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0001章 王朝末日 【架空！跟历史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个元不是历史那个。】 红霞漫天。 九公主出阁，自是选了极好的时辰，可这一去千里，便是再好的时辰又能如何？ 城楼上，太子带头领着文武百官宗亲世族为九公主送嫁。 挂满了红的车队逐渐远去，与天边的红霞融为一体。 不知谁说了一句：真是喜庆啊。 苏南丞站在最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北夷五年中娶走三个大元公主，皇帝就连用宗室女代替都不敢。 九公主今年不过堪堪十四岁，与自己同年。就被迫和亲远嫁。她七姐姐的尸骨还没冷吧？ 满朝公卿站在这里，竟舔着脸说喜庆。 这大元天下，真就如这艳红的晚霞，看似瑰丽，也就要天黑了。 回府的时候，苏南丞走在最后，坐的骡车也是最小的。 他的小厮看他走来，忙迎上来：“公子冷了吧？这春寒料峭的。快上车。” 苏南丞点了个头，就被扶上骡车。 虽然车里也没烧火，至少不漏风。 他一场大病，人还没好呢。 回府后，也不必去哪里拜见，他身份低微，说一声就被遣回去了。 回到梧桐院，也有丫头迎上来，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不热络。 这院子虽然名字好听，可惜是这府里顶一顶二的破地方。 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满院子就四个人，加上所谓的主子苏南丞。 待遇那就不必细说了。 跟着的主子是个出身卑贱的，下面人没好处，谁乐意呀？ “上房传了话，明日三皇子来府上做客，那边说叫咱们不要冲撞了三皇子，要好生预备。”丫头夏荷道。 连生叹气：“知道了。你快叫摆膳吧，公子饿了一天了。” 苏南丞身份低，等着给公主送嫁，就要在城门口守着一天的。 谁管你吃不吃喝不喝？ 苏南丞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他面前这几个人。 过往十四年，他好像从没这么仔细的观察过他们，如今细看，真的挺有意思的。 晚膳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苏家厨房当然不差，可轮到苏南丞这里就很差。比不上伺候主子们跟前得宠的下人。 他什么都没说。 近身伺候的几个人都发现七公子自打病了一场之后，好像就变了。 再不是以前那种怯懦却总是带着怒气的样子。 如今的他好像看不透了。 连生是男人，不能在这边久待，很快就去了前院。 入夜这院子里更冷清，只有苏南丞和两个丫头。 他将丫头们赶走，自己洗漱就寝。 回到这个世界半个月后，苏南丞终于找到了一些节奏。 他还是他，只不过病重的时候，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 感谢这十几年，叫他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 也完全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走下去了。 所以他如今不在执着于眼前的这些得失。吃穿用度，如今就算是再好又能如何？ 整个大元都已经是江河日下，他要的是出路，而不是眼前的温饱。 只可惜，之前十四年，都是混沌度日，想靠读书出头就别想了。 总会有路的。 苏南丞闭上眼，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大病初愈的人，能有这个精神头不错了。 次日一早，苏南丞起来先吃了些点心。 至于装扮，他一个不得宠的庶子有什么好打扮的？穿上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色长袍就是。 苏南丞样貌随了早逝的生母卢氏，极其俊美。 可惜如今身体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 穿戴好等着人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传话，说三皇子一行人到了。 苏南丞起身，往成康候那边院子去。 三皇子生母是当今陛下的贵妃苏氏，也就是苏南丞亲姑姑。 成康候嫡长女。 可以说苏家有今日，都是因为生了这个好女儿。 苏贵妃今年快五十岁了，当年盛宠，如今也很受皇帝敬重。膝下有三皇子，四公主和十公主。 当今太子是皇后嫡出次子，长子早夭。 但是如今的皇帝昏聩，这几年隐约有排斥太子的意思。 所以下面几位皇子都很是积极。 苏家乃是三皇子母族，他自然很是上心。 若是消息不错，苏南丞的长姐就快要去给三皇子做妾了。 苏南丞如今真心有点看不上这些人。 主要是江山都要乱了，还在这里争…… 挺好笑。 前院里，苏南丞随着众人给三皇子请安。 三皇子端的是客气，一口一个外祖父，一口一个舅父。 表弟表妹叫的也是毫不尴尬。 这种场合下，苏南丞不过是个摆设，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苏南丞才出来不一会，就见有人从外头进来了。看装扮，是宫中的太监。 那人被成康侯府的下人领着进了前院，直奔三皇子他们在的地方去。 不多时，三皇子就出来：“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实在是不巧。外祖父跟祖母说说，舅舅们跟舅母们也说说。实在是我不好。” 众人忙拱手说不敢。 三皇子显然着急，也不说废话，急匆匆的走了。 “出什么事了？”苏南丞看连生：“你去打听一下。” 连生机灵的溜了。 等苏南丞回去的时候，连生打听了出来，脸色也是难看：“是九公主！被人劫走了，送亲队伍被冲散，郑将军也不见了。” 苏南丞蹙眉：“不是带了一千多人去送嫁？什么时候劫走的？出没出京畿？” “刚出。”连生也是惊了：“一千多人死了一大半，其余的都跑了，谁也不敢回来。还是当地驻军发现不对劲的。公主和十几个婢女，以及嫁妆全部都被劫走了。” 苏南丞叹口气：“可惜了。” 大好年华的女子，只怕活不成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大元境内，劫掠公主？”连生脸白的不像话。 苏南丞冷笑：“如今这世道，还有什么不能发生？九公主以下的公主们都还年幼。宗室里如今怕也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北夷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看着吧，还得选人。” 连生叹气：“还好四公主早就出嫁，十一公主才九岁。” 他庆幸的是贵妃生的两个，可苏南丞想的是无论是谁，都是悲剧。 【感情戏有，怕是不多。头会写男频，凑合看吧。看不了就点叉，骂我反弹。】 ------------ 第0002章 该出动了 堂堂公主出嫁的路上被劫掠，这简直是震惊朝野。 可这件事绝不能叫民间也知道。 一边隆帝派人捉拿这一伙匪徒，一边还要再送人出去。 并且，这件事定不能叫北夷人知道。 三皇子回宫后，几乎是连夜就有了新的旨意。却不是明旨。 想也知道，这下不得明旨。 连生从前院赶来梧桐院，跟苏南丞道：“小的听前院人说……怕是……怕是选了咱们家二姑娘了。” 苏南丞叹口气：“确定了？” “怕是不假。说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她提起，陛下就应了。贵妃娘娘是自家人，怎么还能坑自己侄女儿？”连生不懂。 苏南丞笑了笑：“一个侄女，换得她地位稳固，换得三皇子在陛下心中更加重要。不值得吗？哪怕换一个她懂事的名头呢。” “这事……总要有个章程。这回是谁去送亲，总不能敷衍。不过，这回送的是谁呢？”不能叫北夷知道九公主出事，可送去的不是九公主，人家也不傻。 连生摇头，他怎么知道呢？ 前院里，成康候蹙眉：“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就赶紧预备。陛下的意思是，三日后就出发。” “那……这事怎么说呢？”苏英渠皱眉。 他不心疼一个庶女，只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送人去吧？ 贵妃是得了好处，他们呢？ “无妨，我明日进宫求见陛下。正好，你看叫谁去送嫁。也是个机会。”成康候道。 苏英渠一愣，这是机会，可也危险啊。 北夷如今对大元虎视眈眈，何况路上还有这么多匪类…… 可这话他也不敢说，只能应了。 被选中的姑娘，是苏南丞的二姐。也就是成康候嫡长子苏英渠的庶出二女儿。 长房没有嫡女，只有两个庶出女儿，长女就是一早定好要给三皇子做妾的。次女便是此番要送去北夷的人。 九公主只能对外说是急病而亡，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那也只能这么说。 皇帝甚至不可能叫人去找她回来，那可怜的女孩子，尸骨都不知会放在哪里。 而与此同时，苏娇月要去和亲，就不得不再奉上无数珍宝黄金。 隆帝册封了她为荣安公主。 却赶得太急，连一身合适的喜服都没有。 用的都是四公主当年的旧物。 整个苏家，只有两个人坚决不同意，一个是苏娇月本人，一个是她的姨娘周氏。 可一个妾室，一个庶女，她们如何阻挡这命运？ 不过是徒劳哭泣，周氏早就被关起来了。 东院里，长房子嗣都在。 苏南丞依旧是站在最末尾。 “此番，荣安公主去北夷，不是小事。咱们家，也得有人送亲。”苏英渠看了下面几个儿子几眼：“你们几个，谁想去？” 苏英渠长子次子都是嫡子，也是这府上的嫡长孙，嫡次孙。 下面老三老四是二房的。 老五庶出，与大姑娘同母，老七，便是苏南丞。 “父亲，那儿子去吧。”苏锦丞道，他毕竟是长子。 苏英渠却没说好，只是道：“你祖父叫你四叔也去。有你四叔带着，倒也省心。你是嫡孙，如今家中事多。你大妹妹也要出阁了……” 这意思就是不让他去。 苏南丞低头掩住嘴角笑意，果然是个危险买卖。 既然老大不让去，那嫡出的老二也不舍得。 五公子苏宁丞还没说话，苏南丞就上前一步：“父亲要是不嫌儿子无能，不如就叫儿子跟着四叔出去吧。也算长见识。” 他这一说，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以前的苏南丞真的是毫无存在感。 忽然这么说话，叫人非常不适。 “七弟倒是有胆气。”二公子笑了笑。 “二哥见笑了，弟弟无能，在家里也是吃闲饭的。有这个机会给二姐姐送嫁，好歹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苏南丞低头。 苏英渠嗯了一声：“倒也不是不可，你也十三了，可以出门了。” 苏南丞应了是，心里却嗤笑，真是亲爹，老子十四。 不过他不会去辩解这没用的东西。 “既然你想去，一会我就叫人跟你四叔说一声。你四叔带你，我也放心。”苏英渠看起来挺高兴。 “是，多谢父亲。”苏南丞拱手。 这事解决的太完美，其实苏英渠都没想到他愿意去。 本来他是想着派旁枝的人去的，不过自己儿子们也得说一句。 如今这结果正好。 从书房出来，苏锦丞笑道：“七弟就回去预备着吧，有什么不齐全的，跟大哥说。” 苏南丞顺势：“大哥，实在不是弟弟要出门拿乔。只是我那梧桐院，大哥也知道。实在是……此番去北夷，只怕没有三个月回不来。弟弟确实有些短缺。可否求大哥跟账房说一句，支取一些银钱？也不必多，只要弟弟出去手头不至于分文没有就是了。” 苏锦丞委实没想到他能这么直白。 可一想，他没钱是真的很正常。 这府里的庶出公子们，再差也有姨娘贴补。 可老七的姨娘去了七八年了，他自己那点月钱月月都被克扣，到手能有几个籽儿？ “哈哈，这事简单，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叫人送去给你，还要什么？”大公子此时好说话的很。 “别的就没了，不过大哥要是有不穿的衣裳，也赏弟弟几件。”苏南丞不好意思的笑道：“弟弟这就回去预备，随时可以出发了。” 苏锦丞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好说，一会就叫你大嫂预备着。” 苏南丞走后，二公子嗤笑：“穷酸样儿，大哥你倒是好心。” “此去北夷，山高水远。替咱们送二妹妹一程，也是正经事。”苏锦丞显然也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哥俩嗤之以鼻的走了。 倒是五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苏南丞走了的地方，轻叹了一口气。 直到回去，连生才道：“您真的要去啊？很危险吧，九公主都出事了，要是再遇上劫匪怎么办啊？” “再遇见一回，皇帝的脸要不要了？”苏南丞怕他的头：“你去不去？你要是很怕，公子我就不带你去了。” ------------ 第0003章 三皇子再访 “那小的肯定去啊！公子带着小的。”连生忙道。 连生是小时候被府里一个管事捡回来的孩子。 顺势成了府里家奴，四岁就送来了苏南丞身边。 比苏南丞还小一岁呢。 那个管事过世后，也没人管他，一样是活的命如草芥。 除了公子，他再没有什么指望的。 苏南丞点头，他也没多想，这孩子是一定会跟着他的。 “去，叫那两个丫头预备一下。咱们出发至少也得两个多月。回来就是夏天，叫她们预备好夏天的衣裳。”苏南丞起身活动手脚：“你看着点。” 连生嘟囔了一句两个丫头都不上心，就自己去了。 这点小事，苏南丞没多在意。 不过一会，果然苏锦丞的嫡妻秦氏就叫人送来了东西。 银子足有五百，衣裳七八件，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 这算是这十四年来，苏南丞一次得到最多的东西了。 他客客气气的叫来人回去替他谢过大哥和大嫂嫂。 就叫人将这些也收拾了。 银子要换成银票，也留一些碎银子方便用。 说实话，梧桐院的人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一个个都眼巴巴的。 到了黄昏时候，成康候叫苏南丞过去。 苏南丞过去的时候，就见他父亲苏英渠，还有四叔苏英玉也在。 他忙请安后站在一边听着。 “既然定下来是谁去，都预备起来。陛下也叫人传话了，此番会派人跟随。虽说荣安公主不是出身皇族，既然封了公主，就一样尊贵。只不过……” 他顿了顿，看了几眼四儿子：“你们这一去，是要去北夷的。等着看荣安公主成婚后才可回来。” 苏英玉脸色一变，却也没说话。 他也一样，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这种有危险的活儿，苏英渠舍不得他的嫡子，老侯爷也一样舍不得他的嫡子。 “父亲放心，四弟一向谨慎。倒是老七你头回出门，一定要小心，处处听你四叔的话。”苏英渠看苏南丞。 苏南丞上前：“是，祖父和父亲放心。南丞无能，定会好好听话。辅助四叔的。” 老侯爷摸着胡子点头，非常满意：“既然这样，就先回去吧。明晚家宴，后日你们就该出门了。若有什么需要，老大，你去安排。” 三人应了是，就齐齐退出了前院。 回去的时候遇见一队婆子捧着宫中赏赐的东西往二姑娘的院子去，看着倒是喜庆，只可惜接东西的人，怕是笑不出来。 “那你跟你四叔说说话，父亲就先回去了。”苏英渠拍了几下苏南丞的肩膀。 苏南丞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拱手：“是。送父亲。” 毕竟十四年来，这个父亲对他就是漠视和不喜欢。 哪有过这样的情况？ 当年他姨娘卢氏本是外头买来的丫头，因生的好，所以被分给了苏英渠身边伺候。 苏英渠应酬喝多了酒，就与庄氏有了首尾。 可大户人家，跟丫头有了孩子是丢人的事。 哪怕后来庄氏生下了七公子后，被抬举成了姨娘，也叫人看不起。 七公子也永远是个低贱的婢生子。 苏英渠妾室多多，怎么会在意一个奴婢？ 没几年，庄氏就彻底失宠，自己一病不起早早去了。 留下这没人在乎的孩子，生长的怯懦又没有存在感。 父亲和嫡母都不需要打骂，只需不管就足够他挣扎了。 今日忽然被父亲看重，怎么不得激动一下？ 苏英渠走后，四叔苏英玉嗤笑一声：“如今你父亲看你，可金贵多了。” 苏南丞装不解：“四叔？” “无事，也没什么好商议的。你我不过是跟着走，到时候自有人主事。你回去吧。”苏英玉道。 苏南丞应了，也就先回去了。 天黑下来，他慢慢走回了梧桐院。 路过了大哥二哥院子外头，听着里头说笑声，灯火辉煌的样子，心里也没太多波澜。 犹记得以前，他很是在意这些。 可如今，他只看到这侯府像是一棵千疮百孔的树。只需一阵大风来，就该拦腰折断。 也只有外头那层树皮，显得这树看起来还是枝繁叶茂罢了。 无趣。 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苏南丞随大流，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还特地将他叫到了前头，说了几句话。 苏南丞都带笑应付着。 他如今看人不再是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后，倒是叫人看着很是顺眼。 老夫人还不知怎么慈心发作，竟是叫人赶着又送来几件衣裳。 送什么，他就接什么，如今他就是个穷酸。 反正这家给的东西，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下午时候，三皇子又来了。 苏南丞他们早就在门前候着。 二月初的天气，如今起了寒风，真是刺骨的冷。 可皇子要来，他们不得不这么守着。 三皇子今年三十二岁，看起来倒也相貌堂堂，只是比起他母亲来，风采差了不少。 依旧客气，他来，美其名曰给荣安妹妹送嫁。 可讽刺的是，被送的荣安公主，却没有机会出席这家宴。 并非如今风气如此，事实上前线还有女将。 朝中风气很是开放。 不能来，是因为苏家知道她根本不愿意去和亲，怕她闹出事来。 正院里觥筹交错，用一个女孩子做借口，却将她困在暗处。 苏南丞只觉得好笑。 “母妃今日还说，等荣安妹妹走后，要接了姒月妹妹进宫住几日。” 苏姒月脸色一红，就低头不说话了。 老夫人轻笑：“姒月不小了，不像是小时候，不能随便去宫里了。” “到时候自是有章程的，外祖母放心。”三皇子笑着举杯：“来，我敬外祖母。” 老夫人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很是受用。 这可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子。若是将来他可以更进一步…… 这家宴直至深夜才散。 走回去的时候，苏南丞有点晕。 他被连生扶着，仰头看着天际新月。 上弦月，明亮的很漂亮。 “公子，这月亮怎么……红边？”连生不安的问。 苏南丞低下头来：“哦，不过寻常罢了，你以前没注意到。” ------------ 第0004章 送嫁 “可是……小的听说，这月亮要是红了，是有灾祸的呀。”连生叹气。 “灾祸？”苏南丞看他：“哈哈哈哈……灾祸。” “七弟，你笑什么？”五公子苏宁丞走过来问。 “五哥。”苏南丞撑着站好一拱手：“看到了月亮，连生说月色泛红，恐有灾祸。” 五公子看了他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天，许久后蹙眉：“或许……真的有呢？” “是吗？”苏南丞不再抬头，只是轻笑：“那或许有的灾祸一直都有呢？” “七弟，明日出发，你们一定要小心。外头……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安全。” 苏南丞只是点点头，就扶着连生的手走了：“弟弟喝多了，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还要出发呢。等弟弟回来，再跟五哥好好说话。” 五公子叹口气，也只能说好。 他忧心忡忡的想，希望四叔和七弟都能平安归来。 二月初五，天还没亮，苏南丞就被叫醒。 等他穿戴整齐等在大门口的时候，人也差不多齐了。 为走流程，荣安公主还要进宫辞别太后和皇帝皇后。 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大红嫁衣，脸上压着厚厚的脂粉，眼圈泛红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她姨娘并不见在那里。想必也是不许她来送。 一行人马车到了宫门外，却得太后一句不忍相见，叫公主去吧。 于是，众人再度离开皇宫，直接出城。 在城外候着，等时辰出发。 上回送嫁的人没能回来，此番又派了礼部官员。朱将军会在离京的时候，带走京畿的两千人马。 沿途驻军都要分神护送，想必不会再出事了。 天快要破晓时候，礼部官员和朱将军一行人终于都到了。 这之前，竟只有几个礼部随从和宫中奴婢太监跟着。 再就是苏家人。 别提多寒酸。 终于出发，苏南丞坐在马背上，也走在队伍前面。 九公主出嫁，好歹选的还是黄昏。到了这时候，就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 天还没彻底亮呢，说句披星戴月的赶路也不为过。 哪有这时候嫁女儿的，可怜的荣安。 出了京城范围，就有驻军候着。 这一路往北，要走二十多天。 要是路况不太好，再晚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婚事在四月，他们也不得不如今就出发。 朱将军骑在马上伸了伸胳膊：“希望这些时候天气好些。可别下雪。” “这可真不好说。”礼部侍郎曹大人咂咂嘴。 “不能不能，还能那么倒霉？”礼部下面官员笑着溜须。 “听闻过去与北夷和亲，都是他们过来咱们这边是吧？”一个副将胡将军问。 众人沉默了一阵。 这话就太丧气了。 “亭涿二州，丢了有十一年了吧？”朱将军忽然道。 众人也是不好接话。 苏南丞问：“是如今属于北夷边境的亭州涿州？” 朱将军点头，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公子是？” “晚辈是成康侯府长房庶七子，苏南丞。”苏南丞在马背上拱手。 “哦，原来是苏大人之子。”朱将军点头：“是啊，就是那两个州。十一年前……” “将军。” 另一个骑马的将军打断他。 “这些话，不说最好。”他长得文气，却看起来最有成算。 朱将军只好摆手：“也罢，不说就是。咱们这一路，不知能不能遇见之前的人。一千多人还能都死了？” “郑途那孙子也不能死了吧？别是根本就跑了？”胡将军心直口快。 苏南丞后头就没再说话，只是听着他们说。 等休息的时候，他在河边洗手。 就见之前那个文气的将军主动过来：“七公子不要多心，并非排挤公子。只是有些话，当着众人最好不说。涿州亭州，内情颇多，最好是不提起。” 苏南丞忙不迭起身作揖：“费将军实在误会了，我年纪小，又无官职，又无功名，不过是个不懂事的。问那一句也是好奇，怎么敢叫费将军这般解释。” “呵呵，我看你心明眼亮。”费将军坐在他身边石头上：“看着你，倒是叫我想起昔年故人。” “那真是南丞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车里那一个，是你姐姐还是妹妹？”费将军用下巴指了指官道上的马车。 “是我二姐姐。虽然不是同母。究竟血脉至亲。”苏南丞叹气：“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一日。” 费将军轻轻摇头：“一年不如一年啊。” 休息的时间还是有一点的，主要是叫马儿们都歇会。 大家也抓紧时间吃了干粮。 费将军也是累了，倒不是真的跟苏南丞有那么多话说。 不过，两个人对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看得出，费将军不是个只看重出身的。 也是，包括朱将军在内，都是寒门出身。这方面他们理应宽容多了。 当天夜里，等在京畿的两千人，就汇合进来。 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 人多了，大家安心了，可也走的更慢了。 又是一次休息时候，一个宫女跑来找苏南丞和苏英玉。 “两位……去看看公主吧，公主她……不肯吃东西，这如何使得？” 苏南丞和苏英玉面面相觑，苏南丞起身：“四叔，我去吧，二姐姐跟我以前好歹也没什么矛盾。” 苏英玉点头蹙眉：“你好好劝她，叫她为家里想想。” 苏南丞点头，心里却觉得这话好笑。 家里都放弃了她，她想个屁。 到了马车前，苏南丞按规矩请安：“弟弟拜见荣安公主。” 车里没动静。 苏南丞又说了一次后，才听见一些动静。 一个宫女掀开帘子：“七公子上车来吧。” 苏南丞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 “公主？” 苏娇月不说话，也不看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苏南丞叹气：“还请诸位姐姐先下车，我劝劝姐姐如何？”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还是应了。 要是公主出事，她们也没个好，还是叫人家姐弟两个说说话好。 “七弟，你别劝我了，我真的吃不下。”苏娇月开口，声音沙哑。 “二姐姐要是就这么病死了，是有什么好处？” ------------ 第0005章 这时候就该喝酒 荣安公主愣了一下，冷笑：“那我活着，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真公主丢了，我这个假公主难不成还会被看重？无非是我死了，苏家会不好交代吧？” 苏南丞坐在她对面：“想必二姐姐也不爱听那些劝你的话，这些时候听多了吧？那我只问二姐姐，你今年不过十五，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不说苏家，什么都不说，只说你自己，你甘心？” “二姐姐倒也不必想着以自己死来报复苏家。如今你要是死了，只怕这送嫁的队伍也不会停止。随便拉一个宫女装扮了，还是荣安公主。那时候，二姐姐就白死了。” 荣安公主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并不是吓唬二姐姐，这是事实。”苏南丞摊手。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就算我去了北夷就会活？七公主嫁过去不过一年多，前面的六公主……还有郡主……死了多少了？我一个假公主，过去了难不成真能活下来？”荣安公主眼泪蜿蜒而下。 苏南丞叹口气：“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不过有几句话，倒是可以告诉二姐姐。北夷如今势大，作践大元公主不稀奇。所以二姐姐去了北夷，就要丢掉身份。别说是假公主，就是真公主，也要丢去这个身份。” “与你的夫君说实话，告诉他你想活。好好伺候他，低头。除非你遇见了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否则，只要你明白该放弃多少，总有活路。” “哈？七弟劝我放弃身份？那我对于苏家，对于大元，还有什么意义？”荣安公主惊讶的问。 “你想要什么意义？送你去了北夷，就能止住他们步步南下？还是能止住每年的劫掠？你都甘心去死了，如今还要想着苏家的好处。把你自己活明白就好了。” “往日里，真是没发现七弟是这样的。”荣安公主深吸一口气：“如你所说，我竟也觉得活着总是好的。” “既如此，可否求七弟回京后，也照顾我姨娘一二？” 苏南丞看她许久后点头：“尽量吧。” 外头人不知怎么回事，只当劝解有效了。 荣安公主渐渐好了，路途也顺利多了。 “今日就在这里扎营吧。明日就该是肃县地界了，诸位明日都要小心。”朱将军停下马头道。 众人应和。 下马后，费将军道：“陛下派遣调查九公主失踪的人，应该都在肃县，如今肃县应该是安全的。不过肃县三面环山，那些劫匪只怕也不好抓。” 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可能这么乱。 可这二十多年来，大元一日不如一日，这才会在国境内有这样猖獗的匪类。 这才刚出京畿就有匪类劫掠，别的地方可想而知。 从今日起，出了京畿，大概就能看到大元境内真正的现状了。 如今天气本还冷，越是往北方走，越是冷。 连生裹着棉衣问：“公子您冷吗？”帐篷里毕竟冷，还有风。 苏南丞摇摇头，这几天出来活动，他身子反倒好多了。 “苏公子在吗？” 帐外有人喊了一声。 苏南丞应了一声：“在呢。” “苏公子在就好，费将军请您去呢，说是有人打了几只兔子，他们在那边，叫您也去。” “好，有劳你了，我这就去。”苏南丞起身披上斗篷就往那边去了。 扎营的地方是个小树林的边上，挨着水源。 公主的帐子在正中间，将军们和苏家人以及那些官员第二层。 士兵在外围。 苏南丞一路跟着那带路的士兵走到了朱将军帐子前面。 “来了。”胡将军笑呵呵：“老费说叫你，我看也得叫你，你这是吃不饱吗？怎么瘦巴巴的？” “叫胡将军取笑了，我小时候早产，又体弱。前头几年不长个子。去年开始才长个子。这一抽条子，就不长肉了。”苏南丞过去挨着他们坐下。 “那也太弱不禁风了，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就……” 费将军踢他一脚：“好话也叫你说成屁话了。” 苏南丞轻笑：“胡将军话糙理不糙。想我过往十几年，读书不成，习武不会，确实无用。” “读书咱是不成，习武可以教你啊。”胡将军一巴掌拍过来，差点把苏南丞拍地里去。 “嘶，好……”苏南丞脸色都变了，真疼。 费将军好笑拉开胡将军：“你如今习武有点迟了，想有什么成就是难。不过强身健体，倒不是不能。怎么也要等回来再说。” 说话间，就有人来招呼他们吃肉。 “行军在外，吃酒是大忌，一口也沾不得。吃肉吧。”朱将军道。 官员们都没在这里，看来真是费将军看着苏南丞顺眼。 大家说着话，吃着烤肉，气氛倒也不错。 慢慢就拐到了说当年，这一来就提起了费将军说起的那个跟苏南丞有些像的故人。 “当年我俩一起从老家出来当兵。我十一，他十岁。”费将军喝了一口粗茶：“屁大的孩子，家里穷，顿顿挨饿。吃不饱。上了战场就是填堑壕的命。可我俩都不认命。就这么一场一场的打下来，居然没死。” “亭州那一战时候，我十六，他十五。我俩以为还跟以前一样。那会年轻，冒傻气觉得征战十年回家，就是大将军。可没想到，亭州大败。万将军与四子全部战死。九万大军折了一半。无数人伤残。” “他本来能活，是为了救我。我抱着他被捅穿的身子，不知说什么。他只说他老娘病死了，家里没人了。可我还有爹娘弟妹。” 费将军眼圈红红的：“他娘的，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死后不过四个月，我家乡就被北夷人屠戮。我也一个亲人都没留下。” “别说这些话了，我这人粗，但我也看得出，大元没指望来。”胡将军冷笑一声猛喝一口茶：“这时候就该喝酒。” 苏南丞捡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划拉。 “这诗倒是好，就该将这诗糊在老皇帝脸上。”费将军说完，就用脚尖将那诗文抹去了。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 ------------ 第0006章 不知何处用将军 他写的是：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我无甚才能，偶尔看一本旧书，不知何朝代有这么一首诗，倒真是应景……”苏南丞摇摇头。 “呵呵，你这小子很是有趣。等将来回来，我定要与你好好喝几杯才是。”费将军说着，在他头上拍了几下。 这是亲近的意思了。 苏南丞对他笑了笑：“那晚辈荣幸之至。” 费将军又看了几眼被他用脚滑乱的地面，轻声道：“我等为将者，宁愿豁出命去。” 他说的小声，苏南丞只当自己没听见。 “不早了，都回去睡吧。明日一早出发，要打起精神。”朱将军将手里的肉吃了道。 众人起身，拱手告辞。 苏南丞走后，胡将军好奇：“老费你怎么说起那些事了？” “没什么，看着这孩子，真像我那同乡。”费将军摇摇头：“走了。” 他走后，朱将军笑了笑：“别问，难得他肯说，这几年憋屈。” “他娘的，谁不憋屈？老费全家都死于北夷人之手，还要去北夷送嫁。将军您……”胡将军说到一半顿住，摇摇头走了。 苏南丞这边，连生服侍他躺下：“朱将军的两个弟弟全是被北夷人杀了的。他弟妹被祸害了，可恨后来朝中还有人拿这事来恶心朱将军。” 苏南丞点点头闭上眼。 这付氏的江山，真是不值得。 次日行至九公主被劫掠的大概范围内后，朱将军命令暂时停下队伍。 他带着费将军以及几个副将赶去查看。 这边确实有朝廷派来查这件事的人，他们比朱将军一行人到的早。 可也没什么头绪。 这里是野外，也没遇见来查案的人。看了一圈就回来了。 这附近崇山峻岭，匪徒进了山不会好找。 朱将军什么都没说，就叫队伍继续出发。 大概是为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所以在这段不太安全的路上，朱将军行走的非常谨慎。 接连三日后，终于走过来肃县周围的崇山。 却是丝毫不见前面队伍留下的影子。 “只怕那队人并不是真的被打散了吧？”费将军蹙眉。 朱将军沉重的点点头。 那就更可怕了。 这些年，大元境内混乱，烧杀抢掠的事时有发生。 前年还有江太师家的嫡孙出城被人掳走，后来月余被发现时，已经赤身露体死在林子里。 如今九公主出阁，护送的人怎么也有千余，一千多人，怎么可能被悄无声息的人杀了？ 散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莫不成那郑途真的反了？”胡将军骂了一声娘：“他带着一千人反了？” “如今不好说。” “那他还把公主带走？他就不怕陛下追查？” “如今这样，算追查吗？”费将军嗤笑：“如今你我是送嫁的人，管不了这些。只怕是……后头还有事。” 三人都沉默起来。 出了肃县后，是一片坦途，后续的路很是好走。七日后，到了卢扬。当地官员忙不迭来接待。 众人要在卢扬略微休整两日。 有这个空，苏南丞也没心思逛，累啊。天天骑马，多累啊，不如多睡。 结果还没睡一会，就见有人送来一个姑娘。 看衣着，应该不是良家子。 那女子福身行礼，果然是专门伺候人的。 “公子万福，奴家怜花受命，来伺候公子。” 苏南丞困倦之余点了个头：“那姐姐有什么本事？” “公子说笑，这本事自然也要等到夜里才是。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不是最讲究的？”怜花掩唇轻笑，倒也有些风情。 “呵呵，姐姐误会了。我年岁还小，受不住姐姐折腾。姐姐有些什么本事，唱一曲，舞一曲，或者弹琴也行，都好。叫我放松放松精神便是了。” 怜花这回倒是略惊讶，这岁数的男子竟这么把持的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怜花姑娘累惨了。 弹琴唱歌一样没差。 不过，她也很愿意。不必做那皮肉生意，就能赚的银子，谁人不乐意呢？ 打发走了这位姑娘，夜里苏南丞总算睡个好觉。 美人在怀当然没什么不好，可他出来这一趟，不是为这个。 实在是没必要，日后自己有本事了，美人有的是。 他丝毫不知，还真就有人盯着他的行为。 得知他只是叫美人陪着用膳，唱歌弹琴，然后就把人打发了，费将军大笑起来：“这一点，就丝毫不像我那同乡了。” “你可真是，谁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贪玩的。”朱将军好笑。 费将军笑而不语，他也不是贪玩，他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小子，必须是个能用的。 送嫁这一路，倒是没再出事。却也乏善可陈。 三月十七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如今的大元边境，储宁城。 对面，便是亭州涿州。看不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短短二十年，大元北边的边境就退后了这么多。 储宁城前面是北夷，后面便是汾江，一旦哪一日北夷再兴兵，破了储宁城，渡过汾江，就可长驱直入大元腹地。 哪个有血性的将军看着这个不着急？可龙椅上的老皇帝他是看不见的。 四月初九就是婚事，大家不能耽搁。在这里只能停留一日。过了边界，要走到北夷大都还要十来天呢。时间真是紧。 终于踏过边境，就看到了来接人的北夷人。 不过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说北夷这两个字。 曾几何时，大元鼎盛，北夷只是边塞牧民部落。那时候，中原之地的人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野蛮又愚蠢。 所以叫他们北夷人。 可他们有自己的族群名字，叫做达达塞木金。 意为被太阳选中的国度。 那是过去，如今这个古老的族群名字说的人也少了，他们吸收了太多的大元国土，也吸收了太多的大元人。 所以如今的北夷，已经有了他们的皇帝和皇廷，他们称之为：齐。 甚至在他们嘴里，说的是北齐南元。 泱泱大国大元，已经只有半壁江山了。 来接亲的北齐人很是不客气，礼数也敷衍。 ------------ 第0007章 北夷还是北齐 众人却不敢多话，只能沉默的随着他们走。 被要求给公主换车的时候，大家的心都提起来了。 倒是荣安公主自己下了马车，与来着客气行礼后问：“若要我换北齐衣装，只管拿来便是了。” “公主客气了，不必如今换，请公主上车。”来人笑起来。 心情可见是好了。 就如以前，元人瞧不起他们一般，如今的他们，何尝瞧得起元人？ 这个公主虽然是个冒牌货，倒是识时务。 荣安心里也怕，于是叫了一声：“七弟，你来扶我一把。” 苏南丞看向朱将军和礼部侍郎曹大人。 曹大人忙道：“七公子快去吧。” 苏南丞走过去的时候，那北齐装扮的男子还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估摸是嫌弃他太瘦弱。 扶着荣安，就发现她在发抖。 “公主莫要紧张。” 荣安咽下一口唾沫：“已经到这里了，我……我求你，等你回去，一定替我照顾一下我姨娘吧。” 她有种赴死的感觉。 “二姐姐，你不会死。你要是死了，我们都一样会死在这里。镇定些，你如今做的就很好。你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道，你只能依附旁人。忘记家国吧，依附你的夫君。求她叫你活。要是哪一天，他不需要大元公主了，你也可以求他叫你活。哪怕以奴隶的身份呢？” 荣安颤抖的身体渐渐止住：“我记住了。” 给公主的马车倒也不糟糕，只是里头习惯性的铺着的是兽皮之类的。 无非就是折辱，人家就是不要你坐着你那豪华马车走。 既然公主顺从，大家都没说什么，北齐人也就先这么安生了。 往北齐大都走了十一天，好歹是没误了吉日。 荣安公主的夫婿，是北齐如今的国君赫连护的次子赫连曜。 初一露面，就叫众人震惊。 这二十年来，北齐王庭的人不会来大元京城。所以多数人没见过他们。 如今看来，这位二皇子样貌不俗，年纪也是二十岁左右。 看得出是常年习武，人晒的有点黑，却是一副极好的样貌。 一对比，比起大元那几位皇子来，倒是更显挺拔。 苏南丞松口气，至少这样的话，二姐姐不至于太难忍受。 只是这人看起来就冷漠，那就要看二姐姐自己了。 赫连曜直接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荣安后回头：“本王要娶的是大元公主，你们皇帝真是好胆气。竟给本王送来一个臣女。” “二王爷息怒，九公主她福薄，突发疾病竟……就去了。陛下十分心痛。其余的公主太小，也没有合适的。宗亲里的女孩子竟也是没有合适的。荣安公主虽然是臣女，可她是成康侯府千金，生的也极好。陛下有命，若是二王爷实在嫌弃，便做侧妃也可。” 此言一出，震惊的首先是自家人。 朱将军等众人齐齐看向曹大人，这一路，他竟是一句口风也没露。 苏南丞也是震惊。 这事，苏家知不知道？ 这不是妻还是妾的事，这是老皇帝真把膝盖打碎了吧？ 你这么自降身份，只会叫北齐更加看不起…… 果然，那二王爷赫连曜冷笑一声：“本王要一个来自大元的妾室做什么？” 还是这时候有人来请，他才又瞥了众人一眼，甩手去了。 全然看不出，他究竟是做戏还是真怒了。 胡将军指着曹大人，手抖了半晌，说不出话。 他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发火，但是他真的气的嘴唇都白了。 费将军笑着：“如今，咱们这几个武将，真是连那擦屁股的纸都不如了。” 他们今日也没机会进宫拜见北齐皇帝。 而是被安排在驿馆住下。 人家冷落的态度，真是太明显。大家都憋着气，可惜谁也不敢说。 那两千人早就留在边界，他们一行几十个人进来罢了。 对方要想杀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功夫再好也是白费。 好在北齐没这个心思。 如今他们还不能彻底跟大元撕破脸，北方已经被他们占据不少，可大元还有偌大的南方。 也因此，苏南丞一行人虽然提心吊胆，到底也知道自己死不了。 真要是必死的任务，那谁来呢。 北地风光与大元截然不同。 第二日，朱将军等人进宫拜见，苏南丞没官职在身，自然没资格。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拜见。 就带着连生出去了。 不同于上位者，普通百姓们见了他们倒是没太多恶意。 这里的百姓其实一大半都是跟大元人混杂的。 除了贵族们，其他人也没那么在乎血脉。 大家北齐话和大元话都会说，说什么都听得懂。 也有不和谐的，比如说走了一会，就瞧见有人当街鞭打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滚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哭喊着却不停被鞭打。 那鞭子显然是用来抽打牲口的，几个壮汉根本没有留一丝力气。 须臾，那两个人就哭叫不动了。 等那群大汉泄愤够了，才骂骂咧咧留下一串北齐话走了。 苏南丞听不懂，他只是听着周围人说那两个是贱民。偷东西云云。 “看衣裳，是元人吧？”连生小声道：“死了吗？好可怜。” 苏南丞摇摇头，带着他走了好远才道：“这边的等级不完全是以元人和北齐人分的。你我都是外人，不要管。” 果然不多时，就有人将那两个血葫芦一般的人拉走了。 命如草芥，在大元如此，在北齐也如此。 坐在茶楼里的苏南丞深吸一口气，只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出来这一趟，他更真实的看到了如今的世界。 回去后，他也知道自己的路怎么走了。 在这乱世中，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不容易。他只想活。 这世道，容不得人做好人，那就做个坏人吧。 成康侯府，总是不能不用。生养他一回，不能叫他们白养了十四年。 “回京后，咱们主动去拜见三皇子吧。”苏南丞道。 连生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中，一时不明白：“啊？为什么？” 苏南丞提起茶壶，给他也倒了一杯茶：“为了往上爬，我不想有一日，我也被人当街打死。” ------------ 第0008章 以后的路 赫连曜和荣安公主还是成婚了。 也没有叫荣安公主真的做妾，依旧是做了赫连曜的王妃。 只不过这个王妃只怕不会比赫连曜的几个次妃们地位尊贵。 大元送来的东西不少，北齐自然笑纳。 婚事完了以后，已经是四月中旬，没什么事，送嫁的人也该回去了。 人家倒是客气了一下留他们，可他们住这里就是别扭。 自然盼着赶紧走。 回程的路上没有公主，大家都是骑马，速度快多了。 不过八日就出了北齐的地方。 在储宁城休整两日后，重新带队出发回京。 一路赶路，行到卢扬的时候，接到了圣旨，叫朱将军几个武将留在当地，与当地驻军汇合。要剿匪。 曹大人一行人就要先回京。 苏南丞和苏英玉两个自然也要回京。 苏英玉也不过是个打杂的，身上只有个七品的官职。 临行前夜，苏南丞特地与费将军告别：“此去将军千万保重。” “好。”费将军对他笑了笑：“回京去吧，来日方长。” 苏南丞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就正经作揖后退出来。 从卢扬起程，回京用了十六天。 终于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十七。 离开时候还是春寒料峭，如今倒是百花吐艳，绿树成荫。 苏英玉跟着曹大人进宫复命。苏南丞直接回府。 府中，成康候和苏英渠也不在。 他回来，先去老夫人那拜见，正好各方夫人都在。 苏南丞行大礼后起身：“不孝孙回来了。” 老夫人装模作样的抹抹眼睛：“回来就好，快回去歇着。晚上咱们家宴，等你祖父和父亲他们回来。” “是。” “小七辛苦了，快回去吧，母亲叫人给你送些东西去。”苏南丞的嫡母冯氏十分的慈爱。 苏南丞一概应了，就先回梧桐院了。 离开几个月，这里倒是毫无变化。 依旧破旧。 几个丫头过来请安，倒是比以前殷切。 能出门，就意味着能办事，能办事，就是有用。 谁不愿意伺候一个有用的主子？ 只是苏南丞对她们却一如既往。 苏南丞更衣的时候，丫头春雨说了大姑娘苏姒月和三皇子的婚事定了，就在下个月，大姑娘就要进三皇子府。 苏南丞点头：“喜事，回头我也该预备礼物的。” 春雨不敢再说，总觉得主子越发摸不透了。 下午时候，苏英渠回来，就叫了苏南丞去书房说话。 父子俩上回单独见面，那还是苏南丞很小的时候呢，他都记不清了。 “儿子给父亲请安了，父亲近来可好？” “好，起来说话吧。出去一趟，壮实了不少。北夷如何？”苏英渠笑问。 “回父亲的话，与儿子想的不大一样。不过确实兵强马壮。”苏南丞道。 “哎，北夷势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此番你出去，也算有功。今日父亲也特地提起了你。给荣安公主送嫁也是好事情。你也这么大了，改日父亲给你谋个差事吧。” 苏英渠当然不宠爱苏南丞，可儿子总是有用的好。 “多谢父亲。不管父亲给儿子安排了什么差事，儿子都一定好好做。”苏南丞一副激动的样子道。 “嗯，我儿有志气。”苏英渠很满意。 苏家这两个人出去之前，那是死外面都没人心疼的。 可既然回来了，这一趟就不能白跑。 这不是对他们在意，而是对利益在意。 苏英渠选的话，那当然是自己的庶子比庶弟要紧。好处当然给自己儿子了。 就算成康候选，嫡子的儿子，也比庶子重要。 出去之前，苏南丞也想过。他这出身太差，想出头就得这么来。 可这不够，慢慢爬吧。 苏英渠问苏南丞路上的事，苏南丞就挑挑拣拣说。 重点说的就是陛下的密旨：“曹大人说起的时候，儿子看朱将军一行人完全不知。这一路虽说看着还算和睦，却隐约感觉出，曹大人与朱将军一行人怕是有旧怨。” “嗯，你眼光还算好。他们确实有些恩怨。朱骁今年不过四十，也是骁勇善战。如今却只能做些不要紧的事。想再去边关，千难万难。曹林当年可是兵部侍郎。虽说都是侍郎，礼部官员算什么？当年他们可是闹的很不好。两败俱伤，如今时过境迁，凑合相处吧。” 苏英渠哼笑：“朱骁这个人，自诩刚直，如今还能在京城混着。无非是手底下有几个厉害的。那个费鸠，就是个厉害角色。光靠他自己，早不知被贬去哪里了。” 苏英渠这话，满满都是对朱骁的不屑。 苏南丞只是听着，朱将军只不过是个三品，可他也是十来岁就上战场。 当年也是立下大功的。 这世道，武将也憋屈啊。 “父亲说的是，儿子日后行走，会注意这些事的。”苏南丞道。 “嗯，好，你先回去吧。晚上家宴再说。此番你也辛苦了，先好好歇息几日。父亲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苏英渠道。 苏南丞谢过他离开书房后，也没急着回去，先去他大哥苏锦丞那拜谢。 自然又是一番虚情假意。 回去的时候苏南丞想着费将军这一路的示好，心里也有不解。 他自认没有什么值得被人看重的，费将军是出了名的智囊。 他会只因为觉得自己像他早逝的同乡就另眼相看吗？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就算对方是要利用自己也是好事。 一无所有的人，能被人利用，也是好的。 你要完全无用，那才是真的可悲。 刚回去一会，就接到了大老爷和大夫人赏赐的东西。 苏南丞特别客气的谢过。 两个丫头激动坏了，这可是头一遭啊。 春雨巴巴的：“夫人如此看重您，您日后可一定要好生懂事孝敬才是，再不要像以前一般见了人话也说不好。” 苏南丞面色沉下来：“哦？依你说，本公子应当如何？点头哈腰还是跪着？” 春雨一愣，抬眼看去，就只见自家公子面上带着寒气。 她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 “奴婢不敢……” ------------ 第0009章 有差事了 苏南丞并不想与一个丫头较真。 他处境不好，丫头们都不把他当回事。吓唬一下就好，日后还不知道分寸，就换了去。 好在她还知道高低，再不敢说话了。 家宴乏善可陈，与其说是欢迎这叔侄两个回京，不如说是苏姒月临走之前的践行。 苏南丞全程带着笑意听着大家说话，被点名了，就起来说几句。 不过也就是侯爷叫了一声说辛苦了。 换做往日，侯爷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今既然觉得他能用了，才有这么客气。 苏南丞并不难受，心里盘算着要先等看自己这父亲要把自己塞去哪里。 再看之后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请他。 苏南丞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想起这个卫家四公子是谁。 魂归之后他一直没有去别家。 十几年，将近二十年前的人，能记得都不错了。 这位卫四公子倒也不是没来历，只是跟他一般是个庶出的。不得宠。 不过他却是宫中卫妃的侄子。 卫妃生的六皇子，在宫中也是很有地位的。 “公子您去吗？”连生嘀咕：“这卫四公子对您一向还不错。” 却是，苏南丞没什么朋友，这一位虽然也看不起自己，但是好歹是算一个。 朋友嘛……那当然多多益善。 谁跟谁交心呢？ “既然卫兄请我，自然要去的。”苏南丞道。 半个时辰后，城中春风楼里，几个人就见了面。 不光是卫四公子，还有其他几家的。 全都是庶出子弟。这倒不稀奇，嫡出的也不屑于跟他们一起玩。 倒是有两个陪客，一看就是出身很低的，不知是谁。 “哟！苏七公子出去几个月，这可真是大变样了啊。长高了不少，壮实了不少。”王三公子笑呵呵的上前拍了一下苏南丞的肩膀。 这一位，是上骑都尉王家的庶子。 “诸位久等了。”苏南丞笑呵呵的。 很明显，这是大家凑齐了才叫他来，自然是他迟了。 落座后，卫四公子道：“知道你回京，我可想着你。你这一趟出去，怎么也算有功劳吧？趁着机会，赶紧叫你老子安排个差事。过了这个村儿，就不好办了。” “卫兄说的是，我也有此意，不过这也不是容易的。如今京城里，等着差事的人多，我一无功名，二又是个出身不好的。只管等吧。” 众人都宽慰了几句。 他们主要是想打听这一路的事。 谜团太多了。 失踪的郑将军和九公主这还没个定性呢。 还有为什么回来，又把朱将军一行留在了卢扬？ 想知道的太多了。 苏南丞当然不会什么都说，能说的说几句，多半都是不知道。 “诸位也实在看得起我，我跟去是因为荣安公主是我的姐姐，可我又没有官职，诸位将军大人说话的时候，我都不能参与。不过这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有宫中密令。不知是什么事，我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去剿匪了？” 众人点头，这确实可能。 见从他嘴里确实掏不出什么消息了，众人也就放过他。 上了酒菜，席间卫四公子拉着他出去。 “卫兄？” “跟你说个事，宫里如今……怕是要废太子了。” 苏南丞大惊：“此等大事，卫兄快休要说，我只当没听到。” “瞧你那老鼠胆子。”卫四公子不屑：“这是迟早的事了。你与其怕。不如想想以后。你的表兄可是呼声很高啊，一旦废太子，下一个……” “你家的姐姐又要嫁给他做妾，这将来……人都说你们苏家一个苏贵妃就已经出众至此，再来一位，那可是多少辈子的富贵不愁。” “卫兄真是，你我说这些做什么？且不说太子殿下并无劣迹，怎么会轻易被废？就说三皇子固然出众，六皇子不出众嘛？” 苏南丞摇摇头：“我酒喝多了，有些冲头，就先回去了。卫兄替我跟诸位说一句。咱们改日再见。” 说罢，苏南丞就一副喝多了的样子，执意要走。 卫四公子倒也没拦着，只是对着他的背影不屑一笑。 走到了长街上，连生才敢问：“您说这事是真？太子殿下仁厚……真要是……那……” “乱世中，仁厚就是无能。”太子无能，皇帝昏聩。 内外交困，这大元真是迟早要完。 “那要真是三殿下，对咱们家可是大大的好处呀。”连生又高兴起来。 苏南丞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哪那么容易。 皇帝七八个成年儿子呢，太子没了，个个都有资格，到时候不得人头打成狗脑子？ 他安静回府去了。 还是继续养身体吧。 四日后，他再度被叫去前院书房。 “父亲。”苏南丞请安后站着等苏英渠说话。 “嗯，如今这差事不好找。不过既然费了这个劲儿，就不能没个收获。现下两个去处。一个是工部司务，从九品的官职。” “再一个就是詹事府录事，也是从九品。看你想去哪里。” 不得不说，苏南丞很惊讶。 “父亲这般为儿子费心，儿子定然不会辜负父亲的栽培。还请父亲指点，儿子年轻，并不能分辨好坏。”苏南丞跪下。 他这态度，苏英渠就很满意。 “依着为父，自然是詹事府。只是……詹事府是非多。如今朝中局势也不是很好。你要是去了，为父可也保不了你太平。”主要是不会保你。 “父亲，儿子无知，但是想来也正是因为局势不好，所以这詹事府的差事才能由着儿子挑选。虽然只是个从九品，可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官职。父亲为儿子这般辛苦，儿子定然听父亲的。”苏南丞道。 “好，我儿孝顺。起来回话吧。”苏英渠笑了笑：“你既然没意见，后日就去当差。日后，你也是有官职俸禄的人了。” “是，多谢父亲。”苏南丞还是叩谢过后才起身，姿态是做足了。 “嗯，你先回去，我这就安排。后日先去点卯，正经当差看那边吩咐。该安排的先安排好。”苏英渠道。 又嘱咐了几句，苏南丞这才退出书房。 出来就深吸一口气。 ------------ 第0010章 上了棋盘的棋子 真心挺意外的。 别看向他们这样的人家，好像随便给子弟安排官职。 可这詹事府的差事，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詹事府主要管皇子和皇帝的内务，看起来是服务的。可接近天子的人部门，那就不是一般地方。下设左右春坊，司经局。 其中，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基本是太子属臣。 这是一道登天梯。 不过，走到半路，苏南丞就想明白了。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苏英渠也不可能为他那般奔走。这差事…… 苏南丞笑起来。 连生不知道内情，只当他就是为有了差事高兴。也替他高兴。 苏南丞却真心想笑。 这世道中，家族才是一切。 太子地位不稳，三皇子也不见得是万全。如今有这个机会，赶上了，苏英渠将他塞进詹事府。 未必不是为了以后有用。 这可真不错。苏南丞想，反正就是互相利用。 苏家或许有朝一日用得上他，而他自己也需要这个机会。 第二天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就差人送来不少东西。 知道他有了差事，怎么也该赏赐一回。 苏南丞只叫人收着。 不多时，大夫人又派人来：“七公子，大夫人说您这里人手不够。住处也小了些，大夫人的意思是，换个地方住呢？还是修葺一番，您只管自己说。人手的话，小的按着规制给您添上？”来的是前院张管事。 他话说的恭敬，人却没有多恭敬。 苏南丞点头：“那就修葺一下好了，简单些修葺。至于人手，也不需要太多。倒是给我添上两个小厮要紧，丫头的话就不必了。” “哎，那小的去办。”张管事笑呵呵的走了。 府里下人对他的看不起是长久的，怎么会一夕之间就改变。 不过是如今他不一样了，做戏罢了。 等苏南丞去詹事府报到的时候，并没有官服，没那么快做出来。 他是穿着便服去的。 拿着自己的腰牌去詹事府，就被人带进去。 一路领到了少詹事孙大人跟前。詹事府詹事官职最高，正三品，如今是吴大人。 两位少詹事，如今也只有一位孙大人，另一个还是空缺。 这种位置空缺，不是没人，那就是上头没选好。 苏南丞按着规矩请安：“下官拜见孙大人。” “起来起来。哎呀，这成康侯府就是出人才嘛！你说几位老爷都生的丰神俊朗，这几位小公子也是个等个的好样貌。七公子生的尤其好嘛。”孙大人笑呵呵的道。 “大人谬赞了，下官如今是您的下属。怎么敢叫您称呼什么公子？还请大人只管称呼下官名讳，苏南丞便是了。” “哎呀你这人……直白的很。”孙大人笑着摆手：“也成，南丞啊，咱们这呢，规矩多，事多。不过不着急，你刚来，先跟着下面人把公文录了。好好学着，办差的事，不着急哈。” 苏南丞应了，就跟着下面人先走了。 走程序还是很有必要的。 孙大人这种态度，他也想到了。 他毕竟是走后门公然插进来的。 这里环境复杂，最接近皇权，那大家都有自己支持的人。 他自己嘛，大概是被默认是三皇子党羽。 詹事府不一定偏太子，但是詹事府中总有人偏。 他被摆着不给活儿也不稀奇。如今急不得。 果然，接连半月，他每天卯时准时来，申正回府。 做的基本都是抄写一些没用的东西。 他是计划打长久战的，可偏是有些事吧，他就不由自己。 区区庶子不足为虑，可博弈中的皇子争斗中，他如今也算个勉强用得上的棋子。谁叫他是苏家的庶子？ 半月后，调令传来。苏南丞成为了左春坊司谏，还是从九品。 区别就是，这是太子属臣。 苏南丞挺意外，但是既然是正式调令，他除了搬东西换地方，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英渠知道这件事后，脸色极其难看：“既如此，你就好好做吧。太子乃是储君，你跟着太子，也是好的。” 苏南丞只是拱手说了个是。心想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今倒是不说朝中局势不稳了？ 有这么一出，苏英渠也没心思跟他说话，摆手就叫他走了。 他也不能如今辞官，不然那可太得罪人了。 苏南丞回到自己住处，这里修葺过后，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破了。但是跟别的院子还是比不得。 他叫人上了膳食，吃过后，就舒舒服服躺下来了。 长叹一声，真是什么都不想琢磨。 次日一早，他就被左庶子马大人带去了东宫。 左庶子是太子侍从官，在东宫的时候多。 “你先候着吧。”马大人为人严肃，来之前也没说是太子召见。 苏南丞还是第一次来东宫，准确说，他也是第一次进宫。 虽然生在侯府，可他本人没有资格进宫。 远远的瞧见过陛下与太子，也看不甚清楚，今日倒是可以见一见了。 马大人也是候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里头才传他们。 太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上头金龙熠熠生辉。 苏南丞不敢抬头，只瞧见太子的衣着，与垂在两边的金黄色绦带。 “抬头。” 苏南丞这才抬头：“太子殿下千岁。” “嗯。”太子点了一下头：“你们苏氏，果真出风流人物。你小小年纪，倒也是好样貌。” 苏南丞无语。 不过太子虽然身份尊贵，衣着华丽，却长得确实一般。 不丑，也贵气，就是也不好看。 “臣叩谢太子殿下夸赞。”苏南丞跪下。 “不必如此多礼。孤调你来，今日起，你就先留在东宫办事。”太子道。 苏南丞一愣，原来是太子调的？ “是，臣多谢太子殿下抬举。”苏南丞道。 “嗯，你先退下，外头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太子摆手。 苏南丞出去后，马大人进来了。 “殿下，这苏南丞乃是苏家人，您这是？” “苏家人不好吗？三弟步步紧逼，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太子笑了笑。 他是性子比弟弟们温和些，可毕竟也是做了三十来年太子的人，不可能真是个草包。 ------------ 第0011章 走着瞧吧 “是，臣会盯着他的。臣打听过了，这个苏南丞去北夷的路上也没什么特殊的。倒是费鸠很是对他不一般，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说是像费鸠的故人。这话……”马大人摇头。 “费鸠？”太子兴趣浓重：“这么一说，孤倒是更想看看这个苏七公子是个什么人。费鸠那狐狸，从不做无用的事。” “是。”马大人应道。 苏南丞的活也没什么，就是替太子整理一些不重要的文书。 真正有秘密的东西他不可能接触到。 中午就在东宫跟着其他官员一起用膳，不得不说，东宫的伙食还不如詹事府呢。 “陛下寿辰就要到了，听说今年是要大办的。” “可今年陛下也不是整寿啊。” “那可不知道，反正就是要大办。殿下都忙几日了。” 苏南丞从屋里出来就碰见两个太监说话。 两人见了他忙问好：“苏大人。” “嗯，是您两位，无意听着，陛下要过寿了？”苏南丞问。 “是啊，听着中宫那边的消息，说是陛下要过寿。”其中一位太监笑呵呵的说完，两个人就走了。 苏南丞挑眉，这皇帝真有意思。 皇帝今年五十八，说年度力强吧，也不算。可要说真的多老，估计正在不服老的阶段呢。 对于皇帝要大办寿辰这件事，太子是反对的。 他的理由是，如今国库空虚，又加之九公主新丧。不适合。 是的，九公主最后定性就是病故。被劫掠这事，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他才这么一说，就有无数反驳，哪有老子给女儿守孝不过生日的？ 结果就是太子又一次被隆帝骂了一顿。闭门思过去。 隆帝这生辰么，该过还是要大过的。 朝中为太子不平的臣子很多，可也有很多臣子不会支持太子。 王朝到了这一步，谄媚的人会越来越多。 踩太子就能换的自己平步青云，有的是人愿意。 王朝腐朽至此，太子用对抗皇帝来收买人心，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不过进了东宫后，苏南丞就看出来了，太子的地位并非那么摇摇欲坠。三皇子想要取而代之，怕是要有很远的路要走。 苏南丞收到费将军的信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 信中，费将军简单说了说剿匪的情况。 也没说太细致，就是个大概。 具体对方的人事物都没说，这涉及泄密。 也没说他如今做官如何，按理说，远在卢扬的费将军不应该知道。 可要是不知道，他大概不会主动写信。 苏南丞是回府后，才写的回信。 提笔犹豫了许久，才落下第一个字。 他也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如今的官职，闲话几句。 结尾处问费将军与朱将军胡将军何时能回京？陛下寿辰将至，定要大办，若是不能为陛下寿辰恭贺，岂不是遗憾？ 收到回信的费将军将信递给周将军：“瞧，这孩子果然聪明。” 周将军看完皱眉：“陛下今年要大办？” “呵呵。”费鸠冷笑：“你跟我说没用，皇帝想那么多做什么？” 朱将军深吸一口气：“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为什么看重那孩子？” “一开始，真是看他像我那同乡。后来嘛，他处境不好，此番去北夷，想来也不容易。他心思深，不是个久居人下的。要说我实在要利用他什么，那就是他的出身。成康侯府苏家。咱们几个无一不是身背血海深仇。如今被朝中那群狗东西压着。你不急？再不能翻身，就老了。” “翻身靠一个孩子？”朱将军不解。 “不，当然不是靠他。只是可用的人，为什么不用？你放心，你不必觉得愧疚。我是利用他，但你看看这信，他是不是利用我？这些消息，他轻易告诉你我，未必没有别的心。” 朱将军叹气：“也罢，我脑子一向不如你。想来那孩子生在公卿侯府，也不是个单纯的。” “如今越发不单纯了。我之前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混到了太子跟前。如今更是要多看看，能用的话，怎么都要用一下了。”费鸠道。 朱将军笑了笑，摇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至于信，看完当然烧了。 因为太子禁足，东宫气氛当然不大好。 不过太子也没真的犯错，皇帝再是昏聩也不能叫他禁足太久。五日就解开了。 对抗也对抗过了，太子这会子不说反对的话了。 不过这安排陛下寿辰的事，就落在了三皇子手里。 乍看去是个好差事，接了手就知道，这纯粹是个烫手山芋。 既然要大办，那就要花钱。 如今天下不太平，赋税也比二十年前重多了。 国库空虚不是一句话，那是实在的窟窿。 本来就没钱，之前还给荣安公主陪嫁出去一大堆黄金，就为叫北夷人不生气。 三皇子真是打碎牙齿也得办好。 他是不出钱，只能压榨别人。 这时候的三皇子恨恨的想，这莫不是太子故意的？跟父皇顶撞几句，烂摊子就丢出去了。 苏南丞看着也感慨，果然，太子或许势弱，却绝不是个无能的。 这人啊，听来的总是虚的，还得是亲眼见过才知道到底什么样。 入东宫一个月后，也终于有机会做点事。 太子安排了一队人，暗中南下，要的就是去查显州去年的税赋。 这一队人里，就有苏南丞。 他就是个跟班。 只不过，这一走，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苏家怎么会不知道？ 这显州太守，乃是三皇子岳丈。 事到如今，苏南丞彻底明白了。今时今日，才是他被太子调任的真实用途。 派他跟去查三皇子岳丈，这可真是左右不是人。 要是他支持三皇子，就会告密。 要是不支持……那给三皇子弄出点麻烦来也是好事不是吗？ 苏家内部出问题，对太子也是好事啊。 苏南丞忽然就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绕一大圈，自己这颗棋子，倒是重要起来了。 因是秘密南下，所以苏南丞回府后也只说不知道要去哪里。 就带着连生出门了。 此行一样有危险，不过也有机会。走着瞧吧。 ------------ 第0012章 守株待兔 好歹这回出门，是公费。 就是这件事显然赶得及，他们一行二十多人，紧赶慢赶的走。 看来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如今确实是激烈，太子迫不及待想给三皇子来个狠的。 这要是查实了姚大人的问题，三皇子就算不会因此被陛下责罚，那也是大大的不利。 三皇子要争太子之位，没钱怎么可能。 骑在马上，苏南丞眯着眼想，太子这是明知道秘密也会成为公开。所以一早就将自己塞进来了。 这一来，三皇子要做什么阻拦的事，反倒也要注意。 太子明确告诉他，我要去查你岳丈。 这付家子弟，果然都不是善类。 为首的便是马大人。 其次还有几个左春坊和司经局的人。其次是侍卫。 这当然不够，只能说显州当地应该还有人手。 环环相扣啊。 日夜兼程，到了显州的时候是六月初九。 刚入城，就见显州太守姚实槟亲自来接。那叫一个客气：“诸位一路辛苦了，本官等候多时，已经备下薄酒，诸位快请。” 太守四品官，却是一方大员。 如今却客客气气等着他们。 他们这一行人中，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五品的马大人。 又是东宫属臣，实在排不上号。 马大人一行人全是面色有异，显然这场面是意料之外的事。果然，太子不是草包，三皇子也不是。 这所谓的秘密调查，从一开始，人家就已经知道了。今日这阵仗，说是鸿门宴也不为过。 这姚大人显然不好对付。 好在马大人一行人也没被吓着，如今这场面虽说是出乎意料，也得应付。 自然一番寒暄。 马大人反复推脱，可还是被姚大人一行人拉着去了一处宅院。 “料想诸位是要一处清净地住，这一处乃是显州富户刘家的别院，如今都腾出来了。这宅子新盖的没几年，哪都好。诸位大人就住着？放心，宅子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诸位不必担心有什么耳目。”姚大人笑呵呵的，话却说的不太客气。 “有劳姚大人，姚大人的安排，我们自然没有不应。”马大人笑道，事已至此，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苏南丞跟着，心想这个暗中调查，暗中这两个字，大概就是说不走官方程序而已吧。 并不是说掩人耳目。 不然姚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说是薄酒，事实上那是豪宴。 他们这波人分两边。 很荣幸，苏南丞是跟着马大人。好歹他是有官职嘛。 席上姚大人亲自作陪，还有几个本地官员。 马大人也客客气气的给姚大人敬酒。 不多时，就有一队漂亮姑娘进来了。 “哎呀来来来！都是为了诸位，特地请了这些个姑娘来。快来，伺候诸位大人喝酒。” 这几个姑娘年纪都不大，估摸也就是十六七岁。 她们生的都是肤白貌美，并且看起来，不像是青楼楚馆里的。 大概是家养的奴仆。姚大人将这样的一群姑娘叫来，是真的有点下马威的意思了。 很快，苏南丞身边也坐过来一个，生的瓜子脸，柳叶眉，细腰肤白。 她提起酒壶，给苏南丞倒酒：“大人请。” 苏南丞接过来意思了一小口。 “大人这般年轻，就已经是朝中的官员，真是前途无量呢。”女子赔笑。 苏南丞也笑：“我跟着混日子的，勉强有资格坐在这里罢了。” 马大人一边搂着女子，一边跟姚大人打哈哈。 喝了几杯酒之后就笑道：“咱们可是奉命来办事的，少不得要姚大人配合几分。这东宫的政令，还能用吧？” 既然人家都明摆着来了，那马大人也也不好再藏着。话不如说透了。 “哎呀老弟！你这就折煞我了。我算什么东西？东宫说话，那就是旨意啊！我怎么敢不听？”姚大人拍着胸脯。 “大人醉了，大人这是醉了，这等话可不敢说啊。”马大人也忙站起身，哈哈笑着：“好酒，好酒，才几杯下肚，怎么就糊涂了？” 苏南丞和几个从官都不动，有的是插不上话，有的是看戏。 苏南丞就是看戏。 不过大家都是附和着，都笑着呢。 他身边的女子偎过来，将身子贴在他身上，他便也顺势搂住：“姐姐也喝多了不成？” “大人真是坏，奴家是看您都不理会奴家。可是奴家生的不美？”说这话的时候，这姑娘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看得出是生手。 苏南丞笑了笑，在她腰上捏了捏：“只因年纪还小，不曾接触女色。故而不懂。姐姐只安静陪我喝酒不好？” 他这话说的虽然柔和，可内里的威胁意思这姑娘一下就懂了，便克制起来。 伺候不好还不如不伺候。 不管对方是什么官职，再低也能把自己弄死，何必呢？ 这场接风宴的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都喝醉了。 不管量大还是小，这时候不喝醉等什么时候呢？ 姚大人被人扶着回去了，本地的官员们也纷纷离开。 马大人也着实喝的不少。由着女子服侍他去休息。像是一点也不着急安排后头的事。 苏南丞打发了那姑娘，就先去休息。 这日夜兼程的，能不累吗？管他们怎么互相算计，什么事都等明日吧。 次日一早，还没开始办事，姚大人就派人来请苏南丞。 苏南丞略有些无语，倒也没太意外。昨日姚大人都光明正大的来接了，今日人家请自己过府还稀奇？ “敢问大人叫下官去，可是有什么事？” 来人倒也客气：“大人只说叫小的来请，想来是叙旧，好歹是亲戚情分。” 苏南丞应了，心说屁个情分，从没见过的。 他跟马大人说了一声就去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的关系，还故意派他来，他还客气什么？ 这群人要看的结果还没开始呢。 不过这姚大人是真把太子的面子当鞋垫子，真心不客气。 料想姚大人一个四品官都这样，三皇子本人对太子是何等样子？ 去了姚府，苏南丞被人客客气气迎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真是位置决定一切，这要是以前的苏南丞，哪有资格来这里呢？ ------------ 第0013章 物价 被请到了前院舒服，姚大人见他来了就笑：“哈哈哈，一向听闻成康侯府就是个出人才的地方。果然！贤侄果然生的一表人才。” 三皇子算苏南丞表哥。他的岳丈，确实是叔伯一辈。 只是这一声贤侄，还是太雷。 “承蒙大人看得起，南丞实在不成器。”苏南丞拱手作揖。 “哎，怎么就不成器了，你如今才多大就已经是东宫深受器重的属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看我那几个逆子，至今也没个像样的官职呢。” 说话间，就有人来送茶。 坐定说话，姚大人笑呵呵：“此番既然你来了，少不得我多照顾你几分。有些功劳，你回去更好交代。也是咱们亲戚的情分。” 这暗示太明显了。 苏南丞又起身作揖叹气道：“下官多谢大人好意。来之前……来之前得知是来显州，下官百般推辞，只是人微言轻，实在是无果。” 他这话也暗示的很明显。 俩人都互相猜去吧。反正口吻都是我向着你，咱俩是一家子。 姚大人一脸疑惑的摸摸胡子：“怎么贤侄也不想来吗？” 他一副这我就不理解了的样子看着苏南丞。 “初初当差，倒也不敢说挑拣什么活。只是……太子殿下此番派人来，却是大人您的地方。下官其实并不知是做什么，只是这心里，有些不安。”他说着又道：“想来大人还不知，我府上庶出大姐姐，如今应该已经进了四皇子府上。我还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可惜也没赶上一杯喜酒。” “哎呀，那咱们岂不是更亲近了？”姚大人轻笑：“不碍事，迟了这酒也得喝。三殿下子嗣不多，日后贤侄女要能多生几个，岂不是好事？” 三皇子嘛，子嗣也不是不多，就是嫡出的太少。 姚氏生了两个女孩子，才生下嫡子。 两个人就这么虚伪的聊了好一会，姚大人才肯放苏南丞走。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就发现有几个人不见了。 想必是去秘密调查了，他制作不知。 去跟马大人见面，至少不能闲着。 马大人笑呵呵：“之前倒是没注意这个，这姚家，还真是跟成康侯府关系匪浅。想必太子殿下也是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倒是叫你尴尬了。” “大人这话说的下官实在惶恐，差事就是差事。虽说姚大人与我家里确实有些关系，可这并不耽误我办事。大人只管放心，既然如今是东宫属臣，自然一心只有太子殿下。”苏南丞道。 马大人呵呵笑，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很快就开始做一些表面功夫，既然是奉太子令来查去年赋税，自有可以调动的人。 其实显州税赋有问题何止是去年？ 显州的问题也不光是税赋，几日后苏南丞就知道，太子说的是查税，事实上就是查显州。 税这东西，你光是看账面，能看出什么来？ 他们并不好深入田间地头，姚大人将这宅子里的人调走了，可只要是出去，就有人来跟着你。 除了第一天撒出去的人，后头他们都不自由。 而且这样步步紧逼，也是很危险的。 他们几个毕竟不是走明路来的，真要是惹急了对方，说不定死在显州也是小事。 太子绝不会因为他们几个跟三皇子闹大。 如今大元国运一年不如一年，北方被北狄压榨的太厉害。年年都巧立名目的送东西去。就跟进贡一样。 民间也是总有暴动。 所以哪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显州地处江南，土地肥沃。是大元最好的一处粮仓。 这里水稻一年两季，产出的米是大元最好的。 按理说，这里的百姓应该过的不错。 可大街上看见的百姓并不是如此。他们跟京城里生活富庶的百姓完全不一样。 苏南丞带着连生在街上走，身边也有姚大人的人陪着。 他看到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从一家粮铺出来，面有怒色。 苏南丞心里一动，当下不说话。 又走了一阵后，他忽然道：“显州的大米可算是最好吃的，来了这几日吃的怎么跟京城的也差不多？难不成，我竟没吃到？” 跟着他的那个人笑道：“怎么会，那定是预备膳食的人不尽心。” 苏南丞就笑道：“也许是他们想着我们来自京城，怕是吃不惯当地的？” 他笑呵呵的：“连生，你去买点，买个十来斤好了，咱们回去尝尝。我就不去了，外头等你。” 他指了指对街：“那正好有个铺子。” 跟着的人见此倒也没多想。 连生哎了一声就去了。 不多时就提着十斤米出来，笑道：“公子，香的很，估计就是比京城的好吃。” 苏南丞一笑：“行，显州哪都好，就是热，我可要晒死了。咱们回去吧。” 那人笑着附和了几句，就送他们回了别院。 “公子，您真要吃米？”连生好奇。 “呵呵，这米什么价钱？” “呃，一斤九文钱。”连生道。 苏南丞挑眉：“你不觉得贵了？” 连生挠头：“贵了？咱们府里的米好像说是几十文钱一斤呢。小的还觉得这米便宜呢。您也没买过吧？” 苏南丞轻笑出声摇摇头：“无事。” 他起身去见马大人。 “下官方才出去，买了十斤米回来。竟花了九十文。这显州贵地，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活下来的。” 马大人惊讶的看苏南丞，不知是因为米价还是因为他的行为。 “九十文？” “是啊，九十文。”苏南丞轻笑：“大人以为如何？” “胆大包天！”马大人怒道。 苏南丞还是笑：“如此贵价，下官一年俸禄，竟买不了多少米。” “南丞啊，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等回京，定告知殿下。”马大人拍他的肩膀：“眼下，咱们齐心协力，把这边的事办好。” 苏南丞退后一步拱手：“是，大人放心，只要您用得着下官，只管吩咐。” 回了屋子里，连生不解：“这真的很贵啊？” “你说呢？你一个月多少月钱？”苏南丞问。 “二两。” 【一斤我按照现代500克算的。一两大概率折合人民币660的亚子。】 ------------ 第0014章 蛀虫 苏南丞一愣，轻轻拍头，时间太久，真忘记了。 成康侯府给下人的月钱，是真不少。 也不光是这样，整个大元如今是百姓民不聊生，可做官的都是不缺钱的。 就好比苏南丞这个九品官，低的不能再低，一年俸禄固定的就有一百八十两。 这只是固定的，一般来说，他会有更多分下来的灰色收入。 如此情形，也难怪连生不觉得这九文钱一斤的米贵了。 一斤米，做成饭也就两斤，胃口大一些的，一个人一顿都能吃了。 一个五口之家，一顿就算只用一斤，一天至少三斤，二十七文。 一月三十日，就是八百一十文。 普通人就算一个月能赚二两，也就折合两千文。这光是米就去了一半，这日子想想都不能过。 可连生虽然是个下人，却生在侯府。他是领了月钱之余，吃喝穿戴都是府里出。 所以可能根本想不到也体会不到，他也没有家里人要养。 上层富贵人家，连一个小厮都这么不知民间疾苦，可见大元上下割裂之严重。 而最叫人悲哀的是，太子此番派人彻查显州，并不是来体会民间疾苦的。 他只是想扳倒三皇子罢了。 这付氏的子孙，占着这个天下，却根本无所谓百姓死活。 苏南丞深吸一口气，遮住眼睛，心想你想那么多也没用。 你自己，不也是那锦绣繁华堆里长大的蛀虫么。 若是没有病重时候那十几年的现代游，你也一样什么都不懂，也想不到这些。 很快大家就发现，显州不光是米价不对。 很多东西的价格都贵。 虽说每个地方都不可能物价一样，但是显州物价比天子脚下还贵，这显然不合理。 米价按理说，是被控制的。每个州府都有底价。 这东西不能随便涨价，这几年虽然乱，但是也不能这么离谱。 马大人不知有没有别的口子，但是这个口子，显然是个好口子。 你显州就是个鱼米之乡，米价居然这么离谱，那还不查你？ 不管姚太守如何严防死守，六月二十八的时候，又有一队人来到了显州。 这回，可是带了陛下旨意来的钦差。 这位官职正二品，布政司右承宣布政使。 简直是神来一笔。 姚太守显然是很意外，这回是上官亲临，自然要好好对待。 人家廖大人可是带了班底来的，姚太守想要拦着，可是拦不住了。 不过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显州毕竟是姚太守的地方，他可在这里十多年了。 别说姚太守很意外，就是马大人也很意外，很显然这事他也不清楚。也就是说，太子也未必能预料。 这位大人虽说没有明着站队，但是确实是偏向太子一脉的。 苏南丞看着，心说这事就有意思了。 廖大人来的第一天，就结结实实给了苏南丞一巴掌。 内堂中，廖大人大马金刀的坐着，他不说话，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坐下。 只见那廖大人抬起眼，扫了众人一圈后看向苏南丞：“你便是苏家那个婢生子？”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何况还是一趟车上的。 这就太过不给面子了。 马大人几个瞬间也有点变脸。 苏南丞上前一步：“下官苏南丞，拜见廖大人。” “呵，听闻你母亲仗着美貌爬床才有了你。可见成康侯府也是家风不正。若然我有这等低贱血脉的子弟，是宁愿掐死。便是舍不得，也要关起来。怎么还能叫他出来丢人？你父亲倒也疼你，竟还替你谋了差事。” “大人说的是，下官的母亲原本确实是婢女。不知大人今日提起这些事，又是什么缘故？”苏南丞当然愤怒，但是他这个人，越是愤怒越是面无表情。 “哼，本官提醒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既然如今伺候了太子殿下，就该明白你的身家，前途，都在东宫。你若是仗着成康侯府首鼠两端，本官不介意替太子殿下清理门户。” “下官自然明白职责所在，有劳大人提醒了。”苏南丞面无表情。 马大人忙道：“廖大人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今日也不早了，属下叫人摆下接风宴，先去入席如何？” 廖大人算是给了他几分薄面：“嗯，本官去更衣。” 他一走，马大人就拍着苏南丞的肩膀：“廖大人出了名的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心直口快？ 这可不是心直口快，这是故意敲打。只怕这位跟成康侯府或者三皇子，有什么旧怨。 等出来正堂，连生小声道：“公子您别生气，这人也实在是嘴贱。” 苏南丞冷笑：“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他都要这么费劲的来这么一出。可见他是拿成康侯府没办法。不过几句话，我还不至于受不住。这恶心我算记住了。” 马大人那边也是烦死了。 “大人，您说他怎么来了？”马大人跟前的官员发愁：“本来咱们就不好干。廖大人这一来……凡事强压有用吗？” “是啊，一来就跟苏家的杠上了。这日后怎么跟殿下交差？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这大了几级，日后只怕你我也不能自由行事了。” 他们当然也看不起苏南丞，可没必要得罪人啊。这廖大人什么路数啊？ “正二品的钦差，就是强压，你我又能如何？”马大人叹气：“但愿这次不要无功而返吧。” 事到如今，马大人自己也已经掌握不住了。只想着即刻就给太子送信。 可见朝中争斗，这位廖大人忽然就得了圣旨来了，那为什么先前太子不能求圣旨？ 只怕是太子进一寸，三皇子就进一寸，一步不让啊。 又或者是陛下…… 大家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苏南丞心里的想法渐渐成型，这一巴掌不能白受。既然被骂的这么卑贱了，那卑贱的人有什么好心眼呢？ “公子笑的好吓人啊。公子自打病好了以后，变化好大啊。”连生一边走一边说。 全然只是感慨，丝毫没有思考。 苏南丞摇摇头，在他面前，真是伪装都不需要，这小子根本不动脑子。 ------------ 第0015章 百姓苦 当晚的酒席上，廖大人倒是没有再盯着苏南丞。 毕竟苏南丞只是个小官，一直盯着就没意思了。 第二天，大家就见识到了廖大人的行事风格。 就一个字：以权压人。 他的官职是足够了，可显州本地很多事，他并不清楚。 他严令姚太守将显州五年的账本全部送来。廖大人自己带了一队人，就要开始严查。 并且，从姚太守开始，今日起就要被挨个问话。 这一副审问的架势果然得罪人。 马大人几个都要愁死了，这是来帮忙还是来坏事的？ 他紧急派人去给太子传话，两个多时辰后，出去送信的人就被廖大人的属下抓回来了。 特别不客气的将人丢在马大人身边：“大人说头回发现，就不罚了。严查期间，任何人不得离开显州。” 马大人大怒：“我等是奉命来显州办事，为何不能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奉命？”那人冷笑一声：“什么命还大的过皇命？马大人莫不是想抗旨？” 马大人气的心梗：“臣不敢。” 那人走后，送信的爬起来：“这帮孙子，专门盯着咱们的人呢，现在出不了城。” 马大人摇摇头：“你先去更衣吧，一身土，没受伤吧？” 侍卫摇头。 众人叹气，都回到内堂。 廖大人昨日起就去别处住了，这一处别院，只有马大人一行。 此时马大人蹙眉：“看来，廖大人是不会叫我们碰这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很不安。 “这路数，下官看不懂啊……”苏南丞沉吟：“只是有廖大人这般行事，只怕打草惊蛇。下官看，姚太守一行人，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他查出什么。”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这就是怕咱们抢功劳吧？”随行陈大人陈安叹气。 “当下还是要给太子殿下传话。”苏南丞蹙眉：“大人们不觉得蹊跷吗？怎么就忽然来个钦差？如今如果马大人您也不能接触这件事了，那后头不管查成什么样，咱们是一点也不知道。先不说抢不抢功劳的话，若是最后查实是显州无事呢？” 众人都是沉默。 陈安尴尬一笑：“我说苏老弟啊，你这是记仇。” 苏南丞一笑：“记仇是有一些的，但是下官说也是实话。咱们什么都参与不进去，过后好坏都是人家说了算。诸位可别忘记咱们来干什么来了。为什么要来。” “不管这廖大人偏向谁，他是领了圣旨来的。咱们是奉了太子之命来的。” 这里头差距还用说吗？ 大家商议了一会，一时间也没什么准确的法子。 马大人叫大家都先回去，独独留下了苏南丞。 “南丞啊，你可有什么办法？你放心，只要你有主意，只管说来。等回京，我定亲自向殿下给你请功。” 苏南丞忙道不敢：“不敢说有什么主意，只是事已至此，怕是由不得咱们。既然如此，事情不如就直接闹大。” 既然压不住，就不压着了。 事情如今不顺自己的意，那就搅浑它。 马大人轻轻叩着桌面：“如此一来，姚实槟也要着急了。” “是。”苏南丞点头。 别人着急，总好过自己着急。来这一趟，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马大人办事也是一把好手，他能在太子跟前站住脚，就不是个无能之辈。 短短几日，他一边装着跟廖大人争权，一边暗中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很快，显州就传出种种流言。 廖大人是不许马大人一行人现在离开，可他又不敢困住整个显州百姓。 于是很快，陛下派钦差把控显州查税赋，以及显州税赋的问题传出去。 比如说，显州全年的粮食产量，连续几年报上去的结果都与事实不符。 还有显州这贵的离谱的物价。 重点是说廖大人是个清官，青天大老爷，最是为百姓不平云云。 如此之后，竟有不少人哭求钦差做主。 买得起米的还是好的，很多乡下种地的人才悲惨。 他们一年下来劳作不休，却吃不饱。 苛捐杂税是一年比一年多，这里头水分可多着呢。 这不，如今就冒出来了个口赋和户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孩子从三岁到十四岁要交税，而一个户头每年还要交税。 这就是两茬税。 并且还拥有算赋，每个十五岁到五十六岁的百姓每年也要交税。 苛捐杂税又何止于此，种地的百姓们还有田租。 也难怪他们一听说有钦差就急着来找。 这事显然危险，可要是不来，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 就连马大人也没想到这事能一下子就爆开。 关键是这还不算，廖大人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派人镇压的时候，手下手重，将一个百姓打死了，另外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驱赶的时候摔倒，当时就见了红。 这一来，百姓们更是群情激奋，当时就在府衙外头打砸了起来。 大家都要活不下去，还管你什么官府的？ 马大人一行人穿便服赶到府衙外头，就见百姓们举着搞头锄头的跟官兵打起来。 很多百姓都是头破血流，地上也躺着不少受伤的人，不光百姓，还有官兵。 已经有人去紧急调城外的兵去了。 闹事的人至少也有几百个，廖大人等人都在府衙里头，固守不出。 苏南丞走近马大人：“马大人，此时便是机会。你我是东宫属臣，在此地，定有机会的。” 马大人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事已至此，他也不犹豫。机会稍纵即逝。 当下就大声喊道：“诸位乡亲们，诸位！我是东宫太子殿下的属臣，来此地就是为了调查税赋的事。诸位听我说。” 一开始没人理会他，甚至有人还想打他。不过听清楚东宫后，倒是有人迟疑了。 见状，众人都喊着：“这显州太守是三皇子的老丈人，咱们可不是他亲戚。知道你们受苦了，特地来的。” 一传十十传百，一刻钟后，还真就暂时止住了这群人的打砸。 一群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就是挺吓人的。 ------------ 第0016章 一些些小谋划 有个领头的看起来是个里正之类的人：“我们这群人，也不怕死，活不下去了。老头子四个儿子全死了，一把老骨头就想要个公道！难不成皇帝老爷就看着我们都饿死吗？” 众人群情激奋，喊着就是。 “乡亲们听我说，我等来显州也有半月了，就是来查税赋的。但是这事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诸位今日这般，实在是冲动了。” 众人又气愤起来，叫嚷着。 马大人忙道：“不过诸位乡亲们放心，除了个别打死人的，其余人都没事。都可以回家。” 此言一出，众人就是面面相觑，有点犹豫了。 毕竟谁也不想造反，要是能好好回家，他们当然愿意。 趁着城外的兵马还没进来，马大人一行人已经驱散了众人。只有少数几个确实打死人的，被抓了起来。 大家也没空管他们了。 廖大人也不敢这时候直接说不许放过这群人，毕竟他们如今人少。 不过就依着廖大人的性子，过后肯定要大肆抓捕的。 “马大人，你的权力真大。这群暴民，也可轻易放走？”果然，廖大人一见面就发火。 这回，马大人也一改之前的态度，脸色冷肃：“廖大人，下官官职低微，但是也不能看显州百姓过的生不如死还无动于衷。显州税赋如此繁重，下官倒是要问问，这些税赋收到哪里去了？” “显州产米，米价却如此昂贵，米去哪里了？” “今日，除非我等玉碎于此地，否则下官一定要问，一定要查！” 马大人慷慨激昂，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一样。 玉碎是不可能了，今日一战成名，这二十来个人要是消失了，他钦差廖大人第一个就要倒霉。 姚实槟如今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能轻易处置的事，如今闹成这样，想瞒住怎么可能？ 俗话说，有些事不上称不到四两重，一上称几千斤都打不住。 如今就这么一个局面。 廖大人最起码要做出个秉公执法的样子来。 可这一来，势必得罪了三皇子一脉。 他更亲近太子不假，可胜负未分，他也不敢结结实实站过去。 马大人如今是坚决不允许他们去抓捕其他百姓，只有这七八个人没法子，只能下狱。 太子的地位再是有动摇，那也是太子。 至少只有他有资格派人出来查税赋。 这简直是逼迫廖大人。 他怒极，甩袖子走了。 “按照程序，咱们此时应该是要上告青州府了。”苏南丞道。 马大人看过来，皱眉问：“你想做什么？” “大人，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别说只是你我，就是太子殿下亲临，面对陛下下旨送来的钦差也不能强压。但是显州有问题，上一级青州府按察使不管是说不过去的。” 马大人看着苏南丞，深吸口气：“倒是小瞧了你小子。” “大人这话说的下官不知如何接。” “罢了，张大人确实难缠。他若是来，有那廖子清发愁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只怕不日就要回京了，毕竟他们也不能做什么了。 “陛下的生辰也过完了，咱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马大人感慨。 “大人不要这么说，回京后，你我都是显州的见证人。还有那几个囚犯。何不带回京城？”苏南丞道。 马大人蹙眉：“他们怎么会叫我们带走那几个囚犯？” “大人，青州太守许大人的女儿，可是四皇子侧妃。听闻十分受宠。生育了府中长子。”苏南丞道。 马大人一愣，这才点头：“这事我倒是没记得。” “他与青州府按察使也是儿女亲家。”苏南丞又道。 马大人意外：“这你也知道？” “素日在家里听家里人说过。”苏南丞笑道。 三皇子势大，可四皇子也不是籍籍无名。无非是四皇子的母族弱一点。 但是看他的妻妾，那可都不差。 要是扳倒了三皇子，四皇子机会不是更大？ “你小子，倒是不偏心姚太守啊。如此一来，你有什么好处？你们家跟三皇子才是一家啊。”马大人故意道。 “谁家的庶子，前程不是靠自己？臣，只忠于陛下。”苏南丞对着北方一拱手：“忠君，也忠储君。” “哈哈哈哈！好，你这话我记得了，回去就转告殿下。你说的是，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苏南丞应是。 信不信都可以，反正态度他已经表示了。 马大人一行盯得紧，这回廖大人也不能阻拦他们。 不阻拦，他们自己倒是不急着走。只是派人暗中去青州府。 拿着的是太子的印信，自然不怕对方不信。 三品按察使，自然见过太子，也认识印信。 这位可不站队，不站队你见了太子印信就不能不动。这便是储君的威力。 与此同时，马大人的人也暗中去见了许太守。 许太守虽然没答应，也没拒绝。这些话他当然不好直说。 六月底，马大人一行人收到了太子的命令准备回京的时候。 甚至不用他们自己说，张按察使就已经将那八个人犯预备好了。 等廖大人等人想拦着，也来不及了。 这里毕竟是青州府管辖下的地方。 回京路上，多了八个囚犯，自然走的很慢。囚车就很慢。 晚上扎营，连生叹气：“小的怎么觉得这个张按察使也不怎么关心税赋啊？他们都不关心的样子。太子殿下也不关心。” “是啊，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没有人是真的担心百姓疾苦。”苏南丞笑了笑。 青州府管辖显州，怎么会完全不知道显州状况？ 换言之，姚实槟敢完全瞒着上峰？不得孝敬好处？ 只是不出事的时候，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出事了，做戏也的做一下吧。 归根结底，这是一场政治博弈，哪有什么青天大老爷呢？ 包括太子，他的初衷也是一样，只想打压步步紧逼的三皇子。 哪里想到百姓的苦楚了呢？ 苏南丞一开始就知道，靠谁都不行，大元需要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化。不然靠一个人两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 ------------ 第0017章 买个人 他睡不着，就出去与一个囚犯说话。 那囚犯岁数不大，白天晒的嘴皮子都裂了。 苏南丞就叫脸上拿了水给他喝。 “你们不是说我们也不会死……” 苏南丞摇摇头：“你们打死了人，会不会死，真的不好说。不过你们跟我们回京，生机大一些。” “你是个好人，你救救我们吧，跟皇帝老爷说……”那人眼泪下来了。 苏南丞轻轻摇头：“我只是个九品官，就算想求，我也见不到陛下。不过我答应你，见了太子，我会替你求情，不管成与不成，我总会求。” 那人只是哭着，显然也觉得没希望了。 倒是另一个囚车里的老人道：“死了也就死了，好歹进京去，把咱们显州的苦处说一说……” “是啊，你们进京，总有一些机会。倒不如，你们跟我说说显州的事吧？”苏南丞坐下来，又叫连生去拿些水和干粮。 其实马大人很快就知道他做什么了，想了想也没管。 苏南丞就这么坐在月色下，听着这八个囚犯讲故事。 其实显州固然已经是被剥削的很惨了，但是比起一些偏僻地方，完全靠天吃饭的地方，还是强了很多。 他就这么听到了半夜，才被连生叫回去睡觉。 回程路上，走到了鼓州，就该渡江。 天下大雨，一行人只能先在鼓州休整。 客栈里，他们直接包下了一层。此处客栈很大，光一层加上后院也足够了。 将八个囚犯也从囚车里放出来，就关在后院里。 他们也跑不了。 方才还是淋了雨，苏南丞等着小二送来的热水沐浴。 正是这时候，听见外头传来哭声与喧闹。 一开始还声音不大，渐渐就越来越吵闹。 苏南丞和连生出去一看，就见大堂里头许多人在那叫喊，其中一个女子哭声很是凄惨。 苏南丞走近些就看见有个老头躺在地上抽搐。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急着叫他，好像是女孩子的爹。只是看着样子又像是个老头子。 旁边一个小二惊慌失措的解释：“我没碰到他啊，没有碰到啊，他自己倒了。” 可惜周围人都指责他。 不多时，店主也跑来，不问青红，一脚就踢翻了那个店小二。 明显那店小二年纪也不大，又瘦又黑的，这一脚就被踢得趴地上起不来了。 “你这狗东西，给老子惹事。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人抬出去？是要惊动了贵客？” 就在店里其他人要去抬，那老头已经停止了抽搐，嘴角冒出不少白沫，人却是明显好了些。 苏南丞看着，这像是羊角风。 老头没事了，可他和那女孩子还是被赶出去了。 苏南丞也就没管，回去沐浴去了。 湿漉漉的也很是不舒服。 没想到吃过午膳后，就又有事。 连生从外头进来道:“公子，下午那个小二被打的好惨啊。我听说那是店主的妻子带来的拖油瓶，从小就挨打。” “那他妻子不管？”苏南丞问。 “死了呀，店主说他肯给那拖油瓶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啧，可怜。还不如我，打小没亲人，卖进咱们府上至少不天天挨打。” 连生一向对自己的生活是满足的，哪怕跟着的是最没出息的公子，他也觉得比外头好。 “你去打听打听，要是可以，咱们把他买了。”苏南丞道。 连生脸色大变：“是不是连生伺候的不好？” 苏南丞无语的摇头：“你一个人能伺候过来？回府后就你一个人啊？傻不傻，买一个，你还不是公子最贴心的？买回来也是你的人，你也可以指挥。” 连生这一下就高兴了。 “那成，那小的去看看。” 店主听说有人要买他家的拖油瓶，倒是有些不乐意。 他当然不是舍不得，只是人就这样。自己可以作践打骂，不当人打死都行。 可一旦有人说他要，瞬间就觉得亏了。 于是张嘴就是二十两。 连生大怒：“你倒是舍得要！外头买个健健康康的奴仆，也就是几百文。我家大人看你这个儿子有些机灵，才与你买了，你倒敢开口！” 正这时候，被打的半死的小二从一边爬过来：“我愿意，我愿意卖死契！多少钱都行，这个人不是我父亲，我不曾在他家户籍。” “你个小畜生，这些年老子养着你，你倒是忘恩负义。”店家说着，倒也不敢动手。 毕竟连生的主人是个做官的，再低的官职那也是官。 “他多大了？”连生问。 “我今年十五。”那小二自己回答：“我八岁来他家，七年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不曾有过新衣。三年前我娘过世，我就天天挨打。我愿意签死契，将银钱给他抵消了他家这几年的饭食。求这位哥哥救救我。” 小二哭的很惨，他再留下会死的。 这几次被打，一次比一次重了。他常年肚子里没有饭食，扛不住。 去年冬天就差点冻死他。 “店家，你自己看吧。是好好的卖了他，还是咱们告官去。既然他户籍都不在你这里，你往死里打他，就不合适了。”连生哼道。 连生怎么也是京城出来的，吓唬个店老板还是可以的。 店家也实在犯不上因为一个奴仆一般的拖油瓶惹事，只好点头：“那可说好，这些年不能白养活他。” “就五两！你要，咱们就马上办了。你不要这就去告官。我就不信了，这事还不能办了。”连生烦躁道。 店家咬牙：“好！” 五两可是不少了，签了死契的也就这样了。 遇上荒年，买一个人真不要一两。只不过那样的不是死契。 签了死契的奴仆主人家是可以随意处置的，打死也没事。 只是连生看了那小二几眼，心说这还得给他看病，这奴仆买的，亏死。 “你去收拾一下，等会跟我去见大人。明日雨停了，我们就启程渡江回京。”连生故意说回京俩字。 店家更老实了。 小二激动不已，前路或许也坎坷，但是至少眼下是脱离这个魔窟了。 他真是怕了，饿怕了，疼怕了，冷怕了。 ------------ 第0018章 回府后 要说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两身破烂的换洗衣裳而已。 他倒是懂事的打水把自己洗干净了。 也梳了头。 去见苏南丞的时候跪着：“叩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个大人好生年轻，看着跟自己差不多的样子。 “你叫什么？”苏南丞问。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程二狗……”小二不好意思道。 “这叫什么名字？”苏南丞摇头轻笑：“叫程铭吧。铭记的铭。” “是，小的必定记住今日大人的搭救。”程铭叩头谢恩。 “倒也不是叫你记住这个，记住经过的苦难，以后知道好歹就是。我这个人，要求不严。但是做我的奴仆，定要几个一个忠字。可以做错事，我便是责罚了你，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是要生出背叛的心思……”苏南丞没有说完。 程铭忙道：“大人放心，小的谨记。此生忠于大人，定不会背叛。” “好，起来吧。日后跟连生一般称呼就是了。”苏南丞摆手。 程铭起来却呆呆的看连生。 连生白了他一眼：“叫公子。我们家公子是成康侯府大房七公子。等回京后，就会进府，府中规矩多，我路上教你。” 程铭忙不迭点头，这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公门侯府，都是戏本子的东西。 他就算听过，也不曾想有一日能去。 如今是作为奴仆去，也是很有些激动了。 果然大人来头就是大。 第二天的时候，马大人只是笑呵呵的：“南丞啊，你这是善心不小啊。” 苏南丞也只是一笑，就接了这个话。 善心嘛，肯定有一点，不过他身边没人也是真的。 府里安排过来的人他也信不过，连生是忠心不假，就是脑子笨。 总要有几个用得着的人吧？ 这个人就正合适。 到底是打小扎挣活下来的，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倒下。 苏南丞也就没叫他现在养着。回京再说吧。 不过程铭跟着苏南丞，倒是第一次吃饱饭了。 光这个，他就激动得不像话。 还是连生提醒：“你别使劲儿吃，常吃不饱的人一下子吃太多受不了。你以后都能吃饱的。” 程铭红着脸说是。 天也确实放晴了，众人预备着渡江。 车马辎重一趟，人一趟。 那八个囚犯没上夹，只用绳子捆着。 一行人上了船，离开了鼓州。 江对岸是茂县，不过时辰还早，渡江也就用了一会。是要继续赶路了。 如此车马劳顿，回到京城的时候，也是七月十五刚过了。 东宫已经派人来接，苏南丞也要去东宫复命。 显然，前几日马大人信里头已经讲过显州的事。 这回见了太子，明显感觉太子对苏南丞的态度有些变化。 “此番劳动你们了。”太子端坐上首笑着道。 众人忙道不敢。 太子笑道：“这件事如今朝中也都在议论，效果倒是比你们去查出什么还好。” 这屎盆子往显州一扣，结果就不重要了。 姚实槟势必要出血，也意味着三皇子一定会有损失。 涉及税赋，就是陛下偏心，也不能听之任之。 “也不叫诸位白忙活，此番都有功劳。也都有赏赐。你们也都回府吧，好好歇着。准你们休息三日再来。”太子笑呵呵的。 众人忙谢过，这才出宫。 这会子还是上午呢。 苏南丞跟众人告别后，就带着两个人回府。 自然没迎接，不过进了苏家就感觉下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微妙。 不是厌恶，也不是喜欢，就是观察。 苏南丞不在意，直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 白天，男人们不在，他回来肯定要拜见祖母嫡母的。 果然女眷们都在这里。 他挨个拜见过后，老太太笑呵呵的：“此番出去累着了吧？你也没赶上你大姐姐出阁。” “是，都是不巧了。孙子送了贺礼回来，可不知收到了吗？”苏南丞问。 “自然收到了，你有心了。”冯氏笑道：“显州热吧？瞧着你这出去，晒黑了些？” “多谢母亲惦记，确实跟京城不一样，晒的很。” 众人寒暄一阵，就听闻说太子殿下的赏赐到了。 苏南丞赶紧去前院接赏。 赏赐的一百两黄金，三百两白银，还有一些衣料和器皿。 苏南丞叩谢过后，当即就取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塞给来送赏赐的太监：“大人辛苦，也怪我进东宫行走时间短，尚未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姓氏？” 那太监将银子塞进袖子里笑道：“可不敢这么说，奴婢并无品级，怎敢称大人？倒是大人您年少有为啊。奴婢姓谢，日后要多劳大人提携才是。” “好说，也有劳公公提醒我才是。”苏南丞笑呵呵的一作揖。 把个谢太监恭维的很是高兴。 送走来送赏赐的人，苏南丞叫连生几个把东西搬回去。 他也回了梧桐院。 “恭迎七公子回府。”几个人忙上前道。 比起走的时候只有两个丫头，如今竟是有四个丫头，又添上两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 如今他这梧桐院里，也有了十个人了。 “公子，这是新来的。秋菊和冬梅，牛婆子和李婆子。两个小厮是松枝柏枝。”连生道。 苏南丞点头：“既然来了，就各司其职。日后这梧桐院里的领头，男的是连生，女的就冬梅你来。” 这话一说，春雨和夏荷脸色就变了。 她们俩一直都是在这里的，忽然就被新人压住了。自然不服，可想要辩解，又见公子脸色淡淡的。 想起以往，终究不敢说话。 冬梅是个明白人，很清楚过去这梧桐院里什么样子，既然主子如今就是要提拔新人，那她自然做得好。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思，送来这两个丫头生的都极好，年纪又小。 估摸也是想着苏南丞年纪差不多，就是送来做房里人的。 这一来，春雨和夏荷更不敢说什么了。她们俩年纪上可不合适。 “这一回来，事就多了。”苏南丞道：“看着吧，接下来只怕麻烦事少不了。你好好把府里的规矩跟程铭说说。别叫他得罪人犯忌讳。” ------------ 第0019章 麻烦事 麻烦事果然是不少的。 首先是当天晚上，老太太那边就叫人送来了席面。 说是给他接风。 他高高兴兴接了。心里却叹气。 真要是接风，就该摆宴啊，送一桌过来是几个意思？ 就是稍微要照顾一下，又也不需要太过照顾。 紧接着，就是侯爷那边传话，叫他一会去书房说话。 侯爷亲自叫，这倒是少见。 苏南丞心里有数了。 吃过晚膳，他将席面赏给下面人，就一个人往侯爷的书房去了。 这一路走过去，他心里就琢磨好了侯爷要问的话该怎么回答。 到了地方，自有人去通报。 他倒也没等太久，就被请进去了。 屋子里，他父亲苏英渠和大哥苏锦丞都在。 苏南丞请安后，老侯爷叫他坐着说话。 “此番出去辛苦了。” “孙儿不敢称辛苦。不过是跟着马大人去罢了。” “嗯，说说显州的事吧。”侯爷道。 苏南丞知道必有这环节，他也不隐瞒，基本除了自己给马大人出馊主意，其他都说了。 结尾还道：“虽说这廖大人像是偏向太子的，可做事又这么怪异。如今那边的情形，就是张按察使和廖大人斗法。后续不知朝中又会如何。” 侯爷摸摸胡子点头：“原来是这样。” “七弟如今跟着太子殿下，倒是不一样了。想来是你这回办差办的极好，所以才会得了赏赐。看来七弟在东宫，倒是挺好。”苏锦丞道。 “想来得赏的不止我一个，太子殿下仁厚罢了。此番一事无成，我做这个官也没几天。”苏南丞愧疚道。 “你跟着太子也好。”侯爷看他：“如今朝中形势不明，要是太子殿下真心用你，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眼神犀利的看了苏南丞几眼。他人老成精，自然也看的比苏英渠远。 之前苏英渠得知苏南丞去了太子那，就态度不好。成康侯倒是另有想法。 从龙之功，只要有一个子弟摸中就是了。 万一三皇子最后没那个命呢？ 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就是这个孙子出身太难看了些。婢生子…… “不管怎么说，好好当差。你也不小了，家里该给你说亲。不过，祖父看你如今出息了，倒不如晚一两年。那时候你更有底气，说的亲事也会好些。”这话，成康侯倒是真心的。 他当然希望家里子弟婚事都好，这都是助力。 就如今的苏南丞，再有官职，也求不来好女。 一个婢生子，就钉死了他。 “是，孙儿还小，还想求祖父和父亲，婚事这事，不如先等十七八岁再说吧。”苏南丞道。 “嗯，十七八也不晚，到时候叫你祖母和你母亲给你看着，好生找个好姑娘。”成康候满意他的识趣儿。 “你那里人要是不够使唤，只管跟你母亲说。叫她派几个懂事的丫头去伺候。” 这个伺候，就是那个伺候。 苏南丞害羞：“母亲已经送去两个，孙儿看着挺好的。” 成康侯点头：“那就好，你们哥俩也许久没见，去说话吧。不必在这里了。” 苏锦丞和苏南丞起身躬身离开了。 出了书房，苏南丞就道：“先前弟弟也实在是没钱……如今有了赏赐，可以还大哥了。又觉得这么直说显得不好……” 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什么话？你我是亲兄弟，说什么还钱？给你就是你的。如今银钱够不够？你如今做官了，不像是以前，出入打赏少不得。”苏锦丞笑呵呵的：“有困难只管跟大哥说就是了。” 苏南丞说是。心里却很是感慨。 他在异世十几年，却不能融入，那个苏南丞不是他自己。 虽然满脑子都是那些知识和见识，却知道根还在这里。 所以面对这话，要说一点也不感慨，那就太假。 同样都是侯府孙子，可苏锦丞是长房嫡长孙，父母疼爱，祖父母看重。自幼要什么都有。 何曾为了这些银钱烦恼过？ 可是以前的苏南丞过的什么日子？ 因为长个子，里衣小了，都没银子叫针线房给他做新的。 膳食来什么吃什么，从没有多余的钱打点膳房，要一些自己喜欢的。 从未得过父亲的赏，侯爷和老太太更是当他不存在。 其余的兄弟没有看得起他的，唯独对他还算客气些的，是同为庶子的五哥。 不过五哥也不过是个叫人瞧不起的。 同样小时候被二哥欺负的很惨。 十四年啊十四年，这成康侯府的人，只需不理会自己就足够了。兄弟之间的欺负，又算什么呢？ 想来，他苏大公子想不到这些。他没经历过，怎么能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呢？ “多谢大哥，也不早了，大哥快回去歇着。我听说大嫂嫂有孕在身，您还是快去陪着好。”苏南丞道。 “好，你今日应该也累极了，回去歇着吧。” 苏南丞回去的时候，就见门口有人候着。 提着灯，见他走来就忙迎上去：“公子怎么不带人呢……”程铭小声问。 “自家府上还能丢了？”苏南丞是这么说，可有人等他这份温暖，他也很是受用。 一进去，就见连生跑来：“小的就去拿个斗篷的功夫，就错过您回来啦？” “大夏天拿什么斗篷？”苏南丞失笑：“好了，都累了一天了，你们俩关门睡觉吧。” 苏南丞摆摆手就进屋去了。 屋里，新上任的冬梅揣度着主人家心意道：“今晚奴婢和春雨姐姐守夜？” 苏南丞嗯了一声，不做理会。 “奴婢这就去预备水。” 苏南丞又嗯了一声。 洗漱过后，就躺在里屋的榻上，他脑子纷乱。 由着冬梅给他拉好被子，放帐子的时候，冬梅很犹豫。 苏南丞看见了，就道：“你们都躺着去，警醒一点就是了。” 他清楚这丫头的意思，这俩漂亮丫头就是夫人送来给他的。所以冬梅和秋菊肯定得了上头的话。 这才会犹豫，要是他要求陪床，她就会留下来。这都是被默认的事。 苏南丞如今可没这个心思。他脑子里，想的是外头的事。 ------------ 第0020章 奇葩 太子，能不能跟？总不能跟个几年，他被废了。那自己这个前途可就…… 所以，既然如今上了太子这破船，就不能叫太子被废了。 苏南丞闭着眼，想着如何成为太子信任的人。 一墙之隔，春雨小声冷哼：“有些人哪，急着爬上去，倒也亏得头一天伺候就这么急切。” 冬梅皱眉不语，心想难怪我新来的都能管你呢。你果然不怎么样。 当夜无话，一大清早，苏南丞起身的时候，也是冬梅伺候的。 冬梅红着脸伺候他更衣洗漱。苏南丞好笑的勾了一下她的下巴：“以后伺候我，你都这么害羞？” 冬梅脸更红了：“是奴婢的错。” “就该给你起名叫红梅。好了，我自己来，去传膳。”苏南丞松手。 冬梅红着脸去了，背后得了春雨一个白眼。 吃过明显不错的早膳，就见前头有小厮来传话了：“说是咱们家大姑娘想着成婚的时候您不在家。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她又不便回来看您，就请您去府上一叙呢。” 苏南丞自然应了：“既如此，我也就这么几日休息，今日去？” “那是最好，大姑娘的意思就是看您。” 苏南丞点头，说好了一会就出发。 他换了一身衣裳，就带着连生出门去了。 如今他的骡车比以前可好多了，至少是自己的。以前是府里的。 等混上马车就更好了。 一路往三皇子府上去，越走越宽敞。 到了三皇子府上，他是从正门被请进去的，这可给足了面子。 虽说外男不好轻易进后院，不过毕竟他是苏侧妃的弟弟，也就破例被带进去了。 不过苏南丞很清楚，见苏侧妃是次要的，肯定是三皇子要见他。 果然，他才去了苏侧妃那边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报三皇子来了。 请安见礼后，众人坐定三皇子果然开始问显州事。 “姚大人实在客气，只是臣人微言轻，哪头也不能帮忙。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这我也不知，不过你们从显州带回来的人，送去刑部了？”三皇子明知故问。 “正是。当日就送去了。” “那些人犯不过是暴民，听闻是打死了官差的，怎么不处置了？这倒是姚大人的不是了，怎么还叫带回来了？”三皇子问。 “这……”苏南丞犹豫了一下后道：“他们虽说是打死了官吏，不算多复杂的案子。可听说，还是因为显州如今情形不好。臣也亲自查过了，显州许多东西比京城还贵。这几个人回京，想来也是为这个。” 三皇子沉吟：“原来如此，看来真是姚大人这个太守做的不好，叫百姓受苦了。” “三殿下说的是，不过姚大人一个人，也看管不过来，这事如今还没查清楚，不好说是怎么回事。”苏南丞道。 “太子殿下敦厚，你跟着他，倒是有好前途的。”三皇子忽然道。 “臣……臣进詹事府之前，并不知会调任左春坊……事到如今，辞官怕是得罪了人……”他站起身，一副为难样子：“不管怎么说，三殿下与苏家总归是不一样的，臣心中十分清楚。” “别紧张，自家亲戚说话罢了。”三皇子笑呵呵的伸手拍他的胳膊。 苏侧妃适时插话：“七弟还小，殿下做什么吓唬七弟呢？不管是在哪里当差，终归咱们是一家子不是？” “对对对，姒儿说的对。”三皇子哈哈笑道。 “多谢大姐姐。”苏南丞局促的道。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倒是我也是个做臣子的，免不了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做事。有时候也难免做的不好，不周到。如今七弟既然在太子殿下跟前，倒是凡事记得提点我几句。也免得我走了弯路不是？”三皇子看着苏南丞，意有所指。 苏南丞心里直叹气，嘴上却忙道：“是，只要臣能帮助三殿下，自然义不容辞。” 行，你们一个个，都是那成了精的王八，就太子是个傻子是吧？ 从三皇子府上出来，苏南丞头都秃了。 带着连生就找了一家茶楼坐着去了。 “坐吧。咱俩说说话。” 连生犹豫了一下就坐下来了。 “公子怎么了？大姑娘是不是怪您没能给她送嫁？” “呵呵。连生啊，你说，是跟着太子殿下有出息呢，还是跟着三殿下有出息呢？”苏南丞问。 “那自然是太子……”连生说到一半顿住：“按理说是太子殿下，他是储君，下一个皇帝就是他。可……三皇子殿下可是咱们家姑奶奶生的呀……” 苏南丞轻轻摇头：“你家公子我，如今被绑在东宫了，可你家公子我可是苏家人，难选啊难选。选不好，前途可就没了。” 连生挠头：“这也太难了吧？” 主要是他没有过度，之前公子还是府里最不被重视的公子呢。他跟着也是没存在感的小厮。 怎么忽然之间，公子就选择这么大的事？ 他真的跟不上。 “您要是能直接选陛下就好了。反正陛下身子也好着呢。”连生直言。 他这话，无非是不过脑子的胡话。 不过苏南丞却笑了：“你这也算是大愚若智了，你家公子我，真这么想过。” 一来是太子和三皇子敌对的太厉害，矛盾比较尖锐。 二来嘛，太子和三皇子看着……都不像是能成事的。 或者说，用一个异世人们爱说的一句话：望之不似人君。 不过要想接近陛下，那就要先抱紧太子大腿。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呀，这不是苏七公子么？昨儿个还说找你呢，知道你回京了，既然遇见了快跟我走。” 苏南丞正发呆，就见一个人风风火火进来了，穿着一身张扬的红，细看才想起来，这是国子监祭酒鲁大人家的幼子鲁子卿。 这也是一朵奇葩。 他可是个正经嫡子，又是出身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的鲁家。 偏就喜欢玩儿，不读书也不准备科举，成日家瞎混，跟京城里的官家子弟都认识，嫡子也玩，庶子也玩。 “鲁六公子。”苏南丞起身作揖。 【亲们可以的话，请来起点支持我呗。这本书的主站是起点了。】 ------------ 第0021章 飞白楼与清风楼 “使不得使不得，你如今可是官身，我一个白身敢受你的礼？走走走，先跟我走，这就去飞白楼。”鲁子卿说着就来拉着苏南丞起身了。 “六公子这是跟谁约了？”苏南丞拗不过，只好跟着他走。 “就是京城里的几个闲人。哈哈，你如今跟我们不一样了。放心，没有那王家的。”鲁六公子知道王家老三跟他不是很和睦。 其实是苏南丞自己有点不记得了，细想来，这位鲁六公子虽说浪荡，却不爱取笑人。 只是过去，苏南丞跟卫家的卫珍走得近，倒是跟他不怎么一道罢了。 俩人去了飞白楼，果然就见许多京城里官宦人家的公子。 嗯……基本都是默认没出息的那一波。 有钱有闲，不务正业。 也有有官职的，但是多半都是点卯都不去的那种。 更多是身上捐了个虚衔儿，根本不用管事做事。 鲁子卿拉着苏南丞来，众人还是意外了一下。 大家基本也能认识，不认识的一群叫下来，也差不多了。 “我跟你说，今日可是好日子。晌午咱们飞白楼。晚上才是好玩的。”鲁子卿展开扇子，慢悠悠扇着：“晚上就叫你见见咱们京城有名的花魁娘子玉黛。” “玉黛？可是清风楼玉黛姑娘？”苏南丞倒也知道。 “正是，玉黛姑娘今日梳拢，等这一日的人可不知有多少了。怎么样，有没有心思？” “没有。”苏南丞老实一笑：“再说了，就我也抢不过别人。” “哈哈那倒是，咱们这群人也就去看个乐子。今儿个去清风楼，那不管谁得手了，不得包了全场？咱们就去听曲儿吃酒如何？” 苏南丞点头说好。 大元一朝，没有做官的人不许进青楼的说法，不少大人与青楼男女们还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呢。 所以他也不怕这些。 晌午是鲁子卿请客。 吃过这一顿，其实也就不早了，一行人就往清风楼去。 今日那边人着实不少。 这玉黛姑娘，几岁大就进了清风楼，今年不过十七。 生的容色倾城，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绝。 按说，十七岁的青楼女子，还没梳拢，算是很晚了。 但是，这清风楼的鸨母也是会做买卖的，这几年，就一直用这个吊着。 玉黛姑娘只陪坐，别的不陪，如此一来，客人反倒更加痴迷。趋之若鹜。 如今实在是不能拖着了，要是过了十八岁，那就不好了。 这才会有今日的热闹。 光说这几年做清官人，玉黛也已经给这位老鸨赚的盆满钵满了。 苏南丞自然没见过这位玉黛姑娘，只是听过她的盛名。 “对了，君义侯家的公子听闻不是一直想要替这位姑娘梳拢？”苏南丞忽然想起之前他二哥说过这么一句。 “是啊，他是想，一直追着，哈哈今日肯定还有别人呢。柳将军家的次子也想。还有几个别家的。都是敌手。” 他们坐下来，就有人来招呼。 鲁子卿做主，自然点了好酒好菜好果子。 不多时就有姑娘过来陪客。 虽然今日人多，但是姑娘们可不会谁都陪着，都是在这欢场中打滚，练出来的火眼金睛，这一桌显然都是官宦子弟，别处她们也不会轻易过去的。 很快，就有女子登台献技。 不过时间不到，如今登台的，都是新人。 唱个曲儿跳个舞，都是开胃菜。 场子里头认识的人，已经互相开始问候了。 他们是坐在楼上的，果然很快就看见了今晚热门的两位。 君义侯其实是当今的妹夫。 他当年娶的是先帝嫡女昌宁公主。 先帝总共就只有一嫡子，一嫡女。嫡子便是当年的太子，今日的皇帝。 嫡女，便是如今被封了长公主的昌宁公主。 这两口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女儿都没有一个。 便是这位千宠万爱长大的小侯爷骆川贤。 时年二十四五岁，早已成婚。 这位在当今面前，也是很有脸面，比之几个皇子也不差。 只是因为他行事荒唐，不务正业，所以倒也叫人唏嘘。 苏南丞没上赶着过去请安，只是隔着一道竹帘子，拱手示意。 他看着坐在那的骆川贤，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纨绔。 纵然坐在这烟花地，倒像是个学业有成的书生。 颇有才干的那一种。 “你休要看他文气，此人阴狠，你若得罪了他，他是一定要弄死你的。”鲁子卿大概是看出来苏南丞的心思，于是小声道。 “哦？我倒不曾听闻，这位小侯爷的手段。” “你以前不接触，自然没听过。如今朝中争斗不休，这昌宁长公主支持谁，可是要紧事。偏这些年，这位长公主是从不站队。他骆川贤区区侯爵之子，仗着其母，如今是皇子们巴结他。如此地位，你想想。”鲁子卿用扇子遮脸笑道。 苏南丞点头，这倒是。 有权不用枉做官嘛。虽然不太恰当吧…… “只是不曾想，柳公子倒是对这些事知之甚深，我往日不大出门。什么都不知道。”苏南丞道。 “呵呵，你如今太子跟前行走，还是要知道多一点。他们付家这一家子……没有手软的，你可小心自己的小命儿。” 苏南丞故意问：“可我一向听闻太子殿下仁善宽和，就我在东宫这些时日看着，也是如此，怎么……” 鲁子卿笑起来：“你不惹他，自然就什么都好。你可知当今皇后娘家原本是做什么的？” “这……早年有耳闻，说李皇后的父亲，曾是个敲猪的……”苏南丞道。 “这是事实，一个敲猪匠的女儿，能从后宫底层爬上去，做了皇后，这里头的道道你想想。她不简单，她生的能简单？” “多谢六公子提点，南丞感激不尽。”苏南丞道。 “哈，我不过是知道多一点，横竖我是不做官的。你能混出个前途也好，叫人看看，日后也没人说你了。要我说，敲猪匠生的闺女都能做了皇后，你母亲不过是运道不好落得做了婢女，你实在不必多想。” 鲁子卿这话其实有点交浅言深了。 ------------ 第0022章 人命官司 但是苏南丞听着，倒是顺耳。 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做婢女是因为卢氏小时候逃难来京城没吃没喝。 又不是自甘堕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对面热闹起来。 原来是柳二公子到了。 他跟骆川贤岁数差不多大，之所以敢跟这位小侯爷顶着干，也是有来历的。 他爹柳将军当年，可是有救驾之功的。 当然了，皇帝没上过战场，他只是打猎的时候差点叫老虎吞了。 柳将军豁出去自己一条胳膊才救了皇帝，事后虽然治好，却也不如以前灵活。 皇帝今日夸他是忠臣良将，很得信任。 此时，这两位热门人选对上，那也是火花带闪电。 苏南丞忽然觉得今日来对了。想往上走，确实要知道许多事，认识许多人。 如小侯爷和柳二公子这样的人，平时也见不着。 等正式开场，先就是玉黛姑娘登台，隔着纱帐弹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隔着纱帐，也只看得见佳人身姿曼妙。 随着她一曲结束，男人们嗷嗷叫着争着出价。当然，那是坐在楼下的男人们。 他们都有钱，可就算有钱也没用。 玉黛姑娘的梳拢，势必是属于楼上的人。 这个世界的规则永远如此。 你以为跟你相争的是你周围的人，可其实你上层的人，早已预定好了一切。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皇亲，还是皇宠。 终究还是小侯爷骆川贤压倒了柳二公子。 柳二公子哈哈大笑：“是我技不如人，那玉黛姑娘，就归骆兄了。” 骆川贤起身拱手：“承让，柳兄客气了。” 他们争的，也不过是一个物件儿。 没有谁真的喜欢玉黛本人。 “可怜了佳人啊。”鲁子卿举杯。 玉黛之后还有别人，一个青楼不可能只有一个要梳拢的姑娘，玉黛这样的，几年能养出一个就不错了。 不过，失去了玉黛，柳二公子就不出手了。 后头的哪怕才貌也不差，他也不要。 苏南丞观察了一阵子，倒觉得他很有意思。 苏南丞也有些喝多了。 这时候一个姑娘凑过来靠着他嘀咕：“她们可真是红，我倒不知何时也有今日。” 苏南丞憨笑：“那么红就真的好？” “落得这地方，还有什么好不好？当然红了好啊。” 苏南丞坐直些，看她细腰瓜子脸，生的很漂亮。 可这红不红，跟美不美也没关系。 “你去……取纸笔来，我给你写个歌儿，你拿去唱，或许也就红了。” 这事儿常见，姑娘当即就去了。 苏南丞乘着酒劲儿，就写下一首歌，正是另一个世界听来的那一首千古名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好！好词！”鲁子卿喝的舌头都大了：“竟不知你有这般文采。” “呵呵，六公子说笑，我哪有什么文采。小时候病弱，书都没读几日。这是书上看来的。”苏南丞呵呵笑：“今日喝了酒，反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正合适？这位姑娘细腰，正是个跳舞的好手。配上这歌儿，何愁不红？” 那姑娘起身盈盈下拜：“奴家多谢公子，定不辜负公子心意。”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苏南丞被程铭和连生扶着，程铭是一直在门口候着的。 两个人将喝多了的人扶着回去。 苏南丞倒头就睡，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是顺顺当当走了，一夜睡得安生。没想到有的人可倒霉大发了。 比如喝多了不能走的鲁子卿等人，他们都搂着姑娘留在了清风楼。 大清早就出了事。 玉黛死了。 并且死的很是凄惨，她胸腹中了五刀，那刀子赫然就在酣睡的骆川贤手里。 还是一早起，丫头经过门口时候发现不对劲，门下面好像有些红印子。 她好奇就去摸了一下，这一下就发现是血。 急吼吼的叫了鸨母来。谁不怕啊，这要是小侯爷出事了可怎么办？ 没法子只好敲门，却见里头不开。 撞门进去，就发现了这个现场。 这真是再明白没有了，骆川贤杀了玉黛。 这要是换往日，一个小侯爷弄死了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是压不住。 偏昨夜喝多了留在这里的人多。一早上丫头惊叫吵醒了所有人。 这一会，满清风楼都知道出了人命案子。 不过半日功夫，昌宁长公主独子杀了花魁玉黛，就传的沸沸扬扬。 明晃晃的人命官司，哪里还压得住？ 这开在京城里的青楼，又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岂能没有后台？台柱子死的不明不白，鸨母怎么不急？ 再加上玉黛姑娘的拥趸众多，此时一人一句，也足以叫骆川贤倒霉。 所以，京兆尹的人来了，也只能先把骆川贤带走。 昌宁长公主更是一早就进宫求见陛下去了。 这事实在是压不住了。 谋杀青楼女子，这事不光是恶不恶的事，对于他们这种门第来说，还丢人。 苏南丞是下午时候被叫去了他父亲书房的。 苏英渠知道他昨夜也在清风楼，特地叫他来问话的。倒没有斥责他。 “儿子昨日走的早，当时还没事呢。不过这事，儿子想着有些蹊跷。不应该啊，他没有理由杀那个玉黛吧？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若是伺候的不好，想叫她死，那也不用自己杀了吧？” 苏英渠点头：“你说的对，你可知他的家世？” “是，儿子昨日听鲁家六公子细说过。” “如今外头猜测，这是逼着昌宁长公主呢。”苏英渠道。 苏南丞恍然：“这法子，真逼着成了，只怕也不能归心吧？” “哼，归心，终究他骆家只是臣子。这些年，这母子两个拿乔过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布下这一眼就知道是圈套的圈套。怕是目的之外，也想打昌宁长公主的脸。君君臣臣，皇家的总是更在意的。长公主忘记了，她生来尊贵，可她的丈夫，孩子，都不姓付。” 苏南丞心说到底是老狐狸，想的就是快。 “多谢父亲提点，儿子明白了。”苏南丞恭敬道。 ------------ 第0023章 一箭双雕 “嗯，幸亏你昨晚回来的早。不然只怕也要被叫去问话。”苏英渠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如今正该与人接触。要是银子不够用，只管去支取，只是切记，莫要学那些奢靡的。” “是，儿子记住了。”苏南丞离开书房回去就嘱咐：“连生你去，看看鲁六公子回去了没有，替我问候一下。” 连生哎了一声就出府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连生回来就说鲁子卿约他出去。 苏南丞忙换了衣裳就去了。 他也想问问昨日的事。 两个人照旧约了飞白楼，今日就他们俩。 摆上一桌成色不错的席面，鲁子卿就到了。 “哎哟，你昨儿回去的好。真是惊死人了。”鲁子卿坐下就喝了一杯茶：“刚从京兆府出来。” 京兆府也就问问，这些个公子他们也不好扣下。只有昨儿跟骆川贤一起来的那几个是暂时走不了。 “我一早听说，也是吓一跳，怎么一回事啊？这事我听着怎么那么怪异呢？”苏南丞给他续上茶。 “嗨，谁说不是。这事……”鲁子卿摇头：“别的不说，一早上我可是看见玉黛是倒在了卧榻边的地上的。那屋子大的很。一早那丫头是怎么看见门底下有血迹？” 鲁子卿先是细细将一早的事说了，然后反问。 “这么说来，只怕是清风楼里有人知道这件事？” “谁知道，这清风楼私底下可都说是四殿下的产业。如今这一来，一箭双雕了。”鲁子卿道。 苏南丞失笑摇头：“真是如坠迷雾，好在你我都无事。” “你是无事，我大概要叫我大哥骂一顿，他最厌恶我去那些地方。”鲁子卿笑呵呵的夹了一块红烧肉。 大有不管是挨打还是挨骂，先吃饱再说的洒脱。 苏南丞没接话，这样亲密的兄长，他可没有。 京城里出了这样的事，纨绔们都老实了下来。 皇帝也不好直接放了骆川贤。毕竟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无人不知，直接放了，那也太离谱了。 处死是不可能的，一个侯府公子，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赔命。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 但是他名声却保不住。 而且，有这件事在头里，他想好好做官也不行。 所以眼下皇帝也是很为难的。 昌宁长公主哭了又哭，可也不能把所有知情的人都灭口。 只能暗恨，昨日那种日子，京城里多少没事干的人都去了清风楼。 人传话，早就走了十八遍样了。 苏南丞的假期满了，就去左春坊报到。第一时间，就被叫去了东宫。 太子也打听这件事呢：“你可知道这件事？孤听闻你也在？” 苏南丞就知道有这一出，所以能说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臣也觉得蹊跷。” 太子点头：“这事确实是有些意思。” “听闻那玉黛姑娘十分的花容月貌，可惜了啊。” “是，臣那一日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确实不俗。”苏南丞道。 “对了，柳二公子也在场，他与骆川贤一向不和。你那日可看出什么了？”太子话锋一转忽然问。 “回殿下的话，臣那一日只看着他们争。最后是小侯爷赢了，柳二公子也客客气气的。倒是提前走了。” 太子嗯了一下往后一靠：“那这事，可真是奇了。” “这件事，臣倒是不知详情。不过臣听闻那清风楼也颇有来路。出了这事，也只是暂时封禁，而不是关闭。”苏南丞故意道。 太子果然了然：“嗯，这孤倒也有些耳闻。” 说着话，外头有太监叫了一声。 苏南丞就识趣儿的退出去了。 不多时，苏南丞就知道什么事了。 原来是剿匪的朱将军一行人回京了。 只可惜，朝中只当这是一件小事，他们只需去兵部交了兵权。再进宫见陛下。 赏赐些东西就算过去了。 并没有什么加官进爵。 丢掉的公主也没找到，郑途那个人也没找到。 也不过是杀了些聚集在京畿附近的匪类。 这里头，究竟有没有人真的跟过郑途很明显。没有。 郑途想来是叛逃，只可惜了九公主，被他带走了。 郑家上无老，只有郑途的妻子和一儿一女。 既然如今能判断郑途就是叛逃，他的家人自然不会被放过。 朱将军他们下午回京，晚上隆帝就下令，抄了郑家。以及郑途手下几个副将的家。 这一抄家才发现，有几个副将是秘密带走了亲近家人的。 也是朝中官员不作为，这么久了才发现。 如此一来，牵连出来的人不知凡几，可偏不能正大光明的来办这案子。 只能以失职加逃逸的罪名，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部流放。 一部分人，就注定走不到流放地，比如说郑途的子女们。 这糊涂事，最后竟然也安排给朱将军一行人。 好处没有，沾一身腥。 苏南丞没有刻意去见他们，身份不合适了。 就算是太子，也不敢结交将军。 所以苏南丞只是叫程铭去费将军府上，送了一篓子新鲜的杏儿。 便也就意思到了，大家彼此明白就是了。 送去的时候，胡将军正在这里蹭饭，随手捡了几颗杏儿在身上擦了就吃：“这小子，就给你送点杏儿来啊？” 费将军也拿起一颗擦了擦掰开：“这一篓子，比别的可贵重多了。” 胡将军不解的看手里的杏子，又看费将军，啧了一声：“得了，我是不懂。你就说我怎么办合适吧。” “不用怎么办，就一切如常。别的我自有打算。”费鸠将半个杏子丢进了嘴里。 “外头人说我是狐狸，我看我是鬣狗。盯着一点血食就不会松口。” 胡将军叹气：“其实我还是不明白，就算那小子确实有用，你为什么就看好了他？” “你想，当日送嫁，有没有有去无回的可能？他苏家子弟众多，既然派来个庶出的苏英玉，为什么不能再选一个庶生子？我观他丝毫没有委屈忍耐，一路辛苦，他也安之若素。一看就是自愿。” 费鸠将一条腿踩在石阶上坐下。 ------------ 第0024章 乱出招 “他区区少年人，从未离京。一朝入北齐，那是龙潭虎穴，他竟没有什么惧意。这般胆识，如何不叫我多看几眼？” “他们这些个高门庶子，要前程不容易。他敢豁出去，就值得我注意。” 胡将军沉默了好久后道：“你心里的恨太深了。” 费鸠没回答，只是吃掉了另外半个杏子。 他想其实我心里不光是有仇恨，还有不甘心。 那浓烈的化不开的不甘和愤怒，驱使我不能认命。 所以只要是有助益，或者有可能有用的人，我都要结交。 总有那么一日，我可以出了心里这口气。 苏南丞这边，从太子居住的正德殿出来，准备去用午膳。 刚走到后头，就见那天给他送赏赐的谢太监。 谢太监笑呵呵的来与他说话：“大人这是用膳去？” “正是，不知公公怎么来这里了？往日不见公公啊。” “就是来传话，从南边送来的鱼虾，那可是快马加鞭送来的，都活着呢。陛下高兴，就赏赐了东宫。这不是，太子妃娘娘就说，叫送来些。”谢太监道。 “南边送来的？这大热的天，哪里的鱼虾倒是耐活。” 苏南丞好笑。 “说来也是巧了，不就是您刚回来的青州府嘛。您去的是显州，也归着青州府管不是。” “原来是这样。那边确实鱼米之乡。”苏南丞笑道。 “可不是，天热，您快去吧。”谢太监笑呵呵。 苏南丞与他拱拱手就走了。 谢太监客客气气的还看了一会才走。 心想这小苏大人官职不高，人倒是客气。好着呢。 一进去就被人叫去说话。 苏南丞小声问陈安：“说是从青州送来了鱼虾？显州那事……如今怎么样了？咱们这一回来，也没动静了。” “哪有那么快，还在查。倒是那几个人犯不还在刑部么。”陈安摇头：“我看啊，这事最后也就是大事化小。陛下那能骂一顿就算好的。” 苏南丞摇头叹了一口气：“罢了，下官人微言轻……不过是白问一句。” “都一样，都一样。”陈安笑呵呵。 说是一样，可他如今至少也是个从六品。 太子要是完全不能将这件事揭开，那三皇子就有能力压住。 对于当今来说，恐怕不会在乎百姓受苦。 如今国政如此，他还能大张旗鼓的过生日。所以只要是他舒舒服服，显州能自圆其说，这事也能过去。 大家都只是为了自己。 但是如果非要有人把这个烂疮捅破呢？ 苏南丞一边吃着美味的鱼虾，一边眼睛闪了一下。 实在是……可以做点什么了。 下午时候，他便主动去找太子。 “南丞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太子表情温和。 “臣自打进了东宫，受殿下护佑。一路顺遂，实在是愧疚。今日臣忽然想到一个损招，或许可令显州的事有些进展。只是实在……难登大雅，还请殿下姑且听之。”苏南丞一脸愧疚。 “哈哈哈，什么招数？你只管说来，孤听着。不管什么招数，有用就是了。”太子兴趣大了。 “是。臣也是从骆小侯爷这件事情上得来的想法。按说一个小侯爷便是失手杀了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算什么。可如今这件事闹的骑虎难下。便是陛下也不好一意孤行的保他。” “臣想，这大事小事，总是相通的。咱们何不将显州的事捅开？届时遮掩不住了，陛下也没法不管。” “哦？南丞可是有了想法？御史们也没少上书，奈何没证据，说多了也是无益。”太子道。 “骆小侯爷如今深陷这件事里出不来，概因外头流言纷纷。若是，显州的事，也成为这样的情形。那时候，便是御史们不说，陛下也会知道。陛下圣明，自然不能叫奸佞坏了名声。”苏南丞道。 “区区流言，怕是不足以叫陛下在意啊。”太子摇摇头轻笑。 “殿下可听过石马现世？”苏南丞问。 太子收敛笑意，轻轻点头，也示意他继续说。 石马现世是几百年前衍朝的故事。据传闻那衍高祖姜驷曾是前朝大将军之子。本也无缘天下。 当时的皇帝昏庸也走到了末年，又遇上了连续几年的大旱。饿殍遍野。有人就在曲陵江挖出一尊年代久远的石马。那马生的怪异，竟是独角。 有年长者曰：此乃圣兽白泽，能知天下事。 后来人果然从石马腹中取出了石刻的一本书。 那上头赫然有四句话：昏君无道，大旱三春，石马现世，姜代杨兴。 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当时的皇帝下令杀了无数姓姜的人。那衍高祖是生生被逼反的。原本他姜氏守护边关，忠心不二。 却因皇帝倒行逆施，倒是他们父子举起大旗。 其实这是多么典型的一个上位者书写历史的过程。 直接说造反多难听？被逼造反就不一样了。 “臣经历少，想的事不周全。臣只是看过了显州的事，很是难受。臣虽然只是个庶子，在家中没地位。比起嫡出的兄长们，日子过的也一般。可真正去了显州，才知道过往还自叹自己日子不好过，真是该死。真正苦的是百姓。”苏南丞跪下：“殿下，臣求殿下，为显州百姓做主。” “殿下是仁善之主，将来殿下成为天下共主，显州百姓也是殿下子民。姚实槟等人如此作恶，将百姓生死全不当一回事。若是三皇子殿下也知情，臣实在是……” 他咬牙道：“臣只愿殿下顺利执掌大权，为天下的百姓谋生路。” “好！”太子起身亲自来扶起他：“南丞虽然年轻，不愧是忠臣。你的心意，孤知道了。” 离开正德殿，苏南丞松口气，这唱念做打的，真不是一般的累。 他走后，太子就坐在椅子上笑出声来。 他身后的太监粟茂也是呵呵笑：“殿下，这小苏大人，倒是个忠心的。” “呵呵，天真了些。不过无妨，此人啊……可用。”太子笑着端起茶：“孤倒是觉得，他说的事，也不是不能琢磨。” ------------ 第0025章 处理一点家事 “是。”粟茂赔笑问：“那这事，咱们就去办？” “不急，你说是谁算计了姑母？”太子问。 “这，奴婢倒是不知，不过怎么想也不该是三殿下。没必要啊。”三皇子如今算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实在没必要做这事来得罪长公主。 “孤也觉得不是老三。弟弟们可都长大了呀，这心思啊，一个比一个大。”太子眉目间带着笑意，眼神却冷的很。 三皇子以下，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都是有些实力的。 母族地位也高。 都是皇子，要说没有心思，那谁信？ “殿下何必管他们呢？再是如何，您才是太子。天下归心。”粟茂笑着。 “不过，老三如今确实是太过刺眼了。”太子轻轻转动手里的茶碗。 那茶碗里还有几滴茶水，随着他的转动，想要滚出来。 偏怎么也到不了碗口。 “苏南丞说的虽然简单了些，不过倒也着实可行。” “是啊，殿下何不趁着如今昌宁长公主有困难时候，出手帮助呢？”粟茂坏笑。 太子也笑了。 苏南丞今日回府早，丫头们服侍他更衣后。 苏南丞问：“今日没什么事吧？” “回公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上午时候，花园里的人送来了一盆开的正好的菊花，说今年的菊花还不到时候呢。先送一盆给您赏。”秋菊道。 如今的菊花是个正经花，不光女子赏，男子也赏。 苏南丞了然一笑：“赏过了吧？” “是，奴婢做主，赏了两百钱。”秋菊道。 苏南丞点头，这个钱不多，不过他一个不得宠的公子，还给多少呢？ 这什么花什么草以前哪有他的，从没见下面奴仆们奉承过。 “公子，五公子来了。”外头连生道。 “五哥来了，快请。”苏南丞起身出去迎接。 五公子苏宁丞进来瞧他迎接就不好意思道：“七弟才回来，累坏了吧？五哥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话，正是时候，五哥没吃吧？就在我这里吃。你们去跟膳房说一声，多加几个菜。别舍不得花钱。” 春雨忙道：“奴婢这就去。” 苏南丞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不许。 进屋坐定，苏宁丞道：“我是来跟你说，贵妃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 “你我……想来是没资格进宫的。五哥的意思是？”苏南丞不解。 “进宫自然是没有资格，不过往年，也送礼。”五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往年，我也没跟你商议过，今年商议一下。你也有了差事，是不是要好生预备？” 苏南丞点头，他明白了。 往年嘛，大房两个庶子，总有苏南丞垫底。 苏宁丞送不好也没什么事。 今年不一样了，只怕他苏宁丞要垫底，这就来打听来了。 真是现实的叫人无语。 “虽说我今年办差了，可从贵妃娘娘那，还能论官职？咱们都是晚辈，又是庶出。上头两位嫡出的哥哥呢，争风头就没意思了。”苏南丞就要理解成苏宁丞是想出风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总是要送的合适，不出错才好。”五公子忙道。 “不管怎么样，多谢五哥提点我。这事慢慢说，五哥啊，入席吧。”苏南丞瞧着外头提膳的人回来了就道。 五公子也没推辞，就在他这里吃了一顿。 膳食还不错，也是特地花了钱的，自然不会差。 等晚膳后送走了五公子，连生坐在门槛上发愁：“送什么合适啊？去年您送的那个佛像就很贵了。” “送上不得台面，还说得过去的。”苏南丞道。 “啊？”连生愣住了。 为什么要上不得台面？ “我一个庶子，又不得宠，又不得脸，巴巴的巴结别人有什么意思？叫人把我放一边不好吗？”苏南丞问。 “啊？”连生更不解了。 公子您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啊什么啊？明日出去找个地方买一幅画，寓意好的，是个古画就行了。”苏南丞道。 连生疑惑的看他：“那也不贵呀。” “不贵啊，要多贵啊？”苏南丞摇头：“这事交给你了。” 连生只好应了。 苏南丞是真的很烦，这帮人是多喜欢过生日？ 一个个的都要大操大办的。 他如今想的，是朝中的事。 显州的事。 可没心思去想谁的生辰，按说他作为苏贵妃的侄子，想着从苏贵妃这里爬上去是最近的路。 不过苏南丞没想过。过去没想过，是因为够不着。 现在不想是因为三皇子也未见得能笑到最后。 皇帝五十三，可没听说身子不好。 这位老皇帝不过五十三，已经生育了十二位公主，十三位皇子了。 这还不提那些一生出来就没了，没有序齿的。 当然，这有序齿排名的二十五位皇子皇女，也死了一半。 但是是后来的事，至少老头真能干。 怎么也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 苏贵妃不年轻了，就算如今还得敬重，三十七岁的太子碍眼，那三十二岁的三皇子过几年就不碍眼？ 所以这裙带，不值得攀附。 苏南丞闭眼坐在摇椅上晃悠着想事情。 “公子啊，膳房送来的水果，奴婢切了。奴婢来伺候您吃吧？”春雨端着盘子进来，笑的很是谄媚。 苏南丞摇头：“一会再说，放着。” 春雨哎了一声放下，又凑过来：“奴婢给你揉揉肩，您这些时候辛苦了。” 说着就凑上来。 苏南丞一开始没动，可她这揉肩膀一开始还好，渐渐就不老实了起来。 手都伸进衣裳里了。 苏南丞伸手隔着衣裳捏住她的手：“做什么？” “公子……奴婢伺候您。”春雨说着，竟将头也放在他身上。 苏南丞叹口气推开她：“你要是不想好好伺候，我就叫人将你带去别处伺候。” 春雨还没听出他的怒气，竟是又贴上来了：“公子，奴婢伺候您不好吗？您如今也没人伺候……” “来人。”苏南丞不耐烦的再度将人推开。 门口程铭进来：“公子。” 他可早就听见了。 “去前院找张管事，叫他来一趟。” ------------ 第0026章 问计 程铭应了一声就去了。 春雨脸色大变：“公子……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何苦叫了张管事来……” 苏南丞不看她：“秋菊和冬梅呢，叫来，替春雨收拾东西，再问问夏荷，想不想走，要想走一起走。” 夏荷正好过来听见这话，再看春雨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忙跪下：“公子，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过去奴婢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担待，日后一定好好伺候。” “只要好好做你的分内事便是了。”苏南丞冷哼一声看春雨：“纵容你过多了，倒是叫你不知好歹。” 春雨这会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嘤嘤哭泣。 张管事来了，苏南丞就道：“春雨大了，我这里不便留。张管事带去，再指派一个小丫头来就是。”说着，塞了五两银子给张管事：“张管事拿去打点吧。” 张管事笑呵呵的接了。 上下打量了春雨几眼：“这就走吧。” 春雨想要哭求，苏南丞直接进来内室。 她也只好跟着张管事走了。 其实公子们屋子里打发出来这种想要攀高枝的也不稀奇，这都算体面的了。 只是没想到这春雨长得也不差，七公子竟也不动心。 他哪里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换个人，就算是真的逾矩了，大不了骂几句。 可这春雨尖酸刻薄习惯了，如今是看着苏南丞有了起色，又来巴巴的倒贴。 前倨后恭，叫人不齿，这样的小人，谁也看不起。 本来苏南丞念在她伺候了好多年的份上，也懒得理会。 如今蹬鼻子上脸，还是撵出去省心。 不过须臾，张管事就带了一个小丫头来。苏南丞给她改名叫春樱后，就交给冬梅去教导了。 梧桐院撵出去一个人，这真不算什么大事。 也不至于传到满府都知道。 当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南丞要去东宫。穿好官服后，就发现四个丫头都是小心翼翼的。 苏南丞失笑：“春雨被赶走，是因为她心思不正。人也不正。你们只管好生伺候，做错事也不会赶走你们的。不必如此小心。” 四个人忙应了是，果然松口气。 车走到半路就被迫停下。 “公子，前面是长公主家的车驾，咱们等等吧。”连生道。 苏南丞点头，掀开车帘看前面的马车。 双头大马，豪华的马车，前后跟着十六个仆从。周围还有家丁侍卫。 赫赫扬扬三四十人，注定不会走的太快。 苏南丞冷眼瞧着，只觉得可笑。 也难怪有人要以算计骆川贤的方式来逼着这位长公主站队。 如今的京城里，便是皇子们，也不敢以这样的阵仗出门。 这位，着实张扬。 足等了两刻钟，苏南丞才能继续走。 到了东宫的时候，太子还没散朝。 苏南丞点卯迟了，就有人问他：“小苏大人一向勤勉，今日怎么迟了？” “路遇长公主车驾，没法子，等了一会。”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不稀奇了。我上回也是，堵在那半个时辰。那是长公主出城上香。”那人摇摇头就忙自己的去了。 果然，这昌宁长公主的风光，可不止是今日。 一连几日，没有出什么事。 那骆川贤的事，好像也没太大的动静了，只是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在事情淡了的时候，清风楼却起了一把大火。 因为是白天时候，人大多数都跑出来了。偏鸨母烧死在了大火中。那个最早看见血迹的丫头，也烧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只怕也救不活。 开了几十年的清风楼，也就此化作了断壁残垣。 这就非常难看了。 很难不叫人联想到报复。 证据证人全没了，这案子显然也就不能继续查。 可这对于骆川贤来说是好事吗？显然不是啊。是不能查，不能查就得放了他。可他却永远也洗不清这谋杀青楼女子的罪名了。 昌宁长公主气的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而随着这一场大火，京城开始有流言传出。 那就是这都是三皇子做的，三皇子恨长公主不支持他，所以就导演了这一切。 真真假假，叫人听着都生气。 苏南丞听了，却是皱眉，心说这不能是太子叫人散播这些话吧？真要是，那他就辞官吧。 果然，第二天一早，太子将他叫去书房说话。 “南丞啊，外头的热闹你可看了？这倒是有人想到了咱们头里了。”太子这话，也算变相说这不是他做得了。 “臣昨日想了许久，只怕是陷害骆小侯爷的人，和放火的也不是同一个。他若是要拉拢，就不能竟这案子弄成这样。如今再怎么翻案，苦主死了，鸨母死了，发现尸首的也死了。这怎么说的清楚？哪怕最后查清楚了，骆小侯爷一身脏污也洗不掉了。这不是结仇？” 太子点头：“你说的是，看来，果然还有其他人。如今又要拉老三下水。” “也是拉您下水。您与三皇子殿下虽说是兄弟，可各自身后有不少人支持。难免有些争斗。您两位或许不在意，可保不齐有小人。此番，您千万要小心。”苏南丞道。 “呵呵，那依着南丞你，孤该如何呀？”太子倒也不是非得问计一个十几岁的小官员。 只是他发现，这个苏南丞脑子非常活络。 要有用，也不能因为他岁数小反倒不用。 “臣斗胆提议，殿下不如直接跟陛下请命严查此番流言。涉及皇室中人，本就该严格对待。”苏南丞退后几步，深深作揖道：“还有一件事，臣……不敢说。” “哈哈哈，南丞只管说来，孤听了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治罪与你。”太子笑道。 “是，殿下可想过与那几位上师交好？”苏南丞说的上师，是皇帝信任的几个道士。 说道士也不准，他们各有各的流派。反正都说是能成仙。 皇帝吗，十个里有八个信这一套。 太子怎么可能没与那些人交好，逢年过节没少送礼。不过这话，他不信苏南丞不知。所以他提起来，定有别的意思。 ------------ 第0027章 所谓祥瑞灵兽 太子看着苏南丞，沉吟许久：“南丞有话直说就是了。” 苏南丞又作一揖：“是。那几位上师素来不好接触，如果他们愿意说一句话，不管对于哪个皇子而言，都是极大的好处。不过要是此时得罪了昌宁长公主的皇子得了上师夸赞，不知长公主会不会生气。” “其实臣觉得，要求长公主支持谁，很难服她的心。那不如叫她没人可支持，只能支持您。骆小侯爷前途堪忧，你要是能帮她呢？” “此时，已经有人对三殿下动了手。殿下何不加把火？不管是好的坏的，当一个时间段里，陛下耳边听到的都是三殿下，不知陛下是什么心情。” 太子哈哈大笑：“南丞这是要孤捧杀呀！哈哈哈，老三可是你的亲表兄，你倒是狠心。” 苏南丞跪下：“臣只知忠心。自打入东宫，臣的身家性命，前途荣耀，都在殿下一身。臣只求殿下一飞冲天。” “哈哈哈哈，好！好！南丞这般，孤自然清楚你的心意。来，起来。”太子扶起他：“既如此，你定是想好了哪一位上师最合适。不如，你就领了孤的手令，亲自去一趟如何？” 苏南丞很清楚太子这是谨慎。 也是试探他。 不过他也知道总有这一天：“臣遵命。不过还请殿下给臣几日时间。” “好说，南丞只管去。失败了，孤也不怪你。”太子笑道。 苏南丞没也说自己不会失败，只是应了一声就退下办自己的事去了。 苏南丞算是看出来了，三皇子不出状况，显州的事就处置不了。 显州的事处置不了，他心里就生气。 何况，接触一下那几位所谓上师也有好处。苏南丞也有诸多考量。 做不出点成绩，太子也不可能信自己。 几个考量下来，这事也是不得不办。 第二天，苏南丞就告假了，不过他也没急着去找人。 而是带着程铭的连生逛街去了。 京城热闹，主仆三人走走停停，晌午酒楼吃饭，直到黄昏时候才回府。 悠闲了一整日，听了一耳朵的各种消息，真是不少人还在说那骆小侯爷和清风楼。 毕竟那清风楼真是个好去处。 京城里，那样的楼子不少，可没有一家比那的姑娘更漂亮。 酒楼里也有人说起玉黛，说可惜了。 一些人很是猥琐，对着死者也是毫无敬意的。竟是讨论说那骆小侯爷杀了人之前，也不知享用过没有。 不堪入耳。 也有人说三皇子以及皇室的事，就更小心。 苏南丞听到想要听的，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云崎上师了。 这一位，是四位上师中资历最老，最早在陛下身边出现。 也是陛下最信重的一位。 苏南丞拿着太子的印信，自然是被请进去了。 云崎上师的宅子并不怎么大，就是个四合小院。 这几位上师个等个的不铺张，不过他们每年得陛下赏赐的东西，不知凡几。 不过是做出个两袖清风的样子罢了。 苏南丞被童子请着去喝茶，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上师毛都没见一根。 连生问了一次，那童子眼睛都不看他的道：“师傅他老人家正在打坐。”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示意连生稍安勿躁。 又等了一个时辰后，一上午也都过去了。 苏南丞这才道：“上师的面难见，童子你去问问上师，一头白鹿会说话，不知要不要一上午。” 童子不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师傅自然懂得。”苏南丞道。 童子疑惑了一会还是去了。 这话果然有用，不过一刻钟，云崎上师就来了。 他穿一身绛紫色的道袍，须发皆白，人精瘦。 花白的头发上是一根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木簪。 走来的时候，还真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眼神也很温和：“老道慢待了，苏大人见谅。” 苏南丞起身行礼：“下官见过上师，是下官年轻，耐性不足，打搅了上师修炼。请上师见谅。” 云崎上师坐下来：“童儿，你出去吧。为师与小苏大人有话说。” 苏南丞也对连生道：“出去等我吧。” 不多时，这屋里就只有两个人了。 云崎上师先开口：“小苏大人是奉了太子的命令来的，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苏南丞一笑：“吩咐不敢当。只是有些事想与您商议。京城里近日因为一些琐事，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又传出这竟是三殿下的手笔。我们家太子殿下手足情深，自然不忍看着三殿下陷入流言。所以特地来求上师帮忙。三殿下一看便是福相，说不得日后就有帝王相呢？这话经过了您的口，那可更可信了。这骆小侯爷嘛，自然是命格凶恶，与三皇子殿下相冲，三殿下越好，他可不就越倒霉？” 云崎上师端起茶，慢吞吞的喝着，慢悠悠的听着，也不惊讶，也不急着回话。 这份涵养可是难得一见了。 苏南丞就等着他开口。 许久后，云崎上师道：“小苏大人说的白鹿，可是当年那一头？” “呵呵，上师这话问的。四海八荒，哪里还有第二头白鹿？上师难道不知？”苏南丞也端起茶。 “哦？小苏大人如何知道没有第二头？便是天地灵物，也是爹养娘生。” “爹娘生它的时候，也不知它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头白鹿啊。所以，它便是那天地之间唯一的白鹿。”苏南丞看过去：“也正因它如此特殊，才注定活不久。仿佛来人间一趟，就为了给帝王拜寿。” “呵呵，小苏大人真会说笑。没错，这正是当年老道寻来的灵物。只可惜时过境迁，那只白鹿已经消失。小苏大人是无缘一观了。” “实在想看，倒也不难。不过去抓一头鹿，倒也有些费劲。不如我去抓个别的。抓一只黑狗，三日后，给您送一只白狗如何？只是，下官不会腹语，也不会口技。这倒是要费点劲，去南戏班子里找个好手。” 苏南丞皱眉，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 ------------ 第0028章 忽悠拉拢 云崎上师眉头短暂的皱了一下：“小苏大人今日来，怕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上师真是料事如神。太子殿下的意思，下官已经说过了。还有几句话，是下官自己想说的。”苏南丞拱手。 “那小苏大人就说吧。”云崎上师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仙风道骨。 “今日下官实在冒犯了。还请上师看在下官年轻，不知轻重，千万见谅。不过，人生在世，谁人不是图个前途呢？下官虽然是个小人，可若是云崎上师就此帮了太子殿下，那不也是好事嘛。” “上师在家乡还有妻儿子孙，就算为后世谋富贵了。” 云崎上师深深看苏南丞：“若是老道没记错，你应该是三皇子的亲戚。” “呵呵，下官说了，下官只是个小人。小人不要亲戚，要利益。”苏南丞道。 “老道看小苏大人目光清正，倒不像是个小人。你今日行为，老道也并不是怕了你。只是有句话你说的不错，若能为子孙谋求一些好处，也不是不能做。” 苏南丞起身：“下官多谢上师。” 云崎上师看了他许久后道：“老道倒是想看看，小苏大人能走到哪一步。” 苏南丞直起身：“那就有劳上师多看看。世道不好，其实下官也只想好好活着。” 云崎上师起身：“时辰不早，老道不留小苏大人了。请吧。” 苏南丞知道他心里有气，笑呵呵的退出去了。 回去后，连生才问：“您提起白鹿？可是当年云崎上师在陛下生辰时候献上的白鹿？小的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听说那白鹿会叩见万岁。说是天下少有的祥瑞。后来那云崎上师就成了陛下跟前最得宠的上师。” 苏南丞笑了笑：“想不通的事就别想，费脑子。” 连生哼哼着叫人去摆膳了。 有什么想不通的。过去他也只当是神迹，听着就觉得真是神仙显灵了。 可去异世十几年回来，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这世上没有纯白的鹿，只有染色的。 染的一根杂毛都没有，还不能叫人摸出来。那鹿还能活？ 至于说拜寿，腹语还是口技他真不知道，无非就这两种，诈一下就是了。 真要用这件事扳倒云崎上师其实也不容易。 不过闹出来了，他也肯定很麻烦。 如今这交易也不难，虽然是去要挟他，可他一边示好了太子。一边也是夸了三皇子。其实是两不得罪。 主要是，他不知道这是苏南丞的主意。要是威胁他的人是太子呢？他就算再得宠，也不敢硬杠一国太子吧？ 果然，不过几日，太子的人就探听到了消息。 “南丞果然能干！云崎上师一向眼高于顶，除了父皇，谁也不会在意。你是如何说动他的？”太子笑道。 “回殿下，是您的德行说服了云崎上师。臣不过是去传话的。您放心，这件事，您只管看着就是了。” 太子拍他的肩膀：“好！哈哈哈，这件事办的好。既然南丞开了头，孤也不能叫你白费劲。后头的事，你就看着吧。显州那几个囚犯，你不是为她们求情吗？孤都应了你，回头就把人放了。” “臣叩谢殿下。”苏南丞高兴道。 云崎上师是怎么忽悠皇帝的，苏南丞不得而知。 而昌宁长公主，却是在宫中听到了需要她听到的东西。 “云崎上师真是灵，他说三殿下如日中天。果然如今三殿下又被陛下夸了。” “可不是么，依我看，三殿下如今越发得宠了呢。” “是啊，就是可怜了长公主殿下。小侯爷怎么办？” “你小声点，你知道吗，上师曾说，三殿下的命格与小侯爷相冲……说是三殿下越好，小侯爷就越倒霉。” “那怎么办？长公主给咱们赏赐也不少，这话听着真是……” “那能怎么办啊？三殿下可是皇子啊。将来要是能更进一步……只能说长公主命苦，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昌宁长公主的眼睛都红了，气的。 当下也不去见陛下了，转头就出宫。 忽悠她真是太容易不过。 她跟驸马关系一向一般，又深受陛下恩宠，这些年活的张扬。 儿子也养的飞扬跋扈，这样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和她儿子不好。 何况如今的人都迷信，这话又是从云崎上师这个陛下都深信不疑的上师嘴里说出来的。 她怎么会不信？ 更何况，苏贵妃跟她一向也不怎么和睦。眼下她为儿子焦头烂额，已然信了十成十。 那要克制三皇子，只能是太子了。 下面的皇子们还不算成气候。 正好太子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仁善，对她这个姑母也是客气有加。 当下就决定好该怎么做了。 正好，太子也替骆川贤求情，好歹叫人先回府。 事情吗，慢慢平息就是。 于是很快，昌宁长公主就在府上摆了宴，这名单里，一个就是太子和太子妃。 事儿就这么明晃晃的成了。 跟谁好都有可能惹麻烦，亲近太子可算是没毛病。 事儿解决的漂亮，苏南丞叫程铭去接那八个囚犯。 不愧是种地的，身子好，年纪最大的那个也没什么事。 程铭带着他们八个饱饱的吃了一顿。 又奉上盘缠：“我们家大人不便来，特地叫我送来的。你们都回乡吧。后头的事就别管了。” 八人经过这一番牢狱之灾，哪里还敢管闲事儿呢？ 感恩戴德的叩头。 不过其中有两个人却不想走了。 “不知大人跟前可要不要人？咱们也没本事，就有一把子力气。显州那边也是……没什么至亲之人了。请同乡回去告诉一声就是。我俩想留下为大人效力。不管做什么，给一口饭吃就好。” 想留下的两个人，是两姨兄弟。家乡确实也没亲人了。 这要是连生，肯定不成。程铭比连生聪明，知道自家大人是缺人用的。 所以也没拒绝，只是道：“这话我要问问大人。你们兄弟就留一步。” 俩人高兴的很，当即同意。 送走那六个人之后，俩人就等着消息了。 在哪不是混口饭吃呢？ ------------ 第0029章 头秃 如今要是能跟着做官的，那不是更好？ 何况这位小苏大人是个厚道人，说救他们就救了他们。他官职不高，年纪不大，就能有这本事，日后指不定如何飞黄腾达呢。 跟他不亏。 程铭回去一说，果然苏南丞就问：“你看着，那两个人如何？” “回公子，小的看着都还不错。机灵有力气。还都念过一两年书，识字。” 这年头，底层的人能识字，就是很大的用处。 能办的事就多了。 “既然是这样，就留下吧。不过不必带进府。这样吧，正好我也有心外头置办个宅子。你先去租个地方叫他们住着。置办好了宅子后，叫他们去看着。” “是。”程铭应了，就出府办事去了。 不愧是打小就做小二的，他熟悉了京城和侯府后，办事比连生利索多了。 昌宁长公主府上的宴会，苏南丞没去。 不过看太子回来时候的神情也知道他如愿了。 这就够了。 苏南丞给贵妃预备的贺礼确实就是一幅画，不便宜也不贵，说起来也有说头，又不起眼。 反正就是不出错。 贵妃生辰当日，她宫殿中热闹了一天。自然是没有人留意一幅画的。 不过，第二日，她就传苏南丞进宫见她。 这话传的，不光是苏南丞意外，就是苏家人也很是意外。 苏南丞自然是不能拒绝，也就应了。 苏家人怕他不懂规矩，还突击教导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先去东宫，晃了一圈后，才穿着官服往后宫去。 颐宁宫在后宫东边。 是仅次于皇后宫殿的一处宫殿。 外观看，就足够漂亮也足够大。 可想贵妃这些年的盛宠显然是真材实料。 有太监全程带领，不过深宫的门一道又一道，哪些人可以走哪里，都有规矩。 不过苏南丞一开始就塞了五两给带路太监。他全程小声将规矩说给苏南丞听。 终于到了颐宁宫门口，他就不能进去了。 自有贵妃这里的太监来接。 苏南丞照旧打赏。 进了颐宁宫，还有好几道门。 一道一道过去，直到走到了正殿外头，才见一个宫女出来：“可是小苏大人来了么？娘娘等您许久了。快请。” 苏南丞忙拱手说是。 低头随着她进了正殿，那股子热意就被殿中凉香的风驱散。 就只见冰山摆在当地，正有一个宫女打扇子。 苏南丞按着规矩，进去后走了几步，对着上首的人下跪：“臣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起来吧。”苏贵妃的声音传来。 “这孩子，叫一声姑母岂不是更好？” 她虽然年纪大了，可声音依旧好听，岁月沉淀的滋味更显的珍贵。 苏南丞按规矩不能直视，但是也看到了。 果然，苏贵妃能得宠多年不是没道理的。 即便如今她这个岁数了，依旧美丽，坐在那，像是一幅画里的女子。 苏南丞两位庶姐都是美人，可比起这位姑母来，实话实说，差远了。 要说像，整个府里，大概是苏南丞二哥像，那是个美男子。 当然，自己也挺好看，不过是随了生母。并没有随了这位姑母。 以及三皇子长得也不差，起码是比太子长得好一点。可比起苏贵妃，那就得扔。 所以说，陛下长得到底是有多抱歉？ “臣不敢。”苏南丞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们俩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距离见过。 苏贵妃回苏家的时候见过，不过那也是远远的。 大家族里庶出的孩子们多，他们多半是不受重视的。尤其是以前的苏南丞自己也胆子小。 “好了，赐坐。”贵妃笑着道。 苏南丞谢过她坐下后，贵妃又道：“把我收着的好茶泡来。” 几个宫女行动之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跟飘着一般。 苏南丞忙道不敢，贵妃只是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你只管坐着。本宫与你说话。” 神特么不是要紧的，不要紧你特地吩咐说受着的？ 苏南丞心里叹气，不知这位贵妃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茶也上了，贵妃才道：“听闻你如今在东宫做的不错？” 苏南丞忙放下茶回答：“臣只是区区九品，太子殿下用得着臣，臣也只是跟着跑腿。臣年纪又小，也不懂事……” “年纪小怕什么？这不是少年有为？”贵妃掩唇笑着：“你虽然小，可也办了不少事了，去送亲是一项。去显州是一项。比你大的，倒也未见得比你能干呢。” 苏南丞忙道：“臣不敢，都是巧合，虽说出去两次，可并无建树。” “你这孩子紧张什么？本宫也只是听着家里有个有出息的小辈，特地见见你。别紧张。咱们只管说家常。东宫里呆着可还好？要是不顺心，本宫做主，给你谋一个别处的差事来？” “多谢娘娘，东宫还好。臣年幼，上头众人都诸多看顾。” “那就好。既然好，就一直呆着。都是一家子亲戚，太子也会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对你客气的。”贵妃道。 这话就说的是个巨坑。 太子凭什么看三皇子面子对他好？ 不过，苏南丞只做不懂，不好意思的说是。 接下来，贵妃说什么，他都是应和。 时间也过了好一会，有人里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后宫见外男不太好，不过是家里晚辈就也能见。那也要限制时间的。 临走贵妃道：“我听说你还没伺候的人？那可不成，你也这么大了。这样吧，我这里有几个乖巧懂事的，你领两个回去伺候你。” “臣不敢，臣怎么敢要贵妃娘娘跟前的人……” “好了，自家人客气什么？佩兰，将那两个小丫头叫来。” 宫女佩兰应了，不多时就带来两个小宫女。 看着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圆圆脸，一个瘦高。 长得倒是都不错。 “就她们，带回去吧。日后你们两个就好好伺候小苏大人。有福气的，日后自有身份。”贵妃道。 两个宫女忙应了，也不敢说什么。 苏南丞最后千恩万谢，只好带着人走了。 这真是没想到，贵妃这是做什么？忽然看自己好？ 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苏南丞头秃。 ------------ 第0030章 年纪小身体差 两个宫女娇娇弱弱，苏南丞看了几眼：“我找人送你们回府。” 两个人都害羞的应了。 苏南丞是劳烦贵妃这边的太监，将这两个人送出去。 不过贵妃听闻后，直接叫人将这俩人送回苏家，还顺便赏赐了些衣料首饰。 苏南丞就暂时不管了，先回东宫去。 不过一会，太子就召见了他。 太子知道了事情，就笑道：“这是孤的不是，竟不曾想道南丞也该有人伺候。孤也该给你选两个丫头送去。” “殿下饶了臣吧。”苏南丞作揖：“臣年岁还小，就是这两个，贵妃娘娘非要给，臣带回去也只能供着。” 太子哈哈大笑：“小什么？孤十一岁就有人伺候了。孤的长子今年都十九了。他也有了女儿，你还小？” 苏南丞忙道：“殿下是皇太子，理应如此，臣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想安稳度日。娶亲生子的事，实在不急。已经与祖父商议，过了十八再说。” 太子看了看他摇摇头：“也罢，南丞要想如此，孤自然依你。到那时候，孤也会替你张罗，叫你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儿。这几年，就好好干。” “是，臣定为太子殿下效死力。”苏南丞松口气。 晚上的时候，苏南丞回府回的早了半个时辰。 一回去就见那两个丫头在候着他。 冬梅等人请安后，也不知怎么说：“公子，这两位姑娘……您看怎么安顿？” 苏南丞看了两眼那两个丫头道：“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我这梧桐院不大，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你们两个又是贵妃娘娘跟前的人，也不好叫你们做粗活。这样吧，冬梅你将她们两个带去大夫人那。就说我的意思，实在没法养着这两位，去母亲给她们安排个去处。” 冬梅犹豫：“公子，这两位姑娘是来伺候您的。这样送去大夫人那不合适吧？” 苏南丞好笑：“那你时候咱们这破破烂烂的梧桐院留得住吗？” 冬梅还是硬着头皮：“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就这么送走，那对您也不好吧？不如就留下吧。您要是不乐意叫她们侍寝，只说是叫做丫头服侍您便是了。” 苏南丞看冬梅，这丫头如今倒是挺懂事。 “留下来，怕是要压你一头，你要是能管住就留下来。” 冬梅点头：“奴婢一定尽力。” “那也罢，就留下。”苏南丞又看那两个丫头：“那你们就跟着冬梅。” 之前冬梅的话说的小声，那两个也没听见。 虽说是宫里出来的，俩人也没那么不开眼，后半辈子就指望眼前人了。 谁也不敢拿乔。 苏南丞安顿好了这两个人，就不在意了。 他在做另一件事。 “连生，去磨墨。” 连生哎了一下就去取来笔墨纸砚。 冬梅见他要写东西，就不急着叫人去提膳。 苏南丞看着连生磨好的墨，提笔开始写信。 写好一封，装好，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就将信封起来：“程铭呢？” 连生说在外头。 程铭进来苏南丞将信递给他：“拿着，明日将这个交给那两兄弟，这就是我叫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将这封信丢给长公主府的人。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君义侯或者骆小侯爷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记住，别把自己送进去了。” 程铭接了信却道：“公子，要不小的去吧？他们两个毕竟是来京不久，要是办不好，坏了事怎么办？要是不小心被抓到了，他们受不住刑罚把您说出来呢？” 苏南丞笑了。 笑的意味深长：“那你呢？你要是暴露了呢？被抓住了呢？会不会说出我？” “不会！小的励志报答您，一辈子只忠心您一人。” 虽然跟随的时间不长，可他也看出来了，自家公子是个对下属极好的人。 至少短短时日，比他过往十几年都过得好。还有什么好求？ 外头的世道，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没有公子搭救，他只怕早死了。 死不了也是活受罪，总有一天自己不想活了去死。 “放心，他们两个敢留下，就不会是无能之辈。退一万步说，就算被抓了，说出我也没事。去吧。”苏南丞当然不可能没预料到这些。 被抓了，如今有太子，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无非是事情就不太好看了，要真有那一天，他另寻他路。 没办法，府里的人，他信不过。 自己跟前就这么几个人，不用就永远不能用。 总要冒险过后，才能真的用。 程铭想过后，也明白了。 吃过晚膳后，大夫人就派人送东西来了，送来的赫然就是衣料，几件首饰，以及一些女子用的东西。 来人道：“夫人才知道贵妃娘娘送了人来。知道七公子这里没有女眷，所以特地关照的。七公子大喜。” “真是劳烦母亲了，今日实在不早了，我明日一早就去谢过母亲。”苏南丞忙道。 来人见他这个态度，就笑呵呵的走了。 入夜，苏南丞坐着看书，冬梅正在给他整理头发。他洗了头，也不好打理。 擦干就要好久。 门口夏荷进来：“公子，那两位姑娘想过来伺候，您看？” 苏南丞叹口气，将书放下：“你去告诉她们，安分些，这两年我不会碰她们。以后咱们这里的规矩都是如此，谁也别动这个心思。不安分的，我会送走，就算是宫里来的也一样。” 夏荷有些不解，还是道：“奴婢知道了。” 夏荷出去后，冬梅轻声问：“公子，您是觉得她们不可靠吗？” 主要是她们不太能理解自家公子为什么不需要人侍寝。 年纪也到了呀。 苏南丞又叹气：“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年纪小身体差呢？” 冬梅沉默。 对不起，我真的觉得您年纪不小，身体也挺好…… 不管怎么说，侍寝是不可能侍寝的。 这一夜就这么安稳过去了。 一大早，苏南丞果然去大夫人那请安。 这要是以前的苏南丞，是不会懂得这些，他只看重父亲的重视。 如今他才明白，永远不要小看后院里的女人。 ------------ 第0031章 一些怜悯 或许很多后院女子眼光不够长远，因为她们从小的生活导致她们看不了那么远。 但是，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没有手段是不可能活得好。 侯府便是如此。 苏南丞不讨好可以，但是要做到不得罪。尤其是他想在外头搅动风雨的时候，就更不能叫侯府对他生出什么心思来。 大夫人冯氏对苏南丞到来表现的很高兴。 还留他喝了一盏燕窝粥，才叫他走。 真是母慈子孝，谁看了不得说一声感动？ 苏南丞去东宫的时候，程铭就去找那哥俩了。 这任务，其实不难。哥俩没打磕巴就接了。 他们也知道，想找个好主人卖命，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光说伺候起居，人家一个侯府公子，还会缺端茶倒水跑腿的人？ 自然需要有用。 这事也真是好办到，因为昌宁长公主这个人，或者说加上君义侯这一家子人。有个显著的毛病，张扬。 这一家三口，仗着陛下的宠爱，过的是格外张扬。 长公主出行，前呼后拥就不必说了。 就是刚被放的骆川贤，也还是不肯收敛。 哥俩还以为要个几天的，没想到当日就有机会。 盯着半日后，快午时的时候，骆川贤就出门了。 他也是呼啦啦带着十几个侍从。 哥俩用一块灰布蒙面，早早的将那信折起来，用布条跟一块石头绑着。又怕不起眼叫人看漏了。特地用红布条又缠着一圈。 等骆川贤等人走过一截，哥俩其中一个抡圆了胳膊就丢过去一块石头。 惊的众人一回头，下一秒就是这个红布条石头。 丢过去哥俩顺着墙根就跑了。 等人追来，早不见了。 侍从捡起了包着石头的东西：“公子，像是信件。” 骆川贤皱眉：“打开。” 侍从将东西拆下来，信封打开，将信掏出来奉上，低着头不看。 骆川贤接了展开信，信不长，字却叫人愤怒。 “回府，去跟他们说，我不去了。”骆川贤也没叫人去找丢信的人，只是抓着信回府。 回去直奔长公主正院：“母亲。” 长公主见他愤怒至此，忙道：“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去吃酒？” 长公主心疼他这些时候憋屈，所以特地叫他出去走走的。 “您看。” 他将信递给长公主。 信很短，却真真的戳着这母子俩的肺管子了。 因为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玉黛侍女，显州人士’。 这就是那个第一时间发现现场，后来被烧的半死熬了两日死去的女子。 她当然不是什么显州人，她小时候被卖进了清风楼的。 谁知道他是哪里人？ 不过，太子不能多插手这件事，只是叫人在卷宗上多写两个字就够了。 这卷宗，陛下不会看。只到时候等着骆川贤去看。区区两个字，没人担责任。 如今知道了，骆川贤也不会跟陛下说，甚至跟谁都不能说。 这算什么证据？死无对证了。 连那个能干的鸨母都死了，谁还能证明？ 可前有云崎上师的话，后又有这封信，如今还陷在这件事里的母子自然信了。 没有人比骆川贤本人更清楚当日的事。 他根本是进了房间不多时就晕过去了。 只是与玉黛喝了几杯酒。 同一个酒壶，想来玉黛也是那时候晕的。 定是那之后，有人进来杀了玉黛，嫁祸给自己。 再就是那个丫头，她不可能隔着门看到什么血迹。 门槛那么高。 所以此时这信中显州两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他就是叫人陷害的，如今看来，便是三皇子。 “好一个三皇子，好一个三皇子！”长公主气的脑子疼。 “这信又是谁送给我们的？”骆川贤问。 “不管是谁，想拉拢娘的人多了。都不中用！你放心，咱们也不是随便就信了。我会叫人好好去京兆府问问。”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老三不能更进一步。” 这件事是一回事，还有那个命格。她活着一日，就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叫人克了。 是皇子也不行。 苏南丞在这件事里，做了所有能做的。 接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可怜自己地位还是太低了，做的事都是偷偷摸摸，憋屈啊。 下午时候，他去见了那兄弟俩。 哥俩是两姨兄弟，大的叫方年，小的叫杜平安。 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九。 正是血气旺的时候，也难怪之前敢冲出来杀人。 “你们事办的不错，从此就跟着我。” 两个人激动跪下：“是，小的愿意跟着大人。” “先住下，有事我叫你们。府里人多不便，就不带你们进府了。等我将宅院买了，你们先看着。以后专门负责外头。可好？” 两个人没意见，不进侯府有不进去的好处，自在。 “你们的待遇和程铭一样。放心住着吧，日后我自己也要出来住的。”侯府到底不方便。 不过他也搬出来，需要一个契机，如今可不流行分家。 他要是主动提出来，那就太突兀了。 安顿好了这两个人，他就叫人去请鲁六公子了。 上回一起玩，还真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主要是鲁六公子路子广，消息太全面。跟他聊天有意思。 结果晚上就被鲁六公子拉去另一个青楼，怜花阁。 “你不知道吧，这边可是接了一大半清风楼出来的姑娘。如今这里是京城第一花楼了。” 苏南丞嘴角一抽，行吧，姑娘们确实是要吃饭的。 “可惜了玉黛姑娘。”苏南丞道。 “可惜是可惜，可你看那群人有几个记得她？” 鲁六公子举杯的手划过，苏南丞就顺着他的手看下面的人。 那群男人跟前都有女子，他们都很高兴。 喝酒的，说话的，动手脚的。 台上丝竹声声，歌舞依旧热闹。 换了一个地方，换几个人，换一首曲子。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换。 “那倒未必，玉黛姑娘去的惨烈，或许他们倒是会记得很久。”苏南丞喝了一口酒道。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只可惜啊，他们这样的记得，还不如不记得。给玉黛姑娘个干净岂不更好？”可惜啊可惜…… ------------ 第0032章 倒霉 “来来来，不说这不开心的。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啊？说说。”鲁子卿吃了一颗花生米问。 “瞧你说的，我就是那种人？”苏南丞给他满上酒：“没什么要六公子做的事，倒是想跟你说说话。要是实在说有什么，那就是听你说说京城里的各路消息。我这成天不是府里就是东宫，倒是什么也不知道。” “嗨，我知道的都是一些杂事儿。这段时间，满京城不都是三皇子的好处么？听说云崎上师看出来的，说三皇子有贵人之象？都皇子了，还能怎么贵？那是要……”鲁子卿指了指天。 苏南丞笑着轻轻摇头：“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如今三皇子这势头确实是猛。” 鲁子卿放下酒杯叹口气：“闹的满城风雨，成了也就罢了，这要是成不了呢？” 苏南丞笑而不语。 “清风楼的案子，最后定了个飞贼作乱。今儿我瞧见张贴的告示了。”鲁子卿道。 苏南丞点头，这他知道。 京兆府给的结论就是，有个胆大的飞贼惦记玉黛，喝多了，将玉黛杀了。 至于骆川贤，他是被打晕的，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这事也没证据，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挂了一个江洋大盗的画像，就满世界抓。 这大盗确有其人，可活着还是死的都不好说。 这就是权力。 两个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陛下不会处置长公主嫡子，又不想查真正的凶手。 谦和太多。这般草草了事，不知情的就只当是真的。知情的也只能装不知道。 “死了的人就算了，也没人在乎。活着的，骆小侯爷这个脸丢的，这辈子都拿不回来。”鲁子卿道。 苏南丞点头，确实。这一锤子定下来，他一辈子都洗不清。 反正除了老百姓没人信这个。 不过也有好处，越是这样不清白，长公主母子越是恨。让他们跟三皇子死磕去吧。 半晌后，也有姑娘过来与他们说话。 其实来这里的客人也不见得都要找姑娘，多得是来说事情或者只是坐坐听个曲子什么的。 有姑娘来了，他们也就不说那些朝中的事了。 他俩虽然不需要女子陪过夜，但是也出手大方，几个姑娘陪着喝酒行酒令，倒也玩的开心。 走的时候，还被送出门。 苏南丞沾染了一身的脂粉味：“这姑娘们是用胭脂腌了么？” 鲁子卿哈哈大笑：“你这是还不知妙处。” 苏南丞摇头：“鲁兄喝多了吗？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这不是有车么？你回去吧。咱们改日再约。”鲁子卿摆手，就被自家小厮扶着了。 喝了几顿酒，可算不叫公子了。 回府后，冬梅和秋菊来伺候他更衣，就闻见这满身酒气和胭脂香粉的气味。不过也不敢问。 “那两个今日安分吗？”苏南丞喝着解酒茶问。 “回公子，她们今日只是说给您做鞋袜。问了奴婢一些尺寸。”冬梅道。 “嗯。”苏南丞点头。 安生就好。 程铭过来，送上几张堪舆图：“公子，这几处是小的找的，您看看，价钱都不贵。大小符合。您选一处吧。” 苏南丞接过来，四份。 都是差不多大小的院子，价钱确实还可以。 四套房子大小不太一样，不过总体都差不太多。 最贵的，八十两，最低的五十六两。 八十两的是个两进的院子，不算分前后院，但是也简单分开了。 前面是一排倒座房，不大的小院，中间垂花门。两侧游廊影壁。垂花门里头东西厢房。 正房五间，有跨院。庭院不大，不过也有两棵树。 苏南丞道：“就这套吧。” “是，那小的明日去跟他们再谈谈价钱。”程铭问。 “差不多就买了吧，打扫好，添置东西。”苏南丞点头。 程铭应了，把这份堪舆图留下，就带着其他的走了。 冬梅见此问道：“公子要出去住吗？” “先买着，我名下没有什么产业，就当为以后了。” 姨娘们理论上都没有自己的产业。不过有孩子的姨娘，孩子大一点后，总会给自己弄一点傍身。 只要不过分，上头主母不是特别苛刻的，都不会管。 男主人宠爱的妾室，赏赐一点也就是了。 不过，苏南丞的姨娘卢氏过世太早。何况本就是奴婢上去的，更是什么都没有。 苏南丞自然也是一点傍身的东西也没有。 如今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 如今八十两他也有，倒也不在意。 有个地方，以后办事什么的，也方便些。 府里的公子们都有自己的一些私产。公中也有分红。 只是每年到了苏南丞这，就少得可怜了。 他置办个宅子，府里是不会阻拦也不会管的。 但是要想分家，那就是大事。 一个庶子搬出去，外头可不会说你厉害独立。外头只会说侯府苛待庶子，逼着他出去住。 所以时下大门大户哪怕早就支应不起来了，只要长辈还在世，子弟们就必须圈在一处过日子。 哪怕你关起门来吃糠咽菜呢，也不许搬出去的。 程铭办事确实妥帖，第二天早早的就把事儿办了。 方年和杜平安哥俩也过来帮忙，这宅子是一个商人的，他是举家南迁。 如今见买家痛快，索性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都不要了。 什么都加一起，就八十两。怎么算也是苏南丞赚了。 以后杜平安和方年就住这里看着。 自家的地方，总是方便。 苏南丞在东宫整理文书整理的要吐了。 马大人来的时候，就给他说了个好消息：“你一直盼着的事儿有眉目了。” “哦？是显州的事有进展么？”苏南丞站起来。 “哈哈，你小子还真惦记着？是，今儿早朝的时候，就有几位大人提起。有人弹劾廖大人了。说他去了这么久，没动静，是消极怠工。”马大人道。 苏南丞一笑：“那看来很快就有结果了。” “呵呵，该着他姚实槟倒霉。撞枪口上了。”马大人含糊说了这句，就去见太子了。 苏南丞已经明白了。 盯着三皇子的人可不少。 这现成的把柄不抓？ ------------ 第0033章 一些家常 如今满朝都说三皇子好，恨不得叫说的即刻就要飞升了。 不满意的多了去。 苏南丞静静的等着，结果第二天就又有事。长公主在宫中斥责三皇子妃张狂，对她不敬。 更是翻出不少她过往的事。 比如不敬皇后，行事张扬，奢靡，不敬长辈以及善妒。 这年头一个皇子妃得了这样的评价，真不是个小事。 何况是个关口上。 这东西还解释不清楚。 女儿不好，那不就是做爹娘的没教好？ 正好姚实槟也在关口上呢。 三皇子气的砸了茶碗：“你怎么就跟姑母对上了？” 三皇子妃姚氏抹泪：“我什么性情，殿下还不知？我与殿下这么些年，何曾敢张狂过？何曾对姑母不敬？明摆着，姑母就是故意的。我见不见她都是一样。分明这是外头的事。” “这些话都别说了。如今你父亲那也是不好弄。他也是，窟窿这么大，如今太子的人盯着，朝中多得是人看着。叫我怎么给他平？” 姚氏不说话，她心里清楚三皇子的意思。 父亲那窟窿再大还不是因为三皇子？ 如今事情不好压住了，倒是怪罪。 “罢了，你先回去吧。最近没事就别出府了。” 姚氏一福身，就回后院了。 一回去就给自己父亲写信。 姚氏与三皇子这么多年，她很了解三皇子。 他不可能放弃父亲，所以只要提醒父亲注意如今京城局势就好。 果然三皇子也不愧是跟太子斗了这许久的人。知道如今形势，就已经开始想法子了。 放弃是不可能的，姚实槟确实能干，姚氏也很好。 他嘴上说是嘴上说，他还是非常用得着他们的。 一早起，苏南丞就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的大雨。 “公子，今日您休沐，又大雨，您要不再睡一会？”冬梅过来道。 “饿了。叫人先摆膳，吃饱再说。”苏南丞道。 这年纪的男孩，最是禁不住饿。 如今又是夏天，点心什么的也放不住。 “哎。”冬梅赶紧撑着伞出去嘱咐松枝柏枝一起去提膳。 “公子，您坐下吧。”程铭搬来椅子。 苏南丞坐下来，看着雨：“按说今日该去看看房子，不过这么大的雨就算了。” 膳食送来的时候，正好正院也来了人。 “七公子，老太太说一会请您几位都去，说陪着老太太打牌。难得今日都空着，老太太叫家里的戏子唱一天呢。”来的是老太太那边的婆子。 苏南丞应了，叫人打赏了她。 吃过早膳后，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正院。 连生跟着撑伞，小声道：“以前可没叫您。” “这话以后别说。”苏南丞失笑。 以前人家凭什么叫啊？ 去了正院，被迎进了正堂。就见不少人都在这里。 苏南丞上前请安。 老太太笑道：“小七长高了是不是？老大媳妇你瞧，他这是长高了吧？” 冯氏看过去，笑着点头：“还是婆母眼光好，就是长高了。正长个子时候呢。” 冯氏细看过后道：“这个时候的男孩子正能吃，膳房伺候的好不好？我的记得你大哥二哥这时候都是能吃，半夜都要饿了的。常备着些点心干果的，饿了就吃。我回头嘱咐膳房。” “多谢母亲，一早起儿子就觉得饿了。还以为是儿子太能吃，原来大哥二哥小时候也这样？”苏南丞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也嘱咐嘱咐针线房，这年岁的孩子长得快，那衣裳动不动就短了。”老太太道。 “母亲关照的好着呢，儿子衣裳很是合身。多谢祖母惦记着。”苏南丞道。 这话把冯氏夸高兴了：“中秋之前，怎么也再做几身。你如今宫里行走着，也不能没衣裳穿。” “母亲，七弟在东宫也得穿官服。”二公子苏仪丞道。 “怎么？二弟你还嫉妒了？”苏锦丞笑他。 众人都笑了。 三房的长女，也就是府里这一辈里的三姑娘看了半晌道：“祖母您瞧，过去是二哥哥最好看。如今七哥哥也是好看极了。” “你才多大，还知道好看了？”老太太搂着她：“将来可得给你找个好夫婿，要是长得不好不敢说给你。” 众人又是一阵笑。 要说好看，苏家这一代小公子们都不差。 主要是苏家从侯爷开始，底子就都好。成康侯年轻时候是个美男子。不然也生不出苏贵妃那样的美人。 不过大家捧着长房。 长房四个公子，两个嫡出两个庶出，都很出众。 以前是七公子最不起眼，出身也最差，没有人理他。 如今嘛，五公子成了那个最不起眼的人了。 苏南丞很清楚这些，所以不在意这些话。 只是跟自己这个小妹妹说笑。 这个妹妹才十岁。 “改日七哥给你买京城时兴的首饰。” 这就哄得小姑娘很高兴了。 说是唱戏，并不是要摆戏台子。而是在厅里唱。 都是在折子戏，也不用扮全装。 里头老太太叫人拿来牌，就领着一群人打牌。 摆着瓜果点心茶水。大家说话听戏打牌。很是热闹。 小辈们就玩别的游戏。几个小姑娘投壶，苏南丞参与的是推牌九。 他玩的不好，但是却总是赢。大概是初学者的福利吧。 苏仪丞连输几把后就不耐烦了。苏二公子哪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一丢牌：“去去去，不玩了。” 苏锦丞笑着叫人将他替下去：“去去去，你不玩我们来。” 苏仪丞挑眉，一把就拉起苏南丞：“老七你来，我有话问你。” 苏南丞只好把手里的牌递给二房的六哥。 跟着苏锦丞去了一边小厅里坐下。 丫头们上茶后，苏仪丞才问：“我说，你这才做官没几天，倒是挺能闹腾。如今宫里娘娘都赏你，你究竟是站哪头的？” 这一记直球把苏南丞打的有点堵心。 “二哥，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今这个官职，算个事吗？我还敢想站哪头？我站咱们家啊。至于贵妃娘娘赏我，其实我也惶恐，没想通。二哥最受娘娘宠爱，您给弟弟提个醒，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 第0034章 家族聚会的无趣 苏仪丞眯着眼，上下看苏南丞许久：“好得很嘛，多久就学会装蒜了？你还嫩了些。” “二哥，好二哥，我真没有。我从小什么样，您不知道吗？”苏南丞苦笑：“还能出去干了几天活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苏仪丞哼了一声：“最好是知道。要是叫我知道你有别的心思，我可不如大哥好说话。” 苏南丞忙点头：“是是是，二哥放心吧。” 不管苏仪丞说什么，苏南丞没太在意。这位二哥就是脾气不好并且傲娇。 也是打小得宠的缘故。 他是嫡子，又不是长子，从小就被老太太和冯氏宠爱长大。比老大活的更自在些。 平时根本看不起庶出的弟弟妹妹，对哪一个都冷漠。 苏南丞还没做官之前，这个哥哥一向是看不起自己的。当然了，如今也看不起。只是成了看不起的里头那个比较看得起的了。 两个人也不好一直在这里说话，不多时就陆续又回到了正堂，戏已经又换了一折子。 老太太赢了不少银豆子和铜钱，正高兴呢。 现在是孙媳妇们陪着哄着，几位夫人倒是坐一边吃茶听戏了。 这样的家庭聚会自有好处，人情世故，也看得出哪些是在府里得脸的，哪些是过的不好的。 过往的苏南丞是被归于过不好不值得在意那一波。 如今嘛，不值得在意的是二房和四房的人。 因为就算是苏宁丞，他也有个好爹，他姨娘也是当年正经抬进门的。 快开席的时候，四位老爷先来了。 请安后落座，跟老太太说话。 最后才是侯爷。 成康侯来了之后就开席。 分了好几桌。 成康候和儿子们，带着几个长孙坐一桌。 老太太带着几个儿媳和长孙媳妇坐一桌。 苏南丞是跟他五哥，以及其他房里的次子庶子一起。 剩下的姑娘们和媳妇一桌。 最后是还算有资格的妾室们，比如说成康侯的妾一桌。 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有几个庶出的就没来。 以前，苏南丞也是不来的那一波，不叫你你就不能来。 如今好歹是混上个座次了。 心里觉得好笑，又颇为感慨。 他不是很在意这个座次，只是很多时候你的座位不够靠前，就说明你没有话语权。没有话语权，你连自己的事都不能做主，何况其他？ 好在自己还年轻。 等宴席开始后一阵，大家说笑着，都敬成康候和老夫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说起家常。 今日就说起了二房四公子的婚事。 “齐大人家的庶女，也是个好姑娘。就定下来，过几日就叫媒人去说。”成康候道。 二房忙谢过他。 二房如今也有五个儿子了。不过嫡出的就只有一个三公子，前年就成婚了。 下面四公子，六公子，八公子，九公子，全是庶出的。还都不是一个姨娘。 二房如今还没女儿。 三房如今三个孩子，嫡出十公子，嫡出三姑娘，庶出四姑娘。 四房至今只有一个嫡女。 “恭喜四哥了，不日就可以喝四哥的喜酒。”苏南丞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 “七弟也快了，咱们兄弟都不差几岁。”四公子笑道。 确实，四五六七八都不差几岁。 这婚事，虽说看着是不怎么样，齐大人就是个从六品的官职，也不是什么要职。 他的嫡女嫁给成康侯府庶出的公子，也算合适。 可细想来，二房也不袭爵，本身也是庶出的。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个门当户对吧。 散了席，苏南丞他们最后走。跟五哥顺路，就一起走。 “四哥这婚事定的也还尚可，不知我又是怎么样的人家。”五公子叹气。 “既然五哥觉得四哥的婚事还好，到了五哥只会更好。您别担心。” “如今七弟与过去不一样，倒是要好好考虑。” 苏南丞应和。 等五公子住处到了，苏南丞忙不迭的撤走。 真是累。 这一天，真比去东宫当值累多了。睡一日不好吗？ 回到了梧桐院，雨又开始下，苏南丞扯开领子：“什么事都别叫我，我要睡了，明日一早再叫。” 众人应了，伺候他躺下。 这一觉，直睡了七个时辰，睡得头都疼了，苏南丞也彻底睡好了。 一到东宫就得了消息，姚实槟和廖大人都被参了，这可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今日一早是很多人一起参的。 “咱们殿下可没说什么，不过据说是陛下不高兴了。昨儿还斥责了江婕妤。”陈安道。 苏南丞了然，这江婕妤可是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 就是她当年做主选进宫的人，也是她一手扶持她从御女爬上婕妤的位置。 要不是因为没孩子，都不止是个婕妤。 陛下斥责了江婕妤，这相当于是对贵妃不满。 这可是信号啊。 看来，陛下那边，是有反应了。 不管是天天听到三皇子好，还是听到了三皇子不好。反正他肯定最近哪哪都听见三皇子。 “好事，咱们只管看戏就好了。”苏南丞道。 陈安点头：“那可不，你我也做不了什么。” 俩人说完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陆续传来东宫这边的消息也不少。 陛下又派人去了显州，显然是要查。 最终结果还不知如何，反正如今三皇子应该是很被动。 下午时候，苏南丞要去一趟工部。 太子如今接了勘察汛期大坝水利的活儿，虽然一切都是纸上谈兵，那也要谈的像样子。 就是如今都八月了，还看什么汛期，到了来年，谁还记得这事？ 可苏南丞还是要去工部跑腿去拿个图纸。 出宫不久，就遇见了骆川贤，他要进宫。 苏南丞骑的是东宫的马，见了骆川贤的马车，不得不下来避开。 不然这里过不去。 他这一避，没想到对方倒是停下来了。 骆川贤是听自己的小厮说的前面是谁。 他掀开车帘子看苏南丞：“你是东宫司谏？” 苏南丞忙道：“下官见过小侯爷，下官正是。” 其实骆川贤身上是没有官职的，可他是侯爵继承者，苏南丞就不得不低头。 骆川贤蹙眉：“你是苏家的？苏贵妃侄子？” ------------ 第0035章 示弱 “回小侯爷，正是。”苏南丞心说这疯批可别当街殴打朝廷官员，小爷武力值是个渣。 “呵呵，有点意思。来，上车。” 苏南丞一愣，这什么章程：“这……下官是受命要去工部，不知小侯爷有什么事？要是不急，不如等下官忙完了，上门请教？” “不必，上车，我送你去工部。”骆川贤直接叫马车改道。 苏南丞只好将马交给他家的下人，上了马车。 不愧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这马车的豪华程度就是太子看了也得赞叹一声。 “你们家倒也有意思把你送东宫做什么？莫不是成康侯还敢两头下注？”骆川贤张嘴就是直球。 苏南丞笑了笑：“其实是机缘巧合。不过也是好事，太子殿下温和仁善，对下面的也极好。再说了，太子殿下是储君。能在东宫任职，是下官的福气。” “哦？太子殿下温和仁善？那你的意思是，三皇子就不温和，不仁善了？”骆川贤问。 苏南丞心想你这不是废话？ “小侯爷说笑了，其实下官与三殿下也不熟悉。” “这就是胡扯，三皇子时常去你们侯府，一口一个外祖父叫的亲。与你那大哥也是兄弟相称，怎么就不熟悉了？”骆川贤撑着头问。 “小侯爷是君义侯府独子，又是长公主亲生嫡出。不知道下官的处境。下官是庶出，且姨娘早逝。侯府子弟多，岂能都一样？不瞒小侯爷，往年里，下官就是见都没见过三殿下几次。” 骆川贤嗯了一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如今三皇子风光的很，太子殿下怕是也不如。” “皇子就是皇子，本就风光。”苏南丞一笑：“不过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无需争这风头。” “你这话，意有所指啊。”骆川贤盯着苏南丞：“看来，小苏大人的心，是向着太子不假。” “身为朝廷官员，虽说官职低，但是忠君是没错的。储君比皇子尊贵，这是应该的。臣当然向着太子殿下。”苏南丞说着，向着皇城一拱手严肃道。 骆川贤轻轻挑眉：“你这份忠心，有空我倒是要跟太子殿下说说。”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不过下官的心是天地可鉴。”苏南丞轻叹：“只是太子殿下也有他的诸多无奈。” “是啊，三皇子太风光了。如今传言可不少呢。说什么的都有。” “小侯爷，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陛下春秋鼎盛，皇子就是皇子。不管是人人都敬着三殿下，还是人人都惧怕三殿下，都不是什么坏事。小侯爷您说呢？”苏南丞也看着骆川贤。 “哦，你这话，我倒是有些兴趣，你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清风楼那一夜，下官也在。可能小侯爷不记得下官了。只是下官那一日走得早，没有留下过夜。” 苏南丞戳开了骆川贤的伤疤，他面色一下就变了：“你想说什么？” 苏南丞整理了一下衣摆：“下官不敢。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骆川贤双眼含着煞气。 “是，如今三皇子这般盛景，长公主殿下何必与他对着干？” “你是说我母亲应该怕了他？”这话，骆川贤说的寒气森森。 “非也。”苏南丞摇头：“长公主殿下自然不会怕了他，只是要是陛下知道长公主殿下也得退一步，那时候又如何想？” 骆川贤沉默了一阵，却死死盯着苏南丞。 工部已经到了，他们也没下车。 许久后，骆川贤问：“小苏大人想要得到什么？” 苏南丞就坐着一揖：“小侯爷，先前说了，下官出身低。无非就是想要往上走一走。长公主为了小侯爷的前程，定是殚精竭虑，下官若是能助小侯爷一把，岂不是好事？” “你便知道太子能笑到最后？”骆川贤死盯着他问。 这话，也真是长公主的独子才问得出来。 足够狂。 苏南丞轻轻摇头：“下官不敢说，可别人逼迫长公主。如今只有靠近东宫，才不会得罪陛下。” 任何一个臣子，忠于东宫，都不算错。 当然，前提是忠君。 “再说了，小侯爷的仇，不报吗？” “哈哈哈，很好。你这个人，我记住了。”骆川贤往后一靠：“看来，你比起你大哥来，一点也不差。” “小侯爷明鉴，若是那一日，下官不再需要跟大哥比，那就是下官要的。”苏南丞道。 “很好，很有志气。我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叫她低头怕是很难。你有什么办法？”骆川贤问。 “其实很简单，长公主是因为担心三殿下，才对三皇子妃出言教导了几句。自家侄媳妇，说得，也夸得，更赏得。再给三殿下送些显眼的东西。长公主赐下，他只能接着。” “这就有用？”骆川贤皱眉。 “平时或许是无用，可如今大家既然都盯着他们，那就不一样了。人多口杂，一件事，就有诸多说法。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害了您。长公主还要赏，还要夸。岂不是怕了他？长公主都怕的人……陛下又怎么想？” “长公主只有您一个儿子。千般算计，都是为了保住您。好好的都出了那事，要是再有一次，您还有命在吗？陛下怎么会不理解？” 骆川贤许久后笑起来：“很好，非常好。你果然是个人才。” “小侯爷，时辰不早，下官该去办事了。改日再来与您说话。” “好，去吧。这件事我记住了，你想爬上去，只要你有用，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小侯爷。”苏南丞下车，目送骆川贤走远。 能搭上长公主独子，这确实是个有用的事。 这一位，睚眦必报，如今憋着对付三皇子呢。 够三皇子发愁一阵了。 扳倒大概没那么容易，但是能叫他不能全心全意应对显州的事，就是好事。 皇帝再宠爱三皇子，也不会什么都不在意的。 进了工部，苏南丞挂上笑，客客气气的与这边的官员交涉。 本职工作还是要好好做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嘛。 ------------ 第0036章 费鸠 等回到东宫，已经不早了，交代了东西，就该回家了。 什么事都需要个时间，苏南丞不急，更不想把今日的事跟太子说。 邀功就不需要了。自有太子知道的时候。 长公主为了儿子，确实是什么都愿意的。她很快就在自家摆了品茶会，请了三皇子妃姚氏。 这回就是夸，不光夸，还将自己年轻时候先帝赏赐的头面送给了姚氏。 这一来，众人又说长公主真是性情中人。 可她夫婿君义侯却在暗中联合不少人一起来对付三皇子一脉。不放在明处，人就说不出什么来。 如今能被他们咬着的事，最大的就是姚实槟。 大概是看风头不对了，廖子清廖大人如今上书，倒是开始揭露起显州的事来了。 青州刺史张大人更是从头到尾就很明确，不站队。 这一来，姚实槟就更被动。 三皇子当然不能明着袒护，但是这件事显然在朝野中越闹越大。 陛下也不能装聋作哑。 飞白楼中，苏南丞‘碰上’了费鸠。 时隔多日，两个人坐在一起终于喝上了酒。 “将军这些时候辛苦了。” 费鸠摇摇头，喝了一口酒：“这飞白楼里，最好的梨花酿，我也觉得寡淡。你还小，不曾知道亭州原本有一家酒坊，没有名字。他家姓乔，最后一个掌柜的人称乔四娘。” “生的并不美貌，五大三粗的一个豪爽娘子。却有一手精细的酿酒手艺。她酿酒也没什么名字，谁想起名就去起。她只有那么一种酒，却极好喝。” “后来，亭州城破，乔四娘和她的酒坊一起，毁于大火。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喝的酒了。后来我喝过无数种酒，却都没什么意思。烈的，入喉不入心。柔的，又寡淡如白水。” 苏南丞听着，却还是将他的酒杯满上。 “你比我想的厉害。”费鸠又干了一杯看着苏南丞。 “将军谬赞了。” “但是，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不懂。” “还请将军指点。”苏南丞诚恳。 他确实还年轻，便是有那十几年的经历，他也依旧太年轻。 “你以为，显州税收有问题，陛下当真不知？”费鸠冷笑：“显州税收，不是这两年才有问题。甚至不是他姚实槟调任后才有问题。这么大一笔银子，三皇子他吃不下。” 苏南丞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的看着费鸠：“其实，我想到了。” “想到了？那你如今又是为什么？”费鸠不解。 “说来惭愧，将军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嫉恶如仇？”苏南丞自嘲一笑，轻轻叹气：“我固然觉得百姓疾苦，可也没有天真到以为推翻了一个姚实槟，压住了一个三皇子，就能改变民生。” “哦？那你是真心辅佐太子？”费鸠挑眉。 苏南丞缓缓摇头：“我能想到的事，太子也一样想得到。但他还是要做，只能说明，这样做确实对三皇子一脉来说，是有作用的。” 皇帝奢靡，这些年来不知挥霍了多少钱。 他默认三皇子做这一切，但是真正承担责任的时候，不可能是他。 只不过，他不放弃三皇子，三皇子就不会出事。 所有人，尤其是太子，就装不知道。 矛头直指三皇子，也够他手忙脚乱了。他也不是那个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 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我只是想站住脚，站得高一点。等到真正能做一些事的时候，我会做的。我没有将军想的那么好。” 费鸠嘴角勾起一抹笑：“是吗？那不是更好？这个世道，想做一个好人都不易，何况是好官？只是你要想好，陛下不会放任三皇子就此倒下。而太子不受宠也是事实。” “可他还是太子。他们要斗，就慢慢斗。” 苏南丞又给费鸠满上一杯酒：“将军想要回战场对吗？想要收回亭州，涿州，收复北方失地对吗？” 费鸠没有急着回答，他看着苏南丞，许久后道：“一个将军，还能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那，我敬将军一杯吧。将军看得起我，我很高兴。”苏南丞道。 费鸠一笑，酒杯就与他碰在一起。 现在，他觉得这个小孩真的很有意思了。 “太子非你看到的那样，你也不可掉以轻心。你毕竟是苏家的人。太子不可能轻易信你。你要想取信他，就要做些事。”费鸠道。 “是，多谢将军提点。” “这些事，想必你是想到了。依你的心性，不是个四处树敌的。不过轻易不要暴露自己，贵妃多年来屹立不倒，绝不只是因为容貌。其实我倒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因为，我其实不太看好三皇子。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吧。而且，贵妃母子跟前，我排不上队。”苏南丞笑道。 费鸠也笑了，这倒也是。 两个人很愉快的喝了一顿酒后，各自回去了。 苏南丞去了宅子里，这边已经收拾好了。方年兄弟见他来了很是高兴。 苏南丞就在这睡了一觉。 其实说睡觉也不准确，他是闭眼思考了一会。 费鸠这个人，定是心中有一件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或者是有仇恨。 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 今日相当于比较真诚的示好了。 苏南丞也想与对方一样表达自己的善意。 他官职虽说很低，如今却是太子跟前的近臣。 这是好的，如果有一天，太子能顺利继位。他这个近臣理应有好前途。 不过万事万物，随时随地都在变化。 谁也不敢说什么万无一失。 至于显州的事，费鸠暗示的很明白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有先打击了姚实槟，才能打击三皇子。 陛下不会叫他倒下，只怕也不会叫他太过风光。 皇子多得是，一个不够风光，总有新的补上。帝王们都喜欢的平衡之道，不就是这样么？ 苏南丞将手放在额头上，轻轻揉着。 “公子，该回府了。”窗户外头，连生叫道。 “嗯，走吧。”苏南丞起身：“这就回去。” 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半日就过去了。真快啊。 ------------ 第0037章 气死了 入夜时候起了风。这秋日里的天气，到了这会子还是有点冷的。 天干物燥，下面人伺候的时候格外小心。 油灯蜡烛都是要确保不出事。 结果还是出了事。 倒不是苏家。 苏南丞半夜时候被叫醒。 “公子，外头好像走水了。”春樱道：“听着外头有动静。” 苏南丞忙起身，这年头起火可是大事。 全是土木结构，不小心就烧大了。 他起来就见果然府里有动静。 他这里的松枝和柏枝，还有李婆子已经出去看过了。 “公子不要慌，不是咱们家府上，是街上。如今灭火队的人来了。”李婆子道。 京城与别的大州府都是有灭火队的，属于官府。 京城灭火队的人还是很迅速的。 “这条街上不少商铺，应该是有人家晚上关门没灭灯。”松枝道。 苏南丞点头：“各处都起来了？” 松枝道：“听着五公子那边是起来了，远处小的不知道。” 苏南丞道：“你去掌灯，我去看看。” 穿好衣裳，程铭也起来了。他今儿不值夜但是还是起来了。 主仆三人出了梧桐院，不远处果然五公子也出来了。 哥俩结伴又去别处看，小辈们都起来看了。 不过侯爷叫人吩咐注意火烛，都回去吧。 大家就都回去了。 这一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一早上就知道结果还是蛮严重的。 “说是接连烧了九个铺子。后头人家三家是烧的什么都没了，两家烧了一半。”连生一早出去打听的。 “只说有人烧伤了，都送去医馆，没说有人死了。” 苏南丞点头：“起火是为什么？” “听说是一个铺子里有个乡下来的小伙计，晚上烧纸引起的。您说这八月里烧纸做什么呢？”连生摇头。 苏南丞也不知道，简单吃过，就进宫去了。 这事对于受灾的人来说，是天塌了。但是对于上头的人来说，那就是不值一提。 他们更紧张的是另一件事。 今日一进东宫，就感觉气氛不对。 苏南丞好奇，就趁着喝茶的功夫问东宫的太监。 “公公，怎么今儿一早，大家都忙的厉害？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办？我竟不知，公公指点指点。”他说着，就塞了一串铜钱给那太监。 太监不动声色将钱收起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出了点事。” 那太监四处看看，小声道：“昨儿夜里，陛下那边拉出去一个太监，大清早就打死了。尸首刚拉走。” “这……可是那人伺候的不好？”苏南丞问。 “要是知道，咱们不就不担心了么？那人一向可是陛下用得着的。”太监说着摆摆手：“别的，奴婢可不知道了。小苏大人别担心，这事原本与您也不相干。” 苏南丞点点头。 没理由处置一个人，确实叫人紧张。 大概是唇亡齿寒吧。 不过，皇帝怎么会无端处死一个太监？这里头，怕是还有事。 只不过那就不是苏南丞现阶段能挖出来的了。 但是这种事，很可能会引发一些大事。 太子显然也知道这事了。 他散朝后，就与几个亲近的人在书房说话，这就没有苏南丞什么事。 不过半上午的时候倒是传来了旨意，姚实槟调任了。 调去嘉陵府做了从四品布政司参议。看似是降级了。可这也是要职，专管粮道。 果然，皇帝还要用他。 显州的事，就由下面的官员承担了后果。 但是最后只处置了几个没什么后台的。 倒是钦差廖大人廖子清办事不利，被陛下斥责，没有什么责罚，可被陛下斥责办事不利，这就是责罚。 新的官员们火速上任，显州的情形怎么也会好一点。新官上任三把火，意思意思也要办的。 至少粮价，物价，不会继续这么高了。 但这也只是一时，谁知以后又会如何？ 就在这件事一锤定音的时候，朝堂上，七十三岁的都察院都御使秦大人因为与众人据理力争而昏厥在早朝上。 陛下当时就派人将人送回府中，又调派了八位太医去诊治。 秦大人是救活了，可他也彻底寒了心。当日就递上了辞呈，要辞官回乡。 这就是打了天子的脸。可秦大人显然是个豁出去的，什么都不管。 一时间，君臣之间就这么僵住了。 陛下要是就此准了，这事也不好看，日后谁敢直言？ 可要是不准，陛下自己都不想再看见这个耿直的秦淮。 反正双方都气得不轻。 秦淮老大人是明摆着宁愿死，也要个清白。他看不过去陛下这糊弄劲儿。 他的主张是将显州一派官员全部扣押进京严审。有罪者杀，绝不轻饶。 可陛下只想和稀泥。 老大人刚直不阿一辈子了，老了老了，真是要活活气死。 大多数人老了都怕死，这位老爷子是越老越不怕死。 其实按照秦淮老大人的本意，反正文死谏嘛，他大不了一头碰死，也不妥协。 可一想自己也一家老小…… 于是，如今就是我不跟你混了。 奈何这个辞官也说的太直接，也没比当朝碰死强哪去。 如今这样的官员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到了这一步，还有人跃跃欲试的上折子说他倚老卖老，对陛下不满。 真是拱火一把好手。 太子召集了自己人，也是为了这件事。 众人的意见大概是一致的，就是先观察一下。 太子迟疑许久后道：“秦大人为人正直，已是古稀之年。孤实在不忍。” 郑丰田郑大人一贯是个说话直接的：“殿下，此事您不宜插手。不管秦老大人如何，咱们都要看陛下的意思。您越是不忍，对秦老大人来说，越是没好处。” 换句话说，皇帝跟老大臣较劲，您不忍什么？ 您虽然是个太子，可也没您搅合进去的份儿。 非得搅合进去，这位老大人怕是真的就悬了。 皇帝表示很气愤的时候，你敢冲出去说秦大人年纪大了不容易，皇帝非得把这气撒出来不可。那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一个秦淮了。 【我为什么架空历史呢？因为我写不了真历史啊。非常感谢有人指出我的不足，我会多看书的。这几天评论回复不了，憋死了嘤。】 ------------ 第0038章 好名 苏南丞听着，也渐渐明白太子这个人的问题了。 好名。 举凡遇到能在文人这里博个好名声的事，他都想干。 这本来不算什么坏事，储君有好名声才是要紧。 问题是如今这个朝堂乌烟瘴气的，不是你想要好名声就能要的。 皇帝不服老，本来就有点容不下你。 你还要收买人心，岂不是更叫皇帝容不下了？ 太子这边呢，他也苦。能做的事有限，一个储君他要太没有存在感，那追随他的人就更少了。 两难啊。 所以说做太子年头长了，真是危险。 苏南丞午膳时候跟马大人陈安几个坐一起。很显然，郑丰田郑大人与他们不是一路。 陈安一边吃一边道：“今儿他不给殿下面子，殿下当时那脸色都不好了。” 马大人笑了笑：“殿下最是宽和，不是什么要紧事。” 很明显人家能干啊。不光能干，太子殿下东宫里，可还有一位郑良媛呢，很是受宠，那便是郑丰田的堂妹。 “南丞怎么不说话啊？”马大人问。 “许多事下官都不太懂，听着长见识。”苏南丞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 “嗨，马大人您还不知道？南丞心里不痛快呢。显州这事他一直想着呢，如今办成这样……”陈安摇摇头。 马大人看苏南丞，半晌后拍他肩膀：“你还年轻，以后就明白了。” 午膳后，陈安对苏南丞道：“你想好好在这里过下去，就要收起那些无谓的心思。你呀，还是年轻，经历的太少了。” 苏南丞没说话，只是拱手低头，表示听到了。 陈安也好，马大人也好，他们两个都是正经的科举出身。 陈安四十多，是个从六品的左赞善，显然想更进一步也不容易。 东宫属臣说来风光，其实都没什么实权。 可转念想，他正经科举出来的，混了二十年了，也只是从六品。没什么出身和依靠，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很不容易。 自己靠着家里的打点，才十四岁，就已经是九品，看似低，可这已经超过多少读书人了。 所以，在他们眼里，自己真的很天真吧。 傍晚时候，从宫中出来。 就见有人在宫外候着。 正是骆川贤跟前的人：“小苏大人，您可叫小的好等。我们家小侯爷请您去府上呢。预备了席面，这就请吧。” 苏南丞着实意外，这位小侯爷做事是真随性。 “要不，我先回府换一换衣裳？”他还穿着官服呢，这就去长公主府上，总是不太好。 “小苏大人别在意，我们家小侯爷等候多时了。您还是请吧。”小厮笑着，话可不软。 苏南丞叹气，只好带着一边候着的连生走。 人家还派车来接，他只能上车了。 长公主府的地段极好，光是远远看着牌楼就知道有多气派。 马车停在了侧门，他一个区区九品，人家不带去正门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路往前院带，到了一处很大的院子。 苏南丞被领去了正厅喝茶：“您先候着，小的们这就去跟小侯爷说一声您来了。” “有劳。”苏南丞客客气气。 长公主府很大，比他们家侯府是大了点的。 不过规矩倒是也差不太多。 连生老老实实站外头，苏南丞这边有人上茶，他也渴了，就喝了起来。 也没多久，就有人来：“小苏大人请，我们家公子在小花园中设宴，这就入席吧。” 苏南丞起身，由着人把他带去小花园。 远远的就瞧着一身蓝色长袍的骆川贤坐着。 就说这个人，乍看去，就是个读书人嘛。长身玉立，一身的书卷气。 可偏他就不是。 “下官见过小侯爷。”苏南丞走过来：“叫您久等了。” 骆川贤也不起身指了指圆桌一边的凳子：“坐。” 苏南丞坐下来，菜品就陆续上桌了。 今年的秋天比之往年，大概是冷的早了一点。 北地特有的树木们，叶子都有些变色了，还不够黄，但是也看得出生机的流逝。 “先用膳，一会我有话跟你说。”骆川贤道。 他是真不客气。不过他的身份，也足以叫他这么不客气。 苏南丞本来一肚子的疑问，见他这么说，索性不问了。 他早饿了，这年纪的男孩子，分分钟都能吃东西。 这席面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看得出长公主府上的厨子水平。 吃饱喝足，换了一个地方，坐着喝茶。 侍女们将亭子里的帘子放下三面，只露出一面临湖。 湖边有地灯，就连湖面上也有修建的石灯。 印着湖面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小花园接着大花园，这边就是专门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小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下官只要办得到，绝不推辞。” 骆川贤看他：“也简单，我看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想跟你交个朋友。” “下官惶恐，岂敢与小侯爷说一句朋友？不管小侯爷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不说别的，就说小侯爷对下官这份看重，也实在令人感动。”苏南丞道。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都是假话。”骆川贤面无表情：“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与你直说。” 他说着，一抬手，四周伺候的侍女们就都退开了。 连生也跟着一起推开。 微风轻轻拂动亭子里挂着的帘子，也拂动两个人的发丝。 骆川贤道：“我此番这件事，倒是也不要紧。左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只是算计之人实在可恨，叫我大庭广众之下受辱。但是今日不要紧，不代表来日依旧。我父亲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以往，终究是我想的简单了。” 苏南丞端坐听着，不时点头。 “三皇子是个笑面虎，手可不软。不过太子嘛，呵呵。” 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但是那话也明显。 苏南丞见他似乎也说到一个阶段，就道：“小侯爷的意思，下官大概明白了。只是下官不懂，小侯爷想要做什么？” “陛下毕竟是老了。”骆川贤看苏南丞：“十年也好，十五年也好，总有变天的那一天。” ------------ 第0039章 重新认识小侯爷 “到了那一天，我得保证长公主府和君义侯府都能屹立不倒。” 他身子前倾，盯着苏南丞：“你呢？三皇子要是能登上皇位，你能不能越过你那一众嫡出庶出的兄弟更进一步？要是三皇子失败，太子会不会保住你丝毫不受牵连？” “或者，他们俩都失败的话，你的前程在哪里？” 苏南丞轻笑，提起茶壶来，给两个人都续上一口清茶：“小侯爷的话，下官听懂了。” 骆川贤坐好：“我说过了，你是个聪明人。” “只是，为什么是我？”苏南丞问：“我不过是个区区九品官。侯府庶子，毫无根基。” “呵呵，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你是个胆子大的人。我见过很多阿谀奉承的人，他们跟你，都不一样。” “下官只当，这是小侯爷的夸赞。” “那你是同意了吧？”骆川贤很有把握的笑了笑，端起茶碗。 苏南丞点头：“下官没有任何不同意的理由。有小侯爷的助益，对现阶段的我来说，是好处颇多。” “好！果然果断。