜的身上试了一试,结果只是抹掉了她的记忆,还是得向教主仔细请教啊…… ************************************************* 经过刚才那一场,司徒修玉也无心再散步了,脚步匆匆的回到了三皇女府。洺儿和蒋侍卫自是尾随在他后头。 洺儿他们一回来,直接就去找欧筱彦,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洺儿对颜明微的形貌细加描述,让欧筱彦想起了颜明微之前因为那场惨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状况,她曾经打算把它告诉司徒修玉,但是对方根本不愿意听到颜明微以及颜家的一切。 不过今天的事……司徒修玉的内心深处是真的想和颜明微相忘于江湖么? 也许是时候和他谈一谈了,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欧筱彦靠在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质朴的白玉卧狮镇纸,问道:“这么说,颜明微是真的失了记忆?” 蒋侍卫道:“回主子,的确如此。玟山派起先倒是想守住这个秘密来着,不过他们人多嘴杂,没多久就走漏了风声。听说颜非一直在想办法,但这种病可不是想治就能治好的。” “哦。”颜明微的事显然有蹊跷,不过欧筱彦不感兴趣,沉吟半晌,她不动声色的道:“蒋侍卫,洺儿,今天的事你们且装作不知,切莫说出去。洺儿在温菱面前必须一切如常,关于颜家种种,一个字都不要提。” 那两人赶忙应了。欧筱彦又道:“温菱今次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洺儿,你得加倍留心他的动静。至于……温菱与颜明微有何渊源,也不必妄自揣度了。” “是,主子。”洺儿绷着身子,有些紧张。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听到的已经涉及主子的秘辛了吧?又或者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回事,另有秘辛?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乱嚼舌根! 洺儿和蒋侍卫前脚刚刚退下,小庆后脚就来了,她向欧筱彦报告说,上官子烨一个时辰前到了玟山上,小半个时辰前他和他的手下阿七一起下了山,而上官家已经在张罗着为东方篱置办棺木了。 欧筱彦问道:“满六个时辰了么?”按大理寺的规矩,嫌犯若是在狱中正常死亡,待验尸完毕满六个时辰后,嫌犯的亲属便可以领走尸身。 “回主子,还没满,要到酉时三刻左右才满。” “唔,那还早。”欧筱彦心想那时天也差不多黑了,又问:“上官家准备何时领尸?” 小庆道:“主子,这个她们未曾打探出来,不过照上官家的架势,应该是只快不慢。” 欧筱彦心里很清楚,上官子烨绝不可能把东方篱假死的事告诉家人,上官家动作之迅速与他的催促有关,东方篱这一死,上官家的绝大多数人大约是无所谓甚至松了口气的,他们也没有理由拖泥带水。 最关键的一点是,“三日醉”的有效期是五年整,而东方篱服下的那一颗算起来已经过期将近一个月了。何元碧说过期一个月不会影响此药的发作,只会影响假死状态的持续时间,本应是三天左右,现在则难以预料。 换言之,东方篱随时可能活过来!所以上官子烨才急着把人弄出来。虽然东方篱事先一定得了他的提醒,可是这小子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思来想去,总有些放不下心。等到晚膳时,欧筱彦和夫郎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元宵,虽是有说有笑,无丝毫异色,实则依然有些心神不宁。 上官家买的棺木已经运到了随心阁那里,上官子烨和阿七现在也在随心阁待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方篱。 上官家今晚一定会领尸。 欧筱彦扫了一眼角落里半月台上的时计,刚巧到了酉时三刻…… 不出意外,饭后不多时小庆来报,上官家派一个叫丁一飞的人领走了东方篱的尸身,现在其正朝着随心阁的方向而去。 欧筱彦吩咐小庆在廊上候着自己,转身回到了花厅内——他们用过晚膳后便来了这里歇息。 三个男人正聊得高兴。欧筱彦看着他们,不禁露出了歉疚之色。 ------------ 106章 节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107章 节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108章 节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109章 节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110章 节 他这句话诸葛雷并没有听到,已永远听不到了。 少年也曾回头瞧了一眼,面上也曾露出些惊奇之色,似乎再也想不到这人为什么要杀他? 但他只不过瞧了一眼,就走到李寻欢面前,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也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请你喝酒。”第二章海内存知己 第二章海内存知己 马车里堆着好几坛酒,这酒是那少年买的,所以他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而且喝得很快。 李寻欢瞧着他,目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见能令他觉得有趣的人,这少年却实在很有趣。 道上的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行冰上,纵是良驹也难驾驭,那虬髯大汉已在车轮捆起几条铁链子,使车轮不致太滑。 铁链拖在冰雪上,‘格朗格朗’地直响。 少年忽然放下酒碗,瞪着李寻欢道:“你为什么定要我到你马车上来喝酒?” 李寻欢笑了笑,道:“只因为那客栈已非久留之地。” 少年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无论谁杀了人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的,我虽不怕杀人,但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 少年默然半晌,这才又从坛子里勺了一碗酒,仰着脖子喝了下去,李寻欢含笑望着,很欣赏他的喝酒的样子。 过了半晌,少年竟也叹了口气,道:“杀人的确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有些人却实在该杀,我非杀人不可!” 李寻欢微笑道:“你真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才杀那白蛇的么?” 少年道:“没有五十两银子,我也要杀他,有了五十两银子更好。” 李寻欢道:“为什么你只要五十两?” 少年道:“因为他只值五十两。” 李寻欢笑了,江湖中该杀的人很多,也有些不只值五十两的,所以你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大富翁,我也常常会有酒喝了。” 少年道:“只可惜我太穷,否则我也该送你五十两的。” 李寻欢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你替我杀了那个人。” 李寻欢大笑道:“你错了,那人非但不值五十两,简直连一文都不值。” 他忽又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杀你么?” 少年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白蛇虽然没有杀他,但却已令他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你又杀了白蛇他只有杀了你,以后才可以重新扬眉吐气,自吹自擂,所以他就非杀你不可,江湖中人心之险恶,只怕你难以想象的。” 少年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有时人心的确比虎狼还恶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时候,最少先让你知道。” 他喝下一碗酒后,忽又接道:“但我只听到过人说虎狼恶毒,却从未听过虎狼说人恶毒,其实虎狼只为了生存才杀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李寻欢凝注着他,缓缓道:“所以你就宁可和虎狼交朋友?” 少年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着道:“只可惜他们不会喝酒。”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少年的笑,他从未想到笑容竟会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 少年的脸本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使得李寻欢时常会理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李寻欢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的。 少年也在凝注着,他忽又问到:“你是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又变得孩子般认真。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少年道:“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寻欢开始有些吃惊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悲伤愤怒之色,李寻欢这才发觉他有时虽然天真坦白得象个孩子,但有时却又似藏着许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谜却又显然充满了悲痛与不幸。 李寻欢柔声道:“你若想成名,至少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这次沉默得更久,然后才缓缓道:“认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飞。” 阿飞! 李寻欢笑道:“你难道姓‘阿’么?世上并没有这个姓呀。” 少年道:“我没有姓!” 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烧起来,李寻欢知道这种火焰连眼泪都无法熄灭,他实在不忍再问下去。 谁知那少年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但现在……” 李寻欢柔声道:“现在我就叫你阿飞。” 少年道:“很好,现在你就叫我阿飞――其实你无论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李寻欢道:“阿飞,我敬你一杯。” 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进脖子里。 阿飞吃惊地瞧着他,似乎想不到这位江湖的名侠身体竟是如此虚弱,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寻欢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朋友?” 阿飞沉默着,李寻欢笑道:“只因为你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却没有劝我戒酒的第一个人。” 阿飞道:“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寻欢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的。” 阿飞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 李寻欢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瞪着阿飞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来?到哪里去?” 阿飞道:“没有。” 李寻欢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飞静静地凝注他半晌,展颜一笑,道:“我不问你。” 李寻欢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飞一杯,但刚勺起酒,已咳得弯下腰去,连气都喘不过来。 阿飞刚替他推开窗子,马车忽然停下。 李寻欢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虬髯大汉道:“有人挡路。” 李寻欢皱眉道:“什么人?” 虬髯大汉似乎笑了笑,道:“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个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嵌着两粒煤球算作眼睛。 他们都下了车,李寻欢在长长地呼吸着,阿飞却在出神地瞧着那雪人,象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他捏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他目光也在远望着远方,缓缓道:“对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说来,雪也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我们这些人……” 他忽然瞪着李寻欢,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的,风、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李寻欢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团雪球,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 他也将雪球抛出去,‘砰’地击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般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阿飞失声道:“这是黑蛇!” 黑蛇怎会死在这里 杀他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堆成雪人,挡住道路? 虬髯大汉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阿飞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就是那包袱。” 阿飞皱眉道:“包袱?” 李寻欢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没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后,那包袱也不见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种发疯的样子来,就为的是要引开别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将那包袱攫走。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但他却未想到那包袱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杀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那只包袱。” 他不知何时已将那小刀拿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喃喃道:“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呢?