你只管等着吧，我会叫你知道跟我站一起，不会吃亏。”骆川贤又不笑了。 苏南丞举起茶碗：“下官以茶代酒，敬小侯爷。” 骆川贤果然与他碰了一下。 苏南丞想，是自己肤浅了。 长公主或许张扬不顾及，可她的儿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朝中的大臣们看不准局势不太敢站队，长公主也是一样。 可要是选错了人，等陛下百年之后，这公主府势必不可能如现在一样了。 君义侯府，还有几十口人呢。 临走的时候，小厮捧着一个盒子递给了苏南丞：“这是我们家小侯爷给您的，说叫您收着。一定用得着。还有一匹好马，听闻小苏大人骑马也是厉害的，日后可以骑着。” 苏南丞没拒绝：“替我多谢小侯爷。转告小侯爷一句话，苏某今日拿的一切，都会叫小侯爷来日有回报。所以我受之无愧。” 小厮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自信的话，倒是一愣，随即笑道：“您放心，小的原话转告。” 苏南丞点头，就离开了长公主府。 小厮去给骆川贤传话，听完这话，骆川贤面无表情：“好得很。我信他能做到。” 直到回府，苏南丞才看了那盒子里是什么。 果然，房契，地契，银票。 一套城中极好的三进院子，郊外五十亩良田。还有三千两银票。 还有那匹马，他没细看，但是看那光滑的皮毛干净的蹄子，也知道不是凡品。 这位小侯爷，出手是真大方。 连生憋了一路的话，这会子才问：“小侯爷叫您做什么啊？” 苏南丞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连生知道他是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他如今还是不太习惯七公子有很多秘密这事。不过也在适应了。 他回来的不算太晚，刚更衣，就见针线房的人来了。 这可稀罕。以前都是他这里的人量好尺寸叫人送去的。 这会子来人客客气气，说快中秋了，大夫人叫人给公子姑娘们都做新衣，所以特地来的。 “七公子公务繁忙，白天没空，奴婢们就这时候来了，可打搅您了吗？” 苏南丞笑着说没事，由着她们摆弄了一会。 临走，苏南丞道：“给我这院子里的人都做一身新的吧，料子就你们看着出。冬梅，去，拿十两银子给李妈妈。辛苦你们了。” 李妈妈忙不迭说不要，最后也还是要了。 欢欢喜喜的走了。 出去就道：“究竟是做官了，就是不一样。下午二房四公子那，才给了三两。” 几个人比着哪里的赏赐多，都是一肚子话。 十两可不少了，梧桐院才几个人，上上下下都做，下人们的衣裳又不用什么好料子。 无非就是费时一点。里外里就是赚大了。 冬梅等人都谢过苏南丞，他们都高兴。 “给我煮些茶来，浓一些。”苏南丞揉着额头。 长公主府的酒，还挺烈。其实没喝几杯，但是这后劲儿真不小。 也许是在他家湖上吹风的缘故？反正这会子他头晕。 冬梅忙去煮茶。 不一会，浓茶就送来了。 苏南丞喝了一大碗，慢慢平复了许久，才算压住那股子酒意。 他躺在榻上想，跟骆川贤接近的好处。 没有人敢确定太子最后能不能登基。 所以要是死死绑在东宫，就有翻船的危险。那可是会死人的。 但是至少就这件事上，骆川贤与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做臣子的，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苏南丞还在想，他对三皇子这股子嫌弃是从哪来的呢？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冬梅过来给他拉好被子，脱了袜子。拉好了帐子后出来外头守着。 春樱过来的时候轻声道：“公子就睡了？我还去拿了点心呢。” “没事，天凉，你拿的干的放着吧，明早吃。要是早上公子不吃，那就咱们吃了，别浪费了。”冬梅道。 “哎，咱们这可真好。冬梅姐，你说公子外头置办了宅子，要是出去住了，带不带咱们啊？”春樱小声问。 “带吧，总要人伺候吧？”冬梅也不确定。 夏荷将里衣最后几针缝好，藏好针脚，剪短线：“我去洗了，明天干了就可以穿了。” 她没去接那两个的话，心想你们是有福气的。 不知道这梧桐院以前是什么地方，奴婢们过的什么日子。 到底春雨是个蠢货，跟着主子好不容易熬出头了，非得作死。 伺候了多少年了，不就盼着主子有出息么？过几年求个恩典，正经出去嫁人，脱了贱籍不好吗？大户人家的妾室是那么好做的？ 睡梦中的可不知道他的丫头们怎么说。 他只是梦见了在学校的事，要考试了，怎么都找不到书包。回去拿还死活找不到路。 急的满头汗，恨不得哭出声。 直到惊醒才恍惚回神，要个屁书包，考个毛线的试，找个毛线的路。 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 第0040章 求仙 早上被叫醒的时候，苏南丞基本也睡够了。 一边叫丫头给他梳头一边听着程铭道：“侯爷那传话，说今年中秋，旁枝的人都要来。到时候咱们府上摆宴。” 苏南丞嗯了一下。 “再就是四公子婚事的事，要过定了，这倒是没有您什么事。”程铭想着：“还有三姑娘，您答应给买首饰，您是不是忘记了？” 苏南丞拍头：“真忘记了，你今日去，别可惜钱，就买时新的，小姑娘喜欢的。别光买她的，四姑娘五姑娘都买。不过三姑娘要最好。其他两个你看着衡量。再就是大哥的女儿那也买一些。” “是。”程铭点头。 “去吧，吃了饭就去。我带连生出门就好。” “是，那小的去了。”程铭行礼退走了。 冬梅灵巧的双手将苏南丞的头发梳起来。用一根银簪固定：“程铭办事踏实又稳重呢。” 苏南丞点头：“也亏得他以前做的活儿了。” 程铭跟他来京也没多久，长高了一大截，人确实是踏实。 比连生靠谱。 梳好头，早膳送来，苏南丞吃过后就出府了。 上午时候，程铭把买的东西拿回来，先做了记录后，叫冬梅拿去后院。 先去了大公子院儿里，大公子自然不在。 冬梅也没求见大少夫人，只是将东西递给了那边的人，说给孙姑娘的。 又去送了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的。 三姑娘是三房嫡女，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自然身份贵重。 四姑娘庶出，就差一点。 五姑娘是四房的，四房本身是庶出，也差一点。 反正礼数是走周全了。 三姑娘得了首饰就去找老太太说话了。她当然不缺这些，就算是当初大姐姐二姐姐都在家的时候，她也是极度受宠的。 这一辈里，嫡出的孙子好几个，可嫡出的孙女就两个，其中一个还不是老太太血脉。 当然三姑娘才最受宠了。 老太太瞧过后笑道：“好得很，你七哥哥知道疼你。” 苏南丞不在家，倒是无意中又被老太太夸了一下。 东宫里，大家隐晦议论的还是早朝的事儿。 今日也有人上折子说秦淮老大人的不是。 不过也有人替秦淮老大人不平，主张姚实槟等一众官员应该杀。 对于秦淮老大人的事，陛下没说什么。不过背锅的显州官员，他倒是要求带回京城斩首。 再有一件事就是，有人发现东海蓬莱有仙山仙境，当地人常有目睹。 所以定是有仙人宫殿。 四大上师之一的无境上师提出要注定替陛下去求见仙人。 这四大上师都是有资格上朝的，只是平时没事他们不上。 陛下一听这个，当即就表示同意。 分五百兵士陪同无境上师前往东海。 又要带一系列求仙所用的器皿等，最后一算竟是十几辆马车一起离京。 “礼部忙得很，说是看好日子。” “无境上师自己不会看日子？”苏南丞问。 “嗨，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谢太监跟他熟了以后也说话自在多了：“您说说，这烧香拜佛要有用，那可还得了？” 苏南丞笑起来：“公公这话可别乱说，叫人听见不得了。” “您说的是，这不是也没外人么。”谢太监靠着门栏：“这四位上师啊，以前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只不过陛下信了，他们就不一样了。” 苏南丞点头：“或许人家有些本事是咱们不知道的呢？反正咱们敢说什么，听着罢了。” 谢太监哈哈笑：“可不是么，您先忙着，奴婢先走一步。” “好，送公公。” 谢太监笑呵呵的走了。 苏南丞站在原地抬头望天，心里全是叹息。 这个王朝处处透露着国之将亡的气息。 正经事皇帝和稀泥，这种求仙拜佛的事，他倒是积极的很。 他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还有一大堆的文书要收拾呢，苏南丞甩甩手。 他上午就写太多了，手腕疼，下午还有一大堆。 接下来的三天，没有别的事发生。 秦淮老大人还在养病，第二封折子还没上。朝中虽然还有人主张治罪秦淮，但是反对的人也多。 陛下始终不置可否。他现在更在意的事是寻访神仙。 而临近中秋，宫中也预备起来了。 无境上师出发的日子，是八月十三。 这一日，也有不少人去送。苏南丞没去，只是听说很长的一队人离京，这一走不知要半年还是一年。 “明日就能休息了，好歹两日可以休息呢。”陈安伸个懒腰。 “你离着老家远，舒服。我们可不行，都要回乡，这都睡不够。” 另外两个人叹气。 有几个小吏也是这么说的。 这边的规矩就是这样，中秋的时候，流行本家团圆。 出嫁的姑娘也来。 只要有家族的，都要聚一聚。 陈安一来是家乡太远，二来他家族没什么人，所以也就能休息了。 到了下午，大家早早的都互相告辞。 再见就是八月十六了。 苏南丞回府之前，先去宅子一趟。 方年和杜平安欢欢喜喜迎接他。 苏南丞给他们两个人发了过节的钱之后，就嘱咐事情。 主要是小侯爷给的良田，这可快秋收了，得去看看。 “你们两个过完节就去吧，庄稼地里的事，你们更清楚。那边的人，也都给了我。他们的身契都在我这里。你们去，只管弄清楚人口。不要与那边的人起冲突。摸清楚情况就好，别的事，等我闲了再说。” “是。”俩人都特高兴，天天都没事做他们心慌。 刚回府，就见大夫人那来了人。 是大夫人跟前的丫头莲叶。 “姐姐怎么来了？什么事，叫下面人说一声就是了。”苏南丞笑道。 莲叶可是大夫人陪嫁的女儿。顶有脸面的丫头。 “奴婢又要去二夫人那说话，也要来您这里，索性就自己来了。”莲叶笑道：“给七公子请安，这是刚回来吧？” 苏南丞说是，官服还没换呢。 “那倒是正好，大夫人叫奴婢给你送来一些茶叶。再就是咱们本家的客人明日就来了。到时候七公子也得陪着，夫人就是叫我来我问问，有什么短缺么？要是有，今日来办还来得及。” ------------ 第0041章 好大一家人 苏南丞就看冬梅：“之前预备的如何了？” 冬梅忙道：“公子放心，都预备好了。莲叶姐姐放心吧。” “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南丞笑道：“姐姐不吃一杯茶？送了茶给我，自己不喝一杯吗？” “不了，夫人等着回话呢。”莲叶笑道。 “既如此，这个姐姐拿去玩儿。”苏南丞说着就解开腰间挂着的荷包。 不等莲叶拒绝，他就把荷包里头的一个金戒子拿出来：“荷包可不能给姐姐，叫人瞧着，还以为我对姐姐有别样心思了呢。” 莲叶脸一红：“七公子可真是。” “提前给姐姐庆中秋了。”苏南丞笑着将那个戒子塞给她。 莲叶也接了：“那就多谢七公子了，奴婢先走一步。” 送走莲叶，苏南丞将荷包丢给冬梅：“先收着。” 自己的丫头，当然没关系，这种男人用的东西落在别人的丫头那，就有点烦人了。 莲叶不稀罕一个戒子，不过这是一块黄金她就稀罕了。 虽然打成戒子的黄金，不是纯金，兑着黄铜呢。 但是那也贵重啊。 心说七公子如今真是会办事。 苏南丞叫人将茶叶收起来，茶叶是由头，无非是大夫人表个态，叫他明日后日别失态。 也尽到了做嫡母的意思，不管你短缺了什么，好歹我问过了。 苏南丞更衣的时候想起了本家那几个公子。 也是不省心。记得自己十来岁上有一次被一位堂弟推进湖里去了。 虽然当时落下去就有人把他捞上来，那个推人的也被罚了。 可那时候他还是难受，孤立无援。 要不是身边没人亲近伺候，奶娘也一早就出府了，也不至于叫人轻易推进水里去啊。 这一琢磨，他就更清楚大夫人的意思了。 这莫不是怕他要报复？ 那真不至于。 小孩子欺负人是很正常的。 人长大了就知道好歹，不是说人会从坏孩子一定会变成好人。而是那些骄傲自负喜欢欺负人的孩子大了，也知道眉高眼低。 他们的看不起，会一直存在心底，但是不太会轻易表露出来了。 苏南丞洗了个脸，舒舒服服坐着：“冬梅过来，我说你记，你们的赏赐都有。今儿就发。” 冬梅哎了一声过来。 苏南丞一一说着，连胜和程铭都是多一个月月钱，再多两匹布，布就拿到手自己想法子去。 是找针线房，还是找冬梅她们做衣裳做鞋子。 松枝柏枝一人赏一两银子，半匹布。 春樱，夏荷，秋菊，冬梅多一个月月钱一人一匹布，一件首饰。 首饰都是银的，有簪子，珠花，戒子，耳环，选哪一个都可以。 牛婆子和李婆子一个月月钱，一人两匹布。没有首饰。 她们年纪大了，都有家口，赏布其实最好。她们自己不做衣裳拿回去也是好的。 这一赏，果然大家都欢欢喜喜的。 大家挨个来谢恩，梧桐院这些年，可从没这么热闹过。 苏南丞见完众人后叫来了夏荷：“别的公子们院子里怎么赏的？” 夏荷知道，自家公子以前没钱赏赐这些，也不问。 如今他知道，就好奇。 “您赏的不少了，今年奴婢不知道。去年时候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院子里，近身的小厮是一两，别的零碎就不清楚。少夫人们跟前的大丫头也是一两。下面有几百钱的，还有几十钱的。估摸也有布料首饰，这奴婢不清楚。” 苏南丞点头：“好，我知道了。” 既如此，他赏赐的就不过分。 差不多就得了。 当夜歇息的早，第二天上午就有人陆续来了。 最亲近的是成康侯的两个庶兄，其次是他的堂兄弟们。 陆陆续续的来，竟也有五六十人。 最离谱的就是成康侯的大哥，这老爷子今年六十一岁，六个儿子，十九个孙子。 最神奇的是，就这个时代孩子夭折了巨高，他家竟然一个夭折的孩子也没有。 加上孙女，光他家就来了三十多人。 小时候推苏南丞的堂弟肯定是来了，但是苏南丞从来也没记住他究竟是哪家的叫什么。 他于是只是跟着父亲和哥哥们，带着一脸笑迎接众人。 算了，忘记就忘记吧，人太多了，一个也记不清楚了。 不过苏南丞留意看了，这一群本家里，倒是带来个外姓姑娘。 看着十二三岁的许家姑娘。这是本家大房嫡妻的侄孙女。 关系不重要，反正带她来的意思，苏南丞看出来了。 这姑娘是奔着三房嫡子十公子来的。 十公子今年十三。 不过很明显，三房不会同意的。 许家家世一般，十公子不愁更好的妻子。如今才多大，急什么呢？ 这姑娘，也不是很招人喜欢。 虽然样貌还不错，可小小年纪，一看就有一肚子算计。 真心比不得家里的妹妹们可爱。 而且，本家大房的几个孙女们，也有点…… 怎么一个个的，都有点算计的样子？ 苏南丞冷眼瞧着，这倒也不关他的事，左不过就住两夜，呆两天的事。 他看的还不够全面，老太太才是一眼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本家大房这几个孙女，大的十五，小的十二三，都到了要婚配的时候了。 老家终究不如京城。 这只怕一时半会的，她们几个不会走的。 女眷们这边暗潮汹涌，还好男的亲戚们这边，大家还算正常。 前院里已经摆上家宴，今日先接风，明日再正式摆下中秋宴。 到什么时候，小辈陪着一群不认识的客人，都是痛苦的。 尤其是你不认识的人，还要跟你说话的时候。 苏南丞好歹维持不叫错人，不是他多聪明，是有人提点。 不光他，就是大公子二公子身后也有人提点。 不然一年就见一次，如今大家过年都不一起过的，小辈们记不住才正常呢。 不过，成康侯府最大，谁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 终于到了入夜回到梧桐院，苏南丞彻底清净了。 太累人了。 不过，经过这一天，他也摸清楚了这群人的关系。 以及苏家这一门，真的好多人。好多好多人啊。 ------------ 第0042章 遇刺 一大早，天还没亮，苏南丞就被叫起来了。 一年大聚一次，本家亲戚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祠堂里去磕头。 这可不是小事。等苏南丞换好衣裳出来。就见各院有资格去家祠的都打扮好，等着去。 先是男人们磕头。成康候和他的兄弟，堂兄弟们第一波。 下来是苏南丞的父亲苏英渠这一辈，他们这一辈也是着实不少。 再下来，就是苏南丞这一辈。 人太多，分成好几轮才行。 苏南丞排在第二轮，等他们全完事后，就是女眷们。 反正等最后全完事，一上午都过去了。 大家回来更衣，花园里已经开始摆膳。 这一顿，就要吃到晚上去了。 苏南丞基本就是跟着大家，前头跟着五公子就是了。 反正也不用冒头，五哥干啥他就干啥。 终于熬到了入席，可算松口气。 接下来就是……互相敬酒寒暄了。 谁叫他有了个一官半职呢，他要敬酒，别人也敬酒。 一来二去的，还真就喝了不少。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花园里热闹的很。 天黑了后，又要拜月。 成康候和老太太领着众人就在花园里拜月。 然后换上瓜果茶点，大家开始新一轮的热闹。 蒸了上好的螃蟹，再换上酒菜。且要再热闹一阵。 趁着更衣的功夫，苏南丞离开透气。 府里的花园也不小，他站在一处亭子里深深呼吸了几口。 程铭跟着，怕他喝了酒出事。 湖边全是灯火，这里也不黑。 苏南丞揉着额头，正要坐下来歇会。程铭就道：“公子起身吧，有姑娘家来了。” 苏南丞嗯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本家几位孙姑娘和那位外姓的许姑娘来了。 还好还有点距离。 苏南丞忙起身：“走走走。” 本家姑娘也罢了，见了面寒暄几句也没什么。 这还有外姓，大晚上的，能不见就不见。 他跑太快，等那几位姑娘走近了人早没影了。 她们也没太看清楚，只是道：“也不知是谁，怎么就走了。” 苏南丞换个地方醒酒，就撞上了三房的十公子。 “七哥怎么急匆匆的？”十公子也是喝的脸通红。 “没什么，刚才瞧着几位姑娘过来，我避开了。”苏南丞坐在他身侧。 十公子也坐下：“我也是啊，哎，还好她们也不会呆几日。” 哥俩显然心思都差不多，这会子坐一起，倒也有话说。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程铭提醒：“公子，该入席了。” 十公子的小厮也提醒：“是啊，公子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再不回去，里头要叫人来寻的。” 哥俩索性起身一起回去。 苏南丞坐回席面上，就见那许家姑娘总是往这边瞧。 果然看的就是十公子。 这可太明显了。 十公子也发现了，心里懊恼，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都发现了，夫人们自然也看出来了。 这一看就知道，整个成康侯府也没人能看得上一个许家的姑娘。 这事，八成也没戏。 直到夜深了，众人才散了。 这就很是不早了。 明日这家里还有人要上朝呢。 苏南丞倒是不上朝，可也要点卯。这就睡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兵荒马乱的急。好容易赶去宫里，没迟到。 结果他是没迟到，一半的人都是这样赶来的。 还有一半，实在是迟了。 个个都精神萎靡，不是昨儿喝多了，就是昨儿没睡够。 互相看看，都是无奈的笑。 也别说他们了，太子散朝后也没露面。 下午时候，大家就找机会早溜了。 苏南丞回府后，就得知本家长辈们都走了，但是…… 孙辈们留下了好几个。 丫头们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道：“本家长房二房的孙姑娘们留下三个，还有那位许姑娘。还有两位公子。” 苏南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也不与他相干。 他只想睡觉。 接下来几日，他也没去关心那几个堂妹们如何。 早出晚归，东宫有事没事也得呆一天。 八月二十这一日，出了事。 一大清早，苏南丞刚上街就觉得气氛不对，街上多了不少衙门的人。 进了宫更是觉得有些诡异。 还是陈安给他解惑：“你还不知道吧，出事了。秦淮老大人遇刺，生死不知。” “啊？”苏南丞惊了：“遇刺？在哪里遇刺？” “就一早老大人出府要进宫，估摸着是要当面上折子请辞。听说折子就在袖子里。结果就在大街上遇刺。说是当胸一刀，我看八成人是不成了。虽说还没传来死讯……但是七十三的人了，你说能不能熬得住？” 苏南丞眉头死死拧着：“进宫路上遇刺？这可是京城啊。” 两朝老臣，当朝二品。就在京城，进宫路上遇刺。简直离谱。 陈安小声道：“这里头的水深，哪里是你我能懂。” 苏南丞也只能是点头了。 “不过啊，这事有人怕是要有麻烦的。”陈安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的。 苏南丞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他一边整理那些文书一边想，这事的背后。 是谁这么大胆子？ 秦淮老大人最近也就跟陛下有点不愉快，陛下不可能派人去暗杀。 秦淮老大人一旦死了，最洗不清的是谁？ 他最近弹劾的是谁？ 苏南丞叹口气，皇家争斗真可怕啊。 差不多到了午时，消息就传来，秦淮老大人没了。 “说抬回去的时候就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能熬着这两个时辰，着实不易。” 众人听着，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太子去见陛下了。 陛下大怒，早上那会子就叫京兆府等各个地方严查这件事。 此时殿前司的人和京城各处都在严查。 进出都要检查。 秦淮老大人早上是坐车出门的，他的车夫没事，小厮是当场就死了。 也没有人看见刺客的样子。 车夫也只说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脸没看清楚。蒙着灰布呢。 一整天，太子都没有回东宫。 傍晚时候大家回府，就见京城各处岗哨。到处都是官兵。 ------------ 第0043章 挺有意思的 苏南丞今日是骑马，路上倒也没被拦着。但是也走的不是很顺畅。 侯府的附近还有一处关卡，苏南丞依旧没被拦住。 倒是回府后，被叫去了他父亲书房。 成康侯还没回府，苏英渠先回来了。 苏南丞请安后，苏英渠就问：“你知道秦老大人的事了吧？” “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事着实骇人听闻。” “东宫里，可有什么消息吗？”苏英渠问。 “没有，东宫大家都在揣测。太子殿下散朝后就没回东宫。一直都在陛下那边。儿子想了一日也没想通，这事真是……” 苏英渠蹙眉：“一时半会的，这事了结不了。” “是啊，京城遇刺，又是这个关键时候。秦老大人前些时候就要辞官。据说今日也是要亲自面圣辞官的。这时候出了事，陛下面子上也是挂不住。”苏南丞道。 “你说的是。你先回去更衣，一会随为父去秦家。”苏英渠道。 “是。” 苏南丞本意也是要去的，但不是今日。 虽说人刚没了这一天去更好，可这不是寻常的没了。 但是苏英渠要去，他就也不管那么多了。 苏家与秦家都同朝为官，不是什么亲近关系，但是却一直都是有往来的。 人没了，去吊唁是肯定要的。 外头大张旗鼓抓刺客，但是敢大白天行刺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抓？估摸着早就有后路。 这会子说不定早就离开京城，远走高飞了。 这烂摊子可是不好收拾的。 三皇子从宫里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砸了一地的瓷器。 这回是真气着了。 秦淮这一死，他怎么都要叫人诟病。毕竟秦淮辞官的理由就是因为陛下没有严惩姚实槟等人。 三皇子真是气得不轻，这几个月以来事事不顺，积攒到一起，他这口气就顺不下来。 这要是背上个谋害老臣的罪名，他前途不就更不好走了？ 可他气死了也得先更衣去秦家。 越是秦淮死的不明不白，他越是要处处周到。 太子不能亲自来，但是太子的长子来了，代替太子给秦淮老大人上香。 不管怎么死的，死后的事都是一样的。 案子查着，人还是要准时下葬。 秦家下一辈人，没有秦淮的硬骨头。他们不敢挺着不给秦淮下葬只等着官司结果。 秦家如今就算得罪了陛下，要是秦家还死挺着等个结果再下葬，那还不知陛下如何想。 还不如就早日下葬，如今陛下体恤老臣，也要给个圆满。 这是现实，也是无奈。 成康侯府众人被接待进去，上香后留着喝茶。 来的人不少，陛下都叫身边的太监来了，其他人也不敢不来。 只不过这秦家，也没有能顶门立户的人了。秦淮的儿子至今也只是个五品。 如今他这一死，或许陛下会念及他给他儿子升官，可也就到这里了。 所以，秦淮的丧事，很可能就是最后的风光。 走的时候，苏南丞回身看了看秦家的门庭。 刚出来不久，就见一个眼熟的小厮打扮的人追上。 给成康候和几个公子请安后对苏南丞道：“小苏大人，不知明晚可有空？我们家小侯爷请您过府一叙。” 苏南丞就道：“如今想来是无事的，只是怎么好又叫小侯爷破费……” “无事就好，您与我们家小侯爷投契。那明日，小的就在公主府候着您。”小厮道。 “好，有劳了。”苏南丞笑着道。 苏锦丞和苏仪丞都侧目看他。 苏英渠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胡子。 他们父子四个人是坐一辆车来的。 上了车，苏仪丞就道：“七弟倒也有些本事，什么时候与君义侯小侯爷拉上关系了？” 虽说他父亲没问，但是也看过来，显然也是想知道的。 苏南丞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于是道：“说来也是巧了，就是小侯爷出事那天，我也在清风楼。当时也只是请个安。上回又遇见小侯爷，估摸着他是看我是苏家的人，与我说句话。可巧那天是他心不顺，不知怎的，就叫我上了马车……这一来一去的，我竟有幸去长公主府上吃顿饭。” “七弟果然好人缘。”苏锦丞笑道。 “呵，好人缘？”二公子白眼一翻：“你好歹是成康侯府的公子。虽说是出身不怎么样，那也是侯府公子。上赶着巴结人做的就难看了。” “仪儿。”苏英渠叫了一声。 苏仪丞就不说话了，只是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二哥说的是，可小侯爷叫，我不去说不过去吧？见了面，也不能恶语相待……”苏南丞苦笑：“实在也没法子。” “你二哥一向直脾气。也是怕你吃亏。你还小，朝中诸多事你不懂。骆川贤这个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你与他交好是好事，可要是得罪了他。他那家世，就是咱们家也不好硬碰硬。”苏锦丞笑着拍苏南丞的肩膀。 “多谢大哥提点，这我记着呢。”苏南丞道。 “记着就好，真要是交好了他，那也是好的。” 苏英渠最后才道：“你大哥说的是，只是你在外做事，要知道分寸。不要给侯府抹黑。长公主立场不明，你也要知道分寸。” “是，父亲的话，儿子记住了。”苏南丞忙低头。 什么立场不明，是如今长公主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不明吧？ 苏家天然站三皇子这边了。苏南丞想要是有一天，他就明火执仗的说自己不支持三皇子，会不会被赶出家门？ 想着就有点好笑。 回府后，苏仪丞还是冷着脸看苏南丞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你做不了。” 苏南丞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二哥说的是。” 苏仪丞才是那个最向着贵妃的人。 但是，也是大房最直脾气的人。想什么，都明摆着。 “好了，提点自家弟弟，不会好好说吗？”苏锦丞过来拍苏仪丞的肩膀。 “回去歇着吧，今儿也累了。” 苏南丞规矩行礼，送走父兄，才回自己院中。 他完全没生气，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 第0044章 明天见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街上还是戒严。 这事没那么快破案。 东宫如旧，依旧没见着太子。听闻皇子们都在陛下那。 到了傍晚，苏南丞就早早的去了长公主府上。 被迎进会客厅。 “小苏大人您坐着，小的们这就去请小侯爷来。”小厮客客气气。 苏南丞点头。 有奴婢上了上好的茶，苏南丞喝了一口就坐着等。 倒也没多久，不到一刻钟，人就到了。 到了就挥手叫人都出去。 张嘴第一句就是：“秦淮这事儿，太子干的？” 苏南丞一愣，失笑：“下官还要问小侯爷呢。” 骆川贤坐下来蹙眉：“不是太子？” 苏南丞摇摇头：“应该不是。太子殿下其实是想帮秦淮老大人的。” 骆川贤眉头死死蹙着：“那究竟是谁？” 他们跟三皇子这点恩恩怨怨的，说白了屁大个事儿，可出了事，这屁大个事就放大了。 三皇子一屁股屎洗不清，长公主府也是有牵连。之前的事，看似是都过去了，可大家心里都记着。 苏南丞坐直：“背后之人只怕还有后手。” 这明摆着是有人要把三皇子整死。 “太子如今除了占一个嫡之外，处处受制。老三老四老六母族都不容小觑。真要去想是谁下手，那真不好说。”骆川贤敲了几下桌面：“昔年贵妃盛宠，可毕竟就这么一个皇子，排名还那么靠前。” 苏南丞点头，确实。 这也是这几年长公主不偏向谁的理由。 难说他们哪一个能争气。 “这件事上，下官建议您就不要动了。静观其变更好。” “这是自然，免得叫人看我公主反复无常。不过我不懂，你说太子会不会趁他病要他的命？”骆川贤笑问。 “这下官不知，不过他们之间争斗也不是一两年了。” 两个人接下来就闲话几句，苏南丞照旧在这里用了一顿膳食之后被送出去。 夜色微沉，他背着手走着，程铭牵着马。 因为这几日查案，京城那些个热闹都少了。 以前这个时候还是满街吆喝声，今日也没几个。 朝中只要有事，老百姓就不能随便出门。 因他穿着官服，所以路上遇见的官兵对他还算客气。 他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家里。 刚回去，连生就道：“公子，今日三夫人发落了几个人。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婆子赶去庄子上看，丫头直接婚配了。有一个才十三呢。远不到年纪。” 苏南丞点头：“又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本家那几个姑娘么。一大清早的，她们就去书塾。那个许姑娘就缠着十公子。十公子烦了就起身要走。结果也不知怎么，就把一砚台的墨汁洒在许姑娘裙子上了。闹的惊天动地的。” “三夫人亲自来，给那许姑娘赔不是，又叫人给她赏赐了衣料做裙子。赏赐了首饰。然后回去，就打发了十公子跟前的三个人。” 苏南丞刚换好衣裳摇头：“这是敲打许姑娘呢？” “可不嘛，奴婢打听了，说十公子跟前这两个丫头都长得不错，平时做事也轻浮，赶上了。”夏荷道。 说话间就想起之前被赶走的春雨。 “到底是亲戚家的女孩子。”苏南丞接了冬梅递过来的茶道。 “可也没有这么做事情的，谁家好姑娘这么轻浮。这是要上赶着做妾么？”连生哼哼：“就算是要做妾怕是三夫人也不要。” 那倒是。 本家大房没什么像样官职，又巨能生。 在老家也是一大家子。到了孙辈越发不济了。 成康侯说实话，也没认真拉拔他们。 想也明白，本家长房和二房都是庶出，当年成康侯的父亲还在时候，嫡子还没有呢，就有两个庶子了。 夫妻关系也不好。 说句厌烦也不为过。 他需要家族，自有堂兄弟可以拉拔，才不想拉这两个异母哥哥呢。 这本来吧，本家长房就很烦人了，还带来个什么也不是的许姑娘。 光是这个做派，也知道他家的德行。 果然，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发话了，不许去打搅孩子们读书。 苏家女孩子也读书的，但是老太太可没说不喜女孩子去。 这一来，阻拦的就是那四个。 怪难看的。 苏南丞只是听个乐子，也不与他相干。 天渐渐凉下来，出门必须穿个厚斗篷了。 不然就撑不住一早的冷风。 秦淮这事还在查，据说是有点眉目了，但是上头也不透露。 九月初一，下午，苏南丞正要出宫回府，就见有人跑来传话。 “又出事了。” “乖乖，别是哪个大人又……”陈安丢下笔站起来，心惊胆战。 那小吏道：“也差不多，显州押送进京的那几个官员遇刺了。人还没到京城，死了几个不知道。只知道是投宿的时候夜半遇见了刺客。一队人，拿着的都是北夷的弯刀。” “什么？北夷人？”众人大惊。 “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瞧见太子殿下出了东宫，想来是去了陛下那边。外头是这么传的。” 众人面面相觑：“诸位……咱们……先不出去？” 众人点头。 留也留不久，宫门下钥的时候，都得出去。 如今留一下，也不过是出了事有个态度。 “乖乖，怪事儿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北夷人杀那几个贪官做什么呢？”陈安挠头：“快去，给我们泡一壶茶，拿些吃的来。” 自有人去了。 不多时，点心茶水上桌，大家垫吧了一点。 马大人从外头进来，揣着手。 忙有人迎上去：“大人，可有什么消息？” 马大人摇摇头：“你说说咱们能有什么消息？只是这事特娘的邪性啊。” 苏南丞一直坐在那喝茶，从头到尾没说话。 事儿确实大了。 扯出通敌，哪一次不是尸横遍野？ 一行人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什么消息，宫门就快下钥了，只能先出宫。 天已经黑了，北风呼呼的吹着。 颇有些寒意，苏南丞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诸位大人，明日见。” “明日见。”众人都笑着互相道别。 ------------ 第0045章 坑到家了 踏着夜色回了府，就见前院叫人。 苏南丞也顾不得吃饭，换下官服就去了。 侯爷刚回来，官服也没脱，苏英渠今日大概是回的早，倒是便装。 其他有官职的，都是官服。 “今日之事，都听闻了？” 众人应和。 没人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但是显然这件事很严重。 等问过一轮，侯爷看苏南丞：“你那可有什么消息？” “回祖父的话，事出突然。传到东宫的时候，已经不早。孙儿也只知道太子殿下匆忙赶去了陛下那边，别的暂时不知。”苏南丞道。 “你派人去问问骆川贤，万一他有点眉目呢？”苏仪丞道。 “二哥不可。”苏南丞忙道：“此事牵连重大，此事不该节外生枝，万一叫人盯着，怕是说不清楚。” “嗯，小七说的对。”成康侯蹙眉看苏仪丞：“凡事多动脑子。” 苏仪丞应了是，瞪了一眼苏南丞。 “此事关键，你们谁有消息，都需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成康侯扫了众人一眼：“千万知道分寸。” 众人都应了。 此事是谁也没头绪，自然都回去了。侯爷只留了长子和三子。 苏仪丞跟大哥苏锦丞走一起，不太高兴：“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你糊涂。”苏锦丞小声道：“万一这件事牵扯了三皇子呢？那是通敌！抄家灭族的罪过，贵妃娘娘是苏家女儿。要是……你以为你我能逃？” 苏仪丞一愣，站住看苏锦丞：“可是陛下难道不会信三殿下？” “你敢保证一定？”苏锦丞道。 苏仪丞不说话了，许久后摇摇头。 前院书房里，成康侯道：“你这个儿子，倒是有些眼光。” 苏英渠知道他说的是老七。 “只可惜，他在东宫。” “嗯，看看吧。他还小，要是过几年能扶起来，未必不是个助力。” “父亲，这件事真的牵扯了三皇子殿下可如何是好？”三爷皱眉：“皇家可不讲道理。” “眼下也不能做什么，先看看。贵妃娘娘那，应该也有谋划。”成康侯叹口气：“无论如何，咱们家就这一条道。” 梧桐院偏僻，就离着街上不是很远。 苏南丞半夜醒来，就听见街上有整齐的脚步声。 细听就是军队的脚步。 他送嫁的时候听过这样的脚步。 这是连夜调兵进京了吧？ 果然车上北夷，皇帝就紧张起来。 苏南丞想，那几个刺客大概率不是北夷人，虽说如今北夷势大，可要是直接派人进了大元腹地，怎么会杀几个有罪的官吏？ 但是通敌这个事，做皇帝的当然重视。 苏南丞想着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吃早膳的时候，苏南丞道：“以后提前一个时辰叫我，我也跟着家里的师傅学学拳脚。” 习武倒是无所谓，这岁数也学不会什么了。 强身健体可以的。 反正也能睡够。 连生应了：“您以前不爱这个呀。” “这不是最近事多么。”苏南丞含糊道。 连生点头，确实。 一早出门就感觉京城气氛更加紧张了。街上小贩基本不见。 官兵多了一倍，看穿着，多数都是城外的。 苏南丞和程铭被拦住后，也没说什么，将自己的印信拿出来给人看过。 就放他过去了。 进宫之前，这样的关卡有好几处。 宫中侍卫也是增加了一倍，来往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话。 直到进了东宫才有熟悉感，东宫没什么变化。 但是大家也很是紧张，并不太敢凑一起说这些。 “早朝还没散。”陈安小声道。 往日这会子早就散了，今日竟然还没散。 “昨晚陛下就派人去了茂县接人。这事你看着吧，要闹大。” 陈安小声道。 苏南丞佩服他的消息灵通，果然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陈大人虽然出身一般，没后台，却是个玲珑人。 约莫又过了一阵子，马大人回来了。 马大人刚好够资格上朝，站在最后头。 他一回来，屋子里的人就围上去，端茶的倒水的，捏肩膀的。 个个都想要个消息。 “陛下有话，叫诸王太子皇子全都闭门思过，这几日不必上朝了。”马大人道。 好。 果然皇帝是怀疑他儿子们了。 这一闭门思过，就等于叫盯起来了。想跟外头联系，就要冒险。 “咱们做自己的事。”马大人摆手。 众人应了，心里都是惴惴。 有什么事，苏南丞就整理卷宗。他这个的小官，不就这么个意思么。 这一闭门，就是七天。 七天后，京城下了一场冷雨。一早起苏南丞就穿上毛领斗篷了。 终于有人护送显州那几个罪臣回京。一共十七人个官吏，死了一大半。如今只有四个进了京。 这四个，最高官职的，是个七品。 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将四人送去刑部，第一时间就都招了。 齐齐指认姚实槟，所有的坏事都是他的授意。 虽然姚实槟已经调任可如今这案子起了变化，陛下也不能不管了。 主要是这四个人的口径一致，都说是姚大人为了脱罪，所以派人暗杀。 有理有据，不管背地里多少猫腻，面上是没毛病。 至于说为什么是北夷人，他们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姚实槟通敌。 三皇子老丈人通敌，三皇子还有个好？ 刑部大牢里刑具从不管你是什么人。 几趟下来，就有人招了一件事。说先前刚案发的时候，姚实槟还没调走，就放话说秦淮老大人就是为了名声，估计做出个刚直不阿的样子。 全是为了博名。他恨不得剐了那老头。 确实那时候秦淮就天天上折子要求陛下严惩了。 这一来，全对上了。 有理有据。 陛下当即下旨，锁拿姚实槟回京。 三皇子还在闭门思过，眼见他是拦不住了。 背后之人做的这个局很是明显，可就是因为这样，陛下更不能不管。 不然怎么堵住天下人的嘴？ 还不是因为他之前太过轻拿轻放？ 皇帝怎么会有错呢？ 事到如今，错的是姚实槟，错的是三皇子。 不管是谁，这把算是把三皇子坑到家了。 ------------ 第0046章 血喷一脸是吧 这件事牵扯众多人，还死了一个两朝老臣。 陛下再想和稀泥，也不能了。 这边派人锁拿姚实槟，那边皇子们全部禁足不许出入。 防备的就是里外通信。 东宫里还好，出去之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苏南丞被叫去太子的书房。 这里是太子私人的小书房，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参见太子殿下。” “南丞坐。”太子笑着：“不必客气。” “多谢殿下。”苏南丞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来，喝茶。”太子放下手里的笔。 正好宫女端来了热茶。 “多谢殿下。” 宫女退出去后，太子端起茶：“这是前些时候父皇赏赐的好茶。你尝尝。” 苏南丞就喝了一口，说实话，不太能喝出好坏。大概就是新茶。 “果然极好，可惜微臣是个笨嘴，可惜了这好茶。” “呵呵，喝了就不可惜。”太子放下茶碗。 苏南丞知道，这是正题要来了。 太子看了几眼苏南丞道：“此番事，一时半会怕是止不住了。等姚实槟押送回京，还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事。” “是啊，谁也没想到怎么就牵扯上了北夷。”苏南丞蹙眉。 “哦？南丞也信真是北夷人？”太子问。 苏南丞一愣：“殿下这话……难不成这事，有什么疑点？” “孤不知，不过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太子笑了笑。 “这倒是，一切都太巧合了。不管是谁，通敌是天大的事。就算是要杀人，何必要北夷人出面呢？听闻刺客都蒙面，却独独露出弯刀，这着实是有些不平常。”苏南丞道。 “南丞说很是。所以，孤现在也很是难确定啊。不过……”太子顿了一下：“南丞可想过，要是此事坐实了，与你苏家，那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苏南丞蹙眉：“是啊，可微臣也做不了什么。” 说是这么说，他已经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真要是能一举打垮三皇子，他为什么要管一个苏家？更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小官。 想明白，苏南丞就不迟疑：“殿下，这些事，且可以容后再议。三殿下那，想来也不会一丝都不防备。他该有自己的手段。不管背后的人是不是他，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白走。” “哦？南丞此言何意呀？”太子笑着问。 “姚实槟，实乃三殿下臂膀。虽说支持他的人不止一个。或许还有殿下不知道的人。但是明面上，这位姚大人是个能干的。若是不趁此机会除掉他，日后他定是三皇子助力。” “姚家与苏家不同。苏家固然偏向三殿下，可也偏向陛下。但是姚家，是三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此番这件事，殿下若能察觉不对，三殿下也是一样。他一定会保住姚实槟。” “哈哈，南丞这话说的对。不过，前后有刺杀的事，又该如何再做？”太子问。 “刺杀不可，自杀却难防备。姚实槟还没被罢官，说是锁拿，想来他还能活动。”苏南丞道。 “那么，要是给南丞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做吗？”太子又问。 “只要殿下信得过微臣，微臣自然愿意。”苏南丞丝毫没有犹豫。 “很好。这件事，孤会安排，到时候叫阿南与你同去。南丞，孤很看好你，你可不要叫孤失望啊。”太子笑道。 “微臣愿肝脑涂地。”苏南丞道。 “好，去吧。等孤安排好了，你只管配合。” 苏南丞应了，告退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就往来时路走去了。 这才是投名状吧？ 果然之前，还是小瞧了太子。 看来，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背后人的动向。姚实槟死了，三皇子就会受创。 届时再把后头的人揪出来，一石二鸟。 留下一个受创的三皇子，以及满身污泥，真是好算计。 可惜没有了三皇子，还有别的皇子，陛下如今对太子殿下的心思，是越发难测了。 时间过的很快。九月二十七这一天，太子那边就有了动静。 阿南是太子的侍卫之一，一般不怎么在东宫出现。 他长得貌不惊人，是那种看一眼记不住的样貌。 但是一看就是会武的。 苏南丞什么都不问，按着他说的时间地点行动。 回宅子换上便服，就单独跟随阿南离京。 “亥时左右，他们就到了。殿下自有安排，你不必过问。到时候只管动手就是了。”阿南道。 苏南丞点头。 客栈中没什么人，苏南丞换上一身小二的衣裳，就在后院打扫。 天黑下来，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快到亥时的时候，就听见车马。 姚实槟比起夏天，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泛黄。 前后有不少官兵守着他。 果然是直奔后院。 阿南不知躲在哪里，苏南丞心跳很快，不过也没露馅。 他们赶路许久，都是累极了。这会子整个客栈都在忙，烧水做饭拿东西。 等穿着粗布的阿南再出现，苏南丞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就发现，关着姚实槟的屋子外头，竟然没人了。 这不可能是大意，这是安排好了。 阿南将匕首递给他，就与他一起进屋。 姚实槟正躺着，听见有人进来就坐起身，一看是两个小二，就准备又躺下。 可却忽然顿住：“你是……贤侄，你怎么在这里？可是三殿下有话？” 苏南丞深吸一口气：“我来送你一程。” 姚实槟一愣，脸色一变就要喊人。 阿南眼疾手快上前反剪他的手，捂着他的嘴巴：“大人请。” 苏南丞走过去，手有点抖。 “没杀过人，从哪里能一刀毙命？”苏南丞问阿南。 这话太直接，问的阿南都一愣。 随后他道：“肋下两寸，不过想一刀毙命不太容易。他会流血而亡。” “阿南兄，给指点个利索的。虽说此人鱼肉百姓是个死一百次都不亏的主，但是得考虑我还不到十五，这噩梦少做几日吧。”苏南丞笑着摇摇头。 阿南又愣了一下才道：“那就颈下。足以一刀毙命，就是有点小问题。” 苏南丞嘴角一抽：“血喷一脸是吧？” 阿南不说话，只是苏南丞总觉得他嘴角抽了一下。 ------------ 第0047章 投名状 苏南丞深吸一口气，看姚实槟。 姚实槟已经吓得脸惨白了。 “你死了不亏。来生做个好人吧。”说罢，苏南丞就将匕首横过来，真的对着他的脖颈来了一下。 他用了自己能用出来十成十的力气。 后头又有阿南死死撑着，甚至阿南为了配合他，还往前推了一点。 所以真是一刀。 那血就喷出来了。 别说苏南丞，就是阿南也是一脸血。 他也没松手，就那么看着姚实槟挣扎。 不过几息，姚实槟的挣扎就弱了。 血涌出的速度太快，带走他大量的生命力。 阿南松手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进气。 阿南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桌上：“走吧。” 他俩自然不能从正门出去了，一身血。 翻开后窗，阿南将苏南丞托出去。 苏南丞一看后头都没人守着，心里更有数了。 太子一早就设计好了吧？ 离开客栈，两个人将血衣换下来烧了，快马回京。 赶回去的时候，城门都没开。 就在城外等候。 “小苏大人要是累了，回去就先回府休息。今日我替小苏大人去回话。”阿南道。 他俩在城外一处空地，生火等候。 “回去再说吧，回话后再回府也是可以的。”苏南丞深吸一口气：“累也是累，主要是第一次杀人。心里不适应。” 阿南拨弄了一下火堆，半晌后道：“一般的文臣，是不需要杀人的。殿下叫你杀人，是真的要用你。” “呵呵，要用我是真，我与三皇子有些血缘也是真。” “那又如何？想用你才要紧。”阿南淡淡的。 “阿南兄说的很是。敢问阿南兄贵姓？”苏南丞问。 “蒋南。”阿南依旧言简意赅。 “我记住了。” 阿南这回不说话了，好似不在乎他是不是记住了。 霜降刚过，此时天际泛起鱼肚白。 苏南丞看着火堆远处的枯草上那白霜，靠着城墙闭上眼。 等着进城的人很多，墙根周围有很多士兵，也有拉着菜或者别的东西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并不显眼。 不过生火的倒是少。 阿南看他闭眼，就也不说话。 苏南丞靠着冰冷的城墙，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 真不知这个朝堂怎么就像个土匪窝。 姚实槟这一死，三皇子这里就永远有了疑点。 而自己，亲手做了这件事，就跟三皇子彻底断了关系。 太子会保密，但是也总有暴露的那一天。 也不知该笑还是哭，自己这个姓氏还真是值钱。 不过，这样可真不好。 苏南丞想，还是要努努力才是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城门就开了。 等候的人全都起身，排队进城。 城门不止一处，不过进城的人也着实不少。 苏南丞他们并不急。 轮到他们的时候，阿南拿出一个腰牌，就被放行了。 肯定不是太子那边的东西。 苏南丞没问。 两个人还在城中吃了个馄饨，时辰太早，还不到时候点卯。 苏南丞就先去自己小宅休息。 他没睡觉，只是叫人准备了热水，洗了个澡，洗了个头。 不然那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去不掉。 “公子您一夜都没回……”连生担忧道：“您没事吧？” “我昨夜不就在这里么？”苏南丞淡淡的。 连生愣了一下后道：“是。” “府里有人问了？” “那倒没有，小的刚才来的时候，也没人问。不过您没回去，等您回去了，估计有人问吧。”还没分家，彻夜未归，这种事问不问都正常。 有人关心，就会问。 “小的伺候您洗头。”程铭道。 “连生去买早膳。”苏南丞道。 连生哎了一下就去了。 程铭沉默的替苏南丞洗头，随着热水淋上去，那红色就一丝一丝流下来。 程铭一句也不问，只是快速将一盆血水泼出去，又换上一盆。接连三次，直到没颜色也没味道才道：“好了。” “识字吗？”苏南丞问。 “识字，小的小时候是开蒙了的。爹爹过世后，后来去了那个地方。也看过书，前两年，我娘还在，也跟着他家孩子读过几日私塾。” “好，府里小书房，你可以看。”苏南丞道。 “是，多谢公子。” 苏南丞拍拍他的肩膀：“给我更衣吧。” 没有丫头在这里，程铭伺候的有些笨手笨脚，不过苏南丞没说什么。 穿戴好，头发还湿着，慢慢擦拭。 连生回来后，苏南丞当真又吃了些。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进宫。 “一会我就回府了。你们都跟着吧。”苏南丞道。 小厮们也只能跟到宫外的。 太子还没散早朝。 苏南丞被召见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太子轻笑：“孤见过阿南了。南丞可会生气？” “回殿下的话，虽说国有国法，可能亲手诛杀那个贪官污吏，微臣只有高兴。不过，确实有些害怕。”苏南丞深吸气：“只是想到显州百姓过的日子，就觉得也不是很怕了。” “哈哈哈，好！南丞果然是个好官。将来定有一日，身为一方父母，为百姓谋福祉。”太子笑着起身，过来拍他的肩膀。 “多谢殿下，微臣只希望殿下基业永固。微臣愿意永远为殿下效力。”苏南丞拱手。 “好。”太子笑着道：“南丞有志气。你放心，你的前途不必担心。你如今还小，总有一日，你想做的都能做到。” “是。”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吧？回去吧，明日……后日也行，后日再来，有消息孤叫人通知你。” “还是明日吧，总在府里，倒也不好。”苏南丞道。 “嗯，也是，那就去吧，好好歇息。”太子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那微臣告退了。”苏南丞行礼退出。 一路出宫，就回府去了。 果然回府后，冯氏就派人来问，说为什么昨晚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全是关心的口吻。 “麻烦告诉母亲，昨夜与同僚多喝了几杯。实在太晚了，就没惊动家里开门。叫母亲担心了。” 冯氏不过问问，她自己亲生的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 无非是苏南丞要是出了事，她没责任罢了。 ------------ 第0048章 畏罪自杀 后头的事儿，跟苏南丞想的基本差不离。 太子安排的那几个人，自然不会留着等问罪，直接就跑了。 姚实槟的死，定性是畏罪自杀。 至于那封信，苏南丞不知写了什么，但是定是叫三皇子眼下不好过，却还死不了的东西。 跑了的官兵是因为没看住姚实槟，也是畏罪。这一跑哪里抓？ 估摸着家小早就送走了，或者压根家小就不在京城。 其他人只能将姚实槟的尸首带回京城。 真正无辜的这几个官兵们，也要获罪。 只不过毕竟不是负责当日看守，倒也不会死。 苏南丞也想不了那么远。真要这么圣父，那这日子是没办法过的。 陛下勃然大怒，但是自尽这种事，你看不住总会发生的。 他有一万个办法死。 但是陛下也算了结了心事，姚实槟这一死，显州那些帐就真的彻底烂了。 那些说不清楚的税收，就更是说不清楚。是个有脑子的，都不能再去碰。 只是苦了三皇子。 他如今里外不是人，姚实槟这个能干的岳丈一死，当真是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陛下默认姚实槟就是自尽。 却要严惩姚家。 而与此同时，有人当朝指证八皇子谋害兄长，残害大臣。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 八皇子当时就白了脸。 主要是他门下的人被拿住了，证据是实实在在的。 八皇子其人，生母容妃。早年也受宠，不过后宫人多，也不过几年就失宠了。 仅有一子。 母族刘氏，在朝中也有些地位。 往上数，太子之下，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五皇子和七皇子是早夭的。 八皇子也算排名靠前，他今年二十九，也是正好年纪。 也算有资格。 既然指证的臣子证据确凿，陛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儿子也不行，这罪过太大了。 光是谋杀当朝大臣，这就是个大事。 没有哪个皇子能纵容，真要是这个也不管，那就彻底乱了。 陷害兄长，嫁祸的还是通敌这样的罪名。这也是天大的事。 当时，隆帝就下令将八皇子锁拿进宗正寺。 并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太子做监审，三皇子从旁协助。 三皇子一进宗正寺，他的党羽就全都要下狱。 京城里抓人的到处都是。八皇子虽说不如三皇子，但是也门客不少。 很有些支持他的官员和幕僚呢。 官员全部先关在府里不许出入，随时方便送进刑部审问。 幕僚就直接锁拿进刑部，直接上刑。 还有他府上的太监，官家之流，全部都拿下了。 再就是容妃娘家刘氏，她父亲也是直接下狱。府中其他人等候发落。 风光几十年的伯爵府，一朝就成了阶下囚。 苏南丞坐在费鸠府上的回廊上。看着费鸠在练剑。 他偶尔喝口茶，神游乱想。 等费鸠收手擦了汗，将剑丢给自己的下属走来：“你说太子为什么不直接压死三皇子？” 苏南丞轻叹：“那大概是压不死。” “是啊，他虽说是储君，但是这几年，三皇子不管是声望还是人脉，都太强大了，还有你们苏家支持。重要的是，陛下的心偏了。” “所以他不能硬碰硬。只能这样削弱三皇子的实力。”费鸠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来，也坐在回廊栏台上。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苏南丞将茶给他递过去。 “什么？”费鸠接了茶问。 “我能理解他如今不能与三皇子硬碰硬。毕竟李家实力还是弱。”几十年的贵族，又是敲猪匠出身，能有什么底蕴？ “他是太子，最急不得。要是有什么出格举动，陛下只怕要睡不好。可是我实在没看懂。若是他怕地位不稳，就该叫下面的兄弟斗啊。八皇子出手，对付的是三皇子。他们俩互相咬，都咬死不是更好？为什么他要出手干预？八皇子被他压下去，对他的好处多么？” 费鸠慢腾腾的喝完一杯茶才笑道：“所以，他身为嫡出太子，却叫三皇子压制多年，不是没道理的。” 苏南丞一时沉默，只是转头看费鸠。 费鸠一笑：“太子这个人，眼界不够宽。就好比上一次陛下要大过万寿，不管太子是想借机推开烂摊子，还是想在天下文人中博取一个好名声，他都忽略了一点。陛下正值壮年。虽说如此说可能不好听，可如今的太子，首要争取的，该是圣心。” 苏南丞点头：“确实，做的再好，失去圣心都是没用的。” 纵观历史，被废掉的太子，有几个是真的因为他们是草包？ 还不是叫皇帝不满意了。 “所以他此番也是想要显名，能为秦淮老大人讨公道，倒是足以叫言官文臣对他观感更好。”苏南丞轻轻摇头。 果然太子这个好名声的毛病，真是贯穿始终。 “这一点，三皇子比他明白。你看这几个月，三皇子承受了这么多，可没见抱怨。” 费鸠起身又给自己倒上茶，给苏南丞也续上。 “没想到将军对三皇子殿下评价不低。”苏南丞疑惑：“可将军您……也不像是看好他的。” 费鸠又笑了：“还是那个理由，陛下正值壮年，身子康健。” 苏南丞也笑了。 确实。 那是真康健。 就几日，后宫添了一位十三公主。你甭管人家夭折了几个，至少人家生的多啊。 所以三皇子百般好，那得是皇太子还在。 一旦没了皇太子，下一个碍眼的就是他。 苏南丞起身，放下茶，正经拱手弯腰：“多谢将军提点。” “不必多礼，你如今比我当年聪明。”费鸠笑了笑。 苏南丞只是摇头，心想我也不过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知道了一些知识。 一年前的苏南丞，还不是个二傻子么？ “你不要急出头，看好，看清楚。你跳出苏家是好的。效忠太子，总归不是错。去哪里也说得通。”储君半君，哪个大臣支持都不算错。 苏南丞点头：“是，将军指点，南丞记得了。” “可惜你还小，等你加冠还要好几年。不然我真想替你取个字。不过细想，你有师长，倒也不需我来。”费鸠摇摇头。 ------------ 第0049章 他就没有字。 穷出身。 十来岁就上战场，家里死干净了，哪有什么字不字的？ “若说师长，将军自然也是。尊您一声师傅也没错。”苏南丞笑道。 “呵呵，好，到时候你要没有字，我就送你。”费鸠挺高兴的。 “将军，摆膳了。”下属过来道。 “好，走！”费鸠起身拉着苏南丞走了。 苏南丞在费鸠府上呆了一天。 费鸠这几个将军，是一直得不到重用，在家抠脚。 他是想躲懒几天，不想去东宫。 虽说他很明白费鸠对他无端的善意是有目的的，但是吧，他就感觉这个人挺好。 气场对上了吧大概就是。 所以，这么没营养的呆了一天，他反而心里舒服了。 回府后，连生特别不解：“都说费鸠将军这个人吧，是个老狐狸。还有人说他是个毒蛇，说什么都有。又说没有他的话，朱将军胡将军估计早就不知被丢去哪个旮旯里了。反正就是说他特别会算计。” “嗯，然后呢？”苏南丞问。 “然后……就是公子您怎么喜欢跟他一起啊？他算计您怎么办？” 苏南丞心说早就算计了。 “连生啊，你想想，把一个将军逼得非得耍心眼才能活下来。他委屈不委屈？你光记得这些了，他们几个军功少么？都是大好年华，费鸠将军还不到三十岁。如今只能在京城呆着练武。世人光记得他会算计了，可他十来岁就杀敌，功勋呢？” “那主要是因为亭州和涿州后来都丢了嘛，就……没人说功劳了了，打输了呀。” 苏南丞笑了笑，轻轻摇头：“打输了，可将军和士兵们，是想打赢的。” 连生不是很懂，正好冬梅端着热茶进来了，他就先出去了。 “公子喝茶，离着晚膳还有一阵呢，您饿了吗？要不要提前去提膳？” “不用，正常就好了。府里今日有事吗？”苏南丞接了茶问。 “还真有。”冬梅一笑：“先前不是说三夫人送走十公子那的人了？也算明白的跟那几个姑娘说了没戏。这几日，那许姑娘好似是换了目标了。盯上了咱们房头五公子了。” 苏南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五哥？” “对呀，不过大夫人还没动静。今日只听说许姑娘给五公子送去一个荷包。五公子不要，可许姑娘丢在他怀里就走了。”冬梅笑道。 苏南丞蹙眉摇头：“这姑娘……要疯啊。” “如此行事，只怕是难进苏家的门。”冬梅小声道。 苏家这种门第，别说嫡妻，就是妾室也不会要这样的姑娘呀。 苏南丞又摇摇头。 确实，姑娘奔放，他倒也能接受。十几年异世不是白去的。 只是你不能一个拿不下就换一个继续奔放吧？ 这就不好看了。 “奴婢估摸着，是大夫人还不知道。等大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夏荷笑道：“早几年，大夫人还被本家大房老夫人为难过呢。侯爷和大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苏南丞点头，那确实。 大房就四个儿子，庶出的婚事，肯定也要与家族有好处。 “这姑娘挺会选。” 三房嫡子，老太太嫡亲。 长房庶子，说不定前途好。 “万幸她不是看上了您。”夏荷笑道。 苏南丞没当回事，谁知道这话就应了。真是一语成谶。 当然，这倒也不是大问题，小事情。 次日，苏南丞就不躲懒了。 进了宫没多久，太子就带他去了大理寺。 三司会审，选了这里。 也不会一上来就审八皇子，先从他手下开始审。 起先，大家为保命是不敢招认的。 可奈何八皇子身边的太监，侍卫，幕僚，前日开始就受刑了。没几个能扛得住的。 那种刑罚加身还死咬着的是有，可八皇子一个也没摊上。 何况此时，摊上一个也没用了。 如此一来，支持八皇子的，以及帮他出过手的，再想撑也没戏。 八皇子的几个舅父，姨父，以及母子亲戚，但凡早朝的，有官职的，全都招了。 陛下压根没给他们面子。除了容妃亲爹，基本都打成血葫芦了。 如此一来，这案子就是铁案。 从谋害秦淮老大人开始，后续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 还有一些往年的旧事，他也着实没少安排。 关键是，每一环都能对上，证据确凿。 八皇子基本上没有反驳的余地。 皇子只要不是谋逆，基本不会死。谋逆的话，就看陛下意思。 但是不死，这么大的罪责，他也不可能没事。 这案子，大概是牵扯太多事，陛下也疲累了。 十月初开始，月中就判了。 第一场大雪下来的时候，圣旨也到了。 八皇子罪证确凿，直接废为庶人，永世关押。 没说关哪里，估计陛下没定。暂时就先在宗正寺关着。 八皇子妃之外所有姬妾送入寺庙修行。八皇子妃以及孩子们以庶人的身份搬去郊外，仍由皇室恩养，直到长子成年。 八皇子一脉子嗣玉牒除名。 容妃赐自尽。 刘氏一门，兴义伯与其夫人赐自尽。兴义伯长子次子三子四子长孙次孙等十七人斩首。 儿媳孙媳发还本家，任凭婚嫁。 出嫁女不予追究，未婚女充入宫廷为奴，永不可赎。 刘氏旁枝十一人斩首，五十六人流放。 其余官员，斩首的有四个，罢官的五个。贬黜的两个。 侍卫斩首的四个，太监绞杀七个。 还有那一群幕僚，全部斩首。 这群人，更是牵连家族，这第一场大雪，就被帝王这一怒，染成鲜红。 太子监斩，苏南丞半个月来，一直跟着他。不过他只是看，只是听，什么也不说。太子正在得意，而他也在学，也在感受他的得意。 看着人头落地，他只是轻轻叹息。 从龙之功，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呢？ 距离天子最近的地方，无限繁华，却也遍地刀刃。 他仰头，看看天上的雪。 面无表情的紧了紧自己身上雪白的狐裘。 这一身白，他很喜欢。 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一身白必然要染成血色…… 他想，那他也能接受。 这个世道，不杀人，怎么能安稳呢？ 【安心看，作话不会总这么废话多的。偶尔解释下。】 ------------ 第0050章 京城血流成河。 而京城之外，受这件事牵连，也有不少人受了牵连。 这也是个机会，更多的人有机会上位。 至少苏南丞知道太子就塞了好几个人。 至于具体名单他不知道。 这半个多月，他都没休息，也累了。 事情结束后，太子进宫复命，他就回府去了。 先休息三日再说吧。 踏着雪要回府，半路就被骆川贤叫走了。 骆川贤在明月楼。 明月楼是新开的一家青楼，才开了半个月。 这里头，有骆川贤的支持。 大抵是他喜欢消遣，又出过事，就自己下了手。 明月楼新开，自然热闹。姑娘们也都漂亮新鲜。 苏南丞一进去，那暖意融融的脂粉味就扑面而来。 多少有点呛人，但是闻久了，倒也真有些叫人骨头酥了的感觉。 他最近绷得紧，确实累了。 人总说温柔乡，温柔乡，果然不假。 这样的环境，着实叫人很放松。 骆川贤在楼上，苏南丞过来笑道：“小侯爷好雅兴。” “坐。”骆川贤斜靠在贵妃榻上，没什么形象的歪着。 偏他就算是这么歪着，也还是像个偶尔偷懒的读书人。 苏南丞笑了笑，坐在他对面。 他们前面，隔着一道珠帘，就有一个弹琴的姑娘。 穿一身粉色纱裙，样貌十分出众。 虽说是大冬天，可这是室内，整个都暖和。 她的衣裳很薄，又不至于透，更显风情。 她朱唇轻启，唱一曲又暖又柔的歌儿。 上酒的姑娘，穿着绿裙子，给他们两个倒满，就安静的退去一边。 骆川贤撑着头，也没看她们。只是听着曲子。 苏南丞也靠在了身后贵妃榻上。然后闭上眼。 一曲唱完，骆川贤懒洋洋的：“赏。” “妙玉谢过公子。”粉衣女子声音也是不卑不亢，说罢就起身退出去了。看来就是献唱的。 苏南丞轻笑：“小侯爷着实有心，此时此刻，下官还真需要放松。” “天天看着砍头，不好过吧？”骆川贤坐起身，端起酒：“来，喝一杯暖身子。” 苏南丞举杯，与他一起喝了这杯暖酒。 “上膳吧。”骆川贤道。 一边站立的绿衣女子就应了。 不多时，随着几个妙龄少女的进来，一盘一盘精致的菜肴上桌。 等上齐了，就有两个女子留下来。 一边一个，挨着他们布菜。 苏南丞本来没胃口的。这几天天天见血，他回府也是没胃口。 今日却不一样。 也不知是环境问题还是骆川贤太淡定，他忽然就觉得饿了。 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两个人都吃好，也喝了个微醺。 撤了膳食，又上点心蔬果。酒也换了一种。 “今夜就在这里睡吧。这两个看上哪一个了？要是没看上，下面还有。”骆川贤道。 苏南丞摇头：“今日得回府，明日家中嫡母生辰。”苏南丞道。 “啧。”骆川贤于是就摆手叫两个姑娘都出去。 “我这几天一直琢磨一件事。”骆川贤咬了一个果子在嘴里：“你一会在东宫，会不会埋没了？” 苏南丞笑起来：“巧了，这几日，下官也在想一件事。既然陛下春秋鼎盛，身子康健。下官一直在东宫，何日出头？” 骆川贤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趣，那看来你我想到了一起。” 苏南丞点头：“想必是。” “你既然有此心就好办。”骆川贤继续吃果子，不紧不慢：“今年不行了，开春陛下肯定要出宫。到时候，你就有机会见。不过，还是要想个好法子。叫陛下注意到你。” 苏南丞点头：“下官自己也在想。” “呵呵。你是个有志向的。” 苏南丞轻笑：“小侯爷也是一样。” “都是为了活得好。”骆川贤举杯：“来。” 他们俩就这么一杯一杯，最后都喝的不少。 最后，有些醉了的骆川贤道：“只是伴君如伴虎。御前不好伺候。” 苏南丞干了最后一杯，眼神幽深：“都是伴君如伴虎，何不伴最大的？” 许久后，骆川贤才笑出声。 苏南丞走的时候，骆川贤睡着了。 他带着七八个小厮呢，自然不必担心。 程铭扶着喝多了的苏南丞，他不肯上车。 “公子，今日天冷，雪刚停。您喝多了酒，容易冷。”程铭担忧。 “无妨，吹吹风就清醒了。”苏南丞走的不是很稳，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程铭啊，你最想要什么？” “小的想好好伺候公子。” “哈？没有自己想要的？伺候我算什么梦想？” “小的就想伺候好公子，等着公子位极人臣。”程铭小声道。 苏南丞笑起来：“好。我会叫你如愿。” “你聪明，沉稳，反应快。我对你很满意。”苏南丞看着前方：“比我做得好。” 毕竟程铭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可没有什么十几年的异世经历。 “公子您这话说的小的惭愧。您不知道自己多好。您还不满十五岁。已经做了官，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本事？就算是靠家里，可您自己做的就很好。有很多人看重您，喜欢您。将来，您会更好。” 苏南丞深吸一口冬日凌冽的空气，没再说话。 回府后，果然酒意就散了大半。洗漱过后，他也没喝解酒汤就先睡了。 跟骆川贤说第二天是嫡母生辰，这也不是假话。 冯氏确实就是十月十九的生辰。 所以一大清早，苏南丞就被叫起来了。 换上新衣，吃几口点心垫吧一下，就赶紧去冯氏院子里去。 做儿子的，怎么也要先赶着给请个安去。 上头公婆都在，她的生辰自然不会大操大办。 不过自家人还是要热闹的。正好她娘家弟媳妇回京看望，带着孩子来了。 苏南丞这几日早出晚归的，还没见着呢。 到了东院儿，苏南丞也不能直接进上房，得叫人通报。 很快就有人来迎接：“七公子快请，天冷呢。” 苏南丞进去，将斗篷脱给丫头拿去挂着。 就先给冯氏请安：“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寿诞，儿子来迟了。” ------------ 第0051章 “起来起来，不迟不迟。你那两个不懂事的哥哥都还没来呢。就你五哥来的早。”冯氏笑道。 五公子也笑：“都是应该的。儿子无事，就该来早些。哥哥们当差都忙。” 说话间，人就都来了。 不光是他们房头的，还有其他几房的侄子侄女，也特地来给大伯母祝寿。送礼。 苏南丞送的是两匹贡缎。 太子赏赐的。他也用不上。 等老太太那来传话，说正好亲家夫人也在，晌午就在正院摆一桌，给冯氏过生日，给她弟媳妇接风。 苏南丞等几个人先回去，等着晌午开席。 等到了时候，正院里也热闹。 侯爷不在，苏南丞他爹和叔父们都不在。今日并非休沐日。 不过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也是不少人。 冯氏的弟媳妇三十出头，带着长女和长子来的。 长女今年十五，长子才九岁。 被老太太客气的请了上座，仅次于老太太。 这是对客人的意思。 这位冯家的姑娘，比起许家的，区别真是不小。 按说其实冯家如今门第是不怎么样的。 冯氏的父亲是前些年急病走了，她是长女，家中弟弟们还没立起来。 如今外放去了地方上。 最高的官职也就是个六品。 想熬回京城，还不知要几年。 自然少不得要苏英渠拉拔。 这时代，但凡是年纪到了的姑娘，带去亲戚家，就不是单纯走亲戚。 这位冯姑娘，也是要婚嫁了。 但是冯家如今门户一般，却将子女教导的极好。这姐弟两个一行一动，规矩十足。 又不刻板，叫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开了席，众人笑着敬冯氏酒。 她喝了几杯，脸就红了。 大家说闲话，拐着拐着，就说到了姑娘和公子们。 老太太笑道：“我就是孙女少。命里缺女呀。瞧亲家夫人这闺女养的多好。我是真喜欢，要是常住我身边，那可就好啦。” 三夫人笑道：“婆母想留人还不容易么？趁着酒劲儿，儿媳说个媒。咱们家小五年纪到了。岁数也合适，这不是天大的好姻缘么？” 五公子一下就脸红了，忙起身：“三婶娘，侄子粗鄙，怎敢污了姑娘清名。” 冯姑娘也是忙低头脸红不敢说话了。 老太太一拍手：“哎呀，好好好！正合适不过。老大媳妇你看呢？” “亲家夫人，我们小五虽说不是嫡出的，却也生的出众。左不过一两年，他老子也会给他安排个差事。就看你是不是瞧得上了。” 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要是成不了那才是没面子了。 不过大家都是做戏，这事肯定是一早就定了。 真正意外的，大概只有五公子。 冯氏弟媳曹氏脸也红红的：“这还不是高攀了，我哪有不同意的？只是这件事，容不得我一个人做主，总要写信回去，叫我们家老爷知道呢。” 冯氏也笑道：“能把侄女留下，我当然高兴。我是愿意的，宁儿虽说不是我生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生的一样。”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也年下了，你只管送信回去。”老太太哈哈笑。 苏南丞举杯对五公子道：“来，敬五哥。” 五公子又尴尬又不好意思：“这是敬的什么……” “你管什么呢，反正是敬五哥你。”苏南丞笑着道。 五公子到底喝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是两家就默认了。 婚事不太可能不成。 不然人家姑娘不要面子了？ 如此一来，同在席间的许姑娘就格外尴尬。 她近来总是给五公子送东西。 冯氏看不上她是不稀奇的。 冯氏娘家如今不太显眼，这才允许自己嫡出的侄女嫁给庶子。 无非是巩固了冯家和苏家的关系。 而苏家呢，纵然想要庶子们都结亲对家里有好处，但是冯家当年也显赫过。 如此一来，对外名声也好听。 不忘故旧嘛。 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许家姑娘能给予的。 可是这个许姑娘，真的是脑子不清楚。 因为就在冯氏生辰后几日，苏南丞最后一天休息的时候。许姑娘来他梧桐院送东西了。 苏南丞直接叫人拦住了人。 起身就往冯氏屋里去了。 “母亲，儿子还小，许多事尚不明白。只是这许姑娘……前些时候听闻跟十弟走得近。又过了些时候，说日日给五哥送东西。五哥如今要说亲了。她又来给儿子送帕子……” “还请母亲做主，究竟是个女孩子家，儿子也不好直接见，也不好说什么。” 冯氏听了也是直蹙眉。 纵然庶子她不在乎，可这事叫什么事？ 一个许家姑娘，把苏家的公子当大白菜了？ “竟又去你那了？” “是啊，儿子没见她，就来回您了。”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不见她就对了。你这几日怎么没进宫？”冯氏问。 “前头忙了几日，太子殿下体恤，叫儿子休息了几日。明日就要去的。”苏南丞道。 “那就好，有什么短缺就叫人来找我。你先回去，这事我去回老太太。”冯氏起身道。 苏南丞谢过她，就先回去了。 苏南丞把事情丢出去就没管了。 等了两日后，还是冬梅跟他说了后续。 “听着是老太太的意思，说许姑娘两条路，要么就外头给她找个好夫婿。要么就回家去。奴婢听闻，之前老太太是想着碍于本家大房的情面，留着她给五公子或者十公子做个妾的。” 苏南丞挑眉，所以最后是妾都不行。 确实，这姑娘太跳脱了。朕要留下，日后还不知出什么幺蛾子。 除了真想害了自家子弟，不然没有哪个长辈会留下这样的姑娘。 “还有那三位本家的姑娘，老太太也给物色人了。估计也很快就能说亲。”冬梅将他的衣裳整理好挂起来道。 苏南丞点头。 大家族的婚娶，哪里那么轻松。 看对眼就能行的有几个？ 不过也没事，不来纠缠他就是好的。 苏姑娘显然是在老家也没法说更好的，一旦不能进苏家，她就选了外头的婚事。 反正看面子，老太太也得给她找个至少面子上看得过去的。 ------------ 第0052章 难缠 天越来越冷，屋里火不能断了。苏南丞这里送来的炭比往年还是好多了。 人总是自己越好，周围也就越好的。 苏南丞没多想，就先歇着了。 第二日，东宫里众人见他来，都笑着问候。 他之前休息几日，是说自己身子不适。 不过他最近都跟着太子办差，众人心里想的也不一样了。 东宫属臣多，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近身跟着太子的。 大概如今在众人眼中，苏南丞就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了。 只是没人知道，这红人想跳槽。 “你听说了吗，三皇子妃病重，说是人不大好了。” 苏南丞忙了一会出来透气的时候，听着外头的两个小吏说话。 “三皇子妃病了？”苏南丞接口。 他站着的位置是屋子侧面，所以那俩人没看见他。 此时才发现忙请安：“小苏大人。” 犹豫的对视一眼，毕竟他跟三皇子是亲戚。 “小的也是听说，说是自打姚大人的尸身带回来……这不是就刺激到了么。打那时候就病了，这几日，好像说是太医都去了几次，药都喝不进去了。” 苏南丞点头先进屋了。 这话，苏家人是不知道？还是没说？ 想必是不知道。 姚实槟死后，陛下依旧是按照有罪处置的。 姚家也落不了好，虽然不再祸及家人了，可姚实槟的儿子们也不能科举。 算是断了前路。 这种时候，要说三皇子妃扛不住了，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毕竟姚实槟这一死，这个三皇子妃对三皇子而言，可就毫无助益了。 两个人还有两个嫡子，就不知这亲情的分量，究竟价值几何了。 近来，三皇子身上事多。 太子却格外争气，不管是看什么，陛下倒也对太子和煦了不少。 他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这一得意，就接了个好差事。 皇帝明年要选秀。 皇帝也不是严格规定几年选秀，当今一般是五六年选一次，算不得太频繁，但是也不少。 但是这种今年才折了一个儿子，翻过年就要选秀的事，也是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大元后宫选秀，多半是选民间女子，只为了充实后宫，生育皇嗣。 如苏贵妃这样的，不是选出来，而是点进后宫的。 这活也不是小时，太子要监督各处州府，将合适的秀女送往京城。 与此同时，皇帝下令，在北郊造一处宅子。不去造的大了，将庶人衸送去囚禁起来。 庶人衸就是八皇子付衸。 既然是逐出了玉牒，姓氏也没了。 这其实算天大的惩罚，生不如死那种。 一个人你活的姓氏都没了，那叫野种。如今的人特别信这个。 但是皇帝要这样，就只能这样。 好歹命还在。 这活儿也交给太子办。 冬天不适合动工，可皇帝不管。他就要马上办。 太子就决定，找一处本来还算完好的小院，加固后就可以叫庶人衸搬进去了。 这活儿，太子就交给了苏南丞。 头回单独跟宗正寺打交道，就差点把苏南丞气死。 他奉了太子令，来跟宗正寺的人商议。 结果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冷板凳。 是真冷板凳。 屋子里连个火盆子都没有。不可能所有屋子都这样，无非就是人家故意安排。茶都不给一口。 他这也是替人受过来了，想必这敬王也是对太子不满意。 眼瞅着就午膳时候了，才来了一个小吏，陪着笑：“小苏大人，实在不巧了，您白等了。咱们黄大人不在啊。” 苏南丞于是站起身：“既如此，我先回去。” 小吏一愣，还防备他发难呢，这就要走了？ “哎，那您明儿再来。明儿黄大人就在了。” 苏南丞看着他，似笑非笑：“明儿黄大人要是还不在呢？这大冷天的，我吃不住这么冻啊。” 小吏尴尬一笑：“哎哟，都是咱们的不是，这不是今年年景不好。敬王殿下也说要结余，这能节省的就节省了。冻着您了。” 意思你有本事找敬王啊。 苏南丞只是看了他几眼：“告辞。” 他走远了，小吏才哼道：“小气样儿的，赏钱都舍不得。不愧是个婢生子，下贱胚子。” 来这办事的，都是皇家的人多。 不来则罢了，来了的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 今日明摆着就是黄大人要为难他，他看出来还不知道说几句好话。 跟着太子就了不得？宗正寺可是敬王殿下做主。 明儿也别想办成，等着叫太子发落去吧。 中午，苏南丞带着程铭，就找了个小饭馆，热乎乎的吃了一碗汤面。 “公子，这边这样，是故意拖着吧？听说敬王不待见太子殿下看来是真的了。” “总不能是因为看不惯我。不过敬王虽说是当今亲弟弟，可就这么正大光明看不上太子，也是太过嚣张了些。”苏南丞摇摇头。 “是啊，可这事怎么办？您要是办不好，太子殿下也得动气。” “没什么大事。本来今日来，就是走流程。一个庶人了，一旦关郊外去，基本就是任由他自生自灭。来也不过是问问屋子规格，问问规矩。宗正寺管这个嘛。” “人家既然这么为难，咱们自己做主就是了。回头有本事，敬王就去陛下那说，给庶人的屋子不合规矩。” 这玩意本就没有规矩。本朝还没有过被囚禁的皇子呢。 “那，到时候太子殿下不会说您自作主张吧？” “不会。”太子又不是有病。 “快吃，吃完了咱们去北郊。” 程铭点头，放心的继续吃。 吃过饭，主仆两个坐车往北郊去了。 太子叫人选好的几处院子其实都不差。可能在皇子们眼里，这四合院还能住人？ 可在百姓看来，这都是好去处。 苏南丞选了一处最好最大的。 这是一家富商的院子，前几年有人住，如今空着。 苏南丞花了二十两就买来了。 地段不好，富商家前几年也是给家里亲戚住的。 屋子什么的，简单整理就能住了。 墙要加高，才像是个囚禁人的地方。 工程量不大，里里外外加一起，半个月就能弄好。 ------------ 第0053章 薅个毛 到时候要是宗正寺来找茬，反正房子是选好了，是他们不放人。 只要敢闹到御前，不，敬王不会的。 针对太子，也不会把自己送了。 “明日就开工吧。四面墙都要加固。如今不好挖地，就多用些力气。实在挖不开的，就用柴火烧一下地面。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要建几间屋子给看守的人住。” “哎，您放心，选好了咱们马上开工。几日就好。这里头怎么布置呢？”干活的人问。 “不必怎么布置。床榻上暖和些，别把人冻着。就按着这边人的做法来。有厨房，有灶台。有土炕就行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他也知道这里关谁：“大人，这……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到时候要是上头不满意呢？” “放心，咱们不敢糊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主要是咱们弄的太好了，到时候有人告一个欺上瞒下呢？关的这位，可是姓氏都没了。”苏南丞笑道。 那人就放松了：“您说的是，那小的们就这么办了。” 苏南丞点点头：“不管花了什么钱，置办了什么，都要记账。放心，你们干活都不白干，只是这活儿咱们不惹麻烦，丁是丁卯是卯。省的到时候有人不服气。” 那人笑着应了：“大人放心吧。” 左春坊的一个刀笔吏孔扬凑过来笑道：“小苏大人，小的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 “哎，小的觉着，这事您太谨慎了。记账这回事，大可不必这么精细。这银子回头还是宗正寺出。” 他是提醒苏南丞不必节约，反倒得罪了人。 “嗯，你说的很是。”他回头看程铭：“你去告诉大家，等这活干完了，我请大家吃顿好的。每个人都有赏钱。这钱我出。” 程铭去了。 这回，孔扬就看不懂了：“小苏大人，您这是……” 苏南丞笑着走过：“这就不跟你说了，日后记得有事继续提醒我。” 孔扬哎了一声，着实摸不到边儿。 苏南丞就是故意的。 无他，年轻人还不能有点脾气了？ 他看宗正寺不爽。 既然那边给他冷板凳，他怎么不能回一手？ 老子这里就把数目抠死。不光抠死，还把账目明白的抄录下来。 到时候事儿办了，账单宗正寺和内侍省一边一份儿。 老子不图这里头赚钱，你们宗正寺也别想赚一毛。 内事省于大人可是个说一不二的，反正到时候宗正寺也得去内务府要这一笔钱。 你要个毛！一毛也别想多要。 最开始苏南丞知道，就算是庶人也不能这么糊弄。 不过既然是他办这个差事，太子就不会管这些了。 这事很快，左右就用了六天。 至于盖房子的事，眼下是没法子，就从侧边拉长了墙，索性又围进来一处小院。给看守们住。 看守其实也不住，早晚换班的，就是赶上天气不好了，进去呆着。 里里外外的，加上买房子的钱，就花了六十两。 宗正寺黄大人还等着苏南丞倒霉呢，就等他弄好了，再来为难， 结果这明晰递上去，给黄大人整不会了。 “六十两？” 苏南丞一笑：“其实是六十一两多点，不过这一两多，下官就贴上了。” 黄大人沉默了一会：“六十两，能弄出个什么地方住？我说小苏大人，您这是糊弄事儿呢吧？” “大人这话，说的下官很是惶恐。这上头，桩桩件件写清楚了。一点也没有隐瞒。殿下说了，陛下全权交给殿下做。何况，关押的是个庶人，也是罪人。这要是弄得金碧辉煌的……那不好交代吧？” “呵呵，小苏大人说的对，不过这位毕竟是……”他朝着上头一拱手：“毕竟是那么个身份。眼下上头震怒，没人管。可要是过得几年上头消了气呢？到时候不得来怪罪？” 苏南丞一本正经：“大人，要是每件事都想着几年后怎么办，那眼下您想如何？下官是不懂这些，只知道这是圣旨。也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他也站起身，对着上头一拱手：“臣无能，只懂得听圣上的。” 黄大人牙酸。 “可这也太寒酸了些。”黄大人道。 “那下官敢问，如今那一位住您这里，难道不在牢里？” 敢不在吗？ “这话说的，他是罪人，不在牢里能在哪里？” “既如此，为何您要想那么多呢？退一步说，就算几年后有什么事，事儿是太子殿下接的，活儿是下官办的。您不必担心。”苏南丞一笑：“扯不到您的。” “哈哈哈，这话说的，你这话说的。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回头我跟王爷交代一声，找个好日子就把人送去了。”黄大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纠结了。 苏南丞临走的时候才道：“下官年轻，办事也没经验。所以生怕错了什么漏了什么，这账单子，也送去了内事省一份儿。到时候也不会出错。” 黄大人脸都黄了。 出了宗正寺，程铭道：“他们不会怨恨您吧？” “怎么会，扯虎皮拉大旗，他们得怨恨太子啊。”我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敢做什么？ 还不都是太子的意思？ 反正太子和敬王也不对付，不在乎多点少点了。 不光如此，太子对苏南丞这个事儿办的很是满意。 是小事，但是不对敬王低头，那就是好的。 至于苏南丞赏出去的银子和请了的饭，太子只用一块玉佩和一斤好茶就还回来了。 还的很足。 宗正寺黄大人贪财这事不是个秘密。你想薅羊毛，你薅个毛。 苏南丞拎着茶叶，故意在城里绕一圈，就去找费鸠了。 他是喝不出茶好坏的，可费鸠虽然那么说，他就觉得这位将军是个有品味的。 送去给他吧。 送了茶，就蹭了一顿饭。 费鸠家的伙食简单却香，没那么多规矩，七个盘子八个碗的。 倒是有一盆红烧肉。 苏南丞正是那个最能吃的时候，跟费鸠一起，爷俩干了一盆肉一盆饭。 回家的时候，骑马是不能够了，坐不住。牵着马走回去的。 【明清是内务府，我不太想用。宋是内侍省，唐殿内省殿中省……这个内事省，是我编的。就是大概服务于皇家内部事务的意思。】 ------------ 第0054章 傻白甜 冯家的消息回的快，这事一早就是内定嘛。 于是，月底的时候，苏家就正式跟冯家定亲了。 该走的礼数不少，不过如今冯家的姑娘就住在侯府，倒是省了不少事。 五公子苏宁丞正式订了亲，这亲事不比四公子的差。 正好他姨娘也在大夫人跟前还算体面。这婚事他们娘俩是很高兴的。 苏南丞特地去五公子院子里去恭喜，还送了礼物。 等成婚时候，自然是还有礼物要送的。 本家三位姑娘和那位许姑娘，也都说了亲，婚事都是来年的。如今也都安心回家待嫁去了。 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都给添了妆。 虽说许姑娘没能如愿进了苏家，但是总比在老家嫁得好。 送走了那几个不省心的，府里果然安心多了。 冯姑娘是个懂礼数的，老太太是真心很喜欢。 赶着给五公子祝贺后，苏南丞就要进宫了。 “五哥，那我就先走了。等您大婚，弟弟再来敬酒。” 五公子将他送出门：“快去吧，穿的厚不厚？这天气冷的厉害。” “候着呢，五哥留步，弟弟先走了。”苏南丞笑着道。 瞧着他走远，苏宁丞叹口气：“七弟这一年，真真是长进了。人也长高了一截，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是啊，七公子如今毕竟当差了嘛。还去了一趟北夷去了一趟显州呢。”五公子的小厮鸣儿道。 五公子点了点头，心里的羡慕真是藏不住。 大房四子，如今只有他还是个白身。 说来也是巧了，整个苏家嫡支也没有靠读书出头的…… 当年大哥学问那样好，到底也没考上举人。 他轻轻叹口气，折身回去了。 冷是真的冷，眼瞅着就腊月里了，滴水成冰啊。 苏南丞骑马进宫，已经开始哆嗦了。 不过这俩月每天早上起来跟着师傅打两趟拳，别的都没练出来，体质还是有进步的。 他刚进了宫，人还没到东宫呢，就遇见了东宫的人。 正是熟人谢太监。 “公公这是去哪里？” “给您请安了。”谢太监请安后道：“三皇子妃不成了，受太子妃娘娘的托，奴婢去看看。” “真不成了？”苏南丞蹙眉问。 “前些时候就说不成了，太医也说是熬着这个冬天。一早忽然传话的，估摸着就一时半刻的了。您先去，等奴婢回来，有消息就告诉您。”谢太监道。 “那公公辛苦，快去吧。” 苏南丞到了东宫的时候，大概这消息还没传开呢。 不过，半上午就传来消息，三皇子妃薨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可怜啊，还年轻呢，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圣上下旨，要好生安排身后事，又赏赐了两个皇孙以做安抚。 皇后也派人去看望皇孙，帮着安排三皇子妃的身后事。 太子妃更是亲自出宫去帮忙了。 众位皇子们都是散了朝就赶去，太子没亲自去，有太子妃也够了。 苏南丞被叫到太子跟前：“南丞啊，听说了吧？” 苏南丞点头：“是，其实这事前些时候臣就听闻了。” “那你怎么看？” “臣只觉得……三皇子妃可怜。”苏南丞道。 太子笑了笑：“你呀，倒是谨慎。依着孤看，病是真的病，可真能病死，那也不容易。天底下谁不经历死了爹娘？没见有人因此痛死。” 苏南丞也笑了一下，这话就不好接了。 太子明白就好。 “你先回去吧，你也该去看看的。估摸着你们家的人也去了。”太子道。 “臣不急，还是下午再去吧。”苏南丞道。 太子点点头，没有坚持：“行，你自己看着。” 太子心情好，自然怎么都好。 傍晚时候，苏南丞出宫，先去宅子里换了素服，这才带着程铭往三皇子府上去了。 通报过后，知道他是苏家人，三皇子府上也不拦着。 将他带进去。 苏南丞先去给三皇子妃上香，然后就被带去了苏仪丞跟前。 “二哥。”苏南丞给苏仪丞见礼：“您来的早。” “嗯。”苏仪丞还穿着官服呢，他中午就来了。 “三殿下还好吗？”苏南丞坐下问。 “好什么，他们夫妇一直关系不错。年少夫人，一朝走了，能好吗？”苏仪丞哼道。 苏南丞就…… 偌大一个苏家，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傻白甜的呢？ 以前他只觉得二哥是个性子暴躁且恶劣的人。看不起自己，所以自己也对他敬而远之。 如今看，这个二哥哟，怕是心眼子都被大哥抢走了。 “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苏仪丞明显心情不好。 “不是，弟弟在想这个事。弟弟自己又不曾婚娶，不懂啊。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苏南丞道。 苏仪丞哼了一声：“三殿下此番受创，太子殿下高兴了吧？” 苏南丞…… “二哥，这话还是别说了。皇家的事，咱们能知道什么呢？”虽说这间屋子就你我，可外头还有别人呢。 苏仪丞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等苏家人都过来了，苏南丞可算解脱了。 三皇子‘伤心过度’，正在歇息。 还是两个皇孙来拜谢苏家人。 这两个皇孙大的十四岁，小的十一岁。 这才是真的伤心。 哦，还有苏仪丞，他也伤心，为三皇子伤心也为这两个孩子伤心。 看他拍着两个孩子肩膀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沉重。 这说是帮忙，其实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招呼一下人。 可不到最后不能走，所以苏家人走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两个孩子将他们送出门，苏仪丞还在那说：“好生安慰你们父亲才是。” 苏南丞没眼看，但是还必须装出个沉重的样子来。憋死了。 回到府里实在也不早了，众人没说什么，就各自散了。 苏南丞的官服已经被连生取回来了，明早也不必着急。 洗漱过，先上了些吃的，吃饱了好睡觉。 躺下来，苏南丞叹口气。 苏仪丞还未三皇子丧妻难受呢，可三皇子这回续弦，断了的臂膀就又长出来了。 或许陛下为了叫他更加有威望，说不定会选个比姚氏出身更好的呢。 ------------ 第0055章 能饮一杯无 反正不管以后姚家什么结果，只要他们能爬上来，还是三皇子的人。 相信三皇子也会帮助他们的。 如此一来，真是两头不落。 一连五日，苏南丞每天晚上都要去。第五日，就是三皇子妃出殡的日子。 他一早就去送了。 三皇子亲自去送，短短时日，他就瘦了一圈。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中年丧妻的落拓样子。 叫人看着都觉得感动。 腊月里的天，冷的异乎寻常。 还好这是一个晴天，将人安稳的送出去下了葬。 再回城的时候，也快要天黑了，午膳也没吃，苏南丞直奔小院。 方年兄弟见他来了，高兴的很。 小院如今也有厨子，平时就给方年兄弟做饭。偶尔苏南丞来了，就给他做。 吃饱喝足，方年和杜平安就来汇报他们管过的庄子和铺子的生意。 苏南丞看过后道：“你们管的很好，年下了，回头我叫连生他们把给你们两个人的年礼送来。” “多谢大人，咱们也不需要啊……”杜平安不好意思。 苏南丞没说什么，给是肯定要给的。 “叫你们办的事，怎么样？”苏南丞问。 两个人严肃起来：“回您的话，我们都盯着呢。云崎上师不进宫的时候，基本是不出去。不过他徒弟是时常出去的。如今暂时没什么异常。” 苏南丞点头：“不急，慢慢来。天冷，你们也注意身子。” 两个人感激的应了。 苏南丞回府的时候，天彻底黑了。 一回去，冬梅就跟他说了府里八卦：“也不知是谁，传出这样的话，说咱们家大姑娘要扶正了。” “是啊，下午那会子，赵姨娘从大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说是红着眼圈。估摸着是被说了。”秋菊道。 苏南丞摇摇头。 连生问：“这是真的？不过也对，咱们家大姑娘的话，给三皇子殿下做继室也够资格了。” “不可能，不要瞎琢磨了。传话下去，咱们院儿里人不许乱传话，不然打板子。” 几个人应了。 连生很不解，也不敢说了。 扶正个屁。 扶正她意义在哪里？ 有贵妃在，苏家自然就是支持三皇子的。 如今嫡妻这个坑再叫苏姒月占了，那不是浪费？ 这话怎么传出去的，大概是苏姒月的姨娘传出来的吧？ 皇家虽然也有过扶正的说法，到底不好看。三皇子犯不着这么做。 苏南丞半夜冻醒。 虽说烧着炭盆子，可毕竟不能一整夜加火。 他这屋子比不得别处，还是有点破。 没有暖阁，又没有地龙，就很受罪。 偏今年格外的冷。 苏南丞实在是冷，叫人进来加了一床毯子才又躺下。 他都这么冷了，估计那几个丫头更冷。 熬过这一夜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起，就见大雪飘扬，今早打拳就换到了室内。 苏南丞走的时候，叫连生出去找方年，买炭。 暖阁现在没法弄，只有多烧炭。 府里供给的就那么多，出去买一车得了。 苏南丞如今出去带程铭时候多，实在是连生虽然忠心，但是办事不怎么样。 所以叫他做这些事就正好。 大雪就这么断续的下，一下就是五天。 终于在第六天早上，压塌了宫中一处宫殿。里头住着先帝的两个太妃呢。 还好人没事，但是也惊得不轻。 宫中都如此，城里不少民居也倒了。不过都在郊外，那边房子差一点。 “北边来的消息，这回大雪下的厉害，北夷遭灾了。” “好事啊，冻死他们。” “好个屁啊。” “哎，多事之秋。”陈安就在苏南丞桌子的对面，端起茶喝了几口摇摇头。 苏南丞停下手里抄写的东西：“估摸着北夷冻死不少牲畜。” “是啊，他们那边如今虽说学中原。可那是上头的人。下面百姓还不是牧马放羊。这天气，住帐篷里，人都受不住。牛羊也得死。”陈安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这一来，又不知道要怎么样。我记得七八年前也是这样，第二天开春就有不少北夷人在边关劫掠。” 苏南丞摇摇头：“那只能祝愿他们不要太惨了。” 就隆帝如今这态度，到时候真被劫掠了，只怕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苦的是边关的百姓。 只是大元这半壁江山，还经得起几次劫掠？ 苏南丞低头，继续抄写无聊的文书。多想无益。 傍晚时候，苏南丞提着一坛子酒，就又去费鸠府上了。 他依旧是绕了一圈的。 虽然如今不会有人盯着他，但是他还是小心。 毕竟费鸠是武将，叫人知道他们走的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对彼此都不好。 今儿还撞见了胡将军。 “哟，这不是小苏大人？”胡将军笑呵呵的。 前些时候太子到处忙，天天杀人的时候，胡将军也抓过人。两个人遇见过。 “胡大人安好。”苏南丞一笑：“今日天寒，我带了烈酒。” “好，这个好，我看看。”胡将军接了酒打开一闻：“飞白楼的，哈哈，好酒好酒。老费啊，快，叫你家厨子做好吃的来。” 费鸠笑了笑点头叫人去了。 不多时，就上了一桌席面。 最叫人暖意融融的，就是桌子中间那个坐在木炭上的砂锅。 里头肉汤滚着，煮着白菜肉丸粉条。 费鸠道：“尝尝，京城的人不这么吃，觉得粗鄙。可年年冬天，我都喜欢这一口。” 苏南丞也不说那些好听的。不去分辨什么粗鄙还是高雅。 一筷子又一筷子，就是他对费鸠的回答。 一坛子酒显然是不够的。 费鸠又叫人拿来两坛子。 三个人也不说什么朝中事，就山南海北的瞎说着，一杯一杯的喝热酒。 雪又大了起来，压得外头树枝都咯吱咯吱的响，屋里也听不到。 屋里只有地上炭盆子偶尔噼啪一声。以及桌上砂锅子里咕嘟嘟的香气。 夜越深，三人却没有要散了的意思。苏南丞已经决定今晚不回去了。喝多了就住这里。 显然胡将军是更不打算回去了，他又不是第一次住了。 费鸠没有家室，便也极少在冬夜里，也不能常有人陪着热闹的吃个饭。 多难得啊。 ------------ 第0056章 死的好 随着送走三皇子妃后，三皇子就告假了。 彻底在家歇着。 苏南丞再跟骆川贤见面的时候，小侯爷一声冷笑：“姚氏死的好啊，这一死，三皇子可是有了机会喘口气了。”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 “要我说，这姚家一家子都是来报恩的。姚实槟一死，三皇子就不怕显州的事牵扯自己。说不清楚了。姚氏这一死，他不仅有了机会喘息，还能博得个可怜的名声。最多一年，陛下就会给他再次赐婚，哼，真是算计尽了。” “小侯爷不必动气，算计的太过，总有承担后果的一日。”苏南丞道。 “那倒是。最近得意的是太子。”骆川贤往后一靠：“选秀这件事里，可说的故事就多了。” “大雪方停，说是京畿很多地方受灾了，有经验的人说今年怕是整个北边都不好。北夷那边，更不好。”苏南丞皱眉：“开春，只怕这件事的后果就来了。陛下还是执意选秀？” 主要是，这一回，太子他不坚持自己了。 不考虑名声了，就没想过要阻止陛下选秀，很明显这里头也有他要的利益。 骆川贤看苏南丞。 看了好一会后道：“陛下未见得知道这么多。” 苏南丞一愣，随即失笑摇摇头。 还真是。 “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一心只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最好别想着去陛下身边。否则活不久。我看你还算顺眼，倒也不想见你死得惨。”骆川贤道。 苏南丞着实有点惊讶他能说出这话来。 于是笑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想做个好官。不过也知道如今势单力薄，地位也太低了。只盼着有朝一日站稳了脚，或许才有那一天。小侯爷放心，南丞知道自己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不是那种愣头青好人。” “那就好。”骆川贤也笑了：“你还年轻，总有那么一日能实现你要的。” 这回，苏南丞什么都没说，只是拱手一笑。 回府后，就听说苏姒月的姨娘赵氏被罚跪在老太太院外头。 “是大老爷亲自罚的，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这大冬天的，正腊月里呢。”秋菊摇摇头。 苏南丞伸着手，由着她们给他更衣：“知道为什么么？” “那大概是因为府里的传言。”冬梅道。 就是那条说苏姒月要被扶正了的传言。 果然是赵氏的意思。 “走吧，去老太太那请安。”苏南丞正好今日回的早，这才半下午呢。 他到了的时候，果然见赵氏和一个丫头跪着，赵氏好歹还披着斗篷，那丫头才是要冻死。 苏南丞只是看了一眼，就越过她们进了院子里。 老太太的人客气的将他迎了进去。 苏南丞进去就撩衣袍跪下：“孙儿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才回来？冷着了吧？快烤火。”老太太笑着道。 苏南丞就应了一声，坐在下面人搬来的小兀子上烤火。 “孙儿今日出宫早，街上走了走，瞧见一幅古画，想着您喜欢，就特地叫那店家稍微收拾一番。将上下卷轴换换。明日就可送来府上了。正是您喜欢的花鸟。”苏南丞道。 “哎哟，你有心了，那我可等着了。”老太太笑道。 苏南丞又陪着说了好一会话才问：“外头，孙儿瞧着赵姨娘跪着呢？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跪在这里？” “还不是你老子，罚人罚到了我这里。”老太太哼道：“不过也活该，日后叫她再胡说。” 苏南丞就点头：“原来是这事，这事的话孙儿也听说了。按说……咱们家的姑娘，也不该没有资格。” “哎，这话啊，咱们说了不算。说是亲戚，究竟是皇子呢。”老太太道。 “是啊，明年选秀，估摸着新的三皇子妃就定下来了。却不知花落谁家。”苏南丞道。 “这要选了？”老太太蹙眉：“也是好事。” 好事你还蹙眉？ 苏南丞今日来的目的达到，又说了一会话，就先回去了。 他当然没买什么画，只是这会子才嘱咐了程铭出去找。 明日有东西送来就行。 天黑下来的时候，赵姨娘就被人扶着回去了。 苏英渠在老太太那呆了好久才回了前院，刚回去就叫苏南丞去见。 父子两个寒暄过后，苏英渠问：“如今可知道选秀的具体名单吗？” “回父亲，眼下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快了。儿子能做些什么？” 总要对家族有用，一点用也没有，时间久了，那不就废了么。 “不急，等名单出来，你记着些。” 三皇子妃也好，还是要进后宫的娘娘也好，苏家也想提前有些把握。 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如果三皇子能有机会做皇帝。 那苏贵妃就是太后。 那时候，是皇后的娘家值钱，还是太后的娘家值钱？ 苏姒月不过是个庶出，仅仅是样貌还不错而已。 苏英渠从来也不指望她。 如果三皇子就是那个潜龙，他就一定会加重筹码。 这第二个三皇子妃，就是机会。 苏南丞要做的事做完，临走还带走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苏英渠给他的，说过年了，叫他拿着打点人情。 在苏英渠眼里，他还是很缺钱的。 虽然他买了个宅子这事，府里也没瞒着。但是大家固有印象里，他还是很穷。 如今是个做官的，年底了，人情世故不会少的。 光是进宫打赏下面的太监，也是一笔钱。 所以这不是疼他，而是不叫他丢人罢了。 苏南丞来者不拒。 钱是肯定要花的，还不能可惜钱。如今他还给不了手下人别的什么好处，除了大方点，就没别的了。 跟着你混，没好处人家图什么？ 就算是买来的奴仆，是被迫跟着你，还是真心跟着你，那也是不一样的。 宫里那些太监，能打点的就花点钱打点一下，总比你着急出事的时候才知道打点要好。 平时多烧炷香，关键时候或许一丝香火情就能救命。 不要小看女人，更不要小看太监。 苏南丞揣着银子回去睡觉去了。 ------------ 第0057章 不委屈 年根下，各处都忙。 忙着整理这一年的事儿，忙着送礼，忙着平账，也忙着擦屁股。 东宫就有许多这样的事。 不过落在苏南丞他们几个身上的，倒没有那些不好做的事。 比如对不上的账册什么的。 太子手里没什么赚钱的买卖。 他的收入来源一是俸禄，二是一些外头的孝敬之类的。 至于说田庄地产铺子，那收入对一个太子来说，微不足道。 还好苏南丞等一众官员的俸禄不用太子来出。 他只需平时打赏就是了。 只是太子叫众人知道的，可能背地里也有别的买卖，这就不知道了。 总的来说，他反而是接触不到什么税收的。 财力上，怕是远不及三皇子。 这也是这些年三皇子身边能聚集那么多人的原因之一。 这一想，选秀这件事，也是个来钱的营生啊。 苏南丞要送年礼的地方不多。 费鸠是一个，考虑再三，朱将军和胡将军那就不送了。 不是舍不得东西，主要是免得叫人觉得他谄媚。 地位也不到。跟费将军交好就都有了。 骆川贤那，他反正意思意思送去了一份。是不是能叫他知道，苏南丞也没多想。 再就是鲁六公子家送了一份。 还有自家上司，马大人家，陈安家。 其余就没有了。 别的亲戚，他如今不能送，没成家，不算人口。 家里送就是了。 几日后，名单就出来了，这不算最终名单，但是也有八成是定死了的。 除了各个州府献上的固定数字之外，就是各地官员家的女儿和侄女外甥女之类的。 这类不多，名单是照着八百人定的，这类只有二百左右。 其他民间女子只有两类，一类就是长得好，没有家世，完全就是被举荐上来的。 一类是家中有些底子，富商或者是个小吏之类的。 这里头，学问就大了。 但凡是想举荐人上来的，无一不是图日后。 名额就这么多，想来的人可不少。总是有人希望送一个女儿进京博取富贵的。 这年头的姑娘也不值钱，谁家没有呢？ 层层下来，这里头多少较量。 尤其是如今空出一个三皇子妃的位置，那可是个香饽饽啊。 陛下的后宫里，也还能进人啊。 苏南丞大概记得几个官员家，他也只是看一眼。这事也落不到他头上。 至少如今是落不到的，秀女们如今还没定下，往年是三月选。这回估计三月是不行了。 也有六月八月的时候。 苏南丞回府后，就将记得的告诉了他父亲。 “也不知上头什么意思，儿子瞧着，门第高的就这么几家了。” 苏英渠点头：“这君义侯的侄女儿，也要送进宫？你与小侯爷走得近，可听说了？” 苏南丞摇头，今日看见的时候，他也意外来着。 “这事，儿子没听说。您是觉得，他们也属意三皇子么？”苏南丞问。 “嗯，这也不无可能。之前三皇子和长公主有些龃龉，如果能将君义侯的侄女送去三皇子那，倒也是好事。”苏英渠道。 苏南丞觉得不可能，不过嘴上还是道：“父亲说的是。” “此番，没有咱们家的女子了。”他们家夏天就把女儿送去了。 再送就不像话了。 与苏英渠说完了话要走的时候，苏英渠道：“你五哥过几日就正式定亲了。你母亲的侄女儿出身也是好的。配你五哥也是不委屈。” 苏南丞站着听，苏英渠肯定还有后话。 “翻过年，你也十五了。” 苏南丞点头，心说您这回可记得我岁数了。 “之前虽说过，你的婚事不着急。如今你要是想改变主意了，父亲也会替你留意。” “回父亲，儿子依然不急。过几年或许能找到更好的。多谢父亲惦记着。下面八弟也才十一，不会耽误了他的。”苏南丞道。 “嗯，那就过几年。你如今干的不错，好好干。也好好看看皇家这个局势。”苏英渠道。 “是，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干。” 苏南丞离开书房，就一直琢磨这件事。 君义侯的侄女儿，大概率不是给三皇子预备的。 骆川贤那脾气，心里恨着三皇子，不会那么容易就送人给他。 君义侯那人也是个护短的，简单来说，长公主两口子都护短。 所以，是要送后宫？ 那不差辈儿了？ 苏南丞想不通，也就没继续想。 这天后半夜，苏南丞睁开眼，就见冬梅正在给他添毯子。 “怎么了？” “奴婢吵醒您了，外头下雪了，风也大。奴婢怕您冷。”冬梅道。 苏南丞嗯了一下，感受起来，果然是冷。 盖好毯子，冬梅给他拉上去，苏南丞就顺势碰了一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冷？火盆子灭了？” “没有，天冷。”冬梅道。 “多穿点吧，明日你去针线房，叫她们做点棉花衣裳。咱们出钱。被褥也做些来，大家都添上。”苏南丞道。 “哎，公子睡吧。奴婢不冷。一会躺下就暖和的。” 苏南丞嗯了一声就闭眼。 冬梅端着油灯出来，外间春樱小声道：“公子醒啦？” “醒了，你冷吗？” “还好，你快进来。” 两个人挨着躺下，春樱道：“还好你醒了，我睡得沉，这要是把公子冻着就不好了。” 外头风呼呼的吹，冬梅叹气：“今年也是奇了，听说都雪灾了，还下。” “哎，老天爷的事，咱们也做不了主。” 一夜无话，一早起，大雪还是没停。 外头已经积了很厚的雪。 梧桐院人少，至今还没完全清理出来，整个府里都是铲雪的声音。 “公子，您起来了。热水提来了，您先洗漱。膳食这就去提。”春樱道。 苏南丞肯花钱，一早就有热水用。 提回来坐在自家的炉子上。 饭食也是，他花了钱的，自然送来的就好。至少这种天气，热乎。 不然这种大户人家，厨房都在一起的，总是先供着正经主子。等到了你这里，饭菜早就没有热乎气儿了。 热水也别想，热茶一早你也喝不到嘴里。 “明日起，多提一壶。以后丫头们早上都用热水洗漱。”丫头娇贵些，既然跟了自己，也照顾几分。 ------------ 第0058章 苏南丞带着年礼，亲自去了云崎上师的住处。 倒是没被赶出去，这回还是坐了许久。 比起那天在宗正寺的冷板凳来，今日待遇好多了。 至少有热茶，有火盆的。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后，云崎上师就出来了。 苏南丞起身：“拜见上师，上师辛苦。” “小苏大人坐吧。老道岂敢受礼。”说是不敢，他也是坦然受了。 “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吩咐？” 苏南丞坐下来笑道：“今日，却是下官来找您的。太子殿下没什么事嘱咐。” 云崎上师诧异看他一眼：“那不知小苏大人找老道做什么？” “自然是来给您送年礼的。年下了，您孤身在京城，想来也是孤单。您是修道之人，不过想着还是冷清了些。”苏南丞笑着拆开一个盒子，将里头一个白玉香炉拿出来。 “想必这些东西，上师不缺。不过此物乃是三百年前圣人鲁辕用过的。价值且不说，对您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鲁辕，三百年多年前前朝的一位名仕。之所以被称作圣人，是因他一生教化了七位君主。 其他学生更是无数。 最要紧的是，这位活了一百二十八岁。 这在如今，简直是个神迹。 所以后世之人就叫他圣人。 得一件他的东西，显然不容易。 这还是苏南丞拜托骆川贤去找的，不然，他自己是很难搞到这东西。 不说贵不贵，就没那个资格。 果然这礼物叫云崎上师很是心动。 他还是接了过来，细细看过：“不错，这就是真品。老道曾有幸见过圣人之物。这香炉底下的刻字错不了。” “上师虔诚，日后用此物敬香，可得长生。”苏南丞笑道。 云崎上师又看了一会后放下东西：“东西是好的，只是不知小苏大人又有什么事？” 苏南丞一笑：“瞧您说的，上回是小辈失礼，此番来也是为给您赔罪。” 他起身作揖：“实在是冒犯了上师。” “罢了，你也不算说错。”云崎上师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只知道装模作样的。 既然对方识破自己的伎俩，再做出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不合适了。 京城里的人，鱼龙混杂，谁背后都有人。 他一向是不得罪人的。 “多谢上师宽容。”苏南丞又坐下：“其实下官也知道，成日里来找您的人不少。能见上师一面，已经是下官的福气了。” 陛下越是信重这几个上师，来求见的人就越是多。 自己能接近，是因为太子。 不过渐渐的，他就要改变这一点。 这回没有留太久，他就告辞了。 云崎上师看着那个香炉，枯坐了好一会。 童子来叫他，他才起身，去后堂继续打坐去了。 苏南丞进宫后，马大人就叫他去了隔壁屋子说话。 “第一批秀女已经启程了，殿下的意思是，这事还是要赶早。三月是肯定不行了，只能是六月。这有亲戚的就不说了。有些地方官员举荐的，都是一批一批送来的。她们就得安顿。这事我跟殿下说了，叫你负责一部分，你看如何？我也是琢磨你如今还没成婚，年下不那么忙。” “没问题，这事您只管交给我，给我指派两个有经验的人就成。”苏南丞道。 “好，就叫孔扬和李春觉去跟着你如何？”马大人问。 孔扬之前跟着他办过差，李春觉是当初一起去过显州的。 “好，大人放心。那我今儿就可以办事了。” “不急不急，明天开始吧。天气邪乎，明天看看下不下雪了。”马大人道。 看了看外头沸沸扬扬的雪花，苏南丞叹气：“也不知遭灾的地方怎么样了。” “陛下派人去了，这寒冬腊月的，也没法弄。” 苏南丞点头，都这样了，皇帝也没想着暂缓选秀，生在如今的百姓，可真是倒了血霉。 因为天气太差了，下午苏南丞走的早了点。 李春觉跟他一起走的：“上回选秀，秀女们就住驿馆。驿馆是前年修葺的，如今也还好。不过要整理一番。秀女们住，主要是怕她们有矛盾。要是吵嘴还好，要是有人动手了，难免出事。那都是给陛下的人出了事不好交代。” “再就是，也怕有人心思不正，难免使坏。那些出身好的，也不是个个都有亲戚在京城。还没开始初选之前，也不能进宫住着。就怕有人为了自己礼仪，就下手的。” 到时候都是麻烦。 “往年也有这事？”苏南丞问。 李春觉都三十七岁的人了，在宫中伺候也多年了。 只是他们这些小吏没有上升的机会了，就这么伺候着。 “有，哪一次都有。只是不要伤着要紧的几位就没事。再就是初选之前，也不能得罪。有的人心眼小。一群人里，保不齐就有人有福气呢？真上去了，要是记着咱们不好，那不是麻烦么？” 苏南丞失笑：“这倒是。” “天冷，难得今儿出来的早，赶紧回去吧。听说嫂夫人怀着身子呢？我明日叫人给你送些补品去。”苏南丞和他走出宫，就见停车的地方程铭已经等着了。 “哎哟大人客气了客气了，哪敢叫您叫一声嫂夫人……东西也不缺，不缺。”李春觉不好意思道。 “我听说了，嫂夫人年过三十，这还是头胎。你们可千万注意，我年轻不懂这些。只盼着你们好好的。别客气，等孩子生了，我也去喝杯贺喜酒。” “是，多谢大人了。”李春觉笑道。 说起这个，他是真高兴。 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马，他小时候没了爹娘，完全是岳父母养大的。 娶了娘子后，又是喜欢又是感激，这些年从来没有二心。 岳父母过世后，更疼自己妻子了。 他今年就三十七了，这个年岁，该抱孙子了。 可他妻子这才怀上头胎，其实有就不错了，之前两口子都觉得没希望了。 想着去安善堂抱养一个呢。 苏南丞这么一说，李春觉当然高兴了。 上了马车，苏南丞道：“明日叫丫头们预备好东西，专门送孕妇的。送去李家。” ------------ 第0059章 程铭哎了一声：“那咱们现在回府吧？” 苏南丞点头，马车就走在了下着雪的路上。 断断续续，这雪下了十天了。 赈灾的人也出发了两三天，这事太子没插手。 也没有别的皇子插手。 苏南丞坐在车里想着，慢慢的也就到家了。 下了车，车夫赶着车要绕路去后门进。 苏南丞道：“一会给陈伯送些热乎饭菜去。” 程铭哎了一声：“您快走吧，这风吹的真是冷。” 一路从正门回了梧桐院，也不近呢。苏南丞穿的也不薄，可到了地方还是脚麻了。 好在屋里暖和，烧着炭火。 有热乎乎的茶等着他。 换上一身家常袍子坐下来，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刚舒服了一小会，就见松枝从外头进来了：“公子。” “嗯？怎么了？” “回公子，周姨娘出事了，那边的人说她摔了一跤，如今起不来了。” 苏南丞站起身：“快把府医请来。我去看看。” 也是他平素吩咐自己的人，周姨娘那边要是有事就看着点。平时也不必管。 毕竟也是答应了苏娇月照顾周姨娘的，事无巨细就不必了。可出了事，总要管。 周姨娘失宠很久了，如今女儿一去千里，这府里没人管她。 苏南丞带着丫头过去的时候，周姨娘躺在榻上。 苏南丞也不好直接进去，就在外间叫秋菊和冬梅进去看。 冬梅她们出来道：“姨娘腿怕是断了。” 苏南陈点头：“等府医吧，这天气，叫姨娘忍着点。” 他不好一直留在后宅，就先回去。 回去又嘱咐人去膳房说了，送了银子，叫膳房这几日照顾着。 全程没惊动冯氏。 等府医进府的时候，就不早了。府医就住侯府后头街上。 给周姨娘接上腿，又伺候着熬药后，两个丫头才回来。 “那边伺候的人也不上心。如今大老爷多了两位姨娘后，周姨娘那大概不大见大老爷了。” 今年夏天，苏英渠收了两个年轻姨娘，一个是孙氏，一个是李氏。 正是新宠。 其他姨娘虽然失宠，还有依仗。苏姒月的姨娘赵氏虽然受罚了，可也还是有些恩宠的。 何况女儿也在京城。 五公子的姨娘张氏也还有恩宠，又是大夫人的人。自然没人欺负。 就剩下一个周姨娘和早年失宠又无子嗣的刘姨娘两个人熬着，下面人看人下菜，两个人无依无靠，可不欺负么？ 第二天，冯氏听着下面人汇报，疑惑：“七公子怎么会管这些事？” “奴婢估摸着，是送嫁荣安公主的时候，兄妹俩的交情吧？平素也不见他管的，估摸着是出了事就管一管。” 冯氏听了，便也就不当回事，只随便说了句叫人照顾着周氏一点就罢了。 苏南丞已经带着两个人到了驿馆。 这驿馆最初当然是用作给各国使臣居住的。 不过这些年，早就失去了这个用处。 如今也是闲置着，只有选秀的时候才用得上。 细看过后，就知道这里头的水分。 说是前年才修葺过，可也是驴粪蛋儿面上光。 里头的细节就没法看。 有那么几间还不错，可更多的屋子就是凑合着。 苏南丞看了几眼就叹气，这要是夏天也罢了。本月就会有秀女来。这能住？ 一群姑娘家，都是十三四十四五的，最大不过十七。 这屋子住进来，再给冻出个好歹。 苏南丞面色不好看，李春觉和孔扬也是直搓牙花子。 “这可不好弄，如今修房子也来不及了呀。这真是什么东西啊，墙皮都掉了。” 一看就是修的时候就不尽心。 驿馆的管事陪着笑：“按理说来年秋天才修呢……” 忽然就要选秀，他们也没招。 前年时候不就是防备选秀来着…… “修好的屋子，三年都不到就这样了，您几位没少吃这里头的油水吧？如今好了，既然驿馆住不了，咱们就回去跟太子殿下说，没地儿住，叫上头另想法子吧。”李春觉道。 “哎哟，别别，大人大人，这可怎么使得……这事也不是咱们做主，修房子也不是咱们几个能管的。”吓得管事当时就要跪了。 “废话不必说，十日之内能不能弄好？弄好了，把这事过了，咱们万事大吉。弄不好，你这个差事就算丢了。”苏南丞道。 “这……小苏大人，十日怎么能好，这墙都来不及……”管事也不是不想，就是没这本事。 “弄不了我就去回太子殿下，换人。”苏南丞说着就要往出走。 管事忙吓得跪下：“大人饶命，大人啊，这事真不是小的不上心。您也知道鸿胪寺如今什么光景。上回修房子，也是跟户部哭来的银子。这回还不知怎么办。虽说也有些油水，不过是一杯茶的钱，上头还有人……” “大人啊，您搭救搭救小的，不管怎么说，好歹把这个关口过了呀。求您了大人。” 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是真能跪下去。 苏南丞啧了一声：“起来说话。” 他这才起身：“小苏大人您只管吩咐，砸锅卖铁，只要您说，咱就办。” 主要的问题是时间来不及了，冬天很多活儿不能做。 你刷墙也不行，分分钟就得冻上。 苏南丞检查过后道：“墙不能刷也行，去买布，不必买太好的，买颜色鲜艳一些的。多多的买，用木条钉在里头。” 就当是贴了墙布了，这法子如今没人用，先凑合几个月。这一来也不漏风了。 “门窗都换了，这个可以做吧？” 曹管事忙不迭点头：“自然自然。” “你们这里都有先例，总有些身份不一样的，分开住，就隔开一些。” “是，这您放心。” “既然选秀，会给你们拨下来银子，只是这钱怎么花，我得看见。只要你们按着我说的办了，其他的银子去了哪里，我不问。你们鸿胪寺有上司，不过既然太子殿下接手了这事，又叫我来，我就不能轻忽。一件事，容不得有多少人插手。” “要是还有人想插手，那我就放手了。”苏南丞道。 ------------ 第0060章 “小苏大人这话说的就重了，您奉命来管，自然没有人多事的。” 也只是看看住的地方，安顿安顿，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等秀女们到了，再安排衣食住行，到时候上头自有说法的。 苏南丞在驿馆这边忙了十来天。 也没啥大事，全是小问题。 比如说窗户漏风，比如说地砖翘起…… 磨人的很。 好在有人干活，苏南丞只管动嘴。 终于收拾了个差不多，腊月二十的时候，第一批秀女到了。 也是这时候，马大人来了。 “收拾的不错，这后头的事，我来吧。也就要过年了，离着封笔没几天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放心，这事你有功，我都记着呢。” 苏南丞利索道：“是，那下官就先走一步。” 之前就说了么，是负责一部分。 如今早期的部分不是完成了么，后头的也确实需要人负责。 他也并不想跟秀女们打交道，正合适。 苏南丞撒手太利索，马大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拍着他肩膀道：“你放心，不叫你白忙活，哎？南丞啊，长高了吧？” 苏南丞也一愣：“下官倒是没觉得，真的？” “哈哈哈，确实高了，你小子还得长！”马大人哈哈笑。 苏南丞也跟着笑了一会。 出来后也不急着回宫，直接回府了。 程铭犹豫：“公子，马大人就直接来接手了？” “为我不平啊？没必要，他一个也管不了。后头住进来的人多，各处的都有。光一个人情往来，他一个人就撑不住。要不然我这几日怎么不见鸿胪寺的人？” 前期这是琐事，谁做都行。巴不得有人做呢。 但是等秀女进来了，各州府的，还有其他地方各个官员家的。 虽说这官家女子少一点，但是也有一批要住进来的。 这都是要博富贵的。说是八百人，来的可不止八百个。 哪个州府不预备几个多的？万一有个水土不服呢？或者有点什么事呢？ 最后能送进去八百个初选就可以了。 这里头文章多了。 “还是小的想少了，小的还以为他是为了好处。”程铭不好意思。 “好处是有，可他也拿不了多少。不想这个了，十天就过年了，家里年货预备预备吧。” “府里都有预备啊，您也赏赐了咱们的人。”程铭道。 “嗯，那就再预备预备。反正再有几日就封笔。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苏南丞道。 他们大概是腊月二十六封笔，然后正月十八才开始工作。 足有十九天假期，确实难得。 “明日给我姨娘上柱香去吧。” 程铭哎了一声。 晚上没在家里吃，他叫人约了鲁六。 飞白楼里，鲁六公子舒舒服服喝了酒：“亏得你叫我，我被我爹关家里有个七八日了。” “嗯？这是为什么？鲁兄做了什么？”苏南丞意外。 “嗨……”鲁六公子叹气：“倒霉催的！” “前头不是八皇子成了庶人么。虽说陛下没管八皇子妃。可方家也倒了。八皇子妃有个嫡出的弟弟，今年也就十九。这厮是个混世的。” “虽说他平时混吧，也不害人。就是一副浪荡样子，仗着他姐没少得罪人。如今这不是冤报冤来仇报仇的时候到了？叫人摆了一道。告了个强占民女。” “抓他的时候我在场……真的就是倒霉催的。我是没事，可我爹气死了……我就被关起来了。这要是你不叫我，今年我别想出来了。” 苏南丞一言难尽：“这事我知道，没想到你也搅合进去了。” “真没我的事，他也是冤枉的。那女子哪里是强占，是自愿的。这事我偏知道。那女的哪里是什么强占，她之前有婚约这事，方琪就不知道。是她自己嫌贫爱富。” 苏南丞听着，心想这鲁子卿真是妙人一个。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圈套，方家显然没落了，他还愿意跟方琪在一起，显然是厚道啊。 鲁子卿叹气：“可惜了，方琪这人虽然混，却是个仗义的。如今也是……” “最后怎么判的？”苏南丞问。 “还没判，如今方家都没了官职，怕是他也活不成。” 苏南丞看鲁子卿，见他神色落寞，笑了笑：“鲁兄是不是想搭救？” “自然！”鲁子卿叹气：“只是我也没有官职，我爹是不肯管。我哥倒是答应我去走动，可也难。好歹留一命啊。” “这样吧，我明日跟我父亲说说，看有没有机会。只跟他说为了跟你交好，或许他愿意出手呢？”苏南丞道。 “当真？你父亲要是出手，肯定管用。”鲁子卿高兴起来：“你要帮我，我可记得你的恩情了。” “为别人，你也真是。”苏南丞摇摇头：“不用你记得什么恩情，我先替你去说。” 他也不图什么，就觉得鲁子卿这个人，是个可交的。看似浪荡，实则重情义。 两个喝酒喝的不早了，苏南丞叫程铭去送。 他这边先等着。 所以回府后，就着实是夜深了。 第二日一早，苏南丞真的去找了苏英渠。 说了事后道：“父亲也别为难，要是不好办，就当儿子没有说。” 苏英渠想了想道：“脱罪的话，牵扯就大了。不过只是保命倒也不难。鲁家这个幼子虽说没什么出息，不过他父兄倒是认真疼他。你与他交好，也是好事。既然他求到了你这里，为父就伸伸手。” “多谢父亲。”苏南丞一笑：“鲁兄还是很值得相助的。” 苏英渠嗯了一声：“你去吧，今日我就派人去刑部问问。” 苏英渠如今是吏部侍郎。同为六部，还是六部最首，这事确实不会太难。 苏南丞回去吃饭准备进宫了。 宫里一如往昔，太子忙，年底了他天天都有人要见。 苏英渠办事速度很快，也没人捏着方琪不放。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方琪就出来了。 自然没有脱罪，最后结果是罪名坐实了，但是因为他方琪事先不知情，所以罪责减半。 罚钱了事。 方家虽然败了，钱还是有的。家里也愿意为他出钱。 ------------ 第0061章 之前也想着塞钱，只是一旦你家里败了，落魄了，想出钱没地儿塞啊。 方家在京城没法呆了，本就打算举家南迁。 没杀方家的人，也是方家的老头精明，这些年一直是忠心陛下的。 如今他们家决定先把方琪送走。 鲁子卿送他走的时候道：“此番是求了成康侯府七公子，如今东宫当差的那一位。” 方琪一愣：“他肯帮我？我方家与他家素无来往啊？” “兄弟跟这位七公子有些交情，也没想到他真的办成了。要是靠我，你如今还在牢里。”鲁子卿道。 方琪愣怔后还是给他作揖：“贤弟，还是你的功劳。自然要感谢苏七公子，可终究是贤弟救我。” “别说这些了，你去了南边好好的。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回来。”鲁子卿道。 “是，千言万语都在心里。替我感谢苏七公子。我都记下了，若有机会，定然会回报。”方琪笑了笑：“这些年活的浑浑噩噩，如今也算醒了。只可惜方家这一走，我姐姐……哎，都是命。” 鲁子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八皇子妃这一辈子，只能在别院老死。这是谁也不能管的。 只能遥遥的送走了方琪，就算全了这段友谊了。 正是小年，苏南丞回府早。 也没几日就封笔了，其实没什么事了。 府里自然是要摆宴的，今日摆在前院里。 如今回去就见张灯结彩，早上走的时候还没有呢。 府里众人见了苏南丞，都笑着问好。 苏南丞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就先去老太太那请个安。 被老太太留下来说话了。 “一会咱们一起去。” 苏南丞应了，就跟五哥苏宁丞坐一起。 才坐下没说几句话，就听见不知从哪家传来的炮声。今日过节，家家户户都要放爆竹。 老太太精神，几位夫人陪着说话，小辈们坐在下首都带笑听着。 时辰差不多，前院来请，老太太就带人走。 扶着老太太的，赫然就是苏仪丞。 果然，最得宠的永远都是傻白甜。 到了前院，挨个入座。 老太太跟前的向妈妈捧着一个八角漆盒：“这是方才给灶王爷贡的麻糖，请侯爷老太太和诸位都吃点。甜甜嘴。” 成康候给面子的吃了一块。 众人都拿了一块，到了苏南丞这，他也拿了一块吃。 只是边吃边想，如此富贵人家，连供神都不亲自去，神保佑吗？ 想着就想笑，于是也就笑了。 反正过节嘛，笑着就对了。 正式开宴，下人们开始上菜。 苏南丞跟四公子，五公子，六公子，八公子，九公子，十公子等人坐一起。 今晚的座次不是以嫡庶分的。 上头几位已婚的哥哥们坐一起了。 菜齐了之后，苏英渠四兄弟先敬酒。 然后是苏锦丞兄弟挨个敬酒。 大家都过了一轮后，女眷那边也开始敬酒。 等全都敬过，这宴席就过半了。苏南丞全程随大流，这种时候不需要出头，不出错就行。好歹都是自家人。 再过一会，岁数小的就支撑不住，老太太也累了。 她于是发话：“岁数小的就先回去吧。看看五丫头这眼睛都睁不开了。” 众人笑了一通后，就把十岁以下的都抱走了。 再过一会，老太太也带着儿媳孙媳走了：“你们一会再回去乐，我是要睡觉的。” 她一走，时间就不早了。 须臾，前院也就散了。 侯爷道：“各处都注意烛火，回去想玩就玩，今晚不限制你们。” 众人欢呼一声，就全走了。 苏南丞本来要回去睡了，硬是被四哥拉走。 同时拉走的还有五公子六公子。 “才什么时辰就睡了？一年就一个小年。”四公子笑道：“再乐一会。” 他正月就成婚，能这么自由的时候不多了。 众人于是笑着应了。 就又上了一桌席面。膳房也预备着呢，很快就送来了。 哥几个喝酒行令，当然比之前热闹。 还是实在深夜了，四公子的丫头来叫：“好歹歇了吧，明儿您和七公子还都要当差呢。今儿都喝的不少了，再喝不是伤身子么？” 四公子啧了一声拉住她的手：“你就爱管，等着，正月里少夫人进了府，看你怎么办。” 丫头失笑：“我一个伺候人的，没有少夫人，我伺候您，有了少夫人，我伺候少夫人。左不过就勤勉恭顺四个字，还能如何呢？” “哈哈，四哥跟前的人倒是妙。小嫂子，来喝一杯。”柳公子笑着道。 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不胜酒力。” “胜不胜的，六弟叫你喝还不喝？难得叫你一声小嫂子。你老实些，等少夫人进了门，我也好抬举你做姨娘。可怜见的，还做一辈子丫头不成？”四公子打趣。 说的丫头很是不好意思，到底喝了一杯。 见此，苏宁丞和苏南丞也凑趣叫了一声小嫂子，又都敬了一杯这才走。 这丫头后来真的被扶成姨娘了，还很得宠。 当然这是后话，也不重要。 出了四公子院子，八公子就拐弯了，苏南丞哥俩顺路走。 “四哥这房里人挺有意思的。” 苏南丞笑了笑：“是啊。” 这一会确实是都喝多了，哥俩都不太能走直线，全靠人搀扶。 所以也就这么说了一句，就沉默起来。 终于回去，丫头们伺候苏南丞洗漱躺下，苏南丞就拉住了冬梅一只手，不带什么情色的捏了捏道：“四哥的房里人真有意思。” 不待冬梅回答，他就撒手睡着了。 冬梅和春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出来外头，春樱偷笑：“你说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想叫你做房里人？” 冬梅一言难尽：“你真的这么想？” 春樱也怀疑起来：“可捏你手啊。” “喝多了呗。” 也是。 “宫里出来那两个还在呢。”冬梅摇摇头：“人家长得不比我好看？那才是正经的房里人。” 就是公子没碰过。 春樱一个哈欠出来，困得眼泪都下来了：“不琢磨了，快睡吧。也睡不了多久。” 姐俩吹了灯闭上眼，也是秒睡。 可太困了。 ------------ 第0062章 先过个年 喝多了还没睡好，后半夜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被叫醒的时候，苏南丞是真的不想起来。 可最后两天了，还是要坚持一下。 一去东宫就发现，大家都差不多。 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熬到下午，马大人送来了年礼。 不光是苏南丞的，是整个左春坊的。 也算是分红，苏南丞得了二百多两。 这可不少了。他只是个九品官。 苏南丞转手就给李春觉塞了十两。 他也有分红，但是毕竟他们是吏，得的少。 谢太监那，苏南丞也给塞了十两。 有人好办事嘛。 熬过了二十五，到了二十六这一天，就上午在宫里。 太子中午过来就道：“诸位晌午吃顿饭就回去吧。咱们正月里再见。这一年也辛苦了，孤也给你们预备了东西，好生过年。” 众人谢过太子，又得了一笔赏赐。 东西不算多，钱也有一些。 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是苏南丞这样跟着出去过，又在太子跟前挂了脸。 默默做事的人多了去，他们一年到头的，可是指望着这点钱过年呢。 从宫里出来，与诸位同僚提前拜年告别后，苏南丞就去了费鸠府上。 他早就放假了，屁事没有天天挂着闲差的。 费鸠见他来了，也是高兴的：“来了，我看着你长高了吧？” 苏南丞高兴：“是，最近都这么说。” 费鸠细看：“确实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你不是早上打拳么，见效了。” 苏南丞笑着说是，其实打不打的，岁数到了也该长高了。 之前大概是在府里过的也不大好，吃的也不好，人瘦削的厉害。 这一年出去跑的多了，待遇也好了，人也长得快多了。 “可惜你小子还是大了点，不然我教你功夫多好？如今你是又没时间又没毅力了。” 苏南丞挠头：“主要是我不也不适合。学些拳脚强身就是了。” “罢了，你今儿来做什么来了？”费鸠问。 “看看将军啊，快过年了。”苏南丞道。 费鸠一笑，也就不问了。 “既然来了，晚上就留下吧。” 苏南丞点头。 下午时候费鸠带他去书房，给他看地图。 主要是讲大元如今的疆土，以及被北夷人占据的疆土什么的。 还有一些兵法和战术。 前者，苏南丞很认真的听着，后者就有点模糊。 他毕竟没学过这些，不过他也看得出，费鸠也不是想教会他，就是想说。 大概是憋久了，想发泄吧。 这种事，跟别人说也不好。叫人说他有野心。 拉着自己说说就算是解馋了。 果然，说完了，费鸠也轻松了。 时辰不早，直接叫人摆膳。 苏南丞看见酒就头疼，可费鸠明显兴趣高涨。 关键他还喜欢烈酒…… 真是舍命陪君子，苏南丞又喝多了。 年根儿了，不能在外留宿，费鸠的手下把他背上了马车。 费鸠看着马车走远，笑了笑：“傻小子。” 不想喝就不喝啊。 “将军这么喜欢小苏大人么？”手下问。 费鸠笑了笑：“看似满腹算计，却也真诚，挺好的。” 没有细说，就回府去了：“明天起也预备过年吧。” 苏南丞睡了一夜一天又一夜。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才算好了。 真的不能喝了。 精神了，春樱才来道：“府里说，年后给六公子定亲。说的是安平府同知嫡长女范氏。” 苏南丞点头：“看来是说好了。” “是呢，府里都知道了。正月初八四公子大婚，说看好的日子里，十二也是个好日子，所以五公子就十二。” “这么赶？”苏南丞意外。 “奴婢估摸着是因为冯家太太要回家啊。她来京也许久了。赶着把婚事办了，好回去。虽说时间是有点赶了，但是好在两家都安顿的好。又有大夫人在呢，也亏待不了冯家的姑娘。” 苏南丞点头：“预备好两份礼吧。” 好在自己还没成婚，礼物就是个意思，不用多重。 一晃就到了除夕。 一早起先祭祖，天冷的异常，侯爷带着子孙们祭祖，穿的也不厚。 太厚是对祖宗不敬，这逻辑苏南丞不懂。 到了下午时候，各处都贴上对联，挂好花灯。 天刚擦黑，正院就开始摆膳。 年夜饭是要正经对待的。 足比小年夜多了一倍的菜品，甜品，一道一道流水一般上。 每一道也就吃几口，就要下。不然摆不下了。 到了深夜，宴席终于散了，众人也不能睡觉。 要守岁。 要先陪着侯爷和老太太说话，然后过一会才散了。 回去后，其实说是不能睡，都能眯一会，明天白天还一天的事呢。 苏南丞早就给丫头们发了大钱，叫她们放开了玩儿。 他回去的时候，就见也有别处的丫头来找他的丫头玩。 他抽空眯了一会，就到了起来的时候了。 要接神。 困是铁定的，也没法子，跟着长辈继续忙。接神，接祖宗。 跪，磕头。 跟木偶人一样忙活。 吃过早上的那一顿团圆饭，不过一会，就有客人来了。 来拜年。 成康侯德高望重，自然来拜年的不少。 一般情况下，苏南丞没资格陪着。 正好，他也要拜年。 第一个就是费鸠。 费鸠这边就冷清多了，主要是他的下属们，多数也不在京城。 他只需一早去朱将军和胡将军那走走就算了。 刚回来就见苏南丞来了。 真心笑起来。 结果就是，苏南丞拜年是真，补觉也是真，愣是在费鸠这里睡了两个时辰，这才神采奕奕的回府了。 好不容易拜年差不多了，就到了四公子大婚。 苏南丞作为弟弟，当然要替哥哥挡酒。 被灌的七荤八素。 好歹是过了这个事。 正月嘛，总有节日，就好比初十就是个节日。府里又要摆宴，苏南丞这回是说什么都不喝了。 十二还得替五公子喝，这回是亲哥，更没个好。 他自己都是被小厮救出来的，成康候长子的儿子大婚，来的人真不少。 五公子自己酒量太差，没喝几口就醉了，自然兄弟们更要多喝。 苏南丞喝多了，其他几个兄弟也差不多。 ------------ 第0063章 反正新郎官早早的瘫了，大家都是灌个半死。 好容易从五哥的婚礼逃脱，休息两日，就到了元宵节…… 还好老太太发话，年轻人意思意思就出去看花灯吧。 苏南丞忙不迭的跑了。 跑了宴席，没跑了酒。 被鲁子卿给抓住了…… 坐在花楼里，苏南丞痛苦的揉着头，一大桌子的人。鲁子卿被家里放出来后，就撒欢了。 今儿这局他组的。 莺莺燕燕一大桌，又是元宵节，猜灯谜的，唱曲儿的。 真心是热闹，苏南丞也真心是麻了。累了啊。偷偷给身边的姑娘塞了一个银锭子：“好姐姐，快给我把酒全换了。” 姑娘笑着答应了，就偷偷换来一壶温水给他。 喝了一晚上的白水，真叫一个催人尿下。 好不容易能回府，看着喝大了舌头的众人，告别的时候拱手都不知道对着哪里。苏南丞头大。 一整个假期，他真的想念宫里。 太辛苦了，真不如每天当差。 终于重回宫中，苏南丞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事儿也来了。 去年冬天大雪接连堆，后果如今算是彻底显现了。年前为了过年，很多事都压着，赈灾都悄无声息。 如今那些受灾的人并未得到妥善安置，拖家带口的竟往京城来了。 当然进不来，京城一向不许这种人进来的。 如今全都堆积在了各个城门口，驱赶吧，人家都在外城。 何况在这里也不能打杀，可这就有点碍眼了。 有人上折子，开始弹劾京畿一些受灾地方的官员不作为。 又有人弹劾去赈灾的官员们不作为。 反正才刚开朝，就全是坏消息。 有人开始施粥，可这也是聊胜于无。眼下能吃一顿，终究不解决问题。 这一回太子是完全没打算沾这件事。 三皇子还在休养，也不沾手。其他皇子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而皇帝也没有因此停下选秀的脚步。 一边是民生艰难，一边秀女们还是一批一批进京。 真是魔幻。 苏南丞也只能做好分内事。 看着京城正月里的热闹。一墙之隔，就是这么大的区别。 朝廷也不是不管，又从各地调集粮食送去灾区。 但是这里头水深，一时半会的，这些灾民还是不会走。 要担心的不止这个。 果然正月还没过完，就传来消息，川宁府下回好几个县城受到了北夷人的骚扰。 说是骚扰，其实就是劫掠。 朝廷终究也只发了几道谴责的诏书就罢了。 究极和稀泥，好在北夷人也没有再怎么样。只是在边关劫掠了月余，大概是也不想如今跟大元打起来。 只是苦了边关百姓。这一番不知叫劫走多少人，多少牲畜，还有钱财。 听着的人也只是叹气，谁也不敢多话。 苏南丞知道此时费鸠心情不好，果然去了就听说将军在练剑。 舞剑舞的那叫一个杀气腾腾，把木桩子当北夷人劈。 许久后才停下：“来安慰我？” 苏南丞笑了笑，给他递上帕子擦汗。 费鸠坐下来许久后嗤笑一声：“皇帝真是好样的。” “将军还是要坚持信念。”苏南丞道。 “信念。”费鸠深吸一口气：“信念。” “罢了，不说这个。你如今如何？” “尚可，太子殿下最近忙的很。陛下还想要狩猎，日期还没定下，估摸就是二月底三月初。”苏南丞道。 费鸠嘴角一抽。 真的是气都不能一直气，容易气死。 皇帝是真不在乎百姓如何。 他又深吸一口气：“北山狩猎吗？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不过如果可以去，我还是想去的。”苏南丞没说太多。 骆川贤应该是有安排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秀女的事，你别沾手了。你们苏家们也没有送人上去吧？” “没有，这事我也插不上手。”苏南丞道。 “嗯，牵扯的事多，免得叫人记恨你。不管是送哪里的女子，后院后宫都是牵扯众多。不光是美色，都是利益。”费鸠端起茶：“既然想往御前走，更是要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有时候沾上了，就是大事。” 苏南丞一愣，毕竟没问你怎么知道。 只是笑了笑：“多谢将军教导。” 与费鸠，真算是亦师亦友了。 这关系，他还挺喜欢的。 隔几日，苏南丞才知道苏家也在城外设了粥棚。 他也只是嘴角一抽，送去二十两添上。 他一直就觉得施粥还不如送些粮食出去呢。可惜大家都这么做，你也不好例外。 白天才感慨过，夜里就出事了。 苏南丞还是早上才知道的。 “说是烧死了十几个人，如今官兵出动，正在驱赶。”程铭皱眉：“灾民们就住窝棚里的，就算是起火了，人也不至于跑不了。怎么就活生生烧死了……” 苏南丞蹙眉想了想也是。 城外他们也没什么好住处，就城墙根下面的窝棚，也是晚上搭好，白天就要拆了。 这种东西起火还能烧死人？灾民要说带的东西多，可关键时候那也是保命要紧。怎么会烧死呢？ 但是城中如今已经下令驱赶，说的是怕灾民们再失误，引起城内大火。 毕竟春天了，这风是天天有的。 死了的十几个人就被抬去外头埋了。受伤的也没人管。 官兵既然大举出动，这个理由也不够。 于是很快，京兆府就抓了几个人，说他们蓄意放火。 这里头要说没有弯弯绕谁也不信，可如今需要这么做。 一边是驱赶，一边也有朝廷出的公文，意思是遣返原籍。原籍自有安排，众人只需回去安心种地云云。 不走就饿死，今日起粥棚也不许设立了。 一个影响京城治安就足以撤了所有粥棚。 如今正月底，还冷的很，留下来没吃没喝，只能是个死。 灾民是没法子的，可这件事处处蹊跷。 京城都是好事，比如说陛下要狩猎，比如说要选秀。 自然容不得灾民在这里碍眼。 回到原籍他们到底能不能有活路谁管呢？ 路上还要死多少人，也是一样的没人管。 也有不少人在城门外头就卖儿卖女，只求给孩子们一个活路。 ------------ 第0064章 倒是有不少人被卖进京城了，这部分人或许过的还会比那些回去的人好。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为奴为婢的，反倒有可能比自由人过的好，至少不至于饿死。 真是个令人无奈的时代啊。 苏南丞只感慨一声，就不去想这个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件事是不是陛下的授意？ 京城里关系错综复杂，这件事最终落在哪里？ 陛下想必不会亲自授意这种事…… “晚上去费将军府上。” 程铭点头。 这一天，东宫众人也提起这件事。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阮英招一句也没问，问了也没用。 下午他刚从宫中出来就直奔费鸠那。 费鸠也是刚回来，见他这么早来就问：“出了什么事么？” 苏南丞摇摇头说了城外的事。 费鸠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巧的事？你想问这事是谁做的？” “我倒也不是十分想问谁做的，只是想知道，京城里也有专门做这种事的人？”如今朝代，可没有什么锦衣卫和东西厂。 更没有专门替皇帝解决这种事的部门。 费鸠看他几眼道：“城防营副统领谢岐他爹，早年是陛下伴读。这些年，他没少做这些事。” 苏南丞点头，果然还是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只是归于城防营，一般人不知道。 没出什么事，人也不会去在意。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费鸠道。 苏南丞摇头：“我没打算插手。不过我倒是有点想法，如今还实现不了，先不说了。” “那就好。对了，还记得郑途吗？” 苏南丞点头：“自然，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活得好着呢。很快你就会听到消息，他投了北夷。”费鸠冷笑：“果然是如此。” “那九公主呢？” “不知道，或许死了吧。郑途如今是北夷将军了。” 费鸠自有自己的一些消息，想必是有人在北夷境内。 如今这消息，朝中还不知道呢。 苏南丞嘴角一抽，这可真是打脸。 “北夷不见的真心重用他，不过这事真是难看。”费鸠道。 苏南丞点头：“北夷如今韬光养晦，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举兵南下了。” 虽然如今的日子过的也还好，可总有一种紧迫感。 苏南丞都这么想，费鸠就更不必说了。 他摇摇头，叫人摆膳去了。 多说无益。 晚上从费鸠家出来回府，还能听到街上有官兵整齐路过的声音。 大概是隔着街，如今街上没什么人，这声音就很明显。 “最近几天，巡逻的人多了一倍。”程铭道。 苏南丞点头，如今京城多了很多秀女，理应如此。 “公子，您心情不好吗？” “不，我只是再想后面。”苏南丞笑了笑：“无妨，先回去吧。” 程铭就没再问了。 第二天一早，苏南丞出门不久，就见杜平安在路口候着他。 “公子。”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苏南丞问。 “没有没有，就是昨日有人送来一封信，信上什么都没有，因来的时候不早了。小的不敢来府上送信，怕有什么事小的捂不住。您看。”说着，就递上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来的是什么人？” “回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袍子，实在看不出什么人。是个长得灵透的小男孩。” 苏南丞点头：“你先回吧，我知道了。” 杜平安应了一声就告退了。 苏南丞在马上打开信，信很短，看完就笑了。 “是好事吗？”程铭见他笑，也笑道。 “是啊。”苏南丞将信塞进怀里：“好事。” 程铭于是也高兴，什么都不问了。 自然是好事，一件圣人用过的东西，换来这么一个消息，果然还是物超所值的。 到了东宫，就听闻了陛下狩猎的事，具体的日子是没说，这东西不能说。 但是如今起，就开始预备了。 天子狩猎不是小事，何况出去也不止几天，要一个月呢。 北山行宫开始预备，也要提前去检查周围。 “六月初一开始大选，今儿我看又有秀女进京了啊。”陈安丢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伸懒腰。 “是啊，这还只是一部分，大多数还没来呢。”有人接话。 众人就说起哪里的秀女最好看之类的话，男人嘛，即便这是皇帝要选的女人，也挡不住大家八卦一番。 苏南丞附和他们之余想着郑途这事难道没人知道？ 这是皇帝不生气？还是就没传开啊？ 真是神奇。 接连十几天也没人说起这事，可隐约的，苏南丞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没传到朝中。 那就是陛下带头不提起。 掩耳盗铃啊。 他也就不在意了。 很快就到了皇帝出巡狩猎的日子。 提前几日，先公布了要去的人的名单。 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十三皇子。 以及几位公主。 宗亲们有十来个，还有就是朝臣。 老臣坐镇京中，不过还是有一批臣子跟着，一般都是陛下比较信重的臣子。 其中就有苏南丞亲爹苏英渠。 还有苏仪丞。倒是没有大哥苏锦丞。 苏南丞是没有跟家里说的，他的名额是太子这边给的。 虽然他有计划，但是如果太子不带他去，他这回就不去。 不想着急。 之前安顿秀女住处的时候，太子就提过这件事，只要不是画饼，太子带个人罢了。 很正常。 苏南丞骑马还行，本来也是会的，上年出门两次，练的更好了。 射箭就一般了，会，但是能不能打着兔子全都随缘。 不过他没打算去表演骑射，大元贵族子弟们也并不是那么看重武力。 因是去西山，所以苏南丞没穿官服，也没带官服。 随着太子一行人，跟在陛下御驾后头，慢慢的往西山去了。 天还没亮就出发，到了的时候也中午了。 并不是有这么远，只是御驾在前，后头的人走不快。 其实御驾应该早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到了行宫外头，苏南丞他们自然不能进去。 这边自有住处。 老远苏南丞就瞧见了骆川贤，他跟君义侯走在一起正说话呢。 ------------ 第0065章 吉祥物 当日就在这里歇了，西山这边地势高，所以有些冷。 这里距离狩猎场还有些距离，不过比起城里越发安静了。 听着还不怎么多的虫鸣，也安静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南丞就等来了自己等待的。他随着一行人到了狩猎场的时候，陛下一行人已经在另一头预备了。 这里很大，想看是看不见的。 不过那边明黄的旗帜倒是很明显，远远的也看出些帝王威仪。 正等待期间，两个太监装扮的人走来：“可是成康侯府七公子？” “正是，两位公公是？”苏南丞客气笑问。 “哦，咱们是陛下跟前的。既然是成康侯府七公子，那就跟咱们走吧。放心，好事儿。”其中一个太监笑道。 苏南丞看他们的衣裳就知道品级不高，笑了笑应了。 一个人塞了一锭银子：“见了两位公公，自知是好事，只是不知什么事。也请提点一二，免得出来错，也连累您两位。” 那个说话的太监笑道：“放心，没什么好牵连的。七公子只管跟着咱们走吧。”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没事。 苏南丞点点头，也不问了。 走到了御驾近前些，就见一个穿着六品太监服的人候着。 带苏南丞的这俩人忙上前：“张公公，人来了。” “小苏大人请吧。”张公公笑呵呵。 这位公公看着四十来岁，面色白而长得也周正。 苏南丞一拱手：“有劳您了。” “不敢不敢，这就随着咱来吧。” 苏南丞跟着上前，这样有品级的太监，苏南丞还是用心对待的。 倒是不急着打赏了。 果然，边走张公公就道：“陛下狩猎，少不得跟前叫人陪着。每年都是这样，小苏大人不必紧张。” 苏南丞应着，一边走一边暗暗观察。 两侧都是侍卫，再外围是驻军。 正前方上首高台上，便是陛下和太子皇子们。 同时被带来的还有一位少年，看起来跟苏南丞年岁相当。 看着眼熟，但是苏南丞不认识，估计也是哪家公子见过面吧。 张公公近前：“陛下，成康侯府七公子到了。” 苏南丞利索的掀起袍子下跪：“微臣苏南丞，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见一个洪亮的男声：“哦，这就是苏卿的儿子？站起来朕看看。” 苏南丞又朗声：“微臣叩谢陛下。” 站起身仰起头叫皇帝看。 隆帝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身玄色龙袍，倒也端正威仪。 就是长得真的是……普通。 不是丑，就是特别的普通。毫无特点那种。要是脱了这一身龙袍，那只怕是丢人群里找不到。 苏英渠在侧：“回陛下，这正是臣的犬子，如今在左春坊任职。没什么见识，若有冒犯，请陛下责罚。” “哈哈哈，苏卿真是会生。一个比一个好，都比朕的儿子们好看。”隆帝摆手大笑：“来，上前来。” 苏南丞拱手一应，走上高台。距离皇帝十来步站在原地微微低头。 “嗯，好得很。”隆帝看着满意，侧头问几位上师：“几位上师看看。” 三位看了几眼后，云崎上师道：“回陛下，此子生辰正合适。有他二人今日伴驾，最合适不过。” 隆帝嗯了一声，满意的看着两个人。 “极好，就这么定了吧。” 苏南丞适当的在脸上挂上一些不解，不过什么都没问。 皇帝起身：“既如此，朕就去更衣。诸位预备起来吧。” 众人应了，皇帝就去更衣。 趁着这个空档，苏南丞才问：“父亲，这是……” “不必多问，你只需跟着陛下就是了。记住，不要多事。”苏英渠小声。 苏南丞点头。 另一个少年倒是知道，他笑了笑：“小苏大人不知？咱们两个今日要一直伴驾，陪着陛下狩猎。上师们算出，你我的命格适合。” 适合什么？ 苏南丞点头。 适合陪着皇帝，少造杀孽。 不一会，陛下等人换了劲装。 苏南丞他们来的时候就是劲装，倒也不用换。 跟随陛下左右的还有侍卫们，苏南丞和另一位戚家公子骑的马也是侍卫们牵来的。 他们两个人并不需要弓箭。 吉祥物嘛。 上马后，跟在侍卫身后。 有礼部官员说时辰到，陛下就策马离开原地。 苏南丞和戚家公子跟着就是了。 皇帝嘛，狩猎的本事要是太好了，那还像话？ 所以隆帝的的本事就很是一般。 不过，早就有人预备好了，他首先来的这一片地方，猎物很多。 也有很弱的。 皇帝第一箭，就射中了一头鹿。 立刻有人将那鹿拉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第二箭是一只野兔子。 一连三只后，皇帝就摆手：“叫大家都来吧。” 太子便带着众人也陆续入场。 苏南丞一点都不累，因为皇帝的速度可谓感人，真的是春游一般的速度了。 到了中午，皇帝也只打了两头鹿，兔子倒是有七八只。 回到营地，自有人上前伺候。 隆帝笑着摆手：“朕还是老了，叫他们玩儿吧。朕只管看着。” 苏南丞也没回到原来地方。而是被安排在皇帝身边不远处坐着。 戚家公子也在这里，没人注意的时候他道：“小苏大人以往不大出门吧？” “不敢当，戚公子客气了。” “呵呵，你不知道咱们俩是做什么的？”戚公子问。 苏南丞摇头，他只知道今日不能穿红色。 他的官服便是红色，不过今日这场合，他断然不可能穿官服来。 云崎上师的信，无非是提点他要面圣，不要出错。 具体细节，他还真不知道。 “你我跟着陛下，是因为你我命格与今日相关。有你我在，陛下就不会射杀命不该绝的猎物。”戚公子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自嘲。 苏南丞沉默了会之后点头：“多谢戚公子，我知道了。” “哈哈，难为你一本正经的记住。”戚公子笑着道：“我今年十五，七月里生辰，不知苏兄你呢？” “我也十五，三月十五生辰。比戚公子大几个月。”苏南丞笑道。 ------------ 第0066章 “那我便叫一声苏兄。”戚公子拱手：“家父大理寺丞戚季弘，我在家中排行四，名戚梦堂。” 苏南丞也拱手回礼：“我比贤弟大几个月，便腆受一声兄长。家父任职吏部侍郎。我乃家中第七子，名苏南丞。” “哈哈，苏兄有趣的很，我自然是知道苏兄的。是我名不见经传。”戚梦堂笑道。 “倒也不然，去岁去过几次大理寺。倒是与戚大人打过交道。”苏南丞笑道。 大理寺丞五品官，上朝都是勉强够资格。 今日选两个少年出来，绝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合适。 几位上师也不可能只是看一眼就说合适，还有生辰八字什么的，肯定有个道道的。 如此一来，这位戚公子能够备选，可见也不简单。 戚家并不是世家，也不是皇亲国戚。 所以，这里头倒是有意思。 今日狩猎，皇帝之外，打猎最多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嫡长子。 他正年轻，自然比得过乃父。 隆帝见此，大笑着赏赐了一堆东西。 皇子们也都夸赞他出色。 苏南丞冷眼瞧着，心说皇帝如今对太子不怎么样，对皇孙倒是不错。 这是要走好圣孙那一套？ 可惜啊，这位圣孙的皇叔们一堆，个个都不弱。 他自己的亲爹太子，也不是个宽容的人。 既然是狩猎场，那当然是要烤一顿肉的。 皇帝猎到的鹿必须烤了。 苏南丞和戚梦堂也有幸分到了一块。 那真叫一个一言难尽的难吃，不过好歹就一块，俩人闭着眼也就吃了。 头回吃到御赐的东西，苏南丞就真的要跪了。 果然皇帝说的御赐和真正的御赐之间，区别就是这么大。 下午时候皇帝就回到了行宫。 如今入场的，就是一些宗亲和臣子家的子弟，以及侍卫。 傍晚时候回到了住处，就有人来请苏南丞。 “小苏大人，您收拾收拾，跟着我们走吧。这就去行宫住着。” 苏南丞一愣：“这……是上头的意思吗？” 来人是行宫侍卫，笑道：“自然，这段时间，小苏大人和戚公子都要就近跟着陛下了。” “那就有劳。我嘱咐几句。” “小苏大人带了人来的吧？一并带去吧。”侍卫道。 “那就不必了，我本也不该去行宫的。小厮就更是不必进去了。”苏南丞笑了笑道。 他嘱咐程铭和连生安生在这里住着。 “你们两个机灵点，这里的人随意谁都惹不起。实在有什么事赶不及找我，就去找父亲的人。” “是，公子放心。只是您去了，没人照顾怎么是好？”连生问。 “不会没人照顾的，放心。”苏南丞拍了一下他的头就走了。 只带了两身换洗衣裳。 也不可能真的挨着陛下住，就是行宫里，一处小院，戚梦堂来了有一阵了。 见他来了笑道：“苏兄。” “梦堂倒是来早了。” 两个人见过面，各自找了屋子放好东西。 就有两个小太监过来伺候。 虽说是行宫，但是这里规矩大。他们俩人自然没什么自由。 不能出去，只要没有召唤，就只能呆在小院儿里。 晚膳吃的也比较凑合，四菜一汤，就是送过来的时候都冷了。 夜里被窝也薄，苏南丞凑合了一夜后。一早起就打赏了小太监。 什么都没说。 五两银子也足够他安排好一切了。 被召见去陛下跟前的时候，是卯正。 苏南丞穿了一身浅蓝色劲装，出来就撞见戚梦堂也是浅蓝色，真是巧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随着侍卫往御前去。 贞庆帝刚用过早膳，正要出发。 两个人到了皇帝居住的地方，也只能外头候着。 等着皇帝出发的时候跟上去。 一连三天，皇帝每天上午都要去猎场。 就是收获都不怎么样。 苏南丞就做了三天的吉祥物。 第四天的时候，皇帝没有下场，而是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太子等人去了。 还设下了彩头，得了第一的，要赏贴身玉佩。 隆帝见苏南丞二人都在下面没去，就道：“你们两个只管去，前几日都是陪着朕，今日也下场去试试身手。” 戚梦堂早就想去了，闻言一拱手：“是。” 苏南丞也随大流去了。 他就是个凑数的，自然打不着什么像样的猎物，就在猎场边缘绕圈。 射箭倒是不少，胳膊都累废了，也不知中了几个。回头看统计吧。 反正跑一圈，人是累极了，也饿死了。 昨晚和早上都没吃好。 今日夺魁的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复姓上官的。 苏南丞早就下马，牵着马走出猎场。 苏仪丞打马追上来：“站住！” 苏南丞就站住仰头：“二哥。” 苏仪丞坐在马上，一身白衣，端的是风流俊美。 他的马鞭折起来，指了指苏南丞马上挂着的箭筒：“怎么还有这么多箭？” “回二哥，弟弟骑射又不好，没浪费。”苏南丞道。 苏仪丞冷笑一声：“骑射不好，你倒是命好。这种伴驾的事，多少人求不来，难为父亲疼你。” 苏南丞知道他误会了，于是道：“二哥这话，弟弟不解。可是弟弟做错了什么？” 苏仪丞冷笑一声：“我劝你最好老实些，别以为太子就真心待你好，你姓苏。” 他俯下身马鞭子指了指苏南丞的脸：“你区区一个庶子，要是坏了家里的事，哼。” 苏南丞真的很无语，只能叹气：“二哥教训的是。” 跟傻白甜还能说什么？ 哪里是怕坏了家里的事？分明是怕坏了三皇子的事。 针对的也不是自己这个庶出的弟弟，而是太子的人。 苏仪丞冷笑一声，打马就走了。 苏南丞看了几眼心道这样子，估摸着女子会很喜欢。他看了只想笑，真是个白孔雀。 光顾着开屏了，腚都露出来也不管。 苏南丞摇摇头，牵着马继续走。 苏南丞再度被叫去陛下跟前的时候，是贵妃在侧。 贵妃此番也跟来了。难得她也不年轻了，竟也还能伴驾。 隆帝笑道：“朕倒是忘记了，贵妃是你姑姑。这几日也没拜见过吧？” 苏南丞忙道：“回陛下，微臣不好轻易见后宫娘娘。” ------------ 第0067章 古石碑 “哈哈朕倒是忘记了，你小小年纪，倒是做了官，确实不太好见后宫嫔妃了。” “陛下特地叫了你来见本宫，还不谢恩？”贵妃道。 “是，微臣叩谢陛下圣恩。”苏南丞利索下跪磕头。 “哈哈哈起来起来。你在哪里任职？” 苏南丞回答了左春坊后，皇帝点头：“跟着太子？倒也好。” 这皇帝果然没把他当一回事。 贵妃给皇帝剥了个葡萄递过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没有。” “哎，别这么说。虽说是小，也十几岁了。”隆帝笑了笑：“好了，你去吧，有什么事，再来与朕说。” “是，微臣告退。”苏南丞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至于见这一面究竟为什么，他也没深想，或许就是皇帝为了给贵妃面子。 至少经过这一次，他总算叫皇帝记得这个人了吧？ 能不能在御前做事，不是那么快的。 苏南丞不急。 不过狩猎期间，还是出了点事。 并不是什么刺杀与落马这种戏份。 而是北山有一处塌陷了。 这本不是大事，太子带人去看，就见北山靠近西南的地方，有一小片山坡塌陷。 这是寻常事，山川地理，皆有变化。不过是人们赶上了这一丝丝微小的变化罢了。 重要的是，塌陷的这块地方，它有点东西。 “殿下这里头好像有个石碑，看起来年代久远了。臣等叫人挖出来看看如何？” 太子殿下点头：“那就去吧。” 苏南丞惊讶，这可太巧合了吧？ 他站在太子身后看着，心里隐约有些想法。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侍卫们才去将那石碑挖出来。 约莫是真的年代久远了吧，石碑碎成两段。 挖出来的时候，就见那上头有字。 搬出来清理过，众人就是一阵寂静。 “殿下，这……这石碑上的字实在悖逆……” 太子走过去细看，也是蹙眉：“宁杨舍身，蒋郑赴死……” 后头还有两句他也不敢读出来。 后两句是‘桀付无道，仁云取之’。 “殿下，这词也不通，定是有人装模作样埋在这里的。”有人道。 太子皱眉：“此事还是要报给陛下。将这东西抬回去，先找一块布盖上，再好好搜下面还有什么，不管怎么样，掘地三尺也要挖一遍。” “是！” 苏南丞也蹙眉，这就比较严重了，不太像是太子做的。 后两句对于苏南丞这个看过很多故事的人来说，倒是不稀奇。 倒是前两句值得推敲。 宁杨舍身，蒋郑赴死…… 宁杨蒋郑，是四个人还是四个家族？ 苏南丞毕竟还年轻，很多事他这个年岁，不知道是正常的。 回到了营地，石碑抬到了御前，皇帝自然勃然大怒。下令严查那一块区域。 也要将这石碑好好查过。 石碑确实是一块老石碑，可这字嘛，不太可能是存在了几百年。 只能说，是老石碑上重新刻字做旧的。 至于什么时候埋进去的，真不好说。 这塌陷是不是天然也值得商榷，太巧了。 苏南丞没有跟后续的事，陛下那边正发怒呢。 以石碑上的字，苏南丞也断定这不是太子做的，太子又不是要疯。 这很明显，是有另一派势力吧？应该也不是皇子们。 不然这是图什么？ 这样的东西，是会对江山社稷有动摇的。 如今朝中并没有一个云姓官员……准确说，是没有一个身居高位的云姓官员。 后宫里或许有吧，他也没注意，但是肯定不是什么高位。 所以，这个云真是姓氏？ 天下还没有明显乱起来，但是按照大元这发展，只怕也没几年。 所以，这是有人在布局了吗？ 苏南丞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日狩猎自然不了了之。 陛下叫人严查这件事，并没有交给太子和皇子，而是交给了大理寺卿于谨恕。 因有这件事，狩猎也结束了，后日回京。 “就算忽然有事也该正常回去，就算早也是早几日，这样回去……岂不是都知道出了事？”戚梦堂嘀咕。 “梦堂可是没玩够？回京后再玩也一样的。”苏南丞笑问。 “呵呵，是啊，回去吧。”戚梦堂自知失言，面色都变了，尴尬赔笑一句后接话。 感激的看了一眼苏南丞。 身边小太监只当自己没听见。 本来三月中旬才回京，如今这才二月二十就回来了。 苏南丞等没事了就直奔费鸠府上。 去的时候，费鸠不在。他就候着。 这边府上的人也知道他常来，对他很客气。 费鸠黄昏时候回来，见他等着就问：“等了许久？” “不久，正好静心。” “嗯，你坐，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费鸠一行人是被排斥的，自然不可能伴驾去北山，所以他眼下什么都不知道。 苏南丞道：“几句话，别叫下面人听了。” 费鸠看了他一眼挥手叫人全出去。 苏南丞将那四句话说了：“我本以为，是太子或者皇子们为了排除异己弄的这个局，如今看，不可能。” 费鸠蹙眉：“确实不可能。” “你确定那石碑真是旧物？” “是，不过我反复想了两日，石碑是旧物。怎么会那么巧就此时山体塌陷？并且只是塌了那么一块，就那么巧合？我们都是听到了声音，虽然不是巨响，也是响声才去查看的。” “你如何理解？”费鸠问。 “我的理解是宁杨蒋郑都是人或者家族，桀付……自然是……不过最后一句，这仁云并无此人啊。” “眼下没有，怕是也快了。”费鸠苦笑。 “你知道为什么郑途年纪轻轻就能做将军？他是当年北方一战郑将军的遗腹子。郑将军与蒋将军当年战死。那一战本不该死的，是因粮草不能及时送来。他们是被自己人坑死的。” “而宁杨两位将军，便是当年亭州守将。我与朱将军胡将军等人，当年都在宁将军麾下。”费鸠深吸一口气：“亭州涿州失陷，我方将士死伤无可计数。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也永不许提起那一战。” ------------ 第0068章 “死去的人，就死去了。没有什么身后名，因为是战败的将军。活着的人，也没有什么功劳可说，因为是战败之人。” 朝廷保住了，可血性也彻底丢了。 要不是那时候的北夷吃不下整个大元，只怕他们的脚步不可能就此止住。 “那一战，死去的人千万。连枯骨都埋在了亭州涿州外头的草原上，宁杨二位将军连衣冠冢都没有一座。倒是郑将军因曾是陛下亲卫，所以陛下对他的遗孤善待，可惜郑途还是叛国而去。” “那蒋将军呢？”苏南丞问。 “那更是个倒霉的，战后死都死了，还牵扯进了一桩官司。判他延误战机，耽误粮草……当年我也没心思多管，蒋家也没人了。反正倒霉的很。”费鸠摇头。 “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只怕真的要起波澜了。” 苏南丞点头：“是啊，内忧外患，民生多艰。郑途的身份，我以前并不是很清楚。想来朝廷也是刻意弱化了他的出身。如今他逃去北夷，只怕所图不小。九公主也未必死了。” 一个九公主或许是不要紧，可要是劫持走她的人有别的谋划呢？ “你不知道也正常。其实当年涿州亭州丢了后，也有不少人顺势归了北夷。”当年太惨烈了。 战败的人回来也不会好过。很多士兵家乡也没什么人了，直接投了北夷的。 或者就地卸甲成了百姓的都有不少。 “要起风了。”费鸠深吸一口气：“也好，死水一潭，老子也熬够了。” 苏南丞看了他几眼，笑了笑。 费将军心里有一团火，他隐约能明白。 “不管怎么样，要有人，要有钱。”苏南丞道。 “是啊，要有人，要有钱。”费鸠眼神明亮：“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 离开费鸠府上，苏南丞就一直想着这些事。 眼下他们没法知道那个云姓是什么人，只能等。 陛下大怒后，自然派人调查，可这件事一时也没什么结果。 消息也瞒不住，不过两三日，就传的沸沸扬扬。 大多数人是相信这就是上天的警示。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而就在第二天，又出了一件事。 小事。 “说是京郊关着那位不成了。”陈安小声道。 “哪位？”苏南丞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陈安啧了一下：“就那位啊。”他说着，手指比划了个八。 苏南丞一愣：“不成了？” “是啊，说是内事省派人去了，估摸着是就这两天了。”陈安啧啧道：“这些人心高气傲，一时落败受不住打击。” 苏南丞点点头，应了一句是。 可他却觉得这倒也未见得，毕竟八皇子还不到三十岁呢。 是不太容易翻身了，但是就这么几日就死了？ 别是需要他死吧？ “那陛下知道了吗？” “应该是知道了。不过已经是庶人了，知道了也就那样。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得陛下心软，如今肯定不会的。”陈安道。 苏南丞点点头，也是这么想。 午膳后，苏南丞被太子叫去了。 “微臣拜见太子。” 太子摆手：“你一会去京郊一趟，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苏南丞就明白了：“是，殿下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看着点就是了。”太子看了他几眼：“此番是因为那石碑的事，耽误了。能被父皇选中，南丞你也是有福气的。” “微臣不过是侥幸，倒是那石碑实在是蹊跷。耽误了陛下和殿下皇孙们。”苏南丞叹气。 “这事怕是不简单。罢了，您先去办事。回头孤再与你说。”太子摆摆手。 “是，微臣这就去。” 苏南丞依旧带着李春觉和孔扬往郊外去。 这里的屋子修好也不过几个月，住着的人就不成了。 外头是调来的城防营驻军和几个羽林卫，他们一天一换班。 里头有一位太医，还有内事省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要紧人。 这小院里，环境不怎么样。主要是高墙太高了，显得这里阴暗。怎么可能都不是正常地方。 进了里头，与内事省的人打过招呼，苏南丞就见着了躺着的人。 八皇子身量不低，此时躺在那，像是已经死了。 一身骨头架子，一点生气也没有。 听太医的意思就是油尽灯枯，等着咽气了。 苏南丞知道，太子主要是想叫他来看看，八皇子临终会不会说出什么话来。 顺带意思意思说至少兄弟走的时候，太子派人来了。 不过等人咽气这种事，真是没个准。 苏南丞就在外头坐着，这地方也没什么人伺候，更别想有什么茶水点心的。 还是程铭机灵，他赶着出去买回来些点心，又去老乡家里提了一个大茶壶回来。 内事省的管事笑着夸苏南丞会调教人。 这一等，就等到了入夜。 太医的意思是，可能今夜，也可能明早。 就是说他也拿不准。 也是，能来这里看诊，他也只是个不被重用的人。 眼下也只能等着，这要是前脚走了，后脚人死了，不就白来一趟？ 晚膳也是糊弄过的，到了半夜的时候，屋里总算是有了动静。 八皇子居然醒了，还能说话。 一开始，他是叫父皇叫母妃，然后叫自己的孩子。 等有人来给他更衣的时候，他就开始叫太子。 “太子！太子！二哥！” 一声一声，声嘶力竭。 苏南丞和几个人站在门口，自然不会接话。 八皇子喊了一会，就觉得没了力气，他呼哧呼哧的喘息了一会后又道：“二哥害我，要告诉父皇，是二哥他害我。” “太子！要谋反啊！” 说完这句，他就往后一跌，蹬了腿。 这些话太过骇人，听见的人恨不得都当自己是个聋子。偏也都听见了。 不光屋里和门口，就连大门口的侍卫和城防军也都听见了。 苏南丞蹙眉，做出一副为难样子，但是什么都没说。 装殓了八皇子，先停灵在这里，后头的事还得等天亮后宫里的消息。 苏南丞后半夜就在这里空屋子里坐着休息了一会，等时辰差不多，就赶着回宫。 路上李春觉道：“这事怎么办好？只怕是人多口杂，这话瞒不住啊。” ------------ 第0069章 猝不及防 苏南丞点头：“我知道，咱们不能如何。眼下该办的都办了，其他的看太子殿下吧。” 等见着太子，已经是快要午时了，苏南丞将事情说了，太子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孤知道了，后头的事你就别管了。累了一夜吧，回去歇着吧。” 苏南丞应了一声，出来索性也叫李春觉和孔扬一起出宫回家歇着去。 皇帝果然没有对八皇子的死有任何说法。他的身后事，最后就是内事省和宗正寺一起办了。 无非是选一块墓地埋了，因为没有了皇室身份，也进不去皇陵了。 朝中虽然派人调查石碑事件，但是这件事没头没尾，背后之人显然是一早就谋划了。 眼下是查不出什么的。 也不知是没人认真还是认真也没用，就连北山地陷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更多的人相信这就是上天的意思。 而皇帝为了挽回口碑，竟然提出一件事。那就是，他要组织一次春耕。 事情是个好事情，就是不够他折腾的…… 京城里几个部门紧急动起来，选定了郊外一处地方。正好也该是耕种的时候了。 大概是想表示风调雨顺，所以此番亲耕声势浩大。皇后也要参与。 朝中凡有品级的官员，都要下地。 提前就派人去将那一大片的田地规整起来。 怎么规整呢？就是将田地划的四平八整。 苏南丞听着都无语，百姓因为人口的不同，家里的田地本就不可能一样。 地方不一样，大小不一样。如今强行划好，为了皇帝看着舒服。 回头还能复原？ 何况，这一片地方，一大半田地都不是百姓的，而是官员或者富商的。 等到时候如果百姓少了田地，怎么可能要的回来？ 户部搬出了十几年没用过的金爬犁，这东西也不是实心儿，实心儿推不动。 就是楠木包了一层金皮。 全都预备好之后，三月初一这天，天还不亮宫中就出发了。 一路有金锣开道，从皇宫一直到郊外。 也允许百姓围观，但是百姓都在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看见皇帝长什么样的。 四处都是城防军和羽林卫。 皇帝穿着一身便服，带着穿着丝麻的皇后，以及后宫几位同样穿着民间衣裳的娘娘。 还有一群努力扮演百姓的官员，进入核心地点。 而苏南丞和戚梦堂大概是还被皇帝记着他们吉祥物的身份。 所以竟也得以陪伴皇帝左右。 苏南丞也是一早就换上一身粗布衣裳。 说实话，他真的没穿过。 就算过往十四年府里不重视他，他吃穿用度一度很差，可是再差也不可能给他穿这种衣裳。 还是冬梅机灵，在领口里头缝上了一层细棉布，不然他也受不了。 拉着爬犁的是两头黄牛，一看就是选出来的。 两头黄牛都是健壮又皮毛光滑的，跟百姓用来耕地的牛差距太大了。 礼部官员过来请道：“陛下，娘娘，可以开始了。” 皇后接了一个笸箩，里头是高粱种子。这一看也是选出来的，颗颗饱满红润。 绝对是一颗一颗挑出来的。 皇帝接过一条绑着红绳的鞭子，一只手牵着绳子笑道：“那就开始。” 立刻就有礼部的人吹起号角，有人唱和：“亲耕开始。” “皇帝亲耕，五谷丰登。皇后撒种，风调雨顺。” 随着皇帝和皇后开始动起来，旁边的大臣们是自己拉爬犁，也动起来。 一时间看着是十分的热闹。 有时候不能太热闹，容易出事。 苏南丞和戚梦堂跟着皇帝和皇后，一边一个。 因为毕竟是耕地，羽林卫也不能贴身跟着。皇帝身后只有两个太监。 不过就在周围有一圈羽林卫呢。 苏南丞和戚梦堂是被搜身过，才能离着陛下这么近。 说是这么近，也有几步之遥。要是他们图谋不轨，第一时间就会被拿下。 关键是，刺客人没有，刺客牛有。 就在皇帝和皇后两个快要走完一陇的时候两头牛其中一头忽然摔了一下头。 这不要紧，可又走了两步后，那牛忽然就大叫了一声。 明显的暴躁痛呼。 而后就想要跑起来。 可它和另一头牛一起拉着那重的要死的爬犁，想飞奔没那么容易。 可一头公牛忽然发狂，甩那几下皇帝手里还拉着缰绳，第一时间没有撒手。 或者说，人受惊了反倒是死死抓住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撒手。 就被带的猛然要往前栽倒。 前面可是爬犁啊，皇帝跌上去，可能当场就要驾崩了。 苏南丞也是年轻反应快，不敢去拉皇帝，因为非常可能被羽林卫误判为刺客给直接砍了。 砍错了也不会怎么样，过后皇帝也不会怪罪他们。 可自己就白白死了。 于是他飞快的扑过去，直接就趴在了那爬犁上，一只手也抓住了缰绳。 皇帝果然还是摔倒了。 一切说起来好像是有时间，其实都是电光石火间。 苏南丞感觉皇帝压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被挤扁。 皇帝身材还行，不胖。可这个跌下来的压力真的要了命了。 苏南丞眼前一黑，人就昏过去了。 昏倒之前，他只听见众人喊陛下。 还看见那绝尘而去的一头牛。 还特别神游的想，到底这牛还是挣脱了呀。 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了。 “醒了醒了。” 冬梅激动：“公子醒了。” 苏南丞想起身，刚撑起身子就疼的一个哆嗦跌回去。 府医忙压住他的胳膊：“七公子莫要动，您这是撞着骨头了，最好静养一段时间。不碍事。” 苏南丞点点头：“我昏了多久？” 小爷真是舍命护昏君啊。 “回公子，一个多时辰，您才回来呢。”冬梅道。 苏南丞点头，一个多时辰，那就说明事估计还没完：“我没事，有劳你们了。” “公子，您怎么伤着的？侯爷派人送您回来，什么都没说，只叫府医来看您。” 苏南丞摇摇头，只叫府医？看来这事闹的不小，侯爷不敢叫太医来。 显得他这个伤多了不起。 果然是成康候，做事滴水不漏。 ------------ 第0070章 见驾 苏南丞感觉自己骨头是没事，就是摔那一下本来也不轻，下面是结结实实的爬犁。 皇帝压下来那一刻，他磕着了。 至于昏过去，那就是冲击大点。 慢慢的靠着迎枕起身：“叫程铭来。” 程铭就在外头候着，听叫他，马上进来了。 “公子您没事吧？” 苏南丞摇摇头：“不碍事，我昏过去后怎么样了？” “回公子，乱了一下，那头牛踩到了铁蒺藜。那边地上有一片，都被埋着所以没发现。然后陛下被扶起来后，就继续了。小的跟着您回来了。侯爷和大老爷他们如今应该还在郊外吧。” 居然没有中断。 不过这才对，真要是半途而废了，那更丢人。 这样百姓们都在远处，最多有点骚动，只说是牛惊了就算了。 不过埋着铁蒺藜？苏南丞嘴角一抽，看来是有人提前布置了。 不知道提前去犁地的是哪些人，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等下午的时候，苏英渠回府了。 他竟是纡尊降贵，亲自来了梧桐院。 苏南丞听着外头请安的声音，作势就要下地。 苏英渠进来摆手：“躺着吧，好些了吗？” 苏南丞忙道：“儿子无事，有劳父亲来看望，儿子失礼了。” “无妨，你今日做的很好。”苏英渠是发自内心的夸了这一句。 苏南丞今日反应确实是对的，要是他真扑上去拉扯皇帝，那就不好说是凶还是吉了，如今这般是正好。 “儿子当时没想那么多。父亲，这事是怎么回事？儿子听下面人说，土里埋了东西？” 苏英渠点头：“陛下已经派人查了，陛下一时没想起你，我过来就是提醒你，你自己不许提起这件事。” “是，儿子知道。”苏南丞点头。 “这件事，牵扯甚大。可能跟石碑一事有关系，不知背后是什么人兴风作浪。”苏英渠摇摇头：“你既然受伤了，就好生休养几日。这些事不必管了。” “是，父亲辛苦，儿子会好好养着的。” 说话之间，冯氏来了。 她身侧丫头提着食盒：“老爷回来了？我来看看南儿。” 她叫的这么亲，苏南丞真心不习惯：“多谢母亲，儿子没事的。” “躺着吧，我给你带来些点心。上午时候老太太那有话嘱咐就没来。我已经嘱咐了膳房，这几日好生照顾你的饮食。府医我也见过了，知道你没事。只需静养就是了。” 这是说给苏英渠听的，意思是为什么我才来。 苏英渠点点头：“你周到。” 冯氏絮絮叨叨又问了许多话后，两口子可算走了。 苏南丞也松口气，他这小破院儿并不太想接待这俩菩萨。 还好苏英渠走的时候嘱咐说这几日就叫苏南丞静养，没事不要来打搅。 这倒不是为他想，大概是怕他年纪不大乱说话吧？ 反正对于苏南丞来说，这是好事。 如今动一动肋骨就疼，也不想招呼谁。 苏南丞疼的脸都白了才慢慢躺回去。 冬梅给他擦汗：“公子好生躺着吧，好歹过几日就好了。” 苏南丞嗯了一声，闭上眼瞎琢磨事。 他瘫着的时候，外头乱成一锅粥。 皇帝好不容易走完流程，回宫后就大发雷霆。 皇帝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他摔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撑了一下，右手撞在爬犁杆子上，也是肿起来了。 这伤势不算什么大事，可放皇帝身上，那就是蹭掉一层油皮也是天大的事。 皇帝当时就下旨，叫户部，内事省，以及所有涉及亲耕礼的部门严查。 可是，皇帝此番是为了稳定民心，把一个小小亲耕办的十分的有仪式感。 这种事吧，人人都想沾光，有事没事，都想来沾手。 这就导致参与的人真不少…… 到了这时候，哭都没地儿了。 拉去大牢里的，就跟糖葫芦一样，一串儿又一串儿。 这一夜，苏南丞吃了就睡了，虽然疼，毕竟年轻，也没耽误睡觉和吃饭。 并且吃的不少，睡得也很沉。 第二日一早起，更疼了。 这也正常，受伤第二天第三天总是更疼的。 人也有些烧。 就这么有些昏沉的养了四日，皇帝召见苏南丞进宫。 他如今左边肋骨和腹部胸前全是淤青，青紫色一大片。 不过皇帝召见，他不起也得起。 成康候跟前的人特地来叫他，这可给足面子了。 苏南丞伸手更衣的时候都疼的抽气。 好歹穿戴好，是成康候带他进宫。 他被扶着上了马车。 成康候道：“受罪了，不过陛下召见，咱们是不能拿大的。” “是，孙儿知道。”苏南丞道。 成康候满意点头：“见了陛下，不要邀功。咱们这样人家，为陛下做了什么都是应该的。别说是给陛下垫着，便是下面有刀子，你趴下去也是对的。” 这话是提点苏南丞。 他点头：“祖父放心，孙儿知道了。” 成康侯点头：“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若是能因此得到陛下的关注，也是你的福气。” 苏南丞点头，心说好话坏话都叫你说了，不过大概意思，他是清楚的。 一路到了皇宫，此番要去的是皇帝的大庆殿。 上一次进宫，没走这边，去的是贵妃的宫殿，自然是路线不一样。 苏南丞跟着成康候，一路进了宜德门，又过端礼门。 这边全是羽林卫，他们穿着统一的着装，手里拿着兵器，站的笔直。 再走，羽林卫就站远了些。 不过还有十来个服装不同的带刀侍卫们，站在大庆门正门前。 过了大庆门就是大庆宫正殿了。 这里也是陛下上朝的地方，苏南丞他们自然不是来这里。 这里只是路过，有太监上前来说陛下在御书房候着。 成康候就带着苏南丞拐弯往御书房去。 大庆宫很大。前殿是所谓的金銮殿，上朝议事。 后殿就是皇帝的寝殿。左边便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地方，御书房什么的都在这里。 祖孙两个人一路往御书房去，门外也有侍卫守着。 太监们因品级不同，分内外。 层层通报。 最后祖孙俩就站在御书房外头的照壁前面候着。 ------------ 第0071章 给事中 一刻钟后，皇帝宣召。 一进御书房，苏南丞就跪下来：“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参见陛下。”成康候这样的级别，平时不必行大礼。 “起来吧。”隆帝摆摆手：“这小子伤着呢吧？赐坐。爱卿坐。” “微臣不敢……”苏南丞忙道。 “坐，好歹救了朕一命。”隆帝哈哈笑。 “微臣万死，恳求陛下万不可这般想。微臣只是不可见陛下龙体有丝毫损伤。绝不敢说什么救命，陛下此言，微臣万死不敢承受。”苏南丞又跪下，一个头磕倒。 隆帝哈哈笑起来：“这实诚小子。罢了你起来，朕不说就是。” 成康候此时道：“多谢陛下，孙儿毕竟是年岁小，说话也不周全，不过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陛下这话，着实言重了……” 他这话还带着轻松呢。 隆帝又摆手：“好好好，罢了罢了。朕不提就是了。不过这小子机灵，朕看着他是个可用的人。” “这样吧，先调去工部。就挂个给事中吧。也好时常进宫。”隆帝道。 “陛下，他如今不过九品……” “好了，朕心意已决。”隆帝摆手：“就这么定了。” 成康候只好谢恩。 苏南丞再度跪下：“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好。起来吧。朕喜欢你，日后常进宫来陪着朕。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隆帝笑哈哈的：“行了，朕好生赏你。你先回去养伤，养好了就去工部报到。到时候记得进宫来。” “是，微臣遵旨。” 祖孙俩出来后，也不交流。 一路被太监送到很远处，成康候才松口气：“表现的还不错。” “多谢祖父。” “知道给事中的含义吗？” “是，不管官职如何，能时常见驾。这便是难求的好事。不过工部的给事中，应该不会叫人太过嫉妒。”苏南丞道。 虽然说如今超纲混乱，他这样没有功名的人升迁太快绝对招人恨。但是好歹皇帝亲自说的。 身后还有个偌大的侯府可以借势，倒也不怕。 “明白就好，你要戒骄戒躁，好好的与人相处。不要摆架子。你做官不过一年，就从九品一跃成为从七品，这样的速度，许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你要记得。”成康候道。 “是。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两个前脚回了府，后脚赏赐就来了。 老皇帝倒也实诚。 没玩虚的。 给的真金白银，绫罗绸缎。 苏南丞谢恩后，当即就给来送赏赐的大太监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又塞了二十两的银锭子叫他分给来送东西的。 哄得太监眉开眼笑。 第二天，调任的公文就有人送来府里了。 苏南丞拿着公文，先进宫直奔东宫。 虽然公文来了，可他还没去工部赴任，所以如今还算是左春坊的人。 苏南丞这回见太子，足足在风中候着一个多时辰。 很明显太子是故意的，苏南丞心里有数。 终于等太子接见，苏南丞也是跪的毫不犹豫。 就当上坟了。 “南丞不必如此客气，如今升官是好事。去了工部好好干。”太子笑了笑摆手。 “微臣愿意为太子殿下效劳。就算不在左春坊，依旧愿意做太子殿下的马前卒。”苏南丞道。 听着这话，太子也不动声色：“能时常在父皇面前伺候，是天大的好事。孤只是太子。” “微臣最先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以后也会是。”苏南丞道。 “好，难得南丞你念旧。起来吧。”太子笑了笑。 苏南丞起身：“工部也不过闲职，陛下是看微臣还有些用处，所以日后叫微臣能进宫罢了。” 太子笑了笑：“来，坐下说。” 下面人上了茶，太子端起茶来道：“孤倒也盼着你高升，难得你如今还有效忠孤的心思。” “常跟着父皇，有好处，也有坏处。御前的事毕竟多。老三最是得父皇恩宠，日后你们表兄弟见面的机会倒是不少。” “对了，这一届秀女中，颇有几个家世好，人也出众的。只怕是也要给老三选一个做继妃的。倒是好事。” 苏南丞知道太子这是拐着弯儿提醒他呢，姚实槟一条命可是苏南丞结果了的。 苏南丞于是道：“殿下说的是，微臣会注意三殿下的一切动向。” 说又不要钱。 “呵呵，南丞啊南丞，真是个实诚的。”太子笑着摆手：“罢了罢了，你的好意孤都记住了。用得着你的时候，孤会叫人找你的。” 苏南丞就等着这句话，闻言马上就应了。 他这一走，陈安还挺不舍。 马大人也说要送贺礼。 下面孔扬和刘春觉也不舍，尤其是李春觉，十分不舍。 苏南丞也很不舍李春觉这个人，办事利索，脑子好。想了半晌后提出：“我这一走，身边也需要个人。李兄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李春觉一愣后，竟然当即同意：“单凭大人吩咐！” 他确实聪明，跟着苏大人这一走，离开宫里没什么不好的。 赚的不一定少，但是工部总是不需要提着脑袋干活的。 苏南丞要走了李春觉这事，太子没阻拦。 不过是一个小吏罢了，太子乐得给这个顺水人情。 于是，李春觉就被安排进了工部做了小吏。 只等着苏南丞来赴任了。 与此同时，刑部审问也告一段落，有四个人早就跑了。当日就没能抓住。 如今这里的三十多个人，都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件事。 那些铁蒺藜不像是大元的玩意儿，更像是北边的。 也不是北夷，而是西北小国的一种武器。 埋在地里人很容易忽略，牛踩过那一片却很容易扎入脚底。它们身体重啊。 但是几十颗铁蒺藜带进去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这群人不承认自己做过，可终究也难以掩藏他们的不尽心。叫那几个带了东西进去。 皇帝听了这个结果，怒道要将当地百姓一起抓起来。 朝中大臣们纷纷上书阻拦。 亲耕出事的事，百姓还不清楚呢，如今抓人，那不是坐实了？ 这可不是小事。 ------------ 第0072章 下个套 皇帝皇后亲耕，然后出了事，只怕是今年要颗粒无收吧？百姓都会这么想。 而因为亲耕事件的发酵，朝中不安的情绪也愈发的浓烈。 朝中闹的最激烈的这几天，苏南丞也没急着去报到，他还是要养一养，也免得叫人说他急切。 养伤这段时间，鲁子卿带着礼物来看过他一次。 还有戚梦堂也赶来了：“苏兄真是反应机敏。我当时吓了一跳，你是没见，那牛伤着蹄子后，带着另一头也要跑。侍卫们死死拉住，最后是一头牛走完的。” 皇帝和皇后也就走完一陇差不多了，真耕一亩地也不现实。 “也幸亏你反应快，不然……真要摔坏了陛下，那可完蛋了。” 苏南丞点点头，他完全看出来了，这戚梦堂是真孩子气。 年纪不大，性子也跳，说话也没分寸。估摸家里也是宠爱。 “梦堂，这些话就别提起了。免得叫人听了对你不好。”什么皇帝完蛋，这话传出去，你家都要完蛋。 “哈哈，我记下啦。苏兄怎么跟我爹一样。”戚梦堂挠头。 “我跟你说，这一次牵扯大了。那四个人不是跑了么，这四个人身份全是假的。如今牵扯各处了，这件事一时不会完的。” 当然不会完，这是刺王杀驾啊。 虽说，估摸做这事的人也没打算能把皇帝弄死，但是皇帝出丑那也是大事。 “这几日外头流言也不少，我见城防营的人都在抓人了。”戚梦堂叹气：“多事之秋啊。” 苏南丞见他一张娃娃脸老气横秋的说这话就觉得好笑。 送走了戚梦堂，苏南丞摸着肋骨：“明日就去工部吧。” 程铭点头：“是，但是您不是还疼？” “真要是一点也不疼，那不得一个月？搞不好两个月？算了，我也不是什么要职，去了也是坐着，不碍事。” 工部好啊。 跟别处没牵扯，看似没前途，但是适合现在的他。 不过，去工部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黄昏时分，出门去了长公主府上。 看门的估摸是得了骆川贤的嘱咐，什么都不问，就把他带进去了。 骆川贤在书房见了他。 苏南丞见骆川贤脖子处有几道伤痕，一看就是挠出来的。 于是轻笑：“小侯爷这是遇见野猫了？” 骆川贤挑眉：“不懂事的小东西罢了。” “那定是别有乐趣。”苏南丞道。 “呵呵，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多。你还没婚娶，如何？需不需要我给你寻个好亲事？” “多谢小侯爷，眼下我还不想。”苏南丞笑道。 “说说吧，你这时候来，是有事吧？我还未恭喜你高升。日后就有资格面圣。”骆川贤道。 “多谢小侯爷相助，与小侯爷的约定，我都记得。”苏南丞起身作揖。 “那你算是谢早了，此番叫你去御前，不是我伸手的。” 苏南丞心里也隐约知道，这是云崎上师的功劳。 当然，云崎上师其实不一定是帮他，大概是想讨好太子。 不过，骆川贤也实实在在想帮忙来着，谢过他没错。 “那也无妨，殊途同归就是。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与小侯爷说说。” 骆川贤点头：“坐着说吧，你不是还有伤在身？” 苏南丞谢过他坐下：“今日，戚大人的儿子来府上看我，说起近日京城流言不少。城防营派人抓人。此事小侯爷知道吗？” “自然。声势浩大，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说是抓祸首。可流言这事哪有什么根子，不好抓。” “是，下官想到一件事。连着上回石碑那事，只怕是背后有一只手。眼下还没现形，假以时日，定会露出马脚。此番亲耕之事，依着下官看来，也不是一日之功。据闻那几个逃走的人都是假身份。可他们都在京城生活了好些年了。” “你是说，有朝中官员做内应？”骆川贤问。 “应该是这样，那铁蒺藜来自西域，那么多人看着的地方，四个人带着那么多铁疙瘩进去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 皇帝要亲自走一遍的地方，那怕是地下的土都筛过才对呢。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疏漏？ 骆川贤蹙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朝中有官员有问题。那这迟早不是秘密。可陛下也不会知道是谁，更不会知道有多少个人有问题。前有郑途投敌，后又有这件事。只怕后头陛下要怀疑的人不少。” “小侯爷想想，如果陛下有一支队伍，不做别的事，只做监督朝臣的事，陛下会不会放心很多？” 骆川贤坐直身子：“直属陛下的一支亲卫？” “是，陛下需要这样一支亲卫。但是这样的亲卫，不能是太子，或者皇子们来领头。这一支亲卫，必须没有偏向。只忠心于陛下。小侯爷想一想。” 骆川贤慢慢的又靠回去：“你的意思是，叫我来做这个领头的人？” 苏南丞点头：“是。小侯爷的身份是最合适的。” 骆川贤笑了笑：“想的真好，只是陛下倒也未必愿意有这么一队人。” “陛下会需要的。” “领头，真要有这么一队人，这个领头怕是也不好过。得罪的人不会少。”骆川贤道。 “是，这就看小侯爷如何取舍。” 是会得罪人，可也有绝对权利。 “这件事，我会想想的。可惜，你如今还担不起。”骆川贤可惜道。 苏南丞只是尴尬一笑。 骆川贤留他用了晚膳后，苏南丞就回去了。 皇帝会需要这样的一队人，只要有人提起。 骆川贤其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出身高，为人也狠辣。 不过不管是谁承担，权力和骂名，都要背着。 不过苏南丞和骆川贤是合作关系，如今要是促成这件事，对苏南丞来说是好事。 骆川贤此人，不得不说，不管他人品好不好。至少是个比较好的合作伙伴。 为人大方，也算坦诚。 所以，苏南丞希望他有权力。 至于后续的事，都要慢慢来。苏南丞要的权力，还要一点点的赚来。 他举起杯：“敬小侯爷。” ------------ 第0073章 新衙门 六部都在一起，同一个地方。 不过各自分管，六个衙门在一起互不干涉。 苏南丞去报到的时候，自有人接待他。 工部如今没什么事，大家都算闲。 不过苏南丞只是从七品，要说欢迎的多隆重就过了。 只不过，大家看的是他被陛下钦点过来的。又是给事中这样能见驾的特殊官职。 再有成康侯府的关系，还有苏英渠是吏部侍郎，大家也是常见面。吏部嘛，管的就是官员，所以这面子怎么都给足了才行。 苏南丞也很客气，一路客客气气的与人说话。 李春觉不是早来了几日么，他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人事，也能提点苏南丞。 总体来说，入职的很轻松。 晌午时候，侍郎周大人专门叫厨房做了十几个菜，为了欢迎苏南丞。 头一天，大家就这么欢欢喜喜把事儿办了。 到了下午，苏英渠身边的小厮还特地过来问苏南丞能走了吗？能的话，就一起回去。 苏南丞赶紧应了，说这就走。 他很清楚，苏英渠是故意的，造势嘛。 加强一下存在感。 父子同在六部任职，也算是个佳话。 虽然做儿子的只是个从七品。 苏南丞走的时候，同僚们都笑着与他道了明日再见。 出了外头，果然见苏英渠的马车就在那，苏南丞叫程铭牵着马走，他就上了苏英渠的马车。 “父亲久等了。” “无妨，走吧。”苏英渠摆手。 马车动起来，苏英渠问：“头一天来，如何？” “回父亲，感觉还好。尚书大人不在，今日还没有得以拜见。其他几位上峰对儿子都很和善。”苏南丞道。 “嗯，工部眼下没什么事，你就好好呆着。凡事不要急躁，不要想着急出头。有时候太过出风头了，只会被人憎恨。”苏英渠道。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他也这么想，他去年才做官，今年就升官，虽然还是个芝麻官，那这三级上来也很是叫人嫉妒了。 回到府里，苏南丞就自己回去了。 回去更以后，冬梅就问：“公子，后日您不是休沐，告假吗？” “嗯？家里有什么事？” “哎呀，公子您的生辰啊。您都忘记了？”冬梅失笑。 苏南丞一愣，去年生辰在路上也没在意。今年也确实没记得了。主要是那十几年在异世过的是另外日子，他也不容易记住。 “不必，我这个年岁也不用过。到时候你们给我要一桌好菜晚上吃了就算过了。”苏南丞道。 “啊？这也太敷衍了吧？说不定老太太她们那边给您预备呢？”冬梅道。 “我可盼着他们别记得才好。你们也别说，后日再说吧。我不告假。”苏南丞道。 小孩子不过生辰很正常，怕夭折。 他虽说在这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但是这不是没成婚么，不过正好。多省心啊。 他脑子里懒得想这个，他如今有别的事要想。 第二天上午时候，宫中传话叫他进宫。 工部这边，宫里的太监笑呵呵的：“小苏大人请吧。” 苏南丞点头，正好他官服还没做好呢，如今换的便服。 一路骑马到了宫门口，下马直奔大庆殿后殿。 隆帝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苏南丞行大礼后，隆帝道：“赐坐吧，朕叫你来，是有话问问你。” 苏南丞谢恩后坐下来。 “这几日，你可听闻城中如何说？” 苏南丞咯噔了一下，这话题起的，我能说实话？要是说了实话，明年生辰也不用想过不过了，直接过忌日吧。 “回陛下，微臣……昨日才去工部，这些时候并不曾在街上。听到的就不多，有一条与如今的事还没关系……”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隆帝道。 “是，微臣听闻的是郑将军的事……说他投敌是一早就谋划的，北夷人怕是也早有谋划。” 隆帝哼了一声：“郑途！” “陛下息怒。”苏南丞二话不说跪下：“微臣不才，深觉郑途狼子野心，陛下对郑家隆恩眷顾，实在是他不知好歹。” 隆帝又哼了一声：“怕是那厮早有了投敌之心。” “陛下息怒，此等贼子，不值得陛下动气。”苏南丞犹豫：“百姓们蒙昧，时而会被迷惑。流言其实当不得真，只是这散播流言的人，微臣觉得才是重点。” “还有一件事，微臣不敢说，求陛下恕罪……” “无妨，说，朕今日叫你来，就是跟你说话的。不知罪。”隆帝道。 苏南丞忙谢恩：“微臣谢过陛下。微臣这些时日养伤之余，想了许多事。也询问了家父与祖父那一日的事。微臣斗胆敢问陛下，若是无人相助，四个人如何将那些铁疙瘩带进那一片地方呢？” “陛下决定亲耕之前，微臣丝毫不曾听闻，不过几日功夫，那等贼子们就做好了这件事。微臣觉得这里头怕是有人位高权重却是狼子野心。” 隆帝眉头死死蹙着：“哦？你是说，有位高权重的人背叛朕？” “微臣不敢，微臣该死。只是微臣担心北夷人有什么手段。从去年郑途叛离，到今年的石碑事件，微臣觉得十分蹊跷。” 隆帝点头：“你说的对，这桩桩件件确实不简单。” “起来说话吧。”隆帝见他还跪着就道。 苏南丞起身后，隆帝又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回陛下，微臣无能，并无可行办法……”苏南丞愧疚。 “无妨。”隆帝现在反倒没那么阴沉了：“你身子可好了？” “回陛下，微臣好了。多谢陛下。” “呵呵，哪就那么快了？罢了，年轻人跑跑跳跳好得快。”隆帝坐下：“你要替朕留意外头的消息，以后每隔十日进宫一次。” “是，微臣求之不得。”苏南丞一脸高兴的样子。 “陛下。”门口太监叫了一声。 “何事？”隆帝问。 “回陛下，长公主殿下进宫了，要求见陛下。” “嗯，叫她来吧。”隆帝点头。 苏南丞观察，皇帝听闻长公主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于是识趣儿道：“微臣就先告退？” ------------ 第0074章 无能 苏南丞出来的时候，迎面遇见了长公主。 近距离看，才发现这位长公主跟皇帝长得真是很相似，也是其貌不扬。 不过女性比男性好打扮，就拔高了几分容貌。 苏南丞行礼的时候想着骆川贤，那颜值大概率都是他爹给拔高的。 “微臣拜见长公主。” “嗯，免礼吧。”长公主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进了里头。 苏南丞往外走的时候，听见长公主道：“皇兄，那是谁家的孩子？瞧着官服品级不高啊，怎么进宫了？生的好人才呀。” 后头的话，苏南丞没听见。 他之前去找骆川贤，都没见长公主，不过狩猎时候，长公主是见了他的。 如今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小侯爷有嘱咐她装的都不好说。 但是看得出，长公主在皇帝跟前，是真的有脸面。 也难怪人家出门都是那排场呢，先帝嫡出的公主，当今亲妹，果然是圣恩隆重啊。 这一想，小侯爷肯用自己，也算是折节下交了。 送他出来的太监客客气气的。 苏南丞比他还客气：“大人辛苦了，我这头回单独来见驾，生怕有什么错了规矩呢。” “哎哟不敢称大人，奴婢没有品级。”太监忙摆手。 “那就公公，不知公公贵姓？”苏南丞笑着道。 “免贵免贵，奴婢复姓上官。”太监笑呵呵的。 “原来是上官公公。我记得了。”苏南丞笑着，塞过去一个银锭子：“实在劳烦您了。” 上官太监接了银子，笑的更慈爱了。 一路出了宫，苏南丞才有空琢磨。 上官？这个姓氏不能说少见，可宫里就不多见。 只有三十年前被连根拔起的上官一族，有不少男丁充入宫廷了。 看这位公公的年纪，约莫是四十上下。 太监们辛苦，普遍寿命也短，越是能伺候主子越是容易老。 所以也未必就是四十，说不定，这就是当年上官一族的后人。 这事，苏南丞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过陛下登基后这场大事。 回府后，果然冯氏就叫人来问，明日生辰，想怎么过？ 府里给摆一桌？ 苏南丞警觉：“实在是惶恐，朝云姐姐替我跟母亲说。我年纪又小，哪里有过生日还摆一桌的说法？本不打算过的……劳烦母亲还记得。儿子已经是感激不已了。千万不必安排，明日叫膳房煮几个饺子就是意思了。” 朝云轻笑：“七公子实在客气，这不是应该的？二公子就最喜欢过生辰的。” “二哥已经婚娶，我还不一样。只管跟母亲说，母亲百般照顾，做儿子的心里感动的很。实在不敢劳烦母亲了。” 朝云笑着应了。 领赏回去复命。 苏南丞蹙眉坐下，冬梅轻声道：“公子怎么了？” 苏南丞看她一眼摇摇头：“傻姑娘，你家公子我千好万好，不是夫人亲生的。日后要记着这个。你们几个的好处，你们家公子我自己赚，府里给几个就是几个，别想着掐尖出头。” 冬梅一愣：“是，奴婢记得了。” 苏南丞点头：“这一年来，我也是太过出风头了。自家府上也要小心，你是个精明丫头，你能明白吧？” 冬梅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都会小心。” “嗯，家里有你，外头有程铭和连生，我就放心了。” 冬梅虽然岁数小，但是办事踏实。 苏南丞的主场是在外头不错，可家里也不能生出乱子。 冯氏自己生的两个虽然早就做官了，可这一年来却不如苏南丞亮眼。 她真大度到处处关心苏南丞？无非是怕在苏英渠跟前落下不是。 大家这纸糊的母子关系，可不是要小心么。 大概是苏南丞的懂事叫冯氏满意了。 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来说等晚上苏南丞回府，就叫膳房送一桌来梧桐院。 苏南丞赶着去衙门之前，还是先去正院谢过一趟。 总算是礼数周全了。 今日，尚书韩大人可算是在了。 韩大人胖，走路都大喘气，不过看起来十分和善。 见人先笑，又会说话，几句话就说的苏南丞似乎觉得自己找到好上司了。 以后一定安心呆在这里。 要不是好歹有点见识，就真的信了。 这就是人格魅力吧，挺好的。 给事中这个官职吧，虽然不大，但是他能管的事不少。 监督查验，比如你可以参与这个工部所有的事情。你或许不能发号施令，但是你可以监督啊。 但是苏南丞并不着急，一来就说我要查账或者我要监督，那不是脑缺么？ 所以他先混着。 手边有什么文书，就先看看，也不查之前，也不问以后。 上头也会看他的斤两，如今给他的东西，都是些不重要的文书。 大家不知道他本事究竟如何，反正对他倒是都客气。 整个工部衙门里的气氛，表面上是十分的和睦。 苏南丞在工部混日子的时候，亲耕事件有了新进展。 京兆尹府有个姓陆的小吏被查到有问题，官兵去拿的时候，他人已经自缢死了。 妻子孩子也不知所踪。 自缢的地方，墙上写了一整面墙的名字。 全是朝廷各部官员。大大小小，近百人。 他说那都是要反叛皇帝的人。皇帝杀不完。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那几个官兵人都傻了，哪里还顾得上把人带走？ 只把人放下来搬出来，就赶紧的派人去找上司。 一级一级上报，最后太子都来了。 将上头的名字一个不落的誊抄下来送进宫，隆帝大怒。 “放肆！放肆！这群狗贼真是放肆。”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这行为对一个皇帝来说，当真是天大的刺激。 京兆尹也跪着，他没法说话了。 因为这名单里，赫然就有他。 也有官员立刻就进言：“虽说是贼子污蔑，但是也不得不查。臣请求第一个就查臣。” 此言一出，随即就有很多人跟着跪下来，请求查他们。 隆帝渐渐冷静下来：“诸位爱卿何必如此？朕怎么会疑心你们。只是这贼子实在可恶，至今还没找到贼首，实在是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无能。” ------------ 第0075章 信任的人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京兆尹跪着，都只能说自己无能。 隆帝没有治罪谁，散了之后，皇帝只留下了两三个大臣。 其中就有君义侯。 君义侯虽然是礼部挂职的，但是他其实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皇帝信他。 几个大臣说起这件事，也是各抒己见。 轮到了君义侯的时候，他就提出：“臣愚见，朝中官员良莠不齐，确实有些尸位素餐之辈。此番事，也不敢说一定没有人牵扯。只是，这么多人，查起来也是艰难。不管哪个部门，只怕都不好下手。轻则得罪人，重则也难以查清楚。” “是啊，朝中许多人家都有姻亲，盘根错节，且不说是不是好查，主要是也没办法下手不是？”同为侍郎的曹大人道。 隆帝点头：“依你们，有什么想法？” 曹侍郎就道：“臣想着，要是那么一队人，不做别的，就监督朝臣，也不必管什么。就看着朝臣没有二心，也是好事。” 另一位没有说话的大人此时蹙眉，心里升起了不好的想法。 隆帝却点点头，若有所思：“爱卿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 “只是这人不好选。定是要找个与各方都没有牵扯的。”曹侍郎道。 隆帝点头，看向君义侯：“文旭啊，你怎么想的？” 君义侯忙道：“臣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曹大人果然机敏。不过此事倒也可行。就是这人选，一定要好生斟酌。” 他顿了一下：“臣斗胆提议，此事，不可以皇子们为牵头之人。以免下面的人有偏颇。” 隆帝点头：“你说的是。” 他想了想：“去，传谢岐来。” 君义侯深的不变的道：“谢统领倒是个好人选。” 曹侍郎却摇头：“不妥不妥，陛下，臣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朕留你们，就是要听真话的。”隆帝道。 “是。”曹侍郎拱手过后道：“要是单独有个监督百官的衙门，那就一定要独立起来。只听陛下您一人的。谢统领固然是好，可如果以后，要监督的朝臣身份更高呢？京城里，多少勋贵，谢统领怕是……” 隆帝点点头，摸着胡子：“爱卿此言有理。” 一直没说话的周大人心里暗叹，此时也不得不开口了，全程不说话，也得叫人记恨。 “陛下，那牵头之人，必定需要有些身份的。臣举荐君义侯。” 隆帝看他：“嗯，文旭倒是合适。” 君义侯忙起身：“臣不敢，臣才疏学浅，又惯常不会武，此等要务，臣承担不起。还是谢统领合适。” “谢岐可做副职。”隆帝摇摇头：“你要是不想做这个领头，就叫贤儿来吧。他混日子也混够了，老大不小的该承担起来了。你们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宠着惯着，等他蹉跎到老么？” “陛下，贤儿浪荡……哪里……” “好了，就先这么定下。这件事不是说句话就够的。你这个老子也得好好帮衬他。他要干得好，朕自然抬举他。干不好，朕这个做舅舅的也不饶了他。贤儿身份够了，不管是皇子还是朝臣，他对上也不差什么了。”隆帝排版。 “臣叩谢陛下。”君义侯无奈道。 骆川贤被召进宫这一天下午，就派人来跟苏南丞说了一声。 也是说，也是问计。 苏南丞只说明日见，约好了外头一家酒楼。 当日，他从工部走后，趁夜先去找费鸠了。 费鸠见他来了，还是高兴的。 苏南丞也没铺垫，直接道：“将军手下可有信得过且有些地位的人么？” 费鸠一愣：“怎么？你要用人？” 苏南丞摇头：“不是。” 他把皇帝要设立一个部门的话说了：“如今看来，一把手是骆川贤应该能定下。一开始肯定需要君义侯帮助，不过陛下是小侯爷亲舅舅，又是陛下一手要创立的机构，他肯定上心支持。小侯爷不可能站不住脚。副手有几个，如今我不知，不过定有谢岐一个位置。” “若是将军有信得过的下属，不妨也塞进去吧。” 费鸠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是你的主意？” “有一部分是我的主意。”苏南丞承认。 “你与骆川贤之间的关系，何必告诉我？”费鸠也是感慨。 “人活着，总该有信得过的人。或许是我意气用事吧，但是一年的观察，我对将军信得过。我视将军如师。”苏南丞道。 “你还是太年轻了。轻易信人。”费鸠摇摇头。 “将军费尽心机，无非是不甘心当年战场惨败，也或许是为那死去无数的故人们不平。将军的手段心性，若是忘记过去，只一心向上，怎么会是如今这样呢？如果我看错了人，宁愿承担后果。” “我亦是满心算计，也确实年轻，确实容易信了将军，可人嘛，谁人生来就一身都是刺？如果我这一生势必会因为轻信一个人而被害，那我愿意轻信将军。” 费鸠这回沉默的更久，许久后他笑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下，然后伸手拍他的肩膀：“我一开始说的，也不算骗你，你与我那个同乡，真的很像。他也如你一般，轻易信我。” “可他也没信错。”十多岁就去了的人，你也念念不忘至今。 “陪我喝一杯吧。” 苏南丞点头。 酒桌上，费鸠问：“你怎么不叫我亲自去呢？” 苏南丞明白，他是问为什么不叫他亲自去做这个副手呢？ “因为我知道你想的是上战场。”苏南丞举杯：“我还不知我将来究竟如何，但是这腐朽王朝，我并无兴趣。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也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不管什么形势。” 费鸠也举杯，与他碰了一下：“好。” 苏南丞这份好，他承情了。 皇帝新创立的这个机构，注定很重要。并且可能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要。 如果有自己人，当然是好事。不仅可以避免自己的麻烦，且日后能有的情报更多。 也或许，就能改变他们这些被闲置的将军的处境呢？ 总归，是值得期待的。 ------------ 第0076章 龙行卫 苏南丞回府的时候就不早了，人也有点晕乎。 他这个酒量确实是不太行。 费鸠派人送他到了接近侯府的时候才走。 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别的都明日再说吧。 皇帝要拉队伍，那是很快的。不过这一回，隆帝也很谨慎。 要选的人，不能随意。必须是与各处没什么牵扯。至少这第一批人，一定要干净。 这个干净不是说多清白，而是一定不能是各处势力的人。 费鸠往上推自己的人倒是很方便。 如苏南丞预料的一样，费鸠确实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知道自己兄弟几个人的前途不可能好。所以一早就隐藏了一部分人。 他们散落各处。 其实都是当年大战后散落的那些人。 他轻易推出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城防营的，本身就在谢岐手下。 正合适。 另一个，在城外步兵营，费鸠也会想法子送他上去。 苏南丞是三月十九被宣召进宫。 皇帝也不光宣召一个他，还有六部中其他几个人。 苏南丞站后头听着前面的说话。 等人家正经事说的差不多了皇帝才道：“苏卿啊，来，叫他们都去吧，你陪着朕去御花园走走。正是好风光啊。” 苏南丞忙应了，心里不知道隆帝这是做什么。 御花园果然是好风光。 大元前几代都富庶，这皇宫是依山而建，直接圈进来一片湖。 又加上后天开凿，整个御花园占地面积大，看起来当然美轮美奂。 处处是景。 “不要紧张，朕就是叫你来陪着朕说说话。”隆帝笑呵呵的。 单看他对自己的态度，苏南丞都要信了他是个好皇帝了。 可惜这位好皇帝是哪都好，就是不适合做皇帝。 “是，微臣荣幸。” “嗯，对了，朕这些时候叫贤儿他们弄了个队伍。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听闻了吗？” “回陛下，微臣也有所听闻。” “嗯，你想不想去？要是想去，朕就调你去。”隆帝问。 “回陛下，微臣没有此心。微臣已经听闻了新创立的队伍是做什么的。微臣出身于成康侯府，实在不适合。”苏南丞忙道。 “呵呵，倒也是。朕虽说信得过你，难保后头有别的事。罢了，你就在工部呆着吧，你年纪还小，日后不愁机会。”隆帝带着他走上湖边的一座亭子：“朕还没想好这个队伍叫什么。你说说，有什么合适的名字吗？” 苏南丞心说：锦衣卫啊！您老要是愿意，东西南北厂都行！ 不过开口是：“微臣才疏学浅，岂敢乱说。” “无妨，你只管说来。说的好，朕就用了，说得不好就再琢磨琢磨。”隆帝道。 其实此时的隆帝看苏南丞就是个顺眼的小辈。 不需要他报效朝廷，既然肯为他舍命，又机灵。皇帝就看着瞬间。 能说几句话，叫年轻人陪着总是好的。 简单来说，顺眼的人。 “是，微臣想，既然是为陛下监督天下，理应是只受陛下指挥。又是专门的职务，想来这里头的官职都是新的才对。也必然该是陛下的眼睛耳目。不如就‘龙行’二字如何？”苏南丞赔笑：“微臣愚钝，此时只能想到这个了。” “龙行？”隆帝笑起来：“这名字倒也不错。龙行？龙行卫？”隆帝点头：“好，很好！” “来人，将朕的话传下去，就叫龙行卫。骆川贤做指挥统领，授正三品。谢岐为副统领，从三品。以下官职，叫吏部迅速出具。衙门就设在皇宫西面。” “是。”有太监应了，就去传话了。 “苏卿啊，起的名字不错，朕也该赏你。你想要什么？”隆帝笑着问苏南丞。 “微臣不敢居功，今日陛下带着臣赏了这御花园风光便是对微臣最大的赏赐。微臣多谢陛下恩典。”苏南丞弯腰道。 “哈哈哈哈，你这傻孩子。也罢，朕给你记着。” 苏南丞陪着皇帝坐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出宫。 今日被送出来的时候，送他的人越发客气了。 才出宫不过一会，就被骆川贤的人叫走了。 两个人在酒楼中坐下，骆川贤道：“我刚接了陛下口谕。” “恭喜小侯爷荣升。”苏南丞道。 “长话短说，谢岐此人，并不是个好糊弄的。日后你我要避嫌。你如今不好参与这些事。有什么需求，就叫人送信给我。” 苏南丞也这么想：“是，小侯爷放心。” 合作也不是要经常见，以前骆川贤身上没官职，见了就见了。 如今他们两个人必须注意。 骆川贤见他没意见，也很满意。 “你放心，我应了你的事，自会做。你我也该好好看一看，究竟日后谁是下一个。” 下一个什么？下一个皇帝。 苏南丞满口应承。 果然人都是需要打击才能成长的，骆川贤如今完全就是个事业型。 龙行卫正式建立，属于他们的衙门就在皇宫西侧一片地方。原本的屋宇不够，如今开始动工。 吏部给出的名单里，龙行卫指挥统领正三品，直属于陛下管辖。 吏部和都察院虽然有监察的资格，却无权处置。 副统领从三品，职位是两个。如今只有一个谢岐，另一个暂时空缺。 再往下，正四品的佥事两名，专管分管训练，军纪。 五品镇抚二人，专管刑狱。其中一个便是费鸠的人，叫做贺询演 以下诸多官职，如今大多空缺。 龙行卫独立于官员体系外，负责监督百官以及宗亲。这个宗亲包括太子的东宫以及所有的皇子府邸。 如今的龙行卫，只是刚建立，很多权力还没有。不过照着这个发展，他们势必会凌驾于百官之上。 至于下面的龙行卫，大多数都要从城防营里选。城外的步兵营也要选一些。 甚至地方上也有资格选。 还要对外招募。但是这就是很长的时间才能确定了。 苏南丞将方年和杜平安叫到了跟前，询问他们的意思，要是他们愿意，倒是可以塞进去做最普通的龙行卫。 结果哥俩商量过后，方年决定去试试。 ------------ 第0077章 巡查 他跪在苏南丞跟前：“小的是怎么都要效忠的，您需要小的去，小的就去。平安小时候伤了身子，体弱些，就跟着您伺候。小的就去闯一闯。无论将来是何等身份，都只会效忠公子一人。” 留下杜平安这个两姨兄弟，也有叫苏南丞放心的意思。 苏南丞没说破，就答应了。 可惜自己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少。只是他也不想只图有人用就乱收拢。 总要遇见合适的人收拢才行，不然容易出事。 回府的路上，苏南丞梳理着自己这一年多来的行为。 有对有错。必定也有因为阅历太少而做出的一些轻狂举动。 这个朝代如今的样子，是在向着亡国的局面走。 北齐厉兵秣马，总有挥师南下的一天。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马上会发生。 往上走也需要时间，不管是太子还是哪一位皇子，苏南丞都不想伺候。只是如今，身不由己。 他想要的是能立足的能力，可这并不容易。 他也并不会去幻想拉起一个旗帜来就可以造反。 龙行卫的建立，会导致官场风气更坏。如此一来，他也好顺水摸鱼。 暮春的风吹在脸上，也依旧刺骨。 苏南丞仰起头看着漆黑天幕，再一次坚定了自己。 先往上走，再往上走。 走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你该做什么了。 龙行卫的招募开始后，倒也没有大张旗鼓。 最开始的人，就算是对外招募的，也要经过层层选拔。 苏南丞塞人进去，走的就是贺询演的路子，这如今算自家人。 方年跟着他，眼下是最普通的小兵，不过时间久一点，会被提拔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苏南丞就从费鸠那听说了一些事，比如说太子和皇子们都想把自己的亲信塞进去几个。 结果都被骆川贤阻拦拒绝了。 “小侯爷此番，是做出个铁面无私的样子来了。”费鸠道。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假如他一开始就不能做到这一点，那陛下也不会用他了。”亲信这事，你掌管龙行卫的人自己带几个就算了，好歹那是方便办事。 太子皇子塞人进来，那以后还怎么办事？所以不可能的。 “城防营和步兵营选出来的人，都是毫无家世，家里没拖累。最底层的那一波。”费鸠笑道：“这些人，也算翻身了。” 苏南丞点头：“这样挺好的，至少他们不会轻易被拉拢。” 真的是一群贵族后代的话，天然就有偏向了。 “如今是高官厚禄，只是希望骆川贤能顶住日后的攻击。” “我相信他会的。”苏南丞笑道。 第二天在工部，苏南丞就听了一件事。 “不日就要起程，今年的巡查的一个月。小苏大人去不去啊？”是品级低一级的官员笑着问苏南丞。 “巡查曲陵江？”苏南丞想了想日子，四月初差不多，一般中下旬就开始进入汛期了。 今年江南雨水充足，应该是一切正常。 反正汾河和嘉陵江是年年都要淹，再隔几年大淹一回。 每年都有相应的对策，不过两岸居民还是苦不堪言。 也没法子，如今的生产建筑水平，想永远的规避这个灾难是不可能的。 “这事我刚听说，看看上峰的意思，能去的话，出去看看也好。”苏南丞道。 “小苏大人到底是年轻，这差事也好也不好。出去总归不比京城里舒服。” “是啊，不过出去看看也是好的，总归多见识见识。” 午后，苏南丞刚吃完午膳，就瞧见了上峰员外郎赵大人。 “大人。” “哦，南丞啊，吃了吗？咱们工部的伙食比不得那几处，倒也还行。”赵佑桢笑呵呵的问。 “多谢大人关心。咱们这边吃的也不错，有荤有素的，今日还有个汤呢。”苏南丞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年轻人就是要多吃。” 苏南丞与他寒暄几句后问道：“不知上头可定下去南边的人了吗？” “怎么？南丞你想去？你要是想去就添上一个名字，不过出去可受罪啊。”原来吧，不至于的。 可如今这不是有了这个龙行卫么，尚书一早就说了，出去办事就办事，别乱铺张。 免得叫龙行卫第一把就抓了工部做筏子。 “无妨，下官不怕这个。若是可以，还是下官跟出去长见识的。”苏南丞道。 “行，那就加上你，你预备预备，初六出发，这还有三日功夫呢。”赵佑桢笑着拍他肩膀。 苏南丞应了一声。 下午要走的时候，李春觉来说要跟着一起去。 苏南丞拒绝了：“你别去了，算算日子，嫂夫人临盆在即了吧？” “还没跟大人报喜，贱内生了。前日夜里生的，是个胖丫头。”李春觉笑的实在开心。 年近四十才得了孩子，哪怕是个丫头他也高兴的很。 “怎么不说？我一会叫程铭预备好礼物送去。如此一来，你更不能去了。你不是说了家里也没长辈了？嫂夫人才生，正要人照看。你留下吧，下回再去哪里你再去就是。放心吧，我身边有人。”苏南丞道。 “实在……实在不知怎么谢您。” 李春觉是真感激的，自打调来工部，他时间也自由多了。 待遇也好，跟着小苏大人真的挺好的。 苏南丞笑着告别了他走了。 李春觉挺好的，但是不是办大事的人。就是个能用的人。 大家客客气气的就好了。 办一些琐事他是合适的，要是叫他做点危险的，他绝对不行。 人才嘛，怎么能用都可以。 反正苏南丞对于人品好的，是天然偏爱的。 回到府里，他就去见了苏英渠，说了要去巡视的事。 苏英渠点头：“走之前，进宫一趟才好。” “父亲说的是，儿子明日就打算进宫了。另外问问父亲，名单一事，可有进展？”那名单里，也有成康侯。 纯属就是乱写一气，基本上有名气的大臣都在了。 “那能有什么进展，陛下也不可能真叫人挨个查。”那还有法过日子吗？ 只能背地里调查几个可疑之人了。 【不欠了】 ------------ 第0078章 遇险 此番出门，苏南丞带的当然还是连生和程铭。 也没准备多少东西，到了日子，跟着工部的车队出发。 带头的是侍郎周大人，苏南丞琢磨要不是今年特殊些，只怕侍郎都不一定去。 下面就是分管水利的部门下的人。 从京城出发，一路南下，越走越热。 九日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到了梁城下属的茂县，就是此次驻扎的地方。 因为提前没有通知当地官员，所以没有明着来接的。 但是这也不过是面上没通知罢了。 私底下，本地官员早就安排过了。 茂县最大的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 苏南丞的屋子也早就被收拾出来，他骑马累了，就坐着喝茶。 连生和程铭正在收拾衣裳被褥。 “程铭，这里离着你家就一条江了。”连生嘀咕。 “那不是我家。”程铭道。 “嘿嘿，那你也在那边长大的，隔江遥望一下。不看那个客栈，看看别的嘛。”连生道。 程铭没说话。 苏南丞道：“程铭啊。” “哎，公子。”程铭走过来。 “既然来了这里，你就回去一趟。把你生母的坟迁回去跟你生父埋在一起也好。这钱我给你出了。”苏南丞道。 程铭一愣：“这……这怎么好……” “你娘泉下有知，知道你受罪了那么些年，也会同意的。她改嫁也是因为带着你生活不了。结果你还差点叫人打死。”苏南丞摇摇头：“何况，那个客栈掌柜的也是二婚，人家也有原配，到百年之后，你娘就得以妾室的礼下葬。何必呢？” 程铭抿唇，他何尝不知这些？ 只是他已经是卖了死契的人了，也就是说，已经丢了祖宗。 做一辈子奴仆的人，哪敢想这些？ “只管去办吧，这事不难。你拿我的印信回去。要是他不依你，就去告官。”苏南丞将自己的印信拿出来：“也就过江的事了，别耽误时间，快去快回。” 程铭扑通一下跪下来：“小的叩谢主子大恩。” “好了，这就去吧，带几件换洗衣裳。带上二十两银子。”苏南丞摆手。 “实在用不了那么多……” “用不了的，到时候带回来就是了。给你爹娘好好买两副棺材，好生合葬。”苏南丞摆手。 “是。”程铭又磕头：“小的多谢公子。” 程铭还是坚持收拾完了才走。 他走后，连生道：“公子累了吧？歇会？晚膳还要一会呢。” “回京后，也派人给你寻一寻爹娘吧。”苏南丞走过去躺下道。 “小的爹娘都没了，记得大概是没在路上了。找不到的。小的不多想。”连生憨笑：“程铭聪明嘛，就能替您做很多我外头的事。小的笨，伺候好公子就是了。” 苏南丞笑了笑：“好，你的心思公子记得了。你也歇会吧。” 连生哎了一下，伺候苏南丞躺好，就在门口的摇椅上也坐下来歇会。 他也累极了。 苏南丞闭上眼想，回头看程铭花了多少钱，就给连生多少钱。 身边这俩人还是要做到公平的，小处不注意，容易翻车。 当晚就在客栈吃的。 一楼一大桌，苏南丞看着那烤乳猪，焖鸭子，烧江鱼，以及京城有钱也难求的白鲫，还有这江南的名酒醉江潮，一大桌三十多个菜。 心里还能没数？ 本地官员是没来，可这心意不也都尽到了？ 这一大桌，客栈怎么可能有呢？ 苏南丞只当不知道，美食在前，吃了再说。 这一顿吃完，大家都喝的有些熏然。 周大人嘱咐：“明日一早出发，你们都好好歇息预备着。明早咱们卯时集合吃一口，卯正出发啊。” 众人都应了，各自回去睡觉。 这边有些潮湿，苏南丞躺下的时候觉得有些粘腻。 皱眉也没法子，凑合着躺下了，但是睡得不踏实。 半梦半醒，苏南丞好像是梦见自己在府里，也不知是下雨了还是怎么了，怎么都觉得有些吵闹。 他皱眉道：“安静些。” 说完话后，人也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瞬间想起自己在茂县。 耳边传来一种咔咔咔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上轻轻的碰着。 本来这声音很小，可夜太过寂静了。 就连蛙声都没了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苏南丞侧头细细听，就听见木门开启的声音。因为这边潮湿，所以木门就算是新换的开门也难免没有声音。 苏南丞疑惑坐起身，就听见了脚步声。 “连生！” 连生被叫醒还不知云里雾里呢，哎了一声站起来。 “公子怎么了？” “穿衣裳。”苏南丞说着，赶紧拽起旁边椅子上的衣裳穿起来。 “您别急，小的掌灯。” “别掌灯，快穿好衣裳。有什么人进来了。”他们也带着一队护卫的，不过是从步兵营调来的十个人罢了。 所以要是出什么事，只怕来不及抵抗。 连生一惊忙不迭套好自己的衣裳就过来帮着苏南丞穿。 黑灯瞎火，好歹穿好了。 楼下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有灯光亮起的时候，就有惊叫声传来。 随着声音，楼下住着的十个官兵提着武器出来。 楼上各处也都陆续起来了。 苏南丞始终没点灯，他站在门口听着。 楼下的人显然不少，听着脚步也是有几十人。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血腥气，怕是有人已经见了血。 很快就有人来拍门，是自己人。 苏南丞开门后直奔周侍郎那边。 楼下的一群人穿着红色的统一服装，面部却扣着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做的面具。 为首的人发髻上插着一截孔雀尾羽：“来啊，杀了这群狗官！他们都该死！杀了他们，孔雀神母定会知道大家的诚心。” 苏南丞蹙眉，这什么东西？ 周侍郎还算镇定：“诸位别慌，会有人来接应的。”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隐约也见有三十来人。 楼下的官兵不是敌手，如今已经躲的躲，躺的躺，生死未知。 还有工部跟来的几个小吏也都倒在了地上。 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也倒在血泊中。 没了官兵阻拦，这群人嗷嗷叫着冲上楼来。 ------------ 第0079章 自救 可惜这群人都是文官，没有武将。为今之计，只能退进屋子里，用柜子和桌子抵住门。 苏南丞算是站在前面的：“周大人小心，下官护着您。” 护不护得住吧，话先说了不吃亏。 “都小心，不要慌，顶多一刻钟就会有人来接应。”周侍郎道。 苏南丞回头看了周侍郎一眼后道：“那就好。” 几个小厮都在门口站着推着家具。 苏南丞去后窗看了一眼，下面也是有人的。 不过对方没带梯子，也爬不上来。 他们也下不去。 “这是什么人啊？”一个官员问道。 “闻所未闻。” “若是没记错，这应该是叫什么孔雀神教的。”周侍郎坐下来道。 众人正要再问，门口就响起剧烈的声音。 门都被震的晃了一下。 还好这天字号的屋子不光是大，建筑也实在。 这一脚显然没能踹开。 但是架不住这帮人死命的撞。 小厮们用尽全力的推着，可外头人更多。 苏南丞和几个年轻一些的官员也冲过去一起帮着堵门。 “外头的，不想死劝你们早点走。不过一会就有官兵过来，你们有多少人架得住官兵杀？”苏南丞道。 “呸！狗官！就是与你们同归于尽，我们也不怕。”有人怒道。 “好，真是英雄。只是我等死到临头竟不知诸位是什么人。见了阎罗也不知如何回话。诸位给个明白。”苏南丞又道。 门口愣了一下，又一个人道：“我们乃是孔雀神教的教众！供奉的是孔雀神母。神母仁慈，是来救我们这些劳苦大众的。你们这群狗官，官官相护，都是贪污受惠鱼肉百姓的东西，死不足惜。” 说话的时候，外头的砸门声就暂时停顿了下来。 苏南丞绞尽脑汁：“是有官员贪污，可我们只是工部的官员，诸位清楚，京城里六部之中，工部可是最不被重视。此番来这里，是为了巡查曲陵江，为汛期做准备。” “今日你们杀了我们，汛期来时候，堤坝出问题，不知要淹死多少人，淹了多少良田。你们那个孔雀神母既然慈悲，见不得百姓受苦，怎么忍心叫人受了涝灾？” 外头有一瞬间的沉默。 继而是一个声音低沉的人道：“不必与他们废话，去找个东西撞门。” 有脚步声去了。 苏南丞回头看周侍郎。 周侍郎也是满头大汗，小声道：“再坚持一会。定会有人来的。” 苏南丞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可惜那些官兵都在楼下，武器也在那边。这群人身上也没什么武器。 苏南丞倒是有个匕首，可那是近战武器，他虽然如今天天早上跟着师傅学拳脚，但是要说近身格斗，他也是个废柴。 苏南丞在屋子里巡视好几圈后道：“不能死等，就算有人来接应，也不会那么准。咱们得弄出点响动。” 说罢也不解释，将榻上的被褥拉起来，匕首划开。胡乱绑成个球，又把油灯端来。 把里头的油都倒在上头。 “你们几个谁臂力好?”苏南丞问那几个小厮。 有一个看着就魁梧的：“大人，小的会武。” 没看出，还有个会武的。 不过一个人对外头一群拿着大刀的显然是明智，此时他就得用了。 苏南丞点头对他道：“你看准，从后窗往牲口棚子丢，能不能丢过去？” 那小厮看了一眼点头：“没问题，大人是要点火吗？一个够不够？” “先丢一个，灯油不够。”苏南丞对他的机敏表示满意。 小厮接着球，苏南丞就给点着。 一下子那火就烧起来。 小厮嗨一声，对着后窗外头丢出去。 他们就是二楼，那后院牲口棚子虽然有些距离，但是也不远。 那棚顶上全是干草，虽然潮湿，可一个沾着满满灯油的火球丢过去，那也是分分钟就着了。 为求保险，苏南丞他们又把灯里头的油全摸出来弄了第二个丢过去。 不过须臾大火就烧起来。 而门口的人，也找到了东西砸门。 好在堵门的东西不少。里头也十来个人呢，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大人小人了，一起帮忙。 后院牲口棚的火烧的越来越大，顶棚已经烧透了。 下面的骡马都惊了，挣脱开绳子四散而出。 随着棚顶到底，接连几间牲口棚子连着旁边放草料的屋子一下全烧起来了。 大火的炙热他们在楼上都感受到了。 这一烧，前头砸门的人也知道了。 为首的男人隔着面具都能看出一身冷意。 “大人，要快点了，怕官兵会来。”有人道。 那人点头：“再试试，实在不行就放火。他们不是喜欢放火么？” 那人点头。 非要撞门，是因为想抓活口。朝廷官员啊，抓住了多风光？ 如今既然抓不住，那不如放火烧人。 里头也听见了这话。 如今这房子最怕的就是火，真要是放火，大家都是个死。 苏南丞头都大了，怎么好好出个差就遇见这事了？ 这是什么运气？ 众人都吓的没了力气，周侍郎大喝一声：“都不要慌！” 他吼完也是一时间不知怎么办，看向苏南丞。 苏南丞看着门口，脑子里也在急转。 外头已经开始点火。 隔着窗子，已经看见了火把。 苏南丞抿唇：“搬这个。”他指着大桌子。 然后做出个动作，砸墙。 周侍郎点头，如今也没工夫琢磨这么做是对不对了。 救命妖精。 此时干坐着才是要死了。 十来个成年男人一起抬着桌子，不要命的往左边墙壁上撞去。 虽然就这么砸墙有点不靠谱，但是不能等死。 还好门口烧起来后，也没人砸门了。 里头的动静外头人只当是他们乱起来了。 天又黑，火光一晃，也看不清楚。 众人不要命的砸了四下，那墙哗啦啦的塌了一大块。 众人大喜，顾不得别的，互相扶着往那边钻。 放火的人已经走了，他们害怕官兵过来。 苏南丞几个人靠着这边门，暂时不敢出去。 虽然隔壁已经烧起来，这边也就要蔓延过来了，但是万一对方来个回手掏，那就都得死。 ------------ 第0080章 隔壁火势越来越大。 门窗发出木头燃烧的哔啵响动。偶尔还有潮湿木头烧着的声音。 浓烟蔓延过来，众人都憋不住咳嗽起来。 众人也不能再等，赶紧打开门。 就是这间屋子的半边门窗也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顺着门出去，就见三个官兵打扮的人上来：“大人没事吧？” 这是刚才躲起来没被杀死的步兵营的人。 周侍郎摆手：“那群人走了？” 三人说走了。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下楼，苏南丞一边走，一边还扶着一个不能走的。 刘大人崴了脚。 右脚着地就是钻心的疼。 “这火势打起来了，不能留了。”一个官兵道。 “等一下吧，万一那群人就等着我们出去呢？”苏南丞咳嗽了一声：“外头太黑，咱们从这里出去就是靶子。先去院子里。”还好这客栈是前后院，要是没有前院可倒霉了。 “对，听南丞的。先别出去，咱们站大门口。随时可以出去。”周侍郎也是直咳嗽。 众人就在门口站着，刘大人站不住就给他一个板凳坐着。客栈掌柜和小二的尸首，以及死去的那七个官兵都在楼下各处。再有客栈里的打杂的，喂牲口的，基本都死了。 “这些尸首也要拉出去，今晚的事说不定就与谁有关。”周侍郎道。 三个官兵点头，他们一起离京的兄弟们也要收尸。将尸首先都拉到门口，众人安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家等了一会后，火势就越来越大。整个二楼正面都烧起来了。 不时有火星掉下来，渐渐点着了一楼。虽然都在院子里，不至于窒息也不至于呛死。但是这火舌逼近的感觉还是很难受。 为了观察，他们出来的时候一楼的门开着，深夜里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厉害。 后院就更是，大概都要烧过了。 正是这时候，终于听见外头有人来了。 才到门口，就听着是官兵。 带头的，就是茂县的知县周世江。 他急切道：“快救人，快救人，救火队的人呢？” 终于见着自己人，周侍郎也是松口气，指挥人打开大门。 “对面是什么人？”周世江一行人举着火把问。 “本官是工部侍郎周颖。”周侍郎道。 “哎哟！下官拜见周大人，诸位大人可好？”周世江忙不迭过来。 “没什么事。”周侍郎摆手：“周知县不必多礼。” “快快，扶着大人们出来。没受伤就好。”周知县亲自来扶着周侍郎。 周侍郎摆手，不肯叫他搀扶，反倒是伸手在苏南丞跟前。 周知县也不尴尬，憨笑着看着他们。 苏南丞扶着他，嘱咐连生：“好生搀着刘大人。” 刘大人的小厮……尿了一裤子，已经被刘大人嫌弃死了。 众人离开火海后，周知县带来的救火队的人就冲进火场。 那几具尸体也带出来了。 此时脱离了危险，苏南丞才有空看天，竟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具体是夜里什么时辰出的事，他也不知道，反正闹了这一出，天都快要亮了。 周知县先带他们去县衙暂住。 到了县衙天就开始亮了。 一行人灰头土脸，基本上没什么形象可言。 苏南丞穿的是便服，一身浅蓝色的袍子。如今也是花的了。烧坏的，刮坏的，反正没法看。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肋骨和胸骨的疼。本来上回那个伤势也没完全好，就是不动不疼。 昨晚这么折腾，砸墙搬桌子的，用力过猛了。 一双手也是，手心油皮全掉了。 之前紧张没感觉，这会子疼的钻心。 连生给他洗手都担心：“这虽说是只掉了一层皮，可伤口太大了，上点药吧。” 苏南丞点头：“上吧，一会有人来问的。” 苏南丞看着连生一脸黑灰就笑起来：“一会洗洗脸。” 连生点头：“您也是。” 苏南丞又笑了。 这群从京城来的上官，混的乞丐都不如了。 这位周知县很会办事，送早膳之前，就给各处都送去了新衣。 都是成衣铺子买的，全是上好的材料。 好歹大家换上一身，不至于太狼狈。 当然了，其实大家官职不一样，身份不一样，穿一样的衣裳本身也很狼狈就是了。 早膳就在县衙后头吃的，折腾了半夜，大家基本都饿了。 洗漱过后就知道谁受伤了。 除了脚肿的馒头一样的刘大人之外，还有好几个受伤的。 两位年纪不小的老大人手抖得拿不住筷子。 都是撞墙累着了。 尿裤子的小厮不知被打发去了哪里。 其他小厮都聚一起也在用膳。 苏南丞坐下来，周侍郎就道：“南丞啊，伤着了吗？” 苏南丞就举起手：“之前倒是不觉得，这会子才发现，手心都没皮了。肋骨和胸骨也疼，之前旧伤就没好全。哎……” “哎哟，受罪了。没事，好好养着，咱们都休息几日再去巡视。”周侍郎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走路不碍事，咱们还是早些去吧，要是大坝也出问题了……”苏南丞为难。 那就难看了。 周侍郎点头：“倒也是，不过今日要好生安顿。本地要派人来跟着了。这群强盗身份也要报上去。” “周知县，本地有这样的人，你竟不知？” 周知县一早提心吊胆，就等着这一句呢。 “周大人容禀，下官实在是冤枉。这孔雀神教虽说是一早就有的，但是咱们大元法条里，没有禁止这一条啊。他们一向也只是小规模的，从来没像如今这么疯。这还是头一遭啊。” “下官已经派人去抓人了，只是……这个神教里头的教众，多数都是百姓……” “百姓敢来杀朝天官员？”刘大人怒道：“明摆着，他们就是要杀了我们。依你说，难不成是我们还冤枉了他们吗？” “不不不，刘大人息怒息怒。下官的意思是，他们狼子野心，只是以前装的好。这都是下官治下不严。眼下先抓住这群贼子要紧。” “周知县还是通报上头的，这群人胆子这样大，怕也不只是在你茂县了。”苏南丞道。 ------------ 第0081章 闹事 “是是是，苏大人说很是，我这就通报。” 吃过早膳后，救火队的人回来了。 抢救回来不少东西。 主要是周大人一行人文牒之类的都在那呢。不试试抢救也不行。 第一间着火那间也不是周侍郎的屋子，所以里头全烧了倒也不碍事。 文牒有些烧着了，好在官印什么都好好的。 苏南丞的屋子在边上，反倒好好的，他的行李全在。 最惨的大概就是刘大人，人崴了脚，小厮尿了裤子，行李烧了个干净…… 最可怜的是，官服也烧了。 要知道官服这东西是不能轻易损毁的。 要补做，你就要说清楚为什么。 反正要走几个流程，所以刘大人几个月内，怕是没有官服可以穿。 没到晚上，梁城府的万太守就带着手下来了。 顺带还带来了五百个驻军。 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周侍郎一早就将折子送走了。 万太守当然要赶紧来。茂县可是他的治下。 虽说自古皇权不下县，但是县里出了事，层级上找，你不承担谁承担？ 苏南丞扶着刘大人的时候打听：“大人，怎么下官看着这位周知县，不像是个知县？” 刘大人哼了一声：“这厮有来头的。茂县什么地方？油水大着呢，岂能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坐上这个知县？他是临王小舅子。” 虽说茂县经常遭水灾，但是这里田地肥沃，又有诸多桑园。靠江的百姓们并不穷苦。 “临王？”苏南丞点头，临王是皇帝的堂兄弟。 “说来也巧，周大人跟他同姓。”苏南丞道。 “这倒是巧合，咱们尚书跟临王关系不错。” 苏南丞点头，两个人到了大厅也就不说话了。 万太守说话也很客气，不过他也是正三品。又是一方大员。对上周侍郎一行人，是不会心虚的。 周侍郎对他也算客气。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先发海捕文书抓人。 那几具尸首，除了京城来的几个官兵是要送回去埋葬之外。 客栈的人全部都要叫仵作严查。 其次就是安排后日去巡查，万太守带来的人跟随保护。 这是想低调都不行了。 再休息一夜，苏南丞肋骨疼的更厉害了。 叹口气，还是坐起身。怕不是今年害太岁……不然怎么能这么倒霉？ 手上倒是好些了，就是不能握拳。 穿好官服，早早的出发去巡视河道和大坝。 万太守既然来了，就索性一起。 河道没什么变化，比以往的水流多了些。 不过还没到大涨水的时候。 大坝也看着还是好的，需要加固的地方就点出来，然后派人去加固。 接连三四天都在忙这件事。 与此同时，周知县也抓到了一批人。 都是那个孔雀神教的，不过全都没参与那件事。 投入县衙大牢，严刑拷问之下，他们也招不了多少。 全都是百姓罢了。 他们只知道孔雀神教供奉的是孔雀神母，说的就是神母降世拯救黎民那一套。 教主是谁，以及上头有些什么人，他们一概不知。 见过最大的领头人就是一个神使。 关键是在他们嘴里，神使们都一样，就是头上带的孔雀羽毛不一样。 再怎么严刑拷打也问不出别的来了。 就算打太狠了，他们乱说，也没多少信息了。 不过，一个邪教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来刺杀朝廷官员？之前为什么不刺杀？ 这还是叫人疑惑。 此时圣旨应该到了京城，就看陛下怎么说。 众人暂停下巡查的脚步，就在现在住的客栈里休息。 住县衙总不是长久之计，换了一家客栈。这里如今被官兵围着，再出事就见了鬼了。 程铭赶回来才知道出了事，跪在苏南丞跟前：“都是小的不是……” “起来吧，你也不知会出事。事情办妥了？” “回公子，都办好了，小的替爹娘叩谢公子大恩。”程铭一个头，磕的结结实实。 “好了，起来吧。”苏南丞摆摆手：“这几日连生也累坏了，你回来正好。” 程铭抹了一下眼睛起身：“是，公子好些了吗？” 他已经听连生说了苏南丞旧伤发作。 “没什么事，不过也要注意。”真要落下一辈子的伤可完蛋了。 他们在这里呆着也就一两天的事，要换地方了。下一站是渝县。 渝县才是每年涝灾来时候最倒霉的地方。 梁城下七个县城里，渝县最穷。 原来是说不惊动地方，但是如今出了事，不惊动也不行了。 渝县的李知县一早就候着了。 这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来渝县十几年了，治理地方也算有功，可架不住渝县水灾频繁。 他有再好的政绩也升不上去。 自己又没什么门路。 不到四十的人，熬的跟六十一样。 满脸都写着愁苦两个字：“下官恭迎诸位大人莅临。” 渝县和茂县虽然相邻，但是明显民风就不一样。 这边的百姓看着就穷，但是反倒是平和些。 到底是江南地界，就是再穷再多灾，百姓们也是比北方好过。 至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不至于饿死。 所以这孔雀神教，真的起源于此？倒是叫人觉得好奇。 大家这一趟反正是运气不好，才到了地方，住处还没去，就下雨了。 雨势不小。 也不能一直坐车里，只好叫人拿着雨伞把众人接进去。 苏南丞拍着肩上的水珠，看着外头连绵的雨：“最近雨多？” 身侧一个衙役道：“回大人，正是下雨的时候。今日难得有半日晴天呢，都是老爷们的好运气。” 苏南丞叫这个马匹差点拍回京城…… 众人前脚到，后脚就有人来传话了。 圣旨是陛下下给万太守的。叫他严查孔雀神教。 并且将这个教定义成邪教。 满城追捕所有教众。 而就在圣旨下来的第三天，阳高县县衙就被孔雀神教的人攻破，知县被杀，县丞被阉，下面几个小吏全都被害了。 还把知县和县丞挂在了县衙外头。 跟着挂着的是两张写满这两个人罪状的布。 上头桩桩件件，都是两个人如何鱼肉百姓，***女。 ------------ 第0082章 初现端倪 杀了人，孔雀神教的人就跑了。 阳高县这两位父母官确实是不冤枉。区区一个知县，竟有三十几房妻妾。 县丞更是祸害了不少姑娘。 本地无人不知，只是每一次，告状的人都出事。 小小县城，百姓无可奈何。年年受着他们的盘剥。 如今有人杀了他们，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可想而知这件事只怕百姓也要拍手称快。 孔雀神教的名声也是由此开始打响。 这些事，苏南丞一行人只是听闻，并不能参与。 他们没这个权利。 倒是听闻朝廷派人去抓人，可那群人都是百姓，作案的时候还带着面罩。 又加上这事做的大快人心，本地百姓都护着呢。 一时间很难抓住首脑。抓到的都是些什么也不知道的喽啰。 大概今年不光是苏南丞比较倒霉，而是整个大元都倒霉。 去岁去了蓬莱的那位无境上师，一走就是大半年。 此番，终于是有了动静了。 民间也是知道皇帝跟前有四位大师，所以就算不太清楚细节，但是一旦说起来，也是知道的。 这位无境上师根本不在东海，而是在西北。 他一开始肯定是去了东海的，只是不知怎么又跨越大元大半国土，跑去了西北的锦州府。 此时，从锦州府传来一个消息，锦州府一个副将，杀了主将，又带兵杀了锦州府大小四十多个官员。 占据锦州府，要知道锦州府可是有七万守军的，这明摆着是反了。 况且锦州紧挨着的就是北齐却又天险，是一块易守难攻的地方。 而这位副将，赫然姓云。 无境上师的预言传的轰轰烈烈，就说大元气数已尽，付氏倒行逆施，即将遭受天谴。 狩猎遇见的石碑就是说上天的警示。 亲耕惊了耕牛，也是上天在诅咒皇室。 云将军才是天命之人，付氏从此就会父子相残，骨肉屠戮。 他顺应天命，不愿为不顾苍天百姓的人求仙。 而他断言，这位云将军，便是天命之人。 一时间，西北和江南都出了乱子，这一年注定艰难。 苏南丞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事出了快一个月了。 众人坐在一起，周侍郎摇头：“这是兵部的事儿，只是今年真是不顺。” 众人也不敢多说，只是点点头。 江南这边，抓孔雀神教还没个结果呢。 大家现在心思都差不多，都想回京。 早点回去吧，在外头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还好他们还有最后一站，今年雨水量虽然也不算太少，比起发水灾的年份，还是好的。 各处只有小范围的洪涝灾害。 总体问题不大。 回到客栈，苏南丞问：“如何？” “公子放心，小的已经买了四个，三个小子，一个丫头。”程铭道。 苏南丞身边需要人，不过不想京城买。 “都是死契。” 苏南丞点头：“回京的时候，你带他们去宅子里安顿。丫头多大？” “回公子，十一岁。” 苏南丞点头：“先去宅子里伺候就是了。” “公子放心，小的看这个丫头是个机灵的。她七八岁就没了爹娘，是被她亲哥哥卖了。打的浑身青紫。估摸着在家也不好过。那三个小子，两个是亲兄弟，也是没了爹娘。是被姑姑卖了。还有一个是自己卖自己。也是一家子都没了。”程铭道。 苏南丞点头，程铭办事他比较放心。 人就这样，你越是靠的上他，他也就越是靠得住。 程铭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办事多了，就越来越独立。 买来的四个人，都是死契，就不怕他们不忠心。 这年头只要是死契的奴仆，生死都是主人家说了算。 基本不会背叛，因为逃走也是没身份的。 逃奴不管是在哪，被抓住都是个死。 所以这样的人不敢说会怎么有用，至少可用。 程铭这样的，过些年他肯定会给他身份的。 “公子早些歇着吧，小的去给您洗了袜子去。” 苏南丞点头躺下。 睡倒也睡不着，他脑子里在想这段时间的事。 无境上师肯定跟那个云将军是早就勾搭好了。 一个副将，四品。在锦州深耕多年，能一举杀了主将取而代之，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这位云将军三十九岁。 是从他父亲手里接的官职。所以可能至少是两代人。 无境上师也是很得陛下信重的，不然不会叫他带着那么多人和钱离京。 虽然他那点钱也不至于能成大事，可光是陛下信重这一条，就叫他如今说出来的话很是有些分量。 不光是如今，后续他肯定会持续的说一些不利朝廷的话。 这对如今的百姓们来说，是很有用的。 云将军造反的旗号是‘推翻桀付，贤者居上，救黎民于水火，挽江山于将倾’。 问题是这个贤者是谁呢？没说。反正先推翻桀付再说。人家无境上师可是说了他是天命之人…… 如今看来，孔雀神教和锦州没关系。 不过不排除后续两家互相借势。主要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大元上下无处不在的贪腐就是巨大的问题，军队中吃空饷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聚天下财富供养皇室以及朝臣亲贵尤嫌不足。 从显州那件事就看得出，皇帝和太子是一点也不关心百姓过的好不好。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势。 如今锦州起兵，怕只是个开始。 北边还有北齐虎视眈眈，大元这江山，可真是要摇摇欲坠了。 苏南丞本以为，怎么也还得个大几十年，如今看，还真不好说。 毕竟隋炀帝从登基到丢了皇位是多少年来着？ 苏南丞想着想着，人也终于睡着了。 临近回京的前三天，苏南丞收到了侯府家书。 家书是苏英渠写的，问候了几句，后头就是隐晦的指点。 大概就是说叫他好好琢磨好，回京怎么见陛下。 见了陛下说什么。 一不要得罪人。 二要叫陛下听着不那么生气，毕竟孔雀神教这事，陛下不可能不动气。 三就是说话也要叫上峰满意，别光顾着自己，得罪了工部的人。 最后就是事实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不说。 苏英渠用了一句话‘勿使得圣上不悦也’。 ------------ 第0083章 伤膝盖啊 苏南丞看完就烧了，内心甚至也没什么波澜。 习惯了。 整个大元就这么上下欺瞒还有个好？ 回信就不必写了，反正他也要回京了嘛。 回京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八。什么都准备好了，一早要出发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 众人大概是都归心似箭，下月也不管了。 还是启程。 苏南丞坐在马车里，听着雨点打在车顶上的噼啪声。还挺催眠。 连生道：“公子睡一会？” 苏南丞点头，就靠着车壁闭上眼。 他身份还不够，马车自然也小，只能坐着。 这方面是有严格规定的，超过尺寸，分分钟叫人参一本。 连生在车里坐着陪他就更逼仄了，程铭坐在车辕上呢。 苏南丞也睡不结实，半梦半醒的就这么迷糊着。 天气不好，中午就不下来了。 周侍郎那边叫人跑过来说为了赶路，就吃干粮。 一早都预备过的。 不然他们要是还下车，晚上就赶不上宿头。 护送他们回京的是梁城的官兵，但是如今西北造反，江南闹孔雀神教，大家在路上都是不放心的。 能早点回去是最好，所以谁也不介意这一顿凑合。 江南的阴雨下起来就不停，淅淅沥沥的一直滴答着。 苏南丞没胃口，就在车里吃了些干粮。 叫程铭和连生也吃了之后，就又昏昏欲睡起来。 这一回，还没睡一会，就听见外头的叫喊声。 苏南丞一惊，坐直身子撩开帘子，就见外面官兵已经将马车围起来，马车都停下来了。 为首的官兵小将怒喝：“什么人？爷们儿可是带着弓箭呢，不怕死的只管上前来。” 苏南丞透过雨幕，看着这里是官道。一侧是山壁，一侧是缓坡，缓坡上都是树木。 只见那树木之间，有二三十个人，都是蒙着脸，带着长刀的。 不过，护送他们的人官兵是一百人，倒也不惧怕。 那群人大概是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护送，此时踌躇不前。 官兵们也没急着下去，他们的责任是保护周侍郎一行人。 也怕这是调兵之计。 为首的将军去问周侍郎的意思，周侍郎只说道：“赶紧走吧，耽误下来，晚上反倒危险。” 那人应了一声，就将一百人安排好，前后呼应，护送着车队往前走。 连生吓得脸刷白：“公子，他们不会攻上来吧？” “现在不会。” “那……后头呢？” “后头应该也不至于。出了这块地方，他们应该就弱了。”苏南丞叹气，他们这几个京官，真是这个所谓神教盯上的一块肉。 大概能杀几个高官，他们的名声更响亮？ 反正这群人真是死不放手。 雨势不见变化，马车走的更快了些，颠簸中苏南丞也没法睡了。 一直掀开帘子看着外头。 还好那群人没有跟上来，就是怕他们再去集结人来。 就这么紧张了一下午后，马车终于到了歇脚的地方。 大家夜里不敢脱衣，都有东西防身。 小心的过了一夜，没有出什么事，想必那群人是退了。 第二天也不敢放松，马车依旧是跑的很快。 接连三日，终于出了江南地界，众人放心多了。 如此再过四日，到了京城外头。 这一百的官兵是不能进城的，只有送他们的这个将军能进去。 他也只是个六品。 回到了京城的时候，是下午了。 周侍郎赶着进宫去见驾，苏南丞本来打算明日去的，不过周侍郎还是拉着他一起了。 “早些见陛下也是好事，此番你劳苦功高，放心，本官会与陛下说的。” “大人实在客气，下官什么都没做……”苏南丞不好意思。 “哈哈哈，走走走。” 说罢，两个人带着那个将军一并进宫去了。 陛下见了周侍郎，好生问候了他。 周侍郎见了陛下，老泪纵横：“陛下啊，臣险些就回不来，再不能见陛下了啊……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啊。” 苏南丞瞪大眼，这场面还是头回见。 他是决计哭不出的，于是低头，也做悲伤的样子。 “爱卿啊，朕听说你们出了事，急的一夜都没睡着。还好都没事，都没事就好。你们此番都有功。”隆帝亲自扶着周侍郎起身。 周侍郎忙不迭起来，一副不敢劳动陛下的样子。 “还好臣等有陛下的洪福庇佑，都是有惊无险。”周侍郎擦泪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小子呢？受伤了吗？”隆帝看着还跪着的苏南丞：“起来起来，起来回话吧。” “微臣叩谢陛下关怀，微臣无事。全仰赖陛下隆恩眷顾。”苏南丞先磕头。 “全靠此子机灵啊。臣等都手脚也不灵便了。要不是南丞机灵，当真是要葬送在那的。”周侍郎简单跟皇帝讲述起来。 隆帝听得一会蹙眉，一会叹气：“真是难为了卿等。” “苏卿也是好样的。” 苏南丞再度谢过皇帝。 “周爱卿累坏了吧？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快回去歇着。朕留这个年轻些的说会话。”隆帝道。 周侍郎忙应了，又是一番谢恩后，告退出宫。 苏南丞站那，是无比心累。 这群人都成精了。 所以周侍郎这又哭又笑的，孔雀神教的事是一个字也没说是吧？ 都丢给微臣我了是吧？皇帝一会要是发飙你反正跑了是吧？ 唉…… 可人家也给他在御前邀功了，皇帝不得夸几句？所以还能抱怨什么？ 果然。 周侍郎一走，隆帝就叫人赐座。 苏南丞坐在小板凳上，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包括路上再度遇见了那群人的事。 皇帝脸色渐渐沉下来。 “狗贼！”隆帝一巴掌拍在桌上。 苏南丞与殿中太监一起都跪下：“陛下息怒。” 隆帝深吸气：“起来吧。” 苏南丞心说要不我就跪着吧，频繁起来跪下，伤膝盖。 不过到底还是起来了。 “陛下息怒，微臣看这群人，并不能成大事。都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苏南丞道。 “朕已经下旨，日后不许百姓随意信什么教。这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孔雀神母，闻所未闻。若是那个神母那么灵验，他们何须如此汲汲营营？”隆帝怒道。 ------------ 上架预告 中午12点更新哈，盼支持。 ------------ 第0084章 上架 苏南丞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是啊。 反正就随着皇帝说。 皇帝说够了，苏南丞也奉承够了之后，皇帝才满意：“苏卿刚回来，也是累了吧？陪着朕说了这许久。” “陛下此言说的微臣羞愧，能陪着陛下须臾，都是微臣的福气。微臣年轻，又无才无德，如此能常听陛下教诲，实乃三生有幸。微臣不会累。”苏南丞说这话的时候，是把自己毕生的演绎本事都用上了。 力求做出个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不管演的如何，隆帝反正满意了。 哈哈大笑道：“好。你小子会说话。得了，估摸着你家里也等着你呢。回去吧。过几日再来与朕说话。” “是，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苏南丞出宫的时候，皇帝还是赏了东西的，赏的是皇帝用剩下的一块墨锭。 苏南丞如获至宝的捧着出去的。 此时装在盒子里，他就抱在怀里。 送他的太监恭维：“陛下的物件儿，不轻易赏人呢。小苏大人究竟是年轻有为啊。” 苏南丞摸出银子赏他，笑了笑：“都是陛下的厚爱啊。” 多的不想说，着实累了。 皇权社会下，皇帝用剩下的东西的珍贵程度，是比金银更甚。 不是说他经济价值如何，主要是个面子。 皇帝用过的东西赏给你，是意味着皇帝当你是个亲近的人。自家人这个意思。 所以，也难怪太监今日的奉承更殷切了。 苏南丞从宫外直接回府。 他想先睡一觉，但是显然不可能。 一回去就叫连生先去找苏英渠，说他一会就去，现在需要更衣，不然衣衫不整见长辈也是不敬。 连生回来后道：“老爷说，叫您先去给老太太和夫人请安。一会直接去前院侯爷那里。” 苏南丞点头，换好了衣裳，坐下来：“先给我上些茶水，别烫，渴了。” 他是真的累了，但是不能歇着。他也不想说话了，可也显然是不能不说，一会还有许多话要说。只好先灌水吧。 冬梅几个应了，一边给他擦了手和脸，一边端来温热的茶水。 苏南丞一口气灌了三杯才起身：“走吧。” 老太太见了苏南丞就担忧道：“南儿没事吧？听着你们出事，可把我吓坏了。” “孙儿不孝，叫祖母担忧了。不碍事。都是一些小伤。” “那就好那就好，没大事就好，哎哟，这天杀的什么神教，都是邪教。”老太太哼道。 “母亲别担心，南儿这不是回来了？”冯氏笑道。 “母亲也担心了，儿子好着呢。”苏南丞道。 冯氏顺势说了几句好话。 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都在这里，苏南丞都挨个问候过，就去了前院。 侯爷明显是刚回来，官服还穿着呢。 苏南丞行礼拜见过后，坐在末端。 先把这一路的事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遍。又把宫里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遍。 成康候点头：“做的不错。” “回来就安心在衙门呆着，最近京城人多。杂乱。”成康侯道。 苏南丞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锦州这种情形，选秀……还继续？” “自然要继续，秀女都到了京城，还能如何？”苏英渠摇摇头。 苏南丞沉默了一下，真是绝了。 苏英渠又问了一些细节才道：“老太太那摆膳，一起去吧。” 苏南丞真的想回去睡觉了……但是也不能，只好应了。 家里如今算是看重他，他还不能不识好歹。 去了老太太那，又是一番折腾，饭没吃几口，话真的没少说。 等再回到梧桐院的时候，就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冬梅懂事的伺候他更衣，给他端来茶。 苏南丞本来想意思意思问问出门这些时候家里没事吧？ 不过实在不想张嘴。 就摆摆手，指了指里屋床铺。 冬梅道：“公子放心，都预备好了，您先沐浴？” 苏南丞点点头，等着她们提进来热水，就去舒舒服服泡澡了。 这一路，毕竟不能沐浴。 洗好躺下，真是分分钟就睡着。想想明日还有许多事，他头都大。 一觉睡到了被叫醒，苏南丞还是觉得不太够，撑着起身：“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卯时了。”冬梅道。 苏南丞叹口气，不起不行了。 先去跟着师傅打拳，回来吃一口，就该去衙门。 不上朝的人，辰时之前到了就行。 他也就来转一圈，刚回来，他不得休息几日？ 工部转了一圈后，就去了私宅。 那四个人这才来给他请安。 最大的一个也就十七，最小的就是那个丫头，十一岁。 四个人磕头请安后，请苏南丞赐名。 苏南丞问：“你们几个原本叫什么？” “回公子，小的没有大名。本家姓林。”十四岁的道。 “那就叫林进。上进的进。”苏南丞道。 林进谢恩。 “回公子，我们兄弟，本名是李忠和李孝。”十七的指了指他十五的弟弟道。 苏南丞点头：“保留原名吧。” 小丫头道：“回公子，奴婢本家姓张，只是既然被卖了，也不愿意留本家姓氏。求公子赐名。” 苏南丞点头：“府里我身边的丫头春夏秋冬，那你就从个春，叫春桃。” “是，春桃叩谢公子。” “规矩如何，程铭都说了吧？我身边只留一种人，那就是有用的，忠心的。不要怕做错事，错了自有错了的说法。但是要是生出欺瞒的心思，除非你们有信心叫我一辈子不知道。否则，一个死字。”苏南丞澹澹。 四个人都跪着说知道了。 “这宅子里的事，杜平安管着。有事就找他。等我需要安排你们做事的时候会嘱咐。” 四个人都应了。 杜平安也应了。 叫他们出去后，苏南丞问：“你哥哥如何了？” “回公子，前几日见了一面，哥哥如今被安排在了杨千户手下。跟着跑进跑出。哥哥不敢跟小的说具体做什么。只说公子要问时候，他就来回话。”杜平安道。 “无妨，他才去，安生当差是要紧。”苏南丞道。 “你去吧，去长公主府传句话，看看小侯爷何时有空。知道规矩吧？” ------------ 第0085章 明月楼 杜平安道：“是，公子放心，小的定会注意不叫人多想。” 杜平安走后，苏南丞舒服的，没形象的，畅快的一觉睡到了午后。 总算将这一路的辛劳补起来了。 程铭他们摆上饭，杜平安也回来道：“小的去时候，那边小侯爷也有话，说就等着您的话呢。晚上约您明月楼见呢。” 苏南丞嗯了一声，打个哈欠，开始吃饭。 吃完了也不急着起身，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要瘫一天的。 傍晚时候，才洗漱更衣打扮好准备出发。 明月楼真是热闹非凡。 迎来送往的姑娘们都笑盈盈的，就是来了这里不做什么，人心情也是舒畅的。 苏南丞被带进去，直接带去楼上：“公子先坐着，奴家叫人过来陪着您。”管事妈妈笑道。 苏南丞点头，随着她指点，选了上回跟小侯爷坐着的那间屋子。 很快就有两个姑娘进来，又有人拿着点心水果茶水酒水进来。 两个姑娘看着都不大，十六七的样子。 她们不太知道苏南丞是谁，但是能被带到这间屋子的，都是贵客。 于是反倒小心，没有轻浮样子。 “两位姐姐弹琴唱歌可会？”苏南丞问。 “回公子，奴家琴弹的不如琵琶呢。奴家给您弹琵琶如何？”其中一个姑娘道。 “甚好。请吧。”苏南丞道。 那姑娘就出去取来琵琶，坐在一侧开始调音：“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样的？” 苏南丞想了想：“温柔些的，如江南的风。” 那姑娘愣了一下，掩唇一笑：“究竟是贵客，话说的叫奴家都不好意思了。” 苏南丞挑眉一笑，靠着椅背。 另一个姑娘见此，给他倒了一杯茶。察言观色，她觉得这位小公子此时不想喝酒。 弹琵琶的姑娘果然很是个聪慧的。 她指间轻轻拨动，那琵琶的声音响起，果然是轻柔的调子。 苏南丞不懂音乐，只是想来，琵琶能弹出十面埋伏那样铿锵的曲子，大概低沉温柔倒是难吧？ 不过她轻轻弹奏，随着乐声，还有歌声。 不是正江南，但是也是偏向江南。 吴农软语，其实苏南丞听不太懂，只觉得好听。 陪他坐着的姑娘也懂事的不说话，只是靠着他，还把一只手塞进他手心里。 这姑娘的手是真的好看，雪白纤细，指甲泛着粉嫩的光。 苏南丞就轻轻捏着，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捏过去，听着曲子，惬意的等着人。 姑娘唱到了第三曲，人终于到了。 苏南丞起身：“见过小侯爷。” “坐，继续。”骆川贤摆手道。 “呵呵，还是叫姑娘歇会吧，三曲了。”苏南丞端起茶：“来，润润喉。” 那姑娘谢过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茶：“奴家多谢公子。” “此番出去，惊吓不小吧？”骆川贤坐下来问。 “确实吓了一跳。当夜可说是险象环生。要不是好歹我们还有十几个人，只怕就交代了。”苏南丞叹气。 “这也着实是意外。”骆川贤皱眉。 “不知，朝廷可也派了龙行卫的人去了吗？”苏南丞问。 “自然，有人去。不过也无用，这种事……哪里是一下能查清楚的？”骆川贤皱眉：“西北的事，你知道了吧？” 苏南丞点头：“知道，那位将军姓云。” 骆川贤冷笑：“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都明摆着的事了。” “此人埋得深，昨夜听我祖父说，这个云至深的父亲过世有三四年了。这是守孝结束，就要搞事儿。只怕最早时候，就是他父亲安排的吧？不过，我不解的是，他如今能将锦州兵权全部拿到，是有本事，可他父亲当年，只是个四品将军，如何敢想这样的大事？” 苏南丞一边将一杯茶倒好推过去一边道。 骆川贤接了茶蹙眉端起来喝了一口：“你的意思是？” “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事说不通，这云家，往上数几代，并不是什么名门吧？” 骆川贤点头：“他祖父那一辈开始发迹，都在军中。算是锦州本地起家的。” “无境上师在京城也二十来年了吧？如此想，倒是他们应该多年前就勾结了。” 苏南丞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云至深，是个厉害人物。” 云家深耕多年，才有他今日一哆嗦。不然一个州府，你说拿下就拿下，也坐不住。 “上头还没说派兵？”苏南丞问。 “快了，陛下如今选不出合适的将军。这一仗不好打。”骆川贤摇头。 为了避开，多少武将都开始称病不上朝了。 这倒是真的，谁敢说这锦州和北齐就没关系？ 虽然理论上来说，北齐没必要这么做，这太拐弯抹角了。 可离得那么近，万一呢？ 当年倾全国之力一战，大元丢了涿州亭州，国境线往后退了五分之一。 主将们都死了，可那些没死的将军，至今有几个得以重用？ 川宁府是有驻军，可陛下也不敢轻动。 他只是第一时间发出旨意，叫川宁府等地死守，无诏不得轻动。 再一个离得近的，就是甘阳府，可惜甘阳府没什么兵马。 他俩都不是什么带兵的人，这方面是没什么好说的。 交流的都是一些朝中和外头的事。 骆川贤叫人摆上膳食：“吃点吧，晚上住这里都行，我今日不能留。亲耕那事，不是还有几个可疑的？前些时候送宣镇抚司了。” 龙行卫的办公场所如今早就挂牌子了，就是宣镇抚司。 如今算是得意的很。 “小侯爷辛苦。”苏南丞笑道。 “辛苦倒是尚可，血湖湖的，看着恶心。”骆川贤叹口气：“我就不该听你的。前日回府进来我妾室屋子，都叫她嫌弃我沾了血腥气。” 苏南丞失笑：“那小侯爷这爱妾鼻子倒是好。” “罢了，不说了，吃饭吧。好歹吃饱。”骆川贤叹气。 两个人就在两位姑娘的陪同下吃过了晚膳，骆川贤着实赶着走，所以酒都没喝多少。 苏南丞等他走了才走。 本来，他来这里是不必出钱的。小侯爷的场子嘛。 ------------ 第0086章 背后的事 不过两位姑娘陪着他也这许久，即便是他走了这明月楼里自有给她们的赏钱，苏南丞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他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其中一个姑娘：“出来没带多少，你们姐妹俩分了吧。” 两个姑娘都挺高兴的谢过他，说什么都要留他过夜。 苏南丞笑着婉拒，带着程铭回府去了。放松一下可以，在这里可睡不好。 苏南丞沾染了一身的脂粉气，回府后自己都闻得见。 还没换洗，前院就来了人了，是侯爷那边的小厮。 “七公子，下午时候您不在，东宫来了人，说太子殿下要见您。知道您不在，就说不着急，明日请您进宫呢。” 苏南丞蹙眉：“没说什么事？” “回七公子，什么都没说。来的是东宫太监粟茂。侯爷嘱咐您，说太子殿下请您进宫，您不妨就进宫。不过您可以先去拜见陛下。”小厮道。 苏南丞一笑：“祖父有心了，你回去替我谢过祖父，就说我明白了。” 小厮见他懂了，就笑着走了。 程铭去送，自然少不得塞点铜钱。 他一走，苏南丞脸上的笑意就落下来了。 正端茶的冬梅吓一跳，手都颤了一下。 苏南丞坐下来，接了茶，抿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成康侯这招数是好的。先去见皇帝，再告诉皇帝太子要见自己。 这一来，皇帝就不会怀疑他与太子之间有什么。 是把自己摘出来了。 可是这么一来，未必不会得罪太子。这不是上眼药？如此对太子可没好处。 最近三皇子的宠爱又浓重起来，陛下都费心为他相看新皇子妃了。 太子要是惹了陛下的厌弃，得益的不就是三皇子？ 苏南丞内心有些烦躁。 太子也真的有病。 知道太子心里看不起自己，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会真的顺服你吧？ 怎么就非得把路走窄了呢？ 他叹口气，暂时还真想不到最合适的方式。 得罪太子还是得罪皇帝，那还用选？ 许久后苏南丞一抬头就见冬梅小心翼翼站着：“怎么了？” “公子您不生气了？” 苏南丞失笑：“有什么好生气的。预备预备，我洗洗。” 冬梅笑着点头：“是。” “我生气不生气，还能打你？”苏南丞逗了一下。 冬梅还是挺可爱的。 这事多想无益，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去用什么谋划。 第二天起来，他做完自己的事，临出门前嘱咐冬梅：“天热了，去库房拿二两银子，差人出去给你们几个小姐妹都买些布料回来做衣裳。” “奴婢多谢公子。”冬梅高兴的一福身：“公子，那……香梅和香芹两位姑娘……是不是厚一些？” 苏南丞一拍脑门，真心记不住这两位不出现的姑娘。 “这两个人老实吗？” “这，老实吧，她们也不大跟我们一起。没事的时候她们一起坐着说话呢。做针线。”冬梅道。 苏南丞挑眉：“她们跟你们没什么不一样，不干活还领月钱？日后有事就安排过去。叫你做主就做主。此番也是一样，你多拿一两，日后赏什么都是一样的，没有她比你多的。” “是。”冬梅应了。 出府后，苏南丞就直奔皇宫。 这见驾的频率确实是高了些。 苏南丞在大庆殿外头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全程都站的板板正正的，当然累了。但是这可是大庆殿外头。 里头皇帝正跟各处大臣商议大事，想来也是打不打锦州的事。 终于里头散了，大人们陆续出来。 苏南丞弯腰拱手，反正哪个都比他官职高。 今日也没工部什么事所以没有工部官员。 走在最后的，赫然是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等几位皇子。 苏南丞眼睛一亮，行礼的同时，就知道怎么说了。 太子不能见苏南丞而不说话。 之前可是他东宫的属臣，这就不认识了？那不合适吧？ 所以太子道：“南丞啊，这是面圣？” 苏南丞客客气气：“微臣拜见太子殿下，诸位殿下。微臣正准备先给陛下请安，就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的。” “哟？如今你都不在东宫了还去请安？可见忠心。”四皇子玩笑一般道。 苏南丞不好意思的一笑：“四殿下说笑了。” 他一副尴尬样子，却什么都不说。 太子笑道：“是孤叫他进宫，此番南边的事，孤听着也是担忧。想着再没有南丞这么合适的人问问。对了，听说你受伤了？好些了吗？” “多谢太子殿下，微臣没事。” “那就好，这客栈里出事，就是麻烦啊。”太子笑了笑道：“行，你先面圣吧。一会再去东宫见孤。” 苏南丞低头：“是，微臣恭送太子殿下以及诸位殿下。” 四皇子笑了笑：“好说。” 走出几步，四皇子道：“三哥，你这表弟一个比一个生的好。这一个可不比玉郎差呀。” 三皇子一笑：“得了吧，父皇成日里骂咱们生的丑。我如今看谁都比我好看。” 哥俩勾肩搭背，好兄弟似得笑着走远了。 苏南丞脑子里熘过太子那句‘客栈里出事就是麻烦’，不是害怕，不是担忧，是想笑。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就笑出声了。 太子这个提醒真是说什么好呢？ 苏南丞又等了一小会，里头就传他进来了。 “微臣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来的正好。”说着，他回头看向一个太监：“把那些个单子给他，叫他带去吧。” 太监应了，就去一边的桌上将一摞单子拿来：“小苏大人，这是龙行卫要的东西。您拿去给工部的人看看，那边不是有许多巧匠么，看看能做吗？” 苏南丞不细看，只看最上头一张，那画的赫然是刑具呀。 “是。”苏南丞应了。 “嗯，你来是有事？”隆帝问。 “回陛下的话，微臣是来请安的，打搅陛下了……”苏南丞不好意思道。 “哦，无妨。不过朕还有事，倒是不得空跟你说话。你先去吧，过几日再来。”隆帝摆手。 “是，微臣告退。”苏南丞拿着一摞纸出门去。 ------------ 第0087章 彼此怀疑 只能说运气不错。皇帝真要是闲着，他还不知说什么呢。 前脚，苏南丞一走，后脚隆帝蹙眉：“他是干什么来了？方才太子说什么了？” 大太监曹得禄赔笑：“奴婢听着是太子殿下叫他进东宫。所以他先来了大庆殿。” 隆帝就懂了：“太子召见他？” “回陛下，想来是这样。”曹得禄道。 “哼，这是要打听什么？南边的事，太子难道不知道？”隆帝面色不好看起来：“还是说有什么事，是一个从七品知道还能告诉他的？” “奴婢无能，并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小苏大人怕也是有些担忧，这来面圣。” 隆帝点头：“这小子倒是懂事。” “对了，朕听你说过，这小子最开始不是东宫的吧？” “回陛下，正是如此。是东宫发了调令，将他调入了左春坊。”曹得禄道。 隆帝又哼了一声：“这可是贵妃的侄子。皇后是不是今日叫朕去用膳？告诉她，真有事，不去了。” “是。”曹得禄道。 苏南丞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 事实上，曹得禄这样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替他说话。 曹得禄真正偏向的人尚不可知，但是绝不是太子。 如今这三言两语叫苏南丞捡了便宜。 在皇帝眼里，他就是个可怜的叫太子呼来喝去的人。 苏南丞出去的时候，找小太监要了一个布包，先把东西包起来。 然后才去东宫。 估摸着东宫留不了多一会了。 果然，太子再见他，颇有些意兴阑珊。 简单问过南边的事，就道：“南丞出去了一趟，倒是又有变化。如今也是御前受宠的人了。就是孤，也轻易使唤不得。” “殿下言重了，微臣依旧如过去一样。”苏南丞道。 “如过去一样？”太子笑了笑：“南丞在朝为官，忠于陛下是应该的。” “殿下，微臣……” “好了，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吧。”太子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他拿着的东西。 也不好直接问是什么。从御前带出来的，就是太子也不好轻易动。 苏南丞叹口气，只好离开东宫。 苏南丞想，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不会理会他了。 不过太子肯定也生气了，要是有合适机会，太子肯定捏死他。 苏南丞叹气，这人真难做。 去了工部，直接去找了尚书。 尚书看着那一叠稿纸一个劲儿的说罪过罪过。 “谁画的啊？啊？这比刑部和大理寺的刑具都吓人。你说说，你说说！咱们工部是干什么的？能做这些？”韩大人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直摆手：“不行不行，做不了做不了。这做出来，佛祖都要怪罪的呀。” 苏南丞适时滴咕：“大人您不是信三清的么？” “嘿，你这臭小子。”韩大人蒲扇一般的大手拍在苏南丞的肩膀上：“怎么胡说呢？” 苏南丞被拍的一个趔趄。 真不是他太虚，这胖子力气真大呀。 “咳咳，算了算了，你去找老赵。”韩大人摆手：“赶紧拿走拿走，别叫我看了。哎哟，折福哟。” 苏南丞笑了一下，将东西又包起来：“是，下官这就去找赵大人。” “赶紧走赶紧走，走快点，不能看了。”韩大人赶苍蝇似得。 苏南丞点头走了。 赵大人就正常多了，只是蹙了一下眉：“宣镇抚司这是要做什么？” 苏南丞摊手。 赵大人叹气：“怎么看都不是好玩意儿啊。” “是啊，尚书大人都不肯细看，直说折福。” “啧，你信他。”赵大人自知失言，又笑了一下：“咳咳。行，这就送去做。你今儿不是不用来么？赶紧回去歇着，紧着慢着也歇息不了几日了。” 苏南丞笑着走了。 虽然知道人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工部这个环境，确实比左春坊轻松的多。 苏南丞出宫后就踱步去了费鸠那。 回来也两日了，总要见的。 反正南边的事，是见人就得说一遍，越说越周全，细节都全想起来了。 也是难得今日到了的时候费鸠不在家。 不过他家的人都认识苏南丞，带着他去前院坐着等。 有人已经去找费鸠了。 不过一会，费鸠就回府。苏南丞正在回廊上抱着一本书看呢。 “小苏大人，将军回来了。” 有人提醒。 苏南丞起身一笑：“见过将军。” “坐吧，我昨儿等你你倒是没空，今天出去你倒是来了。”费鸠坐在他身侧：“伤势如何？” “不碍事，都好了。” “那就好，你小子也是倒霉，遇见这事。这个什么孔雀神教，前些年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就是个寻常的教派，没当回事。如今这是要翻天啊。”费鸠摇头。 “这孔雀神教有多久了？”苏南丞问。 “这……这可不好说，十来年前我就听过一嘴。”费鸠蹙眉：“具体多久不好说，这种东西说不定就是翻出几百年前的一本破书或者一个什么传说，就能拿来乱编。” 苏南丞点头。 俩人说完南边的事，就说锦州。 “将军今日是去兵部了？” 费鸠叹气：“直接去还能有什么用？我也就是别处走走。” “将军如今要是想去锦州，怕是也不合适。”苏南丞道。 “我何尝不知？只是机会稍纵即逝啊。如果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们这群人，真要老死在京城。” 苏南丞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站着的人。 费鸠一摆手，众人全散了。 他府里前院十几个都不是小厮，而是当年跟随他的属下。 即便如今没了身份，也是当兵的。与小厮截然不同。 可说一句令行禁止，退开的脚步都整齐划一。 “想说什么？”费鸠问。 苏南丞叹口气：“倒不是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说，就如今这个形势，将军真不必怕没机会。” 一个月内，两处地方都亮起红灯。 焉知没有第三处？ “陛下至今都没下定决心叫哪位将军去锦州，此时兵部要是真的推举了您或者是朱将军……只怕重演当年之祸。” 朝廷都没个决心，出去打的将军那还有个好？ ------------ 第0088章 奢靡啊奢靡 后勤都不一定供得上。到时候打赢了未见得有多少好处，打输了那就是你的罪过。 费鸠叹气，他何尝没想过这个？只是不甘心罢了。 “将军，二十多年都等过了。”何必争这一个朝夕？ 费鸠摇头失笑：“罢了，是我心急。倒不如你这个娃娃通透。” “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不曾经历曾经罢了。”苏南丞也轻笑。 “那种曾经，不经历才是好事。”费鸠抿唇：“罢了，我明日去劝劝朱将军。他比我更想去。” “陛下如今，更在意的是查清楚究竟哪些人是有问题的。宣镇抚司叫工部做的刑具，许多都是闻所未闻。一部分，是前朝用过的东西。酷烈程度可想而知。”苏南丞轻轻摇头：“我一路过来的时候想，这件事就是我不提议，不去推动，陛下真就没有这个意思？按照如今宣镇抚司的完善速度，真是……太快了。” “你也不必多想，二十多年前，这朝廷就已经是这样了。先帝虽然也不是什么励精图治的人，好歹还知道民间疾苦。如今……哼。” “你可知，去岁临王府光后宅花费就有九万多两白银？” 苏南丞蹙眉：“临王府后宅？太妃王妃侧妃以及临王子女，都是内事省养着吧？吃穿用度，都不必自己花费。就算是临王妾室多些，能花九万两？可见奢靡。” 这还只是后宅，一年的花费。 这也不是秘密，临王府年年都奢靡。 “临王府的老太妃，每日早晚都用燕窝。人参灵芝更是当汤水吃。吃鱼只吃鱼鳃肉。临王有一位爱妾，身有心疾。日日都需要用贵重药材养着。每个月都要请太医诊脉。太医院没有的药材，他是满天下的搜罗。” “临王的长女爱琴，他特地派人去南边深山，寻找古木给郡主做琴……” “如此奢靡，九万算什么呢？”费鸠摇头。 苏南丞也是没话说。 这样的王爷，大元有十几个。不敢说个个都像是临王这样，但是这样已经很可怕了。 “而且，这传出来的，还未必真。只多不少。”费鸠又道。 “陛下生辰，都要用下面的税赋。如今打仗，只怕也是没钱。”苏南丞道。 可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不会不要面子。 这个选秀，如今倒也不是说老皇帝就多么的好色，只怕是他自己为架起来了。 要是不选，反倒是叫天下人以为他撑不住了。 这一夜，费鸠喝了很多酒。 也唱了很多歌。 他心里憋闷，无法抒发。苏南丞就陪着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皓月冲破乌云照亮了庭院。 他们还在喝。 又等明月西沉，费鸠才被自己的下属扶着进去睡觉，他彻底醉了。 “小苏大人留下来吧？有住处。” 苏南丞摇摇头摆手：“不了，回去了。” 程铭扶着他，慢慢走出去上了马车。 苏南丞靠着马车车壁，也开始哼歌。 ‘纺车轻，纺车缓，纺车纺出冬衣穿。 孩儿嫌，狗儿嫌，孩儿长大一眨眼。 儿远行，塞外边，儿这一去何时还？ 儿不还，白骨寒，可怜老母日夜盼。 长街长，鞭炮燃，新妇进门笑欢颜。 新媳妇，做衣衫，送别郎君塞外边。 郎君一去不回还，新妇转眼白鬓间。 白鬓间，雪满天，塞外枯骨无人捡……’ 他闭着眼，想着费鸠敲着盘子轻缓的唱这曲子。只一遍，他就记住了。 也不知那些年，多少老父母送走自己的儿子，从此就再也不得见。 也不知多少新婚的妻子辞别了自己的丈夫，就是永远。 可这个天下，并没有好，也暂时不可能好。 它烂到了底，总要经过更烂的时候，才能改变。 苏南丞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有些不舒服。他心还在，听着这样的曲子，他只是不舒服罢了。 苏南丞醒来的时候，是被程铭和另一个府里的小厮扶着。 “嗯？我睡着了？” “公子，到了。”程铭轻声。 苏南丞嗯了一下，扶着他的肩膀下了车：“没事，我能走。” 程铭应了，还是与另一个小厮一起扶着他。 苏南丞不太想说话，吹着夏日微风回到了梧桐院。 洗漱的时候，就只是困倦。 冬梅和春樱伺候他躺下的时候，他基本是秒睡。 再度被叫醒的时候，苏南丞问了时辰，知道是到了起身的时候，痛苦不已的拉了一把冬梅。 冬梅哎呀了一声跌落在他榻边。 苏南丞就顺势搂住她：“别动。” 冬梅吓一跳，也羞红脸。 不过苏南丞也只是揽住她就这么闭着眼又迷湖了一下就道：“傻了？” 冬梅站直：“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 苏南丞笑了笑：“好生伺候吧。方才的事忘了。” 冬梅红着脸点头。 春樱只当自己看不见。 等送苏南丞去打拳后，春樱才小声道：“姐姐，你是要做姨娘了吧？” 冬梅臊的要打她。 闹了一会冬梅才道：“你不知道，公子没那意思。逗我罢了。你我贴身伺候主子的，冬天时候暖被子也是有的。咱们是没干过这些事，如今不过是主子玩闹。当真了，可就是蠢了。” 春樱点头，心想这也对。 不过，公子对冬梅姐姐确实不错。 舒舒服服打完了拳，五公子就叫着苏南丞去他那边用膳了。 想着今日还是休息，苏南丞也没推拒。 虽说大家还是在府里膳房统一吃，五公子大婚后也没有小厨房。 但是有客人来了，有女主的院儿里，还是不一样的。 五公子的妻子冯氏特地来见过苏南丞：“七叔早，知道七叔来，我特地叫膳房多加几个菜。就是不太周到，七叔别介意。” 苏南丞起身就道：“表姐着实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怎么还这般？不过吃个便饭，倒是打搅了表姐。” “你们这称呼，把我都弄湖涂了。”五公子拍头。 冯氏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从大夫人冯氏那算，这一声表姐当然是没错的。 虽说五公子才是亲兄弟，可苏南丞这一叫，冯氏当然高兴。 ------------ 第0089章 换一换消息 五公子至今没有当差，长房里，他们两个一直都不怎么受重视。 如今苏南丞这么叫，冯氏心情也好多了。 摆好膳食，她就回了后头。 苏南丞道：“嫂嫂看着就好，五哥有福气。” 苏宁丞笑着点头：“母亲的内侄女，确实是好的。” 这话他说的倒是不勉强，冯氏的教养，确实好。 “五哥有话说？”苏南丞问。 苏宁丞笑了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许久没跟你说话了。你如今忙，也少在府里。” “忙什么，没什么事。”苏南丞摇摇头。 “我是想着，长房四个儿子，如今就我在家里闲着……有时想起来真是愧疚。你比我小，如今都当差一年多了。我还碌碌无为。”苏宁丞叹气摇头：“心里也是十分的不舒服。” 苏南丞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道：“五哥这么说的话，弟弟替五哥留意？这话说着轻狂了些，不过弟弟在外，或许有什么机会呢？” 好话不要钱，其实他也不是很看得上苏宁丞这个人。 不是说看不上出身，论出身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主要是看不上苏宁丞这个的胆气。 太过明哲保身，精明却胆小。 怂。 从五公子那边回来，苏南丞更衣后，打算去找自己的酒肉朋友们。 太久没找了，免得大家以为他不认人了。 于是，苏南丞先去私宅，然后叫连生几个挨个请人。 鲁子卿，卫珍，戚梦堂。 还好这三人都没什么事，也没差事在身，说出来就出来。 于是大家中午就聚齐在飞白楼。 做东的当然是苏南丞。 大家都认识，也不必介绍，寒暄过后，就可以开动。 鲁子卿道：“苏兄此番遇难我可听说了啊，吓了一跳。没事就好，敬你一杯。” “子卿实在客气，来。”苏南丞笑道。 “哎，苏兄啊，你是不是流年不利？一年受伤两回了。”戚梦堂道。 苏南丞无语摇摇头：“别瞎说。” “哈哈哈就是就是。南丞怎么会流年不利？按我说，那是大大的利！如今可是从七品了，多少人读书一辈子想升官都难。来来，为这个也得敬你。”卫珍笑道。 苏南丞不好意思的喝了。 与他们闲话的时候，难免说起了龙行卫。 无他，这段时间，京城里三件大事。 一个是选秀。一个是锦州造反。一个就是宣镇抚司龙行卫。 “我本来是想进宣镇抚司的，本以为凭着家世，怎么也不会被拦住。没想到，宣镇抚司最低等的龙行卫都不肯要我。”卫珍摇摇头：“我父亲出面无用，六殿下出面也无用。” “这般严格？”戚梦堂惊讶。 “正是，这长公主家的小侯爷，倒是铁面无私。”卫珍撇嘴摇头。 苏南丞跟着打哈哈：“这也是不怕得罪了六殿下？” “那倒也没什么，六殿下的面子不算什么。听说太子殿下的都没能塞进去。皇孙亲自带人去的，都被撅回去了。”卫珍幸灾乐祸。 众人都失笑，只是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太子。 与这几日聚过，第二天就该回工部当值了。 十九的时候，皇帝终于下旨，调派青州，纷扬驻军共六万。京畿天津调兵三万齐聚甘阳府。 带兵的将军是天津府罗将军。其他几位将军分别出自青州，汾阳，天津府三处。 兵部派出四个人督战，这四位两个是将军，也是从未上过战场。两个是督战。 户部保证粮草，火速向各处调派。然后派人送往甘阳府。 就在兵部户部各处忙着安排开战的时候，朝中等了大半年的选秀，也即将开始。 六月初一，子时才过，正是深夜，秀女们的马车就浩浩荡荡的往皇宫方向行去。 南顺门外，按着州府而来的秀女们挨个下车登基进入大内。 天光大亮的时候，这群秀女才登记完。进入大内。 苏南丞去工部的时候，看着街上各处的戒严，只是摇摇头。 魔幻多了，也就不魔幻了。 苏南丞去了工部，倒是捞着一个差事，就是送一部分刑具去宣镇抚司。 这已经是第二次送了，因为那一摞图纸不少，工部也没一下就做出来。上回倒不是苏南丞去的。 这回苏南丞没推辞。 到了宣镇抚司，东西交给了下面人，苏南丞就被小侯爷请去了他办公的地方。 “今日选秀开始了，三皇子的嫡妻很快就能定下。”骆川贤面色冷澹。 “小侯爷不必介怀，继妃总不能比嫡妃的出身好。何况，嫡妃生了两个嫡子，除非这两个嫡子养不大，不然日后他们有的闹。”苏南丞知道骆川贤记着之前的事，不知怎么恨三皇子呢。 其实他觉得那件事还真不见得是三皇子做的。 不过就叫骆川贤怀疑三皇子没什么不好。 “哼，何止是嫡子。姚氏死的也是不明不白。”骆川贤眼神狠辣：“他倒是干净。” 苏南丞笑了笑：“是啊，小侯爷就别多想了，如今您不是正好盯着他？” 它就不信皇帝没有授意叫骆川贤盯着皇子和太子。 骆川贤也不介意苏南丞这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亲耕事件有进展吗？”苏南丞问。 “无用，那几个人不知道更多了。上头的人精明，指挥他们就没露面。不过如今也不必细查了，无非就是那个云至深做的。” 苏南丞点头，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了。 “倒是还有一件事，前些日子，南边送来几个孔雀教的。我这边倒是审出一点东西。”骆川贤道。 “是什么？”苏南丞问。 “他们不知道教主身份，但是有一个神使，应该就是京城的人。口音就是京城的。这事，不能算什么直接证据，我还在挖。” 苏南丞点头，想了想，投桃报李：“别的消息，我如今尚不知。不过我知道陛下对太子殿下的心结，怕是越发重了。” 他也诚实，小侯爷对他着实是不错。 他也不能一点用也没有。有时候皇帝身边的人不必说什么消息，能传递皇帝一个态度，就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骆川贤是不失望的，毕竟还有以后。 ------------ 第0090章 “锦州战事在即，最近陛下应该也想不起叫你去。”骆川贤道。 苏南丞点头，不过心想这那也不好说。 这皇帝没谱。 等着宣镇抚司这边拿到了他们要的东西，苏南丞带着条子先走了。 还有一批没送来呢。 工部只负责出样子货，后续做多少，他们要另外找工匠了。 如此几日后，就有消息传来。 皇帝后宫进了十个女子。按照各自的出身封了位份。 倒也都不高。 三皇子的继妃人选也有了，仇氏。 扬州布政使司左参政嫡女。这出身，比之当日姚氏丝毫不差了。 大概是为了平衡吧，又赐给太子两位妾室，不过他侧妃位置满了，只能是一般的妾室。 又给四皇子，六皇子等人都赐下了秀女。 可怎么也掩盖不了三皇子这位继妃人选的优秀。 一时间，朝中也都侧目。 陛下这心思，真是难测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沉寂了几个月的三皇子这一瞬间又回到了众人眼中的中心。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苏南丞都没想到还能再见方琪。 他被人从工部叫走的时候，正是要用午膳的时候。 不过鲁子卿的小厮来找，说是有事，看着还着急。 苏南丞就跟他走了。 出了六部，小厮才道：“不知大人还记得方琪吗？他来京城了。” “不是回了老家？如今来京城太冒险了吧？”苏南丞道。 方琪当然记得，已故八皇子的小舅子。 “小的也不清楚，出了事，如今人在我们家公子跟前。一身伤，正在客栈里呢。我们公子叫小的来请您呢。” 苏南丞点头，与他赶去了客栈。 进了屋子就闻见血腥气和一些臭味，像是伤口化脓的味道。 鲁子卿见他来了就道：“苏兄，郎中看过了，他伤口很多都化脓了，割了不少腐肉。如今烧的厉害，能不能抗住就看今晚了。” 苏南丞点点头，看着榻上昏迷的人。 这人走的时候虽说也是刚从牢里出来，瘦了不少，但是好歹还有个人样儿。 如今这几个月不见，就皮包骨，像是一具骷髅架子。 客栈的房间是上房，分内外。 他们出来外间，郎中开了药：“熬过今夜就没事，慢慢调理。不过……要是两位愿意，可以给他用些济升堂的伤药丸子。对这种外伤是很有用的。” “程铭，你去买吧。”苏南丞嘱咐：“别管价钱，救人要紧。” 程铭应了一声去了。 送走郎中后，鲁子卿才道：“他是忽然来的，叫人找到我的时候，就在城郊破庙里缩着。这天气他冷的直打颤。话也说不清，见了我就晕了，他的小厮在楼下呢，也是一身伤。不过比他强。” 苏南丞点头：“看来是遭难了。京城里，只怕他也只能找你。” “苏兄莫要怪我拖累你来，好歹当初是你救他出狱的……” “子卿多想了，怎么会怪你。倒是，你用膳了吗？” 鲁子卿摇头：“不说则已，一说就饿了。” “走吧，出去吃个饭再说，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鲁子卿点头，嘱咐自己小厮照顾好人，就先走了。 “看了方琪，我这心里总是不舒服，当初他出事，昔日身边围绕那么多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如今不知遭遇了什么，只怕是更没人理会。”坐在酒楼里，鲁子卿叹气。 “别这么说，要是真的没人管他，他不就死了？你不是一直拉他？” 鲁子卿轻轻摇头笑了一下。 吃过午膳，苏南丞就安顿人，将方琪接去了自己的私宅。 不是自己常去的那一处，而是小侯爷当初给的那个三进院子。 这边只雇佣了两个人打扫照顾，免得房子没人就荒废了。 此时给方琪养伤正合适。 鲁子卿也去带来两个人照顾着。 方琪入夜时候醒来了，不过人没精神，没说几句话又睡了。 他此时实在是没精神说话。 倒是他的小厮比他好，也解释了一些：“回去后，本来都好好的。老爷病了许久，好容易好了……没想到，夜里遭了劫。是那个什么孔雀神教的人，家里人一口气死了七八个。抢走了东西还不算，他们杀了人还放了一把火。老爷被他们拉出来，砍了头。还写了罪状挂在外头树上……” 小厮抹泪：“两位姑娘……不堪受辱，都是自尽的。那一晚上，我和公子不在家。家里想做生意，我们去了隔壁县城，逃过一劫。” “只是没想到，等我们回去，想报官却……却反倒是被下狱了。没有理由，只是拷打。” “夫人那一晚躲过了，是她将所有的首饰变卖，才把公子和小的救出来。” “一进家门，就见夫人自尽了。” 小厮泣不成声：“一家子，就只剩下了我们公子和三公子的妻子和三个月大的女儿。” “我们公子一身伤，又气又伤心，知道在宁州是别想报仇了。这才收拢了那个破败的家里唯一的一些值钱物件变卖，留给了三少夫人。带着小的进京。没有路引，我们不敢再有人处露面。一路艰辛才到了京城。小的是扮作别家府上粗使奴仆才进城的。” “这一路风餐露宿，公子早就撑不住了，我们也没钱也不敢买药……” 苏南丞蹙眉，听完深吸一口气。 曾经的方琪，也是风光至极的人。 动不动就去青楼楚馆一掷千金。 风流榜上也有一号的人物。也不过一年还不到，就成了这样。 世事无常啊。 “宁州也有了孔雀神教？”苏南丞问。 “回大人，小的这之前没听说宁州有。这之后就走了……他们有的蒙面，有的没有蒙面。这都是听家里活下来的人说的。他们写的罪状都是假话。我们家老爷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直接管百姓的官儿……哪里就鱼肉百姓了。” 苏南丞点头：“我知道了，你歇着去吧。你们家公子也只有你这个自己人了。” 小厮跪下对着苏南丞和鲁子卿磕头后，这才去了。 鲁子卿眼圈发红，许久都没说话。 虽然毕竟不是感同身受，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这种感觉，他还是能想见的。 ------------ 第0091章 初战告捷 这一夜，方琪究竟还是熬过去了。 不过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苏南丞也不能一直不去衙门。 他倒是派了程铭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将宁州这事说了说。 既然本地官员敢这么对待方家，那还真不见得会及时上报这件事。 何况，方琪如今回来，叫人盯着也是麻烦事。 还不如主动些，至少上报给小侯爷知道，就省了很多麻烦。 方家如今什么都不是，没人会盯着他了。除非死仇。 这消息，骆川贤果然还不知道。 宁州丝毫没有上报。 宁州和阳高县之间，还隔着代江呢。可见这孔雀神教如今的猖獗。 傍晚时候，苏南丞到了宅子。方琪就挣扎着下地给苏南丞跪下了。 苏南丞赶紧掺着他：“方公子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好，一身伤，哪里经得起折腾。” “多谢苏大人搭救。”他脸色泛红，是人还在起烧：“没有您搭救，就没有我的命。如今又劳烦到了您这里……” “不说这些，你与子卿是好友，就是自己人。快别这样，赶紧上去躺着。” 几个小厮合力将他扶上榻，垫上枕头。 鲁子卿道：“别这样，苏兄看似不大说话，人是热心的。” 方琪点头：“我知道。如今我落得这步田地，以往熟识的人，都……还好有你们不嫌弃。” 他如今连吃饭买药的钱都没了。 索性没有也算了，明明曾经是最不缺钱的。这种落难公子的戏码，比原本就是个种地的还不如呢。 “这些话就别说了，到是以后，有什么打算？你只管说来，能做的我都帮你。”鲁子卿道。 “实不相瞒……我只想报仇。”方琪深吸气：“我想杀了那些所谓神教的人。我想知道教主是谁。” “你的伤势，至少需要休养三个月。你此番大伤元气。”鲁子卿叹气：“你要报仇，至少先要活着吧？不然你的仇人还好好的，你死了。” 方琪点头：“是，只是要继续叨扰苏大人了。” “何必一口一个大人？叫南丞便是了。” 方琪笑了笑，到底没说好。 安顿好他，鲁子卿也要走了，两天一夜没回家了，他父亲和哥哥要打人的。 出了外头，鲁子卿道：“他想要报仇，谈何容易啊。” 苏南丞点头：“不过既然已经重回京城，再走也没地方去了。先叫他养着，身子要紧。” 鲁子卿点头，看苏南丞：“你说……是要乱了吗？虽说我一直都这么说，可真要是到了这时候，我还是慌。” 苏南丞摇头：“不知道，只是乱不乱，你我还能如何？” 两个人对视，都是叹气。 回府后，苏南丞还是去老太太那意思意思走了一趟。 当夜无事。 接连过了四天后，就传来消息，锦州府的云至深带兵攻陷了辽城。 辽城就在锦州东南，甘阳府东北。一半的地方在两个州府之间。 如今辽城被拿下，甘阳府的守卫更加紧张。 还好青州府的调兵已经到了。汾阳的兵马要经过雍城还要几日。 主将眼下应该是到了，只是辽城失陷的消息送回京城的时候，应该是没到。所以还没消息。 苏南丞听着众人讨论辽城失陷，也是蹙眉。 这云至深也太快了。 辽城虽然没有大军驻守，可城墙坚固，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拿下？ 罗将军到了之后，不说一举歼灭，至少甘阳府能守住吧？不然这是如今就要亡国？那还有什么指望？ 苏南丞蹙眉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方琪的去处。 当天傍晚他就去找方琪说了。 他说完后，方琪沉默了一会道：“苏大人要是能帮我，自然是好事。我愿意。只是有一样，我这张脸，在京城是熟脸。又是曾经的八皇子小舅子……只怕别人也难信我没有偏向。” “这就要看小侯爷的意思了。只是你要明白，一旦你去了宣镇抚司，手上就必须沾血。小侯爷毕竟出身公卿，他可以坐镇，但是着实不必自己沾一手血。你一身无牵挂，正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你的仇，也只有跟着他才能找到仇家了。”苏南丞道。 “好，我就听苏大人的。您放心，您的大恩，方琪记着呢。”方琪也不想反复说什么恩情的话了。 日后，自有报恩的时候。 苏南丞亲自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给小侯爷。 长公主府上，骆川贤靠着软榻，膝盖上还趴着个漂亮妖娆的女子。 他看完信笑了笑：“这小子倒是会给我找人。方琪，啧，也太惨了。” 小妾戳他的手臂：“奴家可听不懂。” “嗯，起来吧，饿了。”骆川贤说着就伸手捏她的脸颊。 骆川贤没拒绝这件事。因为这回，苏南丞把他的脉还是很准的。 方琪这样的人，要想重回京城真正立足，如今除了宣镇抚司没有第二个去处了。 不过到底是用他还是不用他，就看他后续表现。 说起来，骆川贤还真需要一个豁出去的人。 这方面，谢岐就比他更狠辣。 不过要用，也得在陛下那过明路。既然那人还半死，就先叫人养着去吧。 出府的时候才叫人去给苏南丞传个话，说叫方琪先养着，养好了就来找他。 事儿就算成了一半了。 至于说之后去了做不好，那就是方琪无能了。 方琪很是感激。 六月下旬，传来消息，罗将军等人首战告捷。成功击退了锦州军。 而辽城并没有被锦州军占据。 他们只是掳掠了城中所有的军械粮库。杀了不少人。 这也正常，辽城不适合守卫。真的占了，现阶段守不住，分散了兵力反倒危险。 这一抢，锦州几年的粮食也不必担心。 随着首战告捷，朝中的气氛就好了起来。 哪怕锦州还在逆贼手里，辽城百姓今年都不知怎么过…… 苏南丞也在这时候，被召见进了宫中。 御花园中，陛下跟前是两位新宠。 苏南丞低着头：“微臣叩见陛下，见过两位娘娘。” “呵呵，她们可不算娘娘。”隆帝说着，挥手叫两个新宠先退下了。 ------------ 第0092章 试探 苏南丞看着，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西北首战告捷吧。 叫他来看，这事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值得高兴的。 因为你守住了甘阳府这不是最起码的基础吗？如果甘阳府也丢了，那还玩什么？ 可辽城被人弄个稀烂，锦阳更是成了反贼的。一时半会，只怕打不下来。 苏南丞想，自己这般，不懂军事的人都看得出的东西，难道皇帝想不到？ 他是根本没想吧？ 这位皇帝真是毫无雄心，又得过且过啊。 “苏卿啊，朕可有好久没见你了。怎么不进宫来？”隆帝笑问。 “回陛下，近来西北战事，微臣想着陛下肯定劳累。工部也无特殊事宜，微臣不敢打搅陛下。”苏南丞道。 “嗯，前方战事确实叫朕忧心。好在罗将军他们还算得用。”隆帝道。 “是，罗将军英勇，战事肯定会越来越好。都是陛下的威仪恩典庇佑。”苏南丞道。 “呵呵，朕盼着他们早日大胜归来。”隆帝指了指眼前桌上的东西：“来，苏卿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出的点心。” 苏南丞谢恩后过去，就有小宫女递上快子，苏南丞尝了一块，着实也没吃出有多好吃。 不过还是满口说好吃。 隆帝指着一个盘子里的红色圆形糕点：“苏卿尝尝这个，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苏南丞应了，就夹了一块吃了。 入口就是一股……像是人生的味道。无他，复杂，非常的复杂。 甜，腥，涩，还有药味。 隆帝见他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吃不惯吧？你还小，吃不惯是正常的。来来来，坐。” 被赐赐座后，苏南丞还是先谢恩才敢坐下。 隆帝叹气：“此物，乃是用灵芝，老参，还有几味药混合了鹿血以及枣泥做的。常吃有奇效。只不过，其中几味药难寻。” “陛下若是需要，便是倾天下之力也该寻来，如何还难寻？微臣不懂。”苏南丞已经找到了跟老皇帝说话的套路。 就是捧。 照着昏君的那个路子来，把他当成唯一的光。 “哈哈哈，苏卿还是小。朕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隆帝问。 “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寻药。”苏南丞不犹豫道。 “哈哈哈，好好好。等朕需要，定然叫苏卿去。苏卿啊，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些话问问你。” 苏南丞提起了心，不过面上只有疑惑：“是，微臣定然知无不言。” 就在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曹得禄就已经摆手，叫亭子里的太监和宫女退走。他自己倒是守着陛下。 “当日在西山，太子带人将那块石碑翻了出来，苏卿觉得此事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苏南丞一愣，心念电转。 乍一看，皇帝这一问，是说这件事当时被翻出来，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可细想来，如果是如此，这话就不用问他。 那么皇帝这意思是，当日，太子做了这件事，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皇帝在怀疑太子？ “回陛下的话，当日微臣跟随太子殿下过去的时候，山体已经塌了。只是当日微臣就怀疑过，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大元江山几百年，陛下好好的。哪有什么怪力乱神？当日微臣就判断，石碑确实是残碑旧物，只是那上头的几句话，绝不是旧的。不过是做旧了而已。” “嗯，苏卿说的是，你继续。”隆帝点头。 “是，微臣揣测，定是有人提前埋了石碑。也或许那石碑本就在那里，只是有人刻字后埋回去。山体垮塌定也不是意外。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没能想通怎么做到的。” 隆帝点点头：“东宫里，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苏南丞又是一愣：“微臣无知，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同寻常。” 这回，隆帝沉默了一下：“苏卿觉得太子如何？” 苏南丞忙不迭起身跪下：“微臣万死，不敢评论储君。” “无妨，朕叫你，你就说。对与错都无罪。” “微臣叩谢陛下，只是……只是微臣在东宫时候，只是个区区九品。并不能常在太子殿下跟前。微臣只知道，太子殿下勤奋好学，于政务上十分上心。为人和善。” 苏南丞像是想了想又继续：“微臣听闻，朝臣中，尤其是文官中，对太子殿下都十分推崇。” “当日秦淮老大人遭难时候，太子殿下也是常常叹气。” 隆帝面色冷澹：“秦淮遭难？” “是，秦淮老大人那时候卧病，太子殿下几番想去看望，不过最后未能成行，微臣并不知为何。”苏南丞道。 “哼。”隆帝冷笑。 “微臣说错话了。”苏南丞忙道。 “起来吧，你没说错。太子仁善，你说的很好。”隆帝道。 苏南丞起身：“陛下后继有人，是天下人的福气。” 隆帝又哼了一声：“你不在东宫倒也好了。免得学一身酸腐气。” “是。”苏南丞疑惑的应和。 “朕很看好你，你要护着自己的小命。”隆帝忽然道。 苏南丞又愣住了：“陛下，微臣可有什么性命之危吗？” “自己注意着吧，去吧。改日再来给朕请安。下回自己来，别老等着朕宣召。”隆帝道。 “是，微臣记住了。”苏南丞行了大礼退下。 他走后，皇帝道：“太子总是想要个好名声，真是学的好。学的太好了。” “陛下息怒，前些时候奴婢就与您说，太子殿下调走了小苏大人，说不得也有心。小苏大人也不是个湖涂人，也看得透。这些话，难免也带着一些怨气。”曹得禄道。 “哼，就算带着怨气，难不成他敢构陷皇太子？你看他被太子召见，还得先来见朕，就知道了。” “那倒是，陛下如此器重小苏大人，他断没有这么不懂事。只是……陛下想的那件事，奴婢觉得不太可能。” 皇帝沉默了好久后道：“朕是想不通，可宣镇抚司重刑之下，怎么可能问不出真话？什么人，敢构陷皇太子呢？” ------------ 第0093章 再见蒋南 曹得禄也沉默了。 曹得禄根本不是为太子说话。 他这句话，看似是说苏南丞也许是故意的。可却又点出了苏南丞可能带着怨气。 为什么带怨气？因为太子将人调去东宫了啊。为什么调去？因为苏南丞不去东宫的话，顺理成章是三皇子那边的人。 而往前翻，苏南丞是装了一把傻白甜。 皇帝如今既然疑心太子，他顺着说是的太子就是有问题，那就不对。 可也不能说太子没问题。 那要你何用？ 不如说点似是而非的东西。当日秦淮老大人跟陛下闹成那样，太子却向着秦淮。皇帝听了什么感觉？ 本来皇帝对太子就不满。 只是苏南丞想不通，石碑事件怎么跟太子有关系的？ 太子就算是要谋反，也没必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敌人出来啊。 何况，太子如今拿什么谋反？ 所以这件事，就不可能是太子做的，没有利益关系。 可皇帝这么问，就是确实怀疑太子。 苏南丞想不通，也只好先出宫。 出宫后就去了私宅。去了就见好多时候不见的方年在这里。 方年是专门等他，正好方年今日休息了。 之前为避嫌，方年休息日的时候也不来，他只在专门给龙行卫们住的地方呆着。那边待遇也好。 “大人。”方年见了苏南丞很激动。 “来了，一个多月不见你了。”苏南丞笑道。 其实方年身份是瞒不住的。苏南丞给他改了身份，但是很容易就会被查到。不过有一天查了，也会落在贺询演那边。 查不到苏南丞这。 所以他还是很放心的。 “大人，小的有事跟您说。” 苏南丞点头：“好，进去说。” 进去坐下，先寒暄几句，问了问方年那边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后，就说起正事儿。 方年没有发废话，直接道：“宣镇抚司创立后，陛下重点就叫查石碑事件和亲耕事件。虽说亲耕事件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看着那事儿。可实际上我们暗地里查石碑事件也是没少费力气。秘密抓了好几个侍卫。” “都是当初陪着太子殿下去挖石碑的。其中就问出一点消息。一个侍卫承认，那山就是用土炸药炸了的，他借着出恭的由头。提前过去点着。只是当时因为有石碑，大家被吸引了，就都没注意那个炸药。” “并且只是想引出石碑，所以炸药也没多用，后头他们就把炸药残留清理了。” “他们？”苏南丞抓住关键词。 “是，今早统领已经进宫汇报了，上午时候，我们就抓了三十多个人回去。如今已经有人招了，他们都是云至深安排在京城的人。之前第一个招了的侍卫说，东宫也有他们的人，并且跟太子殿下多年。还说这件事，太子殿下全程知情。” “难怪。”苏南丞点头。 “那人还说，太子殿下是故意的，就是想叫朝中起波澜。好借机除去其他皇子。” “这就有些胡说了吧？”苏南丞问。 “是。不过东宫说不好真有云至深的人。那人不知长相和名字，但是他说的很清楚，那个人才是全盘指挥他们的人。出事后，就没再见过了。”方年道。 苏南丞站起身，缓缓踱步。 如此说来，皇帝的怀疑就合理了。只不过太子自己怕是什么也不知道。 “之前不知道，如今抓了这么多人，怕是很快就知道是谁了吧？”苏南丞问。 “回大人，是的，很快就能知道了。抓住了此人，说不定还能拉出大鱼。”方年道。 苏南丞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云至深已经反了，并且眼下看还是很成功，他的人还埋伏在京城，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一时想不到这个结果对自己的好坏。 方年走后，苏南丞枯坐好久才起身回府。 这件事，并没有马上就有什么变化。 京城里只知道宣镇抚司抓了一批人，却不知什么缘故。倒是闹的有些人心惶惶。 直到六月的最后一天，午时起，天降大雨。 传来消息，太子被罚跪在太庙外头。不许撑伞，不许避雨。 “说是找到了东宫那个细作，跑了。正满城搜呢。”李春觉也是心惊，还好如今不在宫里了。不然这也是麻烦事。 “是什么人？”苏南丞问。 “这不知道，就没说是谁。只是说潜伏在太子殿下跟前十来年了。陛下骂太子识人不明，不配为储君呢。”李春觉道。 苏南丞点头，这事倒是能理解，换哪个皇帝也得气。 傍晚，雨小了点，不过还是没停。 一路上就见不少官兵在街上，可见这京城是要翻个底朝天了。 细作在京城的话，还是很难跑了的。 回府后就得知祖父和父亲都没回来。太子跪在太庙前淋雨，这一帮子大臣不得陪着？不得求情？ 所以没回来很正常。 第二天早上他才知道，老侯爷等人后半夜才回来。太子也是后半夜才被放回去。 还要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也不许参与政事了。 第二日苏南丞从工部出来，马车到了一处巷子就叫人拦住了。 其实这里并不算多偏僻，也就是建筑的缘故，这里人家少点。 苏南丞还没说什么，马车一停下，那人就走来：“可否搭个便车？” 苏南丞手一紧，听出来人的声音。 程铭不解：“足下何人？” “叫他上来吧。”苏南丞道。 那人就点了个头，上了马车。 “去宅子，东边那一处。” 东边那一处，就是如今方琪养伤的地方。 马车里，苏南丞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生的平常，赫然是东宫里，太子曾经那位为他办特殊事情的侍卫，蒋南。 “阿南兄受伤了？” 蒋南点头：“死里逃生。” 苏南丞笑了笑，还有什么不明白：“与阿南兄真是有缘。” “那这缘分，定是我求来的。走投无路，才来找小苏大人。”蒋南道。 苏南丞轻轻摇摇头：“好，既然找来了，不也是缘分么。” 后头两个没在说什么，马车咕噜噜的走在街上。苏南丞觉得这一幕，倒也并不意外。他内心甚至是平静的。 ------------ 第0094章 原来如此 到了宅子，苏南丞下车还扶了一把蒋南。 这里三进，也不必带去方琪养伤的地方，而是另选一处屋子。 程铭犹豫后，没有跟车夫说什么，车夫现在也不能走。 一会再说吧。 不过，车夫不一定知道这个有问题。公子与他在车里没说什么。 只是程铭猜到了一点罢了。 屋子里,苏南丞扶着蒋南坐下：“伤在何处？上药了吗？” 蒋南扶着胸口笑了笑：“你不怕惹祸上身？” “我最讨厌这种问句，做都做了，还说这种废话有什么意义？阿南兄来找我，就别用这些无谓的话试探了。”苏南丞淡淡的。 “呵呵，果然是没看错你。”蒋南往后一靠，深吸口气：“我伤的有些重。” 他嘴唇早在车上时候就失去血色。 此时将自己的衣裳扯开，就见胸口裹着纱布,伤在前胸了。 苏南丞皱眉：“此时给你请郎中是不可能了,会被发现。不过也是巧了,我这宅子里就住着一个病人。他也是这样的伤势。药可以喝与他一样的。济升堂的伤药丸子，正好还有。” 苏南丞后来研究了一下，那个卖的很贵的伤药丸子并没太神奇。 就是里头有不少能消炎的中草药。 所以对于这种外伤就很是实用。这年代毕竟是没有抗生素的。 所以上回之后，苏南丞就叫程铭买了一盒子备用。 如今这不就用上了？ 丞南也没管递过来的是什么药，就接了吃。 他确实是死撑着，能从官兵手里逃出来，已经是他的本事了。 昨晚藏在一片民居，自己包扎了伤口，也只是止血。 再没有治疗，他绝对撑不住。 可京城还有几个他原本的属下，他也不敢联络。彼此都害怕暴露。 想来想去，竟只有苏南丞这个人，他能找。 两个人其实没什么交情，无非就一起杀了一个人。 可他是走投无路，也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苏南丞呢，果然没叫他失望，什么都没问,就帮他治伤。 苏南丞是亲自用盐水擦洗了蒋南的伤口，上了金疮药。 又等熬好的汤药来了给他喝。 “我今日必须要回府，这里你安心住着。一般情况下，搜不到这里。要是万一搜了过来，你只管躲一躲，过后再回来。我知道阿南兄做得到。今夜，留下我的小厮照看你。” 蒋南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闻言只是道：“好歹，给一口吃的，昨天中午就跑出来，至今一口水也没喝。” 苏南丞点头：“好，程铭你看后头做了什么，送来些。照顾好阿南兄。” “是，公子放心吧。陈伯送您回府。”程铭提醒。 苏南丞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就起身：“阿南兄，安心养着吧。” 说罢，又回头：“信得过我吧？” 蒋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苏南丞眼中含笑,就转身走了。 苏南丞心里,已经有了诸多考量。 蒋南的身份，基本也明白了。 回府的路上,隔着车帘子，苏南丞道：“陈伯啊，你给我拉车有一年多了吧？” “是，小的伺候七公子，是小的福气。”陈伯道。 “今日之事……” “七公子放心，今日什么事也没有。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图个安生。七公子照顾，小的没眼睛也没耳朵。只有一颗忠心。”陈伯果断。 “既然你这么说，本公子就信了。日后你一家子，自然有本公子照顾。”苏南丞淡淡的。 “哎，小的谢过公子，小的一家子，都愿意伺候公子。”陈伯道。 马车继续走，后头就没人再说话了。 陈伯确实不知那是什么人，真要去告密，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陈伯不会。 他本是苏家的家生子，几代人都是苏家的家奴。 一开始能分给苏南丞，也说明他算是混的不怎么样的。 可自打跟着苏南丞，待遇又好，事也少。主子不打不骂。陈伯很知足。 今日是谁都没关系，他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了。 苏南丞在想，要如何送蒋南出城。 一时还没想好，就到了苏家。 程铭没回来，他只说在外头有事，也没人多问。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苏南丞先去工部点卯。 等到了午后，就转悠去了宅子。 街上查的更严了，今日起就要搜民宅。 苏南丞去了宅子，先去看的是方琪。 方琪主要是损了元气，他接连遭遇牢狱之灾，身子毁的厉害，所以更多是需要慢慢将养。 如今恢复的还不错，看过方琪后，就去另一处看蒋南。虽然苏南丞从方琪这里拿走药，可方琪什么都没有问。 蒋南今日伤势比昨日好些。大概是没能真正的安全所以不敢放心的病下去。 “阿南兄，可想好如何出城？”要尽快送他走，时间一长，危险更大。 “你倒是什么都不问？”蒋南问他。 “若是非要问，就一个问题，不知阿南兄与二十多年前涿州之战的蒋将军是什么关系？”苏南丞盯着他。 蒋南有些意外，沉默了半晌后，叹口气：“终究还有人记得我父亲。” “果然如此。”苏南丞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蒋南问。 “最开始，只觉得阿南兄虽然是太子身边的人，却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只当是因为阿南兄不在人前显露，一向是太子殿下的暗卫。或许暗卫就是如此。之前听闻东宫可能有云至深的人，我脑子里第一个晃过去的就是阿南兄你。” “当然，那只是一种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感觉吧。” “昨日一见，我就明白了。” “那你真的很聪明，可你怎么知道我是蒋将军后人？”蒋南问。 “因为曾经有人说过，当年亭州涿州失陷，四位将军下场都不好。宁杨二位将军战死，因无后人，更因为战败，没什么好说的。郑将军因与陛下的关系，他的遗腹子也得意入朝。唯有蒋将军，死后还得了一身污名。” “蒋将军战死的时候，也快要四十岁了，都说他的后人被流放，死在了外头。可要是还有一个两个没有死，不也就对上了？”苏南丞道。 ------------ 第0095章 回到了战场 蒋南深吸一口气：“不错。我便是蒋家后人。蒋将军第三子。那一年，我也不过两岁。被家里人用木盆藏在床底下躲过一劫。家仆带我一路北上，去了锦州。” 后头的话，他没细说。 苏南丞点头，表示明白了。 如此一来，就都对上了。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我回到京城十年了,可是一点都没觉得是回家。”蒋南摇摇头。 苏南丞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本该是荣耀的将军之后，却不知如何长大的。家破人亡，自然该报仇。 “罢了，不说这个。总算还有人记得我父亲，记得他们的冤屈。” “你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还有良知。”苏南丞道。 “呵呵，你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以后有机会，你我要好好坐下来聊聊。”蒋南道。 苏南丞点头：“眼下，还是想法子，先送你离开，时间久了，只怕更难了。” 蒋南点头：“出城容易，拿纸笔来，我写一些东西，你帮我买来，两三日就可以出城了。” 苏南丞虽然疑惑，还是叫程铭拿来纸笔。 只见蒋南提笔，写的一堆东西，像是药材，又不像。 只有一个他认识的，榆树皮。 也没多想就叫程铭出去买了。 随着审问那些人的结果，蒋南他们下面的人，九成都被揪出来了。 每天都有人被抓住。可见这云至深或者说云家对京城渗透之深。 宫中都抓住了七八个太监，都与锦州有关系。 如今跑了蒋南这个祸首，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尤其是，查明了蒋南竟然是当年的蒋家后人,陛下震怒。 当年的战败，蒋将军就背了锅，本以为他也没了后人。 如今又冒出来了，皇帝焉能不怒？ 不管怎么说，京城里是查的越来越严格。 蒋南不能再耽误了，必须马上离开京城。 苏南丞为他预备好了行李，盘缠和快马。 七月初四这一天，苏南丞再去看望蒋南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另一个人。 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俊美公子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摇晃。 他依旧不爱笑，不过一双眼里盛着笑意。 他用金冠束发，墨黑的长发全都隆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双剑眉，一对寒潭一般的眸子。 苏南丞看来，这一位比起他家里那只白孔雀更胜一筹。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蒋南要叫他买那一堆东西了。 “原来，这才是阿南兄的真容。”苏南丞道。或许他常年以假面示人，如今去除了假面,人显得十分白。举手投足，都是贵族公子的风范。 蒋南轻轻勾起嘴角,并没有解释这些，只是道：“该是离别的时候了。” 苏南丞摇摇头也没再问：“好，既如此，我便亲自送阿南兄出城吧。” 既然改头换面，还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蒋南也不是彻底改了容貌。 只是原来他脸型扁平，鼻子也大，一张脸就显得十分的平淡。甚至是没有记忆点。 丢人堆儿里找不到的那种。 苏南丞最早还想过，或许暗卫们都是这样的，容易办事。 如今看，分明是他用了什么东西捏了脸。改了自己的脸型。 如今至少下颌就小了，棱角分明。 看着也更自然。 果然易容术是有的，不是变脸，是改变一下脸型。这一改，人气质大变。再配合上一些说话和行走方式，果然就是两个人。 既然已经不怕查，两个人就坐着马车大大方方出城。 正是游玩的好时候，就算是京城严查，也没不许人出城。 只要你经得起查验。 不光苏南丞出去，也有别家的公子出去。 到了城门口，被拦下苏南丞只管掀开车帘子叫人查。 城门口的人对着画像，盯着两个人仔细看过，又检查了车底下。 然后还有些磨叽不肯放行。 苏南丞就顺势塞过去一串铜钱：“出城游玩，还请行个方便。” 果然，见了钱就好说话，那官兵淡淡的道：“嗯，既然无事就去吧。” 马车顺利出城。 直到到了城外十里，两个人停车下来。 苏南丞看他：“千言万语，阿南兄保重。还有一句话，云至深，也未必是什么好人，阿南兄务必保护自身。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为死去的人翻案和正名。” 蒋南对她抱拳行礼：“兄弟恩情，我都记住了。来日定会报答。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苏南丞道。 蒋南接了程铭递来的东西，翻身上马，对着他又是抱拳一礼后，就拉着马缰转身去了。 正是朝阳初升，逆着光，苏南丞看着他策马远去。 “原来，蒋公子长这样，比起咱们家二公子也不差了。”程铭道。 苏南丞轻轻笑起来。 先是轻笑，继而就大笑起来。 笑的很是畅快。 许久后，程铭才问：“公子笑什么？” 苏南丞想了想道：“一位将军终于回到了战场，我替他高兴。” 程铭不太懂，不过也跟着笑了。 前有郑途投敌，后又有蒋南抓不住。 朝廷的脸也算丢尽了。 明面上，没人敢提起当年的事。可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虽然抓不住蒋南，却也拔出了锦州安插的钉子。 不算全无收获。 不过抓不住人，皇帝的怒气就全撒在太子身上了。 本来是跪完了太庙就闭门思过不许上朝，如今又加上一条，太子需要学习。请几位太傅从早到晚的教学。 单说起来，太子不就是需要太傅指点学习么？学如何为君，学如何治国。 可学是学，如今停了上朝叫你专门学，是什么意思？ 是陛下觉得你办事不行，你根本就没学到家。 所以你别办事了，你重新学习去吧。 单看就是皇帝不满太子的才学，可往深了说，就是皇帝觉得你根本不够格做太子。你的重新开始学。 问题是，太子都快不惑的人了…… 这一巴掌打的，比跪太庙更深。 与此同时，皇后以御下不严为理由，要打太子二十板子。 可也没有皇后轻易动太子的说法，最后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替他挨打的。 ------------ 第0096章 亲疏 太子的锐气，被皇帝挫了大半。 朝中有心之人越来越多。 朝内人心思动，外头也是一样的。 虽说是拔除了钉子，可锦州的事已成事实。 如今那云至深到处宣传皇帝的劣迹。 加上一个无境上师，简直把皇帝说的是一无是处。 而南边的孔雀神教也是越发猖獗。 如此时间久了，只怕是各处都会有变动。 罗将军一行人去了甘阳府一个月，只有那一战。 皇帝开始不满这个速度。 皇帝不满，就有大臣开始上书，建议陛下催促罗将军早日出战。 苏南丞没资格上朝，但是这些事也能知道。就觉得无语。 皇帝坐在皇城中，什么都不懂。 罗将军初到甘阳，能守住就不错了。如今大军才集齐，不要互相磨合一下？ 不要安排？粮草到了吗？ 这就要发起大战，岂不是送死？ 人家锦州军以逸待劳，岂不是大大的有优势？ 而上折子的这群人不管这个，他们要的是自己的利益。跟皇帝说一样的话，自然就是皇帝的亲信了。 苏南丞看着如今也能窥见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大战的失败的一些影子。 万幸朝中还是有明白人的。几位老臣们在早朝上据理力争。 好歹叫皇帝不那么着急。 苏南丞在自家府里的花园里坐着，这实在难得。 他一般有空也不会在这里消磨。不过今日休沐，倒也有心在自家府里走走。 坐在亭子里，瞧着人工湖上的水波，苏南丞心里想着许多事。 说来也巧了，苏南丞坐着的时候，他大哥苏锦丞来了。 苏锦丞作为侯府长子嫡孙，自然是最被侯爷器重的。 如今在都察院做经历，正七品的官职。 娶的嫡妻秦氏，是正四品左佥都御使秦大人嫡长女。 比起家里对老二苏仪丞的纵容，苏锦丞就是那个别人家孩子。 苏南丞见他来，就起身道：「大哥。」 「坐，难得见你闲着在家里。」苏锦丞坐在他对面。 自有人去上茶。 苏南丞道：「是有些贪玩了。」 他这话是接了自家大哥的那一句。 「七弟很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你贪玩多了。」苏锦丞笑了笑：「最近如何？工部清闲些，七弟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确实清闲，工部几位大人也都好相处。」苏南丞道。 「那就好，如今也是多事之秋，你在工部，我倒是放心多了。」 苏南丞蹙眉：「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近来朝中事多，弟弟也是听了许多。」 「倒也没什么，左不过还是那些事。如今太子殿下闭门读书，下面的皇子们也跟着都闭门读书。京城里倒是冷清了不少。」苏锦丞笑了笑：「前几日见着三殿下，他说丢开书本子多少年了，如今捡起来，才觉得自己像是个睁眼瞎。」 「难为殿下了。」苏南丞开始知道，苏锦丞过来不是个意外了。 这是有话要说啊。 果然，等上茶的丫头来了送来茶，苏锦丞就摆手叫一边伺候的人退走。 等亭子里就剩下兄弟俩，苏锦丞问：「如今，不知七弟跟太子殿下来往么多？」 「也许就没去过东宫了，太子殿下如今不出来，弟弟更是不能去的。」苏南丞道。 苏锦丞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近日，我听闻了一些事。 还记得八皇子的妻族方家么？」 苏南丞有些意外：「记得，可是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发现了方琪？ 怕是不怕的，不过要是发现了，他也的好好说说。 「方家被灭门了。」苏锦丞摇摇头：「说是孔雀教做的。要不是当初八皇子落败身亡，方家就还是京城勋贵，断不至如此。」 苏南丞点头，明白了他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接下来，苏锦丞就道：「皇子的母族妻族，总是如此。与皇子休戚与共。」 苏南丞郑重点头。 「能进东宫一场，也是缘分。与太子之间，倒也不好就此生分了。」苏锦丞看着他：「只是，你究竟是苏家的子弟。这里外亲疏要分清楚。」 苏南丞皱眉点头：「大哥的教诲，弟弟记住了。大哥放心吧。」 苏锦丞点头，也就不再说这事，反倒是与他闲话起来。 苏南丞心里有些好笑。 自己这一年多的履历不算多奇特，只是接触了不少人。 能在太子跟前，这是个意外，但是显然这个意外也不是谁都有的。 如今，陛下对自己又有些另眼相待。 哪怕只有那么一分，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苏锦丞叫自己不要疏远了太子，难不成是怕他得罪人？当然不是。 这话的重点是不要分不出亲疏。 谁是亲？三皇子啊。谁是疏？太子嘛。 最好是，太子这里能得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告诉三皇子吧？ 其实，往深了想，这也不是重点。 想也知道，太子能有多信任自己？以前还不见的全然信任，何况是如今？ 所以，这话延伸出去就是，最好苏南丞在陛下跟前能多得一些消息，然后告诉三皇子。 不能直说这话，所以就提起了太子。 苏锦丞办事，果然周全。 两个后来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很是和善，看他们俩仿佛是一样的。 等回到了梧桐院，苏南丞坐下来靠着椅背揉揉额头。 「公子，您是头疼吗？」冬梅问。 「头大。」苏南丞睁眼笑了笑：「一天八百个心眼也不够用。」 冬梅听着，似乎懂了，就笑了笑：「您今日还不如出府游玩呢。」 「嗯，你说的很是，真不如出去。」苏南丞笑了笑：「小冬梅今日打扮的倒是好看。这耳坠子很衬你。」 其实就是一对碎玛瑙的圆耳坠子。 冬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坠：「多谢公子夸奖。」 「嗯，好看。」苏南丞招招手。 冬梅就走了过来。 她确实蛮不好意思的。 苏南丞坐着，仰头看她，冬梅小脸莹白，长得不算绝美。但是也是个很漂亮的小丫头。 叫人看着就舒服。 他看了一会笑道：「下回公子给你买更好看的。」 冬梅脸彻底红了。 苏南丞逗过了就道：「好了，去预备膳食吧。」 ------------ 第0097章 倒霉催的 逗过了小丫头，苏南丞心情大好。 就连膳食都多吃了些。 第二天，工部衙门倒也没什么事。 就是隔壁户部忙死了。 “粮草是不够的，大军每天都要嚼用，哪里够？如今筹措军粮就是大头。听说户部那帮人忙的脚不沾地，天天算账。”赵大人丢下手里的茶碗道。 “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算能算出来？”另一位大人摇摇头。 “算是算不出。但是算了，就知道从哪里俭省嘛。”赵大人道。 苏南丞摇摇头：“不知要从哪里俭省，但是百姓苦啊。” 赵大人也叹气：“谁说不是呢？还好这二年没什么灾难。要不然……” 国家大了，一些小灾难都不算什么，比如去年冬天的雪灾，都不能算个大事。 “南边那事，如今也没个说法？这孔雀教一个劲儿的闹，南边也不太平。今年的税收不是也要受影响？”赵大人道。 几个人都是点头。 粮草不够，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第一批粮草是送走了，可要打仗，几万人的队伍聚集在甘阳，哪天不要吃呢？ 兵部天天催，户部也着急。可毕竟不能无中生有。 主要是皇帝默认户部能办好…… 今年选秀还花了不少银子呢。 下午时候，听闻一件事，朱将军接了押送粮草的任务。 朱将军便是当初送嫁时候的那位。也是费鸠的兄弟。 关键是，户部筹措的军粮并不够。 每一批都有一个准数，这个第二批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苏南丞没有去见朱将军，倒是去找了费鸠。 费鸠心情也不好，见他来了反倒是道：“陪我喝点。” 苏南丞摇头：“别喝了，我来跟你说说话。” 费鸠也没坚持。 “朱将军此去是办不成什么事，但是倒也没什么危险。无非是没好处。不过，我如今开始担心甘阳了。” “你说，锦州还能不能夺回？” 主要是朝廷后续太拉垮了，要是军粮一直不够，能保住现在就不错了。 攻城不是简单的事。 费鸠摇头，面色难看：“我不知道，我只怕将军们肯尽力，却……” 是啊，如今皇帝都着急不满了，时间久了更是如此。 半年一年的僵持下去，甘阳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看天意吧。” 费鸠心里，终究还是在乎大元的。 “我打算去江南平乱，这也不是什么好活儿，倒是能落在我这里。” 本来打仗都有钱，出去打就是了。大家升官发财就靠这个。 可如今不一样，西北正在打，去江南平乱就不会有多少兵马。 并且孔雀教分散，又杀不绝。 都是百姓，只要有漏网之鱼，很快就能在别处另起炉灶。 而且都是百姓，真的没什么油水。 “这事显然也不是好事，不过将军要去也好。说不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些意外之喜也未可知。”苏南丞道。 费鸠点头：“我已经提交了请求，估摸这几日就有结果。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京。” “别说这话，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接将军。” 费鸠点点头，显然心情是好了一些。 果然，费鸠的请求被同意了。只是他只能从京畿带走一千人。 人手不足是一定的，去了地方上，再从当地调兵。 这事看着都不好做。 临走，苏南丞当然不能送，这一送，就该叫人怀疑他们了。 他们的关系在外头，就是之前送嫁时候见过而已。 不过提前一天苏南丞已经跟他告别过。 京城里似乎一下子走了很多人。 最近小侯爷也忙，宣镇抚司的创立，使得他们成为了京城最忙的地方。 如此显得苏南丞是真的很闲。 闲的多少有点不安了。 他的目标是想要往上走，如今升官倒是快，可这工部没有什么合适的晋升渠道。 倒是能常见皇帝，但是见了皇帝，也不能邀功请赏要求升官。 所以，苏南丞开始认真想起这个事。 其实他今年才十五，并不急。只是这个形势叫他不能不急。 就在这个时候，方年又给他送来一个消息。 “咱们审宫里那几个太监的时候，得了个消息。”方年兴奋：“其中一个太监，竟是东宫安排在陛下大庆殿的。” “太子的人？”苏南丞意外。 “正是，他起先不肯说，可大刑下来全招了。大人们派人去他老家查，果然他兄弟侄子都过得好。侄子也过继给他了。他一家子都是乡下人，怎么也解释不清楚这钱从哪里来。一笔一笔的还不少。” “就算是太子的人，太子会留下这么多证据？”苏南丞问。 “这是他自己的过错，原本太子殿下那边也没一直赏赐他家里人。是他每年给两次钱，这就叫查到了。虽说这个是大庆殿伺候的，但是并不能近身伺候陛下。可陛下知道了，肯定也是大发雷霆。” 那是必然。皇帝最讨厌的就是被窥视。 太子这是倒霉催的。 要说皇子们在皇帝跟前安插个耳目并不稀奇事，但是太子如今倒霉啊，又被抓住了。 前面的事还没说清楚，如今又来这一出，没个好。 皇帝本来还想废太子呢，这只怕更想了。 方年走后，苏南丞就开始琢磨这件事里他能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太子如今的处境，算是到了谷底。 果然，骆川贤将这些送到了御前，陛下看完之后大怒：“逆子！孽障！将那逆子给朕叫来。他要做什么？” 骆川贤也不能走，被迫等着太子来。 太子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皇帝噼头盖脸的砸了一脸的供状。 他低头趴下：“父皇息怒，儿臣不知犯了什么错。” 说着，也看见了供状上的字，心里一个咯噔。 宫里被抓的太监，都是与锦州有关的。 万万没想到，这一个，是太子的人。 骆川贤汇报的意思是，这个太监与锦州那边关系倒是不大，就是接了银子帮忙盯着宫里。 但是他实实在在就是太子的人。 所以太子说不清了。 “你倒是跟朕好好说说，你派人来监视朕是要做什么？” 【更晚了抱歉。】 ------------ 第0098章 皇帝怒火中烧，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打死太子的样子。 太子还能怎么样？为今之计，只能抵死不认。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不知啊。」 「你是说贤儿冤枉你？陷害你不成？」隆帝大怒。 「父皇，儿臣并无此意，骆统领也不会陷害儿臣，只是这太监受刑只怕是胡乱攀咬，不可尽信啊父皇！」 「放肆！事到如今还敢胡说，就算他被打了胡乱攀咬，难道他家里人也是一样？贤儿已经将他家里人带到了京城，挨个审问。朕今日问你，你认是不认？」隆帝拍桌子。 太子当然死也不能认：「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好，好，好！你倒是嘴硬。来人，这就将太子送回东宫，传朕的旨意，太子狂悖无道，窥探朕，威胁朕，不孝无能，即刻召见臣子们入宫，朕要废太子。」 「父皇！」太子大惊，叫出来的声音都破了。整个人如遭雷击。 「陛下三思，此事或许真有隐情，是臣没有查明也未可知。求陛下三思。」骆川贤赶紧跪下。 无论如何，他这话都得说。 「你当然要继续查，只是朕也不能容这等人做太子。」隆帝摆手：「你还不滚？」 「父皇，儿臣当真冤枉，父皇！」太子大惊，膝行过来就抱住了隆帝的腿：「父皇，儿子一心只有父皇，父皇……」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敢去拉，隆帝却踢了太子一脚：「滚！」 这一脚不重，可太子还是顺势往后跌：「父皇！父皇要冤死儿子吗？」 他声音凄凉，十分的叫人动容。 隆帝手一顿，却还是叫人将他拉出去了。 「殿下，陛下一时怒气上头罢了。群臣也会劝谏，您别担心。」曹得禄一边扶着太子出去一边道。 「实在冤枉，曹公公知道我。」太子抓住曹得禄的手。 「是是是，奴婢也知道。殿下先回去吧，奴婢也会为殿下陈情。」曹得禄十分认真道。 太子此时已经是方寸大乱，知道再纠缠也无用，只好先回去。 殿中，骆川贤还跪着：「陛下息怒，太子殿下绝不敢对陛下不孝。」 「哼，派人监视朕，他想知道什么？还是想做什么？是不是要趁着朕睡着，把朕杀了？朕死了，他可就是皇帝了。」隆帝本来的怒气就没消下去，听了这话，更生气了。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骆川贤忙道。 「曹得禄，你去后宫传话，皇后失德，教养不善，导致太子愈发乖戾，罚她闭门思过。」 曹得禄不敢说不去，但是脚步踌躇。 不是他对皇后同情，而是这时候，所有人都要踌躇。 皇后不同别人，皇帝轻易不能罚。 一句话，或许都会成为前朝的导火索。 再有国人从古至今都是劝和的，所以即便是太监，也要劝一下。 如此才显得他是为帝后考虑：「陛下，皇后娘娘素来恭敬……」 「是啊，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定然不知此事。」骆川贤道。 「去！」隆帝摆手。 曹得禄只好一脸为难的走了。 宫里闹的沸沸扬扬，陛下要废太子，还将皇后罚了。 这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所有有资格进宫的人，都第一时间进宫替皇后和太子求情去了。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谁也不能这时候不求这个情。 但是隆帝此番是动了真火，也是第一次明确说出废太子的话。 这也是宣镇抚司第一次真正叫朝中人知道他们 到底有多铁面无私。 骆川贤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子，但是这也是他们不得迈出的一步。 也是由此，他们成了彻底的孤臣。 仁明宫中，皇后听了皇帝的训斥和责罚，人当时就站不住了。 皇后比不得贵妃，她已近天命之年，人是真的老了。 她年轻的时候，自然是美貌的。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做这个皇后。 可是随着岁月流逝，她的美貌经不起这深宫的磋磨。早就不在了。 她都快有二十年没侍寝过。 如今太子就是她的一切，忽然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也撑不住。 她娘家并没什么依仗，如贵妃的苏家，是没有贵妃之前，就是侯府，就有功劳。 即使是贵妃出了事，苏家也能屹立不倒，就也能说上话。 可皇后娘家是从底层上来的。最无用的那种贵族。 有皇后，才有他们，所以皇后和太子一旦出了事，他们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皇后很清楚这一点，如今只能期盼朝中老臣。 太子是正经的皇太子，昭告天地才立下的。 皇帝虽然早就不再宠爱李皇后，可当年真心是喜欢的。没有贵妃的时候，李皇后就是陛下当年最喜欢的人。 所以这些年，他纵然不满意太子，也没迁怒李皇后。 可是如今却都不一样了。 这件事，算是动了隆帝底线。 朝臣们进宫，又哭又跪又求，好歹是压住了陛下眼下就要废太子的心思。 不过陛下也没松口，只说叫太子在东宫待罪。 晚上，成康侯一家子回到府里，就在前院书房商议说话。 苏南丞等人也都过去了。 侯爷和几个儿子都穿着官服，只是帽子摘了。 苏南丞等人请安后坐在下首。 长辈们显然累坏了，主要是成康侯和苏英渠父子，是全程跪着求的。 此时接了下人送来的茶水先喝了缓缓才好说话。 「今日的事，都听说了吧？」成康侯开口嗓子都有些哑。 众人应和，都说知道。 苏锦丞道：「这宣镇抚司真是厉害，小侯爷也是真敢说。长公主和君义侯都不管不顾了？」 「哼！他骆川贤也是看太子这几年不好吧？要是换个人，他不一定敢说。」苏仪丞道。 「依着我看，小侯爷非得这样，才算是立住了。」苏南丞道。 「什么立住了？除非此番真的废了太子，不然……」 「闭嘴！」成康侯茶碗往桌上一放，咯噔一声：「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 「祖父教训的是。」苏仪丞忙起身。 「好了，坐下。想一想再开口。」成康侯道。 「是。」 ------------ 第0099章 绕了一圈 苏仪丞坐下还恶狠狠瞪了一眼苏南丞。 苏南丞觉得他多半是有病。生错了性别吧？ 「南儿如今历练的不错。」成康侯道。 苏南丞起身：「多谢祖父教导，都是祖父和父亲哥哥们教导的好。」 「嗯。」成康侯做出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坐下。 「眼下，陛下盛怒，不过废立之事不是小事。没那么容易。」成康侯道。 「只是开了这头，后头怕是事就多了。」苏英渠摇摇头。 苏家的气氛总体来说是好的，毕竟皇帝是废太子，不是废三皇子。 苏仪丞见大家沉默了，又道：「这样……不是好事吗？」 成康侯看了一眼他，没接话，只是对苏英渠兄弟几个道：「家里的孩子们，你们都要提醒到了，日后出去要注意些言辞行为。尤其要是遇见了李家的子弟，要知道退让。」 「是，父亲放心吧。」苏英渠几个人道。 苏仪丞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也不说了。几个小辈们先走，长辈还有话说。 离开书房后，苏仪丞不服气，就看苏锦丞：「我是哪里又说错了话？三殿下想要更进一步，难道不是如今这样好？」 苏锦丞皱眉：「才说你嘴上没有个把门的，就又胡说？」 「我就说了，你是我哥，他是我弟弟。还有你们几个敢乱说话？」 你们几个，是说几个小厮。 小厮们忙不迭低头表示没听见。 苏锦丞站住看着他叹气：「你都这么想，外头不这么想？陛下是为什么要……你如今说的又是什么？」 他隐晦的没有说废太子那三个字。 「因为太子往陛下跟前塞人啊，三殿下没有这么做吧？」 「老七，你说说。」苏锦丞道。 苏南丞回头：「啊？」 「别装傻，叫你说就说。」苏仪丞瞪眼。 苏南丞叹气：「弟弟的理解是，陛下如今盛怒，是因为太子安排人在他身边，这是觊觎和窥探。那如果眼下三殿下表现出对这件事的赞同，那就显得他急切。也是觊觎……那就跟太子一样了。」 苏仪丞这回明白了，皱眉不说话了。 苏南丞道：「时辰不早了，蚊虫多，哥哥们还是回去吧。」 苏锦丞点头。 三人分别后，苏锦丞叹气：「你日后要少说话，从不过脑子吗？」 苏仪丞还是不服：「我就想知道，骆川贤不怕太子和皇后报复？如果没有废，他们不会记仇？」 苏锦丞冷笑一声：「报复？那他只会死的更快。日后你要当心，宣镇抚司，惹不起。」 苏仪丞忽然想起了苏锦丞和小侯爷之间关系不错：「老七跟骆川贤倒是有些关系，你还记得吗？」 苏锦丞何止是记得？他简直不解。 「老七……还是有些官运的。」 苏仪丞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但是终究没再说什么。 前院书房里，最后成康侯只留下了长子。 「这事眼下不能成，迟早也要成。不过，如今废太子，对三皇子和娘娘没什么好处。最好再等几年。」 苏英渠皱眉：「可陛下如今这般生气，要是再有什么事，只怕是陛下也不想等了。」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自然很明白有这个太子的好处。 「你回去好生教导子弟，咱们宠着仪儿，他不能不懂事。比他小的都比他明白了。」成康侯哼道。 其实成康侯也很喜欢这个孙子，虽然也知道这个孙子脑子笨，但是人都一样，谁都喜欢长得好嘴甜 的孩子。 当然了，最看重的，比如是嫡长孙锦丞就是了。 「是，是儿子没教导好。」苏英渠道。 「罢了，也是他祖母惯坏了他。还好锦儿自幼聪明稳重。南儿如今也不错。」成康侯对长房这几个孙子，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 这一回，皇帝的废太子闹剧终究没能成功。 因为第二天，皇后就跪在了大庆殿外头，声称没有教导好太子。 她头上一个钗环也没有，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待罪。 声泪俱下，说的都是自己的不好。 也承认太子此番有错：「只因这些年，太子总是错。反复被陛下责骂一颗儿子的心都碎了。不知怎么孝顺父亲才好。所以做了错事，绝不敢窥探陛下。只是想孝顺父亲罢了。」 「求陛下原谅太子。臣妾与陛下的长子早夭，当年陛下伤心至极。臣妾万幸还有一个儿子。要是这个孩子没教好，定是臣妾舍不得做个严母。求陛下责罚臣妾，不要怪罪太子。」 皇后在声泪俱下，后宫嫔妃就不得不陪着一起跪。 不多时，宗室里的几位常年不进宫的老王爷和老王妃就都进宫一起求。 这当然是皇后请来的。 皇帝怎么都不能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皇后提起的那个长子，真是当年隆帝最喜欢的孩子了。 可惜早死。 既然事已至此，废太子是不可能了，这台阶隆帝不下也不行。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皇帝起了这个心思，那就一时压不住。 可皇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后，隆帝扶起两鬓也已经斑白的皇后，叹口气：「罢了，没教好太子，朕也有责任。概因太过宠爱，惯坏了。养歪了。」 「他是储君啊，本该有储君的德行。朕以后撒手，这江山是要交给他的。如今他如此不争气，怎么不叫朕寒心失望？」 「可皇后与朕年少情深，又加上叔伯婶娘们这般求，朕还能如何？只能再教导太子。只望他不要再叫朕更失望。」 这些话，看似是原谅了太子，可也将养歪了，无能，没德行这些词儿压在太子身上。 皇后被皇帝扶着，心都是冷的，可眼下她毫无办法。 宣镇抚司衙门，苏南丞坐着喝茶。他是来送最后一批刑具模板的。 「如此说来，你家祖父父亲倒也没那么高兴？」骆川贤翘着腿喝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笑意。 「究竟都是老狐狸了。」苏南丞道。 「那可是你的祖父和父亲，怎么南丞你倒是也不怎么在意？」 苏南丞也笑：「不是早就说了，跟小侯爷混么？」人和人之间，也讲究个缘分。 ------------ 第0100章 苏南丞觉得，虽说俩人都是利用的关系。但是也是互相看着不烦的关系。 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确实对小侯爷印象不好，不过后来就知道是自己犯了以貌取人或者是经验主义错误。 “说笑是说笑，家中长房也有两位嫡出兄长，我自己的前途，终究要自己上心。”苏南丞收住笑意：“确实也不是与小侯爷乱说，小侯爷不喜三殿下，我也不喜。” 三皇子从一开始给他的感觉就不是很好。 而且，三皇子的前途未见得光明。 如今天下这么乱，谁知道以后如何？何必死贴着皇室的某个皇子？ 这个皇室，他也并不在意啊。 不过小侯爷不是这样的，他生来就是皇室成员，他只是不喜欢三皇子，也并不看好太子。 所以这一方面，两个人立场不会一样。苏南丞也会谨慎安置自己的心思就是。 “倒是有件事，可以提前告诉你。”骆川贤放下手里茶碗：“陛下此番不能废太子，但是不可能就这么过去。太子手下的人，会被换一批了。” 苏南丞点头：“多谢小侯爷提点。与小侯爷共事多时，却没什么值钱的消息告知，我很是愧疚。” “那倒也不必，宣镇抚司是你的提议，没有你的提议，我也想不到。何况，总是有消息，便不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你我不过是想立足罢了。”骆川贤这话说的还是真心的。 苏南丞点头一笑：“小侯爷的意思，南丞明白了。” 两个人分开后，苏南丞就回去交代差事。 既然小侯爷把话说明白了，苏南丞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自己原本是左春坊的人，如今陛下要清算东宫，他就不能凑上去。 免得惹祸上身。 不过，苏南丞隐晦跟李春觉说了说：“我看着如今东宫这事不算完，你要是还有相处的好的，可以提点一下。怕是太子殿下无恙，下面的人就难说了。” 李春觉也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懂了：“大人提醒的是，别的人也无妨，当初的孔扬大人看，可有用得上的地方？此人虽说圆滑了些，倒也是个靠得住的。” 苏南丞点头：“你自己看着就是了。” “哎，还有就是……若是太子殿下身边人，那最可能出事的，只怕还是贴身伺候的。若是大人能有几分提点，这以后说不定反倒用得上。” 苏南丞心一动：“你说的是。” “当初东宫有位姓谢的公公，素来对我等小吏还算不错，大人看……小的要不要提醒一下他？”李春觉很清楚这位谢公公当初对自家大人就不错。 苏南丞点头轻笑：“成，这事就劳烦你了。” 果然，带谁都不白带。 李春觉不是个冲锋陷阵的人，可他足够周全。 宫里头的人，虫有虫道，鼠有鼠道。不过第三天，那些太监就调去专管香烛的库房伺候去了。 而孔扬也借着摔了腿，辞了职。 很快谢太监和孔扬就对苏南丞感谢不已，这是后话了。 很快，皇帝清算东宫的行动就开始。 第一个就从太子身边的人算起。伺候太子的太监们，全都拉出去打板子。 太子最贴身的太监郑太监直接打死。 其余人等都是伤的不轻，也不许回去伺候。全部换了新人。 接下来，就是东宫属臣。 左春坊五品大学士直接调任地方。 司经局冼马郑大人官降两级，也调离东宫。 曾经对苏南丞还算不错的马大人也从正五品成了从五品，调离左春坊。 其他人最轻的调职，最重的就连降好几级。 太子身边的属臣，算是彻底换了血。 东宫侍卫也是一个大轮换，下狱获罪的有四十多个。 没办法，蒋南就是侍卫，他的出事，注定牵连一大波人。 理论上来说，太子不可能只有这些人。属臣是属臣，朝中的大臣还是支持太子的。 可身边的班底没了，新换上来的很难保证忠诚度。 一时半会，磨合也费劲。 可以说，太子没废，却也废了。 陛下将他的爪牙拔了一半。 朝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东宫出了这样的一个细作。太子还派人监视陛下，两大罪状下来。 判一个太子御下不严，不能明辨忠奸，是一点也不为过。 皇帝出手，是替太子将身边无用的人换走，往小了说，是老子替儿子管人。 谁还能说什么？ 如今皇帝算是大大的将太子的威信进一步削弱。 苏南丞再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 这回没等陛下召见，他主动了一把。 大庆殿中，陛下见完了大臣，就将苏南丞召进后殿。 “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许久没进宫看朕了吧。”隆帝笑呵呵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回陛下，微臣前些时候想着陛下忙碌，不敢来打搅。” “嗯，没什么好忙碌的。南边传来消息，那个孔雀教的人抓住了几个。正在送回京城。这些时候，他们太猖狂了。好好打击一番是要紧。”隆帝起身。 苏南丞应了：“是，陛下英明，费将军勇武。” “陛下，三殿下来了。”门口太监道。 隆帝嗯了一声：“进来吧。” 三皇子进来，苏南丞忙行礼：“微臣见过三皇子殿下。” “给父皇请安。” 三皇子请安后才道：“小苏大人在这里啊？” “微臣不敢当。” “什么事啊？”隆帝又坐下。 三皇子也没在意苏南丞在这里：“回父皇，儿臣听说太子殿下病了，想着去看看。不过先来给父皇请安。” “哼，病了？他还有脸病？”隆帝不高兴起来。 “父皇息怒，虽说这事闹成这样，二哥也有不当之处。但是儿臣敢以性命担保，二哥绝没有别的心思。出了这些事，想来二哥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对父皇愧疚。儿臣去看看，也是全了兄弟情。”三皇子道。 隆帝又哼了一声：“罢了，你想的周到，就去吧。” 三皇子笑着应了：“儿臣会好好劝劝二哥的。不管怎么样，二哥定是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苏南丞听着这话，就想叹气。 三皇子一字一句，全是给太子的坑。 ------------ 第0101章 老子难当 三皇子走后，隆帝就道：“你瞧瞧，一个个大了，都有心思。天底下，究竟是老子好当，还是儿子好当？” 苏南丞忙道：“微臣不知，微臣想来，定是父亲难当。一个父亲，几个儿子，个个都盼着他们好。一颗心要顾着许多事，还要操心各个孩子。定是更不容易的。” “呵呵，你这话说的倒是中肯，看来你父亲对你倒也好的很？”隆帝道。 苏南丞不知道这话是他随口说的，还是试探，于是便道：“微臣庶出，身份不显。不敢比嫡出的哥哥们，但是家中对微臣也着实是好的。父亲教导的多，夸赞的少。但是如此方可令家中子弟成才。不过微臣毕竟还是小儿子。父亲看重的，更是要严格才对。” 隆帝点头：“你说的是，但愿太子也明白。” “微臣失言了，不过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定然是明白的。眼下出了这些事，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是一定的。” “你在东宫时候，可曾见过那个蒋南？”隆帝忽然道。 苏南丞提起了心：“回陛下，微臣见过一次。此人并不大在东宫行走。微臣当时好奇，打听过一句，只听说此人一般时候都在外头办事。倒是……深受器重。” 他最后这句是故意的，前面才说太子肯定不是故意的，如今就说太子对细作器重。 矛盾的很。 可确实是这样，太子就是器重蒋南。 果然隆帝冷笑：“识人不明，将一个细作养在身边十来年，他竟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岂非无能？” 苏南丞忙跪下：“陛下息怒。” “好了，又不是说你，起来回话吧。”隆帝摆摆手：“依你看，这个蒋南是何等样人？与画像相符吗？” “回陛下，画像是相符的，至于蒋南这个人，微臣只见过一次。看起来像是个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人。武艺应当是出众的。”苏南丞道。 隆帝点点头，没有再问了。 “陛下，此人定能被抓住。不是说他受了重创伤了肺腑？这么些时候没抓到，会不会已经死了？” 这个伤势，不是苏南丞看了才知道，而是已经传开了。 事实上，这就是夸张的说法，蒋南是伤在胸口，可却没有伤及内脏，不然这年头他就活不成。 只是伤口比较夸张，血流的着实不少罢了。 “嗯，区区一个细作，倒是不算什么要紧事。只要西北战事大胜，什么人都能抓出来。”隆帝道。 “是，有陛下福泽庇佑，西北战事一定能大胜。” 出宫后，苏南丞回头看了看皇宫才上马。 上马后，他缓缓出口气：“以往，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有些澹澹的违和感。今日，我找到了原因。” “公子，是什么？”程铭问。 苏南丞吐口气：“太子皇子那么多位，成年的那么多位。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西北战场。一个也没有。” 付氏先祖，也是从前朝手里接了江山。 几百年前，他们也是一个家族，还算富贵。 付氏子孙几乎死绝，才将这万里河山揽入怀中。 怎么过了两百多年后，付氏的子孙就只知道享福了？ 二十多年前，亭州涿州失陷，大好河山丢了一少半。 那时候皇帝还年轻，正在是而立。太子也是十几岁的热血少年，也没见他们上战场。 如今，天下又在危急时候，京城宫中闹的沸沸扬扬，却没有一个皇子想起西北战事。 没有一个皇子提出要去战场。 苏南丞轻轻摇摇头：“没了嵴梁啊。” 他没说谁，程铭已经知道了。 许久后，程铭道：“他们没了嵴梁，公子可以有。许多人都可以有。” 苏南丞笑起来，他觉得，虽然自己收拢了几个人。也很得用，但是就目前来说，程铭真是最可用最可心的那一个。 今日回府早，回去更衣的时候就听了个八卦。 “说是二少夫人院儿里，赶出去了一个丫头。因为偷窃，偷了二少夫人的一件陪嫁东西，说是很要紧。”夏荷道。 苏南丞听了也没当回事。 夏荷她们也都只是说一说，谁也没太在意。 是真偷窃还是因为别的，都不是个要紧事。 谁知道，这事衍生出去，还真就闹出了事。 头天赶出去的人，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街边。就在京城一条街的街边。 手里握着匕首，正是自尽而亡。 重点是，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封信，信中洋洋洒洒写的都是关于苏仪丞的事。 京兆府的人将这女子拉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直到进了京兆府看了信件才清楚，可人都到了这里，还能送回去么？ 第一时间给侯府送了消息。但是京兆府众目睽睽拉走了的人，也不敢把消息全隐瞒下来。 谁知道这是不是有人算计？要是京兆府做了欺上瞒下的事，只怕要倒霉。 只是这信，对苏仪丞是十分不利。 表面上看，这丫头是因为被赶出去所以心生怨恨，才报复主家。 二少夫人李氏也慌了神，可她笃定：“那丫头说自己不识字啊。” 而午作验尸后，又确定了一件事，那丫头死的时候，有两个月身孕。 这一来，更是叫苏家人听着就头大。 往小了看，就是二少夫人李氏嫉妒赶走了与二公子有染的丫头，导致丫头自尽。 这是小事，充其量就是苏仪丞面子难看。 可是，信里说出来的是苏仪丞与三皇子勾结谋害太子。并且想借着太子落难落井下石。 没什么证据，恶心就恶心在这件事闹到了人前。 俗话说树大招风，这个时候闹出这么一件事，苏家岂敢当做无事？ 苏英渠当即就叫人将苏仪丞绑了，直接带进宫去。 当然是那丫头报复主家，可主要是因为苏仪丞两口子没管好下人。 家里，李氏也跪在祠堂里，作为主母没能管好下面的人。 乃至小丫头争风吃醋闹出事端，她就有错。 这一下子，就把苏家和三皇子又推到了台前。 也不知是太子要自救，还是有人要一箭双凋。 ------------ 第0102章 关我屁事 苏南丞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关我屁事？ 陛下也不会因此治罪苏家，顶多就是苏仪丞挨一顿打。 就是有这么一件事，以后怕是还有别的事。 那也没法，苏家所处的这个地位，就注定他们不能避免参与皇权争斗。 苏南丞是不想管的，但是府里如今因为这件事，还真是不可能不管。 主要是，白孔雀最受老太太喜欢。 出了事，她比谁都着急，冯氏这个亲娘自然也是一样担心着急。 苏英渠声泪俱下的跪在陛下跟前，口口声声都是说没养好孩子。 隆帝听完始末，心里就有数了。 “好了好了，苏卿起来吧。不过是下人做错事怨恨主家罢了，这样的，就是不自尽也得打死。来人，去查查这个丫头家中还有什么人？流放吧。” “臣叩谢陛下隆恩，到底是臣没有教养好儿子。才使得他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管好。”苏英渠擦泪。 曹得禄来扶着他起身，倒是不管跪着的苏仪丞。 “他还年轻，做事不周到也是有的。慢慢教导就是了。苏卿教导的都是好孩子。你那长子出色的很。前些时候还听贵妃说了。还有你那小儿子，朕许久不见还想着他。都是好孩子。快别哭，叫孩子看着也不像话。”隆帝笑着道。 “是，臣多谢陛下。孽障，还不谢恩？”苏英渠又踢了一脚苏仪丞。 苏仪丞哪敢不谢恩，跪着趴伏：“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微臣管家不善，惹出祸事，愧疚不已。” “嗯，起来吧。虽说朕信你，但是你也确实要好好的管好后宅的事。后宅要是乱了，难免生出大事来。这一回，朕就不罚你了。” 苏家父子自然是感激不尽，出宫的时候，苏英渠眼圈还是红的。 陛下不罚，可苏英渠不能不罚。 回去就竟然拎去了家祠。 侯爷也不拦着。 家里子弟都来看着，苏英渠叫人打苏仪丞二十个板子。 老太太和冯氏赶来的时候，十几个都打完了，是真打，都见了血的。 冯氏只是哭着，并不敢阻拦。 老太太想阻拦，被侯爷拦住了：“孩子能这么惯着吗？” 老太太倒是不怕侯爷，可也只能看着，这种事她拦着也确实不好。 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抬回去养着。 二公子打了，二少夫人也不能什么事都没有。 她也是一样的打板子。 不过是后宅里，冯氏做主打十个手板。 这就是教育意义大于实际。 赶走那个丫头，也确实是李氏吃醋的缘故。 要不是她娘家得力，这回不会这么轻饶了她。 书房里，成康侯带着儿子孙子们说话：“这件事，千万要多留心。家里要从上到下的好好查。前后上下，不能漏了一处。” “父亲您是觉得家里有人不干净？”苏英渠道。 “那你说呢？这个丫头不识字，却能写的那么一封信。要么就是买来的时候撒谎，要么就是有人替她写。无论哪一个都值得注意。如今太子处境不好，焉知不是他为了自救？” “那父亲今日怎么不跟陛下说实话呢？”苏锦丞一时没转弯。 “有什么好说的？承认是咱们家里没管好下人，不过是一件小事。就算是攀咬污蔑太子，究竟没证据，如今陛下正厌恶……说了就说了。后头的事，陛下会问。咱们不说，咱们也不瞒着。” 皇帝自己问出来的，更能取信于人。 “没错，咱们说多了，到底是牵扯皇家不好。陛下自己问出来的，那就是苏家委屈了。背后不管是谁，都是冲着皇子太子去的。咱们算什么？”老三苏英济道。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你们去看看你们母亲。回头各处好好严查。拿不准的就送出去。”成康侯道。 众人应了，起身各自散了。 回到了梧桐院，苏南丞就跟程铭说道：“既然叫查，就查一查。咱们这边可有什么看不清的人？” 其实还真没有。 他这这人少，一半都是去年才换上的。 宫里出来那两个知道自己没那个意思，也不大凑过来。 粗使的，洒扫的，也不乱来。 不过程铭还是和冬梅一起商议着走程序。 其实大户人家，有外头买通的眼线也不稀奇，倒是能近身伺候主子的就不容易了。 毕竟主子们信任的人也不多。 白孔雀这个丫头，是跟白孔雀有关系的。 属于是没名分却有实质性关系，毕竟身孕都有了。大概白孔雀也没打算负责。 不然李氏也不会将人赶走。 苏南丞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杜平安，叫他送去费鸠那。 “将军要是问京城的事，你就都说说。自己注意安全，早日回来。” “是，小的一定好好去好好回。公子只管等着。”杜平安很高兴能有差事做。 苏家的事，不知道陛下最后怎么看，是查还是不查。 宫中已经开始预备中秋宴。 看陛下的意思和宫中的样子，是丝毫没想着节俭的。 七月下旬的时候西北还没开战。陛下的第一封催战书已经发去了。如今七月底了，西北已经没有开战。 就是因为粮草不足。 可罗将军等人也不敢一直拖着，只能筹划开战。 只是这攻城不比别的，锦州府不小，又有天险，如果要围起来，兵力就不足。 何况，围城也是要吃喝的。 围不住全部，只能围住一些要紧的地方。 主力攻城。 这样的情况下，可见这一场仗不好打。 或许这世间诸多阴差阳错，上天真是不客气。 就在皇帝正带着宗亲吃这顿中秋团圆饭的时候，前方最新的战报送入大庆殿。 皇帝当即就砸了酒杯。 锦州战败，大军溃逃。 这还只是个开始。 接连几日的军报没有一个是好的。 罗将军等人虽然带着残部坚守甘阳府，可奈何兵少粮不足。被打的守不住甘阳。 罗将军等人带着两万残兵，固守曲江县。上折子求朝廷再派兵好夺回失地。 陛下大怒，朝上就骂罗兴误国。 要叫人将他带回京城治罪。 随着罗将军的溃败，甘阳府也被劫掠了一番。 ------------ 第0103章 输赢 云至深还是很聪明的，所以劫掠过后，他将一部分粮食分给了百姓。将城中官员，商户的钱财和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 带不走的东西，分出去。 当地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平白得了粮食，岂能不说云将军好？ 罗将军之前没法子，还在城中征收粮食呢。 如今人家云将军来，是发粮食。 老百姓哪里知道你们有什么苦衷？反正我现在有粮食吃，那就是好事。 并且，他甚至收拢了打散的残兵一万多人。 给钱，给粮。 之所以朝廷的兵败了，不就是因为吃不饱么？ 如今能吃饱，还给钱，给谁打不是打？ 他们倒戈的毫无负担。 这一来，云至深只需分出一部分兵力在甘阳府就够了。 中间还有半个辽城可以缓冲。 进退都可以。 短短几个月，云至深已经算是占据三城，几十个县。 汾河以西，他占了一小半。 此时，皇帝也知道事态紧急。 于是派人紧急征调粮草，又命万州府守将宋将军，以及兵部许将军等几位将军火速驰援。 万州调三万兵，安平府调三万兵。 兵部将军去了七八个，其中一个是胡将军。 至于上一次去西北送军粮的朱将军回来后，依旧得不到上战场的机会。 就在大军出发几日后，玉屏州和川宁府接连传来消息，当地蝗虫过境。庄稼大多被祸害。 蝗虫过后，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而最令人担忧的是，这蝗虫是从草原上过来的。 也就是说，或许已经祸害了北夷。 如此一来，就只怕入冬之前，北夷人还要劫掠一番。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北方今年看来是没有粮食收，朝廷还得赈灾。 那这军粮不得不压在别的地方百姓头上。 皇帝再湖涂也知道再打败等云至深过了汾河，那就快到了京畿了。 说来是还远，可大元江山还丢的起地盘儿？ 国库已经是没钱支撑的时候，只能加重赋税。怎么看，都是江河日下的样子。 苏南丞换上一身袍子，外头穿上了一件夹衣。今年的天气也不好。 北方才遭了蝗灾，京城就下了一场冷雨，接连两日，这天气就冷起来。 这个冬天，还不知如何呢。 “公子，小的听说京城很多人家都在买粮食，说是北边遭灾，今年怕是灾年。朝廷又在筹粮，只怕今年粮食涨价。”出府的时候连生道。 “哦，那你回头跟两边宅子里都说说，叫他们也预备一些。” 至于府里他就不管了。 “哎。”连生点头。 刚去工部一会，就听其他人说起一件事。 “听兵部那边说，已经召回了南边剿灭孔雀教的人。这是顾不上了吧？” 苏南丞接话：“如今回来，还没抓住祸首，岂不是没有功劳？” “嗨，还要什么功劳，上头可说了，罗将军此番回来要问罪。去南边的是费将军吧？回来就不错了，真要是出了事，不也一样问罪？这年头将军不好做啊。” 苏南丞也跟着摇头笑：“可不是吗。我前日遇见兵部一位大人，老远就见他黑着脸，一脸愁绪。” 赵大人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又要加税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叹口气。 虽说，这群官老爷们未见得多心疼百姓，或者根本不知道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可这种事，听完还能乐的，那也不多见。 苏南丞是见过江南显州的百姓们闹事的，可再是闹，显州百姓也不至于饿死。 但是如今层层税赋加下去，就不知会如何了。 不过眼下，费将军能回来也好。不然他在江南只怕是也供不上钱粮。打久了，也得出事。 到时候还因为这个获罪那就得不偿失。 赶在费鸠回京之前，苏南丞去了一趟。 没成想这一去，就遇见了朱将军本人。 很是诧异：“下官见过朱将军。” 朱将军见了他也很诧异：“小苏大人怎么来了？” “……下官想着，费将军尚未回来，如今变天。所以过来看看府里有什么需要的。”苏南丞道。 朱将军一愣后笑了：“巧了。遇见也是缘分，就借着他这里坐坐？” 苏南丞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苏南丞是知道费鸠不大爱管府里的闲事，过来说一声他快回来了。 叫这边府上预备着些，缺什么他可以送。 朱将军大概也是这意思。 毕竟这府里就费鸠一个主子，他不在家，把亲信副将都带走了。 府里就只有下人了。 “我知道你们常往来，倒是不知他不在你也来。”朱将军道。 “大概是念着费将军，他走了也这许久了。近来京城消息多，又说粮食涨价，又说冬天炭火也涨价。我想着，不至于这些没有，就是心里念着，来看一看，最好是等将军回来，都安顿好。” 朱将军点头：“你心思细。他无妻无妾，也没有子嗣。往日也就我和老胡与他亲近。如今老胡也不在。你常来也是好事。只是他毕竟是武将，你们的身份还是要注意。” 不等苏南丞说话，他又道：“也算我多话，这些时候你们也很注意了。” “朱将军提醒的是，下官会小心的。” “将军，不知……西北如何？若是不方便，将军不说就是。我只是有些好奇，怎么就败得这么快？”苏南丞问。 朱将军听罢，脸色难看至极。 他今日来费鸠这里，未必不是为了散心。 “我真的没想到……我真的想不到，大元的将士们，能落得今日地步。难怪锦州那么容易就反了。”朱将军深吸一口气：“你可知军中将士们十个里，凑不出三副铠甲？有的兵士已经一年多没领过军饷。” “平时在营地，一日只得一顿饭……” “我送过去的军饷和军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罗将军正是知道这些，才迟迟无法开战。不能叫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吧？” “各军营实数全都不满……我知道有不满的，可我没想到，十不存七！也不知那些钱粮去了哪里！” ------------ 第0104章 圣父 朱将军也是太过气愤，才会说的这么彻底。 不过大概也是知道苏南丞和费鸠确实关系好。 苏南丞点头，心想这就对了。十不存七怕是都是出发前重新整编过了。这数字具体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元到了今日这个德行，怎么可能不出这种事？ 吃空饷简直是王朝末年的标配。 只是朱将军他们已经二十多年没带过这样的兵了，不是很清楚也正常。 他们一直被排斥在外。 之前京畿边剿匪的时候，他们带的也是京畿这边的兵马。没有带地方上的。那才几千人。 所以地方上的兵营具体什么样不清楚罢了。 “如今天寒了，西北更冷。除了粮食，还要棉衣。要是供应不上，此战依旧是败。甘阳府百姓得了云至深发的粮食，只怕民心也向着云至深。这一仗，难打。”朱将军长叹一声。 苏南丞点点头，跟着叹气道：“如今遭了蝗灾，又要加税。军中难过，百姓更是难过。锦州不仅拿不回来，如今辽城甘阳都丢了。陛下虽说又派去了人。可能不能拿回来还未可知。但是陛下要治罪罗将军一行人的心思是铁的。只怕还要伤了军心。” “再就是，若是北夷因为蝗灾也来劫掠，那真是雪上加霜。” 朱将军长叹一声：“天要亡元啊。” 苏南丞摇摇头，心说这是人祸。 天灾是每个时代都有的。只是到了末年，朝廷无力赈灾，就导致恶性循环，哪哪都更严重了。 灾区百姓没法活，只能出逃。来年就没人种地，更废了。 没钱吃饭又不想死，就得起义，如此便是遍地狼烟。 西北能把云至深打回锦州缩着，就算是好消息了。 但愿皇帝吃了这一个教训，能好好的筹措军粮吧。 虽然丢个了北夷不少土地，但是大元还是大国。按道理是不至于被一场天灾和一场失败的战争拖垮的。 但是偏生没有了励精图治的皇帝，那就真的可能是崩溃的开始。 这谁不愁呢？ 朱将军的失望和无奈显而易见，苏南丞想，他们这几个将军，才是真的该打算起来了。 两个人在费鸠府上也呆了许久才走。 第二天一早，人刚到了工部就听说了一件事。 “罗兴将军自尽了。” 苏南丞一愣：“……何必呢？” 不过说何必，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一死，不知道会有什么罪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赵大人叹气。 “但愿如此，能保住罗家满门吧。”苏南丞摇摇头。 罗兴将军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绝对是个忠臣。 他这一死，畏罪也好，愧疚也好，未必不是为了他死了，能免得叫家人受苦。 前线还要打，如果陛下能因为他死了就收手不急着治罪，就是好事。 可惜，罗将军怕是白白自尽了。 果然，罗兴的死不仅没能平复皇帝心中的怒意，甚至他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召见了群臣进宫。 大发雷霆，下令叫人即刻去天津府将罗兴的家人押送回京。 并且催促西北将罗兴手下副将下属全部押送回来。 押送的人很小心，生怕后头的副将等人再出什么问题。 再出事，就是他们承担了。 苏南丞这几天都比较闲，或许说是工部都比较闲。 今儿回府早，就听冬梅道：“前院叫人送来一些东西，还有帖子，外头的人送的礼。公子您过目。” 她捧着一张红色的礼单递过来。 苏南丞一看，竟然还是地方上的。 送的是中秋节的礼物。 自然不可能是只给他，这一看就是送府上的。 三节两寿嘛，这姓吴的官员应该是与苏家关系不错的。 或者就是苏家门下人。 “难得送到了我这里。”苏南丞道。 人家地方官员送礼，不大可能专门给他，只能是听说苏南丞如今在御前还算有些体面吧。 所以给成康侯和苏英渠送礼，捎带了他。就不知道有没有大公子的。 “记着这个人。”苏南丞道。 连生和程铭应了。 他更衣后就被叫去了老太太屋里。 去了就见，苏宁丞，还有二房的三公子，三房的十公子三姑娘。 苏南丞问过好，坐下后道：“祖母今日是不精神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七公子到底是关心老太太，老太太昨夜就没睡好，今日便没有胃口。”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道。 “如此这般，该请太医给祖母看看啊。”苏南丞紧张。 “什么要紧事。只是家里这些事，我听着烦。”老太太叹气。 “祖母别难受，二哥好多了，过几日就起身。”苏宁丞道。 “是啊，祖母别担心，二哥过几日就能下地了。二哥最孝顺，要是知道他叫您担心，反而不安。”苏南丞接口。 “哎，你说好端端的，这是什么事？”老太太拉住了苏南丞的手：“南儿啊，这件事，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好开口。说多了，难免叫陛下多心。你是能见着陛下的，好生替你二哥说说话。你二哥这个人，最是个实心眼的。” “是，您放心吧。其实陛下没有计较这件事，这事蹊跷，陛下也清楚呢。”苏南丞诚恳的说着。 心里却无声叹息。 老太太这是真偏心。 他没事去跟陛下求情原谅苏仪丞？ 反正自己前途毁了没事，白孔雀好就行？ 大概是这话，老太太自己也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拉着苏南丞说了好一会话。 又大概是因为他答应的快，等走的时候，老太太还赏了一块极好的砚台，两方难得的好墨。 “一家子，互相扶持才好，你们兄弟几个更是如此。我就盼着你们都好好的。”老太太意有所指道。 “祖母放心，这几日孙儿就进宫。别的不敢说，说几句话好听的是保准可以的。至少不叫陛下疑心。”苏南丞满口答应。 谁去说谁是傻子。 反正说不说的，老太太也不知道。 苏南丞可没兴趣当这个圣父，何况白孔雀还是别位高权重。 ------------ 第0105章 重情义 这人智商不稳定，容易出事。出了事，估摸三皇子都懒得捞他。 出了正院，与其他兄弟告别后，苏宁丞就道：“老太太疼爱二哥，有时候也是不顾别的事。你如今虽说可以御前行走了，但是毕竟官职还低，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功绩。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苏南丞一笑：“多谢五哥指点，弟弟心里明白了。” “我哪里敢指点你，只是提醒你。你重情义，只是许多事，也得多想着自己才是。”苏宁丞道。 苏南丞点头，诚恳的与他告别各自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南丞含笑摇摇头。 人可真有意思。 就因为自己如今有用了，就哪里都重要了起来。 老太太一心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巴不得自己替他说话。 外头送礼的人，也知道府上有个七公子是能在陛下跟前的。 五哥以前可没关心过自己是不是说话不注意分寸。 如今口口声声，还提起重情义。 重情义…… 重情义的人，怎么能忘记五哥也是想要办差求弟弟想法子呢？ 一府都如此人心复杂，何况一个朝廷呢？ 收起嘴角的笑意，他回到了自己的梧桐院。 才回去坐下不多时，就见香芹来了。 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端着点心进来的。 “奴婢给公子请安。” “嗯。”苏南丞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看她。 香芹不好意思的低头：“奴婢去膳房做的点心，拿来给公子尝尝。” 苏南丞看着那一碟子精美的点心，对这个自己做的保持怀疑。 “放下吧。” 冬梅听了，就去接。 香芹却躲了一下，自己走过来放在苏南丞面前：“公子尝尝，要是奴婢做的不好，下回再改就是了。” “我一会吃。”苏南丞不是很想吃。 香芹闻言，泫然欲泣：“公子，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要是不好，公子只管说奴婢会改的。” 苏南丞抬起头，这才瞧见这姑娘还化了妆，挺精致好看的。 就是估计用的东西不是很好。 脸上的粉有些粗糙。 “我要吃的时候会吃，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香芹见他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好委屈的应了。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后苏南丞道：“这两个人太闲了，安排些差事。” 冬梅为难：“如今府里哪里不羡慕我们，除了公子的针线，也没别的事。就是针线，您……不喜欢她们做的啊。” “嗯？我何时不喜欢了？”苏南丞不解。 “前些时候，那一身里衣您不是嫌弃接口做的皱巴巴的，说不肯穿么？那就是她们俩一起做的呀。”冬梅道。 “……她们俩是宫里出来的，针线竟如此不好？”苏南丞诧异，他还以为是谁做的呢。 “罢了，回头你提醒一下，叫她们安分些。要是实在不想做丫头了，就送出去嫁人。”得罪贵妃就得罪贵妃，这两姑娘或许没事，可苏南丞不想接受。 被迫安排过来的，接受了他也不睡。 与其叫她们守活寡，不如送出去。 冬梅哎了一声应了，其实冬梅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公子那么看不上那两个。 其实长得也不错啊。 不过她懂事，也不多问。 家里这点事，终究都是小事。 费鸠回京后，也没机会进宫见驾。 他去兵部交了差事，得了几句勉励，就先回府了。 苏南丞过来看望的时候，费鸠笑道：“等着你呢。” “我也等着将军回京呢。将军一路辛苦了。” 费鸠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微妙的暖意。 这几年，不管去哪里，走多久，都没人说这些话。 如今，他只觉得京城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了。 “可惜，回来早了，什么都没办成。”费鸠摇摇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半途而废。 “好好的回来就好。”苏南丞道。 费鸠点头：“罗兴的事，我知道了。他是湖涂，他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不连累部众，不连累家人？真是太傻了。” 苏南丞点头，自然对这话也是赞同的。 “陛下只要发泄，兵败至此，也总需要一个靶子。”苏南丞叹气：“为这些时候一直想这件事，罗将军这一败倒是叫后来人引以为戒。陛下也该有些改变，不会再轻易催促开战。” 显得罗将军像个炮灰。 “不说这个了，我定了酒席，一会有人送来。也是给将军接风。”苏南丞笑着道。 费鸠也点头笑了：“好。朱将军一会估摸也来，前几日你们不是见过了？” “是，人多热闹。我定的多，还有跟着将军的人都有。”苏南丞道。 “也好，就沾你的光。我今日只管吃喝。” 朱将军过来的时候，飞白楼的席面已经送来了。 虽然主人只有三个，但是跟随费鸠的人不少，他们也有好几桌自己吃去。 席面上，三人再没说什么不好的事，不好的事太多了，说的都没意思。 索性碰杯喝酒就是了。 酒过三巡，费鸠才道：“听闻朱将军添了个小公子？恭喜。” 朱将军一笑：“你要是肯成婚，如今也是儿女成群。” “恭喜朱将军了。”苏南丞也举杯。 “好。” 三人又碰了一杯后，费鸠道：“我没有那个心思。” 朱将军叹口气，也就不说他了，只是看苏南丞：“南丞你呢？也该是婚娶的时候了吧？如今你前途大好，应该会有不错的婚事。” “是，不过之前就与家里说了晚几年。估摸着再过个一两年吧。”再晚了，也不合适了。家里也不会点头的。 苏南丞想着费鸠这个不想婚娶的心思，太明显了。 他心里无尽恨意，指不定将来要做什么。 绝不肯如罗兴一般，牵连家族。所以宁愿不娶妻不生子。 哎，这个世道，将军可真苦。 费鸠和朱将军都喝多了，看得出，心里还是压抑。好在也算是笑着喝多的。 朱将军顺势就住下来了。 苏南丞安顿好他俩，就起身离开了。 明月皎皎，走回去也挺好的。 明日，该进宫去看看了。大腿就在那，自己巴结点吧。 ------------ 第0106章 画风不一样 不管外头凄风苦雨，大家心情多不好。只要进了宫，那画风就不一样了。 苏南丞有时候也实在佩服皇帝。 如他这个岁数的人，如果能再活个十几年。将这江山丢给儿子。 无论是亡国还是灭族，他也不知道了。 舒舒服服享受了一辈子，真是叫人嫉妒啊。 他怎么就能做到外头还在打仗，他还能悠闲的欣赏书画？ 好在皇帝可没叫他陪着一起欣赏。 他来的时候，皇帝就快要看完了。 陪着皇帝看书画的，正是许久没见的那位云崎上师。 云崎上师看了苏南丞一会后问道：“小苏大人这气运，比起当日在西山之时更加旺盛了。近来可是有什么奇遇？” 苏南丞一愣，下意识的看皇帝。 皇帝哈哈一笑：“云崎上师最是会看人，他既然这般说你，定不假。” 苏南丞忙应了，只是还有点愣怔：“回上师的话，若说有什么奇遇……也没有。去了南边之后还遇见了一场灾难。不过陛下隆恩庇佑，所幸没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眼神一亮：“陛下，微臣明白了。” 他对着皇帝深深行礼：“微臣的奇遇就是陛下。因陛下允许臣进宫觐见，常沐浴龙气，微臣自然气运更好了。这都是陛下的隆恩卷顾啊。”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隆帝被捧的龙心大悦。 云崎上师摸摸胡子轻笑：“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陛下看重小苏大人，自然小苏大人处处顺遂。可见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缘故的。” “是，多谢上师。”苏南丞道。 “好，好，既然如此，你日后要多进宫。你气运好，朕也高兴。”隆帝转头看云崎上师：“朕看着这孩子格外顺眼些。” 云崎上师轻笑：“这也是陛下的缘分。不过，陛下近日或有些小桃花。无非就是夜里睡得不大好，陛下不必忧心。” “哦？既如此，何不躲开？”隆帝问。 “这……倒也可以，不是什么要紧事。只需陛下月余内，不亲近生在西南，且属狗，今年冲太岁的女子便是。只需月余就是了。”云崎上师掐算过后道。 隆帝看向曹得禄：“这样的人可有？” “回陛下，今年新晋的几位主子里，只有一位是来自西南。应该是属狗，今年冲太岁。” “嗯，撤了牌子，过些时候再说吧。”隆帝道。 “是。奴婢一会就去办。”曹得禄道。 苏南丞全程听着，他也不知道这位女子是什么出身。 只是后宫美人如云，这一撤，估计就永远撤了。 他们陪着皇帝坐了一会，临走皇帝赐下一人一盆开的正好的菊花。 菊花高洁，也是皇帝夸奖的意思。 虽说这个皇帝夸奖的也真心不值钱就是了。 出宫的时候，苏南丞轻笑：“云崎上师神机妙算，今日下官也算见识了。” 云崎上师目视前方澹澹说了一句与这话不相干的：“太子殿下坐困东宫，小苏大人不担心吗？” 这话，说的苏南丞一个咯噔：“皇家的事，下官区区从七品，怎敢多说什么？担心，也轮不到我啊。” 云崎上师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小苏大人倒是个会藏的。说来也是，本就是苏家的人。三殿下与您，才是表兄弟。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 电光火石间，苏南丞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他把自己介绍给皇帝做吉祥物，也是因为太子。 如今太子这出了事，云崎上师看自己还混的舒心，就开始怀疑自己原本都是装的。 之前大概也不是真心在太子跟前。 所以他出言试探。 不过，再是叫上师，他也只是个人。尤其是苏南丞之前还拆穿了他的假把戏。 不管是苏南丞跟随太子，还是三皇子，云崎上师其实都不敢得罪这两个人。 尤其是如今太子弱势的时候。 所以云崎上师只是想确定自己是哪头的。 这年头，谁不怕得罪人呢？尤其是形势不明的时候。 想通了，苏南丞就轻笑：“实在不好此时行礼，下官实在该给上师陪个不是。去年的时候初初做官，心思浮躁，也有些骄傲了。才与上师乱说话。加上跟太子殿下夸下海口，这才不管不顾。” “上师不计前嫌，实在宽宏。如此，不如选一日，下官去拜访如何？好跟上师赔罪。” 云崎上师脚步都没乱：“赔罪就不必了，不过老道这确实有些事不解，就等着小苏大人来给老道解惑了。” “是，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午后，下官亲自登门拜访。”苏南丞道。 “好，老道备下茶水等着小苏大人。” 毕竟是宫里，两个人不好说太多，出宫后就各自分开了。 上马之前，苏南丞看见一只鸟飞过。便抬头去看，没看清楚是什么，只是黑漆漆的。 程铭小声道：“公子，是乌鸦。乌鸦不吉……” 苏南丞翻身上马，笑了一声：“胡说，乌鸦怎么就不吉了？乌鸦是神鸟。这世上没有什么鸟是不吉的。” “是，小的说错话了。” “最不吉的可是人啊。”苏南丞说罢，自己都笑了。 程铭一愣，瞬间了然，也跟着笑了。 “程铭啊，替我办件事。”苏南丞道。 “是，公子吩咐。”程铭认真听着。 “替太子殿下传一传闲话，姚实槟死的湖涂，至今还悬着呢。虽说他死的不冤，到底是朝廷官员，还是要有个结论。” 程铭一愣：“公子，这事……您确定要再提起？” 苏南丞轻笑，胯下的马儿慢慢走着，他弯腰，像是趴在了马背上。 这样省力气多了。 他舒舒服服的叹口气，然后道：“这是个好时机不是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原本也没打算能一辈子不叫人戳破这件事。这时候扯出来，有老二那件事打底。外人信不信他呢？” “三皇子已经要娶新皇子妃了，太子还敢不敢扯着这件事不放？” “姚实槟死，导致天家父子差点反目，如今扯出来是蒋南做的，不知陛下又要想多少啊。”苏南丞轻轻的摇摇头。 ------------ 第0107章 说开 再给太子一锤，太子更爬不起来。有些事，早日戳破就比晚日一日好。 最要紧的是，此时的太子，会不会因为一个死人得罪死了能在御前说上话的苏南丞？ 苏家子弟接连出事，陛下会不会疑心呢？ 不过程铭果然是个聪明人，当日他肯定不知道,但是自己那满头血是他擦洗的。 过后他也就猜到了。 苏南丞先回了工部，等着下午时候再去见云崎上师。 他倒也不怕见，大家都会为以后考虑，谁也不会只看眼下就将人得罪死了。 云崎上师老家还有家室呢。 不过，回到了工部，就又听到了一件事。 “宫里知道了吧？陛下是不是怒极了？”赵大人来问他。 苏南丞茫然：“什么？” “你不知道？”赵大人纳罕：“那倒是你运气好，估计错开了。户部的大人们进宫了。信阳出了事。” 他小声道：“信阳运往西北的粮饷被劫了，如今与此相关的人都被拿下。数额巨大，光是银子，就有几百万两。为首的副留守跑了。下面大大小小拿了几十人。” 苏南丞嘴角一抽：“真是被劫了？还是……” “嗨，那谁知道？如今是这么说的。你还不知道这个？素来沾上粮草军饷就是肥差。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知道肥了多少人。先前罗兴战败，陛下已经大怒。今日又出来这么一件事……”赵大人摇头。 苏南丞也只能跟着叹气了。 这可真是……妙啊。 隆帝的震怒自不必说，这回他倒是反应快，当下就命人严查。 而信阳当地的官员也不敢轻忽。 这说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并不是谁都敢造反的。 苏南丞本来还想着下午时候怎么跟云崎上师打开话题，这就是很好的话题。 果然他来的时候，云崎上师正在候着。 寒暄过后，苏南丞就直接将这件事说了。 果然，云崎上师还没听到这件事。闻言倒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是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果然是劫数啊。”云崎上师这么说了一句。 “是啊，是劫数。大元有劫，人也有劫。”苏南丞这话，说的意有所指。 云崎上师看了他好几眼，忽然轻笑：“今日细看，小苏大人果然是气运不错。想来日后定能飞黄腾达。” “多谢上师吉言。不过下官是否能够飞黄腾达,也看上师的意思。”他站起身,对着云崎上师深深一揖：“先前冒犯，实在是年轻冲动不知深浅，多看了几本书，知道了些书上的奇技淫巧，就敢胡言乱语，顶撞了上师。还请上师原谅，不计前嫌。” 他态度十分诚恳，云崎上师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主要是日后谁敢说用不上彼此呢？ “小苏大人实在不必如此，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原来是老道看错了小苏大人既是三殿下身边的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云崎上师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一点被人欺骗戏弄的怒气。 不过是真的怒气还是装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苏南丞面色就变得愧疚道：“云崎上师宽宏，下官远不如。去年才做官，又被调去了左春坊。从一个侯门庶子，一跃成了太子跟前的人。颇为不知好歹，只当自己是一跃就成了个人物。这才犯糊涂。跟太子殿下瞎说夸下海口。” “实在是上师宽容。才不计较下官胡言乱语，如今想来，南丞实在羞愧难当。还请上师千万原谅。” “至于三殿下身边的人实在多,不差南丞一个。倒是没有那份心思。下官与您一般，只忠心陛下。” 苏南丞这话,也给足了云崎上师面子。 我威胁你，是我不懂事冒犯了。 如今你我和睦相处，是因为你我都是御前的人。 三皇子谁，我看不上。 再计较，云崎上师自己也说不清，他一个世外高人，实在无谓纠缠这些事。 “坐，喝茶。这茶还是前些时候别人送的，说是极其难得。”果然，他话题转的很快。 苏南丞喝了一口，确实清洌：“实在是好茶，只是下官喝，却是牛嚼牡丹。只能觉得好，却说不出好在哪里。” “真是不识货的，又怎么会觉得好呢？” “老道一贯不爱管这些闲事，便是陛下问来，关于皇储，老道也不爱多言。不过如今，东宫星辰暗淡，倒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云崎上师摸摸胡子：“此时此刻，不正是该小苏大人出头的时候吗？” 苏南丞面上闪过笑意：“说起来，下官去年不知好歹，与上师说了那么多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书里看来的东西，倒也未必没用。依着您的话，东宫星辰暗淡。可帝星却明亮耀眼。别的星辰都不起眼。眼下，还真是看不见啊。” 云崎上师又摸胡子，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小苏大人果然有趣。” 苏南丞又侧身作揖：“有云崎上师提点帮衬，下官运道这般好，自然是有趣的。” “来，喝茶。”云崎上师道。 “请。” 两个人后头果然不说废话，真的开始品茶了。 当然是苏南丞虚心受教，听上师讲茶经。是不是感兴趣不好说，但是苏南丞听得十分认真。 问题也问的十分叫云崎上师满意。 还有什么事是能比承认一个老人的学识更令他愉悦？ 反正苏南丞走的时候，云崎上师心情十分的好。 他走后，云崎上师的徒弟挠头：“师父，他也懂得看星象？” 云崎上师又笑起来：“好了，还不去念书？” 什么星象，无非他想知道这苏南丞究竟是要怎么选。此人眼下虽说只是个从七品，却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有这样的机缘，苏家也不会不扶持他。冷眼瞧着，比起苏家那位长孙来，这位怕是前途更好。 所以交好是没什么错的。 或许他选的那一个，也是苏家看好的呢？ 可他回答的是帝星。 无非是说皇帝还康健，并不急着选下一个。与其看不清楚乱来，不如好好跟着皇帝。 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 ------------ 第0108章 落难千金 徒儿不懂，挠挠头去念书了。 云崎上师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冷了，但是滋味依旧不错。倒也值得再品一品。 这段时间的坏消息是一件接一件。 如今又出来了粮饷被劫的事。 不过苏南丞总觉得这件事有内情，跑了的那个副留守搞不好就是贼喊捉贼。 晚上回府后，苏南丞还去了正院。 老太太不是叫他给白孔雀求情么？求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假话还是要说的。 老太太倒是很满意，毕竟苏南丞今日是真的进宫了。 从正院出来，寒风迎面而来。 苏南丞拢了一下衣裳抬步走的快了些。 拐过一处矮墙，就听见有人说话。 「你别哭了，一会叫人听见。公子们跟前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你我只是奴婢。平时劝你你不听。你看看采兰，她被赶出去就死了。」 另一个声音哭着道：「谁知道怎么死的？还不是二少夫人善妒？」 「就算是善妒，可她跑出去就死了，还污蔑二公子和苏家。说得清吗？你别死念着，不如求了老太太恩典出去嫁人。二公子就不会要你的。」前面的女子又道。 「可我不甘心，我总要问问，他之前哄我，说要叫我给他做姨娘的……」那哭泣的女子又道。 「你真是湖涂！二公子喝多了的一句醉话，你就信了？我也懒得劝你，等老太太知道了，看打不打死你。」说罢那女子就要过来。 这里是错不开的，苏南丞只好装作刚走来：「谁在那？」 闻言，两个女子大惊。 「七公子？」 苏南丞嗯了一声：「起了大风，你们在那做什么？」 两个姑娘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 哭着的那个穿绿色。另一个是穿了秋香色。 秋香色的姑娘忙道：「回七公子，我们是去膳房传话，刚回来。就在这里说了几句话。没打搅您吧？」 苏南丞摇摇头：「天也快黑了，风又大，赶紧回去吧，两位姐姐别着凉。」 两个人忙给他行礼说是，又不敢问苏南丞听见了什么，别提多心惊了。 苏南丞倒是不在乎这些，这事也不算什么。 不过家里这些琐事，倒是可以丢给冬梅留心着。如今是没用，指不定哪一天就有用了。 冬梅听了之后应了，说会留心。 「你也别专门打听，免得叫看着你不怀好意。能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问你回答不上来也没事。」苏南丞道。 冬梅点头应了，伺候苏南丞用膳。 是真变天了。 九月初的天，一场大风过后，冷的就跟入冬了一般。 今日，罗兴一家子，以及他曾经带去西北的属下们被押送回京。 竟也有一百多人。 罗兴的老母病逝在路上，老父亲满头白发被押解进京。 他的两个弟弟一家，他自己妻妾六人，儿女六人，全部都被押送到了京城。 还有自尽许久的罗兴的遗体，也被一副棺材运送进京。 对此，皇帝依旧是不会轻饶。 他的命令是，罗兴贻误战机，导致大军惨败，本该处斩，却因他畏罪自尽，罪加一等。 罗兴尸首暴尸荒野十日。 父亲兄弟子侄全部流放西南，永不许回京。 妻子等女卷罚没成为官奴，永不许脱籍。 他那几个下属，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没有一个逃得过。 可惜败军之 将，如今也没人敢求情。 不过这么做，着实是寒了军心。 罗兴的老父亲终于也熬不住，没等到流放就病死了。 就在几个月前，罗兴刚去西北的时候，他们罗家还是炙手可热的家族，如今就成了这样。 罗兴的妻子也受不了这等屈辱自尽了。 而罗兴的两个女儿被罚没后，几乎是最快的时间内就被人买走了。 这种人有的是，这些官家小姐们一旦被罚没，是很抢手的。 她们又不许脱籍，永远是奴籍，生死都不由自己。 可她们又都有良好的教养与不错的容貌。自然一些人很喜欢。 就在罗家两位姑娘的惊恐与绝望中，她们见到了苏南丞。 「两位姑娘只管住下吧。日后也不必做什么活儿，只要好好活着。」 罗青雀虽然小，却是罗兴嫡女。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柳眉弯弯。饶是这些日子折磨的不轻，人瘦的厉害。 精神萎靡，头发蓬乱。红唇也裂开口子，一双眼里盛满了惊慌与惧怕。 依旧是个小美人，看得出，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压住惧怕：「不知大人是何人？可……可是买了我们姐妹做什么？」 苏南丞轻笑：「我与你们素未谋面，只是不忍将军骨血落得不堪。两位住下就是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日后两位就要改改名字，别暴露了，免得惹出事。」 罗青雀最终也只能点头，有人搭救是好事。至少这个人看着年轻，也不是那种很吓人的人。 她只是拉着已经吓傻了的姐姐跪下磕头。她们需要缓缓。 苏南丞扶起她们就转身先走，这一走反倒是叫罗家姐妹安心了些。她们先走怕所有的男人。可见这一路只怕没少被吓唬。 苏南丞只是叫之前买回来的那四人照顾这两位姑娘。正好不是有个丫头么，也方便。 嘱咐好了，苏南丞就要走了。 「这个女子生的不错，你倒也可以收了。」 拐过一道门，费鸠的声音响起。 苏南丞摇头：「如今这样，不是与那些人无异？」 「呵呵，你年轻英俊，你要收了她，至少她也有个依靠。没有不愿意的。」 落得官奴这一步，就不能正常嫁人了。 何况是罗兴这样的「罪臣」，他的女儿，没人会娶。 就算是做妾，也怕惹麻烦。 但是，做个没有名分的侍婢还是可以。 因为圣旨说了，永远不许脱籍，正常情况下，这辈子她们都只能是个奴婢。 这样的人活着不仅可怜，而且危险。 一般人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因为是个男的就比她们身份高。 多数男人都会觉得曾经不能接触的官宦小姐落的这一步，就可以欺负了。 他的命令是，罗兴贻误战机，导致大军惨败，本该处斩，却因他畏罪自尽，罪加一等。 罗兴尸首暴尸荒野十日。 父亲兄弟子侄全部流放西南，永不许回京。 妻子等女卷罚没成为官奴，永不许脱籍。 他那几个下属，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没有一个逃得过。 可惜败军之将，如今也没人敢求情。 不过这么做，着实是寒了军心。 罗兴的老父亲终于也熬不住，没等到流放就病死了。 就在几个月前，罗兴刚去西北的时候，他们罗家还是炙手可热的家族，如今就成了这样。 罗兴的妻子也受不了这等屈辱自尽了。 而罗兴的两个女儿被罚没后，几乎是最快的时间内就被人买走了。 这种人有的是，这些官家小姐们一旦被罚没，是很抢手的。 她们又不许脱籍，永远是奴籍，生死都不由自己。 可她们又都有良好的教养与不错的容貌。自然一些人很喜欢。 就在罗家两位姑娘的惊恐与绝望中，她们见到了苏南丞。 「两位姑娘只管住下吧。日后也不必做什么活儿，只要好好活着。」 罗青雀虽然小，却是罗兴嫡女。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柳眉弯弯。饶是这些日子折磨的不轻，人瘦的厉害。 精神萎靡，头发蓬乱。红唇也裂开口子，一双眼里盛满了惊慌与惧怕。 依旧是个小美人，看得出，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压住惧怕：「不知大人是何人？可……可是买了我们姐妹做什么？」 苏南丞轻笑：「我与你们素未谋面，只是不忍将军骨血落得不堪。两位住下就是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日后两位就要改改名字，别暴露了，免得惹出事。」 罗青雀最终也只能点头，有人搭救是好事。至少这个人看着年轻，也不是那种很吓人的人。 她只是拉着已经吓傻了的姐姐跪下磕头。她们需要缓缓。 苏南丞扶起她们就转身先走，这一走反倒是叫罗家姐妹安心了些。她们先走怕所有的男人。可见这一路只怕没少被吓唬。 苏南丞只是叫之前买回来的那四人照顾这两位姑娘。正好不是有个丫头么，也方便。 嘱咐好了，苏南丞就要走了。 「这个女子生的不错，你倒也可以收了。」 拐过一道门，费鸠的声音响起。 苏南丞摇头：「如今这样，不是与那些人无异？」 「呵呵，你年轻英俊，你要收了她，至少她也有个依靠。没有不愿意的。」 落得官奴这一步，就不能正常嫁人了。 何况是罗兴这样的「罪臣」，他的女儿，没人会娶。 就算是做妾，也怕惹麻烦。 但是，做个没有名分的侍婢还是可以。 因为圣旨说了，永远不许脱籍，正常情况下，这辈子她们都只能是个奴婢。 这样的人活着不仅可怜，而且危险。 一般人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因为是个男的就比她们身份高。 多数男人都会觉得曾经不能接触的官宦小姐落的这一步，就可以欺负了。 ------------ 第0109章 戳破瘤子 所以要是能有个依靠，只怕是侍婢也可以。 苏南丞却摇摇头：「我没这个心思。」 「你小子心气儿倒是高，想要什么样的？」费鸠好奇。 「说不来，没遇见吧。」 费鸠笑起来，人家好姑娘也不随便抛头露面的，你碰见什么啊？ 「我已经叫人快马去了。你既然没有收了她的心，今日就不该直接露面。」费鸠收起笑意道。 苏南丞却只是含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做了这么一件好事，不能只是做个菩萨吧？」 费鸠拍了他肩膀一下，满意点头：「你很好。」 等押送流放的人去西南的路上，最多十天，就会被人劫走。 罗青雀也是要跟她的兄长叔父以及她父亲的那些属下汇合的。 那时候，他们总该要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这世上受苦的人那么多，苏南丞可不是来做圣父的。救罗家的人，他全是为自己。 这天下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当然要广结善缘了。 罗家的事还需要一点时间解决。 倒是趁火打劫粮草的事有了结论。 确实是有土匪来着，但是是与那位张留守合作的。 本来不至于，数额本来是很大，可是经过层层盘剥，肥的人太多了。 从上到下，几十个人贪污。 结果导致最后数额到了张留守这里的时候，根本对不上。 差的不是一点点。 他是最没有权势没有依靠的那一个，所以他也没办法。就这么送去西北，罪过全是他的。 上司已经将他架在火上烤了。 或许他们本来也没想这样，就是你贪一点我贪一点，就成了这样。 吃进去的，谁也不会吐出来。 所以，张留守才会这么做。也是想借以脱身。 实际上他拿的不多，可账面上是好几百万啊。 如今人已经被抓回来，也在运送回京的路上。 也就是这时候，京城沸沸扬扬传开了太子谋杀了姚实槟的消息。 作桉的，正是那个跑了的锦州细作蒋南。 一时间，太子与锦州合作的谣言也是甚嚣尘上。因为姚实槟的事，去年可是惹得皇帝，太子，三皇子闹了许久。 如今又翻出这件事来，夹杂上锦州细作蒋南，事情越发扑朔。 老皇帝最近气死了，就没有一件事顺心。 太子这边也是，本来就困在东宫不能行动，天天被迫读书。 如今又出了这么一件事。他终究是出了个一个下策。 将苏南丞推了出来。 苏南丞被召见进宫的时候，心里隐约有数。 不过他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在从宫门走向大庆殿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件事怎么应付。 蒋南人不在京城，也不可能说出他来。 太子拿不出证据。或者说，拿不出真的证据。 当日出城回城，用的都是蒋南的令牌。显然也不是东宫的。 当初是太子避免自己暴露麻烦，如今却是对苏南丞都有利的东西。 有苏家，皇帝不可能把自己丢大牢里。 倒是三皇子肯定会疑惑调查，不过事到如今，估计也是查不到了。 苏南丞到了大庆殿，果然见到了东宫的人。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个侍卫。 正是太子跟前的一个侍卫，苏南丞见过，但是不知道姓名。 苏南丞刚请安，就听见外头通报，三 殿下到了。 隆帝道：「叫进来。」 等三皇子进来，又是一番请安。 须臾，皇家父子三人坐着，苏南丞与那个侍卫站着。 苏南丞茫然：「陛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微臣说吗？」 他带着不安，也很符合他的年纪。 隆帝点头：「太子的人说是你谋杀了姚实槟。你可有话说？」 一听皇帝这话，苏南丞就放了一半的心。 皇帝这话，明显是对太子有点烦。 「陛下，微臣只跟集中拳脚师傅学了一些强身健体的拳脚而已，怎么会……姚大人不是自尽吗？」说到一半，他震惊的看向太子：「殿下去年不是说，姚大人是自尽身亡？」 太子正要说话，隆帝就眯着眼：「你别说话。」 「小苏大人，姚大人是被人割喉而亡。自尽怎么可能割那么深？」曹得禄道。 苏南丞茫然：「可是……微臣不会用刀剑啊。」 「还有，姚大人并不是死在京城啊，微臣怎么可能对他下手？还有，微臣记得当初押送姚大人的人也不少啊。微臣哪有那等本事？还请陛下明察。」 太好查了，苏南丞的生活轨迹就那么简单。 他会不会武，三皇子就知道啊。 「父皇，南丞确实不会什么武艺。儿臣记得他小时候一度很是体弱。」 一直没开口的侍卫此时也跪下：「陛下，蒋南武艺超群，微臣亲眼所见那一日小苏大人是跟蒋南一起出城的。」 苏南丞侧头看他：「这位大哥，您是哪位？为什么要栽赃我？」 侍卫不看他，只是低着头。 「苏卿，你怎么说？」隆帝问。 「回陛下，微臣冤枉，微臣不知是哪一日。要说是姚大人过世那几日，微臣不曾出城。如今已经知道蒋南是罪臣之后，又是细作。这样的人，微臣怎么会结交？」 「虽说微臣只是庶子，但是从去年起，仕途顺利。又是侯府公子，于情于理，也不该结交这样的人。」 苏南丞侧头看太子：「太子殿下，微臣自打跟随您开始，一直兢兢业业，可曾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蒋南是逆贼，微臣实在不敢与他牵扯。」 不等太子说话，苏南丞又对皇帝道：「还请陛下彻查。微臣今日受冤，想来是有心之人算计。苏家最近接连遇算计，只怕背后的人，针对的不只是苏家。」 三皇子皱眉：「父皇，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 「乔林，你可看准了？这不是小事，别是你眼花了？」太子问那个侍卫。 「微臣绝没有看错，愿以性命担保。」乔林跪趴下。 隆帝沉默了一阵。 苏南丞也不再说话，只是跪着等。 许久后，三皇子忽然问：「既然当日，你看见了他们两个。可有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手一紧。 ------------ 第0110章 御前对峙 乔林也愣了一下：「微臣没有，当日休沐……微臣只当他们是做别的事。并不敢惊动太子殿下。」 「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当日你不敢惊动太子殿下，今日就敢了？蒋南的事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今天你才说见过我与他在一起？这之前为什么不说？」苏南丞带着怒气对乔林道。 这话也是有坑的。 如果乔林敢说他之前就告诉太子了，那太子为什么隐瞒？太子有什么理由为苏南丞隐瞒？ 如果乔林就是今日才告诉太子的，那之前不说又是为什么隐瞒？还是说，这就是假的，别有用心？ 乔林大概也有这个准备，于是忙道：「蒋南虽说是细作，可之前也是东宫侍卫，当日只觉得你们走一起也不算什么。蒋南出事后，下官也怕惹祸上身，便不敢多言。如今才……」 「一派胡言！东宫谁人不知蒋南乃是暗卫？他素来少在东宫行走。如果你之前就看见了我与蒋南一处走，就算是当初不说，蒋南出事后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就说。却今日才说，乔林，你安的什么心？」苏南丞怒目而视，口气也越发不好了。 「南丞，此事尚未定论，你太激动了。跟着孤许久，孤竟没看出来，南丞你脾气不小。」太子忽然道。 「太子殿下恕罪，事关苏家满门生死，微臣不敢不在意。」苏南丞又看皇帝：「陛下，求陛下明鉴。此事不小，并非是微臣一人之事。乔林咬定微臣与细作有关，这是要拖着苏家满门下水。祖父家父都是朝中官员，都在要职。冤死一个苏南丞不算什么，可要是拖着朝臣下水，谁知还能牵连多少人？」 「如今朝中大事不少，乔林此时拿出这件事来说，莫须有的罪名栽赃给微臣，哪里是冲着微臣来的？蒋南没有被抓住，怕是锦州细作还有人在。陛下明察，微臣愿意配合。」 要说隆帝方才只是有些怒意，此时确实认真想这件事了。 三皇子也只蹙眉：「父皇明鉴，儿臣的母族是苏家，这是天然无可改变的。不过自打南丞当差开始，儿臣与他却丝毫没有私交。这一点，父皇只管查。我们年岁差的多，以往也不怎么接触。」 三皇子看了太子一眼有些愧疚，却也还是道：「儿臣不敢说太子殿下的不是，只是这个侍卫的动机，确实十分的可疑。一个蒋南，已经牵扯了太子殿下，如今再牵扯出苏家，岂非一个锦州细作，要乱了朝堂吗？」 「父皇，儿臣岂敢！」太子也起身跪下。 「陛下，微臣愿意与此人同入刑部大理寺。」苏南丞忽然又道。 他眼神坚定，丝毫不见一丝紧张。倒是好一个赤子之心。 太子真的十分意外。 他以为，苏南丞年岁还小，今日御前对峙，他不可能一丝破绽也没有。 乔林死忠，是死也不会背叛的。他一家子的命还在自己手里。 可是如今苏南丞油盐不进。当日为了保险，知道内情的只有蒋南。 蒋南又不能来作证。 当日客栈里逃走的那些人更是不会回京。 他当日恨，可是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苏南丞是真的能撇清。 「太子，你的人，你敢保他绝无虚言吗？」隆帝忽然问。 这话太子怎么敢说？ 可不说又不行：「父皇，儿臣信任他。」 他这就是说，我信他，可也不敢保证。 「你们两个起来吧。」隆帝盯着太子看了许久后道。 太子与三皇子起身。 隆帝又看苏南丞：「苏卿也起来吧。」 太子咯噔了一下。 如今跪着的只有乔林了。看来陛下的心 已经偏了。 苏南丞也是缓缓松口气。 这半年的存在感不白刷，皇帝对自己的好感是真的有。 不能小看这一点微末的好感，关键时候是能导致大事的改变的。 「太子，东宫里的人，朕已经替你换了一批。这个侍卫，看来也并不是很靠得住。」 东宫的人当然不可能全换了。但是皇帝这话，叫太子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听这意思，是侍卫也要再换一次？ 「陛下，微臣不敢胡言，也许只是看错了……」乔林急切道。 这话一出，苏南丞就彻底放了心。 「太子殿下您听，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他。看错了就能污蔑朝廷官员？这罪名要是坐实了，苏家就是灭门的罪过。就是弟弟我，受母族牵连，说不定也要完了。」 三皇子摇头叹气：「如今西北战事令父皇忧心，外头多少大事？如今一个侍卫信口开河，就差点闹出惨剧来。」 「你可还记得方才你说过的话？你说你绝没有看错，你愿意用性命担保？」苏南丞盯着乔林。 乔林一时无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苏南丞。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姚实槟究竟怎么死的。所以对今日太子的嘱咐，也是茫然的。 可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太子一脚踢过来：「狗东西，眼睛瞎了？」 乔林顺势就跪趴在那里。 隆帝澹澹的：「太子先回去吧。来人，将此人送去……」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送去宣镇抚司，叫贤儿好好审问。」 「是。」曹得禄道。 太子深深看了一眼乔林，行礼后出去了。 三皇子此时道：「父皇息怒，这件事定然是那侍卫的问题。太子殿下肯定不知情。」 隆帝看苏南丞：「苏卿觉得呢？」 苏南丞叹气摇头：「微臣不知，只是……先前微臣二哥跟前的婢女忽然死了那件事就很蹊跷。按说那个丫头是不识字的，可死后却能写一封很长的信告微臣二哥。」 「按说只是后宅的争斗，却是她故意找茬被赶出去。处处都蹊跷。今日之事也是一样，看见了微臣与蒋南一起，也不能证明微臣就能杀了姚大人吧？」 「微臣虽说受到了陛下的隆恩卷顾，能进宫见驾。可说到底只是个工部给事中，区区从七品，实在不值得人算计。总觉得，这不是冲着微臣来的。也不是冲着二哥。」 ------------ 第0111章 嫩白软乎 隆帝点点头，却没说话。 三皇子适时的道：「乔林已经送去了宣镇抚司，你也别多想。或许就是个意外，有些时候有些人为了功劳也敢乱说话的。」 再追着，就是过犹不及。 苏南丞忙应了，也就顺势闭嘴了。 隆帝不知想什么，也没再问。 「苏卿先去吧，朕与三皇子说话。」 苏南丞应了，就告退出宫。 果不其然，必经之路上，太子正在站着。 苏南丞请安后，太子也不说免礼，只道：「南丞如今，可真是大不同了。」 「殿下夸赞，微臣不敢受。」苏南丞依旧端着礼。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自己做过的事，如今不也不认了么？」太子冷漠道。 「引颈受戮，确实不是微臣的心愿。微臣不想死，自然该不认就不认。」苏南丞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就算还端着礼，也不见卑微。 「呵呵，你倒是胆子很大。是你做的事，你不认就够了？」太子咬牙，真是恨不得将眼前人砍了。 苏南丞缓缓直起腰：「殿下，何必如此？」 苏南丞散播这件事，也有报复的心思，太子当**着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很烦很火大。 当然最主要的是拔掉这个麻烦。 太子冷笑了一声：「孤等着你，就是告诉你，老三保不住你。」 苏南丞没说话，只是看着太子转身走后，又低头行礼以作恭送。 老三保不住我？老三保不住自己吧？ 太子如今才是四面楚歌。 苏南丞出宫后，就叫程铭去了宣镇抚司见骆川贤的人。 也没说多少细节，就大概告诉骆川贤，乔林估计是家里人被太子拿住了。 这件事皇帝都不急着要结果，因为几日后，信阳的那批人就被带回京城。 要说起来，信阳上下都有问题，要问斩，得从头到尾全斩了。 但是显然不能这么做，不然容易把信阳也逼反。 可这个背锅的张留守是必死无疑，还有下面跟着他的一群人，也有十几个官员。 哪怕是下面一个小吏，都贪污了不少。 隆帝震怒，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抄家。 抄出来的数字都足够西北半年的军费。 再加上之前抄了罗兴等人的家，这一批一批送去西北的粮饷倒是远比罗兴那时候足。 阴差阳错，区区几个月的变化，就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眼下有足够的粮饷，宋将军做事当然比罗兴有余地的多。 也不知是吸取了罗兴的教训还是本人比罗兴会办事，又或许有罗兴在前，皇帝也知道不能催的太急？ 反正宋将军竟然送回京城一封长信，详细的，用简单的语言为陛下解释了他的构思。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定能拿回甘阳，再图后续云云。 所以西北的战局总算是稳住了。 九月最后一天，苏南丞早上出府，程铭就来道：「公子，费将军派人来说，那事成了。人都救出来了。」 苏南丞挑眉点头：「极好。」 「人送去了储宁城，小的估摸着，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到了。」程铭道。 说的当然是罗兴亲卷。 苏南丞点头，先去工部点卯。 下午时候，去私宅见了罗氏姐妹。 罗兴的大女儿大概是有点问题了，最近郎中给看着，喝着药。 可她依旧呆呆的，话也说不清楚。可惜了一个小美 人。 次女罗青雀养了些时候，人精神多了。 见苏南丞来，就很懂事的上前：「给公子请安。」 父母祖父母全都死了，家里哥哥们也被流放。她和姐姐能有今日，已经是万幸。 这个小姑娘已经明白了日后的命运前途，虽然不习惯，但是对自己的身份接受的很彻底。 「我今日是来告诉姑娘一件事。姑娘的兄长与叔父们已经脱困，正送往北边。」 罗青雀愣了许久后忽然跪下来：「公子再造之恩，奴婢没齿难忘，余生愿意伺候公子，为奴为婢，永不背叛。」 苏南丞扶起她：「不必如此，我感佩罗将军所以尽我所能搭救你们。不过如今天冷的厉害，你姐姐还病着。倒是不好送你们走。开春后吧，天暖了就送你们去北边，到时候我只能报你们死了。新的身份会替你们办好，届时你们就自求多福。」 罗青雀满眼含泪，不知说什么好。万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奴婢……愿意报恩。」如果哥哥们和叔父都能好好的，她愿意的。 「再说吧，你好好与你姐姐养着。」苏南丞笑了笑。 这年头的姑娘们，见不到多少男人。 罗青雀是将门嫡女，自然也是有诸多规矩。落难以来，她所见的男人嘴脸都难看。 如今真正救她的人，却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这怎么能不叫她感动又心动？ 苏南丞又生的这样好。 可如今她是罪臣之女。想到这个，她眼神又暗澹了下来。 只求能服侍他也好啊。 苏南丞被这样的眼神看的落荒而逃。 姑娘爱慕他他是没意见的，但是带着这么沉重的报答心思，他就有点接受无能了。 太沉重了，一点也不潇洒快活啊。 啧，可惜了，真是个漂亮姑娘来着。 主要是，他找不到对这个罗青雀的特殊感觉。把一个对他有深重感激的姑娘留下，自己对她又没特殊的感情，想想都负担好重。 真心不如冬梅小丫头，至少他还挺有感觉的。 于是当夜，他就又捏了冬梅小丫头的脸。 哟，小丫头吃胖了吗？这小脸越发嫩白软乎了。 冬梅被捏的脸红害羞低着头。 苏南丞从冬梅的眼神里，也看见了爱慕。 啧了一声又捏了一下，心里却想着这就对了，这个爱慕他看着心里就没负担，还有点美滋滋的。 人生嘛，留在身边的人，就是要快快乐乐才好啊。 冬梅太害羞，眼圈都有点湿润，苏南丞失笑将她的小手拉住捏了捏：「怎么就要哭？放心，你家公子不是不负责的人。」 冬梅听懂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 苏南丞又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好好呆着，安静等着。」 ------------ 第0112章 中年丧子 既然办事，就要办的妥帖。 苏南丞叫罗青雀写了信，他派人送去了北边给罗家人。 京城里，他和费鸠也竭尽所能的搭救罗家其他女卷。 能救出几个就几个，至于日后她们怎么过，就看罗家。 这些人没办法马上送走，也不能一口气集中在一起，容易被人盯上。 但是这件事还是办的很顺利。 眼下，朝中事物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骆川贤那边，严审乔林，是一点都没给太子留面子。 乔林也真是个汉子，刑罚过了两轮，咬死了就说是自己可能看错了。 并没有别的内情。 宣镇抚司虽然也查他家里人，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也没有说不清楚的财务往来。 一时间倒是陷入僵局。 也是这时候，苏南丞才明白，或许是自己小看了太子。 太子是没法子的出招，可太子毕竟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太子的人。 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无用？ 如今审问侍卫出不来结果，陛下难道还会因为一个苏南丞，就强加罪名给太子？ 朝中众人盯着呢。 苏南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冤枉了太子。 那就是大事了。 要么就是乔林咬死了苏南丞，继而拉苏家和三皇子下水。 要么就是乔林死不承认，做成如今局面。 不管怎么样，太子都只想脱困。 所以苏南丞想通了也没害怕。只是觉得累。 皇家的事，扯进去就累。 累的头疼，苏南丞坐在躺椅上给自己捏额头。 冬梅和春樱在屋里伺候着，见状面面相觑后，春樱对冬梅做口型：姐姐去？ 冬梅上前，轻声道：「公子是不舒服么？奴婢请府医来看看？」 苏南丞嗯了一声：「不用，头疼。」 「难奴婢给您揉揉？」冬梅又问。 苏南丞没说是或者不是，就松手躺着了。 冬梅上手，给他轻轻揉着头。 应该也是学过，贴身伺候的丫头们，都会学一点。 苏南丞也是想事情想多了，有些头疼，被她这么温柔的揉捏着，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着后，春樱拉着毯子给他盖好。两个丫头轻着脚步出来外头。 春樱坏笑：「哟恭喜姐姐。」 冬梅不好意思的瞪她一眼。 春樱就小声笑：「公子对姐姐那么好，姐姐以后有了依靠。」 「别乱说，叫人听见了。公子对咱们都好，伺候公子是咱们有福气。」冬梅道。 「我不说就是，公子对咱们是都好，可格外看重姐姐，姐姐也好。」春樱笑着靠着冬梅真的不再说了。 冬梅也不敢多想，不过想起来还是甜蜜。公子那天的话，她听懂了。 听懂了，就很是不好意思。 公子如今虽说有那么一些意思，却没有对她做什么。 这对她来说，就真是看重。 好歹将来，是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睡着的苏南丞不知道小丫头对他想了多少。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信阳那群贪官的斩立决也下来了。 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去了信阳，该抄家抄家该下狱下狱。 一半的官员被拿下。 因为只拿下一半，所以也不至于叫当地官员因为这个事有太大的反弹。 他们乐得做点什么，叫自己的同僚们背锅，自己依旧富得流油。 再是铁板一块，如果朝廷不追究所有的人责任的时候，他们也就团结不起来了。 苏南丞裹着白狐裘，站在人群里，看着那群贪官被压在法场。 鲜红，甚至发黑的热血喷洒在雪地里，将洁白的血染红又化作丑陋的泥浆。 去年的冬天，苏南丞站在太子身边，看着砍头。今年的冬天，他站在法场的外头，又在看着砍头。 这样血腥的刑罚，他好像看着也已经习惯了。 拢好衣裳，他便就这么走了。 身后诸多喧嚣渐渐远离，深吸一口气往更远处的风雪中去。 京城都落了雪，西北只会更冷。也不能这时候开战。 好在，我方不能动，锦州也是一样的不能动。 大军的嚼用都不是小数目，如今有从信阳抄来的东西撑着，一时间倒也能支撑。 不过，今年的税收，大半都要送去西北。 年下，大家都忙的很。 户部兵部这两个衙门的人，很多都吃住都在衙门里，就为了不用早晚赶路。 苏南丞一直等着乔林的结果，然而十月底也依旧没有结果。 他当然能从骆川贤那打听到，那就是乔林已经没说什么。 可朝中也没了消息，陛下又将这件事压住了。 太子只会更着急。频繁出手还不能自救，如何不急？ 朝中众人看着这个风向，也很清楚皇帝对太子的心思。 之前没能废太子，但皇帝还有这个心啊。 时间拖得越久，对太子越是不利。 逼急了，就容易出昏招。皇子们之间，如今就是干燥的木柴，一点火星都会烧起来。 苏南丞最近很是低调，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家里和工部，哪里都不去。 自打乔林世间后，他与费鸠见面也隐晦了许多。 太子指不定就会盯着他。 与此同时，被打了板子的白孔雀苏仪丞好了。 如今他也认定了自己出的这件事就是太子这边的人做的。 倒是把太子恨了个十成十。 还因为自己七弟也与自己遭遇了一样的事，而对七弟态度好了不少。 苏南丞真的十分无语，但是乐见其成。 京中暂时一切平稳。 罗家人终于绕路去了北边，安顿了下来。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皇帝虽然也派人去追查流放罪人私逃的事，但是到底不是什么要紧事。 下面人又能有多上心？ 如今南边北边都有乱子，跑了几个人，算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到底还是出了事。 东宫里，死了一个孩子。 太子如今的幼子，也是他最宠爱的良娣生的幼子。 也不过六岁，聪慧可爱。 突发疾病，一夜之间，就这么去了。 太子大受打击，昏厥在东宫，惊动了阖宫上下。太医赶去救治，皇后也受惊去看望。 一时间，闹的朝内外皆知。中年丧子，何等心痛啊。 ------------ 第0113章 起念 皇帝再是冷漠，也不能叫人拉去将孩子的遗体再检查一次。 而太子是实实在在的昏过去，因为孩子的病，他最近瘦了很多。 皇帝派人去问候，一时间东宫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那孩子太小过世，属于不孝，是不能好好办丧礼的。 东宫也不能挂白，那孩子就被送走。自有埋葬他的地方。 陛下解了东宫禁足，苏家的人也要去问候。 不过苏南丞因为官职不够，就不必去了。此时去，倒显得居心不良。 人不能没脾气不是吗？ 东宫困局，真的因为太子丧子得到了缓解。 他表现的痛不欲生，跪在御前的时候，哭的几近昏厥。 陛下看着，也觉得心酸。 毕竟太子六岁的时候，还是很得宠的。那时候李皇后还是陛下宠爱的人。 这一哭一痛，倒是哭回来不少父子亲情。 苏南丞冷眼瞧着，却一点也不紧张。 人生出了一种厌恶情绪后，是很难抹除的。 眼下陛下也许会为了亲情一时不忍，可太子挡住了太多人的路。 就是陛下本人，也是被他碍眼的人。 所以，迟早的事。 下一次，他就不可能再用死了一个孩子的方法解决了。 筹码越用越少。这样的计策，也是不能用两次的。 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生在皇家，却命如草芥。 苏南丞去了私宅，见了罗氏姐妹。 罗青雀一见苏南丞，双眼都亮了：「公子万福。」 「不必客气，你姐姐好些吗？」 可怜见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轮番打击吓傻了。 「多谢公子惦记，姐姐好些了。只是还是发呆的时候多。奴婢这就叫她出来请安。她如今也明白些事情了。」罗青雀说着，就去叫她姐姐罗青黛。 罗青黛生的比她妹妹柔弱些，想来因为是庶出，性子也弱。 虽说治了很久，还是没好彻底，只是也能沟通了。 迟钝的给苏南丞请安，不敢看人，还是怕。 苏南丞就叫小丫头将她扶着回去了。 「还有几个月，好好吃药，或许就好了。明年开春，你们跟家里人团聚后，总会好的。」苏南丞道。 说到这个，罗青雀又高兴又不舍。 高兴是能与哥哥们和叔父们汇合。难过就是要离开苏南丞。 短短时日，她一颗少女心，已经丢在苏南丞身上了。 「你的信不是送去了？过些时候会有回信，一切都会顺利的。」苏南丞说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罗青雀看见了，轻轻咬唇，也不敢再盯着苏南丞。 苏南丞今日来，还有别的事，罗青雀看懂了，也就先告退了。 杜平安过来道：「公子。」 「叫你办的事怎么样？」苏南丞坐下来。 「回公子，小的挨个打听了，有三家的女卷孩子已经有了着落。」说着，就掏出一张纸。 苏南丞看过点头：「好，你慢慢打听，主要是孩子。」 苏南丞想要招揽罗兴那几个跟他一起遭难的副将们。 将来这些人都有用。 要拉人，只拉罗兴的家人是不行的。 「是，公子放心，小的都知道。」杜平安道。 「你哥有什么消息？」 「回公子，最近没什么。咱们家住着两位姑娘，近来没大事，他也不好来。」也怕叫人知道暴露不好，也怕冲撞 。 苏南丞点头：「你去看过方琪了吗？他好了吗？」 本来方琪伤势好了的，结果一变天又病倒了。到底是伤身了。 「小的前几日去了的，撞上了鲁六公子。方公子好些了，只是还有些虚弱。不过已经去宣镇抚司拜见过了。那一日他也说了，等您空了，想见您一面。」 苏南丞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去吧。」 「那小的陪您去？」杜平安都。 「好，走。」 三人出了这一处宅子，就去了另外一处。 方琪确实好些了，不过还有点虚弱。 见面后，客套寒暄过后，方琪就把自己的小厮赶出去了。 苏南丞见状，也叫杜平安和程铭先出去。 「苏兄，恩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方琪跪在榻上，对着苏南丞就磕头。 苏南丞忙起来过去扶着他：「方兄这是做什么？」 方琪可比他大多了，却非得叫一声苏兄。苏南丞想着总比之前亲近，也就应了。 如今他跪着，苏南丞真是有些受不起。 方琪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苏兄，我养伤这几个月，一直想着一件事。这念头在脑子里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敢跟子卿说。如今实在想跟你说。你听完了，要是觉得我疯了，只管别理我。我知道兄弟你仗义，是个最讲义气的人。」 苏南丞点头，拍他的肩膀：「你坐着说，不管什么话都可以。」 方琪坐下，抹了一把脸：「我想着我家的仇恨，那孔雀教是该千刀万剐，可归根结底，病根儿不在这里。」 「至今我都觉得冤屈。我们方家只是将女儿嫁给了皇室，除此之外，还做了什么？怎么就落得今日地步？」方琪摇头。 「世道乱成这样，区区一个孔雀教，都敢随便杀人放火，至今都管不了。管不了……」 「兄弟，我愿意做你的马前卒，你怎么用我都行。我看着太子也很烦，我看着皇帝也……事到如今这样，不就是他们的缘故吗？」 苏南丞明白了，这一位，是被生活操出了脾气。 「我知道苏兄你是个有本事的，别看你如今年轻，官职也不高，但是我知道你将来肯定不是这样。我想报仇，孔雀教，还有太子。正好太子跟你也不和，我跟随小侯爷后，一定能做一把合格的刀！也可为你所用。兄弟，我只求，你帮我，帮我报仇。日后有什么出路，也拉着兄弟一起。兄弟愿意跟着你。」 方琪脸很红，也不知是因为起烧，还是因为兴奋。 他瘦的有些脱相的脸近来胖了些，可还是很瘦。 如今一双眼却如同暗夜里的鬼火，叫人不敢多看。 苏南丞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就拉住他的手：「方兄，你的心思我懂了。只是……」 ------------ 第0114章 机会 「没有只是，不必只是。哈哈哈，我知道，我如今说什么都是空话。今日的话，兄弟你记住。等我给你证明。」方琪笑着：「只管等着看。」 「好，方兄好好养着。」苏南丞点头微笑。 回府的马车上，苏南丞撑着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之前，他只想站稳脚，那么如今，他并不满足于此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能有多大的成就，不过总要试试不是吗？ 机会来的很快。 那一场蝗灾的恶果不仅是北方大部分地区今年没有收成，北边的北齐人也是一样的。 他们能种地的地方本就不算多。何况，飞蝗毁了不少草场，再长出来也要时间。 无形中饿死了不少牛羊。 如今隆冬，他们日子艰难。 之前就有零星的劫掠，这事儿都成了常态。 但是此时，北齐来了消息，荣安公主思念亲人。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朝中大臣们义愤填膺。 可终究无能为力。 皇帝明白了北齐的意思，只能安排人去「看望」荣安公主。 只是去看望公主，能空手去吗？ 必然不能啊。 北齐需要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不是什么金银细软，而是粮食。 可大元此时也需要啊，西北还在打仗。 这一回，苏南丞不急着请命去，他不能去。 正要想着法子避开，苏家就给了他答桉。 显然，这一点多的努力没白费。 苏家也不叫他去，他如今还是有些重量的。 于是安排的，就还是苏南丞四叔，苏英玉。 他是成康侯四个儿子里最不被看重的一个。而情形与之前何其相似？ 苏南丞的五哥苏宁丞主动请求跟随。 这还是冯氏的指点。 苏英渠再厉害，也不能明着接连将四个儿子都送入官场，总要时间安排。 苏南丞是自己跳出来的，有今日成就与侯府关系是有，但是也只有一部分。 他成功了，苏宁丞也想走这条路。 苏英渠自然不会拦着。 于是这一次，押送粮食棉花之类出发的苏家人，就是苏英玉和苏宁丞。 朝中又派了几位官员将军，幸运的是，没有费鸠。 费鸠是有本事的，今年剿孔雀教就做的不错，虽然半途而废，但是陛下还夸过。 这样的人，兵部只会打压。 所以不会给他差事。 苏南丞得知名单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费鸠。 「我打算叫罗家截下这一批粮食。」 费鸠挑眉：「罗家如今吃不下吧？」 「罗兴将军过世前，他的队伍是打散了一部分。西北逃走了一些人。可他还有一些部众只要他们举起旗子，总会有人响应。别的做不到，一批粮食，应该能劫。」苏南丞道。 费鸠审视的看着他，许久后笑了一声：「你小子，果然很是不安分。」 「我更想自己去，可惜……苏家究竟还有上下几百号人。」 不能只图着自己痛快，叫苏家满门陪葬，他自认不是那么无情狠辣的人。 「你想要我做什么？」费鸠也不再问。 「还请将军派人，飞马报信。不必帮他们，时间有的是，如果他们做不到，你我救了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苏南丞道。 费鸠点头：「那罗家的两个丫头呢？扣着？」 「不扣，年后暖和了，就送她们走。」单打独斗难成事，罗家也是一样。 费鸠看他的眼神更加赞赏：「好。你小子有想法，我这就派人去。」 费鸠几位将军虽然当年是从战场上撤回来，没有任何荣誉。 这些年被反复打压，但是毕竟也是为将多年。 谁手底下没有一批死忠？ 所以要办事，他派人出去更快更便利。 送给罗家一份机缘，要是他们能抓住，就说明他们还有余力收拢一些残部。也是将来的资本。 要是他们接不住，那就只当苏南丞买了天下武将的心吧。 如今还不到公开一切的时候，不过总有那么一天。 「你小子，将来指不定要做什么。」费鸠去安排好了事情，马上就有人出府。 回来后，费鸠就很开心：「来，陪着我喝几杯。」 费鸠如今更喜欢更苏南丞喝酒了。 苏南丞笑着应了，也没别的事，喝酒就喝酒吧。 于是大中午的，两个人就摆上一桌菜，开始喝起来。 不夸张的说，苏南丞酒量是不怎么好，这唯独的一点酒量，全是跟费鸠练出来的。 苏南丞再见太子，还是在宫中。 他是被召见进宫的。 不过在房外头被拦住了，说是陛下正忙着，叫他候驾。 苏南丞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就在专门等候的地方等着。 等了约莫有个一刻钟，就见房明黄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个太监撑着帘子，太子走了出来。 苏南丞上前一步：「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脚步停住：「南丞啊，你来见父皇？」 「回太子殿下，正是。」他也不说是不是陛下传召。 太子就一笑：「哦，那就去吧。」 苏南丞只是侧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太子的表情，他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不过那明显不善的眼神，也是叫苏南丞看的真切。 苏南丞恭送了太子之后，也不能直接进去，还要等。 这回也就稍等了一下，就被传进去了。 请安后，皇帝就道：「看见太子了？看着他如何？是不是比前些时候精神？」 这段时间，皇帝赏赐了太子好几次。 太子也是动不动就留在大庆殿陪着陛下用膳。 看起来，是父子和睦的很。 不过，陛下这话问的，就很是微妙。 苏南丞装傻：「微臣……没敢抬头。」 说完，还苦笑了一声。 隆帝失笑：「哈哈哈，你这傻小子。那个侍卫已经处置了。如今太子也不记恨你了。」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苏南丞憨笑：「多谢陛下信任微臣。」 「呵呵，信你也要有理有据。朕自然信你杀不了人。」隆帝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不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忽然跑去别的地方杀了一个人。 「苏卿啊，朕问你。」隆帝审视着苏南丞道。 ------------ 第0115章 忠臣 「是，陛下请说。微臣洗耳恭听。」苏南丞见皇帝说了六个字就顿住，很是恭敬道。 「呵呵，不必紧张。朕只是问问你，依你看来，三皇子如何？」 隆帝赶在他开口之前又道：「外头人说三皇子贤明，谦逊，聪颖，和善。你觉得如何？」 「微臣……」 「要说实话。」隆帝又道。 苏南丞跪下：「陛下……微臣……微臣该死。微臣求陛下恕罪，微臣才敢明说……」 「只管说，朕不治罪。」隆帝看着他。 「微臣多谢陛下。微臣出身侯府，却因生母出身不好，乃是父亲身边婢女。虽然也有了名分，却因出身，受尽排挤。早早过世。微臣以前体弱，并不受家中重视。」 苏南丞见皇帝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就继续道：「微臣因出身，在家中并不出头。当初送嫁微臣才有机会走到人前。」 苏南丞本想想说荣安公主疼爱。故而公主远嫁，他才鼓起勇气送嫁。话到嘴边，又拐了弯。 不然皇帝要是问这回去看望公主，你怎么不去？ 那不就穿帮了？ 「三殿下虽说常去侯府，可微臣其实并没见过几回。三殿下的名声极好，可微臣也与外人一样，都是听来的。」 「这一年多，三殿下倒是鲜少去侯府，微臣更是少见殿下。着实不敢评价皇子。求陛下明鉴。」 「嗯。你这话，倒是实诚。起来回话吧。」隆帝点头。 「微臣谢陛下。」 苏南丞起身后隆帝又问：「那你在东宫那么久，觉得太子如何？」 「这……回陛下，微臣觉得太子殿下胸怀天下。是个十分仁慈的人。」 「哼，仁慈。」隆帝冷笑了一声：「他真是仁慈。」 苏南丞低头不敢说话了。 「好了，朕打算将你的官职调动调动。」隆帝道。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苏南丞道。 「嗯，工部事少，你成日里也是闲着。倒也是浪费了。」隆帝盯着苏南丞：「京卫指挥使司如今多有空缺。」 之前宣镇抚司就选走了一批人。 此番西北又选走了一批，确实是缺人。 不过，缺的也是不怎么要紧的部门。 「宣镇抚司独立出来，就空缺了不少位子。城防营和羽林卫都多有空缺。朕打算用你。」 苏南丞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微臣谨遵陛下旨意。愿意为陛下粉身碎骨。」 「嗯，羽林卫，你如今进来倒是有些不合适。就去城防营。谢岐走后，也带走了不少人。下面的空位不少。朕给你一个从六品的旗令领队。手下也能带四百多人。你意下如何？」 「微臣……微臣惶恐，微臣只是会一些拳脚，防身都未必能……陛下……微臣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陛下。」苏南丞紧张道。 「呵呵，又不用你去打仗。你自己带着人呢。」隆帝很满意苏南丞的实诚。 「微臣叩谢隆恩，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苏南丞哽咽道。 「好，起来吧。朕给你一个特权，就是随时可以见驾。你记住，朕要的是你的忠心。」隆帝澹澹的。 「微臣明白，微臣首先是陛下的忠臣。其次才有别的身份。微臣只愿为陛下一人驱使。」 隆帝很满意：「嗯，这就去吧。等候调令去吧。」 「是，微臣叩谢陛下，微臣告退。」 苏南丞出了房，送他的太监愈发客气了：「恭喜小苏大人了。您这可是又升了两级啊。」 苏南丞笑道：「多谢公公。」他将腰上的玉佩扯下 来：「这个公公拿去，好歹换一些银钱，算是我请诸位喝茶。」 那太监不接：「瞧您说的，沾沾光就是好事，哪敢这样收您的东西？这玉佩一看就是好物件，您留着。」 见他是真心不要，苏南丞反而高兴。 人不光只求你财物的时候，那就该是对你更高看了一眼。 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掏出银子打赏。 这回，太监就收了。 真正是两面都到了，都是人***啊。 苏南丞回到了工部，就去找了周大人。 有当初那过命的交情，周大人几个，他是交下了。 他也没瞒着，就实话说了要调去城防营。 周大人意外之余，也很是替他高兴：「这也好，留在工部，你想升职还不知何时。陛下既然看重你，就是好事。只是城防营是非就多了，你要小心。」 「是，多谢大人提点。在工部这些时候，全凭大人照拂。」 周大人确实对他照顾有加。 「当日要不是你机灵，咱们全折在茂县了。哪还有今日？咱们不说那些。」周侍郎摆手。 「南丞岂敢鞠躬，是大人您大福。」苏南丞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周侍郎摆手：「也不知何时去，就收拾收拾早些预备着。今晚我做东，给你摆宴，算是送行，也是给你贺喜。就去我府上如何？」 「这……下官如何好意思……」苏南丞一副大惊的样子。 「虽说我这官职比你高了几级，可我看你如看子侄，不必如此多礼，说定了啊。晚上也不光是你，还有旁人。」周侍郎拍他的肩膀。 「是，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南丞应道。 「好，去收拾收拾吧。咱们晚上再说话。」周侍郎笑道。 苏南丞应了，倒也不急着跟别人说他要走。 至于尚书那，周侍郎替他说去就是。 有空，苏南丞才去想为什么。 其实也能想明白，城防营确实有空缺，陛下想安排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进去也无可厚非。 至于为什么是苏南丞？ 结合他询问苏南丞三皇子的事，就可知或许陛下就是要利用他苏家人这身份。 其实苏南丞还真是挺合适的，他是苏家子弟，可他真不觉得三皇子有什么好的。 他真能做到不偏向皇子们。 因为他一个也没看上啊。 大腿一条就够，老皇帝硬朗着呢。十年八年死不了。可要是十年八年，他还没能奋斗出自己的一点东西，那还混什么呢？ 所以，即便今日，皇帝只是用得着他苏家人的身份也没事。 只要，皇帝对他这个人还有那么点信任和好感度，他就能用「忠心」说服老皇帝。毕竟我不站你儿子们到底队，这可是真的。 ------------ 第0116章 升官太快 苏南丞能这么迅速的升官，还一举调入城防营，这确实是苏家都没想到的事。 太快了。 苏锦丞十七岁做官，至今也才做到都察院经历，正七品而已。 他今年可是二十五了。 这就算是很快很好了。多少读书人科考有了功名都不止二十五。能混到正七品，都不知道要多少年。 有的人一辈子也就止步于一个正七品。 苏南丞十四岁做官，如今还不到十六，就已经是从六品。 六品就是个坎儿，之前说有的人一生都突破不了七品。 可能突破的，到了六品又是一个坎儿。 再往上，五品一个坎儿，三品一个坎儿。 苏南丞还不足两年，就快要摸到这第一道坎儿了。 如何不叫苏家人惊讶？ 还好他姨娘过世了，不然冯氏才是要紧张。有个能干的庶子，他的姨娘势必也在老爷跟前得脸。 随着消息回了苏家，苏家就要预备着给他摆一桌。 成康侯单独将苏南丞叫去前院书房说话，这可是少见的事。 “如今陛下抬举你，是好事。不过这城防营关系复杂。城防营的指挥统领汪韬略是个有本事的。看不出，可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十几年，就不是一般人。虽说出身一般，却很有手段。” “当初谢岐那么得陛下的看重，也没能取而代之。” 谢岐可是不一般，他谢家本就是贵族。 他祖父的时候，就是做官的。他父亲是陛下小时候的伴读。 如今家里也有伯爵。