为何有这么多人对它发生兴趣?也许我昨天晚上本该拿过来瞧瞧的。” “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黑蛇堆成雪人,挡住路呢?”阿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黑蛇堆成雪人,挡住路呢?”阿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要将 ------------ 111章 节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索欢无度,强占腹黑总裁。”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市长大人好闷骚全文阅读。”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 ------------ 112章 节 大家稍等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重生之腹黑长成记。”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天神无双全文阅读。”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 ------------ 113章 节 七十一、暗夜之变 欧筱彦蹲□子,把尸体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诸葛其柳的上衣内侧有个暗袋,里面装着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雕工精细的白玉核桃,除此而外她身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欧筱彦将白玉核桃托在掌心上瞧了瞧,心想这小东西看上去可爱得很,却不知内中有什么蹊跷,带回去一探究竟好了。她收好它,又用诸葛其柳的面罩把汐吟剑擦拭干净,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命丧于自己剑下的人,转身而去降临在电影世界全文阅读。 ………… 不多时,她跃入房中,触目所及,一如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她还剑入鞘,心道:胡侍卫还没回来,倒是省了我一颗药,她也用不着受罪了。 ――这次出外公干,欧筱彦在临走前带上了何元碧做的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有一种正是何元碧嫁给她之前研制出来的新药。这药名叫“忘却”,不过它的效用并不是让人忘记一切前尘往事,而仅仅是忘记在服下此药之前一个时辰内经历的所有事情。 在命令胡侍卫出外追敌时,欧筱彦已决定如果她其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自己就把“忘却”掺到水里让她喝下去,反正这药除了会让人发一场烧外没别的不良反应。现在不必如此,自然更好。 “逍遥三针”向来独来独往,杀人从不假他人手,可以确定在她之前来的那个黑衣人和她并非一伙。可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不像杀手,倒像是做惯了飞贼的……会不会是觊觎汐吟剑的宵小之徒? 三十二年前,师傅从当时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手中夺得了汐吟,并以此剑结束了司马潜的性命。此后它便为师傅所有,不过师傅有自己的心爱之剑,用不着它,所以它虽在天下名器谱上排名第九,却已久未显于世间,加上天下名器谱并未详细记载其形貌,因此当今世上,除了他们一家外,识得汐吟的人寥寥无几。 乔青青,崔无相,宋无名,还有观赏过师傅收藏的栊山派掌门……不,绝不是这四位,且不论她们的资历身份等等,单说兵器:乔青青和栊山派掌门使的是刀,不是剑,崔无相和宋无名倒是使剑,可她们的剑排名都高于汐吟,怎么可能对它感兴趣? 莫非是她们身边的人……抑或,这世间还有别个亲眼见识过汐吟的? 欧筱彦一面思忖着,一面关上窗,从行李中拿了套和身上这套相同的寝服换上。之后,她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药水往地上那溅了血的衣服上倒了点。只见一缕极淡的白烟升起,衣服在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起身开了窗,往外面张望。站了好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暗想:时间也不短了,胡侍卫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遇到了危险?那个黑衣人…… 正考虑着出去找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东北面掠来,欧筱彦这才放下了心。 “主子,属下无能,让那贼人逃脱了,请主子责罚。”胡侍卫进房即跪倒在她身前,一脸的颓丧自责。 黑衣人逃之夭夭固然有点令人失望,不过胡侍卫既然和她周旋良久,想必不会毫无收获。欧筱彦将人扶起,先问了句:“胡侍卫,你没有哪里伤着吧?”虽然她看起来无恙,总还是确认一下更为放心。 “回主子,属下不曾受伤。多谢主子的关心。”胡侍卫的胸中涌上一股暖意,面上愧色更浓。 欧筱彦在桌边坐下,道:“你把刚才的情况说一说。” “是。启禀主子,属下追出去后,遥遥望见贼人逃往东北方向,立刻跟上前去。初时越追越近,快要到跟前的时候,那贼人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看属下,须臾之间又拉开了距离……属下……属下方知是被她戏耍了……” 胡侍卫窘迫得几乎要说不下去,欧筱彦接口问:“她是蒙着面的吧?”对方点头说是。欧筱彦沉吟道:“胡侍卫,我知道你的轻功已是相当高明,那人比你还要高明,却不知是何来历?” “回主子,她的身法极为特别……昔年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有一独门轻功,名唤‘踏雪’。司马潜没有儿女亲眷,她一死,‘踏雪’从此失传,世间再也无人能使,不过,曾亲眼得见过的人还是有的,属下的师傅就在其列。属下以前听师傅说起过‘踏雪’,那贼人的轻功极像是它……”胡侍卫不觉又忆起刚才所见无赖神医。 “听你此言,司马潜莫非实有传人?”欧筱彦心念电转:如果黑衣人真的与司马潜有莫大关系,那么她能认出汐吟就不奇怪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此人虽然轻功绝高,却显然不欲和人缠斗,是不擅吧?真要近身较量起来,她或许根本就打不过胡侍卫…… “回主子,很有可能。不过,贼人使的是否就是‘踏雪’,属下尚不能完全肯定,属下打算向师傅详细请教一番。” 欧筱彦点头,“也该如此。”皱了皱眉,又道:“怎会找上我的?奇哉,怪哉……” 胡侍卫自是不知。她告诉欧筱彦:她对那贼人穷追不舍,过了好一阵子,对方大约是觉得无趣了,加快了速度想把她甩下,片刻之间却又停住,弯下腰好像是去捡什么东西。在那之后,对方重新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她就把人跟丢了。她无奈之下,回到贼人捡东西的地方四下里搜寻,希望能找到某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末了,她补充道:“主子,还有一点,贼人个头不高,身体却有些臃肿,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不像是正常的肥胖……属下猜想她衣服里头是不是塞了东西……” “不想让人认出身形?极有可能。”欧筱彦一指轻敲桌面,“我在想,此人是女是男,尚未可知……” “主子,倘若此人使的真是‘踏雪’,就必是女子无疑,因为男子是学不了‘踏雪’的。倘若不是,那就不一定了。” “是这样啊。”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欧筱彦往窗外望了望,心说难不成要下雨了吗,刚才还好好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她没有料到南漳其后并未下雨,而京城的上空此刻却正电闪雷鸣,她的府中,有两个人的命运即将在顷刻而至的狂风暴雨中彻底改变! ************************************************ 豆大的雨滴滂沱而下,似乎无休无止,呼啸的风摇晃着树的枝叶,在暗夜中无情肆虐。本就辗转难以成眠的温菱此时更加心烦意乱。睁着眼躺了一会之后,他索性披上衣服,走到窗前。 呆呆的望着窗外,他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自己至今未见过的那位新主人。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在此风雨交加之时,三皇女府中还有位少年和温菱一样立于窗前,并且,一样在想着欧筱彦。这少年正是司徒修玉。 经过乐命师数日来的开导,他想通了许多原先纠结在心间的事,情绪也平静了许多。他开始静下心来反思,开始正视自己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愿去承认的事实:他的性命真的是欧筱彦救的,她的救是纯粹的救,完完全全出于好意。她没有恨他、报复他,亦不再爱他,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怜的人。 是的,她觉得我可怜……她在施舍同情……司徒修玉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外面一声惊雷响起,紧接着又是数道刺目的闪电。司徒修玉木然站着,对于周遭的一切并不在意。他喃喃自语:“欧筱彦……你……” 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想下去,上空的一个炸雷让他骤然间倒在了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待到司徒修玉醒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天空曙色微露。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心里暗暗奇怪:这几天都去了随心阁,根本就不曾干活,现在怎会如此?对了,之前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倒下? 从地上爬起,他蓦然惊觉――这里并非他司徒修玉的房间! ------------ 第114章 暗夜之变 欧筱彦蹲□子,把尸体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诸葛其柳的上衣内侧有个暗袋,里面装着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雕工精细的白玉核桃,除此而外她身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欧筱彦将白玉核桃托在掌心上瞧了瞧,心想这小东西看上去可爱得很,却不知内中有什么蹊跷,带回去一探究竟好了。她收好它,又用诸葛其柳的面罩把汐吟剑擦拭干净,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命丧于自己剑下的人,转身而去九阳剑圣全文阅读。 ………… 不多时,她跃入房中,触目所及,一如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她还剑入鞘,心道:胡侍卫还没回来,倒是省了我一颗药,她也用不着受罪了。 ――这次出外公干,欧筱彦在临走前带上了何元碧做的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有一种正是何元碧嫁给她之前研制出来的新药。这药名叫“忘却”,不过它的效用并不是让人忘记一切前尘往事,而仅仅是忘记在服下此药之前一个时辰内经历的所有事情。 在命令胡侍卫出外追敌时,欧筱彦已决定如果她其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自己就把“忘却”掺到水里让她喝下去,反正这药除了会让人发一场烧外没别的不良反应。现在不必如此,自然更好。 “逍遥三针”向来独来独往,杀人从不假他人手,可以确定在她之前来的那个黑衣人和她并非一伙。可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不像杀手,倒像是做惯了飞贼的……会不会是觊觎汐吟剑的宵小之徒? 三十二年前,师傅从当时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手中夺得了汐吟,并以此剑结束了司马潜的性命。此后它便为师傅所有,不过师傅有自己的心爱之剑,用不着它,所以它虽在天下名器谱上排名第九,却已久未显于世间,加上天下名器谱并未详细记载其形貌,因此当今世上,除了他们一家外,识得汐吟的人寥寥无几。 乔青青,崔无相,宋无名,还有观赏过师傅收藏的栊山派掌门……不,绝不是这四位,且不论她们的资历身份等等,单说兵器:乔青青和栊山派掌门使的是刀,不是剑,崔无相和宋无名倒是使剑,可她们的剑排名都高于汐吟,怎么可能对它感兴趣? 莫非是她们身边的人……抑或,这世间还有别个亲眼见识过汐吟的? 欧筱彦一面思忖着,一面关上窗,从行李中拿了套和身上这套相同的寝服换上。之后,她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药水往地上那溅了血的衣服上倒了点。只见一缕极淡的白烟升起,衣服在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起身开了窗,往外面张望。站了好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暗想:时间也不短了,胡侍卫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遇到了危险?那个黑衣人…… 正考虑着出去找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东北面掠来,欧筱彦这才放下了心。 “主子,属下无能,让那贼人逃脱了,请主子责罚。”胡侍卫进房即跪倒在她身前,一脸的颓丧自责。 黑衣人逃之夭夭固然有点令人失望,不过胡侍卫既然和她周旋良久,想必不会毫无收获。欧筱彦将人扶起,先问了句:“胡侍卫,你没有哪里伤着吧?”虽然她看起来无恙,总还是确认一下更为放心。 “回主子,属下不曾受伤。多谢主子的关心。”胡侍卫的胸中涌上一股暖意,面上愧色更浓。 欧筱彦在桌边坐下,道:“你把刚才的情况说一说。” “是。启禀主子,属下追出去后,遥遥望见贼人逃往东北方向,立刻跟上前去。初时越追越近,快要到跟前的时候,那贼人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看属下,须臾之间又拉开了距离……属下……属下方知是被她戏耍了……” 胡侍卫窘迫得几乎要说不下去,欧筱彦接口问:“她是蒙着面的吧?”对方点头说是。欧筱彦沉吟道:“胡侍卫,我知道你的轻功已是相当高明,那人比你还要高明,却不知是何来历?” “回主子,她的身法极为特别……昔年的采花大盗司马潜有一独门轻功,名唤‘踏雪’。司马潜没有儿女亲眷,她一死,‘踏雪’从此失传,世间再也无人能使,不过,曾亲眼得见过的人还是有的,属下的师傅就在其列。属下以前听师傅说起过‘踏雪’,那贼人的轻功极像是它……”胡侍卫不觉又忆起刚才所见战体传说最新章节。 “听你此言,司马潜莫非实有传人?”欧筱彦心念电转:如果黑衣人真的与司马潜有莫大关系,那么她能认出汐吟就不奇怪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此人虽然轻功绝高,却显然不欲和人缠斗,是不擅吧?真要近身较量起来,她或许根本就打不过胡侍卫…… “回主子,很有可能。不过,贼人使的是否就是‘踏雪’,属下尚不能完全肯定,属下打算向师傅详细请教一番。” 欧筱彦点头,“也该如此。”皱了皱眉,又道:“怎会找上我的?奇哉,怪哉……” 胡侍卫自是不知。她告诉欧筱彦:她对那贼人穷追不舍,过了好一阵子,对方大约是觉得无趣了,加快了速度想把她甩下,片刻之间却又停住,弯下腰好像是去捡什么东西。在那之后,对方重新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她就把人跟丢了。