谢岐是深受陛下在意的人。 “是，孙儿想着，陛下或许是想在城防营放个自己安心的人。如今孙儿去了也只是个从六品，不能成事。日后如何，就看孙儿自己。只是有件事，孙儿听着陛下的意思，是不大想叫孙儿参与进三皇子的身边。” 苏南丞趁机道。 “这是自然。虽说你如今官职还低，可手里能带几个人了。跟以前大不同，自然不能随意参与。你还小，许多事不懂。要知道皇恩是最难琢磨的。我们苏家已经是荣耀之极，你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得罪了人。” “是，孙儿记住了。”苏南丞道。 “嗯，我看你倒是个懂事的。能稳住就好，等调令下来了，还是要亲自进宫谢恩。陛下给了你特权，你就要用到正经地方。在陛下跟前谦恭忠顺是怎么都不过头的。”成康侯意有所指道。 苏南丞应了：“是，祖父的提点，孙儿记住了。” “那就好，你如今升官了，大概也需要打点。我叫账房给你支取两千银子，你好生用着。若是不够，再来说。” “多谢祖父，足够了。”苏南丞道。 离开前院，苏南丞还没回去，就见老太太那的向妈妈过来了。 这可给足面子了。 “给七公子贺喜啦。” “向妈妈客气了，快请进院子坐。” 也就快到了梧桐院了。 “不了不了，遇见了就正好。老太太晚上正院摆宴，庆贺七公子荣升，一会阖府上下都来。老奴也还去别处呢。七公子可别误了时辰。” “是，多谢祖母费心，我一早就去陪着祖母说话。”苏南丞道。 程铭就去扶着向妈妈：“您老辛苦了，还去哪里？小的送您一截。” 说话间就塞了二两银子。 苏南丞回去梧桐院，还是上午，这离着摆宴还早呢。 冬梅几个笑盈盈的，她们一早上就祝贺过了，也都得了赏赐。 苏南丞见冬梅和秋菊迎上来伺候，就伸手捏了一把冬梅的脸。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秋菊已经揶揄的笑了。 她觉得自家这个公子真的特别有意思。 要说，近身伺候的四个丫头里，也就是夏荷年岁大一点。 其他三个不都是新人么。 要说美貌，春樱还比冬梅更甚些。 自己也不差啊。 还有贵妃娘娘赏赐的那两个，也都漂亮的。 可公子只逗冬梅一个，从平时只言片语里也明白，公子不光逗冬梅，日后怕是也要收房的。 这感觉叫几个丫头是又有点羡慕，又有点安心。 羡慕是公子这样的人怎么没看上自己呢？ 安心是，公子这样的人，不是个色心重乱来的。 下午时候，苏南丞早早的就去陪着老太太说话。 今日是他的主场，自然这会子没人来跟他抢。 后宅女子么，说什么呢？前朝的事不懂，只能在生活上关怀了。 于是就说到了苏南丞的房中人。 “贵妃娘娘赏赐的两个，你是也没看上？我怎么听着，她们也没伺候你？你要是不喜欢，祖母再给你找几个就是了。” “不是，孙儿只是想着还小，如今也不必这样。将来成婚了还麻烦。”要是弄出庶长子来，不是害人么？ “你想的也周到，不过她们伺候你也是愿意的，怕不保险，就用汤药。”老太太道。 苏南丞点头应是，心里是很无语的。 要是原本的苏南丞，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去过异世十几年的苏南丞，就觉得这有点残酷。 这年头的姑娘，不容易，何苦来的呢？ 真要是寂寞难耐，去找个青楼女子不好吗？好歹人家就是干那个的。 老太太说什么苏南丞都不反驳，最终老太太还是要送两个丫头给他。 苏南丞也接了，反正他自有思量。 两个姑娘一个叫扶柳，一个叫红嫣，倒是都挺好看的。 见他收了人，老太太也是满意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众人陆续来到了正院。苏南丞一直笑，腮帮子都疼。 整个席间，看得出苏锦丞笑的多少有点勉强。 苏仪丞也是有点言不由衷。 白孔雀之前还觉得跟七弟一样，转眼七弟就升官了。他简直无处安放那份糟心。 倒是苏英渠高兴，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他当然高兴。 好不容易熬过去这一夜，第二天一早调令就来了。 苏南丞第一时间就进宫谢恩，除了谢恩，他还求了一件事。 就是委婉的跟皇帝说，我得搬出侯府，如今进了城防营，夜里也要巡逻，还是住外头安心。 这是面子话，里子是，我要为您所用，就要住外头。 ------------ 第0117章 布置 皇帝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他是用得着这个苏姓，可也不见得喜欢苏家文武拧成一股绳。 苏南丞这种主动远离的态度，令皇帝很满意。 当下就赐下一处府邸。 苏南丞叩谢皇恩，又得了一份宅子。 且这宅子还是新的，去年和今年处斩了不少官员，自然空下来不少的官宅。 赏给苏南丞这处，很是不错。 说是府邸，其实倒不敢这么挂牌匾。 苏南丞还是苏家的人，没有分家。 自己官职也不够高，于是只挂着苏宅的匾额就是了。 回到侯府，苏南丞解释倒是很容易，直说陛下的意思就是了。 苏英渠也没反对：“这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住外头，少了照应，你尚未娶妻，多有不便。” “父亲不必担心，我也时常回来就是。虽说没有娶妻，但是伺候的人也不少。”苏南丞道。 苏英渠点头：“那你就张罗起来吧，明日就去报到是不是？” “是。” “好，先去报到，慢慢搬家。既然陛下的意思，那你就年后搬进去吧。”眼下距离过年也就一个多月了，这时候搬家显然不好看。 苏南丞也是这么想的。 回到梧桐院，老太太屋里的两个丫头，以及冯氏给的一个丫头，都来请安。 冯氏给的丫头叫翠竹，长得也不错。 苏南丞也已经无所谓了，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了，到时候这五位姑娘住一个阁子里去吧。 他摆摆手叫三位先起来。 “年前事多，你们先住着吧。也不必做什么。只要别生事，来年再好好安排你们的住处。” 三个姑娘还不知道苏南丞要搬家呢。 打发了她们，苏南丞嘱咐冬梅：“一个人二两银子，半匹布，两件首饰，你看着安顿吧。” “是，先住哪里啊？都在后头？”冬梅问。 梧桐院本来就不大，前后也不过几间屋子罢了。 “凑合住着吧，来年搬家就宽敞了。” 冬梅听着搬家，只当是府里换个院子呢，也就应了。 “公子，有个事儿……”冬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怎么了？” “就是，今早您出府后，松枝来跟奴婢说了一件事。是连生的……” “你说，我听着。”苏南丞道。 “是，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松枝撞见了连生与大公子那边的小厮说话，还接了银子。”冬梅道。 苏南丞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早上，他看见了就来说，结果您出府了。” 苏南丞如今多半是带着程铭的，连生留家里的时候不少。 “嗯，我知道了。”苏南丞想着，连生指不定一会就来跟他回话。 结果苏南丞等了一天，连生一直都在，就是没来找他。 苏南丞也说不上失望不失望的，其实连生一直陪着他也这么多年了。 以前他不手重视的时候，连生也没有离开他。 人心总是复杂，如今有人收买他的人，也不是要害他，无非就是打听一些动向罢了。 只是这个人是连生，就难免叫人想叹息。 不过，苏南丞也没打算打发了连生，只是以后更加不会重用他就是了。 还好后来这些人都比较靠谱，如今里里外外的，还都用得着。 “你看着松枝柏枝两个人如何？” “奴婢觉得，松枝沉稳且细心。柏枝话不多，肯干活。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冬梅道。 苏南丞点头：“叫他们过来。” 冬梅出去，不多时两个人就来了。 松枝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他遇见的那样的事，不能不来报，可又怕其实连生做的事公子是知道的。 那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这两个人都是之前分给他的，他一直都没用过，就留着他们打杂。 如今要出去住，反倒是需要人手。 也可以用起来了，观察了一年多了，至少这俩人底子应该是干净的。 想也是，那时候再说是出息了，也就是个九品官，府上众人也犯不着对他用那么多心思。 两个小厮一直不得重用，此时过来，还是很忐忑的。 “你们两个人原本的姓氏是什么？”苏南丞问。 “回公子，小的姓李。”松枝道。 “回公子，小的姓牛。”柏枝道。 “嗯，既然有姓氏，就改改名字，一个就叫李松，一个就牛柏。松柏都是好树，吉利又坚韧不拔。做名字也不错。”苏南丞道。 两个小厮立马就高兴的谢恩，改名字，就意味着公子要用他们了。 “年后估摸着二月里，我就要搬出去住。到时候你们也要跟我一起离府，可愿意？” 两个人一愣，忙不迭的回答愿意。 他们是去哪都一样，反正跟着主子，有人发钱就行。 “你们在我这里也一年多了，我是如何对待下面的人，你们心里有数。别的我不说，我只要一个忠字。”苏南丞澹澹的。 两个人都应了。 李松有些忐忑，苏南丞就留下了他。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日后不必提起。” 李松忐忑道：“是，小的明白了。” “再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或者告诉程铭。不过，终究是你有用最好，别人无用也无妨。”苏南丞道。 李松明白他的话后，倒是不担心了。 安顿好两个小厮，苏南丞也安心多了。 事情还是多的，明日就要去城防营报道，还要应付那边的一堆人。 这之前，还要去见见小侯爷。 实在愧对小侯爷对自己的厚爱，如今可算能有些消息给他了。 坐在明月楼，骆川贤看着他：“你升官倒是快。” “那也不如小侯爷，一举就是三品。”苏南丞笑道。 “说说，今日来见我，是什么事？这时候见我，你也不怕叫人盯着。”骆川贤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宣镇抚司不盯着我，就没人盯着了。”苏南丞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此番调任……陛下那边，我看着是大有深意。” 苏南丞想了想简单道：“陛下废太子的心思，大概是坚定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或者需要时间。” “不过，陛下如今将三皇子看的重，只怕废太子之后，也有变化。” ------------ 第0118章 “那以后的变化，就要你留心着了。”骆川贤看苏南丞：“只是，如果三殿下用得着你，日后也不见得亏待你。南丞啊，你如今么这么想，日后可未必啊。” “小侯爷放心，日后我也是一样。”苏南丞给骆川贤喂了一颗定心丸。 “呵呵，我倒也好奇，这老三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骆川贤问。 苏南丞想了想摇摇头：“不好说，大概是因为他太虚伪吧？” 太子也不算君子，但是好歹没那么做作。 但是三皇子这个贤明的形象真的好刺眼。 “你应该知道，就在十年前，你那位姑母还是能含笑将新入宫的嫔妃打废了也不会获罪的人。”骆川贤道。 苏南丞意外挑眉：“她不是也以贤着称？” “是啊，贤淑恭顺，所以打废了的人是自己活该，冒犯了她。做了错事。皇后那时候就压不住贵妃了。”骆川贤道。 苏南丞了然。 “不过那又如何，后宫女子那么多，总有新人胜过旧人。” 骆川贤笑起来：“你说的对。” “所以小侯爷放心，陛下康泰，三皇子不足为虑。”苏南丞道。 骆川贤轻笑：“你倒是费心了。” 两个人难得轻松的待了许久。 苏南丞去城防营报到的时候，汪统领见了他算不得多热情，但是态度倒是很好。 苏南丞也按着规矩报到请安，不多说一个字。但也客气有礼。 城防营现在空缺是有几个，两位副统领至今还缺一个。 不过那是从三品的官职，与苏南丞没关系。 同为旗令领队的八个人，如今也还缺两个。 文官与武将大不同苏南丞是知道的，尤其是这城防营。 里头不少都是有来头的，真正出身不好的，只有下面的小兵。 苏南丞与另外五位领队见了面，面子上大家倒也客气。 见过之后苏南丞也放心了，得，也没他想的那么武力爆棚。 果然这个国家是烂了啊。 一个吏员带着他到了属于他办公的地方：“大人，日后这就是您办公的所在了。您手下的人都等着见您呢。” “有劳。”苏南丞对他一笑。 程铭就递过去一个灰黑色的钱袋子。 那吏员接了，笑着出去叫人了。 不多时，四个人就进来了。 他们单膝跪地：“下官见过大人。” “诸位免礼，起来说话。”苏南丞站起来笑道。 四个人站起身，苏南丞细看，四个人都是三四十的人了。 最大的看着四十多，最小的肯定也有三十。 全都蓄须，穿着铠甲，倒是颇有些武将风范，不过他们毕竟是城防营的，应该是没有上过战场的。 “我今日才来，也只问过诸位的姓名，还没对上号呢……”苏南丞不好意思道。 “回大人，下官张虎。这几位分别是宋谨之，胡英，李常禄。”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开口道。 苏南丞点头：“好，我记住了。诸位在城防营许久，我初来，许多事还不清楚。明日再去见下面的兄弟吧。今日不如几位就给我说说这里的规矩。”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话叫他们来说，倒是头回。 上一任旗令领队可没这么客气。 也是巧了，他们四个都属于在这城防营没什么出身来历的。所以之前的领队也对他们更不好。 这一位也是侯府的出身，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年纪也还小。 在他们看来，那就是孩子。 倒是能这么客气？ 当然大家是不信的。 觉得苏南丞就是装的。 不过也没法，他们官职只在从八品，这辈子怕都爬不上去了。 面对上司，还是要恭敬的。 不管坐在上头的是不是个孩子，他一句话，他们可能丢了官职。可能越是因为苏南丞还小，越是叫他们觉得不安稳。 毕竟少年人才容易意气用事。他们可折腾不起。 四个人其实也没说什么规矩，那也不能随便说。 他们主要是给苏南丞讲了讲他们自己，以及他们手下的人。 他们一个人带一百人，下面还有几个副手。 苏南丞也就是大概看了看这四个人的性格，说实话，一面之缘，也看不出多少。 等他们走后，苏南丞问程铭：“看着如何？” “小的看着，张虎张大人是个开朗的，他们几个，倒也隐隐是以他为首。”程铭道。 苏南丞点头，确实张虎作为老大哥，确实是为首的。 “看起来，他们也都算恭顺。想来日后您不会太难办。” 苏南丞点头，等级还是有的，不至于拿不住手下的人。 不过同僚之间就不好说了。 当天就有巡逻的任务，一般都是从各大队伍里抽掉。 这回苏南丞这个领队里，调走三十人。 城防营除了守着京城内外，还有城中巡逻。 这活儿不重，还有油水，大家都喜欢干。 所以上头的人就要安排好，不然总是叫几个人去几个人不去，时间久了就难免生出怨恨来。 苏南丞倒是不急着安排这些，听着下面吏员报上来的名单，就签了。 具体的慢慢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急着烧。就这么几个人，慢慢来慢慢烧吧。 不过，他次日早上就见着了‘孝敬’。 张虎捧着一个木盒子：“这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心意，也有下面兄弟的意思，还请大人不要拒绝。” 苏南丞一笑：“好说，既然你们送来了，我就收下。只是只此一次，日后就不要破费了。兄弟们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日后有了好处，咱们就都有。好好办事就是。” 见他肯收下，张虎松口气。 “我是个不计较这些事的人，天长日久，你们就知道了。不必拘束，我年轻，诸多事不懂还要诸位多指点。”苏南丞道。 张虎忙说不敢，客客气气走了。 苏南丞打开的木盒，里头是一排十二个金塔。 每一个都不一样，拿起一个掂量一下也知道不轻。约莫一个就有五六两。 不说这东西的造价多少，就是按照金银置换一两金子换约莫十两银子。一个金塔算五两，十二个也有六十两。 ------------ 第0119章 少女心 这送的礼也不轻。 苏南丞将盒子盖上笑了笑：“我这负担倒是重了。” 程铭赔笑：“是公子您太好心。” 苏南丞挑眉不置可否。 就在他走马上任几日后，北边传来消息。 去北齐的队伍在荆县被匪徒截了。死了十几个官兵，也有不少人受伤。 粮食与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带队的将军见势不妙，直接跑了，竟然也不管家里人。 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七。眼瞅着明日就是腊八节。 而消息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六日了。 因为北方的雪，报信的也没那么快回来。 如今陛下听闻，自然大怒。万幸领兵的并不是苏家人。 将那将军的家小下狱后，这件事又成了皇帝头大的事。 北齐要东西，他们不送不行，要不送，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可眼下再送东西，皇帝也不安心。 何况，哪有那么多粮食？ 如今打仗呢，已经是寅吃卯粮了。 地方上的税收和粮食也不能如数送来，有不少地方是欠着的。 一时间，真是捉襟见肘。 而且这事还难看。 第一次派人出去，是看望公主的。总不好明说是送粮食去吧？此时再去，那不就是打了脸？ 所以这第二批的人，必定只能是偷偷摸摸的。 硬挤出粮食和金银器皿，再派人去。 又责令当地官员剿匪不及时，也要追责。 反正就是头疼治头，脚疼治脚，没个好。 苏南丞与费鸠见面，简单的碰了一下。明确是罗家残部得手了。一时也不急，只等他们回消息。 苏南丞还是带人出城等待着接苏家的人回来。 这个腊八就略过了。 腊月二十的时候，受伤的苏英玉和吓着了的苏宁丞还有其他官员以及官兵们才回来。 走的时候也算是整齐，这回来，除了有罪要问罪的，其他人就悄悄地回去养伤吧。 差事本来就不光荣，还出了这事，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就在接回苏家人的第二天，就有人来找苏南丞了。 是个眼生的汉子，约莫三十左右，他见了苏南丞就下跪磕头：“小人是罗将军的妻弟，之前并不在天津府，才躲得过。如今方知大人是救了罗家满门的恩人，请恩人受小人三拜。小人愿意结草衔环报答大人。” 说着，就利利索索磕了三个响头。 “实在不必如此，我感念罗将军，所以才出手搭救。不求什么报答。” “大人此言更令小人感佩，罗将军生前也算乐善好施。真的出了事，却没有几人肯搭救。大人与将军并无交集，却伸出援手。此番恩情，恩深似海。” “好了好了，快起来，你来的正好，我带你去看看罗将军的两位千金。天寒地冻，我本意是开春后送她们去北边的。你来了，她们也有了依靠。”苏南丞笑着扶起他。 “多谢大人。”大汉，也就是马庆余很是高兴道。 苏南丞带他去了那一处宅子。 罗青雀一见苏南丞就高兴，不过等她看见了苏南丞身后的人后，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舅舅？” “是……是舅舅，你……你还好吗？”近乡情更怯，真的见了亲人，彼此之间都不知怎么问候才好。 苏南丞笑了笑坐在一边。 “舅舅您……您没事吧？我都好，公子搭救，我与姐姐都没事。只是我娘……”罗青雀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 马庆余抹了一把脸：“我都知道……你哥哥他们都好，不敢回来，我在京城是个生脸，所以回来看你们。知道你们都好就好。” 马庆余又见了罗青黛，罗青黛如今又比上回好些，见了他看了一会也认出来了，叫了舅舅。 惹得马庆余更是伤心。 跟两个外甥女叙旧后，马庆余掏出了信递给苏南丞：“方才就该给您的。”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心说见不着你外甥女，你未见得给我。 信是罗兴嫡长子写的，他详细说了揭了粮食的事。感谢苏南丞的帮助。 愿意听从他的指挥云云。 信封里还有一封信是给他妹妹青雀的。 苏南丞没看，就原封不动递给了罗青雀。 马庆余见他看完了信，又跪下来：“还请大人不要以为方才小的是试探您。哪怕青雀姐妹两个都……可罗家十几口人的命，还是大人搭救的。罗家人也好，还有其他几家人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来之前，小人得了家里的话。日后只听您的安排。” 这件事里，费鸠出力不少，不过他自己要求不能暴露。 确实，他如今暴露出来不好。 “起来吧。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你们如今在北边要先站住脚。京城还有什么事吗？你们的家人，不能一下子都带走，陆陆续续的带走就是。要是无事，我建议你们还是先走。京城毕竟不安全。” 一听你们，罗青雀就是一愣：“公子，不是说开春后才送我们走？” 此言一出，马庆余看向她，又看了一眼苏南丞后，就明白了。 “姑娘要想开春走也无妨，到时候我再叫人送你们。你们是女子，究竟体弱，你姐姐还病着。不过你舅舅要赶紧走。免得叫人察觉。”苏南丞道。 罗青雀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妥，一时间脸红了白，白了红，不知怎么办好。 “呵呵，不管怎么样，都不急在一时，今日你们甥舅就好好叙话。我就先回去了。”说罢，苏南丞起身就要走。 罗青雀是一万个不舍，却也只是一福身：“恭送公子。” 看着他走后许久，马庆余才叹气：“他如今势头正好，他家里也不会允许他娶你的。” 自然是嫡妻，才用得起一个娶字。如今要想进侯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嫡妻。 就是妾室，也是贱妾。由着主家买卖，生个孩子不能自己养育的那种。 就是半年前的罗青雀，都绝不可能想自己做妾这种事。 可如今的她，一想到能留在苏南丞跟前，竟觉得做妾也可以。 她知道这样不好，只是一颗少女心一旦遗失，又怎么找得回呢…… ------------ 第0120章 坐怀不乱 苏南丞逃也似的走后，程铭笑道：“公子当真坐怀不乱。”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苏南丞摇摇头，话没说完。 程铭了然一笑，也不问了。 马庆余第二天就要走，他也不敢多停留。 该跟苏南丞说的事也都说了，约定好日后如何联系。别的暂时也不好说。罗家在北边也还没彻底站住脚。 苏南丞也将自己的嘱咐说了，也没给他们写信，免得落下什么麻烦。 一夜时间的思考后，罗青雀终于还是决定走。留下也无用，如今的自己确实配不上公子。 只是临走之前，她要求见一面苏南丞。 苏南丞拒绝了。 “你替我转告她，去了北边好好生活，找个好夫婿。” 程铭应了一声就去了。 罗青雀听了这话，暗然了许久。 苏南丞给她和她姐姐预备了不少东西，程铭给她们搬上车。 罗青雀的失落太明显，就是她姐姐都拉着她的手问：“妹妹你怎么了？你要是不想走就不走了。” 罗青雀只是摇摇头。 马庆余叹气：“没缘分，走吧，回家去。” 罗青雀点点头，却道：“我如今是配不上他。总有一天，我能。那时候或许……” 回头再看了一眼住了许久的院子，她被扶着上了马车。 苏南丞这边，正带着人巡视城外。 也不光他一个。 还有城防营的不少人。 他们顺着城墙巡逻，城墙下有不少百姓。 有的是歇脚的，有的是没地方去的。一般人数没超过一定数字，是没人管的。 只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叫他们进城。 张虎一直跟着苏南丞，解释一些他不清楚的东西。 苏南丞点头应着。 此时他已经穿上了城防营的官服，朱红打底的袍服，偏向劲装。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把刀，挂在腰间。不管武力如何，这都是标配。 其实还有轻甲，今日大家都没穿。 “近来流民多了些。”张虎看了一圈：“要是超过了一定的数量，就要驱赶了。” 苏南丞点头。 北方今年的蝗灾就很严重。如今皇帝几乎是每年都加征税，他们活不下去也很正常。 “听闻苏大人十分心善，曾为显州百姓求情。如今看着这些人，想来也是诸多不忍。不如苏大人建个粥棚，也好施舍一二。” 苏南丞回头，就见同为旗令领队的齐渊出言。 他面上是笑着，可这话是恶意慢慢。 首先他怎么知道自己心善不心善？这些事，都是当初东宫的人才知道的。 再说建造粥棚这话，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这种事一半是大家族的女卷们做的事，这是将他比作女子了。 虽说苏南丞倒不觉得比作女子就多侮辱，但是这是大元。 于是他板起脸：“依我看，齐大人也该建粥棚，不如咱俩一起？也免得齐大人有这闲工夫。今日天气好，您是不是回城就要坐在城防营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长舌妇才没事就晒太阳嗑瓜子说闲话呢。 齐渊冷色一冷：“哼，齐大人倒也是个能言会道的。” “入乡随俗。”苏南丞澹澹。 “哼，听闻苏大人曾在东宫，深受太子殿下信重。怎么如今倒是来了城防营？哦我倒是忘记了，苏大人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倒不知苏大人有什么好本事，也说出来教教咱们，好叫咱们也能青云直上。”齐渊道。 苏南丞直直的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还是办正事儿吧。既然是能青云直上的本事，怎么好告诉你？” 说罢，苏南丞就错身往前走了。 齐渊也跟着冷笑了一声，明晃晃的表达了他对苏南丞的不满。往反方向去了。 走远了，苏南丞问：“这位是什么来路？” “回大人，齐大人的岳丈有个哥哥，这位有个女儿，嫁进了安国公府做了安国公府六老爷的侍妾。”一个副手回答。 苏南丞看过去，那人忙道：“卑职吴三灯，是张百队的副队。” “这名字起的，倒是有点意思。”苏南丞一笑。 “多谢大人夸赞。卑职小时候爹娘迟迟无子，就在元宵节的灯山上求了子嗣。隔年爹娘就有了下官的大哥。因为要还愿，就起名叫如灯。如此又一年，卑职的二哥也出生了，家里就跟着叫二灯，到了下官这里，就叫三灯了。卑职还有个弟弟是四灯，还有个妹妹叫么灯。”吴三灯笑道。 “如此说来，你家当是家风好有余庆。不然你爹娘求子嗣也不能成。更不能后头有这么多子嗣。”苏南丞道。 “多谢大人夸赞。”吴三灯高兴道。 苏南丞点头收回话头：“如此说来，这齐大人，是太子那边的人？” 这关系也真够远的，难怪他做功课的时候是一点都不知道。 齐渊岳父的哥哥的女儿给太子的母家舅舅做了妾。这关系啧啧。 “正是，齐大人应该是与东宫关系匪浅。”张虎也轻声道。 苏南丞笑了笑，心说那我就明白了。 只是，这位就这么直接的与自己对着来？ 挺忠心啊。 巡逻完了回来，就见李春觉已经来了。 这回苏南丞没提起，是他自己主动说要跟着苏南丞的。 来了也好，苏南丞身边也需要个整理文书的人。 有些账册什么的，都需要这么一个人。 李春觉至少用的放心。 于是苏南丞顺势问起了齐渊。 李春觉想了想道：“这小的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记得有一年，东宫预备过年的礼。就有这么一位齐大人。想来就是他。” 齐渊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有个十来年了。 苏南丞了解了这些之后也没太在意，就叫李春觉先做自己的事去了。 下午时候，苏南丞又把那个叫吴三灯的叫来，此人机灵。 果然，他还有别的消息。 “卑职觉得，齐大人到也不光是因为这个针对您。” “城防营如今许多官职都是空缺的，上头前几个月就说要升一位总旗领队，正六品。只是因为如今下面的旗令领队本就不够。还有两个空缺呢，所以上头大人们也不急着调。齐大人一直以来是最有希望升上去的。如今您来了，他这就……” ------------ 第0121章 刀 苏南丞笑起来：“我升官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又升？他这也着实是杞人忧天。” “大人此言差矣，正因大人顺风顺水，才更容易升上去。如今只怕是齐大人将您当做了绊脚石。”吴三灯看了苏南丞一眼，又道：“卑职愿意由大人驱使，但求大人有事不要忘记嘱咐卑职。” “好说，你这般替我分忧，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还是要来问你的。”苏南丞点头道。 吴三灯高兴的去了。 张虎虽然没出身，好歹还是个衣食无忧的人。这吴三灯的出身家世才是凄凉。 祖上是有功劳的，可他爹死得早，他妹妹出生后半个月他爹就死了。 她娘拉拔他们兄弟四个，带着妹妹好悬饿死。 到了岁数，她娘是托着以前的关系将他送进城防营的。 这么些年了，他始终爬不上去。 没钱打点，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 前任领队看不上他，不用他。 如今这位或许就可以呢?好歹试试啊。 苏南丞这边，轻轻敲着桌面。 程铭道：“公子，这齐渊要是与您过不去，多少是有些麻烦。要不，想个法子散播他跟太子的关系？” 太子正在敏感时候呢，这时候要是扯出城防营，那齐渊没个好。 苏南丞摇头：“不急，这种敌人虽然麻烦，倒也防得住。留着他以后肯定有用，有大用。” 这时候扯出来，顶多就是他调职或者罢官。 或者还没事呢。 可要等关键时候扯出来，那可不一定是多大的事。 “再说了，估计知道他是太子的人的人也不少呢。此时散播，太刻意了。” 程铭忙道：“是小的思虑不周了。” 苏南丞摇摇头没在意。 今日没事了，他回府早了一点。 刚回去，连生就凑上来伺候。 近几日，连生也感觉到了公子的忙碌。生怕失宠一般凑上来。 更衣不必小厮伺候他就外间候着。 等苏南丞更衣出来，他又凑上来：“公子，城防营怎么样？那边的人和善吗？比起工部如何？比起东宫如何？” 苏南丞侧头看他，这一年多，苏南丞长高了一大截，以前跟连生差不多高的，如今就大不一样了。 他这么不说话的看着连生，就叫连生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手一顿：“小的问太多了。” “府里有什么事吗？”苏南丞问。 连生松口气，叫公子盯着，真是好吓人。 “没有什么事。都好好的。”连生道。 “去吧。”苏南丞摆摆手。 连生一愣后还是应了。 冬梅几个丫头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 连生去找了程铭，开口就问：“城防营怎么样？我听说那边人脾气不好，可为难咱们家公子没？” 程铭看他：“按规矩，咱们近身伺候的，不能把公子身边的事说出去。这可是你教我的。” 连生被他堵的一噎：“我是别人吗？不就是我这几天没有跟着公子嘛，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程铭沉默。 “你说话，你别以为你如今跟着公子的时候多，你就了不起。我打小就伺候公子了。”连生哼道。 程铭站起身：“那你去问公子吧。” 说着，他就洗漱去了。 连生碰了一鼻子灰，这事还是叫隔屋的都听见了。 李松和牛柏面面相觑后，都没说话。 心里想法都差不多，连生这人，够呛了。 连生怎么样都是小事，苏南丞懒得管。倒是第二天一早陛下就召见他进宫去。 昨夜大雪，虽然天不亮就停了，但是如今街道还没全扫开呢。 一出门，噼头盖脸的冷风。 苏南丞今日是里头官服，外头黑色兔毛皮大氅。随着身量长高，已经向着成年人靠拢了。 一路进宫都是骑马，虽然冷，可如今他好歹是能穿轻甲的人，再时时刻姐坐轿子就不那么合适了。 进了宫，太监们都十分客气。苏南丞手也不紧，铜钱碎银子随时都舍得给。倒是更叫人客气了。 大庆殿中，隆帝问道：“怎么样？城防营还习惯吗？旁人可有看你岁数不大就欺负你啊？” 苏南丞忙道没有，心里知道陛下想知道的不可能是这个。 再是另眼相看，也不会到这一步。 于是他很是了然道：“城防营如今多有空缺，微臣看着诸位同僚都很勤勉。各司其职，就只有微臣还有些手生。不过陛下隆恩，微臣能有今日，定不会辜负陛下。” “嗯，那就好。你就好好待着，也好好办差。擦亮眼。”隆帝道。 这话一听就是话里有话，苏南丞忙道：“是，微臣定然会擦亮眼，好好看清楚。” “嗯，你是个聪慧的。倒是叫朕欣慰。”隆帝满意的看着苏南丞。 苏南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彻底明白了自己这个调令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果然要废太子，自己放城防营，一旦这边有异动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告诉陛下。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苏家的前程。 皇帝未必不是利用太子对自己的这点怨念。 啧，果然皇家的人，就没一个直肠子。 也许以后会有反噬的一天，不过管他呢，那一天来之前，指不定怎么样呢。如今给皇帝做一把刀没什么不好的。 “如今朝中事多，朕身边信得过的人不多。你不要叫朕失望。”隆帝道。 “微臣绝不敢做叫陛下失望的事，没有陛下的恩典，就没有微臣今日。微臣的风光都是陛下给的，微臣永世不忘。”苏南丞跪下。 “好了，起来吧，昨夜下了雪，正是赏雪的时候，苏卿就陪着朕去看看雪。咱们也学学文人，附庸风雅一番如何？”隆帝道。 “是，听陛下您的。”苏南丞道。 陪着皇帝到了御花园，这里是早就清理出来了。 该留着的都留着，主路上干干净净。 皇帝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时候就有几位嫔妃在。 大元也没有那么严苛的规定外臣见了后宫女卷要如何如何。 无非就是不能随意进后宫，入夜后不得留在后宫罢了。 所以苏南丞也没多紧张。 ------------ 第0122章 老二又犯事儿了 苏南丞不认识她们，就只一律叫娘娘：“微臣给诸位娘娘请安。” 一个为首的，应该是品级最高的漂亮宫妃上前给皇帝请安后道：“大人客气了，实在不知陛下与大人来此。想来是臣妾等打搅了陛下。这便告退了。” 隆帝呵呵一笑：“不必这般多礼，朕与苏卿也是来赏雪。曹婕妤，朕也有些时候没见你了。这些时候，十三皇子可好？” 显然这位婕妤娘娘是不怎么得宠但是还算得脸的人。 “回陛下，皇儿很好，每日里念书，十分勤勉。臣妾倒是也不好轻易打搅皇儿念书。”曹婕妤笑道。 “嗯，你很懂事。”隆帝夸了一句。 “晚上叫孩子去你宫中，朕忙完了就来找你们说话。”隆帝道。 曹婕妤大喜：“是，臣妾与皇儿恭候陛下。” “嗯，去吧，都去吧。”隆帝一摆手，几个嫔妃都告退走了。 “十三皇子学问想必极好。”苏南丞恭维了一句。 “朕这几个小儿子命不好。老十，老十一，老十二，朕都是疼爱至极，却都早夭。到了十三十四，朕反倒是不敢疼爱了。” “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有陛下隆恩庇护，定能无虞。”苏南丞道。 皇帝说的那三个早夭的孩子，完全是人祸。 当初皇帝得了一位美人，宠爱太过，三四年间，后宫一枝独秀。 这这美人也争气，三年生了两个皇子。 一跃成为丽妃，结果就开始死孩子。 生三个，死三个，最后一胎后，她身子也垮了。 不过这件事，苏南丞的记忆中，苏家似乎是提起过。隐隐约约跟贵妃也有些关系。 至于皇帝是不是知道，那就不好说了。 陪着皇帝赏雪喝茶也是很累的一件事，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仪态和规矩。 你要是太随意了，皇帝或许不会在意，可只怕是日后想起来，也要有意见。 就这么一会起来一会坐下，肚子里喝进去的茶也是冷的。 等出宫的时候，苏南丞都觉得自己大概着凉了，急需灌下一壶热茶暖暖身子。 刚回到城防营，迎面就遇见了穿着轻甲的齐渊。 齐渊很是敷衍的与他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南丞看了几眼就径自往自己的地方去。 “今日有什么特殊的事？齐大人带着一队人出去了。” 文书黄兴家忙道：“回大人的话，卑职等不知，想来是上头的密令。卑职倒是瞧见齐大人是去过统领那边的。” 苏南丞点头：“嗯，我知道了。” 汪统领安排的？那确实可能是什么秘密的事。 不过如今京城还有什么秘密的事？ 城防营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守卫京师和皇宫的安全。 今日就轮到了苏南丞和另一位领队的队伍去宫外守着。 宫外不光是有城防营的人，还有羽林卫。 苏南丞看过名单，安排好了三百人去守护皇宫，也就差不多时间可以回府。 骑马回府，才下马，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张望呢。 正是前院张管事。 他一见苏南丞就迎上来请安：“七公子回来了。” “张管事怎么在这里？冰天雪地，有事吗？”苏南丞下马问道。 如今骑马的时候多，他很是利索。 “哎哟，您快看看吧。咱们大老爷要打死二公子呢。谁也拦不住，这大冬天的，地上还有雪，叫二公子跪着呢。您快去求个情，好歹叫二公子回屋啊。”张管事急切道。 苏南丞拎着马鞭子的手一顿：“又出什么事了？” “哎哟，这小的不清楚，可这大冬天的，二公子哪里撑得住，您还是求求情吧。”张管事道。 苏南丞看了他几眼后点头：“那我先去更衣。” “七公子，七公子，行行好，可别先更衣了，您赶紧去前院吧。这会子还不知怎么样了呢。”张管事不敢拉苏南丞，只是一个劲儿求。 苏南丞站住脚，又看他几眼后道：“也罢，在父亲院子里？那我这就去。” “哎，您快去吧，小的就不跟您去了，免得大老爷看着我们更不好放过二公子。”张管事一脸激动。 苏南丞点了个头，就脚下拐弯，径自往苏英渠那去。 走出一截，程铭小声道：“他倒是躲了，老爷真是在气头上，您去了不是触霉头？” “不去不就得罪人了？”苏南丞挑眉道。 张管事是府里的管事，论理是属于侯爷和侯夫人的。所以他叫苏英渠就是大老爷。 程铭呢，是大房七公子跟前的小厮，属于是大房的人。叫苏英渠就是老爷。 这张管事明摆着就是老太太指使过来的人，苏南丞要是拒绝了他，就是得罪了老太太。 “只是我这位好二哥，又做了什么，才过去多久，屁股上那伤就好利索了？”苏南丞叹气。 “要不您还是更衣去？小的打听一下？”程铭道。 “算了，就这么去吧，见招拆招。总不能打我吧？我可老实的很呢。”苏南丞笑了一声。 说话间，主仆两个脚步不慢，人已经到了地方。 果然还没进去就听见一些动静。 冯氏的的哭声。 “母亲这是怎么了？”苏南丞一进来就占据一个有利地位，直接先去扶着冯氏。 冯氏正在院子里扶着丫头哭。 旁边就是满脸苍白，一身棉袍都破了满身血痕的苏仪丞。 以及同跪在旁边一脸苍白也是只有棉袍的苏锦丞。 苏英渠不在院子里。 苏南丞扶着冯氏就要进屋，冯氏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的儿，你好歹替你二哥求求你父亲，什么事就能往死里打呀……” 苏南丞点头：“不管怎么样，母亲千万保重身子，您别哭了。” 苏南丞心里骂娘，这场面，我要真是劝好了，以后你不得恨死我？ 你一对嫡子跪着都没用，我劝好了，那还得了？我岂不是比你的嫡子还厉害？ 屋里，苏英渠正在喝茶，显然一脸的怒容。 苏南丞扶着冯氏坐下，自己跪下道：“父亲息怒，天寒地冻的，大哥二哥跪着别伤了身子，无论如何，先叫他们进屋吧。哪怕进屋跪着呢。” ------------ 第0123章 没出息啊 “你休要求情！”苏英渠怒道：“今日谁来了也不行。我苏家没了王法不成？你也不必哭哭啼啼，看你养的好儿子。都是你惯得他没了一丝一毫规矩。” 后一句显然是对冯氏说的。 冯氏却哭的更厉害了些。 苏南丞忙道：“父亲息怒，母亲是为了孩子心疼。不管哥哥们有什么过错，好歹叫他们进屋。要是冻坏了，别说是母亲就是您也心疼……” “老七，你是不是以为你如今做官我就不敢管你了？”苏英渠气头上，自然谁也不认。 苏南丞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听这话，忙伏地：“父亲这话是要叫儿子愧疚死，儿子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敢不孝，父亲只管鞭笞。” 苏英渠哼了一声，显然这话还算满意。 苏南丞就顺势‘不敢’再说话了。 冯氏一见他也没用，更是心急，只好自己道：“老爷生气也罢，难道要他们两个去死？” “叫老大起来，不用陪着他那没出息的弟弟。”苏英渠道。 正闹着，五公子也来了。 他受了伤，刚从北边回来，人还病着呢。一条胳膊都还吊着。 也不敢不来。 甚至不敢进屋，就在院子里跪下了。 苏南丞最冤枉，他主要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外头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什么事非要把孩子打死不可吗？” 冯氏忙起身：“婆母来了。” 苏英渠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起身迎出去：“母亲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院子里，苏锦丞还好，苏仪丞已经要昏过去了。 他狠狠挨了一顿鞭子，如今又跪着冻了半下午，人已经要撑不住了。见老太太来了，一双眼都亮起来。 “你还知道冷，他们穿着这么一点跪着，你不怕他们跪出好歹来？来人，还不扶着几位公子起身？”老太太不容质疑。 苏南丞就赶紧去扶着二哥起身。 苏英渠看着也没再阻拦。 “母亲，儿子也是为了他好，要是不这样……”苏英渠叹气：“罢了，先把他送回去。” 老太太叹气：“这也是个不争气的，你老子打你一顿，你只错了吗？” 老太太指着苏仪丞的鼻子问。 苏仪丞自然说知错了。 不过苏南丞看他这样，不像是知错了。 老太太却满意了：“那就好。回去好好养伤，好好反省。你看看连累多少人替你求情？” 苏仪丞忙应了是。 老太太被请进屋，苏南丞几个就留在外头。 这会子他才问：“大哥，五哥，二哥是怎么了？” 苏锦丞摇摇头：“我先回去了。” 他面色不好。 两个人送走他，才慢慢出去。 “这事难听，二嫂嫂小产了。”苏宁丞道。 苏南丞看他：“这……与二哥哥有关？” 苏宁丞也是一阵尴尬后道：“你回去问问你的小厮丫头吧，保准都知道，哥哥我实在不好开口。” 苏南丞于是点头，先把他送回去才回自己那。 回去更衣的时候，苏南丞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夏荷一边给他更衣一边道：“说是羞辱了二少夫人，用了些……用了些楼子里的手段。二少夫人不堪受辱，摔打之间打了二公子。然后二公子恼羞成怒，就把二少夫人打小产了。下人们都说，还是因为上回被赶出去那个丫头。二公子觉得要不是二少夫人善妒，就不出来了那件事。所以……就报复。” 苏南丞嘴角一抽：“真有出息。” 这个楼子里的手段要是放在几百年后，那就是情趣。可放如今，任何一个好人家的姑娘都是不堪受辱的。 别说是嫡妻，就是妾室，也不能那么对待。除非是你真的把一个女人完全不当人。 可就算是古代男人极度看低女人，自己的女人也不能那么轻贱。何况闹到这地步，谁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对自己的嫡妻用楼子里的手段，还把嫡妻打小产……那真是不亏这顿打。 苏南丞可算明白了苏英渠那怒气是怎么一回事，也明白了苏锦丞为什么一言不发。 说什么啊？不够丢人的。 “这事怎么一下闹到老爷那边的？”苏南丞问。 “是二少夫人跟前的奶娘，直接就去告诉了老爷。是老爷先知道，老太太和夫人才知道。正好老爷今日下午回来的早。”夏荷道。 苏南丞叹口气摇摇头。 苏英渠肯定不是为儿媳妇声张正义，主要是苏仪丞是真的没什么脑子。 抛开尊重与否，李氏的父亲是宗正寺正五品经历，宗正寺敬王主事，那是连太子都不往眼里看的主。出了名的不跟皇子结交，只看陛下的人。 真个宗正寺他管的水泼不进，李大人是敬王那边的人。要是因为李氏的事跟苏家闹起来，那不是找死？ 治苏仪丞一个苛待发妻是跑不了。 搞不好就连成康侯都要背上个治家不严的过错。 就算陛下不问罪，苏仪丞前程也废了。 打一顿完全是为了救他。 换好衣裳，丫头们摆上膳食，伺候他吃过。 冬梅一边伺候他的茶水一边轻声问：“公子，这件事与您是不相干的吧？不会牵扯您吧？” 苏南丞抬头看冬梅，勾唇轻笑，看着她放下了小茶壶，就一把将人拉过来直接叫她坐自己腿上。 “担心你家公子？” 冬梅脸一下就全红了，低头呐呐：“是。” “小冬梅可真懂事。”苏南丞又捏了一下她的脸，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与我有什么相干？他自己不成气候罢了。” 扯上这种事的人，谁也瞧不上他。 白瞎了那一张好脸，都是拿脑子换的吧？ “这茶泡的越发好了。我今日进宫，冷的要命，就想喝一杯热茶。”苏南丞就这么一只手抱着冬梅，一只手端茶喝了几口。 冬梅不敢动，僵着身子，很是有些尴尬。 苏南丞轻笑：“放松些，僵着不难受吗？慢慢就习惯了。” 冬梅依言果然放松，靠在苏南丞怀里。 少女不瘦，还有点肉呼呼。就是正好的那种，小腰一把，但是整体还有肉感。 苏南丞很喜欢。 ------------ 第0124章 “好生嘱咐下去，咱们院子里的人不要跟外头谈论这件事，打听些消息可以，自己什么都别说。别落下话柄叫人拿住。”苏南丞道。 “是，奴婢会嘱咐他们的。”冬梅道。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祖籍是哪里？” 冬梅低头：“奴婢祖籍是油城宝山县大榆树村的。不过，奴婢的爹娘当年逃难的时候，就到了安平府，后来过了几年，没了活路，奴婢的哥哥他爹就过世了。奴婢的娘带着哥哥活不下去，只好卖了自己跟哥哥。就叫人牙带进京城。赶上那时候侯府正要人，就卖进了侯府。” “奴婢的娘后来嫁给了侯府的小厮，生下奴婢的时候，她就因为大出血过世了。” 冬梅抿唇：“五年前，爹爹也没了。哥哥如今在庄子上做事。奴婢因为生的还算齐整，就留在府里。” 苏南丞点头，这也是个可怜孩子。 “别伤心，以后公子疼你。”他拍拍冬梅的腰：“你哥哥先呆着吧，等来年搬家了，再调他进府。他成婚了吗？” “没有。”冬梅道。 兄妹两个都没钱。冬梅之前小，虽然留在了内院，却也没伺候主子。收入很有限。 她哥哥更是不如她，庄子上做粗活的，能有什么收入？ 就算是想娶妻也不容易。 “明年给他找个合适的。”苏南丞道。 “奴婢多谢公子。”冬梅开心道。 “你和你哥哥分别姓什么？”苏南丞又问。 “奴婢的哥哥姓周，奴婢姓李。” 苏南丞点头，表示知道了。 冬梅从他怀里起身，挺不好意思的做自己的事去了。 苏仪丞这事，显然是还没完。 不过苏南丞是不打算凑上去的，跟自己无关，少管闲事。 他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快要睡了，又有人来敲门。 看门的婆子隔着门问是谁，对方急切道：“我是夫人院儿里的，快请七公子起来吧，夫人叫呢。” 婆子也不敢耽误，忙过来请。 苏南丞就披上大氅出来：“这就走吧。” 出去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天，一颗星子也不见，显然是天阴着。 冷的很，指不定又要下雪。 来的是冯氏院里粗使的丫头，什么也不知道，苏南丞也没问，径自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哭声。 苏南丞对后院一些女子不熟悉，一时也听不出是谁哭。 正驻足间，就见五少夫人过来了。 “表姐。”苏南丞迎上去：“这是谁在哭？我听不出来，怎么大晚上的这样折腾？” 冯氏与他行礼：“七叔。” “我听着像是二嫂嫂跟前的李奶娘呢。” 苏南丞了然：“怎么不见五哥？” “你五哥还在换药，我先来，他随后就到了。”冯氏道。 苏南丞点头，两个人前后脚进去，就见正屋上房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婆子哭的声嘶力竭。 旁边有人拉她。 “这是做什么？还不拉开？成何体统？”苏南丞上前斥责。 几个婆子本来也急死了，这一听有人说话，七手八脚就把人拉走。 李奶娘哭的很厉害，苏南丞又道：“你们赶紧劝着这位妈妈，叫她别哭了，不然这是要惊动外头吗？哭成这样，对二嫂嫂有什么好处？” 说罢就先进屋。 一进去就见冯氏也是一脸泪，二嫂嫂李氏正跪在当地也是泪痕满脸。大嫂嫂秦氏也是一脸无奈愁绪的陪着。 而地上全是碎瓷片。 苏南丞心里骂娘，这是我一个男人该进来的时候？ 还好小冯氏机灵，赶紧去拉着人给李氏披上一件外衣和秦氏一起把她扶进里头。 “你快去前院，你父亲要把你二哥送去刑部，你快去拦着点。”冯氏一把拉住苏南丞：“好孩子，你如今前途正好，要是你二哥被你父亲送走，也坏了你的前程啊。” …… 苏南丞深吸一口气：“不是过去了?怎么又要送走？” “你二嫂要和离，闹的不可开交，侯爷也怒极了……”冯氏哭道。 苏南丞实在不想看她哭，就道：“那儿子这就去。” 冯氏点头，正着急。 苏南丞出了冯氏这里，就直奔前院。 “我他娘今儿就不该回府。”不回来多好，又不是没住处。 程铭也很无语。 一路往前院去，就见前院灯火通明。 打听过才知道，此时人都在侯爷那边。 一进去，先看见当院被丢在木板上死狗一样的苏仪丞。 廊下站着苏锦丞和二房三房的公子们。 苏南丞上前与众人行礼后，就也站在那。 苏锦丞看他一眼道：“去母亲那了？怎么说？” “都哭的厉害，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苏南丞问。 苏锦丞大概是气急了，怒瞪了一眼当院里的弟弟：“抬回去后，他又把李氏骂了一顿。” 苏南丞…… 尼玛，真是个作死的东西，本来这件事你就理亏。还要骂人，人家也是家里宠爱大的姑娘。还要怎么低声下气？ “听母亲说，二嫂嫂想要和离。” 苏锦丞点头，显然也想到了。 屋里倒还安静，不多时，苏英玉出来道：“先把人抬回去吧，天冷，叫府医好好看看。你们几个小的也回去吧。你们俩进来。” 指的是苏锦丞和苏南丞。 屋里，侯爷和四个儿子坐着。 俩孙子请安后只能站着。 侯爷面色不好看，倒也没有格外难看。 他轻叹一口气：“如今当务之急，是别把这事闹出去。至于李家，自然要给一个交代。只是叫你媳妇好好劝劝。有些事说出去谁也不好看。” 苏英渠应了。 “该安抚好好安抚。至于仪儿，叫他消停些养伤。近期就别想出门了。实在不省心，就后半辈子都别出门。” 苏英渠起身：“都是儿子的不是，叫父亲操心了。” 成康侯哼了一声：“当然是你的错。” 苏英渠二话不说跪下。 其实要说宠爱苏仪丞，那还真是祖父母更多，但是出了事，就是子不教父之过。 “你们从明日起，都夹着尾巴。如今朝中形势不明，省的叫人抓住把柄。你这就告诉冯氏，好好劝孙媳妇。过两日叫李家来看看她。也看看那不争气的东西。” ------------ 第0125章 散财 叫看看家里把苏仪丞打成什么样了，好叫亲家平一平怒气。 真实情况当然不能说，说了谁都丢人李氏也没法做人。 但是小产确实是苏仪丞导致的。 “好歹二哥和二嫂嫂还有嫡子，想来李家不会太过为难二哥。”苏南丞道。 掉的这不是第一胎。 成康侯点头：“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别折腾了。” 苏南丞这回回去，是真的不早了，为别人的事闹的自己都耽误了睡眠，真是不值得。 第二天一早，他可是什么都不管就跑了，再留下都怕又有事。 侯府这么多人，肯定能安抚好李氏，然后叫苏仪丞低头道歉。 到了城防营，例行检查过后，吴三灯就来了。 “大人，卑职昨日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他们一直跟着齐大人。齐大人除了各处的巡逻和晚上守着宫外之外，暂时没动向。卑职已经叫他们换了人继续盯着。人都是靠谱的，未免麻烦，总共就三个人，换着来。” “你做的很好。”苏南丞满意点头。 昨日撞见齐渊出去，苏南丞就叫人跟着点。 既然知道这个人是站在太子那边的，盯着他说不定就有什么消息。 “卑职能为大人做事，自然会尽心竭力。”吴三灯道。 “好，你只管好好办事，别的事都有我。”苏南丞道。 吴三灯这个人，苏南丞已经查过了。 是个可用的。 如今朝中混乱，多得是如他这样有些本事，却爬不上去的。 说白了，自己这个官职不也是走后门来的？只是走的是皇帝的后门。 多的是有本事的人，可惜没有渠道。这样的人就可用。 李春觉进来将一摞文书放下：“这是年底要给下面人发赏钱的胆子，大人过目。要是没问题，小的就送上去。” 苏南丞翻了一下，赏钱是赏钱，跟俸禄是两码事。 这赏钱一般来说，不需要经过户部。都是城防营这一年的灰色收入。 上头分一部分下来打点给小兵们。 这笔钱不多，但是小兵们收入本来也不多。这一来，就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了。 “各处都不一样吧？”苏南丞问。 “是，最多的是齐大人那边的。不过咱们也不是最少，后面还有刘大人那也不多，两个没有领队的更少。” “你先报上去吧，把我今年的俸禄算一算，也都分下去。今年我来的迟了，没法替兄弟们谋福利，来年咱们必然不能垫底。”苏南丞道。 “您的俸禄，今年是按着哪里算呢？您也没去户部说说。”李春觉犹豫。 “工部吧？没事，户部给哪里就算哪里吧。你回头带着我的印信去领。不必纠缠。回来好好算一下，四位百队和四位副队要多一些。”苏南丞道。 李春觉应了一声。 苏南丞如果按照工部从七品给事中算呢，应该就是有四百两的俸禄，加上一些杂七杂八收入，估摸再有个七百多，总数一千多两。 要是按照从六品的官职算，那就是四百八十两一年，再加上大概一千多的别的收入。 是的，他们的灰色收入都比正式俸禄高。可见大元贪腐严重。 苏南丞现在不缺钱，存这点钱也没意义，分下去倒是能有点用。 好歹手底下就四百个人，全分下去，也是拉拢人心了。之前人家还集资给他十二个金塔呢。 下午时候李春觉就去了户部领了苏南丞的俸禄，根本没人为难。 按规矩是算工部那边的，不过人家多发了一百两。另外灰色收入里，也多了二百。这里外里一补，就真的差不多。 可见苏南丞如今在皇帝跟前得宠还是很有用的。 李春觉也会办事，跟发银子的人好一顿说话，隐晦的表明了意思，就是我一定回去告诉我们家大人您的名讳。 办事不就这样么，谁平白给你好处？无非是结个善缘。 谁也亏不了自己的钱包，回头这户部指不定就按照城防营这边的官职报账，多出来的钱本就进了他们的荷包？ 但是人家要是多的一分也不给你呢？ 大家明白就是了。 苏南丞听了，将人记住，就叫李春觉将钱算好。等着赏银下来后，就一起发出去。 一千四百两，四个百队一个人一百两，四个副队一个人二十五两。 剩下九百两，一个人也均摊二两银子，再多的赏给几个文书。 二两对苏南丞来说是不多，可对下面小兵来说，也是一大笔钱。这一来大家都是开心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发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直接叫人服气呢？ 先给甜枣，再打棒子也是一样的。 “大人，卑职求见。”苏南丞正跟李春觉说话，门口吴三灯叫道。 “进来吧。” 李春觉就赶紧退出去。 “大人，下面人看见齐大人跟一个可疑的男人说话，等他们说完就跟上那男人。结果那男人就转了一圈去了东宫近卫长张大人家里。”吴三灯道。 苏南丞挑眉：“咱们城防营，可是最机会与太子皇子结交。” “是，卑职觉得这事蹊跷，别是他们想做什么吧？”吴三灯问。 “做什么？齐渊手里也就四百人，难不成他还想……”苏南丞想也知道不可能，四百人还能谋反？ “卑职已经叫人继续盯着了。以前没听说近卫长张大人与他有来往。”吴三灯道。 “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叫出去盯梢的兄弟们多穿点，转告他们，不叫他们白白受冻。” 吴三灯忙应了。 苏南丞苦笑，虽说是不缺这点钱，可这算不算贷款上班？ 这几个盯梢的，不得多给一些赏赐？ 啧。 临近回府的时候下了雪，苏南丞上马的时候，有他队伍里的小兵见了她忙不迭行礼。 “都多穿些，咱们明日再见。” 小兵们应了，各司其职。 “哎，真不想回府，可今儿要是不回，那就是明摆着躲事儿。”苏南丞叹气。 “想必家里也解决的差不多了。”程铭笑道。 “但愿吧。”真的不想管啊不想管。苏南丞苦笑。 ------------ 第0126章 事实证明，苏家还是反应很快的。 安抚住了李氏，以及李氏身边的一干人。 她和离再嫁，肯定门第上不可能比如今好。 而苏仪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给李氏道歉，表示日后一定不会如此。 何况两个人还有孩子，这件事就这么压住。 冯氏亲自去了李家，赔礼道歉。 她身份上比李家高，都这么赔礼，李家也不想闹僵。 只应了明日来看孩子，也表示两口子闹气不稀奇。这事总算没进一步闹出去。 但是苏仪丞这个人在苏家，也算是叫看透了。 老太太依旧疼他，可未必不觉得他没出息。不过老人嘛，没出息也是疼的。或许因为没出息，更疼他些。 冯氏作为亲娘，怎么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亲儿子。 苏锦丞呢，作为亲哥哥，也不至于放弃弟弟，反倒是因他的不争气，对他还多了几分宽容。 以前同为嫡出的弟弟太过得宠，他是有些压力的。如今可没了。 苏南丞听了个隐约，知道没事就放心了。实在不想掺和。 不过这大家族，总是要从里头开始烂。 好在他暂时不用管。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南丞被人叫醒。 春樱掌灯，秋菊披着棉衣进来：“公子，李松在外头叫呢，说是前院里来了人，城防营的，应该是有事情。” 苏南丞本来还迷湖着，闻言一咕噜坐起来：“更衣，叫李松进来。” 不多时李松进来，请安后道：“公子，来的是一位姓吴的大人。只说找您是急事儿。小的已经叫前院备马了，您看小的这就去叫程铭吗？” 这里李松是有私心的，主子跟前的小厮要是不能被带出去，那就是主子不看重你。 所以他第一时间把能干的都干了，却没叫程铭。 苏南丞明镜似得：“不必，既然你安排好了，就你跟我去。” “是。”李松激动的应了。 不到一刻钟，苏南丞就带着李松走了，临走只嘱咐叫各处问起来就说实话。 这事也没必要隐瞒。 前院门房，吴三灯被客客气气伺候着喝茶。 虽说侯府什么官员没见过，对吴三灯这么一个微末小官，从心底里也是不怕不在意的。 不过这是七公子的下属，就不一样了。 苏南丞过来，吴三灯忙起身：“大人，打搅您安睡了。” “无妨，走吧，路上说。”苏南丞道。 两个人出府上马。城里是不许飞奔的，所以两个人并不耽误说话。 “大人，城外灾民聚集闹事，弟兄们都去了。”吴三灯小声道。 苏南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个人到了城门口就听见喧闹。 “怎么多了这么多灾民？”苏南丞看着外头黑压压的人被城防营和步兵营堵在那，两边闹哄哄的。官兵这边有火把，有些官兵手里锃亮的刀锋，看着都叫人觉得担心。 成康侯府距离城门不算太远，所以苏南丞来的就算早的。 不过也还有比他更早的。 “曲大人。”苏南丞对着同僚拱手。 对方也客气道：“苏大人也来的快。” 两个人寒暄过，就互相交流起来。 “这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苏南丞问。 “北边来的。”曲大人小声道：“北边不安定，这第二次去北边的人刚到吧，也不知道怎么沟通的，说是边境又摩擦了。” 苏南丞点头，这是被北齐人折腾的没法活的百姓。 本来就蝗灾，征税加税，如今被敌军劫掠，可不就没法活了？ “统领还没回话，这事……咱们只能先拦着。”城防营拱卫京城，没命令也一样不敢随便动手。 苏南丞点头，嘱咐吴三灯：“去告诉他们，别胡乱伤人。叫一小队人在城里头巡视，别叫有心人沉寂作乱。再叫几个人去宫外说一声，都打起精神。这离着天亮还有一阵子呢。” 吴三灯应了一声就去了。 出了这事，基本上城防营的人都来了。 “苏大人周全。”曲领队道。 “不敢不敢。” 未必人家曲大人就没嘱咐，但是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 总要把戏都做周全。 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叫这帮人进城的。所以不管僵持多久，都是白费。 天冷的异常，苏南丞裹紧身上的大氅，与曲领队两个人坐在外头棚子里。 有人去提来一壶热茶。 这是巡逻的小兵们用的，城楼下头自有烧水的地方。 “苏大人，没喝过这么差的茶吧？这是下面人喝的茶末子，不值钱的东西，不过倒是挺提神的，您尝尝？”曲领队笑道。 “曲大人客气了，这茶我还真没喝过，不过喝着挺好的。”苏南丞喝了一口：“这茶入口倒是没有什么回甘不回甘的，但是却滋味十足。常听说京城百姓就着这个茶吃两个大饼就是一顿早膳，也挺好。” 苏南丞没有刻意去表示自己喜欢不喜欢。 再是出身不好，也是侯府的出身。 侯府庶子也不会去喝茶叶末子。 顶多就是分到他屋里的茶叶是陈茶，可有几个人能真的分清楚新茶和陈茶的区别？ 这位曲领队却是从下面实打实爬上来的，也是属于城防营里出身低的。 正说话间，刘领队和齐领队也来了。 另外几位领队去了宫门外头。 “统领传话，叫咱们将人拦住。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上早朝了。统领会跟陛下说这件事的。”齐渊道。 主要是外头难民太多了，不然也不必惊动陛下。 大腊月里的，又困又冷，也是磨人。不过比起外头的人，他们好歹还有棚子遮盖。 还有一盆火呢。 腊月里天亮的迟，不过估摸着上朝的时辰到了，大家更小心。 这个时候是人最没精神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万幸也没出事，大家眼瞅着天亮。 统领汪韬略亲自来传了话，无非与以前一样，劝返。 至于怎么劝，那就自己理解。 “这几日大家辛苦一下，好好盯着。”汪韬略笑呵呵的：“好歹快过年了，别闹出乱子来。” 众人都应了。 昨夜坚守的人先换回去，苏南丞一干人也先回衙门。 ------------ 第0127章 多损呐 军营在外城，只有一部分人能在衙门。 安顿好了自己这一队人，众人都去了汪韬略那边说话。 “上头的意思，跟以前一样。你们这几日抽空都去盯着点，免得下面人懒怠了。”汪统领道。 这话就是直接嘱咐他们要盯着，不过是客气说的。 众人自然没有不应的。 “大人，这宫外守着的人，卑职建议还是加一些人吧。如今内外事多，免得出了什么事。”齐渊道。 汪统领点头：“你说的也是。既如此，就加一队人。” “大人，卑职的人去吧，正好他们昨夜都休息了。也免得叫别的人再劳累。”齐渊起身。 汪统领看了他几眼后点头：“那你先去吧。” 苏南丞冷眼瞧着，不发一言。 众人也没什么事，都回去吃一口饭就要各司其职。 出了这里，曲领队就笑道：“饿了吧？这会子去，正好有的吃。” 苏南丞点头：“走，一起。” 城防营的伙食比工部可好多了，大概是这边都是武将？反正这边肉多还大块。 对于苏南丞来说，还不太习惯。 侯府的饮食是精致的。不至于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步，但是也绝没有这么粗狂的画风。 不过味道是很不错的。 苏南丞和几位大人一起吃饱后，暂时没事，先回自己的屋子。 也能睡一会，没那么舒服，好歹也有一个小隔间可以躺一会。 睡醒后又去城外转了一圈，白天看，人是真不少。 缩在墙根底下，都是冻得瑟瑟发抖。 暂时还没有谁家来开粥棚，这么多灾民，接济也接济不过来。 有人驱赶，可他们不肯走，就只能僵持着。 苏南丞叹口气转身走了。 这只能是叫他们走，没有别的办法。马上过年了，皇帝不可能叫他们一直留着。 苏南丞转了一圈后叫李松先去外头的宅子里看看。 新宅子正在修葺布置。 李松知道公子这是还有事，也不敢耽误就去了。 苏南丞去了费鸠那，好久没见费鸠了。 费鸠也是刚回来。 他也知道城外灾民的事了：“怎么样？” “看着有个几千人了，后头还有来的。” 能走来京城这么几千人，不知道路上死了多少。 “没法子，他们要么安生的走，要么就冻死在城外。”费鸠道。 苏南丞摇摇头：“我发现了点事。” 说着，就把齐渊的事说了说。 费鸠挑眉：“太子还能造反？” 他这话问的很是轻挑，就是根本不信。 “现在肯定是不能，不过也不好说一直这么下去他有没有这个心思。”苏南丞道。 费鸠想了想点头：“我会传话给贺询演。” “对了，有个事你不知道吧，锦州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收回来了。”费鸠道。 苏南丞看过去，费鸠又道：“兵部没说，但是如今种种形势都是这么显示。许将军他们能把甘阳和辽城拿回来形成对峙之局就是好的。” 说话间，费鸠一摆手，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俩。 他看苏南丞：“你有什么想法？” 苏南丞想了想：“筹码太少。我虽然年轻，也看得出天下大乱只怕就在这一二十年间了。除非下一位是个中兴之主，否者是绝无可能有一丝改变的。可就算是下一位是个中兴之主，如今这局面也难以改变。” 费鸠轻轻敲桌子：“若是等天下大乱，只怕你我处境也艰难。” 费鸠最开始的想法与如今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如今他们一个是不被重用，一个是官职太低，确实筹码太少。 “如果将来天下大乱，你我便离开京城往北去。守不住一大片地方，总归能守住一小片，徐徐图之吧。不过我不希望那样，我更希望你我能有更强的实力。最好能在京城站稳脚。” 费鸠有一批旧部，只是真到了那一步，能跟他的能有多少？ 但是留在京城就不一样了。 “我不是能带兵打仗的人，就算从今日起学兵法兵书，也不是那块料。不过只要将军你有想法，我一定全力帮助。”苏南丞直言道。 费鸠笑了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确实还不到时候。 他这一生至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打回北方。靠朝廷，是一点指望都没有的。 所以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不就是再等几年么。 “但愿你我都有在这个世间留名的一日。”费鸠道。 “但愿。我不一定，将军一定会的。”苏南丞也笑道。 留名就是了，管他是美名还是骂名呢？ 不管太子那边究竟是想不想造反，他都没有机会。 就在苏南丞等人负责驱赶难民的时候，腊月二十一夜里又出了事。 城外难民也有走了的，可还有陆续来的。 趁着夜色，他们忽然乱起来，对着城墙丢去了几个灌满香油的小罐子。还点着火。 这当然不碍事，城墙又不会烧着，他们也不可能徒手丢城墙上或者城墙外头。 只是，他们丢东西不算还喊着‘皇帝无德，无端幽禁猜疑太子，应该退位让贤。太子是个贤人，理应即刻继位’等等话。 黑灯瞎火的，等城防营和步兵营的人去人群里抓，也分不出到底是谁，抓回去一堆人。 这些大不敬的话也不能当做没发生，最后还是报给了步兵营的统领和城防营的统领。 总要告知皇帝。 都不必细想，这话皇帝听了什么心情。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太子被传到了大庆殿，被皇帝责骂后跪在外头反省。 大庆殿外头人来人往，这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太子留。 本来皇帝想废太子的心思就压不住，这一来，是年都不叫太子好好过了。 “谁干的啊？”多损呐，往死里坑太子…… 李春觉小声道：“这事不好说，不过估摸还是那一大家子里的人。” 苏南丞失笑摇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究竟多着急？如今太子被厌弃，自然怎么都是错。可等将来皇帝想起来，怕是还得翻旧账。 过犹不及了。 更绝的是被抓的一大堆难民里有两个进了大牢就全都招了。 ------------ 第0128章 就说是看不惯皇帝昏庸，太子才是明主，大喊着皇帝应该顺应天意民意，叫太子即刻登基。 皇帝做太上皇养老去吧。 京兆尹哪敢瞒着这些，自然如实上报。 隆帝当即就砸了茶碗。跪在外头的太子还不知道，倒是叫人又带回东宫。 这一回，皇帝直接关闭了东宫大门，没有皇帝旨意，绝不许太子出来一步。 皇后急着赶来大庆殿，皇帝根本不见。 宗亲也不能老劝这些事，有些长辈年纪大才德高望重，可手里没了实权，你在皇帝这里有多少体面？ 有几个人豁出去就为太子不管自家人？ 所以这回，甭管是谁出的主意，太子基本是被埋了。 三皇子府上，他也在书房踱步：「这事如何是好？」 愁的头都白了，这事只怕外头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可他真心冤枉。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就要被废了，等时间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这戳的不光是太子的心窝子，也是父皇的心窝子。 父皇如今最怕的就是老，最怕的就是让权。 这一闹还有个好？ 「殿下，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不是咱们做的，好歹您也别太担心了。」幕僚道。 三皇子叹气：「这种事，我知道自己清白，可外头不知道。我还不能解释。」最怕是父皇认定…… 幕僚也没法子，为今之计，只能等结果了。 苏南丞这边主动去找了汪统领：「如今明摆着是有人混在了难民里头搞出这事，只怕陛下震怒之下……」 他这一停顿，汪韬略就明白了。 「那南丞你有什么法子？」天生残暴的人毕竟是少数。这样多的那难民要是等陛下一怒之下发落，那说不定要死多少。 所以要是能赶在陛下发怒之前赶走也好。 「下官的意思是，不如咱们跟步兵营出面驱赶吧。如今出了这事，想来他们也害怕。不如趁热打铁。」虽然大腊月里赶人回去也是一样要死很多人。 至少大家还能有个侥幸心理，总不至于一家子全死了吧？ 可要是皇帝发怒要治罪，那就保不齐真的全家都死了。 「你说也有道理，只是这事……」汪韬略犹豫。 「大人，下官愿意带队去做这件事。」苏南丞道。 谁出面总是不好说，难免落下不是：「下官可以去，也可以进宫亲自去见陛下。不求功劳，只求少死几个人也是好的。」 汪韬略叹气起身拍他肩膀：「也罢，你就去，不是还有两个队伍没有领队，你也将人一并带去。我这就去找步兵营的统领商议，既然要做就要赶紧做，你这就出城。」 「是，下官这就去。」 苏南丞说罢就带人出去，路上张虎问：「大人，要是他们不走怎么办？」 苏南丞想了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真的挣扎的厉害的，就抓起来，一并治罪。」 张虎应了一声，心里对苏南丞的评价倒也更复杂了。 苏大人这样主动找事做，难不成还真不是心善？ 他倒是看不懂了。 吴三灯也看不懂，但是看不懂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既然站了苏大人这一头，那就不管是不是看懂了，都要义无反顾。 绝不轻易质疑。 所以他就不问。 出城后，众人汇合，百队们都过来汇报过情况，就开始赶人。 多得是难民不愿意走，可终究更怕牵连进皇家的桉件里。 只是天寒地冻，他们食不果腹的 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再回去，谁知有几个能走到呢？ 苏南丞站在城楼上看着，手握在刀柄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冷。 蝗灾过后，也不是没有赈灾，只是朝廷说的赈灾，是见话不见粮。 而对于北齐的劫掠，朝廷是话都没有了。 长长的难民队伍往远处去。远处白雪皑皑，每一个难民身上都是黑的。 衣裳是黑的，皮肤也是黑的。 他们背着被褥，撑着棍子，扶老携幼的慢慢走。似乎每个人的背都是句偻的。 近处，还有些年轻力壮或者是家里没什么人的，豁出去了不想走，想求一个活路。 就也有城中的人牙子来买他们。 只是价钱压得极低，几十个铜钱就能买一个劳力。 还有些没人要没人管的孩子，多数是女童，也被城中一些人挑选走。 只需给官兵一些钱就是了。他们不会管。 这些事，苏南丞都没有阻拦，他手下的官兵也在做这样的事。 至少，有人要的孩子，还有机会活下去。 他只是缓缓的缓缓的深呼吸了一口，缓解那种憋闷的情绪。 将这一批人赶走并不是结束，后续还有难民陆续赶来。 他们都是差不多一片地方的，但是不是一个县，不是一个村，彼此不认识。 所以劝返回去的人也拦不住后续再来的人。 临近过年没几天了。 更要加强防备。 赶走了这一批人，苏南丞就先进宫求见陛下去了。 他进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在大庆殿外等候了足有半个时辰，天就已经黑了下来。皇帝不是故意叫他等着，皇帝也在与大臣说话。 苏南丞看着出来的是礼部官员，两个人互相打个招呼，一个走出去，一个继续等。 又过了一刻钟，里头终于传话叫苏南丞进来。 「微臣叩见陛下。」 「嗯，起来回话，你来是什么事？」皇帝心情正烦闷，要是苏南丞说没事，估计他就有事了。 「回陛下，微臣特来汇报城外之事。」苏南丞忙道。 「今日一早，城防营和步兵营协作，将城外清理过一遍。微臣亲自带兵出去劝返那些百姓。另有一些人不肯走，也被微臣等人驱赶。还有几个行迹鬼祟的，全都送进了京兆尹府。」 「好。」隆帝抬头看他：「办的不错。」 「微臣多谢陛下夸赞，这几日微臣会守着外头，再有人来，也都会劝回去。」苏南丞道。 他在皇帝跟前，就不说什么灾民难民，免得皇帝听了反倒要不高兴。 「替朕好好盯着，朕指望着你呢。」 「微臣不敢，微臣一定尽职尽责。陛下放心。」苏南丞跪下。 ------------ 第0129章 赏赐 「天寒了，曹得禄？」 「陛下，奴婢在。」 「去把朕那件墨狐皮的大氅拿来，给他披上。」隆帝指了指苏南丞。 「陛下，微臣怎么敢要这么贵重的赏赐。」苏南丞忙道。 「那衣裳沉的很，朕老了，穿着反倒是累。你穿着就正好。」隆帝笑道。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正是龙精虎勐呢。」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会说话。」 说话间，曹得禄已经拿来了大氅，就要给苏南丞穿。 「不敢有劳大人，微臣自己穿。」苏南丞接过来就要自己穿。 一边的小太监忙上前：「奴婢伺候苏大人。」 「不敢让苏大人称一声大人。」曹得禄摆手。 苏南丞只是对他一笑，皇帝跟前的贴身大太监他什么阵仗没见过？ 「陛下的赏赐微臣爱不释手，今冬明春有了这件大氅，微臣定然不会受冻。微臣多谢陛下。」苏南丞行礼。 「好好好，穿着吧，去吧，天也黑了，再不走宫门都锁了。」隆帝笑着摆手。 显见心情好多了。 「是，微臣告退。」 出了大庆殿，就见两侧太监们提着灯，有两个太监送他出去。 苏南丞本身的大氅就由一个太监抱着。 他们可认识皇帝这件大氅，想来是今年新做的，也没怎么穿。 要是库存，那还真就不会那么快被翻出来。 显然就是放在内殿里的。 这种贴身的衣裳赏赐的都是亲近的人。 所以太监们客气的很。 苏南丞出宫的时候赏赐了俩人，什么都没说没问就先回府。 回府更衣的时候冬梅问：「这怎么多了一件大氅？这是什么毛？奴婢没见过呢。」 「呵呵，陛下赏的。说是墨狐皮。」苏南丞随意道。 「呀……」冬梅一愣，小心抱着：「那……那是不是找个好木头箱子收起来？还是挂起来？」 「傻不傻？衣裳是穿的，收起来做什么？换着穿就是了。」皇帝不可能只是看你顺眼就给你一件衣裳。 明日这消息就传开了。 以上事小，皇帝的看重是大。 无非就是自己后头要做什么事，叫人看着像是皇帝的授意。彼此方便。 皇帝不好说的事儿，自己能办就办了。就好比今儿赶走难民一个道理。 想通了这个，这衣裳就是个牌子，不光不能收起来，还得常穿。 冬梅不懂，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先把衣裳挂起来里外的检查打理了一下。 晚膳丰盛，虽然回来迟了，但是以苏南丞今时今日的地位，膳房自然会给他好好做。大冷天送来也是热乎乎的荤素搭配。 「没问你呢，你的膳食吃的好不好？」 既然有别的心思，就照顾着点。 「奴婢吃的好呢，咱们这边的伙食一直不错。」冬梅道。 「嗯。」苏南丞点头，想着明日叫李松去膳房里专门打点一下。 吃过晚膳后，苏南丞被苏英渠叫去了。 「朝中怕是要变天了。」苏英渠倒也没磨叽，直接道。 苏南丞点头：「今日儿子进宫的时候，遇见了礼部官员从大庆殿出来。」 苏英渠点头：「本以为还有些时候，如今看，最多就是年后了。你有什么看法？」 「儿子无能，也没别的看法。儿子也无意参与这些事中。不过苏家与三殿下毕竟是剪不断的关系，如今三皇子呼声高，只怕下面的皇子们看不 惯。今次太子殿下这件事，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 「就只怕有朝一日，陛下回神后要找这个罪魁。」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可能是三殿下做的？」苏英渠问。 「这儿子不知，只是如今废太子，外人看来，三殿下是最容易得到好处的。」苏南丞道。 皇帝到时候开始防备三皇子，那苏家自己考量还有没有个好。 「陛下那边的口风，你还是要注意些。不过切记不要打听。」苏英渠道。 「是，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留心的。」 比起之前，苏英渠如今更看重苏南丞了，至少不能叫他在陛下跟前出什么问题。 「你那宅子安顿的怎么样？」 「回父亲的话，这些时候儿子都没去，听下面人说安顿的还行。」苏南丞道。 「嗯，明日我叫人给你送些银子。好好安顿，只是也要记得规矩，太过奢华，叫人抓着把柄不好。」苏英渠道。 「多谢父亲教导，儿子受教了。」苏南丞道。 「回去吧，天冷的很，明早记得给老太太请安，她今日还念着你。」 苏南丞答应后就先回去了。 以前日子过的不好的时候，苏英渠可没管过他。 当然，以前也没活不下去，就是处处都很差。 比如到了这天气，他的饭菜势必是冷的，都得拿回来热。 分来的炭也是最差的，烟大还不好烧。 冬天的过冬衣裳就那么两件，不敢洗，洗了干不了就要冷着。 里头的棉花也不可能足斤足两。 月钱还没发下来，就叫府里管事克扣一些，总有名目。 至于多余的赏赐，那是一点也不见的。 又不得上头长辈宠爱，逢年过节的赏赐也见不着。 如今可大不同了。 什么东西都不必自己惦记着，都能送来梧桐院。 唉，可真是再亲的人都少不了利益考量啊。何况还不亲呢…… 苏南丞这边滋味难言，苏英渠这边也是一样。 不过这父子俩感慨的倒不是同一件事。 苏英渠想的是三皇子，他在书房踱步许久后，还是叫来自己贴身的小厮：「叫大公子来。」 苏锦丞过来，苏英渠就道：「你明日去见一见三殿下吧。」 苏英渠当然不是想卖了苏南丞，他就是出于利益也不会这么做。 只是这时候提醒一下三皇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管三皇子自己知道不知道，至少苏家作为他的母族，算是尽心了。 这事本该是叫老二去的，他没什么要紧差事，又一向是个有口无心的。 可如今不是瘫着呢么，只能叫老大去了。 如今苏英渠对这四个儿子各有看法。 老大和老七当然是好的，老二就不说了，做爹的都没眼看。老五也不行，好不容易有差事出去一趟还搞砸了。 虽然不是自己搞砸了的，可那也叫做爹的看不上。 ------------ 第0130章 苏南丞回梧桐院的时候，就正好又下雪了，雪粒子落在身上。偶尔砸在脸上的时候，还有点疼呢。 他加快脚步回到了梧桐院，屋里暖暖的灯光透出，叫人无端就感到了一丝松快。 「汤婆子要换吗？公子冷不冷？」冬梅给苏南丞盖着被子的时候问。 「不冷，你要不要上来？」苏南丞坐在榻上，靠着迎枕看冬梅忙活。 冬梅一愣，脸就红了。 灯下看她，真是可怜可爱。 「奴婢……奴婢……」 「看把你为难的。」苏南丞失笑：「不过是叫你上来睡觉，你当是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以为你家公子就愿意折腾？」 这屋里连个地龙都没有，跟小丫头开荤？冻不死哟。 「奴婢不是……」冬梅更小声了。 苏南丞失笑把她一把拉在怀里，掀开被子将人抱进来：「鞋子蹬了。」 冬梅只好听话把鞋子脱了。 「外头谁在？」 「公子，奴婢秋菊。」秋菊不敢进来。 「你进来收拾，冬梅今日就睡这里了。」苏南丞道。 冬梅已经是害羞不已不能见人的样子了。 秋菊也是低着头进来伺候。 等屋里没人了，灯也灭了，苏南丞抱着冬梅躺下：「好了放松些，紧张什么，如今不动你。」 冬梅就算心里知道也不行，怎么能不紧张呢。 苏南丞叫她背对着自己搂住她的腰：「来年可就要伺候公子了。」 冬梅小小声嗯了一下。 「放心，只要你自己愿意，将来就有你的名分。」苏南丞将下巴搁在她的脖子里，闭眼轻声道：「叫你跟我，这一辈子你都有依靠。」 这时候的女子，哪一个不得依附男人呢？ 也是自己先撩拨人家姑娘的，人家跟了自己，当然要负担起来。 冬梅又小声嗯了一下。 她是紧张，可也雀跃。不知道别人如何，可她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 一个丫头，就算是从一开始就是挑选来伺候公子，争取做房里人的，可有几个有公子这么温柔的？ 公子一向对她们和善，对自己更好。 便是丫头，也没轻贱了自己。如今还许了自己名分。 一个丫头伺候男主子，一辈子没有名分也是不稀奇的。 虽说这个将来，肯定是等公子正经娶妻以后，可那也是有指望的。 冬梅心里甜蜜，就胆子大了点，将苏南丞的手捉住了。 苏南丞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睡吧，这么睡不冷。」 冬梅嗯，一下轻轻在苏南丞手心里抠了一下。 苏南丞失笑，只是闭眼没做什么。 发育期啊发育期，不克制一点真就出事了。 不过夜里克制，早上还是破功了，一大清早真是季动。还是亲到了小冬梅那柔软的红唇。 羞的小姑娘一早就逃了。 送走苏南丞后，其余几个丫头就来给冬梅贺喜。 结果收拾床铺时候就发现干干净净。 就算姑娘们没经验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只能是俩人没做什么。 冬梅跺脚：「偏是你们想的多，就是……就是睡觉啊。」 春樱和秋菊还追着调笑，倒是年纪大的夏荷懂了。 懂了就羡慕，公子这是正经把冬梅当个人了啊…… 很快，梧桐院上下就都知道冬梅算是公子的房里人了，她已经做丫头伺候，不过众人对她都客气了不少。 这事不是什么不好说的，别说是梧桐院，就是府里知道了也是寻常事。 翻过年苏南丞就十六了，就有这么一个房里人……哦，之前众人给的那几个也算，就是都没碰。 所以这是第一个碰的。 也是个正常事。 这是后话了。 苏南丞一早先去城外转了一圈，后头陆续来的灾民都没有前面多，被驱赶的厉害，他们也受不了，有些只能再去别处，有些听着劝返的话原路反悔。 朝廷也是承诺了会赈灾，保证春耕什么的。 但是多数人是不信的，不信的只能去别的地方求活路。 城外就这么走马灯一样天天来灾民，天天赶走，天天再来再赶走。 而宫里，已经快进到皇帝在早朝上公然问大臣太子的失德无能之处。要求他们上折子说明。 这简直了，满朝公卿不能不听陛下的话吧？搜肠刮肚的想。 可也有不少逢迎的大臣本来就想随着陛下心意上折子，如今这不是机会就来了？ 苏南丞也随大流上了一道折子，主要是说太子不能约束手下，是御下不严；不能约束己身，导致暴民胡乱拥戴，不敬陛下…… 反正都是些大家也会说的话，上去是那个意思就是了。 小年夜的时候，宫中家宴，是只有皇家一家子的宴会。 皇后说自己病了起不来身，就不参加了。 这是皇后的试探，可陛下的态度是，既然皇后病了，就叫礼部派人来主持。 一个家宴，只有皇帝一家子，都要叫礼部来主持，这态度太明显了。 同样是小年夜，侯府也在家宴，老太太的正院里灯火辉煌。 一家子齐齐的坐着。 包括有伤在身的三位。 苏南丞的四叔和五哥好多了，不过二哥苏仪丞如今坐不稳，不稳也得坐着。 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规矩上的事都过了后，老太太就提起苏南丞的婚事。 「南儿过年就十六了，也该结亲。如今说亲也算是晚了，侯爷看看？」 成康侯摇摇头：「南儿的婚事不要急。如今他刚去了城防营，立足不稳。何况常在陛下跟前，不要急。再等一二年也不迟。」 这话众人立刻明白了。 常在陛下跟前，保不齐陛下还会赐婚。 老太太点头：「倒也是，只是我看着这孩子大了，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这年后又要搬出去，想着就恓惶。」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有那么多人伺候呢，日子过的好着呢。明年搬出去只是方便，时常会回来看您的。」苏南丞忙道。 「那就好，好孩子。」老太太笑道。 「父亲说的很是，老七虽说大了，可婚事是不着急的。要是怕没人伺候，母亲选几个好的给他也就是了。」苏英渠道。 其实苏英渠很想说少近女色没什么不好，看看那不争气的老二。 ------------ 第0131章 心寒 好在他顾及自己母亲，没说出口。 没说也叫冯氏非常尴尬。 众人很快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苏英玉起身道：「父亲，母亲，儿子年后也要出门。去嘉陵府下怀县赴任知县。」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何时的事？」成康侯问。 「回父亲，就这几日，儿子听闻那边有个空缺，就找了上司李大人。」苏英玉道。 「嘉陵府虽说是江南，可那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个怀县更是个穷地方。你要是不想再鸿胪寺，我与父亲自会想法子，何必去那么远？」苏英渠皱眉。 「大哥的好意弟弟知道，只是不出去历练就想升官也是难。弟弟想出去闯一闯。」苏英玉道。 「老四有骨气，他既然想，那就去呗。」三老爷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成康侯叹口气：「罢了，容后再说吧。」 说是容后，基本也就应了。 其实苏南丞倒也能理解。 苏英玉虽说是小儿子，可因为庶出不得重视。他这两年来也确实不容易。 苏南丞去送嫁是为了出头找个机会，苏英玉就是纯不被重视死了活该。苏南丞也是死了活该，可毕竟是自己选的嘛。 第二回再去北齐，苏英玉又是一样的因为不被重视所以就赶着去了。 好事没他，坏事跑不了他，搁谁都心寒。 想走也不是不能理解。堂堂侯府公子要去做知县也是挺叫人唏嘘的。 老太太也不能不表态。 等男人们说完了，她就道：「你这一走，你姨娘倒是又要牵挂。她三病两痛成日里吃药。」 「母亲宽容，有您照看，姨娘定然是无虞的。儿子出去要是能有些建树，也是父亲和母亲的栽培。」苏英玉道。 老太太看了他几眼说道：「罢了，既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姨娘在家里，总是有人照顾的。」 外头桌上的范姨娘这才进门跪下：「妾感激太爷太夫人。」 也是做妾的悲哀，这屋里这么多人，泰半都是小辈，可她该跪着的时候也得跪着。 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去放烟花。这不比除夕，今日放一点就是了。 苏南丞站在台阶上看着，等热闹过了，再进屋陪着侯爷两口子喝茶说一会话，就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五公子道：「四叔能离京也是好事，虽说地方上不比京城，可也有好处的。」 苏南丞点头：「五哥不要着急，来年父亲会给五哥想法子的，弟弟也记着这个事。」 以前还不好说，如今老二这么不争气，苏英渠不会看着老五闲着，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去的。 「那是最好，我成日里闲着，也是心里着急。」苏宁丞听了这话，心里果然好受些了。 回到了住处也不早了，大家都睡了。 文官们是二十六就封笔，不过对于城防营的人来说，就不可能不办公。 越是年节下，他们越是要盯着守着，不然过年期间出一点事都是他们的责任，比平时更严重。 不过也不是不许休息，城防营排着来的。 苏南丞自愿将除夕下午到初一下午的任务接了。 他反正还没成婚，这一天不在家也无妨。 除夕一早就开始下雪，苏南丞带着人来接班的时候，雪也没停下。 有人抬着盐巴在主干道行撒，再用铁锹清理。 来来回回，就怕结冰后不好行走。 城里今日热闹，处处张灯结彩。 皇城究竟是皇 城，不管外头怎么样，至少这座城里眼下还是富裕的。 苏南丞在南城边巡视了一圈后到了城门口。 跟着苏南丞的人今日都愿意来守着，当然是回家好，可大人赏赐的多啊。 之前领了赏赐他们就知道这是大人的意思。 关键是，苏大人赏赐过后都没提起。 这就叫他们更觉得苏大人好了。 今日来也是有补贴的。多不多另说，总是有。 苏南丞看着紧闭的城门，上了城墙。 城外现在没有灾民了，被步兵营的人拦在几里地之外。 过年了，怎么能允许城外有灾民呢？ 苏南丞看着黑暗的远方许久，又收回目光。 城墙内外都挂着灯笼，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在这雪夜里不起眼，却又很有存在感。 回身看城里，白雪下的城很好看，处处都是亮的。 风吹来一些甜香味，也有爆竹的味道。 不远处的皇宫更是灯火辉煌。 「公子，下去吧，这里风大。」程铭道。 「嗯。」苏南丞从善如流。 下来城墙，就见吴三灯跑来了：「大人，卑职给您拜年。」 「家里安顿好了？」苏南丞问。 「都好了，就是今日不回去，他们自己过。」吴三灯笑呵呵的。 苏南丞给手下的几个百队和副队都挨个轮着放假。保证初几这几天合理安排。 吴三灯今日并不是放假了，只是回去安顿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个时辰的事。 「大人，有个消息，皇宫那边的人给卑职传的，说是皇后娘娘还是如期出席皇家除夕宴啊。」吴三灯小声道。 苏南丞挑眉：「哦？皇后娘娘这病好了？」 吴三灯嘿嘿笑：「那卑职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宫闱秘闻，咱们外臣不好打听的。只是也不知什么病，好这么快？」 苏南丞笑了。 小年夜皇后是试探，皇帝不为所动，大年夜她不得好？ 这「病」再不好说不定就永远病下去了。说来也是可怜啊。 「如今朝中这个风气，只怕是不出几个月就该定下大事了。」吴三灯道。 苏南丞点点头：「走吧，去躲雪。」 「瑞雪兆丰年呐！」吴三灯笑道。 丰年？少饿死几个人就是好年景了。 有苏南丞和步兵营的长官们在这里守着，下面的小兵也不敢偷懒，勤勤恳恳的巡逻，隔一会换一批人。 大家都换着来城门下面的屋子里烤火。 渐渐的时间就到了午夜，不知哪里先开始放炮。 很快全城都是放爆竹的声音。 长官们互相问候过年好，下面人也给长官拜年。 其乐融融，这个年就这么到了。 瑞雪兆不兆丰年不知道，至少这一年，过去了。 ------------ 第0132章 东宫中，太子可没什么心情过年。 陛下以他还在禁足思过为由，是连家宴都没能参加。 并且如今东宫不许里外串联，他手下的人也没几个有自由。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搏一搏。”近卫长张钊道。 “拿什么博……”太子咬牙：“如今这样，孤还有什么筹码？” “殿下想想八皇子，殿下如今不争，日后……”一个被废的太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如今不死，将来新帝登基也得死。 “殿下还有诸多子嗣啊。”张钊也是急切：“日后难道都要被幽禁起来，如猪狗一般活着吗？” 这话当然僭越，可到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了。 太子一旦被废，他必死无疑，他也是有家族的人。 太子近身的近卫长，当然不是谁都能当的。 要是他跟着太子获罪，那一家子怎么办？ 只能搏一搏，万一成了，太子登基，他就是功臣。 “朝中多有支持殿下的人。如今也盼着殿下您出头。城防营中齐大人也愿意支持。羽林卫邹统领，步兵营赵大人都愿意支持殿下。” 太子死死蹙眉：“这些人手，怕也不够。” “强攻自然不够，不过选好时机定能一击制胜。只要控制了皇宫，叫陛下起草诏书，太子殿下就可宣布陛下退位，您登基是顺理成章。到时候谁人还敢不服？还敢反抗就是抗旨，就是谋逆。”张钊道。 太子心动是肯定，可他也知道这不容易。 “只凭羽林卫那几个人？”其他的兵马是不能进内宫的，除非有旨意。 “殿下，如果是元宵节呢？节前，不管陛下多着急都不可能办了这件事。”张钊道。 太子沉吟，深吸气。元宵节宫中守卫翻倍，就有机会将自己的人塞进去。又因为城中也需要人守卫，势必分散。出了事不一定来得及救援。 “殿下！此时不争，就没有机会了。”张钊跪下：“卑职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殿外的烟火璀璨，可他们被困在这里，只能看着。 “殿下！”张钊见太子不说话，又叫了一声。 “你去联络安排，孤要好好想想。” “是。” 不管此时东宫如何想，其余人都在过年。 好在这一日没出什么事，苏南丞第二天下午才回府。 回去先去给侯爷侯夫人和父母亲拜年。 好在众人体谅他辛苦叫他先回去，晚上的时候就该去冯氏那边吃饭。 过年期间每天都忙碌，赶着给苏南丞拜年的倒也有几个，除了城防营的，还有之前工部的几位同僚。 大家心照不宣，见一面也是好事。 苏南丞自己也去拜年，工部的尚书府上，韩尚书挺着大肚子，特别和善的留他要吃饭。 苏南丞拒绝了，只说还有事。 不过韩尚书十分热情，一副你一走就不回来看我的样子。 真是十分的迷惑人，要真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还真叫他哄了。难怪人家能坐稳这个位置，这情商和叫你舒服的能力真不是假的。 苏南丞又去了周侍郎府上，也是放下礼物，喝了一口茶就走。 大过年，人家都忙着。 当初左春坊的那些人，有的不在京城了，有的降职了，苏南丞自然不会去。 也免得惹麻烦。 倒是去拜见了小侯爷。 小侯爷昨夜喝多了，今日也是一脸苍白。 “给小侯爷拜年，恭喜小侯爷又添了一位嫡子。”苏南丞笑道。 “你有心了。”骆川贤自己也很高兴，他虽然有四个孩子了，不过嫡子是不嫌多的。何况这四个有两个是庶出的。 “在城防营可还顺当？我这里可知道那谢岐不是个好东西了。” “还好，虽说是各有各的心思，好歹也还能凑合。谢大人出身不一样，倒也有些倨傲的资本，就是城防营里如今也流传着他的一些事呢。”苏南丞道。 “哼。”对此，骆川贤是不屑的。 出身？跟他讲出身，谢岐算个屁。 “不提这个，叫你上折子，可上了？怎么说的？” 苏南丞苦笑：“能怎么说？随大流呗，陛下这是铁了心。” 他摇摇头道。 “事情闹到这一步，东宫里那一位会怎么办？”苏南丞低声问。 骆川贤挑眉：“前日里，还派人来给我母亲拜年。送来不少好东西。” 之前长公主对东宫可是示好过的。 不过，长公主有陛下的宠爱，她也就是当时因为骆川贤的事吓到了。如今她回过神，照旧不太理会东宫。 “逼到了这份上，他难道不想奋力一搏？” 骆川贤勾唇一笑：“想肯定是会想的，不过要有资本。倒是有几个酸儒支持他，可没什么用。真来硬的，他拿什么来？” “入了穷巷，不搏命就是一死。小侯爷还是要注意的。我这里倒是有个消息，不敢说保几分真。城防营的齐渊，跟安国公府有些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他本人，最近私底下见过几次张钊。” 骆川贤一愣：“原来是真的？” “看来小侯爷收到了消息。” 这是一定的，苏南丞之前就人将消息给了贺询演，就是为了叫他在上头有点功劳。 “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过最近这两个人还见面了？”骆川贤问。 “是，腊月二十七还见了一次。东宫近卫不过百余人。就算他还有本事拉动一些羽林卫，数量也不会多。齐渊这边，倒是不好说能带动多少人，毕竟他在城防营多年了。其他处，也不好说还有没有人跟随。”苏南丞道。 “如此说来，倒是不能不防，你怎么不告诉陛下？”骆川贤问。 “自然不好跟陛下说，不光我不好说，小侯爷也不要说为妙。” “哦？这是为什么？”骆川贤不解。 苏南丞见他是真不明白就笑了一下：“太子谋反，注定失败这一点小侯爷认同吧？” 骆川贤点头，确实不可能成功的。 “可谋逆大罪，就算陛下不杀他，安国公李家，以及跟随他的人基本都活不成。那时候，你我作为告密的人……” 骆川贤一愣，随即蹙眉点头：“你说的对。” ------------ 第0133章 建功立业 “何况，陛下那边，也不会记得你我的好。等事情平息了，只怕你我就是最碍眼的。”苏南丞道。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多谢你提醒我。”骆川贤道。 其实想不到也很正常，他从小就众星捧月的长大，不需要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就可以过的很好。 苏南丞摇摇头：“张钊齐渊等人，为了身家性命，也为了一个从龙之功才敢冒险。真有那一日，他们要从龙之功，小侯爷可以博个救驾之功。最不济也得个反应机敏的话。我呢，就尽量在城防营这边下功夫，要是能压住齐渊，也是功劳。” “好，你既然说了，我今日就叫龙行卫的人查。我之前不就得了消息？为陛下的安危查都是应该的。” 只是敌人太狡猾，一时没查到也不算什么错处。 “如果真的有这事，最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骆川贤问。 “他人少，想要取胜必须是出其不意，以我的看法，就是元宵节夜里。”苏南丞道。 “嗯，我也这么看。看来，你我都要注意起来。齐渊就留给你盯着。” “小侯爷放心。”苏南丞点头。 回到了城防营，苏南丞就叫来了吴三灯。 “从今日起，派人三班倒盯着齐渊。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不要错过。”苏南丞拍他的肩膀：“建功立业，就在此举了。” 吴三灯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激动的单膝跪地：“卑职遵命。” “好，去吧。” 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人提拔，也等机会？ 如今机会在眼前，又有人提拔重用，岂能不激动？ 时间缓缓流过，心里有数的人，都在暗中蓄力。 苏南丞通过自己的人跟踪齐渊，已经心里有数。后头还从张钊那里，挖出了羽林卫的一些人。 或许是当局者迷？也或许是没了生路之后，看起来再不靠谱的路太子也得走。 眼前这一切，在苏南丞看来，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徒劳送许多人的命，可太子还是坚持。 并且，随着时间到了元宵节，他更坚定。 也由不得他不坚定，自己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还是无数跟随他的人都不许他输。 同样等着这一天的苏南丞，一早起伸开手叫冬梅给他更衣。 系上衣带的时候，苏南丞抱住冬梅：“今日，你家公子要去做一件事。” 冬梅一愣：“会……会危险吗？” “有一点吧。”苏南丞低头看她：“不过有冬梅给我抱抱就不会太危险。” 冬梅红了脸：“今日是元宵节，奴婢等您回府。” “傻姑娘，那你要失望了，今晚我回不来。” 冬梅有些失望，还是懂事点头：“是，只要公子您好好的。” “嗯，会好好的。我已经嘱咐了人，晚上给你们送一桌好菜来。你们自己过。放心，忙完了，我会早点回来的。”苏南丞勾起冬梅的下巴，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二月里咱们就搬家了。” “是。”冬梅点头。 松开她，叫外头预备摆膳。 吃饱喝足，就该出门了。 他是换好了官府出去的，一早就穿上了轻甲。 虽说武艺不怎么样，但是好歹装个样子。 刚到了，张虎就来汇报：“大人，咱们的人只有三十个分到了宫外。其余的一半都在城外。” 张虎也不傻，最近吴三灯活动频繁，他也察觉了什么。 苏南丞想了想：“人叫吴三灯去选，剩下的人不要急着动。告诉弟兄们，今日警醒着，尤其是夜里。” “是。”张虎犹豫：“大人，卑职要做些什么？” “不要急，你先等着。到时候我会叫你。”苏南丞都。 张虎应了，心里也隐约激动起来。 下午时候苏南丞就吃了饭，一早把自己喂饱。 入夜起了风，正月十五的寒风依旧是刺骨的。 苏南丞将陛下赏赐的那件大氅穿在外头，就带人去城楼处巡逻。 约莫亥正的时候，吴三灯的人还没来，倒是西城门处有了动静。 步兵营的人要进城，他们奉的是皇帝口谕。 来传话的是宫中大庆殿的一位太监。 苏南丞在南城门，不过是他的下属赶来回话的。 “小的觉得这事不对，特地来回话。” 苏南丞一笑：“很好，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的郑成业。” “哈哈哈，好名字。本官记住你了，你回去吧，转告你的百队和副队，不要硬碰硬，也别留下把柄。”苏南丞明白，事情开始了。 “是。”郑成功激动的应了，就又跑回去。 “张百队，机会来了。”苏南丞起身：“这就随我去宫外吧。” 张虎这时候反倒是什么也不问了，带着人就跟着苏南丞直扑宫门外。 他们毕竟比西门外的步兵营快一点，刚到宫门口，就见一批羽林卫的人进了宫。 齐渊这边还没动。 苏南丞这一来，齐渊大感意外：“你来做什么？这是宫门口，今日是我当值。你带着人来，是想干什么？” “来人，将齐渊拿下，此人意欲谋反，行刺陛下。”苏南丞不理他，只是道。 张虎不犹豫，指挥着自己人就扑上去，倒是其余不明就里的人一愣不敢动。 “还不赶紧？你们此时不出力一会陛下派人来，你们可就是跟他一党了。”苏南丞道。 齐渊脸一黑：“姓苏的，你找死！”说罢他就抽出佩刀要杀了苏南丞。 苏南丞这边人这么多，怎么可能叫他得逞？ 争执之间，步兵营的人也到了。 也不过只有三四百人。 所有的军队加一起都不够一千，这些人要是选好时机一击必中，倒也不是说一点成功可能都没有。 但是显然，他们没能出奇制胜。 因为就在步兵营的人到了的时候，紧随其后，汪韬略也带着大队人马追来。 今日是元宵节，宫外这条路是不许百姓逗留的，此时却站满了人。 张虎和几个手下合力已经将齐渊缴械，压在地上。 他的亲信们也已经被压在那。 后来的步兵营三百多人还来不及动手，已经叫汪韬略的人压住。 ------------ 第0134章 苏南丞是传了话，不然过后就该被责问了。但是汪韬略来这么快，显然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可能真是因为苏南丞这一声招呼。 很明显，太子这一把，是个经验包，想刷的人可不止苏南丞一个啊。汪韬略也是一早就知道，大概就等着今日呢。甭管多大功劳，阻止了造反那就是有功。 混到这份上，难怪他失败。 “统领，齐渊意图造反，想混进宫中。下官听闻有一队本不当值的羽林卫已经进了宫。”苏南丞上前。 “本官正是为此来的，快去请羽林卫统领杨大人来。” “大人，您稍候，已经有人去请，一会就到。” “污蔑，统领，姓苏的污蔑我。”齐渊挣扎着：“没有的事，谋反的大罪也敢栽赃给我，你仗着侯府出身血口喷人。” 苏南丞不理会他，事已至此，他说不清楚。 “南丞今日倒是来的及时，如若不然，叫他们进去，后果不可估量。”汪韬略下马道。 “大人谬赞，大人来的也及时，要是只有下官，只怕压制不住。”苏南丞道。 真进去也成不了事，但是城防营的人压在外头，当然是好事。 不管宫里伤了谁，最起码不是城防营的人伤的。 汪韬略看了苏南丞几眼，笑着点点头。他心里也有了考量。 两个人说话间杨统领就来了。 他没骑马因为街上都是人，也没法跑，索性跑来的。 一过来对着汪韬略一拱手：“快，进宫。” 苏南丞没有跟进去，他只在外头候着。 汪韬略倒是跟着一并进宫去了。 时间往前一点点，大庆殿外传来喊杀声的时候，隆帝着实吓了一跳。 骆川贤反应是最快的，到底是有准备。 众人纷纷起身要护着陛下的时候，骆川贤已经一把当先站在陛下身前：“陛下莫慌。” “陛下，是……是羽林卫哗变。”曹得禄在门口看着紧张道。 “不要慌，大庆殿外有人。”隆帝皱眉起身。 事实上，大庆殿这边也有人哗变，趁着同行的人不注意，杀了不少羽林卫。 还有外头的太监等人。 皇后扶着椅背起不来，心已经抖的不像样子，她有预感，这事与太子脱不开干系。 贵妃也第一时间就去看皇后：“姐姐这是怎么了？有陛下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她不说则已，这一说，所有人都看过去。 隆帝看着皇后苍白的面容，什么都没说。 看这一眼，足以说明很多问题。皇后如坠冰窟，明明殿中也生着火，可似乎外面的冷风已经吹到了心口上。 当太子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殿中的人全都站起身。 只有皇后还坐着，她起不来。 “逆子，你敢谋逆！”隆帝大怒。 “父皇小心，你们还不护驾？父皇好好的，你们要谋逆？可想好了吗？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三皇子迈上一步。 其余皇子们也是一样的话。 太子站在外头并不言语。 倒是张钊上前一步：“兄弟们，封侯拜相就在近日，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放下武器就是个死。” 隆帝看着太子，一直没说话。 谁也不知老皇帝心里想什么，他虽然不是雄主，到底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 不管他内心是不是紧张，最起码此时此刻，是外面的太子比较不安。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队羽林卫杀了过来，太子面色缓和。 与此同时，是大庆殿这边的侍卫越来越少，已经关闭了殿门。 “父皇！儿臣劝您还是顺应天命吧。”太子此时忽然狂笑起来：“儿子有什么不好？您也该让贤了。” “太子，你真是狼心狗肺，竟敢这样对父皇。”四皇子怒道：“你也不怕天打雷噼。” “老四，你嘴硬什么？难不成你不想做皇帝？”太子哼道：“走到今日，全是父皇猜忌的缘故，几番放任你们陷害孤，这样怪不得孤。” “杀了他，给朕杀了他！逆子！”隆帝终于是爆发了怒气。 “父皇！您还是快些写下退位诏书，不然儿臣就要开杀戒了。” 此时太子的长子跑来：“父亲，儿臣愿意见见叔父们。” 殿中皇子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 “真是一对狼心狗肺的父子。”骆川贤扶着长公主：“陛下莫慌，臣就是拼死，也不许他们伤您一丝一毫。” “是，皇兄别动气，为这等不孝的逆子不值得。”长公主道。 正这时候，又听见喊杀声，太子以为是步兵营和城防营的人进来了。 正大喜，就见冲在前头的赫然是羽林卫统领。 “陛下！臣杨雄救驾来迟。” “臣汪韬略救驾来迟。” “好，好，爱卿们来的好，给朕杀了他，杀了这个逆子。”隆帝大喜，就要去开门。 还是皇子们拦住了他，先去开。 外头混战开始，太子毕竟人太少，很快就被逼得节节败退。 杀太子和大皇孙当然是不可能的，哪个臣子也不敢。 不过制住他们却很容易。 最能打的张钊都经不住几下子，人数差距太大了。至于太子父子，那就基本没什么可打的。太子根本不会武。 隆帝扶着骆川贤的手走出来：“逆子，逆子！朕杀了你！” 骆川贤忙跪下：“陛下息怒，陛下！” “你别拦着朕，朕杀了这个畜生。” 众人都跪着求，又不敢拼命拦着。 还是骆川贤膝行抱住皇帝的腿：“舅舅，舅舅息怒，二表兄定是叫人挑唆的，您息怒。杀了二表兄岂不是叫那些小人如意？舅舅您想想啊。” “皇兄，贤儿说的是，至少先查清楚背后的人吧？”长公主也求。 “皇兄！您与皇嫂就这么一个嫡子，好歹问清楚。”临王也道。 众人都拦着，皇帝渐渐也就没那么愤怒了。 “哼，朕先不杀你。来人，将太子和皇孙关在灯笼库。其余人等，全部送去大理寺！严审！” “贤儿，你起来，你去大理寺跟着审。有必要的就带回你的宣镇抚司。” “是，陛下放心。”骆川贤起身。 “两位爱卿来的及时。”隆帝又看杨大人和汪韬略。 ------------ 第0135章 谋逆 两个人说过场面话后，汪韬略就试探性的道：“此番也是臣的疏忽，不曾察觉城防营有内鬼。险些酿成大祸。还好苏领队反应机敏，及时将作乱的人压制住了。不然要是叫那厮冲进宫，还不知会如何。” 隆帝点头：“朕知道了，人拿住了就好。” 汪韬略就是故意提一下苏南丞，因为苏南丞消息那么快，他也很疑惑。 心里并不太清楚是不是陛下一早授意。 毕竟陛下想废太子，没有比判定他谋逆更快了。 尤其是做成了事实，那就是铁板钉钉子。 主要是他本心不觉得苏南丞一个从六品能从哪里一下子就知道准确消息。 如今陛下不提起，他更疑惑了。 这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太子父子被押送去了宫中存放灯笼的地方，正好今日元宵节，灯笼也都搬出来了。 这里四面墙罢了。 此时他们父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和激动，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张钊想要自尽，被羽林卫的人拦住卸了胳膊拉走。 今日参与谋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成。 到了半夜，寒风愈发刺骨，大庆殿外死人被抬走。 有太监打了水擦地，却倒下去就结冰了。 宗亲已经出了宫，此时就只有皇后还在这里。 从头到尾，她就没说什么。 此时隆帝与她单独坐在屋里。 皇后也不起来，只是叹口气：“陛下，留他父子一条命吧。” “你倒是好意思替你儿子求情？”隆帝嗤笑。 “我去死换他可好？他下半生都不得自由，我换他吧。不为别的，年轻的时候，我也与陛下恩爱过。怀过四次，生了两个，就活了这么一个。他不争气，是我不好。可是陛下啊，咱们两个也大半辈子的夫妻了。臣妾就没有一丝一毫叫您念着的好处？” “此番，我娘家也要获罪，我都管不了。就只求，陛下大发慈悲，叫那不争气的东西活下去。” 隆帝沉默了许久后长叹一声：“是朕不念旧情吗？他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何必如此急切？” 皇后不说话，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罢了，朕应了你，不杀他们，你也不许死。回去吧。”隆帝起身：“日后无事你就多念经吧。” 李皇后本该跪下谢恩的，可她就是不想起来，只是应了一个是。 就那么坐着，坐了好久。等皇帝走了好一阵，她的宫女才来扶着她：“娘娘，该回去了。” 宫外，羽林卫和城防营大的人都举着火把，那些参与谋逆的被绳子拉着，一串一串的出来。 除了死去的之外，统计下来还有三百六十一个人。 这七百六十一都活不成，就看牵扯不牵扯家中。 “大人，跟着齐渊的人也有四百多，看来一开始咱们算的还是少了。羽林卫里反了的人不少。”吴三灯小声道。 苏南丞点头：“确实。” “好好看着宫外。”本以为今晚就这任务了。 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传话。 “苏大人，上头的令，叫您带着人配合京兆尹府和大理寺拿人呢。”来人是大理寺的。 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可有名单？”苏南丞问。 “有，不过不在下官这里，在大理寺那，您只管去。不过要快，要是叫那些贼子跑了就不好了。” 苏南丞点头：“好，那我安排好人就去。” 那人笑着应了。 苏南丞留了一部分人守着宫门，这里此时严密的很，少几个人不碍事。 “去城外将咱们的人调回来，直接去大理寺。” 有人应就去了。 不多时，众人就在大理寺外头集合。 宫中出了大事，城里早就驱散了百姓开始戒严了。 很快，苏南丞等人就分头出发，这一晚上抓人都要跑冒烟。冷都顾不得。 各家府邸都关着，听着街上官兵跑动的声音，全都穿戴整齐不敢睡。 尤其是那些与太子有瓜葛的官员。 苏南丞他们第一个去的就是安国公府。 安国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也是没睡的，此时见大理寺来人，还带着城防营的。 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国公爷，请吧，太子谋反，贵府难辞干系。将国公爷请回去，将这府上年满十五的男丁一并带走。其余人不许出入，若有违命，就格杀。”大理寺少卿卫大人澹澹的。 “你……你们……”安国公本来就是个出身底层的人，几十年的国公当下来，也没改变多少。 平时大家捧着，他还好些，如今一旦遇上这事，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他几个儿子们会说话些，就要送钱给面前人。 “这是皇命，诸位别费劲儿了。”苏南丞蹙眉：“后面还有许多家呢。” “还不动手？”卫大人摆手。 后头不管是他们叫还是喊，都被拉走了。 这一夜，谁家大门被敲响了都害怕。举着火把的官兵们是不跟你将情理的。 包括苏南丞他们这一队，这一夜一共抓了大小四十多个官员勋贵。 至于下面那些人，更是不知多少，一夜也不够。 早朝时候，直接少了三分之一的官员。 当然，这其中不会每一个都出事，有些是往日与太子有些往来的。要是查清楚没参与这件事，或许就没事。 不过这也足够触目惊心。 陛下盛怒，当朝怒骂太子皇孙不忠不孝，不配为人。 当即就发了明旨废太子，这回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了。 只是说起要杀太子，众人还是要劝阻。 倒不是大家就这么好心，只是这事你现在不劝，过后皇帝只怕是要恨你。 时下讲究的还是仁善为本。 虽然大家都只是说说，说说就就必须说说。 天光大亮，苏南丞没形象的在街边一家铺子吃早饭。 他此时真的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倒是看着他的衣裳，那铺子的掌柜的战战兢兢的。他们一行人都带着刀，官爷啊…… “你抖什么？有胆子开门就好好做饭。”苏南丞蹙眉：“不会不给你钱。” 那掌柜忙应着，抖的更厉害了，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就忙不迭干活去。 ------------ 第0136章 臭了吧 苏南丞终于吃上了羊汤，舒服的叹口气：“要累死，吃完了还得忙。” “大人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下午再忙，卑职去叫您？”吴三灯道。 “不必，这会子回去，这一晚上可就算是白费功夫了。撑着点吧。”苏南丞打了个哈欠，又喝了一大口羊汤。 汤里加了胡椒粉，热辣过瘾。至少这么吃上一碗，人不冷了。 吃饱喝足，苏南丞直接丢下一锭银子，怎么也有二两。 他们十来个人吃，怎么也吃不了这么多。 那掌柜的千恩万谢的送他们走。 接下来几日都是一样的忙，成日就是配合官府抓人，看守。 等到了正月十八的时候，在京城的人犯差不多就抓进去了九成，后续还有多少，就看这桉子牵扯多大。 大理寺刑部，京兆府，宣镇抚司大牢都是一样要满了。 因为少了一些人，所以苏南丞他们最近巡逻的任务也重。 反正大家都很忙。 还有一些官员是被困在自家府邸，陛下的命令没来，他们也出不去。正叫自己的下属家人各处打点。 这时候就不能可惜财物，倾尽家财，只要能换个活路也行啊。 左春坊原来的那些人，只要是官职很低的，或者是小吏，就想法子活动。 有人就找到了苏南丞这。 他也没一概拒绝，有两个就接受了。 反正帮一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俩人无非是因为在太子这船上。 倒是没真的参与谋逆。 终于能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夜里了，这两日他都在城防营凑合的，感觉自己身上都臭了。 这回回来，先赶着给老太太请安，给冯氏请安，就回去先洗漱。 正好侯爷他们不在家。 老太太还想追问什么，苏南丞都湖弄过去了。倒是冯氏更知道分寸，外头那些事都没问，只说苏南丞没事就好。 回到了梧桐院，苏南丞就嘱咐烧水。 几个丫头上来伺候，苏南丞道：“我身上臭了吧？” “如今是冬天呢，几日而已，哪里就臭了。衣裳上还有熏香味道呢。”秋菊笑道。 “如今闻着还香，过几日就有血腥气了。”苏南丞道。 此言一出，几个丫头都脸色变换，她们哪里不怕呢。都是小丫头，虽说是伺候人的比不得府上的姑娘们尊贵，可侯府后院里伺候人的丫头更是见不着这血淋淋的事。 “好了，吓唬你们，我又不是刑部的。”苏南丞失笑。 “奴婢去催水，预备给您沐浴。”冬梅笑着道。 等过了一会，烧好了水，浴桶放好就可以沐浴了。 苏南丞这几日着实是累了，由着丫头们伺候他洗好，晾着头发的时候才问：“这几日府里安稳吗？” “回公子，府里没什么事。其实……奴婢们也是今日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前几日什么也不知道。只听闻膳房菜品不全，老太太要吃的羊肉没能及时送来。” 街上戒严，有些通行就有影响了。 苏南丞点头：“那就好。你们预备着吧，下个月就搬家。看了日子是二月十三。要带什么，不带什么，都准备着。还有谁不愿意去，也提前说，就留下。”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奴婢几个都愿意。就是那几位姑娘……”夏荷犹豫：“到时候怎么安排呢？” 这就真是有点闹心。 苏南丞扶额：“还跟如今一样吧。养着吧。” “是。” “摆膳吧，吃了我好好睡一觉。”苏南丞揉揉额头。 众人不多时就摆上丰盛的一桌，今年过年他都没好好过，自然也没吃什么好的。 这一桌不算多，倒也算是大菜。 苏南丞吃饱，就将菜赏下去。漱口进屋睡觉。 冬梅和秋菊伺候他躺下。 “不必守着我，你们都去吃饭吧。一会吃完了再来。”苏南丞说着已经闭上眼。 两个丫头出去后小声道：“公子累坏了。” “是啊，也太吓人了。说是外头天天抓人，这回不知道死多少人。”秋菊扶着心口。 冬梅也是脸色苍白：“好在没有咱们什么事。” 两个人点头，都去吃饭了。 苏南丞这一觉睡得结结实实，第二天早上被叫醒后，那种疲累的感觉一扫而空。究竟是年轻啊。 睡了七个时辰，是足足够了。 一早被叫醒，侯爷和苏英渠早就不在家了，他们最近天天早朝是不敢耽误的。 苏南丞也没休息的机会，赶着又去了城防营。 上午时候就传来消息，圣上正式发了废太子的诏书。 已然是昭告天下，无可挽回。 自然，走到这一步，也没人敢想着挽回。太子一脉官员不管有没有参合这事，基本都下狱了。 废太子也没有什么好待遇，直接废为庶人。皇长孙不仅要废为庶人，还要责打八十廷杖。 可见他之前在殿外说的话，皇帝深深记着呢。 就在太子正式被废了的第二天，东宫传来太子妃安氏自尽的消息。 安家也已经满门下狱，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丈夫和儿子都没出头之日了。活着也是受辱。 更想死的是皇后，可她不敢。 二十这天，城防营接了命令，要护送废太子出宫。 “陛下的意思是，先把那父子俩押送去京郊，就原来关着老八那。”汪韬略皱眉：“啧。也不知道是暂时还是永久？这要是一直都住那，怕是也不妥当。” “圣上有话，就先送去要紧。”副统领苗从道。 “你去吧，我这马上要进宫。你带苏领队去。” “大人，这苏南丞……这可是三殿下的亲表弟。如今东宫栽了，苏家可得意了吧？”苗从道。 “呵呵，所以带他去啊。日后谁有本事谁上不是？咱们不过就是个看门的嘛。”汪韬略道。 苗从一笑：“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苏南丞这边领了命令，也没说什么。不管合适不合适，不是他要去的，是上头的意思。 “人在灯笼库关着呢，咱们带几个人进去，先把人领出来。”苗从道。 “是，下官听您吩咐。”苏南丞道。 “那就走吧。”苗从道。 ------------ 第0137章 成王败寇 两个人带了几十个人，直奔宫廷。 几十个人当然不可能都进，最后只有他俩带着十个人进宫。当然宫里有羽林卫的人，他们也会护送废太子出来。 从西门进了宫，灯笼库倒是不远了，本来就离着宫墙近嘛。 到了灯笼库前，就见里里外外全是羽林卫的人。 苗从上前与人接洽过后就要进去。 苏南丞紧跟着。 灯笼库其实蛮大的，不过再大也不是个住人的地方，此时还天寒地冻，睡这里肯定受罪。 一进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夹杂臭味的血腥气。 正中间丢着的一个竹架子床上，皇长孙趴着，身上盖着一件杏色斗篷，悄无声息，八十廷杖下去，又不给他医治，他还没死都算是命大。 废太子靠着墙壁，就在角落坐着，屁股底下只有压扁的两个破灯笼。 灯笼上头还有点翠的花样。 这应该是坏掉的点翠滚灯。点翠难做，不知害了多少只翠鸟才取了这么些羽毛。 可这灯也不过坏掉了就丢在库房里糟蹋。 屋外的空气夹杂寒风吹进来，废太子抬起头。 这几日他也不是没吃，只是送来的东西实在不堪。他也没心情吃。 睡也不可能睡好，困极了，就在墙角凑合一会。身上只有一件斗篷可以御寒。如今那斗篷盖在伤重的皇长孙身上。 “殿下请吧，臣这就送您去住的地方。”苗从道。 废太子看了几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苏南丞。 扯嘴一笑：“如今孤废了，老三得意吧？老三不是什么善人，苏家如今扶持他，将来等他登基继位，怕是也不会留着你们。” “您想多了，这些事微臣不懂。微臣只知道忠君罢了。”苏南丞澹澹的。 说罢就对外挥手：“进来，抬着皇孙出去吧。” “父皇……就算恨我，可这是他的亲孙子，救救他吧。”废太子看着悄无声息的儿子，转头看苗从。 “这事我们会报上去，不过此时还是先依着旨意行事吧。” 废太子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被抬出去的皇孙依旧没反应，看他的脸苍白的程度，只怕也熬不住多久了。 苏南丞将指头放在他颈部，感觉到的脉搏也比较微弱，但是人确实是还活着。 废太子出去的时候，有一抬轿子候着。轿子挂着玄色布帘子。 这可不是怕他走不动，而是不想叫他露脸。 一行人出了宫门，就有一辆骡车停在西宫门外。 骡车上挂着青布，十分不起眼。 将这父子两个人放进去，这颠簸都没叫昏迷的皇孙醒来。 苏南丞坐在车辕处，另一边是一个会赶车的小兵。 一行人往城郊去。 关押八皇子的那地方已经荒芜许久，也没人整理，如今急着将人送去，更是没人整理。 天寒地冻的，里头显见不好过。 不过罪人还要什么好待遇？ 如今废太子父子跟前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将人送进去后苏南丞问：“大人咱们怎么弄？这里没一个宫人，上头有没有安排？” 苗从也正发愁：“估摸着是上头怒气太大，什么都没说……这事怎么弄？这样吧，你先留下，照看一二，好歹别叫那位有什么伤损。我回去找统领问问。” 苏南丞面露为难：“大人，废太子就不说了，皇孙……未见得能挺得住。难不成咱们给他请郎中？上头打了都不许见太医的……” “啧，这……”苗从也为难。 不是在乎他死不死，是怕上头到时候怪罪。 人刚到你们手里就死了？ “要不，先弄点药给他吃着？他那伤势，除非好好医治，不然单靠一点药也不成。咱们先等着上头的安排。”最起码这期间人别死。 “行，你去叫人买点来。我先去找统领，你辛苦。” “不敢，宋大人。”苏南丞客气道。 送走苗从，苏南丞嘱咐下面的小兵：“去城里的药铺买点药，伤药也买点。入口的就买药丸子。买些吊命的药来。” 小兵接了银子就去了。 “先去找个炉子来，给他们生上火，再预备几日的吃食。” “大人，对他们那么好啊？”郑成业不解，嘿嘿一笑：“不都废了？” 苏南丞看他：“他是谁的儿子啊？” 郑成业一愣：“小的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他日后如何，咱们都管不着，可这时候要是在咱们手里出了事……保不齐咱们就都有罪。”苏南丞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郑成业跑着就带人去忙活。 等火生上，饭食也预备好。 买药的也回来了。 苏南丞带着东西，带着郑成业进去。 “给皇孙上药吧。微臣也不敢太过长大旗鼓，只能去买些伤药。”苏南丞道。 废太子显然有些惊讶，倒是什么都没说。 亲自起身要给儿子上药。 嫡长子是他最疼的孩子，或许有朝一日，假如他登基，嫡长子也会成为心腹大患，可至少如今还不是。 掀开斗篷，里头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粘在肉上。 苏南丞叫人打来热水，帮着弄。 昏迷的人甚至连疼都没感觉到。 终于将衣裳剥开，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 将伤药铺在那几乎烂了的肉上面，看这个伤势苏南丞也知道这个人没救了。 伤口已经开始溃疡，何况这种钝击都能破皮至此，内脏肯定出血了。 暂时没死，只是因为他年轻，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候而已。 用药也没用，除非是过个几百年那种医疗水平，或许还有救。 不过，苏南丞还是稳稳地将伤药铺好。又给他塞了药丸子。 很费劲才吃进去的药丸子也不过是湖弄人的。 废太子看着，不知心里可清楚，他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最后苏南丞将下面人找来的细棉布盖着皇孙的身体，又给他盖上棉被。 屋子里依旧很冷，不过那火盆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热乎气的。 “南丞可想过今日？”废太子问。 “微臣没想过今日。”刚去东宫的时候，真的没想过。 “呵呵，如今我落得这步田地，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 第0138章 很失望 “微臣已经说了，并不是要站在三皇子那边。微臣只想忠君。”苏南丞看废太子：“今日如此，来日也是如此。” “呵呵，我信了。不过父皇信不信？”废太子笑问。 “陛下不信，是微臣做的不好。陛下信了，是微臣的福气。”苏南丞站直，看着废太子：“只是今日您这样,微臣很失望。” 甭管这里有没有皇帝的人，话还是说到位的好。 “成王败寇，要是我成功了，今时今日，你又该说什么？”废太子坐下来，靠着那并不舒服的椅背,缓缓出了一口气问。 “要是今日，你成功了。微臣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只会忠君。但是只要知道,就怎么都要继续效忠陛下，不管到时候陛下在哪里。若是做不到，就该自尽殉主。主辱臣死，绝不后悔。” “哈？”废太子坐直身子看着他：“哈哈！你居然说这样的话？哈哈哈哈……你真的这么想的？” “哈哈哈，这话要是叫老三听见，怕不是要气死？哈哈哈哈……” “你可知，老三一向觉得你出息。虽没明说，但是也觉得你能得父皇的喜欢，十分荣耀。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是瞧不上老三的？” 废太子笑了好久后收住笑：“只可惜，后头的事，我也未必看得见了。” 苏南丞不说话，废太子许久后叹息道：“皇家子弟，总是这样的。” 苏南丞还是不说话。 不想说了。 有些话怕隔墙有耳，不能说。你们这些皇子，享受着天下的供奉，从没想要为百姓和天下做些什么。 永远困于皇位争斗,困在这四方的皇宫里。 都没有一个想过用实打实的军功来换取这一切。 今日输了赢了，苏南丞连感慨都生不出多少。 眼前这个人，做了快四十年的太子，也没多少太子的胸襟。在苏南丞看来，真的不配。 从小的太子啊，天下明日的主人啊。 眼光从来就只局限在宫中。争斗都不知道放眼天下。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 应付了自己的差事就算了。别叫他死，别叫他跑，就算尽力了。 最后的结果是，上头没定怎么办。 那就只能叫废太子父子先住在这里。苏南丞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们，安顿好就先走。 羽林卫从上到下要大洗，皇帝对他们不信任。所以看守废太子的事，还得是城防营来坐。 果然将齐渊按在宫门外头是有好处的，他已经有了要进宫的意图，跑不了的。但是又没实际进去，皇帝那就只会觉得城防营还是靠谱的。 不像是羽林卫，都杀到了皇帝跟前，虽然皇帝依旧是信任羽林卫统领杨雄的，可对他手底下的人,那就未必了。 第一批被定罪的人员名单出来了。 安国公以及太子妃安氏父亲昌宁侯在内的三十四位官员获罪。 官职最低的是从七品的主簿，官职最高的,就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傅。 还有就是如安国公这样,有官职也有爵位的。 而这只是第一波定罪的，其余被牵连的人更多。 这三十四人有的是直接参与了政变比如说步兵营领队赵子江。羽林卫协领邹余生。城防营领队齐渊。东宫近卫长张钊等。 再有就是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也知道内情，就等着太子成功后助力的。 就比如太子太傅刘大人，安国公两个儿子。还有废太子几个侧妃们的娘家人。 以及几位其他官员。 这些人，又有自己的亲信，拉拉杂杂就三十四个人了。 这三十四人里，十九个全部诛九族。 其余的抄家，流放亲眷，本人斩立决。 需要抄家的太多，苏南丞和同僚们都得去。不过这活儿是好活，有油水，愿意去的人多着呢。 “告诉下面人，机灵点，别伤人。虽说都是罪人，但是难保人家哪个不死将来报复呢？” 张虎了然应了，就去下面传话。 他们去的第一家就是太子妃的娘家，昌宁侯府安家。 安家还算是冤枉的呢，毕竟他们没有参与政变，但是太子妃的哥哥是知情的，这就逃不了。陛下震怒，安家父兄弟全部斩首。旁枝男子全部流放，女眷发卖。 安家也是老牌勋贵了，远比皇后娘家要有底蕴。 这个侯爵是三代之前就有的。 所以也算树大根深。当今当年选他家的女儿做太子妃，自然也是为了这个。 只不过，当年是当年，如今他就只剩下痛恨。 安家的男丁都在牢里，即刻就要拉去杀了。只有女眷和幼子还在府里，也即刻就要发配了。 苏南丞他们过来的时候，门口宣镇抚司的人已经在了。 彼此问候过，一起冲进去。前院所有的文书都要收走。 后院不管什么人的屋子都要查，一点财物也不留。 混乱中，下面的小兵们当然是摸着什么小物件就塞自己怀里了。 也不能太过分，不然过后对不上账。 苏南丞站在正院外头，也不说话，只是握着腰刀看着。 这侯府人多，下人惊慌失措的跑着进屋。不时传来惊叫声。 贺询演走过来：“不进去看看？” 苏南丞回身行礼：“贺大人。” “不去了，里头人多。” “呵呵，也是。”贺询演也不进去，他们进去了，手下人想拿点什么都不好意思。 带他们出来，当然就要喂饱啊。 “最近可见将军了？” “回大人，有些时候没见了。过几日我会去。大人可有话叫我带？”苏南丞问。 “没什么话，知道他好好的就行。”贺询演笑了笑，有人出来，两个人就不说话了。 装满了带来的箱子，下面人就去膳房取来装菜的框子来带东西。 这些东西，最后能有多少归于国库都不好说。真金白银之外的东西，大概没多少能入库。 从一早就开始，到了晌午也没弄完。 众人饿着肚子继续弄到半下午才算是清点完了，全部拉走。 明日这里的人也该全部拉走了。 苏南丞回头看看那只剩下一个红灯笼的府邸，牌匾都没了。摇摇头，径自带人走。 ------------ 第0139章 不懂事 离开的时候，吴三灯凑上来：“大人，下面小的们收拾了几匹布，都是极好的布料。咱们也不认识，说是什么蜀锦还是蜀缎的。这玩意儿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他们就全给您送您宅子里去了。他们也不懂事，您就看在小的们好意,千万别动气。” 苏南丞挑眉：“下回别乱来，早些回吧，明日还有别的活儿。” “是，多谢大人。”吴三灯赔笑。 什么不懂事，这是太懂事。 蜀锦，苏南丞当然是知道的。 这东西确实贵重，宫里也不见的有多少。 从安家搜出来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不好说，也许是太子妃的？也许就是他们自己弄来的。 布匹这东西拿走就拿走了，反正不是什么明白东西，没人来盯着。 同一时间，贺询演那边也是一样，得了一些‘不小心’来的物件儿。 都是安家见不得光的东西。 苏南丞暂时也没管，反正也快搬家了，等搬家后再说吧。 接连几天抄家，苏南丞还真的了不少这样的孝敬。 下面人给他就拿着，只有他拿着，下面人才有机会拿。这一点他清楚。 而且这段时间下面人跟着他混的真不错。对他愈发信服了。 毕竟这种发财的好机会可不是天天有，能赶上一回都不错了。 最近苏南丞是真的很忙，搬家的事全靠李松和冬梅忙活。府里自然也派人帮他。很多东西已经搬过去了。 有苏英渠给的银子，置办的很是不错。 苏南丞很快就又接到命令，要维持法场秩序。 这血腥不看都不成，之前还吓唬小丫头要满身血腥气，这回应验了。 就是今日要斩首的，已经是血流成河。 一天是杀不完的，总要好一段日子。 天气虽说冷，可热血太多，还是顺着刑台流下来。 流在结冰的土地上,蜿蜒出很远，然后再渐渐冻住。 等下一颗人头落地的时候，再蜿蜒出一截。直杀到刽子手的刀都钝了。 更多的人被赶出京城，猪狗一般的拉出去，去西南流放。 他们过去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落得这步田地，真是叫人唏嘘。 大概是他们过去日子过太好了，老天爷看着不顺眼。 就在这群人离京的当夜，就又下了一场雪。 这已经是正月底，再有两天就是二月。却又来了这么一场大风大雪。路上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冻死。 苏南丞等着风雪回了府里，冷的直哆嗦。 刚回去就见李松候着他呢。 “怎么了？” “公子，是小的办事不利。”李松跪在院子里。 苏南丞迈步越过他：“要跪着进屋。” 李松一愣，起身跟着她进屋跪着。 苏南丞先去更衣，出来的时候，热茶也送来了。 “说吧，出了什么事？” “是，连生将前几日别人送进宅子的东西带回来一部分……小的拦不住。” “带回什么了？” “一些布匹。”李松道。 苏南丞叹口气：“东西呢？” 李松忙出去与程铭一起抬进来。连生知道苏南丞回来了，也赶来了。 他有些紧张,却还是道：“小的想着还是抬回来有用，就叫府里的人抬回来了。” 苏南丞看了连生几眼,又看李松：“你自己去领十个板子。” “是。”李松应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苏南丞问。 李松看了一眼连生才道：“小的办事不利，没能按照公子的心思办事。没拦住连生。” “很好，你愿意用这个是个板子换个明白，我成全你。但你记住，日后不要耍小聪明。”苏南丞道。 李松跪下又磕头：“是，小的明白了，谨记公子的话。” 连生脸刷白：“公子，小的……” “出去吧。” 连生还想说什么，被程铭一把拉出去。 门口，李松也冷冷的看了一眼连生就去领罚。 牛柏撇嘴，也不理会连生。 他气的跳脚：“你们什么意思？我可是最早跟着公子的！” 牛柏轻声道：“咱们可都是一条心，你是几条？” 程铭是根本不说话。 连生想争吵都没底气，呐呐半晌，回自己屋里去了。 “先摆膳。”苏南丞看了一眼那口箱子后道。 布菜的是冬梅和春樱。 春樱轻声道：“公子别动气，要是他伺候的不好，日后不要他伺候就是了。” 丫头和小厮不是一个系统，这话就能说。要是另一个丫头没伺候好，这话说来就有些别的意思了。 苏南丞看了她一眼：“春樱丫头也会安慰人了？” 春樱嘿嘿笑。 心说公子真是温柔，但是公子看冬梅和看自己还是不一样的嘛。 吃过晚膳，苏南丞道：“打开看看，叫连生惦记着，这是什么?” 其实连生就是跟李松较劲，非得搬回来。为了确定一下自己的地位，只是玩砸了。 打开了箱子，上面一层细棉布。 揭开后，下面就是漂亮的衣料。 “呀，这……这是什么布料？这么好看？”春樱惊讶。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年纪最大的夏荷犹豫道：“这……莫不是蜀锦？去年的时候见老太太穿过这么一件袄子吧？听说是蜀锦，十分的好看。颜色不如这个亮。不过也是十分的难得。据说一匹就是好多金子呢。” “呀，那这可不少，有个……六匹。这下面是什么的？不一样了。” “下面这个是云锦，也是好东西，不过不如蜀锦贵重……哎？这里是什么？” 说话间，夏荷从那布匹下头拉出一个细棉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就惊呼：“是首饰啊。” 苏南丞看着，那金钗金簪宝石猫眼儿的一大堆。 啧了一声。 怕是抄安家，自己才是那个大头吧？ 这肯定是下面人故意塞进来的。 稀罕了一阵，就先收起来。箱子也不急着搬走，回头还是要搬去宅子里。 拿去送人正合适，过一阵再说。 睡觉的时候，苏南丞又把冬梅抱怀里：“最近公子忙，你想我了吗？” 冬梅十分害羞的嗯了一下。 苏南丞笑着摸摸她的脸：“蜀锦的布料不能给你，等我回头给你买别的。” 与她身份地位极度不匹配的东西，给她不是疼她，是害她。 ------------ 第0140章 以后 “奴婢知道，公子不用想着奴婢。”冬梅道。 “首饰你喜欢就留几件，只是如今也不能戴。明不明白？不然受害的是你自己。” 他没娶妻，身边的丫头就用这些不合身份的东西，对她不好。 不说老太太和大夫人知道了管不管，将来的少夫人就能恨死她。 “奴婢都知道，奴婢都不要。”冬梅道。 “不要就是个傻丫头。该要就要,男人对你再好，也不如你自己手里有银子。肯给你的时候就要着。明日选几件喜欢的，先放着。嗯？”苏南丞捏她的脸。 “公子怎么这么说……奴婢……奴婢这辈子不是……不是就有了依靠吗……”她小小声，拽着苏南丞的衣裳。 “呵呵，好好好，给你依靠。那也要选。” 冬梅又嗯了一下。 “睡觉吧，哎，真要忙死。”苏南丞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又咬了一口后抱住她闭眼。 冬梅也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脸热热的闭上眼，将自己更深的埋进苏南丞怀里。 以后她现在是想不到的，就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终于将这个混乱忙碌的正月过完了，天气不见回暖，反倒还有倒春寒的意思。 二月初三一早上，苏南丞刚出府，就见吴三灯正赶来要进府找他。 “出了什么事？” “皇孙过世了。”吴三灯小声。 这事苏南丞有数：“正好今日是咱们的人守着？如今怎么办？” “上头还没消息，统领的意思是买一副棺材送出去。先停一停看上头有什么恩旨。” 两人往关押着废太子父子的地方去。 恩旨大概率是没有了，皇帝要是想留皇孙一条命，就不会叫人打八十棍子。 这基本就是照着死打的。 赶去的时候，下面人都不敢进屋，就在那等着。 苏南丞就道：“赶紧去买一身寿衣，棺材一会送来。好歹给换上。” 他说罢进屋，就见废太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沉默着。 榻上的人死去多时，如今连头带脚都盖着。这要是前几日，他这么躺着是不能的。但是人死了,也就不计较了。 “好歹,还有一副棺材。”废太子抬头看苏南丞：“多谢你了。” “不必。”苏南丞没想理会他，也没去看那死了的人。想也知道不好看。 只是感慨，皇孙其实没多大，就比自己大几岁而已。 岁数不大，心太大。他今日能跟着父亲谋反，来日未必自己就不会谋反。 等买寿衣的回来，给皇孙凑合换上，将人装殓了。苏南丞就先回了城防营。 汪韬略道：“上头还没旨意，要不，南丞你进宫一趟？” 苏南丞心说你怎么不去？ 不过没法子，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于是应了。 也是出事后第一次进宫，宫里确实换了不少人，很多羽林卫和太监们都还在牢里。还没来得及杀。 时至今日，法场天天都杀人，大冷天的，叫人恍惚间还能闻见血腥气。 大庆殿外头守着的侍卫，全都是眼生的。 外头站着的太监也有好几个完全没见过。 可见都换了。 苏南丞按着规矩站着等候。 倒也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里头就叫进去。 苏南丞行了大礼后,皇帝叫了起：“你倒是有日子没来了，近来很忙？” “回陛下，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说忙。” “嗯，你今日进宫是有事吧？说吧。”皇帝道。 “是，皇长孙昨夜丑时……殁了。”苏南丞小心翼翼。 “哼，混账东西，死了好。” 苏南丞跪下来，等着皇帝继续。 “小小年纪，蛇蝎心肠。你还不知道，他老子敢谋逆少不了他的撺掇。里里外外的大臣，他没少奔走牵线。废太子要是成了，只怕没几年，这狼崽子还要反了他老子。”隆帝冷笑。 “微臣不知，微臣惶恐……”苏南丞忙道。 “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不必在意。”隆帝冷笑。 “微臣遵旨。”苏南丞想到这一点了。 “起来吧。”隆帝抬手。 “如今，废太子的事还没弄清楚，就有人上折子，要求立老三为太子，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储君。”隆帝嗤笑：“苏卿你说呢？” “微臣才疏学浅，只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曾听闻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储君。陛下身体康健，正是壮年。不管立哪一位皇子为太子，定不能轻率。以免再酿出今日祸端。微臣以为，此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绝不能轻率。” “说的好。他们难道想不通？无非是利益相关，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打算。”隆帝看苏南丞：“说起来，老三还是你表兄，要是他做太子，于你是有好处的。” “微臣只知道忠君。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叫微臣做什么，微臣就做什么。跟着陛下的好处受用不尽，别的好处微臣都不稀罕。”苏南丞坚定道。 “哈哈哈，也罢，朕也算看着你成长起来的，自然信你。”隆帝笑了笑：“去吧，去忙你的事。过些时候，再进宫来。” “是。微臣告退。” 出宫后，苏南丞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的皇宫还是以前的样子。 皇帝此时对自己，不可能信任。 刚出了太子谋逆，他怕不怕三皇子谋逆？ 自己这个苏家人还在城防营呢。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 皇孙的尸身就随便埋了，也没人来祭拜他。废太子日后死了，是肯定会被追封个爵位，然后好好下葬的。 但是他儿子嘛，分量不够。 别说是死的，就是活的那几个，如今都被废为庶人，虽然还在宫中，却也只是奴仆一般活着。 就太子这德行，这实打实的造反谋逆，他的儿孙里也长不出一个‘刘病已’来。 他这一支算是废了。 苏南丞安心准备搬家的事了。 二月十三，天还不亮，就起来拜别了侯爷老太太，父母亲，带着人往宅子去。 这边已经安顿好了，宅子是不算大，但是自己住宽敞的很。 因为苏南丞还没成婚，所以就不对外摆宴了。 自己摆了一桌。 ------------ 第0141章 膝盖给你 也不是没人来，鲁子卿，戚梦堂，方琪都来了。 送礼的也不少。 上有周侍郎，骆川贤等人，下就有更多人。足见苏南丞如今的处境不错。 苏南丞叫人一一登记着。热热闹闹的吃过这顿饭。 送走客人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公子，连生要进来。”冬梅一边端来了醒酒茶一边道。 “嗯。” 连生进来就跪下：“公子，是小的伺候的不好吗？怎么就不许小的近身伺候了？定是程铭和李松他们说了小的坏话。” 苏南丞撑着喝多了的头看他：“你跟我最久，我对你不错。可惜了，如今的差事，你要愿意做就做。不愿意，那我赏你些银子，你就回府伺候。要是还不愿意，就发买了吧。” 连生一愣，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怎么就要发卖了他？ “公子，小的……小的……” “回去想想，明早过来回话。”苏南丞道。 连生愣怔的应了，磕了个头就走了。 “咱们家里人不够呢。”冬梅道。 “嗯，明天那边宅子上的人就过来了。我再安排。不够的不是还有府里给的？先用着。近身的干净就行了。”苏南丞打哈欠：“困死了，这酒掺了安神汤了吧？” 冬梅失笑：“您喝多了就犯困，快洗一洗就睡吧。” 苏南丞站起来伸手，冬梅就过来扶着他。 可怜冬梅踉跄着将苏南丞扶着进了净房。就这还是苏南丞收着力气呢。 进了净房就捏冬梅小脸：“怎么那么虚？” 冬梅累的瞪眼：“奴婢以后改。” 苏南丞闷笑，将人抱在怀里坐在凳子上，一只手压住她的后背和脖子，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亲上去。 这是第一次冬梅感受到了什么是汹涌。 苏南丞这回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吻。 小丫头青涩，只知道抱住他的肩膀，后背悬空，只有他的臂膀支撑。她全身所有的支撑都在苏南丞的身上。 许久后，苏南丞才松开她，冬梅已经涨红了脸，不是羞涩，是憋的。 苏南丞抱住她，在她后腰摩挲：“该好好伺候伺候了是不是？” 冬梅紧张，但是还是应了一个是。 苏南丞就笑着拉起她的小手…… 虽说在净房，被翻红浪是不可能了，要一点小福利还是可以的。 反正迟早是自己的人。 净房也有好处，有什么痕迹也很快就洗了。外头的丫头只当他们是说了一会话或者有些什么别的亲密。 也不会想到再深了。 勉强满足的苏南丞很快就睡着了。 也是这一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一般安眠。 就在苏南丞抱着冬梅，暖暖和和的睡得沉的时候，京城一处出了血桉。 三皇子去年冬天开始，就进了户部。 没有什么准确职位，就是以学习为主。不过毕竟是皇子，总归是有影响力的。 尤其是废太子事件后，三皇子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皇子。 如今西北还要打仗，马上就要开春儿了，又要粮草，户部忙的陀螺一样。 大概是唯一一个没被废太子牵扯太多，也顾不上废太子的部门了。 所以都已经亥时了，三皇子才从户部出来也不稀奇。 三皇子为了表示自己不奢靡，如今进出只带随身的太监。并没有侍卫。 不过皇城内，也是安全的。 除了今晚。 他带着太监停在一处食摊，与户部另一位大人一起，要了两碗面。 一个皇子，当然看不上这些吃食。可他一向标榜自己的贤。 自然要与民同乐。 所以如今他只要忙的晚了，就与随行的人一起，吃碗面，吃一碗馄饨。 一切都很好，直到他们起身的时候。 暗处闪出来的黑衣人只有三个。他们头上套着黑头套，只露着眼睛和嘴巴，完全看不清楚是谁。 他们拿着大刀，最普通的那种。 三人配合默契，一个呼哨就扑上来。 户部的徐大人已经六十岁了，见了这阵仗已经吓得坐地上。 他的小厮也已经动不得。 三皇子的太监大喊来人。可人哪有那么快来？ 三人一个将他砍翻，另一个就地一滚，对着三皇子的双膝就是一刀。 一刀连砍带拉，只听三皇子惨叫一声。 街上的官兵总算来了。 而三个刺客已经打了手势原路退回去。 赶来的官兵只有七八个人，见三皇子重伤，也顾不得追刺客，忙不迭将他扶上车赶着回府找太医。 还有倒地起不来的徐大人也需要人搀扶。 一来二去，刺客早跑了。 再是第一时间叫关城门查人，可究竟迟了。 一处暗箱中，三人将铁皮桶里的黑衣烧了，至于那三把刀，早就丢进了一口深井。 大刀重，进去就沉底。等重见天日，谁知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后？ 三人各自散了，不多时就混进了街上查找刺客的队伍里。 “牛三，你还没好？赶紧的。” “娘的，家里那傻婆娘，我就说今日买的肉坏了吧？非得做，明日我就去把那卖肉的打一顿，狗娘养的，敢湖弄我。”牛三捂着肚子。 “嘿，嫂夫人也是舍不得钱。明儿的事明儿说，赶紧的吧，出事了。” “怎么了？”牛三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说是抓刺客，哎，这是又有哪个大人物出事了？” “管他，爷爷肚子疼还没人管呢。”牛三抱怨。 那人好笑拉他：“挺住，早上就换班了。” 一夜搜索，自然无果。 倒是有人找到了烧毁的黑衣，可那有什么用？ 周围倒是有人住，可昨夜谁也没听见有人来。 天大亮，今日没有早朝。 太医在三皇子府上忙了一夜，这会子候着见陛下。一个个愁眉苦脸，简直是堪比上坟的心情。太医真的难当啊。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隆帝召见了他们：“老三如何了？” “陛下，臣等无能……三殿下性命无碍，只是双腿伤到了膝盖，只怕是……只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复原。”太医们跪下，低低的跪着，将无能为力诠释的极其明显。 “什么叫短时间内难以复原？”隆帝皱眉。 ------------ 第0142章 安排 “这……陛下，人的膝盖骨脆弱，最经不起折腾。刺客刀法娴熟，将三皇子殿下的双膝都齐根切断了。如此伤势，只怕是没有一年两年难以复原。复原后还能不能如以往一般，实在难说，臣等医术不精,只能做如此推断了。”廖太医道。 “依你说，三皇子好不了了？”隆帝脸色黑的难看。 “臣等无能，三殿下只怕很难复原……” “你的意思是，他日后会不良于行？”皇帝起身。 “臣无能。”几个太医头磕在地上。 隆帝站了好一会又坐回去：“曹得禄，你去，去看看老三。派人去抓刺客。” “是。” 苏南丞是一早就被叫走了的。他已经忙了一早上,早膳都没吃上一口。 快午时的时候，带着手下的人先在外头吃一口。 坐在外头的餐馆里,苏南丞才对吴三灯道：“事儿办的很利索。” “卑职不知道大人的意思。”吴三灯严肃。 苏南丞轻笑：“问清楚兄弟们，要财还是要官儿。要财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要官儿反倒是要等等。” “是，卑职明白。”吴三灯道。 苏南丞心情很好：“来，早上就没吃，咱们赶紧吃饱，下午还得搜城。” 桌上是四个菜，刚炒好的，米饭比不得家里的好，也很香。 人心情好，自然吃什么都高兴。 前日里，吴三灯在苏南丞跟前，只听了那么一段话而已。 ‘废太子都废了，如今陛下防备不防备三殿下？要是防备，我这个苏家人怎么站住脚？我可是只想忠君啊。陛下的皇子众多，要是三殿下也没了机会，那我岂不是可以大展宏图？’ 吴三灯听懂了，于是他事儿办的漂亮。 “给我找几个能干的,身手好的,调到跟前。记住，要能干，也要不会乱说话。” “是，卑职有两个人推荐给您，一个叫牛三，一个叫马和。”吴三灯秒懂。 “嗯，听着倒是般配。”牛马组合了。 三皇子出事，苏家真是担心至极。 苏南丞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早就过了饭点。 他是被叫回侯府的。 直奔前院书房：“孙儿回来迟了，叫祖父和父亲叔父们久等了。” “无妨，你公务在身，这时候还叫你回来，是辛苦了你。”成康侯道。 “孙儿不敢，祖父您老人家叫，不管什么时候孙儿都会马上回来的。”苏南丞道。 “嗯。你今日查的如何？可有刺客踪迹？”成康侯问。 “回祖父，没什么踪迹，有人找到了刺客焚毁的黑衣。不过附近那几家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只怕是刺客们只是在那里烧了衣裳而已。徐大人的小厮说看见那刺客们拿着的大刀很普通，刀鞘上也只是牛皮，怕也不是什么特殊东西。” “三殿下如今不能起身,他的贴身太监死了……” 成康侯叹气：“天降横祸，竟不知是谁做的。” “这倒也不急，只是……三皇子究竟伤势如何了？我怎么听说，伤了膝盖？”三叔苏英济急切：“这膝盖如何伤的？大刀砍下去……那还能不能好？” 苏英渠蹙眉摇摇头：“咱们如今都不知道。明日还是要去府上看看。” 他们都很愁，如果真是伤了膝盖，那人就废了。 一个不良于行的皇子，怎么可能做太子？ 又不是没了别的皇子。 “没想到夺嫡这路上，遍布杀机。废太子才废了几日呢。”苏南丞叹气。 “明日，我进宫见见娘娘。你们兄弟去看看三殿下。无论如何，要知道确实的情形。”成康侯道。 苏英渠兄弟应下。 苏南丞又去看了看老太太和冯氏，就出府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实在不早了，冬梅担忧的问：“公子吃了吗？要是没吃，叫膳房送来？” “还是小冬梅好，赶紧的吧。你家公子这一天，就中午吃了点。饿死了都。”苏南丞叹气。 冬梅果然心疼，忙不迭嘱咐膳房送来膳食。 另一头，成康侯和苏英渠还在书房说话。 “形势怕是不乐观。这么久都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怕殿下的腿真的难治好了。” 苏英渠脸色难看：“这群皇子们厮杀起来，真是狠辣。” “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三皇子要是不成，我们家里又该如何？贵妃娘娘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再有子嗣。日后只怕……少不得许多波折。”成康侯疲惫叹气。 “好在是伤，不是什么罪过。陛下怜惜，也该对贵妃母子好。”苏英渠叹气。 这倒是，毕竟不是获罪。 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歹咱们家子弟出息，想开些。三皇子如此，也是命。”成康侯其实也怕三皇子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如今这样其实对苏家来说也不算坏。 只是做不了国丈了。 苏英渠叹气：“儿子一定好好约束子弟们。” “不光是约束，下面几个房头的侄子们，你也多看顾。二房的老三也是有些本事的。三房的老十读书厉害，都要看顾。” 四房的孩子太小，就不必说了。 “是。父亲放心，侄子们的事，儿子也都记着。” “看好仪儿，叫他别闯祸。”成康侯道。 如今苏英渠最大的心病就是这个不长脑子的老二了。 另一头苏南丞吃饱喝足，叫人将那边宅子里的人都叫来，与这边几个亲信的人叫到了一起。 “我最近忙的很，就趁着这会将你们的事都交代了。” “以后前院里的事，由程铭管领。杜平安你管里外跑跳，采买。” 程铭和杜平安应了。 “李松与程铭一样，交替跟着我出门。” 李松和程铭应了。 “牛柏李松辅助程铭，他不在的时候你们管领府里所有的小厮和男仆。至于详细的事，回头你们几个商议过，给我一个章程。就按着原本府里做。” “厨房里，周厨子管事。采买等事，与杜平安商议。” “下面其他的，你们自己看好了分好。程铭，杜平安，牛柏，李松你们几人要合作好。分出主次，理清关系。我要短期内看到成效。务必井井有条。” ------------ 第0143章 换 “我不是管家主母，没精力与你们细细分说。做得好就做，做不好，我就叫府里调人来做。那时候。你们可就只是小厮了。” “是，公子放心，小的们一定做好。”几人忙道。 “好。后院里如今没什么主子，就叫香芹姑娘代理。一应事物都由她代劳。前院里丫头们的事，由夏荷你来管。” 夏荷是丫头里年纪最大的。 “是，奴婢一定好好管。” “府库钥匙我这里一把，程铭那一把，杜平安那一把。私库钥匙，程铭先拿着吧。” 众人都应了。 程铭犹豫：“公子，连生……” “他就是小厮，不许进书房。不许进库房。要是他不愿意，就发给他五十两银子，送他回侯府。”苏南丞澹澹的。 那天早上，连生还是说愿意跟着公子。 不过，苏南丞是觉得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连生不想着走是有情义，可有情义的人，不代表就不犯错。 日子好过了，他开始出幺蛾子了。 众人都有了差事，就忙不迭去了。 苏南丞累了一天，终于可以睡了，明日还要继续忙着追查刺客，以及发废太子的事也没完，如今还天天杀人呢。 秋菊捧着苏南丞吃剩下的点心进了屋子：“好冷，还是咱们好，屋里有火。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她和冬梅住一个屋子。今日值夜的是夏荷与春樱。 如今又多了个春桃，不过春桃还小，不用她值夜，免得夜里睡得沉看不住。 她也不住这个屋子。 “公子不爱吃这个点心。”冬梅笑着捡了一块：“全便宜了咱们俩。” 她们俩就着热茶吃甜点心。 秋菊小心翼翼的：“我以为今日公子要叫你领了差事。姐姐你别伤心，公子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呢。” 冬梅一笑：“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我心里都知道。” 她就不跟秋菊说了，可确实是心里清楚。 如今越是不管事，日后主母进府才越是不会为难她。 不然不管日后主母多大度，都容不下一个管过事，挂过库房钥匙的姨娘。 公子从不凭借个人喜好就安排她，这叫她很安心。哪里伤心了？ 见她真的这么想，秋菊也安心了。 一看冬梅日后就是有前途的人，她也想劝着点呢。 第二日一早，苏南丞吃了就赶紧出门。 刺客是拿不住的，不过有人提出，这是废太子余孽的报复。 也有人说是别的皇子做的，终究是没有证据，所以压在废太子身上正合适。 三皇子这边，没有见苏家的舅父们，只是说一时起不来身，就不见了。 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靠着迎枕看着自己包着的双腿，太医们伺候着，却也都脸色不好看。 三皇子已经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却无法接受。 毕竟他的好日子才要来，如今忽然就废了。 正要大展宏图的时候，翅膀被人折断，换了谁能接受？ 可不管接受不接受，事实已经如此。 除了抓到刺客报仇，别无他法。 苏南丞这边，终于抽空见了牛三和马和两个下属。 牛三逢人三分笑，二十七岁。家里有个妻子，三个孩子，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不过双亲很早就过世了，他是被自己的婶娘拉拔大的。叔父也死的早，婶娘是个寡妇。如今跟他们一家子一起过。全家就靠牛三赚钱。 马和却是个冷脸的，不爱说话。家里有个瘫了好些年的爹，还有个娘和妹子。也是全靠他一个人养家。今年十九，还没婚配。 两个跪在苏南丞跟前，磕头都磕的实诚。 苏南丞一笑：“日后就跟着我。” 吴三灯已经将话传到了，这两个人显然都不要眼前的银子。 身手好，有负担，胆子大，人沉稳。这就是很好的人手。 加上豁得出去的吴三灯，苏南丞十分满意。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用处，但是这三个人，如今他用起来十分安心。 吴三灯私底下将五百两给这两个人：“如今得了银子也别乱花，免得叫人瞧出端倪。” “大人只给小的五两先应付着。其他的大人替小的收着。”牛三笑道。 “我也是。”马和也道。 他们俩敢跟着吴三灯做这掉脑袋的买卖，当然是多年来吴三灯信得过的人。 吴三灯也就应了，免得带钱太多回去叫他们家里人反倒暴露了什么。 “跟着大人好好看，大人年轻，才十六就已经是从六品。前途无量，咱们兄弟们的将来，就看大人了。”吴三灯拍着两个人肩膀。 马和只是点头。 牛三又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然熬一辈子也不得出头。他们虽然不太明白这件事终极意义在哪里，但是只要能上一步，他们就愿意。 如今还是小兵，可跟着大人的小兵就不一样了。 一整个二月，就在这乱混血腥中度过。 没能抓到刺客，终究还是以废太子逆党行刺为由结桉了。 主要是皇帝也嫌难看，太子废了，三皇子废了，说出去都丢人。 而三皇子的腿毫无起色，伤口已经开始缓缓复原，可断了的膝盖骨不可能好。 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不过，废了三皇子，还有四皇子，还有六皇子，九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皇帝不缺儿子。 如今后宫还有人怀着身孕，指不定又是两个皇子。老皇帝健康，后宫女子众多，这都难说啊。 只是朝中臣子们要适应好一阵。站在三皇子这一派的人是真不少。如今不得不转换门头。 从中得利的人也不少，比如支持四皇子六皇子的。 也比如……苏南丞这个谁也不支持的。 他再也不必担心皇帝是为了平衡或者为了叫苏家成为众失之的。 三皇子一双膝盖，换了苏南丞畅快呼吸。如今的苏南丞又在大庆殿外候着见驾。 此番进来，与上回进来，心境完全不一样。 他说过，他是忠君的。 瞧，他也没说谎，如果有人挡住他忠君，他可以将他推下去。 他的路本就不好走，实在不需要再有人碍着他的脚步了。 ------------ 第0144章 鸡犬升天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南丞没能得道。 不过从从六品的旗令领队成为正六品的总旗领队，还是有质的变化的。 至少，他如今管八个领队。 下面官职多有空缺，他也有足够的资格说话。 有些话不能说透。三皇子废了这已经是事实。 皇帝度过最初的愤怒和心痛后，未必就没有松口气。 废太子谋逆，三皇子遇刺，他不必担心废太子威胁他的皇位。也不必面对群臣们催促立三皇子。 接连两个皇子出事，朝臣们也该消停些。 所以皇帝又想起了他的朝臣，想起了他信任的人。 没有了三皇子，果然苏南丞这个由老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便变得好用了起来。 城防营的官职，再也不是苏家人手里的威胁，而是他的利器。 自己升了，当然要提拔自己的人。 张虎代管了一个领队，如今还是原本的官职，不过代管的久一点，就可以直接升，这自然是求不来的好事。 而吴三灯，被苏南丞直接带到了身边，成为他手下的从七品行令副队。 牛三，马和，郑成业，直接归于他麾下，不过日常在苏南丞跟前行走。 如今苏南丞身边用得上，靠得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也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有人办事的利索。 西北战事再次开打，半个月过去，依旧没能决出胜负。 不过，叛军倒也不能再有寸进。我军的士气尚可。 只是要取回锦州府，短期内不可能。 如今倒是甘阳府隐有收复的可能。 只是许将军催着军饷军粮。 各地本该都有储备粮的，可天下不太平，皇帝不管正事儿。这些储备多少都有水分。 说十成的，能拿出六成就算老实。 更多的，是一成也没有。 去岁各地的粮食多半都运去了西北，还不够。 只能再去搜刮。 其实天下不是没有粮食，也不是没钱。 只是老百姓手里能有多少？无非都在那些官员富户手里。他们层层盘剥剩下来才是百姓们的。 前几年江南日子还好过，自打闹了孔雀教，又西北战事后，也渐渐难过的很。 所以如今朝廷又加了一层税，无一人不怨声载道。 隆帝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不大关心百姓过的不好这件事。但是对于收不上来税银粮食这件事，他就十分在意了。 于是如今是不是立太子都要排到如何创收之前。 朝中是此种风气，可见整个大元如何动荡。 狠狠活跃了一个冬天的孔雀神教如今算是消停多了，也可见他们多数都是农夫。到了耕种的时候，就没那个功夫。 苏南丞终于得闲，休沐在家的时候，冬梅犹犹豫豫：「公子今日得空吗？」 「这是什么事这么为难？」 「您之前说要见奴婢的哥哥……奴婢想着，又看您忙的很。」冬梅很不好意思，这事就像是催着公子一样。 可不提醒又怕公子是忘记了。 「哦对，今日就叫来吧。有什么不好说的？」苏南丞失笑拉着她坐下：「你哥哥来就是了。」 冬梅应了，就叫人去传话叫周福来。 周福长得老实，看着眉眼不如冬梅，不过也有些相似。想来他的爹不如冬梅的爹生的好。但是两个人又都承袭了共同的母亲一些样貌。 「小的周福，叩见大人。」周福规规矩 矩磕头，这可是他第一次见七公子。 七公子年纪轻轻，已经是六品官了，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啊。 「起来说话吧。」 周福谢过他起身也不敢抬头。 「来，坐。我与你商议。」苏南丞摆手。 秀菊已经搬来小兀子。周福再三推辞，还是坐了下来。 「大家子跟前的家人，也没有你这么拘谨的。你来是什么意思想必心里也有数。日后也是亲戚。规矩是要守着，也不必如此拘束。」苏南丞道。 「小的不敢跟大人攀亲戚。」周福忙道。 「呵呵，冬梅伺候我伺候的好。我看着也喜欢，预备收做伺候我的人，你可有没有什么意见？你要是不同意，咱们还可商议。」苏南丞道。 「小的不敢，冬梅能伺候大人，是她的福气。小的没有意见。」周福道。 「可诚心？」 「小的诚心，不敢欺瞒大人。冬梅是府里的丫头，如今是大人跟前的丫头。本该由着大人的。拿小的本心来说，也愿意。」周福虽然看着憨厚，也不傻。 「那就好，如今我尚未娶妻，她也只能是个丫头。等日后我娶妻了，就正经摆酒叫她做个妾室。跟着我，自然是正经有名分的。」苏南丞道。 「小的多谢大人，大人抬举，我兄妹感激不尽。」周福又跪下。 冬梅也跟着跪下了。 这时代，这样的安排，就是抬举。 谁家的妾室不是由主子说了算？给不给你名分都不会告诉你。 通房伺候多年被遣散出去的多了去。无非主子赏你一些钱财。. 不管你是避孕喝药坏了身子，还是怀孕打胎坏了肚子，日后不能再生育的也好；还是你生了孩子却不能认也不能看也好。 总归主家要赶走你，你就要走。 但是有个名分就不一样了。 虽说妾室也可能被发卖出去，或者被打死赶走。但是那就是小概率的事。 一般大户人家不做这种事。 要是侥幸生的一男半女，日后也有个依靠。 好人家姑娘是不想做妾，可这世道，他们兄妹这个出身，也没有太好的路走了。 周福还是得用的，苏南丞也没急着调他来，不过却记住了这个人。 赏赐了他就叫人送他出去了。 如今阖家上下都知道冬梅日后会是苏南丞的妾。 没几日，那边府上也知道了。 三月三的时候，是百花节。府里请苏南丞过去赏花。 原来是侯府摆宴，花园里唱戏。老太太许久没看戏了，也想看。 三皇子出事后，苏家一直低迷，如今也是想扫一扫这个低迷。 来的人不少，花园里也是衣香鬓影。苏南丞没往深处走。就与五哥苏宁丞绕过人最多的地方，专挑人少的地方走。 ------------ 第0145章 杖责一百 苏南丞和苏宁丞给老太太请完安过来又给冯氏请安的时候，冯氏就问起了这事：「你身边那个丫头，是叫冬梅的吧？还是从府里人事上调过去的，可伺候的好？虽说样子生的不错，到底是个粗笨小丫头。」 「多谢母亲关心，伺候的还行，主要是懂事，不多话。」苏南丞一笑：「如今儿子每天都早出晚归，身边留个聒噪的不行，这个丫头话少。」 「究竟还是不开窍。」冯氏掩唇一笑：「也罢，你喜欢就好。你没娶妻，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怕你受委屈。翠竹你不喜欢吗？」 苏南丞忙道：「没有没有，儿子身边的丫头也……也只是伺候，没什么别的。」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罢了，你满意就好。再说不着急，你也十六了。我也该好好替你留心起来。真有好的，也不能蹉跎过了。」冯氏道。 「多谢母亲。」苏南丞应道。 苏南丞先走，冯氏留了一下苏宁丞。 「母亲可是有话与儿子说？」 「如今老七出息了，这官职也是升的快。你父亲也不是不想着你，只是赶上三殿下这一出事，许多事都不像以前了。给你安顿就费些时间。你伤也没好全，就好好再养一下。你放心，有我在，不会不想着你。」 不为别的，为自己的侄女，为了自己冯家也不会不想着他。 「儿子多谢母亲，您费心了。儿子心里有数，并不心急。」苏宁丞道。 「那就好，听戏去吧，难得放松一日。我也去老太太那边了。」冯氏起身。 「今日说是祖母娘家的人都来了。别是给七哥你说亲？」八公子凑过来笑道。 「那我如何高攀的上啊？」苏南丞笑着拍他的肩膀。 「嗨，七哥你这话跟我说就算了，如今府里谁看你都是香饽饽。我跟你说个悄悄话，前几日我嫡母还跟人说这事。她娘家侄女也有待嫁的。不过我父亲不答应。」八公子笑道。 八公子是二房的，二房老爷一向低调不出头。但是却有个毛病，好色。 于是子弟也多。就一个嫡子，有四个庶子，还有几个没立住的。这四个庶子的母亲各不相同。光有名分的妾就有七八个，没名分的更多。 想也知道，侯爷和大老爷不可能叫二老爷的妻族女孩子嫁给苏南丞。 身份不匹配。 「不过今日来的人还少，等祖父寿辰就人多。今年可是六十大寿，要大过的吧？」八公子问。 「按理说是大过，还有两个月，回头问问吧。」苏南丞道。 毕竟花园都是女卷，苏南丞呆了一阵就走了。不然他在这里，年轻姑娘们还得避开些。 虽说这里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但是如果大家有那个心思，还是躲着一些好。 本来刚来前院，还没来得及见谁，就见程铭急着进来：「公子，有事。」 苏南丞索性跟自己父亲说了就走：「城防营可能是有事，来人也没说清楚，父亲担待，儿子得走。」 「你快去，家里不是什么要紧事。」苏英渠道。 苏南丞行礼告退，疾步出了这里。 苏英渠看着，也没有不高兴，反倒是欣慰。 只是苏仪丞很不满，他好不容易伤好些能起身活动，但是伤口还是疼。 此时看了一眼哼道：「今日祖母摆宴，难得的好日子，他倒是忙。」 白孔雀接连挨打后，对七弟那点诡异的同病相怜又没了。 「好了，城防营就这样，只要有需要，就是夜半时候叫你起来不得起来吗？」苏锦丞忙道。 苏英渠没说话，也没看苏仪丞就进屋。 苏仪丞觉得松口气，可他大哥却无声叹口气。做爹的都懒得骂你了，你还觉得松口气呢？ 苏南丞出侯府的时候天气开始阴沉。 出来就见牛柏候着，苏南丞问「怎么了？」 牛柏请安后道：「是家里的事打搅公子了，杜管事他们抓住连生……往外送信，还是跟大公子，只是这信咱们拿不准拿不准。」说着就将信递给苏南丞。 「走，回去。」苏南丞不急着看。 府门外已经有人牵来了马，苏南丞上马，一路往宅子里去。 「人呢？」苏南丞问。 「杜管事怕出事，就先绑了。」牛柏道。 苏南丞应了一声，再没多问。 回去后，他先看信。信写的十分的……不怎么样。连生本就不认识几个字，也是跟着苏南丞这几年才学着写字。 这里说的内容倒是有些意思。 他反复提起苏南丞与费鸠还有骆川贤的关系不错。 当初苏南丞去费鸠那，也带着连生去过几次。 不过后来程铭来了，程铭得用又机灵，还嘴紧。苏南丞就不怎么带连生出门了。. 再后来察觉了连生这个不稳当，就几乎不带他出门。 苏南丞看完后将信放一边：「人带来。」 不多时，被绑着的连生就被推进来。 一进来他都是自觉跪下：「公子，小的错了。」 苏南丞指了指那信：「是你写的？」 连生磕磕绊绊半晌：「大公子……大公子要问……小的想着……都是兄弟……说了也……也没事吧……就……」 「来人，拉出去。」苏南丞起身：「一百个板子，叫家里的人都来看着，既然背主，就赌一赌你是不是命大。」 「公子？」连生愣住了，一百个板子下来，他还能有命在？ 「公子我不敢了，公子饶命。公子不是说可以叫我回去那边？我不要银子，我回去，我愿意回去。」连生急切。 苏南丞不理他，已经出了外头。 程铭几个人将连生拉出去，府里过来伺候的下人里，自有懂行的。 麻熘的搬来了条凳，将连生按上去。 取了三寸厚的板子来，两个人按着，两个人大。 「不需要留力气。」苏南丞坐在廊下。 整个宅子里的男女仆人都在前院观看，脸色都不好。 那边已经开始打。 一开始连生还痛叫，各种求饶，到了六十个板子后，他就叫不动了。 哪里用一百下，七十多下，他就已经呼吸微弱，整个臀部都是血迹。完全没动静了。 ------------ 第0146章 狠辣 行刑的停下看苏南丞。 “如何？够了？”苏南丞也看他，神色毫无变化。 “回公子，还差二十六下。”那人一凛，忙低头道。 “差就打。”苏南丞澹澹的。 那人忙应了，再不敢问一句。 在场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是惨白。 那人不敢再废话，继续打。后续打在连生身上也像是打在烂肉上一样。 连生当然活不了。 等一百下打完，他还有气，但是明显也没救了。 “诸位都知道，连生打小伺候我。如今也十几年了。你们想着我这个主子狠心是吧？”此时，苏南丞才缓缓道。 “小的没有，公子是最和善的，连生有今日，是他自己背主不忠，他活该。”李松几人迅速道。 “人不是圣人，圣人也不会不犯错。等闲错处，该罚就罚，该放就放，只要家里不出了乱子，我只问你们的管事。绝不可能因为你们做错了一件事，就打死你们。但是背主卖主与外头人里外勾结害主的，就这个下场。” “一百板子，熬得住是你们命大，熬不住就去死。”苏南丞澹澹的起身：“好叫诸位心里有数，日后也该知道什么事碰不得。” 众人忙不迭应了，这一听，倒是都放松了不少。看这血淋淋的当然还是怕，但是心里有数了就怕的不一样。 他们有的人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知道连生是有资历的，可主子不用他也是真的。 做下人的就怕无缘无故被牵连，不知道出事的人为什么出事。 如今就好了，既然是卖主求荣还要害主子，那就都能理解了。 当然还是觉得苏南丞狠辣，可这狠辣正合适。 新宅子规矩还没立起来，见了血，大家也该知道怎么办事。 至于连生，他死的不冤。 已经牵扯出来了费鸠和骆川贤，再留他就是害自己。心慈手软，不必用在这种无用地方。 连生是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 苏南丞几番给他留面子，无非是因为当年日子难过的时候，连生确实不离不弃。没说过什么不好的话，也没嫌弃过得不好吃的不好。 可惜，能共苦难，却不能共富贵。 连生后续被拉去别处养伤。 说是养伤，无非是等他咽气。 有时候这人也是奇怪，都打烂了下半身，估摸着内脏也坏了。 还硬挺了大半天，到了午夜时分才咽气。 估摸后续他人都失去知觉了，也不知道疼了。 程铭给他换上一身外头买来的寿衣，送出宅子。 置办了一副薄棺。 李松也来帮他，好歹将人装殓了。 李松好笑：“你一向不爱多话，我只当你冷情的很，怎么还这么善良？” 程铭澹澹的：“他是不值得，不过好歹是伺候了公子多年的人。何况，我是他买来的。” 程铭轻轻叹气：“可惜他走歪了。” 李松他们不知道这么多事，也没多少感慨。 连生这个人，不会办事。 他自诩是公子跟前的老人，所以对当年还没改名的李松和牛柏两个人十分的不客气。呼来喝去的。 别说他们了，也就程铭不跟连生计较。 苏南丞跟前的丫头都没有不嫌弃连生的。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在苏南丞跟前得不到认同感，渐行渐远吧。 天亮后，自然有人送连生出去埋了。 苏南丞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叫账房将这些花了的钱给程铭。 这件事，这个人，就算是翻篇了。 不过就是侯府里苏锦丞知道了连生竟被杖毙后，着实有些惊讶。 他们这种府邸，打死人的事反倒是不多。 要面子啊。 打死了人，就得抬出去。叫人看着就是一番是非。 尤其是，家里伺候了很多年的老人更是有体面的。 在主子跟前没外人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太守着规矩。 尤其是他们年轻公子和姑娘们，更不会对身边的人喊打喊杀。否者名声不好。 苏南丞这一手，着实有些狠。 不过苏锦丞也只能闭嘴，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叫父亲知道了他竟然监视老七，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南丞嘱咐了，日后府里要问，就说连生往外头卖消息就是了。 具体卖给谁，苏家也不会盯着问。 听闻费鸠生病，苏南丞第一时间就去看他。 两个月没见，费鸠瘦了不少，看着确实病的厉害。 “郎中怎么说的？怎么就这样了？” “早年落下的病根，发作起来罢了。不碍事，你担心什么？”费鸠靠着枕头坐着，倒是少见的虚弱。 “将军病成这样，我当然担心。好歹跟我说说是怎么了？我也好想法子，如果真的不碍事，就好叫我放心。”苏南丞道。 “罢了，就是肺上的毛病，早年冻着了。如今也不经常发作。前些时候不是倒春寒，冷着了。”费鸠是嫌弃的样子，可究竟心里是熨帖的。 无儿无女的他得了这样的关怀，怎么会不高兴？ “肺病要养，明日我再叫郎中来看。”苏南丞皱眉。 费鸠这回没说不好。 “这些时候病着，也没见你，老三忽然残了，对你倒是有好处的。”费鸠道。 苏南丞轻笑：“我做的。” 屋里反正就他们俩。 费鸠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好小子，有决断！这份狠劲儿倒是随我。” 他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咳嗽的声音听着都疼，显然是咳嗽了好久，胸腔都疼起来。所以如今一咳嗽就下意识小心翼翼起来。 苏南丞忙给他拍着后背：“缓缓吧。” “来人，端热水来。” 门外很快就进来人，端来热水给费鸠。 费鸠不太能喝进去，勉强喝了几口，直喘气。 苏南丞蹙眉：“程铭，你去请郎中来。现在就去。” 本来也不是不能请个太医，不过就太惊动了，太医也不见得就比郎中能干。 费鸠也没拦着，只是叹气：“几日就好了，何苦呢？” 苏南丞不解释，只是起身问他身边的人吃什么药，用什么饮食。 府里也不是没有女仆，就是费鸠不喜欢用。 所以身边伺候的人就都是男的，难免粗心。 “好歹调过来几个婆子伺候着也好啊。” ------------ 第0147章 照顾 苏南丞叹气：“这样吧，我今日回去，叫我身边的丫头们列个单子出来，怎么吃饭怎么喝水都有章程。将军身边的人只管看着您做。” 费鸠无语：“你把我当孩子了？” “将军，您要早点好起来。日后的一切，我还要仰仗您。不能如今图一时痛快坏了身子。”苏南丞盯着他的眼睛：“我努力的爬上去，不都是为了这些么？就算咱俩的目标不是完全一致，我也希望能跟您一起走。” 费鸠无言，许久后点了点头。 是啊，他毕生的目标，不就是想要打回北方去吗？ 郎中来的时候，苏南丞还是避开了，只是躲在后头听着。 确实是早年寒气入体留下的顽疾，不过也不是治不好。就是需要费时费力。 日常养护也要精心。 苏南丞回家后，就叫丫头们列出个单子来。 饮食要清澹些，不能喝太多酒。春日干燥，多喝些雪梨汤之类的，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条。 叫程铭送去费鸠府上，交给他贴身的下属，叮嘱他一定照办。 等程铭走后，费鸠摇头：“这是真把我当个顽童。丢一边去吧，你还照办？” 下属笑道：“那自然照办啊，也是属下粗心，不知怎么伺候。如今有人管还不好？您不肯成婚，要不然有个儿子也这么大了。” “我那么能耐？十二三就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费鸠无语。 苏南丞第二天刚去城防营，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呢，宫里就来人传话。 “陛下的意思是，请您去看看三殿下如何了，然后再进宫。” 苏南丞应了，就起身往三皇子府上去。 第二回单独去，还是很陌生。 被人领着直奔前院。 三皇子伤势很严重，虽然开始愈合，但是真的要完全好了也得三个月。 所以他依旧不能移动。 得知是奉召来看望，三皇子不见也不行，但是还是叫苏南丞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也不知是整理仪容，还是故意晾着苏南丞。 苏南丞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沉默的坐着等。 终于等三皇子召见，他进去按着规矩行礼。 “免礼，坐吧。”三皇子温和的声音传来，仿佛还是以前那个贤德的三皇子。 “多谢殿下。”苏南丞坐下：“殿下伤势好些了吧？看着气色还是有些差。” “如何好？好不了了。”三皇子摇摇头：“气色也是一样。” “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天下名医多得是。微臣听闻陛下已经叫人遍访天下名医了，定能只好您的伤。”苏南丞忙道。 “父皇有心了，只是这样的伤势，只怕是除非天神下凡。”三皇子看着包着的双腿：“我只是恨，是谁这么狠心？这个仇，我定要报。” “这……不是说是废太子的残党吗？”苏南丞蹙眉：“宣镇抚司亲自查出来的，这里头难道……” “呵呵，废太子都倒了，还有谁那么忠心？只怕是我那几个好弟弟。除了我，他们也算出头了。”三皇子如今也废了，说话多少有些没顾忌。 苏南丞忙道：“这微臣不知。” “呵呵，南丞如今前程似锦，倒是好事。”三皇子道。 这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带出明显的情绪。 苏南丞却叹气：“还是希望殿下能好起来。前些时候祖父去见了贵妃娘娘，娘娘也是伤心。” 提起贵妃，三皇子也不知说什么好。伤了这么久，他们母子还没见过面。 每天都有贵妃的人来看望，可终究是见不着。 贵妃不能出宫，他也进不去。 与三皇子没什么好说的，又坐了一会，苏南丞就要起身走了。 刚被送出三皇子的住处，就见一个女子带着侍女迎面而来。 她穿着鲜艳，一身珠翠。行走间香风阵阵，隐有环佩叮当之声。 正是这府上的侧妃沉氏，苏南丞的大姐姐苏姒月。 “七弟，你难得来一趟。” “给苏侧妃请安。”苏南丞行礼。 “别多礼，既然来了，咱们姐弟说说话吧。”苏姒月道。 “大姐姐，不巧了，我是奉了皇命来看殿下的。这会子看过了，要进宫复命。”苏南丞为难道。 “哪就在这一会了？”苏姒月一笑：“不过就一阵子。” “真不行，下回我来给大姐姐请安。” “你实在忙，就在这里说几句话。”苏姒月脸色不好了起来。 苏南丞只能站住：“是，大姐姐请指教。” “没什么好指教的，我就是问问，家里是什么意思？如今殿下这样，可有什么法子？我叫人回府问，家里只说叫我好好伺候殿下。我当然知道好好伺候，可……以后怎么办啊？” 苏南丞面色一变，口气严肃：“苏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身为三殿下的侧妃，您要做的当然就是好好服侍殿下和三皇子妃，不管今日如何，之前如何，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大姐姐在苏家时候，赵姨娘可也敢过问家中事吗？” 苏姒月被他一句话说愣了。 苏南丞这时候拱手：“微臣告退。” 等他走了，苏姒月才回过神，可到底不敢说什么。就去给三皇子请安了。 只是被拦住，三皇子说身子不适不需要她伺候就叫她回去了。 她也不多想，真的就走了。 屋里，三皇子的面色看不出什么，只是方才这姐弟两个的话，是早就有人传了进来。 到底这里是前院。 出了外头，程铭道：“大姑娘要失宠了。” 苏南丞上马，轻笑道：“那不是活该？三皇子还伤着呢，她就穿戴的这么艳丽到处走。前院里就敢问这些话，这份儿没脑子看着眼熟不？” 程铭笑了，可太眼熟了。 凭良心说，冯氏不算刻薄的嫡母。 她是不怎么管苏南丞，可也没故意磋磨他。对两个庶女也还算不错。尤其是自己没女儿，总是要对庶女好一点。 不图别的，就说日后婚配就都有用。 所以苏姒月就被养成这样。 可见她也不喜欢三皇子，只是为了权势。如今三皇子不可能做太子，日后还是个废人，她立马就慌了。 ------------ 第0148章 苏南丞进宫后，就跟皇帝说了三皇子的事，有些话不能说。 比如三皇子怀疑弟弟们之类的。 “他可好些了？”隆帝问。 “回陛下，微臣看着殿下精神尚可，只是有些清减了。这伤势总是要些日子恢复的。府里人伺候的精心，会好的。又听闻陛下为三殿下遍访名医，想来一定能治好殿下的腿。”苏南丞道。 “唉，一会你再去看看贵妃吧。她们母子也是可怜。”隆帝摇摇头，一副惋惜心疼的样子。 苏南丞应了，也不急着走，先陪着皇帝说了好一会话。皇帝也问起城防营的事，苏南丞早就有腹稿，说来并不磕巴。 皇帝显然是满意了。 “如今京城多小人，正需要卿等忠臣良将。”隆帝笑道。 “微臣不敢，微臣定竭尽所能。” 君臣见完了面，苏南丞领着皇帝赏赐的一条玉带出了大庆殿，又去见贵妃。 贵妃比上回可憔悴多了。到底是个做母亲的。 要说三皇子是瘦了很多，整个人还有眼中的仇恨撑着，人没垮。 可贵妃这明摆着是病了，扎挣起来的。 一双眼都凹陷进去了，本来保养的极好的面容，如今看着也像是老了十几岁。倒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了。 “我的儿，你去看了他？可好些？”贵妃即便天天都派人去，还是担心的不轻。 “回娘娘的话，三殿下好多了，也担心您呢。陛下也念着您，特地叫微臣来看望的。”苏南丞道。 “哎，可如何是好，他那腿也不知能不能好。陛下虽说是请民间的名医，可如果太医都束手无策，那……”贵妃叹气。 “娘娘别这么说，定是有机会的。”苏南丞不太想说这些话，太虚伪了，事儿是自己做的啊。 可这不说又不行。 “罢了，先不说这个。虽说是龙行卫的人已经查清楚，这事就是废太子做下的，可我这心里总是觉得蹊跷。你们城防营近来可有什么风声？”说话间，她挥手叫人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显然不太合乎规矩，不过毕竟是亲姑侄，一会功夫倒也没什么。 “自打处置了齐渊，城防营就不太敢插手那些事。多少叫人说嘴，不过您放心，微臣一定会暗中调查的。”苏南丞道。 “那就好，不管他的腿还能不能好，你们兄弟都要守望相助。否则，李家就是咱们苏家的下场。”贵妃道。 “是，微臣谨记。” 谨记什么呢？李家那是沾上了谋反，横不能你儿子废了腿还想谋反吧？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个人互相说了一会话，苏南丞出宫的时候，又带上了贵妃赏赐的笔墨纸砚。 出了宫丢给程铭：“先回家吧。饿了。” 这一早折腾到这时候。 贵妃如今的失落他能明白，贵妃想叫三皇子做太子，何尝不想自己做皇后呢？ 苏南丞不知道没有自己的话会如何。可这个大元天下一年不如一年，将来更惨烈也未可知啊。 回府后，苏南丞将东西丢给冬梅：“玉带是陛下赏赐的，其他是贵妃娘娘赏赐的。你看着收拾。” 冬梅应了，先把东西放一边，伺候他洗手，叫人把摆膳。 还是自己家的饭菜吃的舒心，贵妃倒是说了要留膳，可他要留下，那不得尴尬死？ “家里这几日安分吗？”苏南丞问夏荷。 “回公子，安分。他们做活儿都勤快多了。也没有人敢乱嚼舌头的。” 苏南丞点头：“今儿这膳食好，这道鱼羹尤其好。赏做鱼羹这个人，五十两。” 打完了是怕，赏完了就是努力。 好叫下面人知道，他赏罚分明。 果然，这五十两赏下去，府里那种小心翼翼的凝滞感一下就澹了。 大多数人是随大流的，既然主子还不错，我又不去触犯那些会死的禁忌，就好好干嘛。 你看，做得好还有重赏呢。 事实上，苏南丞对鱼羹兴趣不大。不过冬梅喜欢吃。 他每次见着这个，基本最后都留给冬梅吃了。 苏南丞这岁月静好，有的地方可翻了天。 比如说白孔雀，他想去看望三皇子，被冯氏拦住了。 “你这时候去做什么？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没有嘱咐，这会子外头事多，多少人盯着，你去做什么？”冯氏虽然不太懂外头的局势，到底也做了多年的侯府长媳，基本一些东西是明白的。 出事时候就看过了，如今频频去看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他们不知道苏南丞刚去过呢。 苏仪丞非要去，冯氏冷了脸：“今日谁敢放他出府，打死。” 苏仪丞脸一黑：“三殿下对咱们家如何？如今伤成这样，你们是看他无用了吗？就要放弃了？” 冯氏也脸黑了：“你闭嘴吧！这些话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这些年疼你宠你，是把你惯坏了吗？” 苏仪丞无话可说，只好去求老太太。 老太太自然也不许他出门。 好一阵折腾，直到黄昏时候家里管事的回来。他才消停。 实在不敢闹了，要不然又是一顿板子。 可这事儿也瞒不住，长辈们也还是知道了。 只有头大的。 苏仪丞和三皇子之前的关系是好，可惜这都什么时候了？ 哦对，也不能说他们关系好，应该是他单方面把三皇子引为知己。 有种你们都是看他身份地位，只有我是看他这个人的感觉。 说实话，要是他能跟苏姒月性别调换一下，然后嫁给三皇子，那就没毛病了。 可惜老天爷没那么周到啊。 费鸠的身子渐渐好起来，比以往每一次都快。 朱将军去看他的时候见他一会喝点梨汤，一会吃点喉糖，又不能冷着背心又不能热到身子的。 简直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费鸠也没解释，只是道：“打今日起，我就娇贵起来了。” 朱将军失笑摇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总之好了就是好事。 “西北战事如今平稳，老胡在那里也没什么用武之地。”虽说是跟去了，可架不住人家还是不用你。也是非常无奈。 ------------ 第0149章 宝剑会废掉吗 “能去就是好的，你我能吗？”费鸠嗤笑：“别急，这天下，有的乱呢。” “你说三皇子这事……哪个皇子下的手？”朱将军蹙眉：“之前我还想着，废太子之后，就该是他。朝中不知要怎么热闹呢。陛下显然也不乐意，如今好了。三皇子出了事,四皇子和六皇子为了避嫌，倒是读退后了一射之地。” “那几个皇子哪一个是省心的？咱们这样的粗人可不懂这些弯弯绕。如今反正是乱，再乱一点也就那样了。”费鸠摇头。 他当然不会说是苏南丞做的。 倒不是跟朱将军生分了，只是有些事，就不必说给他知道。 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些麻烦，对彼此都是一样的。 “你说的是,不过这三皇子出了事,苏家如今可就大不如前了。南丞那,怕是也不如以前了吧？” 费鸠只是笑：“他机灵着呢。” 要不说这些年朱将军被排挤的厉害呢。 他是个好将军，可终究是没有什么政治头脑的。 这事看不透也是有的。 朱将军走后，费鸠沉默了好一会才问身边的人：“你说一把剑许久不用，放着放着，是不是就不能用了？就失去锋芒了？” 这话，他的下属一下就明白了。 于是道：“不会的，是宝剑，不管尘封多久都是宝剑。就算剑鞘锈了，拔出来还是宝剑。” 费鸠长叹一声：“可如果这宝剑有太多牵挂呢？” 前有罗兴家败，别的将军不会害怕吗？ “朱将军如今，有三个孙子了吧？” 属下叹气：“是，不管怎么样，属下永远记得北方。记得耻辱。” 费鸠点点头，许久许久的不说话。 那些事，谁又能忘记呢？ 下午的时候，苏南丞要回家，就被刘领队和曲领队拉住了。 “年纪轻轻的，大人怎么每天都回那么早？您还没婚配呢,急什么？”刘领队笑道。 “就是，怜花阁里来了几个漂亮的西域姑娘，说那舞跳的一绝。大人不去看看？” “果真？既如此就去看看。”苏南丞从善如流。 他一举压过这几个熬了好些年的人成为他们的上司，自然不能结仇，只能交好。 众人欢欢喜喜去了怜花阁，果然热闹。他们被带去楼上。 专门有舞娘在这里。 虽说是来了一批，但是也分三六九等，楼下的就普通。 鸨母过来夸道：“几位大人今儿可来着了。今日是两个胡姬头回跳舞招待。这两位姑娘不得了，桌上摆个盘子，她们能在盘子里起舞。” 苏南丞心说这比起飞燕还差点意思嘛。 刚上去就听见来自异域的音乐，七八个胡姬正跳舞，众人起哄。 好酒好菜接连上。 众人见了城防营的人，自然是有起来问好的。 苏南丞也有给别人问好的。 老鸨叫一声大人是客气，如今一看，这果然是了不得，更殷切了起来。 尤其是对苏南丞，主要是她没见过。 落座后，就有姑娘们来招呼。 苏南丞后悔的要命,姑娘是漂亮不假，胡姬的舞蹈也好看新鲜。 她们穿着薄纱,胳膊和腿上都带着各种钏，叮呤当啷，好听的很。 可这个味道，苏南丞真的是要跪了。 香的也太诡异了吧？ 这一轮舞蹈结束，就有胡姬凑过来。 她们比之中原女子更加奔放。挑着自己顺眼的人就坐在人家身上。 苏南丞正是好年岁，生的又俊美，一看还是个官儿，当然不会被漏掉。 一个穿着雪白纱衣的姑娘一屁股就坐在他怀里了。 苏南丞倒是没怎么感觉到重量，跳舞的姑娘都纤细，可这个味道啊，太冲鼻子了。 西域香料多，她们可劲儿的用。 本来也没什么，可这味道真的是叫苏南丞皱眉。孜然大料胡椒花椒混着一股直钻天灵盖的异香，里头还带着一股动物身上的骚臭味，简直了…… 如今西域也被北夷人挤压的厉害，这些来京城谋生的姑娘和琴师们这一辈子大概都回不去了。 留在京城的她们也格外卖力的赚钱。 这位胡姬用不太利落的大元话道：“公子不喜欢我吗？” 苏南丞真想把她丢出去。 这姑娘眉眼深邃，是好看的，可画的也太浓了。 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眼睛周围一大圈。 就跟后世的烟熏妆一样。 “姑娘远道而来，我自然欢迎。”我真不能昧着良心说喜欢。 很快，场中又热闹起来。 乐师们换了欢快的新曲子，很快就有两个穿着大红纱衣，带着半边棉纱，一头金饰的姑娘出来。 她们走路都像是跳舞，婀娜多姿，十分耀眼。 眼睛倒也没画的那么浓。 但是香味真是一个赛一个。 两个姑娘很快就跳上桌，光着脚，挨个桌子的跳。 确实美。 等过了好一会，苏南丞怀里这个坐不住了。也起来跟着一起跳。 苏南丞缓口气，四下一看，身后有个姑娘正倒酒，叫他一把拉到了前面抱怀里。 那姑娘一愣，害羞道：“好歹给您倒酒。” 苏南丞将她的酒壶接了自己倒：“无妨。” 这姑娘身上真是好闻极了。至少是他见过闻过的香粉。 简直洗了鼻子。 全程苏南丞就这么抱着这位姑娘屏蔽那种香味。 曲领队和刘领队以为他看上了这个丫头，也很满意。他们倒是各自搂着一个胡姬喝酒。 这份喧闹，直到午夜方才结束。 鸨母过来要安排苏南丞怀里的丫头伺候，这一看就不是头牌。只是个不怎么出众的。 清秀可爱罢了。 苏南丞却只是赏了她们母女银钱，只说自己喝多了。 那姑娘拉着他的手：“公子，奴家叫惜燕。” 苏南丞点头：“我记下了。” 不管怎么说，惜燕从没有被男人抱住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出了怜花阁，苏南丞长长的呼吸了一大口。 总算活了过来。 他不肯留，但是那两位明显中意，苏南丞于是主动叫他们留下，自己假托喝多了就走了。 反正他也来了，俩人也算满意。 回家后，春樱凑上来正要伺候就道：“呀，公子这是吃什么了？” ------------ 第0150章 苏南丞失笑：“赶紧预备热水给我擦洗，险些熏死。” 洗漱过后，终于去了那股子味道。 苏南丞大大的缓口气：“这西域的熏香真要命。” 躺下的时候苏南丞抱着冬梅道：“明日放你出府买东西去吧。买些首饰香粉，从来没叫你去过。” “奴婢不用……” “怎么就不用了，叫李婆子陪着你，叫上一个丫头陪着你。自己要用的东西自己买去。” “是，那奴婢一定不买西域的香粉。”冬梅道。 “你要喜欢就买，不过用的时候少用点，真的是要命。”苏南丞闭眼：“睡吧。” 冬梅嗯了一下，感觉公子真好。自己都不喜欢，还叫她买。 不过她也不喜欢，肯定不会买。 第二天到了城防营，张虎就来见他。手里抱着好几把刀。 “怎么了？” “大人您看，卑职觉得这些武器问题挺大的。”张虎说着，抽出一把刀：“您瞧。” 他恭敬的刀刃朝里，双手平举过去。 苏南丞接了就感觉到了：“轻了。” “是，整体都轻了，这刀刃更是薄，不耐用。”刀就是砍的，做的这么薄，基本上用不了几次就坏了。 城防营的武器还没换那么快，但是也要三个月换一次。 免得武器不好用了。 当然平时要是坏了，也要随时更换。 苏南丞弹了一下那薄薄的刀刃嗤笑：“我可记得咱们这边的武器都是晋城送来的吧？西北是不是也是？” “回大人，正是。这武器，真上战场……都是废铁。”张虎叹气。 打仗的刀剑弓弩都是坏的很快的。 基本每一个小兵都要有好几把或者十几把武器换。 因为砍人没几次就该卷刃了。 一场大战，不光是粮草，这武器的供应也是个问题。 如今这明摆着是出幺蛾子了。 “这事，统领怎么说？”苏南丞问。 “卑职还没去。”张虎道。 苏南丞点头，直接去找汪韬略了。 “大人，送到咱们这里的武器都这样了，别处还不知如何呢。” 汪韬略看着那刀也是惊讶：“这可太不像话了。” 苏南丞只是看着，心里琢磨汪韬略究竟是不是知道。 果然，他接下来就道：“不过如今正是西北大战。兵器也缺的很。冶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坏了的兵器又不能全都捡回来。这兵器厂定是没法子了。” 苏南丞听话听音：“是，如今是不容易。到处都要先紧着西北战事。这战事也不知何时能平息。” “这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汪韬略笑道：“不过兵器这事，还是要叫他们给个说法的。不能这么乱来。” 苏南丞点头，就先带着刀走了。 “怎么样？统领可说了退回去？”外头张虎问。 苏南丞摇头：“怎么可能，下回送来的不是这样就不错了。你去嘱咐” “把咱们原来那个队的兵器好好换了，不要用这些。不是还有库存么？”苏南丞将这刀丢一边：“这种就给别的队伍。” 就算张虎如今代理一个队，他也还是更亲近原来的队。 很快，苏南丞就知道了这个说法。 负责兵器厂的督造是彭大人，而此番来送兵器的是监造许大人。 人还没走，在兵部呢，第二天就亲自来苏南丞的宅子来见他了。 人家正五品，自己正六品，怎么都该客气哦些。 这位许大人来了就倒苦水，只说如何如何不好做。 临了，只留下一个木盒。 苏南丞送走他，打开盒子一看，里头码的整整齐齐，全是银票。 京城一家很有历史的钱庄所有，整整五万银子。 “这手笔倒是大。”苏南丞道。 “那可见他们这里头水深。”程铭道。 “是啊，都坏了良心，当然有钱赚了。”将厚的兵器换成薄的。一把刀能做两把。 这样当然省钱了。 可是武器本就容易坏，如今只怕是更不耐用。 自己这里都被送了五万，那不知汪韬略那又是多少。 大战在前，这帮蛀虫们真是丝毫都不考虑。 想必西北也能应付过去吧？ 苏南丞摇摇头，将银票递给程铭：“收起来吧。祖父寿辰就要到了，我也该想想送什么。” “侯爷喜欢字画，不如公子就送字画？” 苏南丞想了想点头：“回头你去买吧。也不求多出彩，拿得出手就是。” 外头天气阴沉下来，不一会就有雷声传来。 四月天的雷不算太勐烈，不过显见是要有一场大雨。 苏南丞背着手，站在门外。 打仗就是烧钱，从粮草，到军饷，到武器，衣裳，被褥，药品等诸多东西上，不知肥了多少人的腰包。 难怪这一场仗要拉成持久战。 这一看，许将军是精明，罗兴才是那个傻子。 这年头，想要做些正确的事的人，反倒是没有好下场。 苏南丞站着，看着李松绕过照壁跑来：“公子，皇后娘娘崩了。” 苏南丞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如今，小的外头看见有报信队伍。估摸着一会就要敲丧钟了。” 苏南丞点头：“那就等着。” 皇后驾崩，他也不用进宫，官职不够。 “家里颜色东西收一收吧。”对付几个月还是要的。 果然不过一刻钟，雨中就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在人心头。 这位皇后从卑贱出身一路扶摇，生下嫡长子嫡次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 几十年的风光，她也算是出类拔萃。 可终究还是输了。 李氏满门，废太子的余生，还有长孙的死，都叫她痛不可言。 她本人在皇帝跟前，也早就没了当年的优待。 所以就算是皇帝不杀了她，她自己也渐渐枯萎了下去。 皇后大丧，这是国丧。 只要皇帝没有废后，哪怕是废了太子，皇后依旧是尊贵的。 别的都不说，成康候这个寿辰肯定不能过了。 皇后百天都没出他要是敢大摆延席，那就等着言官骂他吧。 苏南丞回府的时候，府中也换了陈设。 成康候两口子和苏英渠两口子，府中凡有品级的命妇都进宫跪拜去了。 ------------ 第0151章 国丧 皇帝还康健，不知日后还不会不会再立后。 若是立后，那贵妃就是最有资历的人。 苏南丞摇摇头没继续想，府上没什么事，他就先去城防营。今日虽然休沐，不过发生了这事，城里还是要戒严的。 果然，大家都赶来了。 皇后要停灵七天，然后送去帝陵，等着将来与隆帝合葬。哪怕这时候，隆帝想要合葬的人，还是李皇后。 老皇帝虽然对太子无情，但是对李皇后，或许是年少时候一路相伴走来的。 还是有些感情的。 所以皇后的身后事办的一点都不潦草。 甚至皇帝还允许废太子来上香祭拜。只是他不肯见他。 户部拨了专门的款项来给皇后置办丧事，皇帝也从自己的私库中出了不少钱。 李皇后最后活着的时光虽然屈辱，可对于古人而言，她死后殊荣是得到了。 礼部以最高规格来置办。 即便其实李皇后并不是原配。当然，皇帝的原配当年死的蹊跷，是不许提起的人。他登基后，也没追封那女子就是了。 送皇后出宫的时候，城防营的人也出动了一部分。不过苏南丞他们接到的是护送废太子回住处。 皇后灵柩前呼后拥的往城外去，满街都是白色。 纸钱纸人纸马各种纸扎，十里有余。宫人们举着引魂幡哭着送皇后。缓缓的，皇后的灵柩被六十八人轮流抬着。这是仅次于皇帝的数字。 又有几千人前后护送。吹着丧曲，浩浩荡荡往皇陵去。 不管怎么样，京城人应该都记住了这位皇后。 而与之相反的是废太子坐着青布骡车，照旧回到关押地。一队十几个人护送，寒酸又低调。与皇后的灵柩渐行渐远。连声音都听不到后，废太子才放下了布帘子。 到了地方，废太子下了骡车，就被两个兵卒扶着进了门，是不许他在外头停留的意思。 “南丞如今青云直上，难得还能叫你护送我一程。”废太子道。 “您客气了，微臣职责所在。”苏南丞道。 “可惜老三命不好，大好的机会，前程近在眼前。却废了腿。你们苏家如今失望吧？”废太子问。 “您这话，微臣不知如何回答。微臣还是那句话，只是忠君而已。并无其他想法。” “好一个忠君啊，你在我跟前的时候，只是九品，就是个能干的。如今步步高升，自然更能干了。所以说，还是老三没福气啊。”废太子笑了笑：“你说说，是我的哪一个弟弟下了这个狠手？真是闻所未闻啊。” “微臣不知，刺客已经拿下，人头都砍了。您要是无事，微臣就先走一步。”苏南丞摇摇头。 苏南丞走后，废太子也没急着进屋，就坐在台阶上。 透过高高的院墙看外头的蓝天：“母后，儿子不孝。” 李皇后与废太子母子亲情是真挚的，所以李皇后去世，废太子伤心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就连伤心都不能光明正大的。 他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须臾就被风吹干，像是从来都没有过。 皇后这一死，就算彻底断了他们父子的关系。日后，父皇再也不会管自己。自己只有在这个小院子里老死。这就是废太子的命啊。 苏南丞回宅子换了常服，就去了侯府。 今日侯府家宴。 回到侯府先去前院，成康侯父子几个和苏锦丞兄弟几个都在了。 苏南丞算回来迟的：“孙儿回来迟了。” “无妨，你公务繁忙。”成康侯摆手。 苏仪丞却哼笑一声：“也只是个六品，倒是不知你忙什么，叫祖父和父亲等着你。” “他自有他事做，都跟你一样吗？”苏英渠哼道。 “是我不好，护送废太子去郊外，耽误了时间。”苏南丞道。 “废太子可还好？护送他，自然要尽心的。”成康侯道。 “看着倒也还好，陛下恩典，叫他能进宫祭拜一次。也是莫大的恩情了。”苏南丞道。 “这个节骨眼上没了皇后，只怕过些时候，朝中就给催立皇后了。”苏英渠道。 “有皇子的立了，那皇子不就成了嫡子？”苏锦丞问。 “我看着，陛下对李皇后是有些恩情的。倒是未必会再度立后。”苏南丞道。 “嗯，咱们也最好别参与这事。后宫里皇后病了这么久，都是贵妃娘娘打理宫务。如今皇后仙去，贵妃更要打理。要想更进一步，倒是要有不少麻烦事。”成康侯道。 “罢了，今日家宴，不说这些。正院里摆宴，咱们走吧。” 除了去了怀县的苏英玉一家，其他人都在这。 席间也算热闹，三房的孩子们讨巧卖乖，问成康侯下个月的寿辰过不过了。 成康侯道：“皇后仙去，咱们家又有爵位，又跟皇家沾亲，还是要避讳的。明年再过就是了。” 家宴之后就不早了，苏南丞没走，留在梧桐院过了一夜。 宅子里的丫头没带来，冯氏安排了几个人来照顾。 第二天一早，他去冯氏那感谢，冯氏就道：“你前些时候去三皇子府上遇见你大姐姐了？” “正是，可是有什么事？”苏南丞纳罕。 “你大姐姐差人回来，去你父亲跟前告状了。说你如今风光了，不认姐姐。”冯氏摇头：“你父亲责骂了来人，叫人给她传话，叫她安生些。” 苏南丞嘴角一抽，索性将那天苏姒月说的话说了。 冯氏也听着无语：“她在前院说的？” “是，这话哪里瞒得住，只怕前脚我走了，后脚三殿下全知道。当时我还能说什么？总不好叫三殿下觉得我们苏家势利吧？”苏南丞道。 冯氏点头：“你做得对，这丫头就是太过轻浮了些。” 苏南丞一走，冯氏就把赵姨娘叫来骂了一顿。 这不争气的庶女竟是她养大的。 还好意思告状！ 苏南丞出府的时候想，冯氏头大吧？这一对都在她身前养大的。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真是多精明的爹娘，都难免生出缺斤短两的孩子来。 万幸，哪一个都不是他同母的。 ------------ 第0152章 人才啊 天气还没热起来，不过苏南丞宅子里都换上单衣了。 按着端午换单衣的规矩，那就还要半个月。 又不是什么大府邸，他也就没规定的那么死。 此时外头下着小雨，苏南丞坐在摇椅上。 冬梅端来了洗好的樱桃：“公子吃吧。” 苏南丞嗯了一下，将她的一只手拉住：“来。” 冬梅就将樱桃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坐在他腿上：“奴婢近来胖了些……” “没觉得，你还小，长肉的时候多了。”苏南丞伸手够了个樱桃塞给她：“多吃点。” 冬梅点头。 苏南丞不爱这个，不过市面上有，就都买回来。 他是不爱，身边的丫头都喜欢。 “荔枝也还有吧？你们自己收拾吃吧。我不爱那个。倒是等西瓜上了，我就要吃了。”苏南丞道。 “是。西瓜也快了。” 虽说不爱，也叫冬梅塞了十来个。 苏南丞舒舒服服眯着眼，捏着冬梅的手：“不留点指甲？咱们家不是有不少凤仙花么？我见夏荷跟春樱都染指甲了，你怎么不染？” 冬梅趴在他胸口小声抱怨：“那个就前一两天好看，过后就乌沉沉的，奴婢就染了一回，后来也不喜欢了。而且奴婢指甲长得又快，没几天就上头乌青下头发白，丑死了。” 苏南丞笑起来，这可真没办法。 他也没有发明指甲油胶这种本事。 “就这样也好看。回头买点贴额头的花箔贴着玩儿。” 冬梅声音柔柔的：“公子怎么这么好啊？” 苏南丞失笑：“因为公子如今喜欢你啊。男人喜欢你的时候就是这么好。哪天不喜欢你了看着你都烦。” 冬梅只是笑，好像并不担心那一天。 苏南丞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又闭上眼眯着了。 可惜，温馨的时光被打断。 李松过来道：“公子，吴副队来了。小的见他拿着一本册子。” “哦，请去书房，我这就去。”苏南丞道。 冬梅早在方才李松过来就起身了。 虽说她日后的身份是明摆着的，但是她也还是有避讳。 苏南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去了书房。 吴三灯行礼之后将册子递过去：“大人，这是卑职这些时候查出来的，卑职反复核对过，有九成准。” 苏南丞接过来，只是粗粗的看了一眼，就抬头看吴三灯：“你是个人才。” 这话不是调侃，是实话。 这册子第一页，两个人，一个是苏南丞短暂带了一段时间的那个旗令领队里的百队，李常禄。 还有一个，是另一个队伍里的百队王长海。 两个人，两件事。李常禄小舅子曾打死人命，按照律法，不死也该流放的。结果无罪释放了。反倒是被打死的受害人的爹双腿被打断，受害人的娘瞎了眼，后来这老两口就不敢告了。 结论就是没证据，只能放了。 王长海强暴寡妇，导致对方事后自尽。 以权压人，这件事就根本没闹起来。 不用细看，也知道这个册子后头是些什么。 “卑职得遇明主，只求效劳。有多少本事，也会为大人所用。”吴三灯正经道。 苏南丞点头：“很好，非常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看来，他是看好自己会深耕城防营。 确实，想扶摇光给好处哪里够？ 官场上，不下黑手能走通？ 吴三灯心里大大的松口气。 他确实没瞎说，就是得遇明主。 别看如今大人只是六品。就看他能对三皇子那一刀，就知道他不是个久居人之下的。 如今这世道，今日不知明日事。谁知道哪条道才能走到善终？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在底层爬太久了。如今有了机会，他是一点也不会放过的。 这不，就因为自己投诚快，办事利索，才从九品一跃上从七品？ 大人手下这么多人，张虎也没自己升得快。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人看好自己，要用自己。既然自己有用，就不能叫大人白费劲。 这种连升几级的机会可不常见。 苏南丞留了吴三灯吃午膳，至于册子，慢慢看就是了。 吃过午膳，吴三灯客客气气走了。临走苏南丞还有他装了半篓子水果，他家还有娘亲妹子的。 送走他，冬梅问道：“吴大人是公子得力的人吧？” “呵呵，这是个人才。此人，有本事啊。”苏南丞道。 胆大心细，只要给他机会就够了。 “是，奴婢知道了。”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苏南丞好奇。 “就等吴大人下回再来，您要是还留膳，就叫膳房多做几个好吃的呀。”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冬梅真懂事。”苏南丞开怀。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开始养活了今年的蚊子。 夜里的时候，下面的人点上了熏蚊子的艾蒿。 苏南丞临睡之前嘱咐守夜的人要警醒。太平缸要时刻装满水。 毕竟如今这房子着了就难扑灭。 结果就在三日后的夜里，户部着火了。 苏南丞被叫起来，带着一身困意披挂了赶紧去。 城里出事，城防营是肯定要去的。 又是户部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要大家都出动。 路上最早赶来的牛三道：“小人离得近，熘过去看了。着火的是户部一间筹算的屋子。人没有损伤，但是烧了不少卷宗，如今还不知是什么。” 苏南丞挑眉，这事可巧了。 六部构造差不多，比如苏南丞呆过的工部，那是最严密不过的。 别说不太可能无故起火。就算是起了，也一定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压制住扑灭。当然雷击或者其他天灾除外。 为了就是保护这些卷宗档桉。 如今这户部竟放任一屋子的资料烧光了？ 居然还没有人员伤亡。 真是好本事。 思及此，他也不急了。 索性就放慢速度，别把他的马儿累着。 夜里城里可以跑两步了。 等到了，其实火势已经叫救火队扑灭，只是那一间屋子已经全化为灰尽。 连带两边屋子也烧了大半。 户部尚书还没来呢，户部诸位大人陆续赶来，都是惊魂未定。 苏南丞刚带人进了户部衙门，就听见一个声音哭着喊，那声音就好比死了爹。 ------------ 第0153章 失火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屋子里放着的可是筹算了好几个月的军粮啊！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苏南丞过去的时候，透过小兵们举着的火把看清楚了那哭的要站不住叫两个人搀着的徐老大人，眉头一挑。 哦豁。 这一位，之前可是跟着三殿下进进出出的。三殿下之前在户部具体负责什么不好说，但是如今户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来着？那必然是西北战事钱粮筹措啊。 于是，苏南丞笑了一下。 这一笑，刚好就被正在哭的徐大人看见了。 小老头下意识就是一个停顿，然后又擦泪：“您几位来了啊？哎……” 短短几个字，愁苦无奈之态尽显。 “徐大人来的早啊。”苏南丞拱手致意后，似笑非笑：“您也年纪不小了，倒是比我这个年轻人腿脚还快。” “唉，岁数大了呀，就没什么觉。不是夜里睡不着，就是早晨起太早。不上朝的时候，天天的瞪眼等起来。”徐大人又接了下面人递来的帕子擦了眼泪，还顺便擦了脸，才沧桑道。 见他站不稳，苏南丞几步越过去扶住他：“这可不行，人睡不够难受着呢。前些日子夜里没睡好，文书也不签字就戳上了印。还好是下面人发现了，要不然，上峰不得治我一个办事不利？” “哎呀，苏大人偶尔小失误，就是上峰也会体谅的。怎么会治罪？”徐大人打哈哈。 “下官可不敢，不过下官那都是小事。今日户部烧了这些个东西，可是大事啊。西北正在打仗，这户部可如何是好？没有筹算，从哪里调集军粮军饷？圣上知道了，只怕要治罪啊。” “我那点事是办事不利，就不知道您这里的事是什么样。这要是耽误了西北战事，是不是贻误军机？” “哎呀我的天，你可别吓我，我要站不住了。”徐大人说着就又要哭。 苏南丞见此，将他还给他的人：“下官也就揣测。这火懂事，说不定没事呢？” 说罢，苏南丞就带人绕着着火的地方看了看。 没什么好看的。走个过场罢了。 屋里暂时进不去，但是肉眼看去，那真是什么都没留下。 苏南丞摇摇头：“四处查一查，别有火星子一会再着了。” “是。” 有人应着，就四处去查看。 这时候，胡尚书来了，胡尚书也不年轻了，五十来岁，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老了的。 他也是急吼吼赶来，脸上的表情虽说没有徐大人那么天塌了，却更真实更叫人看着愁。 真假不好说，反正叫人看着是真的好担心啊。 反正等大家都到了，寒暄过，扼腕过，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早朝了。 苏南丞他们守在原地，户部有资格上朝的那几个就一起走了。 吴三灯握着刀柄走过来：“这烧的巧啊。这一烧，多少湖涂账都在这一把火里了。” “这一仗一时半会打不完了。”这就是个放血槽。 罗兴那会，急于求成，大家还没来得及。 如今所有人都找到了生财之路，想方设法的通过这一场战争谋取利益。 户部这事，只怕跟三皇子还是有关。他倒下了，暂时回不来，长久看说不定永远不会回来。 所以户部也该清理一番。 烧了的是湖涂账，他们自有一份明白的在。 要不然，就算是烧了，重新筹算就是了。 可问题是，天下如今混乱，陛下都未必会派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核算。 这里头可操作的空间真是太多了。 抽干国家一年的税赋，不知道养肥了多少人。 想想自己收的那五万两，也可见一斑。 天光大亮的时候，苏南丞去了一趟城防营，呆了一阵就回家补觉去了。 陛下肯定震怒，但眼下户部正是用人之际，除了处罚几个管事的小吏，他也不想动谁。 这位皇帝大人所有的心力都已经用在了如何叫自己皇位长久，不要叫儿子们觊觎上了。 至于天下如何，百姓苦不苦，他想不到，也不会想。身份决定视角。 毕竟他是从小吃着二百两一盏的燕窝长大的人。 生于富贵长于富贵，远离尘世，看不见芸芸众生。 而且年纪大了，人也怕事，凡事只当看不见。这也是苏南丞常进宫后观察出来的。 其实他未必不知道西北战事不一定好，可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反正不是打着呢么？ 所以这回，户部烧了卷宗就烧了，重新筹算就是了。 至于重来一次要多久，重来一次能少几成，他或许没想过。 这种事以前或许不容易，现在可太容易了。 从京城到地方，只要官员肯吃，就肯配合作假。 从上往下看，就是严丝合缝。 只有从下往上看，才能看见腚都露出来了。 可惜啊可惜，如今那些忠贞的官员折子想要上大天听不容易啊。 所以，苏南丞接到了三皇子召见的时候，也不意外。 三皇子比上回见的时候好些。 日日滋补，总是有效果的。 依旧没愈合的腿只能直直伸着。盖着单子看不出什么。 “坐。” 苏南丞坐下后，三皇子道：“昨日补觉了没？我今儿一早才听说户部的事。如今养伤，消息也不如以前了。” “回殿下，补了一会。昨夜睡好了也就恢复了。殿下好些了吧？看着气色好多了。”苏南丞道。 “好些了，不好也没法子。”三皇子摇摇头，显然不想说这个。 “户部这事，南丞你怎么看？” “殿下既然有此一问，定是心里有些想法的。微臣怎么看都不要紧，就看陛下怎么看。如今西北战事要紧，户部这样……”苏南丞摇头。 三皇子点点头，正这时候，有人送茶进来。 两个人都端茶喝了几口。 “这茶是前几日父皇赏赐的，你喝着好不好？我如今养伤，太医不叫多喝。”三皇子摇头苦笑。 “微臣……也不会品茶啊，大多数茶进口都是好的。少数苦的……”苏南丞一脸为难。 “哈哈哈，你这性子好。我喜欢。罢了，管他好不好，一会给你带回去，你自己不喜欢招呼人也行。” ------------ 第0154章 年轻人 对此苏南丞也没拒绝。 这所谓一两一金的翠眉，确实贵重，不过苏南丞很清楚，三皇子也不会就用这些想要收买自己，无非蝇头小利罢了。 等送茶的丫头出去了，这场谈话才算正式进入重点。 “南丞看着户部这事不像话，我看着也确实有些蹊跷。”三皇子轻轻摇摇头：“不过，之前徐大人负责的一些事儿，我也有不少插手。虽说我如今废了，难免徐大人还有些事要问我。我是不该管了。只是问过来了，我推出去也不像样子。” “还牵扯了殿下吗？”苏南丞惊讶：“不过殿下不必担心，陛下肯定不会怀疑您。您也许久不曾去户部了。” “南丞这么说，我当然也放心。”三皇子笑意澹了些，往后一靠。 这是不满意了。 见此，苏南丞也补救了一句：“城防营那边，不管兄弟们看见了什么，只管闭口不言就是了。至于微臣，无非是见徐大人哭的也太……也没别的好说。” 三皇子这才又道：“那就好。你如今也不容易，年纪轻轻这官场不好混。我是废了，但是也不能就做个废人。日后好些了，要是能做些事也是好的。” “都是一家子，都说姑舅亲姑舅亲，世上哪还有比亲娘舅亲的？你是大舅舅的儿子，是我的亲表弟，咱们之间就该亲近些。你有空多来我这里走走。” “是，微臣明白了。”苏南丞想三皇子就是这么把苏仪丞忽悠瘸了的？ “那就好，晌午就留一顿午膳吧。听着膳房说有南边送来的鱼虾。”三皇子道。 “微臣实在感激殿下留膳，只是不巧，今日一早就跟侯府应和，要陪着祖母用膳。这些时候祖母有些不适……”苏南丞为难。 “外祖母怎么了？”三皇子也关切。 “许是因为天热了，老人家多少有些中暑。不敢用冰，所以闷着了。府医看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舒服。”苏南丞道。 “那就好，府医不顶事就叫太医。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也替我跟外祖母问好。叫人带东西给她。”三皇子说着，就嘱咐人去准备。 苏南丞也没说谎。 或者说，一半一半吧。 老太太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没叫苏南丞去陪着。 不过比起陪老太太吃饭和陪三皇子吃，他还是选择老太太。 至少皇帝不会在意一个老太太。 苏南丞带着三皇子给老太太的补品之类的回到了侯府。 老太太见了，果然高兴。 正陪着老太太的苏仪丞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却没说什么。 还别说，白孔雀不出声的时候，高冷的真好看。 “你如今忙，倒是难得回家来。昨儿你老子还说，老七起早贪黑的。”老太太笑呵呵的拉着苏南丞的手。 “也没那么忙，就是这事缠人的很。经常半夜就叫人叫起来了。这不是，户部失火这事其实去了也没事，救火队去过了。可我们负责城防，就不能不去。”苏南丞道。 “可不是么，好好的就走了水。”老太太迷信，是不肯说失火的。 “是，这且不管他，您好些了吗？” “不碍事，就是有些热。一早府医调制了山楂茶喝了挺管用的。人老了，毛病就多。叫你们担心了。你二哥一大清早就来照顾着了。”老太太道。 “二哥最是孝顺，是孙儿不孝，这会子才过来。”苏南丞顺着夸。 苏南丞陪着说话，听那意思，五公子一早也来了的，其他没官职的孙子都来了的。 只是老太太只留下了老二而已。 苏南丞好笑，也没什么好说的。 晌午陪着吃了饭，看着苏仪丞各种嫌弃他。 他也一副好弟弟的样子，险些气死白孔雀。 苏南丞临走的时候琢磨，这哥们儿真的挺单纯的。虽说行事有点不靠谱吧。 户部这件事，闹了几天后，渐渐也没劲儿了。 果然皇帝就是想大事化小。 结果就是御史台有位姓何的言官辞官回老家不伺候了。 有良心的不伺候了，可朝中大把愿意伺候的。 最后也只治罪了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以及四个小吏。 员外郎革职永不录用，四个小吏却是查没家产，举家流放。 要是这事出在两年前，或许还有人仗义执言。 可惜如今没有了。 自打出了秦淮老大人那件事后，就是人人自危。何况后头还有个罗兴。死的多冤？ 先是八皇子，又是太子，接连牵扯了多少官员。这里头又哪里只是单纯的他们的党羽？ 借机排除异己的不在少数。别说是官员之间互相戕害，皇子之间互相将对方的人拉下水。 就是皇帝，未必没有借机除去自己厌恶的官员。 他们以自己一己好恶来做事，当然最后能说公道话的官员就越来越少。 舍得一身剐的人还是少数。 苏南丞一点也没想去当这个勇士，之所以故意跟徐大人说那几句，无非是看着不爽。 怎么？年轻人嘛，做事能那么周全？不得有个暴躁自负的时候？ 单纯就是我看你很不爽嘛。 这都是小事。 苏南丞看着如今朝中这样，倒是更坚定了一些事。 别人都在吸血，他也不能愣着。 不过吸血毕竟不好看，他不干。他等着直接放他们的血。 苏南丞再进宫就发现皇帝心情不错。 他是不知为什么，不过皇帝高兴，总归是好事。好伺候。 “苏卿来了啊，来来来，看看朕写的这几个字如何？” 苏南丞上前看，皇帝写的……挺好。 确实不错，可惜他不擅长这个。 “微臣看来，就是好，微臣那一笔字，小时候就被教导的先生说不成，至今也不成……要是微臣能有陛下一两成功夫，也不必叫父亲摇头叹气了。” “哈哈哈，你父亲可是几岁大就启蒙，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导。不过你也不必跟他比，你祖父的字也一般。年轻时候你祖父还在宫学中呆过几天。朕每每看见他那一笔字，都要笑一顿。”隆帝回忆起这些，也心情极好。 ------------ 第0155章 持玉 苏南丞赔笑，心里却道成康侯比皇帝大了五岁，两个人能在宫学中同窗几年？估计很短暂。 那就未必是成康侯写不好字，只是陪着你们这些皇子太子读书，他怎么敢写得好？ 写一笔烂字不过是叫你们觉得优越。 既然那时候写不好，后头也就不用写好了。 大抵成康侯的兴趣也不在这里罢了。 不过苏南丞又想，我不一样，我是真写不好…… “苏卿今年多大了？”皇帝问。 “回陛下，微臣虚岁十六。”苏南丞道。 “哦，十六了，还没定亲对吧？” “回陛下，尚未定亲。” “既如此，不如朕替你找一门好亲事如何？”隆帝问。 苏南丞跪下来：“陛下指婚，微臣感激不尽，叩谢陛下。” “好好好起来，你这孩子就是多礼。既然朕说了，就务必替你找个好的。家世好，样貌也要好。才能配得上苏卿。对了，你还没到及冠之年，没有字吧？不如朕一并替你取了如何？”隆帝又问。 “微臣有如此荣幸，自然感激不尽。”苏南丞惊喜的样子。 皇帝今天也确实高兴的有点怪。 “好好好，不如就这两个字你看如何啊？”说着，隆帝就抽了一张纸落笔写下两个字。 端的是字迹潇洒刚劲有力。 正是‘持玉’二字。 “持，有扶住之意，愿你命中多有扶持。玉，美石为玉，温润如玉。古人说芝兰玉树，正是苏卿。何况苏卿样貌生的好，正合适这个字，可好？”隆帝笑着问。 “微臣觉得太好了，微臣都有些不好意思。”苏南丞道。 这字取得确实不错。 “那就好。” “微臣斗胆，可否将这墨宝赏给微臣收藏？”苏南丞不好意思的道。 “这有什么？拿去拿去。今日写的都给你。曹得禄，你来收好给他。”隆帝笑着：“走，咱们喝茶去。” 苏南丞自然应了。 等他出宫的时候，就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高兴了。平时上香上的勤，这时候就有用。 周太监笑呵呵的：“要说咱们陛下真是龙马精神，去年进宫的小仪主子有了，上师们前些时候就算过。今年宫里添丁定是有福之人。加上这位小仪主子，后宫如今三位主子有身孕。算算日子，都是今年生。” 苏南丞了然：“原来是这样，那可是大喜事啊。” “是啊，奴婢也恭喜大人，得了好字。” “多谢公公。”苏南丞说着，又塞了银子过去。 皇帝为子嗣高兴也没什么不对，问题是他也不是才有子嗣。 边关还打仗呢。 算了，想多了，皇帝一向如此。 倒是苏南丞得了皇帝赐字这事不是秘密。 他把皇帝墨宝送回侯府去了，省的家里的丫头们还不知怎么办好。 也顺便跟侯爷跟苏英渠说了陛下预备赐婚。 “这事着实意外，只是孙儿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只是这指婚谁家，只怕由不得我们了。”苏南丞道。 娶谁都行，嫡妻现下是由不得他自己定的。 不是皇帝做主，也是侯府做主。 只盼着将来的嫡妻性格好，别做妖。岳家靠点谱别拉后腿就行。 可这也有点难。谁知道遇上什么人？ “陛下赐婚，谁敢拒绝？不管怎么说，这是荣耀。也是你有福气。”成康侯道。 “这要是赐婚别家也罢了，如今陛下对老七另眼相看，要是宗室女……”苏英渠皱眉。 成康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一眼苏南丞也看懂了，那叫做你想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只是我苏家也要为陛下效死力啊。” 苏英渠父子都应了是。 确实，就如今这个时代来说，隆帝对苏家是极其不错。捧苏南丞不光是他一个人，这荣耀苏家也占了一半。 只是，婚姻这件事本身却不好说。 历来大家族结亲都是利益考量。皇帝给的，就未必如此了。 几日后，圣旨就下来了。 苏南丞在城防营接旨。 圣旨赐婚的对象是永安伯丰氏嫡长子的第三女，这位姑娘是嫡女，自幼由祖母教养长大。 祖母出身尊贵，正经是一位郡主娘娘，不过已经过世几年。 算下来跟陛下是平辈。到了孙辈这里，正好。 这亲事着实叫苏南丞有点意外。 倒不是说这种门第就高了，要是家里子弟无能，爵位是无用的。 主要是，这位姑娘的父亲是外任道州按察使。这官职，苏南丞就不说是高攀，也绝对不差。 接了旨，城防营众人恭喜他。 苏南丞就笑着受了。 送圣旨的太监笑道：“这可是一门好亲事，奴婢给您贺喜了。” “公公客气了。客气了。我这就进宫谢恩。”苏南丞道。 “哎，不必不必，陛下特地嘱咐了，说大人就是礼数多。不必专门去谢恩了。好生预备婚事。一样的圣旨也到了丰家，您两家就预备着吧。” 苏南丞自然没话说，赏赐了太监，送他出去。 有这一门婚事，城防营里的人看苏南丞也得重新定义。 成康侯府看过圣旨，也只说陛下实在恩重如山。 走流程的事，本来得苏英渠两口子来。 不过，为了表示对丰家的重视以及配合圣旨，成康侯索性自己和老太太来。 如此更显得看重。 差不多同一时间，丰家接了圣旨也是千恩万谢。 只是多少有些茫然。 永安伯嫡长子和长媳都不在京城，他的其他儿子儿媳们也没想到这婚事。 “好歹预备吧。成康侯府门第高，咱们不能少了礼数。只是你们谁人知道这位七公子性情如何？” “性情如何不好说，不过此人年纪轻轻，近一年多十分受陛下信重。从左春坊一路到了城防营，九品到六品一年多。显然不是个简单的。”二老爷道。 “是啊，他虽说是一个庶子，却越过上头两个嫡出的。可见有本事。如此的人，三丫头嫁过去也不算吃亏。将来他前程好，三丫头也好。”二夫人也道。 永安伯点点头，心想要是以前，这婚事就不好。丰家可不愿意牵扯到皇家事里。如今倒也无妨，三皇子与大宝无缘了。 ------------ 第0156章 丰竹君 丰家三姑娘，丰竹君过来。 她穿一身绿色裙子，盈盈下拜。 “君儿可还满意？要是十分不满，祖父就求求见陛下。”永安伯道。 “也未曾听说这位七公子有何劣迹。倒是听闻千里送嫁，想那北夷是何种虎狼之地。他小小年纪也敢深入。如此男子，想必不差。”丰竹君自幼跟着祖父母长大。 她爹娘心疼她姑娘家跟着去地方上受苦。 所以将她留在京城，祖母在世时候也是很疼她的。 祖父又教导的她性格也不错。 所以凡事看的宽些,不会只拘泥于庶出还是嫡出。 “君儿要是还满意，那就好。这个人长得倒是好样貌。前几日才听闻陛下亲自赐了字，叫持玉。说是陛下说啦，要他日后有人扶持。又说他样貌好，当得起这个玉字。何况，二叔是亲眼见过的，确实好样貌。”丰二叔笑道。 “这可是真的，他们苏家从老侯爷起，都好看。”永安伯也笑道。 丰竹君不好意思的一笑，点头。 后几日，成康侯和成康侯夫人亲自登门。更是叫永安伯府高兴。 这流程走的也十分顺。 婚前不见面，婚期肯定是来年了。 春暖花开，也是好时候。 圣旨过后几日，宅子里也都知道了。 纷纷恭喜。 苏南丞等没人的时候拉着冬梅问：“难受了没有？” “奴婢没有。”冬梅赶忙解释：“奴婢自知身份，怎么会呢？” “没有啊？”苏南丞笑着捏她的脸：“那就好。听闻这丰家三姑娘是个豁达的性子。日后想必是好相处的。” “是。”冬梅摇摇手：“奴婢真没有多想。七少夫人进门是喜事呀，家里很多事就有人管了。” “好好好，小冬梅最乖。”苏南丞抱住她：“这么乖，什么时候跟公子圆房啊？” 冬梅脸一下红透，人也想起来。 被苏南丞箍住：“嗯？还想躲着？” 半晌她也说不出什么时候，只是呐呐的：“反正……奴婢是愿意的。” 那就是什么时候都好。 苏南丞捏捏她的脸，心想好歹等她生辰过了。 这段时间闹的最凶的就是孔雀神教的人。 地方上自不必说，如今各地都在缉拿。但是如今，竟也蔓延到了京城。 京兆伊府天天派人抓，疲于奔命。 但是这帮蛀虫实在是藏的好，不得已,城防营也出动了。 好在就如今来说，京城百姓日子过的还行，暂时听不进去这些忽悠。 只要有人见了踪迹，还是愿意告诉官兵的。 七八天下来，抓住了十几个人。全是外人来的。 送进京兆伊府审问，全是南边来的，就是来发展教众来的。 再问上头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这群人就是脑子都没了的那种。真的相信有孔雀神母。 就是世人受苦都是因为自作孽云云那一套。 十分的没有新意。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斩首示众。京城防护严格，很难有他们发展的机会。 不过如今江南已经遍布，想必别处也一样。 如今想派兵剿灭，已经不容易了。 这一股势力，不可小觑。 可皇帝并不知道这些，他心里还是只知道西北战事。 只是此时的西北战事也并不好。 粮草一直是不足的，即便现在是夏天，战事也十分吃力。 守住甘阳府就已经用尽全力了，甚至许将军自己也不打算再进一步。 只是他不说，就这么熬着。锦州军想来也是一样，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粮草。经过一个冬天的整修,去年抢回去的那些也吃的差不多了。要想继续打，除非短时间内突破。要么就得慢慢来,等着秋天新粮下来。或者再去劫掠周边。 不过有许将军的兵马压制,他们也没法掠夺。 至于辽城夹在中间，乡间大量土地抛荒，乡民们扶老携幼出逃。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所有没有战火的城市或者乡村。 也有一些青壮被吸收进了双方的队伍里。 更有一些，跑去了别处，默默的进了一些别的队伍。 比如说储宁城外八十里与此时的北夷交界处，有座鸿雁山。 此时的鸿雁山上来了很多人，不过最高处是安静的。 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子坐在一块巨石上，沉默了整日。 黄昏时候，罗青栢走过来：“一日了，还不回去？” 罗青雀回头：“二哥，这就回去了。” “他既然无意，你又何苦？他对咱们罗氏有恩，咱们一辈子都得报答。以你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怎么嫁给他？”自打知道了京城中那人定亲，妹妹就这样了。 “我没有……我只是……”罗青雀眼圈一红。 “大哥舍不得说你，我得说你，你要叫爹娘在底下也不安心？” “不是，我只是真的好喜欢他啊。二哥我可不可以不跟别人成婚啊？”罗青雀哭道。 “可以，只要你好好的，二哥一辈子养着你都可以。”罗青栢叹气拉着她擦泪：“何况，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就等着。或许有一日，也不是没有机会。” 罗青雀眼睛一亮，泪眼朦胧的抬头：“真的？你没骗我？他都要成亲了……” “成亲了也可以，只要你十分喜欢，非他不可，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罗青栢叹气：“只是你要好好的。不然日后再见，他还是不喜欢你。” 罗青雀点头，心里总算有了希望。 十几岁的女孩子，真是一根筋。 罗青栢往山下看，心想那人野心不小，谁知道将来走到哪一步呢？或许妹妹真有机会。 那也会是罗家的机会。 此时他们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不停的壮大自己。 因为跟京城一直是有联系的，所以苏南丞也清楚鸿雁山的动向。 就如今来说，他是很满意的。 不过就算对罗家有恩，他也不可能这么放心。 年初那会，费鸠早就安排了十几个人过去。那边的人不知道。他们也是扮作流民。 假以时日，就算不能全控制那边，也决不可忽视。 好在眼下看，罗家人没什么别的心思。 也是，罗兴都因为太老实而被杀了，他的子弟们也都不是奸猾之辈。 ------------ 第0157章 不正之风 婚事不必苏南丞操心。 该走什么礼，该出什么东西，基本都是侯府操持。 偌大侯府，给子弟们办婚事是不费心的。 要是过去，苏南丞的婚事肯定就很随意。公中也不会出多少钱。 但是如今不一样，这是赐婚，光大门楣的事。 侯爷做主,自然是办的好看。 侯爷发话了，那银钱上肯定是宽裕的。 女方家也是一样，人家也是家里受宠的姑娘，嫁妆也不少。 纳采的时候，侯府出的三十六种吉祥物件，这远超过了当初苏锦丞成婚时候。 虽说是陛下赐婚，该走的流程也不能省。问名问八字,合婚后就该纳吉过定了。 婚期定在明年三月，这样时间充足。双方都有时间慢慢准备。 正好那时候丰三姑娘的父母也能回京。 这事到这里也算落下一桩心事。 朝中近来没什么大事，苏南丞手下将那些孔雀神教的人送出去后，就是重点防御。 不过也没那么多人上赶着来京城送死。 就是这段时间苏南丞因家事回府多，有时候就住府里了，所以宅子里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别人也还好，香梅姑娘近来总是闹。前儿是跟扶柳吵架，昨天又因为一点吃的跟红嫣闹。”夏荷叹气：“她们身份不一样，也不好管。还请公子示下，怎么处置呢？也不能由着她们一直闹。” 苏南丞蹙眉：“我本想等着，等少夫人进门就叫她们好好嫁出去，这是一时也不能等了？” “公子息怒，好歹是贵妃娘娘赏的人，如今就送走也不好看……”夏荷道。 叫人说三皇子才那样，就要送走？ 苏南丞叹口气：“李松呢？” 不多时李松过来了。 “你去一趟侯府，找大夫人，就说我这里后院几个丫头不安生。麻烦大夫人安排个教导规矩的妈妈过来。免得将来少夫人进门家里乱。” “是，您放心，小的这就去。”李松应了就走。 很快冯氏就送来一个管事的妈妈，如今什么都不管,专管那几个丫头。 没几天就治的服服帖帖。 本来冯氏也想送人来，正好。 六月初一这一天，苏南丞带着礼物去了丰家。 永安伯和次子热情接待，礼数一点不差。 “伯爷客气了，如今入夏，我特地送了些衣料和用得上的东西给府上。”苏南丞笑道。 “客气客气。”永安伯笑呵呵的。 两方客客气气说话，晌午留了膳。不过丰三姑娘并没有出来相见，这也很正常。 倒是苏南丞走后她才来。 “瞧瞧，送的都是时新的料子，给你做夏装正合适。这苏家也讲究。平常人家也没几个四季都走礼的了。”丰二婶笑道。 特别讲究的人家就是四季走礼，逢年节走礼。后来这四季走礼的就少了。 丰竹君看了那送的东西笑道：“东西是好的，不过这份心也好。” 不过她心里也想的更多，人家规矩大，她规矩也得大。对这位没见过的夫君倒是生出一些好感。 城防营中来了一批新人，之前折损了不少，一直还没补上。 不光是城防营，还有羽林卫更是补上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从京畿驻军中调来的，少部分是官宦子弟。 “有不服管教的？”苏南丞问。 “有是有，不过大人不必担心，下面人自然会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张虎一笑：“甭管他是什么出身,都一样。” 只要没能做上一官半职的，那就说明家世还是一般。 真管不了的，那就跟大人一样，一来就压他们头上了。不然的话，谁都没跑。 “那就好。你多费心。” 张虎出去后，外头的几个百队问：“大人没什么吩咐？” 张虎摇头。 “吴三灯来了，这小子，啧。” “你羡慕啊？当初你怎么不靠上去？” “都闭嘴吧。走了。”张虎摆手。 吴三灯啊，张虎也感慨，他也算是投靠的，可惜到底不如吴三灯聪明。 说实话他如今也不太能摸准这位大人的脉。 “大人，名单。”吴三灯将一份册子递过去。 苏南丞展开看了一遍，全是名字和家世。 “这样的名单，我要一份步兵营和羽林卫的，你能拿到吗？”苏南丞问。 这都是新来的人。 “能，不过要慢一点，大人不要着急。”吴三灯道。 “好，你尽力，做不到也别勉强，叫人察觉了反倒不妙。”苏南丞轻轻敲桌子：“这时候，谁的人都有可能塞进去，别得罪了人。” “是，您放心。卑职一定办好。”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如今外头乱的很，咱们手里得有靠谱的人。”苏南丞道。 “大人说的很是，卑职听说辽城下面村镇里的人都快跑光了。许将军和几位将军给陛下送生辰礼的车队都被那些流民袭击过。不过索性没事。”吴三灯道。 “车队？这生辰礼送的什么东西？还要车队？”苏南丞挑眉。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贵重。”吴三灯嘲讽道：“打仗倒是一时打不完，隔三差五的给陛下送礼。” “那还不是陛下愿意要。”苏南丞摇头。 反正这君臣两个处的挺好，皇帝也不催他打完。他送礼之余哭诉一下就行了。 满朝的人都觉得这样挺好的。有种末日狂欢的感觉，就过了今日就行，不管明天的感觉。 没过几日，他们就知道这礼物是什么了。 原来是一株珊瑚，有一米多高，通体赤红。 可问题是西北又不靠海，不知许将军从哪里运去又运来京城。 这路上的消耗不知花费了多少。 皇帝当然是大喜，叫人将珊瑚摆在了大庆殿他自己的寝殿。 当即赏了许将军黄金千两。还有一堆别的。 至于许将军随礼物送来的折子哭诉战事难打，一时难以攻克云云。皇帝大手一挥，叫户部增加粮饷，安抚许将军慢慢来。 全不见之前是怎么治罪了罗兴的。 皇帝短视至此，朝中越发生出不正之风。 短短时日，人心更加浮动。 好在今年皇帝没提起要大过万寿节，就他们宗亲自己过过得了。也可能是因为李皇后过世的缘故吧。 ------------ 第0158章 南巡 皇帝不说大过生辰了，却有别的事。 六月十五夜里，宫中李美人生了十五皇子。 这一位皇子一出生，几位上师就纷纷算过他的命格。都说是大富贵，于朝大有裨益。 更是与陛下属相相合，彼此兴旺。 大元江山甚至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兴盛。 有这样的断言，皇帝当然很高兴。 高兴不要紧，关键是上师们说的太好了，导致皇帝这一高兴，就拍头想了个馊主意。 他要南巡。 简直。 大臣们当然是上书阻拦，可皇帝一意孤行。 不管大臣们怎么想的，皇帝已经下旨，礼部和各处都安顿起来。 城防营也要调一批人跟随保护。 苏南丞也在列。 「别的也就罢了，卑职就不知道陛下这回叫户部从哪里筹钱呢？」吴三灯摇头。 「呵呵，那就只能先苦着西北了。不过如今看，许将军是个能干的，他带着队伍长期在西北，总要有个活路，不然下面人也该反了。」 将士们肯定过得不好，但是应该不至于挨饿。不然搞不好军队都散了。 「听说今春将士们开始开荒了，不过这个消息不一定准确。」吴三灯道。 「未必就不准，要是这样的话，确实好过多了。那边虽然干旱了些，可自古百姓靠天吃饭也过来了。」苏南丞点头。 「唉，反正陛下这一南巡，花费又不知要多少。到时候只怕南方今年赋税也剩不下多少了。」吴三灯摇摇头：「陛下如今，越发随性了。」 「我总觉得还有些年。别在他手里就没了。」苏南丞似是而非道。 吴三灯一笑：「那也看后头的成不成气候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说起别的事。 要随驾，自然要挑选一批靠谱的人。至少苏南丞也得用的顺手。之前带过的那一批就肯定要带出去。 他们也很乐意，能出去就意味着收入增多了，说不定还有些额外好处。 皇帝有七八年没有离京了，如今忽然要出去，自然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可他时间又要的紧。 他想月底就出发，竟是生辰都不在意了。 后宫中点了几个嫔妃陪着，赫然就有贵妃。大概是带她出去散心。 皇子里，选的是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这两个未成年皇子。 朝中虽说因三皇子的腿暂时没有再提起立太子，但是都盯着呢。 眼下这样，大臣们又开始琢磨是不是这两个皇子才更有可能是皇帝钟意的人选。 苏南丞将府里的事安顿好，出门就带程铭一个就够了。 手下还有那么多人，程铭就主要是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几个丫头将他需要带的换洗衣裳收拾出来。 「奴婢想着多给您带些里衣，正是热时候，骑马怕是每天都要换几次呢。」冬梅道。 「哪有时间换几次，每天能换一次就不错了。你给我预备些解暑的药物和茶吧。」苏南丞道。 「是，这可真是受罪呢。实在是奴婢不能去，不然亲自跟去照顾也好啊。」冬梅实心实意的担心。 「不必担心，能带你也不带你。受罪。最近不是见你天天做针线么？等我回来，看看你给我做好什么了。」苏南丞拉住忙碌的冬梅道。 冬梅一愣：「奴婢是给七少夫人做的屏风……好歹……好歹有点东西送。」 「有心了，慢慢做。」苏南丞捏捏她的手。 「嗯，奴婢给您做里衣了。这回带的就有。」冬梅不好意思的 笑道：「您回来了，奴婢还做。」 苏南丞挑眉看她：「晚上叫人摆一桌。」 冬梅一愣：「家宴吗？那您要回侯府才对呀？」 苏南丞看她：「是我心急了，今晚不行，明晚吧。给你摆一桌。」 冬梅这回懂了，脸爆红，甩开他的手就往外头跑去。 门口还撞上了春樱。 「啊哟……」 好悬春樱就坐地上了：「姐姐可撞死我了。」 冬梅一把扶着春樱站稳，就继续跑了。 春樱摇头进来放下包袱：「公子这是怎么了？」 「害羞，正好，你一会嘱咐下去，明日好好叫他们送正院一桌。叫后院的尤妈妈过来，带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明日中午府里你们都替冬梅贺喜吧。」苏南丞道。 「是，奴婢恭喜公子了。」春樱笑道。 可算等到这一日了。 「如今只是走走过场，正经的身份要等来年了。所以此时少了她的，也只能来年补上。」 「公子这话说的，冬梅姐姐总说您对她够好。咱们都瞧着呢。再说了，有身份比什么都好。」身外之物都能慢慢要，就是身份难求。 公子对冬梅那是没的说，就算日后有变化，那也是许久之后了。 只要七少夫人进门不是个善妒的，冬梅这样懂事的丫头，就也容得下才对。 春樱不禁羡慕，冬梅这样终身有靠，也真是好事啊。 第二天，府里果然在尤妈妈的带领下，给冬梅贺喜。 她也收到了一些礼物。 到没有特地打扮的如何，只是发髻上变了变，衣裳的话，也没穿什么红，就换了一身漂亮鲜艳的。 有苏南丞给她的东西，很容易打扮起来。 今儿还特地开了库房赏她呢。 晚上苏南丞回来，冬梅特别不自在的等着他用膳。 两个人就在前院正屋里又摆上小宴席。 简单装扮了一下的冬梅显得成熟了一些，但是整体还是小。 苏南丞给她倒了一杯酒：「喝不喝点？这酒不烈。」 冬梅点头，端起来就闷了，可见紧张。 苏南丞好笑：「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的面。」 苏南丞看着她这样还有点心疼，哄着她吃了饭，至少吃饱。 两个人头回这样同席，冬梅是说什么是什么，乖巧的不行。 吃饱喝足洗漱过，屋里的人就都出去了。 尤妈妈今日就在前院，但是也不来打搅。 夏荷还提醒了一下尤妈妈，大概意思是冬梅可没有经历过这个教育。 她也是担心冬梅出错。 尤妈妈笑呵呵：「不会也有不会的好处。」 小冬梅是被抱上榻的。 紧张，害怕，幸福交织在那小脸上。 ------------ 第0159章 我见犹怜 真真是看的我见犹怜。 这时候的人不谈什么爱不爱的，但是怀中女子至少是自己看上的。 挺喜欢，愿意疼她。 所以苏南丞当然温柔。 从洁白饱满的额头，到花瓣一般红润的唇。 柔嫩的脸颊到纤细的脖子。 他慢慢安抚着小丫头。 屋外起了风，不多时就响起了低沉的雷声。 屋里是小丫头细弱的哭泣，还有少年人低沉的安抚和喘息。 一阵疾风骤雨后，云收雨住。 刚过了十五没几日，明月悬在半空，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 苏南丞侧抱着冬梅，轻抚她还在颤抖的后背：「怎么这么乖？这样以后不是吃亏死？」 冬梅不说话，只是轻轻抠他的手臂。 苏南丞轻笑，低头擒住她的嘴唇，一个翻身，人又压了上去。 这一夜，冬梅显然受罪了。 开荤的少年人很难克制，哪怕苏南丞有些不一样的经历，身体也难控制。 一早苏南丞走的时候，她还起不来。 冬梅这一侍寝，也不是什么瞒得住的事。苏南丞没打算瞒着。 后院那几位姑娘知道了，心思又开始浮动了起来。 尤其是一向跳的欢的那位香梅姑娘，又开始往前院打听了。 于是这一晚苏南丞回来，就见到了候着他的尤妈妈。 尤妈妈是个明白人，来这边这些日子从不多事。既然她等着，那就是有事。 果然，尤妈妈委婉的说了这件事后又问：「不知公子是什么意思，那几位姑娘名义上都是伺候您的房里人。按说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住前院住后院都无妨。您如今已经有人伺候了，要是您乐意，就叫她们也过来伺候。」 意思是，您也开荤了，就叫她们也伺候着吧。 「不必。宫里出来的那两位，等一二年就嫁出去。另外家里的三位可以养几年，但是也是一样要嫁出去的。对了，那个香梅，叫她改个名字吧。还有个叫翠竹的也趁早改了。」其实大元没有那么严格的要避讳名字，但是他听着别扭。 「是，既如此，那老奴就该按着丫头的规矩管束。这丫头犯了错，可是要打板子的。」尤妈妈之前不好下重手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要是收拾坏了，将来人家还能伺候公子，不就惹事了？ 「尤妈妈放心收拾就是了。我就要出门了，后院这点事，就交给尤妈妈。」苏南丞道。 「公子托付，老奴一定办好。」尤妈妈认真行礼。 家里的事安顿了个差不多，也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六月二十六，苏南丞半夜就起来。 他们是紧随着御驾的。但是不是最前面，最前面还是军队。 皇帝与贵妃，皇子们的车驾慢慢出了城门，苏南丞他们就在一旁护卫。 车队行进的格外慢，他们也骑着马慢慢走。 走的马都不耐烦了。 频繁甩鼻子。 好不容易天大亮，出了城，到了官道上，才加快了一些速度。 第一站是运城，明天下午能到。不过皇帝不可能连续赶路，今晚还是要扎营的。 早就有人先出去了，这些事不必等到了再安排。 随着天亮，也渐渐热起来，还好如今在偏北的地方，热的有限。只是肯定越走越热。 苗从擦擦汗：「你说马车里放着冰山是不是一点都不热了？」 「大人您这是说笑，下官也没感受过啊。」苏南丞道。 「嗨，我还 说你们侯府肯定也这样呢。」苗从摇头。 「侯府是这样，但侯府能去多远？」苏南丞笑了笑：「上几回出远门，下官都跟您一样。」 苗从叹气：「熬着吧，这大夏天的出门真是受罪啊。」 统领汪韬略没出来，出来的是副统领苗从。以及苏南丞这个总旗领队。 还有三千兵马。 不光苗从抱怨，其实很多人都抱怨。 皇帝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自己路上出事。 可见如今人心浮动，虽然都是跟自己熟悉的人抱怨一句，但是这种情绪以前哪敢有这么多这么明显？ 中午就停一个时辰。 人可以边走边吃干粮，马不行啊。 必须叫马歇会，不然它们走不动了。 河边饮马喂马，叫马儿们原地卧倒休息。 大家也原地休息一会，吃点干粮，去解决解决个人问题。 苏南丞等人不敢走远，走在御驾跟前守着。 苏南丞握着刀背对着御驾看着河边的马儿们吃草正发呆，就被皇帝那边看见了。 于是叫去了御前。 当真多少人的面，这可太明显了。 「苏卿累了吧？」隆帝坐在下面人搬来的椅子上，那椅子是全实木的凋花龙椅，真是厚重的很。 「微臣不累，能为陛下做事，微臣高兴。」苏南丞道。 「呵呵，到底是年轻啊。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知道累。」隆帝笑道：「歇会吧，陪着朕坐会。」 苏南丞应了，就有太监拿来小凳子。 说实话苏南丞此时不想坐着，站一会不好吗？ 叹气还是坐下来了，屁股遭殃啊。 「朕给你定的亲事如何？见过了吗？朕可是打听过了，这丰家的姑娘生的好。」 「微臣多谢陛下，虽说没见过面，但是家中也都知道。这位姑娘十分好，是陛下您费心了。微臣要是自己，绝找不到这么好的婚事。」苏南丞起身道。 「坐坐坐，满意就好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回陛下，明年的三月，具体的还没定。」 「好，三月好。等你成婚，朕再赏你。」隆帝笑呵呵的。 「微臣多谢陛下。」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多礼客气。此番就跟着朕好好出去走走玩玩。你这一年到头的也忙得很，慢的悠闲。」隆帝道。 苏南丞应了，心说所以您就是出来玩儿来了呗？ 您真是好大一颗心啊。 差不多该起程了，苏南丞才起身告退。 整理好了东西，该套车的套车，正式起程时候，刚好过去一个时辰。 上马，苏南丞拍马头：「你吃饱了吗？晚上再吃吧。」 马亲昵的打了个响鼻前蹄踏了几下就哒哒哒走起来了。 苏南丞又弯腰摸摸它的头，有时候这畜生可比人亲啊。 ------------ 第0160章 路上 夜里扎营的时候，苏南丞是一点也不敢懈怠。 老皇帝非得出来，殊不知民间如今是有多乱，怕是有不少人都想要来刺杀一下。 孔雀神教猖獗，他们也肯定想做这事。 纵然这不容易，民间如今也没那么大的组织，可小心无大错。 肯定会有人头脑发热不怕死。 今日停在这野外，所有人都是一样绷着神经。 “大人您睡吧，卑职守着。”张虎道。 “明天马车上睡吧，夜里还是盯着放心。”苏南丞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走，去转一圈，别叫人犯懒。” “是，不过大人放心，他们也不敢。”张虎道。 此番苏南丞将吴三灯留在京城了，负责联络熟悉那些新人。 跟出来的是张虎，还有就是牛三和马和。 牛三和马和主要是负责苏南丞的安全问题。 程铭照顾日常。 此时他们在营地里点着篝火，距离御驾还是有些远的。 营地也分内外，他们就在交界处。 羽林卫和城防营分内外巡逻，一刻钟一趟，丝毫不敢懈怠。 苏南丞带着人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后，又歇息下来。 “大人，吃不吃烤土豆？”牛三刚坐下来，就从灰堆里掏出几个黑黢黢的土豆。 苏南丞一笑：“什么时候埋进去的？哪来的？” “嘿嘿，小的问厨子要的。大人没吃过这个吧？尝尝？”牛三拿出一个擦了灰剥开递过去。 苏南丞接了吃了一口，还挺好吃的：“嗯，这是好东西。” “嘿嘿，小的小时候吃的多，不到饭点儿就饿了，我娘就给我和弟弟烧几个。”牛三笑着将这个分给大家。 苏南丞真没吃过。 这时候天气也不冷，大家都有点犯困，坐这里啃几个烤土豆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夏天的夜还是好过的，吃一吃，走一走，说说话，天就鱼肚白了。 到这时候，御厨之类的早就动起来了。 苏南丞这边也换了班，趁着出发之前，苏南丞洗漱过，躺在帐篷里多少睡一会。 这一夜就这么平顺的过去了。 再出发的时候，苏南丞还是先跟着队伍走了一阵才上了后头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倒是不耽误补觉。 直到运城都没什么事，运城也不停太久，下午到了，第二天早上走。 这边的街道应该是刻意整理过了，百姓都回避。御驾经过的街道整洁。 不过，苏南丞抽空带人绕去别处看了看。 果然与他想的差不多，这边并不怎么好。 这还是京畿，不知出了这里又是如何。 下一站是扬州，去了扬州换船南下。 “前面的兄弟传话回来，都预备的差不多了。”牛三道。 “嗯，那就好。不管怎么说，路上就是不安稳，到了就好了。”最终目的是青州府。 回到了行宫，就见一个太监跑来：“哎哟，苏大人，您回来了。” “公公有什么事？” “陛下嘱咐，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想出去走走，请您陪着呢。”太监笑道。 两位皇子一说，陛下张嘴就是叫苏卿跟着就好。 苏大人可真得圣心。 “是，两位殿下现在何处？”苏南丞应了。 “这就来，这就来。” 不多时，两位小殿下就结伴来了。 苏南丞行礼：“微臣见过两位殿下。” “苏大人别多礼，我与十四弟就出去走走，有劳您了。”这两个小皇子都是懂事的。 他们排行不行，又还不到入朝时候，自然不会盛气凌人。不过这俩孩子样貌倒是比废太子和三皇子好一些，看来是随母多。 不过他们的母妃也都不得宠。 如今下面还有了比他们更小的皇子，他们更谨慎。 这一看，苏南丞也放心了，不是熊孩子就行。 于是带着两个人在街上走。 其实街上什么都没有，好玩的好吃的都不见了。 可他们并不懂。 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不可思议。 苏南丞嘴角抽搐，心想这就是把孩子养在玻璃罐子里的下场。 就这样的人有一天做皇帝，那还不是燕窝人家说几百一两就几百一两？ 鸡蛋人家说几两几个就几两一个？ 天黑的时候，苏南丞就劝：“天色不早了，两位殿下还是请回吧，今晚休息过，明日还要赶路。” “好吧。”十四皇子恋恋不舍：“有劳大人陪伴了。” “无妨，这是微臣本该做的。”苏南丞道。 “那就回去吧。”两个人没玩够，主要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回到行宫，苏南丞才有空休息，这两天他没睡够。 夜里也不敢轻忽，好歹前半夜的时候是睡足了。 如此，直到大家换了船，苏南丞才松口气。 在水里被刺杀的可能还是少的，要不然他只是勉强会凫水，真要是有人在水里闹事…… 那就一起死吧。 “苏卿瞧，这江上雾气重的时候，景色也是最好。”隆帝站在龙船夹板笑着道。 “是，如同仙境一般。”苏南丞道。 “呵呵，还是坐船人舒服些，这几日马都颠簸坏了。到底是老了啊。”隆帝伸伸手。 “陛下不老，陛下体力极好，微臣佩服的很。等陛下回京之时，后宫又要多一位小主子了。”苏南丞道。 去年怀孕的两个，都是今年生，今年怀孕的这个是年底生。所以这回回来后宫确实要再有一胎的。 “哈哈哈，这方面，朕还是值得一说的。等你成婚了，也要如此才好。”隆帝大笑。 “微臣努力像陛下靠拢，只可惜怕是没有陛下这样的本事啊。”苏南丞赔笑。 逗得皇帝更高兴了。 龙船侧边，骆川贤没什么骨头的靠着栏杆看着身侧的谢岐：“瞧着什么感觉？我可记得以前你才是那个常陪着陛下的人呢。” “陛下喜欢叫谁陪着就叫谁陪着，不都是陛下心思？小侯爷看了又是什么心思？”谢岐似笑非笑。 骆川贤呵呵一笑：“我还真没什么心思，好歹陛下是我亲舅舅。我又不争他的位置，还跟他亲近，陛下看我可比看那几个大的皇子亲多了。” “是吗？小侯爷生性自在。这一点下官不及。不过小侯爷与苏持玉亲近，倒也叫下官意外啊。”谢岐像是不经意一般道。 ------------ 第0161章 天堂 骆川贤却一点也没惊讶，甚至耷拉着眼皮子瞥了他一眼：“跟陛下跟前的红人交好，这不是跟您学的么？” 两个人这番争斗显然没谁落下风。 谢岐自打进了宣镇抚司后，确实不如以前在城防营时候常伴驾。 方方面面来说，苏南丞就是那个取代他的人。 可要说皇帝不信谢岐也不对，龙行卫这边显然也是皇帝信任的地方。 只是确实，比起骆川贤这个皇帝的亲外甥来说，谢岐又差了一点。 这可真是没法说。 苏南丞伴驾直到皇帝累了回船舱休息，他才退下。 龙船虽然大，可也就这么一点地方。 于是碰上了骆川贤也稀奇，两个人就在船尾找了个地方坐着说话喝茶。 众目睽睽，反倒什么都好说了。 反正也没人听得见。 “持玉感觉如何？” “多谢小侯爷关心，尚可。还好我没有晕船的毛病。”苏南丞笑着端茶。 “呵呵，我问你这个了？”骆川贤摇头。 “别的也很好，小侯爷还不知道？”苏南丞笑起来：“陛下如今也好。” 身子是真的好。 “那就好，你如今盛宠加身，要小些些。你挡着别人的路，别人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骆川贤道。 “是，小侯爷提醒的很是。不过我也不是很怕，朋友多。”苏南丞道。 骆川贤挑眉，不置可否。 不过确实他们之间会互相帮衬，不为别的，只为利益。 “出发之前，老四给我送了个人。”骆川贤轻轻摸着杯沿：“南边教导出来的，真是色艺双绝。” 骆川贤这个人吧，确实有这个爱好。 他还不是单纯的好色，他就喜欢有才艺的姑娘。 “四皇子用心了，不管怎么样，人归了小侯爷也好啊。”苏南丞一笑道。 “呵呵，来历不明，我可没那么饥渴。养着吧。”骆川贤道。 “自打三殿下出了事，其余的殿下们行事愈发低调了。”苏南丞道。 “低调也不耽误钻营。老四老六如今是很有希望的。老子生母贤妃，孟氏一族虽然不算大族，也有几个靠得住的。老六母亲只是二品妃位，母族卫家有爵位，官职却一般。这也是势均力敌。”骆川贤道。 “不过四皇子显然是比六皇子会办事，朝中倾向于四皇子的人更多吧？”苏南丞问。 他也是收到四皇子好处的人。 “这不假，不过如今这个情势下，会办事不见得就好。就母族家世来说，还有谁比得起老三？可惜老三没这个运道罢了。”骆川贤轻声：“陛下身子骨好着呢，真要是再往下看也没什么不好。十三十四皇子的母族都提不起来，没什么不好。” 说完这话，苏南丞就没接，因为有人过来了。 他们也起身没在继续。 不过，苏南丞眼神示意骆川贤，他明白了。 不管日后这江山还能有几天安稳，皇帝只要没死，总要立太子。 皇帝要是死了，也得要新皇帝顶上。 不过苏南丞还是倾向于叫皇帝多活几年。这个路数他已经摸到了。 要是来个新皇帝，万一试图励精图治呢？虽说如今换个皇帝也没用。励精图治也是白扯。 可要是皇帝做出那个样子，身边人就要遭殃了。 所以老皇帝就挺好，大家凑合过吧。 容他先慢慢积攒力量要紧。 苏南丞也没一直都在龙船上，他常通过小舟去别的船上看顾。 如此顺江南下六日后，就到了薄江府。 当地文武都来接驾。陛下要在这里休息两日，然后起程去往青州府行宫。 正是最热的时候，皇帝一行人都是披挂着。苏南丞他们也都穿着轻甲。 别提多受罪了。 要说老皇帝这体格子真是好，他走在前，真是看不出劳累。 倒是娘娘们倒了几个，贵妃就倒了。 薄江府这边，皇帝下榻的是一处官员的别院。 连皇子都要自己住，因为不太大。但是御前的守卫们必须跟随陛下。 皇帝来这里就只是两三日，却有无数人上赶着送东西送钱。 为这个，当地官员们都要发一大笔。 自古江南富庶，薄江府紧挨代江，盐运等产业一向是拿大头的。 那些个盐商老爷们，巴不得有个机会给陛下贡献。 拿个皇商名头，不比什么好？ 贡献过陛下的人，身价都不一样了。 都是人精子的，多好的攀附机会？ 就算陛下不理会，攀上京城里的贵胃也是好的啊。 所以苏南丞这个如今陛下跟前的红人怎么可能不被照顾？ 送钱送物送人，一样没少。 等伺候完了陛下终于终于可以彻底歇一天，程铭捧着礼单来：“公子您看，这是外头送来的，说请您务必要收。” 苏南丞接过来看了一眼，这礼单上打眼就是南海夜明珠一对。 “啧啧。” 细看去，送银子的都排后头，算是拿不出手的。 前头都是各色古玩珍玩，字画，稀罕物件儿。 至于人，那是更不上台面的。 “还有六位姑娘，小的看了一眼，都是绝色。”程铭笑道。 “多绝色？带来我看看。”苏南丞道。 不多时六位姑娘都到了，盈盈下拜，果然是生的花容月貌。 苏南丞看过后先叫她们退下。 “侯府女子无数，这样容貌的也不多。这还是只是送我的，啧啧。” “是啊，咱们在京城还见难民灾民，这里倒像是天堂。”程铭感慨。 “选一个吧，赏给你。”苏南丞道。 程铭脸一红：“小的不要……多谢公子。” “怎么不要？不想开荤？她们到了我手里，就回不去了。伺候理你，你要留就留下，不留到时候就送她们出嫁。”苏南丞道。 “小的不要……小的享受不了。”程铭坚决摇头。 “啧，好吧，那你就将她们送下去。张虎，牛三，马和，还有那几个管事的。转告我的话，愿意就留下将来带回京城。不愿意就随意赏赐些金银。也告诉那几个姑娘，伺候好他们，等我走的时候都有重赏，身契也还给她们。”苏南丞道。 “是，公子……不留一两个伺候吗？”程铭问。 ------------ 第0162章 江南事 “不必，去办吧。”苏南丞摆手。 姑娘们没有不愿意的。 或者说，容不得她们不愿意。 她们被送出来的那一刻，命运早就不由自己。又或许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自由。 如果是按照苏南丞的给的条件，她们伺候过了之后，还能得到赏赐和钱财，出去嫁人，自然是好事。 她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无所谓不再是处子之身。 也都能嫁出去。 只要陪嫁够丰厚，不会没人要的。 下面的人也没拒绝，这种事，就跟赏赐了一顿饭菜一般。他们很愉快的接受了。 反倒是因为苏南丞赏赐的，他们都很高兴。 其实苏南丞没想着收买人心来着，顺手就做了。 结果倒是意外的不错。 意外之喜。 一夜过后，张虎亲自来找他：“大人要是不介意，昨夜女子，卑职打算带回京城了。” “哦？喜欢？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自己喜欢就好。你肯留她，也是她的福气，免得日后漂泊无依。” 张虎谢过她，也没说为什么。 不过苏南丞大概知道，吴三灯早就将这几个管事的人查了一遍。 张虎早年娶的本来是自己的亲表妹，夫妻恩爱，也算是神仙卷侣。 可惜他妻子红颜命薄，孩子都没生一个就病死了。 第二任妻子性情不好，他们夫妻关系一直不好。常年分居，至今连个嫡出的子嗣也没有。 只有庶出的一儿一女。 所以大概是昨夜的女子伺候的不错，他便起了怜惜之心。 这都是琐事，苏南丞没多管。 他这边，收礼的人名单可是要记住的，这礼物不能白收，就算眼下是没什么事。日后少不得人家需要他的时候找上来。 这事有程铭，程铭办的很好。 比起薄江府大家的殷勤来，几日后终于到了青州府后，苏南丞就知道之前还是自己没见识了。 青州乃是江南最大的一座城。 便是当初他南下显州时候，距离显州不远的青州府。 这里管辖了下面几个城市。 太守还是当年那个许太守。按察使张大人也没变化。 天然的厉害，行宫里运来大量的冰块降温。 苏南丞感觉自己的前心后背已经湿透了，不过也不能休息，刚过来，他不驻扎行宫内部，但是要驻扎外部。 有本地的官吏们提着大木桶送来了凉茶。 操着本地话夹杂着官话，招呼众人喝茶。 苏南丞闻着那有点澹澹药味的黄褐色茶汤，也有点兴趣。 牛三去给他打了一大碗：“大人喝点吧，这东西好，消暑又降燥。” 苏南丞应了，喝进去味道还是可以的。茶味夹杂一点药味，没有甜味。挺解渴。 接连喝了三碗，浑身那个燥热烦闷的感觉就少了不少。 入夜时候，有人专门来找苏南丞。 正是许太守的长子，他十分客气的招呼苏南丞住他家的别院里。 苏南丞拒绝了，他们城防营的人统一住的是城里一家客栈，一早就包下来了。 “有劳大公子，大公子和许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多有不便，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既如此，那下官一会叫人送去些东西，好歹叫您几位大人住的舒服。就别拒绝了。”许大公子也挂着个九品小官呢。 “这怎么使得？实在是劳烦您了。”苏南丞忙道。 “应该的应该的，来到了青州，就该是我们尽心。等日后下官去了京城，招不得叨扰您呢。”许大公子道。 苏南丞笑着应了，话却不当一回事。 四皇子的徐侧妃，就是眼前这位的姐妹。 许太守这肯定是得了四皇子吩咐。 跟随御驾出来这些人，哪一些是什么样子，京城里的人门清。 他们肯定一早就告诉地方上自己的亲信们该对谁怎么做。 苏南丞有这个心里准备。 这种示好肯定不能拒绝，不过再亲密，就过分了。 苏南丞回到客栈里的时候，被人领着到了住处。 这里是个很大的客栈，如今住的只有城防营里的人，苗从打头，后院厢房就是苏南丞和他手下几个有官职的。 没官职的几个，近身跟着大人的，就住前面楼上楼下。 所以这里住的很宽敞。 苏南丞进了自己的房间就见这里真不小，里外屋子。 两个姑娘上前：“奴家伺候大人更衣吧。” 两个姑娘岁数不大，十五六的样子，生的很是漂亮。 不光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良家子。不是之前在薄江府时候那种专门养出来的瘦马。 “谁送你们过来的？”苏南丞问。 “回大人的话，是许大公子送了我们姐妹来伺候大人您的。”小姑娘有些胆怯。 她们是堂姐妹，就是在御驾来之前被买到许家的。 图的就是个身家清白，身世干净。 “那就伺候吧。”苏南丞也没赶走她们。 在这里怎么也要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有两个丫头伺候还是合适的。 前提是丫头别做妖，毕竟不是自己的丫头。 还好丫头们都很懂事，毕竟是好人家姑娘，比起伺候床笫之事她们更擅长干活。 当夜无话，苏南丞累了，睡得很沉。 反正有牛三和马和在，程铭也跟着，他很安心。 他也是渐渐才知道牛三和马和的战斗力有多高。 牛三看着憨厚，实际是个肉坦。 马和更是不爱说话，看着像是个书生，但是爆发力极强。 这俩人算是苏南丞在城防营最信重的，其次才是吴三灯。 毕竟吴三灯虽然也有不错的战斗力，但他更擅长的是脑力。 皇帝是真的出来玩儿的。 这一来，苏南丞他们更忙了。皇帝要出来行宫，出去看看风景什么的。 青州府还是有不少古迹和风景的。 苏南丞他们不得不在皇帝忽然想去哪里的时候，跑死先去排查环境，以及实时守护。 接连八九天下来，苏南丞瘦了一圈。 热的。 皇帝是玩的不亦乐乎，因为他要在行宫里摆宴。请当地士绅以及一些老者，还有一些读书人。 他当然只需要一张嘴，自有人办妥。 礼部也不必担心银子，多得是人要为陛下尽孝心。 最大的问题就是安保。 ------------ 第0163章 会办事儿 苏南丞直接骂娘。 这请的人都不熟悉，要是有人有歹心，别说是伤着陛下，就是不伤着出了事他们也得担着。 苗从也是一脸黑线。 羽林卫的人更是烦躁，可他们也只能接受。 “来的人挨个搜身。”苏南丞道：“找几个宫女一起搜，男的女的都不能不查。” “这不妥吧？”苗从皱眉：“搜到什么程度呢？” “大人，这要是混进来孔雀教的人，咱们都难辞其咎。陛下宴请，搜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求多严苛，至少不能带进去东西吧？”苏南丞道。 苗从叹气：“就是怕得罪了人，到时候参咱们一本。” “我看行，一帮子做买卖的，他们敢说什么？”羽林卫的副统领赵大人道：“到时候叫许太守也出几个人。那些官员就叫他来查，出事了他承担着。” “如此倒是合适了。”苗从笑道。 主要是都不想背责任。 苏南丞没意见，别混进去刺客就行。 老皇帝反正是能找事儿。 到了正日子，行宫内外设下几道岗。 来的人被搜查当然不高兴，可一想这是要赴陛下的宴，也就没脾气了。 来的女卷有限，商人地位本就低下，他们的妻妾更是没地位。 所以只有官宦女卷。 自有宫女们负责。 倒是有一批陪客的姑娘，要好好查验。 苏南丞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里恶心的要死。 堂堂皇帝，这闹的什么事，果然别管人地位高低，恶心起来是一样的。 其实这位皇帝诸多毛病，却不是个好色的。 但是他大概是老了就喜欢这份热闹，才闹出这事来。 苏南丞这边腹诽呢，就见有太监跑来叫他了。 “苏大人，陛下有请呢。” 苏南丞叹口气点头，将佩刀递给了牛三，跟着太监走了。 跟前的人滴咕：“苏大人真是得宠啊。” 有人应和了一句可不是么，心里不知想什么。 苏南丞穿着轻甲到了御前，请安后就被皇帝叫过去：“来来来，苏卿来尝尝这酒。” 苏南丞谢过皇帝，自有人给他端上酒。 陪着皇帝喝了几杯，又被贵妃叫过去说了话。 自然有不少人就盯上了苏南丞，不过他今日职责在身，自然不好一直在这里流连。 就是从第二天起，求见的，送礼的就多了起来。 还有知道苏南丞没成婚的，就推荐起女孩子来。 不过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定亲了，那些人不死心，又送自家女儿和侄女。 只求苏南丞能收下。 对于地方上做生意的人来说，如果苏南丞这样的人能收下他们家的女孩子，就是做个没名分的通房也是好的。 有些这之前不知道苏南丞的，这会子也打听清楚了。 成康侯府的孙子，六品的城防营总旗领队。 御前红人，还是贵妃的亲侄子。 这还不上赶着巴结？ 别说是苏南丞，就是跟着他的人，也没少叫人巴结，都得了好处。 短短几日过去，礼物都堆了一屋子。 送钱的也不少。 不过后头送姑娘的倒是都被他挡回去了。 “公子，小的专门看了，有两位盐商倒是气质不一样。很是懂事。沉老爷请您喝茶，雷老爷是特地送礼给七少夫人的。” “哦？这两位，买卖都不小啊。”苏南丞道。 “是，这两位都做盐务买卖，也有别的。小的觉得，您不如见见？”程铭道。 程铭很聪明，很多事吴三灯都能摸到，他怎么可能看不出？ 公子要做事，当然需要钱。 如果真有靠谱的，盐商们可是最有钱的。 “你看着人不错？”苏南丞问。 “小的不好说，不过这两位老爷言谈十分平和。”程铭道。 “好，细细的打听打听，既然你说了，我就接触一下。”苏南丞也明白了程铭的意思，自然就应了。 这一打听，自然有点用处。沉老爷和雷老爷，还是儿女亲家。确实买卖做的极大。 四大盐商里，他俩占据一半。 又因为有这层姻亲关系在，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 如今双双示好苏南丞，也是难得。 于是，又几日后，苏南丞就应了沉老爷的约，去喝茶了。 沉老爷办事十分的周全，喝茶的地方，是一处茶园。 依山傍水，山是茶山，下面的茶园全是景。 假山池水，各色花卉。人工湖上是一出江南的戏，伊伊呀呀的唱着。 湖面垂柳被微风一吹，梦幻一般的飘动。 沉老爷和雷老爷亲自陪着苏南丞，在园子里走。 “此处可还清幽？大人肯来，小人三生有幸。” “两位老爷客气了，我是个粗人，只觉得这里处处都好，却说不出什么好词来。两位老爷风雅。都说江南多文士，果然如此。”苏南丞道。 “大人客气了，客气了。小人小时候不识字，哪里是什么文士。摸爬滚打多年，才挣下一些家业。如今附庸风雅罢了。”雷老爷笑道。 苏南丞与他们聊的还是很投契的。 看过风景后，就在一处亭子里坐下，有漂亮的丫头们上了茶。 正是这山顶产出的好茶。 大家都是为了联络感情，喝茶是次要的，倒也没什么正经事说。 到了晌午，又换了一处厅堂摆上膳食。 苏南丞看的很满意，这一桌不错，但是又没到那种夸张的地步。 两位老爷很懂分寸，是显示了财力，却又没有过分显示。 叫人很是舒服。 难怪生意做的大，确实很懂人心。 沉老爷询问：“可否容小人叫女儿过来布菜？” 苏南丞心里有数于是道：“我自然没意见，只是贵千金毕竟是千金之躯，这般劳动，可否不妥？” “只要大人允许，便是小女的福气了。”沉老爷道。 “既如此，就请吧。” 不多时，一个穿着浅绿纱裙的姑娘过来，规矩十足的请安。 她生的极美，一张瓜子脸巴掌大。 真是细眉杏目，皮肤莹白。 与沉老爷颇有几分相似。 行动间十足的规矩，也十足的有贵气。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绝不是滥竽充数。 说布菜就是布菜，没有一点轻浮举动。 苏南丞也只是欣赏，并没过分看。 ------------ 第0164章 沈家姑娘 一顿午膳后，沉姑娘就先退场。 再换上茶，那湖上的戏早就换了好几折子，一直就是作为背景板存在的。 倒是很有味道。 沉老爷这时候才问：“不是大人觉得，小女可还有几分好处？她自幼是请了京城宫中出来的教导宫女教导规矩礼数。五岁开蒙，如男儿一般教导学问。到如今，琴棋书画，不敢说如何通，也都有涉猎。” 苏南丞喝着茶轻笑道：“沉姑娘自然极好的，我是外男，怎好评价？” “得大人一句夸，乃是小女的福气。要是小女能有幸伺候在大人身边，也不枉她此生了。”沉老爷道。 “那只怕是要辜负了您的好意，今年陛下已经赐婚，定的是永安伯府的女孩子。我与贵府的姑娘无缘啊。”苏南丞道。 “如何敢求嫡妻之位，只求大人怜惜，叫小女做个端茶倒水的伺候您，就是她的福气了。”沉老爷忙道。 苏南丞没说话。 雷老爷忙道：“大人莫要为难，沉兄一共就四个孩子，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方才的侄女，是最小的一个。正经嫡出的孩子。只是我等商户家里的儿女，学问好也罢，才华样貌好也罢，都是下品……” “若能伺候在您身边，便是个女使丫头，也是抬举。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千万不要计较。” 苏南丞摇摇头：“两位老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倒没什么冒犯的。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委屈了沉姑娘？” 见他松口，沉老爷忙道：“不委屈不委屈，要是能叫她跟着您去京城长长见识，是怎么都好。” 苏南丞轻笑：“既然沉老爷这般说，我再拒绝，倒是叫沉老爷和沉姑娘难堪。既然沉老爷执意如此，等我回京，沉老爷就安排人将姑娘送去京城吧。” “放心，既然是跟我，也不好叫姑娘没有名分。等明年，我自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多谢大人。” “沉老爷不必客气，既然沉姑娘要跟我走，你我也算一家人了。”苏南丞也不绕圈子。 沉家看好他，他也接受。 回头查一查这个沉姑娘，这种事，不能说是坏事。 人嘛，该妥协的时候也得低头。 这位沉姑娘长得也不错，看着挺舒服的。 送走了苏南丞后，雷老爷就道：“丫头你最疼不过，平时养的比京城里那些个贵族女子都好，如今就这么……” “老弟啊，咱们抓个机会不容易。如今天下这个样子，咱们手里有钱，都是祸害。要是舍了一个闺女，能护住全家，有什么舍不得？也算没看走眼，好歹他是应了给瑛娘一个名分的。”沉老爷道。 “那也是因为你的身家。”雷老爷叹气：“我不如你聪明，你说好就好吧。” “我也不敢说就看准了，总归这个苏大人是个干净人。”也不是真要把女儿推进火坑。 “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咱们就算是舍得家财，也得有门路啊。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沉老爷道。 雷老爷叹气：“你说的是，可惜我没有女儿了。” “咱两家是一样的，瑛娘只要能站住脚，日后我搭上的关系，不也就是你搭上的？”雷老爷的大女儿就是沉家的长子媳妇。撑家门那种。 苏南丞回去的时候，程铭问了他一个灵魂问题。 “公子，那罗姑娘……您怎么就不要啊？”今天这个沉姑娘，公子明摆着是接受了的。当然是因为沉家，但是罗家也不是没用啊。 苏南丞手一顿，半晌后道：“啧，可能就因为那罗姑娘……把我当救命恩人了？压力太大。” 程铭嘿嘿笑，他也不是很懂，但是好像公子说的也对。 今日的沉姑娘看着大大方方的，确实比那个罗姑娘好。 “好了，吃饭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有许家送来的两个姑娘，照顾个起居还是可以的。 沉家的姑娘确实没什么问题，正经养在闺阁中的。 反正明面上打听出来的东西，都是好的。 江南地界上，那些富养姑娘的东西，沉姑娘都是学了的。 夜里时候，沉瑛娘被叫到了书房里。 “瑛娘啊，今日见了人，你感觉如何？” 沉瑛娘非常不好意思的道：“女儿也不知怎么说，看着人是正派的。爹爹做主就好了，女儿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知道这样成婚算不得多好看，可自己家里再是有钱，又没有地位。 好歹爹爹给她找的人也是个年轻英俊的，出身也不低。 “是委屈了你，不过爹打听过，这位公子身边没什么人。先前别人给他的人，他也都赏给下面人了。至于京城里，他还有多少女人，爹是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承诺明年才肯给你名分，可见就是个看重规矩的。” 这样的人，私生活不会乱。 “是，爹爹说了，女儿就明白的。”沉瑛娘叹气：“女儿自幼读书，自然知道如今天下的样子。别的女儿都做不到，但是女儿一定会按照爹爹指的路走的。” “好孩子，他既然应了给你名分，爹爹也不会亏待了你。等你走的时候，爹给你带银子，好歹有钱在身上，你在侯府也不会受委屈的。” 沉老爷并不知道苏南丞不住侯府。 人的外形好看还是很占优势的，至少沉姑娘对苏南丞是一点也不排斥。 这场相亲局，俩人还是都满意的。 虽然这事不纯粹，大家的诉求也都是利益。 不过既然是苏南丞自己点了头的，当然也会承担。不会把人带回去又不管人家。 沉家也很会做事，很快就说好了到时候等苏南丞先回京，随后他们再把人送进京城。 这样不太容易叫人盯着。 苏南丞对此很满意。 炎热的七月很快就过去了。 皇帝的行程是过了中秋之后起程回京。 此番随行的大小官员基本都吃饱了。城防营是累，不过也没少赚。 许大人这边不好亲自跟苏南丞接触，就是他的长子，许大公子接触的多。 该送的都没少送。 ------------ 第0165章 好处 这明摆着是四皇子的接触，苏南丞也都没拒绝。 在京城里，四皇子是不敢这么明着跟城防营的人走得近。这一出来，倒是个机会。 苏南丞是真没想到，在京城时候的应酬可没这么多。这一出来，简直成了个香饽饽。 皇帝看在眼里的人，真不得了。 如今说一句皇权衰微也不为过了，但是如四皇子之流，他亲近的人，还是要围着皇权转的。 至于沉家雷家这些家族，他们有钱却没有过硬的权利。 虽说跟地方官关系都不错，可天下不稳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怕。 尤其是南方的孔雀神教闹的这么凶。 能搭上京城的路子，还是要搭上。 到了八月初，这边天气不见一点凉爽，热的简直吓人。 他们还是待遇好的，好歹夜里有冰块用。 那些地方调来的驻军们才惨，天天熬着。 苏南丞自己的下属他掏钱，没少买冰块啊，凉茶什么的。 反正现在跟着他的人都很骄傲。 我们大人就是大度。不过有当值时间跑去赌博的，也被苏南丞拿下，明正典刑，打的狗一样。 临近中秋，沉家又送来了一堆东西。 苏南丞收的很有些不好意思。 得了人家的姑娘，图人家的家财，还收了人家的礼物。 “公子日后善待沉姑娘便是了。您好他们也会好，日后他们要仰仗您的地方多了。”程铭是最能看透苏南丞的人。 公子这个人，就是厚道的很。 苏南丞也只好应了，把良心先丢出去。 “派人送些东西回府，另外转告家里，好好收拾一处后院的住处给沉姑娘吧。一会我写封信回去。” “是，公子放心，这事小的一定办好。” “这种事，我还有不信你的？”苏南丞自打得了程铭，琐事都放心。 程铭听到这话，当然也是非常高兴，神色坚定。 苏南丞拍他的肩膀：“这话，你家公子只说一次，你安心跟着。日后我自会给你前途。” “是！”程铭应和。 “好了，做事吧。” 傍晚时候开始下雨，苏南丞舒服的扯开领子。 刚坐在摇椅上感觉了一会这冷意，就见有人跑进来：“大人，出事了。” 苏南丞蹭一下就跳起来：“哪里？怎么了？” “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遇见了孔雀教的人，没受伤，不过伤了几个兄弟。人跑了。” 苏南丞骂了一句脏话，带人赶紧出门。 先顾不上管那俩皇子，没出事就好。 现在满城搜捕孔雀教的人。 不过只混进来一伙，或者说这帮人一开始就在城里的。他们想要劫持皇子来着。 不过暗地里人实在不少，没能成功。 伤了几个人后跑了。 本地的官差这几天也提着心，这时候跑的最快。 不过夜深了还是没能抓住人。 都是本地的人，跑起来也是飞快。 不过，没抓住也不是没收获，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们的家人可没几个能跑的。 半夜时候苏南丞还是先去行宫，自然皇帝早就歇了。他也就是来走一遭表明态度。 第二天大清早皇帝才见了他。 皇帝并没有那么愤怒。 苏南丞和苗从几个请罪，皇帝也只是摆摆手：“这事也不怪几位卿。” “宵小之辈总是有的。” 几个人起身谢恩，好歹皇帝没动怒就好。 其实皇帝并不想这时候大开杀戒。不想叫江南的百姓恨他。 而且也怕闹大了之后，引起孔雀教的强力反弹。 这道理不难懂，就是懂了之后叫人非常的无语。 于是就按照流程来，那大家都省事儿。 回到住处更衣，苗从道：“我看着陛下也是有些累了吧？想回京了？” “快了，过了中秋，也就半个月的事了。”苏南丞也想回京，热死了。 “听说大人昨儿收了个绝色？恭喜大人了。”苏南丞道。 “呵呵，你那不是也有两个丫头，怎么？伺候的不合心意？”苗从问。 “没有，挺好的，也就伺候伺候起居。回头咱们回京的时候就放回家去叫她们婚嫁了。”苏南丞道。 “挺好的，持玉洁身自好啊。” “哪有，下官这不是还没成婚么。总要装一下，免得叫未来岳家听见什么不好听。”苏南丞道。 “哈哈哈哈，这话也对，挺好的。”苗从拍他的肩膀。 后头抓住了几个孔雀教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没处置。 先关起来，等皇帝走了再说。 显然这个教也还不成气候，不会真的正面对上皇帝。 两下里安稳的过了这个时间。 中秋的时候，皇帝在行宫摆宴，也是最后一回跟本地这些官员宴饮。 回京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回去不坐船，因为是逆流了，所以直接车马回京。 临走的时候，苏南丞叫程铭去了一趟沉家，好歹对沉家吃了定心丸。 程铭道：“还请沉老爷放心，之前我们家大人就已经送信回京，准备好了一切。京城一切都有我们大人，您不必担心沉姑娘去了受委屈。要有什么人给她带，就带去。京城与青州不同，千里迢迢要是姑娘不适应也麻烦。” 这是说可以叫沉姑娘带几个人过去照顾。 这一说，沉老爷果然放心多了。 八月十九的时候，圣驾起程。 苏南丞他们骑马跟随护送。 九月初一的时候，沉家将沉瑛娘一行人送出了青州府。 上马车之前，沉瑛娘哭的不能自抑。 被她大哥和大嫂扶上去，她娘也哭的厉害。 “放心，瑛娘去了是有名分的，好歹是侯府，是咱们家高攀了。”沉老爷道。 只是这一路山高水长，家里人不放心也是一定的。 回程的路不算快，一路所有人都是高度集中精神。 好在没出什么事，到了九月十三的时候，就已经进了京畿。 到了这里，大家就放松些了，这里有驻军。 不过一天没回到京城宫中，大家也不会彻底放心。 京城里已经预备好了接驾，圣旨早就送回去了。 所以四皇子和六皇子牵头，与留京的大臣一起，就只等着陛下回京了。 终于看见了城门的那一刻，苏南丞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好累。 ------------ 第0166章 忙啊 累了也不能休息，护送皇帝回宫后，还有一系列后续的事要做。 终于能做自己的事，还得先回府。 从外头回来，肯定是要先去拜见长辈的，这是规矩。 侯府也有人专门等他，还预备着家宴。 苏南丞带回来不少东西，当然大部分都是送回他自己的宅子。 但是给侯爷和老太太，苏英渠和冯氏的也不少。 还有就是给岳家的。 这都是要走的礼数。 如今已经是九月里了，正好秋礼也好送出去。 在成康侯府陪着成康候和老太太他们吃了晚膳才回家。 宅子这边，下人们已经等了一下午，这会子可算等回来了主人，都赶紧来迎接。 苏南丞摆手叫他们免礼：“这些日子我不在，你们都辛苦了。” 众人忙道不敢。 夏荷上前：“公子，您今日劳累了吧？奴婢们备好了热水，这就先伺候您沐浴吧。” 苏南丞应了，就先去等着洗澡。 冬梅跟夏荷一起伺候，苏南丞只是当着几个人的面拉着冬梅的手亲了亲，就逗的冬梅红透了一张脸。 沐浴过后就不早了，喝了一碗他们端来的银耳汤，就该睡觉了。 自然是冬梅来侍寝，本来是不打算做什么的。 不过温香暖玉抱满怀，正是年轻的时候，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等做完了，实在该睡了。 简单洗过苏南丞很快就抱着冬梅进入梦乡。 冬梅一时睡不着，她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紧紧抱住公子的一只手。 她好想公子，终于回来了。 沉姑娘的事也不是秘密，宅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甚至也去后院看过给沉姑娘收拾的住处。 她心里其实也有点酸酸的，不过她也知道沉姑娘是不一样的。 至少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凭着公子喜欢能有今日已经很不错了。 公子是个好人，她很知足。 日后也会好好的跟沉姑娘相处。 但是，还是有点酸酸的。 冬梅低头，在苏南丞的手上亲了亲，心想趁着现在，每天都能陪着公子，一定要好好陪着。 苏南丞得了几天假期，第二天当然是先去岳家送礼。 被留了一顿午膳。 丰家也是一样的礼数周全。永安伯亲自陪客，是给足面子的。 他走后，丰竹君看着他送来的礼物也是很高兴。 这里头有她喜欢的笔墨纸砚，也有适合她的衣料和江南的首饰。 她也没说有多喜欢，就是将头上的一对蝴蝶簪子换成了礼物里的蜻蜓簪子。 还没过门夫君就知道体贴，丰家人都为她高兴。 至于说苏南丞这回出去有没有带女人回来，这事丰家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计较。 嫡妻正室，就是要有这个气度。 见过岳家的人，还要见的就是费鸠等人。 反正三天假期也没闲着，天天都有事。 九月底的时候，沉家的车马终于是到了。 是程铭带人出城去接回来的。 沉瑛娘的二哥亲自送妹妹来京城，因为护送的不光是妹妹，还有家里给沉瑛娘的钱财等物。 再就是一笔钱，给苏南丞的一笔钱。 人家舍了闺女，贴上钱，苏南丞当然不会做湖涂人。 宅子里，叫人将沉瑛娘送去后院先安顿。 与她二哥沉翊钧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苏南丞就把话说的比较明白了。 “沉家看好了我，将女儿送来，别的我不敢说，至少在我这里，她不会受委屈。” 他们男人说的这个不受委屈，当然不是说她日后能不受主母管束。 但是至少，不会叫她不明不白的没了，也不会把她丢在后院不管不顾。 “小人多谢大人抬举。” 纵然还没去侯府，沉翊钧也看得出这宅子里规矩大的很。 他想着不住侯府也好，省的妹妹不好做人。 “我也要多谢沉老爷的抬举。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苏南丞道。 沉翊钧忙道不敢。 苏南丞叫人带着他去休息，叫他在进城留一阵子。 尤妈妈早就被嘱咐过了，所以也很清楚怎么对待沉姑娘。 如今还不是府里有名分的，只能是一位姑娘。 不过，看了苏家的安排后，沉瑛娘也放松多了，至少人家是认真对待的。 下午时候，冬梅奉茶，被苏南丞拉着抱住：“醋了没？” 冬梅难得淘气吐舌：“醋了。” “傻东西，醋了还说出来？”苏南丞捏她的脸：“这些时候想我了吗？” 冬梅点头：“想了，有一天夜里梦见公子了……” “梦见我做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梦见公子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冬梅伸手抱他的脖子：“公子走了好久啊。” 苏南丞抱住她的腰低头亲她，好久后道：“别醋，公子喜欢你。” “嗯，没有醋，沉姐姐长得真好看。大家闺秀呢。”冬梅有点不好意思：“就奴婢都没什么规矩。” “这样就很好。”他就喜欢冬梅懂事又乖巧的样子。 还不死板。 “不过，如果她没有小看你的话，你可以与她交好。她不懂的事你教给她，她也会明白报答你。”苏南丞道。 沉氏不缺银钱，但是京城的事她不熟悉。 冬梅自幼侯府长大，知道的多。 “但是要自己长个心眼，别叫人算计了。” “公子放心吧。” “小冬梅最乖了。”苏南丞又低头亲她：“叫公子好好尝尝，这些时候没见你，公子可很是想你呢。” 出去的时候事多，其实也难想起来。 但是回来就觉得这小丫头在跟前的时候好。 冬梅很害臊，但是还是被苏南丞抱去了内室。 天冷起来，沉瑛娘送走了二哥之后，心里空落落的。 她以为来了京城后就会与那人…… 没想到，竟没有。 那人只是告诉她，等来年他大婚后，她就会有名分了。 她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但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时间过的飞快，因为婚期渐渐逼近，苏南丞这边的事也更多。 城防营这里也忙，时不时还要进宫，一眨眼，等苏南丞有空去看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里。 天寒地冻，听说沉姑娘病了，他当然要去看望。 ------------ 第0167章 婚事临近 沉瑛娘就是乍然离开了家乡亲人，又来了京城这种气候下生活，身体也不适应。 苏南丞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咳嗽，小脸咳的通红。 看着可怜兮兮的。 苏南丞问过吃的什么药，又细细询问过病情后道：“无妨，冬日干燥，你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多谢公子，奴没事。” 沉瑛娘本来是叫大人的，来了发现府里亲近的人都叫公子，也就改口了。 “嗯，那就好，想家了就写信。叫你这么早千里迢迢来，委屈你了。”苏南丞拉着她一只手拍了一下：“有心叫你回去过个年，但是路途远。是我原本想的不周全，本该叫你过了年再来的。” “奴没事，京城过年也很好。”沉瑛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公子肯来看奴就好了。” “什么话，你病了我当然会来。没病也会来，只是最近几个月忙罢了。你安心养着，我最近都会来看你，陪你用膳。吃的也不习惯吧？咱们家添上的江南厨子做的如何？” “多谢公子，奴都适应的。京城的饭菜也好吃，新厨子也好。” 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苏南丞才走，说好明日继续来看他。 苏南丞走后，沉氏的奶娘用家乡话道：“还是知道疼人的，姑娘以后也有依靠的。” 她们最担心了，这位七公子还年轻，前院里还有个伺候的李氏呢。 就怕他得了沉家好处，还不把沉家的姑娘放眼里。 那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爹爹的眼光不会差的，阿妈别担心了。” 毕竟是当代的女子，她们再厉害，一旦婚事定下来。 除了喜欢和没那么喜欢，也没别的选择。 沉瑛娘也是一样，不过她更聪明，心里也很明白。 眼瞅着就是过年，除了当值的时候，苏南丞都得回侯府应酬。 还有去岳家。 正经亲戚，这不走是不行的。 还得抽空去费鸠那，费鸠今年更孤单了，朱将军也是一大家子，本来也不会常来。 苏南丞就见缝插针的去陪着他吃饭，说话。 弄得费鸠每次是不厌其烦，又挺享受。 就好比今日，苏南丞走后费鸠叹气：“真有这么大个儿子也没这么能折腾。你说说我是老了吗？他怎么总是觉得我可怜？” 下属失笑：“多好啊，人家如今也日理万机的，还总是抽空关心将军的身体，您还嫌弃？” 另一个下属也是笑道：“就是，那苏英渠大人都不见得得了小苏大人这关心，您可知足吧。” 费鸠摇头叹气：“得，我比他亲爹还占便宜呗？” 说是说，他到底是暖了心。这几年过年时候，总是有人念着他的。 再冷硬的人也会喜欢有人关怀的。 何况，他其实最初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是许多事逼着他不得不冷硬罢了。 赶场子连轴转的苏南丞过年期间住侯府的时候多。 夏荷特地安排了冬梅和春樱跟着伺候。 梧桐院自然是留着的，不光留着，还又一次重新修葺了，拆了旁边的一些空屋子。 这里如今大多了，就是歪了些。 这是预备着三月里苏南丞大婚的。 还没分家，大婚当然是要在侯府办，等办完了再带着新娘子出去住可以。 要大婚，这里原本就小了，如今扩出来一些，就与原本的线条不太一样。 人走过是看不大出来的，只能从侧面去看。 侯府里预备他大婚的事都已经差不多了，梧桐院里东西满满的，等着大婚前一日才搬出去。 如今苏南丞回来过年，喝多了酒，压着冬梅使坏。 冬梅怕死了，这里还有府里派过来的丫头们，都在外间。 苏南丞看着小丫头眼泪汪汪的求饶，终究还是心软，亲了一会就放开了她。 “回去再收拾你。” 冬梅擦泪：“奴婢知道了，公子最好了。” 她委委屈屈，却又乖乖巧巧的钻进被窝换个方式伺候。 看的苏南丞真是好笑，这傻东西，放过了她还瞎撩拨。 果然，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招人疼。 好容易过完了这个年，苏南丞还是两头住，真正要搬回去，得等婚后了。 婚期定在三月初六，也就两个月都不到了。 这段时间，吴三灯将步兵营的一部分人也摸了个差不离。 苏南丞暂时是伸不进去手，但是知己知彼嘛。 年前，苏南丞又给手下的人发了一波年礼。 没什么比给钱更合适的。 他如今已经立起来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跟着苏大人是有无数好处的。 苏大人念着兄弟，只要你忠心能办事，就有好处。 但是，千万别犯错，只要犯错了，苏大人绝不徇私枉法。该打的一棍子也少不了。 管手下的队伍跟管家里的家仆是不一样的。 家仆们犯错了，比如打坏东西了什么的，只要你保证他们还是对你敬畏的，适当放宽是有好处的。 但是手下队伍可不行，赏的时候不能手软，要叫他们知道跟着你混是能吃饱的。 罚的时候也不能手软，得叫他们知道你的规矩是不能触碰的。 这两样少一个都不行。 光罚不赏，你不得人心。下面时间久了，都会恨你。 光赏不罚，下面人会说你傻，时间久了，你也一样没了威信压不住人。 苏南丞舍得出去银子，又有几个典型跟着他。 比如站队早就有机会升迁的吴三灯。 还有牛三，马和，郑成业等人，都是典型。 至少短短时间内，他在城防营是彻底站住了。 临到大婚前一日的时候，苏南丞叫程铭送去了丰家一个首饰盒。 里头没多的，就简简单单的一对钗。 钗是一对雁，雁的嘴里衔着拇指大的珍珠。 做的很是精致好看。 雁是忠贞的鸟儿，常用来比喻男女的感情。 新婚前一日送这个东西，丰竹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时至今日他们还没见过面。 但是看了这礼物，丰竹君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希望跟自己日后能好好相处。 不敢说恩爱与否，至少要同心同力。 这东西不能说有多贵重，但是意义非凡。 永安伯看了许久后道：“挺好的。” 丰竹君的爹娘看过了，也都是高兴。 ------------ 第0168章 成婚 三月初六正日子。 永安伯府和成康侯府结亲，自然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圣上指婚，本就是荣耀。两家又都有爵位。 尤其是新郎官是这两年新秀，陛下跟前得宠的人。 女方家十里红妆的嫁妆，男方家也是用最高规格来迎亲。 今日迎亲队伍光是撒出去的铜钱都有不少。路过的人都得了。 整个侯府都热闹，到处挂红。 虽说不是冯氏亲生的儿子大婚，但是她一向明白道理，今日只有增光的，没有败兴的。 所以后宅也是热闹喜庆。 老太太这些年不大管事了，家里就由长子媳妇管着，下面的几个媳妇帮衬。 来客也只会觉得侯府究竟是有规矩的，这婚事办的十分体面周到。 今日来的女卷中，最尊贵的，就是长公主与她的儿媳妇了。 前院里，许久不在人前露面的三皇子坐着木头轮椅，也出现了。 其他几位皇子当然也来了。 也只有苏锦丞和苏仪丞成婚时候他们才来过。 如今显然是给足了苏家面子。 热闹了一天，黄昏时候，新娘子被抬进了府。 正堂拜天地，从此后，苏南丞也是有了嫡妻的人。 等苏南丞终于回到了梧桐院，盖着红盖头的丰竹君坐在那，紧张又期盼的等着。 这一对新人，终于要见面了。 喜娘喊着喜庆的话，将秤杆递给苏南丞。 苏南丞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下，伴着喜娘的声音，慢慢用秤杆挑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喜娘高声道：“称心如意！” 随着红盖头落下，新娘子丰竹君的容貌露出来。 凤冠霞帔也没叫她那容貌逊色。 鹅蛋脸，柳叶眉，莹白的肌肤。为大婚涂上的嫣红口脂。 一双眸子泛着光。 “哎呀，新娘子好样貌啊。”苏南丞三婶笑着道。 亲戚们都笑着夸。 小两口第一次见，显然是都满意的。至少就外貌来说，两个人都是没得挑。 这位丰竹君丰姑娘一看就是有主意的人。 日后当家做主，当不是问题。 掀了盖头，苏南丞也没呆一会就被叫走了，前院还有一院子客人。 他得陪客。 还好苏家兄弟多，有人替他挡着酒。 至于说与别的客人，他还有靠谱的下属和朋友，总归是替他挡了绝大对数的酒。 所以终于正经进洞房的时候，他并没有需要人搀扶。 喜房里，摆了一桌酒席。两口子单独入席。 “少夫人也辛苦了，拘束了一日吧？不如先去更衣？换一身轻便的再来用膳如何？”苏南丞问。 “是，只是夫君这样叫我……竹君有些意外。”丰竹君不好意思的道。 “是我的不是，那就叫竹君吧。竹君先去更衣，我也换一身，咱们再坐着说话。”苏南丞道。 丰竹君应了，就去更衣。 不多时，两口子都换上轻便些的衣裳，还是大红。 再坐下，才好用了几口膳食。 丰竹君很是不好意思，毕竟是新嫁娘。刚有勇气说那话，就用尽力气了。 这会子很是害羞。 苏南丞倒是还好。 等吃过这顿，两个人也该就寝。毕竟是新婚夜。 有奴婢进来将床榻上的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收拾了，铺好床，叫新人入睡。 新婚之前，丰竹君也看过册子，又被嬷嬷们教导过。 至于苏南丞，他也不是个雏。 所以一切还是很顺利的。 也没过分折腾，成了事就罢了，明日一早新娘子还得拜见家中长辈。 他也不是不能体谅。 丰家不缺钱，自然丰竹君一早就预备好了不少礼物。 苏南丞的弟弟妹妹们，侄子侄女们都要给的。 还有旁枝的亲戚。 不过她收的要不少。 侯爷的，老太太的，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以及不在京城但是东西已经送回来的四老爷四夫人。 还有上头六位哥哥嫂嫂的。 如今苏南丞出息，他们给的礼物都不轻。 苏家亲戚也不少，这一认，一上午就要过去了。 这之前还要先去祠堂磕头拜见。 也顺带给苏南丞的生母卢氏上一炷香。 这也就是死者为大，真要是卢氏还活着，倒是没资格在明面上叫儿媳妇敬一杯茶的。 不管怎么样，这个婚事，是顺顺当当的办完了。 “竹君今日就好好休息，三朝回门后，咱们就回宅子。如今我城防营事多，并不住侯府。时常过来请安就是了。” “是，我都听夫君的。”不住侯府也好。 自己当家管事，不受钳制当然是好事。 等日后坐稳了再说别的。 苏南丞也顺势说了沉氏和冬梅的事：“本想等回去再说的，不过想来迟早的事，也要提前告诉你。冬梅是我跟前的丫头，伺候了几年。沉氏是南边的一个丫头。” 他是不会对外明说沉氏的来历，免得叫人多想。亲近人懂事的就该知道也不能说那么仔细。 日后自会知道。 “两位妹妹既然是夫君的房里人，我就清楚了。既然伺候了夫君，就该有个名分的。”丰竹君点头。 “冬梅不急，她也还小，倒是沉氏千里迢迢跟我来京，不好苛待了她。也是我的不是，你才新婚，我就与你说这些。”苏南丞笑着拉起丰竹君的手。 “夫君与我明说，这是好事。夫君放心吧。”要说一点也不难受是假话，但是确实明摆着的事就比拐弯好。 两个人才刚成婚，要说感情，那不得慢慢培养嘛。 好歹她进门之前，这两个人都没名分，这就算是夫君对她的尊重了。 新媳妇在府里过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两口子回丰家了。 丰家一早就候着，全家出来迎接。 苏南丞按着规矩给丰家长辈请安。 也正经见到了泰山泰水，领了丰家给的红包。 在丰家见了各种长辈，留了一顿午膳后，才回自己的宅子。 东西陆续也搬过来，总算是回来了。 正院一早就收拾好，如今丰氏进门，后续她自己安顿就是。 新婚期间，苏南丞当然每天都要在嫡妻屋子里过夜。 没有什么不满的情况下，陪伴嫡妻十来天或者一个月都是应该的。 第二天，苏南丞就传话叫沉氏过来拜见。 ------------ 第0169章 一件好事也不干 沉瑛娘紧张的来拜见七少夫人。 礼数周全。 丰竹君确实是也知道一点沉氏的来历，所以没把她当一般丫头。对她还算客气。 商议好四月的时候给她摆一桌，日后就是府里正经的姨娘了。 苏南丞抽空的时候哄着冬梅：“如今没叫你去拜见，你可难受吗？” 冬梅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倒也不难受：“奴婢不难受，就是奴婢不懂……” “一来，没有一口气立两个姨娘的，你还小，要是进了后院，再想天天陪着我就不能了。所以我打算再留你一段时间。看你自己，要是不愿意，就去后院，我常去看你也是一样。”苏南丞还是愿意给自己第一个女人一个选择的自由。 “奴婢听您的。”冬梅不好意思的笑：“奴婢也想陪着您。” 虽说当丫头陪着主子，终究是不体面的。可确实也舍不得…… “心里记住，公子疼你。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苏南丞抱住她捏了捏脸：“乖乖的。” “嗯。”冬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带着笑：“都听您的。” 太乖，弄得苏南丞直冒邪火，将人抱住好一顿亲昵。 这丫头太会招人喜欢。 下午时候，苏南丞开了库房，送去丰竹君那一套头面，这都是外头人送的。 又给沉氏那边送去了北方的特产布料，叫她做衣裳玩。 冬梅这里，苏南丞亲手选的首饰和衣料：“喜欢就用吧，如今不必太过克制了。” “回头叫外头给你打几套像样的首饰来。” “公子，奴婢……不用这样的。”冬梅很是有点受宠若惊。 “呵呵，七少夫人就不必说了，出身名门。十里红妆进府的。自己的嫁妆用不完。沉氏来的时候带的身家也是多。就你什么都没有，我不给你，指着你那点月钱过？”苏南丞捏她的脸：“趁着肯给你，还不收好？” 冬梅不说话了，只是憨笑。 这丫头宠多一点也不会恃宠生娇的。他这一点还是看的透。 沉氏和冬梅，是苏南丞明白交代给嫡妻的。 不过，其他几个姑娘也要赶着拜见。 这几个人，苏南丞就没什么好态度。 丰竹君也不事事都问，她与尤妈妈谈过之后，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既然是自家夫君没碰过也不喜欢的，那就安生点好。 很快，苏南丞就知道有了嫡妻的好处。 至少这府里后院的琐事立马就少了。 他又肯支持嫡妻，只要是丰竹君做了什么，他就予以肯定。坚持叫嫡妻最快的速度管住家里的事。 很快，半个月的假期到了，他就销假回去当值。 最近没什么事，他特地进宫一趟。 又谢恩了一次。 皇帝笑着看他：“成了婚就是不一样，苏卿看着就长大了。” 皇帝欣慰的想，这苏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嘛。 “都是陛下给微臣指的婚事好，丰氏很好。她进门后，家里的琐事有人管，微臣轻松了许多。多谢陛下。”苏南丞道。 这话皇帝当然爱听。 就跟每一个给人说媒成功的老人一般，自认苏南丞婚姻过的好，就是他的功劳。 “苏卿啊，朕倒是有个事要问问你。”皇帝抬眼看苏南丞。 “陛下请问，微臣定然知无不言。” “坐着回话吧，朕啊就是想问问你，如今朝中大臣都上折子，请求立太子。不知苏卿如何看待？” 苏南丞欠身：“微臣不知此事，想来诸位大人们也是担心。不过依着微臣看，倒是不必着急。” “哦？怎么说的？”皇帝问。 “微臣愚见，陛下身体康健，如今匆忙立太子，倒不如好好的选定一位贤德能干的太子。以免我大元江山出了问题。”他这话的重点就是皇帝身体康健。 “你如此想，他们可不这么想。一个个巴不得今日就定下。哼，朕这岁数，他们是着急了。”皇帝哼道。 “想来，是微臣常伴陛下左右，最是清楚陛下身体好。去岁南巡，微臣回来都累的不轻。陛下却精神奕奕。可见陛下精神。如此情况下，实在不必担心。何况陛下皇子众多，若是不耐心些，岂不是也害人？”苏南丞道。 “苏卿说的很是。只是朕一日不立太子，他们就一日不得安生。朕这耳根子不得清闲啊。苏卿啊，朕交代你一件事。” “是。微臣领命。”苏南丞不问什么事，先应了再说。 “替朕盯着那两个大的。若是有什么动静，及时来跟朕说。” “微臣遵旨。”苏南丞道。 这事只凭着皇帝一句话就要去做，当然很危险。一旦出事，皇帝不会承认。 不过他也没犹豫的余地，不答应皇帝如今就要发怒。 盯着就盯着呗。 可见，皇帝如今是完全没定下要立哪一个，对四皇子六皇子也没多满意。 苏南丞吹他身体好是真不假。 可只怕皇帝自己也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几十年。 废了太子之后，完全不着急立太子了。 这一位真是一件稳定利国利民的事儿都不干啊。 如今西北还在打仗，南边孔雀教闹的如火如荼，朝中还没太子，皇帝再康健，也快六十的人了。 心是真大啊。 摊上这格外健康的爹，那几个年纪大的皇子，真是造孽啊。 出宫的时候，苏南丞又领赏了。 今儿赏赐的是一把宝刀，还有一对玉佩。 宝刀是真的好东西，刀鞘华丽就不说了，主要是那刀刃实在是好铁铸的。 苏南丞毫不犹豫就换上去了。 回了城防营，他才嘱咐吴三灯：“陛下的意思，盯着点那两位。” 他比划了个四和六。 吴三灯点头：“这事好办，只是要盯到什么程度？” “你看着办，不出事的时候怎么都好说，我见驾的时候有话说就行。但是一旦出事了，咱们要能说得清楚。”比如说他们跟谁最亲近之类的。 “卑职明白了。”吴三灯点头又说起一件事：“对了，最近外头有个传言，说是陛下要立继后。首选就是贵妃和贤妃这两个。” 苏南丞挑眉：“我看她们都没戏。陛下对先皇后还是有情义的。” ------------ 第0170章 幺蛾子 甭管有戏没戏，苏南丞不是很在意这事。 他也没空在意。 京城里现在有件事，还是紧要的。 起先是京畿地方上有人状告豪族强行买地。还因此打死了人命。 但是这种桉子，老百姓基本上是没法子的。 结果，因这一件桉子牵扯出不少一样的桉子。 就偏有那么个愣头青，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家本也算是个官宦人家，只是他祖父母过世后，渐渐也就没落了。家里又人丁单薄，到他这一辈，就他一根独苗。 这一来，守不住家业也是有的。 被强行买地的是一批人，他们家只算是这一批里的一个。 家里的良田被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低价强买，出的还是官府的红契。 他们家本来也没什么家产了，地就是最大的家产。 这一下，家里的好地全被人强买走，他们自然不依。 纠集了一群老幼去闹事，结果被豪族的家仆打了一顿。 他爹当场就死了，他娘回来也没熬住，几天就去了。 于是这个人就上告，他自己写的状子，直奔京城。 当街拦住了京兆尹，当着满大街的人，这桉子不接也不行。 大元都乱成这样了，这种强占田地的事可以说是不稀奇。 本来也闹不大，结果皇帝来神了。 他竟然督促京兆尹要秉公执法。 甚至异想天开的派人去各地查这种侵占民田的事。 而这个告状的人，并不清楚强占他家地的是谁家的人，这种事，谁家都可能。 谁家买地也不会只买居住地的，当然是天底下哪里都可能。 查也好查，居然就是皇帝母族的人。 算下来，就是皇帝表兄的儿子。汝阳侯范家。 他今年才袭爵，他爹也刚过世没几个月。 范家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子弟，在朝中也不是那种说得上话的。 但是毕竟是皇帝的母族，所以范家爵位不低，并且每年的赏赐也不少。 日子过的当然很好。 强占别人的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想到这一回踢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 第一个出事的是自己的母族，皇帝觉得丢脸之余，倒是也没手软。 当即就叫人将汝阳侯叫进宫骂了一顿。 责令他马上退还强占的田地，并且赔一大笔钱。 汝阳侯哪敢说不，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他们家只能依靠皇帝的恩宠过日子。 这头开的太顺利，桉子很快就结了。 汝阳侯往国库里捐了四万两，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这一来，皇帝简直就更来劲了。 然后又一次督促人彻查全国这种事…… 怎么说呢。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时候干这件事，这就是作死。 天下都乱成这样了，皇帝能控制多少？这种事，盛世时候，国富民强，皇帝手腕强硬，都要做的头破血流。 历来这种断人财路的事，没有人命填下去都做不成。 何况，大元现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皇帝来这一出，简直就是逼反。 一时间，所有的豪门大族都在哭诉委屈。 自然没有人会主动表示我愿意配合。 下去查的人更是根本不上心，和稀泥的。 城防营里，吴三灯坐着跟苏南丞说话：“如今还是好的，只怕时间久一点，更大的乱子更多。” 苏南丞摇摇头：“陛下下的决定，后果……” 承担去吧。 如今只是大家都不配合，时间久了，就有人愿意‘配合’了。 那些大家族渐渐就会找机会蚕食了小家族。 甚至更加残害百姓。 如今地里庄稼刚种下去，今年的收成都不知道要落在谁家。 “把咱们的人撒出去，别的事不说，能有好处的时候，咱们也别手软。”苏南丞道。 “是。”这当然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皇帝也不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问题是真正占地多的那些大族是不会动的。 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有钱却没什么权利的。 就好比说青州府的各路商户们。 而沉家和雷家也确切的感受到了与京城有权势的人结亲的好处。 至少，虽说盐商们多少都要出血，但是沉家和雷家是损失最小的。 意思意思让出去几亩地，又捐了一些银子就过去了。 苏南丞当然是打了招呼，他直接找了成康侯。 成康侯早就知道沉氏的存在，没说什么，当然乐意帮他这个忙。 这种事，对苏家也是一样有好处。 要是沉氏是给苏南丞做嫡妻，那苏家就会觉得丢人。 可要是做妾，那苏家只会觉得苏南丞有本事。 这事老侯爷也有数，家里也没几个人真的知道这件事。 有他出马，四皇子正到处拉拢人心呢，哪里会不明白？ 当即就知会了青州，沉家雷家看看与他们差不多的人家大出血，庆幸不已。 这便是权力庇佑，以前他们钱多，与地方官关系一向是好的。 可到底不如这样更好。 朝中有人好做官，道理是真不假。 因为这事，苏南丞忙了好几日，终于休沐的时候回家，沉氏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奴多谢公子搭救沉家。” 苏南丞扶着她起身：“日后不必如此，成了一家人，自然要守望相助。再这样，就太过外道了。” 沉氏点头：“是，奴记得了。” “日后只有你我不必这么客气，自称我便可以了。”苏南丞笑了笑牵着她坐下：“很快就是你的好日子，不知少夫人准备好了没有？” “奴……我，咳咳，我见少夫人预备了不少。其实这是小事，实在不敢叫公子和少夫人劳累。”沉瑛娘不好意思道。 “再怎么准备，也是委屈了你。这事不好大张旗鼓，你也懂为什么。不过在家里，我不会委屈了你。”苏南丞道。 “是，我都明白的。”沉瑛娘不好意思道。 确实不好大张旗鼓，她虽说看重名分，可做了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在主母是个宽宏讲道理的，公子也好说话讲理。 只要讲理，她就觉得这日子能过。 冬梅进来送茶，沉瑛娘就起身与冬梅见礼。 冬梅紧张：“沉姐姐不要多礼，我受不起。” 沉瑛娘也不说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笑着坐下来。 ------------ 第0171章 通气 反正日后都是一样的人，公子跟前宠爱的人，她才是得罪不起。 这一晚上，苏南丞没进后院。 冬梅侍寝。 抱着冬梅，苏南丞琢磨这些事。 皇帝闹着这个幺蛾子，势必会有很多后果。孔雀教估计会趁机作乱。 青州府去年后来也只是小惩大戒，并没有下狠手。 想也知道，皇帝拍屁股回京了，他们当地要是下狠手整治，能不能杜绝不好说。 但是势必跟本地人结仇。 孔雀教都是本地人居多，到时候闹大了，事情更是没完没了。 大家能凑合着过就凑合过了。基本上都是能湖弄过去就湖弄过去。 “公子睡不着吗？”冬梅问。 “嗯？你怎么也没睡着？不累吗？方才是谁说受不住了？”苏南丞低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冬梅一下就将头扎在他怀里：“公子……” “呵呵，想一点事情，睡吧睡吧。”他闭上眼，拍了几下冬梅的后背。 第二天，苏南丞去找小侯爷。 骆川贤也有点烦，因为他家也有说不清楚来历的很多地。 总有言官看不过去，要上折子说几句。 主要是皇帝正在兴头上。 倒不是真的会出什么事，就是叫人盯着，肯定不爽。 “小侯爷也不必管这事，这件事，势必是难推行下去。如今国库空虚，陛下想迅速收拢银子，哪有那么容易。”苏南丞摇头。 皇帝就是觉得这是个来钱的法子。 也不是真的为了百姓。 “地方上少不得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倒是正儿八经的上折子。”骆川贤哼了一声。 苏南丞心说这就是你们皇室的真实看法，有你们，天下老百姓真是没个好。 嘴上却道：“总是有人想青史留名。陛下这样做，能收拢一些也罢了。左不过几个月，也就过去了。” 有些官员看皇帝对自己的母族下手不手软，少不得也要忐忑。 可就那么一个汝阳侯，着实也不起作用。 四万银子说起来是不少，可平时皇帝赏赐的也不止这个数。 骆川贤摇摇头：“罢了，不想这个。倒是最近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要立继后，这事你知道吗？听说你那姑母可是热门人选。” 苏南丞摇头：“听说是听说了，不过这事我觉得不靠谱。我觉得陛下没有这个心思。多半这事还是跟立太子有关。” 有人造势呢。 拿贵妃做筏子。 贵妃自己肯定愿意，可惜她愿意也没用。三皇子都废了。 “陛下一日不立太子，自然这种事就少不了。”骆川贤道：“老四这些时候可没少在我母亲跟前献殷勤。” “依我看，陛下是真没定下。四皇子……胜算不大。” 主要是这几个皇子们是一点也碰不着兵权。 废太子在位时候，还能多少动一下羽林卫，东宫还有几个近卫。如今谁也碰不到了。 “不能早日定下太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地方上也乱的很。”骆川贤皱眉。 毕竟人不是傻子，他都能感受到。 可惜…… “终究是要陛下愿意啊。”苏南丞道。 皇帝已经有点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味儿了，他一旦不管身后事，行事就越发荒唐…… 骆川贤叹气：“罢了，你我又能如何？田地这事，好好应付着吧。” “小侯爷说的是，不过还有个事。”苏南丞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丫头。 今日是在长公主府上见的人，自然有人伺候着。 骆川贤摆手叫人退下：“你说吧。” 苏南丞点头：“先前，陛下的意思，叫我盯着点四皇子和六皇子。倒也不是疑心什么，多半还是因为废太子当时谋逆，如今陛下看着成年的皇子都不放心。” “本来没什么事，不过我近来发觉卫家如今上蹿下跳，很是有些激进。我想着知会小侯爷一声，一旦出事了，少不得宣镇抚司也要管。提前给小侯爷透题，不妨您也派人盯着点。” 骆川贤点头：“这事好办，不过卫家这样，不像是能成事的。” “那也没法子，如今四皇子和六皇子较劲。老六究竟不如四皇子有底气。” 主要是六皇子一向就不是皇帝宠爱的皇子。 “啧，我看着俩人跳的厉害，说不定过几年，倒是叫十三和十四摘了桃子。”骆川贤端茶道。 “那也未可知，陛下身强力壮，过些年，十五皇子或者即将到来的十六皇子长成更不好说。”苏南丞道。 “所以说，咱们可不能乱站队啊。”骆川贤难得长叹一声。 这位小侯爷一向是稳坐钓鱼台，真是极少做出这种姿态。 苏南丞笑了起来。 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骆川贤专门送了他一幅画。 前朝名画师画的一副山水，拿出去也是千金难求的那种。 苏南丞就受了，自己也算跟小侯爷通气。也受得起。 回家后，苏南丞就叫人将这画送给少夫人了。 自家妻子喜欢这些，给她不埋没。 果然，丰氏得了这个就很是喜欢，满心欢喜的赏玩起来。 她奶娘看着担心：“您也别光顾着欢喜，眼看着，沉氏就正经成了姨娘了。等她生了儿子以后只怕是要压着咱们一头啊。” 在丰氏的人看来，沉氏是真的心腹大患。 苏南丞三个女人里，沉氏是最美的。又是江南来的，说话的时候也叫人觉得舒心。 又极度的有钱。 会做事，虽然还没侍寝过，却已经站住脚了。 这要是日后生下了儿子…… 所以丰家出来的奴婢们都很担心。 丰竹君叫人收好画卷，皱眉道：“奶娘日后不要说这些话。沉氏对我敬重，我还能故意去为难她？她守着本分，并没有哪里做错了。至于生孩子，夫君既然没有在我之前就叫她们有名分，就不会叫庶长子出生。” “夫君虽说年轻，确实个讲规矩的人。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好好安排，她再是如何，也是姨娘，不会越过我的。” “是。”奶娘还是第一次被她这么说，也有点后悔自己多嘴。 好在自家姑娘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想来也不吃亏。 ------------ 第0172章 大鱼吃小鱼 丰竹君也不是真不在乎沉氏，只是这种事，在乎也没用。 才新婚，她也不想因为这些事闹的不好看。 苏南丞可不知道后院这些弯弯绕。 他最近还是忙的。 皇帝闹出这个幺蛾子，如今开始显露后果了。 各地都因为这件事，官府和地方豪族之间闹的不可开交。 果然，孔雀教趁机作乱，拉了不少有钱的老爷下水。 京城里倒是还好，可京城那些贵族们在各个地方都有很多田地。 皇帝预想中大家排着队捐钱的场面完全没出现。 大家就算要出血，也是给上司或者现管交钱，不想丢人也不想闹到退地。 何况，那些王府公府侯府伯府，多得是因为祖辈上的功劳得的地。 圈地这种事，历朝历代也是不少见的。 如今叫他们吐出来，怎么可能。 皇帝想铁面无私，可架不住下面所有人都想和稀泥。 为这事，苏南丞天天都能接到拜帖和礼单。 他都这样，何况别人？ 成康侯府祖上的地就不少，逐年也在增加，这都说不清。 皇帝儿子们的也一样说不清。 哪个后妃家里没有这种事？ 于是现在就是大家集体湖弄皇帝。 反正有好处就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 苏南丞如今成婚了，应酬也多。 晚膳不回家吃的时候就不少。 就好比今日，他是跟城防营的人出去喝酒。 酒倒是克制没多喝，不过他们要去的青楼，他也没推辞。 苏南丞不喜欢嫖宿，他没有那么好色。 所以只是叫那些姑娘陪着坐坐，顶多就是抱着她们，捏捏手什么的。 他这样，也就不耽误别人想做点别的。 不然你不合群，总是会被排挤的。 今日是苗从打头，来的全是城防营里的几个官员。 此时，一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姑娘坐在苗从怀里，衣襟已经敞开，露出了里头牙白的绣花肚兜。 媚眼如丝的跟苗从说话。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搂着一两个姑娘。 苏南丞坐在垫子上，曲着一条腿，怀里偎着一个圆圆脸的姑娘。 她正捏着苏南丞的手。 “哎我说，这占地的事，这几天闹的大啊。昨天听说安平府有个富商，家里退了不少地，这罚的银子……直接就把他家掏空了。听说官府的人直接上门催收。啧啧，比抄家都干净。”曲领队道。 “何止，那富商家闺女都叫拉起抵债了。”李领队道。 “啧，这事闹的，过火了吧？”苏南丞道：“抄了的银子呢？京城里也没见着。” “嗨，哪里能叫京城见着。他们地方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名目还不找？”曲领队摇头。 苗从叹气：“哎，这事咱们沾不上就是好事，别的也管不了。” 说话的时候那手也没从怀里姑娘身上移开一点。 大家说着闲话，各有各的活儿。 苏南丞倒是倒是，可他怀里姑娘不老实，这一会功夫，手都伸进苏南丞衣裳里了。 他失笑低头：“矜持些。” 怀里姑娘大概是头回听这话，实在新鲜，也不继续闹了，坐起身：“公子怎么这么害羞？” “会不会弹琴唱歌？来一曲吧。叫你不受罪就把钱赚了不好？”苏南丞拍她的腰。 那姑娘又腻上来：“公子这般俊美，与公子春风一度怎么是受罪呢？” 苏南丞挑眉：“那你要试试？光看皮相你且要受罪。我家中妾室每每侍寝一夜，都要躺半个月。” 姑娘吓一跳，却又半信半疑。 苏南丞道：“乖，好好唱小曲儿，赏钱不少你的。” 姑娘只好应了。 还好她们都不可能不会那些。 很快就叫人拿来了琵琶，开始弹琵琶唱歌儿。 嗓音说不上多好，至少也听着挺舒服的。 这一闹，直到深夜才回家。 苏南丞喝的不多，不过也累了，就在前院歇着。 感觉睡了不过一会，就叫人叫醒了。 “公子，出事了，废太子误食了有毒的东西，如今性命垂危。”李松在门口道。 苏南丞蹙眉：“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是吴大人来回话的。只说这么一句，想必是吴大人也不知道。”李松道。 “更衣。” 春樱忙上前伺候，不多时夏荷也进来。 苏南丞换好了衣裳，冬梅端着一碟子点心进来：“公子吃几口垫一下。” 苏南丞嗯了一声。捏了一下冬梅的下巴，心想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就是会心疼他。 不然这一走，早膳不吃，下一顿都不知在哪里。 吃了几口点心，喝了一杯茶，好歹是肚子里有东西。 出府是李松和程铭跟着，吴三灯也在一边陪着。 “详细的已经叫人去查了，不过有人盯着守着，还能叫他服毒，这就很是蹊跷。要么就是有人下手，要么就是他自己做的。” “你怎么想？”苏南丞在马上问。 “卑职觉得，可能是他自己做的。如今他都这样了，谁还巴巴的算计他，出了事也难撇清。”吴三灯道。 废太子是废了，可要说就一个能用的人也没了，这不可能。 皇帝是厌弃了他，不过李皇后死后，还是有些东西送去了他那里。 或许有那么一天，皇帝还会将他换个地方住。 或许就放出来了。 所以，要说找个人，弄点毒药来，应该不难。 不过，要是苦肉计，这显然是有点过了。 赶到郊外的时候，太医也到了。这显然是惊动了宫中。 先救人要紧。 “不是什么稀罕毒物，就是砒霜。应该是可以救活。”牛三见苏南丞来，就迎上来说道：“先就带来一个郎中，催吐过了，吐了血。郎中说那是伤着肠胃了。不过吐了一大半，想必不碍事了。” “还有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今日谁当值？” “回大人，今日是刘大人的人当值，小的是一早接到吴大人的话才来的。” 苏南丞如今管所有的旗令，所以出了事，他肯定也有责任。 “如今就是不知道这毒药哪里来的。已经叫人开始查了。反正能接触他的人又不多。” “盯着，盯死，既然人死不了就行。这事，怎么也要坐实，就是他自己做的。试图叫陛下心软。”苏南丞皱眉。 ------------ 第0173章 苦肉计 管他真凶是谁，一个废太子，谁为他主持公道？ 苏南丞等太医出来，才进去看。 躺在榻上的废太子面如金纸，整个人比上回见瘦了一大圈。也老了不少。此时他也没力气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苏南丞罢了。 两鬓已经生出不少白发。按理说他这个年纪不至于的，不过关在这里,他熬成这样也不稀奇。 “如何了？”苏南丞问太医。 “现下是没事了，不过伤了肠胃，这日后……要遭罪。”黄太医道。 苏南丞点头，与黄太医出外头说话：“黄大人还有什么？咱们俩通个气，一会一起面圣吧。” 黄太医摇摇头：“也没什么了，就是砒霜，不过服食的还是不多,不然救不活。” 这就很有趣了。 “我的人还没查出是从什么东西里进嘴的。这东西，要不是混在饭菜里，直接吃那不是要吃吐了？”苏南丞道。 黄太医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黄太医其实也不愿意来。这种活儿有什么好处？ 万一人死了，他还吃挂落。 虽说查案没有太医什么事，但是…… 但是如果这事就是病人自己造成的，那太医能有什么法子？多高明的太医也救不了求死的人吧？ 黄太医于是接话：“这事确实蹊跷，如果没有查出膳食里有毒，那只能是……直接服食。可殿下是个成年人了，这种东西有人要叫他吃，他也不会不反抗。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南丞心说黄太医上道啊。 于是皱眉：“是啊，这就十分蹊跷了，一会还是面圣吧。您看给他开点什么药？好歹人救活了，不能叫他出了事，不然你我都不好交代。” 黄太医摇摇头：“此时不能用药，也不能进食进水。两三日后才可用一些清水，慢慢用一些粥品。如今他肠胃都损伤的厉害，绝不可以进食，否则就是肠穿肚烂。” 苏南丞点头：“你们听见了？好好看着。” 牛三应和：“大人您放心，小人在这里待几日吧。” “好，那你就待几日,好好照顾着。”苏南丞回头看黄太医：“黄大人，咱们进宫？” “苏大人请。” 两个人一起出了这里，进宫复命。 皇帝两个人一并召见，苏南丞当然要先请罪。 不过皇帝摆手叫他起来，也没这会子就急着要治罪。 黄太医也不添油加醋，就说了‘实话’。 苏南丞顺势：“微臣已经查问过了，所有送进去的膳食都没有问题。殿下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没有毒物。” “一个庶人，什么殿下。”隆帝哼道。 “是。微臣说错了，庶人……他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没有发现有毒物。微臣已经叫人严查这些时候与他有接触的人。不过，如黄大人所言，毕竟里外看守的人不少，要是有人强行喂药，庶人不可能不呼救……” 隆帝皱眉许久后道：“你是说，这药是他自己吃的？” “微臣不知，微臣不敢揣测，只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微臣已经请了京兆尹府的衙役过去查验，微臣不懂刑侦，请了他们去查验一番。或有什么遗漏,也好查缺补漏。”苏南丞道。 “嗯,他自己怎么说？”隆帝又问。 “庶人他不置一词。”苏南丞道。 “哼！不置一词,他倒是还觉得冤枉委屈了？谋逆弑父的事都敢做，今日他使这般的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隆帝一袖子将桌上的茶碗扫落。 那茶碗落地，先是掉在地摊上，竟没有碎。只是滚出来好远。 苏南丞和黄太医都跪下来。 “好好查，只要查明是他自己作死，就将与他有关的人全都给朕杀了。时至今日还敢与给太子勾结，朕看他们都不想活了。至于他，要是还不肯老实，朕也不是不能杀他。”隆帝怒道。 “微臣遵旨。”苏南丞忙应了。 退出了大庆殿，黄太医才敢伸手擦汗。 他真是吓死了，陛下大怒，他真怕惹祸上身。 “苏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事好歹用不着我了。改日请苏大人喝酒。”黄太医道。 “您客气了，日后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不了请您，今日您也劳累了，快回去吧。” 有苏南丞在，皇帝根本顾不得太医，这就叫黄太医轻松过了。 他多少还是感激的。 能跟陛下跟前的红人搭上关系，他当然高兴。 别看太医是能近身伺候皇帝的，可惜他这个太医，是接近不了皇帝的那一伙。 苏南丞懒得去郊外了，直接回了城防营。 跟汪韬略说了一声。 他们主要是担心是别的皇子下手，那就有无数麻烦。要是能确定是废太子自己作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主要是怕城防营担责，到时候人一旦死了，皇帝想起他的好处，治城防营一个看管不利那不是冤枉嘛？ “如此说来，是他自己做的？”汪韬略道。 “八成是。”苏南丞道：“已经派人严查了，反正咱们的人没问题。” 汪韬略看了苏南丞几眼笑道：“持玉办事，我自然放心。” 这是管他是不是都得是的意思呗？挺好。 吴三灯下午时候回来：“查清楚了，是窦家的帮他。作死的，人如今已经拿下了，就看陛下的意思了。砒霜就是窦家小儿子指使人送进去的，是采买的人。” “啧，真是不死心。之前杀了那么多人，太子妃母族都那样了。这窦家还不长记性呢？”窦家是废太子一个庶妃的娘家。 正因为一直也没什么像样官职，也没参与谋逆，所以没什么事。 这是老寿星上吊，真不想活了啊。 “卑职看，窦家掌家的根本不知情，就是他们家小儿子傻。想着陛下迟迟不立太子，说不定废太子还有机会……”吴三灯摇头。 明明白白的谋逆，还有什么机会，这就是半大小子坑死老子啊。 苏南丞摇摇头：“有人就行，有人就结案了。他显然不是真的想死，想死不用费这个劲儿。苦肉计这会子用早了。这一来，他真是没机会翻身了。” ------------ 第0174章 难啊 越作越没机会，李皇后要是还在，说不定老皇帝念及她还能有点反应，如今可不行了。 要是别人害他也罢了，自己苦肉计，那只能叫老皇帝更气。 老皇帝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有人夺权，废太子谋逆的事才多久，老皇帝能忘记才见了鬼了。 这事可没不了了之。苏南丞这边当然是实话实说。 既然人都拿住了，他也不怕承担什么责任。送菜的人可不是他们安排的。 那是内事省的事。 窦家这种门第不算高，又没什么存在感的家族，本来皇帝也不在意。 所以上回废太子出事他们家也就没受到牵连。 大概他家管事的家主也想不到家里的小儿子这么能作死。 皇帝直接叫人将窦家人全部下狱。 这事也不好对外说，丢人。 所以最后根本没有明着审问，对外只说是窦家治家不严。 具体怎么不严，皇帝不说。大家猜吧。 窦家小儿子流放，窦家直接赶回老家做庶民去了。 至于废太子那个庶妃窦氏自尽，她有一个女儿，也交给别人养着去。 至于废太子本人，皇帝口谕，换地方住。 这一回，皇帝选定的是京城北郊外一处宅子。这原本是一处空了几十年的住处。先帝时候也是关押一个被幽禁的皇子。 不过他在先帝登基几年后就死了，这里一直空着。 如今要住，肯定要修，不然那根本没办法住人。 但是皇帝的意思是，现在就搬走。 苏南丞不大管这事，这事内事省和宗正寺的事。 他们城防营只管负责安保就是。 「听说内事省出钱，修葺正屋，别处就不管了。」程铭道。 「呵呵，也是活该，他不肯认命。如今身子还虚，搬去更远的地方，能熬多久？」苏南丞摇摇头。 「是啊，这是何必呢？」 苏南丞敲了一下桌子：「我得嘱咐下去，日后更要严加看管。要是叫他生出逃跑的心……算了，这大概不可能。」 程铭却道：「那还是嘱咐一句好。如今外头也乱，这真是不好说。」 苏南丞点点头，不过想想废太子也没什么地方能去。这是多虑了。 「对了，公子，再过几日就是沈姨娘的好日子了，小的前几天听说少夫人都预备好了。」 苏南丞嗯了一声：「那就好。」 「后院的事我最近没管，有什么事吗？」苏南丞问。 「倒也没什么，就是少夫人跟前的妈妈和姑娘们如今也是在家里立威呢。为难了沈姨娘那边的人几次，不过少夫人出手压住了。别的就没事了，后院也没什么像样的管事人。尤妈妈什么都不管的。如今少夫人全权管了事。那几个姑娘去了几次，少夫人也就不见，就再没去了。」 「嗯，后院的事，你盯着点。沈氏那，还是要顾着。人家沈家人给了我，钱给了我，不能叫人家的人在我的后院受磋磨。」苏南丞道。 「是，小的会盯着的，不过少夫人明事理，小的看她并没有那意思。」虽说沈姨娘真是有叫人嫉妒的资本。 生的极美，又有钱，有是这么一个来历。 公子肯定不会忽略她的。 「我只希望她们各司其职，不要生乱。」苏南丞起身：「不说这个了，今日该回府请安了。给老太太预备的东西呢？」 「都预备好了，要是去府里，那这会子就该走了。不然时间晚了。」程铭道。 苏 南丞点头，叫了吴三灯来，嘱咐了几句，就带着程铭回侯府了。 今日并不是休沐时候，所以侯爷他们都不在。 苏南丞先去老太太那请安，又去冯氏那边请安。 最后又回到老太太这里，陪着她说话。 他给老太太带的是新出炉的点心，以及一个宫里出来的团扇。 老太太很喜欢。 「如今娶了妻，与过去不一样了。丰氏可还好？照顾你尽心吗？也不住府里，多少担心也隔得远。」老太太拉着苏南丞的手。 过去，老太太从来不会这样温言细语的问这些。 苏南丞也懒得计较过去的事，亲近是不可能亲近的，但是面子上还不是要过得去。 「丰氏挺好的，虽说年轻，管家的事做的不错。照顾孙儿也尽心。」 「那就好，你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听说你要抬举个姨娘？也是好事。早些生几个孩子是要紧。不过切记，不能叫庶子生在前头，免得日后你家宅不宁。」老太太这话，就算是推心置腹了。 她没有那么糟心的事，她和老侯爷是先生长子长女，然后才有庶子的。 但是老侯爷本人可糟心过，他是嫡子，却不是嫡长子，小时候没少受委屈。 「是，孙儿都记住了。多谢祖母提点。」 「好了，不说这个了，叫他们摆膳吧。」老太太笑道。 陪着老太太吃过午膳，苏南丞才离开侯府。 下午时候也没回家，直接去了费鸠那。 费鸠见了他就道：「来的正好，我还预备着明日叫人去请你。鸿雁山那边传来消息。北夷有些不一样的动静。」 说着他就拿出一张纸条。 这看来是绑在信鸽脚上的小纸条，写的字很小，也没多少。 大概就是说，北夷有不一样的军事调动。细节还在打探，如今还不知是什么事。 苏南丞看完将纸条放在桌上：「北夷的老汗王死了？不至于吧？那年我去，看着还是康健。难不成他们内讧了？」 「如今尚不知，不过要是真的如此，那可是大好机会啊。」费鸠道。 苏南丞没说话。 他实在是不想打击费鸠，就算是北夷如今乱了，隆帝难道就能下了决心北征？ 何况，就大元如今这个德行，大家都齐心协力挖墙脚，西北战事本来该短时间结束的，如今都打成拉锯战了。 北征……难啊。 费鸠的激动，渐渐的平息下来。 坐在石桌前，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不容易……只是……」 「将军，别伤感。你我这几年做的事，不就是为了有那么一日么？」苏南丞对他笑了笑：「或许朝廷是没救了，但是你我还有救。」 ------------ 第0175章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费鸠也笑了笑：“罢了，放手做吧，看看咱们能做到哪一步。” “将军别急。”总会有机会叫费鸠去领兵，占据一方的。 至于自己，暂时还是不要离开京城好。 两个人男人，感伤也就一阵，吃了一顿饭,说些别的话题，也就岔开了。 费鸠也关心苏南丞的婚后生活，说实话，他婚后生活也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多了一个嫡妻，家里的事可以托付出去一些。 别的变化并不大。 费鸠一看就笑：“没开窍。” 苏南丞没反驳，他也不是没开窍，就是没找到那个喜欢的不行的感觉吧。 都挺好的。 北边的事,还是要派人盯着。 苏南丞如今在京城多少有点鞭长莫及，只能给鸿雁山那边罗家人传话。叫他们派人打听。 一晃到了沈氏正经摆酒的日子。 来捧场的，主要是苏南丞的手下们，还有几个朋友，以及那边府上的兄弟们。 姨娘摆酒就算是抬举了她，自然不可能像丰氏进门似得大办。 也没去侯府办。 家里倒是后院挂了红，因为沈氏早就进门了，也就不必再抬进来一回。 她的小院里也挂了红，穿一身接近大红的衣裳，头上也戴着不少首饰。 是苏南丞给的，不是她自己的嫁妆。 前后院都有几桌，也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还有戏，这就算是十分的有面子了。 苏南丞喝的多了些，今日都是自己人。 被扶着进了沈氏的屋子，沈氏也没盖盖头，羞涩的来请安扶着他。 苏南丞笑着牵着她的手：“瑛儿等急了没有？” 沈氏被这么一叫，十分的不好意思：“没有，公子喝了不少吧？醒酒汤就送来。” “不碍事。”苏南丞勾起她的下巴,正在灯光下,看着这莹白的小脸真是赏心悦目。 “当日初见瑛儿,不好多看，不过就只见瑛儿这一身的风华。叫你给我做妾，委屈了你。” 这话说的沈瑛娘忽然就鼻子酸了起来：“能跟公子，是瑛娘的福气。” “做妾还算福气吗？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要了你，就不会叫你后悔。”苏南丞在她嫩滑的脸上摸了摸：“来，陪你用膳吧。” 纳妾礼数不多，她也不必拘束一天。 两个人从容吃了晚膳，洗漱过后，苏南丞就将人抱起来了。 他是不那么好色，可这如花美眷是自己的女人，他当然很乐意吃。 何况，沈氏的样貌着实出众，今日着意打扮过后，更美了。 还没长开，就如此娇艳，他也是很喜欢的。 沈氏害羞,却也有胆子。自小叫家里娇养长大,又读了书。 这会子,就敢回抱住苏南丞，一双喊着氤氲的眸子看着苏南丞，试探的叫了一声：“夫君？” 苏南丞笑着应了，低头亲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红鸾帐，暖温香。苏南丞今日体会的很深刻。 沈氏与冬梅不一样，冬梅天真而又没底气。他也很喜欢那样乖巧的丫头。 不过，沈氏虽然生涩，却热情美丽。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何况他不迂腐，不会榻上喜欢她热情，下了榻，又要嫌弃她不庄重。 一夜过后，早上两个人就在这边吃了早膳。 苏南丞出门之前勾着沈氏的下巴：“等我晚上来瞧你。” 沈氏点头，伸出小指头勾了一下苏南丞的袖口。 苏南丞对她轻笑，揉揉她的脸颊就走了。 到了城防营，迎面遇见苗从。 “哟，人逢喜事精神爽，持玉今日看着就高兴啊。” “大人别打趣下官了。”苏南丞笑着摆手。 昨日苗从没来，不过也派人送了礼物的。 “哈哈，好事嘛，有什么打趣的。不说了不说了，你忙你的，我要出去一趟。”苗从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不多时，张虎就过来：“大人，有点小事。” “你说。” “实在是小事，往年到了夏天，咱们这边有每天的份利绿豆汤。今年上头的意思是，支出紧张，这一项没了。下面的人，多少有些微词。”张虎道。 苏南丞挑眉：“咱们城防营，出了名的好待遇，怎么？砍到了这？这项银子，我记得也不是户部出的吧？是咱们自己出的啊。” “是啊，就是这么一说，一早苗大人就这么说。只不过，少了这一项，下面人肯定不乐意。”张虎道。 苏南丞啧了一声：“那可没法子，是上头的意思……汪统领的意思吧？” 苗从只是副统领，他没事干这事干什么？得罪人。 “不过下面人只记得是苗大人说的……”张虎笑起来。 苏南丞嘴角一抽：“怪道刚才我看苗大人那面色怪怪的。这黑锅背的。” 副职不好干啊。 “那您看，咱们是不是出钱给下面人贴一下？”张虎问。 苏南丞摇头：“那可不行，且不说钱多少，我这时候要去收买人心，那可就得罪了人。好歹这事落不到我头上。我就是好奇，咱们支出这么紧张了？” 每年城防营都会有固定的赏赐。 就是叫拿来做这些事的。如果说，城防营都这么紧张了，别的衙门更不会好。 “谁知道呢，今年起就各种缩减。兄弟们说去年冬天的冬衣都薄了。冷的厉害。”张虎摇头。 苏南丞失笑：“挺好。” 张虎不知道他这句挺好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是叹气。这真是没活路了。 等吴三灯来了，苏南丞就知道，缩减的可不止是城防营。 羽林卫和步兵营，以及别的有官兵的衙门都是一样的缩减。 西北战事一直打，一直烧钱，国库空虚。 当然撑不住。 皇帝想要搞钱的举措也没成。国库进不去几个钱，地方上的官员倒是都吃饱了。 这事继续下去…… “京城的官兵都这样，可想各地方是什么样。”苏南丞摇摇头。 就大元如今这个军事水平，就算北夷有什么乱子，这就属于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吴三灯也是叹气：“一年不如一年了。听说如今下面招兵倒是容易，大波大波的进。” 可不么，大家都成难民了，好歹当兵混一口饭吃。 ------------ 第0176章 背锅 苏南丞站起身，打开了屋门。 他们这个小院，就在城防营西边，外头是一堵照壁，有人来往。两边都是小吏们待的地方。 此时见苏南丞站在门口，路过的小吏都点头示好。 苏南丞背着手道：“既然招兵这么容易，那咱们养几个人，应该也是不难？” 他身后的吴三灯明白了：“是，不知大人要多少人？什么样的人？日后想叫他们做什么？” 果然是上道。 苏南丞轻笑：“数量不需要多，你也走不开，这事也不急。咱们要人，就要几个精英。要什么都能做的。人多没用。等着吧，战场上历练过的，总是更有用不是吗？” 吴三灯点头：“是，卑职懂了。” “大人，苗大人的事，您也知道了吧？要不要卑职做点什么？”吴三灯轻声问。 苏南丞笑起来。 外头路过的一个小吏才十几岁，走了家中关系进来打杂的。 他一向知道小苏大人年轻又厉害，今日这么见他笑，心想这长得也太好了点吧？ 苏南丞回身看吴三灯：“咱们不做，苗大人不过是副职而已。这城防营，六品再往上，可就是正四品从三品和正三品了。如今，下面人要是积怨，苗大人是委屈，但是依我看，他也多年经营了，总是站得住的。” 去掉一个副职又能如何？留着他们斗不好吗？ 他资历不够，官职不够，总要经过一些时间的。 慢慢来，上头斗，他机会才会多。 “卑职明白了。”吴三灯点头。 “你要做的事多呢，咱不急在一时。”苏南丞拍他肩膀：“那些事，你继续盯住。” “是。” “好了，去吧也没什么事了。”苏南丞笑道。 吴三灯就先告退了。 苏南丞叫程铭进来：“丰家那边，什么时候起程？” “就这几日了，想来起程之前，那边应该要请您过去一趟的。”丰竹君的父亲丰行舟本就在道州任上，是回来述职加上嫁女儿才有几个月假期。 这眼瞅着就该走了。 果然，没过两日，丰家就有人来家里拜见。 特地说了伯爷请三姑娘和姑爷明日赴宴呢。 当夜，苏南丞就在正院歇了。 第二日一早，两口子就去了丰家。 苏南丞的两个舅兄一早候着，特地在府外等着接他们。 礼数周全。 丰竹君的两个同母嫡亲哥哥，丰希明和丰希朗都是刚及弱冠。 样貌出众，才学也不错。 两个人都没官职，不过老大已经是有秀才功名的，老二也要下场的。 这算是京城贵族门第里，有出息的子弟了。 丰竹君还有庶出的哥哥和弟弟，就差一点。并没有多出众。 苏南丞今日也是带了礼物来的，都是吃食，来过来一车。 众人笑着叫人将东西直接拉去了膳房。 丰家一家子都热情。 家里今日还有戏酒，苏南丞规规矩矩给永安伯，还有岳父母请安。 丰竹君去跟母亲说话了。 前院里，苏南丞道：“不知岳父大人何日起程？到时候小婿去送你们。” “后日就要起程了，不必你送，你也忙得很。你这差事，也不好随意出城。到时候城门口看看就罢了。”丰行舟笑道。 “是，是小婿不孝。本该是送到地方的。”苏南丞道。 “一家子，不必这般客气。心意到了就好。” “不知几位舅兄此番也一起走吗？” “哦，老大老二老三都不走，其他几个跟我走就是。如今道州也不安生。”丰行舟叹气：“留他们就在京城念书吧。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他们的，只管差使，都是自家人。” “是，小婿记得了。”互相差使吧。 “君儿年轻，家里惯坏了，这些时候没添麻烦吧？”永安伯见他们说了好一会正事儿了，就问道。 这个做祖父的，是实在疼爱孙女了。一般这话，都是家里女卷问的。 苏南丞笑起来：“祖父说哪里话，君儿当家后，孙婿可省心了不少。打从她进门，我再没管后院里的事。家中大小事，都是君儿来安顿的。祖父和岳父放心吧，我虽然年轻，但是知道好歹。对君儿，自然包容疼爱。夫妻和睦。”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笑呵呵的。 “贤胥这般说，实在叫我们放心。我这一房，五个儿子，就这么一个丫头。自有疼的多，也愧疚的多，将她留在京城多年，虽说有祖父母疼爱，叔父母关怀，总归是见不着爹娘。如今出嫁了，少不得更担心了。”丰行舟叹气：“好在是嫁给贤胥这样明事理的人。日后你们夫妻互相疼爱，日子肯定不差。” “是，岳父大人说的很对。小婿很珍惜家人亲情，岳父大人放心吧。” 差不多同时，后院里，丰竹君的母亲姚氏也在问：“他待你可好？前几日他就大张旗鼓的纳妾，你才几门几日啊。” 这事听说了总是叫丰家不满意的。 “母亲，这事也情有可原。那女子在我之前就进了府。他都没碰过。好歹也算有些来历的，摆几桌也应该的。反正他不会叫庶长子生在前头就是了。” “罢了，他倒也还算有规矩，只是这纳妾的事，就不能推迟几日？你说那沉氏有来历，我也知道……再是有来历，如今也只是个姨娘。不能仗着有些来历，就不懂事。她对你可还敬重？” “母亲您放心，沉氏也很懂规矩。如今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我还料理得。” “那就好，还是要早些生个孩子才好。”姚氏摸摸她的脸：“可惜娘这一走，又不知多久见你。” 丰竹君抱住姚氏的手晃了晃：“给您写信。” 前后院说的差不多，宾客都是自家人。 开席后，来敬苏南丞酒的也不少。 丰家这几年本来也就普普通通，有个地方上做官的长子。有两个读书还可以的孙子。 不过家里只在伯爵，在这京城里，实在不算是多出挑。 可陛下这一赐婚，将苏南丞这个成康侯府七公子赐了来。 光是侯府公子，还是庶出，倒是没什么。 ------------ 第0177章 香饽饽 主要还不是苏南丞这几年升官的劲头足。 又是陛下喜欢的臣子。那可就是香饽饽一个了。 丰家的亲卷们当然是要捧着。 于是回家的时候，苏南丞就有些喝多了。 也不是灌酒，但是长辈们举杯他不喝也不对。就这其实也是丰家早就把他的酒换成最柔和的结果。 回到家里，丰竹君就道：“夫君是前院歇着还是去我那歇着？” 苏南丞一笑，揽住她的腰：“怎么君儿这就不要夫君了？” 被他一调笑，丰竹君很不好意思：“夫君别闹，那就去我那里。我叫人预备好沐浴。” 苏南丞笑着随她去了正院。 沐浴过，喝了汤人舒服了些。 “岳父这一走，怕是两三年见不着。知道你舍不得，明日你自己再回去看看，在家里住着，到他们走再回来也使得。”苏南丞握住她的手。 “这……不合规矩，我才新婚……”丰竹君很心动，毕竟她是常年跟自己爹娘不在一处的，如今出嫁了，更是见不到。 “你要是住侯府，这规矩是要守着。如今咱们自己住外头，不必那么计较。”苏南丞捏捏她的手道。 “可是，毕竟住娘家……要不我去看看就回来。” “呵呵，家里都是自家人，你夫君是那么迂腐的人？去吧，住两日。与岳母说说私房话。”苏南丞又拍她的手：“好了，别纠结这个了，叫人预备膳食吧。今日我喝了不少，吃的清澹些。早些歇息。” 丰竹君起身，先给苏南丞福身：“多谢夫君体恤。” 吃过晚膳，苏南丞就睡了。头疼，也没心思敦伦。 次日一早，苏南丞嘱咐过前院，叫他们好生送少夫人回娘家，又预备下礼物。 他就带着程铭走了。 丰竹君再回娘家，说了要住几日，是苏南丞的意思后，丰家果然很高兴，对这个女婿更满意了几分。 城防营中今日倒也没事。 苏南丞就打听占地的事，皇帝还没放弃，但是显然那股子劲儿已经过了。 “开的好头，如今下面可乱着呢。说是不少地方耽误了春耕。今年的粮食产量怕是难看。”李春觉摇头。 “小人有个远方的亲戚，如今在天津府住着。说是那边因为计较一些田地归属，导致完全不能种地……不少佃户更是惨。不少人离开本地求活路去了。” 俗话说，肥正月，瘦二月，半死不活三四月。 如今已经四月了，很多人家已经是断粮的时候了，这时候的生产力，普通百姓基本不会有多少存粮。 一年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就难熬。 今年又因为各种争，不能种地，一眼看过完了夏天秋天，就得挨饿。他们可不得求活路么？ “那你这亲戚如今如何了？” “他还好，他在城里有个铺子。他自己的地不多，耽误的还好。只不过，那边形势很是不好。不少豪族圈地后也不种，都耽误了。”李春觉道。 “那就好。”苏南丞心里想着这事，叫李春觉去忙了。 苏南丞跟程铭道：“回头，该叫人去外头走走。找几个人。” “公子是想要些年纪何时有些武艺的人吗？如今正是时候。”程铭道。 苏南丞轻笑：“你是最明白我的。” “公子，要是您放心，这事小的去办吧。”程铭道。 “你办也行，不过如今外头乱，我怕你出去出事。这样吧，我派人跟你一起，你们互相帮衬着，好歹不会出事。”苏南丞道。 程铭自然没话说，感激不尽。 苏南丞叫来了马和。 马和话少，但是内秀。他很合适。 “我差程铭离京办事，不过程铭不习武，如今外头也乱，他还要带些财物。所以你跟着他一道去。什么都不必管只管护着你们两个好生去好生回来就是。” “是，小人愿意去。”马和道。 “不着急，你将家里安顿好，这几日就出去。”苏南丞道。 “是，小人会安顿好的。随时可以走。”马和道。 苏南丞点头，叫马和先去了。 这几个人用起来都相当顺手。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咱们城外的庄子上就可以住。先有人，叫他们住着做活儿。至于选什么人，你看着办。去一个月差不多了。再久了我身边可不习惯。”苏南丞道。 还有比这话更叫程铭高兴吗？ 主子需要你，真是好事啊。 “是，小的知道了。”程铭满心欢喜道。 回去后，程铭就收拾好行礼准备出门。 去账房支取了五百两的银票。马和这边，苏南丞另外给了二十两叫他用。 怎么都够用了。 两个人第二天就出发了。 既然李春觉说了天津府，他们就去天津府，以走亲访友的幌子出发的。 程铭不在，苏南丞身边就是李松和牛柏两个人伺候。 李松办事也利索，跟程铭不太一样，但是也很周到。 家里并没有人知道程铭做什么去了，不过公子最信任的人就是程铭。大家也不敢问。 苏南丞这边叫人出去浑水摸鱼，那边宫中皇帝因为外头一些传言，发了大怒。 “朕倒是不知道，朕还有立后的打算。他们真是费尽心机。”皇帝气的胸口起伏。 “陛下息怒，外头只是传言，并不能当真。您不肯立，谁敢说什么？”曹得禄跪下道。 “李氏才过世，她们就想要做皇后了？自作多情。”皇帝怒道。 皇帝在大庆殿发这一顿火，自然也瞒不住。 后宫很多人就都知道了。 贵妃这里很是忧心。 她确实有这个意思，三皇子是不能做太子了，她要能做皇后，也能保证日后他们母子的生活。 可皇帝这个态度，她也很是忐忑。 于是就派人传话想见一见成康侯。 这事也不是秘密，苏南丞这一日黄昏时候就见着了侯府的人，说侯爷请他回府用膳。 苏南丞就知道，这是有事。 扒拉了一下，估摸还是跟后宫有关系。 抬脚往成康侯府去了。 苏南丞觉得贵妃多半是要失望的。苏家荣耀以极，何必呢？ 不过，人总是会不断的要更多东西吧。 ------------ 第0178章 琐事 果然，侯府叫他回来就是这意思。 成康侯问他上回见驾是什么时候。苏南丞回答是四天之前。 “依你看，陛下可有立后的心思？” 苏南丞摇头：“应该是没有。陛下如今毕竟也这年纪了。要是立后，少不得牵扯出嫡子。要是没有子嗣的嫔妃，定也不能为后。陛下……如今立太子的事都不想琢磨。何况立后？” 成康侯摸着胡子点头，确实如此。 “其实，姑母是贵妃。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有朝一日……不管是哪一位皇子登上高位，也不敢苛待姑母的。”苏南丞道。 “话不能这么说，贵妃和皇后，天差地别。就怕将来……太后和太妃，那可不是一回事啊。”苏英济道。 “三叔说的是。”苏南丞应和。 “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成康侯叹口气：“咱们不争，只是就怕……后宫里争斗一向不少。就怕有一日，别人上来了，要报仇啊。” 那几个高位上的嫔妃，都斗了几十年了。 谁没对对方出手过？ 如今都是嫔妃，当然面子上过得去。 等将来有人成了太后，还不能不报仇？少不得连累娘家。 苏南丞觉得无趣，甚至觉得或许没有那么一天呢？ 不过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顺从的跟着他们的话说。 此番回来，还知道了一个消息，五公子苏宁丞如今进了礼部，做了个从九品的小官。 总算是有了差事了。 但是比起苏英渠其他几个儿子，显然他这个差事不好。 不好是不好，但是也有品级，不是什么散佚。 算是有基础的。 只是从这个从九品爬上去，却不知要多少年。 侯府人脉是有的，资历也是有的，但是绝不可能把每一个子弟都捧上去。资源分散，是不明智的。 如苏南丞这样自己争气爬的快的是异数。 如今侯爷和苏英渠几个，还是要着力培养苏锦丞以及三房的嫡子。 本来还该有苏仪丞的，不过他自己不争气，如今主要是苏英渠没了那个心思。 既然回来了，当然要用膳。 前院摆膳，苏南丞跟所有长辈一起。 吃过也没急着回去，要给老太太和夫人请安。 出来后，苏宁丞请他去自己院儿里坐坐。 “你嫂嫂怀了身子，就不来见你了。咱们兄弟有日子没见了。我这里有些好茶，你尝尝。”苏宁丞道。 苏南丞笑着点头。 心里清楚，五哥这亲近，无非是拉关系。 他们俩同为庶出，其实一直关系也是面上的好。 以前苏南丞过的不好，苏宁丞对他还有一种优越感。只不过性子上他不是那种张扬的。 倒是显得他们关系还行。 好茶是真的好，只是如今的苏南丞，更好的也不稀奇。 苏南丞询问了他礼部的一些事。 六部中，其实礼部并不见得好往上走。 很多事，你是做不出成绩来的。也见不着陛下。 不过，这话就不说了。 一个大家族里，也不是谁都能出头的。 “你还不知道吧？老太太的侄孙女，怕是要定给十弟了。”苏宁丞道。 “张家如今没落了吧？只怕三房也不愿意。”原来的张家也是个侯府。 只是家里子弟不争气，如今也没什么人，没落的厉害。 将自己的侄孙女给自己的亲孙子做嫡妻，也是存了扶持张家的心思。 “三房再是不愿意，这事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只要祖父同意了，三叔三婶也没什么好说的。”苏宁丞道。 这婚事当然不算好，还不如娶大夫人家的孩子。 固然大夫人家也没落，好歹还有外放做官的爹。 还有争气的兄弟呢。 “真不愿意，三房也不是没办法。张家实在是不怎么样。”老太太的侄子就是个废柴，只知道贪花好色。子弟们也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这门第，别说是嫁给侯府的嫡出公子做嫡妻，就是做妾，都差一点。 “还是七弟你的婚事好，毕竟是陛下赐婚。丰家也是好人家。”外头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苏家子弟们，还是很羡慕苏南丞的。 有个好岳家是多好的事。 最起码不拉你后腿。 苏南丞听着五哥这些话，忽然道：“五哥，是不是十弟自己也不愿意？” 他这说来说去的，围着这件事打转。很难不叫苏南丞想到，这怕是十弟叫他说的吧？ “嗨，十弟肯定是不乐意，主要是那张家的姑娘生的也不怎么好看。十弟还小，自然喜欢漂亮些的。他又没法子说，所以叫兄弟们说说，也是出主意。只是咱们做哥哥的，怎么说好呢？”苏宁丞摇头。 “按说，娶妻不该只看容貌。但是张家这门第确实对十弟来说不是好选择。其实也好解决，十弟还小，再过几年也来得及。八弟和九弟都比他大啊。” 其实八弟也就大一岁，九弟同岁大几个月罢了。 但是，这俩孩子是二房的，二房庶出，在老太太那，当然没地位。 苏宁丞道：“这一换，怕是老太太那不乐意。” “非得进苏家的门，这样是最好的。三叔是嫡子，三房虽说比不得咱们这一房，也不差。三叔和三婶就这么一个嫡子，看的眼珠子一样。其实祖父未必点头。你只管把这话跟十弟说了。八弟九弟总有一个乐意的。对他们来说，这是有好处的。” 庶子们过的不好，尤其是庶子的庶子。 没地位的很，要是能娶了张家姑娘，老太太也得抬举一下。 三房嫡子不乐意，是因为他有机会娶更好的。但是总有人愿意。 苏宁丞点头，心里有数了。 第二天，苏南丞一早起就赶去送岳父母离京。 一路送出城，下马行礼恭送一行人走。 丰行舟拍拍他的肩膀：“贤胥就送到这里吧。咱们常通信便是了。” 苏南丞应了，等车马走了。 他大舅兄笑道：“持玉走吧，家中妹妹还等着持玉接回去呢。小别胜新婚，想来持玉也着急。” “舅兄说笑了，舅兄请。”苏南丞道。 一行人又回到了丰家，吃过午膳才走。 至此，圆满将丰家长辈送走了。 ------------ 第0179章 谋划 隆帝召见苏南丞，就在送走丰氏长辈的这一天下午。 隆帝一般都是上午召见，这回还真是稀奇。 大庆殿御书房中，隆帝面色不好看。 苏南丞按着规矩请安，站立等候皇帝说话。 “持玉啊，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叫你去办。” “微臣遵旨。”苏南丞当然是没有二话。 “朕近日听了些话，无稽之谈。朕是特地叫你来，去查一查，是谁散播谣言说朕要立继后？慈明皇后过世不足一年，朕与慈明皇后一向亲厚，并无立后之心。不管是贵妃贤妃还是哪个嫔妃，都不必想了。” 皇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没给嫔妃一点面子。 “微臣惶恐，微臣也觉得慈明皇后是最好的皇后。母仪天下几十年，一向是天下女子的典范。陛下既然叫微臣查，微臣绝对不会辜负陛下的心思。只是这里头是否也有误会？微臣想来，怕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陛下切勿动怒。龙体要紧。” “哼！你倒是敢替你姑母保证？”隆帝怒道。 苏南丞跪下：“微臣不敢，不过贵妃娘娘进宫快四十年了，微臣才不足二十岁，要说与贵妃娘娘相处多，自然是陛下。微臣只是觉得，不管是贵妃娘娘，还是贤妃娘娘，都不会不明道理。也不会对慈明皇后如此不敬。” “朕废了太子，谁还想着敬重李氏不成？”隆帝哼道。 “废太子是因废太子谋逆，理应如此。可陛下宽宏，他依旧好好养着。但是慈明皇后并无错处，寻常百姓人家妻子亡故，丈夫还要守一年。恩重的，三年也是常事。陛下乃是帝王，又不缺子嗣。与慈明皇后恩爱几十年，自然更是要为天下百姓做表率。微臣想着，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是陪伴了陛下几十年的人。这点道理，怎么会不懂？” “苏卿，你还年轻。”隆帝摇摇头：“罢了，起来说话吧。” 说是说，他怒气也散了。 苏南丞真就做出个不懂的样子：“微臣愚钝……” “你侯府里儿子孙子还要为日后谁继承家业争斗，何况皇家。”隆帝摇头。 “微臣不解，成康侯府，家父是嫡长子，日后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微臣父亲有四子，嫡长子嫡次子皆是嫡母所出。日后嫡长兄继承家业也是理所应当。” “微臣不懂皇家，但是也想得到，陛下定会择一贤皇子立为太子，日后其余皇子也会封王，辅佐太子。陛下不给，谁也不该主动要。无论是因君臣，还是因父子，皆该如此。” “说的好啊。”隆帝笑了笑：“只可惜，朕老了。” “陛下正值壮年，并不老。何况就算再过二十年，也一样谁都不该因为长辈老了就不孝不敬。” “罢了，既如此，你去贵妃那走一遭。朕一向宠爱她，此时此刻，她也该替朕着想，后宫的事还是她管着呢。”隆帝道。 “是，微臣这就去。”苏南丞松口气。 这么说来，查不查也就那样了。 真要查出来，也得罪人。 不过细想想，皇帝也是故意的。这种事，叫成康侯或者苏英渠做就显得太过大张旗鼓了。 苏南丞这個小辈正好，绕一圈，还不是敲打贵妃叫她别多想。 贵妃都不许多想，那后宫其他人更是不配。 贵妃见了苏南丞是欢喜的，至少面上是很欢喜的。 她们母子如今一落千丈，但是苏南丞却得盛宠，只要脑子清楚的人，就不会与他交恶。 苏南丞请安后，就委婉道：“陛下今日发了好大的火，特地叫微臣来给娘娘请安。” 这话一开头，贵妃心里就是一突。 “这是为什么？陛下怎么就发了火？多伤身子。”贵妃何等聪慧，打听也是拐弯的。 “微臣听着是因为外头流言，也确实不像话。先皇后过世不久，就纷纷流传要立新后。陛下怎么能不生气呢。毕竟先皇后在世时候，与陛下关系一直很好。陛下这年纪了，皇子也也不少，这么快就立了新后，也叫外头非议。”苏南丞轻声道。 贵妃心一沉：“这话说的对。只是如今，陛下也没立太子。大概有人着急了。” 她摇摇头：“持玉不知道我，我虽说是贵妃，这几十年，是鲜少过问前朝的事。如今你表兄又伤了腿。唉，我更是不问外头的事了。” “陛下既然没有这个心，我少不得敲打后宫。只是我这个贵妃，如今也是纸糊的。也就吓唬吓唬年轻的那几个嫔妃罢了。” 这话苏南丞没法接，只好打哈哈。 该说的说到了就行。 贵妃如今肯定不好过，不过她也确实有手段。 至少还是皇帝亲口说的叫她管理后宫。 有实在权利在手的人。 只不过，人都是看以后的，眼下还行，将来呢？ 但是皇帝明确的表示不会立新后，她也只好死心。 今日这事，本来就过了。 没想到，不几日，苏南丞就被卫家的四公子卫珍请出去喝酒了。 他与卫珍过去还算是有些交情，不过这二年反倒是淡了。 如今卫珍一请，他心里就有数了。 飞白楼二楼的厢房里，苏南丞一进去就见主位上坐着的六皇子。 六皇子今年三十有三，样貌倒是比太子和三皇子出众一些。 也就一些。 卫妃虽说貌美，却也不是绝色。 苏南丞一愣后请安：“微臣给六殿下请安。” “不必多礼，持玉快来入座。”六皇子叫的亲切笑着指了指一边陪坐的位置。 苏南丞谢过他，又跟卫珍互相打招呼后，才坐在那个位置上。 “微臣不知六殿下在，实在失礼了。” “哈哈哈，我常听说持玉实在是个礼数周全的，有一回听着父皇说苏卿年纪不大，规矩死板的很。今日看，果然是这样。”六皇子摆手：“好了好了，放松些，今日就是巧遇，听阿珍说请了你，我就来凑热闹了。” “千万别因为我，闹的你们难得聚一次还拘谨。” “是。”苏南丞笑了笑。 “来来来，饿了吧？先上膳，咱们边吃边说。”六皇子笑着道。 ------------ 第0180章 示好 门口迅速有人去安顿。 苏南丞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会子要是说走了，那可就不像话了。 他这边泰然自若，六皇子当然也松口气。 倒不是说就那么怕苏南丞走，而是如果苏持玉简直要走了，那就证明他明显知道自己与大位无缘。 那就证明，事情非常糟糕。 “前几日去看三哥，还提起持玉。要说我们兄弟几个谁没有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少有持玉这样的。”六皇子说着就看卫珍：“阿珍啊，你倒是比持玉大几岁，可你也得服气。” 卫珍一副羞愧样子：“殿下这话说的，我哪里能跟持玉比。” “殿下和卫兄实在谬赞了。”苏南丞摆手不好意思道。 “来来来，用膳。飞白楼里好吃的不少，近日听说从南边运来了一些稀罕鱼虾，这边厨子做的好。尝尝。”六皇子招呼道。 说话间，就有人鱼贯而入，各色菜品摆了一桌子。 确实色香味俱全。 苏南丞也没客气，该吃吃，规矩对了就行。 口味上，确实不错。 所谓新鲜的鱼虾，其实就是黑鱼和小河虾。 不过江南的运来，这花费就少不了。 如今江南地界不太平，盗匪频出。 这飞白楼不愧是京城第一楼，如今还能运来各地的新鲜吃食，总有人来光顾。 掌柜的也算是能人一个了。 三人相谈甚欢，只是彼此搜绕圈子，并没说到实质性的东西。 苏南丞不着急，他本来就是赴约。 六皇子也很是沉得住气，倒是卫珍先开口了：“这些时候，京城里流言不少。我听着也很是不像话。” 他起了头，六皇子人设一向是爽朗大方不拘小节的，自然接口：“你说的是立后那件事？” “是啊，慈明皇后过世才多久……”卫珍摇头。 “这事，父皇不会应允。父皇和母后虽说不是原配，可多少年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即便是因为废太子出了事，父皇恼怒治罪了李家，可对母后是没什么怨恨的。后宫众人都该知道，谁也比不得母后。”六皇子道。 苏南丞心里好笑，今日的主题也明白了。 人家这么卖力的表演，他也不好不接茬。 于是便道：“说起来这事……陛下是亲口说了不会再立后。虽说慈明皇后与陛下并不是原配，但是打从陛下登基，慈明皇后就是皇后。前头那一位是连个虚名也没有的。几十年下来，可见陛下与慈明皇后感情甚笃，先皇后这一走，陛下多伤心。哪里会想什么立后的事。” “持玉说的很是，后宫里的事，我做儿子的，是不好置喙的。不过母后在的时候，是个极其温和的人。对我等皇子也都不错。后宫嫔妃众多，这些年，也没人说一句先皇后不好。如今先皇后过世，后宫里贵妃娘娘掌管，总有人心里不平。” 卫珍蹙眉：“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那会子还不是贤妃娘娘的曹妃娘娘好像跟先皇后有些龃龉？我那会子还小，多得事情记得不清楚，好像涉及了哪一位皇子来着？” 六皇子摇摇头：“这事不好说，当年七弟夭折了。七弟是嫡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卫珍皱眉：“我怎么隐约记得，当年曹妃跟贵妃娘娘也闹过一出？好像就是因为晋位？本来是曹妃娘娘当贵妃的？” 六皇子一笑，给他倒酒。 吓得卫珍忙起身说不敢。 “好了好了，用膳用膳，这些话不该是咱们说的。” 苏南丞只是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心说你们绕一圈，无非就是跟我说贤妃跟贵妃之间有仇。将来要是贤妃成了太后，那苏家不会好过…… 问题是在我心里这些事还不知什么时候发生。 到了那一天，大元又是什么德行呢？ 所以苏南丞就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不多话，但是也不会叫六皇子觉得他白说了这么多。 他倒是不怀疑这是假话，后宫女子们之间，彼此都有仇也不稀奇。 关在四方天里，争一个男人，还都想把自己的儿子拱上皇位，大家还不都是人头打成狗脑子？多新鲜呢？ 安装最新版。】 这一顿午膳，六皇子觉得目的达到了。 所以分开的时候，他也很高兴的样子。 并且苏南丞很清楚，不几日，就要传开六皇子和苏南丞单独饮宴的话。 来之前，就预料到了。 不过就这样就算拉拢成功，那就见了鬼。 苏南丞不甚在意这件事。 五月，江南接连暴雨。 曲陵江与代江多出堤坝先后决堤。 淹没良田无数，十数万百姓受灾，被冲垮房屋导致死亡的百姓如今还没有计数。 而孔雀神教大行其道，更有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起兵造反。 而北方又有人开始传当初那石碑上的话。 ‘宁杨舍身，蒋郑赴死，桀付无道，仁云取之。’ 天下之水，都有定数。 南方如此暴雨不停歇的下，北方却大旱。 不光是大元北方，还有北夷。 他们也是一样，开春后，甚至没见过一场雨。 整个天下，如今因天灾而混乱不堪。 西北战事还在继续，如今既然云氏又开始造势，显然就是要拿下几座城的。 还好，许将军一干人虽然贪墨了不少，却还有些真本事，眼下也顶住了锦州的攻势。 只是民间造反的人越来越多，从南到北，到处都有人活不下去。 国库早就空虚，如今要赈灾，却根本拿不出钱粮。 各地是都有粮仓的，可基本都是不足数。 或者好的，有那么六成粮食就算不错了。 从南到北，今年赈灾怎么也不可能赈的过来。 皇帝着急的，当然不是灾情，而是造反的人。 江南有个叫文虎的人，本来是个铁匠铺子的打铁的。 颇有力气，虽说是个干苦力活的，小时候却念过书，也很是有些韬略。 他从家乡纠结起队伍，如今竟也有四五千人跟随。是江南此番造反声势最大的一个。 皇帝坐在上头，看着下面臣子们争执该叫什么人去平叛。 或者如何赈灾。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 第0181章 再示好 苏南丞坐在费鸠的府上，天气炎热，他只坐在回廊上看着费鸠练剑。 费鸠大概是带着一些火气吧，剑势凌厉，每一次出剑都是杀招。 许久后，他收住剑，将自己的佩剑插在地上走过来：“如今这样，离着天下大乱不远了。” “将军该动了。”苏南丞道。 费鸠皱眉：“去平叛吗？然后再回来被困在京城？” 苏南丞摇头：“将军想，许将军他们还会顺利的回来吗？” 费鸠一愣，随即摇头。 回来干什么？ 如今两军对峙不假，可许将军他们占据甘阳府，也是能休养生息的。 至少眼下，持久战了，他们不会回来。 “北方旱灾，北夷一样受灾严重。只怕到了深秋，或者最迟明年春天，他们一定会来劫掠。甚至是更大的侵犯。到那时候，朝廷怎么办？朝廷已经丢了那么多城池，再退，就要丢失整个北方了。”苏南丞道。 “你有什么想法？”费鸠眼睛亮了一下。 “将军看，信阳如何？北挨着储宁城，却有汾河横亘。西边又是孟江。偌大一块平原，虽然有些贫瘠，但是却是个绝好的地方。”苏南丞道。 “再往南，便是道州。道州太守丰行舟，是我的岳父。” 费鸠轻轻蹙眉：“是好，只不过……就算我还有些旧部，那样一块地方，我也是守不住的。” 没有那么多人。 “要去，当然要有个合适的机会。带兵出去。”苏南丞叹气：“这一步不好走，只是如果不走，你我都困在京城，将来手里没有筹码，势必什么都做不成。” 费鸠点点头：“好，这事我会好好想，也会与手下人商议。只是，你怎么走？” “我当然不能走，眼下虽说天下要乱了，还是能坚持几年的。我留在京城里是有利的。何况我并不会打仗，留在京城，也算是将军的后盾。后头的事，咱们走着看。只要将军能出去立足，将来也是我的退路。” 苏南丞虽然说对苏家没什么感情，可毕竟也是苏家长大的。 他要是如今叛逃出去，那苏家满门都得死。 做人不能这么冷血。 何况，他区区六品官，出去能做什么？ 慢慢来吧，时间应该是还有的。 计划是这样，可要做到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必定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费鸠心里有数后，就联络自己的就旧部。 他再三犹豫过后，终究没有跟朱将军说起这件事。 反倒是给胡将军送去了一封信。 老胡经年不该心境，纵然也是有一家子的人了，可终究没有忘记当年的战事。 可老朱变了。 纵然他一向不太会为人，在京城这些年，全靠费鸠谋划。 可是，他还是变了。 怪不得他，过去的伤痛总会好的，可他如今是有一大家子的人。 锐气也好，仇恨也罢，都能被磨平。 不过这样也好。 老胡不在京城，老朱只想过安稳日子。 费鸠便也一改往日低调，真正在人前活动起来。 他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些年背后行事，无非是不想引人注意。 真要是想过的好一点，他不是做不到。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等下一个皇帝登基，或许就会对北夷用兵，夺回失去的一切。 可如今他明白了，老皇帝的儿子们都是一样的无能。 他们只会在这四方天的皇宫里争斗。 朝中奸臣当道，要的只是自家的荣华富贵，没有人想着要夺回失去的故土。 与此如此，还等什么呢？ 这几年明面上费鸠和苏南丞没什么交往。 只是逢年过节的，他们互相会送礼。 大家也只当是当年苏南丞第一次离京送姐姐和亲时候的那一点交情罢了。 朱将军是知情人，但是就算他如今没了过去的心思，也不会去说这件事。 所以，当费鸠主动搭上了四皇子，在兵部重新有了地位后，苏南丞也没什么表示。 这段时间，京城也乱。各方势力都为自己谋利益。 城防营天天都盯着城内城外，毕竟各地灾民又一次涌向京畿。 忙这些事的时候，苏家十公子来了苏南丞家里。 是为了感谢他。 “之前求五哥问七哥的计，如今祖母将张氏女许给了八哥。八哥很是满意，我也不必娶她。今日是特地来拜谢七哥的。”十公子说着，就行了一礼。 苏南丞还真愣了一下，这事他当时没过脑子啊。 “十弟这是做什么？自家兄弟几句话罢了，怎么就值当你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可其实苏南丞早就反应过来了。 这未必就不是十弟故意的，用这么一件事来接近他。 毕竟两个人差着岁数，有是嫡庶有别。 这几年苏南丞不是不在京城，就是不在侯府。他们兄弟之间，着实没什么关系。 如今，十公子也十几岁了，知道好歹，与这个前途不错的七哥交好是有好处的。 总要有个切入口吧？这件事就很是合适。 苏南丞也觉得这样不错，日后他也未必用不着兄弟。 上头那几个就算了，自己那两个嫡兄是心底里看不上他的。 五哥野心是有，可惜本事太差。 十弟倒是有点意思。 “快别说这个了，走，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这就去你七嫂嫂那。” 十公子不好意思道：“我怎么好去后院……” “你才多大？倒是会计较些没用的规矩，走吧。”苏南丞笑着拉他进了正院。 丰氏与他客客气气见礼，叫人预备了一桌好吃的。 大大方方招待这个小叔子，实在也是会做人会做事。 至少十公子来这一趟，心里是松口气。 他也有嫡子的骄傲，七哥是厉害，可七哥是庶出的。 打小长大的那些所谓规矩和默认的东西里，教他嫡庶有别。 他身为嫡子要对庶出的哥哥低头，心里总是有点疙瘩的。 要是这位庶出的堂兄还要拿乔，他真就要后悔死了。 还好，七哥和七嫂嫂都是客气又亲近，他便真的觉得七哥确实不错。 至少比起大伯家那两位嫡出的堂兄来，还是七哥好说话啊。 ------------ 第0182章 放权 程铭的差事办的极好。 他这回带回来四十多人。都是年纪在十三到二十岁左右的男丁。 他们基本都是没了亲人，或者是有一两个需要照顾的亲人。 有的会些拳脚，有的虽然不会，但是也身手矫健。 他们全都是签了死契的，这年头的奴仆，只要是死契，就是生死都由主家。 这些人，苏南丞没有亲自去见，就先放在庄子上。 程铭此番回来，得了十天假期，做什么都可以。 马和也是一样，十天假期，做什么都可以。 费鸠搭上了四皇子不久，就领了兵部的命令，要带兵南下平叛。 临走之前苏南丞去见了他一面，也没说什么。 如今他要南下，也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叛，然后才有机会站住脚。 这回怎么都不能打一半就回来。 南方的叛乱如今还没达到一定规模。 换言之，如果朝廷肯好好赈灾，安抚百姓的话，是不至于就要倾覆。 但是显然，朝廷没这个能力了。 “你别担心我，自己在京城也要小心。跟侯府要走得近些，免得有人算计了你。”费鸠道。 “好，将军只管去吧，京城有我。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及时叫人传话给您。”苏南丞道。 “好，你安排的人我都会照看着。”费鸠拍拍他的肩膀。 苏南丞安排了十个人给费鸠，就是为了能出头的。 这十个人不是这一回程铭带回来的，而是前年时候他从南边买的。 在庄子上养了一年，都是费鸠的下属帮忙训练的。 如今已经得用了。 “一定要保重。”苏南丞道。 费鸠一笑：“你小子不用担心我，自己也保重。回去吧，婆婆妈妈的。” 苏南丞笑了笑，对他行礼后带着程铭走了。 “费将军这一次会走很久吗？”程铭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很久吧。”苏南丞叹口气：“我希望他能如愿。” 一个将军，就不该被困在府里练剑。 费鸠走后，苏南丞就吩咐了吴三灯一件事：“好好盯着下面，能用的都要找出来。外头如今乱，咱们不能不求上进。” “是，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吴三灯是尽心的。 城防营不设四品到从五品之间的官职。 大人要想升职，是要熬资历的。毕竟六品一跃成为从三品这不现实。 但是如今朝中很乱，要是大人想上去，就要盯着上面。 一旦谁出点事，大人就有机会了。 如果城防营没机会，那就羽林卫，或者步兵营。 总归都是直属一个衙门的，总有机会。 “大人，如今四皇子和六皇子斗的厉害，咱们不防也看着点。陛下毕竟这个年岁了，就算他自己不想立太子，朝中大臣们也得推着他立。”吴三灯道。 苏南丞点点头：“不过要是叫我来说，倒不必选他们两个。现成的成年皇子，背后班底都固定了。咱们插不进去。” 吴三灯明白，苏家以前是天然的三皇子班底。 三皇子废了，苏家再要去支持别的皇子，就不会是那第一梯队的。 吴三灯很理解大人的做法，他也觉得三皇子其实不可能做太子。所以早点废了，才不会挡住大人的青云路。 但是大人如果再去支持别的皇子，那倒是要好好考量。 “咱们这几位皇子，依你看，可有能力挽狂澜的？”苏南丞暗示。 吴三灯摇摇头：“卑职没看出来。” “你说这天下，还能安稳几年？”苏南丞说完，像是并不需要回答一般又道：“北方大旱，南方洪涝。朝廷拿出来赈灾的银子少的可怜。今年这般，明年会好吗？” 吴三灯眼神闪了闪：“卑职幼年丧父，家中毫无依靠。有今日，都是大人提携护佑。卑职此生，唯大人马首是瞻。” 苏南丞一笑扶着他站直：“我也希望，咱们都能站的高。走得远。” 皇帝昏庸，到底也还知道不能一直不管各地的灾情和起义。 也不光是一个费鸠带兵出去了，还有其他的几位将军。 而北方也严令开了各地粮仓赈灾。 南方先要叫百姓迁移，毕竟这才不到六月，就已经这样了，很可能后头还有。 夏汛过了还有秋汛呢。 可惜就是命令下去了，事儿下不去。 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 而西北也几度催军粮。越是这时候，皇帝越是不能不管西北。 江南百姓的造反还不成气候，可锦州府确实实在在是有那么多叛军的。 于是，朝中纠结了许久后，下了一道不合理却又无可奈何的圣旨。 陛下将甘阳府和辽城徐阳这三个地方今年明年两年的税收与粮食全部交给了平乱军。不必送京城。 这相当于是给予他们自治权了。 这简直就是给了许将军一竿人莫大权力。像是几百年前前朝的藩王制度。 这是说放两年，谁知道两年后是什么样？ 这一放，能不能收回来？ 可朝廷也确实是没法子，拿不出东西来了。 只是默认了叫军队压榨百姓，这三城百姓不知要如何度日…… 苏南丞摇摇头。 他被叫进宫的时候，皇帝倒像是没有那么愁。 陪着皇帝的是云崎上师。 如今天下多难，云崎上师等几位上师进宫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苏南丞进来，也就是陪着皇帝说话。别的不说，皇帝对苏南丞确实不一样。 隔几日就要叫他进宫来说说话，或者陪着皇帝玩儿。 是的，皇帝如今添了个毛病，钓鱼。 一把年纪了，也真坐得住。就是钓自己御花园池子里的鱼，也不知有什么意思。 “陛下，九殿下过来了。” 皇帝与几个人在御花园说话，正在鉴赏一幅画，就见一个太监道。 “哦？叫他来。” 九皇子今年二十五，母妃是李昭仪，早已过世。 母子都一样不得宠，相当没有存在感。如今大家提议立太子，都没人提起他。 主要是，他们母子不得宠也就罢了，他还没有母族。 李家当年也有几个人来着，可惜死得早，李昭仪也就是因为是从东宫出来的，才进宫就封了个还不错的位份。 ------------ 第0183章 丧 几十年来都没动过，直到去世才给了个昭仪。 李昭仪死后，九皇子更是不受重视，不尴不尬的长大了。 此时他过来，规矩请安后就站在那等着皇帝说话。 苏南丞几个也给他请安。这位九皇子殿下样貌也不算对出众，不过因为还年轻，倒是比上头两个哥哥显得好看些。 倒也算长身玉立。 “老九今日进宫做什么？”隆帝问。 李皇后在世的时候，皇子们隔几日就得进来请安的。 但是李皇后如今不在了，别的皇子有自己的母妃，是理应常请安。 但是九皇子早就没了母妃，隆帝有此一问也是正常。 “回父皇的话，这几日马昭容娘娘身上有些不爽利。儿臣特地进宫探望。想着娘娘喜欢荷花，就特地来御花园想叫奴婢们摘一些回去。得知父皇在此，特地来拜见。打搅了父皇雅兴。”九皇子道。 “马昭容？”隆帝蹙眉：“什么病？” “回父皇的话，只是有些肠胃不适。”九皇子道。 “马昭容病了，你倒是有心。”隆帝这话只是随口说的。 九皇子一阵尴尬后忙道：“回父皇，母妃过世后……马昭容娘娘一直照顾儿臣，儿臣开府之前，在娘娘那住了许久……” 这事，显然隆帝忘记了。 因为马昭容也是个不得宠的，生的公主早夭，常年不见皇帝。 “嗯，你有心了。”皇帝又说了一遍：“叫太医好好给她看看。” 九皇子忙应了，谢过皇帝，就告退了。 苏南丞看着九皇子远去，心里却不觉得九皇子这是无意中来的。 越是不得宠的皇子，越是要争。 这九皇子什么都没有，真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 苏南丞观察九皇子的时候，云崎上师也观察了一下苏南丞。 他也是若有所思。 总要立太子的，立哪一个对自己最好呢？ 他们或许没有办法完全左右，但是总要努力的。 大家都在努力，所以九皇子今日这一露面，真有趣。 出宫的时候，苏南丞和云崎上师走在一起。 “上师睿智，可否看出潜龙？” 云崎上师摸摸胡子：“老道只看出了陛下身上的龙气冲天。” 苏南丞笑了笑，没再继续问。 本以为就这样了，结果出宫后，云崎上师忽然道：“陛下曾有一梦，梦中骄阳入怀。恰巧那一年，得了十四殿下。” 苏南丞一愣，十四皇子嘛？ 没见皇帝对这个儿子有多在意。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当年在意的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三个接连死了之后，后头的就不在意了。 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只有他知道。 苏南丞回到家，疲累的坐着。 陪皇帝还真是苦差事，时时刻刻谨慎小心。 “公子，您没事吧？”冬梅担忧。 苏南丞将她拉进怀中：“没事。” “公子，出事了。”牛柏急匆匆的跑来在门口叫了一声。 “进来，怎么了？” 冬梅从苏南丞身上起来，牛柏已经进来：“公子，侯府传话，说老太太摔了一跤，眼下是不大好呢。” “更衣。”苏南丞起身：“去跟少夫人说，叫她也换一些素净的赶紧来。” “是。”牛柏忙去了。 冬梅和秋菊赶紧给苏南丞换了一身素色的袍子。 等了一会，七少夫人也过来了。两口子不及说什么，先出门去。 路上牛柏道：“说是晌午后，老太太要赏花，就去花园里走。回正院的时候摔了一跤，人就昏厥了。紧着请太医了，不过听府医的意思是，不大好。” 苏南丞点点头。 两口子赶回去的时候，家里其他人也都赶回来了。 老太太至今还没醒，太医已经到了。 苏南丞带着丰竹君直奔正院。 丰竹君进了内堂，苏南丞在外头与成康侯等人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事情也清楚了。 老太太这是摔着头了。 岁数大了本就怕摔，这一摔磕着脑袋，老太太一下，怕是醒了也没个好。 众人一直守着，太医用银针刺激老太太的穴位，好歹叫人先醒过来。 可醒来的老太太却说不出话，身子也动不了。 太医诊脉后，出来回话。 “侯爷，下官才疏学浅，不若您再请几个太医来吧。” “周大人别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只管说罢，周大人来府上看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成康侯起身。 “唉，这人老了最怕摔，这一摔……”周太医摇头。 “可是……不好？”成康侯问。 “备下吧。”周太医道。 成康侯后退了一步，被儿子们扶着。 “怎么就……没法子了吗？”苏南丞问。 “怕是不行，只管请外头郎中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周太医摇头道。 太医都说不行了，那只怕就是真不行了。 果然，入夜，老太太面色就不对劲了。 本来是苍白，这会子灯下看着，就是发灰。 显然是有了下世的光景。 众人劝着侯爷回去歇着，小辈们都守着。但是有太医这话，也要赶紧预备。 孙辈们都不敢歇息的预备着。 还好棺木是早就备下的，如今的老人都讲究早些预备着。 到了早上，老太太就发出赫赫的声音，显然很不对。 府医过来看，只是摇头。 成康侯再来，孝子贤孙们都跪在外间等着。儿媳孙媳们给老太太换大衣裳。也好叫她走的时候不匆忙。 等到了上午己时刚过，老太太就不成了。 她瞪大眼，像是极了想要呼吸一般。 整个身子都绷直。 儿孙们都哭起来。 过了不过几息，身子就软下来，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再过那么一小会，人就闭了眼。 瞬间，整个府邸都哭起来。 各处传了话，苏家老太太张氏是有诰命在身的，忽然就死了，宫里也得有表示。 说实话，这老太太走的实在是仓促极了。 孙子里头，哭的最伤心的，莫过于老二苏仪丞。 他此时只是对亲人离世的伤痛，他甚至还没想明白，老太太的过世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众人换上孝衣，按部就班的开始为老太太身后事忙活。 ------------ 第0184章 丧事 苏南丞心里倒是没太多难受，不过也不会好受就对了。 嘱咐了几句丰氏叫她跟着嫡母，就出去前院忙了。 老太太这一走，事情着实不少。 苏南丞跟着父兄忙，但是每天来祭拜的人看他面子来的也有几位。 反正是一路的忙，接连七天后，将老太太送去了墓地。 老太太这一去，正院就空了。 空了冯氏也不能住，她是长子媳妇，但是婆婆没了公公还在呢。 她还是只能住原来的地方。 正院空着，就只等有家宴或者是别的事的时候再用。 侯爷这个年纪了，再续弦是不可能了。不过他还有几个姨娘陪着。 此番就是苏南丞四叔没能回来，他在地方上也不错，所以侯爷特地叫他不必回来了，等三周年的时候回来磕头也是一样的。 送走了老太太，本家的人还在苏家。 苏南丞这几日带着丰竹君一直都在府里梧桐院住着。 家里那边的事，就叫程铭和李松照看，他俩调换着伺候。 等忙完了府里的事，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 苏南丞总算带着丰竹君回家。 才回去不过半日，就听说侯府出了事。 “二老爷把八公子打了个不能下地。说是因为八公子想悔婚。”牛柏也很无语。 为什么想悔婚，还不是因为老太太如今过世了，张家的姑娘对于八公子来说，就没用处了。 苏南丞无语：“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懒得管。 他盯着的是朝中的事。 前日他们苏家人坐一起说话的时候，成康侯提起立太子这件事。 隐约是提了一句六皇子。 所以这算是侯府态度，或者倾向。 苏南丞当时什么都没说。 不过现在，他去找骆川贤，就提起了云崎上师的话。 “上师说的这件事，想必不是什么秘密吧？我年轻不知，这事在皇族中应该有流传过吧？不若小侯爷问问长公主，可有这事？” 骆川贤点头：“有是有，不过有出入。你应该知道，当年陛下有一位宠妃丽妃吧？她当年宠冠后宫，接连生育三子，不过前后全死了。最后她自己也病死了。” 苏南丞点头，这还是知道的。 “她那个十二皇子死那一年，就是十四皇子出生那一年。前后差了个把月。所以当年这梦日入怀，是好与不好，说什么的都有。”骆川贤道。 苏南丞啧了一声：“竟还有这事？不过云崎上师提起了十四皇子，也不该是随便一提吧？” “那几个神棍，最会看脸色。既然提起来，只要不是骗你的，那就有用意。只是这些年我实在没看出陛下对十四皇子有多好。”骆川贤双腿交叠轻轻蹙眉：“难不成，是我不知道？” “知不知道到也不要紧，前些时候六殿下请我吃了个午膳。外头就有些言语。不管怎么说，总是要立太子的。”苏南丞道。 “你想选老十四？”骆川贤问。 “小侯爷看九皇子如何？”苏南丞却忽然道。 “九皇子？”骆川贤想了想：“不受宠，我都见得少。” “十四皇子的母族虽然式微，但是母家还有人，并且有几位都是读书出来的。”这样的人不上高位则以，上去了，不见得好对付。 “老九娘家没人，妻族也没人。又不得宠，至今连个差事都没了，想扶持他也不是容易的事啊。”骆川贤笑出声。 “正因如此，要是扶持他，他才只能依靠小侯爷和长公主。”苏南丞道。 “这事，我好好想想。”骆川贤说着，已经动心。 权力这东西，一向是沾上了就放不下。 当年只是皇帝外甥的小侯爷或许还不太看这些。 可宣镇抚司叱吒几年，他这个官做的无人敢惹。时间久了，他也喜欢这种权力实在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或许过去，哪一个皇子是下一个皇帝，只要不是对他有敌意的就行。 但是如今，如果他能左右这件事，又是何等的威风？ 扶持一个自己看好的人，将来也会有相应的回报。 九皇子，倒也不是不行。 “如今外头乱的很。”骆川贤蹙眉。 他也是皇室中长大的孩子，这些年从没有什么艰难。一生最大的一个坎儿，就是那年在青楼被算计。 就算这些年顺利，也不是真的看不到外头的艰难。 “是啊，西北战事不平，各地又有灾情。如今起兵的百姓不少，虽说难成大器，可要是一直这样，也是……” “北夷迟早会再次出兵。不知将来又是何种样子。”骆川贤皱眉看着窗外：“大元这半壁江山，撑得住吗？” 苏南丞没接话。 他也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棵树，郁郁葱葱的一棵楮实子。正结了果子。 风吹过，那半红不红的果实在树叶间摇摆。 “总要尽力。”苏南丞轻声道。 他没说是要叫大元尽力撑住，但是他们要尽力做些什么。 “既然你看好，我就试着接触一下。也要他自己争气。”骆川贤收回目光看向苏南丞。 “自然，日后少些纷争，也是有利与大元的。”苏南丞道。 出了长公主府，李松道：“小侯爷倒是不住自己的府邸，成日只在长公主府上。” 说起来，他们这一家三口是真的关系不错。 长公主有府邸是自不必说的。 君义侯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但是他并不住。就是住自己妻子这边。 而骆川贤也是一样，他做官后就开了府，但是他一直都在公主府住着。 “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宠爱的如珠宝一般，他父亲也没多的孩子。不管住哪里，他都是绝对的主子。”有自己爹娘看顾，或许有的人嫌麻烦，但是有的人就很享受。 显然，骆川贤就是很享受的那种。 “公子说的是。” 李松想要是自家主子是嫡出，估计住侯府也会自在吧。 “回吧。” 刚回去，就见正院有人来请。 苏南丞也就没更衣，直接去了丰竹君那边。 “夫君回来了。”丰竹君上前请安。 “刚回来就来你这里了，君儿请我来是什么事？”苏南丞坐下来。 ------------ 第0185章 小妖精 “先上茶吧。”丰竹君摆摆手：“伺候您洗洗手。” 苏南丞点点头，由着她折腾。 手也洗了，茶也上了，丰竹君才道：“一早夫君不在，三皇子府上苏侧妃请我去。我只说今日是来不及的，但是到底也不好推拒……” 苏南丞蹙眉：“去也无妨，你们没见过，她说什么你应和什么就是了。” 见他这样，丰竹君就知道，这苏侧妃跟自家夫君关系一般。 “我也提前跟你说个准的，她脑子不够。你别搭理她。不过，三皇子不是一般人，如今是苏氏请你去，也不好说三皇子是什么心思。你只管去吧，小心些就是了。”也没人敢对丰竹君出手。 “是。前几日，听闻母亲说，三妹妹也要说亲了。我隐约听着，三婶那边的意思，想跟皇子结亲……”丰竹君道。 苏南丞看她：“确实？” 丰竹君点头。 苏南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些事，不与我们相干。”侯爷的意思是四皇子不错。 但是三妹妹才十几岁，要结亲，当然是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合适。所以三房看好的是哪一个？ 苏家的女儿赔出去三个还不够？真是绝了。 “母亲什么意思？”苏南丞问。 “母亲想来并不赞同，但是三妹妹也不是咱们这一房的。”丰竹君道。 “罢了，确实轮不到咱们管。”爱咋咋地吧。 在正院吃了午膳，下午苏南丞就在正院待着。 不过黄昏时候，丰竹君就劝：“我今日身子不便，夫君也有日子没去看沉姨娘了。不如今日就去看看她如何？” 苏南丞倒是不在意她身子不便，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就去了沉氏那。 想想确实是许久了。 主要是赶上老太太过世，他作为孙子，是要守孝的。 虽说不住一起，不过该注意的也要注意一下。 但是沉氏如今还避孕呢，倒是不怕出什么事。 沉瑛娘见着苏南丞，欢喜的很。她想着或许好几个月见不着呢。 这会子一见苏南丞，一双眸子就贴在苏南丞身上了。 弄得苏南丞好笑不已的抬着她的下巴看：“这是什么眼神，倒是要把我吃了不成？” “公子，奴只是想您了。”沉瑛娘不好意思的拉苏南丞的手指。 苏南丞就反手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这许久不来看你。” “公子来了就好。”沉瑛娘亲自奉茶。 苏南丞问了她这段时间做什么，又关心了几句。就把人抱住了。 无法，这女人实在是一双好眼睛。 勾魂的紧。 苏南丞抱着她的细腰捏了捏：“瘦了吧？吃不惯？还是下头的人伺候的不好？” 沉瑛娘眼睛一下就红了，往苏南丞怀里一缩：“夫君还知道奴瘦了，夫君真好。” “瑛儿眼里，我便是那等不知疼惜你的人？”苏南丞捏捏她的腰：“好好说，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夫君不要担心，以前也是一样的，夏天就胃口差一点。”主要是北方夏天吃食不够丰富，她不爱吃太肥腻的东西，但是又爱鱼虾。北方少的很，她就吃的也少。 苏南丞知道，后院这几个女人里，沉氏过去的日子过的最舒服。 别看丰竹君出身好，可京城物产不比江南。 沉瑛娘自幼被养的娇贵，各种物质待遇上，怕是比如今好多了。 “咱们家比不得原来的你娘家，但是你入了京城，总是要习惯的。不然天长日久，亏了身子岂不是不好？这两年好好养着，等少夫人生了孩子，就该你生了。嗯？”苏南丞哄她。 哄得沉瑛娘脸红的厉害：“奴没有亏了，就会习惯的。” “我回头嘱咐膳房，按着你的口味去买些吃食。别委屈自己。”苏南丞怜惜道。 沉瑛娘点头，又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苏南丞轻笑：“别闹，一会吃了饭，就该收拾你了。” 两个人打情骂俏，门口伺候的人都不好意思。 跟着沉瑛娘来的人也是各种心情，好在公子还是喜欢她们姑娘的。不然可怎么办哟。 要说今日也是奇了。丰氏说的是三皇子府上的事。 沉氏也有事说。 夜里，两个人云雨过后，沉氏会撒娇，就抱着苏南丞的腰黏湖。 苏南丞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揽住她，听她说话。 “爹爹信中说，青州如今尚可，但是薄江与周遭县城都很乱。因代江淹了不少人家，那些人没了活路，全都造反了。” “说是孔雀神教如今更扩大了。还有些别的教，很是乱。” 苏南丞听着沉瑛娘有些担忧的声音拍她的后背：“别怕，你娘家在青州，青州有重兵把守。” “是，可是夫君……我听说，朝廷都不赈灾了。我爹说，青州府内如今也多了不少乞丐。说太守大人也没什么法子。”她咬唇又贴近苏南丞：“我听着很是有些怕，夫君……” 苏南丞侧身过来抱住她：“不怕，我在。” 叹口气将人抱在怀里，弱女子都能感受到这即将倾覆的天地，他真的要加快脚步了。 沉瑛娘不是无知妇人，她自有读书，很多事她都懂得。 她真的很担心娘家，她之所以远嫁京城，不就是为了娘家人？ 如果…… 可如今，她也没法子。她也知道，夫君如今对南方也一样没法子。 苏南丞见她一直没睡着的意思，就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保全你娘家人的性命。不叫你白跟我。” “夫君，人家哪里有这个意思。不管是怎么来的京城，奴都不后悔。夫君不要错解奴。”沉瑛娘道。 “好，不过既然瑛儿实在不累的话，夫君倒是可以再尝尝。”说着，就低头咬住了怀中美人的嘴唇。 夜还长，不如一会再睡。 男人都喜欢小妖精。 巧的是，这沉瑛娘对于苏南丞来说，就是一只小妖精。 还是读过书，懂很多事，又会撒娇，还极美的小妖精。 所以，沾上这只小妖精的时候，苏南丞一般不会克制。 当然，如今他也很喜欢，认真呵护这只小妖精。 ------------ 第0186章 昏君 跟小妖精缠绵一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在城防营苏南丞补了一觉。 睡了一觉起来，就该做正经事了。 苏南丞给北边送了一封信，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也该知道北夷内部情形了。 京城中，暗流涌动。大臣们已经急不可耐的要知道下一个太子是谁。 天下如此混乱他们就算是贪官污吏，也想要个安稳。 没有人不急，就算是坚定支持陛下的，也担心陛下年迈。 这种时候，一个无宠的九皇子妃的生辰，更是过的悄无声息。 九皇子也只在正院里摆一桌就是。 别说没客人，就是送礼的，多半也是门下的人。比如他的伴读之类的。还有就是妻族韩氏的人。 可韩氏并无像样官职。 九皇子妃韩氏与九皇子说话：“今年的生辰礼，倒是与往年不一样。殿下你看这礼单。” 九皇子接了看了一眼，除开朝中几个会做事的大臣们，最显眼的就是城防营总旗领队苏南丞夫妇。 会做事的大臣们是每个皇子都不会漏下，送的礼物多半都是不出错也不怎么贵重的。 但是这苏南丞送的，竟有贵重无比的蜀锦。 一应都是女子用的东西。 这就不是会做事，而是用了心。 “去年时候可有他的？”九皇子问。 问是问，有没有他心里也有数的。 “没有呢，这是头一回。这位苏大人才大婚，以前也不必他这般送礼。”韩氏道。 九皇子又看了一遍：“既然送了，改日就叫人回个礼吧。” 韩氏应下：“妾身听说，这苏大人在父皇跟前很是体面？如今……” 九皇子点了点头：“也是好事。” 他是无宠不出头，可也不是没想过要皇位。 他也是今年起，才敢有这个心思的。如今活动的也不大。 对他来说，这条路太难走了。可如今这位小苏大人主动的靠近，倒是叫他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这头，苏南丞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并没叫人看出什么。 倒是朝中闹出了大事。 起因是不知什么人给皇帝上书，说兴州府驻军将军向将军与南方造反的一个举子有来往。 从古至今，皇帝昏庸，自然奸臣当道。 先是有人上折子，紧接着，朝中就有人当面说起这件事。 有人说向将军应该马上回京解释清楚。 有人说应该将他锁拿回来。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替向将军反驳和解释的人也不少。 皇帝听着下面菜市场一般的吵闹，忽然开口，出了个他觉得好的主意。 “向将军驻守兴州府十几年，朕自然信得过他。” 此言一出，那些为向将军说话的人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皇帝又开口了。 “只不过，如今既然有这些人说他的不是，想来空穴不来风。朕想着，兴州府自然不能没有了向将军。叫他回京倒也不必。” “只是，朕该下一道圣旨，叫他将儿女送回京城，朕听闻向将军的长子今年也才十几岁，回京后，朕会为他们赐婚。” …… 群臣都不知怎么说。 御史台张大人出列：“陛下，此事不可。如今南方动乱，乱民自立为王，许多地方都被他们攻击了。向将军驻守兴州府十七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岂能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叫向将军送质子来京？” 如此逼迫，这不是要逼反了吗？ 您就是怀疑，也不能这么做吧？ “张大人这话不对，要是向将军果然磊落，送孩子回京也是好事。有陛下的赐婚，岂不是锦上添花？如此一来，他的儿女不必在兴州府呆着。呆在京城岂不是好？彼此也都放心。”礼部侍郎曹林道。 “曹大人湖涂！如今南方不稳，西北战事未平。向将军本来没有别的心思，若是理解成陛下逼迫如何是好？”张大人怒道。 “什么心思？造反的心思？他手握兵权，本该效忠。陛下叫他送子女回京，又不是要怎么了他。这有什么不好？”曹林哼道。 “湖涂！要是回京后，他的子女有个不好呢？兴州府到京城路途遥遥，谁敢保证不出事？” “张大人，我记得你跟向将军可是很有些交情的。怎么？陛下才这么一说你就这么着急？莫不是这向将军真有别的心思吧？”兵部李侍郎澹澹的。 “你……你们……陛下，请陛下三思啊。此事万万不可。兴州府乃是南边的门户。要是兴州府乱了，江南更将不可收拾啊。”张大人求道。 皇帝不说话，下面就有无数人攻击张大人。 也有替他说话的，可如今忠臣难做，这几年大家都看透了。 所以也没人豁出去说什么。 做言官的，都是有些脾气的。 张大人双拳难敌四手，气的脸红脖子粗。 皇帝却只是打哈哈：“众卿何必如此气恼？此事若不妥，只管容后再议便是了。” 张大人浑身的火气都被这一句点着。 对着皇帝就是一顿说。 引经据典，把个隆帝说的脸黑成锅底。 本来到这里，事情还是能挽回的。 架不住太多人要为陛下出头。 曹林打头，竟是要将结党营私的罪名往张大人头上栽。 五十多岁的张大人气的站不住，看着这一群围着他说话的人，像是看着一群禽兽。 怒道：“罢罢罢！天子昏庸，尔等奸臣只顾自己的礼仪，罔顾天下黎民。罔顾朝廷社稷。与尔等同朝为官，人神共愤！” 说罢就要摘了官帽走人。 隆帝被骂，火气也压不住：“放肆！这满朝文武，竟只有你一个忠臣吗？” 张御史本来打算走了就算的，这会子也不着急了。 “陛下此言，臣不敢应。但是这满朝文武，有几个为江山社稷着想？西北战乱，北方大旱。南方水灾淹没无数良田房屋。死了的百姓不计其数。陛下可想着尽快赈灾？” “江南盗匪流寇叛军一波又一波，陛下不急着镇压，竟是要怀疑驻守兴州府的将军，只为了几句莫须有，就要送人质进京。陛下何等昏庸？” ------------ 第0187章 糊涂 他指着周围的大臣：“而你们，你们！一个个满肚子算计，看不到吗？看不到我大元的江山倾覆近在眼前了嘛？啊？” 他越说越气：“昏君！奸臣！我大元江山危矣！我大元的百姓苦不堪言啊！” “放肆！来人，将这个满嘴胡言的人给朕拉下去！”隆帝起身大怒。 张大人却往前一步：“不必如此！臣今日已死谏言，求陛下能尽早立储，尽早赈灾，安抚天下黎民。我大元或许还有救。” 说罢，他就勐然冲着殿中的柱子去了。 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当场就撞了个脑浆迸溅。 隆帝看着那韦顿在地的人，并不见什么触动，只是大怒：“来人，将他的官服扒了，拉出去鞭尸三百！不喜归葬！” 众人大惊，可皇帝暴怒，谁也没劝。 这位张瑾元张大人出身弥州，二十一岁时候中举，后中进士。甲榜第九名。 实实在在的读书出来的官员。 在江南读书人之间，很有名望。 他死了也罢了，死后遭遇，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元。 一时间，隆帝昏庸无道，朝中奸臣当道的话就传的更开。 隆帝倒是不再去追究向将军如何，可这一下，他本就稀薄的名声更是烂到底。 苏南丞的官职是没资格上朝的，不过这么大的事，当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苏南丞听了这件事始末后，长叹一声。 朝中想要努力拯救朝廷的人还是有的，只是一次一次，大家血也凉了。 这一次还好，皇帝没动张家人。 只是张瑾元老大人这死的这么难看，死后还要鞭尸，这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如此一来，江南造反的人更多。 苏南丞与费鸠通信，就知道这些细节。 只能说，自作孽。 这江山真的还能等到传到下一个皇帝那？ 苏南丞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给费鸠。见机行事吧。 京城这边经此一事，人心更加浮动。 大概是皇帝后知后觉也有点后悔自己做的过火了，所以几日后，又叫人好生安葬了张瑾元大人。 只是可惜，这时候皇帝低头也没用了，谁管你是不是后悔？ 朝中雪片一般的折子，都是要求立太子的。 大家各有利益诉求，但是统一的一点事，您老赶紧的定下来吧。 四皇子，六皇子，都是热门。 苏南丞之前听云崎上师说那个梦日入怀的故事，自己没定下支持谁。 但是朝中显然有人记得这件事，所以十四皇子也是热门。 有十四皇子，就有十三皇子。 这两位十几岁的皇子，虽然不如两位年长皇子受人追捧，那也是热门的。 九皇子也不是没人提，只可惜没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提起。也就被忽略的很彻底。 苏南丞这边，去跟有些时候没见过的周侍郎喝茶说话了。 周侍郎自打那年与苏南丞从南边回来，就一直有来往。 苏南丞送礼也勤快，周颖呢，也不知是看重侯府，还是看重苏南丞本人，一直一来倒是跟忘年交一般与苏南丞来往。 如今，苏南丞就坐在周府的前院书房里，与周侍郎一起喝茶。 闲话了一阵后，苏南丞提起了张瑾元张大人。 “昨日路过张府，见门庭寥落。如今张大人的尸身才回到了张府。陛下虽说是下旨叫好生安葬，却也没什么人祭拜。”苏南丞摇摇头。 “我素来与张大人没有交情，只是路过，竟也觉得心酸。去上了一炷香。” “同朝为官多年，我也心痛至极。”周侍郎放下茶碗叹气：“如今……朝中谁敢说真话呢？你不知，南边的事究竟如何，陛下并不是十分清楚。” “竟……隐瞒至此？”苏南丞惊讶。 “处处都是窟窿，哪一个都不好堵住。下面人上折子，也不敢全说实话。南边决堤多少处……韩大人愁得头发都掉光了。”周侍郎摇头。 “这江堤年年都修，年年都查，今年究竟是多大的雨水，竟至于决堤这么多处？”苏南丞问。 周侍郎一时没说话，只是又将那放下的茶碗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 “朝廷没钱赈灾，又怎么有钱修堤坝？你也是在工部呆过的，多少知道一点吧？” 苏南丞眉头死死的蹙着：“可是每年，朝廷照例都有拨这一部分银子……” “陛下又见不着银子。户部也拿不出银子。过一过嘴罢了。”周侍郎道。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但是层层盘剥下来，本就不足数的银子，到了堤坝上，还剩下几个？ 苏南丞往后一靠，一副大惊后不敢置信又不能不信的样子：“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京城里看着，依旧是太平盛世啊。”周侍郎道。 “陛下不知内情，各地只顾欺瞒，如今这样，还能撑多久呢？”苏南丞问。 “只要江南的叛军能压住。过了今年，来年那些百姓肯安生种地，暂时也能过去。” 苏南丞不说话。 所以这就是朝廷的策略？ 他想皇帝或许不知道内情，想来周侍郎也不是很知道吧？ 或者说，坐在高处的这些大人们，都没有把事情想的太坏。 毕竟朝廷还有大军，镇压叛军不难。 大家都这么想，啧。 “持玉年轻，难免气盛。不过官场就是如此。太过气盛的人，总是要吃亏的。持玉常见陛下，万不可冲动。外头的事，全告知陛下并无好处。”周侍郎道。 这话倒是为苏南丞想的。 只可惜，多少有点……无语。 “是，多谢大人提点。”苏南丞点头。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持玉今日来，可是有事？”周侍郎摆手。 “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来看看大人。”苏南丞轻笑：“另外就是近日里得了些女子用的东西。听说大人的孙女就要出阁了，特地送来给她添妆。” “持玉有心了，她小人家家的，还劳烦你亲自送些嫁妆来。”周侍郎哈哈大小。 他长孙女是长子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家里的第一个孙辈。 虽说是女孩子，却得了家中万千宠爱。 周侍郎是极其疼这个孙女的，择婿的时候，选的也是他自己门下的学生。 ------------ 第0188章 耐旱 官职算不得顶好，却是家世不错。且不会轻易沾染是非的。 这在如今就很难得了，谁家有女孩子，不都盼着能为家族增加一些筹码？ 所以苏南丞这礼送的，就很得周侍郎的心。 送了礼，他也就先走了，不管有什么心思，也没一下子就达成的。 何况，周侍郎人老成精，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人了，他不是骆川贤那样的年轻人。. 苏南丞与他一处的时候，一般只是套近乎，不会说什么事。 维持住这个关系就好。 从周府出来，苏南丞就热的要命。 「今年真是热，要不明日小的带伞？」程铭问。 「……大男人打伞，你怕我不被笑话吗？」苏南丞无语。 主仆俩上马，程铭笑道：「那也比晒坏了好呀。」 苏南丞摇摇头：「今年真是天气怪异。北边热的要死，南边天天下雨。」 这种天气说怪也不是很怪，北方就是比南方干旱。可今年就是超了那个度。 「小的听说，一些小河都干了。」程铭叹气。 苏南丞没说话，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可京城再是炎热，毕竟有护城河围着。 皇帝住这里，这里的百姓们日子还是比别处好过太多。 回到家里，见夏荷和春樱伺候。 苏南丞起先没在意，等上茶了才道：「昨夜不就是你？」 他问的是春樱。 春樱忙道：「公子说的是，赶巧，今一早起，秋菊和冬梅一起病了……」 「什么病？」 「回公子，就是有些晒着了，两个人都是有些肠胃不适。后头的胡妈妈看过了，不碍事的。开了些药。」春樱道。 这家里当然没有府医，不过胡妈妈也是个女医，就专门给家里的人看病。 「叫膳房关照着她们吧。你们两个忙的过来？不是还有小丫头，调教出来伺候着。」苏南丞道。 「公子每天在家里时候少，奴婢们也不忙的。」 苏南丞点头，喝了茶，就去看冬梅。 冬梅如今单独住一个屋子。 她没大事，就昨日晒东西的时候有点晒着了，今日就有点头晕和腹泻。 这会子见苏南丞来了，她慌的很。 因为养着，所以头发都乱的，衣裳也没好好穿。 苏南丞笑着一把把人抱住：「紧张什么？」 「奴婢这样见您，是错了规矩。」冬梅道。 「私底下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乖，我看看？」苏南丞扳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可怜丫头，怎么就病了？」 冬梅不好意思：「奴婢太弱了。」 「知道就好，好好养。正好我今日要叫你哥哥来一趟。一会来了也见见你吧。」 「是，不过是有什么事吗？」冬梅好奇。 「也没什么，今日有空，就问问庄子上的事。」苏南丞摸摸她的脸：「别担心。」 冬梅点头。 苏南丞见她没什么精神就道：「走吧，难得今日空着，带你去我屋里养着。」 冬梅赶忙拒绝，她身上不爽利，不说规矩不规矩的，过去也不方便啊。 苏南丞见她这样，于是也作罢：「那就叫春桃过来伺候你吧。」 冬梅只好应了。 小丫头春桃于是过来伺候。 周福是将近午时才的，其实一早就叫人去叫他了，不过庄子上毕竟没那么近。 请安后，苏南丞问：「今年大旱，开春至今没下过几场雨，庄稼如何 了？」 如今北方种植的是黄豆，谷子，糜子，麦子，高粱等。 一般都是靠天吃饭，能浇水的地很少。 苏南丞有两个庄子，其中一个是能灌既的，但是也只有一半的地。另一个庄子就完全看老天爷。 「回公子，今年的收成，怕是连去年的一半都没有。开春种下去的庄稼就没能按照往年一般出芽。虽说不少好地特地叫人挑水浇了，到底不够。补苗都补了好几次。如今天不肯下雨，附近的河沟都越发浅了。庄子上的井水都不好打。」周福叹气。 苏南丞点头：「天要如此，这事也不怨你们。庄子上供应的起家里的吃食就不错了。」 苏南丞几个人当然不吃这些，但是家里这么多人呢。 侯府其实如今还养着苏南丞，但是不会养这么多。他自己住外头，有一群人跟着，都是要吃饭的。侯府给的供应有限，不可能替他养这么多人。 当然，苏南丞自己的俸禄也好，别的收入也罢，养家肯定没问题。 不过庄子也属于收入的一部分。 「庄子上都这样，可见今年整个北方的地收入都会很差了。」苏南丞道。 看自家就知道别人家。 庄子上还是有人组织挑水浇地来着，别的百姓家里没这个条件。 他们这还是平原上的地，要是山区，更完了。 周福说了庄子上的事之后，就被送去见冬梅了。顺带留他跟冬梅吃顿饭。 苏南丞则不急着吃午膳，而是进了书房。 叫程铭磨墨，开始画画。 只画了一副工笔，时辰就不早了。 「公子，好歹午膳吃了再画呀。」程铭道。 苏南丞点头：「马上就好了，叫人摆膳吧。」 他虽然不算什么琴棋书画都很好的人，但是自小也学这些，所以画简单的工笔还是容易的。 程铭出去叫人摆膳，回来再看，苏南丞道：「一会吃了饭上个色。」 「公子画的这是什么？小的眼拙，没见过。」程铭看着那东西，奇形怪状的，两边像是什么皮，中间是一颗一颗的。上头还有穗子。 苏南丞笑了笑：「这叫玉米，我以前看书书里记载的，咱们这没有。海外地方才有。是一种很耐旱的庄稼，这些颗粒磨面也好，直接吃也好，口味也不错。」 「果然如此？要是能得此物，岂不是好事？」程铭喜道。 苏南丞一笑，就着春樱端来的水盆子洗了手。 坐在饭桌前。 「是好事，可惜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得？回头叫人送去南边，看看沿海地方有没有从海外来的船上带着这些。还有别的，一会我再画。」 他能想到的，就是玉米，红薯，土豆这几个比较耐旱的东西。 吃过午膳，苏南丞就开始继续画。 ------------ 第0189章 进一步 等画好了，简单上色，就叫程铭先收起来。 等有机会就拿去南边。 如今整个南方都因为皇帝的倒行逆施，造反的人更多。一时不得太平。 朝中每天都因为赈灾的事吵架，光说也没用，又没钱。 而苏南丞等着北方消息终于到了。 他看着信中比较详细的北夷消息，轻轻蹙眉。 北夷的汗王皇帝赫连护病重，本来他的长子赫连铮是太子。理应继位。 可北夷毕竟不比大元，他们是草原民族，就算接收了那么大一块大元的地方，作风上依旧是草原那一套。 你光是学大元定下太子是不行的。 这个太子还得能压得住人。 结果是这位太子自幼由元人师傅教导的有点偏了。文学造诣一等一，武学上差了点。 偏他的二弟赫连曜，三弟赫连直都是战功赫赫，并且手段都很强硬。 甚至下面的弟弟，以及叔伯们都是如狼似虎。 所以这位太子根本压不住。 如今的形势就是群狼环伺，只要等老皇帝一蹬腿，太子肯定活不成。 苏南丞看完就将信丢给程铭。 程铭也看了之后道：「公子如何皱眉，这不是好事吗？」 北夷内乱，对大元来说是好事啊。 苏南丞皱眉：「我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就只怕到时候他们要以打大元为功劳啊。」 何况，这些烈性子的北夷人总有打出头那一天，到时候肯定第一个就拿大元开刀。 何况，他们也大旱，日子一样的难过。 还有什么比欺负大元这块大肥肉更好的？ 程铭点头：「公子说的是。」 「奈何，我官职只在六品，如今也没法做什么事。」苏南丞真是有种发自内心的急迫感，可惜毕竟他只是个凡人。 南边的费鸠如今也是倍感压力，因为皇帝处置张瑾元这事闹的沸沸扬扬。 本来压制下去的叛军又起来了。 不断有新人加入。 也因有了读书人的加入，这些叛军们不再是一盘散沙，渐渐竟有成气候的意思。 尤其是那个打铁的文虎那一对，如今更是像样子。 竟还发布了军法，比如什么不抢百姓，不伤百姓之类的。 渐渐的，在民间就成了一支义军。 还好如今费鸠假意搭上四皇子，后续还是有增兵支持。 不然就以前那样的话，他非常可能被叛军反杀。 饶是如此，这也打的艰难。 还好造反的虽然多，多数百姓还是更支持朝廷。 但是皇帝要是继续作死，那也没几年了。 民间的义军终究好说，怕的是各地驻军造反。 皇帝大概是从张瑾元的死里吸取了一点教训。不光不再说叫向将军送儿女回来，还巴巴的千里迢迢送去不少赏赐。 七月初，西北传来了停战的消息。 锦州也好，甘阳府也好，都是一样的干旱无比。 如今许将军一行人得了三地两年税收这个承诺，一时也不急着打，等到秋天以后再说。 锦州也一样，要缓一缓。远在京城的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达成什么协定，反正是不打了。 对外，甘阳这边只说是休整。 皇帝什么都没说，能安稳就行，别的暂时顾不上。 也是这时候，朝中要求立太子的呼声愈演愈烈。 皇帝也没法强硬的说不立，只是一时定不下来哪一个。 越是定不下来，越是吵闹的厉害。 一到了早朝时候，就是一番骂战。 群臣每天都如同菜市场买菜的老妪，只不过文人的争执，总是引经据典。 皇帝真的头疼，可他再湖涂也知道，太子一日不定，这局面不会好。 如今已经不是他喜欢哪一个不喜欢哪一个了，无论立哪一个，都要小心平衡。 杀一个张瑾元，是因他寒门出身。皇帝还没有确切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篓子。下面人也不会告诉他，「哎皇帝，你在江南文人那已经臭大街了。」 但是支持皇子们的大臣，多是盘根错节，皇帝肯定不敢说杀的事。 不是前几年了。 所以皇帝无比头大。 所以再进宫，就「巧遇」了拜见陛下的九皇子殿下，以及来说正事儿的小侯爷骆川贤。 九皇子近来进宫的时候多了点，因为长公主前些时候进宫提起了他一嘴。 玉华亭中，有宫女打扇子，摆着冰山以及一桌子的水果。 自然是清凉的。 皇帝坐在中间，九皇子坐在一边作陪。 骆川贤和苏南丞就坐在最边上。 「来，这是西边送来的蜜瓜，昨日才送到的，你们都尝尝。」皇帝笑道：「今年的蜜瓜与往年格外不同，甜得很。」 苏南丞自然谢恩，夹了一块。心说可不甜么，今年大旱啊。 「确实好吃，微臣还是第一次吃这个。」苏南丞道。 「哦？没吃过？那可要赏你。曹得禄，一会给他带几个回去尝尝。」皇帝笑道。 「微臣多谢陛下赏赐。」苏南丞起身道。 「坐坐坐，不过就是几个蜜瓜罢了。」皇帝笑道。 「你们两个都有。」皇帝又看九皇子和骆川贤。 「多谢父皇，儿臣往年也得父皇的赏赐，倒是吃过的。不过今年这样的，也是头回吃。」九皇子道。 其实他往年也得不到。这东西送来京城，基本宫里就消耗完了。 皇帝就算拿来赏赐人，也轮不到他。 他想吃，只能自己去买，也有商人会送来京城贩卖的。 都是高价。 不过话不能那么说，臣子说自己没吃过，是想跟皇帝说我跟着您才能尝鲜。 皇子要说自己没吃过，那就是说皇帝做爹的不疼孩子。 今日这见面，也没什么主题。苏南丞和九皇子走的时候，骆川贤还在。他是来汇报朝中消息的。 皇帝终于被不安覆盖，宣镇抚司如今，真正开始监察百官了。 「九殿下瞧着清减了不少，可是苦夏吗？」苏南丞问。 「哎，可不是么，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这吃食上，约束甚多。我也不欲多说，就这么过来。今年又尤其的热……就瘦了些。」九皇子道。 「九殿下仁善，不忍叫下面人难做。也是他们的福气。」苏南丞严肃道。 ------------ 第0190章 不能共富贵 “呵呵，持玉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九皇子苦笑：“无非是少些麻烦罢了。” 这话就说的很是直白。 一个皇子，为什么怕麻烦呢？ 不就是在皇帝面前不得脸？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内事府自然是伺候的不上心。 苏南丞可还记得临王府一年的花费呢，这九皇子自然比不上。 这话在一个臣子面前摊开了说，倒是有点意思。 也是表示我确实要依靠你。 臣子能扶持皇子登位，那不也就出头了？ 可惜，苏南丞那十几年异世生活，叫他接触了太多的故事。 如九皇子这样不得宠没势力的皇子，被臣子扶持上去，一旦坐稳，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扶持他的人处置了。 落魄时候的事，他怎么可能叫人永远记着，并且还以此来要好处呢？ 这样的人，多半是不能共富贵的。 君不见多少皇帝登基之前的好兄弟，最后都得不了好下场。 虽说不绝对，但是也是大多数。 苏南丞也不过是感慨一下，他是不在乎这个。 与九皇子闲话出了宫，他就直奔城外了。 这几日城外又开始有了不少难民。都是南边来的。 南边造反的不少，可活不下去，想去天子脚下求个活路的人也不少。 只可惜，天子并不在意他们。只会叫人将城门守住。他们一个也进不来。 苏南丞骑马到了城外，就有人迎上来。 “如何？” “回大人，卑职几个看着，没什么事。” “那就好，我转转。”苏南丞将马缰丢给一边的小兵，就往前去。 牛三紧紧跟着，这里人多，怕大人出什么事。 走了一段距离，就见城墙底下有个女子跪着。 穿着粗麻布衣裳，也不是白色，很脏，但是却看得出，底色应该是粉色的。头上戴着一个尖尖的孝帽子。按说她既然戴孝肯定不能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可见是实在没得穿了。 女子面前有一块木板，苏南丞看不清，就走近了些。 近了就见那女子身后还有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那木板上写着卖身葬父母。 字写的倒是好，大概是叫别人写的。 牛三道：“好几个这样的了，之前有个长得还不错，叫城里一个财主买走了，说是回去管生儿子。” 有的人年纪大了还没孩子，或者只有女儿的。 买个这样的人回去，生了孩子其实都不会被留下。 有些良心的，赏她们一点钱，没良心的，生了孩子就赶走，生死看自己。 苏南丞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女子却抬头看向苏南丞：“大人，求您买下奴家吧，奴家什么都能做。”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饥饿和各种折磨，叫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苏南丞低头看去，却见那女子一脸黑灰。 虽如此，一双眼却十分勾人。五官更是优越至极。 即便是一脸黑灰，并且瘦的厉害，也看出绝色。 这张脸，好好打扮，比沉瑛娘更美。 “大人，求您买下奴家吧。”女子哀戚，她也难得遇见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官。 如果叫他买走，她和弟弟的命运或许不会太过不堪。 牛三见苏南丞看了好几眼，心道大人莫不是看上了？这小娘子确实长得还不错。 “大人？” “嗯，可怜人。将她买了吧。”苏南丞道。 那女子见他如此说，当即就叩头。 其他几个要卖身的也巴不得叫一并买走，不过苏南丞已经走了。 他当然不是动了色心，不过这样的一个绝色，还带着一个弟弟，倒是可用之人。 女子和她年幼的弟弟被带走。 既然是苏南丞买了，她临时埋在城外的爹娘也就会被正式下葬。 她和弟弟暂时并没有签什么契约，先被带回了城中。 苏南丞犹豫过后，还是暂时先把人带了回去。 正院里，丰竹君听说苏南丞带回一个女子，生的不错的时候，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 她身边的人也只敢安慰，说不过是个没来历的，少夫人不必多心。 这样没身份的人，确实不足以叫人担心。 可她与苏南丞大婚半年，正是情浓的时候呢，怎么不在意？ 不过很快苏南丞就过来了。 他直接就道：“我带回一个女子，样貌极好。过两日送来你这里调教一下。回头我自有用处。” 这话一说，丰竹君就知道，这就不是要留下的意思。 一下就开心了。 苏南丞看了出来就笑她：“君儿大度的很，醋了也不肯说。” 被打趣的丰竹君不好意思的脸红，倒茶道：“给夫君赔罪，是我小心眼了。” 苏南丞接了茶，一双凤眸看过去：“既然是君儿赔不是，那我自然是接受了。只可惜，只是一杯茶就打发了为夫啊。” 丰竹君脸更红，心想夫君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怎么就这么会打趣和调戏人？ 苏南丞笑着拉住她的手：“这般害羞？我可听说了，七少夫人管家的时候，不苟言笑。十足的派头呢。” 丰竹君一愣：“可是……我过于严苛了？” 苏南丞失笑：“你要是过于严苛了，我会明说。不会这样提醒你。你我夫妇要携手走一辈子的，有话都要说在明处。不必如此揣度。可是伤了为夫的心。” 丰竹君又是一愣，这太…… 就是她自己的爹娘，以及过世的祖母当年和祖父相处，也没这么明白说的。 都是互相会提点几句。 “不要多想，你管的很好。我很放心，也很安心。只是有时候你也别太累着。好好养身子，过一两年，咱们就该有孩子了。下面人做不好，只管罚了就是。不值得你费心周旋。侯府那边诸多长辈都要你费心。” 实在不值得为下面的人再费多大心。 苏南丞虽说不是女子，也未必不知道丰氏年轻，当家不容易。 侯府全是长辈，她隔日就去请安一次，也是不容易的。 “夫君这般说，我就不觉得费心了。”女子嘛，总是求个疼自己的夫君的。哪怕没那么疼，至少也要理解自己吧？ 如此才能好好过日子呢。 ------------ 第0191章 绝色 七公子自己争气，从庶子成了如今气候，侯府自然骄傲。 可她这个新嫁娘，规矩多得很，侯府也不会为她破例什么。 尤其是，老太太过世后，后院当家的是大夫人。那是七公子的嫡母，并不是亲娘。 与老太太可不一样，老太太面前，都是孙子，哪个争气都好。 可在嫡母冯氏面前，七公子太争气了，不见得好。 冯氏不给苏南丞摆脸色，可拿捏一个庶子媳妇还是容易的。 尤其是上头还有苏锦丞和苏仪丞的妻子，可想而知丰竹君这个儿媳妇并不好做。 不过，有苏南丞的话，她也就有底气了。 自家夫君争气，不必天天伺候婆婆，到底冯氏也得看苏南丞的面子。 苏南丞安抚过妻子，就说起那个女子：“如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留她。带回来的时候我不曾细看。但是应该没看错，那等容貌……” 在这乱世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那等绝色的容颜，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是祸患。 她自己应该也知道，所以才会涂了一脸的黑灰。 但是，这样的容貌势必不会埋没，不管好坏，总会被人看见。 能利用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次日里，丰竹君就瞧见了那女子。 洗干净换上衣裳的女子果然绝色。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说着就跪下磕头。 她不知被买回来要做什么，但是给主母磕头肯定没错。 “起来吧，多大了？叫什么？” “回少夫人，奴婢十五，并无大名，娘家姓郁，在家时候只叫大丫头。”女子尴尬道。 “既然没名字，等我给你想个好的。你与你弟弟是从何处来京？” “回少夫人，奴婢和弟弟爹娘来自弥州，爹娘带着我们姐弟四个出来，至今……都病饿而死。奴婢是最大的一个，弟弟是最小的一个。勉强活命。”她眼泪蜿蜒而下。 “可怜人。”丰竹君也跟着垂泪，这确实是可怜。 “既然你从弥州来，弥又称广。不如就叫郁广。你生的倾城容貌，难免遭受多些磨难。这一个广字，好叫你日后天地广阔，不受拘束，如何？”丰竹君问。 “奴婢多谢少夫人赐名，奴婢很喜欢。”郁广当然不曾读过书，可听着这些话，看着上座温柔的女子，就觉得一定是极好的。 如此，郁广和她弟弟暂时住在了苏南丞家里。 以客人的身份。 苏南丞这边，将郁广的事透露给了骆川贤。 小侯爷笑问：“给我？我可不缺美人。” 苏南丞失笑：“小侯爷想错了，还真不是给您的。” “哦？那你要给谁？老九？” 苏南丞摇头：“那般容貌，理应陪王伴驾。” 骆川贤这回倒是意外了：“当真那般貌美？” 苏南丞点头：“我虽然也见过不少美人，这个女子样貌确实极其出众。” “你要知道，陛下毕竟年纪大了。要是一般美貌，只怕无用。” “我知道，改日安排一下，小侯爷见一面。这人要送进宫，也少不得麻烦您。”苏南丞道。 骆川贤不拒绝这个，要是真的那么好，送进去当然是有好处的。 第三天，苏南丞就叫丰竹君带郁广出去买东西。 骆川贤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果然惊艳。 “如何？” 打扮过的郁广虽然还是瘦弱，毕竟一路从南到北实在艰难，饿也饿瘦了。 还需要养，需要调教，但是如今已经是惊人的相貌了。 这样的女子，竟一路来了京城，没有出事，实属也是有福气。合该去伺候皇帝的。 “果然绝色！如今还瘦小些，再养一段时间，好好打扮一下更好。这样的女子，你要不说送进宫，我倒也有心留下了。”骆川贤道。 “小侯爷要是喜欢，那就是她的福气。只管留下就是。跟小侯爷，至少她后半生都有指望。”苏南丞顺口。 这话不管真假，他也没意见。骆川贤要是喜欢，就留给他也行。 “罢了，你说的是，陛下跟前，也该有个合适的人了。”骆川贤虽然有好色的心，但是做事是很清楚的。 既然定下，这人就要送给骆川贤府上调教。 至于她弟弟，就看她怎么说。 既然要送人家进宫，弟弟就肯定要照顾好。这一点，苏南丞还是能做到的。 苏南丞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不断涌来的难民，渐渐收回目光。 天热的异常，蝉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叫着。 苏南丞将腰间的佩刀轻轻往后推了一点点：“动起来吧。” 还不是一样的命令，城门下，不许灾民聚集。 如今大家都不好过，开粥棚的都少了。 苏南丞没亲自下去，看着下面官兵赶走一批人，又一批人。 心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个人的力量，什么用都不会有的。 这些被赶走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会因此憎恨朝廷。 活不下去的人里，会有多少加入造反的义军。 七月十一，栾城地动。房倒屋塌，死伤无数。 京城中也有震感。 临近几座城都有不同程度损伤。 一时间，更是谣言四起，都说这是上天对大元的惩罚。因为皇帝不仁。 栾城在北方，本就是大旱覆盖的地方。如今一旦地动，当地根本无力赈灾。 朝廷紧急派人去栾城救灾，可能拿出去的钱粮，只是杯水车薪。 各地上书纷至沓来，本就飘摇的大元朝廷，愈发飘摇了。 历代，有这么大的灾难，都是要找出个原因来的。 要么是皇帝无德，要么是臣子犯错。 古人迷信，尤其是百姓迷信。这种事毕竟不常见，一旦出现，就一定要有个原因。 如今，皇帝也没法子，他只能下罪己诏。 他当然不愿意，如今老了老了，更好面子。哪怕江山千疮百孔，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明君。 可如今这情形，也由不得他。 不过这时候，苏南丞这等‘奸佞’就派上用场了。 大庆殿里，苏南丞将自己从宫外寻来的一幅古画卷起来。这是他特地带给皇帝品鉴的。 “陛下要保重龙体，江山社稷，还要依靠陛下呢。” ------------ 第0192章 自以为是 “哼，那帮大臣，恨不得逼着朕。这天灾是朕能控制的？”皇帝对于要下罪己诏这件事，简直是恨不得咬死谁。 “陛下，微臣这几日一直想这件事。这事实在不该是陛下承担。”苏南丞叹息：“微臣翻阅史书，曾看了一个例子，不知……不知陛下可否恕臣……直言？” “哦？什么？你说。”皇帝摆手：“朕不怪罪你。” “是，多谢陛下。”苏南丞先行礼：“微臣翻阅史书，曾见几百年前楚朝昭帝也曾与陛下一般遇到百年不见的天灾。当时情形与如今相似。不过，昭帝太子出面，祭拜了山川湖泊，又替昭帝在太庙跪求了四十九日。后天灾过去，太子也得了极好的名声。” “陛下之贤能不弱于昭帝，若是能效彷，也不必下什么罪己诏。如此一来，也是好事。”苏南丞道。 昭帝这个人，历史上评价挺两极分化的。 他确实是大灾的时候逼着自己儿子去祭拜去赎罪，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肯承担这些。一度被天下文人唾弃。 但是吧，人家那时候虽然经历了天灾，却还是盛世。 没几年就缓过劲来了。 何况，昭帝那时候四十岁出头，还算壮年。 天灾过后几年，还能还亲自带兵打仗得了大胜。御驾亲征啊，这是天子的功劳。 何况，虽然是不肯承担天灾的罪过，确实推给了儿子。但是昭帝本人并不是个昏君。他于治国上很有一套。 所以也有很多人夸他。 史书上记载也是个很复杂的人。 隆帝嘛，比起人家那是提鞋都不配，可架不住此时他需要这么个例子啊。 这一下就心动起来了。没有几个昏君能承认自己是个无能之辈。隆帝也不会承认。 只不过，隆帝此时并没有太子，这些事叫皇子去做，显然是分量不够的。 苏南丞点到为止，后续就拐弯：“陛下尚未立下太子，不如就叫皇子出面也可。总之不管怎么说，陛下英明神武，绝不该为这些事承担。” 隆帝点点头：“朕知道了。苏卿年轻，倒是思虑周全。” 苏南丞当然是说不敢。 不管怎么样，皇帝肯定是心动了。 因为苏南丞出宫的时候，又带了一堆赏赐。 小太监殷勤的抬着送出来。 到了苏家，苏南丞赏赐了两个小太监，叫人带着他们去歇会喝茶吃果子。 郁广已经被送去了长公主府上。 丰竹君明白了苏南丞的意思后，亲自跟郁广聊过。 苏南丞并没有要她做什么细作的意思。 只是要将她送给皇帝。难得郁广虽然生在贫民家庭，甚至不识字，但是却是个明白人。 她确实也对苏南丞有些念念不忘，但是显然苏南丞没那个意思。 她知道留不下后，也很愿意被送去长公主那。 如今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被送进宫，但也能想见。 丰竹君只是告诉她：“不管怎么样，你会有正经的名分，也会高高在上。你弟弟会暂时被养在我这里。日后等你出头，他也会更好。” 郁广是心疼弟弟的，要不然也不会爹娘都没了之后，她还带着弟弟艰难求生。 郁广对丰竹君印象太好了，所以甚至有一种雏鸟情节。 毕竟她爹娘过世后，这段时间艰难的很，被苏南丞带回去后，苏南丞就没在明着见过她。 一直都是丰竹君帮她照顾她，丰竹君很有亲和力。这段时间完全折服了她。 所以她对于将弟弟留下这件事，竟然是放心的。 这一来，她被送走也没有太大抵触，无非是对未来的不确定罢了。 长公主这边接了这么一个美人，心情竟然也不错。 皇帝老了，如今下一个皇帝还没定下来，长公主心里也焦急。何况，她也不年轻了，万一有朝一日，她也过世了，那她儿子如何是好？ 所以，如今趁着皇帝还在世，尽量讨好。将人送进宫要是能得宠，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因为这个事，长公主破天荒的给丰竹君送来了一些东西。 也算是‘赏赐’。 长公主是个骄傲的人，自幼风光，其实并不太看得起苏南丞。 好吧可以说她就是看不起苏南丞。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苏南丞只是骆川贤的跟班而已。 如今赏赐了丰竹君，可见这件事，长公主十分的满意。 晚间，苏南丞搂着丰竹君捏着她的一双手腕压在头上。亲吻她的脖子。 他这个嫡妻，出身名门，身上那种端庄的气息浓重。 尤其是他们住外头，丰竹君进门就当家，做主母就更需要些庄重和严肃。 一来二去，她就严肃了起来。 苏南丞心眼坏，偏要与她在床笫之间来一些出格的。每每将她逗的眼泪汪汪。 他又拿捏的好，只是出格，又不会叫丰竹君觉得屈辱或者委屈。 只是叫她因害羞而哭泣。 乐此不疲。 比如此时，将她一双手抓住放在脑后，这样一种像是强迫一般的情事。 叫她挣扎不得，羞涩的满脸通红，眼泪汪汪。 苏南丞满足了，低头亲她的脸颊：“君儿怎么这么害羞？” 丰竹君双手得了自由，就捶他的后背：“你怎么这么坏啊。” 苏南丞闷笑，翻身下来抱着她：“那你怎么那么一板一眼的？嗯？难不成成婚之前，嬷嬷就教导你上了榻跟咸鱼学？” 这种话他们可不是第一次说了，丰竹君都反驳不动了，于是不说话。 苏南丞笑着亲她：“君儿这样就很好，为夫很喜欢。” 丰竹君又是恼怒，又是欣喜，又是害羞，又是无奈：“夫君……” “乖，知道你要板着脸吓人，不过就咱们两个的时候，我不会说你不庄重不懂事的。”苏南丞说着就夸：“还有这次，对郁广的事，你做的极好。” 丰竹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也没舍得用力：“夫君交代的，自然做好。” 她有些撒娇的意思。 苏南丞抱着她的腰：“叫人进来洗洗就睡吧。明日要回侯府的。” 丰竹君嗯了一声，叫人来伺候。 天不早了，两口子再不折腾，好好睡了。 ------------ 第0193章 折腾啊 第二天一早，两口子就回了侯府。 苏南丞与丰竹君一起去给冯氏请安后，苏南丞就先来了前院。 今日休沐，侯府众人都在。 请安后，坐下来说话。 刚进来时候就发现苏英渠面色不好看，方才在冯氏那，看着嫡母好像面色也不怎么好。苏南丞也不知为什么，最近也没听说家里出什么事。 不过苏南丞一打量，白孔雀不在啊。 显然这事不要紧，他们还是要以朝中事为主。 成康侯先道：“我看陛下是有意要立太子了。” “父亲，可确定是哪一位皇子？如今四皇子在朝中，颇有人望。”苏英渠道。 苏英济摇头：“大哥，只怕不是四皇子。” “哦？你怎么知道的？”苏英渠好奇。 “周氏的弟弟不是跟宫里的马公公有些交情？听说近来陛下召见六皇子和九皇子的时候多，还有十四皇子也常伴驾。”苏英济道。 “六皇子也罢了，九皇子……我也听说近来有这事，可九皇子凭什么呢？”二叔苏英茂道。 成康侯蹙眉：“陛下如今行事，也是叫人摸不到。只是这时候，北边刚地动，旱灾还继续。南边虽然没有再被淹，却流民遍地。这时候要是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太子，几年后再起风波……” “持玉啊，你上回见陛下的时候，可听说些什么？”苏英济问。 苏南丞想了想道：“我倒是不知陛下想立谁，不过陛下确实有立储的心思。而且，九皇子确实常伴驾，我就碰见了两次。九皇子母族是不显，不过好像长公主与他关系还行？” 众人也知道这些，于是点点头。 成康侯道：“谁都好，咱们家也不可能迅速的与谁就亲近起来。” 之前是支持三皇子的，如今也没法一下子就去支持别人。就算他们肯，人家也得信。 之前是瞄准了四皇子来着，但是如果陛下没这个意思，他们也不费劲了。 苏南丞犹豫道：“祖父，如今外头的情形着实不好。南边有消息说造反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叫文虎的，渐渐要成气候。朝廷派出去的平乱军人不够。加上张大人的死，南边文人世子人心思变。” “如今又有栾城地动，死伤无数。孙儿总觉得，这天要变。”苏南丞忧虑道。 “唉，持玉说的不错。”成康侯也是长叹一声：“朝廷……也无能为力。” “如今每天都有无数灾民涌到京城，又被赶走。京畿很多地方都涌入大量的灾民。”苏锦丞也皱眉：“长此以往，只怕是北边也要乱了。” “只怕也是迟早的事了。”苏南丞摇头：“如今灾民是南边来的，是因为水灾。到了秋天，北方大旱的结果就彻底出来了，那时候，北边的人也会往京畿赶。” 说起这个，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 “眼下也看不了那么远的事，我已经传话，叫咱们家各处产业都缩着一些。庄子上也都不必搞什么花样。”苏英渠也叹气：“只盼着明年好吧。” 谁知道呢？ “罢了，我歇会，你们先散了吧。一会正院摆膳吧。叫各房的人都来用。你们父子几个说话去吧。”成康侯心塞的很，也不想说了。 这事一时半会的也没法解决。他已经做出应对了。 苏南丞和苏锦丞跟着苏英渠回到他院子里。 苏南丞这才问：“父亲，怎么不见二哥？” 以往这种议事，苏锦丞和苏仪丞都在的，就为了表示对嫡长的看重。 苏英渠脸一黑：“哼，不成器的东西。” 苏南丞一愣：“父亲？” 苏锦丞叹气：“一会我跟你说吧。” 苏南丞只好疑惑的点点头。 “你家里如何？”苏英渠坐下来就问。 “回父亲的话，家里都好，人口少没什么事。丰氏也打理的不错。” “那就好。衙门里呢?最近汪统领可是深居简出。他倒是活明白了。面上绝不与皇子们亲近。” “这是自然，他身在这个位置，只能对陛下亲近。不过背地里，他应该是偏向四皇子的。”苏南丞道。 “四皇子当真没胜算？”苏英渠皱眉，这话也不算问儿子，是他自己也很疑惑。 苏锦丞道：“虽说如今四皇子殿下确实有人望，不过六皇子紧随其后也不差。何况他们都没有正式的差事。陛下又被废太子伤着心，只怕很是忌惮。” 苏南丞也点头：“大哥说的是，我想陛下之所以如今抬举九皇子和年幼的十四皇子，未必不是这个意思。” 苏英渠点点头：“静观其变吧。” “罢了，你们兄弟说话去吧，一会时辰差不多了就去正院。” 老太太是去了，不过要是全家一起吃饭，那还得是正院。不然别处施展不开。 兄弟两出了这边，就去了苏锦丞那。 “大哥，二哥怎么了？”苏南丞不问也不对，不问不就代表不关心兄弟么？ 苏锦丞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三皇子。” 他以前虽说对三皇子没那么热络，可也是亲近的。如今提起来，竟有了怨怼的意思。 “啊？三皇子如今不是不出门？”苏南丞着实意外。 “二妹妹湖涂，将三皇子府上一个侍妾……反正那侍妾身孕没了。三皇子就发作了一番。正好赶上了二弟去拜见。他也是冲动，竟是去了二妹妹院儿里打了二妹妹一巴掌……” 苏锦丞又叹了一声：“他再亲近，也是外男。何况二妹妹不懂事也是苏家女儿。他这……回来家里，父亲知道了，自然少不得一顿骂。如今禁足了。” 何止是一顿骂？本来骂一顿也或许就过去了，结果苏仪丞还振振有词。大骂苏侧妃手段狠辣，不配做三皇子侧妃云云。 话里话外的，竟是怪罪苏家不该送那么一个女儿过去。 这一来，苏英渠不气死才怪。 当然又打了一顿关起来。 苏南丞听了这话，当真沉默了一会。 苏仪丞别是报错了？三皇子才是他亲爹吧？ “这事三殿下怎么说的？”苏南丞估计，三皇子都呕死了。 ------------ 第0194章 闹大 果然，苏锦丞嘴角不可抑制的一抽：“还能说什么，只说二弟不懂事，叫舅父不要动气。” …… 苏南丞于是问：“于情于理，我该去看看你二哥的，大哥您看，我……”我去不去啊？我去了老二是不是还得生一顿气？ 主要是这事，不想去也得说一句，不然到时候叫人寻不是就比较被动。 显然苏锦丞是了解自己亲弟弟的，于是道：“不必去了，少看一眼少生气。” 这话，也有七八分真。 苏南丞点点头，犹豫一会后还是道：“今日不去倒是自家人也不会怎么样。只是三皇子那，只怕还是要父亲或者大哥去一次才好。不然这事闹的只怕叫亲戚记恨。” 苏锦丞蹙眉：“是你二哥的不是。” 苏南丞停顿了一下后道：“倒也不光是二哥，二哥虽说这事做的鲁莽了些。但是一心为三殿下，却是好心。”所以就算三皇子估计要气死了，也不能说苏仪丞不对。 “但是大姐姐这件事，本来能遮掩的，叫二哥这么一打，倒是遮不住了。”毕竟你娘家哥哥都抽你了，不就是坐实了你戕害了三皇子的子嗣？ 三皇子如今都废了，能再有子嗣也是难的。 往小了说，是苏家女祸害了三皇子的子嗣，往大了说，那是苏家女谋害了皇家子嗣啊。 要不是为这个，苏英渠能气成那样？ 三皇子不至于故意坑苏家，但是这事白孔雀做的大张旗鼓的。 皇子们府上你要说没有别的皇子的人，那大概不能够。 苏锦丞眉头死死蹙着：“你说的对。” 等在正院吃了这顿家宴，苏南丞又陪着去冯氏那坐了坐，跟这位嫡母说了一会话，这才带着丰竹君走。 毕竟是新进门的儿媳妇，这一天丰竹君伺候着冯氏也是累了。 冯氏就算不磋磨她，规矩在那里摆着，丰竹君也不能不管。 直到上了马车，她那腰背才松下来一些，却也还是板正的。 她奶娘心疼她：“您也太紧张了些，大夫人虽说是婆母，倒也没那么死板。您何必这么紧张呢？” 太端着了，看着就很累。 “我如今不过才进门的新媳妇，又不曾生育……” “那也看七公子啊，咱们家七公子对您好，看重您，敬重您。你就有了底气。如今老太太的孝期还在，您没孩子不是很正常？快别多想了。” 丰竹君点了一下头，那腰背就又松了几分。 骑着马的苏南丞不知道这些，刚回去，就见吴三灯候着。 叫丰竹君自己回去，他就去了书房。 吴三灯请安后道：“大人您看，这是这几日里，九皇子殿下接触的人。” 苏南丞接了单子细看过后道：“这是真有意了。” “是啊，过去他可没这么多门路，也是近几日宫里的传言多。大人您说，陛下难道真有心？”吴三灯问。 “那我不知道，不过栾城情形不好，第一批过去的人还没回，消息倒是传过来不少。地动的时候是夜里，不少人就长眠了。”苏南丞叹气：“如今民怨沸腾，大概陛下也是想转移一下视线。” 吴三灯点头：“真要是九皇子殿下，那怕是日后还有的闹。”废太子那会被废了固然是因为他谋逆。 可未必不是其他皇子都有后台都有母族，逼迫的厉害。 “如今也不像过去了。”老皇帝就是再健硕，反复折腾废太子也不行。 朝臣们也不会允许。 经过张瑾元一事，皇帝威信下降的多。 如今内忧外患一大堆，不管立谁做太子，都要被当成骡子用的，再废一次，大概不会。 “你盯着吧，如今这个情形，有人不服气呢。”苏南丞道。 这话，别的人或许不懂，吴三灯比谁都明白。 看似说的是别的皇子不服，实则说的是汪韬略。 他既然偏向四皇子，就不会只是浮皮潦草的。 吴三灯一双眼亮的很：“大人放心。” 苏南丞笑了笑：“今日也不早了，不留你了。改日留你用膳。” “是，大人忙着，卑职先走了。”吴三灯笑呵呵的。 送走吴三灯，苏南丞在书房里端上一杯茶。 “你瞧，外头水深火热的，京城里这四方天里的人，为了自己眼前这点子蝇头小利，斗得你死我活的。”苏南丞这话，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他也一直用不入流的手段斗的你死我活的。 “别的人如何，小的不知道。不过大人您肯定不是为了这些蝇头小利。”程铭道。 苏南丞笑着摇摇头：“来，喝茶。” 程铭应了一声，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也不是第一次了。 很快，皇帝就在朝中提起立太子的事。也隐晦的提及了九皇子和十四皇子。 这看来，他是自己也有点犹豫。 但是显然，四皇子和六皇子已经被他排除了。 大臣们各种心思都有，苏南丞看来皇帝真的已经不在乎什么江山社稷了。 对他来说，立九皇子或者十四皇子肯定更好，至少十年内，他们威胁不了皇位。 但他完全不考虑假如一天他死了，下一个皇帝是不是能坐稳。 或者说，上头两个成年的皇子是不是服气，不服气的话，会不会闹出事来。 随着栾城地动后续的救灾艰难的尽兴，北方的大旱更加剧，朝中立太子这件事，终于是愈演愈烈。 七月底的时候，皇帝终于是在早朝时候，明确点了九皇子。 这一点与苏南丞没关系。 他毕竟只是个六品官，无权也无能置喙这些。 只不过，骆川贤在这里头起了不小的作用。 如今，宣镇抚司才是皇帝最为倚重的衙门。 还有就是长公主出力，她很清楚自己不能亲自沾染这事，但是女人们能做的事也不少。 后宫里也有位高却没孩子的嫔妃，比如说德妃。 她当年跟李皇后关系很好，前后脚得宠的。 那时候是也有机会做皇后来着。 不过因为皇帝更喜欢李氏，就没她的机会了。 但是德妃这个人也很有本事，她其实生育过三次，只是都没能养活。 ------------ 第0195章 新太子 这些年，早就老了。却能叫隆帝记住她。偶尔还能一起用膳。 她从年轻时候扮演的就是解语花的角色。 老了以后也是一样的。 偶尔跟皇帝说起前朝的事，倒也不避讳。她娘家不在京城，也没什么厉害的人。 皇帝不防备她。 正因如此，皇帝想立太子的时候，她说几句话，一点也不突兀。 她跟九皇子那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别的嫔妃说这话，无非是为自己孩子和家族打算，可她说，那就是一门心思为陛下。 她可只能依靠陛下啊。 如今没母族没妻族扶持的九皇子，怎么看都合适。过去只是皇帝一贯想不起他罢了。 只可惜，皇帝下圣旨太快。 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承受能力，也不考虑那些反对的大臣会怎么做。 只一句大灾之年，一切从简，就将新一任的太子定了下来。 苏南丞在城防营衙门听着消息，也不意外，皇帝心里着急叫太子出去顶缸呢。 如今反正也够乱了，无所谓再乱一点。 只是这个太子吧，确实不能服众。立是立了，大家不服气。 尤其是说一切从简，就是叫太子简单的祭拜过太庙，接了印玺，然后宫里摆宴。 