她无奈之下,回到贼人捡东西的地方四下里搜寻,希望能找到某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末了,她补充道:“主子,还有一点,贼人个头不高,身体却有些臃肿,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不像是正常的肥胖……属下猜想她衣服里头是不是塞了东西……” “不想让人认出身形?极有可能。”欧筱彦一指轻敲桌面,“我在想,此人是女是男,尚未可知……” “主子,倘若此人使的真是‘踏雪’,就必是女子无疑,因为男子是学不了‘踏雪’的。倘若不是,那就不一定了。” “是这样啊。”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欧筱彦往窗外望了望,心说难不成要下雨了吗,刚才还好好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她没有料到南漳其后并未下雨,而京城的上空此刻却正电闪雷鸣,她的府中,有两个人的命运即将在顷刻而至的狂风暴雨中彻底改变! ********************************************************** 豆大的雨滴滂沱而下,似乎无休无止,呼啸的风摇晃着树的枝叶,在暗夜中无情肆虐。本就辗转难以成眠的温菱此时更加心烦意乱。睁着眼躺了一会之后,他索性披上衣服,走到窗前。 呆呆的望着窗外,他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自己至今未见过的那位新主人。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在此风雨交加之时,三皇女府中还有位少年和温菱一样立于窗前,并且,一样在想着欧筱彦。这少年正是司徒修玉。 经过乐命师数日来的开导,他想通了许多原先纠结在心间的事,情绪也平静了许多。他开始静下心来反思,开始正视自己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愿去承认的事实:他的性命真的是欧筱彦救的,她的救是纯粹的救,完完全全出于好意。她没有恨他、报复他,亦不再爱他,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怜的人。 是的,她觉得我可怜……她在施舍同情……司徒修玉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外面一声惊雷响起,紧接着又是数道刺目的闪电。司徒修玉木然站着,对于周遭的一切并不在意。他喃喃自语:“欧筱彦……你……” 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想下去,上空的一个炸雷让他骤然间倒在了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待到司徒修玉醒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天空曙色微露。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心里暗暗奇怪:这几天都去了随心阁,根本就不曾干活,现在怎会如此?对了,之前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倒下? 从地上爬起,他蓦然惊觉――这里并非他司徒修玉的房间! ------------ 第115章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龙帝最新章节。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顺淑妃传。’”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第116章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冰焰战神全文阅读。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火爆来袭,契妖帝妃。’”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第117章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小小凡人修仙传。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巾帼娇最新章节。’”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第118章 李寻欢道:“一点也不错,这正是他们两人一齐动的手。” 虬髯大汉道:“这两个人一个爱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完全是水火不同炉,又怎会凑在一起的呢?” 李寻欢笑道:“潘大少是有名的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施耀先跟着他走,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跟着充充大爷,这种便宜事,施耀先怎会不做。” 虬髯大汉一拍巴掌,展颜道:“这就好办了,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潘大少绝不肯骑在马上挨冻,更不会走路了,他一定要坐车,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 林外雪地上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车轮之间,竟有八尺,他们乘的显然是辆很宽敞的车。 这种车子虽舒服,却不会走得太快。 虬髯大汉精神一振,放足狂奔,这次他追踪就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为八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道上全无人踪。 虬髯大汉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工夫,他身上虽然背负了一个人,但步履仍极轻健,谁也想不到有如此轻功的人竟会为人奴仆,而且,轻功如此高明的人,也绝不会是江湖的无名之辈。 又奔行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人走过了。 那大车怎会失踪了呢? 虬髯大汉愣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这次他已走得慢些,而且分外留意,折回了半里路后,他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入了一条岔路。 方才他没有留意这条岔路,因为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一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他实在想不到会拐入这条墓道死路上来的。 这果然是条死路! 大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了,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毙在雪地上。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括得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败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车旁的三人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的!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虬髯大汉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他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仰面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象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正是施要先,但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寻欢忽然叹道:“一个人狂嫖滥睹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免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虬髯大汉道:“少爷你……你难道说他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寻欢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被人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外,还有谁能下手都市之最强纨绔!” 虬髯大汉道:“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信施耀先会下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更不相信施耀先会杀他们。”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此人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比黄金还可爱得多。” 虬髯大汉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的盛誉,这的确象是他下的手,可是……” 李寻欢忽又道:”施耀先将潘大少当冤家的吃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这次潘大少想要金丝甲,施耀先吃人嘴软,也不能说不行,但金丝甲却又实在诱人,施耀先心一黑,索性就一劳永逸,下了毒手。” 虬髯大汉的话头已被打断了两次,这次他等了半晌,直等到李寻欢不再说话,他才说道:“可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 李寻欢笑了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施耀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个喜管闲事的人正在这陵墓上看着,也许施耀先发现他后,就想也将他杀了灭口,谁知杀人不成,反被人杀了。” 虬髯大汉皱眉道:“施耀先武功不弱,是谁杀了他呢?” 他走上陵墓前的石级,就发现施耀先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一个洞。” 是用一柄并不锋利的剑刺穿的洞! 李寻欢伏在虬髯大汉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嘴角竟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虬髯大汉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金丝甲到了他手上,还是物得其主,看来那梅花盗是快倒霉了。”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虬髯大汉道:“我们去找飞少爷,他一定不会走远的。” 李寻欢笑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虬髯大汉道:“解药……” 李寻欢道:“花蜂身上当真有解药,真被千手罗刹搜去了又被施耀先劫走,那么,现在就一定还在施耀先身上,阿飞他绝不会妄取别人东西的,他只带走了那金丝甲,只不过他认为金丝甲应该是我的。” 虬髯大汉望了望那两个少女戴着的珠翠,又望了望潘大少手上的巨大翡翠斑指,叹道:“不错,就算是遍地都是金钱,飞少爷也不会妄取一文。”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虬髯大汉手指颤抖着,开始去搜施耀先的身子,他实在很紧张,因为这已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虬髯大汉将尸体都搬了下来,扶着李寻欢坐入马车。 车箱的板壁上,竟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 “我为你复了仇, 我骑走了你的马!” 李寻欢失笑道:“我本来还断定可能是他,但现在可以断定了,只有他才是连死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髯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施耀先身上无名古卷。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髯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李寻欢伏在虬髯大汉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嘴角竟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虬髯大汉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金丝甲到了他手上,还是物得其主,看来那梅花盗是快倒霉了。” 虬髯大汉道:“我们去找飞少爷,他一定不会走远的。” 李寻欢笑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虬髯大汉道:“解药……” 李寻欢道:“花蜂身上当真有解药,真被千手罗刹搜去了又被施耀先劫走,那么,现在就一定还在施耀先身上,阿飞他绝不会妄取别人东西的,他只带走了那金丝甲,只不过他认为金丝甲应该是我的。” 虬髯大汉望了望那两个少女戴着的珠翠,又望了望潘大少手上的巨大翡翠斑指,叹道:“不错,就算是遍地都是金钱,飞少爷也不会妄取一文。”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虬髯大汉手指颤抖着,开始去搜施耀先的身子,他实在很紧张,因为这已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虬髯大汉将尸体都搬了下来,扶着李寻欢坐入马车。 车箱的板壁上,竟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 “我为你复了仇, 我骑走了你的马!” 李寻欢失笑道:“我本来还断定可能是他,但现在可以断定了,只有他才是连死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髯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施耀先身上。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髯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髯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施耀先身上。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髯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 第119章 李寻欢叹了口气,自角落中摸出了个酒瓶,他大口的喝着酒时,也大声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开始雕刻一个人像,刀锋薄而锋锐,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 这是个女人的人像,在他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看来就象是活的 他不但给了【她】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她生命和灵魂,只因他的生命和灵魂已悄悄地自刀锋下溜走。 