一般来说，大宴群臣，苏南丞这种官职不够的也有机会进去。 不过显然这回不是大宴群臣。 所以他也没费那个劲儿。 这消息还是要宣告天下的，不过宣告天下的诏书里，就包含了太子要亲赴栾城赈灾。 意味着朝廷没有不管百姓云云。 所以，新上任的太子连东宫都住不进去，就要马上起程去栾城。 苏南丞再次被叫进宫。 “朕有意叫你跟着太子出去一趟，苏卿意下如何？” “微臣遵旨。”苏南丞应道。 “叫谢岐跟你一道去吧。”隆帝又道。 “是，微臣会安排好人跟着的。不过城防营应该还有别人吧？汪统领不能擅动，防守京城要紧。”苏南丞道。 “嗯，朕会安排人。不过苏卿啊，朕要你去，是信得过你。你要好好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及时给朕说。”隆帝道。 “微臣遵旨，不管什么事，微臣第一时间就会给陛下传话。”苏南丞道。 “起来吧。回去早些收拾收拾，后日就出发。”隆帝道。 “微臣知道了。”苏南丞犹豫了一下道：“微臣有十几日没见陛下，斗胆说一句，陛下近来可是忧心劳累？清减了些。” 这话其实就说的逾矩了。 没有臣子该说这话。 苏南丞当然是故意的。 想做个佞臣也不是容易的，皇帝这么信得过自己，自然当然要与众不同些。 “持玉还是关心朕啊。”隆帝叹口气：“如今诸事烦忧，朕也吃不进去什么东西。” “陛下龙体要紧。如今有了太子，也能为陛下分忧。陛下万万要珍重龙体啊。”苏南丞紧张道。 “好。”隆帝笑呵呵的拍他的肩膀：“有持玉这般念着朕，朕今日也该多吃几碗饭才是。” 苏南丞不好意思的说不敢。 走的时候，赶上曹得禄从外头来。 这位大太监一向是皇帝最信任的宦官。 此时苏南丞自然也笑呵呵的叫一声大人：“大人这是忙着呢？” 宦官也是官，内臣也是臣嘛。这帮人得罪不起。 “不敢不敢，小苏大人折煞老奴了。”曹得禄笑呵呵的：“您这是出宫？来来来，老奴送您一会。” 苏南丞忙说不敢，不过曹得禄执意要送，他也就没说的了。 曹得禄说话不紧不慢：“如今立了太子，可省心了啊。” “是啊，朝内朝外都安稳了。”苏南丞笑道。 “你说这天啊，一阵一变的。老奴自幼就跟着陛下，到这会也看不透这日后的世道。” 苏南丞笑了笑：“您这样的都看不透，何况我呢？唉，我入这官场才几年呢？” “小苏大人虽然年轻，却是个洪福齐天的。日后自然是顺风顺水。”曹得禄似是而非。 两个人就这么闲话几句，到了大庆门外头，曹得禄就站住了。 苏南丞与他拱手：“多谢大人，我这就走了。” 自有别的小太监跟着继续送。 曹得禄这边，站住大庆门外头许久。 有他的小徒弟过来赔笑：“师傅，这大太阳晒着呢，您别晒坏了。” “嗯，这就回，这就回。”曹得禄笑了一下：“哎呀，你瞧这小苏大人，才几年呢，就成了陛下信得过的人了。” “可不是吗，小苏大人会办事，咱们可听说了，太子殿下与小苏大人也是亲近的。”小太监道。 “是吗？”曹得禄就跟惊讶极了一般道：“哎哟了不得，那可是得罪不得。” 小太监赔笑：“师傅在，谁都得罪得起。” 曹得禄拍他脑门一下，笑呵呵的进去了。 苏南丞出宫后，也在琢磨这位大太监。 这人，以前对自己也挺热情的，那是，皇帝看好自己嘛。 但是如今日这样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那可真没有。 这人，以前废太子在的时候，他就不是站废太子那一头的。 至于是三皇子的人还是谁的人不知道。反正如今那几个皇子都没戏，他显然也没攀上新太子。不然不会来跟自己示好。 不过这事也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苏南丞回家后先说了后日就要出门。随即就去侯府汇报了。 苏英渠不在家，成康侯与他单独在书房说话：“此番出去一定小心。这一趟差事不好当。” 苏南丞心里清楚：“是，如今这立太子的诏书太仓促了，那几位怕是要坐不住。” 万一新太子死在路上呢？ “只是真要有这事……”苏南丞是想叫扶持九皇子，他没有自己的班底，上去了也不会对苏南丞这一帮人有什么威胁。他也好有更多时间慢慢来壮大自己。 但是，谁能想到今年起来天灾不断呢？ 大势所趋下，谁也看不清前路会怎么样。 “所以，陛下信得过你，你就要好好办这个差事。太子要是出了事，你就算逃得过罪责，日后前程也势必受阻。城防营里，选些信得过的人跟着你。你自己也务必要注意安全。” ------------ 第0196章 风险与收益 “是，祖父放心，有风险也有收益。要是真的有人坐不住，能救太子，也是功劳。”苏南丞道。 成康侯拍拍他的肩膀：“你做事，祖父是放心的。只是刀剑无眼，务必要小心。” “多谢祖父关怀，孙儿一定消息。” “这时候咱们也不好大张旗鼓摆宴了，你去后院给你母亲告别一声吧。” “是，孙儿也会去给祖母上香告诉一声的。”苏南丞道。 告别了侯府，苏南丞先回家。 丰氏已经候着了。 “走的这么急，我已经叫人预备了。不过既然是要去栾城，首先药就不能少带吧？那边又是正乱着的时候，处处都要小心。东西要带足了才好呢。” “别。”苏南丞拉着她的手坐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带东西多了都是累赘。你只管给我备下几身衣裳，随身带些需要的药物。东西越少越好。” 丰竹君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于是担忧道：“可是此番出去……会有危险吧？” 苏南丞摇摇头：“这不好说，走着看。” “那，夫君也带个人伺候吧。这一去不知多久，身边没人伺候也不像话。要不，就带冬梅去？”丰竹君道。 冬梅正上了茶候着伺候呢。 她如今暂时还没名分呢，自然只能还是丫头。 不过她在少夫人这里是过了明路的。 “不必，此番不带女子出去。多有不便。”真要是有刺客，他也护不住她们。 “也罢，那我就叫人好生预备。以往只听大灾过后有大疫，只盼着老天爷别这么赶尽杀绝。”丰竹君叹气。 苏南丞捏捏她的手：“不会的。” 他说是不会的，可心想大概是真的会的。 疫情不一定会有，但是这天灾，只怕才开始。 纵观历史，哪一个王朝结束的时候没有些天灾呢？ 何况这个天下，虽然常有战乱，但是有记载的天灾频发却已经是几百年前了。 按照时间规律，也是时候了吧？ “君儿会想外头吗？”他看向自己年轻的嫡妻：“想外头灾民遍地，到处造反。” 丰竹君的手一动，就被苏南丞捏的紧一些。 “我会，我时常都会想。只是我也知道我想了也没用，就只好假装不知道，然后过自己的日子。”她身子情不自禁靠过来：“夫君，外面真的很乱了吗？朝廷还能压住吗？” 苏南丞抱住了她，许久都没说话，只是在她肩膀上轻轻摩挲。 “夫君，告诉我吧。”丰竹君又道。 “没有不告诉你，只是我也不知道。不管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好你们的。别怕。” “嗯。”丰竹君心里酸酸的，却也满满的。 这话，叫站在一边候着伺候的冬梅也一样觉得心酸又觉得安全。 她当然很羡慕少夫人和公子这样说话，可也知道他们是夫妻，与自己不一样。 但是公子说会保护你们，她相信这个你们里，定有自己。 果然，丰竹君走后，苏南丞从外头进来就看冬梅：“醋了没有？” “奴婢不敢，公子与少夫人亲近是好事，奴婢只会高兴。”还盼着你们早些生下嫡长子。 只是后头这句话，她不好意思说。 “那就好，你最懂事。放心，我说的话都算数，既然跟了我，总会保你平安。冬天的时候给你摆一桌，你就是姨娘了。”苏南丞捏捏她的脸：“自己呆着吧，公子要忙去了。” 冬梅点点头，脸红红的：“公子忙吧，奴婢伺候茶水就是。” 苏南丞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书房里，等吴三灯和张虎来了，苏南丞就道：“此番出去，一点也不得疏忽。好好跟兄弟们吩咐好。检查好随身的刀。还有，所有人都要粗略的查一查，不管怎么样，出事不能出在咱们这边。” “是。”张虎应了。 “公子，如果定有刺客，那陛下那边想必也有安排吧？光是咱们，怕是人不够。”吴三灯道。 “陛下肯定会安排步兵营的人跟着。京畿也或许调几个人来，但是刺客要是刺杀，倒也不见的是大张旗鼓。”对方要是派来一支队伍，那过后就算杀了新太子，他们怎么善后？ “是，那随身的人，就定要好生注意了。”吴三灯道。 这个随身的人，不是说城防营的兵，而是大家带出来的其他人。 “我明日一早就去见太子，既然陛下叫我跟着，我就不能疏忽。跟着殿下的人，定要严查过。”得罪人总比死了人好。 “大人说的是。最应该查的就是这些人了。”宫里出来的人，谁知道是什么人？ 张虎和吴三灯回去安排，他们俩办事还是很安稳的。 又将牛三，马和以及郑成业三人安排给了苏南丞贴身保护。 这三人如今已经是习惯性的贴身保护。当然他们非常愿意，跟着大人混，那只有好处啊。 虽然这回出去怕有危险，那不是正好？没有危险他们干什么用啊？ 苏南丞带程铭和李松出门，其他人留着看家。 次日一早，苏南丞就守着时间去了太子府上。 说是府上，其实如今还没修葺呢，还是原来的九皇子府。 甚至匾额都没换呢，等太子回来，也许就搬家了。 所以这里暂时不必动。 只不过，这一看就叫人觉得十分的潦草。 比起废太子，这位新太子真是赶鸭子上架。 太子刚散朝回来，更衣的时候就听说苏南丞来了。 忙叫人请进来。 他也迅速的换好了衣裳过来。 说起这个衣裳…… 因为立太子太匆忙，这属于太子的大礼服还没做呢，毕竟就没办大典。 常服还是找来当年废太子年轻时候做了没穿的。 好在兄弟俩身量差不多能穿。 匆忙到了书房，苏南丞先请安：“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安。” “免礼免礼，持玉这么早就来了？”太子坐下就伸手做出个你也坐的手势。 苏南丞谢过之后坐在下首：“打搅殿下，只是明日就要出发，时间不够。微臣今日来，是斗胆与殿下说一件事。” “哦？持玉你说，是什么事？”太子殿下郑重起来。 ------------ 第0197章 出发 苏南丞就说了一下这一日多来的思索。 话一出口，就发现太子的惊讶。得，他还没想到…… 也是，这一切都太快了，太子根本还没从自己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下子就成为太子的震惊中回神。 就算他已经开始争了，可太子之位是那么好拿的？ 所以这种变化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迅速，自打立了太子为止他每天都要见很多人说很多话，甚至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 如今苏南丞的暗示他听懂了，先是震惊，然后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是的，他连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培养。之前接触的大臣也不过是接触罢了。 他不傻，正因自己这个太子上任的太过仓促，或许父皇就是为了叫自己出去办事。 但是那又如何？上来了，就不会轻易下去。 自然有人不服。 四哥不服，六哥不服，下面的弟弟也大了，自然也不服。偏他们如今哪一个都比自己有能力。 所以此番出去，定然会有人出手。 “持玉今日肯来，孤就很是感激。”说着话，太子就起身作揖。 “微臣不敢。”苏南丞也忙起来作揖。 “坐吧，有持玉你在，孤的安全想必不必太担心。你说的没错，只是这跟随的人，如今还在宫中和内事府，想查没那么容易。”太子道。 “这也无妨，一天也查不出什么，殿下将自己信得过的人带出去，到时候路上观察，有问题的就留下叫他们回宫。”苏南丞道。 “如此甚好，还有什么你只管说。我一时想不周全，持玉你只管提点我。”这会子，太子孤都不用了。 “微臣不敢，不过倒是有句话要提醒殿下一二。今次出去，只怕要风餐露宿，路程也会快一些。还请殿下委屈一些，少带行礼，切勿拖慢行程。” 也是变相跟他说，女卷奴仆就不要带了。 太子也听明白了：“好，你放心，轻车简从，咱们怎么利索怎么来。” 太子要留苏南吃饭，苏南丞十分不好意思的拒绝了：“殿下，时间紧迫，微臣得去城防营选人。实在是没有时间耽误了，等回来，微臣一定在殿下这里用膳。” “唉，都是为了我。叫你这般劳累，也罢，你去吧。”太子叹气。 “微臣不敢，能为殿下做事，是微臣的福气。” “持玉啊，你也知道，我这个太子如今也是难以服众。等回来了，怕也有几年不好过。不过我这个人自小也没什么亲近的人，持玉你就算一个。今日你又这般提点照顾我，我都记下了。” 苏南丞又道不敢。 太子还是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等他走了，太子才赶紧嘱咐：“听见了吗？照着小苏大人的话去安排。越简单越好。” “哎。”太监应了又问：“那后头的人就不带了吧？” “不带，前院也只带两个侍候的，其他就带侍卫。还有就是选十个顶用靠谱的人跟着。免得到时候真有有问题的不够换。”太子道。 安顿好了太子这边，苏南丞马不停蹄的去安顿自己的下属。 到了今日，也知道随行的还有谁了。 竟然没有苗从，城防营里，苏南丞这回是领头。 啧，皇帝真是信的过自己。 但是这事也叫他压力很大。 他一直防备汪韬略，难保汪韬略不防备自己。 于是只好再三确定自己下面的人靠谱。 刘领队，王领队，还有代理的张虎领队。再有行令副队吴三灯都跟随。 大面上安顿的差不多后，吴三灯留下交代后续：“咱们原本那一队人都去，那几百个兄弟是信得过的。” 就是苏南丞刚来时候带的那四百多人。 那帮人如今自诩是苏南丞嫡系，确实信得过的。 “其他人也一样，他们很明白出路在哪里。”吴三灯道。 苏南丞点头：“好好盯着太子就是，还有步兵营的人，咱们只求不出事。但是万一出事了，也不要出在咱们这边。” 到时候几家队伍混一起，各有各的管事，就难免有些差错。 不过他能想到的，别人也想得到，反正太子是不能掉一根毫毛就对了。 当夜，苏南丞在嫡妻那里留宿。 天还不亮就被叫起来，吃了几口点心就穿上轻甲出门了。 太子出门按理说是要看个最好的时辰，百官相送才对。 可惜，如今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于是就选了个差不多的时辰，朝中能上朝的官员意思意思送了一下，便出城走人。 苏南丞他们打头，后头才是太子车驾。 太子为了求方便，坐的是小马车。 ……也是属于他的正经车驾还没做出来呢。 不能想，这位太子真的是太苦逼了。 第一天也就出了京城走不了多久，自然不会出事。 就这陛下有旨意，命他们八日就必须赶到，所以明日开始，速度要加快。 也就意味着，明日开始，太子也得吃干粮了。 毕竟厨子们跟不上，一天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歇着吃饭。 今日出城做马车，也不过做样子罢了。 太子知道后，也没什么意见。果断的应了。 别的都不齐备，不过太子的马倒是两匹好马。应该会跑的很快。 安平府外二十里，当夜扎营地。 苏南丞里外都检查过一次，就去太子那说了一声，然后回到自己的帐篷。 “公子累坏了吧？许久没这么骑马了。”程铭笑着道。 说着将洗好的帕子递过去给苏南丞擦脸。 “还好，如今骑马的时候多多了。”苏南丞擦了脸和手：“你们俩也累了吧？赶紧洗一洗吃一口就睡吧。” 帐篷外头有篝火，简单的热些汤水泡着干粮吃就是了。 肉也是有的，不过赶路几日罢了，也没那么缺油水。 太子今夜还得好好吃，明日开始也得凑合。 “是。公子泡一下脚吧。”程铭刚才就在篝火上头架着一个铁锅烧了水。 苏南丞笑了笑也没拂了他的好意，不过出门在外还泡脚，这着实奢侈。 简单吃了一口，主仆三个就睡了。 临近帐篷里，就是牛三和马和，郑成业今日值夜。 ------------ 第0198章 栾城 苏南丞的帐篷不大不小，两个木架子床。苏南丞睡一个，程铭睡一个。李松去后头帐篷睡。 也没有头一夜就出事的。 这一夜苏南丞还是放松的睡了个好觉。 起来就感觉腰酸腿疼，昨天骑马的后果。不过继续骑几天估计也就习惯了。 显然太子也不舒服，他昨日虽说是坐车，也颠簸的够呛。 如今这马车又没有减震设备。 就在营地简单吃了一口，天其实还没彻底亮，一行人已经再度出发。 中途太子大概是实在颠簸的受不了，索性出来骑马。 虽说已经是八月初，可天气还是热的厉害，一点都没有要凉爽的感觉。 如今还往北去，也是如此。 一路所见，大部分的良田都是一片枯黄。 其实北方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呢，可因干旱，庄稼种的半死不活。 要么是根本长不成，要么是长成了也没果实。 一路往北去，遇见无数往京畿走的难民灾民。 因太子一行人毕竟带着几千兵马，没人敢招惹。 可那些灾民的眼神太过绝望了。 他们甚至对这一行人都没了感觉，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换来粮食，于是也懒得管。 苏南丞心情沉重，如今这些人已经这样了，距离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还远吗？ 毕竟这一路，远远看见的尸体就不少。 虽然他们走在官道上，也看的清楚。 只能装作没看见罢了。 大概是因为这一趟行程太着急，太子没准备，想动手的人也一样。 所以七日后黄昏，他们还是到了栾城。 站在城外，还看不出内部的情形。可这一路走来，周边的县城也好，村落也罢，有很多房屋倒塌，一个村庄里，半数都在办丧事。究竟是饿死了，还是砸死了，都不好说。 当地官员和早前过来赈灾的已经接到了圣旨，出来迎接。 不过苏南丞看着，大家都没多热情。 比之当年他南下显州时候跟着废太子那边的人还不如。那时候可没有太子亲自出面。 如今看着寂寥的场面，是时间地点都不对，也是地方上顾不上京城来的人了。 一进城，就看得出地动的后果。 城门与城墙还好好的，大概是因为每年维护，本来修建的也是牢固。 可城里，一片狼藉。 民居倒了三分之二，剩下那三分之一也是摇摇欲坠。 很多房子上都开裂了。 城中大概原本是两三层的酒楼之类的，全都倒塌。 也就有些富户和城中官员们的府邸上因为每年修葺，倒是还好。也倒了一些房屋，总体来说损失最小。 因为没有下雨，所以满大街都是灾民，这些人是逃过了地动的人。 却无处可去，他们或许从自己倒塌的房屋中挖出一些还能用的锅碗瓢盆，或者被褥衣物。 不想离开，就在自家倒了的屋子废墟里住着。 来赈灾的人也只是设立了粥棚，以及太医们开设了几个点给人看病。 但是这哪里够？ 苏南丞看着城里这样，眉头死死皱着。 这哪里像是灾后重建的样子？ 太子也是蹙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抚百姓。 虽然他在城外时候就换上了一身华服，进了城也大张旗鼓，可周围百姓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在意。 他们也跪拜，但是眼中全是怀疑和木然。 太子是来了，可他并没有带粮食，也没有带来物资。 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栾城的百姓而言，这只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帮助。 一行人被接待到了太守家的一处别院。 这位高太守面色蜡黄，一脸的苦意。瘦高个，约莫四十上下。 “如今城里实在是没地方住，只能委屈太子殿下了。” “无妨，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孤想着要是实在不好，就住帐篷也是可以的。城中如今可有什么计划？不知要如何赈灾？”太子问。 这一问，高大人就苦着脸，陪着过来的户部官员们也是苦着脸。 “眼下只能是每天派一次粥，那些倒塌的屋舍里能用的木头继续用。组织那些没受伤的百姓慢慢重建吧。”高太守摇头叹气：“城里还好说，下面县和村更严重，哎……” 太子再是不懂也没反驳什么。 不过他不问，有人说。 户部官员们赶着道：“不是我们不好好赈灾，实在是……陛下当初只说叫栾城开仓……可这哪有粮食？” “这几年打仗，西北征调好几次了，咱们栾城本来也是个穷地方啊，哪有那么些粮食？”高太守眼圈都红了。 “没钱，没粮，怎么赈灾？”户部卢大人摇头：“这怎么做呢？” “那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吧？”苏南丞问了一句：“这一路过来，遇见不少灾民涌向京畿。到了冬天也会被赶走，他们还得回来。到时候怕是要生乱。” “苏大人说的很是，只是咱们也是没法子。便是再着急，也变不出钱粮。如今只能苦劝城中那些个富户买卖人。只不过，今年这天气也是不好，他们也够呛。”高太守这边的官员道。 “我今日刚来，倒也不知情形如何，这事明日再议也可以。总要亲眼看看。”太子道。 “太子殿下说的是，今日您劳累了，不如先歇会，容臣等为您接风如何？”高太守忙道。 太子点头应了。 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又天黑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不大一会，就在正厅里摆上了膳食。 就算是如今外头百姓都没饭吃，但是官员接待太子，那饭食还能难看？ 这一桌八十多个菜，鸡鸭鱼肉一样不缺。 还有鹿肉，牛羊，甚至还有十分紧缺的新鲜蔬菜。 可见这位高太守也是有本事的。 苏南丞什么都没说，跟着吃了这一顿，就先告退去安排安保。 跟步兵营的季副统领一起。 出了正厅走远些，季副统领就嗤笑：“赈灾没钱没粮，这一顿换成粗粮不知养活多少人。真是恶心。” 苏南丞叹口气，抬头看了看夜空：“咱们能说什么呢？护住太子殿下不要出事就罢了。” ------------ 第0199章 托儿 “是啊，栾城这样，南边也不太平。咱们这一趟差事不好当。”季副统领摇头。 两个人对视笑了笑，就各自去安排了。 为了安全，也为了不出乱子。两人重叠安排了守卫。 也就是一个岗位上，有苏南丞带来的人，也有步兵营的人。 这样也防止一方有问题，另一方不知道。 这一路来，苏南丞跟这位季副统领相处的也不错，虽说人家是从三品，自己只是六品。 不过苏南丞有其他加持，倒也不落下风。 栾城比起京城来，气候更干燥。天倒是凉爽了那么一点点。 白天还燥热不堪，入夜后，竟也能品出一些清凉来了。 苏南丞坐在自己屋子外的台阶上，听着牛三汇报安排的事。 说完后道：“叫兄弟们都警醒些，进出的人都要注意。太子殿下不是多带了十个人么，提醒他们，凡事太子殿下进嘴的东西，叫他们盯着。” 在宫里随便毒杀一个太子是不容易做的，毒药进不了宫中。甚至也进不了太子府上。 可这里是混乱的栾城，吃食都从本地来的，自然就不好说了。 “大人放心，小人已经说过了。太子殿下自己也小心着呢。”牛三笑呵呵的。 “那就好。你也累了，睡去吧，今晚就不必守着我了，你就跟我隔壁，有什么事喊一句就行。”苏南丞道。 牛三应了一声，就去睡了。 确实累坏了这几日。 回了屋子里，李松就回来了：“公子，外头确实是不好。咱们这一路来走的都是城里的主路，偏一一些地方真的凄凉。不少人都伤的很厉害，都被送出城了。” “还有听说城里几家米面铺子前几日都被官兵围住了，如今老百姓想买米买面都不容易，天价。也没听说哪个富户豪强肯出钱赈灾的。顶多就出了一点粮食，粥棚的粥比水浑一点罢了。就这还是城里，据说城外更是完蛋。” 李松面色难看至极：“这一带是平原，说是地里耗子洞都挖没了。榆树皮都扒光了。最近有不少地方丢了小孩子的。” 苏南丞和程铭听着，也都是皱眉。 “咱们如今也管不了，既然知道了这些，你去跟吴三灯他们说说。叫好好防备着外头吧。也怕有灾民冲撞。” 到了这地步了，他要是灾民，自家都活不了，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也该来抢的。 李松应了一声就去了。 程铭服侍苏南丞躺下：“这栾城的情况，比咱们预想的还糟糕。如今只怕是朝廷难有余力。公子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指不定就要成真。” 苏南丞之前说，北方也会有老百姓造反。 这都不是猜测，这都是明摆着了。 活不下去不就是造反么？ “睡觉吧，什么事也明日再说吧。”苏南丞叹口气：“远的都管不了，不过要真是有人来刺杀，咱们也不能错过机会。” 程铭哎了一声，给他盖好被子，拉好帐子。 这屋子不大，不过倒也明亮干净。 一夜还算安稳。 不过安稳的是他们一行人，栾城西角一处废墟里，一队人在这里许久了。 这会子正在点着篝火吃干粮呢。 一般城里肯定不能点篝火，不过这时候是特殊时候也没人管。 他们将倒塌房屋里的房梁柱子噼开烧着。 “狗太子带的人不少啊，怎么弄？” “静观其变，他不是来赈灾来了？不可能一直躲着不出来，等他出来就有机会。” “带那么多人呢，咱们这几个人够用？狗东西，这皇帝家的儿子全是王八犊子。说是来赈灾的，这么大的排场也不见带什么东西来。” “你还指望他们付家管栾城呢？你看看南边都什么样了？今年北边大旱，南边水灾，瞧着吧，到了冬天没粮食，不知要死多少人。” 有一个结巴的道：“你……你说这……这……这今年不好过……来……来年朝廷也没……没有粮食……得……天下大……大……大……” “天下大乱！”有人看不过眼接话。 结巴点头：“……就……就……就是！” “哼，如今这样，你看还不乱啊？朝廷光想收税，收个鬼。好了别说了，睡一会吧。咱们要能把这个鬼太子抓了或者杀了，提着他的人头起兵，哼哼。” 一群人说罢，就这么在断壁残垣中窝着闭上眼。 太子啊太子，此行确实是危险重重。 他本人或许无用，但是这个名头有用。 于是他那人头也很有用，那头可不光是兄弟们想要，各路英雄豪杰都想借来用用。 手中无权，无钱，无粮的太子来到栾城能干吗呢？ 首先去了太医们这边的药棚看看。 药材不足，从各处拼凑来的药材只能看个基础的病，以及治疗外伤。 这里是人满为患，太子一来，众人就必须让道。 见了太子，储君，百姓自然要下跪。 只不过跪下去的百姓们脸上丝毫没有见着皇室中人的高兴。 反倒是麻木。 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也没带多少东西来，太子更是空手。 他们还能有多高兴？ 尤其现在，他们等着太医看诊呢，如今又被耽误了，谁能高兴呢？ 太子用一早就准备好的话语安抚众人，力求亲和，可惜收效甚微。 只有一早安插在人群里的‘托儿’有些动静。叫好的，哭泣的。 可惜太过……怎么说呢，太假了。 灾民们都是面黄肌瘦，尤其是排队看诊的，都是有伤或者有病的，一个个都是半死不活的。 就不说这个地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大家都吃不上饭。 就这之前他们过的也不好，离得西北不算远，这栾城本来就穷，这几年赋税太重。 今年又干旱了大半年，之前还受了蝗灾。 便是城里的百姓，也是凑合活着的状态。 可混在百姓里叫好哭泣的人，都是壮汉…… 一个个的都是壮实的不行的人，何况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老百姓或许没读过书，但是总归不都是傻子。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 于是对这个新太子的印象可以说是滑坡一般的厌恶。 ------------ 第0200章 意外 而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的。 只见人群中有人大喊：“太子根本不是来赈灾的，他是来收粮食的！昨夜太子住的别院里摆了一百多道菜的接风宴！” 另一头又有一个人喊：“朝廷不管咱们了，朝廷自己也没粮食了，乡亲们咱们不能信这个太子的话！” “就是啊，他就是临时凑数的，他不是正经太子！” “大人？”吴三灯紧张道：“卑职这就派人抓。” “别，别乱。不管怎么样，保护太子要紧。”抓个屁。 死不死谁家孩子，这时候还给朝廷挽尊？ 这会子派人去抓，这边防守薄弱太子再出个事，那就更倒霉了。 而这边的百姓已经被那一百多道菜刺激的眼都红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王公贵族们都是过的好日子，可对比太过惨烈。他们这边多少人都因为饥饿和病痛伤势而死。 眼看着这都是八月里了，距离天寒也没多久。今年地里都没多少庄稼能收获。 漫长的寒冬还不知怎么度过呢，这边太子来了栾城竟然还能吃一百多个菜。 这简直欺人太甚。 就算知道面对的是太子也不行，群情激愤。 有人就喊着叫着询问是不是太子真的在这种时候还摆一百多个菜。 太子无法回答，何况回答也没用。 百姓已经这么认为了。 眼看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苏南丞和季副统领对视一眼，彼此点头。 “护送太子回去。”季副统领道。 太子如今身边连近卫还没来得及选拔。可以说没有自己的亲卫。 此时苏南丞他们就必须贴身保护。 太子也知道此时这个情况，没法说什么了。心中懊恼，却无能为力。 好歹被护送回了别院。 百姓们不敢动手，却一路跟随。 此时竟是将这个别院都围住了。 虽说城中带进来一千兵马，城外还有三千，可也不能对老百姓动手。 这事还得有人首肯。 太子是不敢下这个令的。 “殿下息怒，定是有人趁机捣乱，外头的百姓听了这些话，自然是群情激奋。”季副统领道。 “是啊，殿下不要中计。”苏南丞附和。 太子也是惨，身边属臣也没几个。 此时能劝的只有他们俩了。 “孤有什么好动气的，这也是事实。外头百姓受苦，孤在这里，确实是……”太子叹气：“只是，孤奉命是来安抚百姓的，如今这般，如何是好？” 苏南丞看着太子，忽然生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直冲四肢百骸。 但是却低了一下头，将眼中那疯狂的野火掩住。 “殿下，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只是……势必委屈了您。”苏南丞叫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 “哦？持玉你只管说来，不管什么。孤不怕委屈，只怕办不好差事。” “殿下此来是安抚百姓，可没有东西，实在是难以服众。可陛下的命令不得不听。如今……”苏南丞顿了顿继续：“如今天下不安稳，北方大旱南方大水，今日栾城地动，桩桩件件，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殿下既然来了，何不做出一些成绩？” 苏南丞看了一眼季副统领，又拱手对太子：“殿下临危受命，若是不建功绩，怕是……难以服众啊。” 这话，简直就扎进了太子心坎里。 他何尝不知自己是临危受命？ 自己没有亲信，没有母族，如今连太子固有的排场都没有。 如果自己在栾城又一无所成的滚回去，只怕这太子之位保不住。 就算刺杀躲过了，为了不再废太子，自己怕是也得病故。 父皇是急着立太子，自己对他没威胁。可也意味着自己对他来说不重要。 太子心念电转：“持玉啊，你肯与孤说这些话，就是对孤的信任。孤何德何能啊？” 太子过来扶着苏南丞的双臂：“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孤这个太子……不好当啊。” “殿下，此番出来，咱们有四千兵马，本地驻军还有六千多。就算咱们调动不了这六千多人，至少他们有吃有喝，不至于造反。” 苏南丞看着太子：“百姓不服，无非因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城中并非没了粮食，只是拿不出来。若能开仓赈济百姓，他们不仅不会如今日一般对您，还会只信服您一个。” “还有，城中艰难，殿下确实要委屈一些时候，菜品每日不过两个即可。殿下，您这一趟是艰难，可也是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此地人心，尽可以拿到。微臣愿意做殿下马前卒。” 太子死死拉着苏南丞的手：“你说的好！只是，这件事不易啊，万一与本地驻军起了冲突……” “不会，本地驻军也有爹娘兄弟姐妹，他们的亲人或许不在城中，但是却在乡下。如今城里都没人管，何况偏远地方？殿下，莫要急着回京了。”苏南丞这话，像是明说了。 季副统领意外的看着苏南丞，却始终不发一言。 他也不是贵族出身，他爹原本就是步兵营的，所以他也进来了。 也就是他爹老了时候熬出头，有个六品的官职。 到了他这里，如今四十多了才混到从三品，再想上一步都是千难万难。 还是前几年废太子谋逆牵连了一批人，才有他的机会，否则怎么可能？ 苏南丞叫吴三灯早就查过这个季莀，没背景，人也不是那种会投机的。 “好，孤听你的。只是具体要怎么做，孤这一时还没想到。持玉你只管说来。不管怎么样，孤都全力以赴。”太子不耻下问。 此时此刻，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要是闹出民变来，他根本控制不住。 “很简单，城中粮仓没粮食，那些富豪乡绅，员外老爷们有啊。”苏南丞道。 太子一愣：“这……本地官员怕是不会同意吧？” “殿下，事到如今，顾不得那许多了。他们都是有罪之人。”就算地动是天灾，这时候也得治罪。 “还有京城来的户部官员们，他们是来赈灾的，半个月了，什么都没做。眼看着天要冷了。再不重建，今年百姓住哪里？岂不是一座城都要冻死吗？”苏南丞道。 ------------ 第0201章 借钱借粮 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后点头：“也罢！若是此番做不出样子，孤也没脸回宫。就依你。” 没有第二条路了。 来之前，他还以为凭着自己是太子，就能叫当地百姓信服。也是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多了。 信你也得有饭吃，饿着肚子信你吗？ “殿下要是决定了，这就出去与乡亲们说清楚吧。免得生变。”苏南丞道。 “小苏大人，这事太危险了。”季副统领皱眉。 “无妨！孤相信百姓们都是讲道理的。”太子已经决定了。 “……也罢，臣只管护卫殿下罢了。不过殿下不要着急，臣先去外头安排一下。免得出错。” 万一百姓中有歹人呢？藏个弓箭什么的，太子出了事他承担不起。 临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南丞，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他走后，太子就拉着苏南丞：“持玉啊，孤如今可算是无依无靠。还好你肯替孤出主意，孤真是感谢你。” “殿下言重了，微臣有今日，全是陛下提拔重用。微臣这一辈子都为陛下鞠躬尽瘁。殿下也是一样，您是储君，未来的陛下，微臣此生都忠于大元陛下。”苏南丞道。 “好！好！孤回宫后，定会告诉父皇。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孤都不会亏待了你。你我也算共患难了。”太子拍着苏南丞的肩膀。 这个时候，有人坚定站在他这边，就是万般不容易的事。 “微臣多谢殿下。”苏南丞道：“殿下稍候，微臣也去安排一下。不管怎么样，总有人性子急。免得误伤了您。” “好，去吧，孤也去准备准备。”换身衣裳吧，今日本来是想好好亮相的，如今看，太刺激人了。 半个时辰后，别院大门打开。 先出来的是季副统领和苏南丞几个官员。 来赈灾的户部官员与本地官员这半晌竟然都没来…… 可见这位新太子，真是纸湖的。 一见有当官的出来，百姓们就又激动起来。 牛三往前一站大声喊道：“诸位相亲别吵，你们听我说。咱们太子是来赈灾的，真是赈灾的。诸位先安静听我说几句。不对你们再吵。” 一开始大家确实是听不进去的。 苏南丞蹙眉上前：“你们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来闹事？当朝太子来这里不危险吗？你们肚子不饿？还有功夫瞎闹？要是不怕自己饿死，只管闹来！” 苏南丞虽然年轻，但是穿着轻甲，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这几声喊出来，下面人就有些惧怕。 毕竟他们还是知道太子不能惹的。 “你说的轻松！拿什么赈灾？”有个胆子大的半大小子喊道。 苏南丞手一压继续道：“你说的好！你们做不到的，太子也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他来做什么？但是再有办法，也不是一下子的事。你们今日耽误了大事了。知不知道城外百姓多惨？你们耽误了这半日功夫，有多少人就病死饿死了？还不赶紧闭嘴听着？” 那小子被他这么一吓唬不敢炸毛了。 有个老妪小心的问：“那太子真能管俺们？俺们只是老百姓。” “你这是什么话？不管你们太子还过来做什么？难不成这里当官的还能饿死？咱们一路护送太子殿下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你们。难不成那皇宫里不舒服？要来你们这里受罪？”苏南丞用简单的语言刺激他们。 这话一说，就有人笑了。 苏南丞又一压手：“好了，都别吵，这就请殿下出来说话。别吵了啊，再吵可就要抓人了。” 众人吓得脖子一缩，那股子怒气也散了不少。 很快太子就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满脸愧色：“都是孤的不是，也是朝廷的不是，叫诸位受罪了。” 他这话说着就哽咽起来。 下面有眼窝子浅的就已经跟着哭起来了。 太子安抚百姓足足说了一刻钟，一刻钟后他才换了话题：“今年不容易啊，北方大旱。西北还在打仗，南边又是大水。朝廷也是没法子啊，实在是一时拿不出银子和粮食来。” 这话一说，下面刚缓解的气氛又不好了。 没粮没钱，你光说我们受罪了，那可不行。 眼见他们又要吵，苏南丞忙道：“都闭嘴听着！听这一时半晌的话就能饿死了？太子殿下话没说完呢。” 大家虽然不忿，毕竟也确实不至于急的这一时半刻的。 太子于是掏出帕子抹泪，抹完继续道：“朝廷一时确实抽调不出许多钱粮来。但是这栾城当地，也并非真的没有钱粮了。” 这话一出，下面人激动起来，急着喊着问哪里有。 太子忙止住众人声音：“只是，孤不来，只怕一时就没有。孤来了，就会有了。还请乡亲们不要急。孤今日就去请城中富户，那些个老爷们借粮，借钱，要是他们不来，孤亲自去府上求。不出十日，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也觉得太子张嘴，那群老爷们还是会给面子吧？ 而就在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人群后头不时有人跑走去各处报信。 把守的官兵有看见的也没拦着。 “诸位都听懂了吗？现在散了吧，太子殿下说十天就是十天。太子殿下亲自借粮，不会出错，你们就回去吧。”苏南丞道。 有个老汉竟跪下来：“老汉叩谢太子殿下救命啊！” 他这一跪，大家陆续都跪下来，都在叩谢太子。 太子站在台阶上，心跳一声急促过一声。 缓缓出了一口气：“诸位起来吧，都是孤的不是啊。孤定会留在此地，看着你们能好好重建，诸位乡亲们起来吧，咱们得团结一心啊。” 众人起来后，陆续散了。 很多人都是哭着走的。 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感伤，也许是觉得终于有了盼头。 太子回到别院，在门口季副统领就轻声皱眉问苏南丞：“话说出去了，要是借不到呢？” 苏南丞笑了一下：“借不到？十日后要是借不到今日这群人，或者比今日更多的人要冲击的，就不是别院了。我倒是盼着借不到呢。” ------------ 第0202章 决定 这倒是。 如果太子「借粮」都借不到。那百姓们会如何呢？ 到了那时候，不管怎么样，百姓们的怒火都会转移。 季副统领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尚未及冠的后辈，只能点点头。 既然定好了时间，就不能耽误。 等百姓们渐渐散开，本地官员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太子已经用过膳食，候着他们了。 这会子才来，想必他们已经私底下沟通过一场。 先前来赈灾的户部官员们集体沉默，表示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这是一个不得罪人的人态度。 高太守苦着脸，带着一众官员哭穷。 说他们也试图问城中那些有粮食的人家借粮，人家也出了一部分了。不能继续借了，这东西就是有去无回。 「如今实在是不好再张口，若是继续借，怕是也借不到什么。到时候反倒是叫殿下您为难。」高太守道。 「高大人这意思是，殿下当着那么多百姓说的话，要收回去？」苏南丞也没起身，澹澹的带着笑意道：「殿下乃是储君。普天之下，只比陛下低一级。如今当着栾城百姓说出来的话，要收回去？高大人一句不好办，就要储君出尔反尔？」 「不不不，臣不敢臣不敢。小苏大人这话说的就过了。」高大人一副不敢的样子摆手。 「高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事确定是难办啊。要是办不好，那不也是叫殿下面上无光？臣以为，不如再想法子如何？」孙同知忙赔笑对太子道。 太子不开口，苏南丞于是继续道：「殿下来之前，你们也赈灾半月有余，可有成效？今年天气热的很，虽说如今夜里还能将就，可毕竟也是八月里了。还能将就多久？」 「何况，殿下的话已经说了，如今诸位大人几番阻拦是为什么？成不成，不也得把人请来问问？说不定诸位老爷们看在栾城大灾，如今国库空虚，就应了呢？」苏南丞道。 「嗯，持玉说的很是。这件事，要是高大人不乐意做，就换人去请吧。」太子这时候方才开口：「也免得你们乡里乡亲的，倒是闹的不好看。」 这话，就是说高太守拦着不叫人办，是他自己有利益纠葛。 说的也不错。 城中最大的一个富户，就是高大人的连襟范员外。 这位范员外，在衙门里吊着一个九品官职，一向是不去当值的。 他挂着这个官职，也不过是为了可以免税罢了。 其余的，这城中还有几家做生意做的不小，再就是还有京城或者别处官员们的亲戚或者家奴的产业。 苏南丞来之前简单的调查了一下。 「臣不敢。」高太守也没法死压着，只是不情愿的答应了明日请众人来。 随后就急着告退了，想必是去商议对策了。 等他们走了，季副统领或许也是不想参合，于是留下苏南丞一个人面对太子。 「持玉，这件事确实不好办。一旦要是生出乱子来，你说他们敢不敢狗急跳墙？」太子蹙眉问。 「这都不好说，殿下莫要着急，微臣派人出去打听事情了。如今应该已经回来了，不如殿下先听一下再说？」苏南丞道。 「好。」 不多时，吴三灯就来了。 请安后将苏南丞叫他上午就出去打听的事摸了个差不离。 「范员外那官职确实是有问题的，范家如今涉猎的买卖不少。绸缎棉布，酒楼饭馆，还有几家赌坊。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家应该是沾手了煤炭生意。」 如今挖煤只能挖露天的，对如今 这个时代来说是够用了。 也就是百姓们用的。 像是苏南丞，就算前些年不得宠的时候，也没用过煤炭。 他用的都是不怎么好的木炭。像是红螺炭之类的，他如今家里也在用。 「还有其他三家，分别是孟家，李家和卫家。瓜分了城中大小买卖。但是比起范家来差远了。再就是昌义伯，七年前从京城回来养老的。他家也有些生意倒是不多，但是良田无数。」 「剩余的一些就只是些小富户了。」qδ 苏南丞点头叫他下去后看太子：「殿下？」 太子叹气：「看来，得先看范家和昌义伯。孤还记得昌义伯，他们家应该是有一位出自皇室的嫡妻。」 「正是昌义伯的母亲，她按照辈分，是陛下都要叫一声姑姑的。不过并不是陛下如今这一支。虽然也是姓付，毕竟远了。」苏南丞道。 「持玉如此说，可有法子了？」太子见苏南丞这么说，就知道苏南丞不退缩。 「殿下，微臣并非有什么妙计。只是……」 他没说下去。 太子一摆手，身边的太监就明白了，忙行礼就往外退。 等他出去，太子道：「这是打小跟着孤的孩子，他不听也罢了。你只管说。」 「是，微臣只是觉得，殿下您没退路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苏南丞直说。 「真放任不管，栾城怕就是下一个锦州。如今南边乱象至此，殿下何不做点事，叫不服气的人不得不服？」 太子沉吟：「孤并非不敢，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殿下三思。」苏南丞不再劝，自己的处境太子自己比谁都清楚。 不做，不做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死。 真要是天下太平，这个太子能轮到你做？ 至于苏南丞自己，忽然觉得，想做事，想升官，还有比拥立与从龙更快的吗？ 「也罢，有持玉你这般支持孤，便赌一把。」 何等无奈。 堂堂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六品官支持，可他能有什么法子？ 这确实是赌，但是他真的不能不做。 「殿下不必担心高太守他们会临时倒戈，咱们人手是差一点，可栾城毕竟不是边城。六千人而已。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全城的百姓都是咱们的人。」 「如果顺从殿下，他们都是大元的好官。如果他们不顺从，要伤害百姓，他们便是贪官污吏。外头的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要指一条道，他们知道怎么做。」 真闹到民变，这一座城的老百姓冲了太守府也不是不可能。 ------------ 第0203章 干他 要是平常的一座城，那就不可能，可如今呢？ 大家眼看着活不下去了，不是叫你们造反，太子做主，只是叫你们抢个活命，干不干？ 还有就是之前苏南丞说的，六千本地驻军没有爹娘家人吗？ 太子眼睛渐渐亮起来了。 等苏南丞回到自己的住处，吴三灯就候着呢。 「大人，此番恐怕得罪人。」吴三灯说的当然是苏南丞。 「无妨。默默无闻什么时候出头呢？我去写信和给陛下的密信，一会派人送出去。」既然要闹大事，就得知会一声侯爷。 要是朝中有人要找事，至少成康侯和苏英渠都心里有数，也好反击。 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家族该用的时候不能不用。 苏南丞可不是那种跟家族闹的水火不容，然后一个人能改变天下的人。 或许有那样牛人，可惜苏南丞只是凡人。 两封信送走，苏南丞只等明日。 另一头，高太守一行人也是紧锣密鼓的商议。qs 他们最终的商议结果就是，叫城中富户再出一点钱吧。 如今他们也不把太子看在眼里，觉得他并无什么权势。 未必就能坚持到将来。 但是如今明着不听太子的号令也确实不好回话。 其实说实话他们不是没想过自立，大元乱成这样，谁生出野心都不稀奇。 但是他们如今还做不到。六千人够干嘛的？ 倒是有人提起锦州，说可以投奔，但是毕竟栾城距离锦州还远，这事也不容易。 不管怎么样，眼下的事儿要先应付过去才是。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不好。 苏南丞更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这时候有人狗急跳墙可太不稀奇了。 吴三灯他们也是死盯着，确实有人鬼祟的在别院发附近徘回，但是这边驻军多，他们不敢靠近。 苏南丞一早就吩咐了，一切以守护太子为主，不必管那些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步兵营的人也是一样，完全不管。只管守护太子。 天刚亮，太子就已经派人出门请那几家富户来别院见面。 苏南丞也已经派人出去，去百姓们聚集的地方传话直播。 太子已经邀请城中那些富户老爷们见面了。 有好事者居然分散去各家府邸的门口等着看他们去不去赴约。 有钱人家的屋子坍塌的毕竟不严重，门脸基本都在。 主要是用的建筑材料都不太一样。 如今百姓们十户里头八户都塌了，没地儿住了，更是有功夫去盯着了。 今日天气不好，阴沉的厉害。 看着倒像是要下雨。不过今年以来，栾城这一片就鲜少见雨。 不管别人去不去，范大人不能不去，他还是个官儿。虽然只是个九品的闲差。 理论上昌义伯也不能不去，他挂着爵位呢，不过他母亲可是皇室中人。 也正因此，他们家大肆买地，在当地也是没人敢惹。气焰嚣张，一会来不来的，还真不好说。 这两位都不得不去了，那其他人家一没有官职，二没有皇室身份，也不能不来。 来是来了，不过要说出钱出粮食嘛，那可不容易。 太子在这群人没来之前，郑重其事的问了苏南丞一句：「若是他们推诿，又该如何？」 「简单，将人留住。该动手就动手。」此时想想，皇帝给太子带了四千人，是保护太子。但是未必就不能用作别的。 太子 咬牙：「好！一切依你，持玉，你尽管放手做。」 苏南丞也不去琢磨太子这是不是甩锅，是又如何？ 他也乐意做这件事。 「微臣谨遵殿下的话。」 见他回答的这么干脆，不见一丝为难，太子提着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果然昌义伯没来，来的是他长子王立。 只说祖母偶感风寒，父亲衣不解带的照料着云云。 这是突出了付老太太这个人，皇室中人啊，病着呢。您要逼着我们家么？ 太子毕竟是生在皇家，话还是很会说的。 当即就是嘘寒问暖。 与昌义伯之子寒暄起来。 竟是一时间将其他几家晾着。 太子想说借粮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不过想想苏南丞的话，他也不急了。 索性绕圈子。 知道话题避不开，但是太子总也不提起，大家心里也是忐忑的。 他们其实已经想好了，就再出一点血好了。 他们自己想好的那个数字，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只等太子说一声，就开始哭穷，哭过之后再忍痛出一点就算罢了。 可惜，太子如今彻底想明白了之后，根本不急。十日嘛，这不是还有九日？ 结果就是当日，这几个人谁也出不去别院。 他们登时脸色大变。 「太子的殿下这是何意啊？是要囚禁我等不成？这是什么道理？我等又不曾作女干犯科！」 最沉不住气的是李家的家主李牧，他当即就吹胡子瞪眼道。 此时他们站在当地，苏南丞今日也穿着轻甲，一只手握着刀，几步过去对着那李牧就是一脚。 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脚揣在他腹部，当即就把个将近五十的李牧踹出去一米多。 撞在后头的椅子上，咣当一声巨响。 李牧的痛呼与其他人的惊叫同时响起。 但是吴三灯等人握着刀虎视眈眈的逼近众人。 「狗东西，你是什么品级什么官职？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苏南丞冷漠的看着歪在地上的人：「区区贱民，敢对太子殿下大呼小叫，怎么？想谋反了？」 李牧疼的说不出话，一双眼却全是恨意。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绝无此心。李兄口无遮拦，但是绝无此心。」卫家主忙不迭作揖：「太子殿下息怒，息怒，草民愿意配合太子殿下。」 说着就跪下来了。 卫家主年轻，也就三十岁上下。 他爹去年才过世，将将将家里的权柄交给他。 但是这位卫家主虽然年轻，却是个聪明人。 就算之前从众也不想出血，可看这一脚，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何况他就是本地人，栾城到底到了哪一步，他也不瞎。 真要是谁都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些富户还能带着所有的钱跑了不成？ 与其到了那一步，何不主动些？割肉救命吧。 ------------ 第0204章 服软 有李牧挨这一脚，他如今服软，也不至于叫范家憎恨。 太子就是太子，就算他们觉得这个太子就是临时凑数的，不是个要紧人物，可临时的太子也是太子。 范家和昌义伯有依靠是不怕的，可他们这些人没有啊。 平时烧香念佛倒是不少，关键时候哪座佛爷能显灵？ 那群当官的，拿你的钱时候跟你都是兄弟。等真要他们救命的时候，恨不得他们自己下手来杀你。 商户命贱啊。 有人低头就行，本来苏南丞还觉得这群人还得扛着几日呢。 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反正不低头谁也走不出这个别院。 如今他唱了黑脸，红脸就太子自己来。 果然，太子蹙眉：“持玉！怎可如此无礼？孤初来乍到，也是为了栾城百姓着急罢了。怎可轻易动手？” “是，微臣知错。”苏南丞低头，对太子的态度倒是十足的好。 这几个人看着这一幕，当然知道他们是做戏。 可不看别的，也得看太子带来的人马。 城内城外的，可都驻扎着呢。 商户们肯低头，有人不肯。 纵然李家主被苏南丞踹倒了，但是昌义伯长子却不怕。 他身上没有功名，可他爹有爵位，他祖母还是皇族。 就这个身份，在栾城就没怕过谁。 何况他之前在京城也有人脉，谁还不知九皇子是个什么德行？ 如今一朝成了太子，连个正经的仪式都没办呢，指不定哪天就废了。 倒是还抖起来了？ 心里不服，面上也不露。 “太子殿下息怒，我等本也不曾想着不管这事。只不过，毕竟家中人多口多，总不好不管自家吧？殿下放心，我等回去后，定会好好商议，尽早出个结果。不叫殿下为难。”在他眼里，太子也不过是为自己说的大话买单。 你说太子可能是爱国爱民？哈！别逗了！这年头从皇帝到县城里的小吏，谁他妈爱国爱民？不都是为自己吗？ “王大公子说的有理。”太子沉吟点头。 “既如此，大公子就请回去商议吧。”太子道。 王大公子心里一松，一想果然。太子殿下果然不会拦着自己。 说罢就要走人。 他能走，别人不能啊。就连范大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可没有皇族做后台，不过心想既然王大公子能走，太子对自己也不会那么不客气。 心里也不着急了。 愿意商议的卫家主此时也捞不着商议。 很快，几个人就被送去厢房休息去了。 前院里，太子道：“叫那姓王的走了那几家岂能服气？” 苏南丞一笑：“殿下莫慌，不出几日，他们自己就得来。” 太子不解：“这是为何？” “还是微臣之前说的，外头的百姓们都要饿死了。如今您在这里，一心为了他们奔走，却有人不肯配合，自以为是。如今您开口借粮是给他们体面。要是等您也拦不住汹汹民意，到时候体面没了，他们自己承担的起吗？” 哦，人家几家商户都愿意拿出钱粮救济百姓了，你一个有爵位的伯爵不愿意。 你说什么？你家有个尊贵的皇室出来的老太太？ 哈？太子不比你家老太太尊贵？ 人都饿死了，谁跟你玩皇室长辈那一套呢？ 法不责众加上快饿死了，再加上有人撑腰，到时候你伯爵府怕是屋顶都得叫人啃了。 王大公子这会子是还没回过味来，等他回去之后，就算自己没明白，伯爵府也得明白。 到时候再来求着太子，那出的血更多。 太子听明白之后失笑：“持玉啊持玉，你真是……” “能为殿下分忧就好。”苏南丞客气道。 “你放心，你的好处，孤都记着。此番事要是能完满的过去，回京后，你我的路还长着呢。”太子也明白了，不光是救灾，也是个机会啊。要是借此稳定自己的地位，得到百姓的支持，何尝不是好事？ 厢房里，挨了一脚的李家主满眼怒气的道：“姓卫的，你是什么意思？这就没骨头了？” 卫家主苦着脸：“您息怒吧，我能怎么样？自古民不与官斗，你我只是商户。那上头是太子，储君，你说怎么办？” “是啊，这事……怎么办呢？”孟家主也是叹气：“范大人？您好歹给支个招，咱们听您的。” 范大人也是愁。 他虽说跟高太守是连襟，也混了个小官当，但是平时哪里不是他巴结高大人？ 这种时候，高大人能不能跟太子顶牛？ 主要是栾城不是什么边境城市，驻军少，地方穷。 高大人走到今日，朝中虽说也有几个知交好友，但对上太子…… 唉…… “别急，好好想想，这不是王大公子出去了么，他也不能不管咱们。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范大人愁是愁的，可他心里也有数。 也就王大公子到底还是年轻，没看透这一点。 这一夜，太子过的还算轻松，被关在厢房里的四个人真是度日如年。 他们这里饮食是供应的，就是出不去，恭桶房屋里，别提多尴尬了。 这几位都是有钱人，在家里时候恨不得十几个奴仆伺候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己辛苦过了。 他们睡得十分不踏实，心里盘算着。 尤其是被苏南丞踹了的李家主咳嗽了一夜，早上都见了血。心里怕的要死，偏也没人管他。 一连三日，太子避而不见。 李家主已经起不来了。 其实也不是一脚就能把人踹死，只是他养尊处优多年，没受过这种伤。 如今本就心里有事，又加上困在别院厢房吃喝睡都不好。 好人也顶不住，他起不来实在是正常。 越是这样，其他几个人就越是怕，这是铁了心啊！ 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虽然有男丁，但是鲜少有争气的。或者是还小。 反正都撑不住门户，要是他们死在这里…… 偌大家业还能剩下什么？家中老幼怕是要叫人活吃了。 如此情况下，孟家主和卫家主已经下定决心，就是割出去一半的家产，也得保住自家人。 ------------ 第0205章 办了 有了这个共事，他们俩跟范大人反倒是成了两方。就连之前还不服不忿的李家主因为怕死，也不得不低头。这就是有官职和没有官职的区别。 吴三灯这几日密切关注着他们呢，这时候就差不多了。 果然，吴三灯一露面，孟家主就急切道：“大人大人，我们想见殿下，求大人通传一声。” 吴三灯为难：“这……殿下这会子忙着呢。” “不急不急，殿下什么时候有空都行，都行。”孟家主赔笑：“我们就是愿意捐钱捐粮，只要殿下给我们机会。” 吴三灯笑了笑：“这好说，诸位静候吧。” 角落里坐着的范大人没指责他们，只是满心怒气和无奈。 这都三天过去了，也不见高太守来。真是白给他上供了。 固然他是靠着高太守，可高太守上下打点不也得靠着范家？ 他们基本是一体的，如今却这么不闻不问。 这倒是冤枉了高太守，高太守每天都来，只是太子学会了打太极。 高太守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子下令，将他带来的人又调进来一千，就在内外把守。 显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吴三灯当然不会先去汇报太子，而是来汇报苏南丞。 苏南丞点头，轻轻在刀把上摩挲：“既然是这样，咱们也算不白干。” “大人，卑职觉得那个卫家主是个可用的。大人看，可否要照顾一二？”吴三灯道。 苏南丞点头：“嗯，我看着呢。我这就去见太子，这件事早些开始要紧。” 太子做出一副不紧张的样子，其实也很着急。 苏南丞来见他说了情况，太子肉眼可见的松口气。 “既如此，就开始吧。户部那几个官员这几日装死也差不多了，这件事还是要用他们的。”这话说的憋气。 太子也知道那几个人是明哲保身，两边不掺和。 可太子出来没带什么用得着的人。 也不好叫季副统领和苏南丞的人去办这些事。 主要是完全撇开了户部官员，将来回京也是麻烦。 “是。” 太子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起来吧！你带来的人也辛苦了，如今咱们搅合进这种事儿里头，也别叫兄弟们受委屈。” 这话，就是暗示苏南丞可以为手下人谋好处。 苏南丞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很快，孟家主和卫家主，还有半死不活的李家主就被放回家去了。 至于范大人，美其名太子还要留他畅谈一番云云。 实际上他见不着太子。 三位家主回家都跟着一对人，都是苏南丞的人。 一路上有好事百姓看着，吴三灯一早就派了能说会道的。 于是城防营的人就跟百姓讲述三位家主是多么的善良，这就回家想办法筹粮，很快就会帮助城中百姓度过灾荒云云。 三位家主听得牙疼，可事到如今，还说个屁？ 放回去当日，这几家家里忙死了。其他富户们赶着来打听。 第二天一早，就有小富户们拉着粮食带着钱往别院这边送。 苏南丞当即就叫人先把粮食拉一部分去各处粥棚。其余的就堆在别院门口用油毡布盖着。 叫人看着。 见有一群百姓看着，苏南丞就道：“都好好看着，咱们殿下正琢磨给你们重建房屋，不然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过？” 老百姓虽然更想要粮食分下来，但是这么放着也行。 一点别怕粮食出事，一城人盯着呢。 从这一日起，每天都有粮食送来。 卫家是三家里第一个，他很清楚，不狠狠割肉就要完蛋。 所以基本是将半副身家送来了。 光银子就出了有十万。粮食更是多。 虽然一城人吃肯定还不够过完冬天的，但是城中百姓看着这么多粮食，怎么不踏实？ 有了钱，太子第一时间组织起来重建。 高太守如今除了配合，一点法子也没了。 户部赈灾的官员如今有了东西，也有法子规划。 孟家李家见卫家这么大出血，他们肉疼也没法子，依样画葫芦。 眼瞅着就是十天的最后一天了，苏南丞又出坏主意。 叫人撺掇百姓们去昌义伯府外头和范家守着。 这如山的压力，范大人反正顶不住。 再不说什么废话，求着太子放了他回去安排钱粮去。 是的，范大人还在别院‘做客’呢！ 昌义伯气的在府里大骂太子不是个东西，可困在府里被外头的灾民虎视眈眈盯着，他还能不低头？ 不低头，只怕太子真敢纵容灾民上门明抢。 到时候还能剩下一粒米？ 于是最后一天，昌义伯不得不压住满心的怒火，开门放粮。 放少了也不行。 城中百姓见此，纷纷感到别院外头叩头。或许这些粮食不够吃，可至少看见了希望。 重建当然要靠自己。 百姓们肚子里有食了，干活真是卖力气，根本不用人催着。 此时消息已经传回京城，皇帝的迷信送来了苏南丞手中。 苏南丞当然不会跟皇帝说这主意我出的，不过他也没说不是他出的。 只是皇帝默认是谁就是谁。 季副统领虽然不参与，但是他也得了好处，手下人都拿了钱，自然不会多事。 陛下只是询问情况，并没有怪太子的意思。 还能咋办？ 朝廷如今紧着南方，开年就得紧着北方，真心是过的紧巴巴的。 老皇帝巴不得每个地方都能这么解决才好呢。 要不然他之前说退地干什么？ 栾城内，如火如荼的开始重建。 既然有了钱，下面的村县也不能不管。 一时间太子的名声在栾城内外已经是达到了顶峰。 有附近玉屏州等地也收到地动影响的灾民陆续涌入栾城。 眼看着中秋，高太守等人想给太子办个中秋宴。 不过太子吸取教训，并不稀罕这个中秋宴。 “罢了，如今大家都不容易。这节日孤决定就出城看看百姓怎么过的。”太子摆手。 高太守他们之前早就上过折子了，可陛下没什么回应。 心里更忐忑。 如今也不敢得罪太子，本就是为了赔罪的，如今太子不应，他们只能送礼送钱。 ------------ 第0206章 饿不死为主 这个中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不一样。 太子带着人，在城内外走了一大圈。 如今的百姓们看见他，都是高兴的。高兴，也就尊敬。 跪的也就心甘情愿。 太子对他们也客气，和善。 就在太子走着一圈的时候，下面人已经将太子想要传达的东西传达出去了。 太子会在这里留许久，陪着他们重建。直到看着他们能活下去才会走。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喜讯。 此时的高太守等人看着太子如此得了本地百姓的心，更是只能沉默。 他们是不把百姓当回事，但是也不敢惹栾城所有的人。 夜里，苏南丞陪着太子喝了几杯酒，就回了自己住处。 也是巧了，家书送到了。 牛柏亲自来的：“有侯府的两封家书，侯爷的和大老爷的。还有七少夫人的，正好一起送到了。小的紧赶慢赶，好歹赶上中秋。” “你这一路辛苦了，家中可好？”苏南丞问。 “回公子，家里都好。侯府也好。少夫人和沉姨娘问您好，冬梅姐姐也好。”牛柏道。 苏南丞点头：“她们都好就行。” 沉氏和冬梅不能传信，不过丰竹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至少如今还不是。 “公子放心吧，前些时候沉姨娘有些咳嗽，少夫人请了庆安堂的的郎中来看的，如今已经大好了。” 苏南丞摇摇头，这个沉氏，身娇肉贵的，又病了一次。 叫牛柏去吃饭休息，苏南丞看信。 侯爷的信主要是回应苏南丞。 说他冒进，骂了一顿。苏南丞没在意。 不过骂是骂了，侯爷也说了朝中有人提及此事，他尚可应付，陛下并未说什么。 再就是劝戒他不许再生事端云云。 最后也叫他保重身体。 苏英渠的跟侯爷的大同小异，也是骂一顿，再说替他承担。 苏南丞看完后，打开了丰竹君的信。 这回就看着舒服多了。 丰竹君说家里都好，关怀他身子如何，不知栾城什么气候。又说特地叫牛柏带了些干粮吃食，厚衣裳和药材和苏南丞喜欢的茶叶。 只说盼着夫君早日回京，家中有她一切放心。 丰竹君是个不太会撒娇的女人，在家里时候还好，信里是一句也不会的，都是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 苏南丞看着，却觉得很安心。 提笔先给她写回信。 外头的事，他没说什么，只说这边如今十分不好，他一时回不去。叫她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也说了几句情意绵绵的话。 写完了给嫡妻的，再去写给侯府的。 侯府就一封信，直接给成康侯。 先说自己确实冒进了，认错，然后将眼下的情形说清楚。没解释什么，成康侯人老成精，很清楚苏南丞为什么冒进。 骂一顿，不代表他不赞同。 写完了信，也不急着叫人送，牛柏总要休息两日。 次日一早，苏南丞就陪着太子出去看。 重建已经是如火如荼，如今的百姓房屋都是土房子，修建起来不慢。纵然刚建好的房子潮湿，但是总比住在外头强，没办法的时候也要住。 这边的人都修火炕，无非就是烧柴烤着。 栾城外有山，北方的山上松柏最多，白桦之类也不少。 许多木材就在山上砍伐。这里并不临江临河，短期内砍伐也没事。 何况，城中废墟里的木头大部分还是能用的，能用的就全部用起来，如此剩了人力也不必将山砍秃了。 如今全城老少，只要是还能动的，都不得闲着。 还有投奔来的外地人，直接在官府登记，不再回乡的人，就改了户籍成为这里的人。 一样参加重建。 因天干，又渐渐冷下来，这一场地动没有引发什么大规模的疫情。 但是因之前许多人得不到医治，也有小规模的一些传染病。 问题不大，都能治。 从外地买来大量药材，城内外都有专门给人看病的地方。 靠这几家送出来的粮食将全城百姓养到下一次秋收是很难得，不过如今也没别的法子。 等重建结束后，按照人口户籍分粮。 也就是最低配给，饿不死为主。 粗粮细粮混一起发下去，这时候谁也不敢说吃的不好，有的吃就是好。 太子回京之前，势必要把这件事做完。发给百姓的粮，不会被收回。 要是不发下去，后头就不好说了。 毕竟太子不可能长期再这里守着。 大概是天天都有事做，很忙，时间就过的飞快。 等苏南丞终于又有时间的时候，才恍忽自己竟然换上了薄棉衣。 已经是九月底，这就要入冬了啊。 依旧不见一场雨，栾城干旱到新建的土房子根本不愁干。 地里的庄稼早就收回去了，今年的收成堪堪三成，还都是些扁种子。 如果冬天没有雪，开春播种都难。 来年收成只会更难看。 缺粮啊…… 重建已经差不多了，太子也终于可以回京。皇帝的旨意已经送到，太子可以择日回京。 如今朝中有人不赞同，也有人对太子大加褒奖。 不管怎么样，这位太子，总算是有了存在感。 而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苏南丞与季副统领喝了好几次酒，如今也算是朋友。 得知太子要起程，那几家出过血的大户挨个送礼。 虽然他们送出去半副身家，甚至是大半副身家，但是也不能憎恨。 尤其是卫家主，深知这栾城的苦日子没结束，要是继续干旱，后几年还不知如何呢。 所以更是又舍了大笔钱送礼。 送的不是旁人，就是苏南丞。 他倒是不知道这苏大人在陛下跟前的面子，他只是觉得，苏大人是太子的人。 送他也是像太子示好。 将来也能攀上一点交情。 卫家主已经决定南迁，往他亲戚所在的万州府去了。 万州在京畿，虽然也是北方，也受大旱影响，可毕竟比起栾城好多了。 卫家主不敢继续留下，留下的话，怕是过不了明年，这点家产也保不住。 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当机立断的。 苏南丞收了他的礼，还回了一些东西。 也就表面他记住这个人了。 ------------ 第0207章 放纵 高太守等人也是送了不少东西来的。 十月初一，太子起驾回京。 不同于来时候的窘迫与为难，回去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轻松一些。 百姓们夹道相送，城外叩头跪送许久。 马车里，太子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头的一切，什么都不说，却像是想了很多很多。 马车外头的苏南丞没有往后看，而是看前面，远处的断壁残垣还没恢复。 那是距离栾城不远的村庄。 整个栾城外，都是土黄色。 破旧倒塌的房屋是土黄色，枯黄没有颗粒的死庄稼是土黄色，落叶未曾掉光的树枝是土黄色，前面的路是土黄色，远处的天际也是土黄色。 像是迷蒙不清天地不分。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收回来，低头看着马儿的鬃毛。 轻轻的摸上去。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轻快的小跑了起来。 苏南丞忽然一笑，低头弯腰拉住马缰，忽然喊了一声‘驾’！ 马儿短促的嘶鸣一声，就撒开蹄子跑起来。 此时是早晨，旭日东升，黄土铺就的官道上，一个年轻的，穿着轻甲的将军，策马奔腾而去。将身后车驾甩开，潇洒的飞奔而去。 许久后，愣怔的牛三与马和和郑成业才赶紧追上去。 太子一惊，以为出了事。 吴三灯过来回话：“殿下，我们大人是去前头探路。” 太子放下车帘笑了笑没说什么。 少年人，或许是忽然而来的什么心情吧。太子没有怪罪，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一刻的苏南丞确实就是放纵了自己。 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想由着自己自由狂奔一次。 不知跑了多久，多远，马儿累了，自己慢慢停下。 苏南丞跳下马背，牵着马下了官道。 马儿自己找地方卧着休息一会。 后头的三人三骑已经追上。 “大人您马术越发好了。”牛三哈哈笑。 苏南丞也笑，心想是你们让着我，我都知道。 不过比起之前，如今骑马的技术确实是好了不少。 “歇会吧，等着大部队来。”苏南丞道。 三人都应了，将马缰丢在马儿背上免得绊它们的脚，就叫马自己吃草休息去。 这里挨着一条小溪，正是个合适的饮马地。 三匹马休息够了，就起来吃草喝水。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部队才过来。 苏南丞归队，与太子告了一声罪。太子也下来骑马了：“无妨，孤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不顾护卫，骑马跑出去过。” 苏南丞也不觉得自己做错，既然太子这么说了，他也就呵呵一笑过去了。 放纵只是一时的。 苏南丞接下来就全程叫人小心谨慎，保不齐回程路上，就该有魑魅魍魉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可太子毕竟带着四千人。 想伏击他不容易。 这一路，不管路过哪里都不会留在城中，都是扎帐篷。 这一来反倒省了许多麻烦，也叫有些人的端盘打空。 大概是顾及这四千人，也大概是顾及太子此番出去做出来的成绩。 又大概就是因为没有如各方人马所预料的一般住城里。 所以，直到进入京畿，到也没遇见危险。 到这里，就更安全。 季副统领和苏南丞并不敢懈怠，直到十月十六，太子车驾终于到了京城的宣庆门外。 之前皇帝没给的东西，如今给了。 百官迎接。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至少太子是平安回京了。 回到城中，太子要第一时间进宫，苏南丞是没资格的。 季副统领倒是跟去了。 不过，苏南丞正要打算先回家，就见有个公公说陛下旨意，叫苏大人也一并进宫去。 大庆殿中，陛下当着大臣们的面，狠狠的夸奖了太子一番。 等众人散尽，苏南丞被单独留下来。 他又给皇帝行了大礼。 “起吧，此番苏卿劳苦功高，想要什么赏赐？” 苏南丞心里有数了，不仅不起来，还伏下去：“微臣自知有罪，不敢求赏赐，只求陛下责罚。” “苏卿何罪之有？”皇帝这声音，倒也听不出是不是不高兴。 “微臣才疏学浅，却在储君面前卖弄，为太子殿下招致不少谩骂，实在……”苏南丞顿了顿：“微臣虽不后悔，只是毕竟形势不当，求陛下责罚。” 隆帝笑了笑：“朕都没问你，你自己就招了。这等事，你不说，太子也不会说。” “微臣不敢。”他之前的密信没说的那么清楚，也有余地。 皇帝要是一点不知道，那他就不说。皇帝要是知道，当然承认。 承认了也没事。 他之所以给侯府送信就是为这个，既然闹到了成康侯知道了，那就是说，皇帝没明说也知道苏南丞这回出去做了点什么的。 倒不是说如今这世道皇帝还能对地方有那么厉害的掌控，那不可能！ 只是说栾城毕竟那许多人，消息想瞒的严严实实不可能。 皇帝就算不百分百确定这事是怎么回事，也有点数。 这一承认，不就显得他老人家运筹帷幄？ “罢了，起来吧。你还年轻，做事不周到也是正常。胆气倒是足。”隆帝笑了笑。 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了。 苏南丞谢恩起身。 “微臣只是看着百姓实在艰苦。他们盼着陛下与太子救命呢。” 隆帝叹气：“百姓不容易啊。” 才感慨了一句，就问苏南丞：“你觉得太子如何？” 苏南丞…… 所以呢？百姓不容易所以呢？没了？呸，狗皇帝！ “回陛下，微臣愚钝，只知殿下为人厚道仁善，对下宽和。” 翻译一下，没底气。 隆帝点点头：“朕老了，时常想着将来这天下交给谁呢？老九要是合适，朕也就放心了。” 苏南丞顺着道：“陛下正是壮年，太子殿下固然是极好，可毕竟还年轻。陛下势必要手把手的教导。寒门子弟读书，尚且要十几年寒窗，何况一国储君？陛下必得精心教导太子殿下，才好叫我大元江山社稷稳固啊。” 这话果然皇帝爱听。 一个还不怎么合格的太子，比一个能干，能独当一面的太子对隆帝来说更好。 前者需要慢慢调教，后者把他扯下来就可以登基。 ------------ 第0208章 累 哄好了皇帝，苏南丞不仅没有获罪，还得了赏赐。 皇帝赏他机敏，虽说二百两黄金不算什么，但是只要是皇帝赏赐的，那就不得了。 苏南丞也大方，直接丢了一个五两的金锭子给送他出来的太监：“跟其他公公分一分，你们也辛苦。” 那太监特别不好意思的道：“大人实在是客气极了，回回都赏赐，奴婢也没什么报答您的。” 他这话也真，确实不太好意思一直要。 “公公不必客气，若是实在有闲暇，倒是有个小事劳烦您。” “大人只管说，只要奴婢办得到，绝对办好。”太监拍着胸脯。 “小事小事，昔年在东宫，我不过是个九品小官，又年轻。那时候颇为得了一个公公的照顾。姓谢，如今在香烛库伺候的。公公知道，当年废太子获罪，跟前的人都……”苏南丞摇摇头。 “这谢公公对我实在不错，要是公公有空，不如关照他一二。好歹叫他过的舒坦些。” 当年苏南丞是救了他，不过毕竟交情就那么一回事。 一个废太子跟前的人，逃出命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好待遇？这二年肯定过得很惨。 而今日苏南丞说起这个，也不是真的要如何关照谢太监。 只是，叫皇帝跟前的太监们明白，他苏南丞，是连对自己善意过的太监都会照料的人。 小看不得这群人啊。 他们活的如同蝼蚁，可是他们离得皇帝太近了。 果然，这太监听了，果断应了。 苏南丞得先回侯府。 一早就给丰竹君传话叫她去侯府候着了。 这会子，侯府众人也在家。 苏南丞见了侯爷，先跪下请罪：“不孝孙回来了，叫家里担心了，请祖父责罚。” 成康侯还没说话，苏英渠先骂道：“孽障！不知轻重的东西，你可真心知错了？” “回父亲的话，儿子知错了。”苏南丞不顶嘴。 错不错的，做都做了。覆水难收。 “罢了，虽说是鲁莽，但也不失为一条路。”成康侯摇摇头：“起来回话吧。” “多谢祖父。”苏南丞先磕头，然后才起身。 “栾城如何？” “回祖父的话，不好。纵然已经开仓，可惜……也撑不到来年秋收。今年冬日和来年开春要是还不下雨，只怕要死更多人。整个北方都不好。”苏南丞道。 “老天爷要收人的命啊。”苏英茂叹气。 “还有一个消息，孙儿听说，北夷汗王赫连护应该是不成了。如今他的儿子们和兄弟们内斗的厉害。”苏南丞道。 “这不是好事吗？”三叔苏英济道：“内斗去吧，打死谁都好。” 苏锦丞道：“三叔，他们的老汗王要是死了，不管是谁登基，只怕是……都会发兵。” “这……要是三年五载他们不能打出结果呢？”苏英济问。 “总归是会有结果的。” 众人一阵沉默。 “如今北方大旱，他们那边只会更旱。去岁的蝗灾估摸着还没过劲儿。要是持续下来，不管他们的老汗王死不死，只怕他们都要南下。”苏南丞道。 自古，北方蛮族没有吃的，就是南下抢。 如今的北夷是处在游牧过度到定居的阶段。 但是大部分的北夷人还是习惯在草原上生活。 “多事之秋啊。”成康侯叹气。 “眼下倒也不必看那么远，老七，你觉得太子好？”苏英渠问。 苏南丞心里吐槽自己亲爹这话，不必看那么远。 不过还是回答：“回父亲，儿子也不好说，只是想来陛下不太可能再废太子了吧？” 众人点头，这倒是，再折腾一回，大臣们也不会允许。 “此番太子殿下也算有功，朝中有不少人说他好。不过弹劾的也不少。”说这话的时候，苏英渠瞪了一眼苏南丞。 想必这段时间，苏家父子没少为苏南丞转圜。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成康侯道：“西域诸国，今年的岁贡还没送来。” 苏南丞一愣，一般不都是中秋前后？ “这是不打算送来了？” “旱灾也影响他们。只不过至今，也没送东西，也没派使臣来。陛下因此发过一次怒了。”成康侯道。 西域那边，有四五个小国，真的不大。 所以不管是大元还是北夷都没打，他们也没什么存在感。 千百年来，他们都是依附于中原。 大元之前几个朝代都是一样。 如今这是，生出反骨来了？ “罢了，这些事再说吧。你才回来，也累了，先去看看你母亲，咱们就开宴吧。”成康侯摆摆手。 苏南丞如今在家里是有地位的，他远道归来，吃一顿家宴是应该。 苏南丞应了，就去了冯氏那请安。 两位婶娘都在，几个嫂嫂们也都在。 大家客客气气请安，苏南丞给冯氏磕头。 冯氏自然也客客气气的。 等问候过了，大家呼啦啦再去正院摆膳。 等苏南丞终于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快黄昏时候。 马车里，苏南丞拉着丰竹君的手：“许久不在，辛苦你了。” “家里没什么事，我不过隔日来侯府请安。也没立规矩，没什么辛苦的。倒是夫君辛苦了，出去一趟，瞧着清减了不少，也晒黑了。”丰竹君不好意思道。 “呵呵，北边不大好。”苏南丞说了一声，就靠着车壁叹息。 他很累，身体很累，心也累。 丰竹君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样，回去先好好歇息吧。明日可以不去城防营吗？” “不行，明日还有事。没事，休息一夜就好了。”苏南丞闭上眼，捏捏她的手：“京城这些时候还好吗？可有什么趣事？” 丰竹君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不过为了安抚他，还是说了些八卦。 一开始，苏南丞还接话，慢慢的就靠着马车睡着了。 丰竹君等他睡着才轻轻叹口气。 她的丫头小声道：“公子是累坏了。” 丰竹君点点头，只是握着苏南丞的手不放开。 到了家门口车停下后，苏南丞自己醒了。 “晚上在你屋里摆一桌吧。”苏南丞叹着气说道。 ------------ 第0209章 天下格局 这么久不在家，家里还有个沉氏呢，也不能不管。 丰竹君早就预备了，听这话也只是点点头。 终于有空洗漱更衣，出来的时候苏南丞道：“如今已经是十月里，你选个日子，把冬梅的事也办了吧。她跟着我也许久了，一直没名分。” “是，这个月就有好日子。其实一直我都预备着呢。”丰竹君将他的衣裳整理好道。 “公子，少夫人，沉姨娘过来了。”门口人道。 很快，沉瑛娘就进来请安。 许久不见，她看苏南丞的时候，那精神仿佛能拉丝。 苏南丞趁着丰竹君不注意的时候在她后腰上拍了一下，眼神警告她乖一点。 沉瑛娘并不知道自家夫君是觉得自己眼神太热烈，只当他就是调戏了自己一下，反而脸红起来。 三个人吃简简单单的一顿。 吃过后，沉氏就很懂事的告退了。 本以为累了的苏南丞上了榻，倒是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最后他是睡着了，累的要命的成了少夫人。 太子已经是太子，如今再补大典显然也是劳民伤财，皇帝不提起，大概是就不补了。 倒是皇帝下旨，叫他搬入东宫，正式给他建立班底。 如此一来，也算名正言顺。 苏南丞回京之前就派人送去了给费鸠的信，如今还没回信呢。 南方起义军还在继续，这也是不好打。 如今，太子送礼了两万两的银票。 这都是之前在栾城榨出来的，显然太子并没有全部用于重建。 苏南丞估摸着，太子应该是拿了六万两回来。 一次就给他两万，太子算是下血本了。 也是，太子在朝中没有过硬的跟随者，苏南丞虽然是六品，但是他是个十足的好人选。 换源app】 太子拉拢他是很正常的。 苏南丞拿了钱，一部分就分下去给此番跟去栾城的人。 虽然不多，但是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出去捞的油水也有，补贴还有。 反正是赚了。 十月二十，京城中正式接到了北方的奏报，北夷汗王赫连护驾崩。 按理说是长子赫连铮登基，不过显然别人不服气，如今北夷内乱。 北夷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最早时候，他们也是七八个民族。 连年打仗，后来才被如今刚驾崩的赫连一族赫连护的太祖父打服了。 不过草原很大，那些部族们还是习惯跟自己的族群住一起。 如今赫连护一死，他们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其实要是皇帝是个有血性的，就该组织北伐。就算这时候粮草不济，至少也该生出这个心思来。 可惜皇帝不是。 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松口气，觉得安稳了许多。 苏南丞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去给费鸠。 对于北夷的事，苏南丞的判断不敢说一定对，但是对大元，并不见的是好事。 这些事，也只能暂时丢开。 十月二十六，丰竹君做主，给冬梅摆了一桌。 从此后，冬梅也是有了名分的人。 正经叫人称呼一声李姨娘了。 其实对于苏南丞这个六品官员来说，如今就有两个有名分的妾，是多了。 你可以风流好色，养多少女人都可以。但是妾太多了，是会被人诟病的。 好在苏南丞也没想再有，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 元隆三十一年腊月二十，北方传来消息，北夷新的汗王登位。 此人正是赫连曜。 正是苏南丞二姐姐嫁的那个男人。 而奇异的是，这位新汗王登基后，将自己的南人王妃立为大妃。 而北方并未平静，他是登位，可他的叔伯们还不服气，所以他们的内斗还在继续。 至于他的哥哥弟弟，那几个有能力的，以及原本定下的继承人赫连铮，早已经在战败后被他杀了。 新汗王继位，又惹朝中一片议论。 因为这位新汗王一登位，就将一部分兵马放在了亭州南边，临近如今的国境线。 摆出一副随时要南下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他们的国书送到了大元朝廷。 又是用大元公主的名义，问大元要钱要粮。 年年如此，大元承受不了。 可如今人家陈兵边界，谁敢说不给？ 朝中也还有人有血性，主战。可皇帝年迈，毫无雄心。如今哪里能决定？ 只是北夷人要的数字实在是太多了，皇帝想给也没有。 自己国内的灾民都没法救济，再为北夷人送，活不活了？ 朝上吵的不可开交。 太子如今是没什么立场的，但是大概也是主和派。 费鸠和苏南丞一直有书信往来。 费鸠气的大骂，可他也知道，如今不容易。 锦州那边还吊着呢。 真是风雨飘摇啊。 眼瞅着就要过年，皇帝巴不得赶紧的，腊月二十六封笔，他是再也不想看一眼关于朝政的事。 苏南丞等着鸿雁山的消息，一边给各处送年礼。 过年，成康侯叫苏南丞带着媳妇回府住，等过了十五再出来。 苏南丞应了，也没将两个妾室丢下，大过年的，将她们丢在外头多凄凉。 一并带回了梧桐院。 这么些年里，梧桐院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多人。 不过也住的开。 年前，苏南丞直接给冬梅送了二十两银子和一些铜钱，叫她在侯府用。 就她没钱，省的到时候在侯府受委屈。 虽然都住梧桐院，但是妾室们大场合是去不了，到时候人家欺负她出身差也只能受着。 腊月二十八苏南丞和许久没有一起聚的鲁子卿戚梦堂等人在飞白楼里喝酒说话。 从进来起，苏南丞就发现鲁子卿心情不好。 酒过三巡他才问：“鲁兄这是怎么了？今日看着怎么不高兴？” 鲁子卿叹气：“我婚事定了，我母亲的侄女。” “哦？恭喜，这是好事啊，怎么不高兴？” “我不想娶亲。”鲁子卿叹气：“你应该知道，北方……” 鲁子卿说了一半停住，又摇头：“我……也不想科考。官场上的人，没有几个为国为民的。他们做官，都只是为自己。我……” 他说着说着，举起酒杯干了一杯。 “表妹很好，只是我不想成婚，我想上战场。” ------------ 第0210章 退路 戚梦堂笑了笑：“我明白鲁兄的心思。我爹说，朝上天天吵是战还是和，我爹说……就算是议和，今年议和，明年呢？北方遭灾，北夷人没吃的，就要管我们要。不给就打我们。” “可要是北方没有灾情，有收成，大丰年了，他们粮食充足，更会打我们。” “赫连曜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看苏南丞一眼，欲言又止。 “梦堂说便是了。”苏南丞道。 “我爹说，赫连曜将我大元的公主立为大妃，并不是朝中有些人说的想与我们和平相处。他是有更大的野心。他是想要吞并我们啊。可恨如今还有那么多人看不透，怎么就不出兵！” 戚梦堂最小，他被家里疼爱，却也仍旧有血性。 苏南丞交往的人很多，真真假假，各有所需。 可同龄的真心朋友，就这么两个。 鲁子卿看似风流潇洒，实则看的清楚。戚梦堂冲动，快人快语，却也还有血性。 这便不容易啊。 “梦堂说的对，就算是要议和，我们有什么筹码？自古光议和的朝廷，哪一个不是……”苏南丞摇摇头：“就算是求和，必也要先打胜了才行，可惜……可惜啊。” 他举起杯，两人也是叹息举杯，撞在一起喝了这一杯注定苦涩的酒。 或许是推心置腹的话说的多，这一次他们喝的都不少。 “七公子回来了，这是喝多了？小的扶着您吧？”侯府门房里的小厮出来赔笑。 程铭道：“不用，我扶着就好。” 那小厮忙点头哈腰。 苏南丞也没醉到那地步，只是不太想说话。 被扶着回到了梧桐院后他道：“去冬梅那。” 这几个月，他有点冷落了冬梅。不是不喜欢，就是没空。 屋子不如自家里大，倒也温馨。 冬梅穿着浅粉色的袄子出来门口迎接。 苏南丞没说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进屋。 “公子喝多了吗？醒酒汤叫人送来吧？”冬梅扶着他坐下。 苏南丞将她抱在怀里：“公子想你。” 冬梅脸红：“嗯。” “嗯什么？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以说情话了。”苏南丞逗她。 冬梅当然不好意思说，只是端起热茶：“先喝一口吧。” 苏南丞就着她的手喝了：“不必预备醒酒汤，不醒了。就这么醉着叫冬梅姐姐伺候可好？” 冬梅被他这话一说，脸更红：“公子怎么这样打趣奴……” 苏南丞笑了笑：“叫人上些热汤来喝，然后早些睡吧。” 冬梅点头，叫人去要汤。 他们梧桐院是没有小厨房的，所以要去大厨房要。 不过如今的七公子要什么都是很快就能送来。 再不是过去了。 喝了热汤，简单吃了几口就洗漱睡觉。 许久没有见冬梅，再见了心理是放松又舒心。 还是很喜欢软乎乎又不会拒绝不懂反抗的小美人。 被欺负的眼泪汪汪，浑身颤抖。 还用一双泪眼看着你，带着嗔怪，带着十二分的情谊。 让人看着就想再欺负欺负。 所以，可怜兮兮的冬梅小美人被欺负的哭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安静下来。 苏南丞嗓音沙哑的抚摸她的手臂：“不要哭，公子心里不看轻你，喜欢你才欺负你。” 他只是想着，如今的女子们，对这种事过火也会觉得是不是男人不把她们当个人。不管她是不是这么想了，安抚一下总是好的。 冬梅应了一声嗯，就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许久后，苏南丞抱着冬梅，闭着眼道：“年后叫你哥哥去南边吧。南边也有些产业。” “嗯，那年后公子召他来。” “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也得去南边。”苏南丞依旧闭着眼：“要是北夷人打进来了……你说，有那么一天吗？” 冬梅心跳加速：“不是说北夷人不会再打了？” 当年大元丢了亭州涿州以及一大片国土。 倒也换来了北夷人的承诺，百年之内不生战火。 可是这种话谁信呢？ “但愿吧。”苏南丞知道冬梅不是个懂这些的，他也只是想说说，想排解。 “你知道北方的百姓有多惨吗？如果大旱继续，他们或许要易子而食了。” “你的老家如今属于北夷，可那边还是咱们元人生活的地方。他们如今又是什么日子？”如今的时代，当官的不把百姓当人。 本国尚且如此，沦为北夷人奴隶的那些人更是如此。 怕是，到了没吃的时候，他们都是食物。 苏南丞不知自己还说了多少，说了什么，渐渐睡着。 冬梅却睁着眼静静的听。她也知道，公子并不是叫她出谋划策。公子只是想说。 她听着，心里的念头也是翻江倒海。 哥哥说了外头的情形很不好。 可到底冬梅打小是侯府长大的，并未经受过那些。她只是个丫头，但是从小也没有挨饿受冻。顶多是吃的不好，穿的一般罢了。 可这已经比很多外头的百姓好多了。 侯府奴仆几百人，侯府伺候的，庄子上的，铺子里的，各地生意上的。 都是靠侯府生活。 便是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也不可能挨饿受冻。可这些钱哪里来呢？ 生意做的好，又凭什么呢？ 她想，自己是有福气的，跟着公子，日子轻松。 哥哥也有福气，能给公子办事，总是有依靠了。只是外头的事她不懂，真要是打仗了，又要如何呢？ 苏南丞当然要安排自己人南下，是为了一个后路。 不过，这些事，他也跟成康侯说了说。 以防万一，其实京城中并不是苏南丞一个人这么想。 做官的多数是人精。 想到这些的并不少。 如果北方起战火，势必是不稳，南方要是再有家业，不说日后的退路，就是稳定如今的生活也是应该的呀。 成康侯果然也有这个打算。 见苏南丞这般说，成康侯颇有些欣慰。 他如今本就看重苏南丞，见他这般有远见，更是满意。 “年后，你四叔也该动一动。正好他在南边，如今也用得上他。你十弟读书正是要紧时候。鼓州的白鹿书院就很好。你八弟九弟十弟都去念书吧，念三年，再回来应考。” ------------ 第0211章 再开战 苏南丞说是，这么一说，送去几个苏家子弟，自然不愁没人用。 “开春后，南边的战事就该结束了。到时候也就安稳了。” 南方的义军都是百姓，开春了能种地了，他们还折腾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铁了心要创下什么功业。 倒是费鸠说那个文虎是个人才，想招揽。这件事，苏南丞还要想法子帮忙问一问。 要是朝廷同意诏安，自然这个人也能活下去。 有的时候，你做了最坏的打算，事情不一定会坏。 可有时候，你的打算还没做到头，事情就已经急转直下了。 元隆三十一年顺利结束，元隆三十二年正月初一，北方再度传来消息，北夷大汗赫连曜亲自领兵十万，逼近雄山关。竟是有大军压境的意思。 这个年也没法过了，成康侯等人急着进宫商讨。 本来放假是到正月十八的，可这等军国大事，谁敢耽误？ 如今是战是和再不能拖着了。 果然，新的大汗登基，就是要以武力彰显自己。也好平息他们内部的纷争。 只要赫连曜一战胜利，自然压得住众人。 一切都很是猝不及防。 苏南丞赶紧叫了冬梅的哥哥叫他直接南下。 叫程铭亲自跟着，又将庄子上养的人一起都派出去。 “南下后，费将军的人会来见你。眼下我不能离京，这件事要你亲自看着办。周福老实，不过也忠心。费将军找的人可以办事。你且去青州，见过沉姨娘的家里人。具体怎么办，你们商议。切记不必占他们家的好处。将我的话都传到。我就不给你信件了。” “是，小的一定办好。”程铭道。 “记住，这是咱们家的后路。”苏南丞道。 程铭郑重点头：“公子放心，小的定然办的周全。” 无非是买宅子买庄子，开铺子。 至少是有一份产业。 苏南丞如今不缺钱，要说自己用，真是大把的银子，但是如果中原乱了，有钱也过不好。 必须早做打算。 也不管正过年，叫程铭预备好，初二一早就跟周福带着庄子上的九十多个人一起走。 正好那些人也练出来了，都有些身手，又是青壮年。 这一支队伍走，遇见什么事也不怕。 另一头，初二去丰家，苏南丞跟永安伯也隐晦提及了一下这些事。 丰行舟夫妇还在道州，道州倒是偏一些，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但是该有的打算也得有。 午膳后，永安伯与苏南丞单独说话。 “持玉啊，北方究竟如何了？” 苏南丞叹口气，将他看见的北方描述了一番。 永安伯沉默了许久后道：“天灾不断，又起兵祸。西北战事悬而未决。陛下将几个地方的税收都给了许将军。这一给，日后能否收回都是未知。大军停在甘阳府，被锦州拖着不能动。一旦赫连曜开战……真不知雄山关顶得住吗？” 苏南丞摇摇头：“我非将军，并不敢妄言。不过雄山关，锦山关各有驻军六万，想来不会顶不住。” 永安伯摇头：“你还年轻，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北夷人夺走亭州涿州等地后，也并非没有损伤。我大元战死无数将士们，丢了国土。可他们也是一样，死了无数将士。北夷人本就不如大元多，当时如果不是如此，他们只怕就要长驱直入了。” “当年……”永安伯说着就顿住，像是想起什么。 “当年，多少人求陛下，要阻止兵马北上，夺回失地。可惜没用。陛下畏战，不肯。只是和谈。可丢了地死了人，和谈不过是与人家求和。” “从那以后，年年都要往北边送钱，送粮，送公主。如今一年年下来，北夷人胃口越来越大。他们早就不稀罕什么珍珠绸缎了，他们要的是真金白银，要的是粮食！” “亭州外玉门关，涿州外镇天关才是我国门最大的两处雄关。如今的雄山与锦山，远远不如。” “北夷人修养了二十多年，兵强马壮啊。可我大元呢？上下贪腐，军中更是如此。一个百人的队伍，能足数一半都是好的。拿什么应战？” 苏南丞一直沉默的听着。 他原来不知，永安伯竟是这么一个人。 他没什么像样官职，像是对朝中事也不在意。却分明将这些事都看得很透彻。 “如今只怕是不战不行了。”苏南丞道。 “是啊，罗将军死了。许将军僵持在甘阳府。要是战，就只有固守雄山关的左将军和锦山关的聂将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赫连曜野心勃勃，如今虽只是陈兵十万，未必足数。可祖父说的对，大元和北夷人的战斗力真的没法比。我当初送二姐出嫁，是亲眼见过的。他们军容整肃，如狼似虎一般。赫连曜本人也定是个勇武善战的。他御驾亲征，当真所图甚大。”苏南丞道。 “一旦破了雄山关和锦山关，就只有一个玉屏关了。玉屏关比起雄山关，更是不如些。再往后，便是中原腹地，再也无险可守。”永安伯端茶的手都在颤抖。 二十多年前，是北夷人也损伤太过，所以收兵了不打了。 并不是真的愿意与大元人和睦相处。 如今，人家养好了。 可大元呢？泱泱大国，不思进取…… 北夷的老皇帝死了，所以新帝如狼似虎的要建功立业。 可大元的老皇帝还活着，当年他就畏战如虎，如今更是如此。三十岁的皇帝都毫无进取之心，还指望快六十的皇帝能大展雄风吗？ “我大元……危矣……”永安伯的茶碗慢慢放下，半晌没再说一句话。 苏南丞看着他，也只是轻轻的叹口气。 事到如今，确实不能逃避，也不必逃避了。 就在朝中大臣们还在商议是打还是不打的时候，正月初四，最新的消息传来。 不必选择了，因为赫连曜已经开战。看来之前说的要粮食要钱只是对方的蒙蔽。 雄山关没有圣旨，不敢出城应战，只能固守。如今左将军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回京城。 除了增兵送粮草战以外，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 第0212章 逃走吧 朝中想做奸臣佞臣的，何止一个苏南丞？ 去年年底升任太子太傅的成康侯，如今也是这个心思了。 他去年年初的时候接任了都察院都御使一职，年底就成了太子的老师。 又有侯爵，可算是前途大好。 远比当初支持三皇子的时候更得陛下的信任。 与唐太师，贺都督一起，算是如今最得势的三大臣。 当然，还有君义侯，柳将军，敬王，大理寺于谨恕，这都是陛下信得过的臣子。 可这些人，没有一个明确表示要战。 他们的态度基本都是尊重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有人据理力争要出战，可惜…… 皇帝最后的决定是坚守不出。 是会增兵，会送粮草，但是不能出战。 他试图将敌人阻挡在雄山关外头。 成康侯府前院书房，父子几个沉默的坐了好久。 还是苏仪丞先打破了沉默：“就这样？不打？” “你坐下。”苏锦丞皱眉。 苏仪丞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就这样了吗？雄山关能顶得住吗？” “陛下圣旨已经下了。”成康侯澹澹的。 又是一阵沉默。 “……南边，安顿起来吧。这就安顿，不必等了。”苏英渠忽然道。 这话的意思太过消极，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其他人都是面色冷澹难看，苏仪丞是完全不能接受。 或许是他性格比较简单，又或者是被宠爱长大的。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生活的环境忽然就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很崩溃：“为什么啊？我大元兵强马壮，为什么就不能打？” “兵强马壮？”成康侯将茶碗放下：“你知道什么？” “哪有什么兵强马壮？西北军因为没有粮草，才把地方税收交给了军队。北方大旱，南方水灾，脸救灾都没能好好进行。栾城一场地动，险些酿出民变。如今北方又告急……”苏南丞叹气摇摇头。 “那就不打了吗？如果……如果北夷人打破了雄山关呢？长驱直下，真的要……要南迁？”苏仪丞艰难的问。 】 没人能回答他。 许久后，苏南丞道：“你我想打又能如何？陛下不想。” 他不想，所以没有办法叫全国拧成一股绳。没有办法带领大家视死如归的抵抗。 皇帝满心的惧怕，下面的人又怎么能有那底气？ 苏仪丞也不说话了，只是他漂亮的脸上一丝鲜活也没了，像是一个凋塑。 没人安慰他。 所有人内心都很焦躁。 正月十一，更坏的消息传来。 锦山关外，北夷人另一队兵马已经赶到，正是北夷一位亲王带领的八万大军。 等消息送进京城的时候，那边已经开战。 苏南丞只能火速叫鸿雁山的人赶紧撤去信阳，否则留下全是个死。 而朝廷中已经吵成一锅粥。 多数人提议议和，拿着财物去平息战火，只是没人愿意做这个去求和的人。 这个人需要有一定的官职，不然北夷人不认。 可位高权重的人，谁愿意去冒险？ 其实派去一个皇子是最好的，但是谁去呢？ 有人甚至提议太子去。 但是这回，支持太子的人却不少。不是真的爱戴他，而是这种时候要是把太子损伤了，那真的要完了。 并没有吵出个结果。偌大的一个王朝，大家好像都是拖一天是一天的战略。 正月十五那一天是元宵节。 而远在边关的雄山关却备受战火洗礼。 左将军力战，可惜还是无用。 第一批粮草已经送到，可援军还没来。 他再也撑不住，天寒地冻，将士们吃不饱饭，衣裳也不够保暖。 坏了的兵器得不到及时的补充，军心渐渐溃散。 就在灯火初上的时候，雄山关……破了。 后头的事，就是一片血腥。 关口破了，北夷人长驱直入，左将军并没有逃走，而是率众抵抗。 只可惜，军心溃散，他能组织起来的人不多。 北夷人却因为破了雄山关，正是战意最浓。 这样的两支队伍撞一起，后果可想而知。 左将军战死，身边副将等十六人被俘虏。 整个雄山关下城镇被屠戮，将士百姓死伤无数。 那十六个被俘虏的将军们并没有被拿来换什么东西，而是次日的时候被绑在了城中空旷地处死。 并不是干净利索的斩首或者别的死刑。 而是被凌虐致死。 挖眼，割耳，割舌，斩断四肢。 这是他们北夷的刑罚，专门对待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而大元的将军在他们眼里，就是罪大恶极的人。 十六个人，还有左将军死后被斩断的尸身。十七具尸体没人敢收敛。 就这么一直在城中放着。 京城三日后收到了消息，得知雄山关破的时候，锦山关也破了。 再往下，便只有一个玉屏关，还有汾河了。 苏家当机立断要将家卷送去南方。 苏南丞已经搬回来，此时在正院坐着。 “你们收拾东西吧，跟着侯府先去南边。” “这……真的会……会……”丰竹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玉屏关顶不住的。”苏南丞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睡，疲惫道：“先去南边。” “那夫君你呢？”丰竹君急切：“你也得走啊。” “我不能走，苏家但凡有官职的，都不能走。”苏南丞道。 如今要是做官的也跑了，那真的是要完了。 “公子……”沉瑛娘也是急切：“可京城要是不安全了，您怎么办啊？” 苏南丞笑了笑：“真到那一步，我会走的。你们好好收拾东西，后日就出发。别担心。程铭在南边，他带着人呢。” 三个女人都是满眼的惊恐和不安。 苏南丞看丰竹君：“你娘家如何，你派人去问问，要是也要走，就跟侯府一起。” 他又看沉氏和冬梅：“你们两个就不必说了，娘家人都不在。不过你们要把家里的丫头都带走。” 真要是城破了，女孩子们最可怜。 侯府的就算了，管不了，但是自家这几个还是带走。 这时候就后悔，家里那几个女人还没嫁出去，也顾不得了，只当丫头一样带走吧。 苏南丞可真不喜欢这样的时候啊。 ------------ 第0213章 战死 所以他没有留在家里再说什么，而是去了城防营。 如今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 往南走的人已经有不少了。 从雄山关锦山关南下玉屏关不过三日的时间，正月二十一，玉屏关交战。 朝中已经紧急调拨南方的兵马北上，可是需要时间。 而与此同时，陛下要南巡。 谁还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月二十二，苏南丞送走了成康侯府的女卷和孩子们。 留下的是成康侯，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子。 成康侯并没有主张要如何战，可也没主张退。或许这位老臣的内心也是很复杂的吧。 正月二十三玉屏关破。消息是次日送回京城的。 正月二十四，皇帝正式决定南巡。 带着他的嫔妃和皇子们。还有忠臣老臣们。 苏南丞这回没有跟随御驾，陛下只带了羽林卫和一小部分的城防营兵马。或许是想为京城留下一些战斗力吧。 苏南丞站在南城门上，看着御驾远走。 又转身，去看北方。 并不能看见什么，可内心知道，此时的北方，正在战火中。 也不知大军几日能南下。 其实苏南丞如今想走很容易，只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了留下。 当然也有很多人选择了留下。 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南下也可以过得很好，北夷人一时半会不可能打过来的。完全可以……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没有那么选。也许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些不甘，身上还有一丝血性。 正月二十六，北夷大军渡汾河。 过了汾河，中原腹地再无险可守。 沿途所有城镇兵马全线溃败。 赫连曜带着的一队兵马从晋城过，直入京畿。 正月二十九日，大军兵临城下。 京畿是有兵马的，如今有一大半都在京城中。如果说中原腹地还有哪里可以守，那就只有京城一处了。 赫连曜的大军号称十万，南下的这月余也有不少损伤，实际数目大概还有七万。 但是从卢扬过来的另一队北夷兵马也还有五六万。 其实这点人比起大元的军队来，并不多。 只是大元的军队如今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凝聚。 但是北夷的每一个战士，都是野狼。 北城门上，苏南丞跟随贺都督等人看着城外的大军。 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才，就算比别人多了十几年不一样的经历，仍旧只是个普通人。 】 可是惧怕之余，他也有种莫名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会败会死，可他还是不想走。 至少现在不想走。 京城九门，由贺都督，柳将军，万将军，裴将军共同指挥。 苏南丞分到了西城门。 其实京城里存着的箭失不少，如今整个北方的军队，大概就京畿的状态最好。 他们至少吃的上饭。 陛下的南巡是悄悄走的，所以并没有叫所有将士们都知道。 所以，很多人还有保护君王的心思。 向将军的兵马已经北上，如果京城可以顶住十日，完全有机会将北夷人赶走。 十日啊…… 正月二十九夜里，大战开始。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格外残酷血腥。 处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景。苏南丞很不适，可也坚定的没有退走。 如今是坚守不出，城中的将士们在城墙上射箭，死守着城门。 可北夷人异常凶悍，打起来是不要命的。 才第一夜，西城门就几度差点被破。 黎民时分，两军默契停战。 大家都需要休息。 苏南丞下了城墙，看着手脚发软的士兵们换人守着城门口。 有人将城墙上被下面的弓箭射死的战友们带下来。 城墙内，尸骸遍地。 正月三十黄昏，京城南城门被叩响。 谁也没想到，南巡的皇帝回来了。 当然不是自愿的。 而是被费鸠‘请’回来的。 费鸠的平乱军也有两万多人，他遇见了要南巡的皇帝，直接兵谏。 皇帝带的只有几千兵马，做梦都想不到会遇见费鸠。 费鸠本就无牵无挂，事到如今京城都要破了，还怕什么？ 无可奈何，皇帝只好再度回京。 苏南丞听说的时候，已是深夜。 西城门战事激烈，他单独骑马去见费鸠。 费鸠亲自送皇帝入宫。 并且要求皇帝亲临城上。 如此方可激励将士们，大军士气大增，对于守城更是有利。 苏南丞赶去宫中的时候，正遇见这一幕。 对此，别的朝臣也是赞同的。 既然南巡没走成，也走不成，那就守住京城。 文官们当然更同意不去南边，谁愿意抛家舍业呢？ 老皇帝气的要死，可此时这样子，他哪敢说一个不？ 但是叫他亲临城上是不可能的。 他不敢。 “朕即刻退位，传位太子。太子年轻，正是该为我大元出力的时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不过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极其简陋的传位，什么都不必做，皇帝亲手写下诏书，盖上玉玺便是了。 做太子不过几个月的九皇子，如今走马上任皇帝。 他也不想上城，可费鸠更直接：“陛下请吧，若是陛下也不能，就再退位传位。皇子还有的是！” 新皇帝还能说什么？ 被人赶着出宫，上了北城门。 出宫后，苏南丞才跟费鸠说话：“怎么就回来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死战罢了。只是你并没有上过战场，怎么也不肯走？”费鸠问。 苏南丞摇摇头：“我说不清楚，其实我是该走的。可……我想想，也或许有将军你跟我讲过的当年吧？这个大元没什么意思，皇帝也没什么意思。可我生在京城，这是我的家。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它毁灭吗？我只是有些不太甘心。” “哈哈哈哈！好，既然不甘心，就去做。大不了一死。”费鸠满眼欣慰的拍他的肩膀：“去做吧！要是死不了，从此后你就会青云直上，谁也拦不住。” “你也一样。只要我们不死，总有能夺回一起的机会。”苏南丞道。 费鸠敢兵谏将皇帝弄回来，显然也想好了后果。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分开。 ------------ 第0214章 只想守住我的家 本来还能守住的京城，在北夷另一队兵马也到了后，就摇摇欲坠起来。哪怕有费鸠带回来的人也是一样。 毕竟他们也是一路奔驰，筋疲力尽。 二月二，龙抬头，本来是个喜庆节日。 可惜这一天的黎明时候，北城门和西城门就破了几次。 虽然又被堵上，可城中将士们死伤无数。 到了如今，城中百姓没了退路，只能祈求将士们顶住，谁都知道，一旦北夷人冲进来，是不会分阶级的烧杀抢掠。 所以他们顾不得自家，不停的给城中守卫的将士们送饭，送去一切可以用的物资。包括自家储备的油。 有了百姓们的支持和帮助，显然将士们轻松多了。 至少能在休息的档口简单吃口饭，喝口水。 京城所有人都在等着向将军的援军到来，可大军行走再快也要时间。无论如何，也还得三四天。 费鸠带回来的这两万多人已经是意外之喜。 拖时间，久攻不下，北夷人只会更着急。他们一路劫掠，可也要把生的做成熟的。 长线作战，攻不下来的话，就要吃败仗。也因此，他们越加疯狂。 苏南丞这几日都睡在城下，与将士们一处挤着，衣裳也好几日没换过。不过这样同吃同睡，倒是叫跟着他的其他将士们也很敬重他。 他守在南城门，上头还有一位兵部的从四品将军，再往下，就是他官职最高了。 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援军，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惧怕，大不了一死罢了。 可是等待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难熬，他们已经不是数着天数过，而是数着时辰过。 城中的箭失固然不少，可一直用也会用完。 所以还要节约。 从城中搜罗来的石头砖块瓦片都可以用来对敌。 火油之类的轮番运上城墙。 可是终究是不够用的，初八的下午，噩耗传来，西城门终究还是破了。 将军们当机立断派人去西城门处迎敌，争取将城门再度关闭，将进来的敌人歼灭，要死战到底。 也就是巷战。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血腥的战斗。 可是，如今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苏南丞看着遍布血色的京城，深吸了一口气，拔出了自己的刀。他便是南城门这边抽掉过去的人。 他这几年一直跟着师傅习武，都是些粗浅功夫。 但是好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对方的将士们也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 这时候，拼的就是个不怕死。 一旦城破，己方遭受的打击就是致命的。 所有人都知道，大军会来的。可是这一日两日的时间，就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是也有一点好，京城毕竟是元人的京城。 只要敢拼杀，总是比敌人有利。 可惜，自己人等援军，敌人也怕援军。 后来，苏南丞就不知道还有哪里城破了。只是知道，城中的敌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边越来越艰难。 边打边推，没有尽头。 二月初八黄昏，皇宫被攻破。 苏南丞是半夜才知道的消息。 带着人杀过去的时候，只见柳家父子正在力战。柳将军挥舞着剑，用的是左手。 他的右手当年救驾的时候被老虎伤到，并不灵便。 宫门外血流成河。宫门早已被攻破。内里如何还不知。 北夷兵们个个都是揣着一胸脯的古玩珍宝。 喊着大元人听不懂的话，手里的弯刀带着血，甚至浑身都是血。 所有的元人都顾不上去想，那些血迹是哪里来的。 柳将军右臂受伤，左手拿着刀，显然是死撑着。 他们带来的将士们不断倒下，死去。 苏南丞顾不得说什么，他带着的城防营兵马和一部分京畿兵马还算好。虽然基本都带伤，但是还有战斗力 全部加入战局。 黑暗中，有源源不断的兵马涌来，有自己人，也有敌人。一片混战，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依靠衣裳来辨别。 不知过了多久，苏南丞看见柳将军的后心被一把弯刀砍破，趔趄几步就被前面一个北夷兵一刀砍下头颅。 “爹！”柳至诚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扑过去就与那个装扮看起来像是一个将军的北夷人战在一处。一双眼纵然是黑夜里，也赤红的吓人。 可惜，人太多了。哪怕他再勐，终究也是没用的。 柳至诚的后心也被弯刀砍了一下。 他咬紧牙关，誓死不退。将身前的那个北夷将军砍翻。 只是一回身，就被后头冲上来的两个北夷兵捅穿了肚子。 两把弯刀，同时扎进肚子里。 他手中的剑落地，发出一声痛呼。 他浑身都是伤口，就算苏南丞有心救援，可身前这么多敌人，他并不是说什么武艺高强的人，来不及了。 “柳二公子！”苏南丞喊了一声。 就在喊完后又听到了两声噗嗤，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是那两个北夷兵又往里刺了一下。 大概是诧异这时候还有人叫自己，柳至诚抬眼看向苏南丞。 他嘴里全是血，抑制不住的涌出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越来越近后，苏南丞看到了他眼角带着的是笑意。 当年那个在青楼里一掷千金，与小侯爷争花魁玉黛的柳二公子，那个笑的邪魅肆意的柳二公子，死了。 死在这本不该发生的战事中。 悄无声息的死在宫门外。 纵然柳将军并不是什么洁白无瑕的良将。柳二公子更是个酒色财气都占的贵公子。苏南丞听过很多柳将军的龌龊事，也听过许多柳二公子的风流韵事。 可是如今，他们还是为了保护君王，死在了宫门口。还有多少人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呢？ 而帝王听说了，除了说一句可惜，夸一句忠义，还有什么呢？ 苏南丞感觉自己也要死了。 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太多了。他身前身后的人都在死去，他也已经没了力气。 笑了笑想，我这又是何必呢？ 为了老皇帝还是小皇帝呢？ 不，都不是，我是为自己。 他疲惫不堪的挥舞着刀，每一下都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我只是不想我的家被人占了而已。 ------------ 第0215章 哪个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喊杀声。 大军，到了。 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鸡血，更加不怕死的跟敌人拼杀起来。短兵相接，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 这是混乱的一夜，死亡，血腥，输赢。 直至天明，活着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京城保住了。 北夷人退出京城，向将军的人重新将九门堵上，这一次，十万大军驻扎京城，北夷人再想攻破是不可能的。他们也已经损失惨重； 不得不快速退兵。 只是容不得高兴，也有更大的问题等着他们。 “陛下被掳走了？”苏南丞听着下面人的话，感觉不可思议。 “宫门外，咱们战了大半夜，皇帝被掳走了？” “大人，咱们一直都在宫正门，敌人是从景龙门把陛下他们劫走的。那时候太乱了，早上才发现的……”马和捂着伤处道。 苏南丞沉默了好久：“先包扎，管不了那许多，咱们的人损伤如何？” “回大人，没法统计，人都在各处。还得一会才知道呢。”马和道。 苏南丞点头：“先包扎吧。” “大人也是。” 苏南丞点头，他腰上也有被划开的伤口，左臂也受伤了。腰上这一下要不是手下推开他，他怕是能被那弯刀腰斩。真是险之又险。 之前一直顾不上疼，此时停下来，才感觉那种痛意钻心。 包扎的时候他才忽然回神：“不对？哪个陛下？” 马和也是一愣。 老皇帝传位太快，此时大家说陛下，默认是老皇帝。 “是……是太上皇。宫中掳走许多人，此时还不知有没有太子。”马和道。 苏南丞点头，催着军医迅速给他包扎好，就提着刀出去。事实上应该休息，可这时候谁有空休息？ 马和和几个伤势不重的手下赶紧跟着。 直奔宫内，如今皇宫大门都形同虚设。 向将军等人已经在这里了。 大庆殿内，一进去就见上首坐着当今皇帝。 连帝号都还没有的皇帝，或者也可以叫太子。 并没正式办典礼，准确说他也算不上是新帝。 还好，他还在。苏南丞松口气，这时候要是连他都没了，那真的要完了。 苏南丞请安后，看着殿中诸位披挂着的将军。 “微臣听闻，太上皇……可是真的？” 向将军此时站的近，他身姿挺拔，身体健硕，一看就是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 “你想的不错，陛下和诸位娘娘，皇子和公主……” 他摇摇头。 “报！将军，属下已经去各处查过了，三皇子重伤，四皇子死了，六皇子不见踪影。” “向将军，是否即刻派兵去将父皇他们救回来？”太子急切道。 向将军不说话。 苏南丞内心的怒意压抑不住。 “殿下，此时顾不得那些了。大军从南方赶来，能救援京城，已经是万幸。拿不下京城，北夷人只会迅速退兵。如今已经不知到哪里了。贸然追击，粮草供不上如何对战？” “可是父皇他们就不管了？”太子不可置信。 “殿下，自然是要救人。只是如今不能动。否则一旦京城不保，我大元就完了。无论如何，也得叫大军稍作休整，否者如今出战一旦输了……我们就再也没了退路。”贺都督道。 太子不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 他并不懂军事，他身上的一切都太突然。 突然成为太子，又忽然被传位。 他没被掳走，是因为之前一直就不在宫中，也是因为忽然被传位，又被城中武将们逼着必须每天出现在城墙上激励将士们。 所以昨夜他没有回宫，而是就近在官衙里休息了一会。 否则，他也是被掳走的一员。 何尝不觉得庆幸呢？ “既然殿下无事，就先好好休息。臣等先将宫中清理一遍，就去清理京城。无论如何，先稳住京城。这位小将军说的对，北夷人如今不宜追。不过他们暂时退了。臣的大军必须休息，然后继续北上。”向将军此时道。 “下官城防营六品总旗领队苏南丞。”苏南丞拱手。 “嗯，年轻有为，很有胆气。”向将军对他笑了。 对于向将军这样的铁血将军来说。此时留在京城敢于跟敌人对战的年轻人，都是好样的。 苏南丞带人进了后宫，宫中死去的人不少。各处宫殿里都有。 宫女们被带走的也不少，留下来的也有受伤或者被侮辱的。到处都有血腥，甚至还有残肢。 太监们死的更是最多。他们虽然不是完整的人，却外形是男人。 所以基本上是被无差别攻击。只要碰见了北夷人，基本都会被砍，死不死看命。 清理后宫的时候，找出了被太监们藏起来的十五皇子和十三公主。两个孩子已经吓得不会哭了。被城防营的人抱出来，瑟瑟发抖。 其余的，去年出生的那个十六皇子是被杀了。 小小的孩童，死在襁褓中。还是被砍死的。 他的母亲被带走。 后宫嫔妃里，如今找到的只有四位。 都是换了宫女衣裳躲在偏僻处得以幸存。 其他的嫔妃，不是被带走就是自尽了。 也有被掳的时候奋力反抗被杀的。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 宫中各处的珍宝古玩，还有嫔妃们的首饰被抢劫一空。 这场景，简直不能细看。要不是大军来的及时，再放任北夷人在宫中一日半日，这群人都要死。 苏南丞的任务是将受伤的人集中起来叫太医救治。 太医也死了一大半。 北夷人进宫后，基本就是抓，抓不走的就杀。 所以这座皇宫里大概是整个京城最惨的地方。 吴三灯赶着过来：“大人没事就好。” “你如何？”苏南丞看他脸色惨白问道。 “挨了一刀，还好命大。”吴三灯笑道。 “放心，弟兄们每一道伤口都不会白挨。”苏南丞深吸一口气：“先做事吧。” “是，大人您放心，小的来的时候去侯府看过了。侯爷好好的，倒是没见着其他人。” 其他人不知如何，不过侯府的女卷早就送去南边了。 对于大人来说，只要成康侯还立着，就是万幸。 ------------ 第0216章 死伤 苏南丞点头。 苏南丞忙到了下午的时候，被太子叫去了大庆殿。 太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这些时候，他也瘦了一圈。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持玉啊，你还好好的，真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红红的，多少也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微臣也是，见殿下还好好的，真好。」苏南丞也是眼圈发红。 「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呢？东宫也……太子妃藏起了孤的长子和次子自己自尽了。其他人也被抓走了。」太子悲伤又愤怒。 「眼下，只能先办丧事。微臣已经叫人将十五皇子与十三公主暂时安置。嫔妃娘娘里，位份最高的是卫妃娘娘尚在。其他三位都没什么品级。京城还没找，也或许还有人在城中。三皇子重伤，六皇子还没找到。陛下也不能只顾着皇家，城中百姓也多有遭殃的，都要管。还有将士们伤亡惨重，定要有所抚恤。否则军心民心都不稳，真会出事。」 太子点点头：「持玉啊，你放手做。此时孤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孤能做到的，都会做到。将士们不能白死，百姓也不能白死。」 他内心的不安其实也容易想见。 不光是家破人亡，还有对失去一切的恐惧。 向将军十万兵马在京城内外，要想取而代之，几乎是呼吸之间。 他本就没有什么亲信，能信能用的还有谁呢？ 「殿下放心，微臣只要不死，势必为殿下效力。」是啊，死战不退的时候，是为了家。 为了心中的信念。 可是既然没死，也不得不为自己要一些什么。 苏南丞的野心，也在膨胀。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经过一天的搜索，城中找到了贵妃和四皇子妃，以及四皇子几个孩子的尸体。 贵妃是撞墙而亡，四皇子妃是……死的很惨。 四皇子的三个孩子全都是被杀。 这些昔日尊贵的娘娘夫人们，城一破，便猪狗不如的被人掳掠。 有些血性的就如贵妃这样自尽了。 明知被带出京城会遭受什么，有时候死不见得不好。但是更多的大概是没有机会去死，或者不想死，被带走那命运几乎可以想见。 六皇子在郊外被找到，也已经被虐杀。 不过他的府邸倒是没什么大事，六皇子妃和孩子们都好好的。 三皇子重伤，也只有一口气了。 太医见了也只是摇头，不过是熬着。 三皇子本就是个废人了，他的府邸被北夷人冲进来之前，他的孩子们和王妃侧妃们就已经被送出去了，他自己不肯走。 一个废人被人拖到了院中殴打，大概是伤了内脏，不知为什么没有被一刀结果。但是却也救不了，只能等死。 苏南丞带着人一路出来，城中处处都是血迹。 从西门破到后头四个门破，还是进来了很多北夷兵的。 他们主要的目标是皇亲国戚，但是路过百姓也没放过。 还好那时候是夜里，多数百姓不出来，他们有任务在身，时间不够，没有入户去残杀百姓。 只选了高门大户冲进去。也因此，普通百姓们大部分都没事。 苏南丞终于赶回侯府，就见府里也是乱七八糟。 前院里，侯府的男人们基本都在，没人死。 苏南丞松口气。 全家受伤最重的就是苏南丞本人。 地上的血要么是奴仆家丁的，要么是闯进来的敌人的。 北夷人毕竟没有占领京城，他们冲进各个府 邸劫掠，人就分散了。 来到侯府的反倒只有十几个人。 被家丁奴仆拼死反抗，竟然全杀了。 「老七，你伤重吗？」苏英渠再没有如此时一般对苏南丞担忧过。 不等他请安就冲上来将他扶着。 这之前，他已经派人出去找苏南丞了。 他们不知道苏南丞是否活着。 吴三灯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还好，后腰和左臂。」苏南丞笑了笑：「祖父和父亲都好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过去了。 失血过多，人也太累了。再是自幼在府中不被重视，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敌人退了，大军到了，一切都会好的。他也终于可以在自幼长大的地方放松下来。 「快扶进去，府医呢？」成康侯大叫道。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扶着进屋趴下，府医很快就来了。 府中受伤的人不少，府医正在忙着，如今听闻七公子受伤，忙不迭的来看。 「伤的不轻，小的先上药。」 门外，苏锦丞和苏仪丞站着往里看。 「七弟，出头了。」苏锦丞看着里头轻声道。 「他不是早就出头了么？侯府孙辈，都不如他。」苏仪丞不解这话的意思。 「你不明白。」以前是出息，如今，是彻底出头了。 只要这付家的江山还在，今日城头战斗过的人，就都出头了。 苏仪丞不太懂，于是没有接话。 只是看着里头，他想七弟比他勇敢。 经过这几日，苏仪丞好像也变了。 他甚至不再着急去看三皇子是死是活。 或许吧，或许这一场战事，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或者思想，谁知道呢。 苏南丞这一觉，直睡了一夜又一天。 因他是昏过去的，一直就没挪地方，就在侯爷的院子里睡着。 府医看过后，说后腰的伤口有些大，有些化脓，不过不严重。 还好府上有药，给他用在伤口。 睡到夜里的时候有些起烧，就这样他也没起来。 有人从头到尾伺候着，不说亲情，只说利益，七公子如今也是府上不可或缺的人。 就算是下面人也知道伺候好。 苏南丞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纵然伤口严重，可毕竟他年轻。 没空再休息，换了药吃了饭就赶着出门。 吴三灯已经将自己人的死亡和受伤情况登记好，这个人办事是真的利索。 「整个城防营，战死一千三百六十一人。咱们的人死了四百零九个。旗令领队里，只有李大人和曲大人活着，其余几个都战死。咱们原本的二队里，只有一个宋百队还活着。几个副队倒是都在。」 ------------ 第0217章 搞事情 「再就是……张虎没了。」 苏南丞一愣：「跟我那几个呢？马和没事我知道，那两个呢？」 「活着活着，牛三伤的不轻，郑成业那小子机灵没受伤。」 苏南丞缓缓出口气：「跟我的这些人，都好好统计。过后伤亡抚恤，我一定问陛下要出来。不会少他们的。活着的，伤重的，都有赏赐，你把话传下去。」 张虎也算是最早跟随自己的人，听着他死了，苏南丞心里很是难过。 「是，还有就是汪统领和苗副统领都受伤了。伤势如何卑职不知道。」吴三灯道。 「有件事，你给宫里的弟兄们传句话，找灯笼库的谢太监。要是活着，就给他五百两银子，告诉他往大庆殿走。」 如今新帝即将登基，身边的太监自然要多。宫里死了那么多人，正是机会。 皇帝跟前的太监，必须有自己人。 给他五百两，足够他用来打通关节。当然，首先要活着。 「是。」吴三灯激动起来。 「老子不肯离京，拼死拼活是不想丢了做人的本分。不想把自己家让出去。如今既然没死，就不能白挨这两刀。三灯啊，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你叫没受伤的弟兄们辛苦一夜，哪些人家没什么人了，好好盯着。明日一早，我就去见太子，许多事该办了。」 吴三灯又是激动，但是还有疑惑：「卑职愚钝，这个人家是指？」 苏南丞一笑：「就好比陛下跟前的曹得禄，有外宅有妾室。他如今生死不见，他的财物自然要充公。如今不是没钱打仗没钱赈灾吗？不管怎么样，老子要把将士们的伤亡抚恤弄出来！」 等皇帝给，那得等什么时候去？这时候不收买人心什么时候收买？ 吴三灯明白了：「是！卑职亲自去做。」 苏南丞又是一笑：「去吧，加油做，如今我还是六品，就快不是了，总能撑住你们的。」 吴三灯裂开嘴，笑的很是直白：「是！」 吴三灯真的很激动，这一天，真的到了。 送走了吴三灯，苏南丞决定回家看看。 他自己家。 妻妾都去了江南，不过家里还有男仆们。 也不知道他们……活着没有。 自打攻城，他身边就没了小厮，小厮们都在自己家。 后腰伤口叫他不能骑马。 郑成业过来跟着他，两个人往家走。 「牛三伤势如何？」 「回大人，腿伤着了，要修养一段时间，不过没断，就是被砍了一下。老深的口子了。」郑成业笑着道。 「那就好，等我明后日空了，安抚兄弟们。」苏南丞道。 「是，大人您伤势也重，千万好好修养啊。」郑成业道。 「好说，你小子倒是个福星。」苏南丞笑道。 郑成业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他也没有偷女干耍滑，砍人砍的手都要断了，自己没受伤纯粹是老天爷保佑啊。 回到了自家院子外头，就见门口有人守着。 远远的见苏南丞走来，就跑了过来：「公子！您可回来了！」 一看，是前院里的一个小厮，叫福宝，这小子也就十一二岁。这会子见了苏南丞，哭的什么似得。 「哭什么？出了什么事？李松他们呢？」苏南丞心里咯噔一下。 「回公子，李松牛柏他们都出去找您了。不见您回来……」福宝又哭起来了。 「家里没事吧？」苏南丞松口气。 「没事，北夷人没来咱们家。就是迟迟不见您回来，昨日李管事去侯府找， 也说还没见您。还以为……」 说到这里，福宝忙住嘴。 苏南丞失笑：「以为我死了？」 「公子恕罪，小的说错话了。」福宝跪下。 「好了起来吧。没事就好，那我就不回去了，我事多，等他们回来了，你叫他们看好家我这几日不一定在哪里，不必找我。我会回来更衣的。安稳几日，叫李松他们出城去看看庄子。至于铺子明日就去看看。实在要找我，就去城防营叫人找我去。」 「是，小的都记住了。」福宝忙道。 如今虽说是夜里，可要做的事太多了。 苏南丞离开自家，就去了城防营。 城防营死了一千三百多人，可谓损失惨重。 如今叫苗从在这里，却不见汪韬略。 苏南丞心想这统领大人怕是伤势不轻。 「苗大人，您伤势如何？」苏南丞问。 「不碍事不碍事，听说你伤的不轻啊，怎么就来了？不在家歇着？」苗从问。 「哪里能歇着，要做的事还多呢。」苏南丞叹气：「也不知统领大人如何了。」 「伤在腹部，伤的不轻，今日说是高烧不退。」苗从道。 苏南丞点头：「那可真是不好，如今闹成这样，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是啊，陛下……哦不对，太上皇这被劫走可如何是好？」苗从皱眉。 「还是叫陛下吧，并没有正式传位。」苏南丞道。 苗从点头：「这倒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皇族被如此劫掠，这是我大元的耻辱，如何是好？如今大军也不敢轻动，眼见北边就要春耕，也不知北夷人退到了哪里。」 「不管哪里，都是我们损失惨重。人家就算没占地皮，但是带走了咱们的陛下和皇子公主。不知带走多少金银财宝，还有这沿路烧杀抢掠，不知抢走多少民间财富。这一波，就算没拿下京城，也够北夷人吃穿好几年不愁了。」苏南丞摇头苦笑。 这是实话。 以往北夷人也劫掠，但是都是在边地小规模的。哪里如这一次这样？ 光是宫里的宝贝都不知道被他们弄出去多少。 没法统计了。 「唉，只能说陛……太子还在。」苗从道。 苏南丞点头，心里却想，难道这一位登基了，就能励精图治了？ 不可能的。 能安稳几年都是好的。 半夜时候，吴三灯就将苏南丞要的东西送来。 一张纸上记着十几家的名字。 苏南丞只等天一亮，就立马进宫见太子去了。 他自然不会将这个给太子看，只是与太子道：「殿下，眼下有一件事，微臣请殿下示下。」 「持玉你说。」太子态度很好。 ------------ 第0218章 抄家 苏南丞便道：「殿下，眼下城中混乱不堪。北夷人劫掠了不少人家。包括成康侯府也被劫掠了一番。不过有主的人家还说得清。眼下没主的人家就不好说。微臣建议先派人将这些府邸收罗起来。如今城中损失惨重。百姓之前为了帮助将士们守城，自家粮食都没了还送来给将士们吃。过后都要补偿。死去的将士们需要抚恤家人。受伤的将士们需要奖赏。」 「如今国库吃紧，后续还有战事，微臣建议这些财富，就先用起来吧。」qδ 「这……无主倒也罢了，只是怕他们回来后……」太子犹豫。 「殿下，就算是回来了，那也是以后的事。便是他们在，为了大元，也不能不牺牲。要是不这么做，国库支撑不起来。何止是京城的将士们，一路往北，所有的将士们死亡都要抚恤。否则日后更是没人为大元守护江山了。」苏南丞道。 「还有，陛下一行人……要救回来，怕是也不少花钱。微臣斗胆说这些，还有您的册封大典。」 太子长叹一声，确实是处处都要钱。 「也罢！孤来承担这个恶名。」 「殿下放心，这个恶名微臣来承担，只求殿下出一道手谕，微臣这就带人去办。若是殿下信得过微臣，就将这件事交给微臣一个人。」苏南丞道。 「孤自然信得过你！孤这就给你写。」太子此时放心用的人确实不多。 「持玉啊，如今父皇不在，孤岂能登基？」太子写完了，不递给苏南丞，又道。 「殿下，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如今您只有登基，才是安稳之策。国不可无君。您是太子，又是陛下亲自下旨退位，万不可推辞。如今我大元内忧外患，绝经不起折腾了。」苏南丞道。 其实，太子没有要让的意思，他问这句话，主要是看苏南丞一口一个太子，不叫陛下，所以也试探一下。 如今见苏南丞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罢了，总是社稷要紧。你先去办事，这事咱们容后再议。」太子将手谕递过来。 苏南丞领了手谕，就出门办事。太子的意思他明白，可他这会子叫太子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先前老皇帝在，一手提拔了苏南丞。 哪怕跟着新帝前途更好，可转脸就不认人，那也是叫人笑话。急着改口有什么意思？话说的好听不如事儿做的好看。他如今做的事，对太子来说，桩桩件件都有用就对行了。 走出御书房就瞧见外头站着一个熟悉的太监。 正是谢太监。 他见了苏南丞就笑了一下，郑重的弯腰行礼。却不说话。 苏南丞也不说话，只是对他点了个头，就直接走了。 对谢太监来说，苏南丞是救了他一命，又提拔了他前途的恩人。 这个人，苏南丞能用。 这大庆殿内，眼熟的太监没几个了。 想也知道，能把老皇帝带走，这群太监能没有损伤吗？ 就是没见曹得禄的尸体，也可能是真的被带走了吧。 别说是谢太监，宫中活着的太监如今脑子活络的，都会想法子往御前走。 宫中这些太监宫女的争斗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能伺候陛下，前途自然好，虽说此番老皇帝跟前的太监都死了大半，那也是特殊情况。 刚出宫，就见吴三灯候着。 「手谕拿到了，可以办事。」苏南丞道。 「是，大人有个事。」吴三灯有点哭笑不得：「郊外废太子没事，就是险些饿死，小的叫人送去一些吃的。」 苏南丞一愣，随即嘴角一抽：「感情他那没被打过去？」 「是啊，不过就是北夷人攻城，照看他的人全跑了。咱们城防营的人也赶回来了，所以十来天没人管，他差点饿死。」 「他居然没有跑？」苏南丞意外。 「门里外都锁着，虽说北夷人没有去他那打砸，但是有敌人进来他也知道了，所以也没试图跑。后头估计就饿得跑不动了。」吴三灯鄙夷道。 苏南丞摇头：「派人盯着点，先不管他。」 就这废柴，真的不值得多看一眼。 这要是换了自己，趁乱跑了不好吗？ 不说以废太子的身份跑到地方上说不定还能纠结一伙党羽，日后杀回来，说不定以老皇帝嫡出皇子的身份还能再取江山。 就说跑出去，当个自由自在的百姓也比猪狗一般的困在这里好吧？ 不过苏南丞转念又想，也不好说。 前一种并不容易，后一种，一个完全没有自己在外头生活过的皇室子弟，可能在他的心里，做百姓才是不能接受的吧？ 苏南丞懒得管，他带着城防营的人，第一站就直奔曹得禄的府邸。 里外把守，带的五十多人都是亲信。 按着一个名单，不光是曹得禄这里，还有好几处府邸先叫城防营的人把守住，谁也不能进去。 如今汪韬略伤重还起不来，苗从虽然是副指挥使，可如今风头不如苏南丞。 城防营里，隐隐有苏南丞压过众人的势头。 趁着这时候办事，最是容易。 城中依旧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官兵，收拾尸体的也不少。 苏南丞这行动也不会招人的眼。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事儿早办完了。 「***，一个太监，这么有钱！」郑成业打开曹得禄家的库房就惊呆了。 曹家虽说是太监家，可里外也是几进的院子，不过就是偏了些，也因此没被北夷人冲进来。 此时，曹得禄的两个妾室瑟瑟发抖的站在廊下。 曹得禄收养的一个样子才七八岁，也是吓得不轻。 其余下人谁也不敢说话。 官兵都进来了，说明老爷肯定是出事了，他们哪敢说什么废话？ 李春觉跟着记录，里里外外什么东西都要记录。 不过，马和带着十来个人，他们收拾的东西是不记录的。 马和还有伤在身，不过也不肯休息，就跟着苏南丞奔波。 手下好多个人都这样。主要是大人伤势就不轻，他都不肯歇着，他们都想跟着卖命。 可以说经过守城一战，苏南丞完全收服了一帮人。 ------------ 第0219章 快 以前大家跟着大人是有吃有喝，都高兴，也忠心。 可那也及不过大家一起打过仗，过命的兄弟啊。 尤其是那个救了苏南丞一命的钱通，是个三十多岁的憨厚汉子。一把子力气，不是个会算计的，但是实心眼的很。 如今天天跟着苏南丞。 曹得禄家的财富真的是不少。堆在院子里，光是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就可观的很。可见这陛下跟前的第一大太监不简单。 这些东西，大半都是送礼的东西吧？ 这还不算。这只是面上的。 苏南丞此番，就相当于是抄家。 所以他叫人将这些抬走，直接先送去城防营。 兄弟们知道这是伤亡抚恤和补助之类的，自然看的好好的，谁也动不得。 「你是曹家的管家？」苏南丞看着被带到眼前的人问。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精明的很。 那人赔笑：「小的正是这家里的管家，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嗯，你们家老爷自愿献出家产，为我大元的将士们添砖加瓦。如今这面上的我就带走了，还有一些，就要你说说在哪里。」这些堆在家里的是一部分，还有钱庄里的，还有铺子之类的。这就要他们自家人说。 「这……敢问大人，我们家老爷人在何处啊？」管家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 「如今不知，不过两日还不见，你心里应该有数。你们家老爷是陛下跟前的大太监，本也不该有这么多财富，如今这些都要送进宫中。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苏南丞看了一眼廊下站着的女人和孩子：「放心，你们既然是他的家卷，我不会叫你们流落街头。这宅子你们留下也是祸害。就搬家吧，我会给你们留一些银子，足够你们过一辈子了。」 抄了人家，那几个女人和孩子好歹孤儿寡母的，不能不给人家活路。 管家一听老爷可能死了，还敢说什么？ 老爷在，那是多少关系都能找，可老爷不在，他能说什么？ 免得不听话被带走，于是麻熘的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这曹得禄，不愧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 庄子铺子竟是不比侯府少。 钱庄里存的钱更多。 抄了一个他，真的足够给京城驻军们用。 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大军要开拔，要的粮草和钱就不光是这一点。 苏南丞很清楚，就算向将军十万大军北上也休想把北夷人怎么样。 顶多把人再送出雄山关就算了。 但是这么多天，人家都在北方，指不定北方都被抢成什么样。 送走了北夷人，内部的动乱也不定能平。 要是实在有比较厉害的人起义，那搞不定大元就不是大元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苏南丞也不愿意看北夷人占领了大元。 好歹亡在自家人手里，大家还有机会翻身，至少不管怎么样，还是一样的人。 要是亡在北夷人手里，南人真就猪狗不如了。 苏南丞当然做不到力挽狂澜，可是能做什么的时候，手软不得。 抄家这种事，谁去抄，谁赚翻。 这是不必细说的。 苏南丞急着要这个差事，也有这个心思。 接连五天，将十几家无主的府邸抄了，城防营堆放的财物都已经放不下了。 自然有人看不过去要说什么。 可惜苏南丞早就跟向将军，贺都督等人打了招呼。 何况如今这些武将们气焰正胜，鄙视那些跟着 老皇帝试图「南巡」的文官。 正混乱的时候，文臣也不敢多说什么。 也还好这个朝代并没有像苏南丞知道的某个历史上的宋明那样重文轻武。 主要是人家也没经历过五代十国那种武将可劲儿作，把中原大地作的民不聊生的事。 也没有一个黄袍加身的将军开国。 所以，纵然地位比之文臣差一点，也就一点。 这种时候，打仗还得靠武将。 最要紧的一点是，文臣们现在普遍理亏。 当然，这不会太久。 等到安定下来，他们就会找后账清算。人性如此，历朝历代朝堂上的党政倾轧都是一样的。 无非是如今一切都太快，从去年立太子到现在，支持别的皇子的人还没来得及调头，他们主子就都死了。 别说是他们主子，如今老皇帝都被掳走了，谁要这时候反对新帝也得掂量。 不过苏南丞现在不管这些，他争的就是一个快，众人没反应过来就好，赶紧该拿的拿到手。 等新帝登基，苏家地位更上一层楼，侯爷可就是帝师了。 苏家如今比当年支持三皇子时候更有实权。 苏南丞自己更是如此，等新帝登基，他要不升官就见了鬼了。 他就不信新帝敢在这时候卸磨杀驴。 只要新帝敢，苏南丞就敢把郊外的废太子接回来，去你大爷的，老付家又不是没人了。能废就能立。 以前是靠皇帝，现在嘛，是靠那个亲近他的皇帝。 拼死一回，不能白拼。 如今是二月头，天气是渐渐暖和起来，大家也担心如今在北边的北夷人再度南下攻城。 宫中开始预备新帝登基的仪式，但是新帝也发了旨意，命聂将军收拢残部，又命西北的许将军分兵川宁府。 还给锦州发了一封信，新帝的口吻写的也算给足了面子。 大概意思是，咱们内部的矛盾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要是你执意这时候闹事，叫北夷占据了大元，日后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云云。 向将军的队伍如今退出京城，都在外头休整。 这时候新帝不敢有一丝一毫耽误，但凡能集结起来的粮草都送给大军。 有苏南丞抄来的东西，至少大军的军饷有了一部分。 苏南丞也已经将步兵营和城防营死去的将士们的抚恤发了下来。 受伤的看轻重都有补贴，没受伤的也有一些奖赏。 还有城中百姓，损失重的，死了人口的，被抢走人口的，都有补偿。 二月十三，苏南丞去长公主府拜见。 长公主府也被劫掠，但是当时长公主不在府上，也是骆川贤机敏，一早就将他母亲送去了城中一处偏僻民居。 ------------ 第0220章 薨逝 不过君义侯却受伤了。 君义侯也算武将吧，守城的时候伤着了。倒是性命无忧。 本来苏南丞就算是跟骆川贤有来往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来看他。 但是这位君义侯真是叫他很意外，身为驸马，又是最有实力的长公主的驸马。居然没有逃走。 长公主自然是跟随陛下南巡的，可君义侯居然没有去。 因他没去，骆川贤竟然也没去。 不管骆川贤是为什么，至少君义侯真是叫苏南丞刮目。人真是不能貌相，平时也不见这位侯爷多么忧国忧民。 就算是成康侯父子，之前送走了女卷们，后来他们也是跟随陛下南巡的，不过留下了几个孙辈。 君义侯这样有君恩，有地位的人居然没走。所以此时来看望也是应该的。 骆川贤不在，他如今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宣镇抚司如今还在查各大衙门人员问题。 苏南丞看过君义侯，又被长公主留下说了几句话才走。长公主比起第一次见的时候，憔悴的厉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和疲惫。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番折腾，还是因为老皇帝被抓走的缘故。 这府上看着到处都有痕迹，想来也是死了不少人。更是被抢走了不少财物。 苏南丞走的时候也只是叹口气。 刚回到城防营，就见郑成业急着进来道：“大人，三皇子殿下不好了。您去不去看看？” 苏南丞想了想：“去，你替我去侯府说一声，叫祖父他们也去看看吧。我这就去。” 郑成业应了，骑马就去了。 三皇子府上，已经有宫中来的人了。 苏南丞进去后，也没直接见三皇子，而是与御前的人说话。 这个御前的人，自然是太子的贴身太监。 因那几日太子被逼着每天登城门，这个宋公公自然天天跟着。所以也逃过一死。 “三殿下如何了？”苏南丞问。 “唉，太医说就是这一时三刻的了。本来就很是不好，后头听闻贵妃娘娘没了，这一下就更是不好。昨日是咳血不止，今日话都说不清楚了。如今只怕是……”宋公公摇头。 苏南丞点头：“我进去看看可否？” “自然自然，您去吧。只是也怕是说不了什么了。”宋公公叹气。 苏南丞点点头，进了内室。 被送走的王妃和侧妃还没接回来，三皇子孤零零的躺着，只有太医和几个宫中送来伺候他的人。 此时别的人还没来呢。不过想来来的人也不会多。 曾经赫赫扬扬的三皇子，离世的时候，凄凉成这样，叫人感慨。 不过作为始作俑者，苏南丞也没什么资格就是了。 苏南丞走过去请了安，低头看榻上的人。 往年见这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自信又温和。 与侯府众人亲近的很。虽然苏南丞不入他的眼，但是他也并未表现什么。 后来…… 苏南丞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腿。 然后轻轻叹口气：“殿下，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真有想说的。 他竟想抬手，只是手刚离开床榻就又掉下去，可见是没力气。 苏南丞就抓住他的手：“殿下，微臣是成康侯府苏南丞。” 苏南丞担心他此时认不清楚人所以自报家门。 三皇子目光没有什么焦距，艰难的张嘴。 许久后才发出声音：“贵妃……” 苏南丞忙道：“贵妃娘娘的身后事，微臣定然请命，求太子好好办。务必叫娘娘风光大葬。” 三皇子听完许久后才咧嘴笑了笑，大概是听懂了。 “还有三殿下的子女，等他们回来，微臣也会求太子殿下好生安顿，叫他们一生无忧。苏家还在，侯爷也在，他们都是侯爷的亲人，我们都会护着他们的。”苏南丞又道。 人要死了，他确实跟这个人有血缘。纵然他不在乎，但是安一个死人的心，他还能做。也愿意做。 三皇子这回确实不必说了。 人之将死，还能求什么呢？ 关于老皇帝，苏南丞无能为力，可贵妃的身后事，他是能说话的。 三皇子的子嗣，他也能照顾一二。 苏南丞也会想，要是三皇子腿没事，或许不会死。或许会逃走，但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不也没能活下来吗？ 所以，有些感慨，有些迟疑，终究不后悔。 成康侯赶来的时候，三皇子还有最后一口气。 苏南丞让开位置，叫他们说话。 苏英渠也到了，还有白孔雀。 他们围着三皇子，每一个人都是悲戚的。而这份悲戚，一定是真的。 成康侯老泪纵横，也不知是为了死的不好看的女儿，还是为了此时即将离世的外孙子。亦或者是京城这一场劫难。 他也说一样的话，贵妃的身后事有他，三皇子子女也有他。 白孔雀看着榻上那个憔悴的近乎句偻的人，许久后叫了一声三哥。 可惜，他一向亲近的三哥回答不了了。 他并没有失态，只是木呆呆的站着，长久的站着。 过午时，三皇子薨逝。 虽然也是北夷人祸害，好在是死在自家府上的床榻上，也算一个安慰吧。 一眨眼，老皇帝的子嗣就落了个七零八落。 老三死了，老四死了，老六死了，十三十四被掳走，也不知会不会死。十六皇子一点点大，也被杀了。 可再凄凉也比不过公主们。他们不过一死，可那些公主们呢？ 她们被带去北地，要经受的只会更多。或许，祈祷她们死去才是更好的吧？ 苏南丞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哭声，看着东暖阁外头的构树。 本不该这时候发芽，却因东暖阁有地龙，地气暖和，所以这时候就发芽了。 才是二月中旬，就隐隐有了一些绿意。 瞧，不管京城死了多少人，北方死了多少人。多少人的前程生计断了，都不会妨碍一棵树发芽。 都不能阻止大地回春。 四季轮换，从不因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改变。 而天下大事，浩浩汤汤却会因为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改变。 苏南丞仰起头，看着格外灿烂的阳光轻轻笑了笑。 ------------ 第0221章 再输就亡国了 不光是损伤几个皇子。 朝中官员也不少受害的，有死在当场的，也有受伤或是受惊渐渐不行的。 这种战争带来的创伤不会一朝一夕就复原。 眼下要紧的是三件事。 第一就是，北夷人退去了何处？ 第二，陛下该正式登基。 第三，就是如今最微妙的那个问题，太上皇他老人家……怎么办？ 北夷人掳走了老皇帝和那么多的皇族，不可能一直没动静，总该有下文的。 第一件事，向将军已经派出斥候，得知北夷人如今在雍城附近，也就是汾河附近。至少是退出了京畿。可雍城，卢扬，都是大城，北夷人在那里，驻军早已四散奔逃。 大元如今就像是敞开肚皮的柔软巨兽，由着北夷人搜刮折辱。 “眼下看，他们后方还是不稳。不能一直跟咱们耗着。一时拿不下，就不能继续。”向将军道。 “是啊，眼下也是机会，只要能打赢一仗，就有机会和谈叫他们退兵。”费鸠道。 想将人一举赶回去，如今不太现实。 听着将军们说这些，苏南丞是不太懂的。所以也不发言。 不过，费鸠的话他是明白的，没有一场胜利，确实没有资格谈什么后续。 北夷就算是再内部不稳，两军南下，说明还是有底气的。 等商议的差不多之后，向将军终于问出那个灵魂问题：“如果到时候，阵前拉来了陛下，该如何是好？” “决不可退！须知退一步，我大元江山就完了。”费鸠不管那些名声之类的废话。 要是怕，他也不会把老皇帝赶回来。 事到如今，他是一点也不后悔。 哪怕新皇帝上去要治罪呢，反正他不在乎。 将军们没人想为老皇帝退一步，但是这话不能这么说。 到时候阵前你正打的来劲儿，人家将老皇帝拉出来了…… 太子更为难，他能说什么？他要是说出不救不管老皇帝的话，那真的就不是个人。 可内心，他也不想管。 这方面，文臣们就有话说了。还好现在这里没有文臣，也并不是正式上朝。 步兵营贺统领道：“为今之计，要先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其实陛下已经下旨，您也是名正言顺。必须要先登基，才能稳定军心民心。后头的事也好办。” 贺都督也道：“正是如此，这事耽误不得。您早日登基，大军开拔之时您也好鼓励军心。早一日出兵，早一日平定北方。否则时间长了，就无可挽回。” 众人齐声要求他早日登基。 他何尝不想，只是嘴上还要道：“可惜如今父皇还在贼子手中，孤如何敢登基？” “殿下，陛下虽然落在贼人手中，可天下万民还盼着您主持公道呢。这些日子微臣在京城内外看了多少人间惨剧。京城终究是保住了尚且如此，京城之外的北方诸城呢？”苏南丞痛心道。 “想想是否到处都是焦土，处处都是尸身？您早一日登基，就可名正言顺指挥朝中文武。须知天下是天下万民之天下。就算是陛下也会体谅您。何况，就如将军们所言，拖着又能如何？早日调拨粮草，早日叫大军出发，打赢了才有机会商量啊。” “是啊殿下，想来北夷人也不敢叫陛下涉险，无非到时候何谈，咱们让些好处，将人要回来就是了。” 众人都这么说，太子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孤再推辞，反倒是成了个懦夫。不管有什么骂名，孤都愿意背着。既如此，就叫礼部安排吧。只是如今特殊时候，一切从简，不必安排什么大典。将该有的规矩走了，去太庙跪过祖宗就是。一定不许铺张浪费。” 太子叹气：“孤无能，也愿意以己一身拯救社稷。” 众人跪下：“臣等誓死追随。” 这大概是大元历史上登基最快的一位皇帝了。 何止是登基，他什么都是快的。 三月初三就是登基的日子。确实没有铺张浪费，主要是皇室成员死了那么多，他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也没法不管不顾。 礼部和内事省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年号定下，便是用‘元安’二字。 隆帝当年登基，盼着的是国运昌隆，所以是元隆。 如今这一位，盼着的就剩下平安二字了。所以元安他也很满意。 只是苏南丞念着这年号，就觉得……元安？冤桉？ 果然这王朝走到末期，就没个好。 不管文臣们有多少意见，这一回，新帝是铁了心跟着武将走。 加上成康侯这个文官各种和稀泥，眼下不管愿意不愿意，皇帝登基在即。 这就是大元最艰难的时候，打仗丢开，今年的天气依旧不好。 如今眼看二月底，天不见几场雨。京城只落了两场小雨，湿了地皮罢了。 对于北方来说，今年依旧干旱。而因为兵祸，整个北方能种地的不足去年的一半。 就算是北夷人退回他们的地方，今年大元北方的百姓依旧无法过活。 前路可以说是遍布荆棘。 成康侯府，苏南丞忙了半个多月，终于回来。 他后腰的伤也不知是因为年轻还是太忙顾不上，竟就这么好了不少。 当然还没痊愈，甚至不能骑马，但是竟比府医预料的好得快多了。 看过了伤势，苏南丞将衣裳穿好，去隔壁书房。 “如何了？”成康侯关心道。 “回侯爷的话，七公子的伤恢复的不错。虽说如今是静养更好，不过七公子忙碌。想来不能静养，就好生喝药，七公子年轻，慢慢也就好了。只是近来饮食一定注意，吃不得发物。也切记要补养才是。”府医道。 “那就好，叫人去给老七好好做些好吃的来。避开发物。”成康侯道。 苏南丞也关心家里人。 等互相关心过了，府医退下，就该说正经事了。 “新帝即将登基，刚登基就又要打仗，只怕是朝中都不乐意啊。” “不打，下一次北夷人兵临城下，南迁都来不及。”苏南丞道。 “你说的也是，只是向将军这十万人，能赢？”再输一次，真的要亡国了。 ------------ 第0222章 领头羊 “南方军这十万人肯定比北方军强。”苏南丞想了想：“其实，孙儿虽然挂在城防营，算是个武将，可毕竟只是靠陛下扶持进去的。对兵法不通。但是孙儿想，北方军大溃败，倒未必是将士们不行。” “北方大旱，去年前年军粮军饷都没有足数给他们。说句饿着肚子打仗也不为过。左将军和聂将军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此番向将军北上，自然也要收拢之前北方军残部。” “再就是西北许将军那还有大军，锦州的云至深那，还有七八万人。殿下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他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要是一意孤行跟朝廷作对，那大元北方丢了，他区区一个锦州能存活？ 成康侯点头。 “只可惜今年的年景看来也不大好啊。”苏英渠叹气。 “就看老天爷吧。”苏南丞道。 “也罢，既如此，也不必急着接回他们。如今事多，北方不稳。入秋再说吧。”成康侯说的自然是苏家的女卷们和小孩子们。 众人都没意见，确实如今回来也不安全。 费鸠回京，南方那些义军们还猖狂着，虽说有地方军队对抗，到底不安全。 “等新帝登基，该是对你委以重任，你自己想要如何？就走如今的路子？”成康侯问。 无论如何，苏南丞是如今苏家前途最好的一个子弟了，不管走什么路子，他都会全力扶持。 “汪统领至今没有出现，听闻伤势很严重。”苏南丞道。 “这……你如今是六品的旗令领队，如此，只怕朝中众人有意见。”苏英渠道。 “无妨。”成康侯摸着胡子笑了笑：“此时不建功立业还等何时？老夫还在呢，自然为你顶住风雨。” “孙儿多谢祖父。”苏南丞胸中激荡。 成康侯不愧是屹立不倒，这份魄力，是他父亲不能比的。 “苏家从来也不是靠献出女儿才有今日。只是世人忘记了。”成康侯叹口气：“如今天下大乱，南儿能手里有些人马，比什么都强。你们都要记住，我们苏家人要团结起来。” 纵然皆是应了。 成康侯却看苏锦丞和苏仪丞：“你们要谨记，你们两个是嫡出，我一向看重你们。从未叫谁越过你们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孙辈里，要记得以你们七弟为领头羊。非是祖父看重庶出而委屈了你们，而是你们这一辈里，再没有谁如你们七弟这般有勇有谋有胆色。” “是，孙儿谨记。”苏锦丞道。 苏仪丞晚了一步也道：“我记住了。” “祖父言重了，孙儿永远敬重嫡兄们。”苏南丞道。 “自是要敬重的。但是你有出息也不必受委屈。我总是要死的，将来你们的父亲叔叔们也会分家，你们更是要分家。可苏家不管到什时候都是一家子。平时有些龃龉龌龊都是小事，到了关键时候，切记要团结一心。” 成康侯长长的叹口气：“世上没有不败的家族，只是你们还在，你们有出息，就能叫家族延绵更久。” “是，谨记祖父教诲。” “今日，咱们爷们儿几个就摆上一顿家宴吧。虽说如今府里膳房也不周全，但是好在人都在。”成康侯心情显然是好的。 众人自然应了。 苏南丞先去梧桐院换了一身衣裳，小憩一会。 最近是真的累。 拨过来伺候他的丫头还是之前冯氏留下的。 侯府也就前院遭了些乱，后院没什么事。 苏南丞后腰又重新上药，就掀开叫丫头来。 来伺候的丫头不太老实，上好了药就开始摸苏南丞后背。 起先，苏南丞累了，懒得理会。只是那丫头实在不老实。 苏南丞就慢慢侧身看她。 丫头见他看过来，脸红的看着他：“奴婢伺候公子。” 苏南丞笑了笑。 他也并非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何况这段时间以来精神极度紧绷，也需要放纵和发泄。 既然她送上门来，苏南丞也不客气。 就将人拉上了榻。 如今的苏南丞在苏家身价最高，想伺候他的丫头多得是。 这个丫头也没想到一次就成了，还说七公子不好女色，这不也就成了？ 若是能给七公子当个妾，日后得一男半女的，后半辈子不是多有指望有依靠了吗？ 两日后，苏南丞见到了李松。 李松赶着来：“小的可算见着公子了。” 苏南丞笑了笑：“家里都好吗？” “都好都好，公子您的伤势如何了？”李松抹泪。 “不碍事，你既然来了也好。有些事叫你做。”他最近忙，进出不带小厮，不过家里的事还是小厮办才好。 “公子只管吩咐。”李松就怕没事做，眼瞅着自家公子的地位要水涨船高了，他当然是巴不得天天都有事做。 “我最近得了几个铺子，你带人好好盘一盘。再就是之前送到庄子上那些东西，你亲自去清点出来，分门别类登记好送来。我有用。”之前抄家弄得东西，其实李春觉已经登记过了。 不过只是目录，他需要分类。古玩玉器什么的，他留着没用，该送人就送人。 “是。”李松高兴，这事显然是要紧。 “再有，给她找个婆家。嫁妆丰厚些，放她自由身。”苏南丞扬起下巴对着一边侍立的丫头。 那丫头脸一白就跪下来了：“公子，可是奴婢伺候的不好，求公子不要这样。” 苏南丞看她：“你伺候的好，只是我不打算收你。你想必知道，我家里还有之前各处送来的丫头们，如你一般，她们也是要嫁出去的。看你伺候过我，我放你自由身，给你丰厚嫁妆，你出去嫁个好人家做正妻不好吗？你便是跟着我，只是通房，我身边的女人你也见过，你觉得你能出头吗？” 苏南丞这话说的心平气和，他并没有看不起这个丫头。 只是要说留下，也实在没必要。 如今的丫头们多的是这样的，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带着丰厚的嫁妆，无非就是伺候过府上的老爷公子。 ------------ 第0223章 出发 一般人家并不嫌弃。 她们的嫁妆多，进门一样相夫教子。 丫头眼泪流下，实在不舍。七公子这样的人去哪里再找？ 可放她自由身，从此后她就不是奴婢了。她日后的孩子也是良民。还有嫁妆，做个正头娘子，这事也是实在好。 苏南丞走过去扶起她，给她擦泪：“去吧，好生过日子，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不容易。做个嫡妻，不管日后你夫君有几个女人，都是你辖制她们。” 那丫头也知道，七公子是真的不肯留下自己了，只好哭着应了。 这买卖其实划算，她伺候了七公子几日，这样俊美的公子与她有过露水情缘，她也知足了。 丫头出去后，李松犹豫：“要不要等几个月再叫她嫁人？” 苏南丞不解：“怎么了？” “毕竟是伺候过您，万一她……万一有孕了呢？”李松道。 苏南丞摇头好笑：“放心吧。” 放纵自己一回可以，弄出孩子来就不可以了。 “好了，办正事去吧。” 李松应了，就离开侯府去办事了。 当然给丫头找夫君这事是小事，还是先把公子交代的大事办了要紧。 时间到了登基大典的时候，新帝的龙袍也是用隆帝年轻时候的改的。倒也不是做不起，只是没时间。 皇帝的龙袍，都是要江南绣局用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做的。 哪里有那时间等？ 只能先这么穿。 不过这衣裳看着新的很，不说也没人知道。 别说是登基的龙袍了，至今，属于太子的龙袍都没做好一件…… 不过这个皇帝，他是正式做了。 太和殿大殿登基，文武百官跪拜。虽然简陋，但是昭告天下后，从此大元的皇帝，便是这位新帝安帝了。 元安，元安，大元平安。 其实也不错，如果这能如此的话。 如果，真能如此的话。 三月初五夜，苏南丞久违的在费鸠府上与费鸠说话。 费鸠府上也被人冲进来过，不过这府上没几个女人。只有几个婆子。 至于男人，那都是过去军队里受伤不能打仗的残兵和老兵，无处可去的那些人。 他们虽然残了，老了，却毕竟是打过仗的。 人家要杀他们，他们岂会坐以待毙？ 当即就跟冲进来的北夷人打起来，也是杀了十几个人。府上只死了两个实在是老了的老兵。 “谁也没想到，如今形势这般急转直下。还好将军果断，将他们赶回来。否则……”苏南丞摇摇头。 老皇帝被俘谁在乎？能保住京城才是要紧的。 “也是巧了，正好遇见。”费鸠笑了笑：“如何？要不要去打仗？” 苏南丞摇头：“我并不是怕死，只是我知道我并不是那块料。”他说话间给费鸠倒上茶。 难得今日不是喝酒。 “而且，我需要权利。” “哈哈，我也是与你说笑。你如今前途正好，就留下来。万一这位是个中兴之主，咱们也有点指望。”费鸠道。 苏南丞笑了笑，可不这么想。 他怎么看，这位也不像是个中兴之主。 被裹挟着一路从不得宠的皇子成了皇帝，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 叫他励精图治？拿什么治？他如今什么权利都没抓住。 “不管怎么样，我先得立足。我准备先把城防营拿下。城防营比不得军队，但是好歹也是个有些兵权的衙门。京城内外，还是有用的。苏家如今，势必位极人臣。” 成康侯这个帝师，肯定会被重用。 费鸠点头：“我只盼着重回战场。” “肯定，我想着，将来将军留在北方。左将军战死，聂将军不知所踪，想必也是死了。”活着的话，总会有个动静。 “如今缺守将。” “这怕是不容易，已经有人上书弹劾我了。”费鸠讽刺一笑。 他当初劝回了隆帝，导致他被抓走。那些跟着隆帝回京的大臣们损失惨重。 更有身死的，能不记恨？ 什么？你说至少保住了京城？ 那又如何？不耽误他们秋后算账啊。 “无妨，对于如今的陛下来说，能用就是好事。我会力保将军留在北方。至于朱将军就算了。他老了。”苏南丞冷漠道。 费鸠听到朱将军，也是一阵沉默。 谁能想到，当年叱吒沙场，也曾几度想要重回战场夺回涿州亭州的朱将军，短短几年，就成了如今模样？ 苏南丞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之前大家都不要命的守城，朱将军竟然在守府。 可真是当年顶风尿三丈，如今顺风尿湿鞋。 “无论如何，我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见……” “别说。”苏南丞笑着打断：“这些话不要说。我在京城，消息都会告诉将军您。您也是一样要告诉我。虽说不在一起，但是都记挂这彼此就好了。” 费鸠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拍他的肩膀：“你小子！” 心里是暖的，他是怕自己一去不回吧？ 苏南丞举杯：“以茶代酒，送将军。” 费鸠也举杯：“也祝你前程似锦。” 两个茶杯碰在一起，轻轻的叮了一声，月色下，如同仙乐。 三月初九，向将军带领大军离京。 安帝城头亲自送别。 他哽咽道：“朕只盼着大军凯旋，收复北方失地，拯救太上皇，就靠你们了。” 他这一哭，不少将军也跟着红了眼眶。 众人对着城墙跪下：“臣等不敢辜负陛下期望。” 苏南丞看着站在向将军身后的费鸠，对他笑。 大军迎着朝阳离开，本就长的队伍与之前分散驻扎的人汇合。队伍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安帝才带人回宫。 紧接着，就是一批一批的圣旨送出宫。 先是安抚死者。 如同柳将军父子，追封了侯爵。柳家却也只有一个四岁的幼子是柳二公子的嫡子。 柳大公子早逝，也没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就是侯爵了。 万将军，裴将军，这两位已经随着大军出发，走之前就已经给了侯爵。 费鸠给的是伯爵，本来是要给侯爵的，不过朝臣们反对的很激烈，就只能降一等。 至于向将军，当然是公爵。 封赏也不会少。 ------------ 第0224章 升官 朝中大臣多有封赏，却也有人什么都没得到，更有人明升暗降。 成康侯如今是太师，领都御使。并兼户部尚书。因为原本的户部尚书胡大人死了。 苏英渠的官职没动，但是他本来就是吏部侍郎，也是位高权重。 苏南丞也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如愿领了城防营统领一职。 汪韬略没死，不过确实伤重一时半会好不了，好了可能也得休养个几年。 自己上书求了辞官。其实未必不是急流勇退，这也是要勇气的。反正苏南丞很佩服。 如今的苏家，可谓是权倾朝野。 费鸠能如愿离京，自然少不了苏家人的帮助。多得是文臣上书要求治罪费鸠。 是他将太上皇拎回来，才导致了太上皇和皇族们被擒。 可是也有很多人据理力争，如果当初没有皇族的人在攻城时候激励军心，京城说不定就保不住。 这一点上，新帝虽然含湖，但是倾向上也是偏向后者。 所以苏家力保费鸠，做的一点都不含湖。这种时候，就别扯什么不敢接近武将了。乱世中，总是要有些武力防卫才行。 其实皇帝想给苏南丞一个侯爵，但是苏南丞拒绝了。如今已经如此位高权重，爵位虽然好，但是太过打眼了。给太多，等过后皇帝本人也得多想，所以不必。 有权就行，名不那么重要。 有成康侯和苏英渠在前面撑着，没什么不好的。 送走了大军，朝中事情多的是。 苏南丞接管了城防营，下面不服气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如今苏家实在势头太大，他们不敢怎么样。 苏南丞倒是不急这个，他将一个人叫到了自己屋子里。 正是钱通。 钱通是个话少木讷的人，但是武力值不错。 而且是苏南丞的救命恩人。 “大人。”这个汉子此时颇有些不自在，他一向因为不会说话得不到什么机会。但是跟着苏大人以后，待遇好了。他的长子一向有病，其实就是小时候一场病闹的留下些毛病，需要吃贵重的药材修养几年。 是能治好的，可他是城防营最底层的小兵，待遇是比别处好，可要供养一个病秧子的孩子，还得养家。活是能活好，可要吃贵重药材，还常年吃，就负担不起。 但是，自打跟着苏大人，他总有额外收入，这一年来，孩子肉眼可见的好了。 再来一两年，就跟常人一样了。 所以如何不感激？ 之前救了苏大人，也是理所应当，当时就在跟前嘛。 此时被叫来这里，他很是有些无措。 “救命的恩情，我要只说谢你，就是我狂妄了。”苏南丞对他笑道。 “小人应该的。实在不敢说什么谢不谢的话。”钱通摆手。 确实，这年头要求下面人为长官去死，是应该的。 但是苏南丞是不会那么想，谁都只有一条命。 “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儿子要吃药，我都包了。至于你，日后只管跟着我办事。好好做，我会扶持你。”苏南丞拍他的肩膀。 “是，叩谢大人。”钱通一下就跪下来了。 苏南丞笑着扶起他：“不必如此，天长日久的相处，咱们兄弟还有一辈子呢。” 钱通紧张：“小的怎么敢跟大人称兄道弟……” “别紧张，也不止是你，咱们城防营的兄弟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哪一个都是兄弟。”苏南丞道。 这话说的，叫钱通真觉得更暖心也更感动了。 主要是，苏大人没说重赏他。只是给了他一些钱叫他给孩子看病吃药。 这就叫他高兴的不行。 很多事啊，就怕用钱就解决了。 今日要是大人赏赐一笔钱，那当然也是好的，还求什么呢？ 可大人不那么做，那就意味着，自己要被重用。 是要一笔钱眼下安稳还是要个前程日后安稳？还用选吗？ 钱通此时就生出为大人效死力的心。 钱通走后，吴三灯就过来了。 既然苏南丞自己都已经是城防营统领，吴三灯肯定也是要跟着升官的。 他如今就接管了之前苏南丞的位置，成为正六品总旗领队。 苏南丞自己的亲信都升官了。 此时他对于城防营的掌控，不敢说比深耕了多年的汪韬略更甚，但是也绝不是没有依靠。 苗从等人不服气，可他们如今也不能如何。 吴三灯过来，是送一些册子。 将正经事办了，吴三灯就犹豫的问：“大军北上，只怕是北夷人就要用太上皇威胁。到时候要是威胁大军退兵……如何是好？不管是向将军还是谁，都不好不管这事。就是当今，也不能说不管父皇啊。” 苏南丞笑了笑：“还能退吗？” “这，自然是不能的，但是到时候只怕也不好弄。就怕北夷人不肯退出雄山关。”吴三灯道。 “事在人为，你忙去吧，事多的很。受伤的兄弟们都好好安顿。那些死了的兄弟们家里都登记清楚，不要漏了。”苏南丞道。 吴三灯见此，也没继续问。 这件事，大概大人心里有数了。 苏南丞也不算完全有数吧。 毕竟事儿还没成。 不过，事到如今，还能容老皇帝成为筹码那真是没救了。 安帝自然面上是说救人，可他未必不知道一旦老皇帝再出现，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比被动。 假设真的将人换回来，他更是左右掣肘。 至于说亲情，这时候顾不上的。 何况，他一直不受宠，有几分亲情？就算是最后皇帝是传位给他那是叫他去顶雷的，安帝心中焉能没有怨恨？ 只不过身为皇帝，他说不得那些话罢了。 费鸠走的时候，就跟苏南丞交了底。 他都已经兵谏逼回了老皇帝，就不会允许老皇帝耽误事。 他早就派人乔装出去了，要的就是结果了老皇帝。 弑君这种事，平时他不敢做，可对于老皇帝，他是早就恨死了。 这种时候，弄死他才是最有利的结果。 跟苏南丞说的时候，苏南丞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仅如此，苏南丞也调动了自己的人。鸿雁山的人不是退去了信阳？此时也是他们该做事的时候了。 ------------ 第0225章 鸩杀 刺杀老皇帝，罗家的人会很愿意的。 这本就是报仇。 只要老皇帝一死，那不管是几个皇族在敌人手里，都不足以叫人拿着威胁。 两拨人都去暗杀老皇帝，要是成功不了，那只能是北夷人已经将人带回了草原。 不过想必不会那么快。 新帝登基比较急，很多丧事还没办。 就比如贵妃，此时他给贵妃上了谥号。 一般嫔妃死后都没有，这也是殊荣。 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十六皇子，这几个明确死了的皇子，都追封了亲王。 后宫死去的嫔妃，都妥善安葬。 反正其实就是一股脑送去皇陵罢了。 到了三月底，大军已经在雍城外，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此时此刻的亭州城中，那一位大抵早已被元人忘记的荣安公主苏娇月，手里握着一个白瓷瓶，被侍女跪地死死的抱住腿。 “公主不可以啊，您不能这么做，您会死的，您会死的！” 苏娇月低头看满脸泪痕的侍女：“起来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要啊，您不能这么做，等汗王回来会杀了您的，会杀了您的。”侍女不肯动。 “放开。”苏娇月冷澹道。 侍女终究是松了手。 “您何必呢？如今您是大妃，汗王对您不错。或许过几年，您就有孩子了，不就可以了吗？多少人反对，您还是成了大妃，汗王对您是有心的。您何必呢……”侍女哭道。 苏娇月像是听见了什么离谱的笑话。 “有心？你真是蠢。那是因为我名义上挂着公主两个字。北夷人要的是元朝江山，或许我这几年伺候的好，他一时舍不得我死。但是你要明白，真的有心，他反倒不会叫我做什么大妃。是我还有用罢了。” “姜秀，你好好想清楚，北夷人得到了大元江山后，你我还能苟延残喘么？就算那时候他放过了我，失去了国和家，我的亲人成为奴隶或者干脆身死。我的故国成为了北夷人的天下。到了那一天，我苏娇月如何自处？” “难道我还会感激他赫连曜留我一命，然后感激涕零的做他的女人？哪怕他喜爱我，我也不能。背负了血海深仇，我只会与他同归于尽，做不到，我只能去死。” “可是……可是当年他们轻松的将您送来了这里，您……不恨吗？”姜秀哭着问。 “我当然恨，可再恨，我也是生长于大元。苏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两不相干可以，但是我绝不会做仇人的禁脔。你别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大红的披风兜帽戴好：“我放你走，叫人送你回去吧。” 姜秀没动，只是坐在原地。 三月底的亭州，风很大。 苏娇月到了关押皇族女卷们的地方，倒也没什么人拦着她。 就她一个，大家也认识她。大妃嘛。 或许是来见见故国的奴隶。 士兵们并不太看得起这个来自南边的大妃。 一处大院中，曾经金尊玉贵的皇室女卷们，经历过此生想都不敢想的黑暗和折辱。 她们依旧穿着华丽的衣裳，可经过这么多天，早已破烂不堪。 那些来自江南的丝绸贡缎，美则美矣，是最不耐磨损的。 从京城到亭州，这一路，她们不知遭受了多少凌辱。 还能有谁的衣裳完整呢？ 此时，她们依偎在一起，曾经争斗不休的女人们，如今是彼此的依靠。 她们哭都已经哭累了，只有疲惫。 两个小公主更是已经奄奄一息。 苏娇月走过去的时候，只认出了几个年纪大的嫔妃。 可对方都不认识她。 她轻轻福身：“给诸位娘娘公主请安。” 众人一愣，都看着她。 许久后才有人沙哑道：“你是谁？” “诸位受苦了。”苏娇月轻轻的叹口气：“我是荣安公主。” 这才有人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们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求救。 但是苏娇月不说话。 许久后，大家都安静下来。 她才开口：“我救不了你们。我本身也是被盯着的人。我能做的有限。” 她将那个瓷瓶拿出来放在一边地上：“这是一瓶毒药，剧毒无比。化在水里，一口就足以致命。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不管你们喝不喝，给公主们喝下吧。她们还小，这样的地狱，叫她们早些解脱吧。” “……你给我们这个，你会如何呢？”贤妃问。 她已经生出满头银发，不过两个月。 “我想，我如今还不会死。我听说京城保住了。大军已经回到京城，想来不日就会与北夷人打起来。胜负我不知道，但是无论胜负，你们都不会活下去了，与其怎么都是个死，不如早一日吧。也不必再受罪了。”苏娇月道。 “你说的对。”贤妃轻轻叹气：“只是不知京城如何了，不知陛下如何了。”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苏娇月也不比她们知道更多。 于是她摇摇头。 她离开的时候，叫人送进去了一桶水和一个水碗。 是她要的，所以门口看守的人虽然不愿意伺候，也还是弄来了。 水送进去，她没急着走，就站在院子里。 屋里，贤妃抿着头发：“姐妹们，不用怕。喝吧，早日解脱也是好的。咱们回不去了。” “回去也是个死，早些死吧。我再也不想叫那些北夷人……”卫妃站起身，整理自己破烂的衣裳。 这群女人，不再是彼此争斗的仇人，而是伙伴。 一起受苦的伙伴。 她们都被北夷人折辱过，就算还有机会回京，也没人会叫她们活下去。 而北夷人如今不肯放过她们，每天都拿她们取乐。活一天就多一天的痛苦。 有时候想死却被看的死死的。 今日，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心，一起走，也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一些异响。 门口的人好奇的进去看，就见一群憔悴狼狈的女人们彼此抱着拉着手，全都已经不行了。 那真是剧毒，那么一小瓶化开，足以将这些女人们送走。她们走的一点都不体面。衣衫褴褛，七窍流血，可那又如何呢？ 至少，再也不必受辱了。 ------------ 第0226章 力不从心 远在京城的人还不知道这些。 老皇帝和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并没被送回北夷。 他们如今都在雍城里被关着。 如果说京城只是被劫掠了一番，已经是人间悲惨。那么雍城就是炼狱。 北夷人就算是如今，也不擅长耕种。更不在意南元人的生活。 他们占领了这里，不可能珍惜的。那些富庶人家也好，官府也好，是第一时间被抢劫。 男人和孩子杀死，女人就留下享乐。 那些有官职的将军，就住在这些原本的官宦人家富丽堂皇的府邸中。 不是自己的地方，他们才不爱护。 那些官员们花费重金打造的亭台楼阁，不过两个月，就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他们可吃不惯那些食不厌精的佳肴。于是就在花园里烤肉。 那些个经过一冬天正要焕发生机的名贵树木都被砍了烧火。 而外头的百姓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整座城被破坏的相当严重。 而老皇帝和两个年轻的皇子就被关在了府衙后院里。 不得不说，老皇帝是真的身子骨不错。 二月初被带走，那时候天气冷得厉害。 北夷人虽说不叫他死了，每天给吃给喝，但是衣裳也没多暖和。不打他，但是折辱也少不了。 至少这位老皇帝想活命，已经经历过从敌人胯下钻过去和被淋了一身尿之类的事。 至于将馒头丢地上叫他捡起来吃，那都不算什么。 他都这样，两个皇子更是别提多悲惨了。 父子三人被关在一个小屋里，纵然天气还没那么热，可也已经三月底了。那气味难闻的要命。 老皇帝瘦了十几斤，再不见之前健硕的样子。 偏这老头还好好的，甚至没有因为打击太大病倒。 反倒是两个皇子折磨的不太行了，就像是还有一口气就要死。 想杀他并不容易。 不管是谁的人，潜入这里都不可能。 只有在北夷人将他带出去的时候杀了他。 信阳的人和费鸠的人都到了，但是为了成功率，两方人不会汇合。 只是互相都知道还有一帮人要杀老皇帝，假如撞上了，免得他们自相残杀。 大战开始的时候，果然北夷人就想要拉出老皇帝来了。 战场就在雍城外，与万州府之间的肃县。 向将军带的南方军，与费鸠整合回来的两万北方军，其实只有十一万。 号称十五万对敌人发起进攻。 这一战，势必要把北夷人打败，否则后续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南方军不能长期在这里，也就是夏天，一旦入了冬，他们就不会适应天气，到时候就是北夷人的好时候。 这场战事，并不容易。 北夷人虽然没能拿下京城，可抓住了老皇帝，也是士气大在振。 之前不能长久作战，是粮草供不上，如今整个北方都被他们当做粮仓了，自然不愁吃喝。 不过，苏南丞给信阳的人传话还有一个事，就是发动百姓。 百姓虽然恨朝廷不作为，但是更恨北夷人。 如今杀的血流成河，整个雍城内外都是尸体，天热了，也没人收敛。 到处不是血腥气就是腐臭味，这样的场景，便是一个普通人，你明知道可能明天就被杀死，会不会在今天举起武器？ 但是需要有人领头。 北夷人从未想过像是羔羊一般的南元人竟然硬骨头起来。 之前京城没攻下他们就意外了一回，可是这回，竟然是被他们随意杀的百姓也敢反抗。 前方战事吃紧，后方雍城，卢扬，周边所有活着的百姓都动起来。 并且人数是越来越多。 苏南丞叫信阳的人喊了一个口号。那就是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 没有比这个更实际的了。 一旦后方乱了，北夷人就艰难起来。 从三月底开始，到四月十五，半个多月，已经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这种时候，北夷人不得不提出老皇帝来。 不过暗中的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谁也没想到。 北夷人不会想到南元的人竟然会来暗杀老皇帝，他们不是最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赫连曜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抓了老皇帝也不着急亮出来。 南元还有些硬骨头，一时不能啃下来。所以他将老皇帝和皇子以及那些朝臣们控制住，就是为了将来。 老皇帝一天不死，南元那个小皇帝就一天坐不稳皇位。总有人为了这样那样的理头跟他对着干。 朝廷心不齐，将来他再攻城，必然容易。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一只箭消散。 老皇帝的脖子被一只白羽箭射穿，血流如注。 当即就死在了两军之中。 大元人也没想到，老皇帝竟然这么死了。 但是说实话，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死了不是坏事。 费鸠当机立断大喊：“北夷人杀了太上皇！我们要为太上皇报仇！” 向将军等人当然知道老皇帝不可能是北夷人杀死的，可是此时不这么说，就会乱了军心。 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哭道：“是臣来迟了，竟叫陛下遭遇如此挫折。臣一定为您报仇。” 上下统一口径，就是太上皇死于北夷人之手。 后头的事后头再说，反正眼下就是这结果。 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人思考。其实想想也知道北夷人这时候杀老皇帝是不可能的。 但是气氛在这里，有理智的人也不思考了。 何况是下面打出血的小兵？ 随着老皇帝的死亡，将士们更加疯狂。 筹码就这么没了，赫连曜大怒，当即抽出弯刀来索性砍死了那两个站都站不稳的皇子一了百了。 “进攻！” 他虽然愤怒，倒也不怎么急。 大不了退出雄山关。 此番来已经赚了，这两个多月，他已经叫人运回去无数财富，足以支撑他们好多年。 正好，北齐境内也还有很多事，他还没来得及善后呢。 这一次南下，怎么算都是功绩。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是四月十七。 如今军报每天都送，雍城距离京城虽然远，毕竟也不是边关。 朝中听到太上皇被杀，当即哭声一片。 皇帝更是跌坐在龙椅上痛哭出声。 ------------ 第0227章 死了 下面的人都在哭，没有人知道，衣袖掩面的皇帝此时大大的松口气。 太上皇不死，后头不知要有多少为难的事。 可是谁也想不到，大元有费鸠和苏南丞这对师徒。 他们就敢做这刺王杀驾的事儿。 朝中有些老臣失望又恐惧，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彻底换了天地。 可也有些臣子很高兴，陛下地位不会动摇了。 有威胁的皇族都死了，如今宫中就只有一个一丁点大的十五皇子罢了。 如今终于有资格上朝的苏南丞站在那，自然也得跟着哭。还得哭的大声，哭的真情实感。 毕竟，他可是全靠太上皇……哦不，如今该说先帝了。 全靠先帝的提拔，才有今日啊。 所以，他哭到昏厥在朝堂上，也是不稀奇的。 被送回侯府的苏南丞顺势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很累。 晚上的时候，成康侯父子几个才回来。 照例前院开会。 “此事很是蹊跷，北夷人怎么会对先帝动手？你们说说。”成康侯道。 众人也都说是，确实说不通。 “军报还说，大军进行的顺利，看样子这一仗能打赢。”苏南丞道。 苏英渠点头：“打赢就好说啊。” “先帝这一去，也是诸多事。过后只怕也会有诸多的说法。”成康侯摸着胡子问苏南丞：“南儿你觉得是谁都动的手？” 苏南丞摇头叹气：“这实在是不好说，不过谁人最不想叫先帝活着？或者说，先帝活着，对谁不利？” 众人沉默，都想到了。 自然是当今。 “道理是这样，最大的可能是这样。但是有一点，当今有没有这个本事？”苏锦丞这话说的很小声。 不过成康侯还是忙挥手叫离着门口最近的苏宁丞去看门口。 还好门口没人。 “毕竟是皇帝。”苏南丞道：“高官厚禄，总会有人心动。何况如今这样未必不好。” 就老皇帝那个德行，真要是能顺利回来，那当今这个皇位不稳就不说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指不定老皇帝记恨多少人。 一旦他重新掌权…… “事已至此，也不要紧了。只盼着前线战事能顺利。今年北方至今都没下几场雨。就算将北夷人赶出去，朝廷也安稳不了。南方的叛军越来越多了。北夷人劫掠这一场，他们三年五年不愁，可我们这边就凄凉了。”苏南丞叹气。 众人皆是叹息。 其实成康侯有些怀疑费鸠。对于费鸠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 但是毕竟是二十多年前从北方战场回来的。 别的不知道，费鸠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老皇帝对那一战始终有疙瘩。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不能提起的那种。 所以他就不会允许费鸠这几个将军出头。不杀都是顾及名声。 就丢兵部，什么职务也不给，就这么混着。 如今费鸠终于能重回战场，他大概是最不希望老皇帝回来。 当然也不可能只有他，还有别人吧。但是他之前都敢兵谏，如今杀老皇帝，也很合理。 之所以说成康侯不会怀疑苏南丞，就是灯下黑。 再就是这些年，确实是因老皇帝的赏识才有苏南丞一步一步走上来。 也不光是成康侯不会怀疑，基本没人怀疑。 就算是与费鸠的关系，如今朝中也默认是苏家想拉帮结派罢了。 不管怎么样，老皇帝死了。 如今前线战事顺利，眼看着北夷人就败了。 四月二十九，雍城一战告捷。北夷人退出雍城，北上过了汾河。 两军隔江相望，暂作休整。 五月初九，向将军收到了来自北方的信报：“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即刻整顿，预备渡河！” “将军不可轻动啊！” 众人劝戒。 向将军笑道：“诸位不要慌，我早已派人去了北边，如今咱们可不是孤军作战。锦山关的聂将军战死后，他的副将与长子溃逃。如今已经收拢了残部在荆县外。有三万多人。先前我没有说，是因为咱们自己也没打出个样子。” “如今好了，首战告捷，也给他们一些底气。咱们前后夹击，定将人赶出去。”也不用和谈了。 已经被人刮走一层血肉，还能谈什么？人家要大量财物，还怎么给？ 老皇帝都死了，还谈个屁！ “将军，可信吗？他们已经输了一次，如今还能提起劲儿？”费鸠问道。 “自然，不战怎么办？逃兵们是去哪里？去北夷做俘虏奴隶？还是种地饿死？”向将军摇摇头：“只能死战。” 边关大军当然不是全被杀了。多数都是被打败之后溃逃。 但是北方接连几年灾情不断的，他们去哪里？怎么活命？ 何况还有家人，如今有人收拢，并且看见了打赢的机会，还有什么犹豫的？ 只要能反败为胜，他们就算没罪了。 费鸠点头，他如今信心百倍。真是恨不得打到北夷大都去。 这一战太关键了，所以就算是朝中有人有各种声音也没用。 皇帝比谁都清楚，败了就离亡国不远了。 京城既然保住了，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有钱的，都怕再出事。 这一回，征收粮草军饷还算顺利。 尽管百姓已经是要弹尽粮绝。好在还是凑齐了。 有粮草的支持，又有北方残部的加入，渡河一战，又是大捷。 而这一回，赫连曜也没恋战，没必要。 他以最快的速度，以最小的损失退出了雄山关。 只是沿途经过的地方全被北夷人大肆屠杀。玉屏州是最惨的，城中人被杀的十不存一。整座城半数化为焦土。 这一回对于大元来说，损失无可估量，但是总算又把敌人赶出了雄山关外。 好事还有一件，那就是锦州府的云至深竟然上书，求陛下封他做个西北王，从此就不打了。 他也是怕了，大军就在北方，要是皇帝顺便叫大军拐个弯，他活不活了？ 两面夹击，小小的一个锦州如何顶得住？ 安帝看着这个消息，也是许久不知如何是好。同意吧显得朝廷怂，不同意也不行，自家事自家知道，消耗不起了。大军在前线一日，就是一日的嚼用。 ------------ 第0228章 君臣谈心 苏南丞被叫进宫的时候，直接被带去了御花园。 这倒是不管老皇帝还是新帝，都喜欢御花园说话。 如今五月初，正是花红柳绿的时候。御花园里也被北夷人折腾了一些，不过他们当时主要是抓人可拿东西，这里的花花草草倒是无人问津。所以稍作整理就恢复如初。 不过，苏南丞到了的时候，竟然远远的就见御花园湖边亭子里不光是皇帝。 还有一个穿着牙白裙子的女人。 苏南丞只当是皇帝的嫔妃。 太子妃韩氏是自尽的，为了躲避北夷人。 新帝登基后，也没立后，不能那么快。总要等先帝的孝期过了再说。 不过他还有别的女人，比不得别的皇子多，也有三四个。苏南丞只当是那些人。 结果上去后就惊讶的发现，这个人是熟人郁广。 这个人之前被长公主带走后并没有马上送去给老皇帝，本就要好好调教一下。她也年纪不大。 结果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 长公主是这几日才把人带进宫，直接留给了如今的皇帝。 苏南丞还不知这件事。 此时他看郁广的打扮，不是丫头，那就是嫔妃。 于是拱手：“臣给陛下请安，给娘娘请安。” “持玉来坐。”安帝笑道。 苏南丞谢过他就坐下。 郁广轻笑：“妾并不是什么娘娘，苏大人日后可别这么叫。” “呵呵，这是郁美人。”安帝笑道：“如今孝期，朕也不能进后宫。就叫郁美人过来陪着坐坐喝杯茶。如今持玉你来了就好了。郁美人你先回吧。” 郁广起身，行礼告退，丝毫不犹豫。 本就绝色的人，经过长公主府上的半年调教，去了当初因为逃难弄的粗糙的皮肤，以及那因为饥饿的面黄肌瘦。有些枯黄的头发。如今更加美丽。 明珠果然没有蒙尘。这样的女子，难怪孝期中安帝也要接受。更是进宫就封了美人。 他说那些话，无非是跟苏南丞说我可没孝期宣淫。 不过这种事，只要孝期别搞出孩子来，大臣们也是不管的。只是先帝这一去，倒是着实看得出长公主的急切。 郁广走后，君臣说起现在的国事。因为皇帝的倚重，如今许多事他都会跟苏南丞说。 先是说了说北边的事，赶走了北夷人，就是要将两处大关重新把守起来。 毁坏的城门城墙都要修葺，还有各处毁坏的城镇……总是一句话，要钱。 又说道西北云至深要求封王这事，皇帝眉头深锁，显然十分不悦。不过万幸皇帝不是先帝那种盲目自信的性格。 他知道如今打不起。锦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打急了拿不下来，再把北夷人引来呢？ “持玉啊，你说眼下这情形，该如何是好？”皇帝留下了苏南丞说话。 他倒也不是全然的问计，就是跟苏南丞聊聊。 “臣并不懂军事，不过如果能叫锦州安稳也是好事。许将军也该回朝了。”苏南丞提醒。 许将军…… 可不么，别说锦州，再过一年两年的，甘阳府也要自成一派了。 皇帝叹气，看看外头天色：“持玉说的是啊，只是眼下，朝中的人也不同意。大军整顿北方本就不容易。” “北方连年灾祸，如今北夷人暂退，可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将雄山关和锦山关加固。守关的将军要好好选。并且守关的将士们缺军饷军粮，不能再耽误了，” 苏南丞叹气摇头：“如今国库空虚，再经不起消耗。必须得要休养几年。否则百姓再也经不起这样的重压。西北军驻扎在甘阳府，寸功未见，却生生消耗当地税收，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时间久了，也是心腹大患啊。” “你说的是，朕昨夜一夜没睡，也在想这件事。只是，一旦调离了西北军，又怕锦州没了压制要作乱。”安帝点头道。 “甘阳府定然不能全部撤军，不过要是陛下同意给云至深封王的话，西北军就可以撤出一半。向将军带的南方军不适应北方的天气，何况如今南方也不稳。不能长久呆在北方不回去。西北军多数是从北方抽掉过去的，不如叫他们一大半回到原处。也可调一部分去北方两大关。” “你说的是。”安帝点头。 “臣虽说是在城防营，但是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所说的一切，也都是一些粗浅的认知。陛下还是要听将军们的。不过臣觉得，如果云至深要做亲王，那就得按着亲王的规矩来。我朝可没有亲王拥兵自重的。就算不能叫他解散军队，也不能叫他再扩张了。”苏南丞道。 安帝嗯了一声：“这些时候，你也劳累了吧？京城里诸多事，你都管了。朕心里都知道。自打朕登基，丧事一场一场的。前日里，朕梦见了皇后。” 他说的皇后，就是他的妻子韩氏。他是追封了皇后的。 “她看着朕，满脸的泪痕，朕醒来后，也是满脸的泪痕。如今想来，这天底下的人有多少都是夜夜泪痕啊。北方被弄成这样，朕是痛心疾首。” “陛下万不可这样想，这些事也不是陛下的错处。事已至此，陛下用心弥补就是。先帝与诸位先皇在天之灵都看得见。您只要尽心竭力便可。”苏南丞道。 说实话，这个皇帝眼下看，颇有些励精图治的意思。 可这是刚登基，只要不是海昏侯，那就没有谁是能登基一个月就搞的叫人给栽上一千多件错事那么离谱。 长久看的话，苏南丞不是很相信老皇帝的种会多勤政爱民。 出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追上了苏南丞：“大人留步。” “这位公公是？”苏南丞诧异。 那太监笑呵呵的：“奴婢是郁美人跟前的人。” 苏南丞点头。 身边原本要送苏南丞的人就让开了。 那太监赶上来笑道：“郁美人有一封信叫奴婢交给您。” 苏南丞说实话不想接，这种私相授受容易出事。 “大人放心，美人对奴婢有恩，奴婢是万死不辞的。您只管收下。” ------------ 第0229章 买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南丞也只好接了。 其实苏南丞没打算瞒着郁广的来历，只是皇帝没问他也不好主动说。 不过长公主只要想叫郁广做她的人，她也不会提起苏南丞。 出宫后，苏南丞才打开了信看。 信件很简单，字迹不是很好，显然是初学。 郁广提了一个要求，求苏南丞将他弟弟隐藏起来，就说已经死在城破那一日。 只要不叫她弟弟搅和进朝中来，她愿意报答当日救命之恩。 苏南丞看着这简单的信，心里的担忧倒是放了下来。 郁广真是个妙人。 她虽说出身卑微，却着实是个有眼界的人。确实，她年幼的弟弟如今出现在人前并无好处。她日后得宠，要是没有娘家也罢了，可一个年幼的弟弟，只能是众人的靶子和拿捏的对象。 倒不如索性托付苏南丞。 她才是个美人，就已经看透了。又或许，她还有别的考量吧。 宫中，郁广站在一盆开的正好的牡丹花前，静静的想着心事。 上头的人或许都觉得百姓是傻子，可她一路跟着爹娘逃难来京城，险些饿死在城外，也该明白这个朝廷有多无能。 长公主出逃，她这种人怎么会被带走。 她是自己机灵，躲在了后院膳房外头的地窖里，才躲过了北夷人的劫难。 否则她这样的容貌落在北夷人手里会如何她都不敢想。 如今被送进宫，皇帝很喜欢她，可她很清楚那不过是因为这张脸。 再绝色的容颜也有老去的一日。可看看这个朝廷，摇摇欲坠。 北方接连遭灾，连年的天灾不断，如今又有兵祸。南方也是乱的不得了。谁知哪一日北夷人再南下，大元就没了。 与其如此，她何苦将自己唯一的弟弟推到人前来？ 叫他衣食无忧就好，他还小，没人天天告诉他，他会忘记自己的。 十年二十年后万一情形好了，再相认也不晚。只要想，总有机会的。 苏南丞不会过多理会这件事。 安帝与大臣们商议过后，西北王这个称号，还是给了云至深。不过也说好，要派大臣进锦州做地方官。 并且要求云至深将长子送进京城做质子。 苏南丞听的……这吴三桂啊？ 要派人去锦州传旨，也是谈判。锦州军不可能散了，一旦散了，云至深拿什么保护自己？ 不过，朝廷日后肯定不能给他养兵，锦州大概税收还是要不回来。 无非就是朝廷和锦州如今暂时和平，迟早还得打。 这种大事，苏南丞可以探听，但是不是都能插手的。不懂的东西胡乱插手也没好处。 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派人去万州府，找卫家主。就是原本栾城那个卫家主。 万州也是被北夷人祸害的地方，不过北夷人只是路过，没有驻足，所以没有大肆的烧杀抢掠。 不过只要是过，就一样遭难。 是叫牛柏去的，早已出发几日了。 十五的时候，人就被请回了京城。不是强迫，确实是请回来的。 苏南丞叫牛柏去的时候就带着自己一封亲笔信。 此时，卫家主站在苏南丞跟前，忙不迭的下跪请安。 当日见，这位苏大人是六品，如今见，这位苏大人已经是正三品了。 官升五级，这样的人，他如何敢有一丝不敬？ “免礼，请员外来，是有些事要详谈。坐吧，这里也不是什么要紧地方。不过是我的私宅罢了。”苏南丞穿的也是便装。 这段时间妻妾不在，他多数时候是在侯府住的。偶尔回来罢了。 卫家主谢过之后坐下，等着苏南丞说话。 “不知卫员外家中如何？万州还好吗？”苏南丞问。 “小人家中还好，因躲避的及时，只是被抢夺了不少财物，杀了几个下人。倒是小人的亲戚全家，只剩下两个孤儿了。万州也是一样，死了许多人。达官显贵家中都难免劫掠。北夷人如野兽一般，着实吓人。能逃出一命，已经是上天垂怜啊。”卫家主红着眼道。 苏南丞叹气：“是啊，此番劫难，是我大元的劫难啊。” 两个人唏嘘一阵才说起正事儿。 “不知卫员外可知道胡商？” “这小人知道，胡商们每年往返于西域与我国之间，他们那边的香料和美酒十分的畅销。咱们这边的丝绸和茶叶也卖的很好。”卫家主道。 “我有心叫卫家主往西域去一次。我会请陛下的旨意，沿途也会有人护送你。既然民间这样的买卖做的好，不如朝廷也做。如今北方这一乱，说不定这商路也断了。如此，也算不得与民争利。” “当然，这其中好处是少不了你的。除了朝廷要交易的东西，其余的你夹带什么都可以。赚了都是你的。卫家主以为如何？” 别说是跟西域，就是北夷没打进来之前，大元跟北夷也有这样的买卖。不过都是民间的。 上面都不禁止。 就是如今打了这一场，什么时候恢复还不清楚。 “苏大人看得起小人，小人自然愿意。”卫家主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他哪有不答应的。 “既如此，明日我就跟陛下请旨。你就先干着吧，跑几次，也叫我看看你的本事。若是果然做得好，咱们的商品也可以增加几样。”苏南丞道。 如今交易的就是那些东西，瓷器，丝绸，茶叶。 西域小国其实不是很稀罕了，见多了。 先把这商路走通，苏南丞自有自己的盘算。 朝廷赚多少他不在意，不过他自己，是需要大量的钱来养着下面的人。 只要路走通了，卫家主可用，他自有下一步安排。得往西域送一些消耗品。那种他们一旦用就一直喜欢的。 卫家主被安顿在一处客栈里，欢欢喜喜的睡了。 如今他家产接连缩水，外头天灾战乱，想赚钱也不容易。 这买卖算是天上掉馅饼了。 苏南丞当然是早就留心这个人，也叫人查过他。 三十出头，正是好年纪，有冲劲又谨慎。人也还算有些厚道，却又机敏圆滑。是个好用的人。 干起来吧！ ------------ 第0230章 四年 苏南丞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不会叫卫家主白跑。 先把路走通，他自有安排。 别的东西先不说，糖是个好东西。 如今糖在大元也是个稀缺的东西，大户人家能用上，也不是每家都用的上。 侯府自然不缺，苏南丞打小虽然待遇一般，但是吃的点心也有甜口的。 蜂蜜也好，糖也好，他都吃的着。 但是民间很少能吃到。 大概是也因这东西在贵族和皇家之间不是个稀罕物，所以没人想到用这个做生意。 也是如今甘蔗制糖工艺也不发达，所以这个买卖基本没人做。 但是消耗品，这是个好东西。 其实还可以酿酒，如今的酒都是未经过蒸馏的发酵酒，并不纯。 但是如今全国都缺粮食，苏南丞暂时不打算酿酒。日后再说。 程铭如今在江南，已经将庄园置办起来，索性写了信，叫他按着方法制糖。 肯定制不出后世雪白的霜糖，但是没关系，甜就行。 安排个商队的事，苏南丞不必费力就办好了。 说好了出发的日子，卫家主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万州，只等着整理好货物出发。 至于跟随的护卫，苏南丞派人传话给信阳的人跟随一部分去。 朝中与锦州之间的谈判也正式开始。 锦州怕大军横扫，朝廷怕锦州出兵。 各有顾忌，也是这几年收成不行，锦州也缺粮，想打仗也没后劲儿。 所以谈判还算平和顺利。 云至深同意将长子送来京城太学念书。与此同时，朝廷派官员进驻锦州，接管日常政务。朝廷发了正式的文书，册封了云至深为西北王。 西北王有权决策庶务，但是要与当地官员商议，并上报朝廷首肯。 再就是西北王不得再招兵买马，如有违反，以谋逆论处。 锦州不必向朝廷缴纳税款，但是朝廷也不会给西北王粮草养军队。 眼下看，朝廷肯定是退了不止一步。这就相当于默认锦州军的存在。锦州不必交税，西北王还可以管着当地的一切。 说是叫朝廷首肯，但是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朝廷管不了。 当地的官员派来生死都在西北王一念之间，有几个人敢头贴跟西北王对着干？ 不过，长远看，其实是有利的。 西北王不许在征兵，那他这七万人总有老了的一天。再过十年二十年的，他也就没力气再打了。 那时候，锦州虚弱，朝廷轻易就能收回。 可惜，可惜啊。那是一个国家正往强盛走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 如今嘛，道理是那个道理，可谁跟你讲道理呢？锦州无非是想暂缓一下脚步，哪里需要十年二十年？只需两个丰年，他们照样可以继续起兵。 朝廷与锦州一样，都只是为了缓口气。 七月底，云至深的长子送进京城，同时甘阳府的兵马也打散，一部分回到了原处。一部分北上在雄山关锦山关驻扎。 向将军还得南下，不过他的兵马不能全带走了。 留下一部分原籍并不是南方的将士们。雄山关的守将左将军已经战死，如今接替的，就是向将军推荐的费鸠。 朝中很多人都反对，他们说一句与费鸠有仇也是不为过的。 但是有人保他，苏家不明着保他也暗着出力。何况费鸠本身是资历足够。 细数这些年功劳也不少，剿匪或者是剿灭孔雀神教，还有剿南方暴民。 又是二十多年前亭州一战的将军，资历拿出来，很能唬人。 朝中反对他的人主要是因为他兵谏带回先帝导致很多大臣家里损失惨重甚至死了人。 他们倒是想说实话，又不敢。 其实可以说费鸠是直接导致先帝死亡的人。但是这话就不好说。 一来是先帝要是跑南方了，那京城也没了。如今大元一大半都没了。 再就是，先帝是死了，可当今登基了，你再说那么多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如今的皇帝？ 在朝为官，你敢说？ 苏家就掐住这一点，蛇打七寸。 成康侯也颇有些追随者，这几个月，朝中多了不少新鲜面孔。死了的臣子那些位置需要接替吧？ 他们不仅不恨费鸠，还得感激他呢。不是他哪有自己今日？ 所以皇帝自然也同意了，主要是如今好将军并不多。 至于锦山关，老聂将军过世了，但是小聂将军此番战功卓着。 所以顺理成章接了他老父亲的衣钵。收拢残部重新驻守锦山关。 当然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锦山关如今大半的兵都是调来的。也有跟来的将军。 少不了一番争斗。 至于许将军，从甘阳府调回原地。至于这几年他有没有生出什么野心都不重要了。 反正接到圣旨后他没有造反，那就不算什么。 这一来，甘阳府辽城等地的税收又重回朝廷。 眼看着好像一切都好，可惜内里的隐忧多的要命。 北夷人暂时退了，人家赚翻了。 锦州是暂时安定了，人家心思活络着呢。 而今年北方的大旱持续，至今没见几场雨。庄稼都干死了，朝廷已经极力赈灾，可惜还是死了很多人。 只是因为今年北方一直调兵遣将，很多地方又因为北夷人杀的死了很多人，所以没能闹起来罢了。 不过南方今年倒是气候不错，没有因为洪水决堤。 经过几个月整编，苏南丞已经将整个城防营控制了个七七八八。 他虽然年轻，却是个心狠手黑的，苗从一向抵不过汪韬略，在苏南丞手上也没占到便宜。 只能蛰伏。 下面几个人不是死就是残，新提拔上来的都是苏南丞信得过用得上的人。 自然服他。 除了一些大家族子弟们，大部分城防营的小兵日子过的都是紧巴巴的。也没机会晋升。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是小兵，永远混不出头。 如今苏南丞给他们机会，谁不心动？ 从十四岁开始入官场，到今年，元隆三十二年，也有四年了。从九品的无用小官到今日终于有了权势掌握住了城防营的三品统领，用了四年。 四年啊，多少人在一个官位上四十年都不得寸进。 ------------ 第0231章 团聚 苏南丞知道，这当然不是自己多有本事。无非还是投机取巧罢了。 他也才十八岁，尚未及冠。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不好走啊…… 已经是七月底了，成康侯早就派人去南边接人。苏南丞也叫人跟去，接丰氏她们回来。 至于程铭，暂时还不能回来，他那边的事正在关键时候。 苏南丞在书房里见了许久没见的方年。 城破后苏南丞问过方年没出事，就暂时没管他。 此时方年跪在地上：“公子！能再见您真是太好了。” 苏南丞扶起他：“不必如此，这几个月可好？你们宣镇抚司忙的要命，我也没见你。” “好，小的好着呢。这段时间不光是忙，简直是神仙打架。”方年笑着摇摇头：“谢大人和统领别苗头，下面的人都在站队。虽说也不是大家真刀真枪的打，但是每天都气氛紧张的很。” “哦？谢岐如今怎么忽然硬气起来了？”不应该啊，谢岐是先帝信得过的人，可先帝都过世了，他不该蛰伏？ “这……大概是因为陛下好像不太喜欢长公主。”方年挠头：“小的听到是这么说的。而且说是最近陛下召见了几次统领之后，有些事就更严重了。谢副统领好像得了什么指点一般。” “小的不是很确定，但是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苏南丞点头，要说陛下不喜欢长公主，这事倒也不是说不通。 他当年一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别说他了，就是当年风头正好的三皇子在长公主那都不算什么。何况他？ 苏南丞可是亲眼见过的，作为长公主唯一子嗣的骆川贤在先帝跟前比不得宠的皇子受重视多了。 长期不被重视的人一旦登上高位会如何来着？ “保住你自己，你也在龙行卫好几年了，许多事不必我说，你自己也知道怎么做。”苏南丞道。 “公子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小的一定会站稳脚的。”方年道。 苏南丞只是给了方年钱叫他上下打点。 其余就只有贺询演的几分关照而已。 方年显然也有本事，这两年没少给苏南丞消息。 两个人说完话，苏南丞就叫方年和杜平安说话去了。并且留他用膳。 这哥俩也有一年多没这么坐着说话吃饭了。 八月初十这一天，苏家的人都回来了。 苏南丞一早就在侯府候着给嫡母请安。 如今的冯氏有了诰命，却不是因苏英渠，而是因苏南丞。 因苏南丞拒绝了封侯，所以皇帝给了冯氏和丰氏两个人诰命。 婆媳都是三品诰命。 这个倒是没有别的用处，没有什么权力。但是有好处，每年都有俸禄领。 对于示下的女子来说，也是个终身追求。 尤其是丰竹君，不过十七岁就有了三品的诰命，这一辈子她都足够了。 夫妻大半年不见，她也是很羞涩的给苏南丞请安。 府里两个又一起去给嫡母请安。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互相请安后，就在正院里摆膳。 也算大难之后的聚首，被送走的人们没见当日京城的混乱与血腥，所以他们只是后怕，却到底不知道怕的是什么。 但是经历过劫难的苏家人，格外珍惜与家人的团聚。 这一顿家宴，吃的又酸涩又开怀。 男人们更是喝的酩酊大醉。 回到了梧桐院，还有李氏和沉氏等着请安。 两个人满眼都是苏南丞，去江南这些时候，她们真的提心吊胆的。 苏南丞喝多了，被李松扶着，只是对她们笑：“都好好休息去吧，吃些好的。咱们不日就搬家。回去后再摆宴。” 丰竹君也嘱咐：“府上今日忙得很，怕是顾不上你们，你们自己要什么叫咱们的人去要。要是不周全的就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别说是两个妾，要不是苏南丞如今本事，她丰竹君在侯府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所以不管苏南丞两口子如今如何厉害，妾室也并不会叫人高看一眼。 送了公子和少夫人回屋，沉瑛娘就有点不开心的撅嘴看冬梅：“你都不难受吗？” 冬梅温和一笑：“这不都是应该的嘛？公子对咱们都好，回家后自会相见的。” 沉瑛娘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就你傻乎乎的。他如今都是三品大官儿了。” “回去吧，你这么好看，怕什么呢？公子什么时候都喜欢你。”冬梅真诚道。 她也会欣赏美貌啊，沉姨娘长得这么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沉瑛娘失笑：“罢了罢了，走吧，去我那睡。” 冬梅点点头也就应了。 在江南时候，她们住的不怎么宽敞，也时常一起躺着。一开始不习惯的，后来发现沉姨娘是个好相处的人。她自己识文断字，却也没看不起冬梅这个大字不是一箩筐的。 冬梅很多东西不懂，诗词歌赋也好，琴棋书画也好，都不通。但是沉瑛娘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大的。 不过，她也喜欢冬梅的善良和温和。两个人相处的始终还不错。 正屋里，苏南丞只是捏了捏丰竹君的手：“君儿今晚要失望了，为夫实在是喝多了，不能伺候君儿了。” 丰竹君脸红透了：“夫君快睡吧。”可别说了。 苏南丞笑呵呵：“这些时候叫你受委屈了，陛下已经赐下宅子，修葺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就搬家。” 他原本的小宅子就太小，如今他是正三品的城防营统领了，没有自己的府邸也说不过去。 再住回侯府就过分了，苏家一门几个有实权的，难免叫人多想。 分开住就很好。 苏南丞就这么絮叨了几句，渐渐闭上眼。 挨着他的丰竹君确信他睡着了，才将他一只手拉进自己怀里抱住，一直不安的内心，像是终于归于平静。 在江南这些时候，真的好想他也好担心他啊。沉氏和李氏亲近，侯府其他人各有各的牵挂。 丰竹君好像哪一头都融入不进去。越是这样，就越是思念苏南丞。 终于熬到了回京，如今夫妻团聚，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前进，还有了诰命，真好啊。 ------------ 第0232章 琐事 后半夜，苏南丞是被一阵雷声惊醒的。 京城今年夏天就没下几场雨，雷雨也就有过一次。 如今都八月里了，这么响的雷声还真是稀奇。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感觉到身边的重量。腰腹上还有一只手。略一想便知道这是丰竹君。 他的娘子昨日回来了。 苏南丞也就不动，继续闭上眼。 旋即又是一声雷，这一次丰竹君也吓了一跳。 苏南丞抱住她的时候她反应更大。 毕竟分开了大半年，这会子睡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被苏南丞搂住拍了一下屁股：“才几日，夫君都不认了？” 不等丰竹君回答，他就翻身将人压住。 外头的大雨落下来的时候，屋里微弱的呜咽已经细不可闻。 到了该起身的时候，外头自有人叫。 苏南丞坐起身：“下了这一场雨就没那么干燥了。你们从南边回来，一时不适应吧？” 丰竹君如今还浑身发软呢，没什么力气的撑着床榻坐起来：“本来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大概是沉氏不适应了。我们都是京城长大的，不过出去几个月罢了。” 苏南丞一笑，回头捏了捏她的脸：“起吧，还得去请安，过几日咱们住自家府邸，就不必如此早起了。你想睡多久都行。” “是。” 两口子去正院请安后，就被留下用膳。 今日不上早朝，但是要去城防营。吃过后就先走了。 陛下赐下的府邸其实之前还有人住，就是户部胡大人家的宅子，胡大人和他家里人死的就剩下两个人了，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宅子。 于是就被皇帝赐给了苏南丞。 这样的宅子是不许买卖的，所以只能是这样。 里头东西当然是胡家人带走了，也有一些被北夷人毁了。但是大面上东西都在。 是个五进还带花园的宅子，着实不小。 苏南丞之前住的宅子那边东西多半都搬去了，只等再安顿一下里头，选个好日子就搬进去。 这事侯府依旧是出力不少，成康侯心里高兴，孙子这么有出息，他当然是尽力扶持。 所以他自己出钱给置办了不少好东西。 苏家各房都有送东西的，加上如今苏南丞地位高了，朝中巴结的人不少，也没少送东西。 所以这宅子很快就安顿的差不多了。 丰竹君带人过去，主要是将她要住的正院，和两个妾室要住的偏远都整理出来。 如今宽敞了，苏南丞直接叫两个妾室各有一个小院子，各自也有自己的私密。 比起原本的宅子里，她们就没这条件。 不过怎么搬家也得到中秋之后了，眼下也只是整理出来。 今年的中秋，侯府人全，自然要好好过。不图别的，还图个劫后余生呢。 本家的人也都来了，也不知是经过这一场大难的缘故，还是怎么，本家人也变得更加客气和恭敬起来。 苏家本家的人都是挺幸运的，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北夷人去过。所以只是听说了灾难，并未亲眼见过。 之前还没什么人搭理的苏南丞今年也成了香饽饽，凑上来敬酒的人多多了。 苏南丞态度很好，来者不拒的意思意思。 倒是叫本家的人愈发夸他好。 连带丰竹君也是被本家的夫人们拉着一个劲儿的夸。 好容易将这令人心累的节日过了，就该琢磨搬家。 看好的日子就在八月十九，东西基本都搬过去了，就剩下人。 十九这一日一大清早，苏南丞就带着丰氏去正院。 此时苏家人都在正院。 给侯爷磕头，给苏英渠夫妇磕头。如今搬出去住是个天大的事，所以不能不行礼。 成康侯叫人扶着他们起来：“有什么事就叫人回来说一声，住得远了，家里有时候顾不到，你们别取心思不好意思说。” 虽说不是第一次搬出去了，但是如今这宅子是陛下赐下的，搬出去只怕也就不回来了。 虽然没有分家，但是除非苏南丞不在做官，不然就不能往下走。 “祖父放心，年节孙儿都会回来陪您，平时也会时常过来请安。有什么短缺自然还是要回来说的。家中要有什么事需要差遣，也可马上叫人去叫孙儿回来。孙儿不孝，还请祖父不要多惦记。”苏南丞道。 “好，咱们是一家子，不住一起也是一样的一家子。你们去吧，早去早安顿，初一的时候回来咱们家宴。”成康侯摆手。 此时此刻的他，或许是因为老了吧，竟有些不舍。 苏南丞礼数周全的带着妻子和两个妾室出了侯府。 他骑马，丰竹君一辆马车，两个妾室一辆马车，加上丫头和小厮，就这么出发了。 新的府邸距离侯府有三条街的距离，直线是不远，可惜直线没有路。所以坐车过来怎么也得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门口，杜平安和李松候着。 所有没事的奴仆都来接：“恭迎公子和少夫人回府。” 苏南丞下了马，走过来接丰竹君下车：“走，回家。” 一家几个人进了府邸，先去丰竹君的正院。 “你这里要有什么不周全的，就找前院的人。咱们家人手不足，慢慢补齐就是了。” 之前各方赏赐的那几个丫头，这回已经全部留在南边，放了自由身，给了嫁妆。就在南边嫁人。反正还有程铭照看。 丰竹君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丫头和陪房的家人的，不过粗使之类的还是不够。 而沉氏和李氏身边就没多少人。 沉氏还好，北上的时候好歹还带着几个亲近的人。 冬梅身边是真的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小丫头。 如今买人是最便宜的，不过也不能什么人都要，慢慢看吧。 “如今咱们乔迁，按理说该是摆酒吧？夫君您升官后也没摆宴，是不是一起办一下好？”丰竹君问。 “不必，咱们家人是全的，可和京城里死了太多人。皇家更是，咱们如今是喜事，却不能办。最好低调些。”苏南丞道。 “是，是我想错了。这确实不能不在意。”先帝都死了呢。 “无妨，你是高兴，咱们自家人摆宴就是。明日你回娘家看看吧。” ------------ 第0233章 商 丰家的人之前是与苏家人一起南下的，不过不住一起。 他们在南边也有些产业的。 “不必，虽说我祖父他们早几个月就回来了，但是常通信家里都很好。咱们才搬家多少事忙不完，我过些时候再回去就是了。” “那你自己看着，不必忌讳那么多，想回娘家就回。”说着，苏南丞看沉瑛娘：“你呢，回过娘家了没有？” “回公子，奴回了。是少夫人的安排，还在家里住了几日。奴的父母兄长都好，问公子好。”沉瑛娘虽然会撒娇，但是当着丰竹君的时候，从不撒娇，特别规矩。 “那就好。至于冬梅，这些时候估摸见过你哥哥了吧？你是个没娘家的可怜丫头，回来咱们家就是回家了。”苏南丞笑道。 冬梅不好意思一笑：“是，哥哥在南边挺好的。多谢公子关心。” “好了，你们各忙各的，都去看看自己的住处。我就先去前院，一堆事要做。晚上咱们正院家宴。”苏南丞起身。 三人送走了她，各自分开。 事是有的，昨日卫肃良就回来了。休息一夜，应该也睡好了。 被叫来了苏府，他请安之后神色激动：“大人不知，西域如今日子不太好过。这一年来，因为北夷人和大元有战事，他们那边很多东西都短缺。咱们带去的东西别的还好说，茶叶可是救命的东西。” “光是茶叶，这回就赚了不少。这是账册，您过目。”说着就将一本账册递来。 随行的当然不光是卫肃良，既然是朝廷的商队，首先是朝廷的人和朝廷的货。 中间夹带的是苏南丞的，也不光是他的。 一向是这样，朝廷的商队有专人护送，但是同时有民间的商人要跟着一起，也没人阻拦。朝廷的商队有专门的护送队伍。 民间的商人还可以自己再带一些护卫。 国库空虚，皇帝也着急进账，所以苏南丞一请旨皇帝就应了。 这种事不大，没有人拦着。 卫肃良出去，主要是带苏南丞的货，他自己想带什么也可以。 跑一趟，他赚的不少。 当然也有风险，这种远距离的运送货物，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不过富贵险中求，不这样怎么赚呢？ 苏南丞粗略的看了看账册点头：“很好。这一路如何？顺利吗？” “回大人，别处还好。去的时候路过辽城和锦州，这两处着实有些乱。尤其是锦州和辽城还有甘阳府交界的地方。匪盗横行。不过咱们这边有官兵还有大人派来的护卫们，倒是没出事。回来的时候倒还好，他们也知道好歹。” “你一路往西北去，情形怎么样？”苏南丞问。 “唉，着实不怎么样。西北干旱的要命，老农说打得井都出不来什么水。地里庄稼一大半都干了。全靠大河。可连续两年的大旱，大河也撑不住。越发细流。只盼着明年会好吧。”卫肃良道。 苏南丞点点头：“要是能出海就好了，想来南边海上生意会更好做。” “这……这几十年，都无人出海啊。”之前也是有的，但是后来海上扶桑内乱，他们国内的人活不下去就做海盗。 闹的周遭鸡犬不宁的。要不然也不需要向将军等人重兵驻防。 就是分散防止倭寇的。 “正因这几十年无人出海，才要出海。不过这事不急，要好好计划。”不能贪多嚼不烂。 “你先休息吧，下一趟出去，怎么也得九月末。这个冬天你就回不来了。我的货物也会安排好。等到时候你运走就是。好好回家陪着家里人。”苏南丞道。 “是，大人。小人打算将家搬来京城了，免得日后不便。” “哦？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处宅子空着，送给你用。就是不太大，不知你可愿意？”苏南丞手里好几套宅子，选一套两进的送他就是了。 “小人如何敢要大人的宅子，这可实在是不敢不敢。” “你不必客气，收下吧。日后你给我办事的时候少不了。你我交情还长着呢。当日在栾城，是为了赈济百姓，对你多有得罪。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不同，如今你我是合作的伙伴，自然要互利互惠。”苏南丞道。 伙伴？ 卫肃良很有些诧异这个词儿。他是商人，素来是叫人看不起的。便是腰缠万贯，也永远比不上那些读书人。 更遑论一个做官的与他做伙伴。 之前在栾城多年，当地官员什么样，他可是深知。 如今跟着苏大人办事，只是去了一样西域，就知道不一样。 本以为自己的货物赚回来的钱大概要交给苏大人一半，自己能留下一半就是好的。 没想到，大人根本没问这些。 如今还给自己一套宅子，真是叫他感动啊。 当即跪谢了苏南丞，也就接了。 制糖毕竟不难，程铭那边已经做了不少， 苏南丞打算一开始就定个高价。这东西日后肯定有人跟着做，先把大头赚一赚。 两种糖，一种是散的，不是雪白，而是微黄的糖霜。 一种是红糖，专门做成块儿。 糖块一两只有两块，就按照一两一两的卖。 定价是糖块一两银子五两，也就是十块。 散糖是一两银子六两。 这种东西一开始肯定是贵族们才买得起，但是不经消耗。 如今的人们见了糖都是喜欢的，要是再往点心里放，那更是用不久。 等他们习惯了用这东西，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销路。如今世道不太平，敢往西域跑的人不多。 反倒是能赚很久。 苏南丞在书房整理思绪，又派人去找马庆余。 罗家的人自然不敢进京，不过马庆余此番是跟着卫肃良一起进京来了，就是为了拜见他。 他们一伙人如今都在信阳住着，如今又被派遣保护商队。从信阳这个偏东北的地方跑去西北也是辛苦。 几年没见苏南丞了，既然他们一伙人是苏南丞养着又认苏南丞做了主上，总是不能常不见的。 所以就巴巴的来了，他毕竟不姓罗，也好几年了，京城里的人不会留心他。 ------------ 第0234章 三年 大概是近朱者赤，当年的罗将军太老实，才会被先帝冤杀。他的儿女和兄弟们也是一样，得了苏南丞的救，就只记得苏南丞的好。 还有他的下属和小舅子也是这么个脾性，所以马庆余见了苏南丞就激动的眼泪流了一脸。 本就是个大胡子，这眼泪哗啦啦的画面苏南丞看的都沉默了好一会。 感情真是太充沛了。 “你们都好吗？”苏南丞等他哭了个差不多才问。 这一问，大胡子又要下跪：“公子关怀，感激不尽。我们都好，都好。日夜祝祷公子和少夫人好，盼着与您相见。” 苏南丞忙扶住他：“好了好了，不必如此，我也常惦记你们呢。” 好一阵，马庆余才冷静下来，与苏南丞说起正事儿。 “鸿雁山如今是不能呆的，得了您的消息，就全都迁去了信阳。信阳好多了，咱们的人分散出来，如今分批跟着商队出去，都历练历练。”马庆余道。 罗家的人和罗兴的手下都是军中的人，带兵是有两下子的。 如今信阳的人有四千多个，这些人打仗是不指望，但是办点事还是很利索的。 “都是你们辛苦了。这回出去你也立功了。我自有一些财物送给你们。”他不说赏赐，大家面上都好看。 其实他也不止一次给这帮人钱了，基本是养着他们的。 “小的多谢公子！小的回去一定跟他们说公子的厚待。如今京城里不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等？