他已不再年轻。 他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忧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 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也许就因为这双眼睛,才能使他活到如今。 现在人像终于完成了,他痴痴地瞧着这人像,也不知瞧了多少时候,然后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赶车的大汉立刻吆喝一声,勒住车马。 这大汗满面虬髭,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寻欢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而且充满了忠诚的同情,就好象一条恶犬在望着他的主人。 李寻欢竟在雪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刚雕好的人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后,他就痴痴地站在雪堆前。 他的手指已被冻僵,脸已被冻得发红,身上也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雪堆里埋着的,就象是一个他最亲近的人,当他将‘她’埋下去时,他自己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若是换了别人,见到他这种举动,一定会觉得很惊奇,但那赶车的大汗却似已见惯了,只是柔声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还很远,少爷你快上车吧!” 李寻欢缓缓转回身,就发现车辙旁居然还有一行足印,自遥远的北方孤独地走到这里来,又孤独地走向前方。 脚印很深,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 “这种天气,想不道竟还有人要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那虬髯大汗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叹息:“你难道不也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么?你为何总是只知道同情别人?却忘了自己……” 车座下有很多块坚实的松木,李寻欢又开始雕刻,他的手法精练而纯熟,因为他所雕刻的永远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不但已占据了他的心,也占据了他的躯壳。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寂寞也更浓,幸好这里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但却是李寻欢正在期待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也绝不会错过。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 第120章 一百二十一、 方咏亦笑道:“是啊,刚晓得这事时简直不敢置信,听茯苓说,你是在客栈附近碰见大花的?” 欧筱彦点点头,道:“前天我在福来客栈吃过晚饭后,打算出去逛一逛,没走多远就看见大花了,说来也奇,它自己走到我们三个人跟前,盯着我看……” 柳氏双手轻轻一拍,“大花一定是认出你了!” “应该是的。它的眼睛和声音感觉很像大花,我试着叫了一声‘大花’,它马上应了,还凑到我脚边,然后,小东西便很自觉的跟着我回来了。”欧筱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面上笑意愈浓。 大家谈笑间,那只三花猫走了进来,慢条斯理的在厅中溜达了一圈,之后在方咏脚边卧下了。柳氏正说到家里前一阵子如何为大花忙碌,看了看三花猫又叹道:“若非大花不见了,那晚涟墨也不至于生病……” 欧筱彦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涟墨生了什么病?” 柳氏看欧筱彦对儿子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甚慰,道:“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染了风寒; 。”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与侄女听了。 欧筱彦得知方涟墨的身子前几天才好,自是心疼,而方涟墨那晚观灯归来在小巷受惊的事更令她后怕不已――事实上,从知道周紫月因容貌出众被劫起,欧筱彦嘴上不曾讲半个字,可一直暗暗为自己表弟的安全悬着心,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今次与方涟墨相会固然欢喜,她也记挂着此事,提自然是要提的,不过她打算等一等…… 与此同时,方涟墨正坐在房中,看着一本诗集,大花慵懒的偎在他脚边,高脚香几上的双鹤香炉里飘出清雅香气,房里一片宁静。 小易脚步轻快的走进来,到了主人身边,“公子,茶点果子都已摆好啦,公子现在要去小花厅么?”方涟墨是预备在他院里的小花厅见欧筱彦的。 “就在这等着罢。”方涟墨放下诗集,“表姐和父亲母亲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 话虽如此,少年现在哪能静下心来。欧筱彦今天要来,他自然是欣喜不已,昨晚上创后怎么都睡不着,还是叫小易点了安神香才得入眠。平日里一般是梳洗时照照镜子,而今天自醒来至现在,少年已经照了四次镜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卢氏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小易问道:“大叔,可是殿下过来了?” 方卢氏喜孜孜的点头,“来了!公子,快去小花厅罢。” “知道了。”在小易问话的时候方涟墨就站了起来,而大花本来毫无形象可言的摊在地上睡觉,被吵醒之后打了个哈欠,圆溜溜的眼睛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然后竖着尾巴略显兴奋的跟在了主人身后。 方涟墨走得有点急,在走廊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小易扶住了他。小易道:“公子小心些呀。”方涟墨不好意思的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裙。 三人一猫行到西边小花厅的墙角处,刚好和给欧筱彦引路的柳氏的小厮莺儿打了个照面,莺儿道:“公子,殿下和随从刚进去。”方涟墨“哦”了一声。等莺儿走了,方涟墨不出声的对小易说:“帮我看看……” 小易会意,上下看了他一遍,也不出声的回道:“没问题。”方卢氏在旁抿嘴直乐,大花望着主人,迷茫的“喵”了一声。 少年低下头,对小猫小声说:“大花,乖一点。”这才走向门口。 小易拉开虚掩的门,方涟墨心跳加快,慢慢走了进去。 “表姐……” 坐在桌边的欧筱彦在他进门之际就已站了起来,含笑望着他。 “涟墨,好久不见。” 方涟墨向欧筱彦盈盈一福。他身穿浅绿绣兰花褙子和月白撒花马面裙,头梳朝云近香髻,髻上的镶宝石灵芝花蝶金簪和手上的白玉镯均是柳贵侧君赏赐之物; 一边的小庆和裘小四过来向方涟墨行礼,小易和方卢氏也向欧筱彦行礼,而大花显然是认出了欧筱彦,兴奋的喵了一声,拿头不住的去蹭欧筱彦的小腿。 欧筱彦笑道:“大花也来了啊。”方涟墨莞尔一笑,“嗯,我让它来谢谢恩人。”说话间两人坐下,一个小厮进来送了两杯茶,茶是上好的槐州清芽。 “果如二叔叔所言,你瘦了……”欧筱彦凝视着少年。 方涟墨面上微红,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染了风寒的事父亲也同你说了?” “全都说了。”欧筱彦看了看蹲在自己跟前、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猫,苦笑一声,“都是因这小东西而起啊。” “呃,我已责罚过它了……它这次在外流浪也吃了不少苦头……” 大花见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满意的喵了一声,伸出爪子碰了碰欧筱彦的脚,欧筱彦被大花娇嗲的小模样逗笑了,弯腰把它抱到腿上。 小猫眯着眼享受欧筱彦的抚a摸。在方涟墨的询问下,欧筱彦将那晚发现大花的过程讲了一遍,大花静了一会又呆不住了,扭动着要下来,欧筱彦放开手,小猫跳到了地上。 “好了,大花也见过恩人啦~”方涟墨让方卢氏将小猫抱回去,又向小易打了一个手势。两人一猫出去后,欧筱彦道:“涟墨,你那手势是何意啊?” 少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道:“叫他们打水……” 欧筱彦想了想,笑道:“给我洗手用的?” “嗯。”方涟墨看了看桌上的八碟细巧吃食,小声道:“你摸了大花嘛,大花有时候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应该洗,应该洗。”欧筱彦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 这时小易和另三个小厮端着东西鱼贯而入。欧筱彦在小易端着的银盆里湿了手,用第二个小厮递上的皂团搓了搓手,在银盆里洗了,又在第三个小厮端着的银盆里彻底洗净,最后拿起第四个小厮盘里的手巾擦干双手。 四个小厮依次退下,欧筱彦也叫小庆和裘小四下去了。 终于只有他们二人。欧筱彦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见少年的脸色白了几分。 “涟墨,你看出来了。”欧筱彦看着少年从位子上起来走到自己身边。 ******亲爱的读者们,给大家鞠躬了,这么久才更真是抱歉,是因为家里出了一点事,请大家原谅。昨晚写了大半章,还差一点,今晚肯定补上,再次请大家原谅,亲爱的们么么哒~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 第121章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 第122章 防盗 一百二十二、保护 欧筱彦一时没有说话,心中权衡着是否要和对方明言,方涟墨问道:“筱彦,怎么了?可是那白衣人有什么不妥?” 欧筱彦沉吟着,不答反问,“你……可知道杨家?” 不论是在越黎国还是长峦国、乌枫国,商人的地位都并不低贱,杨家四代行商,只出过一个当官的,即司徒修玉已逝的大姑姑,但杨家是槐州人尽皆知的大富商,方涟墨自然不会没听说过。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而杨家家主杨霜的三弟的儿子便是欧筱彦从前的未婚夫——退了亲的司徒修玉,这一点,方涟墨去京城之前就知道。而关于司徒修玉其人,能说的欧筱彦都已对他坦诚相告了。 司徒修玉是什么样的人,欧筱彦对司徒修玉是什么态度,他不是不清楚的。 然而他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欧筱彦现在提起了杨家,他难免会想到司徒修玉,继而,心中泛起了一丝不确定,捧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知道……” 欧筱彦眸光一闪,“涟墨,你不要乱想,我说起杨家,不为别的,只因与那白衣人有干系。” 没等对方开口,她续道:“杨家当家人杨仪的未婚夫叫周紫月,长得很好看,他在正月十四被人掳走了,你看见的那个白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掳人的人,或是与其一伙的。” 方涟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采花贼?”进而想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好险,好险……” “呵……”本来严肃着的欧筱彦被他可爱的反应逗乐了,干咳一声,又简明扼要的道:“周紫月的母亲曾经有恩于胡侍卫的母亲,昨夜胡侍卫她们将周紫月救了出来,并没有惊动官府。” “所以除了周家,杨家,你和你的人,就只有我知道此事了么?” 欧筱彦点点头,“我不曾告诉二叔叔二叔母。本来也不想告诉你,但是……” 方涟墨已知她意,放下茶杯缓缓道:“你的人只是救出了周紫月,那群歹人根基深厚,绝非一朝一夕能铲除的?她们也绝不仅仅是采花贼?” “对。[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欧筱彦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赞赏。 她喝了一口茶,道:“槐州一向太平,那些江湖纷争,也就江湖人掺和。可这件事……” 方涟墨有些紧张的盯着她。歹人还在,危险还在,怎么办? 欧筱彦没有说下去,叹了一口气,“还有两个半月。” 似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方涟墨一听就懂——还有差不多两个半月,他们就大婚了,到她身边也就安全了。 方涟墨红着脸垂下了头。 欧筱彦低声道:“我真后悔,这次来槐州竟轻车简从……”身为皇女,带三十个侍卫也不为过,但她只带了三个侍卫,现在呢,千金难买早知道!三个全留下都觉不够。万幸,还有…… “前任”三皇女从来能简则简、能清静便清静,她亦秉承此风,而她本身的性格也是如此。当初穿越时,地府的老管事曾告知欧筱彦身为三皇女没有危险,尽可安心,这话中之意其实很微妙—— 她和胞姐二皇女向来不参与政治纷争,更别提争储了。她们虽是年龄较长的皇女,却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野心,也没有能力和资本登上乃至坐稳那个位置,柳贵侧君生于书香门第,母亲和长姐均是清贵翰林,虽然受人敬重,但跟实权是不沾边的,柳贵侧君本人又是生性慵懒恬淡,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两个女儿在这点上也随了他…… 所以,从三皇女这个身份上来说,欧筱彦是安全的。 然而她又入了江湖。老管事应该是无法预料到她的选择,不然也不会说“尽可安心”。 江湖,自然是有风险的。欧筱彦不惧。 她的性格和“前任”有相似之处,也有截然相反之处。 在方涟墨面前,那些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决意隐瞒,不仅是因为她对秦多煦保证了要守密,也是因为不想让这个美丽柔弱的少年担心。他对江湖一无所知,他不该负荷那么多。 故而这次明玉山庄事件,欧筱彦无法对他和盘托出。不过自只言片语中便能推断出某些信息,方涟墨的聪颖让她暗暗赞叹。 同样让她赞叹的还有方涟墨的处变不惊。她说后悔轻车简从,方涟墨立刻就懂了,却并未慌乱,想了想道:“有多少人知道周紫月是三皇女的人救出来的?” “那群歹人是不知道的。只周紫月的母亲周勤音知道胡进贤的身份,周家其他人一概不知。”欧筱彦答道。 “周勤音的嘴巴严实么?” 欧筱彦点头,“兹事体大,她知道轻重。”顿了顿,道:“放心,周紫月的事情,该收尾的都叫他们收尾了……对了涟墨,你那晚观灯,是否戴了面纱或帷帽?” 方涟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戴了个傩舞面具,在长街上摘下来一次,为了擦汗。你说会不会……” “嗯,或许你就是那时被盯上的,若非那召唤的哨声响起,当晚……” 这也是方涟墨内心的猜测。他不寒而栗,差点就…… 欧筱彦握住了少年的一只手,只觉一片冰凉,她很是心疼,“莫怕,莫怕。”凝视着少年清丽绝伦的面庞,半晌,方郑重道:“涟墨,从今往后,我欧筱彦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这是妻主的承诺。方涟墨知道,这绝不是一个随意的、轻飘飘的承诺。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腔中充盈着温暖与甜蜜,那些懊丧、焦虑、烦乱等等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 “主子,方公子……”小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着是不想打扰却不得不打扰的样子。 方涟墨将自己的手从欧筱彦手中急急抽出。欧筱彦道:“何事?” 门被轻轻推开,却见小易走了进来,说是午膳已备好了,请他们过去,两人于是起身不提。 ************************************************* 一场丰盛隆重的家宴之后,欧筱彦和方咏在外院方咏的书房内稍事歇息。 婆媳两人闭门私聊,谈论了一阵当前的政治局势。六皇女离奇身亡后,太女党被皇帝或是敲打或是清洗,大伤元气,太女比从前更加如履薄冰,几个有野心的皇女蠢蠢欲动,或明或暗的蹦跶。这些都与欧筱彦及二皇女欧筱越毫无干系,但是,有一件事却是方咏不能不关心的——封王。 按从前的惯例,皇女年满十六即可封亲王,就算推迟一般也推迟不了几年,然而,当今圣上共有十六位皇女,除了皇太女是十岁时便被立为储君的,其余诸皇女竟无一封王!要知道欧筱彦今年是二十九岁,二皇女欧筱越更是已经三十有二了。 据说皇上此举是缘于其早年做过的一个梦。谁也不知道这个梦的内容。欧筱彦唯一清楚的是,曾经有两位大臣因为劝谏皇上封王而死。 帝心难测。 年前,圣上似乎又有所松动,据柳贵侧君透露,圣上在他那里随意写下了一个“端”字,问他送给女儿如何。 就这么平平淡淡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有指明是哪个女儿,但柳贵侧君敏感的觉察到,圣上的重点也不在哪个女儿身上。 柳贵侧君对这事其实无所谓,封也好,不封也好,还不都是圣上的血脉,反正到年龄的十位皇女全都没封,自家做什么出头鸟? 他正踌躇间,皇帝却笑了笑,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转而讲起了别的话题。 方咏听到这里,啧的一声,问欧筱彦:“就这样了?” 欧筱彦点头,“就这样了。” “圣上后来又说了什么?” “不过是说要在父君那里用膳,又说起了如意宫里新来的一对鹦鹉,没什么要紧的言语。” 方咏品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圣上是意动了,我看,就在今年……” 欧筱彦这边正跟未来的婆母聊得畅快,那边裘小四也没闲着,在外院考校方府护卫们的武功,一个接着一个,忙得热火朝天。此前欧筱彦同方咏含蓄的提出这个请求,方咏虽觉得自家如铁桶一般安全,却知欧筱彦完全是出于关心,当然不会不同意。 考校的结果无法令人满意,三个方府护卫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裘小四,武功最高的一个护卫在裘小四手底下撑不过五十招。裘小四将情况如实禀报给了主人。 欧筱彦眉头微皱,从自己佩戴的绣劲竹素缎荷包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红漆木牌,交给了裘小四。 一旁的方咏还未看清那木牌,裘小四就悄然退了下去。 “我让她去找一个人,过来贴身保护涟墨。”欧筱彦道。 方咏以为欧筱彦拿出来的是调动人手的令牌,闻言倒也不意外,问:“是男子么?” “是男子,是个可靠的人。另外我会把裘侍卫和胡侍卫留下来,三人一起护卫方府。” 裘胡二人是自己的心腹,而小喜……不能否认她的能力和忠心,但是以前某些事证明她不是一个完全合格的侍卫。这次回京,一个侍卫都不带也说不过去,再说了,还有一个小田要顾着。 至于那男子……欧筱彦有些头疼,该如何称呼师傅的第十九位侧夫——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十九郎”? ------------ 第123章 防盗 一百二十三、选择 其实在瑞祥武馆欧筱彦曾见过十九郎一次,不过当时十九郎刚好有事出去,两人是擦肩而过,师傅后来告诉欧筱彦那便是她的第十九位侧夫,姓慕容,并交给欧筱彦一块刻着符号的红漆木牌,慕容是槐州人,现又长驻槐州,欧筱彦这次去槐州倘若有什么难事,可以到当地一个叫“回春堂”的医馆向他求助。txt下载80txt.com 欧筱彦让裘小四拿着木牌去回春堂,却非想请慕容过来,而是要约其见上一面,再论其它。首先明玉山庄的事情并未彻底解决,她明天就要回京,这事还得跟慕容通通气。 而方涟墨的护卫问题……慕容也算是欧筱彦和何元碧的长辈了,欧筱彦为保护自己的正夫向他求助,说起来是有点尴尬,欧筱彦没指望慕容亲自护卫方涟墨,但派出一两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慕容的手下均是男子,贴身保护方涟墨比较方便,再加上裘侍卫和胡侍卫也就无虞了。当然,她回京之后还会拨二十个侍卫过来,以确保整个方府的安全。 裘小四不多时便回来了,同欧筱彦耳语几句,欧筱彦点点头,对方咏道:“二叔母,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再带人过来。”方咏自无异议。 未几,方涟墨便听说了欧筱彦离开的事,他问小易:“殿下说何时再过来?” 小易道:“殿下临走前说用了晚饭再过来。公子,殿下大约是要仔仔细细的给你挑选侍卫呢。” 方涟墨微笑不语,垂眸看着盏里的茶叶。 那群歹人……不管怎样,他信她。 ************************************************* 十九郎今年二十八岁,一张娃娃脸却似十八,他坐在回春堂的后堂里,笑眯眯的望着略有些为难的欧筱彦,道:“殿下就叫我慕容吧,请坐。” “……慕容公子。”欧筱彦作了一揖。慕容侧身避过,又回了一礼,开门见山道:“殿下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瞒慕容公子,确实有些事情想请公子相帮。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欧筱彦坐了下来…… 从回春堂出来,欧筱彦身边除了裘小四还多了两个清秀少年,这是一对年方十八的双胞胎,哥哥叫翠竹,弟弟叫紫竹,外貌体态上并无区别,但翠竹沉稳,紫竹灵动,翠竹是个高手,紫竹略逊一筹,却识毒懂药,两兄弟心意相通,双剑合璧时威力更是极强。 恰值黄昏,欧筱彦回客栈吃饭,饭后又与翠竹紫竹说了一会,便带着他们及小庆裘小四去了方府。 胡进贤、小喜和司徒修玉是早他们一些时候回到客栈的。当司徒修玉看到双胞胎兄弟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胸中醋意翻腾。这两个人……她是要收了这两个人吗? 欧筱彦看了出来迎接自己却呆若木鸡的司徒修玉一眼,没有说什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胡进贤等人跟着欧筱彦。司徒修玉默默盯着双胞胎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欧筱彦的房门内…… 司徒修玉闷在房里,晚饭也没怎么吃,他抑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欧筱彦再次离开时,眼见那对双胞胎又规规矩矩的跟随着欧筱彦,司徒修玉忽然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三皇女是什么人,随便一个男人都看得上?这两人根本算不上美人,要说以色事人都不够格!要说是小厮倒还像些…… “温菱。”胡进贤见少年呆立在门内,恍若未闻,又喊了一声:“温菱。” “啊?叫我?”司徒修玉瞧着胡进贤,心下一喜,“胡侍卫有事?”正好,他也有事要问她呢。 毕竟和温菱同游了一天,胡进贤在温菱面前也没之前那么拘谨,道:“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有事要出去,小喜留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你找她就成了。” “只有小喜一个人?他们呢?” “他们都跟着主子出去了。”胡进贤说着抬腿就要走,司徒修玉急忙道:“胡侍卫,那对双胞胎兄弟是什么人呀?” 胡进贤大致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半真半假的答道:“他们是方府的小厮……” 司徒修玉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料错。可是刚才……她肯定是又去方府了! 关上房门,他靠在门上,脸色阴沉下来。那两个小厮是方涟墨打发过来请她再过去的吧,好个方涟墨,看上去气质高洁无比,实际却是个死缠烂打的!难道要缠她缠到晚上么? 司徒修玉在桌边坐下,越想越气,气得胸膛起伏。姓方的病秧子算什么?三皇女对自己情深意重,若不是当初被颜明微欺骗,自己早就是她的正夫了……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司徒修玉伏在桌上,嘤嘤哭了起来。 ********************************************** 戌时二刻,欧筱彦终于回到了客栈。翠竹紫竹和裘小四均留在了方府,至于胡进贤,欧筱彦是安排她明日到方府去的,而之前,她是从顾俊那里带回了小田,又将小田送到了回春堂——这是欧筱彦与慕容商量好的。人安置在慕容身边,当然比带回京更好。 欧筱彦同胡进贤密谈了一炷香的功夫,方命小庆备水洗浴。她脱去外袍,坐在圈椅上稍作歇息。 “笃。笃。”敲门声很轻,似乎有些犹豫。 不是小庆。 欧筱彦睁开眼睛,望见了低头走进来的司徒修玉。欧筱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她身着雪白的中衣,就那么懒洋洋的坐着,却十分优雅,烛火为她俊美的容颜添了一丝暖意,男人站在她身前三步之处,痴痴的凝望着她。 欧筱彦皱了皱眉。 司徒修玉不得不开口:“殿下……温菱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欧筱彦端起身旁的酒杯,饮了一口,“说罢。” 司徒修玉知道她是不喜欢啰嗦迂回的人,深吸一口气,问道:“温菱能否当您的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欧筱彦笑了笑,“我不需要。” 她惯用的是小庆这个贴身丫鬟,平时身边还有四个一等小厮伺候着,另有八个二等小厮、八个三等小厮,正院的下人还有些管事丫鬟和粗使叔叔等,侍卫及皇女属官另计。她真的不需要贴身小厮了。 然而不论需不需要,司徒修玉是真心想给她当小厮么?“小厮”是假,“贴身”才是真吧……欧筱彦清楚司徒修玉对她的心思。她觉得,有些话虽不好听,还是得说明白了。 “我是承诺过,你在我府里待多久都可以。”欧筱彦话锋一转,“毕竟你温菱是奴籍,卖身契还在我这里,若想正正经经做个官宦人家的正夫已是不可能。你也知道,你不比从前了。” 司徒修玉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咬了咬唇,却又抱着些希冀道:“我……根本没想做别人的正夫……” 只想成为你的人。正夫侧夫不敢奢望,做个小侍总是可以的吧…… 欧筱彦轻轻一笑,道:“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继续在荷苑当小厮,过一段时间再嫁给我府里的管事丫鬟或是其他合适的人。这二嘛——” “不!我要嫁给你当小侍!”司徒修玉急得上前一步,打断了她。 欧筱彦微笑,眼底含着一丝冷意,“这第二条路就是,你当我的小侍,但是我只能给你名分,不会碰你。你可以在府里享富贵,可别的就不要想了。” 司徒修玉如五雷轰顶,惨白着脸看她,颤声道:“为什么?你还是恨着我么?!这莫非就是你的报复??” 欧筱彦失笑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忘了。你该明白,我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对你,我是仁至义尽了。” 司徒修玉低着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欧筱彦续道:“你希望我收了你,我就得收了你?说实话,我对你没什么想法,只是愿意给你提供一个安身之处罢了。” 语声温和,可是每一个字都叫司徒修玉浑身发冷。 话说到这份上,他便是想装听不懂都不能了。 男人泪如雨下,却还是强撑着问道:“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么……” 欧筱彦又饮了一口酒,道:“第三条路就是出家,入道门还是佛门,随你心意。” 男人的身子晃了两晃,晕倒在地上。 欧筱彦放下酒杯,过去打开方才被司徒修玉关上的门,门外是正在等候的小庆。 小庆知道温菱在里面,因此刚才很有眼色的没有打扰。欧筱彦指了指晕过去的男人,吩咐道:“将他送回去。” ------------ 第124章 防盗 一百二十四、侧夫 小庆应了一声,心中基本确认了一点——主子从始至终没有收温菱的打算。80电子书wWw.80txt.com尽管温菱姿色上佳,主子也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而这温菱呢,看着矜持,到底还是忍不住…… 还好,不管温菱是投怀送抱还是怎的,总之是失败了。主子对他只要有一丝丝在意,都不会让别的女子碰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庆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温菱,觉得他怪怪的。见着主子如此态度,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庆把温菱扛到他房里,然后给欧筱彦送了热水。 欧筱彦泡在盆里,闭着双目,任温热的水浸润着自己的身体。 司徒修玉今晚来这么一出,欧筱彦并没有多意外。也许,她这次带他来槐州给了他一种错觉……说清楚了也好。以后,她是不会对他多加关注了,只是看在那张酷似赵于翡的脸的份上,她绝不会苛待温菱。 欧筱彦又想到了自家那三位,对温菱,他们又是何想法?何元碧是知道温菱实是司徒修玉的,自己对司徒修玉的安排也约略跟他提过,但程灵雁和林湘然会不会乱吃醋? 还有上官子烨,他是否仍和他的“阿篱”在一起呢…… 京都三皇女府竹苑中,何元碧懒洋洋的躺在雕百花千果的黄花梨拔步床上,掰着指头数:“一,二,三,四。”接着叹了一口气,“唉,还有四天。” 小圆从外面端了一碗核桃芝麻酥酪进来,闻言笑道:“还有四天,殿下就回来啦。” 何元碧的脸红了红,眼珠一转,道:“还有四天,小庆也要回来啦……” 小圆面皮薄,羞得直跺脚,“何主子就知道打趣我!” 何元碧饶有兴致的坐起来,两手按在床沿上,盯着他嘻嘻笑,“咦?我说你什么了,怎么就是打趣你了?你倒说说看~” 小圆益发害臊了,红着脸指着桌上的酥酪道:“这酥酪您再不吃可就凉了!” “好好好,我吃~”何元碧嘿嘿一笑。[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小圆过去搀扶他,被他轻推开,“都还没显怀呢,不用这样如临大敌啦。”说着自己走到桌边。 小圆无奈的碎碎念:“您又不是不知道,前三个月更得特别当心。何主子,您怀的可是皇孙,是天家血脉,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您可不能大大咧咧的……” “知道,知道。”何元碧舀了一勺核桃芝麻酥酪吃起来,“你本来不这么啰嗦的,都是跟王阿叔祁阿叔学的吧!” 王阿叔和祁阿叔这两位,前者是竹苑的管事叔叔,后者是柳贵侧君喜闻小女儿将添子嗣后从宫里赐下来的,专门负责孕夫的日常调理。同祁阿叔一起赐下来的还有一位教养叔叔庄氏,却非单给何元碧的,而是教导三位侧夫规矩的。 其实,何元碧、程灵雁、林湘然这三人中,林湘然出于大户之家,在通过侍君初选后又参加了当地官府举办的集训,规矩礼数上是没问题的,而何元碧是孕夫,虽然月份还轻,庄阿叔可不敢让他冒这个险,因此目前学得最辛苦的是程灵雁。 但何元碧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是皇女侧夫,将来欧筱彦封王了就是侧王夫,怎能在这方面有欠缺?故而他现在虽有很多动作不能做,却会坐在旁边仔细的看,认真的听,庄阿叔见他一点不娇气,倒也暗暗点头。 今天庄阿叔总结了一些宫规要求三人记住,三人各自抄写了一本带回。何元碧想到明日还要给庄阿叔背诵宫规,愁眉苦脸的对小圆道:“小圆,快将那册子拿来,我一边吃,你一边念。” “是。”小圆去书房取了册子,却又迟疑,“何主子,还是等您吃完吧,吃东西的时候一心二用容易呛着。” “做什么这样讲究……算了,也不差这一会。”何元碧没有坚持。小圆翻看着宫规册子,喃喃道:“乖乖,这么复杂……” 何元碧捕捉到小圆脸上一闪而逝的庆幸,眨了眨眼,笑道:“你也得背。” “什么?!”小圆吓了一大跳,“您不是说以后进宫不会带我么?” 在本朝,皇女侧夫是没资格进宫的,所以柳贵侧君虽很想看看小女儿家里这三位,也没法子,不过将来欧筱彦封亲王之后,三位侧王夫便能够进宫了。 进宫时可以带一个下人,小圆记得上次他们说到这事时,何主子是说要带祁阿叔一起的。 “你听岔了吧,我是说首次进宫要带祁阿叔,以后可就说不准了哟。”何元碧狡黠的一笑,“再说,你不想去宫里见见世面么?” 这时他已吃完了酥酪。小圆将碗放回到托盘上,小声道:“想啊,可是又怕出什么错……” 何元碧笑眯眯的说:“怕出错就得好好学规矩!不过也别着急,指不定……我取得进宫的资格要在好几年之后呢?” 小圆正要说话,外间响起另一个一等小厮夏儿的声音:“祁阿叔,你回来啦——咦,林主子,您来了……” 何元碧向小圆使了个眼色,小圆端着托盘走出去,须臾又将林湘然迎了进来。 