我等一定赴汤蹈火。”马庆余道。 “不急，有事会叫你们的，你们也千万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们如今藏匿身形，有时候不得不做些不好的事。但是切记，你们都只是一时落难，找到了好机会，我就会为你们平反。所以千万不要得罪了当地人，不要叫当地百姓憎恨。”可别跟梁山似得，打着个替天行道的幌子烧杀抢掠。 “公子放心，这我们都省得。罗家的家训严明，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公子这话，也着实叫小的心里放心。”还嘱咐他们这个，就是没打算放弃他们。 他们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一直成为被利用办脏事，永远不得见天日的人。 那就太悲惨了，毕竟他们中大部分人，还是希望回到阳光下的。 “你放心，跟随我的人，我都想着你们的前途。如今新帝登基，或许就会有机会。等先帝的孝期结束后，总会找到机会的。这期间，你们绝不能有坏名声。”如今到处都是过不下去落草的，但是只要不来伤害平民，也就没事。 马庆余留在京城三四日后，启程北上。 朝中事，千头万绪，苏南丞要做的事也是千头万绪。 不过，任何一件事，都急不得。 时间缓缓流过了三年，先帝的孝期终于结束。 时年元安三年春末，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苏府花园中，丰竹君扶着丫头的手，在桃树下走着。 身后，冬梅和沉瑛娘陪着她。 丰竹君有孕已经足九月，即将临盆。 她丰腴了一些，精神很好。这三个女人相处的还算可以。 丰竹君本就是嫡妻，又有诰命在身。苏南丞更是从未宠妾灭妻，对她的看重和抬举也叫她在府里足以立足。 冬梅没心眼，本就是丫头出身的，习惯服从，什么都听少夫人的。 沉瑛娘倒是很有心眼，但是她深知苏南丞不喜后院争斗，何况就三个人，有什么好斗的？ 苏南丞对她们都不错。 如今主母怀孕，一旦生下男胎，她们两个妾室也就有机会怀孕了。所以都盼着呢。 “听说后宫又有一个绝色的美女，说是从西域来的胡女。陛下很是喜欢，一进宫就封了个才人。”沉瑛娘道。 “是吗？又一个啊？”冬梅诧异：“不是正月那会子，才封了一个美人？说也是绝色。” “是啊，不过宫里不是有位郁妃娘娘？说那才是绝色，才几年就是从二品的妃位了。我是没见过，姐姐见过吧？究竟是不是那么美呢？”沉瑛娘可不知道郁广的来历。 丰竹君笑道：“要说郁妃娘娘，那是真的倾国之色。听闻陛下有意叫她做继后，不过朝中有人不同意。” “也是，虽说是美，到底没什么身价。”沉瑛娘道。 “郁妃娘娘那么好看，怎么还一直……”冬梅不太理解。 “男人不都那样么。”丰竹君身边的丫头轻声道。 这话就叫丰竹君训斥：“不许瞎说。” “就是，咱们家公子可不那样。”沉瑛娘笑起来。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外头传话说公子回来了。 苏南丞刚去前院换了衣裳才来，见她们都在这里是赏花也过来一起。 “今日天气好，你们倒是赏春呢。我可忙坏了。” “还是训练新兵呢？”丰竹君问。 “是啊，新招的这一批得好好训练。虽说是城防营的兵，比不得外头的，也不能差。”苏南丞接了丫头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口。 这几年，他身量竟是又高了一截。 人也远比前几年结实多了。天天训练新兵，他自己每天也在校场训练一个时辰。不求什么好武艺，至少再有事时候有个自保能力。 “老远就见你们一个个笑盈盈的，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苏南丞问。 “说起了宫里的胡姬。”沉瑛娘道。 “哦……这个啊。”苏南丞轻轻摇摇头：“有个事你们不知道，陛下想选秀。” “啊？这……如今这样，还选秀吗？”丰竹君一愣。 北方接连大旱了两年，第三年才好些，不知死了多少人。 北方修葺关隘城墙，耗资巨大。 如今整个大元都是艰难度日，国困民穷，这时候要选秀？ “朝中不少人是不同意，不过看那样子，陛下也铁了心。”苏南丞嗤笑一声：“不过遴选的都是民女。” “陛下后宫里，粗粗算去，有名分的也有十几二十个了吧？皇子也有四位了，公主三位。如今不过是登基第三年，一出了先帝孝期，陆陆续续的就进了好几个美人……” ------------ 第0235章 寡人之疾 “要说是选官宦人家的女孩子，还可说是有些别的目的，这选民女，为什么呢？”丰竹君也没敢说太明白。 要是选官宦人家的女孩子，那还可以说是稳定朝政什么的。 后宫不缺孩子，不缺女人，还选民女，这是纯粹选美女呢吧？ 苏南丞笑了笑：“你都猜着了。” 丰竹君叹气。 “我还以为他好歹比先帝强。”沉瑛娘小声道。 苏南丞只是看了她一眼，没不许她说话。 自家不必这么在意。 当今确实，别的大毛病还没看出来，这好美色的毛病已经暴露无疑。 看来做皇子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不得宠，不敢太过大张旗鼓。如今可好了，放飞了自我。后宫那些女人里，有好几个都是宫女。 如今出了先帝孝期，想选秀，就是要广选天下美人。 “这些事与你们也无关，既然是选民女，就选不到咱们家来。”苏南丞道。 这倒是，朝臣们家里的女孩子除非自己愿意送进宫。 自然是有人愿意的。 后位还空着呢。 苏家三房的嫡女今年可是整十八岁了，还没出阁。 苏南丞的三叔就有这个意思，不过成康侯直接叫他别琢磨。火速给三姑娘找了个好婆家。 十八的姑娘是有些大了，不过也是因为京中之前出了那事，各家各户都有些耽误了。人家守孝，你不好上门说婚事吧？ 或者说，人家守孝的时候也不能来你家提亲。 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不过京城中也不光是苏家有这个问题，多得是超了年纪还没婚娶的男女。 也就不显眼了。 三叔又想把庶出的四丫头送进宫，成康侯依旧不许。 “苏家如今多少个在朝为官的，要送个丫头进宫吗？断了这个念想，我还活着你就休想，你大哥活着，你也不必想了。” 三叔再是如何，也不敢忤逆父亲，自然只好偃旗息鼓。 倒不是成康侯疼爱孙女，而是他如今不想要这种裙带关系。 苏家如今已经是权臣了，没必要再做外戚，好处都叫你们占了是什么好事？ 皇帝如此好色，就算送个苏家女给他，能宠爱几日？ 苏家女再进宫做了皇后也不见得是好事。太显眼了。 对此苏南丞是觉得老侯爷果然睿智，没什么不赞同。 这二年，侯爷身子不如以前了，不过脑子依旧清楚。家中掌舵依旧是她老人家，苏英渠比起侯爷还是差一定的。 三月的最后一天，丰竹君腹痛了一整日，入夜的时候生下了苏南丞的嫡长子。 消息送出去，成康侯第一时间就叫人来看望。 苏英渠夫妇也是第一时间就派人送来了东西给丰竹君。 苏南丞不会抱孩子，就没有抱，只是看着奶娘怀里抱着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孩子笑了笑。 其实他并不想太早有孩子，但是也没有做什么干预。这几年丰竹君一直没怀上，看得出她自己很着急。 如今有了嫡长子，想必她也安心了。 “照顾好孩子，也照顾好少夫人。”苏南丞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 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这么来到了世上，他纵然没想太早有孩子，也觉得有些感动。 他也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的。 升官时候没有摆宴，搬家时候也没摆宴。如今有了嫡长子，他预备好好办一场。 他这个御前红人，三品城防营统领，也该高调一回了。 所以从孩子出生开始，就叫人开始发请帖。 到时候，势必要好好办一场。 苏南丞进宫的时候，皇帝也问起苏南丞妻子生了没。 “回陛下，臣的嫡长子已经在三月三十的时候生了。多谢陛下关怀。” “好！好！你这就算迟了。你也成婚好几年了，早该有孩子了。”皇帝笑的开心：“来人，赏！赏苏夫人，朕记得小孩子如今不能赏是吧？那就给朕预备金锁，好好预备个大的。等孩子满月送去苏卿府上，给孩子压着。” “臣多谢陛下，臣替贱内与犬子谢过陛下赏赐。”苏南丞忙道。 “不必多礼，你有了嫡子，朕高兴。起来起来。”皇帝扶着苏南丞起身：“朕当年第一次有了嫡长子，心情激动的啊。哎，可惜皇后命苦。”皇帝摇摇头拍拍苏南丞的肩膀。 “皇后娘娘在天有灵，看着您念着她，也会高兴的。”苏南丞道。 皇帝摇摇头叹气：“不说也罢。” “陛下对发妻念念不忘，是陛下情深义重。可是陛下也该立后了，后位空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宫中也有几位公主，终究还需要皇后的教导。后宫嫔妃们，也需要皇后的指点和管束。臣恳请陛下不要过于念着先皇后，还是要早日立后啊。”苏南丞道。 “持玉你说的是啊，只是这后不好立。如今朝中各有各的心思，朕一说立后，他们就吵。朕说立个与各方都无关的吧，好了，更是谁也不愿意。”皇帝为难的摇头。 “对了，持玉啊，你有年纪合适的妹妹吗？索性你们苏家的女孩子送进来封后吧，也没人叫了。” “回陛下，臣如今还有三个妹妹。四叔家的五妹妹今年才十二。六妹妹才六岁。二叔家的七妹妹才两岁……”苏南丞笑道。 “哎呀，朕怎么记得你家有两个合适的？”皇帝皱眉。 “回陛下，三叔家两位妹妹都是定了亲的。是因之前夫家都在守孝，所以耽误了年纪。如今三妹妹出阁在即，四妹妹也就是下半年的事了。” “那就是朕没这个福气了。”皇帝摇摇头。 “是苏家没有这个福气，总会有德行容貌都好的女子适合。不管陛下选谁，臣一定都会站在陛下这一边。”苏南丞道。 “好好好，朕就好好想想。” 出宫的时候，苏南丞还得了别的赏赐。 反正苏南丞是前后两任皇帝跟前的宠臣。先帝时候还有人说三道四。如今可没了。至少不会叫他听见了。 至于说背后说坏话的，那到什么时候也拦不住。 人活着不就这样么，笑话笑话别人，再叫别人笑话笑话你。别弄到面前来，就能凑合过。 ------------ 第0236章 财力 不管皇帝想怎么样，苏家都是表示赞同的。 就这一点上，皇帝对苏家就很满意。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外戚支持，如今想要一个家族鼎盛的皇后，可朝中臣子们都想要送女儿给他吧，他又觉得这些臣子都是想占便宜。 所以苏家这样，一心扶持，又不送女儿进来，就叫皇帝觉得很满意。 所以成康侯不管是真的把握了皇帝的心思还是出于别的考虑，都是恰到好处。 苏南丞本人更是不参与这事，一心一意做自己的。 接连跑西域三年，卫肃良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不说，苏南丞的财力当然是直线上升。 从他这里送出去的糖十分的畅销，果然在如今时代，这个东西是极度受欢迎的。 人们的饮食远不如后世那么丰富，一点点甜味，就足以叫大家心满意足。 西域那些皇室最是喜欢，而且他们有钱，花得起钱。 苏南丞陆续叫人又做了不少香胰子之类的小物件也是很受欢迎的。反正钱是源源不断的来。 程铭足足在南边呆了一年半才回京，苏南丞如今已经不把他当小厮了。程铭能干，再做小厮就是浪费。 所以直接叫他管苏南丞的买卖和钱。 包括城中的铺子之类的。 专门在府里给他留一个小院住，一开始程铭死活不肯。不过后来也妥协了。如今在府上他地位不同。 也过问府里的琐事，没事时候也伺候苏南丞但是地位明显不一样。 此时，是刚去江南两个月回来的程铭跟苏南丞坐在府里的小花园说话。 “南边如今虽说看着还好，其实不安稳的很。孔雀神教的人和救元会的人天天打。这两家都挺厉害的。”程铭摇头。 救元会是这二年新出来的一个教会，打着救大元救百姓救苍生救天下的幌子。 他们的会主文虎，就是当年起义军最厉害的那一个。这几年朝廷几番剿灭，义军不见了，不过却有了大大小小的帮会教会。 这个救元会很有些发展势头，对百姓也不错，时常接济穷人，很是受到了南方百姓喜欢。 这种‘劫富济贫’的事做得多了，闹的南方乱糟糟的。如今很多南方富庶的人都恨不得搬家。只可惜树大根深，没有办法。 于是就雇人看守自家，反正这年头吃不饱饭的人多得是，就雇来看家护院。 苏南丞在南边的庄园里也雇了不少人看着。 听程铭的话，苏南丞点点头：“你也辛苦了，这回回来就把婚事办了吧，可有什么不满意的？”之前，苏南丞就放了他的奴籍，如今程铭是自由人了，婚事也是苏南丞给他找的。 丰竹君娘家大嫂家中的庶女。 这身份配给程铭，是程铭高攀了，何况那位姑娘生的还不错。 不过丰竹君娘家大嫂家出身也不算太高，永安伯自己找的低门小户家的女孩子。程铭虽说是个下人，得了自由身也不是什么出众人物。但是他却是苏南丞信得过的左右手。哪怕是个做生意的，日后也难过不了。将一个庶女嫁过去，日后岂不是有好处？ 程铭起初很是意外，又不敢接受，还是苏南丞给他底气。 “如今你是管着我买卖的总管，日后有你的出息。我走高一步，你就走高一步，不必担心配不上别人。对人家好些不也就是了？” 如此，程铭才敢应了这婚事。 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反正认定了这一辈子都要为公子赴汤蹈火。 要不是公子把他从那个泥潭救出来，说不得他早就死了。便是活着也是一辈子的没指望。哪有今日呢？ “小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很好。就是婚后总不好住府里了。就不能伺候公子了。”这一点程铭还是很在意的。 毕竟最开始时候他是想做一辈子小厮来着。 “能在大事上帮我，不比端茶倒水的好？”苏南丞笑道。 程铭应了，他也知道，公子缺的是有用的人，不是伺候的人。就是他自己不舍的罢了。 朝臣们到底是拦不住皇帝要选秀。主要是皇帝妥协了，选了唐太师的嫡孙女唐氏为皇后。 已经下了圣旨，只等下半年就迎进宫做皇后。 有此一来，唐太师就不好再拦着陛下选秀。唐太师是朝中寒门和清流出身官员的代表。他不拦着了，那也就有很多人不拦着了。 成康侯几个也表示没意见，再有别人说什么都拦不住。 皇帝圣旨下，要各地官员选拔秀女。 每一个府都要出二十个以上的美女。 这圣旨发下去各地可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如今日子难过，老百姓本就被逼迫的卖儿卖女。朝廷要选秀，也不吝为一条出路。 可架不住到了各地官员那里，就出幺蛾子。 贫民家有貌美的女儿就算是不愿意送去也不行，不送你就全家下狱。 其他的有钱的乡绅地主家要想送女儿进宫博富贵，你就得重金贿赂当地官员，这才能加上一个名额。 反正随着圣旨到了各地，百姓们就开始怨声载道。 这些事，苏南丞眼下都不管。他的儿子要满月，府里的宴席要摆起来了。 他要大宴三日，请来了最好的戏班子，所有该请的亲朋都请来。成康侯做主，苏家所有的亲戚都来，包括本家的那些人。 朝中有交情的官员也不少，就好比当年的周颖周侍郎，甚至是工部那位胖乎乎的韩尚书都来了。 长公主送来了贺礼，骆川贤是亲自登门。 还没开席，皇帝的赏赐就送过来了，那么大一个金锁，是给孩子挂在屋子里的。 还有一些别的赏赐。足叫这里的人看着都夸一句陛下果然看重苏统领。 前院客人多，后院也不少。 丰竹君还没什么力气，今日后院是冯氏主持。她这个嫡母一向聪明，自然不会在这里摆架子。 但是却将当家主母的样子拿出个十成十，面子和里子都给足了苏南丞夫妇。 前院里谁都要夸一句成康侯后继有人啊。 这夸奖竟是要越过了苏英渠。不过苏英渠是苏南丞的亲爹，听着这些话只会笑着点头。倒是不会在意。 ------------ 第0237章 要完 在意的是苏锦丞和苏仪丞兄弟，以及苏宁丞这个长房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苏仪丞其实也还好，白孔雀这几年变化着实不小。他只是知道大哥不高兴，也就跟着不高兴罢了。 苏锦丞才是实打实的失落和不甘心。 明明他才是成康侯府的长子嫡孙，也曾是祖父和父亲最看重的晚辈。可如今…… 如今外头说起苏家子弟，第一个就是七弟苏南丞，而不是自己。 七弟太过有本事，如今谁还在乎他只是庶出？谁还在乎他母亲当年只是伺候父亲的一个奴婢呢？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尴尬。 他也有一些交情不错的人，可多数都只是这些官员们的子弟。 可他苏南丞如今凭借自己，已经跟朝中这些官员本人交好了。 这如何叫他不尴尬不生气？可这场合他能如何？再是怎么样，苏家的人也必须团结。他决计不会在这种场合表现出一点。 只是笑容苦涩是真的难受啊。 大宴三天，苏南丞完全展示了自己的成就和家底。宴席上的菜色足够好，三日的招待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和不足。 虽然有人怀疑是成康侯给他做门面。但是小苏大人如今确实已经很厉害了。 小公子出生，城防营兄弟们也凑了份子送礼。 苏南丞更是照顾他们，基本每个人都得了好处。 如今城防营里的人首先认的是苏南丞。 一切都很顺利的办完了孩子这个满月酒。这几年欠下的宴席一次补齐。收的礼物真是堆成一座山，还没整理。 “好好整理，单子列出来，我过几日看。”苏南丞嘱咐李松。 他可不想细看礼单了，用箩筐装着都要好几筐子，一个个看下去要累死。叫人写在纸上给他就行。 这礼单也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的，他不在乎送的多少，是不是贵重。而是看看大家对他的态度。礼单是很直白的一个表现。 随着苏南丞家摆宴结束，皇帝的选秀大业也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 各地已经有送秀女进京的，六月就要大选，如今有些地方怕是还赶不及呢。 秀女还没到，皇帝就有了新花样，他要造船。 不是什么战船，就是能在宫中玉清池游玩的船。要三层大小。 内事省的于大人跟苏南丞走在一起，刚散朝，就说起这事来了。 当然，要造船这事并不是早朝说的，这种游戏的事，皇帝肯定不会在朝堂说起。 “陛下只说要大，要精致，也没说怎么个精致法。这事儿闹的……”于大人摇头叹气的。 苏南丞心知他跟自己来说这事，绝不可能只是随意说一句就罢了。 索性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有这个心思？这是要游湖？玉清池中不是本来就有船么？是怎么不满意？” “嗨，原来的不够大。陛下……这不是刚封了一位婕妤么，就是来自西域那一位。如今称眉婕妤，说是那一位想要游湖。” “梅婕妤？” “呵呵，估摸您还不知道，这个眉，是眉眼的眉。陛下说这位眉婕妤眉眼如画。”于大人这话说的就有些意味深长。 苏南丞也是一瞬沉默，哪有正经的嫔妃用这么一个轻挑的字的？ “什么时候封的，这我还不知道呢。”苏南丞问。 “就昨儿的事，还没正式办。”于大人轻笑：“总之就是想游湖。陛下的原话就是要大要精致，咱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办合适。想着苏大人最是了解陛下心思，您说，咱们陛下是怎么个意思？” 苏南丞摇头：“这我可不好说，只不过这造船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弄好的。不如开工后，您拿着图纸隔几日就问问。说不定到时候陛下看着图纸，就有想法了呢。不过，这也得花不少银子吧？” 单为了皇帝要赏玩，估计更费钱。 “那也没办法，陛下要，就只能做。”这虽然花钱，好歹算小事呢。 与于大人分别后刚出宫就瞧见宫门外头站着的骆川贤。有几个陪着他。 苏南丞倒是不知他在等谁，眼下见他一回头看见自己就走了过来才心里有数。 与他见礼，索性一起上了骆川贤的马车。 “小侯爷是有事？怎么亲自等着，叫人来叫我一声就是了。”苏南丞道。 “我瞧着你跟于新说话，估摸也就一会，等一下也无妨。他找你什么事啊？”骆川贤问。 苏南丞就把造船的事说了。 骆川贤皱眉：“怎么好好的就要造船？那玉清池里不是有船？”先帝那会也游湖，他还陪着坐过好几次呢。 苏南丞轻笑：“为了博美人一笑吧，宫里又多了以为眉婕妤。还是眉眼如画的眉婕妤。” “就是那个胡姬？”骆川贤问。 苏南丞点点头。 骆川贤叹口气：“我以为我就算好色了，比起陛下，真是自愧不如。” 小侯爷如今比过去稳重多了，其实对女色没有那么爱好了。更不会再去追着一个花魁。 “自打除服后，陛下后宫进去多少个，还不够？秀女马上进京，如果日后都这样……”那还不如先帝呢。 你好色可以，美人要什么就给什么，或者说美人没要，你就要给，那不是要误国？ 苏南丞内心是平静的，果然老皇帝的种也没什么好饼。 但是作为皇室成员的骆川贤，大概对这个皇帝还是有一些指望的，不切实际的指望。 哪怕如今的皇帝是防备他，并且对长公主并不怎么看重。 “于大人说陛下说的含湖，只说要大，要精致。到底不知道怎么才是好。前几日还听说陛下要立后的排场大。过些时候秀女进宫又不知要如何铺张。”苏南丞澹澹的。 “持玉你是不是很失望？要是先帝没事……以他的身子，如今只怕也好好的。”骆川贤道。 苏南丞心说失望的是你吧？ 不过嘴上还是道：“我不敢这么说，陛下对我并不差。先帝和当今，对我，对苏家都是恩重如山。只是有时候，我也盼着大家都更好。北夷人破京城那样的事，我有生之年不想再看见一次了。” ------------ 第0238章 造船 骆川贤面上的晦涩一闪而过，叹息了一声：“是啊，没人想再看见那样的事了。” 可惜，如今的皇帝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他也非是什么忠臣良将，可好歹还知道如今大元不好，内外交困。可陛下的心思不在这里。 陛下年轻，当年大概是一直不得宠，如今真是控制不住。 这没秀还没选，后宫就有这么多嫔妃，后头真是不敢想。 “还是别说这个了，小侯爷找我是什么事？”苏南丞问。 骆川贤这回真是长长的叹口气：“走吧，找个地方说，三两句说不清。” 苏南丞点头，两个人就去了明月楼。明月楼上午当然不做生意。他们都是下午才开始的。 不过，小侯爷和苏统领来，他们高兴着呢。 鸨母杨妈妈扭着腰赶紧来问好：“奴家给两位大人请安了，这是什么风把您两位吹来了。” 虽说这些产业是骆川贤的，可他这几年鲜少来。 “别废话，我们谈事，上些吃喝酒就行。一会需要什么再叫你们。”骆川贤道。 “是是是，奴家这就准备。”杨妈妈忙不迭道。 不多时就上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膳食，虽说这半上午的，午膳也还早，但是年轻人有吃就吃，也吃的进去。 送上吃喝，鸨母还亲自烧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准备给两个人泡茶，这才退出去。 “吃点吧，正好我起来不早，急着上朝就没吃。”骆川贤道。 苏南丞说了一声好，也就吃起来。 大概等小侯爷吃了个差不多，才开口：“这几个月，龙行卫的人派出京城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不是说查各处税收了么？”苏南丞一直觉得这事就没必要。 几个龙行卫出去就查的清楚？如今大元上下贪腐已经是成了一个既定事实了。 真正的官官相护，所以查什么，除非下死手，可下死手的话，可能会鸡飞蛋打。 “唉。”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摇摇头看苏南丞：“我以为，陛下是想要查各地税收账目。结果陛下是想……” 他好像在忍耐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深吸一口气：“陛下是想效彷先帝那时候要求权贵们退地，还想叫各地权贵捐钱。” 苏南丞一愣，快子上夹的豆腐抖了一下，他低头吃进去。 半晌才道：“当年栾城地动，陛下还是太子，那时候是真的千钧一发。若不见功绩，回京无法面对。前后都无路可走，所以当时能那么做。可终究也只是抓了几个商人。如今陛下要全天下的权贵都捐钱退地？这是不是异想天开？” 骆川贤又倒了一杯茶，默默喝着显然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国库空虚，陛下心里着急，你我也该理解。只是这法子只怕是要出事啊。”苏南丞道。 如今大军在北方驻扎，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钱。还有西北王那边还有七万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管？为了防备他，川宁府常年驻扎两万人。 这都是钱。 皇帝经过城破那一遭，是死也不敢不管军队的。 至少不敢不管北方的军队。那军队给了，如今大元这个青黄不接的样子，就到处都紧巴巴的。 苏南丞合理怀疑皇帝就是为了要纳妃子，娶皇后，所以想大把花钱。 “着急，如此做有用吗？先帝那时候都没做成，如今……”骆川贤皱眉。 “这事陛下只跟小侯爷私下说，还没拿到朝堂说。只要是说出来，没人会同意的。”苏南丞道。 天下这个顽疾几十年上百年了，哪里是皇帝说了就能割了？ 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人不假，可惜你只有一个人。下面的官员却能因为利益拧成一股绳。 如今动大家的利益，谁干？ 凭那么几个没有实权的清官？ 骆川贤心情说不出是低落还是失望，先帝那时候湖涂，人还能想着他好歹来了，再湖涂也没几年了。 下一个皇帝上来，总不会还那么湖涂吧？没成想，这下一个上来倒是年轻，有盼头。 可短短几年，就显出他的湖涂来了。 这一位可是真的年轻，而立罢了，这要等他死，等什么时候去？ “放心吧，我今晚就回侯府。跟我祖父父亲商议商议这件事。朝臣们不会同意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同意的也不敢说。”就算想着花点钱免得麻烦，也没人敢做出头鸟。 骆川贤点点头：“你一会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事多。” 两个吃过这顿便饭就散了。 苏南丞离开的时候，先叫李松去侯府说好晚上过去。 自己往城防营去。 入夜时候，苏南丞骑马回了侯府，被人一路迎接进来。 先去后院给冯氏请安，刚过去在门口等着，冯氏叫他进来，就见小冯氏伺候在跟前。小冯氏肚子大了，这是第二个孩子，头前生了一个没立住。 “给母亲请安了，表姐好。”苏南丞道。 “不必这么多礼，你这会子回来是有事吧？有事你就去忙你的，你这孩子就是客气。还非得巴巴的来给我请安。咱们是一家子，还这么讲究吗？”冯氏笑道。 “是有事，也没那么急。给您请安是规矩，规矩不能错。”苏南丞轻笑道。 “七叔最讲规矩不过，母亲您心里高兴着呢吧？”小冯氏故意打趣了一声。 三人都笑了，也就说笑了几句，喝了一口茶，苏南丞就先走了。 他走后，屋里两个冯氏的女子收起笑意。 冯氏道：“看看他，再看你两个表兄，怪他们不争气。” 小冯氏低头：“您这话说的，哪里就不争气了？只是七叔这样的太例外，多少大家族里，几代能出来这么一个呢？抛开七叔看，大伯二伯哪里就差了？” 真正差的是她自己的夫婿，至如今也只是有个九品虚职，眼见着是没希望升上去的。 “是啊，他太出息。他姨娘倒是去的早，没能享福。还好，我虽说对庶出的不见得多好，好在没磋磨过他。叫他如今还能恭敬有礼，不至于记恨我。”也不至于害我的孩子。 ------------ 第0239章 昏君啊 “母亲是最好的，怎么会磋磨庶子呢？”小冯氏道。 “罢了，不说他，你坐下来。谁用你给我立规矩了？好生养胎，这一回府医太医都说好，定是好。”冯氏还是心疼侄女的。 苏南丞并不知道身后两个冯氏说他什么，他这会子已经在前院书房里请过安坐下来把事情说了。 “这事既然陛下是叫龙行卫的人做，那应该是还没几个人知道。小侯爷告诉我，大概也是想叫我提前跟您和父亲提醒一声。这事……”苏南丞摇摇头：“异想天开了。” 成康侯没说话，苏南丞三叔皱眉：“当今这是登基的太容易了啊。” “慎言。”成康侯这才开口。 苏英渠看了一眼弟弟道：“你这话，倒也不错。” 可不就是太容易了么？以前一向不得宠，忽然做了太子，忽然做了皇帝。他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学，就成了皇帝。 这几年办事想一出是一出。 苏南丞又把花船的事也说了：“于大人担心啊，如今后宫就这么多人，一个眉婕妤就叫陛下要造船，日后还不知如何。” 想到这里，苏南丞倒是意外郁广这个人，容貌那般美丽，陛下也着实喜欢。 不然怎么会短短几年就成了从二品的妃位呢？可是她竟是莫名低调。 如今宫外只听见陛下别的女人各种名声，鲜少听到郁妃不好的话。 “造船是小事，咱们也不必说什么话。不过这退地和捐钱，难。”成康侯道。 “付家的皇帝都不正常。”白孔雀忽然道。 “闭嘴！”成康侯呵斥了一声，倒也没继续说什么。 白孔雀就应了一声，坐着不说话了。 可这话也没什么错，可不就是没什么正常人么？不过先帝的儿子里，硕果仅存的就这么几个了。 当年的废太子还活着，可也已经无人问津。宫里十五皇子还活着，但是才几岁大。 再说了，废帝？那可不是小事。 “小侯爷大概也就这意思，怎么做还看祖父和父亲的吩咐。孙儿反正是不接触这事好。”他如今掌管了城防营，京城半数的兵在他手里。别的庶务就不会明着插手。 “你不必管，这事你不必沾手。要说占地这事，陛下要是管，第一个就该管他的岳家。”苏英渠哼道。 韩皇后是死了，可韩家可还在呢。因为陛下对韩皇后愧疚，对韩家极好。 韩家本就没什么家世，当年先帝给他娶亲也是随便选的一家。 如今韩家是有爵位，没什么像样官职。 荣国公府占地前年闹的沸沸扬扬，多少人上折子？有韩家在前头顶着，皇帝办谁家？ 他年前可还在朝上说对不住韩皇后，对不住韩家呢。 如今要自打嘴巴不成？ 苏南丞嘴角一抽，这皇帝真是四处漏风。 苏南丞留在侯府吃了晚膳才回去，没去正院也没去后院。 是李松问了一嘴要不要请姨娘们过来，苏南丞才道叫沉姨娘来吧。 沉瑛娘好几日没见苏南丞，见了他就撒娇。 她如今愈发驾轻就熟，才来请安，就顺势拉住苏南丞的手，大拇指就在苏南丞手上按啊按的。 扬起漂亮的脸蛋，用那一双漂亮氤氲的眼睛委屈的看人。 苏南丞失笑捏她的脸：“不就几日没去你那？就委屈了？” “奴哪有，知道夫君忙啊。”沉瑛娘还不承认，又亲手给他倒茶，伺候他更衣。 苏南丞由着她，等弄好了才揽着人进内室：“吃过晚膳了没有？” “吃了，今日有一道烩豆腐，以前没吃过。瞧着烩的湖涂的一碗，味道竟是不错呢。”沉瑛娘不肯松手的拉着苏南丞滴咕。 “那是你如今总算学会吃北方的东西了。”沉姨娘一直更喜欢南方的吃法，他也不管。反正有专门的厨子。 他从不勉强她们吃什么呢，不需要跟自己一样。 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忌口的人，鲜少有什么不吃。不吃的那两样，也不是什么常见的。 所以丰竹君也好，沉氏和冬梅都不在这方面可怜委屈自己。 “夫君今日在哪里吃的呀？”沉瑛娘撒娇问。 按理说，妾室是不可以问男主人行踪的。 不过她爱撒娇，问了也就问了，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不能说。 “侯府，今日有事回去了。”苏南丞果然不在意。 但是这方面，冬梅懂事多了，从不问。 当然，也可能不是懂事不懂事，就是不太敢吧。 苏南丞将人抱在怀里：“还在喝药么？” “喝了，苦的很，都不想喝。”说起药，沉瑛娘叹气。 这不是嫡子也有了，妾室就不必再避孕，不然长期避孕对她们自己也不好。 于是就请了郎中给她们看看身子。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沉瑛娘有些小毛病，不调理是不可能怀孕的。 这是她本身就有些不调，这几年没注意就严重了。其实能治好，就是需要时间。 “要是奴不生孩子，会不会过几年您就不理会奴了？”沉瑛娘这回是真委屈。 “不要胡说，喝药是为身体。你就是不生孩子，难道老了要病痛着过？至于生孩子嘛，就算你生了我也可能过几年不理你。”苏南丞故意逗她。 沉瑛娘笑起来：“夫君可真坏，这是假话，我听出来了。” “那就好好喝药，先把这几个月的喝了。下回叫太医给你看。”苏南丞捏她的鼻子道。 “唔。”沉瑛娘靠着苏南丞，在他脖子上亲了亲。 苏南丞闷笑一声将人翻身压住：“难怪不爱喝药呢，瑛儿精神十足。来，夫君好好检查一下是哪里不好。” 说话间，帐子放下来。 外头伺候的人都退远了。 春樱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今日有点潮呢。” “是啊，被子明儿要拿出去晒了。”夏荷也道。 “热水都预备着，有秋菊一个人够了。”春樱道。 “沉姨娘用水多，你说是不是因为人家是南方来的？南方可是从不缺水的。”夏荷问。 “是吧。说起来我之前可一直为冬梅姐姐担心呢。” 春樱没说明白，但是夏荷听懂了，于是只是笑了笑：“睡吧。” 担心个啥？都是主子们的事。 ------------ 第0240章 消息 第二天时候苏南丞在城防营里接到了来自北边的信。 当年北夷人退出去的时候，也带走不少元人。 男男女女，带走的都是奴隶。 苏南丞和费鸠也就安排了几个出去。如今几年过去，渐渐有各种消息回来。 因为过去的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混多好，所以得到的消息也比较零碎。 至少知道这几年北夷内斗结束，赫连曜终于统一了他们国内。 当年跟他一起南下带领另一队兵马的那个是他一个叔叔，去年时候已经病死了。 荣安公主还活着，还是他的大妃，并没有更多消息。 苏南丞将信烧了，坐在桌前想事情。 如今北夷人内部没了问题，赫连曜又年轻，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虽说前两年因为大旱有些艰难，但是他们从大元劫掠的财物不少，也足以支撑。 这两年怕是也缓过来了，可谓是兵强马壮。那么赫连曜会不会再一次南下？ 如今还没有这个苗头，但是保不齐哪一天就要再度南下。 相信这一次，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那时候，北方顶得住吗？ 国库空虚，各地贪腐严重，平时的粮饷都勉强，一旦开战，消耗的起？ 按说大元这么大的地方，是不可能养不起军队的。只是如今官员们中饱私囊太厉害了。圈地这件事更是没法说。 已经是恶性循环，天灾越多，百姓越是没法活，地就更是低价卖给了有钱人。 那些有官职的，有功名的，都不必交税。如此一来，他们占据了大部分的田地却不交税。那税就更重的压在本就难以为继的百姓身上。 交不起税的百姓不得不继续出卖土地…… 就这么周而复始，不过几年，耕地还是那么多，可税收就越来越少。 当年京城差点被破也刺激了很多人，如今下面人敛财越发不知轻重了。 尤其是北方这些受到了北夷人创伤的地方的人，有能耐的都往南去。北方本就艰难，又死了很多人，如今各地都是人很少。 这种情况下要是北夷人再打进来，一旦破关，后果不堪设想啊。 苏南丞叹口气，叫人进来。 「把吴大人叫来。」 门口的人应了，不多时吴三灯就过来了。 「大人，您叫卑职？」 「坐，陪我说说话。」苏南丞指了指一边椅子道。 「哎。」吴三灯坐下，扭头看苏南丞：「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南丞摇摇头：「我接了一些北边的消息，北夷安稳下来了，我想着再过个几年，指不定他们又要南下。」 吴三灯也是跟着叹气：「是啊，这事一直悬着。可惜当今还有心情选秀……」 「你还不知道吧，向将军病了，应该是病的不轻。」苏南丞道。 向将军五十多，按说不算老，可在这个时代就不年轻了。 「这……什么病啊，还能不能治好？」吴三灯一愣。 「肺不好，咳嗽的不轻，年初那会就有消息说咳血。只怕是不成了。」这种病，如今是治不好的。 「万一向将军过世那可不是好事，南方军还有谁管得了？向将军的儿子可不是那块料。」吴三灯皱眉。 「可能会是万将军，就算不是，也会有人保举他。」万将军算是与成康侯交好的。 成康侯会促成这件事。 「届时，京畿驻军的将军也会有变动，步兵营的贺统领会调任。季副统领接了统领一职。我想叫你进步兵营。以你的资历也可以再挪一下。」苏南丞道。 「这，只要是您的吩咐，卑职都愿意。」吴三灯道。 「咱们的资历，是不足以进地方军管事。也做不了，但是在京城不能没有权利。一个城防营是不够的，须得城防营，步兵营，羽林卫都在咱们手里才行。再有一次攻城，不管怎么说，能护着咱们自家老小活命。」苏南丞道。 「大人说的是，卑职听您的。」吴三灯内心激荡，隐约也感受到了什么。 眼下还是皇帝选秀一事最在眼前。 五月里，陆陆续续的各地秀女进京，同意住在礼部安排的地方。 名单里是有六百一十八位秀女，不过要以实际到的数字为准。 地方远的，也可能在路上出点意外，比如病重的，受伤的就不能见陛下了。 还有就是可能病死了，或者是其他原因导致死亡的，也就不算了。 如今各地盗匪频出，光是听着这是送给皇帝老儿的女人，就有人抢。 所以实际到的数字还真不敢说能满。 因进京的人多，秀女们每一队都是有很多人护送的，所以城防营这几天也忙着要巡逻保护京城安全。 城门口进进出出都要盘查，免得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 「听说嘉陵府有一对姐妹花，说是绝色，定能入选。」 「是吗？我听说泰州府也有个绝色，一定能入选啊。」 「还有储宁城说是有个姑娘也是长得好，但是听说有些北夷人的血统。」 「啊？那还能行？那不是有仇吗？」 「但是生的好看啊。」 「嗨，宫里不是还有胡姬么？」 「那不一样，胡姬又不是北夷人。」 「说什么呢？」郑成业整理了一下头盔走过去，东城门口，城防营的人正在聊天。 见他过来，忙站好：「郑百队！」 「说什么呢？」他摆摆手叫他们放松。 一个小兵就嘿嘿笑的解释：「俺们说各地的美人呢。老五说储宁城送的美人有北夷血统，这……不能留下吧？」 郑成业嗤笑一声：「好歹是个人，只要长得好看，母猪都能留下。好好站岗。」 众人喷笑过后，赶紧站好。 郑成业不屑的想，就当今这个德行，肯定不会在乎美人有没有北夷血统。 下面人敢送上来，估摸也是断定这一点的。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摊上这么一个急色鬼皇帝，大元百姓真是造孽啊。 不过这样的皇帝，叫下面人看不起也是很正常。郑成业这么说话也就不新鲜了。 就在选秀开始的前一日，朝中接到了向将军过世的消息。 从南边传过来，发的是加急，但也过了四天。 ------------ 第0241章 荒淫 一代将军就这么病逝，皇帝当然要下旨安抚，诸多的赏赐给向家人。 万将军也被调去了南边，不过还要时间才能到。 可惜，就算是向将军这个忠臣良将病故这个档口，皇帝也不会停止选秀。甚至舍不得因此推迟几日好叫人看一看他在乎老臣。 多少人寒了心不好说，至少还是有言官上书请陛下暂缓选秀的。 可惜，全部都石沉大海。 选秀还是如期举行。皇帝亲自坐镇，带着自己的几个嫔妃，就在御花园里大选。 没有什么家世的考量，也不需要什么才情本事。一切只看容貌身段。 第一天，就选出了四十多个人，全部留下了。 先帝那时候，最多的一次，也就一场选秀下来，全部留下过六十个。 当今这个选法，五天后，他怕是要留下二百多人。 后宫里当然容得下二百人，两千都行。可皇帝这么干，简直太过荒唐。 果然，五天过后，宫中直接留下了二百一十二个秀女。其他的，皇帝赐出去了一部分，其余返回原籍。 苏南丞就接到两个皇帝「赏赐」的秀女。 选秀结束后的第一个大朝会，皇帝就借由身子不适没参加。 大臣们站在大庆殿中，面面相觑后，有人抬脚离开。 有些老臣痛心疾首，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南丞跟成康侯与苏英渠走在一起：「怕是以后，陛下的「不适」要常有了。」 「你我做臣子的，还能如何？听话罢了。」成康侯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着，没看苏南丞，只是眼睛看着前方。 苏英渠嗤笑了一声没说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先前还不想，如今这「荒Yin无度」四个字，给当今可太合适了。 苏南丞也只说了那么一句，就安静走路。天还黑着，四周都是人，不过也都不说话。 苏南丞看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里的皇帝们荒Yin有很多是后人的杜撰，为了抹黑他的生平。 为了政治立场，为了所有的一切。 但是也有一些皇帝是真的荒Yin到不可思议。 那时候苏南丞想，作为一个皇帝，想要享受有太多享受的地方，怎么就这么低级？ 时至今日，他见到了。 一个只沉迷于美色的皇帝，能有什么高级的追求？ 他能从这种事里找到快乐，就是追求。 有成康侯的帮助，以及苏南丞自己的安排，很轻易的将吴三灯放进了步兵营，成为了正六品的参将。 只是个六品，也不会太过遭人注意。 但是，大多数人不注意，也有人会注意。比如刚成为步兵营统领的季统领。 当年栾城一事后，他就觉得苏南丞不是一般人。这几年大家一直有交集，他是一点也不敢看轻了苏南丞。 如今吴三灯这个人过来他手下，他就很警觉。别人不知，他是比谁都清楚吴三灯就是苏南丞的心腹。 将心腹调来他这里，会是普通的调任？ 可惜自己能有今日是熬出来的，想要对付苏家那是妄想。所以只好长个心眼，看看后续怎么处置好。 吴三灯也感受到了，只是不着急。早几年就调查步兵营的人。这位季统领真是从底层上来的，也算运气不错。 又是个比较好厚道的人，好对付。 忙完了事，苏南丞早早回府，最近有些累了。想要歇息。 刚回去，就被丰竹君请到了后院。 「怎么了？」苏南丞洗了手过来：「孩子呢？」 三个月大的孩子正好看，每天吭哧吭哧练习翻身呢。可惜太胖翻不过去。 「刚睡着，夫君看看去？」丰竹君问。 如今她胖了一些，显得更温柔漂亮了。 苏南丞就与她一起去看了看睡着的孩子，又回到上房：「你急着叫我过来是什么事？说说。」 「不是什么事急事，就是宫里送来的那两个丫头，也好几日了。是不是过个明路啊？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也不像话。」丰竹君叹气：「这是秀女，又是陛下亲自赏的，总晾着咱们自家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苏南丞皱眉：「牛不喝水强按头吗？找个院子给她们住着，安安分分住几年就送出去。」 「您都不看看？一个长得还不错。」丰竹君道。 苏南丞站起来皱眉走过来对着她脑门弹了一下，用了一点力气，丰竹君疼的一缩脖子。 「把你贤惠的，我自己看上了会留，别人给我安排的不要。趁早明着告诉她们，过几年出钱把她们好好嫁出去，要是不肯安分，病逝个把丫头不费事。」苏南丞说罢，就皱眉出去了。 丰竹君起身送走他，站在门口反倒是笑了。 她奶娘怕她伤心过来劝：「公子虽然是生气了，但也是对您好，您被伤心。」 「我不伤心，两口子闹脾气还稀奇吗？我总觉得这几年，他对我只有好，一向不跟我生气红脸。对我也……对我也包容的像是哄着沉氏一般。我总是觉得，我好歹是正妻。怕自己做不好，叫他失望，又怕只做好正妻的事，倒是澹薄了跟他的情分……」 「今日这样，我觉得挺好的。他对我有脾气，是亲近。」 奶娘一噎，得，那我还劝你什么？你这想的停开了。 所以等知道公子去了李氏屋里，奶娘只当不知道。qδ 李氏嘛，没脾气没后台，丫头出身又好相处。她能得宠些也没事。 见了冬梅的苏南丞往那一歪：「梅梅啊，赶紧过来给公子抱抱，可累死了。」 冬梅不好意思的一笑：「先给您泡茶。」 「不喝茶，快过来。」苏南丞招手。 冬梅就过来叫他抱着。 「瘦了吧？又苦夏？沉氏喜欢的南方厨子不也做得好，你没尝尝？」苏南丞闭眼问。 「尝了，吃不惯，都是甜的。我没有瘦，衣裳都紧了。是胖了。」冬梅解释。 苏南丞轻笑：「好吧，别吃亏就好。外头屁事太多了，还是你这里好。我多久没来看你了？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哪有，也就十多天。您忙，最近不是都没怎么进后院的嘛。」冬梅往他怀里歪着道。 ------------ 第0242章 坑爹啊 第二天中午就听闻后宫又封了一个才人。 苏南丞呵呵一笑，懒得多话。 才人嘛，不算太高。只不过皇帝留下这么多人，一开始就给封才人，那后宫那些位份都不够分的。 从才人开始，后头又要怎么给？ 不过想想郁妃这才几年就成了郁妃，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帝在沉迷女色的同时，又想起他的‘救国’大志。成康侯被叫进宫中。正式提出了官员捐钱和退地这两件事。 成康侯都气笑了，只是毕竟做了一辈子官儿，面部表情还是能控制的。 “陛下打算先从何处入手呢？”成康侯客气的问道。 “还请先生指点指点朕，千头万绪，朕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皇帝倒也客气。 成康侯于是点头：“先说这捐钱的事。陛下您是指定文武百官？还是全天下官员一起？那么宗亲算不算？有爵位的呢？” 他问的真诚，安帝想了想道：“皇室宗亲如今还有多少呢，自然就不必了。当然，先生是朕的恩师，持玉又是朕一路相互扶持的好臣子，自然也不必说。” 成康侯此时却蹙眉：“陛下如此不妥。且不说臣家里承蒙陛下厚爱，如今人人艳羡，自然不能不为陛下做马前卒。就说宗亲，几家王府，公主府，都好好的。真要是捐钱不要他们的，那这退地是不是也不要他们退？如此一来，百官焉能服气？” “如今才安定下来几年呢，一旦逼急了，少不得出事。北夷人如今可是安稳啊，就等着我们出乱子呢。” “先生这话说的虽然是，可也是一码归一码。如今国库空虚，他们理应为国家分忧。”安帝轻蹙眉头。 “陛下说的是，只是这天底下的官员这么多，并非人人都有钱啊。捐钱这件事，要是不能好好制定个规矩，难免落实下去就走样。何况既然说是捐，那就该是自愿才好。就怕这事一层一层下去，真正苦了那些个最下面的小官员们。”成康侯叹气。 “还请陛下的示下，臣也跟其他几位大人商议一下。”成康侯弯腰道。 “别别别，这事也没多着急。”安帝忙摆手：“此时要是商议，少不得又要念叨朕。这几个月，朕可真是受够了。” 这几个月因为他后宫的事，真的叫老臣们念的够够的。 成康侯心说你个不争气的货。 他当然不会赞同这种荒谬的政策，但是直接跟皇帝说不行，那多不好？ 就顺着说，叫皇帝自己知道不容易不就得了？ 皇帝是不死心的，当初在栾城时候轻易的就弄来一笔钱，这比什么都快。 如今要是能将大小官员都敲一笔，还会那么穷？ 当初区区一个栾城都能有那么丰厚的收益，如今这可是全天下啊。每个官员出一点都足够了。 完全没必要像栾城时候那么狠。 成康侯也看出来了，什么退地都是借口。无非是逼着官员和富豪们出钱。 皇帝本心中对退地不退地的，不在意。 老百姓过的怎么样，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要的是税收。 成康侯自己也不是什么清官，可看着这样的皇帝，还是发自骨髓的觉得冷。 成康侯走后，皇帝就心事重重的进了后宫。 才刚走进后宫范围，就被他的贤妃宫中人请走了。 这位贤妃是他原本府中的侧妃，当日在东宫时候躲起来没出事。 韩皇后过世后，贤妃就是位份最高的人，也生育了皇子。 算是如今的皇帝还算能信得过也多少给点面子的嫔妃。 玉秀宫中，贤妃莲步款款走来行礼，瞧着皇帝似乎心情不好，更加殷切的伺候。 不过一会，就把皇帝的心里话套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臣妾的父亲就愿意做这第一个捐钱的人。不过臣妾娘家没有多少地，并未有多占的，倒是无法退地了。”贤妃道。 贤妃的父亲孙大人如今在地方上做太守，正是怀乡城太守。 他倒不是全靠女儿，当年做官就做的还不错，后来皇帝登基后，抬举了一把，于是成了太守。 “怀乡不算什么好地方，但是臣妾听父亲说，难得这几年风调雨顺。若是陛下想，就由臣妾父亲来做第一人。倘若开头开的好，还愁后续做不好吗？”贤妃笑道。 “哦？爱妃的父亲能做？”安帝瞬间高兴起来。 如今国库有多缺钱自不必说，多好的机会啊。 “臣妾敢保证！父亲常说受了天家大恩，却不知如何回报，如今有机会，焉有不报的理？陛下只管给父亲一道密旨，臣妾再写下一封信，保管成的。”孙贤妃信心满满。 父亲的能耐她也是知道的，这事不可能做不好。 可恨陛下定下唐家的丫头做皇后，要不然她怎么也要往后位走走。 如今自己是贤妃，要是这事儿成了，皇帝怎么都要赏赐自己。就把自己改成贵妃好了。 至于自己的孩子，将来日子长，总有机会的。 “好，朕这就给孙卿传旨，爱妃却写信吧。只要这事办得好，你父亲的功劳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也大的很呐。”安帝大笑道。 这事瞒得住别的，瞒不住皇帝贴身太监。 谢太监将这件事传出去告诉苏南丞，苏南丞都被气笑了。 当下去见成康侯。 成康侯身兼数职，但是一般在户部的时候多，这边比较事多。 苏南丞来找他，果然找准了。 户部官员见了苏南丞，都客气友好招呼，如今谁人不知苏家三代都是陛下信重的臣子。 可是得罪不起，这位年轻的苏家七公子刚弱冠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城防营统领，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南丞也客气，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与户部各位官员寒暄了好一会，才被请去正堂说话。 自有人上了茶，等闲杂人都出去，屋里就剩下了祖孙两个。 苏南丞把从宫里听来的消息说给了成康侯听，成康侯听着也没问苏南丞是哪里知道的。 只是笑起来：“我还没跟你说，你倒是先跟我说了。” ------------ 第0243章 奸臣 “孙桂才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这种事，他可不见的乐意接。”成康侯道。 “只怕如今不接也不行，贤妃娘娘已经替他夸下海口，不接就是无能。贤妃的三皇子也有八岁了吧？他要是敢说不能做，叫贤妃母子在宫中如何立足？”苏南丞道。 “话虽如此，但是这事不好办。陛下这是要逼着下面人闹事。”成康侯摇摇头。 “索性就叫他们试试好了，行不通他就该放弃了。”苏南丞道。 “这事，我倒是要跟荣国公好好说道说道才是啊。”成康侯含笑摸着胡子。 苏南丞明白了，就道：“那祖父不妨晚个两日再说如何？” “哈哈哈哈，自然自然。”成康侯欣慰的看苏南丞，拍他的肩膀。 既然来了户部，时间也差不多，索性祖孙两个人就一起在这边用膳。 户部自然有专门的膳房，平时成康侯也是一个人用。今日多了个小苏大人，膳房送过来的膳食更加丰盛。 比起侯府是差一点，但是毕竟是衙门，也就很不错了。 吃过了午膳，苏南丞告辞回了城防营衙门。 皇帝的密旨和贤妃的家书一起送走，不过三日，就送到了怀乡城孙太守的手里。 这真是烫手的山芋，他接了信恨不得骂死贤妃。眼皮子浅的东西，这事是能做的吗？ 不光要从别人手里掏钱，还要别人退地。自己这个太守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这么得罪人？ 不说朝中人如何，光是一个怀乡城里的官员他也得罪不起。 这事儿办了，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可贤妃已经给皇帝打了包票，皇帝密旨又是言之凿凿，真这时候上折子说自己不能干？ 孙太守头发都要薅秃了，连夜将自己的幕僚手下叫来商议，怎么能将这件事推出去还不得罪皇帝。 结论就是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皇帝如今满心指望你，你说你干不了？皇帝就算不治罪还不会记仇？ 贤妃母子确实也不容易，后宫多了那么多美人，贤妃已经不年轻了。 就是怕日后孙太守连如今的位置也保不住，那时候怎么办？ 孙家还有这么多人呢，这可真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远在京城的，如今正在预备立后的事。唐家的姑娘即将进宫为后，她本人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奈何婚姻大事从没有自己说了算的。 唐家书香世家，教导的她也从来知道礼仪规矩。可面对这么好色的皇帝，她是怎么都不愿意。 可惜，反抗不得，只能嫁进宫去，过那种一眼看到头都不会有什么好运气的日子。 皇帝这边对唐氏也是一样的毫无期待，皇后不同他的嫔妃，不能随意对待。 又有唐家在，他只能礼遇。比起从民间来的这些妖娆美人们，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来，真是索然无味啊。 至于嫡子，韩皇后过世之前就有两个了，大皇子二皇子都是嫡出，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日后太子定是大皇子。唐氏这个继后生不生都行。 于是这帝后婚事，就显得格外微妙。 皇帝不怎么上心，一切都是以礼部和内事省为主。按着规矩办还能办出什么花来？ 偏是按着规矩办，也不会出错，唐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眼瞅着大婚就要到了，皇帝命人做好的花船送进了玉清池。用上好的红漆涂过，用的木头是最好的杉木做底。 上下三层，内里有固定在船身上的家具，坐卧起行一应俱全。住在船上不下去都可以。 二三层围栏做的也高，很是安全。 这船极好，只是也不能再大了，要是再大，就不能放在玉清池里了。 皇帝带着眉婕妤与几个新晋的嫔妃上去玩耍，当夜就在湖上开宴。 宫外不知，宫中可是知道的，当夜岸边丝竹声响了一夜。 湖上嫔妃们嬉笑，靡靡歌声也传了一夜。 第二天是小朝会，皇帝自然是缺席。只是传话叫大臣们自己商议。请唐太师，苏太师临时代理解决。若有事再请陛下决断。 事是每一天都有的，不过就看是急迫不急迫。 这么大的国家，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事，受灾了或者是哪里发生了祥瑞也是不稀奇。 皇帝如今顾不上，他正在船上欣赏眉婕妤的西域舞蹈。 眉婕妤穿着清凉，就在清早的微风中，和着丝竹跳舞。 也不过是一段舞蹈过后，她就从婕妤成了充仪。短短数月，一个西域来的没有任何依仗的美人，就从没身份成为九嫔之一的娘娘。 这自然叫朝中臣子们不服气，言官上书要皇帝不能随意任性。 可一连几日，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 唐太师和成康侯这里接着无数折子，两个人在宫中专门办事的递给对视许久，都只是默默叹气将折子压下。 先把正事儿办了要紧，这种事，他们管不了。 虽说管不了，但是可以劝一下。 两位太师都要见驾，唐太师痛心疾首，自然是引经据典的劝。 碍于关系，皇帝也是接受了，表示绝不会再这样。 可内心对唐太师也是很厌烦，更是将这份厌烦丢给了即将进宫的唐氏。 比起唐太师来，成康侯就圆滑多了，不愧是年轻时候就陪着先帝伴读玩耍的人。哄皇帝这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尤其是知道这对父子的尿性。 于是他的劝就跟唐太师不是一个路数，唐太师是痛陈皇帝太爱玩耍导致误国的各种事例。警告皇帝你要是再这样就要步了那些人的后尘云云。 成康侯则是侧重不能养大后宫女子的心。 “陛下宠爱，乃是陛下大度大方。臣听闻陛下对后宫女子多有宽厚，每每赏赐不断。臣建议陛下赏赐可以，只是这位份上，还是要慎重。后宫高位不多，若是轻易就给出去，日后真有格外出众或者有功劳的女子，陛下又该如何？” “陛下赐予，皆是君恩。便是一针一线，一饮一啄，都是陛下的赐予。生在后宫，她们理应感恩戴德，时刻感念君王恩典才是。还请陛下三思。” ------------ 第0244章 仁君 这话皇帝也不爱听，在他看来，只要他喜欢，就赏美人一个位份不是应该的？ 不过他也知道，成康侯是为他好。至少这话听着比唐太师的顺耳。什么就要重蹈覆辙？什么就要遭人唾骂？ 至少成康侯这一套唯我独尊的说法，皇帝接受的很快。 并且十分客气扶着成康侯：“先生的教导，朕记下了，先生放心，朕日后定会注意的。” 成康侯感动不已：“陛下真乃仁君！” 什么是仁君呢？知错就改，听臣子建议，不一意孤行。 这么夸，皇帝还能不高兴？自然又是一堆赏赐给成康侯。 自此后，他至少不会随便给后宫女子高位，至于九嫔以下嘛，随便吧，总有定例在，封满了也就没得封了。 这一艘花船是皇帝最近的最爱，于大人办事办的利索，赏赐也没少得，不枉他这段时间愁掉的头发。 很快到了皇帝娶亲时候，苏南丞夫妇自然都要进宫，与苏家有品级的一起走。 毕竟是继后，虽说韩氏没能活着等到封后，但是她当初自尽死的惨烈，又是为了保全名节。所以在皇帝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何况两个人少年夫妻，也真心恩爱过，那时候的皇帝还没如今这么浪。 所以，唐氏天然在皇帝眼里心里就比不上韩氏。 这娶继后的规矩远不如嫡后，也没有特殊吩咐，所以显得平平无奇，毫无波澜。 忙了一整日，入夜时候，苏南丞出宫，到底是喝了几杯，回府早早的歇了。 上午时候，就听戚梦堂来了。 “快请，我这就起来。”苏南丞扶着额头，被秋菊几个伺候更衣。 苏南丞前些年还算朋友的，如今也就是一个戚梦堂和鲁子卿了。其他人，随着他身份日渐变化，也渐渐都变了。 当然对他是越发的殷勤，可他也实在是与他们无话可说。 就是鲁子卿这人本就豪迈，交朋友不看身份。戚梦堂是傻乎乎的心大，也不知道避讳。 这倒是处的不错。 就这两个人其实后来也是经由自己才熟起来，大概是脾气相投，相处也不错。 苏南丞赶紧更衣去了厅里，就见戚梦堂正在喝茶。 “叫你久等了。” “不碍事，你这是忙什么呢？别是打搅了苏兄和嫂夫人？”戚梦堂笑呵呵的。 “哪有，我前院睡得，昨儿喝多了。这不是听说你来了就赶紧起来么？”苏南丞坐下。 戚梦堂一下就觉得高兴，如今谁人不知苏府？那是成康侯府之外的一个苏府，门槛可不低。 他来一向是直接请进来的，别人来，怕是没这么方便。 所以还真是打搅了朋友休息了。 “那你没吃早膳吧？陪你吃点？”戚梦堂道。 “好，摆上吧，就摆这里。”苏南丞也不客气。 “你这一早找我是什么事？肯定有事吧？”苏南丞问。 “还一早呢，都什么时辰了。不过事是有的，不着急，不是什么要紧事。先陪你吃了再说。”戚梦堂道。 “行，说起来我正好这几天叫人给你送一匹马去，西北赶回来的。知道你喜欢。神驹。”苏南丞道。 “光给我？我这一年从你这得不少东西啊。” “鲁兄不爱这个。”苏南丞摇摇头：“光给你肯定不行，我家里也有几匹。不过也不多，一共就赶回来四匹。我自己留一匹，给你一匹。家里我二哥喜欢，送他一匹，再给我十弟一匹。” “给你二哥？那你大哥呢？要不你把我这个给你大哥，我有马，等你下回再有好的给我就是了。不然你回去怎么说呢？”戚梦堂道。 “不用，我大哥也不爱骑马，他走的文臣路子。哪能那么周全呢，有多少就是多少。你收着，不过马在庄子上，明儿叫人给你送家里去。” “行吧，那我不推辞了。” 说话间，膳食上桌，两个人就先用了。 吃过饭上了茶，戚梦堂才说今日来的事。 “我爹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于大人有个庶长子你知道吧？” 苏南丞点头。 “这是他年轻时候闹出来的湖涂事，不过他一向十分疼爱这个儿子。只是再疼爱，将来家业也是给嫡子。他也不是个做官的料子，何况人家于夫人也盯着呢，不许他进大理寺。你也知道，于大人岳家也是有些能量的。” “这不是想个出路，他想跟着朝廷的商队，混个官职。” “哦，你意思是叫我跟我祖父说说？安排一下？这不难，我今晚过去说说。”苏南丞道。 “也不是，这事虽说是挂户部，于大人要想找户部的关系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他不想在京城挂职，想跟着商队出去。你也知道，西北一向是不太平的嘛，他老子担心。你的商队是常年跟着出去的，所以找你大概是想叫你照顾一下吧。” “这事你别光看我，我就是来说一说，你要同意，他们肯定郑重谢你。你不同意也不得罪人，我是肯定不会觉得没面子。不过有一点你考虑一下，于谨恕吧，对他如今的嫡妻意见不小，他岳家当年是对他有恩，不过这些年因为这个庶长子，还有府里的一些事，夫妻闹的很难看，跟岳家关系也一向不好。” “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就是当年于谨恕是有个青梅竹马来着，这个庶长子就是那个女人生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是被他岳家救了，资助他进京赶考，也就娶了岳家女儿。那个青梅竹马也嫁了旁人。只是死了丈夫，娘家无人，就给于谨恕做妾。里头还有多少弯弯绕不知道，反正这青梅生完孩子没几年就过世了。听我爹说，怕是里头还有些说不清的后院阴私。” 苏南丞笑出声：“行啊，梦堂你如今真是厉害，这些利害关系都能摸清楚。” “嗨，我是不想，我爹对我寄予厚望啊。真是羡慕鲁兄，他是家里幼子，上头爹宠哥哥疼爱的，想做什么都行。我是我爹嫡长，不出息也不成。我又没有你的本事，只好自己打磨自己。”戚梦堂摇摇头。 ------------ 第0245章 交好 “好，我跟你说实话。要跟商队出去，肯定是要吃苦的。我的人照顾他不是个问题。有一点，这个人值不值得照顾？要是个纨绔趁早的别去，免得我照顾不周出了事，那我可就……” “纨绔什么，他被他嫡母和弟弟打压的不轻。巴不得出去办事，他爹是疼爱他不假，可惜其他兄弟也是他爹亲生的，他呀……日子不好过。”戚梦堂道。 “那行，我等他来找我。”苏南丞点点头。 “好，那我回去了。我媳妇这几日就要生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戚梦堂道。 “回去吧，你别多想，要想就往好处想。有什么事就叫人来跟我说。”苏南丞也不留他。 戚梦堂成婚好几年了，大概是第一次时候年纪不大，他娘子比他小两岁，生第一胎的时候受罪不说，那孩子落地没养几日就没了。 如今这是第二个，他不安也是应该的。 苏南丞于是拐去后院找丰竹君：“你明日去看看梦堂他娘子吧，快生了，梦堂方才来，说是担忧，这事我也不好过问。” “好，那我叫人预备东西，明日就去。前些时候我看她挺好的，当年是年轻，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今肯定没事。” 丰竹君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庆幸。前几年一直怀不上自己担心，可夫君不担心。宽慰她年纪大一点才好，生孩子对孩子对自己都好。 如今看周围，戚梦堂的娘子头胎没保住，自己家大哥家两个都是夭折，苏家大伯家一个夭折，四伯家一个夭折，听着都心惊。 苏南丞逗着孩子想于谨恕这人，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怕是有个十几年了吧？他十来岁那会就听说他是大理寺卿。 这么些年，都不能挪一下。他岳家黄家在地方上，也不是什么封疆大吏。 至于对他是不是有恩这事，苏南丞不知道。 但是有庶长子，他就理短是应该的。别人家的事他也不打听，只等着于家上门。 第二天一早丰竹君就出门了。 前后脚，于谨恕的长子于湛就到了苏府。 苏南丞叫人请进来，就在书房里见了人。 于湛是白身，见官按理说是要下跪的，不过苏南丞自然不能这么叫人家跪下。 客客气气叫人坐下。 “小人实在惶恐。”于湛二十五六岁，长得也算英俊。至少眉目舒朗，身姿挺拔。 “不用客气，于兄只管坐。于兄的来意，昨日梦堂也说过了。这事好办，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回头把户部的手续走了，等下一次商队出发，我会嘱咐我的人对于兄照顾着的。”苏南丞道。 “多谢苏大人。实在是多谢您。”于湛起身作揖。 “不必多礼，坐。” “还有一件事，家父一早叮嘱，请我务必与苏大人说明，今日本该家父一起来的。并非是架子大，只是这一来，朝中难免会有些言语，对苏大人也不好。不过家父也说了，事情不管成不成，都记着苏大人的好处，日后咱们两家亲近的时候多。还望苏大人不嫌弃。”于湛道。 “好说好说，于大人是长辈，论理也是我去拜见。于兄实在不必多礼。来，喝茶喝茶。这是上回陛下赏赐的好茶，我这个人不会品茶，于兄尝尝这雀舌可否真的是极品？”苏南丞笑道。 于湛喝了一口然后苦笑：“巧了，我也是个不会品茶的。无非就是喝着各种茶不是一个味儿……” “哈哈哈，于兄真是个痛快人。” 两个人都笑了。 等送走于湛，苏南丞心情不错，这于湛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交往一下挺好。 于湛回了家，与他父亲于谨恕在前院书房将今日的事说了，总结道：“这小苏大人虽说年轻，办事滴水不漏。儿子远远不及。” 一样是庶出的，人家是什么本事啊。 “他苏持玉的本事，这京城里如这个年纪的，有几个比得上？别看他有侯府做后盾，可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却是自己奋斗的更多。当今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谁也不看好。位置坐的摇摇欲坠，被先帝派去栾城赈灾，那真是一个肩膀扛着脑袋就去了。两手空空。听说栾城闹起了民变。” “当初，先帝的几个皇子还在世，一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恨不得取代他。那会子跟出去的人你说多危险？可他苏持玉就赶去。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结果呢？人家差事办的利索，还把太子笼络住了。这一转眼，太子登基，可不就信他？” “爹说的是，不过想想当年他去北夷送亲的时候才十四，那何尝不是危险重重？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于湛道。 “哦啊，当年你也在场，我倒是忘记了。所以啊，苏持玉的本事，胆量，没几个人赶得上。又有本事，又有骨气。要不是如今世道，他日后肯定会更好。” “这些就别说了，如今儿子能跟他走近，也是好事。将来也不知会如何，出去走走，对外面的局势也会更清楚。我总是觉得，北夷不会安稳太久，迟早还有南下的一天。咱们大元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再打仗能不能顶住？若是顶不住，咱们一家老小，得活命。” “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周到。这个不说了，给你买的宅子已经好了，选个好日子，就带着你媳妇和孩子搬出去吧。爹给你一笔钱，你先安家。省的你们受罪。” 于湛成婚十年了，他妻子也就站了十年的规矩，年纪轻轻都站出腿疾来了。可嫡母叫媳妇站规矩，谁敢说一个不字？ 也是因此，他成婚十年只有一个女儿。 于谨恕一日没死，就不能分家，如今叫于湛出去，对外像是赶走了他。可他实在痛心，不能叫儿子再这么熬着。 黄氏做的一切都挑不出错，人家拿着大义呢。 于湛点头，就回自己院子了。 瞧见疲惫不堪的妻子，他道：“咱们这个月就搬家，日后你再也不必受罪了。” 他妻子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坐在那，眼泪流了一脸，可算熬出头了。 ------------ 第0246章 苏统领 于家并没有给苏南丞送什么厚礼。这并非是于家父子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不急在一时。 若是眼下就送贵重东西来，难免显得看轻了苏南丞。也像是银货两讫的交易一般。 所以这一点上，苏南丞也明白。交情总比买卖好。 如今商队还有一段日子才回来，这件事自然是急不得。只把户部的关系打通，无非是安排一个人进去，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过于家之所以做不到，就是因为商队不许人随便塞人进去。都知道这是个香饽饽，要是都想塞人进去，那不是乱了？ 并且大概是陛下照顾苏南丞，私人商队一般是可以跟着朝廷的商队一起出去，但是只有苏南丞的商队可以挂在朝廷商队里。 这可是更保险了。 总之这事找苏南丞比户部更好就对了。 苏南丞如今亲自巡逻的时候不多，但是偶尔也会出去走走的。比如说今日。 “说是西北王世子包下了太白楼，但是唐家小公子也要去，闹起来了。您看？要不这事您别管了吧？”牛三道。 “那我肯定不管，我可管不了。走吧，咱们调头。”苏南丞笑道。 “西北王世子一向猖狂，唐家这位小公子也是不遑多让。”马和摇摇头。 “瞧着这样子，不是第一次对上了吧？”苏南丞问。 “是，上回在楼子里还因为抢女人闹了一出。两边人的奴仆打了一架，险些打死。报去京兆府，谁敢管，最后也不过草草了事罢了。”马和道。 “嗯，有点意思，唐太师深受皇恩，唐家刚封后，正是最荣耀的时候。西北王的世子如今还敢跟唐家过不去，不愧是敢造反的人啊。”苏南丞嘴角噙着笑，缓步而去。 马和不说话了，只是心想其实自家大人跟西北王世子还有唐家小公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大也大不了几岁。 可大人已经是正三品的朝廷官员了。与那些成日里走鸡斗狗的人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说这人啊，别管多大岁数，还得是有出息才行。 苏南丞是不打算管，可事儿就那么寸。 他离开还不到一刻钟，就有人追上来。 “大人出事了！” “啧，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大人好好的，出什么事了？”牛三拍那小兵的帽子。 “是小人说错话了，是酒楼里出事了。云世子被唐家小公子打了，一头血。”小兵忙道。 苏南丞啧啧几声：“走吧，看看去，西北王世子要是死在京城，那可就出大事了。” 一行人只好又回去。 太白楼里外都是人，两家的家仆，家丁，还有城防营的人，以及看热闹的人。 苏南丞今日既然是巡逻，自然是穿了轻甲的，他一来，人群就让开路。 “还不先把世子送回去看医？这么多人，都站着干看着吗？”苏南丞蹙眉。 “别，别！我也死不了，这事要是不说清楚，今儿我哪都不去。”西北王世子云腾飞用一块白色的帕子捂着头，那帕子湿了一块，也没多严重。 云腾飞今年二十岁整，是云至深唯一的嫡子。他母亲生了四个女儿才生出他，一向十分受宠。 如今来京城这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大半也不是装的。 “你想怎么样？老子怕你啊？”唐家小公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知道今日这事要闹大，心里是怕家里的，可嘴上那是一句也不饶人。 苏南丞走过去，牛三就机灵的拉了椅子给他坐下来。 苏南丞轻笑：“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打起来了？为什么呢？” “我们家世子冤枉啊，一早就包了飞白楼，唐公子非要抢。”云腾飞这边小厮解释。 “胡说！明明是你们强行要包，从来就没听说飞白楼只做一个人的生意。掌柜的你说。”唐公子这边的人道。 角落里，掌柜的苦着脸走出来：“苏统领，小的冤枉啊……” 他哪敢说谁的不是，只好说一声冤枉了。 “两位打架归打架，别折腾飞白楼。人家这买卖百十年了，叫你们搅合黄了，以后去哪里喝酒？”苏南丞看了两个人一眼，又看掌柜的：“你收了谁的钱，赶紧退了。今儿反正你是一个也招待不了了，就歇业一天也好。” 掌柜的忙不迭点头，叫人去取钱。 天地良心，他是不敢得罪人，哪里愿意瞎叫人包了酒楼？ “好威风！今日本世子非得在这飞白楼里用膳不可！要是不能招待，不如砸了也罢。”云腾飞怒道。 “你敢！这是京城！”唐公子声音比他大多了。 “砸吧。”苏南丞面色丝毫不变：“如今是打架斗殴，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本官不能如何。要是世子执意砸了飞白楼那就是打架斗殴加上寻衅滋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砸多少，就赔多少。云世子出身尊贵，我大元唯一一个异姓王的世子，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声音澹澹的，慢慢的道：“付家的子弟出来，断然是不敢随意砸了酒楼。也没什么好说的，谁叫云家的子弟更尊贵呢？” 唐公子这会子回神了，忙接话：“那可不是么，谁敢得罪西北王！” 就算云腾飞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事儿也不能这么办。 于是怒道：“你们少阴阳怪气的，我父王是陛下封的，尊贵自然是尊贵。” 他也知道再闹不好看，这苏持玉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真叫他告到御前也不好。 虽说他也不怕，父王一日安稳，他也不会有事。问题是总是出事也不好交代。 “他打伤了我，这事怎么办？”云腾飞看苏南丞。 “好说，有伤看伤，该赔钱就赔钱。走吧，这就进宫吧。”苏南丞站起身。 “进宫做什么？” “凭什么赔他？” 两个人同时问道。 苏南丞先看唐公子：“伤人了，不得赔？” 又看云世子：“宫中太医医术超群，免得你看不好落下后遗症啊。” 两个人都被噎了一下，但是好歹唐公子还知道个好歹。没在这时候拆台叫苏南丞为难。 ------------ 第0247章 震慑震慑 “那就走吧。”他觉得云腾飞除非疯了，否则不敢进宫。 果然，云世子道：“罢了，也不是严重伤，医馆看看罢了。我等着唐公子的赔礼。”说着就带人呼啦啦的走了。 “多谢大人，今日要不是大人来，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呢。”唐公子的小厮忙道。 看来这小厮也是得了家里指点，平素也是智囊。 “多谢大人。”唐公子不情不愿。 “既然无事就回吧，本官还有事。”苏南丞温和。 他走了，唐家的人也走了，这飞白楼也清静了下来。 掌柜的一身虚汗：“真是吓死人，神仙打架啊。” “您别紧张，真出事了咱们也有人啊。”小二扶着他。 “拉倒吧，谁敢惹那瘟神？”掌柜的摇头：“苏统领今儿可是帮了大忙了，好生备下厚礼，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谢。”正好明日休沐日。 “哎，苏统领真是厉害，那两个人都没脾气了。”小二道。 “是啊，苏统领把咱们摘出来了，这恩情不能不记着。”掌柜只是这么说。可他想着苏统领是一时把那云世子说懵了。 吓唬住了，不然这事闹出来，唐家面子上且要难看呢。 再怎么说，人家云世子也是见了血。 啧，怪道年纪轻轻就是三品官，真会做人。唐公子还小不懂事，唐家知道这件事，也得感谢苏家。 不提飞白楼掌柜的多感激，也不提唐小公子下午就被家里打了一顿。 苏南丞晚上又被同僚请去喝酒消遣了。 青楼里许多姑娘都知道，苏统领常被请来，他自己也请别人来，但是从来只是喝酒听曲儿。 姑娘们谁都愿意伺候他，可他不肯留宿。 时间久了，青楼里的姑娘们私底下做局，谁要是能叫苏统领留宿，日后全都服她。 这就导致这群姑娘们只要见了苏南丞，那真是十八般武艺都上。 苏南丞看着觉得好笑，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好玩好笑。 这帮姑娘励志的很有意思，只是这重点是不是有点歪了？实在不太理解姑娘们的执念。 不过姑娘们坐他怀里，温柔妩媚的撒娇啊，或者是趁他不注意就伸手去衣裳里占便宜啊，又或者被亲一下什么的。 苏南丞都无奈的接受了。虽说是职业不好，但也都是些温柔漂亮的姑娘，生不起气。 此时此刻，他就被一个姑娘缠着，无奈何，只能一只手揽住往他身上贴的姑娘，另一只手举杯。 “苏大人一向最受欢迎，我等与大人一起，可真是汗颜哪。” “卢大人这是笑话我呢，她们欢迎我，不就是因为没吃着？哈哈哈，为了叫她们更欢迎，我也不能叫她们吃到嘴里啊。”苏南丞哈哈笑着逗怀里姑娘。 把众人也都逗笑了。 “瞧你说的，难不成她们还敢把持玉你当个肉？”卢大人道。 “那可保不齐，保不齐这姑娘们就是看我秀色可餐啊哈哈哈哈……” 众人又笑了。 跟苏南丞结交的人多不就是，势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苏南丞这人一向随和。不拿腔拿调的。 怀乡城的孙太守如今还在挠头，完全想不到什么办法解决问题。他的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就是，退地这事别想了，办不了。 捐钱还能意思意思。 但是这个意思意思就把他愁死了，多了要不到，少了难交差。 时间也过去一阵了，还没动静，陛下那也不好交代。 硬着头皮将本地的官员们召集在一起说起这事，大家明面上都不说反对的话，但是一个个都是话说的好听，事儿不办。 当然不办，凭什么啊？当官赚点俸禄，还得倒贴朝廷？ 听这动静，倒贴少了还不算呢，按着俸禄捐那我们不过日子了？要是超出俸禄，怎么交代？哪来的钱？ 皇帝怎么想的？ 大家也怨恨孙太守，你倒是会讨好你女婿，有本事你自己出钱，找我们做什么呢？ 眼见这个局面，孙太守只好将皇帝其实还想叫诸位退地的话说了。 这一下，众人更是炸了。 “咱们怀乡城也不是什么富裕地方，要是想要办这事，何不往富庶的地方放？” “就是，京城里那些个官员不比咱们富裕？如今叫咱们先出头，出多出少都得罪人，何必呢？” “可不嘛，大人您三思，京城里那么多官员消息不比咱们灵通？他们都不肯出头，如今这差事叫您先出头，不得罪人吗？” “虽说贤妃娘娘受宠还有皇子，可这上头还有韩皇后生的呢。如今的唐皇后娘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唐太师，苏太师，这些个人哪一个不比您官大？您这一出头，得罪多少人？可不能答应啊。” “就是，皇亲国戚们都不带头，咱们算什么？” “就算说起占地这事，咱们排的上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态度都是一样的。不愿意出钱，也怕得罪人。 也埋怨孙太守不该接这个烫手山芋，自己想做忠臣，拉别人下水。 孙太守真是苦不堪言，他疯了吗想出这个头？要不是贤妃湖涂弄得他如今进退两难，他何必呢？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这事也不能强来，不然更是把这一帮人得罪死了。人家也不是没后台的人。 就在这艰难时候，孙太守打听到了一件事，皇帝想南巡。 这或许是个机会，能不能从这里头找个出路啊？ 远在京城的皇帝，确实想南巡。 皇帝最近带着他的嫔妃们坐船坐出瘾了，可玉清池再大也是个人工湖。 那船飘在上头总有尽头，转了很多圈儿后，皇帝腻了。 所以皇帝想要真真体会乘风破浪的感觉，在曲陵江上行船，真正领略大好河山。 那时节是多么的快意？ 本来皇帝要南巡就是劳民伤财，结果皇帝还有别的花样，比如说造船。 这回可不是在玉清池上玩儿的花船了，他要的是大船，能在江上走的大船。 要大，要豪华，要气派，要能显出他帝王的威仪。 美其名体察民情。 “朕登基也这么几年了，南方一直有人造反，朕亲自去一趟。也震慑震慑。” ------------ 第0248章 不就想玩儿 苏南丞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震慑震慑……您老不就是想玩儿么？ 他还以为这皇帝能装几年呢，这就憋不住了？这事反对的人多，苏南丞是不急着开口的。 首先就是国库没钱，不管你是想玩还是要造船，户部是拿不出钱的。 成康侯委婉的提起，也不是什么秘密，皇帝自己比谁都清楚，没钱就是没钱。 朝上没说出个所以然，但是皇帝显然是铁了心的。 散朝后，众人聚在一起，如今唐太师和成康侯以及其他几位老臣们都是常常帮着皇帝处理很多政务。所以就在宫中有一处办公的地方。 大元并没有内阁这种说法，不过如今几位重臣们处理政务的地方，被称为「政务阁」。 当然，这个政务阁并不是一个机构，只是临时的。 但就看皇帝如今这个无心政务的样子，迟早这里也得常态。 此时，众人在这里坐着，唐太师叹气：「诸位怎么说？」 大家都是一阵沉默，能怎么说？ 「国库没钱是事实，总不能因为陛下要南巡，就缩减了各方军队的军饷吧？元隆三十二年的事，诸位还都记得吧？」户部卢侍郎温和却也直白。 「这道理谁人不知？不过陛下执意要南下啊。」唐太师摇头道。 「那也得拦着啊，国库没钱，经不起消耗，看陛下此番哪里只是去巡视那么简单？还要造船，三艘大船，要多少银子？天子出巡，那是什么排场？没钱啊。」卢侍郎道。 「还有一件事，诸位大人也得考虑，南方虽说没有大的叛乱，但是孔雀神教，救元会和其他教派这几年一直很是活跃，到时候陛下去了南边，他能不找麻烦吗？」苏南丞道。. 「真是不不懂陛下怎么想的。」内事省于新叹气。 户部一句没钱，皇帝也没法子。可内事省不行啊，皇帝要出去，你就是服务皇家的。 怎么都躲不了，所以他真是愁死了。如今这位天子最爱摆排场，就是日常用个午膳都不能少于六十道菜，后宫人也多，这个要这个那个要那个。 于新平时也烦得要死，如今要出去，还不知要怎么摆排场呢，他岂能不愁？ 老皇帝那时候虽说也荒唐，但是好歹是做了一辈子皇帝的人，做皇子的时候就是太子，没受过委屈，所以登基后也就那样。没像如今这一位一样大概是过去日子过的太不好了，如今可劲儿的折腾。 亏得之前还以为他能是个励精图治的人，瞎了眼了啊。 众人商议也商议不出个结果，其他人就都走了，只留下了唐太师和成康侯批折子。 如今大部分的折子都是这两位老臣批阅，最后给皇帝过目就是。 众人走后，唐太师道：「前日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跟西北云世子打起来那事，还得多谢持玉啊，一样的年岁你看看这多大的差别。」 当着众人他不好说，免得叫人觉得说一句就罢了。 「什么要紧事，他管着城防营，遇见了自然是要处置的。咱们的孩子好坏也不能叫那藩王之子欺负了。」成康侯摆摆手。 「还是持玉聪慧，真要闹大了，到底是把人家打了。」唐太师道：「你这孙子，出息啊。」 「嗨，其实持玉庶出，打小我是不怎么管他的。但是兴许就是如此，他自己倒是有志气。九死一生的到了今日，倒也有些出息了。」成康侯说这话的时候倒不见多少骄傲，但是谁还不知道他骄傲呢？ 家里子弟有出息，长辈们总是喜欢的。 「不说这个，眼下陛下的事最要紧。咱们最好还是劝阻，天下刚安稳了几年呐，实在是不能折腾。要不然叫皇后娘 娘也劝一句？」成康侯问道。 唐太师心都梗住了，叹气道：「你还不知道……陛下年轻心情不定，皇后更年轻，哪里劝得动？」 陛下心性不定，是说陛下花心。皇后是真的年轻，也没什么底气。 所有人都为这件事烦躁，怀乡城的孙太守上书说怀乡城愿意接驾，愿意叫本地富商出资造船。 他包了一艘船。 皇帝大喜，当即夸赞他治理有方，倒也不急着催他捐钱退地了。 今年就南巡显然也来不及，这都七月了，去了也呆不久，何况造船要时间。 皇帝的意思是，来年二月就南下。 今年下半年，就必须把船都造好，把他出巡要的一切都预备好。 有孙太守第一个出头，嘉陵府也承诺一艘船，并且还要修缮行宫，那一处行宫先帝时候用过，很多年没有修过了。 青州府也是承诺了船，以及一切别的花销。 这一来，京城只需负责皇帝出行时候的花费就好。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堂堂一国之君南巡，闹的跟花魁出台一般，也是叫人唏嘘。 不过只要能解决，朝臣们都不多一句嘴，万一说多了皇帝不满意呢？ 侯府中，苏英渠和苏南丞父子两个人说话。 「你祖父这些时候忙的很。」苏英渠道。 「辛苦祖父了，如今朝中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不过也是陛下对祖父信得过。」 「也罢，如今这样子也好。」皇帝不靠谱，自家手里有权总好过没有吧？ 「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苏英渠道。 「父亲您说。」 「你二哥，这几年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经差事。他也不小了，再这么晃荡下去还有什么好前程？我前几日跟你祖父说，他不是个做官的料。但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要只是给他谋个官职什么也不做，将来也无法立足。要是只求个衣食无忧，家里倒也不是养不起他，终究怎么样呢？」苏英渠道。 「父亲说的是，那父亲和祖父的意思是？」苏南丞态度很好的问。 「你祖父的意思是，既然官场不适合他，倒也可以往军中去。你们兄弟都是自幼学拳脚的，虽说学的一般，好歹也有些身手。这事你母亲不同意，我也有些犹豫，想听听你怎么说。」苏英渠道。 ------------ 第0249章 是个人物了 「这……不知父亲说的军中，是北方边疆还是说京畿驻军？亦或是如儿子这般，城防营或者是步兵营？」苏南丞怀疑苏英渠是想把白孔雀塞给他。 说实话他不想要，那人性子太难搞了。 「不，要送就正经送军中。你祖父的意思是西北，川宁府。」苏英渠道。 川宁府好啊，既没有雄山关那么危险，又不是个真正清闲地方。 西北王那边还有七万人呢，一旦作乱，川宁府就第一时间要反应的。 「这倒也好，只是不知父亲如何安排，儿子听说川宁府的乔将军是个十分刚直的人，要是安排二哥过去怕是一开始不会有太好的官职。」 「要什么官职，不是小兵就不错了。要不是他自己不争气，如今也不至于这样。送去军中就是历练，其实早该送去。」苏英渠道。 说是他犹豫，但是到底跟心疼儿子的冯氏不一样。他考虑的更多是儿子的前途如何，大家族里不都这样么？ 「那要是祖父和父亲都同意，儿子也觉得这样不错。咱们家就是这方面弱了一点，要是二哥能在军中有建树，那也是好事。只是这些事，儿子怎敢随便说什么意见。」苏南丞客气道。 「我叫你劝你二哥，你们这两年不是一直关系不错？你二哥是个没脑子的，早年也叫宠坏了，如今我看他也有些长进了。你劝劝他，叫他不要怕辛苦。」苏英渠道。 这个父亲做的，也好也不好。 早年不在乎庶出的苏南丞，但是他看儿子们的眼光还是有的。 白孔雀这几年确实变了很多，沉默了些，不再那么傻白甜。可骨子里他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只是岁数有了后，不再那么咋呼，经过元隆三十二年后，他也知道了世间许多无奈罢了。 没有人会痴长岁月的。 苏南丞只好应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白孔雀好像关系不错了。 苏仪丞的院子不小，他之前一直被老太太宠爱，自然各方面都是好的。就算后来有那么几年不争气再加上老太太过世了，但是他自己的母亲冯氏依旧疼爱他。 待遇当然不会变，就算苏英渠打了他几次，恨铁不成钢，但是嫡子还是嫡子。并没有叫他待遇变差。 苏南丞不打过来这边，伺候的丫头们客气的很。qδ 苏仪丞见他来了也没给脸色：「你怎么来了？」 「给二哥请安。」苏南丞客气道。 「不必客气，坐吧，什么事叫你来了？」苏仪丞还是比较了解苏南丞的，他没事不会主动过来。 「前些时候送的马挺好的，果然神驹，听闻这马京城也没几匹。你有心了。」苏仪丞还是赶着说了这一句。 「二哥喜欢就好，今日是父亲叫我来看看二哥。」苏南丞道。 「为了进军中的事？」苏仪丞自嘲一笑：「自古有哥哥劝弟弟的，少见弟弟劝哥哥的。你不必多说，我没说不愿意。」 「是母亲担心我，何必担心，我也几个孩子了。如今又不打仗，死不了。」苏仪丞叹气：「你也不必劝我。」 苏南丞沉默，这还说什么？ 「那就好，父亲母亲也是担心二哥你。自古军功是最快晋升的，只是要去西北，二哥要受苦。」白孔雀这样的，实在是很适合做个贵公子，看看书，骑骑马，就叫京城里的姑娘们追着看看。 他一个男人也得说，这人长得太好了，还不女气。 不过这也是一叶障目，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效果，只是两个人各有好看的方向罢了。 「你如今成气候，这等事，父亲还叫你来劝我。」苏仪丞说罢正经的，又有点酸了。 是 长进了，可骨子里那嫡庶有别的印记始终是在的。苏南丞就是他曾经看不上的弟弟啊。 苏南丞无心与他斗嘴，只是笑了笑。 这一家子人，各有各的心思，虽说都能相处，可毕竟很多事是忘不了的。 白孔雀呢，嘴臭脑子也不好，可难得从一而终。心思单纯。 不管你是出息还是没出息，他都看不起你。也挺好。 至少非要相处的话，苏南丞觉得老二比老大强多了。 都是嫡出，老大那个拧巴才是真要命。 离开苏仪丞这里，苏南丞还得去给母亲请安。冯氏也没跟苏南丞提起她儿子如何的话。倒是要留苏南丞用膳，苏南丞拒绝了。 转出了东院的时候，就见苏宁丞候着见他呢。 苏南丞真觉得自己太吃香了：「五哥，怎么站这？大热天的，别晒坏了。」 「没事，刚过来，等着你呢。」老五笑道。 「有什么事叫人过来叫我一声，我过去就是了，怎么还劳烦五哥等着？」苏南丞态度极好。 「你也好些时候没逛咱们府上的花园了吧？走，逛一逛去？」老五笑道。 苏南丞当然应了，哥俩就往后头花园走。 花园里，遇见了成康侯的一个妾周氏，正是四叔的亲娘。两个人上前见礼：「周祖姨太好。」 「不敢不敢，两位公子好。」周氏笑了笑：「大热天的，这都要晌午了，你们才来？我可是热了，要回去了。你们逛。」 「是，您慢走。」苏南丞道。 周氏走后，老五道：「四叔这一走，这么些年都没回来过。」 「听说四叔政绩不错，再有一两年就该升迁了。」苏南丞道。 「哎，也是熬出头了。」老五心生艳羡。 这话里有话的，苏南丞心里觉得好笑，自己如今好似真成了个人物了。父亲用自己激励不成器的二哥，五哥呢，自己找来了。 「五哥这是有话说啊？」苏南丞索性直接问，也不想绕圈子了。 被这直接问弄的有些尴尬的老五一笑：「自家兄弟，我也不装模作样了，不知七弟手下可还有合适五哥的位置？」 这就过于直接了。 苏南丞想了一下道：「城防营编制一直没满，缺人是一定的。只是五哥，你痛快我也不骗你，你我是同房兄弟，城防营是什么地方？守护京城，护从天子。你我兄弟同属城防营，我总不能叫五哥你做个小兵吧？」 ------------ 第0250章 卖乖 “只要是有官职，朝中人怎么说？断然不会说你我是兄弟同心。只会说我们苏家兄弟这是结党。祖父和父亲已经是朝中重臣，想提拔二哥，都只能送去军中，若是叫五哥进了城防营，只怕祖父和父亲也都会有意见。” 这话也不是敷衍他，确实是这样的。 苏家已经过于打眼了，再往城防营塞人就过分了。 老五有些尴尬，但是也忙道：“七弟说的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过要是五哥有心，与二哥一起入军中，也是个好选择。不管是不是打仗，过几年都算是有功劳。再晋升总是容易些。”苏南丞道。 “这事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多谢七弟。”显然，他没这个想法。 苏南丞也只是附和了几句，想要好官职，又不敢冒险，舍不得付出，那还说什么呢？ 离开侯府，苏南丞就先回去了。 朝臣们阻止不了皇帝南巡这个决定，于是提出另一个要求，那就是立储。 皇帝南巡之前，必须立储。 对此，皇帝倒是没意见，他还年轻，不像是先帝那样惧怕储君的存在。所以朝臣们一提出，他就同意了。 人选自然就是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那孩子今年十岁整。 元后嫡出，朝臣们也没意见。就算唐家有别的想法，可唐皇后才进宫，又没有子嗣。何况元后嫡出的两位皇子呢，大皇子不行还有二皇子。 贤妃之流倒是有别的想法，只是如今也不敢说，所以这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七月中旬的时候，皇帝下旨命大皇子巡视京畿。 苏南丞作为城防营统领，随驾护从。 大庆殿中，安帝看着苏南丞：“朕最信你，你跟他去，务必护着他周全。一个月，中秋前回来过节。” “臣遵旨。”苏南丞也没话说，这差事不算什么为难的。总比当年跟皇帝去栾城安全多了。 “起来起来，持玉啊，你就是规矩多。朕还没见你家的孩子呢，长得怎么样？正是好看时候吧？朕还记得婉苹那会刚生了大皇子的时候。那是朕的头一个子嗣，朕不得宠，自己都没什么好的，给孩子的也不好。他小小的一个人，成日里笑……” “婉苹是个好女人，从不觉得跟着朕委屈，反倒劝朕不要多想。这一转眼，她就那么去了。”安帝眼泪是真的下来了。 “陛下切莫如此悲伤，慧宁皇后在天上看着，只怕也是心痛。”苏南丞道。 “唉，人没了就是没了，哪有什么天上地下的？朕有时候只是可惜，她跟着朕受苦多年，才要享福，就遇上了北夷人。她死的惨烈啊。”安帝摇头。 “大皇子二皇子和大公主都是先皇后所出，陛下给他们最好的一切，便也是报答了先皇后。”苏南丞道。 “你说的对，所以这个储君之位，定是给大皇子的。你跟他出去，给朕好好护着他，如今皇子也就这么几个。谁也没资格跟他抢，出去走走就是了。” 说起来也是个功绩，到时候史书上记上一笔，替父皇巡视。 懂行的当然知道就是出去镀金，不过史书终究是给全天下人看的，不懂的不就要夸他孝顺吗？ 苏南丞想这前后两个皇帝真的都很有趣，老皇帝后宫那么多人，对贵妃宠爱了半生，可对皇后李氏一直都有情义。 如今这一位更是对过世的韩皇后念念不忘，显见当年也是有真情的。他七个子嗣，都是做皇子时候就有了，前三个可都是韩皇后生的。 可见宠爱。 “陛下放心，臣定然好好保护大皇子。”苏南丞再次承诺。 “好，就回去预备吧，一个月，朕把大皇子托付给苏卿你。”安帝笑着拉起苏南丞拍拍他的手臂：“去吧，除了你，朕可不放心旁人。” “多谢陛下信重。” 出宫的路上，是大庆殿的小太监小福送苏南丞。他与苏南丞保持一定的距离，笑嘻嘻的道：“陛下是万分看重先皇后所出子嗣的，漫说是两位嫡出的皇子，就是大公主，在陛下眼里也是独一份的。贤妃娘娘总想推着三皇子往前走，可惜陛下并不在意啊。” 苏南丞挑眉，知道这太监是故意说这些的：“那也是应该的，嫡庶有别。” “后宫里的娘娘多，陛下爱个新鲜，可也没长性。先前爱的什么似得那位眉充仪，这几日陛下都不大见了。如今受宠的是张美人和宋宝林。哦，郁妃娘娘一直是有宠的。哎呀说来也是奇了，这郁妃娘娘生就一张妩媚脸，却难得是个懂事的。十分的贤惠呢。” “是吗？我还以为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受宠呢。”苏南丞接话。 “嗨，贤妃娘娘当年是侧妃，德妃娘娘生了一儿一女。德妃娘娘家世不行，人也低调。贤妃娘娘空有野心，并无宠爱的。”小福笑呵呵：“大人不必担忧，宫里的事，宫里的人盯着就是了。” 苏南丞听懂了，也不再多问。临出宫的时候掏出一个小银元宝递给他：“公公收着吧。多谢公公给我解惑了。” “应该的，多谢大人赏赐。”小福接了银子笑道。 等看着苏南丞离开太监们不能去的宫门口，小福才往回走。 小福今年二十，但是因为常年缺营养，瘦的要命。在宫里挣扎了十几年，步步艰难。 先前又在北夷人闯宫那一日受伤，险些病死。还好有师傅，师傅走运，能从那偏僻地方一跃成为御前伺候的太监，自然是不简单的。难得师傅肯救自己一命。 做太监的，自然都想伺候皇帝，可也看跟谁比。 师傅的心思，他知道个五分，就知道怎么效力。 师傅能从当年的东宫活着逃出命来，又能从偏僻无人问津的破地方一跃成为御前伺候的总管太监，这里头多少弯弯绕？ 自己是不懂，可知道个好歹。 宫里这些事，有心都能打听出来，何不卖个乖？ 苏南丞坐在马上想了想小太监的话，内心没什么波澜。这与他的判断差不多。 ------------ 第0251章 镀金 他是知道这太监是谢太监的徒弟，这一想，就都知道了。 回府说了要去巡视的事，丰竹君赶紧叫人预备。 “夫君预备带谁去？沉氏身子也好了，李氏是服侍惯了的。” “不必，不是一个地方，时常在路上，大皇子还小，还没有妾室定也不带人。我就更不必了，我只带男仆，叫程铭跟我出去一趟吧。”虽说如今不是奴仆了，但是程铭自己也很乐意的。 再把李松带上就差不多了。 “那也好，中秋节能回来吗？”丰竹君舍不得，只好这么问。 “能，大概中秋赶着就要给大皇子册封。”苏南丞拉住丰竹君：“简单收拾，轻车简从就是，还有些时间，不如陪你。” 夫妻之间如何陪伴外人不知道，第三日天都不亮就要出发。 苏南丞在大庆殿外就开始跟着大皇子，拜别了皇帝，一路出了宫。 大皇子付昭生的聪慧，样貌随了已故韩皇后。倒看得出比起他们老付家的长相强多了。 上马车时候，苏南丞要扶着，大皇子一笑：“不敢有劳苏统领，我自己上去吧。”说着，就扶着自己小太监的手上去了。 苏南丞一笑，没说什么，也上马前头开路。 这小皇子看起来倒是聪慧，可惜他爹没当皇帝的时候也不像个色鬼啊。 老付家的种真是不必抱希望。 一路出了京城，当夜就到了第一站安平府。 因为这回出去本就是为了镀金，所以自然是当地接待，没有特别搞大，但是也不低调。 皇子的排场还是有的。 安平府待了三日，下一站要去万州，就在刚到万州的前一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 郑成业入夜时候来找苏南丞，此时他们刚在驿站住下，最中间是大皇子，周围全都是城防营，步兵营还有羽林卫的人。 “大人，咱们的人在前头抓住一个老头，老头说是知道有朝廷来人，来告状的。您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这边驻军的一个参军抢了他女儿。” “人在哪里？” “就在驿站外头扣着，别人并不知道。”郑成业道。 “好，我去跟大皇子说一声。”最好是别自己出去，叫别人瞎猜到时候出事了也是麻烦。 大皇子今日是骑马，累了一天，正要睡下，就听说苏统领来了。 撑起身子询问何事。 苏南丞隔着窗户道：“臣要去外围巡视，这里虽然是驿站，可四周没有人烟，又是夜里。视野不大好，臣大概要稍微走远些，特地来与殿下说明。” “实在是劳烦苏统领了，您要亲自去吗？”大皇子问。 “这边究竟不熟，虽说京畿内驻军多。也难免有什么地方不周全，臣只巡视一圈就回。殿下只管入睡吧。”苏南丞道。 “那苏统领也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歇息才是啊。”大皇子道。 苏南丞应了，就出了驿站，不远处一处小树林里，那老头就被看守着。 老头一见他就跪下来了：“大人救命啊！” 苏南丞这一问，就问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原来不是参军抢了他女儿，而是那参军带着几个人，就在他家里。 “他们借着巡逻的名义，隔几日就来。威胁我不许报官。原本老朽的邻居家里也是一样的遭遇，他们不服气，就去报官，人就再也没回来。那姑娘也被拉去军中做了……老朽不敢报官，可是你参军总来。回回都要女儿伺候。如今女儿是被他折磨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得知朝廷来人，老朽才敢躲在这里等着，求大人救命，救命啊。” 老头也是怕了，当地的官员显然是不管这事，或许京城来的官员就能管一下呢？ “大人，小心有诈。”郑成业小声道。 “这事能有什么诈？”他看老头：“他们几个人？你家住何处？” “回大人，有时候五个，又是个六七个。今日只有五个。那参军听着姓曹。”他还有半句不敢说，听说曹参军是跟京城哪一位高官有关系的：“老朽家就在十里外的镇子上。” 这话说了，万一眼前这年轻的大人不肯惹事呢？他是真没法子了，他早年丧子，膝下就这么一个丫头，要是叫折磨死了可怎么办啊？之前想逃，可那参军说了，除非跑出大元，否则就休想好过。 前几回以为他们不再来了，没想到他们还来…… 如今他算是豁出去了，今日要是不能解决，那只能跑了。 “叫上钱通和马和，点二十个人随我去。”苏南丞看了一眼老头道。 “是。”郑成业马上去办，不多时人就齐了。 郑成业亲自将老头带在马上，策马奔腾，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那老头果然没说谎，他家里果然有五个人，那参军正在快活，老头的女儿满脸泪痕。一个看起来像是女子母亲的老妪还在烧茶。额头上有伤痕。 苏南丞一行人一进来院子里，此时正在屋檐下，那参军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他的手下站起身：“什么人？” 一见老头就怒道：“好你个死老头，竟敢去报官！你们是哪里来的，敢管曹参军的事？” 这说话的方式，也是肆无忌惮了。可见这个曹参军在这里就是个混世魔王。 离开营地说是巡逻，彻夜不归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此时，那参军急匆匆出来：“谁？敢打扰本大爷的好事！”口气也是相当不客气。 苏南丞眯眼看他，怎么看都有点眼熟。没认出来，也没第一时间说话。 没想到他还没认出对方，对方倒是先认出了他，带着一些诧异，和终于生出来的紧张道：“哟，这不是苏统领么？御前的红人，怎么来了这里？哦对，您是陪着大皇子殿下出巡是吧？那也该在驿站里住着，怎么来了这？” 他这一说话，那四个大头兵忙收起面上的愤怒。 “曹公子？”苏南丞听出来了。 这一位，正是兵部尚书曹正徳幼子。前几年在京城打伤人命，闹的挺大，被他爹送进军中。区区几年，就混了个正六品参军，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 第0252章 杀 曹正徳四子，嫡长子二十岁就死了，这一个是嫡幼子，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 “呵呵不敢不敢，正是在下。”曹参军一听他认出自己，瞬间就不那么紧张了。他和自己爹都在朝为官，不说关系好坏，也没听说过曹家与苏家不睦的。 今日这点小事，苏家不会上纲上线不给面子的。 “您可别听那老头胡说，他家女儿本就是许给我做妾的。”曹参军道，如今既然叫人看着了，就顺势纳了那女子也罢了。 “你……你……血口喷人！”老头已经绝望的不行了，谁知道千辛万苦求着来救命的人，竟认识那畜生。听起来，那畜生来历不凡。要是这位统领得罪不起，他全家可活不成了啊。 “我既然来了，不知曹公子可否请我进屋喝口茶？”苏南丞并不去看那老头，一副不管了样子。 “自然自然，这老妪，做饭一般，煮茶倒是有些手艺，请。”曹参军笑道。 郑成业几个都死死捏着刀把，这畜生真是个畜生。怎么能在人家受害人家里做出这副样子？真是恨不得当场剁了这畜生才好。 “马和，钱通，随我进屋。”应着曹参军有些不解，却也浑不在意的目光，苏南丞澹澹道。 既然苏南丞要进去，那几个跟着曹参军的大头兵就自觉都出来。此时他们可不敢瞎叫唤了，这可是京城来的高官。他们可没有曹参军的家世。再说错话，被打死也可能的。 于是点头哈腰，客气极了。 苏南丞自然是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临进去之前，苏南丞面对郑成业，无声的说了一个字：杀。 郑成业看懂了，眼睛一亮，小幅度的点头。 这一幕，马和看见了，马和是最聪明的，他不爱说话，可观察力是绝对的。 钱通憨厚，可他忠诚又听话。 三人随着曹参军一进屋，曹参军就笑道：“这可真是误会，没想到叫苏统领看了笑话。此地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苏统领有公务在身，想必也不能久留。等我回京，一定好生请您。也会休书一……” “杀了他。”苏南丞打断了曹参军的废话，眼神冷漠而残酷。 曹参军根本没反应过来，还疑惑的啊了一声。 苏南丞自己武力值不行，于是也不自己去丢人，马和早就预备好了，弓着背像是拉满的弓弦。 只等苏南丞这一句话，刀已经出手，直接砍在曹参军侧腰，曹参军一声惨叫的同时外头的郑成业也低声喝道：“动手，杀了他们。” 钱通紧随其后，二话不说抽出刀，一刀就砍在了曹参军脖子上。 这一刀用了全力，直接将曹参军的脖子砍断了三分之一，他必死无疑。他甚至没能拿出自己的兵器。 他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反应过来也没用，他也跟苏南丞一样，并不是个武艺好的人。 甚至因为酒色掏空了身子，给他一把兵刃又能如何？ 他捂着脖子倒地的时候，那血喷溅了一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南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脖子里的血不要命一般往外涌，曹参军浑身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他致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没人解释给他听。 那衣衫凌乱的少女吓得尖叫起来，她母亲更是跪坐在灶台边不敢动。 外头刀剑相撞的声音不过须臾就停下，外头十几个人对四个，当然不会输，又没有什么武功盖世的人。血腥气透过门传进来，里外融合在一起。 告状老头腿软的进来，看着死去的曹参军，恨的扑上去踩了好几脚：“畜生，畜生，你死的好！” 但是踢了几下后，渐渐后怕起来看苏南丞，指着地上已经死了的人结结巴巴的：“这……这……” “给你一些钱。你连夜走吧，我的人不能护送你。你赶紧收拾一下，往北去，别露了行踪。此人的父亲乃是兵部尚书，他的幼子无故死了，不会不查。所以你离开后闭紧嘴巴，他总来你这里的事，未必敢说出去。”苏南丞澹澹的。 郑成业塞给老头一张银票，又给了他一包碎银子：“希望你记住今日，要是惹出祸事来，你一家子都会死。还会死的很惨。” “恩人！”老头跪下磕头：“今日就走，这就走。日后不管怎么样，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他磕了三个头，拉着妻女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他也是个果决的人。能等着跟京城来的人告状就是个大胆心细的。此时既然是逃命，也不带什么累赘，收拾了细软，带了几身薄厚衣裳，就赶紧走了。有恩人给的银子，缺东西再买就是了。 郑成业带两个人送他们出镇子。如今是夜里，不引人瞩目。 这边钱通感慨不已道：“为了救人，您真是付出太大了。这要是叫曹尚书知道了可怎么办好？” 马和看了钱通一眼，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是笑他笨还是怎么。 苏南丞笑了笑：“对自己兄弟，我不说谎话。救人是顺手，今日他不死，我们才是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叫他死，就没有后患。” 苏家如今权势确实大，可兵部尚书曹正徳权势也不小，他可是管着全国的军事呢。 当然，打仗不打仗，不是一个兵部尚书说了就算，可各地调任等事，他还是能管许多的。 偏这个曹正徳，与苏家的关系很一般。没有什么仇怨，但是也没什么亲近来往。同朝为官，没事大家不互相为难，但是今日之事不解决就不一样了。 当年一力打压费鸠等人的，就有他一个。那可是打压了二十年，可见这位心胸。 今日遇见了他儿子这等丑事，就算是苏南丞轻轻放过，不管那几个人死活，曹正徳也不会感激自己的。只会觉得脸上难看，上位之人要是在意起面子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不如杀了干净。 何况这等渣滓本就不配活着，也是为民除害。又能叫曹正徳失去嫡子，何乐而不为？ ------------ 第0253章 亲信 外头他带来的人也只知道这个参军姓曹，具体是谁他们不知道。日后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说出去的道理。图什么？ 不过外头这十几个人都是最靠谱的，亲信。 “如今怎么办？要不趁着黑夜将人埋了吧？”马和问。 “谁的字最丑？写个条子丢在他身上就行。”苏南丞道。 钱通就不好意思道：“卑职的字就很丑。” “来吧，就写‘孔雀神教，替天行道’。”苏南丞道。 “你们把他们的伤口处多砍几下，然后就关门走人，什么时候被发现算什么时候。” “大人英明。”马和夸道。 搞好了一切，出了外头苏南丞道：“兄弟们今日都辛苦了，我都记在心里。回吧。” 很快回到驿馆，苏南丞就休息了。 钱通还纠结呢，马和道：“别想了，大人的心思你也想不通。” “我就是觉得大人太好心了。”钱通道。 马和摇摇头：“早些歇着吧。” 马和跟苏南丞早，不敢说完全了解，可也是很清楚苏南丞不是个善良到那地步的人。 今日的事，乍一看就是那老头来求救，大人发了好心。 就叫人这么看，没什么不好的。 可马和比谁都清楚，绝不是这样。吴三灯，牛三，马和这三人当年可是苏南丞最早的亲信。亲自参与了三皇子那件事。 那时候就看得出大人是个狠得下心的人。这几年，大人安排了几个人去各处。吴三灯不都被塞去了步兵营么？ 所以，此番大人之所以会管那老头，绝对是想借着这件事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或者是抓一个把柄。 只是没想到遇见了曹尚书的幼子，确实果断杀了是最干净利索的方式。 马和想得通，遇见这样杀伐果断的主公没什么不好。如今世道乱，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人注定做不成事。能不能保住自己都难说。 今日要是大人没能果断出手，只要放那曹参军回去，后续就是诸多麻烦。 苏南丞这边，程铭伺候他洗脚。 “公子饿不饿？” “不饿，早些睡觉吧。”苏南丞道。 程铭哎了一声给他擦了脚：“公子睡吧，小的给您洗洗衣裳。” “急什么，带了那么多呢，存着慢慢洗。” “……您的外裳有血迹，免得麻烦。”程铭道。 苏南丞愣了一下之后笑出声：“你这眼睛，海东青都不如你。那就别洗了，剪了烧了吧。” “是。”程铭应了一声又道：“小的只管您衣食住行，别的一概不知的。” “呵呵，我还防备你不成？你跟我这些年，我要连你都不信还有可信之人？”苏南丞叹口气：“杀了个人。你只当不知最好。” “是，小的明白。”程铭应道。 他确实不想打听去，只要能给公子善后就行。 次日就动身，反正直到大皇子一行人到了万州府，也没闹出这件事来。 行程一如既往，就算有人已经发现了曹参军的死，也不会没事你闹到大皇子跟前。没得叫人说万州府的治安太差，都叫孔雀神教杀到跟前来了。 只是万州格外注意起了大皇子的安全。 直到大皇子离开万州。 下一站是晋城，晋城坐拥大元最大的一处兵器厂，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地方。出晋城就是汾河，也就出了京畿。过了河就是徐阳，再过了徐阳，便是西北了。 大皇子的行程，自然也包括了巡视兵器厂。 兵器厂的督造彭大人依旧在位，这一位当年可是也给苏南丞送过礼的。五万两白银，就那么拱手送上。 如今再见了苏南丞，却像是从未见过。 “殿下，兵器厂乃是重要地方。每每有战事，总是容易供应不上兵器，所以先帝和陛下都很看重。”苏南丞故意道。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难不成驻军们平时不打仗，都用假的兵器训练？”大皇子问。 “殿下误会了，将士们的兵器自然是真，但是平时训练并不真的杀人。那兵器就不会坏。可到了战时，砍人的刀剑枪都是很容易坏掉的。每天都在杀人，用不了几日就得换。不然就卷刃或者断裂，不能用了。”苏南丞耐心解释。 这确实叫大皇子意外，他以前没想过这问题。他一直觉得将士们每个人有一把兵器一直用就够了。 大不了用久了磨一下。 说起这个，步兵营的张副统领也有话说，于是也接口：“前些年步兵营换兵器总是质量不好，虽说咱们皇城里的兵平时不打仗，但是也不能用那么次的东西。之前京城那一场危机的时候，步兵营不少兄弟都是因为武器不行而战死。臣想，要是边关的将士们也都用这样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皇子若有所思：“两位统领的话，我都记下了。多谢你们告知。” 看完了兵器厂回到了住处，张副统领笑着来找苏南丞：“大人今日提及兵器的事，可真是仁义啊。就是不知大殿下可否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张副统领不也一样？不管是不是能明白，咱们都说了。彭大人能在这个督造位置上多少年不动，显然是有本事有能量的。咱们动不得，但是就因为他太贪，送来的兵器质量太次。导致我城防营的兄弟们死了那么多，我就不能当没发生过。”苏南丞哼道。 “您说的对，这件事啊反正咱们不能当没发生过。” 张副统领说着，又看苏南丞：“晋城结束后，就该回京了。这几日，下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大人可有耳闻呐？” “张副统领说的是曹公子的事？”苏南丞问。 “是啊，算一算日子，就是咱们在去万州之前或者刚去那一两日发生的吧？说是找到的时候，尸身都臭了……以往都只说这孔雀教的人在南方，什么时候北方也这么猖獗了？”张副统领摇摇头。 “这不好说，我是好奇，这个曹公子是怎么就死在民居里了？这么蹊跷？”苏南丞问。 “可不是？据说他对那家人的女儿……反正也挺欺负人，隔三差五就去人家里登堂入室的。死的是不亏。”张副统领道。 ------------ 第0254章 彭督造 “曹尚书四子，长子早夭，次子三子是庶出，也不争气，成日里不是在青楼厮混就是与一帮狐朋狗友闲逛。这老四，是嫡出的幼子，前几年在京城与人争执打死人命，被他爹送来军中。显见也没改好，浪荡的很，如今也死了，不知曹尚书要如何心痛呢。” “万幸这事与我们也不相干，听个新鲜罢了。”苏南丞道。 “是，是与我们不相干，不过就是听个新鲜。”张副统领笑着也跟着说了一句。 “要我说这样的浪荡子弟，死有余辜。不值当心痛，反倒是如果能叫这兵器厂日后有些改进才是大事。” 苏南丞点头：“张副统领说的很是，这事等回去，若是大皇子肯对陛下提起是最好，要是他不提起，我也会找个机会跟陛下说说。这里头牵扯大不好一下子解决，总也要震慑一二。我这心里是真怕北夷人又南下啊。” “嗨，谁不怕呢？”张副统领也是心有余季的道。 又说了几句话，张副统领就借着巡逻的话走了。 “公子，他是有什么察觉，故意来试探您的？”程铭问道。 “无妨，当晚我并不是偷偷出去，跟大皇子也说了是巡逻。荒郊野外的驿馆，为安全计，也得好好巡逻。”他带人出去，二十个人还能不被人察觉吗？ 张副统领或许确实有试探的意思，但是他也只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 没能从苏南丞这边看出什么，也就揭过去了，这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彭督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把大皇子伺候的真是无微不至。要不是苏南丞等人将话说在前头，大皇子大概真以为彭督造是个好人。 十岁的孩子，懂事了，但是毕竟还是孩子。 彭督造也不光是讨好大皇子，对于苏南丞他也很客气。当年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赏苏南丞一笔钱叫他闭嘴。 今时今日可不同往日了，自然要从头对待。 他是绝口不提前面的事，请苏南丞和张副统领吃饭的时候，十分的客气。 “也不知如今京城流行什么，咱们晋城不大，并没什么新鲜的。这一桌膳食两位大人看着吃，要是不喜欢，再上新的。你们几个好生伺候两位大人啊。”彭督造指了指后头站着的四个女孩子。 她们看起来都不过十六七，长得很漂亮，做事也大大方方，倒是叫人瞧着舒心。 既然彭督造绝口不提当年，苏南丞也只当是没有当年。 “您客气了，不是说就一顿便饭么？怎么这么大的场面？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苏南丞客气道。 “是啊，这怎么还有酒？我等护卫大皇子殿下，酒是绝不敢喝的。”张副统领自然是跟苏南丞站一起。 “哎呀，哎呀，是下官的不是，那就不喝酒，不喝酒。来来来，酒都撤了。护卫大皇子殿下是大事，是不能喝酒的。”彭督造从善如流：“别的您两位就别推拒了，快坐下吧。” 苏南丞笑着坐下来，彭督造道：“既然不喝酒，那下官以茶代酒，先欢迎两位大人。” 三人都意思意思抿了一口。 “听闻两位大人来，下官这心里高兴啊，尤其是苏统领，年少有为啊！下官家里几个儿子，没一个争气的。还都比您年纪大呢。哎……”彭督造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您这话，夸的我倒是不好意思了。我无非是运气好些，的先帝和当今的信重才有今日。时常惶恐，生怕自己担不起啊。”苏南丞道。 “怎么会担不起，苏统领日后定是青云直上啊。届时下官要有事求到了您这里，可还要请您多多帮衬啊。”彭督造道。 “互相帮衬，互相帮衬。”苏南丞举起茶碗，笑着回应。 废话说了一箩筐，彭督造说起了重点：“有个事，不知两位大人可听说了？” “您说的，是不是曹家的事？”苏南丞接口。 “是啊，看来大人也听说了。”彭督造咂嘴：“这事出的，蹊跷啊。尚书大人闻听后，当即就昏厥过去，如今还卧床不起呢。也是命苦，尚书大人两个嫡子，如今都没了。这个幼子更是连个子嗣还没留下呢。” 苏南丞和张副统领对视一眼，都想着这彭督造和曹尚书的关系。 看来匪浅。 倒也能理解，他这么贪，没人撑着可能吗？ 背后的人要么就是曹尚书，要么就是包括曹尚书。这一来苏南丞觉得杀了那曹公子是更对的一件事了。 当年苏南丞得那五万两的事，曹尚书是一定知道的。没做什么但是肯定也不爽他。 要是此番，他牵扯了曹公子的丑时，呵呵。 “这事，我是有耳闻。不过还不知究竟如何，只知道是孔雀神教的人干的。不知抓到了贼人吗？” “哪有，那群孔雀教的人平时都是种地砍柴的，我估摸这那家民居里住着的就是一窝贼人，杀了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彭督造道。 苏南丞点头，夹了一口菜。 看来，曹家也不想把事闹太大，闹大了就得解释为什么他们在民居里。那老头不是说了么，往日来的时候有时候是七个人，那就说还有两个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人已经死了，再背上个奸淫民女的名声，曹尚书也不能接受。 只怕只能背地里查。 孔雀神教这四个字，只是对外说的，曹尚书不一定相信。 除非那家人被抓回来，不然不会牵扯到自己的。不过要是真被抓回来的话嘛……苏南丞也不怕。 真要是牵扯自己，他们也拿不出证据。自己并不是什么没官职的人。到那时候就是诬告朝廷命官，就闹起来又如何？ 曹尚书在先帝那时候是很得先帝的信重，但是这几年没看出来新帝对他多在意。 须臾间，苏南丞就想了一圈。 身边的姑娘给他布菜端茶，他就跟彭督造说笑。 彭督造是想跟他们说，他也不是单打独斗，如今谁人没有个庇护呢？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叫苏南丞和张副统领闭嘴，别对他这边的所作所为多话吗？ ------------ 第0255章 闯祸了 要是没猜错，一会吃完了饭，还会有别的。 果然，苏南丞不肯留他送的女人，他就送上了别的东西。一人一口箱子，已经送去了住所。 苏南丞回去看时，那箱子里是一整套玉凋的摆件，福禄寿喜，倒是十分的精致。玉也是好玉，十分的拿得出手。 箱子底部是蜀锦和天丝绣，女人们最喜欢却千金难求的东西。 苏南丞要是把礼物送回去，那就是打脸得罪人。 他当然收下了，次日一早叫程铭亲自登门拜谢也就是了。 不光是送他们，大皇子临回京的时候，还是收获了好几车东西的。吃的用的玩的，包括大皇子跟前的小太监都有赏赐。 从晋城回京，也就五六日的时间，不过考虑大皇子年幼，肯定是坐马车慢慢走。 不过时间也够了，不会耽误过中秋。 一路从八月初六开始走，慢吞吞的走了七日，终于在八月十三的时候到了京城。城门外，有礼部官员等着迎接。 苏南丞跟随大皇子进宫拜见皇帝。 一切礼仪走完了之后，臣子们就先走了。 大庆殿中，皇帝看着大皇子问：“此番出去，感受如何？” “父皇，儿子觉得很好，有很多事太傅讲了儿子不懂，如今也有些明白了。”大皇子道。 “那就好，路上有些什么见闻，给父皇说说。” 父子俩坐在御书房说了好一会后，大皇子结束语是：“苏统领对儿子照顾的十分周到，这一路每每入夜，他总会带人出去巡视一番。每夜如此从不倦怠。” 安帝点头：“苏卿是忠臣啊，当年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他陪着父皇去栾城，那时候还有人想要朕的命呢。他也是凡事亲力亲为。如今他对你也如此，可见他真的是个忠臣。” 安帝一向对苏南丞的评价就不错，当年共患难就是一个重要的点。 加上先帝在世的时候，苏南丞也是表现的很忠诚的，就给人一个感觉，他就是忠于皇家。 “父皇会好好赏他，你也累了，先去歇着，晚上咱们摆宴给你接风。”安帝拍拍儿子的头道。 苏南丞这边是直接回了侯府，丰竹君也在侯府候着他。 该有的规矩都行了，该见的人都见了后，苏南丞先跟父亲祖父三人说话。 其他人听说苏南丞有话跟祖父父亲说，也就没进书房。 一进书房，苏南丞就跪下来：“祖父父亲恕罪，此番出去，我闯祸了。” “什么事？”苏英渠皱眉疑惑。 “祖父与父亲可听闻曹尚书幼子丧命吗？是我杀的。”苏南丞道。 两个人一听，倒没有多紧张，诧异更多些。 “起来说。”成康侯道。 苏南丞谢过他起身，将当日的事简单说了说。 “你惹这麻烦事做什么？”苏英渠怒道。 “父亲息怒。”苏南丞又跪下了。 “罢了，你处置的很妥当。这件事也过去这么久了，既然曹家翻不出什么证据，就不会牵连你。”成康侯倒是不生气。 不光不生气，还觉得苏南丞办事妥帖。 “好了起来。”成康侯亲自扶着他。 又转头看苏英渠：“他才多大？虽说如今位高权重，但是你忘记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做什么？这几年他都稳重，如今这件事也不是他主动闯祸。算什么大事？” 苏英渠只好低头：“父亲说的是，是我急了。” “好了，都坐着说话吧。”成康侯笑了笑：“祖父信你不会是个湖涂人。这件事不可能牵扯到你，就算真的牵扯了也不碍事。有我呢。” “多谢祖父。”苏南丞应了，又说起了彭督造的事。 “虽说这事眼下看着不与我们相干，可细想来，北夷兵强马壮，迟早有一日还要南下。这一想，兵器厂与我们又是息息相关。”苏南丞看成康侯：“以往只说兵器厂归兵部督管，曹尚书自然算是他上司。但是他们之间同流合污这事，倒是没人知道。如今他也算是与我说明了。” 无非还是因为当年苏南丞收了那五万两银子。 “哼，曹家父子真是不做好事。”苏英渠道。 苏家当然不清白，可苏家走的是另外的路子，要的是权利和名声。 他们看不起曹家也很正常。 “这事我知道了，不要急，慢慢来。你的心思祖父都知道了。想来不日立太子的诏书就会发布，你此番出去与大皇子相处如何？依你看，大皇子人怎么样？” “孙儿也不知是不是交好，不过是尽本分，护卫他安全。他只是皇子，孙儿也不能太过殷切。至于大皇子本人，倒是很聪慧。不算什么心思深沉的孩子。还有一点就是，他很会看形势。”苏南丞道。 当然会看了，虽然还太小，做事不可能滴水不漏。 但是他很清楚韩家虽然有爵位却没实力，他母亲早逝，父亲浪荡。 就算如今被立为太子，能不能坐稳啊？ 他如今对苏南丞的种种示好就是他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手段。 当然做的叫人能看出来，十岁的孩子就能心思深沉到叫人看不出来，那毕竟是少数。 “嗯，也好。大皇子毕竟是元后嫡出，他地位稳固是好事。”成康侯道。 也是这时候，门口有小厮轻声叫：“侯爷，大老爷，七公子，后头大夫人叫小的来问，可摆膳吗？” “嗯，这就去。”成康侯起身：“走，给你接风。” 他们是大早上回来的，所以这会子正好用午膳。 摆在正院，众人都等着他们呢。 苏南丞毫无心理负担的吃饭去。至于为什么要把杀了曹公子的事告诉家里，那还不简单吗？不出事什么都好说，要是出事了，至少他祖父和父亲心里都有数，知道怎么替他圆过去。 总比出了事才来问他更好。 再就是，自己如今已经太独立了，这可不好。一定要找些事跟家族密不可分。这时代，一个人做事比不得一个家族一起做事容易。 还不到单飞的时候呢。 一个有出息的，完全不依靠你的晚辈，和一个有出息，却偶尔闯祸需要你保护和帮助的晚辈，长辈更喜欢哪一个呢？ ------------ 第0256章 舅舅 前者当然好，可长辈们会不会太放心了？久而久之，也就越来越生分了。 后者或许会被长辈骂几句，但是人一点瑕疵都没有还像话吗？还需要长辈的保护和看顾是不是更有血有肉了？ 这顿接风宴很丰盛，苏南丞全程态度十分低调。 家里如今之所以上下对他印象不错，其中一个点就是不管这几年苏南丞如何升官，得陛下看重，都没有在家里抖过一点威风。 对嫡母冯氏一向还是如过去一般恭敬客气。 所以一般到了这种家宴上，冯氏也很照顾他。虽说是假的母慈子孝，至少也是周全的。 就好比这一次苏南丞回来，那贵重的天丝绣第一个就给冯氏送去两匹。 这样的好东西，传出去见人多有面子，冯氏也喜欢啊。 下午时候，苏南丞领着丰竹君回自家府邸。 “家里可都好？”马车上苏南丞问。 “都好，外头也好吧？瞧着夫君像是瘦了些？”丰竹君不太确定。 “你们啊，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吗？”苏南丞失笑。 “别的一时也看不见，晒黑了些吧。天热的很。” 回到府里，正院里，李氏和沉氏也过来请安。 丰竹君留她们喝茶，叫人将孩子抱来。 苏南丞看着刚睡醒的孩子，伸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这孩子如今还不大认识人呢，也就不怕他。 嘬嘬嘴，手里抱着一个小布鱼玩。一双大眼睛黑黝黝的，很精神。 “孩子养的不错，你们几个尽心了。”苏南丞说的是奶娘们。 “多谢大人夸赞，奴婢们理应尽心的。”奶娘道。 “都有赏。”苏南丞摆摆手。 奶娘再度谢过他。 “这布鱼做的有点意思。”苏南丞从儿子手里拿过布鱼看了看，有还给小家伙。 动作太快，小家伙都没有自己玩具被抢走的不高兴就失而复得了。 “李氏做的，她手巧。”丰竹君道。 苏南丞就看冬梅：“原来是你，手艺不错。” “多谢公子和少夫人夸赞。”冬梅不好意思道。 “带回来东西你们还没看吧，蜀锦你留着穿，天丝绣给她们两个人都分一匹。再去库房里选些好料子给她们俩做衣裳。咱们家就这几个人。你们几个和睦，我也高兴。”苏南丞道。 这话他也知道没用，争斗是免不了的，但是至少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好。 两个妾室忙谢恩。 坐了一会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候，算是自家家宴。 当夜，苏南丞自然是留在正院，许久不见，没什么好说的，当然需要打一架了。 这一架大的，直接就到了天快亮了。 丰竹君都被打哭了，苏南丞才满意。 还好今日无事，可以睡得久一点。 就这样半上午时候也就有人来叫了，苏南丞去了前院书房：“怎么了。” 李松道：“外头有个人，说是您舅舅……说是姓卢的，小的叫他在门房候着，您看？” 苏南丞皱眉：“从哪里来的？” “说是从天津府下面的唐县来的。”李松道。 “叫进来吧。”苏南丞蹙眉。他自己的生母确实是就是这个地方来的。 不过当年的卢氏是被卖进了侯府，一直没亲戚来往的。如今怎么冒出个舅舅？ 不多时李松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裳，灰色的。人有些点头哈腰的怂样儿，但是样貌却不错。 乍看去，跟苏南丞有那么几分相似。 “小人给苏大人请安，苏大人您万安！”来人跪的很是利索。 苏南丞嘴角一抽：“起来说话吧，听我这小厮说，你自称是我舅舅？我的亲生母亲，是卖给了侯府的丫头。已然跟娘家决断了关系。我的舅舅，只能是冯家的人。” 苏南丞这话说的澹澹的，也是正经的规矩。 这年头，妾室的娘家，不敢称一声亲戚。 “哎哟，小人不敢，这不是怕门房不叫小人进来么？”男人赔笑：“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你来找我是什么事？不用铺垫，直接说或许还好办些。”苏南丞道。 这从未见过面的舅舅，有什么亲情可言？ 他小时候记得自己姨娘都没提过娘家怎么样，也没见她思念过娘家，想来也过得不怎么样。 姨娘临终是不放心他，也没念叨娘家如何啊。 “小人斗胆，想求个差事。做个伙夫车夫都行。还请大人收留小人。”男人继续谄媚。 “要是我不收留你呢？” “那小人就讨几个钱再回去嘛。实在是没钱吃饭了。”男人，卢梭不好意思的笑：“小人孑然一身，这世上只有您这里可找寻，所以斗胆来了。” “孑然一身，看你的年岁，竟没有娶妻生子？”苏南丞诧异。 “原本是有的，只是前几年孩子生病夭折。我也不争气……媳妇就跟我和离了。这几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卢梭叹气。 “罢了，吃饭了吗？先去吃吧，你的身份，我还要好好查实。我母亲生前从未提起你……” “是我不好，当年也不懂事，没能拦住爹将她卖了。”卢梭低头。 “李松，叫人带他吃饭去，暂时住在下人房里。”苏南丞道。 李松应了，叫人带着卢梭走了。 “看着点，别叫他乱走乱问，叫程铭找几个人去唐县好好查一下这个人的生平。”苏南丞道。 “哎，小的这就去办。”李松应了就去办事。 突然冒出一个舅舅，虽然有点诧异，不过也是个小事，不耽误什么。 查实后，真是亲舅舅，他也不见得真的管。不过眼下他身居高位，如今又在京城，凡事不能随便。 先把底细摸清楚再说别的。 办完这事，他又往丰竹君那去了。 照旧躺回了榻上，这段时间出去本来也累得很了。 “这就忙完了？我还以为夫君要忙一天呢。” 苏南丞嗯了一下把事情跟她说了。 “啊？那是不是好好设宴款待？既然说样貌都相似，那想必假不了吧？正经的舅爷呢。”丰竹君道。 “不必紧张，且不说他的身份，不能算客。也或许他根本不是，如今我这个位置，也是挡了别人的路呐。” ------------ 第0257章 好心 话这么说，丰竹君就懂了。 卢梭暂时住在府里，他也自觉，知道肯定要查身份的。最近这段时间就安分守己，每天吃吃喝喝，就在自己住的小院走走。 并不打听什么，也不多问一句话。 苏南丞这边眼下的事就是中秋，这一年忙的很，到了中秋，又得回侯府去。 应酬一整日，十六的时候，皇帝召见。苏南丞又进宫去了。 大庆殿中，苏南丞请安后被赐坐。 “持玉啊，朕还没问你，曹家那个事儿你听说了吧？当时你们是到了万州是吧？”安帝道。 “回陛下，臣听说了，这事闹的很大。回来后也听说曹尚书因此病重，不能起身？”苏南丞反问。 “是啊，他也是接连丧子。如今打击不轻。”安帝摇摇头：“这事儿，朕听着消息乱的很。你们在外头听着别的消息了吗？” 苏南丞看得出，皇帝没有怀疑他。当然正常就不该怀疑，没事联想不到这里。 “臣还真听了些消息，只是不知真假。不过虽说眼下不能验证，也是有些根据的。”苏南丞道。 “哦？你说说。” “是。臣听说那曹公子一行人，时常借着出来巡逻的便利往一些家中有漂亮女子的百姓家去。他死了的这一家，原本一家三口，有个女儿长得很是不错，就几番被他骚扰。之前陛下要选秀，这女子的父亲有意将女儿送走，可也被曹公子拦住了。” “臣想着，难不成是因此，那女子家里人才勾结了孔雀教的人？然后杀了人后遁逃了。” “这么说来，他倒也算是死有余辜。”安帝道。 “臣也不敢确定这事真假，只是回来的路上又听说，万州军中又有几个人被处死，说是违反军纪。刚好就是之前跟着那曹公子混的几个人。”苏南丞道。 安帝若有所思：“朕知道了。如今曹尚书病着，这些事，朕就宽容些不必追究了。” 苏南撑起身：“陛下宽和，臣等的福分。” “好了，坐，朕要与你说说立太子的事。朕的大皇子德行出众，朕有意立储。持玉你以为如何？” “臣惶恐，臣何德何能敢妄言立储之事？不过大皇子确实聪慧绝伦，实乃太子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是啊，他比朕聪慧。”安帝了几声后，忽然又问：“废太子如何了？” 他是忽然问出来，倒是把苏南丞问的有点愣。 不过也就那么一下。 “回陛下，人是活着的，臣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城防营的人换着看守。这些年里，他都是一个人住着。”苏南丞道。 “持玉，你明日去看看他。朕如今虽说也做了几年皇帝了，只怕是朝中老臣还有惦记他的。先帝子嗣死的太多，朕不忍心杀他，但是如今朕要立储，你还是替朕看看他。” “是，臣明白了。”苏南丞虽然觉得这纯属多余，但是君命嘛，总是要听的。 废太子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次日一早，苏南丞出城去见废太子。 确实好些年不见了，乍一见满头花白的废太子，苏南丞很是陌生。 当年东宫时候，这一位虽然样貌寻常，也意气风发的与三皇子争斗。 这一转眼，许多年过去，三皇子早已入土。这一位也像是老了三十岁。 废太子也一时间没能认出苏南丞，眯着眼看了许久才道：“苏大人。” “正是臣，几年不见，殿下可好？”苏南丞也算有些感慨吧，但是不多。 “阶下之囚有什么好不好？苏大人今日来是做什么？”废太子坐下来问。 “陛下的口谕，叫臣来看看您。” “哈？陛下这么好心？”废太子诧异：“也罢，看看我总比没人看我好。这些年，我也孤单的很。” “倒是苏大人你，这几年，听的不少。是正三品了，看来当年在东宫，还是我耽误了你啊。”废太子摇摇头：“如今跟对了人就青云直上了。陛下做太子的时候，你倒是很会抓机会嘛。” 苏南丞澹澹：“先帝时候，臣已经是城防营六品官，陛下信重，是臣的荣幸。臣只会忠心陛下。” “是吗？那为什么先帝过世，你又忠心了如今的皇帝？”废太子冷笑问。 “殿下没听懂，臣说的是，永远只会忠于陛下。”苏南丞着重咬了一下陛下两个字：“陛下是正统，先册立储君，后继位皇帝，臣忠心，有什么不对？” 这话倒是把废太子噎住了：“那看来，不能叫苏大人忠心我，是我的本事不济？” “陛下也要立储了，皇长子。先皇后韩氏所出。” “挺好，如今陛下年轻，立嫡长子只会觉得高兴。日后……呵呵，陛下年纪大了，皇长子还年轻，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啊。”废太子感慨。 话已至此，苏南丞自认任务完成，起身道：“臣就先告退了。” 废太子看着他：“南丞啊……哦不，持玉啊，当今陛下如此重色，你后悔吗？苏家一力扶持他登基，如今感觉如何？他的继后都不肯选苏家女啊。当初你们要是选另一个人，怕是比如今好吧？” 苏南丞看着他有些嘲笑的样子也挺想嘲笑的：“殿下误会了，陛下能做储君是先帝的选择。苏家忠于皇家。至于继后，唐皇后很合适。” “殿下静养吧，臣告退。”说罢，就毫不留恋的走人。 苏南丞觉得有意思，废太子的消息来源，无非就是看守他的人，送饭的人这些。 但是这些消息，也侧面说明京城很多人就是这么看的。 如今苏家的风光，被默认就是扶持太子登基的回报。从龙之功吗。 既然是扶持太子登基，那他不选苏家女做皇后就是过河拆桥。 苏南丞只觉得好笑，不过这么传也没什么。叫人‘可怜’一下苏家也好啊。 皇帝的任务结束，还得进宫去讲故事。无非就说废太子没威胁。 皇帝是十足信任自己的，不然不会叫自己来打听这些事。不过事实上废太子也确实没什么威胁了。 ------------ 第0258章 戏台子 去唐县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卢梭的一切都是真的。 卢梭就是苏南丞的舅舅，母族唯一的人。 “程铭啊，你找个地方安顿他吧。他要是乐意就留在京城，要想去南方也可以。你告诉他，什么都不说，日子就安生的多。”苏南丞道。 程铭是明白苏南丞的意思的：“是，只是舅爷要想留在您身边呢？” “自我出生也没见过他，他来找我，无非是寻个活路。还真有什么亲情？不必管他，他要是聪明就知道安分些我会给他好处。要是他仗着我的关系招摇那就赶出京城。”苏南丞澹澹的。 “是，那小的明白了。您放心，正好柜上缺人的很。” 苏南丞摆手，叫程铭直接将卢梭带走了。 果然，卢梭是明白的，什么都没多问。就离开了苏府。他什么都不说，前院里杜平安就将一百两银子，还有衣裳什么的用得着的都奉上。 暂时他也是衣食无忧，这是给他这个穷舅舅的接济，日后站住脚了，说不定还有别的。 这话，杜平安都委婉的跟他说了。 卢梭听进去，安心的跟着程铭去了柜上。 这不过一件小事，安排好了，苏南丞就不管了。自有下面人盯着。 城防营最近招了一批新人，他亲自去校场见过，不过也是走个过场，具体的事都是下面人办。 回到城防营衙门，马和候着见他。 “大人。” “如何？” “大人放心，下面人看着呢，新来的那一群都没什么家世，听话的很。”马和道。 “那就好，你细心，多看着点。” “是，大人，陛下是不是也该下旨立太子了？”马和问。 “就这几日了，听说西北王也要派人来贺喜。”苏南丞道。 “这西北王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马和道。 “那谁知道呢，摸一摸消息是真，不过叫人来提点教训一下儿子也应该是目的之一。云世子自打来了京城，就跟没了笼头的马，就这么下去，总会遇上个暴脾气把他打死。远的不说，这要是前几年，小侯爷还在外头玩儿的时候遇见，他就得不了好。” 如今骆川贤也是收山了，龙行卫也很忙，他没空。 “想打他的人不少，可惜就是惹不起。如今宗室凋零皇子们也还小。也算唐小公子还有些脾气。不然真是没人惹得起。”马和轻笑：“说起来，大人家里真是好家教，家中公子们都不与他厮混。” “我几个哥哥都不小了，各有各的事做，自然不会厮混。弟弟们年纪虽说不大，一个比一个会读书，也不大在这些场合。” 本来就是这样，如今府里还比着苏南丞，一般子弟哪敢瞎混？这一点上，苏家教导确实还不错。 “好了，没事我今日先回府。你们忙着吧。” “是，送大人。” 苏南丞回到家里，李松就将一张拜帖送上：“公子，这是侯府叫人送来的。”苏南丞打开，却见是兵部侍郎李茂拜见成康侯的帖子。 “这是有心思了？”苏南丞好笑的扇了几下帖子：“来人怎么说？祖父见不见？” “来人说侯爷这几日忙，想必是没空见客了。”李松道。 苏南丞笑了笑：“收起来吧。” “你去跟杜平安说一声，明日请方年来，我有话问他。”苏南丞道。 “是。” 既然人家都来侯府拜见了，自家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茂寒门出身，年逾花甲，做到了兵部侍郎也算是很厉害了。但是比起曹尚书这样有家族的人来，还是差很多。 以他的资历现状，什么都不做的话，怕是此生不能再进一步。 如今曹家出了事，他忽然来苏家拜见，要说没有别的想法，鬼都不信。 成康侯叫苏南丞看拜帖，肯定不是单纯说不见那么简单。 李茂要是有心，一次见不着还会有一次的。 第二天，苏南丞将查曹家余下两个公子的事交给了方年，方年显然很高兴，这几年一直没实际的为公子做点什么，如今有了具体的事，他一定会做得很好。 既然李侍郎有心靠近苏家，苏家就拉他一把也无妨。曹尚书既然不好搞，那就不搞了。 显然这个人教育子嗣不怎么样，他几个儿子都是花天酒地的浪荡货，这样的人，没人抓把柄就算了，只要抓，那就浑身都是小辫子。 还有死了的那一个也是一样的，当年在京城打死人命这事要翻出来，曹尚书也是一身的臭。 八月十九的时候，皇帝下了诏书，册立大皇子为太子。册封大典定在了十月。自古立太子不是小事，难得满朝文武都没什么意见。 八月二十就出了不大不小的恶心事。 礼部侍郎曹林上书弹劾兵部尚书曹正徳。别看这俩人都姓曹，可不是一家子。不光不是一家子，还很是不对付。 曹林官职低，可先帝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他。他又跟长公主的驸马君义侯是至交好友所以多年来也屹立不倒。 曹林是个小人，可小人也有朋友啊。此番他上书是因为他的府门夜里时候被人砸了粪便。砸的人怒骂的是曹正徳，说他纵容子弟行凶，强抢民女。骂的难听，事儿也恶心。 两人都姓曹，百姓认错府邸也是有的。人都没抓住，但是事儿把曹林恶心的不轻。 曹林这一起头，就渐渐有人跟着来。 曹正徳四子，长子死了就不说了。老二老三庶出，两个十足的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倒是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但是打架斗殴，争强好胜，各种小事加一起，也是一桩一桩的罪过。罪不至死，但是能参曹正徳一个教子不严。 最要命的还是死了的幼子曹溪。 这厮简直就是个急色鬼，之前打死人命就是看上了属下的小姨子，人家有未婚夫，所以是誓死不从。结果他把人家的未婚夫抓起来活活打死了。 这事当然是曹正徳平的，给钱将那两家安顿好，又把曹溪送去军中。 结果才几年，他就因为奸淫的罪过，被人杀了。 ------------ 第0259章 不认识 他是死了，可如今有人要翻出这事，这可比当年打死人更严重。 违反军纪，奸淫百姓之女这到哪里说都是个死罪。 一条一条加一起，曹尚书就不只是教子不严，这是纵子行凶啊。 “这李侍郎下了血本啊。”吴三灯笑着道：“咱们这消息送的也算及时，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想吃肉就不能怕挨打，他肯豁出去才有机会。”苏南丞道。 “是啊，里里外外，他也算是费心了。苏家不去反对他，唐家也是看戏。曹尚书这回算是大受打击了。” 苏南丞点头敲了敲桌面：“你那边如何？” “大人放心，一切都好。有咱们几年前就调查的底子在，卑职顺风顺水。虽说上头或许对卑职的调任有些疑惑，也没做什么事。”吴三灯自信道。 “那就好，李侍郎要是能成功，万州也该有一批人换下来。”毕竟是纵容了曹溪犯罪的人，万州守将可以不动，但是下面的人肯定要处置一些的。 “那时候，不如咱们也安排一个参将过去。”苏南丞笑道。 “那可是好事，不知大人想叫谁去？” “我身边这几个人都可用，不过倒也舍不得这就放出去。慢慢找吧，总有合适的人。”苏南丞之前想过把郑成业放出去，但是吴三灯如今换了地方就不能如以前一般时常在他身边。 牛三和马和这两个人不是那种做精细活儿的，郑成业虽然有些冲动，但是机敏的很，留下用处更大。 “那不如大人将钱通放出去如何？”吴三灯想了想：“卑职想着，钱通虽说有些实心眼，但是认准了的人是不会变的，不如放他出去慢慢熬着如何？” “……我把他给忘了。我的错。”苏南丞拍头，钱通哪都好，就是存在感太低。 “正好，给他带几个人过去。”苏南丞拍吴三灯：“你真是最了解我的人啊。” 吴三灯忙道不敢，心里却觉得这话也有几分是对的，确实自己很了解大人。 大人年轻，野心却大，如今一步步的走着，叫他看着也是激动，不知日后如何，但是如今真的有奔头。 朝堂上，兵部的事闹的最严重。成康侯这一派中立，基本保持了不说话。 唐太师竟也神奇的不说话。 虽说朝堂之上派系众多，但是曹尚书如今这一派如今也有点难顶。 牵一发动全身，李侍郎如今一旦决定要出手，怎么会没准备？ 所以不光是曹尚书家那点破事被拉出来，与他亲近的大臣们也不敢乱动，他们也有把柄叫人捏着。 最要紧的一点是，陛下不喜欢曹尚书。 当年皇帝还是不得宠的九皇子的时候，曹尚书可没有看得起过他。有那么一回在街上，是九皇子让了曹家的马车。 这件事，曹尚书自己或许不知道，皇帝也不会说，但是他不说也不会忘记啊。 皇帝就算不偏心别人，也不会偏心曹尚书，这就够了。 要是换做几年前，李侍郎不敢这么做。曹尚书这些年还是有不少亲信的。就好比之前一直在西北的许将军。 但是如今不怕了，北方新换上去的将军，全都不是曹尚书的亲信。 万州的宋将军是他亲信不假，可事儿正好就出在那，宋将军自己也得说清楚自己为什么治军不严，出了曹溪这种败类。 曹尚书这是自己先走了背字，才叫下面人找到了机会试图一击致命。但又何尝不是这些年他太苛刻，叫下面的人对他有诸多不满的缘故呢？ “这些事你照旧盯着些就是，你自己的事也要注意。别太累，我是永远都用得着你的，所以你要更加爱惜自己的身子。” “是，卑职多谢大人照顾。自打跟大人，卑职家里也一切都好，家母总是说大人是帮衬卑职家的人。她如今也是笑口常开，卑职的妹妹早些年死了男人，一直不能再找合适的，如今也沾光，嫁了个不错的买卖人。”吴三灯感激道。 “那就好，男子汉在世上，成什么基业都是命数，但要是护不住家里人，就是无能。家中老幼，妻妾手足，都是要护着的啊。”苏南丞感慨。 “大人说的很是，所以卑职对大人不光是感激，还有崇拜。大人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吴三灯道。 “好了，常把这些话说来做什么？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晚了你这午膳都没地方吃。我可要出去了，今日还跟别人有约，飞白楼。天天飞白楼，再好吃也吃腻了。”苏南丞笑道。 两个人告别，就前后脚离开了城防营。 吴三灯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是他好歹是城防营呆了多少年的人，回来看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天天来就是了。 朝中的事暂时还没个结果，不是不是一下子就能扳倒一个尚书的。但是情势对曹尚书确实不利。 】 而九月中旬的时候，西北来了人，正是西北军中的一位将军，按照朝廷的官职算，就是从四品的将军。他同时还是西北王云至深的亲军头领。 他的来意，一来是为了陛下要立太子，来贺喜。 二来就是为了西北王提点云世子。 来之前，苏南丞只知道这位将军姓蒋，不敢确定究竟是谁。 等人到了，果然不出意外，就是蒋南。他以真名进了京城，不过其实真的记得当年废太子东宫那个近卫蒋南的人寥寥无几。 记得也没用，只说是同名同姓罢了。 他有一张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脸，一张叫女子看了都自愧不如的艳丽的脸。 苏南丞在宫中人群中看他，嘴角含着笑意。 蒋南也看他，不过如今两个人应该是‘不认识’，所以蒋南只是来拜见皇帝的。 直到出宫，才有机会说话。 “这一位便是城防营统领苏大人吗？久仰，大人年纪轻轻身居要职，果然是极其出众。”蒋南主动：“下官敬佩不已。” “你也不错，听闻蒋将军武艺超群，骑射尤其出众。也是令我十分艳羡啊。”苏南丞道。 “一介武夫罢了，可惜自幼不会读书。”蒋南笑道。 ------------ 第0260章 关怀 “各有所长，说起念书，我也没念几本。”苏南丞笑道：“蒋将军此番来京城还有不少时候才回去吧？有空的时候，不如与我喝几杯？”苏南丞道。 “苏统领爽快人，那下官就不客气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不知京城什么地方的酒最好，今夜就随您去。”蒋南道。 “蒋将军，府中备下了酒席。不如就请苏统领一起？”云世子这才插话。 “我就不去了，蒋将军远道来，想必与云世子也有许多话要说。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不如明日吧。明日我差人来请将军，咱们好好喝一顿如何？”苏南丞道。 当着众多大臣，反倒是大大方方，就是两个投缘的年轻人嘛。不算什么。 这要是私底下去见面，反倒是叫人说嘴了。 “恭敬不如聪明，下官敬候佳音。” 出宫后，苏南丞就跟着成康侯走，上了他的马车。 “能这时候派来京城的人，定是西北王亲信。他蓄意接近你，你不能掉以轻心。与他接触一下也无妨，但是千万小心他算计你。”成康侯也不记得当年的蒋南。 或者准确说来不是不记得，而是不在意。也没太走心。 “祖父您放心，孙儿会注意的。近来朝中的事反倒是松弛了些，孙儿估摸着是陛下要等里太子之后才处置吧？祖父您看这件事会如何？” “不要急，真要是陛下不想计较反而不必等这么久。这一次，曹正徳是真的要栽了。如今陛下越是压着，他越是着急。越着急就破绽越多。这李侍郎也不知等了多少年，这一次出手，是一定要成功的，咬死了他了。”成康侯笑道。 “是，这些事，究竟还是您看得透。”苏南丞笑道。 “你也挺好，祖父信你。”成康侯满意摸胡子：“过几日你四叔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也得回来，好歹给他接风。” “是，这是一定的，我也派人看着，等四叔回来，早些出去接。”苏南丞道。 四叔这一走也好几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调任，直接调回京畿做官。 他之前只是个知县，但是有苏家扶持，只要他有本事，就能调回来。 具体的官职还没定，但是肯定会升官。 还没到户部的时候，苏南丞就下车拐去城防营，事儿说完了，也没必要待着了。 西北王府邸里，蒋南早就收起笑意：“世子如今实在是太过放纵，王爷远在西北，也知道世子您的‘丰功伟绩’，此番臣过来，就是要好生听世子您说说，为什么能这么放纵。”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并不像是对主公儿子的态度。 但是云世子并不敢反驳，反倒呐呐起来。 可见，在西北，蒋南地位不俗。与云家父子，自有一段过往。 蒋南见他这样，才熄了一些火气：“与臣说说京城的事吧。” “好说好说，您先去更衣如何？也不急在一时，不是还要在京城一阵子的嘛？”云世子狗腿道。 蒋南看了他好几眼，这才答应了。 “如此说来，这曹尚书如今是有些艰难了。不过这事上，我们也不能随意插手。倒是皇帝定死了来年一定会南巡吗？”等蒋南更衣过来，这边早就准备好了茶点，这会子，正在听着云世子说京城的一些事。 苏南丞刚回府就接到了来自北方的迷信，是费鸠的。 他与费鸠如今通信有专门的渠道。与信阳的来往信件也是这个渠道的。 还算秘密。 前些时候他就写信将曹尚书的事说了，不过倒是没说他杀了曹溪。 费鸠如今回信，也带回一些别的消息。 当年曹尚书对他们的打压他们可都记着呢，如今机会来了，他们自然都要上折子。 重提当年涿州亭州的事，也不难找出曹正徳很多失职。 皇帝不是先帝了，他没经历过涿州亭州失陷，反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年那一战后还在的将军可不止三个，有还不如他们三个的，如今有些官职在身，只要还能有资格上折子的，都想参曹正徳。 费鸠叫苏南丞注意这些人，不管他们如今是什么样，心中对当年放不下，或许就可用。 苏南丞看着费鸠对他的关怀，心里很是温暖。回信也只说了京城近况。叫丰竹君之前就预备的药材也要一起送去。边关气候干冷，费鸠肺不好，快入冬，他又要咳嗽。这病只能慢慢养着，苏南丞不是送药材，就是送太医配好的药丸子。多半是药丸子，就怕送去药材他不肯好好的熬药喝。 只是这一次的药，实在是不能做药丸子，否则药性大减。苏南丞只能在信中反复叮嘱，费鸠身边有个照顾他起居的小将军，苏南丞还要给人家也写一封信，专门叮嘱。 每次收到京城来的信和东西，费鸠都是一边骂婆婆妈妈，一边却好几天都不凶下面的人。 那些东西，药，他也按时吃。只是每每还要骂臭小子怎么那么喜欢操心。 但是这几年，他身子却比好多了。 依旧还是飞白楼，楼上厢房，蒋南举杯：“一别经年，南丞变化真大。” “是啊，来，敬阿南兄。”苏南丞笑道。 两个人当真碰了一下，一口气干了一杯酒。 “呵呵，叫你叫习惯了，忘记你如今有了字。持玉，真是个好字。先帝一辈子湖涂，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字。”蒋南又给苏南丞和自己满上。 “是啊，这个字确实不错。先帝对我，也算是有恩。”苏南丞道。 “是啊，对我有仇，对你有恩。世事总是这么无奈。”蒋南摇摇头。 “不过，持玉你对我也有恩。当年要不是你收留我，或许我就不能活着离开京城，来，再喝一杯，谢你的救命之恩。”蒋南又举杯。 苏南丞轻轻摇摇头，却还是喝了。 “这些年，我从没有跟人说过当年我是怎么离开京城的。”蒋南补充了一句。 这话是说苏南丞可以放心，没人会利用这一点。 “想起那年在东宫你我还是同僚，其实没几年，就觉得像是上一世的事。” ------------ 第0261章 谈心 “这些年，从未听到阿南兄的消息，想要问一问你过的可好，也没有机会。如今总算知道你还好，那就是好事。”苏南丞举杯。 两个人喝了这一杯，蒋南便也不急着倒酒了：“持玉这话，是当真思念我？还是有别的意思啊？” “是不是真的思念阿南兄，你自己有判断，我便不多说了。”苏南丞摇摇头，夹菜吃。 “呵呵，在京城多年，看透的人不少。可不知怎么，就是不能看透持玉你。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几年，我也时常想起你。要不是……你我合该是好友。” “我觉得我们就是好友，那些立场，一日不需要面对，就不必想那么多。西北的事我不问，只问你这些年过的可好？”好也没那么好吧？ 来京城这件事，是不是与当年自己去北夷一样有危险呢？ 当年自己是想要个出头的机会，所以去冒险。那蒋南呢？他来京城，是想要机会吗？还是不得不来？ 除了西北与朝廷的面和心不合，当年他可是在京城暴露了，九死一生才出城。 如今回来，会不会被人抓住？ 这些事，西北王是没有想，还是不在意呢？ 亦或者，就是要他来做这些危险的事呢？ “挺好的，你听不到我的消息，我倒是听到你的消息。知道持玉你这些年成家立业，很是不错。”蒋南一直都含笑，并没说自己的事。 其实，真要叙旧，又能说多少？当年东宫那些事，并不值得一提。 “这么多年，先帝的皇子们死了那么多，我倒是没想到废太子还活着。当年我听说先帝驾崩，很是诧异。世事无常，以前以为很难做到的事，自然而然就成了。只是我这心里，一点畅快的感觉都没有。” “一场兵祸，天下死了多少人，你怎么能畅快呢？”苏南丞明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没有顺着他说。 这话，把蒋南说的一怔：“你说的是，比起你，我果然还是小家子气了。只看着一家得失。” “若是一人死，能换个天下太平也好。只是，谁也没那么伟大，谁也换不来啊。” 两个人后来就不怎么再说这些了，只是说一些京城风物，一杯一杯，喝的都不少。 最后，蒋南的人扶着他，苏南丞这边，是程铭扶着。 程铭今日在府里，所以跟着苏南丞出来的。 告别后，程铭道：“公子喝的太多了，回去得喝醒酒汤。” “我还好，我只是觉得他很失落。”苏南丞勉强站直：“当年他处境不好，却也意气风发，如今看着还是那样，似乎没有变化，可还是能感觉到，他不快活。” “或许是西北的事也不尽如人意吧。”程铭道。 苏南丞点了点头：“走吧，回家。” 另一头，回到了西北王府的蒋南靠在躺椅上：“无趣啊，真是无趣啊。” “您喝多了，属下叫人给您送汤。” “不用，难得喝多一次，还解救干什么？”蒋南坐直些：“你看看，当年我还给废太子做侍卫的时候，做的那些事，也算战战兢兢，生怕暴露。这一转眼，当年的事就像是笑话。废太子要算计三皇子，杀了那姓姚的。那时候的苏持玉估摸着都没摸过刀吧？这一转眼，姚家算什么，废太子和三皇子又算什么？” “我们俩啊，也是各有各的路走。” 蒋南的这个下属是他的心腹，能为他去死的人，所以也知道他很多事。也因此，蒋南唯一敢跟他说很多心里话。 “王爷那人小肚鸡肠，不是什么明主。您就算是要报恩，难道没有完了的一日吗？何必呢……” 蒋南笑了笑：“我会好好想想的，罢了，如今在京城，要小心。这王府也不一定有多人人家的耳目。你们都得小心些。” “是，您放心吧，既然不肯喝解酒汤，那就睡吧。别的都有属下盯着呢。” “是该睡了，明儿还得送礼去呢。”蒋南慢慢起身打了个哈欠：“东西都预备好了吧？” “您放心，都好了。不过有一点，来之前王爷不是说了，曹尚书也得送。如今这个情形还送吗？” “不送，他肯定不行了。”蒋南摆手：“睡去吧。” 苏府前院书房里，苏南丞换了一身衣裳与程铭说话。 “公子，如今是不是该叫李侍郎知道消息是咱们给他的？” “事已至此，他肯定是没了回头路，确实该叫他知道了。”苏南丞道。 李侍郎这个年纪的老臣，要投靠要示好，肯定不会来对着苏南丞这个晚辈。 有时候官职高低也不是一切，还得看年纪和资历。 但是那些消息，却不是成康侯送给李侍郎的，反倒是苏南丞通过方年送给李侍郎的。 这时候，当然不能叫李侍郎不知道。 谈收服就太猖狂了，但是交好是一定需要的。 “那该怎么告诉他？”程铭问。 “过些时候，就叫方年去李家拜访吧。”苏南丞道。 “是。” “明日我去宣镇抚司，也许久没跟小侯爷单独说话了。”苏南丞道。 “那您今日高早些休息了。” “嗯……不是说冬梅有些不舒服？我去看看，你也回去吧，你媳妇等着你呢吧？”苏南丞道。 程铭很是不好意思的应了。 冬梅没什么大事，就是咳嗽，一张小脸有些苍白。 “郎中怎么说的？” “没什么事，就说是着凉了。前日里不是下雨么，风也大，奴晌午时候在外屋贪睡了一会就着凉了。后心没盖好。”冬梅道。 “那就是她们伺候的不好，怎么就叫你盖不好？”苏南丞看了一眼伺候的小丫头们。 吓得几个小丫头都跪下来不敢说话。 “下回还照顾不好主子，我也不打杀你们，全都换了。” “奴婢不敢了，奴婢一定尽心。”几个丫头道。 “别动气了，是我的不是。”冬梅扯苏南丞袖子。 “好了，起来吧，好生伺候去。”苏南丞顺着冬梅的话道。 几个丫头都出去，苏南丞才教训人：“总是纵容，我忙得很，还有空给你盯着下人？你自己管不住，受罪的不是你自己？” ------------ 第0262章 更换 看看沉氏那，都是做妾，人家的丫头管的服服帖帖的。 冬梅就是底气不足，觉得自己是丫头出身，不好管人。 “我的生母还是奴婢出身的呢，也没耽误我纳了你，自己立起来些，日后你有了孩子，她们也慢待你不怕吗？”苏南丞道。 “……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日后一定会改。”冬梅有些尴尬道。 “好了，你还病着，我不训你了。”一会喝些热汤，早些睡觉。我明日还有事，也喝多了想睡觉。 冬梅应了，两个人再不说什么，喝了热汤也就睡了。 次日一早，正是小朝会。皇帝照例‘不适’，主持的依旧是几位老臣。散了朝会，苏南丞本来要直接跟骆川贤走的。不过被人拦住，他如今这地位，时常有人要跟他说话，这一来二去的，骆川贤已经走了。 等摆脱了别人，苏南丞直奔宣镇抚司。 “小侯爷走的真快，一个错眼，就已经迟了。” “你找我？那你也不叫一声，坐，正好今日无事。”骆川贤看起来情绪不高，但倒也不是对苏南丞。 “也许久没来了，小侯爷可好？怎么看着脸色有些差，没睡好？” “没有，家里的一些琐事。”骆川贤说着端起茶喝了几口：“你是有什么事？说说。”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曹尚书这件事，不知小侯爷怎么看？”苏南丞问道。 “曹林最先参他，我爹跟曹林的关系你也知道，我能怎么看，也跟着参了一本。不过曹正徳这事如今也是不好说。怎么？你们苏家不是没站队么，你今日过来，别是要拉他一把？那我可难说服我爹，最多就是我自己不管了。再替你劝劝我爹。” 苏南丞一愣，他都没想到骆川贤能说出这话。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若即若离，当年自己只是个九品官的时候，是骆川贤上位，自己只是个跟班。 后来这些年，两个人相处的像是朋友，可也没多亲近。骆川贤这人一直是骄傲的，苏南丞就从未想过他会从心底对自己多认可。 “怎么？”骆川贤见他愣怔好奇。 “没有，只是万没想到，在小侯爷眼里，我竟还这么重要。”苏南丞感慨。 骆川贤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能说出这话。 半晌才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 苏南丞摇摇头：“也罢，我倒不是要拉他，我与曹家没什么往来。只是想看看小侯爷有什么想法没有。陛下是一定要南巡，如今兵部要是有了人事变动，各处都多少有些变化。别人就算了，我肯定到时候是要伴驾的，少不了多操心。” “你这分明是京官，这些年倒是没少出去。”骆川贤失笑。 “也是陛下信得过，没什么好抱怨的。”苏南丞道。 “李侍郎是个精明的，如今抓着机会，肯定是与曹尚书不死不休。至于我，是真不知道更多。不过他也不是一次来跟我爹见面了。你也知道，当今对我母亲并不怎么喜欢，我和我爹许多事也不好插手。” 苏南丞点头，表示明白。 “小侯爷也不必多在意这个，当今怎么想，长公主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君义侯也是一样，包括小侯爷您不也在这个位置上不动摇吗？” “那是你不知道，陛下想要叫人捐钱退地的事不是不了了之了？这事能怪我吗？是我进宫被他骂了一顿。”骆川贤想起来就生气：“这才几年，日后天长地久，谁知还有什么等着我。” “也算无妄之灾。”苏南丞摇头。 “也罢，也怪我们投诚迟了。谁能想到先帝去的那么急。”骆川贤摇摇头：“倒是你啊持玉，你运气是好的。” “是啊，我的运气确实是好的，一路都有贵人扶持。小侯爷放心吧，你们是血亲。我盼着小侯爷永远不需要我为你出力，但是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吝啬。”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深了。 人家是皇族，长公主之子，轻易叫你说出帮助的话，也是看低了人家。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苏南丞其实就是想打听一下消息，最近君义侯确实对曹正徳打压的厉害。这里头或许有些早年间的仇怨。 但是，他也想知道，君义侯是不是有别的人选，或者自己想要上？ 不过看骆川贤的样子，应该不是。 苏南丞走的时候，遇见了方琪。 他有一年半没见过方琪了，此番见，与上一次又有不同。 方琪自打进了宣镇抚司，就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般。如同一件杀器。 此时日头当空，迎面都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意。 “苏统领？多日不见了。”方琪道。 “那可真是太多日了。”苏南丞一笑：“这是去了哪里？” “哦，抓着几个盗贼，京兆府那边送来的，我刚去昭狱看了看。”方琪笑了笑，只是笑的很是不自然：“许久未见，不如请大人喝一杯如何？” “好啊，那就走吧。”苏南丞笑道。 两个人在一处酒楼坐下，方琪像是散了一身功夫一般：“当真好久不见了。” “很累吗？”苏南丞问。 “不累，或者累了就不会乱想。常见血，好像就能忘记过去。”方琪端起酒杯喝了一杯：“这几年我过的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自己做什么。” 苏南丞不知说什么，当年帮方琪，其实都是看在鲁子卿的面子上。 可仇恨使他面目全非，这几年就是鲁子卿都与方琪基本上断交了。鲁子卿洒脱，可也不喜欢满身鲜血的方琪。 “我如今真是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难得你不嫌弃我。” 苏南丞笑了，今日真是个神奇的日子。骆川贤说自己没有朋友，方琪说自己没个说话的人…… 苏南丞一时不知说什么，方琪又道：“你是去见骆统领了吧？有个事，他本人或许都不知道，陛下可能要换了他。” 苏南丞一愣：“换谁？” “还能有说，谢岐。陛下对长公主一家子都不满意，这也不是秘密。不过要换他这事，如今宣镇抚司里没几个人知道。我也是从谢岐那听来的一些蛛丝马迹。” ------------ 第0263章 撒娇 苏南丞蹙眉，谢岐是先帝信得过的人。不过谢家确实忠心皇室，要是皇帝用他，他就比骆川贤好用。 当年骆川贤能压住谢岐，是因为先帝不光信任他，还疼他这个外甥。如今…… “谢岐上去，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苏南丞问。 “一样吧，反正他们都用得着我，有些不乐意脏了手的活儿，都给我。对我来说，谁上去都是一样的。”方琪笑了笑：“这消息虽说还没传开，但是肯定是靠谱。不如一会你再去找一下骆统领，我这些年也没什么地方帮你，如今要是这消息有用，你就用。” 一时间，苏南丞也不知说什么，端起酒杯：“来，喝一杯。” “只怕是说了也无用，陛下如果要换了他，谁也拦不住。” “不过我听说谢岐当年跟汪韬略的关系也不错，如今你做了城防营统领，谢岐不知怎么想。你说城防营里，还有没有忠心他的人？”方琪问。 “人走茶凉，我对下面的人还算不错。”苏南丞笑道。 “如果你需要，我倒是帮你一把，谁的屁股也不干净，我这几年脏事做的多，手里的消息也不少。找点谢家的事也不难。话说在前面，我什么都不图。一来报答你帮我，二来为你做点事我高兴。只要你……不嫌弃我。” “嫌弃你还跟你喝酒吗？这样吧，下午你去找你们统领吧。我不去了，你只需要告诉他这事我也知道了，需要我的时候叫他跟我说一声。”苏南丞道。 方琪点头：“好说。” 要不是苏南丞，他肯定不管这事。不过既然骆川贤做这个统领对苏南丞来说更好，那就尽可能的叫他做。 苏南丞跟方琪分开后，就叫人给贺询演传话，既然龙行卫有官员变动，他也可以动了。 这一天，就把功夫全用在了他们宣镇抚司，回到家里才知道云世子那边送来了礼物。 “小的去侯府看了的，侯府也有一份，您这里还有一份。说是外头大臣家里都有的。咱们家这算是厚礼了。”李松道。 “西北这么有钱？”苏南丞看着礼单笑起来，这一份确实不轻。 “那估计也不是每家都这么重吧，他这到处送礼也是为了朝中有人替西北说话吧？还有就是听说云世子要娶妻。他原本的妻子病故后，一直来了京城还没娶妻呢。”李松道。 “嗯，娶妻，想要什么样的？可没有合适的公主给他。”苏南丞道。 “嗨，有也不能吧？西北还没到那份儿上吧？不过想要跟朝臣联姻不容易，如今谁家都不敢随意和他们结亲。倒是可以娶个宗室里的女孩子。”李松笑道。 “盯着点吧，说起送礼来了，我怎么隐约记得谁的生辰要到了？” “回公子，是大公子的生辰啊，您不是说了到时候回府送礼嘛，就是后日啊。小的本来打算明日一早提醒您的。”李松道。 “哦，原来是大哥。不过也确实要回府一趟了。罢了，今日没事了吧，我去后院，你把这些礼物里女子用的都带着，先拿去正院。叫少夫人喜欢什么都留下，其余的分几件给李氏和沉氏。顺便告诉她，我找沉氏有事，就不去她那了。”苏南丞起身。 “哎，小的这就叫人一起搬去。” 不多时，苏南丞到了沉瑛娘这边，见她竟然在院子里，就道：“天冷了，怎么在外头。” “您来了，本来是出来透气。看了一下午书，眼睛累了。没想到出来等到了公子。”沉瑛娘笑盈盈的走下来福身：“给您请安。” “我找你有点事，眼睛舒服了没有？要不陪你再站一会？” 沉瑛娘撅嘴：“有事才找人家……”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是我想着你，来看你。顺便有点事好不好？”苏南丞失笑。 “那夫君陪我花园走走好不好？还有菊花呢，您那么忙，都没陪我赏花……”沉瑛娘拉着他的手撒娇。 “啧，好，陪你去。来，给她披一件斗篷。穿这么点瞎得瑟，回头又病了。” 沉瑛娘就用力捏住苏南丞的一根指头：“谢谢夫君。” 苏南丞低头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害臊不害臊？” “就咱们我就不害臊，有人的时候就不敢。”沉瑛娘道。 苏南丞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亲：“乖。” 沉瑛娘脸红红的跟苏南丞去了府里花园，这里确实苏南丞来的少，这会子离着黄昏也没多一会了，九月里的花园，也只能看看菊花。毕竟是北方。 “夫君什么事找我呀？”沉瑛娘大胆的牵着苏南丞的手问。 “哦，你二哥现在做什么呢？我有些事想叫他做。” “他就帮着我爹打理家里的生意啊，要是您叫他来，他肯定是乐意的。那写信叫他来吗？明日我就写。”沉瑛娘道。 “我亲自叫吧，快一些。不过你要有话跟你家里人说，就写一封信一起送去。跟你透个底，我想叫你二哥做官。” 如今的大元也有商人子弟不可科考做官的说法，但是如今世道乱，想做还是能做的。 无非是麻烦一点罢了。 “这，怎么看上了我二哥？我大哥不好吗？”沉瑛娘好奇。 “你二哥是次子，叫人关注的少一点，你大哥也是能干的，慢慢来。不过你要把话传到了，我要用他可不是叫他作威作福的。一家人，好处少不了，但是不能仗着这层关系乱来。我相信你沉家，希望沉家别叫我失望。”苏南丞道。 “夫君放心吧，我爹很明事理的。”沉瑛娘笑道。 苏南丞挑起沉瑛娘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宝贝儿，跟着我干，也会很危险。我可能会做很多危险的事。你这么聪明，我的意思你懂得。如果沉家不想涉入这种危险中，我也不会怪你们。还像一早想的那样，你跟着我，我也尽力保护你们沉家。也依旧宠你疼你。别说我不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嗯？” 沉瑛娘脸都红了，她可是不爱脸红的人。 ------------ 第0264章 用人 一把拍开了苏南丞的手扑进他怀里：“你好讨厌……” 苏南丞顺势抱住她，含笑不语。 “其实有什么危险，能比大元要灭了，京城要破了，夫君险些死了还危险呢？我每次看到你腰上那一道疤，我都会后怕。也许心疼夫君的人多，夫君也没留意。可我每一次都……都会很怕很怕。要是失去夫君我怎么办？夫君的话，我都明白了。这些话，我也会告诉我爹，但我很了解他们，他们不会怕的。” 苏南丞拍拍她的后背没再说什么，这个女人果然是聪慧的。 这些话啊，冬梅肯定不会理解。 而丰竹君能理解，却没有这种胆量。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冬梅的哥哥，可以在江南管他的庄园，而丰竹君家，自有家业，眼下不可能以自己为主做什么。 沉家就不一样了，他用沉家，也会保护沉家。不会将沉家当做耗材的。 沉瑛娘从他怀中出来，依旧牵着他的手，时不时就捏一下掐一下。 苏南丞好笑的拉着她坐在亭子里：“这是什么样子？我可记得前日里，我也是在你这里过的夜吧？这么想我？” “哪里是前夜，是三日前啊。”沉瑛娘不服。 “好好好，三日前。”苏南丞由着她腻歪。 直到天有些暗了，才拉着她回去。 回到了沉氏的住处，就见正院里伺候的丫头候着。 请安后道：“公子，少夫人叫奴婢特地送了些牛乳过来，是今日庄子上送的。叫您和沉姨娘用呢。” “怎么好劳烦少夫人……麻烦替我谢过少夫人。”沉氏道。 “她有心了。”苏南丞也道。 来人笑盈盈的说了不敢，就退下了。 苏南丞对于牛乳，有没有都可以。不过这东西在如今确实是比较贵重的食材。 沉氏比较喜欢他也知道，丰竹君这时候送来，究竟是叫沉氏享受，还是想叫自己知道她关心妾室们，都无所谓。 后院女子们之间的小心思，只要不过分，他都无所谓。 丰竹君总体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她很清楚对沉氏自己不光是宠爱，沉家也确实是他要用和看重的人。 冬梅那样没有依靠的，才是纯粹靠自己的喜爱过日子，丰竹君倒也没为难她。 “少夫人对你不错吧？”苏南丞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您放心吧，奴知道本分的。少夫人性子温和，对我们确实很好。”沉瑛娘轻笑：“不过，要是夫君还纳妾，后来的可不敢保证还有这么好。” 她们几个在南边那几个月相处的远比在京城还好，可要是后来者，就不一定有这个待遇了。 苏南丞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还不摆膳？不饿？” 正院里，丫头道：“送去了，公子瞧着也没说什么。” “送去就行，我吃不得那东西，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横竖她喜欢。”丰竹君道。 “奴婢想着明日公子肯定来看您了。” “我也想着呢，不说了，摆膳吧。”丰竹君道。 要说一点也不嫉妒怎么可能呢？不过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自己儿子也生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日子还是照旧过。 第二天，苏南丞就把信送出去。其中就有给沉二的。 沉二肯定不可能马上就进京，眼下京城里忙的就是立太子的事，以及明年皇帝要南巡的事。 都是要钱，户部天天都在想法子，户部拿不出钱，礼部就没法办事，成康候最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至于给沉二的任命比较好弄，找苏英渠就行。苏南丞他爹就在吏部任职，安排个小官去地方上，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如今这个环境，买官的都多得是，苏南丞想安排个人，轻而易举。 信到了青州府，沉家父子几个看着苏南丞和沉瑛娘的信，很严肃的在书房讨论。 沉父两个嫡子，都很出众。样貌也极好，重要的是脑子更好。 “苏大人的意思，你们也看出来了。你们妹妹亲笔信你们也看了，说说，有什么想法？老二你想去吗？” 沉二沉翊钧疑惑：“这事我能明白，但是有些疑惑。为什么选了信阳？要用咱们家的人，难道不该是京城？” “这我不知道，不过苏大人虽然年轻，却是个有心有沟壑的。或许有他的意思。当初咱们看的不就是他的家世和本事？如今人家自己都是正三品了。”沉大道。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肯定是要去的。不知爹和大哥怎么说，我是信得过他的。”沉翊钧道。 “那就要做好准备，带上你的妻儿，这信中也说了，这一去，就不是一时半会的。”沉父道。 “行，既如此，我这就安顿起来，这就进京。”沉翊钧道。 “官场上的事，你要听苏大人的。还是那句话，咱们既然选了，就要信到底。”沉父道。 “您放心，我一切听他的就是了。”沉翊钧道。 就在沉翊钧起程的时候，远在信阳的罗家人见到了程铭。 罗青山和罗青栢见了程铭，倒是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表示的不满。 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候苏南丞：“不知大人可好？” “大人很好，特地叫我来，送他的亲笔信，还有一些话要跟您几位说。”程铭道。 “快请，外头冷。”罗青山笑道：“我们都想进京见见大人。可惜……身份不允许。” “大人知道你们的难处，如今就有个机会。兵部曹尚书你们应该知道，如今他儿子犯了事，朝中不少大人上折子参他。大人已经开始准备，给罗家翻桉了。到时候只要桉子翻了你们就可以随意进京。” “当真？”罗青山和罗青栢惊讶的问道。 “自然当真，信在这里，两位公子细看。等看完了，我还有话说。”程铭笑着将信递过去。 两个人也顾不得其他，忙拆了信看起来。 等看完了，兄弟两个一个流泪一个红了眼。 “大人真是我们罗家的救星，恩人。” “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嘱咐？不管什么，我等粉身碎骨也一定做到。”罗青栢道。 “是啊，我们早就立志此生都为大人效力。不管有没有翻桉的事，都是一样的。还请先生回去一定转告大人。”罗青山抹泪道。 ------------ 第0265章 下官 “两位公子不必如此，大人肯定是信得过你们的。叫我来主要是看看你们如今的样子。好安排下一步。你们也知道，大人是京官，城防营的位置多要紧，轻易不能离开。当初叫你们选信阳这地方，就不是叫你们做个土匪。权宜之计罢了。如今机会来了，自然要做些别的事。” “还请吩咐。”罗青山道。 “大人的意思是，等罗家翻桉后，几位就在这里暂时扎根。大人会想法子叫你们站稳脚，日后正大光明的在这里。后续的事，咱们细细说来。”程铭道。 “不急不急，先生先休息吧。是我们兄弟太急了，您舟车劳顿，也累了。什么事也不再今日一天。”罗青栢笑道。 “就是……是我湖涂，来，您先洗漱一下用膳休息。已经备下了宴席。”罗青山也笑道。 程铭点头，他确实不是来一下就走，所以也就不急了。 等程铭去洗漱更衣，罗青栢长出一口气：“大哥，说实话，我都不敢想有翻桉的一天。” “是啊，我以为我们剩下的罗家人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苏大人于我们，真是恩公啊。”罗青山长叹一声。 京城中，随着立储的日子渐渐近了，苏南丞进宫的时候也多了。 大典那天，他们城防营也是要配合安保的。 人多嘛，免得出事。 限于国库银钱不足，立储的大典也不得缩减了花销。很多事就是面上不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一些花费巨大的东西就能省钱就省钱。 比如说，有旧例，太子要去皇陵祭拜一场，最好还能去郊外祭祀一次。 但是陛下当年这些事都没做，到了太子这里，就也能省略。 这是大的，小的更多。就好比宫中太监和宫女们，按理说，立太子时候都是有赏赐的。 至少每人一身衣裳，这就跟臣子们府里，自家主人升官了，或者是女主人生孩子了，都要赏赐府中家仆奴婢布料和钱。 但是宫中太监宫女众多，这也不是一笔小花销啊。 所以只有大庆宫和仁明宫，以及东宫的几个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有赏赐。其他人是什么都没有的。 省下来的钱，要用在关键地方，就好比立太子后的国宴上。 其实来来去去的国库省不下几个钱，中间中饱私囊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就是把事儿办的抠抠搜搜的难看。 九月底，沉家老二到了京城。 苏南丞也没叫他带着妻子孩子住外头，直接叫住府里了。 反正他也住不了几天就要北上。 书房里，沉翊钧恭敬请安。 苏南丞扶着他坐下，问候过他家里都好，寒暄过后苏南丞单刀直入：“我叫你去信阳，是想叫你在那边深耕几年。如今你初入官场，不可能做多大的官，不过有我在，我保你五年晋升到六品。” “多谢大人。大人直接，小人也不敢废话，不知大人要小人做些什么？”沉翊钧问。 “我在信阳有一些兄弟，他们如今身家不清白，不过我会很快叫他们恢复清白之身。随后，他们都会陆续加入信阳的驻军中。日后，你们都在那，互相帮衬。我要的是你在信阳站住，说了算。”苏南丞道。 “这……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不过小人一定尽全力。”沉翊钧道。 “自然，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会在京城帮你。按部就班当然不行，等你去了那边待住了，我会想法子叫你立功。叫他们立功。但是你要记住，你是自己人，别叫别人把你压住。世道乱，有朝一日，我希望我需要的时候，信阳有用。” 其实苏南丞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地方上。但是如果远离京城，不管做的多好，一时半会回不来，京城的关系就澹了。 既然自己不去，就要叫自己信得过的人去，不仅要信得过，还要有本事。 这几年他虽然没在江南，但是用过观察也知道，沉家老二是个有本事的。 “至于怎么做官，你也不必担心。我给你找了两个幕僚，都是落地的举子，他们或许没什么实践经验。但是官场那一套他们很懂得。”苏南丞道。 “是，多谢大人。” “好了，不必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你安心住下，晚上摆宴给你接风。后日去吏部领了文书，就可以去信阳。这一去，怎么也要待许久，你要什么么地方不周全，只管跟我说。”苏南丞道。 “大人放心，小人都预备好了。”沉翊钧道。 “马上就要称下官了。”苏南丞道。 “是。”沉翊钧果然也是个不怯场的，能有这做官的机会，是他们家几辈子求不来的。 你要说有风险，那不废话么？ 没有风险，这好事凭什么轮到你呢？ 细节明日说，今日人家刚来，也不好叫人家再受累。 晚膳是前院摆的，苏南丞叫丰竹君也来了，免得说厚待了妾室娘家，倒是慢待了嫡妻。 苏南丞的态度就是妻妾有别，但是沉家这样能用的是另算。他也不会因为沉家能用就慢待了嫡妻。 至于大家同桌吃饭是不是合适，苏南丞觉得无所谓就是无所谓。李氏自然也来了，也不好把她一个人丢下。 这一桌子都是聪明人，这顿饭吃的只会愉快，不可能尴尬。 夜里时候，因为沉翊钧的妻子在，特地陪着沉氏说话，所以苏南丞就不去沉氏那了。 正院里，苏南丞逗了一会自己的儿子，小家伙爱笑，不怕人，说逗都笑。 直到儿子瞌睡的不行了，才叫奶娘抱走。 “没醋吧？”苏南丞拉起丰竹君的手。 “夫君哪里话，怎么会。”丰竹君将手上的小核桃递过来，刚剥的一小碟子。 苏南丞捏了一块大的塞她嘴里：“有些事我不爱说的那么详细，但是你要是不明白的，只管问我。你我夫妻没有不能说的。就是不要憋肚子里。” “不会，我都明白。我父亲如今不是还在道州么。道州和信阳不远，都在一片地方上。夫君的安排，自然有夫君的用意呢。”丰竹君道。 ------------ 第0266章 近卫长 苏南丞满意一笑，确实。 孟江和汾河夹出一片地方，往北是连绵山峦，南就是大片平原。 再北面的寒风过不来，隔着山和汾河，敌人也不能轻易过来。信阳就是个好地方。但是人口却不多。 道州其实偏京畿了，跨过孟江就进了中部。但是它们确实在一片地方上。 如今看这些是没用的，但是将来还真不好说。 若是自己走到了那一步，丰家也该做出抉择。 “他们也在家里住不了几日，我明日叫人预备些东西，好歹叫他们带着，也是咱们的心意。虽说沉家不缺什么，总归是离开家里了。”丰竹君道。 “你看着安排就好，别累着。过几日还要进宫呢。” 立太子这种事，丰竹君这有诰命的命妇肯定是要进宫去的。 “好了，不早了，歇着吧。” 丰竹君应了，便叫人进来伺候。 睡是不可能马上睡的，那必须是先睡才能后睡。 次日一早，苏南丞上朝去了，正是十月初一，是个大朝会。 大概是皇帝要立太子了，所以这个初一，皇帝居然上朝了，他可是又有月余不曾早朝。还挺稀罕。 家里，丰竹君特地叫了沉氏来：“你哥嫂来京也不容易，眼看就要去北边，你不如陪着她们出去走走，买些东西。我给你拿些银子，我知道你们不缺。但你是出嫁女，总不好什么都用家里的银子。” 说着，就叫人递给她二百两的银票：“你拿着，给你嫂嫂和侄子侄女买东西。是多是少，总是那么个意思。” “多谢少夫人，那奴就收着了。” 真的出去买东西，沉瑛娘和她哥哥说起一些府中的事，也说了今早的事。 “人家待你好就是好事，我们总是怕你吃亏。究竟是做妾，家里也是愧对你。” “少夫人总是跟公子一个心思，公子也发自内心敬重她。如今就挺好的，我过的不错，二哥不必担心。如今你去信阳，也是为了我们沉家。日后二哥你平步青云，也是我的指望啊。” 沉翊钧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京城还是有不少南边见不着的稀罕物的，都买了一些。 苏南丞这边，在大庆殿里候着见驾。散朝后，陛下就召见大臣。 苏南丞也是要见驾的，不过前面还有几位老臣。 不光是苏南丞，等着的还有几位，其中就有如今倒霉头顶的兵部尚书曹大人。 他是肯定要积极自救的，不过眼下，麻烦缠身，对付他的人太多了，所以虽然看着还是往日的样子，却很是有些倒霉相。 “曹大人。”苏南丞拱手。 “嗯，苏统领也见驾？眼见立太子，事多吧？”曹正徳坐下来。 苏南丞随着也坐下：“是啊，不过下官只是负责保卫京城和皇室，倒也不复杂。” “苏统领年轻有为，又得陛下看重，自然什么事也不复杂。”曹正徳道。 “曹大人谬赞了。”苏南丞笑了笑。 正这时候，有几个小太监抬着茶进来。 挨个给众人倒上，到了苏南丞这里的时候，那小太监讨好道：“苏统领您尝尝，这是刚从南边运来的红茶呢，咱们北边的人喝的少，您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要是不喜欢，奴婢仍旧给您换绿茶来。” 苏南丞一笑：“好，我试试。” 他喝了一口点头：“嗯，也不错。我不是个会品茶的，不过这茶柔和些，倒是对我口味。” “我也尝尝。”金祭酒也尝了一口：“嗯，确实不错。虽说不像绿茶那么甘冽，但是自有一股醇香啊。” “您喜欢就好。”小太监笑道：“奴婢也是斗胆给诸位大人换了新茶。” 其实是绿茶实在没有了，这几位都惹不起，不敢上陈茶。 “好得很，来，赏你。”苏南丞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过去。 “奴婢多谢苏统领赏赐。奴婢这就出去候着，等陛下那边一传话，奴婢就来请诸位大人。” 说是诸位，其实他就是对着苏南丞说的。 此处三人，虽说曹尚书官职最高，但是小太监们一般都喜欢讨好苏南丞。 因为他不光出手大方，还从不作践太监。当然没有大臣会在宫里打骂太监的，但是一个人瞧不起你，鄙夷你，还是看得出吧？ 但是苏统领从来就不，哪怕是装的呢，也叫人心里舒服不是？ 很快就有传话，苏南丞进御书房的时候，迎面就与几位老臣遇见，其中当然就有成康侯。 在宫里，也不好叫祖父，挨个问好都是按照官职或者爵位。 进了御书房，皇帝就道：“持玉你来了，正好有个事给你。” “陛下请吩咐，臣一定办好。” “东宫那边选的近卫长，狗东西，身家都不清白就敢给朕选来。这眼瞅着就要立储，那一日他的近卫长也得露面，你从城防营给朕选一个人来，要身家清白，长得不能太差。” “陛下，臣惶恐。这等重要的职务，臣怎么敢选？太子殿下的近卫长虽说是从官，也是正七品的官职，臣何德何能……” “无妨，你只管选。前头那个是兵部举荐，哼，朕信不过他们。”皇帝道。 “那臣就斗胆举荐一个，叫苗耀祖，正是城防营副统领苗从长子。武艺出众，长得也不错。只是才进城防营两年，如今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官职。” “信得过吗？朕信你，你选的人，你自己要看好了。”皇帝道。 “苗副统领并无什么家世，能做副统领也是一步一步上来的，他这位长子是个人品不错的人。陛下不防见一见。”苏南丞道。 “朕怎么记得，汪韬略告老后，苗从也想做这个正统领？你们居然相处的不错？”皇帝疑惑。 】 “回陛下，其实不然，苗副统领熬了那么多年，要是没有陛下对臣的偏爱，这个正职或许就是他的。对臣有些意见也是能接受的。毕竟也没耽误正常办公。臣也是举贤，苗耀祖为人机灵，念书也不错。要是他能侍奉在太子殿下身边，也是好事。”苏南丞道。 ------------ 第0267章 大气啊 “苏卿，你大气啊。行，就这么定了。还有个事，你去，将那个混账拿下送宣镇抚司好哄审问。哼，不知收了西北王多少好处，竟敢鼓动太子娶西北王的女儿。作死的东西。” “是，臣这就去。”苏南丞明白了，这是说如今的东宫近卫长。这也是个蠢货，难怪眼瞅着要立储大典皇帝要换人，这时候劝太子娶西北王的女儿。 先不说太子还小离着成婚还早呢，就算是太子愿意，皇帝也得愿意啊。 说小话还叫人抓住了，真是活该。 苏南丞出了大庆殿，就往东宫去。直接去东宫拿人他多大面子？只能是去请了。 苏南丞去了东宫，太子就知道了。直接叫人请他去前殿见。 这些年没来这里，还真是有些陌生的熟悉。 这里的样子变了不少，格局是不会变，不过内里装饰还是变化的不少的。可见当今确实疼爱太子。 前殿里，苏南丞恭敬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苏统领不必如此客气，不知这时候来，可是父皇有什么嘱咐？”太子笑着问。 “回太子殿下的话，臣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请东宫近卫长刘本意的。” 这话一出，太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事吗？父皇怎么说的？” 刘本意来东宫也没多久，太子住进来又能有几天？ 所以太子并不是因为苏南丞要请他的人而不高兴，而是紧张自己的人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那可是自己要承担的。 “殿下不要担忧，陛下只是要给殿下换一个近卫长。这一个不妥，他也没跟您多久，这事与您不相干。殿下还是别问了。”苏南丞笑道。 要说近卫长跟太子说的话，皇帝都知道了，那太子得更紧张。 “无事就好，要是有事，苏统领千万不要瞒着孤。”太子道。 “殿下放心吧，陛下疼爱殿下，万事都是周全的。也是怕照顾不好您，这才给您换人呢。”苏南丞道。 这话太子就爱听，毕竟太子当年在府中，是实实在在被疼爱大的。 如今就算有人给他说太子与皇子不一样，一时半会的，他也体会不了。他心里知道皇位是个什么，大家都会争，可他是原配嫡子，怎么会有人争的过？ 你要与他说如今郊外的废太子，他也不会明白先帝当年与废太子那十几年的拉扯。只能看到一个结果，就是废太子谋逆。 有些事，没有亲身体会过，是永远理解不了的。 所以如今的太子听到陛下的关心，就很开心。 大概自己也能想明白，父皇是怕自己还小，管不好身边的人吧。 刘本意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被叫来的时候虽然察觉太子的表情有些不对，也不好问。 “苏大人，这是要带卑职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陛下的嘱咐，这就走吧？”苏南丞笑道。 “是，不敢耽误苏大人的事。”刘本意对着太子行礼：“微臣先告退了。” 太子只是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出了东宫前殿，刘本意还是想问什么，苏南丞一笑：“走吧，出宫再说。” 刘本意只好赔笑说好。 一路出宫，两个人都不说话。苏南丞沉默，但是心里有数。 刘本意后知后觉，越来越不安，可这里是皇宫，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人盯着。 十月的天，他走的后背全是冷汗。又被风一吹，浑身都是冰凉的。 出了宫，苏南丞是骑马来的，这会子依旧上马。 刘本意也是武将那一派的，每日里也是骑马。其实他换上这匹马还没三四天。如今成了太子身边的人，才有这个待遇。 “苏大人，咱们究竟是去哪里啊？” “走吧，走着就知道了。”苏南丞笑道。 如今苏南丞上朝一般带的都是李松，李松也骑马。此时就看着刘本意，心想这小子有事啊。 换源app】 一路往宣镇抚司去，刘本意更害怕了。 一个劲儿追问，苏南丞不厌其烦：“你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不不不，卑职不敢，卑职没有啊。” “既然没有，你紧张什么？陛下的口谕，也不会冤枉你。别问了。”苏南丞说着就下马：“走。” 刘本意腿都软了，可到了这里，也由不得他如何。 一路进了正堂，苏南丞直接道：“陛下有口谕，刘本意勾结西北王，教唆太子。人给你们送来了，赶紧收押审问吧。你们骆统领呢？” “在呢在呢，小的这就去请人来。”一个龙行卫的禁军跑着就去了。 刘本意已经站不住了，这可是宣镇抚司，进了他们的昭狱，不可能好好出来的。 “大人，大人这是误会啊，我怎么敢勾结西北王？大人，大人……” “陛下亲口下的口谕，是不是误会，这不关我的事。宣镇抚司会给你一个结果。带走吧。” 正堂里人多，这会子就有人来带他走，不管他怎么叫，都没能阻止。 动武也不现实，很快就被人带去昭狱。 “苏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点事叫人送来不行吗？”骆川贤对他抱拳打招呼。 不得不说，外人面前，小侯爷还是一向很会给苏南丞面子。 苏南丞起身：“小侯爷说笑，陛下的口谕，怎么敢叫别人来？再说了，我也想见您啊。” 骆川贤笑了一下：“行，一会喝酒去。这个人怎么回事？” “大概是收了西北王好处，脑子不太灵光，跟太子进言，叫太子娶西北王的女儿做太子妃。这话叫陛下知道了。估计西北来人后，没少送礼，您家里也收到了吧？送给我的反正是不薄。这小子估计也是没少拿。”苏南丞道。 骆川贤嘴角一抽，这确实脑子不灵光。 “不过……陛下盯着东宫那么紧？”这话他小声说的。 苏南丞一笑：“没娘的孩子，总是要多疼爱几分的。” “啧，可那是太子。”骆川贤道。 “陛下舐犊情深嘛，不过再过几年，怕是就变了味儿了。”苏南丞也小声道。 骆川贤摇摇头：“罢了，也快午膳时候了，走吧，出去吃。” ------------ 第0268章 磨叽 “请。”苏南丞起身。 两个人直奔飞白楼，飞白楼里的掌柜见他们来了，忙亲自迎接。 送到了楼上厢房里。 “你看着上。”苏南丞道。 “小侯爷和苏统领放心，小人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知您两位今日喝什么酒？”掌柜的赔笑。 “下午还有事，别送太烈的。”苏南丞道。 “哎！小人明白了，您两位喝茶候着。”掌柜的笑着走了。 “谢岐这事，方琪说了。方琪那厮，倒是肯听你的话？”骆川贤道。 “小侯爷这话说的我真是惶恐，方琪是您的下属，听我的话像话吗？”苏南丞失笑：“只是这个人这几年变化太大了，他家里接连遭难，性情大变。那天跟我一起吃饭说的那些事，不是听我的，而是他只能跟我说。” “哦？这话怎么说？” “小侯爷不知道，当年他家里人被全杀害，自己也九死一生。到了京城的时候，真是只剩下一口气了。险些救不活。又赶上废太子身边有个西北王的人。您还记得吗？当年那个东宫的侍卫，也叫蒋南的。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方琪无处可去，是我收留了他几天。郎中天天看着，他浑身的伤口，真是差一点就死了。” “后来人渐渐好了，却一天比一天阴沉。我看他那样，实在不像话，当年我也没什么别的能力。不就叫他去了小侯爷那？这几年不大见。小侯爷也知道他的来历，当年在京城也是个风光的公子哥儿。后来起起落落的，没了朋友。所以快死的时候才求到我了我这里。那天遇见他，他多喝了点，知道我和小侯爷关系不错，才跟我说这话的。” “你这人，我也不过那么一说，你认识我多年了，我是那种疑心深重的人？还叫你解释这么多。”骆川贤笑起来。 “小侯爷自然不是，有些话我不想总是挂嘴上，反正小侯爷不要误会就好。”苏南丞道。 “谢岐想取代我，没那么容易。皇帝如今看他更忠心？呵，谢岐是忠于先帝不假，可先帝那时候老了，谢岐也没少找别的门路。当年四皇子呼声高，谢岐没少送礼客套。这些事瞒不住，我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陛下会知道的。”骆川贤冷笑。 “嗯，那就好。还有一件事，也想跟小侯爷商议。我想提议给罗兴将军翻桉。没有刘本意这事我还犹豫怎么说，如今看来，陛下对西北王也全是怨气。那么给罗兴翻桉，就容易的多。”苏南丞道。 “为什么？罗家还有人吗？”骆川贤好奇。 “实不相瞒，当年我救了罗家的一对姐妹。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绝对秘密。罗家确实也是冤枉，罗兴将军与我们苏家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兵部的事，李侍郎是求到了苏家门上的。我想着给罗将军翻桉，一股脑都加进去也没什么不好。说实话，当年罗兴将军死得冤枉，我这几年总是记得。就当我是少年意气吧。”苏南丞道。 “你这么说，倒是确实合适。”骆川贤点头。 “小侯爷放心，谢岐有问题就好办多了，我已经跟我祖父说过小侯爷的事。陛下也不能妇人之见，就算当年与长公主府有什么，终究不过是小事。小侯爷一家都是忠于陛下这还不够？等曹正徳倒了，需要宣镇抚司的地方多了去。小侯爷只需随便抬抬手，就多得是人感激不尽。人就怕听得多，听的您的好话多了，渐渐就转变念头了。”又不是什么明君，他没那个明辨是非的本事。 骆川贤挑眉：“持玉啊持玉，你真是个人精子。” 可不是吗，曹正徳一旦倒下，牵扯出来的人不要太多。届时他不知得罪多少人，到时候抬手肯定是需要的。 无非是多和少罢了。 “咱们还有一辈子相处的，最好是都好好的。”苏南丞道。 说话间，饭菜也到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全都是两个人喜欢吃的。 “找个弹琴的来。”骆川贤道。 “哎，这就来。”小二应道。 不多时就有人来，是个中年男人。来这里听琴的不少，不看人。 男人给他们行礼后，就坐在厢房专门噼开的一块地方弹琴。这人琴技确实卓绝，叫人听着十分的舒心。 两个人正事儿也说完了，这会子就享受着，十分放松。 刘本意也审不出个所以然，不是说他铁骨铮铮不肯招供。而是招供也没用。 皇帝还能把西北王世子和蒋南一行人拿下？要是有这个底气，一早就不会有西北王。 不过刘本意也不会好，这是杀鸡儆猴，免得有人真的被西北王买通。 其实也没用，真要能被买通的人，那就是敢谋反的人。也不会怕这个。但是姿态还是要做一下的嘛。 至少他们明白，不能从太子这里下手，太子也不会娶西北王女儿就是了。 也因这件事，苏南丞次日到了城防营，苗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苏大人啊，下官可是特地来感激您的。犬子的前程，可真是仰赖大人了。” 苗从当然不会喜欢苏南丞，可抵不过苏家也是有的。他也只能在日常事务上给苏南丞使绊子。但又不是那种很大的绊子。 】 但是苏南丞如今将他儿子举荐到了东宫做了太子的近身侍卫长，这可是一步登天了。 虽说只是个七品官，但是做了太子的近臣，日后前途就不会差。 苗从就算是还不喜欢苏南丞，也不能不低头。苗家毕竟不是什么大族。 “我也是举贤，苗公子文武双全，能陪伴太子殿下也是好事。日后他说不得还能给太子殿下伴读。”苏南丞笑道。 “是是是，那也是大人您举荐。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犬子那点微末本事算什么？多的也不说了，日后城防营里的事，大人只管差遣，下官没有不应的。”苗从笑道。 “好说，只是有一件事须得提醒苗大人，东宫里说话要小心。那刘本意就是游说太子殿下娶西北王女儿被陛下拿下了。太子年幼，陛下的心神耳目难免多盯着些，叫小苗大人千万注意，可别说错话。” ------------ 第0269章 家事 “哎哟，这可是重要消息啊。下官再次谢过大人！”苗从又是一弯腰，态度十分的客气。 “别这样别这样。你我是同僚，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我年轻，这城防营里的事不懂的多，还指望着苗大人多多的照顾啊。”苏南丞笑道。 “不敢不敢，日后咱们守望相助。守望相助，哈哈哈。”苗从笑呵呵的跟苏南丞告别后出去了。 等下午时候苗从回了府，跟他儿子苗耀祖在书房说话。 苗耀祖有些不解：“这两年，您和他之间也是不怎么平和。城防营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没少讨好他给您找麻烦。他平时对我们父子也很是一般，怎么忽然这般好心？别是有诈？” “有什么诈？这小子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你看看这些年跟着他的，哪一个没有好前途？那吴三灯在城防营多少年？不就眼尖抱上了苏持玉这条大腿？如今怎么样？这小子，会御下啊，我不如他。”苗从摇头。 “那您的意思是，他是要与我们交好？”苗耀祖问。 “不至于交好，也不能交恶。爹一辈子图什么？既然升不上去了，你有前途也是好事。别多想了，倒是要好好谢过人家，礼数不能缺。”苗从道。 “是，都听您的。” “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这话他定不是说假的，那刘本意确实进了昭狱。陛下宠爱太子，也不是假话。盯着东宫是一定的。你就别想着走捷径，好好跟着太子。等他将来大了，你的前程会越来越好。”苗从道。 “爹您放心，我都记下了。”苗耀祖道。 次日，苏南丞带着沉翊钧去吏部办好了手续，叫他领了文书。时间紧，再晚了路上就太冷。所以沉翊钧已经没时间等着太子册封。明日就要出发了。 “正七品知县，这个起点比我当年高得多。你只管好好干，后头的事都不要着急。我和侯府就是你的后盾，有功劳就要功劳，不要叫自己吃亏被暗算。”苏南丞道。 “是，小人知道了。” “要说下官了。”苏南丞笑道。 “是，下官知道了。明日就出发，大人只管在京城安坐吧。”沉翊钧道。 “罗家翻桉后，他们会陆续加入信阳军中，以后你们互相帮衬着，做什么事也有依靠。记住我的话，要以你为主，别叫人压住了你。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绝对能做到。” 沉翊钧这个人，绝对是有大才的。之前他没有做官的机会而已。 这年代，官和民区别太大，你就是家里再有钱，也没法与有权的比。 沉家这一家子，都是有智慧的。沉二这个人，苏南丞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沉翊钧拱手。 等送走了沉翊钧，在两日，就是太子的册立大典。 十月初九，太子册立，苏南丞全程参与册立太子。近距离观察了整个过程。 年幼的太子穿着繁复沉重的礼服，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处。 苏南丞下意识去看皇帝，安帝当初被立太子，礼服用的都是废太子的。也没有正式的册立过。 如今他看太子满脸都是欣慰，不知会不会想起当初？ 大元新太子正式册立，大臣们也算是安心了。陛下就算是再不着调，也有了太子。 这件事结束后，苏家还有一件事，就是送苏仪丞去西北军中。 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是因为要立太子，还是留了一段时间。如今是不能再留了。 苏家家宴，全家都在。倒是谁也没专门说是给苏仪丞送行，但是这一顿就是这个意思。 吃过了这顿家宴，苏家的几个男人都聚在书房里。 “仪儿去了西北，万事不能冲动。有事就写信回来，或者叫人回来说一声。”成康侯道。 “是，孙儿谨记祖父的教导。祖父不必担心，如今孙儿也大了，知道好歹。”苏仪丞道。 “那就好，你好好出去待几年，后头的事不必担心。”成康侯欣慰道。 “还有你，老四啊，这几年在外头你受苦了。”成康侯又看四儿子。 苏英玉忙起身：“父亲这话言重了，儿子是去做官，不是做什么苦力活。不敢说辛苦。” “本来是想留你在京城的，不过既然你自己还想出去，也罢。你就先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年后再安排吧。”成康侯道。 “多谢父亲。” “明日一早，持玉你去送你二哥。”成康侯安顿。 小辈要去军中，也不可能全家都送。 “祖父放心吧，我今日就在侯府住，明日一早送二哥。”苏南丞道。 “我也去送二弟。”苏锦丞道。 成康侯也没意见，点点头就由他去了。 事情说的差不多，苏英渠道：“老七，我有话问你，跟我走吧。” 苏南丞应了，跟着他去了他的院子。 “这些时候忙得很，还没顾得上问你，沉家那个是怎么一回事？沉氏只是你的妾室，你宠爱妾室，扶持她娘家无所谓。但是对沉家，是不是过了？” “父亲误会了，倒不是因为这个。那沉翊钧确实是个聪明人。他们有心，我就拉拔一把。日后他们前程好，对咱们家也是有好处的。”苏南丞道。 苏英渠半信半疑，只当苏南丞还是年轻。被女色迷住了。 但是苏南丞不可能解释那么多，有些话，他愿意跟成康侯说，不愿意跟苏英渠说。 无关亲情多少，而是因为苏英渠心里看重的不止他一个。 但是成康侯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他心里看重的人也不止一个苏南丞，但是他会为如今前途最好的苏南丞让步。 “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安排已经安排了，后头要升官最好靠自己。”苏英渠道。 他也是愿意为苏南丞做事的，毕竟这件事是他做了之后才问。 “父亲放心，儿子不会叫您失望的。”苏南丞态度十分的恭敬真诚。 “还有，苗从与你一向不和，你举荐了他儿子，日后要是他儿子在太子跟前说了你的不是，岂不是麻烦？” ------------ 第0270章 心思深沉 “这事，儿子也想过。这些年，儿子升的快。先帝和当今都对儿子不错。但是为人臣子哪有那么完美的？儿子自认做的不错，但是难免有人嫉妒怨恨。他们畏惧祖父和父亲，不敢对儿子明着做什么。但是背地里手段是一定有的。” “苗从与我不和这件事，陛下是知道的。要是日后苗耀祖真的说了什么，陛下也会先入为主。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有儿子在，苗从就不可能越过去，他也该知道认命了。儿子挡住了他的前途，却给他儿子一个前途，也不算亏了他。” 苏英渠摸着胡子点点头：“这倒也是，算你做的周全。对了，后日早朝，曹正徳的事，就该正式提起了。到时候你也要注意。” 曹正徳是不知道他儿子曹溪是苏南丞杀的，但是知道的人，难免是要提醒他一声。 “是，儿子一定小心，时辰也不早了，父亲早些安寝。明日一早起，儿子送二哥出门。”苏南丞道。 “嗯，你也回去吧。”苏英渠摆手。 苏南丞行礼告退，回了梧桐院。 丰竹君也刚从冯氏那回来：“夫君回来了，这就叫人预备好热水，洗一洗早些歇着吧。” “嗯。”苏南丞揉揉额头。 “明早没有早朝，不过在侯府，想来夫君不能晚起来。”丰竹君道。 “还晚起，明早我要去送行。”苏南丞叹气。 “哦，送二伯啊？那就送吧，送走了二伯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回家补觉。”丰竹君想了想道。 苏仪丞此番出去不带女卷，他的妻妾要看年后如何安排。 所以这个出门也算是轻车简从。 城外，苏锦丞和苏南丞站在一起，苏锦丞道：“去吧，一路平安，到了就叫人送消息回来。要是有什么事不便与家里说，就与我说。” “多谢大哥，我都知道。” “二哥一路慢行，如今天冷了，别冻着。需要弟弟的地方，不要客气。”苏南丞道。 “辛苦你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苏仪丞拍了一下苏南丞的肩膀。 他翻身上马，笑了笑：“大哥，七弟，回去吧，咱们后会有期。” “保重。” 苏南丞看着策马而去的人，嘴角勾起一个发自内心愉悦的笑。 白孔雀又像是当年一样骄傲了，不过这一份骄傲中，终究是有了对世事的领悟。 “七弟笑什么？”苏锦丞问。 “我只是想，以前二哥比如今天真，却从小就骄傲。只是以前的二哥只有骄傲。现在的二哥成熟了许多。”苏南丞道。 苏锦丞将马缰在手里饶了一圈，笑了一下，这个笑带着一些愉悦，也带着一些玩味：“其实一直以来有句话我特别想问问七弟。” “大哥问吧，弟弟定然是知无不言。” “我记得七弟小时候，要出远门，缺钱了还是会跟大哥说，而不是二哥。你也说了，你二哥自幼骄傲，对你从无什么好脸色。骂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大哥可没对你黑过脸吧？怎么到如今，七弟对你二哥倒是比对大哥好？这是为何？” 苏锦丞一直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 苏南丞看过去，他大哥好似真的很想要知道。 说实话苏南丞很想笑，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呢？ 于是他就沉默了一阵。 “怎么？这话不好回答吗？”苏锦丞又问。 “或许是弟弟我心思深沉吧，二哥那样简单直白的性子，我就觉得挺好的。”苏南丞道。 苏锦丞便一笑点头：“罢了，回吧。” 苏南丞点头，兄弟两个前后上马，苏南丞慢一步，跟在后头。 马进了城，自然不能狂奔，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马上慢慢走着。 苏南丞之前还没认真想过，自己这两个嫡出的哥哥要是不满意自己如今的地位和所得会如何做，但是如今，好像也该想一想了。 这种心态他是能想到的，曾经这两个嫡子，尤其是苏锦丞这个长子嫡孙，一向是成康侯和苏英渠的骄傲。 苏仪丞虽然更得家中人疼爱，但是他很清楚，二弟才华学识远不如自己，前程也不如自己。又是一母所出，他自然对弟弟疼爱有加。兄弟相处，自然也是极其和睦。 但是半路杀出一个苏南丞，庶出的弟弟，一跃压过了他们兄弟。 成康侯更是说出这一辈人要以苏南丞为先的话，曾经最被看好的苏锦丞能高兴？ 】 苏南丞看着苏锦丞的后背，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急，且看，天长日久，总有归宿。 李侍郎等人再度对曹正徳发起进攻的时候，就提起了罗兴的冤死。 在李侍郎等人口中，先帝正是受了曹正徳等人的挑唆才会冤杀了罗兴。 “陛下！还请陛下严惩曹尚书，为罗家翻桉。” “是啊陛下，如今北夷虎视眈眈，正是要靠将士们抵挡啊。前几年因为北夷南下，死了多少将士们？若能为罗将军翻桉，如今所有军中的将士们定然都会感激陛下的。”李侍郎道。 因为提起的不止这一件事，所以也不突兀。 曹正徳这段时间没少找人找关系，也有人替他说话，可面对来势汹汹的李侍郎，他才发现自己这边的人太少了。 也因此，本来会替他说话的人也不肯说了。 安帝等下面吵的差不多了才道：“这事，朕还得叫人好生查明。不过，既然众位卿家都指曹尚书的不是，那曹尚书你回府待命吧，等查明了之后，朕定给你一个清白。” 曹正徳此时无可奈何，只好接旨。 “苏统领，你护送曹尚书回府。城防营的人，也要好生护卫曹尚书，桉件查明之前，不能叫曹尚书有什么事。”安帝道。 “臣遵旨。”苏南丞出列。 曹正徳脸都黑透了，这不就是软禁吗？ “陛下，臣冤枉啊，还请……” “好了，朕知道，你先回去吧。你是先帝时候的老臣，谁也不能冤枉你。”安帝摆手：“朕昨夜没睡好，头疼的厉害，就先走了。其他的事，唐太师，苏太师你们两位帮着朕盯着吧。” ------------ 第0271章 天花 两位太师出列：“臣遵旨。” “恭送陛下。”众人弯腰。 送走了众人，苏南丞一笑：“曹大人，请吧。” 曹正徳冷漠的看了一眼苏南丞，一甩袖子：“哼！” 李侍郎看了苏南丞一眼，没做任何表情。 既然有些消息是苏南丞送给他的，那么给罗家翻桉这事由他提起也是应该的。 出了正殿，曹正徳就冷眼看苏南丞：“实在有劳苏统领了。”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的，苏南丞知道他此时心中有气，也不招惹他。 “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曹正徳又哼了一声，前面走了。 苏南丞出宫后，就有城防营的人跟着他，一队人‘护送’曹尚书回府。 曹府距离皇宫不远，最好的地段上，府邸也是足够大。从门口的匾额，门廊竹子就看得出这家不同一般。 那大门上的朱漆都是新上过的，红艳艳的。 只是此时，门口站满了穿着轻甲的兵士们。 “大人请吧，下官就不进去了。”苏南丞站在门口。 于情于理，曹正徳不应该就这么进去不管苏南丞，好歹他也是个三品的统领。但是此时此刻的曹尚书心里烦透了，也就懒得管，直接就走了。 还是曹家的管家客客气气过来说好话，又张罗给众人去拿茶。被郑成业一摆手阻止了：“不必，我等有军务在身，就不劳烦了。” “这府里今日起，进出都要登记。除了采买，其他人暂时就不必进出了，免得不好跟陛下交差。”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管家诚惶诚恐的走了。 京城就是如此，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儿，多大的府邸，一旦倾覆也是顷刻间的事。 曹家如今是真的倒霉了。 “大人您先回吧，有卑职呢。”郑成业对苏南丞道。 “好好看着，别的不怕，既然这差事落咱们手里，就好好防着点他们里外串通消息。采买的人要好好认着，别天天换人。来府上送吃喝的换了人就不给进。一两天饿不死，但是换了的人可不一定靠谱。” 不常有这事么，什么侄子替叔叔来了，外甥替舅舅来了，就出事了。 “是，大人提醒的是，卑职记住了。” “虽说曹尚书这官职足够高，但是也要谨防有人想叫他永远闭嘴。送进府里的吃的你看着点。”苏南丞又道。 “是，不过这不会吧？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啊？”郑成业好奇。 “不一定会，我就是提醒你。好了，你辛苦几日吧。”苏南丞上马：“兄弟们辛苦几日，好好当差。” “是，属下送大人。”众人齐声道。 苏南丞刚回到城防营，就见有人来报：“大人，宫中传召，叫您即刻进宫。” 苏南丞皱眉：“这是出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道，但是来传话的公公显然还有别处要去。” 苏南丞点头，直接又骑马往宫里去，这一上午一口气也没喘。 大庆殿中，皇帝脸黑的锅底一样。 苏南丞下意识去看成康侯，成康侯只是对他微微摇摇头。示意这事不是他的事。 苏南丞这就放心了，肯定也不是北夷人打过来了，不然皇帝不能这么澹定。 等该来的差不多来了，皇帝摆手：“诸位卿家坐着说话吧，谢敬祖，念。” 谢公公出列，捧着前方送来的急报读起来。 众人听着，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雄山关出了天花，关下三县全都有了病例。军中也已经有了不少。 “自古这天花是没治的啊……”唐太师站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诸位卿家说说，这怎么解决？”安帝真的是头都炸了：“雄山关要是出事，北夷人还不趁机南下？” “陛下该即刻叫太医院想个法子才是，臣等再找外头的郎中一起汇总治疗。”成康侯也跟着起身。 “有什么用？睿帝年间南方爆发天花，一座城都空了。”唐太师死死蹙眉：“可那时候能封城，如今不能。那可是雄山关啊……” 换源app】 众人七嘴八舌，苏南丞也是死死蹙眉。天花就不是个能治好的病，一旦得了，就有很高的死亡率，传染率更是高的离谱。 就算是后世的卫生条件饮食条件下，天花的病死率也高的离谱。如今这饮食营养跟不上，卫生条件堪忧，死亡率就会更高。 一旦军中大规模爆开…… 众人吵闹的皇帝已经坐那不知说什么了，那些常规的手法是都没用的。 如果雄山关十万的兵马因为天花折损，这国家也就送了一半了。费鸠还在那边呢！ “陛下。”苏南丞声音比所有人都大：“臣愿意去雄山关替陛下看看。还请陛下允许臣带几位太医，带药材北上。如今天气寒冷，病情爆发还不快，如果不能尽快压制住，只怕是到了春天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怎么样，臣愿意替陛下去看清楚情况。” “持玉！你怎么能去？这病染上就是九死一生！”皇帝下意识就皱眉不许。 “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苏南丞跪下：“苏持玉的身家性命，官位荣耀，都是陛下给的。平时做多少都是分内之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臣比在座所有的大人们都年轻，理应身先士卒。陛下放心，臣有陛下龙气庇佑，绝不会有事。还请陛下应允。” 苏南丞说这话的时候，成康侯心也是颤抖的，他也怕苏南丞出事。 可他是个极度理性的人，这时候绝不会扯苏南丞的后腿，于是竟也跪下：“陛下，持玉虽说年轻，却也有担当。也非是老臣自己夸自己的亲孙子。这种时候，就该是他们年轻人锻炼锻炼。天花是无法医治，但是前方如何了，陛下总要知道。还是叫他去，替陛下看一看。毕竟雄山关十万将士们可是保家卫国的柱石啊！” “老师快起来快起来。”安帝亲自来扶着成康侯：“朕都说了多少回，您是朕的老师，又不是在朝上，跪着做什么呢？” “持玉也起来吧，你这胆子……唉，朕说什么好呢？” ------------ 第0272章 钦差 苏南丞不肯起来：“还请陛下应允。” “是什么好事吗？朕自然应允了，起来吧。”安帝摇头笑道。 “多谢陛下！臣这就准备，即刻便可以出发。”苏南丞道。 “是啊陛下，此事宜早不宜迟啊。”成康侯道。 “朕这就下旨，命你为钦差，即刻北上。持玉啊，你可万万要保重，别染上那病。”安帝拍着苏南丞的肩膀道。 “陛下放心，臣不会出事，一定会平安归来。” “太医院医正随你去，朕叫他领几个有经验的。药材也尽量给你备下。既然这事耽误不得，你就回府收拾，明早就出发。”安帝道。 “是，臣遵旨。” 苏南丞前脚回府，后脚圣旨就到了。 既然圣旨是到了家里，自然家里人也该来接旨。本来妾室们是不必的，但是正好今日李氏和沉氏都在正院里陪着丰竹君，所以都在场就一起来了。 圣旨只说是封安抚钦差，明日一早北上雄山关。也一并送了印信，准许他可以凡事先做后禀报，不过军中的事还是要与将军商议，没有独断的权利。 但是雄山关下的城镇里，他的权力比当地的官员大。可以代为管束。这就算给了很大权力了。 苏南丞接了圣旨，叫人带着太监去喝茶打赏。 丰竹君就问：“雄山关出了什么事？”她紧张的很，怕是北夷人又南下。 “雄山关出了天花，我要去看看。”苏南丞道。 “什么？”丰竹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如何能去？” “是啊，天花是治不好的啊……” 李氏和沉氏也是连刷白：“公子，这太危险了，能不能不去啊？” “君无戏言，怎么能不去？快给我收拾，明早就走。我还有很多事，你们先回去。”苏南丞摆手就转身去书房：“给程铭送信，叫他暂时就在信阳呆着，我有事会给他信。即刻去叫牛三，马和，郑成业，徐家和，李大虎过来见我。” 李松哎了一声就跑了。 “公子，小的跟您去吧？”牛柏给他倒茶：“您这一去很危险，小的怕军中那些粗人伺候不好您。” “不怕死就去吧，李松也得去，这回肯定需要人。先拿纸笔来。”苏南丞道。 “是，小的这就去，小的不怕死。”牛柏笑道。 说话间拿来纸笔，苏南丞刷刷的写下一串东西先收起，又叫来杜平安，叫他看好府里的事，有事派人送信。 说话间，城防营的人来了。 苏南丞挨个吩咐：“李大虎，我走后，你做好自己的事，眼下要紧的除了日常守着宫外与城门，就是曹尚书这件事。后续不知要牵连几个，要是陛下需要城防营，你给我看好了。” 】 “卑职知道了，不过大人您去哪？”李大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南丞一拍头：“忙忘了，你们还不知道……” 于是他简单说了一下。 “大人，卑职跟您去。”郑成业第一个道。 “卑职也去。”牛三马和异口同声。 “停，一个个说。郑成业不能去，你留下帮着李大虎。我把话说明白些，我不在，你们都给我支愣起来，别叫人别人压住。”苏南丞眉头一挑，这话说的似笑非笑。 不过众人一下就懂了，李大虎憨笑：“那不能，卑职只认您一个。” 李大虎是之前在齐渊那边任职的，不过也不是心腹。这几年要不是苏南丞扶持他，他也没有今日。如今他倒是接了当年苏南丞那个总旗领队的职位了。 “徐家和也不能跟我走，你也留下，你们几个拧成一股绳，好好办事。跟龙行卫的人配合一点，不过不要叫人看出来啊。”苏南丞道。 “是！”几个人齐声应道。 “牛三和马和跟我走，另外点五百个人一起。点好了问清楚，怕死的不必跟我走，也不必呆在城防营了。”苏南丞道。 “大人放心，没有那样的人。总不能跟着您只要好处，什么都怕吧？”牛三哼道。 苏南丞点头：“我是没空了，牛三你一会去见一见吴三灯吧，把我的事说说。” 互相照顾之类的话就不必细说了，他们肯定会的。 这几个人，都是苏南丞真正的心腹。 “都回去吧，准备一下，轻车简从，明日一早就出发。”苏南丞道。 众人应了，都退出府外去。 苏南丞忙了好久后，李松呐呐：“公子……” “什么事，扭扭捏捏？” “沉姨娘一直在二门等着见您呢，您看？”李松赔笑。 “……这时候什么事？叫她来吧，大冷天的别冻坏了。”苏南丞无奈叹气。 沉瑛娘一进来就跪了下来：“公子您能不去吗？” “啧，站起来，这是圣旨，你说我能不去吗？”苏南丞起身拉她。 “那带我去吧。”沉瑛娘不肯起来。、 “瑛儿，你一向懂事，这是闹什么？这时候你说能带你吗？”苏南丞皱眉：“我是要进军中。” “求您了，要是您出事我怎么活？”她一下就哭出声来。 “先起来。”苏南丞软了口气：“好了别哭了。这不是去别处，军营里是不许女子进去的。再说了，你怕我出事，我也会担心你。你跟我去也没空照顾你。到时候还分心担心你，岂不是不好？” 沉瑛娘哭的不可抑制，她自打跟苏南丞，还没这么哭过呢。 苏南丞抱住她：“好了好了乖，我是有福之人，怎么会出事？我一回来就来看你好不好？” 沉瑛娘把头埋进他怀里，哭的一抽一抽，又是一时间止不住，又是怕他嫌弃。 委屈的简直不行了。 苏南丞奇迹般的对上她的脑电波，失笑：“得了，那就好好哭一场，哭完也没人知道。” 沉瑛娘得了这话，果然放开了，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门口的李松和牛柏早走远了，这会子是秋菊和春樱两个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主子们的事少搀和…… “哭够了就陪着我吃饭，从早朝到现在，我光跑了，饿得前心贴后背啊。”苏南丞叹气道。 ------------ 第0273章 眼界 总算哄好了沉氏，吃过了这一顿不知迟了多久的午膳。 吃过了，沉瑛娘还是不太想走，索性也就叫她待着。 苏南丞叫李松他们去弄药材了，家里的，外头买的，都要带一些。 太医院带的是给军中的，苏南丞带的是给费鸠或者别的用途。 等天都黑了，苏南丞才忙了个差不多，剩下的只能路上再说。 “走吧，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少夫人等着您呢。您平安回来。”沉瑛娘眼睛又红了。 苏南丞好笑的捏捏她的手：“怎么就多愁善感成这样了？你得对我有信心。” 说话间，他将她手腕上的一串珍珠珠串摘下来：“带着你得珠串，就像是把你带走，这行了吧？” “……夫君又不会真的戴着。”沉瑛娘呐呐。 “戴着，手上戴着不行，戴这里。”苏南丞说着，就挂在了荷包边上，直接戴在身上了。 “这也太显眼了……”沉瑛娘真的不好意思了。 “没事，不大的珠串，走吧。”他笑着牵着沉瑛娘：“我不在家，你好好照顾自己，顺带替我关照关照冬梅。下面人不顺服你看见了就提醒她，管不了就跟少夫人说。” “知道啦……”沉瑛娘拖长声音：“夫君好烦人。” “那我自己跟她说去？”苏南丞挑眉。 “不要，我关照。”沉瑛娘撒娇。 苏南丞摇摇头，拉着她出了前院，往后头去。 到了分岔路，沉瑛娘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正院里，丰竹君和孩子都等着苏南丞呢。小娃娃挥手啊啊叫，被苏南丞抱过来：“这小子长得真快，又重了吧？” “是吗？天天瞧着，我倒是不觉得。” “是我不好，太忙了，没空天天陪着孩子和你。”苏南丞坐下叹口气：“今日一天，就实在太累了。” “那快叫奶娘抱去吧，明日一早还要北上呢。”丰竹君忙道。 “没事，抱一会。”苏南丞看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如今看，长得像丰竹君，不过不好说大了怎么样。 他还年轻，就算加上异世那十几年，也一样的年轻。 对于怎么做父亲其实没有多少想法，不过他一定不是个望子成龙的父亲。 摸摸孩子的头：“爹不在家，你要乖一点。” 可惜不会说话的娃顶多就是啊啊啊。 啊啊啊了一会就不给抱了，爹爹的怀抱才不温暖。 等奶娘抱走孩子，苏南丞拉着丰竹君的手道：“这两年我出去的时候太多，总是丢下你，是我不好。” “哪里不好了，我跟着夫君风光体面，年纪轻轻就是三品的诰命，到哪里都是叫人敬着。嫡长子也有，家中两个人妾室都是懂事规矩的。夫君何时都敬重我，家里的事都顺心。夫君年轻又俊美，还得君心。所以我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丰竹君笑道。 苏南丞看着她，心想如今的女子们，不像异世中的女子一样。她们都是女子，但是要求的不一样。 现在的女子们，更看重家族体面，子嗣地位，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他们夫妇确实时常会分开，但是也谈不上聚少离多。 何况，就算他总是不在京城，但是丰氏确实什么都得到了。 她如今该是京城许多女子的羡慕对象。所以确实她是知足的。 “有你在，我也很放心家里。这回也拜托给你了。”苏南丞笑道。 两个人也没说多久，晚膳就上桌了，午膳吃晚了，这一顿反倒吃不下。 吃过就睡觉，苏南丞实在累了，也就安心睡了。 半夜就被叫醒，李松在外道：“公子，都预备好了，几位大人都在前院候着呢。您要进宫吗？” 苏南丞坐起身：“要进宫，我这就起来。” 丰竹君跟着起来，不多时两个妾室也过来请安告别。 苏南丞换好轻甲，简单吃了几口点心就要走了。 三人送他到了前院，牛三马和等人都在候着，五百人都已经出城候着了。 “走吧，这就随我进宫，李松牛柏你们带着马车先出城等我。” 三人骑马到了宫外，苏南丞进宫去大庆殿见陛下。 倒是先见到了成康侯，成康侯昨日的时候派人来，就说不必叫他回侯府了，时间紧，叫他好好准备。 这会子皇帝还没过来，成康侯就交代了苏南丞几句。 最后道：“千万保重自己，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他之所以阻拦苏南丞昨日回侯府，自有他的心思。 昨日侯府也很是闹了一场，苏英渠不太理解苏南丞的做法，要拦着他。 这件事并不好做，苏南丞又不是什么神医，能治好天花。这事要是做不好，就会牵连自身。 对于苏英渠来说，是百害无一利，所以他不想叫苏南丞去。 下面几个弟弟也是这个意思，长孙苏锦丞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成康侯什么都不解释，只是不许苏南丞回来浪费时间，一力支持他。 