林湘然身着石青色绣玉兰花越锦长袄及霜色百褶裙,头梳堆云髻,斜簪一根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子,髻上又有一大一小两朵宫制堆纱的七星灵宝。他温婉明丽的脸上微微含笑,与何元碧互施一礼,目光扫过桌上的册子,道:“元碧弟弟,这是在背宫规哪?” “是呀。”何元碧与林湘然坐下闲聊起来。边上立着小圆和一个穿着驼色比甲的小厮——林湘然的贴身小厮,从封冉县陪嫁过来的忍冬。 夏儿进来给林湘然上了茶。何元碧问道:“夏儿,祁阿叔呢?” “回何主子,祁阿叔去净手了,马上就来。” 自祁阿叔来了竹苑,何元碧这个孕夫就离不开他了,有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祁阿叔在竹苑掌舵,何元碧觉得很安心。除了关注他的饮食起居、调养他的身体,祁阿叔还教给他许多从前他根本不懂的东西,何元碧挺感激的,当然,他最感激的是把这么好的人赐给他的柳贵侧君…… 祁阿叔很快走了进来。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容长脸,穿着蟹壳青的素面绸褙子,髻上插着一支五蝠捧寿桃鎏金嵌玉簪子,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神采奕奕。 何林二人还来不及起身相迎,祁阿叔已半蹲下身子给他们行了礼,何林二人连忙回了个半礼,何元碧笑道:“阿叔这样多礼,我等实有些惶恐呢。” 林湘然听他这话把自己包括在内,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按规矩祁阿叔是该这样,但他是什么人?是柳贵侧君赐下来的叔叔!他们怎敢在祁阿叔跟前拿大?别说他们三个侧夫了,就是将来正夫进门了,对祁阿叔庄阿叔都须敬着。 不过两位叔叔都是极讲规矩的,不肯有一毫倚老卖老。祁阿叔淡定的道:“应该的,礼不可废。” “阿叔请坐。”何元碧又对着外间唤道:“夏儿,快给祁阿叔上红枣茶。”红枣茶是祁阿叔爱喝的,祁阿叔回来之前,何元碧已吩咐夏儿备下。 祁阿叔道了谢。林湘然的小厮忍冬在心里骂了何元碧一声“马屁精”,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一撇。 别人倒也未曾注意忍冬,只有林湘然看见了他的表情,林湘然给了忍冬一个警告的眼神。这忍冬和萱儿一样都是林湘然的心腹,忠心是没的说,然而和聪慧沉稳的萱儿比起来,忍冬的不足之处就太明显了。但忍冬也有自己的优势,他是林家的家生子,陪嫁之前就作为二等小厮服侍过林湘然两年,比旁人多了一层情分。 林湘然在何元碧屋里坐了一会便回去了。路上,林湘然就忍冬刚才的行为说了两句,忍冬立刻认错:“林主子,奴婢错了,奴婢就算心里认为何主子是个马屁精,面上也不能现出来……” 林湘然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忍冬的脑门子,“像祁阿叔庄阿叔这样的,周到敬着才是正理,我对庄阿叔便是如此,难不成我也是……那个?”他想说“马屁精”却又因不雅,实在说不出口。 忍冬噗嗤一笑,想了想,诚恳的再认错。 回到梅苑,萱儿递上一封信,道是刚送来的,林湘然见是母亲写的家书,喜得叫萱儿赶紧拆开了。 然而,信看到一小半时,他面色微变。 ------------ 第125章 防盗 一百二十五、通房? 忍冬和萱儿都敏感的觉察到了主子心情的波动,因不能打扰主子看信便暂时沉默着。(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林湘然接下来看信的速度稍稍加快,看完之后,又从头再看了一遍。 萱儿是完全猜不出信里说了什么让林湘然心绪不宁,而这时候忍冬身为林家家生子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向主子挨近了一点,低声道:“林主子,信里可是提到了四小姐什么?” 林湘然蛾眉微蹙,将信捏在手中,道:“……四姐要上京了,预备参加春闱。” 萱儿知道这个“四姐”是林湘然继母的四女儿,和林湘然并非血亲,此时不免有些想歪。忍冬瞥了萱儿一眼,又道:“四小姐是要住到三皇女府来么?” 林湘然点头,“母亲要我帮这个忙……” 忍冬握拳,斩钉截铁的道:“林主子别担心,您现在是皇女侧夫,四小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欺负您了!” “我晓得,可是我看到她就不舒服……”林湘然苦笑,又重新看起了信。 萱儿算是看明白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刚才想的那样。忍冬对他道:“萱儿,我告诉你四小姐是怎样的人,你心里也有个数,四小姐从小到大常常欺负林主子,小时候是动手或者恶作剧,大了就是冷嘲热讽,总之,她对林主子很不好。” 萱儿还有一个疑问,“那林员外没发现么?” “我母亲……是极好的人。”林湘然放下信纸,面上不自禁的现出孺慕之情。 “在第一次被四姐推到地上、受伤流血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个拖油瓶……母亲狠狠的惩罚了四姐,四姐大病一场……自那之后她便学乖了,欺负我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不好向母亲告状,也不想告状……” 为什么不想告状?他不说,忍冬和萱儿也明白。萱儿叹了一口气,林主子从前活得真不容易……林主子根本不想见到自己的四姐,但不知情的林员外希望四女儿借住皇女府一段时日,这种小事林主子又怎能拒绝呢? 忍冬咬了咬牙,道:“能否推说要避嫌?春闱是礼部主持的,殿下又在礼部任职……” 林湘然沉吟道:“不可……殿下虽在礼部,却同春闱毫无干系,不至于不能让上京赶考的亲戚暂住家中。[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若说要避嫌,母亲一听就知是借口,恐怕反而会为我忧心……”忧心的自然是他不受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如愿。 萱儿道:“林主子既是要看在林员外的面子上帮这个忙,那么待她入府时您与主子见她一面也就是了,今时不同往日,她见到您心虚还来不及呢!指不定她根本不会来。” 林湘然也想到了这点,微微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日子过得太舒坦,被筱彦呵护得太幸福,以至于连这点事都慌了? 被生母当成复仇的工具,这种痛苦自己都经历过,和一个阴阳怪气的四姐见面,与此相比算的了什么? 想开了也就不纠结了,林湘然长出了一口气,将信折好放入信封内。忍冬问道:“家主可说了四小姐何时到京?” “大约五六天后吧。”正好那时候妻主也回来了。 ********************************************* “程主子,您的药。”小眉将盘上的一碗药放到程灵雁面前。 程灵雁一动不动,无精打采的盯着黑黑的药汤,半晌道:“你们说,等殿下回来了,我该如何同她交待哪……” 欧筱彦去槐州后没两天,程灵雁因着凉鼻疾犯了,肖管家得知后便请了一位太医来三皇女府。 程灵雁其实早就想让太医来给自己看看,当初为了鹤儿,他不管不顾的放弃了那个孩子,至今一直无孕,他有些怀疑自己因那次落胎身子受了损,却又不敢跟欧筱彦说起,这事完全是他理亏,倘若他真的不能再有孩子,他该如何面对妻主? 这一次他生病的时候欧筱彦正好在外地,他不由感到庆幸,自欺欺人的想:能晚一日告诉她就晚一日告诉她,又或许,自己无孕只是机缘未到呢――可是邹太医的话碾碎了他的幻想,他的怀疑是真的! 也是,服下化胎散自行落胎,之后又一路奔波,焦心劳累,他的身子怎么可能不受损?万幸的是他是习武之人,体质较一般男子强健,虽受损却并未到特别严重的地步,经过调理还是完全可以再孕的。 邹太医给程灵雁开了方子,程灵雁不敢懈怠,老老实实的开始吃药。而他的身子不易有孕这件事,目前除了邹太医和他自己,就只有一等小厮小眉和巧儿知道了。 然而此事不可能永远藏着掖着,这不,再过两日欧筱彦就要回来了。 “程主子,还是实话实说罢,主子对您是极上心的,定然舍不得怪您,您且放宽心,将身子调养好了,一举为主子生个大胖女儿,多好啊!” 小眉乐观的画着大饼,巧儿在旁点头附和,程灵雁苦笑一声,道:“但愿如此吧。”认命的端起药碗喝了起来。 巧儿道:“说到主子……主子这次去槐州怎么就带上温菱了呢?温菱不就是荷苑的一个粗使小厮么,又不是……通房小厮。”说到“通房”,巧儿的脸不禁红了,他毕竟只是个未出阁的十四岁少年。 程灵雁默默垂下眼帘。小眉瞪了巧儿一眼,道:“程主子,您别听巧儿瞎咧咧。这温菱嘛,主子要看上早就看上了,哪还能等到今天?他是颇有姿色不假,可主子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主子就不是个贪花好色的人,至今也只有三位侧夫,那什么通房小厮,从来没有。” 小眉讲的程灵雁也知道,别说欧筱彦是三皇女了,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没有一个通房的都属罕见,自家妻主是相当洁身自好了。然而那个舞伶出身的温菱……他能感觉得出妻主对温菱没那个意思,可温菱于妻主而言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且温菱绝不是一个老实安分的人――自个跑到正院求见欧筱彦,之后欧筱彦就决定了带他同行,老实安分的人能做得到吗?她平时用的小厮一个没带,就带了温菱一个,温菱那天究竟说了什么?这是否与他的“特殊”有关? 程灵雁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决定等妻主回来后问问她。他轻轻一笑,道:“先是‘温菱公子’,然后是粗使小厮,接下来再看看他是什么……” 巧儿不敢瞎猜,只在心里嘀咕:指不定主子已经在槐州之行中收了温菱呢,那个狐媚子…… 小眉却说道:“程主子,奴婢认为,比起温菱,您更该关注的是那位上官公子。” 程灵雁有些诧异,“哦?小眉何出此言?” 小眉侃侃而谈:“退一万步来讲,温菱就算成功勾引了主子,一个别人送的玩意儿顶了天了也就是个小侍。而上官子烨……” 巧儿困惑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道:“上官以后肯定是个侧夫啊,又不比程主子高。” “可是这个上官有点不一般。”小眉望了望早已关上的门,神神秘秘的道:“刚听说一事,正要告诉程主子您呢――上官子烨几个月前曾经掌掴过主子,且主子不予追究!” 程灵雁和巧儿大吃一惊。程灵雁问:“掌掴?他为什么对殿下动手?!” “不知道。当时只主子和上官二人在房里。肖管家可能知道缘由,守在门口,又叫了两个侍卫过来,这其中一个侍卫便是小眉的表姐的远房表姑,她过去的时候刚巧听到上官在叫‘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家主子’!然后上官就走了,表姑进房里就瞧见了主子脸上的五指山!”小眉一口气说道。 程灵雁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此人竟如此大胆?!你那表姑瞧见……那个之后呢?” “之后肖平乐就让她们走了。我想主子定然是抹了冰凝膏,指痕消了之后才出来的。” 一股嫉恨之情油然而生,程灵雁用手指绞着帕子,低声道:“‘忍不住杀了你家主子’……听这话,殿下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么,凭他什么事,也不能对殿下动手,殿下也是糊涂,竟容他乱来……” ------------ 第126章 防盗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原来他们的身子也象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黏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象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诸葛雷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急风剑】诸葛雷?”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寒毛都涑栗起来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 第127章 防盗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最新章节访问:. 。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 第128章 防盗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访问:. 。 但这却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李寻欢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李寻欢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吧。”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这次李寻欢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 ------------ 第129章 防盗 李寻欢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是为了救我而杀她的?” 孙逵恨恨道:“这二十年来,我已受够了她的气,已经快被她缠疯了,我若不杀了她,不出半年就要被她活活逼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李寻欢道:“但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你莫忘记,二十年前……” 孙逵道:“你以为是我勾引她的,你以为我想带著她私奔?” 李寻欢道:“难道不是?” 孙逵叹道:“我遇见她的时侯,根本不知道她是杨大胡子的老婆,所以才会跟她……” 他咳嗽了两声,才接著道:“谁知她竟吃定了我,非跟我走不可,那时杨大胡子已带著二三十个高手来了!我不走也不行了。” 李寻欢道:“至少她是真的喜欢你,否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孙逵道:“喜欢我?嘿嘿……” 他咬著牙冷笑道:“后来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她拉到的替死鬼,原来她早就趁杨大胡子出关的时候,姘上了一个小白脸,而且有了孩子,她怕杨大胡子回来后无法交帐,就卷著些细软和那小白脸私奔了。” 李寻欢道:“哦?原来其中还有这么段曲折。” 孙逵道:“谁知那小白脸却又将她从杨胡子那里偷来的珠宝偷走了一大半,她人财两空,正不知怎样好,恰巧遇上了我这倒霉鬼。” 李寻欢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向别人解释?” 孙逵苦笑道:“这是她后来酒醉时才无心泄露的,那时生米早已煮成熟饭,我再想解释已来不及了。” 李寻欢道:“她那孩子呢?” 孙逵闭著嘴不说话。 李寻欢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早就该杀她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孙逵还是不说话。(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李寻欢道:“我反正已离死不远,你告诉我又有什么有关系?” 孙逵沉吟了很久,才缓缓道:“开酒店有个好处,就是常常可以听到一些有趣的事……你可知道近来江湖中最有趣的事是什么?” 李寻欢道:“我又没有开酒店。” 孙逵四下望了一眼,就好像生怕有人偷听似的。 然后他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三十年前横行天下的【梅花盗】又出现了!” 【梅花盗】这三个字说出来,李寻欢也不禁为之动容。 孙逵道:“梅花盗横行江湖的时候,你还小,也许还不知道他的厉害,但我却可以告诉你,当时江湖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连点苍的掌门,当时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吴问天,也都死在他手上。” 他歇了口气,又道:“而且此人行踪飘忽,神鬼莫测,吴问天刚扬言要找他,第二天就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全身一无伤痕,只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又四下望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神鬼难测的【梅花盗】会在他身后忽然出现。 但四下却是一片死寂,甚至连雪花飘在屋顶上的声音,都听得到,孙逵这才吐出口气,接著道:“只有胸前多了五个像梅花般排列的血痕,血痕小如针眼,人人都知道那是梅花盗的标志,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用的究竟是件极毒辣的暗器?还是件极厉害的出门兵器?因为和他交过手的人,没有一个还能活著的,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他语声刚停下来,忽又接著道:“大家只知道他必定是个男的。” 李寻欢道:“哦?” 孙逵道:“因为他不但劫财,还要劫色,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都恨他入骨,却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但只要有人说出要和他作对的话,不出三天,必死无疑,胸前必定带著他那独门的标志。” 李寻欢道:“凡是死在他手上的人,致命的伤痕必在前胸,是么?” 孙逵道:“不错,前胸要害,本是练家子防卫最严密之处,但那梅花盗却偏偏要在此处下手,从无例外,好像若不如此,就不足以显出他的厉害。” 李寻欢笑了笑,道:“所以你认为只要穿上这件金丝甲,就能将梅花盗制住,只要你能将梅花盗制住,就可以扬眉吐气,扬名天下,黑白两道的人都会因此而感激你,再也没有人会找你算那笔老帐了。” 孙逵目光闪动,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只要能躲得过他前胸致命之一击,就已先立于不败之地,就有机会将他制住!” 他面上神采飞扬,接著道:“因为他这一击从未失手,所以他作此一击时,就不必留什么退路,对自己的防卫必定疏忽。” 李寻欢道:“听来倒像是蛮有道理……” 孙逵大笑道:“若是没有道理,江湖中也不会那么多人一心想将这金丝甲弄到手了。” 李寻欢道:“可是你在这里种种花,喝喝酒,你的对头早已渐渐将你忘怀了,你的日子难道过得还不够舒服么?为什么还要找这些麻烦呢?”第四章美色惑人意 第四章美色惑人意 孙逵笑道:“你懂得什么?我若能将梅花盗置之于死地,非但从此扬眉吐气,而且……而且那好处也不知有多少。” 李寻欢道:“还有什么好处?” 孙逵道:“梅花盗自从在三十年前销声匿迹之后,江湖中人本都以为他已恶贯满盈,谁知半年多以前他竟忽又出现,就在这短短七、八个月里,他已又做了七八十件巨案,连华山派掌门人的女儿,都被他糟蹋了。” 李寻欢叹道:“此人算来已该有七十左右,想不到兴趣居然还如此浓厚。” 孙逵道:“自从他再次出现后,江湖中稍有资产的人,都已人人自危,稍有姿色的女子,更是寝食难安……”他顿了顿接道:“所以已有九十余家人在暗中约定,无论谁杀了梅花盗,他们就将自己的家财分出一成来送给他,这数目自然极为可观。” 李寻欢道:“这就是那已不成为秘密的秘密么?” 孙逵点了点头,又道:“除此之外,江湖中公认的第一美人也曾扬言天下,无论僧俗老少,只要他能除去梅花盗,她就嫁给他。” 李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财色动人心,这就难怪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来淌这趟浑水了,也就难怪你要杀了自己的老婆,现在,看来只怕要轮到我了。” 孙逵道:“凭良心讲,我也觉得你死得很冤枉,可是又非杀了你不可。” 李寻欢忽然笑了,悠然道:“凭良心讲,你觉得杀我是件很容易的事么?” 孙逵的铁拳已将举起,此刻又不禁放下,瞪着李寻欢望了半晌,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象你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可见要杀你实在不容易,但是现在……”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 一人大笑道:“凭良心讲,你看他现在象是中了毒的样子么?” 孙逵一惊,厨房的小门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个青衣人,他身材并不矮,也不太高,神情悠闲而潇洒,一张脸却是青渗渗,阴森森的,仿佛戴着面具,又仿佛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背负着双手,悠然踱了进来,喃喃叹着道:“一个人若想在酒徒的酒中下毒,那么无论多么愚蠢的事他只怕都能做得出来了……你说是么?” 最后一句话他是问李寻欢的,李寻欢忽然发现这人竟有双最动人的眼睛,和他的脸实在太不相衬。 那就象是嵌在死猪肉上的两粒珍珠似的。 李寻欢望着这双眼睛,微笑着道:“和赌鬼赌钱时弄鬼,在酒鬼酒中下毒,当着自己的老婆说别的女人漂亮――无论谁做了这三件事,都一定会后悔的。” 青衣人冷冷道:“只可惜他们后悔时大多已来不及了。” 孙逵呆呆地望着他们,忽然冲过去攫起了那只酒壶。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再看,酒中的确有毒,一点也不假。” 孙逵嘎声道:“那么你……”孙逵嘎声道:“那么你 李寻欢道:“酒中是否有毒,别的人也许看不出,但象我这样的酒鬼,用鼻子一嗅就知道酒味是否变了。” 他笑着接道:“这也是喝酒的好处,不喝酒的人都应该知道。” 孙逵道:“但……但我明明看到你将那杯酒喝下去的。” ------------ 133 防盗章节 &nb &nb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阅】?. &nb但这却也是李**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nb李**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nb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nb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nb李**道:“你是聋子?” &nb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nb李**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nb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nb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nb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nb李**道:“够清楚了” &nb少年道:“好,你走吧。” &nb李**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nb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nb李**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nb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nb李**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nb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nb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nb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nb这次李**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nb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nb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nb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nb李**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nb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nb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nb李**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nb李**道:“哦!押镖的是谁?” &nb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nb李**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nb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nb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nb李**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nb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nb李**不再说什么,李**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nb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nb李**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nb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nb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nb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nb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nb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nb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nb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nb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nb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nb只有李**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nb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nb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 &nb... ------------ 134 防盗章节 ------------ 135 防盗章节 &nb &nb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阅】?. &nb但这却也是李**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nb李**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nb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nb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nb李**道:“你是聋子?” &nb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nb李**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nb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nb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nb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nb李**道:“够清楚了” &nb少年道:“好,你走吧。” &nb李**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nb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nb李**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nb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nb李**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nb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nb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nb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nb这次李**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nb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nb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nb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nb李**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nb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nb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nb李**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nb李**道:“哦!押镖的是谁?” &nb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nb李**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nb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nb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nb李**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nb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nb李**不再说什么,李**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nb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nb李**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nb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nb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nb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nb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nb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nb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nb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nb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nb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nb只有李**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nb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nb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 &nb... ------------ 136 防盗章节 ------------ 137 防盗章节 &nb &nb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阅】?. &nb但这却也是李**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nb李**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nb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nb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nb李**道:“你是聋子?” &nb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nb李**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nb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nb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nb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nb李**道:“够清楚了” &nb少年道:“好,你走吧。” &nb李**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nb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nb李**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nb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nb李**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nb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nb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nb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nb这次李**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nb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nb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nb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nb李**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nb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nb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nb李**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nb李**道:“哦!押镖的是谁?” &nb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nb李**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nb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nb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nb李**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nb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nb李**不再说什么,李**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nb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nb李**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nb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nb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nb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nb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nb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nb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nb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nb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nb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nb只有李**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nb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nb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 &nb... ------------ 138 防盗章节 ------------ 139 防盗章节 &nb &nb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阅】?. &nb但这却也是李**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nb李**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nb他的话一向说得很简单,很有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他这提议实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nb谁知道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象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nb李**道:“你是聋子?” &nb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nb李**笑了,道:“原来你不是聋子,那就上来喝口酒吧,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nb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nb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来,李**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nb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nb李**道:“够清楚了” &nb少年道:“好,你走吧。” &nb李**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nb少年瞪了他一眼,道:“好,我请你。” &nb李**大笑着,马车已急驶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来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nb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nb李**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nb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nb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nb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nb这次李**非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依我看来,这玩具却危险得很,还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nb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nb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蜡蜡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nb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nb李**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nb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渐渐地黑了。 &nb那虬髯大汉以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nb李**象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象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nb李**道:“哦!押镖的是谁?” &nb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nb李**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nb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nb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nb李**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nb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nb李**不再说什么,李**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起来。 &nb然后,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nb李**认得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但却似不愿被对方认出他,于是他就又低下头雕他的人像。 &nb幸好诸葛雷到了这小镇之后,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很快地要来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nb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诸葛雷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着:“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么?” &nb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太行四虎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诸葛雷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nb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nb第二人道:“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金狮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 &nb诸葛雷举杯大笑,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nb两条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起来。 &nb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同样高矮。 &nb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nb只有李**的眼睛,却一向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那孤独的少年。 &nb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象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nb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到两人身上。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眼睛。 &nb只见这两人已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象是两个黄腊的人头。 &nb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nb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恶毒而锐利,就象是响尾蛇的 &nb... ------------ 140 防盗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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