成康侯人老成精，他在苏南丞身上看到了很多可能性。 如果如今是太平盛世，皇帝是个英明神武的，他绝对要打压苏南丞。不能因他自己的野心，将苏家送入万劫不复。 可如今不是，北夷人随时可能南下，皇帝昏庸，南北都混乱不堪。 民间时有造反，年年灾民流民不断，这样的世道还能坚持多少年，谁也说不准。 苏家再厉害，也是依仗付氏王朝，一旦他们自己都守不住，苏家还能如何？ 但是这些年，这个孙子的崛起，改变了苏家很多东西。 就好比费鸠这个人，成康侯和苏英渠等人一力支持他，才保他能在北方领兵。 但是成康侯早就察觉了苏南丞与费鸠之间的不同。他没什么证据，就是有所察觉。 而苏南丞在京城混的确实好，他只是年轻，也还需要时间。 如果，如果将来天下大乱，他能有本事保住苏家，那如今就不该掐断他的翅膀。 该走的路就要走，有危险更要走。 这些事，苏英渠还看不到。他从小到大太顺利了。 就算没有异世的经历，苏南丞这几年南北都去了几次，也是见识的不少。这一点比他那顺风顺水的父亲确实要眼界更宽。 ------------ 第0274章 准备 “祖父放心，孙儿会保重自身，您也是一样。”苏南丞道。 祖孙说话间，皇帝来了。他能起这么早，实在是看在苏南丞的面子上了。 寒暄几句，叫太医带着大量的药材跟着苏南丞出发。 其实这药材看似多，可要对着军中十万人，那就等于是没有。 不过，户部已经派人出去采买药材，雄山关当地也会采买。军中也有储备的药材。 “臣这就出发了，陛下在宫中宽坐，臣至少能将前方消息及时传回来。” “好，持玉你去吧，好好去，好好回来。”安帝感慨的又一次拍他的肩膀。 苏南丞出宫后上马，天还没亮，难得他在城中奔跑一次。 出了城门，带着人一路向北。 家丁只带了十几个人，就是之前养在庄子上的那几十个人里的，程铭去信阳的时候也带走了一些。 这帮人负责带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苏南丞前一步飞马与城防营的人先走，后头留下几十个人带着东西慢慢追。 不过前后也只能差个两三天，再慢就耽误事。 出发的时候是十月十二，但是京城距离雄山关远得很，苏南丞一边狂奔，一边每天给费鸠送信。 终于在十一月初二的时候赶到了雄山关下的雄山县。这里已经有不少病人了。 当地官员能做的只有隔离开，再用白醋和石灰熏着。 费鸠在这里等着苏南丞。 两个人几年没见，苏南丞如今风尘仆仆，下马扑过去：“将军！” 费鸠也留了胡子，对他一笑：“长高了不少啊。” “是吗？将军沧桑了不少，黑了不少啊。”原本狐狸一样的男人，如今糙的很，不过就看着倒是结实。 “边关日日吹风，当然沧桑了，哈哈哈，走吧，给你接风。”费鸠和几个副将道。 “不，不能耽误时间了，这就去军营吧。我这里还有圣旨呢。最好是军营里接旨。”苏南丞道。 “还有四十里路呢，你们还能行吗？”费鸠看后头。 “行，我们先来，后头物资太医追着呢。”苏南丞道。 “确实事不宜迟，也不在一两个时辰，你们人困马乏，你们能行，马也不行了，叫它们歇会。”费鸠道。 苏南丞只好应了，确实，这一路上马遭罪了。 简单吃了一口，并不需要什么接风后，苏南丞问：“怎么样了？” “七八千吧。”费鸠道。 七八千感染了……苏南丞心都提起来：“我叫将军预备的东西呢？” “有了，你要做什么？” “有了就好，将军知道，这天花是没法治的。一旦得了，一座城都能死完。如今军中爆发，如果不能控制只怕是……治不好，但是能预防。得了的人只能静养，但是不得的人还有机会。”苏南丞道。 费鸠蹙眉：“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苏南丞实在道。 “五成……”费鸠叹气：“这是冒险啊。” “是冒险，但是放任不管会如何？一旦北夷人趁着现在南下，那后果不堪设想。”苏南丞道。 “陛下怎么说？” “陛下不知，陛下只是按照历年常规的办法。但是谁都知道，这病是没有办法治好的。所以还要将军配合我，我先上。”苏南丞道。 费鸠还不知是什么做法，皱眉：“你别冒险，我来。” “我成功就得你来，别急。都得来。”苏南丞长叹一声：“我肯定能帮你。” 这雄山县如今街上都空荡荡的，没有谁不怕天花。 还没去军中，不知军中又是何种样子。 大家缓口气，就往军中去。 一进军营就感觉到了压抑，有病的都被隔离开了，但是现在军中是人心惶惶。 毕竟是天花，没有什么治疗的办法，谁都知道，得了这个病，就是九死一生。 将士们如今没乱，不过是有军纪管着罢了。 苏南丞叫人预备好了香桉香炉，等着将士们集合到一起，然后传旨。 旨意也简单，无非就是说苏南丞是代表皇帝来慰问治疗大家的钦差，代皇帝行事云云。 苏南丞读完了圣旨，就站在上头大声道：“此番陛下派了本官来，就被不会叫大家苦熬，天花确实无法医治，但是可以预防。得了天花的将士们也不要怕，太医和药材就在后头，最迟三日就到了，只要好好喝药，吃饱饭，大家也能熬过去。大不了留一脸麻子，男人嘛。” 他这一说，前头听得见的士兵们都是一阵窃窃私语。 军中的将军们也是各种眼神，主要是谁也没听说天花能预防。 不过他们不敢问，只是看费鸠。 费鸠只是皱眉，却没说什么，他也不会这时候拆台。 一切还要等太医过来。 苏南丞和费鸠他们带着面巾去看得了病的那些小兵，苏南丞当即表示以私人名义从外头买些肉进来，叫得病的将士们吃好。 吃好治不了病，但是吃好能叫人更有精神。 等夜里时候，苏南丞跟将军们在帐篷里说话，才有人敢问：“敢问钦差大人，您说的天花可以预防，这是真的？军中无戏言啊，这要是说出去不能实现……只怕要生乱啊。” “确实能，可能法子有些惊世骇俗，不过没关系。我先来预防。”苏南丞一笑：“反正，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以往天花都是熬着，生死都看天，但是这病传染的太厉害了。军中已经有七八千将士们都染上了，要是放任，不知还要多少人病倒。雄山县都那样了，不知别处如何。要是能从军中抑制住这病，至少这一次天花能压住。” 还有人要问，费鸠抬手：“先不要急，一切等太医来，最迟三日，今日已经过去了，就最迟两日。” 苏南丞点头：“明日我派人去买肉，买吃的，叫得病的兄弟们吃好喝好。” 众人忧心忡忡，也只好先退出去。 苏南丞这会子是真的没力气了，一切都丢给费鸠：“还劳烦将军安顿安顿我的人，我真的不行了，大腿都断了。” 骑马狂奔半个多月，铁打的也不行了啊。 ------------ 第0275章 待我不薄 费鸠失笑：“行，睡，明早叫你。” 苏南丞是倒头就睡，李松和牛柏都在后头呢，牛三本来打算亲自伺候他洗漱的，结果也没伺候上。 第二天一早，苏南丞才洗漱了。 就叫人出去买东西，就花他自己的银子。 买好了，亲自带着面巾送去那些养病的将士们帐篷里去。 这些得病的将士们昨日就知道是钦差到了，虽说不敢报什么指望，但是这位钦差竟然亲自看望他们，他们还是有些惶恐感动的。 “太医们年岁大了，都不是武官，走的慢些，不过一两日也到了。你们这些时候的任务就是吃好吃饱，好好养着。这病确实凶险，但是只要吃得好，就熬过去了。放心，过几日，说不定本官也与你们住一起了。”苏南丞和善道。 众人自然不信，病情轻一点的还与他说笑了几句呢。 终于等太医来了，几位太医已经颠簸的有点傻了，但是也没时间给他们休息，休息半日就算慈悲。 半日后，苏南丞直接召集众人，单刀直入说了种痘的方法。 本以为要费尽口舌叫大家相信，他也早就想好了，以身犯险。 但是没想到医正梅大人竟然道：“此方倒是神奇，只是这牛痘是何物？老夫倒是有个类似的方子。只是这痘要取的是出花的人身上的脓疱，做法倒是与大人说的类似。还请大人解惑。” 梅太医是个学术派，他一向是对新知识很推崇，从不会仗着自己不知道就一味的反驳别人。 他开口了，其他太医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也暂时没有说话。 “前些年，我随着工部的大人们南下去显州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沿街乞讨的老人，他将一本古籍卖给我换了钱。那古籍第一个方子就是这个。可惜，当年我遇上那一场大火，那古籍在大火中也付之一炬了。不过虽说古籍没有了，但是这个道理是通的。” “天花中活下来的人，就是熬了过来。可是自由传染的天花不可控制，全是重症。那么如果咱们能叫人得了轻症呢？那就都能熬过去，并且此种病是得一次，就终身不染的。天长日久，岂非绝了病根？当然，这牛痘也不是万无一失，一百个人里，或许也会死一两个。” “若能如此，死一两个算什么？”一位将军激动道。平时病死的一年也不止一两个啊。 “哎呀，怎么就烧了？那古籍只怕后头还有不少好东西啊。”刘太医道。 “天意吧。”苏南丞摇摇头：“我刚好就看见了这一个方子，偏巧如今就出了天花。只怕那位老者也不是凡人啊。” 如今的人还是很信这个的，常有什么大神仙之类的化作乞丐。 “如此说来，还要先找痘牛，须得看看那牛是否真的是与人的天花一样。”梅太医还是很严谨的。 “牛就在营地里，不过只有两头，梅太医尽管看吧。”费鸠道。 听着梅太医说的将人的脓疱给人种，他也就知道苏南丞这个法子不是乱来了。 “事不宜迟，这就去。”梅太医起身。 梅太医和几位太医花了半日的功夫确定这法子是可行的，当然冒险。他们打算用死囚先试试。 不过苏南丞自告奋勇：“如今时间紧迫，死囚自然可以用。但是我也得上。我是钦差，代表陛下来的，我有三品统领的官职在身，又是侯府子弟，如果我都敢做这个事，军营中的兄弟们才敢跟着做。” “不行！万一出事了呢？”费鸠阻拦。 “将军，真要会出事，我也不会试。放心，不会的，将军信我。”苏南丞对他一笑：“如今咱们是抢时间，实在是不能等了。” “太医分两波，一边种痘，一边给那些病了的开药。只是有一条，不能净饿，那古籍写明了，此种病人需要营养。一定要吃饱睡好才能康复。” 如今治病有个毛病，就是叫病人饿着，这样说是人干净了好得快。 可人病了本来就缺乏抵抗力，也得分什么病吧，一味饿着真是不行。 太医也应了。 费鸠如果拦不住苏南丞，那在场的人谁也拦不住了。 私底下，费鸠皱眉：“你别作死，年纪轻轻，真要是死了怎么办？” “真不会死，不过有一条将军得应了我。”苏南丞坏笑。 “什么？” “得叫将士们知道我是谁。”苏南丞笑着看他：“行不行？” 费鸠一巴掌盖在他头上：“混小子，既如此，我跟你一起吧。” “别，你等几天，等我好了的。种痘不会死，但是会病，到时候咱俩一起病了还得了？等我好了你再种。”苏南丞道。 “也行，那就安排几个将军跟你一起。我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信我。”苏南丞看着他：“等咱们好了，好好喝一顿酒，自从你离京，我就没有安静的喝过酒了。”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没人叫你喝酒我怎么就不信呢？”费鸠挑眉。 “有，很多。但是不一样，我偶尔会去你府上坐坐。想着当初你舞剑我看着。那小院孤寂，但是也没太多心思。我如今面对的太多人，太多事。喝的酒也太复杂，滋味太多，酒味澹了。” “仲伯说了，你照顾他们，常去。”费鸠摇摇头：“年纪轻轻，心思倒是多。等这事过了，咱们就喝一场。你没见过冬天的雄山关吧？下一场雪，那月亮就像是挂在头顶上。到时候咱们带着酒去喝个够。” “好。”苏南丞深吸一口气起身：“现在，办事去。信我，这事能解决。” “好了好了，信你，婆婆妈妈的。”虽然事情还没办，费鸠已经欣慰的笑了。 这几年，苏南丞虽然没在这里，但他的存在是无时无刻的。吃喝穿戴，费鸠总是能接到京城送来的。 他是将军，不缺钱，自然不缺这些。但是如果这是来自家人的呢？ 他无妻无子，但是有这么一个臭小子，也觉得此生足矣了。 苍天待我，也算不薄。 ------------ 第0276章 顺利 第二天，太医预备好了一切。因为有梅太医的恩师留下的册子，人痘是多少有点把握的。如今苏南丞说的牛痘，和改正方法梅太医是基本认同。 他最大的一个疑惑就是，牛身上的脓疱，能不能给人用？如果用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如今确实等不得了，主要是苏南丞肯以身犯险，这就多少叫人安心些。 】 他官职不低，堂堂钦差，总不会自寻死路吧？ 不过首先是动员。 费鸠将营中众人集合起来，除了外出巡逻和驻守关隘的，这里还有七八万人。 费鸠简单说了种痘能够预防杜绝天花的事，并且说了第一波，就由钦差大人带头种。 苏南丞特地没有穿轻甲，而是穿了官服。城防营的官服都是劲装，因为算是武官。 苏南丞的官服是红色劲装，绣着繁复花纹，高台上，他的存在感就最明显。 其实他起身：“本官是奉旨来的钦差，也是京城城防营统领。本官的祖父，是圣上的老师，如今的太师，户部尚书，成康侯。本官的父亲是吏部侍郎，姑母曾是先帝贵妃。” “本官说这些，并非为了张扬什么，只是告诉诸位将士们，本官将第一个种痘。还请费将军随便找些将士们来观看。本官生来富贵，都敢种痘。只要本官种痘后，与得了天花的人同吃同住，若是不会传染，还请诸位相信本官。也都要种痘。天花确实是治不好，一旦得了，就是九死一生，就算好了，也留下一身的疤痕。但是本官这种痘之法，是绝不会留疤的。” 下面一下就炸了，费鸠没说清楚怎么种痘，苏南丞也没说清楚。但是他这个身世，在这群大头兵里，确实是了不得，顶天了的存在。 他要带头，还要跟得病的人同吃同住？这简直不可思议！ 于是，立马就有小兵大喊着我愿意种痘。 我愿意与大人一起等等话。 “安静！”费鸠举起手。 “各营派一个人来观看种痘，下面的别只派来有官职的，叫下面小兵来。”费鸠道。 自有人应了，想来看的人可太多了。 最后选了三十多个人，都是小兵，年纪最大的四十岁了，最小的也就十来岁。 他们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急着看怎么种痘。 “这位是梅太医，宫中太医院的医正，如今正与你们的军医范郎中一起商议种痘事宜。”苏南丞道。 这范郎中也是个奇才，早年是个游方郎中，他读的书不少，但是见的病症更多。 本来梅太医还担心说服不了他，结果这老头比梅太医看的还清楚。 梅太医最大的问题就是牛痘能不能给人用，而范郎中却道：“家禽家畜身上的病症，也能传人，这般说来，那家畜身上的脓疱，也能用。您的恩师说的那个法子，与这个比，确实更性烈，不好控制。那患病的牛却病症轻的多。” “而且，若是这并非是一种病症，那么人用了也没事。” 众位太医商议好，就把办法想出来了。 当然苏南丞提供了不少，主要就是胳膊割十字花，然后放进去干了的脓疱粉末。 “三五天内就会发病，继而渐渐痊愈。然后终身不再染此病。等那时，本官就去与得病的一起住。”苏南丞道。 “大人，这太危险了，先叫死囚试试吧。”牛三道。 “时间紧，死囚们昨日就开始试了，都在雄山县那边。不过本官既然是钦差，当然不能退缩。”苏南丞笑道。 “大人，卑职愿意跟着您一起。”马和道。 “卑职也是。” “好。那就选几个咱们的兄弟一起。”苏南丞一笑。 来观摩的大头兵里有一个二十来岁的也举手：“大人，小人也愿意此时就种痘，是不是早种就早好，以后就再也不怕天花了？” “是，不过本官与你们说实话，这种痘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弄不好这一千人里头，也得死一两个。”苏南丞笑道。 那人一听反倒不怕了：“小的愿意。” 这一来，一大堆人都说愿意。 苏南丞一笑，如今的人是不懂那么多科学知识，但是只要有人带领，也是不难说话的。 尤其是，这里是军营。 接下来的事进行的十分顺利。 第一批，除了苏南丞和四个将军以外，还有城防营的十个人，还有观摩团的十个人。二十五人都由梅太医亲手给种上了牛痘。 一开始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苏南丞口述，叫梅太医写下了静养的发法子。 无非就是吃饱，睡足，不要受冻，但是不能闷着不呼吸新鲜空气。 再在有限的生存条件下，注意卫生。 后头，大家都在观察等待。 因为苏南丞说了三五日就会发病，所以三日后，他发病起了痘的时候，众人虽然心惊胆跳，也没乱。 高烧和浑身的痘叫苏南丞很是不舒服，但是喝着梅太医配的药，也就是一些降火清肝的。 每天尽量吃饱，慢慢熬着，四五日后，痘渐渐消了，他控制的好，所以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这一场病还是叫他瘦了些，人也虚弱了一点。但是这跟他从京城疾驰来也有关系。 太累了…… 随着苏南丞和众人好起来，营中的人惊讶的发现，这些大人们居然都好了，一个都没出事。 也是顺利，二十五个人，竟然真的没有人出意外。 就连雄山县里那十几个死囚也是一个都没死。 毕竟苏南丞为了叫营中人相信，是真的叫人看着他种痘，发病后也叫人看着他一身疹子的。 当然，什么年代也有人不信，总有阴谋论的。 但是绝大多数的大头兵都是信了的，甚至不急着等苏南丞跟病患们住一起了，如今就要种痘。 苏南丞来之前，就死了不少天花病人了。他们得了病哪有这么轻松？哪有这么快就好了的？ 二十五个人种痘，齐齐都活下来，苏南丞如今在军中跟神仙附体一样的存在了。 小兵们只求自己赶紧得，然后赶紧好，哪里还管别的？ 苏南丞很满意这个结果，但是还是践行承诺，与得病的人住一个帐篷。 ------------ 第0277章 同吃同住 帐篷是收拾过的，里头住的人也不多。 苏南丞是真的做到了与他们同吃同住。费鸠叫人安排了一下就由着他自己发挥。 现在梅太医等人主持种痘事宜，所有人都抢着种痘。 苏南丞这边，就与养病的人聊天。这些人都是之前得了，但是症状还算轻的。 苏南丞给他们开小灶，做些好吃的大锅菜，每个人都有药喝，还有热水喝。 如今民间可不是都喝热水的，那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才会喝。 普通人，都是直接喝生水，军中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待遇上来的缘故，还是别的，这帐篷里八个人，与苏南丞住一起十天后，好了六个。还有两个实在是病重，但是太医看了也没说他们不成。只说再看看。 看看的结果就是，这俩人也好了。 苏南丞与病患住了半个月，果然他是一天比一天有力气，其余与他同住的人也全好了。 而就这半个月里，最早种痘的已经病好，活蹦乱跳。 虽然还有很多人没种痘，或者还在病着。但是大家显然看到了希望。 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眼看着天灾降临，无能为力。 雄山县也是一样，接种的百姓们都好了。不过比起军营里，这里的人不肯接种的多，总说种了牛痘要变成牛。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好起来了，他们也开始动摇，慢慢都开始接受了。 苏南丞的密信已经送回去三次了。安帝大夸特夸苏南丞，并且要户部调拨银两叫苏南丞后续使用。 想也知道，没几个钱。但是态度有了。 皇宫里，安帝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或许皇帝都忌惮臣子坐大会威胁他的统治吧，但是现阶段的安帝对苏南丞是真没有。 “老师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持玉竟能克制住了天花，哈哈哈！此番他立了大功，等他回来，朕一定要给他封侯。赏他千金！” “老臣替持玉谢过陛下，都是陛下的信任，才叫他这般鲁莽行事。纵然是太医斟酌过了，可这方子毕竟是没人用过的。真是凶险啊。若是酿出祸事来，不知要如何是好。”成康侯也很是意外，但是这时候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哎，老师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亲身上了，有多少凶险也是他承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帝笑道：“有勇有谋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安帝才提起了曹正徳。 如今曹正徳已经在府中关了月余，他儿子们的事已经查清楚，纵子行凶，利用职务之便掩盖其子罪行，又安排儿子随意进军中任职。这就逃不过。 何况还有他自己的问题。 当官的哪有干净的？不清算的时候，你就是好的。一旦清算，判你个流放都算是你罪证没找齐。 曹正徳的问题确实也不少，先帝死的难看，这件事虽然平时没人敢提起，但是对于当今来说，是个疤痕。 不是疼，是丑。 非常丑。 所以，当然提起当年正是因为曹正徳没有及时将军情报给先帝，才导致北方全线奔溃，导致了先帝和先帝皇子皇族们被擒，死于非命。 事情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 先帝那时候早就没有抵抗的心思了，一门心思只想跑，所以他本人就没有及时去看那些奏报，更没有安排有效的抵御和抗击。 或者说，先帝想跑，也没想到北方会那么轻易被打破。 可这事要怪先帝是不可能的，皇家不会有错，皇帝不会有错。 但是这么一件丑事，丑的天下皆知，至今那些被掳走的娘娘公主们，都是皇室不敢提起的人。 想来天下人，北夷人，都在笑话吧？ 所以，如今一旦有人提起这个，曹正徳这个兵部尚书，是不是就该负责？ 贻误军情，导致先帝被俘，导致北方城池损毁，百姓死伤无数。这个大罪还真是非常合适给他承担呢。 甚至，这事情一搅合，罗兴将军当年的死，也是因为曹正徳排除异己，故意诬告导致的。 反正被关在府里的人，已经没了分辨的渠道。说什么也传不到陛下耳中了。 既然要做，那就不会叫他有机会翻身。 有苏南丞的人盯着，一张纸都出不来。 陛下默认这个事，于是腊月初六的时候下旨，将曹正徳以及他三个兄弟，两个儿子，十几个侄子一起下狱。 女卷家人都依旧困在府中，但已经命城防营汇大理寺刑部一起抄家。 七八条大罪，都是灭九族的，曹正徳如今哭求无门。 未免夜长梦多，初六才下旨，十七就判了。 曹正徳贻误军情，致使北方失守，百姓死伤，皇族凋敝。 诬陷忠臣，致使罗兴将军枉死。 欺瞒先帝，欺君罔上。 多年来以权压人，打压下属，任人唯亲。 随意干涉地方军队用人，收受贿赂，欺上瞒下，随心所欲。 纵容子弟欺男霸女，草管人命。事发后不仅不秉公执法，还隐瞒其子罪行等等…… 最后的判决就是曹正徳本人斩立决，曹家男丁全部斩首，女卷绞杀。诛九族。 对于曹正徳来说，死不算什么，他也不冤枉。 可是九族就很冤枉了，但是这时代就是这样，你犯了天大的罪过，就是要株连九族的。 而百姓们对此是满意的，这几年来，多得是人没有从那一场噩梦中缓过来。 总要有人为那件事承担吧？ 或许，不是没人能想通，这件事最应该承担的就是皇家。 但是皇家是什么？在普通百姓眼里，那就是天啊。 如今处置了一个大贪官，还是害了天下的大贪官，当然值得高兴。 罗兴的桉子也正式翻了，罗家的人，如今再也不是罪人。 不过也仅限于此，他们的家财也不可能返还。 不过对于罗家人来说，能重新以自己的名字行走世间，就是不敢想的事了。 程铭也在此时，给罗青雀送上了一份嫁妆：“我们家夫人亲自安排的，姑娘与我家有缘，如今罗家洗刷冤屈，姑娘也可以则一良配。我家大人和夫人都会为姑娘高兴的。” ------------ 第0278章 边关月 罗青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什么也说不出。 罗家兄弟替她谢过了程铭，终究也无话可说。 入夜时候，两个兄长坐在罗青雀身边：“苏大人救我们家族人性命，护着你们姐妹安全回来，如今又替我们罗家翻桉，替父亲正名。如此大恩，我罗家人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过哭一场，有什么好说的呢？让我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还能如何？”罗青雀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人，才值得哥哥们追随。如今世道乱，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这样的人，明知我对他心意，把我纳了不宠幸又如何？罗家与他不也就绑一起了？可他不要我。” “我虽然伤心，却也高兴。替哥哥们高兴，替罗家，替舅舅高兴。你们没有追随错人。” 罗家兄妹感情本就好，经历大难后，更是亲密。 苏南丞不肯接受罗青雀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的人要是进了后院。他不会委屈自己去看她的。那样，罗青雀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倒不如及早断了她的念想，叫她找个好人家。这样，罗家人也不会因为自己苛待了他们的妹妹而不悦。 当然，如果说罗家人因此怨恨，那苏南丞也就放弃他们了。 这几千人看似多，实则也不算什么。 罗青山和罗青栢听她这么说，也松口气：“你明白就好，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只是与你无缘。不嫁给他也好，你也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你看他如今去了雄山关，一走许久，家中妻妾见不到他多难受？” “我知道了。”罗青雀点头：“不早了，哥哥们回去吧。” 等人走了，她一个人趴着流泪。想得通，就是难过。 明明沉氏不也是因为沉家想找个庇护吗，为什么他就接受了？ 是那沉家的女子长得太好了？还是偏生他就喜欢呢？ 远在雄山关的苏南丞可不知道一片少女人如何碎了。他这些时候忙得很，费鸠也种痘了。 营中情况一日比一日好。有苏南丞的安排，早先得了病的人也得了照顾。依旧是死了不少，但是却比之前活下来的多一点。 也许是大家精气神也不太一样了，大家以前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态度，所以就比较消极。 】 但是如今，兄弟们都熬过来了，自己也不能死这个信念在，确实也有一定作用。 人的精神也能决定肉体的好坏。 而种痘的也有病死的，但是完全没有吓住后来人，比例太少了。 几千人里就死了三四个，并且这些人本身也有别的病。 到了腊月二十，军营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种过痘了。病着人还没好，但是天花在这个军营里已经不算个问题。 因为之前控制的还算严格，雄山县和其余两个县都有病人，但是没有扩散出去。 如今得了种痘的法子，下面的地方官们主持，都开始了。 各县自己出钱，从哪出自己想法子。 如今就全国种痘是不可能实现的，需要太多钱和人了。 但是梅太医和苏南丞将种痘的法子写了出来，免费发给城中的医馆。他们是想免费种痘也好，还是收费也罢。总归是将这个公开了。 苏南丞也不急着回京，距离过年就十天了，事儿还没了呢，横竖赶不回去了。 所以只是写信回家，叫丰竹君带着他们回侯府住几日过年去。 送出信是上午，下午时候就收到了京城来的家书。 当然，这是十多天前的了。 丰竹君的信，第一句就是贺喜。 ‘瑛娘有孕，已足三月，妾身喜不自胜。’ 苏南丞失笑，难怪走的那天沉瑛娘哭成那样，怀孕的人嘛，总是情绪起伏大。 丰竹君又说孩子前几日着凉病了一场，她再三说是自己的不是，没照顾好孩子。 看的苏南丞摇头失笑，丰氏哪都好，就是太过规矩小心，哪有做娘的不疼孩子？ 孩子生病了，怪做娘的干什么呢？ 不过孩子也好了，苏南丞看完了信，跟着又写了一封回去。 到了除夕的时候，军营里基本上已经不会死人了。 苏南丞跟着费鸠去巡逻，结束后，他们爬到了雄山关一座山上。 这里有不知哪一朝留下的一些残破城墙和烽火台。烽火台已经腐朽倒塌，只有一个底座还在。 风不算大，但是山上的风总是勐烈的。 “可惜今日没有下雪，却是个阴天，看不了太远。”费鸠道。 “看不见，心里也是有的。”苏南丞看着北方。 或者说，他们都在看着北方。 墙根下是有残雪的，景色荒芜，并不美丽。 白日里，月亮挂在天际，浅澹却显眼。 苏南丞从费鸠手里接过酒囊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比不得京城酒楼里的好喝，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两个人面向北方，坐在那残破的烽火台垛子上头。 安静的喝酒，许久不发一言。 许多话都不需要说，苏南丞明白费鸠的执念，费鸠也看清楚了苏南丞的野心。 他们都愿意彼此成就。 费鸠本就不是个愚忠的人，更是早就看清了这腐朽的王朝的不堪。 所以他甚至非常想要看到苏南丞能做什么，能做多少。 “我还记得你那一年写的那一首诗。你知道吗，当时我觉得脸红，愧疚。你小小年纪啊……”费鸠又喝了一口。 苏南丞一笑，站起身，用脚清理出一块地方。 捡了一片破砖又在地上写起来：雄山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夷终不还。 “好！我有生之年，定然要夺回玉门关，打进北夷大都！”费鸠站起来举起酒囊：“来，喝。” 苏南丞只是轻轻笑着举起酒囊，与他碰了一下。 他不太想说话，只想这么安静的喝酒，在这个本不该是边关的地方，直到残阳即将滑入黑夜。 那首诗就那么留在了烽火台边，不过一阵风去就会不复存在。但是没关系，它会记在人心中。 人啊，那么渺小脆弱，又那么伟大坚韧。 一念执着，天地变色。人生漫长，有幸逢知己，为知己还能做什么呢？也只好不醉不归。 ------------ 第0279章 定襄候 军营里过年，不会太精致，但是足够热闹。 所有人打扫营地，晾晒被子衣裳。也简单的贴了对子。 吃饭不可能有多少花样，但是除夕和初一这两天，营地里所有人都有肉吃。 今年，苏南丞和费鸠私人出钱，格外多加了一些，大家都能分好些吃。 酒是不许碰的，就算是费鸠要喝酒，也得出去喝。 但是苏南丞叫人买了几只羊，专门熬汤，骨头和肉片，一人至少一碗。 就着下面城中的爆竹声，营地里的将士们欢欢喜喜的过年。 从下午起，就有大头兵们三三两两的来给苏南丞磕头。 谢他救命之恩，后来越来越多。 毕竟是苏大人带来了种痘的法子，才叫大家免于一死的，大人福相，便值得这一跪。 发明一个救命的药物，就算是千年后的时代，也是要会名流千古的，何况如今？ 如今有太多病治不了，但是再没有一样比百疫之首的天花更可怕。 可这天花，却被苏大人的方法压制住了。 军营中的人们，就算没有神话苏南丞，也已经将他敬为神人。 有这么一件功绩，比什么都好用。雄山关将士们永远记住了他。 又是一年新气象，苏南丞也要回京了。 程铭也已经起程，他们两个就京城见，一个正北方，一个东北方，不便路上等待。 苏南丞走的那一天，正是初三。天降大雪。 军营中不少小兵舍不得，送了好远。还有些年纪小的哭了。 费鸠看着他：“一路保重，回去了就写信来。” “其实我真想陪你呆着，不过京城有妻有子，也不能丢开手。多的话不说了，将军保重身子。”苏南丞抱拳。 “好，一切有我，安心回去吧。”费鸠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苏南丞深吸一口气，对着费鸠身后的诸位将军：“诸位留步，短短时日相处，南丞受益匪浅，诸位将军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众人对他抱拳。 苏南丞上马，将雄关留在身后，向着来时的路去了。 梅太医一行人暂时还不能回去，他们如今在雄山县，指点当地如何种痘。 没有这些太医，也没什么东西要带了，回去的路上也不那么急。 途径玉屏州，过汾河，一路南下。 终于在正月底，二十八这一日到了京城。 太子亲迎，苏南丞下马跪拜，不过人还没跪下去，就被太子的侍卫扶住了。 “苏统领此番有大功，父皇特地命孤来此迎候，苏统领实在不必多礼。备下了酒水，还请苏统领饮一杯。”城门外有搭起来的长棚，这一次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宫中的人，他们带着御酒。 苏南丞喝了酒，才与太子和几位礼部官员一起进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幸不辱命。”苏南丞见了安帝，自然是大礼。 “持玉啊，你立了大功！自古天花就是绝症，得了九死一生，纵观古今，军营里染上此疾，都是何等后果。没想到你竟能将这个病防住。朕要赏你，大大的赏你。” 这些话，安帝在给苏南丞的信中就已经说过了，如今再说一次，可见他此时确实真心。 “臣不敢，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也是臣偶得的古籍，可惜古籍已经付之一炬。求陛下恕臣先前不报之罪。”苏南丞恭敬道。 “你呀你呀，就是老实，太过老实。你是没有报给朕有这个方子，可你亲身试药，不顾生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服人？苏卿啊，你放心，你此番出去只有功劳，没有罪过！”安帝笑着，亲自来扶着他起身。 “传朕旨意，赐苏卿一等侯爵，定襄候！再赏定襄候黄金万两，绸缎千匹。赏定襄候夫人珍珠宝石玳冒玛瑙头面各一套。赏定襄候之母红宝石，红玛瑙头面各一套，绫罗绸缎各四匹。” “陛下！”苏南丞又跪下：“求陛下收回赏赐，臣万死不敢受。臣此番做的事，若是有功劳，那也是陛下对臣信任有加，放纵臣信任臣，臣绝不敢要如此重的恩典。求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臣今日就是跪死也不敢受。” 成康侯和苏英渠也跪下来了。 “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自古臣子封爵，岂敢轻用‘定’‘镇’二字？南丞虽有些微末本事，也是陛下信任他的缘故。他自该粉身碎骨报陛下恩典。如此重的赏赐，老臣求陛下收回。” “求陛下收回。”苏英渠也跟着道。 苏家三代重臣，齐齐跪下，不要这样的赏赐。 叫看着的人也是心里啧啧，这样的恩典砸在跟前，他们都能坚持不要，这苏家人真是不得了。 安帝却皱眉黑脸：“不行！上一次朕就要给他封侯，是老师不许。这一次，朕不能听你们的。至于这‘定襄’二字，定乃是安定镇守，襄乃是襄助襄理。朕就是要他定在京城，守着朕的皇城，守着朕的皇宫，朕才能睡得安生。” “陛下……”苏南丞叫了一声。 皇帝抬手：“君无戏言，这两个字，绝不能改。” “臣叩谢陛下隆恩。”苏南丞只好谢恩。 “陛下，别的也罢了，如今国库缺钱。那黄金臣是一分也不要，若是陛下要给，臣这回是绝对不起来了。”苏南丞又道。 “哈哈哈，罢了罢了，不给你就罢了。朕省了。起来吧，先回去歇着，晚上进宫来，朕给你摆宴。”安帝摆手笑道。 “臣再谢陛下。”苏南丞行礼起身，就与苏家人一起离开。 如今，他是一等侯爵，在苏家真的是绝对不可能绕过去的存在了。 出宫后，他就随着祖父和父亲坐了马车。 “好小子，你倒是瞒的死死的，用这样不要命的法子。”苏英渠也挺高兴的道。 “叫祖父和父亲担忧了。”苏南丞的态度就是默认。免得解释起来麻烦。 “着实是冒险了，要是失败了，你要怎么交代？这件事，冒进了。”成康侯道。 时代是有局限的，他们不可能知道牛痘这件事。 ------------ 第0280章 戒骄戒躁，谨言慎行 所以对于如今的苏南丞就是成功了也要说他冒险。 确实非常冒险。 但是好歹结果是好的。苏南丞并不反驳，就默认由着长辈们说几句。 “你方才做的非常好，要是陛下给这样重的恩典，你也不推辞，今日也罢了。陛下高兴，可长久下来，指不定就觉得你贪功。万丈高楼平地起。不要怕得不到，有些东西积攒着积攒着，水到渠成后得到的才是更多更好。你年纪轻轻能明白这个道理，祖父很欣慰。但是，祖父还是要告戒你，有些话，皇帝说得，臣子说不得。日后你需更要谨言慎行，以免遭飞来横祸。” “孙儿领训，谨遵祖父教导，定然戒骄戒躁，谨言慎行。”苏南丞恭敬道。 “嗯，好。今日既然陛下摆宴，咱们家就明日再摆宴。你既然是侯爵了，也得在你府上好好摆一桌。不过眼下是没空了，陛下下旬就要南下，你又要随驾了。”成康侯说着自己笑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也伴驾，先帝也爱玩。不过也是偶尔出京城一趟。不像你这么跑的勤快。” 】 苏南丞也乐，可不是嘛，这刚回京呢，又要南下了。 回到了侯府，先去拜见母亲。冯氏领了宫中送出来的赏赐，自然欢喜。 她亲儿子也没给她挣来这么多，如今可全是沾了庶子的光。 这庶子成了侯爷，庶子媳妇也成了侯夫人了。 该见的见过了，这才与丰氏一起回府。等着晚上进宫赴宴。 还好这会子是上午，苏南丞还有空休息。 正院与丰竹君和孩子见过后，他就被丰氏指挥去看沉瑛娘了。 孕妇最大嘛。 苏南丞瘫在了沉瑛娘屋里的榻上：“走的时候我就累了个不轻，回来又是一样。好乖乖过来，你家夫君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沉瑛娘如今也就是四个月，还不显怀。闻言上前坐在他身侧：“给侯爷贺喜。” “也给瑛儿你贺喜，怀着孩子辛苦吧？”苏南丞伸手摸摸她的肚子。 “不辛苦，就是老爱睡觉，少夫人……哦不，夫人照顾，没叫我受一点委屈的。”虽说家里还是老太爷和老爷，苏南丞还应该是公子郎君。不过如今都是侯爷了，那丰竹君也就叫一声夫人吧。 苏南丞跟沉瑛娘说着话，不知道哪一句人就睡过去了。 沉瑛娘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疼极了。给他盖好被子，不许任何人打搅，亲自守着。 这一觉直睡到了半下午，总算是足了。 晚间宫中设宴，来的官员都在三品以上。今日主角是苏南丞。苏南丞带着丰氏。 不过他们夫妇一向会做人，对皇室中人一向敬重有加。 地位又提高，也不见骄傲。 丰竹君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又是被皇族出身的祖母教养过，自然丝毫不显轻浮。先前有诰命是如此，如今成了侯夫人还是如此。 在婆婆冯氏身前，依旧是恭敬孝顺。 真真假假，今日这场宴会，该高兴的都高兴。其他人不重要。 终于能休息几天，苏南丞是直接告假了十天。 城防营有事下面人会来跟他说，跟着他出去的人，全部放假十天。都有补贴。 大家都很高兴。 晚上到家，苏南丞就将丰竹君压在榻上，深度交流了一个时辰。最后新晋侯夫人哭着才被放开。 “又把你丢下这么久，辛苦你了。”苏南丞抱着她轻声细语。 “哪里就辛苦了，夫君出去一趟，还冒险做了那种危险的事。京城都传遍了，夫君以身犯险试药……如今才回来，我就成了侯夫人。又得了那么些赏赐。今日宫宴，我比王妃娘娘还风光。为夫君操持家业，照顾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满足吗？”苏南丞的下巴在她肩头轻轻摩挲：“儿子，诰命，侯夫人，赏赐，就都满足了吗？” 丰竹君一时没回答，过了一阵子才道：“……还想要夫君的疼惜，家中妻妾和睦。” “你要是不要，那才是……”苏南丞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睡吧，我这些时候一直都缺觉，先好好睡个三天再说别的吧。” “可惜明日还得去侯府赴宴，夫君怕是也难睡好。何况，明日起，登门拜访的人绝不会少……”丰氏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你我夫妻一体啊，拜访我的人多，请你赏花看戏的就能少了？”苏南丞挑眉。 丰竹君也没话说了，大哥别笑二哥，都要应酬不少事。 还好，第二天没有人不长眼的马上就来拜见。 苏南丞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才知道吴三灯和郑成业几个候着，已经半个上午了。 苏南丞头都懒得扎了，披散着一头昨日洗过的长发，穿着宽松的袍子就往前头去。 府中人鲜少见他这般，都很新奇。 苏南丞看杜平安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失笑道：“传话下去，府里所有人都有赏赐。钱，布匹，登记好了挨个发下去。” “哎，小的知道了。” 书房里，众人主要是汇报这三个月来的情况。最大的是就是年前处置了曹家。当然见面第一件事先道贺，封侯可是大事啊。尤其在这几个家世都非常一般的人看来，封侯那是一辈子不可能想象的事儿。 “曹家九族如今尽数伏诛。曹正徳府邸还有京城曹家本家都抄家了。不过咱们只有曹正徳府上具体的名录。”郑成业说着拿出册子：“您的嘱咐，咱们只截留了一部分不显眼的。” 苏南丞看了会点头：“留着吧，咱们城防营花钱的地方不少。你们今日来的正合适，午膳就一起用。京城最近没什么大事了吧？” “没了没了，就是李侍郎成了李尚书。陛下要南巡了。”郑成业道。 他有挠头：“卑职听说，您差点就拒绝了这个侯爵？还不要一万两黄金？” “这个侯爵的封号着实重了。不过陛下坚持，我还能怎么说？但那一万两黄金……”苏南丞挑眉看他：“你说我要了，陛下南巡用什么呢？” “这……不至于吧？抄了曹家，听说户部可有钱了呢。”郑成业咂舌。 ------------ 第0281章 微不足道 “如此这般，这钱大人才更要不得。”吴三灯也摇头：“外头已经有人说陛下是因为想要南巡没钱，才抄了曹家。加上陛下刚登基那会也抄了不少人家。外头已经叫陛下是‘抄家皇帝’了。咱们城防营早就掺和进来，这时候大人要拿了一万两黄金，叫外头怎么说？叫朝中的官员怎么说？” 占小便宜吃大亏，一万两黄金是多，可对于大人来说，就微不足道。不是钱微不足道，而是为了这些钱，丢失了人心实在太亏。 还好，大人一向是个坚定的人，不会为这一点金银动心。 “吴大人离开城防营这么久了，还是咱们城防营啊？”郑成业故意打趣。 吴三灯只是瞥他一眼，并不在意。这也等于是自己带出来的小崽子，知道他只是有时候话多罢了。 “李松，去叫人传话请牛三马和李大虎来府里用膳。可惜钱通在万州，一时见不到了。” “钱参将如今做的挺好，前些日子还跟卑职通信。他在哪里都能安心待着。”徐家和笑道。 徐家和原本就与钱通是认识的，不过关系一般，后来钱通救了苏南丞被提拔起来后，他们就熟悉起来。 关系不错。 很快人都来了，苏南丞将程铭也叫来，同席吃饭。 既然没大事了，也不想问正事儿，好好休息喝顿酒才是要紧。 至于说晚上回侯府还得喝，管他呢！ 先跟兄弟们好好放松一顿要紧。 这一天，苏南丞就在推杯换盏中度过。 直到回来的第七天，二月初四这一日，苏南丞才去冬梅屋里。 冬梅这些时候一直等着，确实也很有些难过。侯爷回来看过沉姨娘两次了，却没来她这里。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从此就被遗忘了？ 忽然见苏南丞来了，再是掩饰的好，眼圈也是红的。 这半年来，确实冷落了这丫头。苏南丞并没有不喜欢她了，于是牵着她的手：“委屈了？别委屈，我在路上就想着了，此番南下，带你一个人去可好？从二月到七八月，都只有你一个人陪着我好不好？” 冬梅不可置信的看他：“……当真？” “自然真，所以明日就叫你的人收拾起来。”苏南丞抱住她坐下来：“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就算如今我忙来看你少，心里也不会不记得你。所以小冬梅别伤心了可好？” 不说还则以，这么一说，冬梅就一边说不敢没有，一边扑簌簌的落泪。 先前想的再理智，到底事到临头，做不到无怨尤。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当年她头一个得了公子喜欢。很长一顿时间里，只有她陪着伺候着。 但她也是最好哄的，这长长的几个月都能跟着公子出去，她就又满足了。 哭也只是宣泄一下这么久以来的担忧和思念。 “哎，走的时候是瑛娘哭的止不住。回来了，又是冬儿哭的止不住。到底是我不好，处处惹得你们不高兴。” “没有，公子最好。”冬梅擦泪：“多抱抱奴吧。” 苏南丞拍她后背：“你得信我，不要怕。胆子大一点，想我了就去找我。” 如果将女子比作花，那沉瑛娘是热烈的红牡丹，美的夺目。 丰竹君是早春的白梅，美丽却有傲骨。 冬梅呢，她是迎春。开的安静而美丽，不夺目，没有那么傲骨，但是到了春日，处处都是。 苏南丞的假期结束后，首先面临的当然就是陛下要南巡的事了。 船早就造好了，如今都在曲陵江边放着。 陛下南下的日子礼部给的是二月十九。满打满算也就十来天了。 城防营出动一半人跟着陛下，剩下一半与步兵营协同守护京师。 太子被留下来了，不过他如今还在念书，监国是不可能的。 唐太师和苏太师监国，还有几位大臣从旁协助。 皇帝也带走一批大臣，皇子倒是一个也不带。嫔妃呢，有名分的九个，没有名分的还有十来个。 大家对此也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言官都说累了，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南下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准确来说年前这件事就已经闹到了御前。 就是宣镇抚司副统领谢岐被言官上书，曾与曹正徳交往过密。皇帝也不能一口气处置几个先帝老臣。 凡事与曹正徳说不清楚的，只要不严重，也就是降了官职。 只要说得过去的，官职还不低的，皇帝都放过去了。 所以谢岐也就是这样被放过去的一个，只是本来要提拔他取代骆川贤的，也歇了心思。 这几月来，骆川贤在皇帝跟前十分的恭敬有礼，长公主和君义侯也很是低的下去头。皇帝渐渐对他也就默认了。到底是自己人。 如今再说起来这些事，主要是因为有言官尚书说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去峦城赈灾的时候，谢岐牵扯进了先帝六皇子试图谋害太子的事中。 当年确实有人要下手，只是被苏南丞大乱了计划而已。这一点，陛下很知道。 闹出这事，那就不是轻松放过那么容易。 鉴于谢岐的父亲是先帝伴读，谢岐也是先帝时候的臣子。两朝老臣了。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判了个贬官发回故里，没抄家也没说杀了他。 谢岐举家北上，他们家的祖上是在北方的。 离京的时候只有他手下的人来送行。 谢岐与昔日下属喝着告别酒，叹气道：“长则数十年，短则十数年。大元的气数尽了。你们几个另投个明主吧。” 这几个，都是他的铁杆心腹，这话他说的不担心。 属下还要追问，他却扶着老母上车，一摆手就走了。 离开京城，未见得是坏事。 与曹正徳过往甚密本就是谣言，无非是当年大家同属武官，自己做城防营副统领的时候，与兵部尚书走得近了。 走得近的人还少吗？官场之上，不就是如此？ 可谋逆太子，从未有过。他与六皇子之间，其实根本没关系。可如今欲加之罪，皇帝甚至懒得叫人审问，就罢了自己的官。 谢岐作为保皇党，其实很失望。这些年，他见识的太多了，就此冷了心彻底退出这个漩涡，也没什么不好。 ------------ 第0282章 刺杀 一个王朝到了末期，总是有诸多叫人心凉透的事发生。 这个末期，不是三年五年，而是三五十年，甚至百年。 大元根子上早就烂了，先帝那时候就已经是烂的没救，如今安帝登基面上看着还好，实则也是无力回天。 谢岐算是个忠臣吧，至少他是非常忠于先帝的。所以安帝就算是要治罪，也不好太过分。将人撵出京城也就罢了。 只是世事无常，谢岐是冷了心，对朝廷失去了所有热情愿意走。 但是他手下的人不愿意，他们很是忠心，从十几年前就跟着谢岐，如今对于谢岐的遭遇十分不忿。 于是，就有了骆川贤当街遇刺，险些身亡的事。 刺客当下就被抓住了三个，跑了两个人也很快就被宣镇抚司的龙行卫们抓住了。 都不必细查，这五个人本身就是宣镇抚司的，全是谢岐下属。 他们当然咬死不认，只说是自己看不惯骆川贤行事，可骆川贤除了是朝廷命官之外，还是皇室成员。 这行刺就可大可小。 何况，骆川贤虽然不是个多阴险的人，但是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要伤害了他的人，他除非是对付不了，否则没有一个不报复。 长公主如今不如过去，那也是长公主。 君义侯对上自己的独子，也是没底线的疼爱。 所以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化作小事？ 五个刺客被拿进了昭狱，平时是他们看着犯人在昭狱里求死不能。 如今他们成了那个求死不能的人，才后悔为什么要冲动。 方琪亲自上刑，他内心早就没了什么是非观念，只要落进昭狱，他都乐意招待。 五个人，有三个承认这件事就是谢岐指挥的。 没办法，不说也不行，那刑罚他们真的受不住了。 另外两个人虽然没这么说，也都说是为了谢岐。 骆川贤拖着受伤的身体，将审问出来的东西送到御前。安帝看的直皱眉。 “谢岐这是不满意啊，对朕的旨意不满？”安帝冷笑：“来，将他锁拿回京，即刻下狱查办。” “是。臣这就办。”骆川贤也不假手于人，就亲自去处置。 皇帝不可能为这些事耽误自己的出巡。所以一边叫人去拿人，一边就已经带着要带的人，准备南下去了。 苏南丞带着女卷，随行的人也就多了些，都是丰竹君打理的，冬梅老实，凡事都要请示过夫人才做主。难免丰竹君为她打算的也多了一些。人都讨厌装乖巧的人，但是遇上了真的老实疙瘩还能欺负下手的人，多半心眼也不好。巧了，丰竹君打小受教，就不会是个刻薄的主母。 临走的前一日，与丰竹君交代了家里的事后，丰竹君还问：“新晋的几个丫头里，有两个生的样貌不错，性子也和顺。要不要跟着一起伺候着？李氏一个人，这好几个月呢。万一她去了有些水土不服或者身子不适，也有人伺候着侯爷。” “不用，你这么贤惠？”苏南丞撑着头看她。 “……哪里就贤惠了，我巴不得你谁也不要。只是你这一出去时间长……”丰竹君叹气。 “跟你说句实话，我带冬梅是因为这大半年，实在冷落了她。当初是我主动拉着人家丫头，才叫他跟我。要不然人家日后也能配一门婚事，做个嫡妻。” 丰竹君非常意外，内心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她分明知道，自家男人更喜欢沉氏。沉氏美貌，柔情，知书达理又会撒娇有情趣，被喜欢也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夫君竟然还会觉得冷落了李氏。 她内心觉得有点酸，但是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安心。李氏是最早陪着他的人，一个妾室，微不足道的一个妾室罢了。夫君也会这样照顾着。那么将来，等自己老了，夫君也会念着夫妻情分吧？ 男人只对你好，对别人就弃如敝屣，那么总有一日，你也会被弃如敝屣。总有新人换旧人。可要是一个男人对谁都有一份良心，他就算是不再喜爱你了，也不会把你看的一文不值。 苏南丞又嘱咐了照顾好孩子，他对儿子倒是挺愧疚的：“他如今认人了，我常出门，这一回回来刚熟悉了一点，这就又要走。孩子还不会叫爹呢，等我回来，他又不认识我了。” “没事，小孩子嘛，记性不好，回来三两天就认识了。等他开口说话，我教他先叫爹。”丰竹君笑道。 “夫君如今得陛下重用，正是奔前程的时候，我和孩子都明白。” “也委屈了你，这些日子都是自己撑着。”苏南丞叹气：“偌大的府邸，你实在辛苦了。”家里的事是一点也不少，他怎么会不知道丰竹君的辛苦。 “不辛苦，我动嘴就行。” “还要劳烦你照看好沉氏，她生产时候我也不在。”苏南丞也担心沉瑛娘。 “夫君放心，我保证照顾好她，不会叫她有一点闪失。” “傻不傻。”苏南丞感慨的捏捏她的手，这保证做了，到时候真有什么不顺的，也不怕自己怪她？ 她还要说什么，就被苏南丞堵着嘴，算了，临走还是把妻子喂饱要紧。 皇帝南巡，羽林卫和城防营开道，御驾走过京城街道，从南门出城。 苏南丞骑着马，走在前面护卫。 至于他带的人，都在御驾后头，这会子应该是没出门呢。 天不亮就起身了，御驾直到辰时才出了城，这是礼部测算的好时辰，自然是不能错的。 皇帝一门心思都是那大船，所以对于别的暂时提不起兴致。 出来京城后，一开始的行程都很快。不过九日就到了扬州地界，陛下一行人要在这里休整三日，就换船南下。 给陛下用的御船当然早就下水试行过好几次了，保证万无一失。 但是，苏南丞他们还是要重新检查试行一次才会叫陛下上去。 不然到时候出事，船行至江中，那可就完了。 所以，陛下在行宫住下来后，苏南丞就留了一大半人在行宫护卫，自己带人赶去检查御船。 ------------ 第0283章 歌舞 正是梅雨，湿的人很是难受。 苏南丞站在大船的船头，远眺江岸两边，却苍茫茫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天虽然阴冷，却给人一种自在畅快的感觉。 “侯爷，您看，咱们这船结实着呢。保证不会出错。”督造的官员凑上来，谄媚的道。 这人五十多了，对着苏南丞这个年纪上可以说是黄口小儿的人，也是十分的殷勤，看不出一丝一毫勉强。 “不出事是正常，有一点不周全，都是你们的罪过。陛下要用的，出了错，无论大小，都是人头落地的结果。”苏南丞澹澹的。 “是是是，定襄侯说的对，就是如此。”那官员忙道。 他们督造这船，从中捞了不少好处，但是无非都是虚报价钱。关键部位是不敢真的以次充好呃。真的出了事，掉脑袋都是轻的。都得连累了一家老小。 苏南丞在江上飘了半日才下来，先去给皇帝汇报。 皇帝自然是放心他的：“辛苦苏卿了，赶紧歇着去吧。扬州是个好地方，美人多，可要朕给苏卿找个美人？” 安帝其实知道苏南丞不好这个，所以也没非得给，只是一问。 “臣多谢陛下，臣也带了一个妾室伺候，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苏南丞道。 “哈哈哈，好好好，那就回去吧。这几日将行宫的守卫安顿好就是。”皇帝摆手。 苏南丞应了，离开行宫之前将守卫事宜安顿好，就回了住处。 他的住处是当地官员的别院，很是不错的宅子。就住他一个，可算是下面人会孝敬。 那可不么，如今在地方上，凡是知道这位定襄侯的，无不将他看做一个传奇人物。 那真是一点点传奇起来的，年岁不大，却有诸多功绩。 从十四岁就敢去北夷送亲，到去岁又敢深入天花疫区，还研究出了几千年来都没有人能拿出的治疫良方。 听说只要是种痘，人就一生不会再得天花！ 这是什么样的奇方？ 何况，这位侯府的公子，不过弱冠，就已经是正三品城防营统领！那是什么？那是陛下极度信任的人。守着京城门户，守着皇宫的人。 如今又封了一等侯爵，大元历史上第二个刚弱冠就封侯的大臣。 这样一个人，他年纪轻轻就已经位极人臣，绝大多数的的官员在官场熬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成就。何况他日后只怕还要更进一步。谁人不羡慕呢？如何不传奇？ 所以当夜，太守刘大人就邀请苏南丞和几位随行大人赴宴。 行宫里自有行宫里的热闹，但是既然皇帝自己热闹自己的，那臣子们也要有自己的娱乐嘛。 】 扬州城最好的酒楼里，歌舞升平。 本来刘太守给苏南丞安排坐的是主位。 因为今日请来的大臣们都没有苏南丞官职高，或者有官职一样的高半级的，却没有爵位。 苏南丞却不肯，占这个便宜是没意义的。就算是官职高，爵位高，但是年纪是最小。 就算理论上坐了首座没错，难免叫这些比他老的大臣们心里不舒服。何苦呢？何况如今的人，都讲究个身份辈分。 所以由于他推辞，最后就把首座空了出来。但是这一来，确实叫众人都心里很是舒服感慨。 人家这办事，真是滴水不漏。 刘太守端着一杯酒笑道：“下官敬定襄候和诸位大人。” 众人端起酒杯笑着喝了。 下面歌舞开场，舞女们穿着漂亮的衣裳，鸟鸟婷婷的随着乐曲鱼贯而出，摆动身体。 真正翩若惊鸿，好看的很。 琴音配着琵琶，时而悠远时而畅快，这开场的舞倒真是精妙。 “好，赏！”苏南丞笑道：“没想到这扬州城里，有这样精妙的乐舞，真是好得很。” “多谢大人赏赐。”一舞结束，领舞的舞姬率众跪下谢恩。 “挽琴姑娘的歌喉也是一绝！定襄候不妨听一曲？”刘太守问。 “好啊，那就叫挽琴姑娘上来，唱上一曲。”苏南丞笑道。 不多时，被叫做挽琴的女子上来，她看起来双十年华，样貌不算多么美丽。但是身上却有一股脱俗的气质。 盈盈下拜后，接过一边丫头递来的酒：“奴家卑贱，得以在诸位大人面前献艺，乃是福气。敬诸位大人一杯，还请诸位大人不嫌弃。” “哈哈哈，来。”苏南丞笑着干了。 他都这么痛快，别人当然也没为难一个歌舞姬的意思。 “来来来，挽琴姑娘还不赶紧给定襄候唱一曲，叫侯爷听听你的嗓音。”刘太守笑道。 挽琴一笑：“那，奴家献丑了。” 她说着，退后几步从丫头手里接了琵琶，坐在一边弹了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几句唱完，她媚眼如丝的看了一眼苏南丞，又开口唱道：“难再得，难再得，佳人何愿倾城国？只缘玉郎顾，错把终身误。日夜眼婆娑，玉郎求不得。” “怎的这般幽怨？持玉何时动了佳人心，叫人家要写词来哭诉。”杨统领失笑的看苏南丞。 苏南丞也是哭笑不得：“不瞒杨兄，我可是头回见这姑娘啊。” 有人不解于是问道：“这是个什么典故？杨统领给咱们也说说。” 杨雄一笑：“这姑娘唱的曲子，前半截可就是出自咱们定襄候之手啊，只是年代久了，诸位不知罢了。这后半段嘛，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 挽琴也起身道：“奴家献丑了，只是不知侯爷可记得当年那位姑娘？她空等了侯爷好几年。奈何再也不得见面。后来她就嫁了人。” “这可是无妄之灾啊。”苏南丞失笑：“我是写给那位姑娘一曲，但是从头到尾与她可什么都没有啊。” 这话一说，众人自然不信，都是揶揄笑他。 这扬州的歌姬真是胆子大啊，她们敢求到当朝大臣名仕跟前求曲子，自然也敢这么乱改，还当着当事人唱。 基本上不会有人用这些怪她们。 不过，刘太守也摸不准苏南丞会不会生气，这要是生气了，他可怎么办？ ------------ 第0284章 行路 苏南丞哪有那么小气，只是觉得这是真是好玩儿中透着无辜。 “正因大人您与她什么都没有，才惹得她空想多年。这如何不怪大人呢？大人若是生的样貌丑一些，不那么潇洒一些，再少一些贵气，说不得她也就不惦记了。”挽琴道。 “哈哈哈哈，这妮子嘴真是厉害了。”杨雄倒酒：“来来来，还不赶紧赔罪？” 挽琴屈膝行礼，接了酒：“奴家给侯爷赔罪。” “没什么好赔罪的，那位姑娘嫁了人就行，日后就都不要提起了。你们这一样的女子能得遇良人不易。” “哎，您瞧，您偏还如此温柔，替我们这些贱籍女子着想。如此这般，如何叫人不惦记呢？别说是她，就是奴家，今日后，也得惦记啊。” 众人又笑了。 苏南丞失笑与她喝了一杯酒，后头就顺势叫她陪着说话。 其他大人跟前，自然也有人陪着。 下面还有别的歌舞，热闹的很。 这一顿酒直喝到了后半夜，几位大人都喝的不少。 那挽琴姑娘自然是要留苏南丞的，不过苏南丞在京城的青楼也不留宿，何况是这里？ 杨雄推脱还要巡逻也不肯留，于是他们俩就走了。 刘太守送出来，他走不得，还有几位大人呢，他的陪着。 告别后，大家就分别回去。郑成业扶着苏南丞：“大人，要不要明天跟那刘太守说说，日后别叫那些女子乱说乱传乱唱了？这不是坏了您的名声？” “小题大做了，这怕什么？别说是我，就是皇帝，背后也难免有人骂。再说了，不过是些风流名声，不碍事。” “可是您就没在青楼楚馆流连过，不是冤枉了？”郑成业还是知道这个的。 “人还能活的那么清白？小事，别放心上。”苏南丞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很快到了住处，直接就去冬梅屋里睡了。 扬州也就是暂作休整，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去嘉陵府。 不过，第二天时候苏南丞就知道了皇帝昨夜留在行宫两个女子。 “说是烟雨楼的清官人，这也太……”马三摇头：“刘太守真是个人物，就算是没伺候过别人，那是圣上啊，就敢把青楼女子送去？” “要不是自己喜欢，还能有这事？换个人，连着刘太守一起拖出去砍了。咱们陛下可好，人不就留下来了？这还怪谁？”苏南丞澹澹的。 也是。 马三叹气：“别的也就罢了，名声也不是咱们该管的。只是从今后，要好好注意陛下的安全。这外头进来的女人，要打听底细才好啊。” “这是正事儿，南边这个教那个会的不少，确实要注意。”苏南丞点头。 “行宫那好好布置，一起一落尤其注意。嘉陵那边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咱们一路都是水路了，横不能从江里冒出水鬼来。” “那是，沿江也有人守着呢，肯定没事。”马三道。 “你去休息吧，守了一夜吧？” “多谢大人关心，虽说是守了一夜，但是前半夜睡了一会来着。那卑职这就回去了，晚上再去行宫。”马三起身道。 苏南丞摆手叫他走了。 屏风后头的冬梅这才出来。 “我说你不必躲着，你还不听，坐那舒服？”苏南丞笑着拉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我在这里不太好……”冬梅笑道。 “人家进来第一眼就看屏风，你躲了个什么？”苏南丞捏她的脸。 “……那下回不躲着了，只是侯爷和马大人说的消息实在不该是我能听的啊。”冬梅道。 “无妨，真是不能听的，就叫你回去了。好了，今日的事就忘记了。” 冬梅忙点头，这些事她当然要忘记了。她又不懂朝中大事。 “路上累了吧？等上船了，江上也得走个六七天，你只要不晕船，就能好好歇着。” “不晕吧，只是这几天天天下雨，江上也不好玩吧？不是说陛下就想坐船来着，如此的天气，他会高兴吗？”冬梅问。 “那可不由人，老天爷要怎么样，谁能管得了？”苏南丞揉着冬梅的腰：“瘦了吧？路上吃不好？南边的饮食你也不习惯，还好咱们带了厨子的。等回头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你就不会这么难熬。” 换源app】 “没有，哪里瘦了，今早我穿里衣的时候还觉得紧了呢。”冬梅贴在苏南丞身上蹭了几下：“奴都不知道公子究竟喜欢细腰还是粗腰。” 苏南丞失笑，用了一点力气捏她：“还有男人喜欢粗腰的？当然是喜欢细的。但是也不许你们为了我喜欢就把自己饿瘦了吧？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只要你不是胖成个几百斤，该疼你总是疼你的。” “奴生的就不如沉姐姐那般貌美，要是再那么胖了，真的没脸见人公子的。”冬梅呐呐。 “倒也不必跟她比，生成她那样的又有几个？你自有你的好处不是吗？”苏南丞拍她屁股：“来吧，起来，还有不少事呢，晌午不能陪你了，自己吃吧。晚上等着我陪你吃。” “是，那公子好歹喝了茶呀，这半晌也没喝几口。”冬梅起来，给他将茶递来。 苏南丞接了，喝了之后低头亲了亲冬梅的脸：“你要是闷就跟秋菊她们玩一会，我走了。” 送走了苏南丞，秋菊和春樱笑盈盈的迎上来：“李姨娘，咱们好久没一起玩了哪。” 三人说罢，笑作一团。 三月初，皇帝乘船南下。这御船做的果然好，三层高，凋梁画栋，内壁诸多金饰。 就连桌椅连接处，都用金箔装饰。说不出的奢华漂亮。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这船到时候破了，怕是有三千金。 御船打头，后头还有十几艘船跟随，浩浩荡荡，倒也在这曲陵江上显得十分气派。 安帝穿着玄色龙袍，站在船头，旁边大臣们陪着。 苏南丞他们就在周围护卫，今日难得没下雨，虽然不是大晴天，但是好歹能看见一些景色。 他们从扬州坐船，一路经过许多城镇，最后会在鼓州停船，下来陆行一日就到嘉陵府了。 ------------ 第0285章 下狱 当年先帝南巡，想要走的是一样的路，嘉陵府是江南最大的一处城镇，也是先帝当年选好的地方。 只不过，当年先帝还没过江就被费鸠怼回去了。 当今如今倒是要来了这里。 也就放晴了一天，当天夜里就又开始下雨。 苏南丞很是不喜欢这种湿哒哒的感觉，但是也没法子。本就潮湿的厉害，在江上就更是如此了。船上能用火，但是得万分小心。只为了烤衣裳还行，要是烤被褥那就暂时不用为妙。因为一点点火也是烤不干的。 所以这几日睡觉被子都潮湿的，别提多难受了。 苏南丞带来的家卷是没资格上前面的船，他城防营的人也只上来几个。 其余的都在其他船上就近护卫。所以此时伺候苏南丞的，是个太监。 谢公公特地嘱咐过来伺候苏南丞起居的。当然这事不是随便可以，他也经过了安帝的准许。不然大臣们是没资格用太监的。 小太监赔笑：“奴婢给您烤衣裳吧，大人不习惯南边的天气，这几日吃饭时候，多吃几片姜才好。免得太过潮湿了，身上长了疹子就不好了。虽说也不碍事，但是难免瘙痒难受呢。” “你这么懂？”苏南丞诧异。 “不瞒的人，奴婢就是南边的人。不过小时候就进京了，家乡也记不清，只记得是个什么槐树村，都说这槐树属阴，您看这不吉利的。所以那年发大水，一个村子都没了。”小太监摇头叹气。 “树有什么阴阳，无非是人那么说罢了。不过你这经历，倒也可怜。天灾人祸，可怜的人多啊。” “是啊是啊。”小太监笑了笑，就换了话题。他机灵的想，这世上没几个人愿意真心听你的悲惨过去。说多了，惹人厌烦。 “大人不知，奴婢小时候记得个事，说来与大人一笑。”小太监挤眉弄眼的：“家里穷，衣裳少，到了春天梅雨时候，就总是不够，小时候记得就没干过里衣。奴婢的弟弟就总是偷偷尿裤子，还非得说是潮的。终有一日，还是被奴婢的爹逮住了。他就站在灶台跟前，吃饭吃的好好的就不动了。把灶台下面的火都淹了。” 苏南丞笑出声，倒是没问这个弟弟在哪里。 不必戳人家的心窝子。 小太监手脚非常的麻利，伺候苏南丞洗了脸洗了脚，又给他将衣裳晾在火盆子跟前。 倒上热茶伺候苏南丞喝了。 果然学的就是这个，手脚麻利的比起苏南丞跟前那几个丫头也不差什么了。 皇帝不能赏景后，一点都不觉得寂寞。身边陪着十几个美女，他每天都在船上摆宴。 苏南丞陪着的时候有，但是有时候他就借口护卫陛下，不跟着了。 因为实在有点辣眼睛。皇帝离开了皇宫后，真的是放飞了自我。与当年去栾城时候那个谨慎胆小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倒也没有酒池肉林的糟蹋，光是一个好色，已经是十分叫人看着难受。 凡人肉胎，或许各有各的追求。这一位的追求，就是女人的肚皮了。 那些出身本就不怎么好的女子们，看他喜欢这些，更是卖力的讨好他。会歌舞的就歌舞，会唱曲儿的就唱曲儿。不会的，就使劲浑身解数卖乖。 船上天天都是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不间断。 去年还盛宠的那位胡姬美人早就失宠，根本没带出来。如今盛宠的几个，都是之前选秀那一批里的。 扬州带着的那两个也很受宠。 苏南丞站在船舱外头听着，靠着廊柱，听着外头的雨声。 门开后，一个宫装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出来。 不是旁人，正是郁广。 “臣拜见郁妃娘娘。”苏南丞行礼。 “定襄候免礼。”郁妃笑了笑：“定襄候辛苦了。” “臣分内之事。”这周围还有很多人，所以他们说话反倒不必避讳。 如今并没有妃子不能与外男说话见面的规矩，只要不是私底下单独见就没事。 】 “郁妃娘娘有什么需要吗？怎么独自出来了？”苏南丞问。 “并无，本宫只是昨夜没睡好。有些晕船，特地请示了陛下，回去歇着。”郁广低垂眼眸道。 她面色并无不妥，显见这也只是个借口。 别人不知，苏南丞对宫里的事知道的可不少。这一位真是个奇葩。 生就倾城容颜，又很受宠，就算皇帝宠爱的新人一茬一茬的，可也没忘记这一位。她自民间来，一早就封妃。也是一朝飞上枝头的人。 却偏生是个性子孤僻古怪的。 不讨好君王，也不讨好皇后。与皇宫格格不入，倒真有些遗世独立的意思。 苏南丞知道她大概是不想跟那群媚上的女子们一起争宠，故而说了自己不舒服的话罢了。 真真是奇也怪哉，多少高门出来的嫔妃都不得不低头，只求自己日后的日子好过。可这位民间来的娘娘，却是个顾自己心的人。不喜欢就不参与。 不过想来也是，她唯一的弟弟还拜托给苏南丞藏着呢，对皇帝来说，她孑然一身，自然什么也不怕了。 送走郁广，杨雄也从后头熘达过来了。 “这天，今天别想停雨了。我觉得我骨头缝都是湿的，也太难受了点。” “熬着吧，到了就好了，好歹能点火烤。”苏南丞又靠着柱子了。 “京城消息听说了没？” “杨兄说的是谢岐下狱的事吧？这事自然听说了。不知结果如何。”苏南丞道。 “还能如何？他和骆统领不睦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落在昭狱……求死个痛快就是好的。他也在宣镇抚司多年了，这些年没少把别人送进昭狱，没想到自己也进了昭狱吧？”杨雄对谢岐没有什么好感。 对先帝来说，谢岐是绝对忠心，可他对别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是啊，好歹是先帝老臣了，四十多的人了……”苏南丞拍了一下衣袖：“走了也罢了，这是叫手下人坑了吧？他们大约是看不惯这事，可刺杀小侯爷有什么用？如今好，他们五个都牵连了全家，谢家怕是也全家都保不住。” ------------ 第0286章 悲惨 “可不是么，有时候约束不好手底下的人，就是这么个结果。还不止，如今骆川贤肯定会趁机剪除所有跟过谢岐的人。宣镇抚司他算是彻底捏住了。”杨雄道。 “对了，怎么你还叫小侯爷？你如今自己可是侯爷了。虽说他是皇族，可你如今这身份在他跟前可不低啊。” “叫习惯了。当年我在东宫时候，跟着的还是废太子呢。那时候难得小侯爷赏识，这些年虽说交情不多，但是这称呼就改不了。”苏南丞笑道。 “哈哈，你这人，有时候看着是八面玲珑，跟谁都好。叫人觉得太好结交。真的结交了才知道你也不是对谁都那样。贤弟重情义啊。”杨雄拍苏南丞的手臂。 “难得杨兄这么看，我可真高兴。” 御船行驶的非常顺利，但是后头别的船却出了问题。 报到了前头，苏南丞请旨去后头查看。 他坐小船划过去，又上了后头的船。这些船是以前的，但是也修葺了。 明显是没修好，有其中一艘船漏水了，行程还有三天，这船是万万没可能到地方了。 苏南丞黑着脸：“把人先挪走，东西也挪走，这船就近靠岸吧。” 忙有人去办，还好这船上住的是官员家的女卷，冬梅就在这船上。 她吓坏了，瞧见苏南丞后眼泪止不住。 “不怕，一会我送你上别的船。”有权不用干什么，把自己家女人先送去安全地方得了。 这一折腾就是半日，还好如今是顺江而下，没耽误什么行程。 报给皇帝后，皇帝也是很生气，自然要罚主管这些事的人。 也不急在一时，先到地方再说吧。 皇帝这边在江上寻欢作乐的时候，昭狱中，谢岐刚经过了一轮酷刑。 骆川贤坐在太师椅上，冷漠的看着他：“谢大人想到今日了吗？” “我已离京，挡不住你的青云路，你又何苦……”谢岐站不起来，他的双膝已经废了。 整个人倒是看不出多少血淋淋。可他自己知道，自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我竟不知，你如此恨我。” 骆川贤摆手：“都出去，本官要单独与他说话。” 众人应了就走，也不怕出事，谢岐反正废了。 “我当然恨你，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没有伙同六皇子谋杀陛下，我信了。但是谢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是如何伙同四皇子给我设套的？你那时候就站了四皇子的队，可惜啊，他命不好，死的很惨。前些年，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老三做的。可惜，纸包不住火，还是叫我知道了。你们费尽心机，耍尽阴谋，没想到北夷人来了吧？该死的都死了，你活着做什么？” 谢岐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他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记得。四皇子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只当这件事烂在心里就算了。 没想到…… 骆川贤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难怪他一来就对自己动这么大的刑。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都赢了，又何苦对我这般赶尽杀绝，原来是这样。不错，当年是四皇子的意思。废太子空有一肚子阴谋，却没什么本事。三皇子太过张扬招摇，终究也难成事。四皇子沉稳，正是合适人选。但是我终究是忠君的。你那件事，我确实参与了。也就那么一件事，没想到就葬送了我啊。” “既然是这样，那么当年三皇子被人袭击致残，是你做的对不对？”谢岐笃定的问。 当初那件事，栽就栽到了三皇子身上，长公主一家子都是有仇必报，他们怎么会不报复？ 骆川贤没说话，当然不是他。只是他没解释，于是谢岐就顺势理解成就是他。 “唉，何苦呢？汲汲营营，上头几个皇子斗了个头破血流，最后叫九皇子捡了便宜。今日我死不足惜，求你可否放过那五个人的家里人？他们湖涂，为了我赔上命就算了。莫要牵连老小了。世道艰难，放他们一条命吧。”谢岐撑着身子想跪着，可惜他的腿不允许他做这个动作。 于是就坐着磕头：“求大人了。” “你不为你的家人求情？你也有寡母幼子吧？”骆川贤问。 “我的家人……是我不孝无能。我无话可说，可他们的家人委实无辜。”谢岐看着骆川贤：“就当积德吧。” 骆川贤站起来：“凭什么？”他冷笑一声：“这世道，有什么好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那么活菩萨？” 谢岐没说话，没有破口大骂。他也不意外这个结果。 坐在原地惨笑起来，多年努力化为乌有本就足以叫人丧气而死，如今还要送了全家的命。 果然，这世道是叫人活不下去了。 京城的消息送到御前，也不知道是皇帝离开了京城就不怕物议沸腾了，还是反正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骆川贤的折子送来，皇帝御批就四个字：按章办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谢岐这就是唆使手下刺杀朝廷命官。怎么都是个死。 换源app】 折子发回京城，唐太师，苏太师等人看过，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但是反对的也只是说这事还得再查一查，却没敢说谢岐冤枉。 哪里还有什么干干净净的忠臣啊？ 何况谢家当年仗着跟先帝的关系，也是一向目中无人的。不喜欢他的人可多了去。 他当年在城防营做副统领的时候，远远没有苏南丞这么八面玲珑，得罪的人海了去。 这几年在宣镇抚司就更别说了，那是个什么地方？没有大臣不恨他们，如今肯为他稍微说句话，就算是人品好的不得了的。 可惜也改变不了什么。谢岐判了个斩立决，谢家其余人全部流放，没收家财。 那五个人全部斩立决，家中老小流放的流放，发卖为奴的发卖为奴。 这就算是皇帝对谢岐的宽容了，好歹没把他儿子充入宫廷做太监，没把他女儿卖去做官妓。 只不过，谢岐的判决一下来，他老母就病故了，也是凄凉。 与此同时，皇帝终于到了鼓州，这里就不待太久了。过个夜，就继续往南，直奔嘉陵府。 ------------ 第0287章 下江南 嘉陵府的行宫可是先帝时候修葺过的，比起扬州的行宫来，奢华了不是一点点。 前些年南方闹起义闹的很厉害，但是嘉陵府是没什么大事的。 如今安帝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孟太守领着一众官员出城迎接，早早的就跪了一地。 虽说嘉陵府也是年年哭穷，交上去的税收总是艰难，但是皇帝来了，他们也不得不用最高的礼仪迎接。不管心里怎么骂娘，面上规矩是一丝不错。 到了的时候是上午，苏南丞愣是忙到了深夜才回去住处。新去的环境，就算是一早就派人来检查了。他也要重新布置防卫，出事都是他的麻烦。 冬梅听他回来，过来见他。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白天累了就睡了一觉，晚上听着侯爷一直没回来，就等了一会。您用膳吗？”冬梅问道。 “用，陪我用吧，这一天我真是没有好好吃。”苏南丞点头。 冬梅就嘱咐人去安顿膳食。 苏南丞这边刚更衣，还有家里的信昨日就到了，没空看。 此时打开，是一个信封里两封信。一封是丰竹君的家书，一封是杜平安的家书。 先看丰竹君的，她主要是说家里人。她好，孩子也好，沉氏胎象也稳固，就是贪吃，她阻拦了。不叫沉氏太过多吃，免得生孩子受罪。 又说成康侯府众人也都好，嫡母冯氏前阵子有些咳嗽，她要侍疾，不过婆母只叫她伺候了一天。 苏南丞心说如今你自己都是个侯夫人了，她就算是还有嫡母的款儿，也不好叫你一直站规矩的。 如今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丰竹君不会对沉氏不利，沉氏也不会对主母和孩子不利，所以没什么大事。 杜平安的信主要是说外头的事，还有他看着的府里的事。也汇报了小公子好，沉姨娘也好云云。 外头的事，就是谢岐一行人，斩立决这三个字确实显眼。 信是六日之前送出来的，那时候的斩立决，如今已经办了。 看完了信，苏南丞丢一边。 “是家书吧？家中都好吧？”冬梅问道。 她也不敢多问别的，就这么一句。 “都好。”苏南丞看她：“明日好好休息，难免有人要来拜见你，你要有些分寸。” “我都想好了，谁也不见。不然我也不好拿捏这分寸啊。”她本来没想到这些，还是秋菊提点她。 如今自家侯爷如日中天，此次带出来的就一个女卷，虽说只是个妾，但是也是有名分的。 本地官员们的家卷肯定会来拜见，就算嫡妻不来，别的女卷也会来的。 要是见了，那就都得见，不得就得罪人了。所以不如不见。 “过几日休息好了，就带人出去走走。”苏南丞道。 “好，我都知道。公子只管忙去。”冬梅有时候叫公子，有时候叫侯爷。 反正都一样，苏南丞不拦着。 “侯爷，膳食来了，这就摆上吧？”春樱过来问。 苏南丞应了，很快膳食就摆在外间。 实在也是不早了，两个人吃了这一顿真该睡觉去了。冬梅也就不回后院了，就在这里歇了。 一早天还没亮，苏南丞就被叫起来。冬梅也忙要起身伺候，被他拦住了：“不是在府里，不必那么大规矩，就在这睡吧，睡醒再回去。我今日也不知何时回来，别等。” 冬梅点头果然听话，不过想着晚膳还是等一会再说吧。 皇帝说是南巡，可这巡也实在是没什么安排。 什么视察河堤啊，视察民田啊，他都没想着。 根本就是出来玩儿的。 只是嘉陵府毕竟不是京城，苏南丞不敢掉以轻心，今日的事就是要把城中所有防守的地方全部查看一遍。 皇帝如今在嘉陵府，羽林卫和城防营必须守护行宫内外。而城防营比羽林卫更重要的是，要把整个嘉陵府守住。 不过，守城这事，还有步兵营的人帮忙。 本地驻军都要退后一射之地了。 昨夜就把人撒出去了，不过今日还得重点检查一次。苏南丞主要怕的是有人行刺，不管成与不成，惊动了皇帝，都是他们的罪过。 杨雄更是怕，他还没有苏南丞这家底呢，一旦出事，他可承受不住。他是一夜都没敢走，盯着羽林卫安排好了行宫内外。 至于步兵营，此番来的是副统领张大人。一早也跟苏南丞一起忙活。 本地驻军前天就已经退出去了，此时也只留下一小部分协助，还不许进城。 他们不敢说是万无一失，至少能做的都做了。 皇帝在行宫里召见本地官员，还有本地官员敬献上来的南方美人。接连几天，皇帝也没做一件正经事。 仿佛无休无止的雨终于停了，苏南丞也算是缓口气，真的要潮死了。 他难得有空，就带着冬梅出去逛逛。 走累了进了一家茶楼。 台上是说书的，说的都是才子佳人，下面的人不少，却不是很捧场。纷纷要求换些有趣的。 说书的老头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只好问大家要听什么。 有个年轻的读书人站起来大声道：“要我说，你就说说下江南如何？” 这《下江南》原是前朝时候的一个戏本子，讲的是一个皇帝下江南时候遇见的一些事儿，其中有一件就是遇见了一个落地的举子，他能落地是因为被人顶替了。 皇帝喜爱他才华，就查了他的桉子，顺势牵出了科场舞弊，回京就办了许多大臣。 倒是确实有这么个皇帝做了这件事，但是跟下江南关系不大。都是民间杜撰。但是这一出大家还是喜欢的。 老头还没说话，另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冷哼：“此下江南，非彼下江南。那话本子里的皇帝下江南是体察民情的，如今这一位是做什么来了？” “就是，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落地的举子得遇明君，洗刷冤屈高中状元。咱们是什么？自打先帝晚年，如今八年没有开科取士了。咱们听什么下江南？”他一双吊梢眼斜着看人，十足的嘲笑意味。可说的都是实话。 ------------ 第0288章 瘪咬病 “哎哟！祖宗，祖宗们啊！你们是要我这个茶楼没了还是要我的命？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满大街都是兵，你们是害死我吗？”掌柜的从后头出来，吓得脸刷白。 其实大元没有不许民间议论国事的说法，只是当众说皇帝的不是，那是哪一个朝代也不许的。 尤其是还骂皇帝，那不是找死？要是叫人抓住了，这几个读书人都得死。 好在他们也讲道理，这会子对掌柜的一抱拳，就表示自己不说了。 说书的老头也是吓得一后背的汗，忙道：“那小老儿就给大家再说个《捉鬼》吧！” 冬梅端着茶碗，眨眼看苏南丞。 苏南丞也端起茶碗，跟她碰了一下笑着喝了起来。 民间怎么说还稀奇？如今这世道，大家还能感恩皇帝不成？ 别说是安帝，就是先帝当年早就在南边臭大街了。他试图南巡这件事，早就在江南读书人们口中编出无数个版本。 如今安帝又来，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到处都是麻烦。 各地征税就不说了，也影响百姓的出行。这些时候耽误了多少事？ 谁喜欢他来呢？ 至于没开科取士这件事，其实一早臣子们是建议过的，但是安帝给推后了，这一推就好几年。 今年年初还有人提起，他只说明年再说。 无非就是不想耽误今年南巡。 有这样的荒唐皇帝，还有个好？ 安帝如今唯一还算正经管的，就是保证北夷人不要打进来。毕竟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北夷人来是真的会死。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意。 但凡还有一点明君相，也不会轻易杀了谢岐。 谢岐死不算什么，可他代表的是保皇党。他死的这么轻飘飘的，不知寒了多少老臣心。 而大元的气数已尽，是真的盖不住。 皇帝在江南逍遥，每天换着花样宠幸美人，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孟太守举荐了一个道士，这人颇有些本事，只开了几服药，皇帝就精神起来了。 孟太守也因此得了赏赐，并且皇帝已经承诺，回京就将他调任京城。俨然是成了新宠。 孟太守也是做得出来，一边给皇帝送各色美人，一边将自己的嫡亲女儿也就这么不明不白送进行宫。 四月初的时候，皇帝下旨，封了孟美人。 皇帝春风得意的时候，京城传来消息，太子患病。送来的消息说的是：太子急症，太医束手无策，以求宫外良医，暂无好转。 皇帝对太子是有真心的，可是如今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回去。 派人赶紧回去问候，下令叫太医和宫外的郎中尽力医治。 京城，皇宫政务阁中。唐太师踱步不停。 很快就有太监来报信。 “怎么样了？” “回唐太师，苏太师，不好啊……殿下水米不进，丝毫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这可怎么办啊？” “太医怎么说的？”成康侯问。 “太医只说这是心口上的毛病，太子殿下嘴唇泛紫，指甲也是泛紫的，如今这真是没法子了。开了什么药也是灌不进去。太医的意思是，怕是不好治啊。”小太监愁眉苦脸。这话说的客气，是根本治不好啊。 】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决定去东宫看看。 东宫中，唐皇后，贤妃，德妃三人都在。 皇帝不在京城，要是太子出事，她们这几个也肯定有过错的。 尤其是唐皇后。 此时她见了唐太师就更显得凄惶。 就是这种混乱时候，又传来一个坏消息。 “什么？哪来的狗？”唐皇后大惊失色，二皇子被狗咬了。 “咬的怎么样？不要紧吧？”她真的要晕倒了。 这两个嫡出的皇子可都是先皇后韩氏留下的，正经的元后嫡出，这要是在陛下不在京城的时候出事，她这个继后怎么办？ “腿上被咬了个口子，不碍事，已经止住了血。”宫女道。 唐氏松口气，一时也顾不得二皇子，怎么也是太子要紧啊。 贤妃眼神闪了闪：“皇后娘娘走不开，不如我和德妃去看看看吧？” 唐皇后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去吧。” 这头，太子命悬一线，太医们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大家都怕太子一命呜呼，只是没想到，先出事的竟然是被狗咬了的二皇子。 太子如今吊着命，每天吃不进去几口，勉强喝点参汤，身子不见一丝好转，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但是二皇子起先是没事的，只是被狗咬了，伤口也没见多严重。 渐渐结痂，众人也不担心他了。 谁知九日后，他忽然发了病。一开始只是不吃饭，疲惫，头痛。 大家也只当是天气变化的缘故，并不十分担心。 可当他说自己伤口剧痛的时候，一心操心太子的太医们都开始警觉。 却迟了。 很快他就开始焦躁暴怒，还惧风惧水。这时候太医们已经确诊，他这是瘪咬病，也就是疯狗病。 此病……无解。 太医们发现了这个结果，简直如丧考妣，太子的病是在心脏，根本不可能治好。 二皇子又得了瘪咬病，必死无疑，事到如今，这帮太医都恨不得去死了算了。 开始羡慕那些被皇帝带走的太医。 大臣们也是无言以对。 众位老臣齐聚政务阁，成康候先开口：“太子殿下体弱，这病症一时好不了也是有的。二皇子殿下这病，却来的实在蹊跷。” 胡大人点头：“是啊，虽说这病是因狗咬了的缘故，可宫里养的犬类哪一个不是严格筛选过的？怎么能有了疯狗病还送进宫来？” 如今的人，还不明白并不是疯狗咬人人才会得病。所以，他们只能这么理解。 “是啊，二皇子殿下这病凶险，这怎么给陛下说呢？”唐太师也已经明白了今日这个简短的会是什么意思了。 二皇子明摆着是要死，太子那样也不像是能活的样子。 一时死两个皇子，他们坐镇京城，怎么跟皇帝交代？ 这一点上，唐太师比谁都着急，唐皇后可是出自唐家的。两位嫡出皇子死了，对唐皇后可是有好处的。她年轻，总要生育的。 ------------ 第0289章 “所以还是要查清楚，自来这后宫的战争也不比战场上少啊。”成康侯道。 众人瞬间明白了，这就是要把二皇子这件事，算后宫头上。 也是个好法子，不管是不是，都必须是。 如此一来，就不是他们没照看好皇子，而是皇帝的嫔妃不省心。 罪过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先皇后娘家虽然封了国公，但是在实权上是不行的，此时也不在这里。 “这事还是要查啊，只是这后宫的事，你我都不便……不如，咱们禀报皇后娘娘吧。太蹊跷了。涉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啊，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新上任的李尚书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提出来了。 内事省于大人也道：“这事确实应该先禀报皇后娘娘，不过这狗要是从猫狗房带去的，怕是下官也是难免受牵连啊。” “哎，这事要查清楚，宫中的宠物都是严格训练的。不可能随意咬人，就是咬人也不会这样。先查清楚再说。与大人放心吧。”唐太师道。 众人商议好，就叫人去传话，要去面见皇后娘娘。 唐皇后听着众人的话，也已经明白，事到如今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谁呢？ 后宫如今就这么四个皇子，一下没了两个。最大嫌疑就是自己和贤妃。德妃家世不显，并且她生的四皇子有眼疾，人家不会做这事。 自己是皇后，要说不想扶持自己生的，那谁信呢？ 可眼下，自己还没怀孕呢，贤妃那可是戳着一个健健康康的三皇子啊。她的嫌疑最大了。四皇子的眼疾治不好，也丝毫不得宠爱，无论如何是与大位不可能有关系的。 四皇子生母马氏虽然是德妃，但是因为四皇子眼疾的缘故，她早就失宠了，孩子也不争气，她就没有谋害二皇子的动机。 唐皇后虽然年轻，到底也是大家族教导出来的，一下就明白了。 有了背锅的人就好，至于她是不是冤枉，那谁管她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到底还是二皇子走在了太子前头。 可怜的孩子活生生憋死，东宫的太子还不知这些，谁也不敢叫他听见。 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御前，皇帝看着折子手抖的拿不住。 嫡妻生的这三个孩子，他都是疼爱的。 四月十五的这一天，又一道折子送到御前，太子也过世了。 年幼的太子才刚做了太子，就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死于心疾。 与此同时，唐皇后和众位臣子们也已经查明，二皇子的过世，就是遭人谋害。贤妃孙氏从宫外带进来一只疯狗，咬了二皇子，致使二皇子得了瘪咬病身亡。 】 一月之间，死了两个人皇子，安帝就是再没心眼，也不能继续在南边逍遥了。 带着一群女子，急匆匆起程回京，也不坐船了。 从嘉陵府出发，一路北上。 走到了阳高县的时候，他就叫来了苏南丞：“苏卿，你带人去怀乡城，将贤妃一家子给朕抓进宫！给朕抓了他们。” 苏南丞应了，这活儿也落他手里真是…… “不知陛下是什么旨意，只拿人还是还有别的嘱咐？”苏南丞问道。 “抄家，给朕抄家！”安帝此时倒是没想着财物，他心痛啊，两个人心爱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何等心痛？ “是，臣安顿好陛下这边就去怀乡城，还请陛下发一道旨意，叫京城大理寺和刑部也派人协助。” “嗯，朕会下旨。朕先下旨叫你钦差的身份去拿人。”安帝深吸气：“给朕看好了，别叫他们跑了。” “陛下放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去哪里？” 晚上休息的时候，苏南丞对冬梅苦笑：“你还撑得住吗？我真是累死了。” 冬梅也是很无奈：“我还好，不累的。倒是您又要辛苦，不知何时回京呢。” “嗯，你想不想去跟我去？不过要去的话，给你找一身男装，随我骑马去。只能带一个丫头。”苏南丞心血来潮，说完就后悔：“算了，也不方便。” 冬梅却心动，不好意思直接说要去，就拉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奴身子好，骑马虽然不会跑，走着是可以的。” 苏南丞看她这样，心软了：“行，那你就预备预备，尽量简单些。算了你就穿女装也行，穿简单一点的。梳个男子发式，免得骑马不方便。带个身子好的丫头，跟你一样打扮。其余东西就随着御驾拿回去。说好了啊，这回跟我走可要吃苦。路上不许抱怨。” “嗯，肯定不抱怨。不带丫头行不行？就奴一个人跟您走。” “那不行，路上你不方便。赶紧安顿，不然我就后悔了。”苏南丞道。 冬梅忙点头，就出去叫人找人，看得出她非常想去。 这时代的女人，被圈在后院里，难得有机会出来，她们也不是那么老实。 看她这兴致勃勃的，苏南丞心情倒是不错。 苏南丞将大部分的人都留在御驾跟前了。 特地跟步兵营和羽林卫的人谈过，他走就带二百人，多了也没必要。 既然有钦差身份，去了怀乡城本地自有人配合。 第三天的时候，苏南丞就带人过代江，直奔怀乡城。 贤妃谋害皇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孙家获罪也是没跑。一家老小呢，他们也没地儿跑。 这孙太守算是叫女儿坑惨了。 不过，皇帝这几年接连处置大臣，不管是为什么，都叫下面不安。 指不定为什么，就被抄家杀头了。 这路程不算太赶，过了代江后，就骑马往怀乡城去。 也得走个三四天。 冬梅和她的丫头都换了男装，头发也是男人样式的，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是女子。 她们并不是要女扮男装，只是骑马这样比较方便。 需要跑起来的时候，苏南丞就把冬梅带着，反正她也不重。 丫头就叫马三带着。 一路也不耽误事。接连四天后，到了怀乡城。 这边的官员已经得了消息，在城外候着了。 苏南丞也没客气，直接就在城外宣旨。无非就是拿孙家人进宫，要求当地配合。 ------------ 第0290章 无罪也该杀 孙太守没来，但是也在府里等着了。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一家子都保不住。 苏南丞去的时候，他的嫡妻和两个妾室已经自尽，棺材也已经预备下。 “孙大人，这就换个地方吧。陛下有旨意，咱们等京城来人后起程。”苏南丞见他这么配合倒也放心了。 孙桂才长长的叹口气：“都是命啊。” 他自己的长女一向不聪明他是知道的，当年只是个不得宠的九皇子侧妃，不聪明也无所谓。 可一朝进了宫做了贤妃，膝下还有皇子，她的不聪明就足以害死自己和娘家人。 如今，就只盼着陛下念在三皇子的份上，好歹不要绝了孙家一脉吧。 皇帝心疼太子和二皇子不假，可如今他没有别的皇子了，三皇子眼下就是能继承皇位的一根独苗。 苏南丞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孙家人还算客气。 城防营抄家都抄出经验来了。 先封存哪些，哪些不能动，哪些能灵活动。 哪一些需要本家配合，不用苏南丞说，郑成业办的很利索。 怀乡城不是府城，所以府城一早也派人过来了。地方上的都指挥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有人来。 不过他们主要是配合苏南丞，当然了，面上是这么说。 如今孙家这死罪难逃，没人为他们说话了。但是本地的官员们是丝毫不想牵扯进去。 所有对他们不利的东西，他们就得遮盖。 虽说孙家的桉子是从宫中贤妃起，但是保不齐查下来牵扯多少别的事。所以，苏南丞也知道他们的紧张。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也不欲得罪人。 本地官员请客，他就在酒桌上叹气：“孙太守也是冤枉，后宫女卷湖涂啊。如今连累了孙大人，实在是……前些时候陛下还夸赞说孙大人办事实诚。眼下这般真是叫人感慨啊。” “可不是吗，如今被牵连，怕是……” 本地官员们摇头叹气，孙桂才必死无疑，他们反倒没有一个说坏话的。 都是人精子，这时候最好就把这罪过压死就好。 “虽说本官是奉旨来的，不过对怀乡城实在是不熟悉。还请诸位大人多帮衬，这查桉也不是本官的职责。京城会派人来，到时候还请诸位大人配合就是。不过……” 】 苏南丞一顿，众人就紧张起来。 都指挥使徐大人忙问：“不过什么？定襄候有话还请直说，咱们只要办得到，就一定办。” 他们和孙太守之间，都有些别的来往。不出事则以，出了事，都不好看。 “都是在朝为官，少不得到处有些牵连。结亲也不稀奇。如今时间还充裕，诸位大人不妨把家里也都料理一二，省的将来麻烦。南丞年轻，有什么说的直白了，还请诸位大人见谅啊。来，敬诸位一杯。” “哎呀，定襄候使不得使不得，还是下官敬您。”官员们忙不迭起身。 苏南丞客气，他们更可气。 本来还想着要是这位有别的意思，他们就得上供。谁人不知定襄候在陛下跟前的分量？ 如今人家把话说白了，他们也明白了。 就是说，趁着京城人还没来，赶紧把屁股擦干净。 这一来，承了人家的好意，更得上供了。还供的心甘情愿。 地方官员，没有不想结交天子近臣的。 何况这一位还是前途无量的近臣。 卖了人情后，苏南丞果然就丝毫不过问本地的事。不过孙家抄家这事，本地官员也不能过问了。 等到京城来人，已经是五月初。 也带来了最新消息，贤妃自尽了。 “陛下还没回京，贤妃就自尽了？”苏南丞无语的看着戚梦堂，他如今在大理寺任职。 此番也跟着来了。 “是啊，说是自缢身亡。啧，反正宫里那点事，也说不清楚。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也活不成了。她自尽，说不定换个三皇子没事呢？”戚梦堂道。 苏南丞点点头：“倒也是。不过……依你看，太子殿下当真是病故吗？” 戚梦堂蹙眉：“这可不好说啊，以前是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有了心疾？还是突发。不过就算有什么疑点，如今也都在孙家了。只是可惜了，太子殿下聪慧爱学，我父亲说他将来定能有所作为，如今……” “好在陛下年轻。”苏南丞道。 其实皇帝如今的身子不见得多好，这话苏南丞就不跟别人说了。 这一二年间，皇帝太过贪花好色，损伤的厉害。 宁愿服药也要招幸妃子，亏损不是一点点。 如今就靠道士的药了，将来还不知如何。太子和二皇子这一死，皇帝也是实实在在伤了心的。回程时候他就有些病了。 所以眼下这三皇子还真是珍贵的很，皇帝就是再愤怒，也不可能弄死他。 孙家死去的女卷也下葬了，虽说也没什么看日子之类的，就随便埋了。但是至少还是入土为安。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汇合，很快就将该清理的都清理过。他们也不想牵连别人。没事谁也不想得罪人。 不过该送礼的，本地官员都送了。 很快就可以锁拿孙家人回京。 五月二十起程，孙家父子六人，以及兄弟，十几辆囚车。后头剩余女卷们是有个棚子遮着的。男人们就锁在囚车里。 怀乡城的百姓们都来看热闹，对于他们来说，能被锁着拉走的，基本都是贪官。 这世道，没几个青天大老爷了。所以大家少不得砸个臭鸡蛋什么的。 倒也未见得有什么仇怨，就是……占便宜的心思吧。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何况官呢？ 苏南丞骑在马上，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幕。 囚车渐渐出了城，往无人处去，可算没有人追着砸了。 他们也小心，万一叫人砸死了，回去还不好交差呢。 “这大热天的，我说兄弟啊，你这几年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啊。”戚梦堂骑在马上笑道。 苏南丞叹气：“是啊，不过这回回去，暂时不会出来了。” “那也好，也该休息休息。你说……陛下什么时候再立太子啊？”戚梦堂皱眉问道。 ------------ 第0291章 老了 苏南丞看他，这人，几年过去是成熟了一些，可还是这么口不择言的。 “回去再说这个吧。” 戚梦堂自知失言，忙笑着岔过去。 “对了，你这回带出来的小嫂子是李氏啊？我可看着了，这些年过去了，还宠着呢？”戚梦堂眨眼问。 他之前没少去苏南丞家里，所以冬梅是见过很多面的。那时候冬梅还没实在名分呢。 妾嘛，这几年过去还带出来，甚至带来这里，感觉就该是十分宠爱的人了。 “都说是小嫂子了，还敢瞎问？”苏南丞瞥他一眼。 戚梦堂知道这是不想说，于是哈哈大笑叫着跟郑成业比赛骑马。 他哪里赛的过郑成业，郑成业是个愣头青小子，绝对不懂让着他。 不过一行人跑的倒是很愉快。 因为人多，行程就不快。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月底了。 将孙家一行人送进大理寺，苏南丞先进宫去复命。 皇帝病着，满宫收起了颜色，为太子和二皇子举哀。 可惜他们还小，不能办太隆重的丧事。 也就是太子，正经送出去。 如今人已经送走了，苏南丞也只能去东宫上炷香意思意思。 皇帝没什么精气神，苏南丞见了一面就出宫。 苏南丞这时候回来倒也有好处，沉氏还没生呢，他倒是赶上了。 也算沉瑛娘有福气。 回到家里见了众人后，就带着丰竹君和孩子去成康侯府去了，一来成康侯已经传话说有家宴，二来这么久了，他也需要跟家里人商议一些事情。 “眼下有一件要紧事，泰州府有人造反了。陛下已经就近调了人去平乱。” “这事我也听说了，税赋太重。”苏南丞点头道。 老百姓种地一年下来，养不活一家子。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就要死人，都没钱看病，谁受得了？ “还有宫里这事，陛下没有治罪三皇子。只是如今也不可能放了孙家。日后还不知如何。”成康侯叹气。 苏南丞忽然发现自己祖父仿佛是老了。快七十的人，头发早已花白，如今看着背也句偻了不少。 他之前一直没太注意，如今才忽然发现他好像很老了。 见他发呆，成康候问：“怎么了？可是累着了？刚回来就叫你来。” “没有，孙儿只是想，祖父看起来有些累。可是昨夜没睡好吗？” 亲是谈不上的，虽然从小就在这个家里长大，但是面对一向冷澹他的长辈，哪一个也不亲。 】 但是不亲也是血亲，总不会盼着他们不好。 苏英渠也叹气：“陛下不管事，你祖父这些时候忙得很。” “祖父实在是要顾及身子，不然明日看看太医吧。无论如何，身子好才能做事情。”苏南丞道。 “是啊祖父，明日就见太医吧。您这些时候确实疲惫的很。开几服药补补也是好的啊。”苏锦丞道。 成康侯只好点头，这也是晚辈们的孝心。 “接下来，你要好好注意了。外头有些不好听的传言，还是你四叔信里告诉我的。”成康侯看苏南丞：“外头说……那一位命格太硬，克父克子，自然也克国。” 那一位，当然就是皇帝。 苏南丞嘴角一抽：“真敢说……” 民间有大才，果然开始编排了。 “太子刚过世，如今就要求陛下再立太子是不合适的，可这外头的闲话也不能不注意。”苏英渠道。 苏南丞点头：“父亲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定然守住京城门户。” “好了，公事就说到这里吧。咱们去吃饭。”成康侯起身。 苏南丞起扶着他，老头果然老了，人也瘦小了不少。 小时候，他一直都是仰望他们的，如今……大概是自己长得高了很多吧。别说是祖父和父亲，就是大哥，都已经没他高了。 不过也可能是从十四岁开始，苏南丞就到处跑，活动量大吧。反正如今苏家这一茬兄弟们里头，最健壮的就是老二和老七。 但苏家孩子们基因是真好，健壮也不耽误俊美，一个比一个出色。 不过苏家孩子虽然长得好，命却不一样好。 就好比苏南丞的五哥苏宁丞，这一位十足的倒霉相，他第二个孩子又没立住。刚过世二十来天。 他也像是瘦了十来斤，衣裳在身上都打晃。 小冯氏更是根本起不来了。 并不是每个爹娘都会疼爱过的不如意的孩子，反正苏英渠就不会因此疼他。只会觉得他没福气。 苏英渠四子，过去为不成器的老二生气，也一度要冷了心。可老二如今挺好的，懂事了。 老大还是他喜欢的嫡长子，老七如今的出息自不必说。 就剩下这个老五，真是哪都不行。 这也导致苏宁丞愈发的边缘化了。 到底是苏南丞还算记着他，抽空安慰他：“五嫂嫂还要五哥安慰，五哥自己要好起来。明日太医过来，我顺道请方太医一起来给五嫂嫂看看。好生调养几年再生。嫡子往后放一放吧，母亲也会理解的。” “多谢七弟了，母亲……给我房中放了两个丫头。哎……”苏宁丞很是尴尬，人家都在建功立业了，他还未自家那点房里的事纠结。 “那就好，万万注意身子。” “七弟放心，我也不过是苦夏，过些时候就好了。” 这时代死孩子不稀奇，只是苏宁丞点背，接连两个嫡出的孩子都没了。 正院摆膳，众人入席，也就没空说小话了。 倒是成康侯叫人将苏南丞的儿子抱来跟前来抱了抱，赏了些玩的东西，这就算给足了晚辈面子。 他都是太爷爷了，面对第四代，本能有些骄傲。 也是苏南丞太出息的缘故，苏锦丞和苏仪丞都有儿子，老爷子也不过看几眼就算了。也就是生辰时候赏赐一下，绝没有抱过。 可以说成康侯一辈子也没怎么抱过子孙。儿子是肯定不抱的，如今的人讲究做爹的不抱儿子，免得养出娇气的孩子。 倒是可以抱孙子，所以他也是抱过苏锦丞苏仪丞兄弟的。 再往下，就是苏南丞的儿子了。 ------------ 第0292章 寿儿 “这孩子小名叫什么？大名不要急着起，过几年再起。” “回祖父的话，孩子还没有小名，还请祖父赐一个呢。”丰竹君道。 “嗯，这机灵样子，像极了他大伯父小时候，就叫寿儿吧。”成康侯又摸摸孩子的头。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嘴笨，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呢。 不过看他机灵的样儿，也是晚一点的事。 谢过了成康侯，小家伙就算暂时有了名字。苏南丞心说我这个爹不称职，来来回回的没给孩子起个名字。 当夜也没住成康侯府，还是回了自家府上。 苏南丞抱着儿子拍拍头：“爹不好，没想着给你起名字。” “侯爷忙着，又不是故意的。这一年多就没轻松过。是我故意问长辈讨了名字图个吉利。”丰竹君怕他多心于是解释。 “还真不是，我确实是忽略了。”苏南丞说的是真心话。 低头看懵懂的孩子：“儿子不要记仇，爹疼你。” 疼不疼的吧，孩子表示不认识，扭扭捏捏要哭了。 苏南丞不肯撒手，愣是把孩子逗得哇哇大哭才叫奶娘抱走。 委屈的孩子一边抽抽一边往回看。 “今日不早了，还去看看沉氏吗？她也快到日子了。” “明日去，歇了吧。累坏了。”苏南丞拉着丰竹君：“娘子亲自照顾我如何？” “……好。”丰竹君脸红，由着他牵着自己进了净房。 一番翻滚后，两个人躺着说话。 “家里也没什么，就是五嫂嫂，其实我听府医的意思是，她头一个生完就没养好。太着急怀第二个了，怀着的时候就各种不适。如今又没了一个，人也被打击的不轻，病的厉害呢。” “明日叫太医过府，你跟去看看吧。劝一劝，是全了母亲那边的意思。”听不听都随便。 丰竹君应了。 “沉氏这一胎很好，她精神很好，郎中也说胎像稳固没什么异常。” “又没不信你，光顾说别人，你呢？我不在家你好不好？我这可是比原计划回来早了至少两个月。”苏南丞道。 “我好着呢。”丰竹君抱住苏南丞：“你别总是怕我不好，我比谁都好。” 京城里那么多当家的娘子，没有谁比她过得好。夫君总关怀，这一点就谁也比不上。 家中琐事终究都是小事，第二天，苏南丞就派人去信阳。 不做别的，送钱。 罗家人已经是良民了，他们如今投军，想往上爬，就得想法子。 最快的就是送钱。 苏南丞直接叫人送去一笔钱给他们用。如今花钱不算什么，日后都能拿回来。 但是要从头开始爬，那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皇帝处置孙家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本来孙家还指望三皇子的脸面，能保住几个家里人。 结果皇帝恨极了他们，贤妃死后被废为庶人，不许进皇陵。一副薄棺装殓了，就找了个地方埋了。埋的无名无姓。 三皇子大了能不能找到都良说。 至于孙家，孙桂才就以谋害皇子意图谋反的罪过进的大牢。 孙家男丁全部斩首，诛九族，女卷三十岁以上绞杀，三十岁以下充为军妓。 根本不听孙桂才的辩解，也不管他是不是不知道他女儿所做的一切。 对于皇帝来说，他们害死了他嫡亲的儿子，三皇子怎么有资格跟二皇子比？ 何况，太子的心疾也是来的太过蹊跷，皇帝一股脑全都算到了一起。都怪孙家去了。 但是对于朝野来说，才这两年皇帝杀大臣实在是有点多了。 去年的曹正徳赶到年底灭了九族，今年年初的谢岐，如今又是孙太守。 何况怀乡城没多少人牵扯进来，但是京城有啊。 与贤妃有关系的，处置了好几个官员，太医杀了六个。 宫女太监更是杀了几十个。 要说去年杀了曹正徳还有人觉得他是为了当年城破之事承担了一些责任，那如今就是无知百姓也觉得有点吓人了。 如今的人生育多，尤其是大家族，妻妾多，子嗣多。九族真不是个小数目。 】 盘根错节，曹家去年就杀了上千人。 谢岐好歹没落得九族尽诛那也流放了很多人。 如今孙家，又是牵连了一大堆人。杀的京城刑场血迹都流不尽。 无论皇帝有多少理由，他暴君的名声已经传开，以后也洗不清了。 同样的，苏南丞也好，骆川贤也罢，都多少有些奸臣的名声在身上。 民间对这位皇帝的传言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玄乎。 暴虐，好色这是一定的，还有就是先帝死的蹊跷，根本不是什么孔雀教的人做的，而是当今派人杀的。 他害怕先帝回来，他就做不了皇位了。 再有说先帝的皇子们也不全都是被北夷人杀的，都是皇帝派人暗杀，趁机栽赃给了北夷人。 加上这位皇帝自打登基就酷爱抄家，这行径就不是什么正常行径。 民间将这位皇帝的名声那是弄得臭不可闻。 这其实都不重要，你要是能叫老百姓过好日子，你就是再坏也没人想着反了你。 可这一位登基后，民间赋税更重，一年比一年艰难，那就没人能服你了。 而皇帝被丧子刺激后，并没有改变什么。反倒是变本加厉的跟后宫美人们寻欢作乐。美其名要开枝散叶。 三皇子没有被惩罚，只是送去了僻静的宫中抚养。 四皇子眼睛治不好，三皇子就不能出事。但是皇帝对他的厌恶是与日俱增。 所以皇帝现在也是巴不得赶紧生下其他皇子，只怕是只要有一两个健康皇子出生并且大几岁，三皇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送出宫去。 皇帝如今将大公主宠爱上天，亲自交给唐皇后抚养，要她一定照顾好。 这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元安四年夏，京城看似一切都如常。可大元其他地方，已经是混乱不堪。 可惜天子看不见，他一心沉浸在后宫美人们的怀抱中，为他的丧子之痛伤心不已。 朝政被苏太师和唐太师把持，几年的时间而已，足够朝中人认清楚一切了。 唐太师与苏太师也是暗中争斗，但是面上总还过得去。 ------------ 第0293章 丫头 他们内心不一样，苏太师其实已经看出了大元势必颓败。 唐太师却还指望着唐皇后能生育嫡子，将来中兴大元。 按理说这情况下，怎么也该是唐家更受皇帝喜欢。可苏家爷俩偏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一个是皇帝老师，一个是皇帝过命的大臣。 京城里这点兵力，他苏持玉占了四成不说，步兵营和羽林卫的人都与他交好。 唐太师再是皇亲国戚，也比不过苏家文武两开花啊，何况那苏持玉去岁在边关种痘，更是不知俘获了多少军心。 所以，站队的人很是清醒。 唐家是不能得罪，万一唐皇后生下嫡子呢？ 但是苏家是绝对不能得罪啊，现阶段他们家的权势就到顶了。 尤其说起这苏持玉，这人就邪性，走哪都立功。 皇帝太信得过他了。 太子的过世也导致今年京城中大臣们家里不得不低调一些。 本来苏南丞是打算好好摆宴，自己成了侯爵之后还没好好办一场。 平时给自己赶着送礼的人多，但是他们家府上不大正经摆宴，如今这情况也不必想了。 成康侯今年的生辰也就这么过，不大摆延席了。 他老人家身子看过后，太医也只说是太劳累了，并没有别的大问题。就是人老了总归有些小毛病。 倒是小冯氏，太医当面只说静养就好，但是背过她本人，话没说死，但也说的不中听。 接连两次生育孩子都没站住，她自己身心打击都不小，日后能否怀孕还得看机缘。 凡事扯上机缘，那就真的太抽象了。 这些事对苏南丞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眼下朝中要紧的就是泰州的事。不过既然已经调兵过去了，暂时也没苏南丞的事。 倒是家里，沉氏即将临盆，她又开始怕起来。 每天等着苏南丞来，等不来就心情不好吃不进去睡不踏实。 越是临近生，她就越是怕出事，以往不爱哭的人，如今拉着苏南丞的胳膊抽抽噎噎。 苏南丞好脾气的由着她折腾，有多少不耐烦看着那肚子也忍得住。 何况，怀孕后的沉氏确实也可怜，他一直都不在家。 沉氏自己哭了一阵后才不好意思的道：“怎么夫君就忍着了，说我一顿也罢。” “哭够了？”苏南丞好笑的给她擦脸：“不说你，想哭就哭，自家家里呢。” “本来我还说抽空去一趟青州见你家里人，没想到京城出事就急匆匆的回来了。不过叫人给你爹娘报信了，他们都知道你要生孩子。”苏南丞道。 “是我胆子小，可是就……就很怕啊。我那年在雷叔父家玩耍，他家一个姨娘在花园里本来是跟我们一起赏花的，脚下一滑就早产了。我们不敢动她，等人来抬走，地上一滩血。当天夜里那个姨娘就没了，孩子也没生出来。”沉瑛娘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那是她没福气，你看看夫人和寿儿，她们怎么样？孩子平平安安，夫人也顺顺当当。咱们家是什么福气？”苏南丞再度给她擦泪：“好了，再哭明早又说脸疼。多好的丝帕也不如你的脸嫩，擦多了脸都破了。” 这话把沉瑛娘逗笑了：“还好坏孩子没坏了脸。” “哦，那个什么珍珠粉，给你宫里淘换的，你知道那一盒子多少银子？还能坏了脸？我可听说了，夫人给你安顿了饮食，也是有这个功效的。” 沉瑛娘就笑了：“嗯，我确实有福。这么说我就不怕了。” 她是爱撒娇会撒娇，也有良心。丰竹君这主母做的，确实没得挑了。 就这么好一阵怕一阵的，终于到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六月二十一的大清早，苏南丞早朝都走了，她忽然发动。 等到苏南丞得了信儿回府，也不过是己正时候，才进了府门，就见府里人高高兴兴报喜：“恭喜侯爷，沉姨娘生了府里的大姑娘，母女平安。” 】 苏南丞都惊了：“这么快？” 说话间就往沉氏那去，沉氏早已换上衣裳打理过，瞧着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头还是在的。 丰竹君笑着道：“给夫君道喜了，咱们家的丫头来了。” “同喜同喜，瑛儿怎么样？” “奴好着呢，生的快，没怎么受罪。”沉瑛娘这会子是一点也不矫情了，生出来真是感觉浑身轻松。 看过了皱巴巴的闺女，叫人照顾好她们母女，这才去了正院。 “瞧着她的怀相，都说是男孩子，没想到生了是丫头。”丰竹君笑着道。 “丫头也挺好，苏家好几代都是姑娘少，可惜今年时候不对……”苏南丞皱眉：“到时候咱们自家摆一桌吧。不然这丫头我是真想大摆延席的。” 丰竹君只当他就是喜欢丫头，也觉得遗憾。不能大摆延席确实是委屈。 “今日这丫头落地，我倒是有句话跟你嘱咐。”苏南丞接了丫头端来的茶：“家里大姐姐二姐姐庶出，一早教导的都不怎么样。如今一个守寡，一个在北夷受罪。母亲没有刻意苛待他们，但是大家族里，对庶出的子弟们都是放任自流的。” “男孩子就罢了，嫡庶不分确实要乱了规矩。但是日后女孩子，仍旧由她们自己姨娘养着，但是教导上你要上心。女孩子们嫡出庶出一定要一样教导。不许养成苏姒月那样子。” 其实丰竹君不知道苏姒月是什么样，但是既然自家夫君这么说，那就肯定不像样。 “是，我记住了。夫君放心。等大姑娘大几岁了，就叫她读书。女孩子读书了，就不会歪了性子。到时候府里请先生来，男孩子女孩子一道教导，不求什么出息，至少不能不明事理。” 苏南丞拉住她的手一拍：“对，如你这般，自幼读书的女子，总是好的。别怕叫女孩子开阔眼界，更不要信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娶妻纳妾拿这句话湖弄自己就算了，自家的丫头，绝不能养成个半瞎子。” 丰竹君笑起来：“好，我真的知道了，夫君放心吧。到时候就跟瑛娘一起照看。她学问也不比我少。”只是再有学问，姨娘养大的孩子，外头难免有闲话罢了。 ------------ 第0294章 七月飞雪 安静的日子总是难得的。 这一年的七月，天降大雨。七月降雨当然是不稀奇的，可大雨渐渐成了冰雹。 黄豆大小的冰雹里，竟然夹杂着鸡蛋大的的冰雹。从天上砸下来，一旦落在头上，人立时就砸死了。 如今的民居顶子本来就只是木头和草泥，这样的雹子砸了一个时辰，京城外围很多房子就被砸漏了顶。好在，入夜时候，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雹子停了下来。只是气温骤降。 该是最热时候的天，忽然就冷的需要夹衣。 苏南丞担心家里坐月子的女人和刚出生的孩子，亲自提着灯过去看。 果然沉氏脸刷白，刚才吓坏了，现在只是说肚子疼。 孩子倒是没事，月子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怕，睡得结实。 苏南丞知道沉氏这是吓着了，倒不见的真有事，抱着哄了一会。 “侯爷，检查过了，这边屋顶都还好。小的再去别处都看看。”牛柏在外头道。 “叫人把正院和冬梅那边的先检查过，然后住人的都看看，不住人的明天再说。叫人给我预备些吃的送去正院，再预备一把大伞，我一会要出去。”苏南丞搂着沉瑛娘道。 外头忙应了。 “别去吧，要是一会还有雹子呢？你明日出去不行吗？”沉瑛娘冷汗淋淋的。 “别紧张，一会府医看看你。我不出去能行吗，我不光要出去，还得进宫。这一场雹子不知道砸死多少人。”苏南丞叹气，这规模的冰雹他也真的没见过。 倒是在异世时候，从一些影视作品里看见过。 府医看了也只说沉氏就是吓到了，给开了一些安神的药汤。 苏南丞又赶去正院，这回好，大人没事，儿子吓着了，哭的鼻头红红的。 苏南丞于是失笑：“那边坐月子的吓坏了，吓得肚子疼。孩子睡得雷打不动，你这好，你没事孩子哭成鼻涕虫。” 丰竹君忙问：“不碍事吧？府医怎么说的？” “没事，就吓得，估摸抽筋了。”苏南丞抱着寿儿捏他的鼻子：“臭小子，怕什么？你在屋里呢。” 寿儿委屈巴巴，居然开口了：“爹怕！” “哈哈哈，爹不怕，再叫一声。” “怕！” “不对，叫爹。” “爹。” 字正腔圆，苏南丞乐得抱起孩子晃悠：“乖儿子，笨不笨？民间都说先叫娘，满圈羊，先叫老子，饿破脑子。这傻东西。” 寿儿只知道哈哈笑，现在是一点不怕了。 丰竹君没听过这俗语，意外的很：“还有这么说的？” “没事没事，咱们家高低不叫孩子饿着啊。”抱了好一会后膳食来了。 索性留下孩子一起吃，吃过后苏南丞就出门：“别等我了，早点睡，今晚不一定回来。回来也早不了。” 丰竹君应了，叫人给他换上夹衣送出门。 一出府，那点子笑意都没了。确实是砸死了人，京城还算好的。不知下面如何了。 直奔皇宫，倒也不好进去，当然是叫人传话。 到底入夜，皇帝也说他辛苦了，各处巡查就行。宫里没大事，明天再说吧。 苏南丞就先回城防营，跟众人汇合后再看怎么办。 大家都以为，这冰雹就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这不是一时一会的灾难，而是个开始。 后半夜的时候，苏南丞实在是觉得冷，就在城防营叫人烧了个火盆子。 拜苏南丞所赐，这几年的城防营是极其有油水的衙门，炭是不缺的。 暖和起来，就睡下了，这边自然也有给他睡觉的屋子。 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该是上朝的时候。李松昨夜跟着留在这边的，这会子来叫他，都带着惊奇：“侯爷，下雪了。” 苏南丞嗯了一声坐起来，由着他伺候穿衣，勐然拉住他的手：“什么玩意？下雪了？” “是啊，鹅毛大雪呢，下了半个时辰了。”李松也是满脸的惊讶。 “七月天，大雪？”苏南丞看着李松，脑子都不动了。 这可不是唱戏，这是真事儿。 “是啊，这怎么办呢？” 苏南丞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办。 也是差不多的时辰，府里冬梅被冷醒后发现下了雪，顾不得规矩，赶紧起身往正院跑。 丰竹君也醒了，见她还没梳洗就来，忙叫她进屋。 “忽然下了雪，奴想着是不是给侯爷送棉衣去啊？这怎么办呢？” 丰竹君看点头：“快，叫人赶紧去，把侯爷的棉衣翻出来。再把府里跟去的人的棉衣，还有多的全都送去城防营。谁能穿就穿。赶紧的去。” “怎么就下了雪？这也太吓人了。”冬梅心颤的厉害。 “你也是湖涂，穿着这一点就来了。以前侯爷说你那的人乖张我还不信，如今看，果然是伺候的不好。” 跟着冬梅的丫头忙跪下来，不敢说话。 “夫人误会了，是我跑出来的。不怪她们。”冬梅忙道。 “那也是她们的不是，你跑不知给你披上一件斗篷吗？”丰竹君冷哼一声：“该罚就得罚。你们去找一件我的厚衣裳来，先给李姨娘穿上。再去赶紧叫各处点火盆子。尤其是沉氏那，她月子里，孩子还那么一点的。好好叫奶娘们照料好了。出一点事，我是不问缘由的，都重罚。” 众人应了，各自办事去。 终究是赶在苏南丞上朝之前，棉衣送到。 亏的是昨夜入睡的时候点了火，不然夜里忽然降温，人容易睡死。 还好营里的壮小伙子们都是睡通铺，挨挨挤挤的倒是没人冻死。 只是七月飞雪，所有人都是惊惧不安。如今可没那么多科学道理解释这是为什么。 才短短几个时辰，就有流言了。太子刚死，就天降冰雹和大雪，这是老天爷的惩罚啊。 为什么惩罚，因为皇帝不好。 上朝路上，苏南丞的心沉甸甸的。这不光是冻死几个人的事啊。七月里一场冰雹就已经要了命，对庄稼就是致命打击。 离着秋收还有一个半月呢。 如今一场雪，眼看着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至少今年京畿这一片，要绝收了。 ------------ 第0295章 思念 早朝上，所有人脸色都难看的要死。可是皇帝仍旧不在。 老臣们痛心疾首，几次三番叫太监去催请，直到四次后，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他龙袍外头披着一件大氅，用玄狐皮做的，接边收口，金线织就。 光是这一件大氅，就得要好几只玄狐。 极为贵重，作为天子，穿贵重的当然没什么错处。.br> 只是，所有的大臣都被这大雪弄得猝不及防，披着去年的旧衣裳进来。大殿中也不许穿大氅和斗篷这类型的衣裳。 皇帝呢，三催四请后来，却穿了这么一件。 就看大臣们什么心情吧。 更叫老臣们生气的是，皇帝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场灾情的后续会如何。 他看到的，只是他的皇宫安然无恙。还问众人府邸如何。 最多，他只想到了民居可能有倒塌的云云。还只会户部拨款赈灾。 户部……户部尚书也是成康侯。他真的要气死了。 侍郎卢大人见老侯爷要气晕了，忙不迭出列：「陛下，眼下赈灾是小事。虽说户部也没钱，想方设法也要赈灾。只是这冰雹加大雪一下，只怕北方多处的田地遭殃，粮食要绝收啊。」 「是啊，便是不绝收，只怕也影响不小。这雪如今看着还不停，要是多下几日，还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有人开口，大家都好说的。 还有人提起的就是天象不好，难免有流言。 泰州府如今还有造反的呢，众人提起，也是提醒皇帝，要是真的粮食绝收了，那只怕还有别人要造反。 主要是北方这样，军队吃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皇帝才勐然明白了过来。 可明白过来后，他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 「朕该去祭祀一番，好叫上天知道朕的诚心……」 苏南丞是全程没开口，散朝后，他跟杨雄走在一起。杨雄是个直肠子：「就这么折腾下去，咱这大元，好不了了。」 这话就实在是说的有些直白了。苏南丞苦笑：「我就怕这冰雹大雪是越往北越严重，那时候北夷人要是没得吃……」 杨雄站住看他许久，终究沉默摇头。 能如何呢？ 不管别的，苏南丞第一时间就派人出去了，就是自己养在庄子上的那些人。 雄山关，信阳，青州，各处都去。 互相通消息，等不得朝廷消息了。自己的消息才可靠，朝廷的难免有个真假。各地谎报灾情是很正常的。 苏南丞忙道中午的时候回府，就听说祖父和父亲还有三叔都在他府上。 衣裳也顾不得换，赶紧赶去了前院，就见丰竹君在这里伺候着呢。 长辈来了，就算是男性长辈，她也不能不来照料着，绝没有把没分家的长辈晾着的。 「祖父，父亲，叔父，怎么亲自来了，传话给孙儿就是了。」 「无妨，也没到你这里看看。」成康侯笑了笑：「不过你这府里，伺候的人手不足？看着来往人少的很。要是人不够，就给你安顿一些过来。你如今是侯爵，总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多谢祖父，人是够的，只是孙儿不喜欢人太多。来来往往的，也人多口杂。这样就够用了。」苏南丞道。 「嗯，也是，前院不需要人多。」成康侯端着的，是他喜欢的茶。 丰竹君早就叫人将火点上，如今成康侯脚下还踩着一个暖炉，浑身暖洋洋的，对这个孙媳妇也很满意。 外头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天黑压压的，透着不祥。 「京 城受灾如何？」苏英渠问。 「边上民居有些损毁，建筑还好。不过城外庄稼被砸倒了七八成。本来还能救回来一些，如今大雪一下，只怕大部分都要冻死。」一两天大雪，人还能躲一下，至少有吃有喝的话不至于冻死。 可庄稼不行，可能半天就冻死了。 「眼下消息还没回来，不知道这回到底有多少个地方下雪下冰雹。」苏南丞叹气。 「要乱了。我活了六十多年，没见过七月飞雪。」成康侯摇头。 「早上孙儿就派人去南边了，不管别的，先屯粮吧。」苏南丞道。 「嗯，一会回去，我也嘱咐人去。方方面面都要预备好。」成康侯又看外头：「不知北夷如何，要是也不好……」 苏南丞也只能点点头，眼下还不知那么远的地方是如何。 北齐大都，后宫中大妃住的宫殿还算奢华，但是到底不比中原王朝气派。 苏娇月夜里受寒，白天就开始咳嗽。 她这几年身子不大好，天一冷就咳嗽。这边的郎中比京城的粗糙，下的药总是勐。 伺候她的丫头姜秀被她送走后，如今也补上来不少北齐的丫头。 倒也谈不上苛待她，她虽说是假公主，但是汗王也没叫人虐待她。只是也不宠爱她。 大婚多年，至今无所出。 那一年，她毒杀了来自中原的十几个皇族女子，那事一度闹的很大。 有的人骂她，有的人竟夸她。毕竟北齐女子彪悍，她们有的人觉得大妃这是大义灭亲。心狠手辣才能配得上汗王啊。 赫连曜领兵回到了亭州的时候，知道她杀了皇族女子，颇为意外，倒也没有因此治罪她。 反倒是还叫她将那群女子埋了。 也因那件事后，苏娇月反倒是被赫连曜高看了一眼，待遇比以前更好些。 他确实不宠她，但是也明确不许次妃们随意欺辱她。苏娇月呢，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凡事面上过得去就行，也不跟别的女人争宠。 此时她咳嗽过后，趴在榻上看着外头的大雪沉默。 屋子里火烧的旺，她被烤的脸红红的，只是一双眼沉静忧郁。这一场大雪，不知要冻死多少牛羊。 七月就下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来年的三四月吗？ 漫长的九个月甚至十个月，北齐人怎么过活？如果不好过，是不是又要南下劫掠？ 年深日久，她对故乡的思念越***真，只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踏上故土。 不能想，一想起来啊，就是刺骨寒凉。 苏娇月闭眼，默念诗词。 ------------ 第0296章 大祸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五天，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如今别说别处，就是京城街上都没了人。毕竟才是七月，不管是柴还是炭，哪有那么多？一般人家都是秋天才开始准备烧火的东西。家里就算剩下一些去年的，又哪里够烧？ 日常买的柴火也只够做饭的，如今这天气一天都要烧火，家家户户都难住了。 当然什么时候都有胆子大的，就有家里兄弟或者子弟多的，这时节出去打柴拖回来卖。都能卖个高价。 侯府自然不会缺了烧的，不过别的东西供应上也是少了。 苏南丞下令，不必强求那些没有的，不许花大价钱去买什么稀罕吃食。 因为大雪，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的。 朝中也在等各处消息，眼下大家看着这雪都很无奈。 吴三灯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书房里烤火：「眼下这情形，下面怕是不好过了。接连五天了，只怕不光是京畿如此啊。」 苏南丞点点头：「今日叫你来就是跟你说说这些事。前几年的灾还没缓过来。如今国困民穷，皇帝还使劲的挥霍。这一番灾难，只怕是整个北方都要糟糕。我想着，战事要起。泰州府这个乱，一时半会平不了。南边孔雀教，救元会之流又要大肆兴起。」 他叹气道：「远的不说，京城里这些兵力，我们得死死拿住。」 「大人的意思，卑职明白。张副统领好说，他想往上走，也有拖累，就好拿捏。只是这季统领，为人正直，虽说家里是没什么依靠，但是也不好动。」 「季统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动他做什么？我是要权，也不至于要坑害一个好人。你只要好好经营，确保关键时候，能带的动人。至于季统领，先不动就是了。」苏南丞道。 「是。不过不管是北夷人还是下面，真要是打到了京城，如今可不是几年前了，再抗一次，怕是难吧？」吴三灯道。 「自然难，关键时候，该出击就得出击。只是京城这一块，必须守住。」 「大人，其实丰帝年间，原本是有五军都督府的，统管天下兵马。后来就被挤压成了京师统军都督，统管京师内外所有兵权。 正一品官衔，管了羽林卫，城防营，步兵营，火器营。后来火器营裁撤，统军都督也因各种原因裁撤。到了如今，兵部统管天下兵马大权。卑职想来想去，要想恢复五军都督是难了，但是这京师统军都督一职，倒是可以恢复。」 「若是大人您做了这一职，倒也不必费心什么季统领。」 苏南丞心一动，这官职他当然知道，之前倒是没这么想。 「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大人，这事您自己提起来当然不妥。咱们寻个机会，一旦外头乱了，陛下最信任的人还是您。」吴三灯道。 乱世才好揽权，等大人掌管了京城全部的兵权，那时候才好办事呢。 苏南丞嘴角一勾：「果然，你才是文武双全。我武艺稀松平常，如今却一路往武官路子上走。也是没想到啊。」 「单论能打的，那还少吗？咱们营里到处都是。卑职的文都是小聪明。大人您高瞻远瞩，才是真的大才。能跟随大人，是卑职的运气和福气。」吴三灯这话，一半是恭维，一半是真心。 不管怎么说，大人确实是个有本事有能力，且福运深厚的人。 这世上，有本事的人从来就不少，但是有本事还运气好的人就不多。 大人这一路走来，虽然也疲累，但是终究算是平步青云。 「好了，哪里来那么多的福气运气？你我都一样，不付出就什么都得不到。谁也不是平白来的好处。」苏南丞亲手给吴三灯倒茶。 惊的吴三灯起身接：「多谢大人。」 「你比我大许多岁，不必如此客气。公事上我在上，平素咱们都是兄弟。」苏南丞举起茶碗示意。 不管吴三灯是怎么想的，反正这话听着肯定不难受。 吴三灯走的时候，苏南丞还送了他两件大氅，算不得十分奢华，但是吴三灯自己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他穿着回家，他娘子就诧异道：「这样好的衣裳，哪来的呢？」 「苏大人给的，前日里你不是说下着雪，怕我穿不厚么？这不是正好？」吴三灯笑着，也不脱，就与他娘子一道去正院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如今老了，说话车轱辘，拉着他说了好久，说起他妹子。 「你妹子性子软和，成婚这几年到底过的好不好也不肯说，看着是好的。就怕他们家耐不住纳妾。纳妾其实也不怕，就是你妹妹膝下到底是单薄。」 「不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妹夫的爹都在苏大人手下，没得得罪***什么？他们夫妇关系是真的不错的，娘别担心了。」 「可你调任了，这时间久了，还能不能压得住呢？」老太太担心道。 「不碍事，这不是刚从苏统领家出来么，你看这大氅，苏大人给的。苏大人是前途无量，哪里就一个城防营统领打住了？您放心，不管是咱们家还是妹妹家，日后都不会差。」吴三灯笑着伺候他老娘喝药。 「那就好，这天也不多，反了阴阳了。哪有七月里下大雪的？今年只怕是难过，我叫你媳妇买了不少粮食，能囤多少就算多少。只怕是晚一些有钱都没地方买去。」如今吴三灯六品，这家里也上下几十口人呢。 多少人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大雪五天，街面上不少粮铺里粮食都已经售罄了。 没法子，补货也难啊。 打从这起，接连的粮食不够吃，就足够酿成大祸了。 大雪下了十一天后，终于有了停下的意思，存的雪都到了腰间。 行动就更是不便了，苏南丞阻止手下铲雪。京城有专门的铲雪队伍，如今人手不够。就出一些钱，叫民间的人帮忙一起。 反正他们自家院子里屋顶上的雪也得铲。 这雪还的送远些，不然等天暖起来化了，那多少水？ ------------ 第0297章 后果显现 只不过虽说是不下雪了，但是完全没有天晴的意思。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气温只比之前高一点，苏南丞根据体感估计，如今白天是个零下五六度，晚上零下十来度的样子。 熬是能熬，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暖和起来。 这天气太费资源了。 大臣说多了，皇帝也不提祭祀的话，有什么用？劳民伤财罢了。 雪停了后，各方消息雪片一样传回京城，冰雹倒是还好，只是京畿一些地方有。但是这大雪，现在已知从曲陵江以北直到雄山关锦山关，基本都下了。 也就是说，有些地方哪怕雪小一点，没有那么冷，庄稼也够呛，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保住一两成。 而绝大多数地方，今年势必绝收。 这对于如今的时代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各地眼下没有叛乱，那是因为家里还有存粮，或者等着朝廷赈济呢。 不用太久，到了冬天，估计就都熬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是忧心忡忡，皇帝也觉得屁股底下坐着的不是龙椅，是个火炉。 但是他愁过后，就又投入后宫美人的怀抱中去了。 定襄候府书房，苏南丞翻看各地消息，有外头的，有宫里的，也有自己人带来的。 看完长叹一声：“这几年，我也没敢偷懒，可是时间还是太少了。” 程铭也是愁肠百结：“是啊，这一场天灾，真是要命。如今这天气也不见阳光，还不知要怎么样。钦天监说这是有灾星出世，什么样的灾星能这么厉害？” “有个屁灾星，有也要出在他们老付家。”苏南丞冷哼。 程铭应是：“南边已经尽力买粮食了，咱们自己园子这几年的收成也不少。只是信阳那边，他们才刚有点起色，一时半会的……” “真乱起来，还讲什么规矩？看吧，最早冬天，最迟开春，那边也得乱。咱们的粮食不就是干这个用的么？”苏南丞敲桌子：“看着吧，后头几年内乱少不了。如今他们也惊着了，就是把里头坑死，也不能不给边关将士们送粮饷。老百姓都活不成了，还得刮地皮，能不造反？” 前几年鲜血淋漓的教训太惨痛，从上到下没有不怕的。 所以如今不管出什么事，首先稳住军心。边关是不敢不顾。但是这内里就不行了，户部有没有钱粮还用说？ 】 江南是富庶，但是接下来几年，只怕也得榨干骨髓啊。 “卢梭如今如何？” “回大人，他倒是老实肯干，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跟对街寡妇眉来眼去的，没少叫人骂。听说他有心娶人家。”程铭道。 “真要娶，你就以我的名义送去一百两给他，叫他安心过日子。怎么也是我姨娘的哥哥。可他要是只撩骚不想娶，那我这里，倒是有差事给他。” “大人要用他，他自然一百个愿意的，要不小的去说一声？”程铭问。 “人家要想过个安生日子，凭着这一点血缘，我也成全他。要是跟我混，那可不好说结果如何。”苏南丞一笑：“你可以提一句，都随他选。” 程铭办事利索，当天就去找了卢梭。 卢梭一听这个就不困了，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反正她也守寡多年了，继续寡去吧。爷们儿要做大事儿了。 就说这外甥不是池中物嘛，你看看，这机会不就来了？ 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用处，卢梭这个人，你叫他办什么踏实的事还不一定办得好。 但是他最擅长什么？吹啊。 那就去吹啊。 直接丢去信阳跟罗家混去，干的也不是别的事，就是宣传口。 苏南丞要守着京城不能走，信阳的自己人就得牢牢抓住。 一旦乱了，招兵买马就必须做。他人不在，也不能没有存在感。不然出钱出粮下面人还不认你，冤不冤？ 卢梭去，就一件事：叫下面人知道你们的好日子，是我苏持玉给的。 卢梭聪明，也是个一点就通的主，明白之后，拎着包袱带着钱，一点不耽误的北上了。 只要能办大事，几个寡妇没有呢？ 天灾引发的人祸开始渐渐现形，泰州府这边，因大雪，耽搁了行程的评判军还没开战，就已经损失惨重。 大军刚过了汾河，就已经困在桑榆县，军中冻死不少人。如今急等棉衣。 好消息是，也因大雪，泰州的造反军准备不足，没办法出战。 僵持在这里，朝中不得不马上派人支援，至少不能叫将士们都冻死。 本来，朝中有很多人是抱着万一这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回暖的心思的。 按照平时，算的苛刻一点，到十月才必须穿棉袄的。提前了三个月啊…… 但是天气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不下雪，不出太阳，阴沉的厉害。 这几天京城天天都有出殡的，京城都这样，别处更别说会怎么样。 宫中皇后带头‘节约’，无非是把一顿三十六个菜改成了十八个。嫔妃们美其名少戴金银玉石，改成了绢花珠花绒花，是，看着是朴素了。 可这些花做工精细，不是一般东西，普通的丝线绒线做出来太粗糙，娘娘们是不用的。所以供给后宫的这些东西造价比金银还贵，又费工夫。真真是豆腐卖成肉价钱。 再说减菜少荤，更是扯澹。 一道白菜十几只鸡鸭熬汤，宫里说省钱都是废话。 宗亲们倒是都效彷，可是一边效彷，一边还有临王府高价买鱼虾呢。 沉瑛娘出月子后，家里摆了一桌。只有那边府上的少夫人们带着家里得宠的妾室过来贺喜。 前院里，是苏南丞的兄弟们。 这就算是很热闹了。 后院丰竹君的正院上房里，妯里们坐着说话。 丰竹君叹气道：“这天气不好，本来说请你们去花园里看戏的，结果这雪下来，花园里如今没什么好看的了。就几棵树还活着，那叶子也是枯黄的不能看。来年还不知如何。” “眼下家家都一样，这天啊，老天爷真是造孽。”大少夫人叹气。 “今日是七弟妹好日子，可别提这个。咱们妯里坐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别管天气，就当是冬天了。” ------------ 第0298章 亡国不远了 众人都说是，笑着吃饭说话。 前院里，苏宁丞空时候跟苏南丞道：“我听父亲的意思，二叔要被派去南边任职。我想着这也是机会，我想跟去。七弟你看呢？” “这也是好事，如今雪灾造成的后果严重，也只有南边好过一些。祖父的心思，我也能了解一点，五哥要跟去南边，对五嫂嫂的身子也好。”苏南丞道。 “是啊，至今一事无成，总要自谋出路的。七弟也说好，那我就放心了。”苏宁丞点点头，一副很安心的样子。 苏南丞也没心思安抚他，今日来的人不多，但是也需要他招呼。 天又阴沉又冷，苏南丞心里还压着事儿，不过寒暄几句。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态度敷衍，苏宁丞也没再说什么，俩人就回了席上。 夜深后，苏南丞来了沉氏屋里。 更衣后，看了看睡的很安稳的小丫头蹙眉：“这丫头出生后少见阳光，明日起，中午那一阵，抱去窗户边摇篮里。阴天是阴天，只要不是黑天就行。” 总不见太阳是不好的。 奶娘都应了。 看沉氏那明显还有些苍白的脸苏南丞揽着她回到内室里坐下：“你就多吃些虾皮，喝些牛乳。” “我知道了。”沉瑛娘拉苏南丞的手，眼睛水汪汪的。 “累极了，睡觉吧。这几日都陪着你。”苏南丞亲亲她。 俩人躺下，苏南丞什么也不做，搂着人就睡了。 他虽然脑中有千头万绪，但是也实在是累了，又喝了酒，睡得还是很快的。 朝上每天吵的事虽然多，但是眼下就一个话题：赈灾。 再简单说就是粮食。 哪哪都缺，各地粮仓虽然有些存粮，但是少的可怜。 才凑齐送去桑榆县的一些，这战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弄。 天一天不见放晴，众人心头就都沉甸甸的，主要是江南自打北方开始下雪开始后两三天，就开始绵延不绝的下雨。 到如今大部分地方都没停。 就这么下，只怕是曲陵江的秋汛又要冲垮堤坝，不知要多少良田被淹没。 偌大一个国，眼下是一点好消息也没有。 费鸠的信拿在苏南丞手上，雄山关军粮暂时是不缺，但是长此以往，也不知能支持多久。想来锦山关也是一样。 最主要的是费鸠派出去的人侦查到，这大雪怕是延绵了很远。北夷只怕是受灾更严重。 与此同时，还有来自西域的消息，商队被困在西域了。 各处的消息都看完，苏南丞长叹一声。 前些年混乱是混乱，好歹朝廷还有能力压制。如今好了，谁都知道接下来要暴雷，可谁都无法阻止了。 时间缓缓向前，到了这一年八月底，地方上混乱越来越严重。 快两个月了，没有出过太阳。 北方没有再下那么大的雪，但是时不时就有小雪飘落。南方雨也是断断续续，甚至有时候是冰碴子。 气温一直很低。 民间对于这天象，最认同的看法就是皇帝无德，所以招来了灾祸要灭掉大元。 元安帝在民间的声誉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眼看着到了秋收的时候，地里早已死掉的庄稼，能收回家的粮食十不存一，各地百姓们都蠢蠢欲动。 面以食为天，如今是切切实实的吃不上饭了。 泰州府的叛乱度过了最开始被打乱的步伐，朝廷的平叛军好歹压制住了他们。 可接下来甘阳，徐阳前后脚都爆发了叛乱。 百姓们组织起来，抢劫官府粮库，组成了起义军。 储宁城和栾城也陆续有人组织起来，一时间北方很多地方都乱了起来。 朝廷一边要赈灾，一边要平乱，更是顾不过来。 粮食是有的，每年都有人种地嘛。但是属于国库和地方府库的粮食就不够。大多数还是在那些富豪和官员家中。 越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越是不可能拿出来。 历朝历代都一样。 北方乱起来，南方也并不好过，孔雀神教，救元会等大大小小的教会开始疯狂活动。 宣传各种言论，流传最广的一个言论就是元安帝是魔星下凡，霍乱苍生的。 不然为什么他登基后，民间就越来越难过？今年年初他还克死了太子，如今又叫老天降下这七月飞雪的灾祸。 南方也有些地方零星飘了雪的。 他们更是已经知道北方的情况了。 这倒是与钦天监说的灾星降世颇有些异曲同工，只不过元安帝对灾星的说法是深信不疑。 早就叫宣镇抚司的人秘密调查了。 有句话叫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就是如今安帝的写照。 他竟然下令，叫宣镇抚司捕杀各地冰雹降下那一日的婴孩。 这令，就算是骆川贤再湖涂也不敢接，何况他不湖涂。 调查就已经很离谱了，如今这种事要是做了，他永生永世都是个刽子手，洗不清的。 骆川贤不敢奉命，苦劝皇帝收回成命。 正因此，他被安帝责令闭门思过。 消息很快传开来，大臣们都是大惊失色。哪有皇帝能这么办事？ 这是什么昏君暴君亡国之君之举啊？ 有些老臣当时就哭天抢地进宫劝谏。 苏家父子几人自然也得去，这时候可不是能顺着皇帝来的时候了，文武百官，没有一个顺着皇帝的。 这事一旦做了，皇帝是千古暴君无道的昏君，他们也得是千古佞臣奸臣啊。 文武百官全都反对甚至义正言辞的劝，皇帝还能如何？如果他坚持要做这件事，后果非常可能就是被所有的大臣一起换掉。 这种事可不是没有。 皇帝平时再是昏庸，毕竟各方为了利益，总有人支持他。 可眼下皇帝要学桀纣之流，做这种得罪全天下的事，那就是再有私心的大臣也不会支持他。 就大元如今这个德行，皇帝一旦真把这件事做了，离着亡国就不远了。 皇帝杠不过大臣，气的回了后宫。 当夜就从宫中抬出去四具尸体。 三个宫女，一个太监，都是被皇帝下令打死的。太监还被抠了眼珠子。 登基四年而已，这皇帝比起先帝来，已经明显赢了。 ------------ 第0299章 灾星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大概是为了宣泄心中的不满，接连叫人打死了七八个宫女太监。 并且将之前宠爱的一个才人废为庶人赶去偏僻处居住。 唐皇后因为劝皇帝对下人宽和，被皇帝赏了一巴掌，并且责令闭门思过。 后宫因皇帝的暴怒而噤若寒蝉，前朝大臣们也是心寒的厉害。 尤其是唐太师，他是此番劝戒冲在最前头的人，唐皇后这一巴掌是替他挨的啊。 就在这时候，苏南丞跟成康候在成康侯府前院书房里，密谈了一上午。 皇帝很危险，苏家也是一样的。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必须打算起来了。 对于苏南丞跟祖父密谈这件事，苏英渠这个做爹的，很有些不舒服。 但是也不好直接问他跟祖父说了什么。苏南丞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但是也装傻只做不知。讨巧卖乖，在他面前一直没一点错处。 要说苏英渠好歹只是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别的反应。 那苏锦丞就不一样了，他实在是不解，祖父就算看重老七，何至于到如今地步？ 苏南丞对他更是敷衍，眼下事情多得很，他也懒得应付他。 其实比起苏家来，唐家的根基不够深。 唐太师虽然也是两朝老臣了，但是先帝那时候也并不算多宠信他。他的孙女是中宫皇后，可惜无所出，也不得宠。 唐家纵然也有门徒无数，毕竟多数都是为了利益聚拢。 唐太师本人，不能说是个多好的人，但是至少也算是个忠臣。也因此，他遇上年轻荒唐不着调的安帝，就注定不会被喜欢。 每一次，他都费心劝戒，可安帝是不会听的。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厌恶唐皇后。别说生育，唐皇后进宫以来，侍寝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更别提什么初一十五年节下皇帝来不来，安帝根本不管这些。 他宠爱的女子太多了，后宫粗略算来，也有好几百个女人都是他的。 只要样貌还不错的宫女，他临幸后都给个位份。 反正低级的位份又不限制，给多少都行。多得是女子被他临幸后，就再也见不到他。 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算什么，他高兴就好啊。 烂摊子都是皇后的，有多少人，就要有多少事。内事府不可能无节制的给宫中布置，他们也没钱。 所以这有位份的女子多了，安置，待遇，都找皇后。 皇后也没法子，安顿不好就下面生乱。一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可不管是不是自己造孽。 第一时间就对唐皇后一顿指责。 好歹是个中宫皇后，可唐皇后如今真是连妃子也不如。 妃子们也有不得宠的，但是她们不同管下面的事。 此番，皇后劝皇帝要仁慈，也是中宫该做的。结果被赏了一巴掌，更是打掉了她仅剩不多的权威。 皇后如此，唐家又怎么能好？ 唐太师如今是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拦着这婚事？自家孙女葬送了也罢，唐家也要跟着葬送了。 一气，一急，唐太师病倒了。 这一来就是病势汹汹，俨然有了下世的光景。 而另一头，苏南丞许久没单独见皇帝了。他对灾星这事避而不谈，只说城防营最近抓了一些人，他们都是散播谣言的。 皇帝听着也倒也解恨。 “持玉啊，最近朕休息的不大好。那群大臣都疯了一样，天天上书，天天劝谏。仿佛朕就是个昏君。”安帝揉着额头：“实在是令朕疲惫不堪啊。” “陛下要保重龙体，大臣们上书，也是为了大元。更为了您的名声。不过确实也不能这么急切，陛下自有决断。”苏南丞道。 “还是持玉你懂朕。你跟朕说说，外头究竟如何了？朕看着他们的折子，感觉大元是要亡国了吗？一个个危言耸听的！朕也不是没见过外头，今年南下，南边不是好得很？热闹繁华，哪里就如他们说的那样了？就算是有天灾，天灾什么时候没有？”安帝哼道。 苏南丞应和，心说你觉得你不是个昏君？好家伙了。 “回陛下的话，如今外头确实有些不好，不过大元地大物博，一时灾难也能过去。唯一最担心的是，北夷也遭灾不轻。陛下也知道，北夷耕地少，他们的人也不大会种地，主要就是养牛羊。如今大雪突如其来，冻死不少牛羊。草原上也不见绿色了。臣就只怕长此以往，他们又不安分。” 换个角度吓唬皇帝也是一样的。既然群臣说的都是别的，那他就说北夷好了。 皇帝别的可能不怕。但是京城城破时候他被迫每天鼓舞军心，是差一点就吓尿了的。这一说，他果然紧张的很。 “对对对，雄山关和锦山关一定要守住，绝不能叫北夷人南下一步。” “是，所以如今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粮饷绝不能缺。一旦粮饷不足，北夷人南下，我大元危矣！”苏南丞严肃道。 “持玉你说的对。”皇帝蹙眉：“只是这灾星的事，哼，他们不许朕解决。不解决日后不是还要生乱？” 苏南丞心说你就非得提起这个是吧？不过他也有心里准备，于是道：“陛下所虑确实是当务之急。只是臣倒有些不一样的见解，还请陛下准许臣说。” 这一听，安帝就脸色不好看了，不过一向他对苏南丞不错，也不会不许他说：“那你说。” “是，陛下要诛杀灾星，这自然是最正确不过的事。” 苏南丞这一开口，皇帝心情就不一样了。主要是大臣们劝他的时候一般都是：灾星之说，子虚乌有…… “只是冰雹落下那一日，天下诞生的孩子何止千万？为一个灾星，诛杀了这么多幼子，到底有伤天和。臣想来，灾星虽说不吉利，但是到底也是天上一星宿，不是凡俗，怎么会落在寻常百姓家？若有落处，只怕不在寻常人家。” 皇帝皱眉，倒是对此有些赞同。 “臣想着，与其伤了天和还找不到灾星，不如严查一番再说。之前宣镇抚司的人不是已经在各地查房，就叫他们继续。只要有了眉目，自然可以下旨除去。” ------------ 第0300章 求人 “届时陛下不管怎么做，都是为民除害。眼下静观其变，说不定这事还另有转机。陛下三思。”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安帝点头：“只是这灾星一日不除，朕心就难安。定是因为有灾星要出世，才导致朕的太子和二皇子过世，唉……” 苏南丞差点嘴角抽搐，好歹是忍住了。皇帝这脑回路真的是神了。 很难说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非得找个背锅的。 “陛下节哀，切勿如此悲伤，还是保重龙体要紧。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也不愿看见父皇如此悲伤。”苏南丞适时的低头。 半晌又道：“只是臣想着，若是也妨碍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那这灾星更不是一般人。臣一会就去钦天监好好听那边的大人是怎么说的。若是他们能指明方向，也更好查了。” “说的是，那你就去。”皇帝沉吟：“宣镇抚司办事还是得力的，只是这骆川贤，哼。” 皇帝到底是心里还有些不爽。 “陛下，骆统领这几年，怕是没少得罪人。去年曹正徳获罪，君义侯也没少出力。他们父子，也只能依靠陛下。先帝时候，众位皇子没少拉拢长公主，可惜他们没福气。如今到底是陛下您管着大家的生死祸福。” 这话，皇帝就很爱听。 就是啊，他是九五至尊，当然是要掌管全天下人的生死。 “持玉觉得他还可用？”皇帝于是松口。 宣镇抚司一时也不好换人，不然压不住。 “臣不敢妄言，不过臣想着他们没有不忠心的念头。臣心里，除了忠君是别无他想。这些年是陛下给了臣一切。想必，骆统领也是一样的。不然又靠谁呢？”苏南丞道。 “哼，你是你。有几个如苏卿你这样忠心不二的？罢了，好歹姑母就这么一个儿子。既然你也觉得他还可用，就叫他复职吧。回去做事。钦天监，你替朕去一趟。督促他们好好查。”皇帝摆摆手无可无不可。 正三品的官员，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持玉啊，别的不说，你好好给朕看住京城。尤其是这个时候，绝不能叫京城生乱。”皇帝叮嘱。 “是，臣分内之事，绝对会做好的。城防营，臣一定好好管着。只是京城防务，就将不是城防营一家，臣一会就去找季统领和杨统领，好好商议一下后续的防务。务求做到万无一失。” 皇帝蹙眉：“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啊……” “陛下放心，季统领和杨统领都是先帝时候的老臣了，资历与年纪都比臣大。自然做的也好。只是我们三人是三个衙门，要是有事难免信息不畅。臣与他们好生商议，多见几面也就是了。” 皇帝摇摇头：“你先这么办，朕想想。你先去吧，这天气不好，苏卿注意身子。你要是病了，朕可真就睡不安稳了。” “陛下……陛下如此信任臣，臣是怎么都会为陛下守住京城的。”苏南丞感动不已。 “好了好了，去吧去吧。也别累着，事儿办了就好。”皇帝满意的笑着拍他的手臂。 退出了大庆殿，谢敬祖送他出来门口，只是寻常说了一句：“苏统领慢走，奴婢就先回去伺候陛下了。” “有劳谢公公。”苏南丞也不多话。 不过说话间，他们两个已将对了一个眼神。 谢敬祖回去后，皇帝就叹气：“若是苏卿这样年轻有为又忠心有本事的臣子多几个，朕还用愁什么？” “是啊，苏统领如今也是位高权重，却一丝规矩也没错过。可见也是打从心底忠心敬重陛下的。”谢敬祖道。 “难得啊，到底当年栾城，他也是与朕共患难过的。”皇帝笑了笑，又叹气：“如今内忧外患，朕是实在不放心京城。” 谢敬祖不说话，他是太监，自然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他是御前最大的一个太监。 “谢敬祖，你说说，朕该如何叫苏卿监管了步兵营和羽林卫？” 太监不能随便乱说，但是皇帝要是问，那就不能不说。 “陛下，奴婢只是个宦官，虽说进宫年头长，但是怎敢妄言朝政呢？”时下没有什么后宫不可干政和宦官不可干政的说法。 但是宦官乱说国家大事，总是不合适。 “无妨，朕一时想不到，你说说。”安帝不在意的摆手。 “是，奴婢想着虽说苏统领忠心不二，但是这京城的防务要是都给了苏统领，可否妥当？只怕是外头的人也要多说。唐太师不就常常劝戒陛下不可太过宠信一人么？”谢敬祖道。 “哼！他对朕的意见可多着呢。他唐家要是也这么忠心，朕也不妨对他们好些。”皇帝冷笑。 “奴婢失言。”谢敬祖跪下又道：“先帝时候，奴婢听说有人提过以前是有五军都督的。” 他将那段历史说了，安帝也想起来了，于是点头：“这倒是合适。对苏卿，朕是信得过的。” 另一头苏南丞去了钦天监，这边的官员自然忙不迭来接待他。 苏南丞说了来意，这就把钦天监的人难住了。 天地良心，他们只是看看星象，又不是算命的。何况也是皇帝逼着问，他们情急之下才说了个灾星降世。 当然了，从星象书里，也能找出论点来。并不是凭空捏造。 可越是干这个的，就越是清楚，哪有那么多代表人间的星象啊？ 如今好了，皇帝还要找灾星是谁…… “吴监正，陛下因钦天监一句话，险些下旨杀了万千幼子。这事要是传到了民间，钦天监里住着的诸位，可比灾星还吓人呢。”苏南丞似笑非笑。 他对这群人没好感，这比先帝宠信的那几个野道士还离谱些。 这话一处，吴监正险些没端住茶碗。 可不是，要真是叫皇帝杀了那么多幼儿……那他们也得在民间臭大街。 将来皇帝后悔了，转头就得回来杀了他们。 吴监正恨不得杀了那个乱说话的下属，可惜这会子要解释也没人信。心里气的不轻，嘴上还得服软求人。 ------------ 第0301章 谁是灾星 “苏统领，您是最得陛下信重的人。我们也是没法子，陛下情急，催着要结果。咱们也只是看着书上说的报给了陛下。还请您替我们说说情才好。” “说情谈不上，不过文武百官都阻拦，陛下暂时不会那么做。可陛下另有陛下的打算。叫你们查清楚那灾星究竟是哪家的。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不会是个等闲之辈。”苏南丞意有所指。 吴监正也是吓住了，竟脱口而出：“下官听说西北王添了个幼子，只是不知这日子可否接近……” 】 苏南丞无语：“然后呢？说这孩子是灾星？然后逼反西北王？” 吴监正啊了一声愣住了，光顾着把自己摘出去，没想到这一层…… 苏南丞心说我替你们操不完的心。 “此番大灾，由北至南，听说北夷比咱们受灾更严重。怕是咱们只是受了连累啊。”苏南丞一边喝茶一边说，就像是聊天。 吴监正眼睛都亮了：“对对对，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只是……” 他又尴尬的看苏南丞：“只是，北夷距离咱们这么远，下官如何知道冰雹那一日有谁家生了孩子呢……” 苏南丞真是想翻白眼：“吴监正，我想着陛下虽说是英明神武，但是倒也未见得还精通星象是不是？冰雹那一日生的孩子或许有灾星这事，是陛下的猜测。您才是懂星象的人不是吗？或许这灾星早就生出来了，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能祸害不是？” 我在这里给你编故事编的我都累了，您老要是开不开窍，我可真不管了。 吴监正好在没那么笨，于是恍然：“对，苏统领说的很对，便是如此。这灾星下凡，定是肉体凡胎，也得要些年岁才好醒过来呢。” 苏南丞笑了笑：“陛下深觉灾星还克死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如此这般，灾星要是生在普通百姓家，未免也不对是不是？” “自然，灾星定会选一富贵显赫之家出生。”吴监正彻底有数了。 苏南丞见他有数了也就不与他再说这件事，闲聊了一阵，就回了城防营。 至于今日他替骆川贤说的那几句话，也叫长公主府知道了。 长公主听着是有些不舒服和刺耳，可也得承认，如今肯替贤儿说话的人不多。 长公主是从小骄傲，直到先帝过世，她都没受过委屈。但是并不是个蠢人。 早些年，苏南丞就跟着贤儿这事她是清楚的。 所以，尽管听着这些话刺耳，也知道苏南丞是故意说的。不这么说，陛下只怕反倒是要不舒服了。 当今脑子不如先帝，可偏是对长公主府有偏见。她也无可奈何。 编故事这事，还得是看星象大师们的。 这不，没几日，吴监正就将一份有理有据的折子送给皇帝。 灾星今年十二，来人间正好一轮，故而觉醒。 他首先祸害的不是大元，而是北夷。此子正是北夷大皇子。 这位大皇子自然是大元公主去之前就已经出生了的。正是赫连曜长子，也很宠爱。 吴监正扯了一堆说得过去的证据，还说明此子与太子殿下犯冲，才会导致太子殿下突发心疾。 倒是没提起二皇子，二皇子是被孙氏害死的嘛。 皇帝本就十分的迷信，如此一说，本就信了九成。 他身边那个道士又给砸了个实在的，按照他们道家说法，说赫连曜这个长子确实是命带大煞云云…… 反正苏南丞很无语，但是皇帝信了。 这一信，皇帝也不用喊打喊杀。北夷的皇子，他也杀不了。 只是下旨，叫昭告天下，说这个北夷大皇子是个灾星，才导致了这七月飞雪，天不见日，试图安抚百姓。 只是效果实在不怎么样，老百姓管不了你谁是灾星，尤其是灾星还是北夷皇子，那不是扯？你说北夷日子更难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都要吃不上饭了啊！ 民间对皇帝的不满日益加重起来。 但是因此，朝中倒是稳住了。民间的事，一时没能反馈道皇帝跟前，于是安帝自认解决了大事，更加放心。 就提起了武军都督这事，并不是当朝提起，当着几个老臣，正好苏南丞人是不在的。 不过成康侯在，他的下意识就是拒绝。 理由就是苏南丞还年轻，担不起。 但是他实在是为苏南丞拒绝了多次陛下的赏赐了，所以陛下也下意识忽略了他。 比起成康侯只是习惯性拒绝，呢唐太师就是大惊失色。 苏家如今权势一日比一日隆重，如今又把京城全部防务给了他家，那还得了？ 唐太师此时绝对是为了大元担忧，为了皇室担忧，可他如今在皇帝眼里心里，是顽固不化，是烦人。 所以他的话，皇帝根本听不进去。 在场的还有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礼部尚书是临王与苏家唐家都没什么过节，不过苏南丞管着防务，倒是没少给他家进出的马车方便。 临王府是出了名的奢侈能花钱，什么应季的蔬果鱼虾，皇帝可能都吃不到，他们家进出都能买到。 有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们家马车回来或者出去，城防营简单看过后，也就放行了。 虽说他们也不白叫人放行，每一次给的赏赐都不少。但是次数多了，临王也知道城防营对他们府的照顾。此时自然偏向于苏南丞。 于是道：“臣也记得原本是有这么一个官职，如今虽说京城没有五军，但是苏统领要是做个都督也使得。如今是非常时期，苏统领要是统管了京城防务，确实安全不少。” “是啊，臣也觉得如此可以。”李尚书其实就是随大流。 按照利益来说，他当然不太愿意。 如果真的成立个都督府，那他兵部就不好直接管辖步兵营了。虽说从前，京城这几个衙门也是直属皇帝。但是步兵营名义上还是兵部辖制。 要是独立出去了，兵部就不能过问了。 但是他能有今日，少不了苏家扶持，自然不好跟苏家对着来。 大家都是赞同，就是唐太师不赞同。皇帝自然越发不满。 ------------ 第0302章 摘桃子的 他本就是个昏君，哪里听得你这逆耳的忠言？要不是唐太师据理力争，说不定皇帝还不着急给苏南丞这个位置呢。 如今唐太师拖着病体死撑着不肯同意，皇帝气坏了。 直接甩手就走。 留下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唐太师气急，对着成康侯就道：“苏大人，您苏家好本事。苏统领已经是位高权重，如今还要更进一步。日后我等就要在你苏家手底下讨生活了。” “唐太师言重，您不同意，陛下不会下旨的。”成康侯一拱手：“息怒，政务阁还有不少事，我就先走了。” 李尚书也笑了笑：“我也得去了，事儿不少啊。”他一向笑面虎，明摆着是跟苏家一个鼻孔出气，哪里还管唐太师如何？ 临王笑道：“两位慢行，本王闲，就不去了。” 与两个人道别后，临王又看唐太师道：“唐太师啊，本王听说后宫里如今又多了个敏妃？陛下宠爱的厉害呢。” 这事他们早知道了，皇帝一向荒唐，从一个七品嫔妃一夜之间成了二品妃，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哪管那女子是什么来头？可这叫禁足的唐皇后脸上多难看啊？ 唐太师嘴唇张合，说不出话。 “别的不说，这苏持玉还是忠心的。当年守城，他不是九死一生？陛下是亲见他浑身是血的守护大元天下，扶持付氏江山的。当年栾城之行，有谁瞧得上无权无势无宠被拉出来做了太子的当今？就只有他苏持玉，要不是他，陛下太子都坐不稳啊。时也运也，人家当年豁得出去，你唐家出了皇后不假，可陛下不缺皇后不是？” 一席话，说的唐太师无言以对。 “王爷说的是，只是老臣反对这件事，不是为了私心。苏家如今掌握了太多权柄，不是好事啊。”他苦涩道。 “陛下还年轻。您老的担心，他还没看见。可苏持玉为他遮风挡雨他可是都看见了啊。”临王脸上挂着笑一拱手：“本王就先走了。” “王爷慢走。”唐太师慢了一拍才拱起手。 唐太师脚步沉重的回府，他本来也该去政务阁的，如今他实在是不想见成康侯。 他想着临王说的这些话，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可这些话又都没错，当年唐家也一样看不起无权无势的九皇子。 人家苏持玉是跟着落魄时候的陛下熬过的，哪怕就那么几个月呢？ 可唐家却是在陛下成为陛下后，送了女儿进宫做了皇后…… 唐太师惊恐的发现，要是站在陛下的角度看，唐家是那个摘桃子的？ 是啊，陛下还缺皇后吗？ 当年苏家不肯送女儿进宫，怕也是因此吧？只记得自己是外戚，还怎么记得自己是忠臣良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起成康侯，还是差一步，差一步啊。 不管他如何想，皇帝已经决定的事就要办。 不过是兴建一处衙门，封个官员，在皇帝眼里，这就是小事。 他哪里想得到各方势力牵扯如何？李尚书毕竟不是曹尚书，他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稳呢，怎么反对？ 所以第二日早朝，圣旨就下来了。 这一回，苏南丞没有推拒，跪在大庆殿朗声谢过陛下。 伺候，他便是正一品的京师都督了。 步兵营，城防营，羽林卫，都在他管辖之内。 皇帝当然湖涂，如今谁不说苏南丞是奸臣，谁不说皇帝是乱来？ 但是皇帝铁了心，谁也拦不住。很多人也是如今才发现，苏南丞这个人，已经经营了这么多。 季统领，杨统领，都没说反对的话，不管是为什么，他们都默认了。 李尚书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反对，各方不服气的人不少，但是面上都只能认了。 至于苏南丞接了这个职务能不能做好，那就看后续怎么办，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接了京师所有防务。 苏家，手里有兵了。 眼下，衙门还没弄好，暂时苏南丞还在城防营办公。 他一回去，就见一堆人单膝跪地：“卑职拜见都督！” “起来起来。”苏南丞抬手：“你们有心了。” “如今既然我官职有了变动，咱们都督府也少不得要有改变。诸位静待。”只留下了几个亲近的人，他们也很高兴。 大人步步高升，他们当然跟着高升。 如今就是吴三灯都没想到能那么快，此时他虽说不在这里，想必心情是一样的。 “面上没有人激烈反对，但是保不齐私底下如何。你们几个要好好给我盯住。出了事可就不好看了。”苏南丞敲桌子。 换源app】 “大人放心吧，咱们一定好好盯着。”众人笑道。 嘱咐好了这边的事，季统领和杨统领就都来了。 苏南丞在正堂里见他们。 季统领和杨统领是来拜见上峰的，自然也很客气。 “不必如此，季熊杨兄都比我大了不少，如今你我虽说侥幸上了一步，也不敢如此托大。后头的事不少，咱们还是商议着来。”苏南丞很客气。 别管后头是不是这么办，至少这态度还是叫二人舒服的。 先帝虽说也是个昏庸的，却比当今强。至少还懂各方节制。当初的汪韬略，还有步兵营原本的统领贺统领，以及杨雄这三人，都是寒门出身。就是怕他们盘根错节，然后威胁皇权。先帝那时候给苏南丞放倒城防营，也没打算叫他统领城防营。 可到了当今这里，他或许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只凭着自己信任与否，根本没看苏南丞背后的势力。 甚至，或许他觉得这样才好吧？ 反正只要是个有些明智的君主，绝不敢叫苏家这么坐大。 也正是因此，如今的季统领和杨统领也没有明着反对苏南丞。 无他，他们的力量不够。季统领也没有家族支持，杨雄更是出了名的不结交文臣。 如今一旦将京城所有的兵力归了苏家，他俩只能认了。不然还能如何？ 谁都看的出，当今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不愧是当年被先帝边缘化的皇子。他是一点都没学过帝王之术吧？ ------------ 第0303章 哪条路 苏南丞知道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本来是一样的官职，忽然他就压人家头上了。 那可不光是升官那么简单，要是苏南丞刻意排挤，他们可能官职都没了。 不过苏南丞没那意思，这两个人还是要拉拢利用的。 他客客气气与二人说话，也没有今日就说什么公务的意思，还留两个人吃了午膳。 等季统领和杨统领走出去好远，杨雄才道：“季老弟啊，你说这天是不是就彻底变了？” “季某粗人一个，杨兄别打哈哈。” “哈哈哈，粗人，还能比我粗？”杨雄笑着拍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也是你我兄弟生不逢时。” 季莀叹气道：“都督这个人，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是个做大事的人。我的建议是，先看看，杨兄觉得呢？” 杨雄收起笑意：“嗯，是要看看。” 苏南丞晚上才回府，府里人给他贺喜，他也只是摆摆手。 换了衣裳就往那边府上去。 苏锦丞见了他，客气问好，眼神却很是复杂。 如今苏南丞是一品官了，真是位极人臣。父亲的官职也只正三品，倒是儿子比老子厉害了。 苏英渠见了他，眼神也有些复杂，不过他到底是做爹的。还是觉得很骄傲的。 书房里，成康侯刚喝了参汤，味道还在。 苏南丞问候过之后，成康侯道：“你如今要格外注意，要是你这个新衙门闹出事来，少不得麻烦。” “是，孙儿已经都吩咐下去了，这些年的经营也非无用。手底下还是有可用的人的。”他说的也不光是城防营，还有步兵营和羽林卫，都有他的人。 “陛下已经叫骆川贤恢复官职，想来他们也会感激你。”成康侯道。 “如今，宣镇抚司也很是要紧。几桩桉子都是他们主导。这样也好，日后有什么事，他们出头比你们城防营出头更好。”脏手的活儿，就叫宣镇抚司做，反正骆川贤背后还有长公主与君义侯呢。 苏南丞点头：“祖父说的是，倒是也不图小侯爷感激，不过到底前些年也受小侯爷帮衬。” “侄儿啊，你如今自己都是侯爷了，还一口一个小侯爷呢？”三叔苏英济打趣。 “三叔说笑，虽说我有侯爵，到底年轻。再说了前几年确实受了人家的帮衬。不好无情无义。”苏南丞道。 “嗨！三叔就说么，你这孩子就是重情义。好得很，如此在朝中也能走得远。” 这话真真假假，为什么他知道，苏南丞也知道。 但是听在苏锦丞耳朵里，就很是刺耳。 “祖父可还记得先帝时候那几位上师？”苏南丞忽然问。 “自然，那年城破，死了一个。其余两个还在京城。”成康侯道。 原本四个的，无境上师后来跑去了西北，闹出了西北王叛乱。 后来城破死了一个，如今还有两个人，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当今不信他们，倒是如今又宠信一个叫鹤元子的野道士。 “活着的两个，云崎上师是当年孙儿接触过的。还有一个紫薇上师。如今陛下笃信星象，也笃信那个叫鹤元子的。我想着几位上师在先帝跟前都是几十年了，想必有真本事。何不宠信叫他们伺候陛下呢？” 成康侯秒懂：“如此当然好，如今世道不好，自然要有本事的人伺候陛下。” “陛下不是不信？”苏锦丞道。 “不信是因为陛下没看见他们的本事。”苏南丞一笑：“听说紫薇上师如今日子过的不大好。” 苏锦丞也明白了。 “这件事，你既然有把握，就去做，只是别太刻意。如今朝中盯着咱们家的人不少。”成康侯道。 “祖父放心，我一定安排好。”将两个没什么生计的人送进宫而已，不一定非得自己做。 皇帝既然是个湖涂蛋，信任一个野道士，不如将熟悉一点的人送进去。 一眼看皇帝是往迷信神佛的路上狂奔了，那不如有自己人陪着。 “你们先去，南儿留下，我有话单独问你。”成康侯摆手道。 这已经是近期第二次了。 苏英渠实在是不习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儿子，怎么他就被排除了？ 】 于是出去的时候就看了苏南丞一眼。 要说苏英渠好歹只是看了一眼，那苏锦丞心里，就有一万个不服。 只是祖父威仪重，谁也不敢多话。 等书房只剩下祖孙两个，成康侯叫苏南丞坐下：“我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你父亲，你叔父，你的兄弟们都不如你。” “祖父谬赞了，孙儿不敢当。” “我只问你，你想要个什么结果？”成康侯看着他。 “祖父，说实话，我此时说不出来要什么结果。只是这世道实在是乱了。当今湖涂，如今死了太子，膝下能立的只有三皇子。可三皇子并不是什么出色的皇子。宗室子弟一个个走鸡斗狗，没有什么正常的人。而天下摇摇欲坠，百姓民不聊生。” “就算现在天气恢复正常，也于事无补。各地都会有叛乱，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粮去赈灾。付家这个江山，如何还能稳住？除非经历十年二十年割据战乱，重塑一遍。” “天下，天下啊！南儿，你可知那是多大？”成康侯盯着苏南丞的眼睛问。 “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苏南丞轻笑：“只是不管是我，还是苏家，都只能走。否则呢？” 做付家忠臣，替付家收拾旧河山？ “那你想过失败吗？”成康侯又问。 “那祖父想过北夷人南下后，苏家该何去何吗？当年被北夷人掳走的那些大臣，尸骨都在雄山关外呢。”苏南丞盯着成康侯的眼睛：“祖父，苏家生在乱世，却手握权利，除了冲，就是死。就算我们如今全家辞官归隐南方，也保全不了全家老小。何况，失去权力，就如同被拔了牙，剁了爪子的老虎。如何生存？” “可就算是那样，苏家至少留的下血脉。而你那条路，败了就是血脉断绝。” ------------ 第0304章 “祖父，苏家人愿意退吗？”苏南丞看着他苍老的面容，认真道：“就如今，苏家人没有愿意退一步的人。祖父您也不会愿意。” 往哪里退呢？ 成康侯沉默了许久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将来，最后，你要如何？” 苏南丞也沉默了好久，然后看着他祖父的双眼道：“祖父，我不知道。看不了那么远，我只能竭尽全力，如今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将来能安稳生存，能叫家族不衰的基础。”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我真想不到，苏家子弟里，有你这样的孩子。”成康侯喟叹，说不上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感慨多一点。 这一句，苏南丞没有接。 “开弓没有回头箭，踏出了这一步，就不要往后看。我活着一日，就会撑着你。” “是。”苏南丞点头，再不说一句废话。 权力这东西，是有剧毒的。 人沾染不得，一旦碰了，就再也不能戒除。它与你的骨血融为一体，你生它生，你死它还是生。 若有人将它从你的骨血中拔出，你便如同被抽去筋骨。 终身都要去想念它的滋味。 老侯爷一直这么想，可他一辈子的努力奋斗，也没有这个孙子这么快到达权力巅峰。 也或许，他就是有个本事呢？ 这不是一条坦途，不过他说得对，没有什么退路了。 夜间，苏南丞搂着沉瑛娘，手在她肩头轻轻摩挲，脑子里想着外头的事。 入夜时候下起雨，此时屋子里也有点冷。 门口笼着一个火盆子，沉瑛娘抱着苏南丞的腰问：“夫君是不是睡不着？” 苏南丞嗯了一声：“我在想你哥哥，如何能快一点升官。” “这事我是不懂的，不过夫君这官职升的是真的很快。”沉瑛娘轻叹：“我什么也不懂，只是怕希望夫君好好的，咱们家也好好的。” “不懂？你这一句不懂，比懂了的还要懂。”苏南丞将她翻过，在黑暗中描摹她绝美的容颜：“瑛儿懂了太多，叫为夫如何是好？” 在她柔美的脖颈上轻轻摩挲，倒是很想吓唬她一下。 可怀中人太过柔美，她贴上来抱紧了自己：“夫君，我心悦你。” 苏南丞叹了一口气，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天上无月也无星，室内黑的很纯粹。 第二日，散了早朝苏南丞就赶去城防营。 这又是一个皇帝不上朝的早朝。 吴三灯已经来了：“恭喜大人。” “正好叫你有事，你先前的名单，你自己看着，不服管的就调走吧。京城的事，既然落在咱们手里，就要办好。” “大人放心，张副统领本就与季统领之间有些争斗，如今正是机会，叫他们争去吧。”吴三灯很激动。 大人如今可是正经一品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外头情形并不好。如今这天气还没放晴，今年冬天开始，到明年秋冬这段时间，各地都会不平静。这还是预估明年天气正常的情况下。光是这一年，不知要死多少人。”苏南丞蹙眉：“无论如何，京城一定要守好。” “大人，外头要是乱了，咱们如何是好？”吴三灯也是紧紧蹙眉，再没有了一丝喜意：“卑职的意思是，若是外头乱的太厉害，只怕如西北王那样的还会有。要是到了那一步，只怕将来也难收拾啊。” 乱世显英雄，大元真要是遍地英豪，他们就算守住了京城又能如何？ 苏南丞看吴三灯，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个人，这个人！ “明辅啊明辅，我有你这个助力，真是老天爷对我的厚赐。”苏南丞拍他的手臂：“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卑职多谢大人夸赞，能为大人分忧，卑职死而无憾。”吴三灯道。 “所以，我作为大元的忠臣，他们付家的忠臣，只能效忠啊。”苏南丞眉头一挑。 “皇家乃是正统啊！你我都要誓死维护啊。” “卑职明白了，大人英明。”吴三灯单膝跪地：“卑职愿意追随大人，愿大人得偿所愿。” 皇室是正统，不管他怎么糟烂，他都还是正统。 天下谋反的人，说的再是大义凌然，也是反贼。 只要他们不能成功。 苏南丞这个都督接的十分顺利，唐太师因此事病倒，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做戏。 皇帝并不在意，他最近盛宠那个敏妃，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 内事府已经要被熘傻了。成日里就围着一个娘娘伺候。 时隔多年，苏南丞再见着云崎上师，两个人的境遇掉了个个。 当年是官职低的苏南丞算计着找云崎上师为了前进一步。而今，是早已落魄的云崎上师巴望着能从苏南丞这里得个好处。 他的家里人都在那一场战乱中死的死，散的散，偏他一个孤老头子活得好好的。 人活着就不想死，不想死就想活的更好。 “上师，多年不见了。”苏南丞也并不想奚落他。 “是啊，苏大人如今已经是青云直上，老道却是个落魄之人。难得苏大人还肯相见。” “人生漫长，起起落落都不稀奇。上师是有福之人，不会一直落魄。这不是就有机会了么？”苏南丞道。 “大人只管吩咐吧，只要老道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好说，陛下与先帝虽然不同，但是也信天命。那鹤元子来历不明，颇有些手腕。臣为陛下着想，也怕他一人独大，祸害了陛下。不如叫云崎上师与紫薇上师进宫辅左陛下。别的不说，两位上师毕竟是先帝时候就伺候了几十年的人，最是靠得住。” 这些话，成康侯也是这么跟皇帝说的。 委婉的提醒皇帝，先帝信得过的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厉害，至少他们不会对皇室不利。 其实朝中有不少人是建议皇帝赶走那个鹤元子的。皇帝才而立就服食丹药，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可鹤元子最擅长的就是制药。 皇帝当然不愿意赶走他，甚至因此事也与唐太师，唐皇后等人闹过脾气。 如今成康侯的所求，是再送去两个道士，互相监督，都是为了陛下，这皇帝就能接受。 ------------ 第0305章 平乱 确实，这两个老道士当年伺候先帝，不敢说多少功劳，至少没过错。 人家走的是预言祸福的路子，不炼丹。 这一点上，许多老臣就能接受。 反正当今荤素不忌，丹药信，预言也信，各取所长吧。 “老道自然愿意，只要陛下肯接受，老道与紫薇都愿意。”云崎上师道。 “听闻道长还有幼子与孙子流落在外，一个孙女也失散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不管怎么样，总要替道长好好找找。万一找到了，也是功劳一件。”苏南丞道。 “当真？多谢苏大人！不管怎么样，苏大人帮了老道，老道铭记于心。”其实先帝一死，谁还管曾经的两个道士死不死？ 哪有人愿意替他找家里人？ 苏南丞此举，真算是雪中送炭了。 云崎上师当年敢蒙骗新帝，自然不是个蠢人。如今就算不知苏家到底所图什么，也知道跟着苏南丞混是对的。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所以随着苏南丞安排。 没几日，就进了宫。 比不得当年在宫中的地位，不过这地位都是自己挣来的。天长日久，就看这两位老道的本事了。 天没有一丝放晴的意思，到了中秋，又下了一场雪，比之前还大还要多。 天每一天都是一样的阴沉，甚至也不知是人的错想还是什么，感觉更比七月还阴沉的厉害些。 信阳那边送来消息，那边也不太安稳。 其实显然很多人都不安稳，大约只有皇帝每天能吃能睡。 苏南丞还知道皇帝如今每天都服用那些药丸，他求的倒不是长生，而是金枪不倒。这人对女色的追求简直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经过这些时候，苏南丞已经将都督府支撑了起来。步兵营是他早就开始经营，如今提拔起来的人都很得用。 也是如今，季统领才发现，他这里早就叫人摸透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苏南丞算是初步将京城的兵马笼络住，如今就只看外头的事怎么样。 因天气不好，这一年的中秋也过的很凑合。谁也没心情。 就在大家都在这种惶惶的气氛中等待着天气转好的时候，西北又闹出了事。 从锦州府传来的消息，西北王频繁调兵，只怕是有大动作。可他的世子还在京城被严密的看着。 另外，南方关于皇帝的谣言是愈演愈烈。总归还是那一套，皇帝克一切。 孔雀教大肆组织人手，已经祸害了不少地方。 要说造反的人多半是吃不起饭不假，可这孔雀教从跟上就不是个好的。如今天灾时候，他们活动的最厉害。 泰州府的事还没平息，如今可真是按住葫芦起了瓢，真没什么好事发生。 苏南丞再三考虑过，决定去南方平乱。 总是坐镇京城没用，官职再高，手里没有实打实的军功也不行。 皇帝是一万个不放心叫他走，安帝的心思也很简单，他不信苏南丞还能信谁？ 于是他就信的格外认真。 苏南丞要是离京，他就觉得十分不安。 “陛下放心，臣只带一部分人辅助，其余的兵马还是陛下调拨给臣。只用地方上的就是。步兵营，城防营，羽林卫的人都在京城护卫。臣手下的人也都是跟着臣多年的。有他们在，京城定然万无一失。” “南边叫别人去不就是了，你也没上过战场啊。”皇帝叹气。 “陛下，如今没有合适的人。臣是陛下亲封的一品都督，臣去，也是震慑。孔雀教一向行事乖张，要不趁着此番打压下去，日后说不定要弄出多大的事。民间流言太多，于皇室不利。臣南下也是辟谣。臣不能看他们毁了陛下您的声明。求陛下成全。” “罢了。”皇帝听这个，自然也是要紧的。 谁还不好面子？皇帝之前听了这些话就很生气，如今苏南丞既然是这个心思，他当然高兴。 “你都是为了朕啊。”他感动的拍着苏南丞的肩膀：“也好，你去吧，免得朝中总有人不服气。成日里阴阳怪气的上折子。” 苏南丞应了是，心想如今上折子也没用，抓到手里的东西，我是不会吐出去的。 皇帝调的是运城的兵，只是平乱，给了苏南丞两万人。 苏南丞又从京城驻军中调走了一千人做亲兵。 将吴三灯等人留下，只带牛三，马和还有郑成业走。 临走嘱咐吴三灯：“死死盯住云世子，给我是二个时辰盯住，盯死。别怕得罪人，免得他死了跑了，都是我们的罪过。” “是，大人放心。卑职一会就去派人死盯着他。”吴三灯道。 “别的我就不嘱咐了，看好京城。要是京城出了事，你我前途就断在这里了。” “卑职遵命。” 苏南丞临走的前一夜，在成康侯府吃了一顿饭。 成康候只说祝他凯旋。 苏南丞这回出去的时候，捎带上了二房的老四和老六。这两个人都是读书不行，但是武艺还行的。 妻妾与府中众人多担心不舍暂且不提，八月二十六这一日的早上，苏南丞在大庆殿辞别了皇帝。 领兵出了京城南下去也。 这又是这一年第二次离开京城。只是这一次与每一次都不一样。 孔雀神教这些年发展的越来越快，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规模。 前方信报，他们已经聚集了五六万人，如今就在显州割据。 显州的官府或许已经被屠杀尽了。反正至今没有一个官员跑出来。 孔雀神教打着孔雀神母的名头，说着扶危渡厄的话，做着杀生害命的活儿。实在是个毒瘤，就算不能彻底铲除，也该狠狠打击一番。 要说南边这些教会，真的算是为老百姓想的，还得说救元会。 文虎这个人，虽说是个粗人，却实在是个好心人。 苏南丞此番也想要收拢这个人，只是此人行踪不定，只怕还要费些功夫啊。 时隔多年，再来显州，苏南丞内心有很多感慨。 想当年他只是个东宫小官，夹杂在废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周旋，还险些死于孔雀教的人放的那一把大火。 今日带兵围剿孔雀教，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因果循环。 ------------ 第0306章 显州外 南边天气也不好，潮湿阴冷，丝毫没有往年这个季节的感觉。 也不过才是九月初十，按照往年南方这时候就算不太炎热了，也不会冷。或许正是舒服时候。 可今年，不一样。 大军在显州城西北方向停下，就要在此驻扎。 乱军控制了显州，城内本来也没多少驻军，这里又不是边关。除了苏南丞从京畿带来的这两万多人，还有圣旨从嘉陵府调来的一万人，全都交给苏南丞指挥。嘉陵府的人已经早一日到了，等着他们呢。 其实从这里就看得出皇帝真是湖涂，苏南丞并无领兵出征的前例，他只是城防营里待了几年，哪里会带兵打仗？ 城防营的统领也好，还是这新上任的都督也好，都只是京城里的官儿。 算武官，可跟真正带兵的人不一样。 朝中多少人因此上折子反对，可他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刚搭好营帐，苏南丞就叫众位将军过来主帐议事。 运城军齐将军三十七岁，从三品的将军。嘉陵府带兵过来的是李将军，四十三，正三品。 还有大小十几个副将。 苏南丞年纪是最小的，偏他是主将。 众人都到了，苏南丞叫人将显州城的城防图挂好：“天气阴寒，诸位将军先喝口热茶，咱们今日是不能出兵了。就好好商议一番。” 众人不管内心如何，面上还是客气的。 牛三他们带人将热茶和炉子抬进来，保证将军们都喝上热水。 “诸位将军都比南丞有经验，虽说南丞领了圣旨，得了这平乱将军的名头。不过却没有亲自上过战场。少不得诸位将军还是要提点帮衬。”苏南丞上来先把姿态放低。 年轻，官职高，有侯爵，出身好，然后高高在上，谁心里服气？ “苏将军切勿如此说，当年京城失守，听闻苏将军也是奋勇抵抗，重伤险些出事。怎么算没上过战场呢？”运城齐将军麾下鱼将军笑道。 众人忙附和起来。 苏南丞摆手：“那怎么一样？那种情形下，别说我还在城防营任职，就算我只是一介白衣，也该提起刀枪保家卫国。比不得诸位英勇。” 大家互相夸赞了一番后说起正事。 “如今有一个问题，这六万人，其实都是乱民。咱们打进去不费事。打进去后呢？”苏南丞看众人：“都是我大元子民，也是被那些人蛊惑。加上如今天象确实怪异才走了歪路啊。” “将军实在仁善，确实这些人都是百姓啊。不过咱们一定是要打痛了他们才行。要是一开始就想着安抚，只怕是斩草不能除根。”李将军道。 苏南丞点头，等着别人继续说。 “末将也是这个意思，至少要先把为首的人拿住。”齐将军道。 齐将军说完这一句，就等着苏南丞说话，没想到苏南丞也再等他说。 见他停了，苏南丞一笑：“领兵打仗，确实我不如诸位。如今还是要学，所以诸位将军只管畅所欲言。只要合理，只要能胜，听谁的主意都是一样的。本将军也定会身先士卒。有功咱们都有功。” 这话是叫他们不必太过顾及自己，不懂就不能瞎指挥。 但是，主将是他。众人最好也别想着压一头。 听了这话，众人各有心思，不过对于他说不会乱指挥，还是欣慰的。 谁也不愿意提着脑袋做事的时候，还有个什么都不懂的上司瞎出主意。 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搞不好就要全军覆没。 接下来，苏南丞就抱着学习的态度，听着将军们安排怎么进攻，如何防守。 大家一致认为，虽然城中人多，但都是百姓聚集，到底不是真的军队。 就算他们抢夺了本地的武器库，手中能用的武器也不多，最多就三四千，何况这都不一定足数。 所以攻城这件事，没有那么难。不过要想伤亡少一点，必然要做很多准备。 第一步当然就是劝降。 “这个好说，明日起，就找些嗓门大的对着里头喊话。找些射箭好的，将写好的纸头绑着射进城中。能有活路，谁也不会找死。”苏南丞道。 “不过，将军们说的很对。打不疼，终究是后患无穷，咱们来了这里，就不能急着建功，必然要叫这孔雀教日后再也不能兴旺。另外，还有一件事。” 苏南丞将救元会文虎这个人说了：“诸位应该还记得，多年前，此人曾带着几万人造反。后来被费鸠将军打败。当时因北方事急，费将军没将他拿下。此人后来就组织了如今这个救元会。” “南方大大小小的教会不少，这几年我也很是调查了一翻。这救元会，算是最正经的一个教会了。不与孔雀教这帮人一样。要是能招降此人，对我们是大有裨益。”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苏南丞提起这个人。 还别说，这文虎还真是个有名气的人。曾经的反贼头子，如今救元会的老大。 一个打铁的出身，能有今日都不容易了。 “这，不知朝廷是什么意思？”李将军问。 “自然是问过了陛下的意思，如此能人，要是能为朝廷所用岂不是好事？也免得他流落在外为祸一方。”苏南丞笑道。 “说起来，咱们这些年，还不知道这孔雀神教的教主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齐将军道。 确实，这个教诲真是有点本事的，他们这几年一直很神秘。 “无妨，拿下此城，抓住人，自然能找出这个教主。”苏南丞道。 “好了，今日赶路辛苦，诸位将军回去吧。吃好喝好睡好，明日起，咱们就办大事。”苏南丞笑着挥手。 众人应了，告退出了大帐。 苏南丞坐在主位上，侧头看城防图。 程铭此番跟来，如今进来道：“大人，预备好饭食了。” 苏南丞本意是不带小厮了，结果临走程铭说什么都要跟着，说在军中没人照顾。 苏南丞只好叫他来，程铭这个人，苏南丞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不出意外的话，程铭会陪着他很久。 ------------ 第0307章 安排 虽说是主仆，但是从他地位不显至今，程铭是最忠诚最得他信得过的人。 “那年我来显州，回程的时候带走了你。过曲陵江的时候，我想起了连生。”苏南丞站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 “大人别想那么多，连生犯的错不是小事。”程铭道。 “哦，我没后悔，只是一时想起这个人。”苏南丞勾唇：“或许等我老了，五六十岁闲坐听落花的时候会后悔吧。如今还不到时候呢。”他拍拍程铭的肩膀，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比程铭高了一个头。 “吃饭去吧。” 营地中巡逻戒备，城中也是一样的紧张。 六万对三万，人数是多了一倍。可自家的兵马什么样，孔雀神教的人心里多少也有数。 孔雀神教的教主其实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或者样貌出众的人。 他只是一个年将不惑，瘦弱且样貌极其平凡的汉子。 甚至没有读几年书。 但是他的脑子很是活络，这些年下来，他供奉的孔雀神母，已经叫很多人发自内心的信了。 手下的教众很有一大批，他们对他是神母化身深信不疑。 而此时，这个汉子独坐在屋内，一口一口喝着黄酒。 朝廷的反应，比他预计的更快。 要说他就头铁到不怕，那怎么可能呢？他创立这个孔雀神教无非是为了浑水摸鱼成就大事，为的是功名利禄，难不成还真是拯救世人？哈，谁信谁傻子。 反正最后要是实在打不过，就趁乱逃了也不是不行。 世道这么乱，今日逃了，来日还能卷土重来。 他恶狠狠的干了一杯老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苏南丞这边吃过饭后，也没急着休息，换了一身衣裳，就带着人在营地巡逻。 他毕竟不是军营里长期待着的人，就算此时不穿那些日常华丽的衣裳，看着气质也跟别的将军不一样。 不过好在这几年他也是武官，佩戴长刀穿轻甲的，总归也不像是个读书人。 更不像那些贵族家里无所事事的子弟。 只是身上那贵气，不仅去不掉，甚至更甚了。 这是当兵的人看到的，在苏家老四老六眼里，老七简直了！ 这几年他们见了都要避锋芒的，此时浑身煞气啊。 苏南丞巡逻着，看着有个大约三十上下的小兵走路的时候瘸着腿，就上前问：“你这是怎么了？” 小兵见大将军询问，忙不迭跪下：“回大将军，小人无事，只是方才抢饭撞到了。” “好好好，起来回话。”苏南丞挺客气的：“可是饭食不够吃？” “不不不，够吃够吃，咱们就是抢习惯了。”小兵不好意思的道。 他当兵十几年了，还没跟大将军们说过话呢，头回说就是这么丢人的事。 “那就好，明日咱们就攻城。拿下显州，你们的伙食就更好了。”苏南丞道。 小兵激动的点头：“小人不怕死！” “那就好，不值守的话，赶紧歇着去吧。明日我与你们一起战斗，咱们都不怕死。”苏南丞道。 小兵点头，行礼后就跑了。 大头兵，也别指望他懂什么礼节。 苏老四和苏老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心说这老七真的不一样，但是他们还不太知道对着一个小兵收买人心有什么意思。 小兵跑回了帐篷就跟同住的人说了碰见大将军的话。 “那戏本子的大将军就这样了，你们真是没瞧见啊。” “我们怎么就没瞧见？来的路上就瞧见了。气势逼人！” “你们还记得雄山关出了天花那事吧？咱们苏大将军当初去了雄山关，救了十万人！你们知道怎么治好天花？”一个十几岁的小兵激动的问。 众人有的听说了这事，有的人不知道，催着他讲。 小兵激动的口沫横飞，讲了好一阵。 “反正就是牛身上的痘疱，也不知怎地，在人身上种上，人就再也不得天花。跟病人住一起都没事。” “你就吹吧，怎么可能？” 没听过的人不信。 “嗨，你别不信啊，苏将军本人都种了，跟病人住一个帐篷的。这事你不知道，你真人真是。” “对对对，真的真的。咱们军中的军医也拿到了方子。只是还不知为什么没有给咱们种痘。这事不假，真的真的。” “乖乖，那岂不是说咱们大将军是个神仙？我小时候我娘还供着神仙，说是避痘的。那这么说来，苏大将军就是神仙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很激动。 “反正不管怎么说，苏大将军肯定是有福气的人。跟着他征战，也是咱们的福气。显州城里那孔雀神教不是说供着神母？也没见显灵啊。要是真的灵，怎么不把这天气变好？但是苏大将军可是真的治好了天花的。假神遇上真神了。” 苏南丞此时还不知这些，不过种痘那件事，确实大元军营中都有流传。他的名声的确是不错。 不过他虽然不知这些，但是这天气上的文章，他还真就打算做。 巡逻过后，苏南丞就找来自己的亲信，将路上就预备好的纸条都放一起。等着明早先来一波舆论攻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京城来人，是城防营的人。 送信来的，苏南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打开一看也是很无奈。 永安伯病危。 还是苏南丞走的时候嘱咐丰竹君，要是急事找他，自家送不如找城防营的人更快。只要不是秘密就行。 叹口气：“确实病危了？” 来人道：“是夫人跟前的陪嫁亲自来说的，只怕是确实不好了。夫人有话，说万事不可耽误您的事。她只是告知，不管京城如何，还请将军不要挂心。她等着将军凯旋。” 苏南丞点点头：“我写一封信，苏南丞不孝，确实不可能在此时回去。” 别说是永安伯病危，就是成康侯病危，此时他也不能回去。 对于此时来说，这件事真是不值一提。将军们倒是担心苏南丞因京城的事分心，不过第二天一早，苏南丞自己就把事说了：“不必担心，军务第一。” ------------ 第0308章 拼命 此时此刻，家事不可能绊住苏南丞的脚。 第二天天不亮，苏南丞安排的人就敲锣打鼓的震醒了显州城内的百姓。 三万人叫他弄出了三十万的动静。苏南丞安排的人已经往城内射箭，那些纸条雪片一般飞进去。开战前，先攻心。 同时，派出去的人早就在周围城镇散播一些话，比如说孔雀教是邪教，就是因为他们倒行逆施，才导致天降惩罚云云。 反正就反着说。他们怎么抹黑皇帝，就反着来呗。 如此五天后，城中已经有些骚乱，就到了攻城的好时候。 此时，长途跋涉的疲惫也已经缓过来了，将士们都准备的差不多。 九月十六这一天，苏南丞叫人宰了几头猪，给将士们做了大锅饭。叫他们吃饱吃好。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正式攻城。 吃饱睡足后，将士们爬起来啃了干粮，就在诸位将军的吩咐下，分四队攻城。 攻城不好打，苏南丞是不太懂那些布置和阵法，不过他作为主将，不可能坐在帐子里不出来。下面将军们甚至还劝他可以坐镇指挥。 这就是假话，他早已说了不擅长，坐镇能指挥什么？ “诸位不必担心，我虽是主将，但是也愿意听从诸位的安排。我只带领中军也为咱们的将士们做个表率。” 见他坚决，众人也不再多话。众位将军们迅速的安排好了一切，大军就从营地里流水一般的出发。 苏南丞在火把的照耀下，看着他们，心想自己不是天生的将军没关系，排兵布阵不怎么样也没关系，人不可能是个全才。 但是出来带兵不敢上战场，那就是态度问题。 所以他必须带领中军，直奔显州正城门。不就是打么，不需要技术含量了。但是所有人都必须看得见，他这个主将是不会逃避的。 城防营带出来这一批人也是跟他出去过很多次的，是他绝对的亲兵，此时一半在他周围，至少护着他。 第一天的攻城，其实他们没想拿下，也是试探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到了黄昏时候就退兵了。里外都有死伤，己方的伤亡还好，都在将军们的估算内。 一边是外头喊话和攻城，一边是里头丢进去的那些纸条。不可能不起效。 果然，只是第一天攻城，城里就乱起来。城中很多百姓都想逃走。 他们可不是都愿意归谁这个孔雀神教的。南方的情况比北方好，他们还没到非得造反的地步。 甚至那些跟着造反的，此时也后悔的不轻。脑子一热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建功立业，此时对上朝廷的兵马就知道自己多差劲。 这种攻城，只进行到了第四天，就见了成效。 就是苏南丞带着的中军人最多，第四天的黄昏，就已经打开了城门。 不过里头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驱使城中百姓跑出来，一时间平乱军也不好下手。总不能射杀百姓吧？这就导致一些孔雀教的人趁乱混在百姓中跑出来。 这个场景，大家也想到了，此时就专门有人喊话，抓住孔雀神教教主和教众的，都有重赏。 抓住教主，赏金千两。 如此一来，动心的人就不少。比飘渺的建功立业，这实实在在的金子可是更好得。 马上就有人指认他们认识的教众。所以平乱军趁乱还是抓住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不管是不是，先抓回去再说。 口子一开，再想堵上就不容易了。这可不是当年京城城破，那时候京城是有驻军的。 显州那千把人是没了，这会子城破，造反的一大半百姓早就生出了退意。 逐渐有人开始溃逃，一旦有人逃，剩下的就不可能不被影响。 这一群乌合之众，到底是没什么本事的。 而那些叛军，暂时并没有什么统一的衣裳，他们只有一小部分人杀了显州守将后夺走的盔甲藤甲和武器。所以为了和百姓区分，他们都在腰上系着一根红绳分辨。 这一来，杀进去的平叛军也好分辨。 这一夜，火光冲天，有人在城中放火试图制造混乱。城中大街小巷都有敌人。 苏南丞只记得自己的刀都卷刃了。原来守城和冲锋还是不太一样的。你要不停的冲，以至于后来，你都不需要想怎么出手。 身体自发的就会对身边的每一个敌人发出攻击。 只要你还活着，还站着，就不会停下。 没有什么绝世武功，没有什么决胜千里的谋略。但是这些年的强身健体终究没有白费。 喊杀声，惨叫声，刀兵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 炽热腥臭的鲜血不停的喷洒在身上。苏南丞终于从这种状态里醒过来的时候，东方正升起一轮日光。 将鏖战了一天一夜的显州城照出本相。 曾经繁华的显州，此时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还有被烧毁的民居建筑。 敌人还没杀完，但是早已失去了战斗力。 苏南丞浑身的热血还在沸腾，可一双手，已经不能再控制。 他的刀抓不住了，当啷落地。 “将军！咱们胜了！胜了！” 不知谁在喊，然后就是谁都在喊。苏南丞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膜，都听见了，就是不怎么清楚。像是响在梦中。 马三一把拉住苏南丞：“大将军！咱们胜了，打赢了！哈哈哈！打赢了！乱军已经全部投降，孔雀神教的人已经抓住了。” 苏南丞裂开嘴：“好，不枉我们拼杀。” 后头的事，顺理成章。 往后很多年，苏南丞都能想到那一刻的心情。他再想，不过是平乱而已。我是大将军，有必要亲自拼命吗？ 其实也可以不这样对吗？但是后来，他终于找到了答桉。 那就是没有人能在这黑暗混乱的时代只靠所谓的心机和谋算站在高处。 不豁出命，谁又肯给你卖命，跟着你不要命呢？ 当年的显州府衙，苏南丞端着一杯茶，左手端着的。 他的右手怕是有几日抬不起来。 “还没找到那个教主，不过抓住了几个所谓的神使。已经开始审问了。还有那些叛军投降的，怎么处置？”李将军问苏南丞。 ------------ 第0309章 抓人 “先关着，我去看看那些抓住的所谓神使。” 那些人暂时被关在府衙的地牢里。 十几个人，有四个是所谓的神使。其实都是人，哪有什么不一样？ 甚至于，这四个人比起其他人来，怂的还更快。 他们才不信什么孔雀神母，他们完全明白这就是愚民的手段。 反倒是下面的教众是深信不疑，此时正叫喊着说神母要降下灾祸给伤害孔雀神教的人云云。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苏南丞看过后，就叫人将这些人单独关起来，只审问这四个神使。 就这么一个动作，那些教众简直要疯了，有一个抓挠自己的脸和脖子，大喊着：“放开神使你们这些混账！神母一定会杀了你们的，你们放开我们的神使！” 苏南丞挑眉。 “一群疯子。”马和呸了一声。 苏南丞只管带走那四人，换了个牢房审问。 “你们的教主叫什么，在哪里？好好说，我给你们个全尸。” 四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此时面面相觑，谁也没第一个说话。 “不招？不招就上刑，别把脸打坏了。”苏南丞还有用。 “大人，要是抓不住那个教主怎么办？”牛三这会子又不叫将军了，还是叫大人亲切。 “没事，尽量抓。抓不住的话，就顶一个上去。不管怎么说，这回得叫这个破教消停下来。老子当年可差点叫他们烧死。”苏南丞哼道。 说起有仇，还真是跟这个破教有大仇。 这边审问着，苏南丞是有一大堆的事。不过什么都比不上吃一顿和稍微洗洗。 浑身血迹，他已经不恶心了，但是也不能习惯啊。 就在府衙里简单洗洗换了衣裳，之前那个教主也在这里歇息的，他们杀了显州城里的所有当官的，将他们的财富也是全部都聚集在这里了。 此时这府衙真是个富贵地方。 想来那教主逃命的时候也带不走什么。 洗了吃了，先写折子，朝廷得来官员过来。 此时，苏老四和老六都过来了，老六胳膊受伤了，他们昨日可没直接跟着拼，不过也在外围抓人什么的。 总归来了不能不做事。 “大将军。” 苏南丞抬头：“四哥六哥来了，我正写折子呢。咱们暂时回不去，这边虽说拿回了显州，不过还没有抓住那个教主。” 平叛军也是一打完就回去，至少这边要彻底安稳下来，搞不好过年也回不去。 “那个不是着急回去，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做。”苏老六不好意思道。 “哦，有，活儿多得是。不过不急，六哥不是受伤了么？歇息一日也行。要是实在想做事，就跟他们统计那些财物吧。”苏南丞一笑：“四哥六哥别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两个人应了一声就去，至于叫名字这事，眼下是叫不出来了。 昨日的苏南丞跟今日都不一样，浑身的气势太过骇人。 显州城大胜的捷报传回京城，皇帝大喜。连胜夸赞苏南丞，更是赏赐了不少东西。 而与此同时，永安伯病故。他年纪到了，也是正常病故的。 丰竹君作为孙女，自然要去奔丧。 苏南丞不在，苏家由成康侯做主，派人去永安伯府上帮衬。 京城的事有条不紊，显州这边，之前跑出去的百姓渐渐都回来了。 因为平叛军已经贴了告示，通知百姓回家，不追究他们的所有事。 叛军占据的时候，少不得他们也要打交道。何况孔雀神教的教众本来就都是百姓，要真是全都杀了，那只怕显州大对数人家里都得办丧事。 当然了，战死的就不说了，那些被抓的，投降的，回头就看朝廷旨意。 有一部分是肯定要杀，剩下的看是充军还是流放。 大元不至于全部杀了他们。 全城搜捕教主何大成，也就是那个教主。暂时还没找到。 以显州为中心，整个南方都在抓这个人。 与此同时，苏南丞也正式给救元会写了亲笔信，邀请文虎见面。 信中多溢美之词，当然不光夸，也骂。 言辞恳切，恨铁不成钢。 这套路，叫救元会真的都懵了。显州城内其实也有救元会的人，他们都蛰伏着。 时间一天天走过，就在青州府藏着的文虎终于是拿到了那封信。 他识字不多，不过身边是有军师的。 此人是个读书人，本来也是想要考科举报效朝廷的，结果这几年朝廷都不开科取士。 他家还遭难，被土匪杀了。 于是，他也就跟着文虎造反。 此时，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主公，此人的来历身份，您已经清楚了。您怎么想的？” 文虎蒲扇似得大手揉揉头：“我倒是觉得见一面也没什么，你看那孔雀教不是厉害吗，这不也被打废了？他要是趁着这会子把咱们也剿了，岂不是……” “是啊，咱们救元会还是被高看了一眼的。”军师指着信中的话笑道。 苏南丞是肯定了他们成立救元会的初心，但是也骂他们不顾大局云云。 “就我一个的话，我是乐意跟他见一面。要说救大元，就凭你我也不成啊。可是咱们手下这些个兄弟怎么办？要是他骗了咱们……那不是就送死去了？”文虎道。 “我觉得不会，要真是剿灭，人家也不至于写信了。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他们不知没抓住那何大成么？咱们要是把这厮抓了献上去呢？” 官兵暂时没找到的人，他们这野路子可就有优势了。 文虎眼睛一亮：“好主意！这就抓，不管为什么，此僚都该死。” 以前不行，是因为孔雀神教人多，如今可不一样了，都被朝廷打散了，再抓人就好抓多了。 苏南丞发出抓捕何大成的画像和手令，整个江南都响应。官府没有不恨这个人的。 如今救元会又发动了民间力量，何大成算是插翅难逃。 终于，十月初三这一日，他被救元会的人抓住，还有他的四个妻妾，六个孩子，以及十一个下属。捆的结结实实只等送去显州了。 ------------ 第0310章 文虎 苏南丞最近为了找文虎，也是撒出去不少人。 此时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就有数，于是很快派人跟文虎的人接触。 双方接触的很愉快，没闹出事。所以很快就接上头了。 今年的十月，南方也冷。苏南丞已经穿上了棉衣。 苏南丞是派了郑成业带人去接触文虎，一早就吩咐了，对对方客气一点。 不过他也知道郑成业的性子，就是故意叫他去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也不像话。 此时，文虎在一处民居摆上茶点跟郑成业一行人见面。 被抓住的何大成一行人还在城外捆着。 “文先生，我们将军对您另眼相看，您也真是个英雄，这么长时间没抓住人，您这一出手，倒是手到擒来啊。”郑成业拱手。 “不敢不敢，在下是个粗人，承蒙大将军看得起。能为大将军做一点事，也是荣幸。”文虎道。 郑成业见他态度尚可，心情也好些。 他其实有点郁闷，恨自己没本事抓住那个破教主，叫别人抓住，这算什么事？ 不过这厮既然是大人要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想来，先生也拿到了我们将军的信吧？对于将军想见您这件事，怎么想的啊？” “大将军召唤，自然是要去的。之前就为了抓那何大成，如今人抓到了，自然要去见大将军。只是……过去我等湖涂，毕竟犯下了大罪。文虎死不足惜，只是下面的兄弟们却都有父母家小，实在……还得求大将军一句话啊。” 郑成业哼了一声：“如今知道是犯罪了？” 文虎憨笑，他的军师苏孟打圆场：“郑将军息怒，早年的湖涂不说也罢。如今我们是愿意归顺。若是有机会，自然愿意赎罪。只是下面的兄弟都是些老实的百姓子弟，都是一时的湖涂。这几年也没敢再犯错。咱们救元会的宗旨就是不对百姓出手。跟孔雀教那群人不一样。” “哼，这是自然。我们将军自然是知道你们还算做了些好事。但是，将军召见你，也是要叫人诟病的。朝中的事，你们不懂。就只怕如今朝中上折子反对的人就少不了。也是我们将军爱才。不然就你们这个救元会，还能对抗朝廷大军？” “是是是，将军说的很是。”苏孟忙道：“我等万没想到有如此机会，也是诚心归顺的。” 文虎点头：“是，只求大将军一句话，给下面兄弟们一个活路，我文虎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不皱眉。” “好了，这话见了大将军再说吧。我们大将军是个好人，你们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声吧？别说你们了，就是孔雀教那帮人，该放也会放的。”郑成业道。 “苏大将军的美名，我等是如雷贯耳的。就说种痘一事，便是天大的功绩。只凭此一件，我文虎就愿意追随。只求大将军瞧得上，我就愿意执鞭坠镫，永世追随！” 这回郑成业满意了：“既如此，就预备着吧。明日一早，就带着那群人随我一起去显州。” 】 如今南方几个城市都为平叛军让路，郑成业来见文虎这件事，本地官员也知道了。 说实话，青州官员都吓坏了，没想到啊，救元会的老大竟一直都在青州。 万幸此人不是孔雀神教那帮人，不然他们活不活了？ 郑成业带人去郊外，与本地驻军一起将那帮孔雀教的人接手，何大成真是貌不惊人。郑成业皱眉：“就这么个人？” “是啊，这就是孔雀神教的教主。号称神母之子。” “……这神母跟什么玩意儿生的他？”郑成业嘴角一抽：“锁起来，可别叫他死了，给他吃点东西喝点水。明日起程给我全乎的带走。” “将军放心吧，十二个时辰盯着，绝不叫这厮出事。” 当日无话，次日一早天不亮就起程。青州距离显州就一日多的路程。赶得快一点，入夜就能到了。 将何大成等几个重要的人放在囚车里锁着，其余人装在马车里。也是为了好带走。重兵护送，也不怕路上出事。 结果还真出了点事，孔雀神教这些年洗脑是真不白洗，如今有人还要劫囚车。 不过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些武艺稀松的，全都被拿下。 耽误了一会功夫，到了显州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 将犯人送去了地牢，苏南丞叫人安顿好了文虎一行人，明日再见吧。 倒是第一时间去地牢看了看这位教主。 苏南丞也是摇头：“人不可貌相啊。” 这么个矮小瘦弱长得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居然就是搅弄风雨十来年的孔雀神教教主？ “你们会倒霉的，神母一定会惩罚你们这些恶魔！大元要完了，要完了！你们这些人都会死！都会死！”跟着何大成的一个教众喊的声嘶力竭的。 反倒是何大成被抓住后，就不怎么说话了。显然他是不信这些的。 “这么灵？那你们那个神母怎么不救救你们？”苏四笑着问。 那人一滞，但是爆发了更厉害的一轮怒骂。 “连夜审问吧，别弄死，别伤了脸和四肢。咱们还得演一场戏呢。”苏南丞打了个哈欠，将身上的大氅拢好：“我可实在是累了，回去睡觉了。明早见见那位文先生。” 自然要审问，他们杀了不少朝廷官员和当地商户。这帮人，个个都是血债累累。 这样的一群人，竟然说自己是神母座下，简直荒谬之极。 什么神这么好杀戮？ 苏南丞跌进床榻瞎琢磨着，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这一次很幸运的没受伤，就是右手脱力，养了好久，至今还有点抖。不过渐渐就好了。 倒是齐将军受伤，腿被砍了一刀，至今不能下地。也是很危险。 第二天一早，文虎和苏孟就被带来了府衙候着。 苏南丞吃过早膳后才见他们。 大堂内，两个人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总算等来了人，忙不迭起身。 却不知哪一个是苏南丞，只能凭着衣裳和地位认。 走在最前面，气势逼人的年轻人就是吧？ ------------ 第0311章 山不转水转 只见那年轻男人约莫弱冠，面白如玉。身量颇高，却很是清瘦。 里头穿了一身银白的长袍，上绣着祥云双缡纹，外头披着一件狐皮大氅。确实很有气势，只是这样貌，与文虎想象中那个很厉害的苏大将军对不上。 这真不是哪一家出来体验民情的富家公子吗？ 不过想一下，这一位确实是侯府公子，自己如今也是侯爵。 反正文虎和苏孟都迟疑了一下才跪下来：“小人见过苏大将军。” “起来吧，这一位就是文虎文先生？”苏南丞看文虎。 此人一看就是个很能打的胡须大汉。 “是，小人就是文虎。承蒙大人召见，不胜荣幸。” “那另一位，就是文先生的军师苏先生？倒是与我同姓。”苏南丞过来南边就打听清楚了，这苏孟也是有些本事的。 “小人不敢当，只是一个不得志的书生罢了。”苏孟弯腰。 “不必如此拘束，文先生是个本事人。早几年我就听过你的大名。”苏南丞坐下来，示意他们也坐下。 “当年费将军平乱，可惜中途赶上了北夷人南下，所以没能一举消灭了你们。不过也好，倒是叫我见到了文先生。” “我还未亲口问，文先生可愿意归顺朝廷？如你这般人才，我是很看好的。” 文虎忙又跪下：“小人愿意，多谢将军。” “起来吧，既然愿意，眼下就是机会。江南太乱了，除了孔雀神教，还有几个大小帮会，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做的都是打家劫舍的生意。其实不过都是乌合之众。若是文先生果然愿意归顺朝廷，这些大小林立的教派，就是文先生下一步要做的事。朝廷会给你官职，给你钱粮，但是，你要做到将他们全都扫了。” “是，小人愿意。多谢将军给小人机会。”文虎早就想到了。 或者说，苏孟想到了，早就提醒了他。 平白无故，自然不可能从乱民成为朝廷官员，人家看好你，你也要有功劳有本事。 如今就是机会。 孔雀神教还有残党没抓住，下面的可以不追究，不过上头有明确职责的那些人，是都要抓住的。 其他大小教会帮派其实都不成气候，朝廷去剿就有点费时费力，但是叫救元会的人去，就正合适。 文虎既然答应，苏南丞就给朝廷上折子。 这点事，不算大事，还是好事。有成康侯一行人在，皇帝不可能不准。 朝廷出一点钱粮，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就能叫江南平定，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苏南丞自认确实看好文虎，这么一个没后台的勐人要是落在他手里，还不是如虎添翼？ 】 显州的事很顺利，朝廷已经发了调令，显州的大小官员基本都死了，没死的也被罢官。 所以基本要重组，苏南丞从苏英渠的信中看到了一个人，廖子清。 苏南丞眉峰一挑很有兴味。 程铭正在给他磨墨见他如此就问：“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苏南丞一弹信纸叫他看。 程铭看过也不解：“这也廖大人有什么不妥？” “这可真是山不转水转啊！想当年，我跟着东宫众位来显州查桉子的时候，这一位可是结结实实给了我一巴掌啊。”苏南丞好笑不已：“这位在皇子之间左右摇摆，看来没什么好结果。这不，如今要来任太守了。你说说，巧不巧？” 从二品到四品，这可真是没混好啊…… “既然是这样，岂不是很不妥？”程铭问。 “呵呵，无妨，这毕竟是朝廷的调令嘛。”苏南丞还是挺想见那人一面的。 其实当年他也被气得不轻，但是气过了也就那样了。 如今这人又要来，还是显州……不得不说，缘分啊。 除了这个太守，还有几个下面的官员，都是苏家一脉的。 此时不安排自己的人还等什么时候？至于这个廖子清，先见了再说吧。 此人清高成这样，还站错了队，如今大概也狂不起来了。 如今是该处置那些孔雀神教的人了。 几趟大刑过后，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除了几个被教义腌入味儿的湖涂蛋，其他人没有不怕大刑伺候的。 苏南丞接连派人出去，捣毁了几处他们的据点。 也收获了不少东西。 这几天城外营地将士们的伙食都不错。 苏南丞叫人去城中张贴告示，明日午时，在城中处置孔雀教的人。请城中百姓观看。 时间过去这么久，其实百姓们也等着呢。 此时大堂里，将军们都在，受伤的齐将军也被人扶着过来了。 “朝廷只说是杀了，大将军可是有别的想法？”鱼将军问。 “我确实有些想法，他们能组织起六万人的军队，可见还是有不少愚民的手段。只是杀了，只怕那些信他们的人还是信。甚至更加仇恨朝廷。不如咱们做一场戏，好歹叫城中百姓知道，这就是一群骗子。省的以后还有人要学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办。 苏南丞笑道：“诸位将军别担心，反正人跑不了，最差就是一刀砍了。” 鱼将军笑着问：“近来，听说将军找了不少人，都是与孔雀神教有关的，可是就用在今日？” “正是，江南的流言甚嚣尘上，对朝廷和陛下的威名实在是有损。既如此，咱们也不能不管。如果咱们走了，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又有孔雀神教的人冒出来，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冒出来，那咱们这一趟损兵折将的图什么？既然平乱，不敢说永久平，至少也得保证安稳几年吧？”苏南丞道。 “将军宅心仁厚啊。”齐将军叹气。 他如今是真的有点服了，这一位至少是敢杀敢拼。 事实上，苏南丞的幸运是自己赚来的。他之前去雄山关主持种痘，真是个天大的正确决定。 也因此，他此番带兵也有这件事的影响，所以一开始就没有遭遇下面的将士们不服管教为难他的事。 或者说，将军们是不服气的，但是小兵们对他观感还行。 恩威并施，他也算征服了这些人。 ------------ 第0312章 演戏 所以苏南丞吃到了名声带来的红利，就更不会放过这群反贼。 明日，就该是踩着这群反贼再赚一些名声。 顺带手，给那廖子清也挖个坑。当年言语上的一些打压，他是不至于反唇相讥的，几句难听的话不算什么。这不是天道轮回么，他直接给那人来个厉害的。 后悔去吧。 大概是之前刚拿回显州开始，苏南丞每一天都会叫人去城中一处宽阔地方贴告示。 从攻下显州开始，是说先排查城中乱党，然后叫百姓们都不要乱跑。 然后是说跑出去的百姓们都可以回来了，登记过就行。 然后直到派人去抓孔雀神教教主，以及抓教众，抓到了哪一些云云。 直到抓到了教主何大成。 所以每天都有人看告示，就跟连续剧似得。大家还是很感兴趣的。 今日一早，早就聚集在城中心广场等着处置孔雀神教的人了。 “大人，您要找的人都已经安顿好了。”马三道。 苏南丞点头：“那就带着走吧，把那几个人带出来，小心一点别出事。外围都看住了吧？” “放心吧大人，就算有不怕死的敢来劫法场，咱们保准叫他们有去无回。”马三笑道。 “哟，你这是盼着他们来呢？”苏南丞笑问。 “嗨，真来了当着全城的面把他们拿下不好？” 苏南丞点头：“行，不过今日最好别出事，我这大戏都还没开场呢。” 马三几个都应了。 很快，众人就到了城中广场，里外都是兵，老百姓们都在后头等着看热闹。等拉着犯人的囚车终于过来，大家都骚动起来。 其实对于百姓来说，他们也没见过孔雀神教的教主长什么样子啊。 该来的都来了，苏南丞叫人将一行人带上高台。 “显州的百姓们，眼前这几位都是江南地界遭受过孔雀神教残害的人们。跟你们一样，都是百姓。或许家境好一些。有些银钱，可如今他们无一不是家破人亡家财散尽。接下来，诸位就听一听他们的故事吧。” 苏南丞一抬手，一个老头就激动的开口：“我是浦江人，孔雀教不是人，不是人啊！他们趁着夜里冲进我家打劫，杀了我四个儿子，奸污了我的女儿和儿媳……抢走了所有的钱，又放火烧了我的房子……” 他一边哭一边说，说那些孔雀神教的人还有蒙面的。 他还没全说完，就又有一个老婆子开口，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渐渐的，人群中就有人开始附和：“这个人我见过，是我表姑妈他们那边的人，这水真事啊！以前咱们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只当是土匪，可城里怎么进去土匪了？原来是孔雀教的人？” 上头讲故事的有三十来个人，下面恰好‘认识’或者‘知道’的，就有十几个。 不是亲戚那边的，就是去亲戚那边见过的，要么就是听说过这个人。 其实苏南丞没作假，这群人确实就是被孔雀教害了的。不过这人群中认识的人就有水分了。 不排除确实有人认识的，因为三十多人里也有显州的。 有这些人说了这些话，百姓们全都信了，渐渐开始骂那孔雀神教不是人。 之前大家是半信半疑，毕竟他们说的神乎其神的，如今的人迷信，怎么也要信。 不然之前他们也拉不起六万人的队伍来。 如今这一说，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也有了。 既然孔雀神母那么厉害，怎么从不见什么神迹？ 这就是苏南丞接下来要说的，他叫自己的下属里一个嘴皮子特别熘的又说了方琪他们家的事，一个从京城回到江南养老的朝廷大臣，被孔雀神教灭门。 这听着都吓人。 老百姓们会想，一个大官都会被灭门，那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是更危险？ 就这时候，苏南丞又抛出一个大雷：“宫中供奉的上师们早已算出，江南十年前就有魔星降世附身在恶人身上。乡亲们，你们想想，这十年来，日子是不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下面人窃窃私语，可不是么，其实不一定就是十年，但是明摆着这十年就是不好过。 苏南丞抬手往下压，叫众人安静些：“不知诸位乡亲们可认识我？” 他一笑：“我姓苏，京城人士，很多年前来过显州。当年险些被孔雀神教的人烧死。当初我们一行人，可都是朝廷命官啊，是来查桉子的，当年个贪官姚太守你们还记得吧？结果回程的时候险些被烧死。” 下面立马就有人说知道姚太守，这可太知道了。 等大家说差不多了，郑成业大声道：“怕你们不认识我们大将军！此番来平乱的就是我们苏大将军，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吧？北方军中去年时候起了天花，我们大将军是钦差，受了陛下的旨意，赶赴军中主持种痘。才使得北方雄山关的将士们能够安全无虞。” 这话一说，在现场的当兵的就喊着说知道，各种与有荣焉。 百姓们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知道的就激动的给不知道的讲。 主要是天花啊，能治好天花的人，那还是人？那是神仙啊！ 这一会功夫，苏南丞说的话，下面人就信了九成。 这时候，苏南丞叫人将孔雀神教那群人提上来。 “乡亲们，这就是孔雀神教的教主，叫何大成。兴州府人士，今年四十一。说来也巧了，他说他是孔雀神母的化身，可是偏就有人恩认识他。他如今妻妾成群，可认识他的人都说，老家他可是有妻子的。那可怜的女人被山匪杀了。那女子可是替他孝敬了爹娘，替二老守孝送葬的。虽说没生育，可这厮发迹了以后，就把发妻抛弃。那女子死的可怜又蹊跷啊。” 下面的很多人一下就炸了，大声喊着怕不就是这人杀了妻子？ 何大成面色灰白，此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救了，不挣扎。 倒是他下面的几个教众这会子不服气，大喊着谁敢杀了教主，一定会有报应云云。 可惜苏南丞这一番洗脑太过立竿见影，谁见过这个？ ------------ 第0313章 名声 大家心里就一句话，谁家的神没事就灭别人家的门啊？ 人群中有人疑惑：“这人别就是那个魔星？” “对呀，这是被附身了是不是？” 一向是孔雀神教的人用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唬人，如今反过来，对他们也是一样的管用。 杀了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多事，集结了六万人，几天就被朝廷大军打败了。 这也不像什么神能做出来的事儿嘛。 一旦有这个想法，那再去杀他们就不光是杀了几个反贼，而是彻底的为民除害啊。 老百姓们看着这灰蒙蒙的天，就算江南没有七月下大雪，那也是冷的厉害的，从七月至今就没见过太阳。 有人再一引导，这帮人可不就是那时候开始起兵造反的？ 魔星实锤了。 因果关系是因为天气变化导致天下乱象所以有人起义，但是你要反过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混淆一下也说得通，前面那么多东西左证不是？ 那些叫嚣着的教众现在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苏南丞叫人将这群人按在台上一个个压在断头台上。 “本将今日，亲斩此魔星，若是有什么报应与后果，本将不信他能伤到我。”苏南丞一笑从刽子手那接了砍刀。 之前他就询问过了，怎么砍怎么利索。毕竟人的骨头也是很硬的。一刀下去要是砍的不对，就砍不断。 下面人都激动的叫起来，各种夸苏将军，各种叫苏将军快杀了这个人。 苏南丞今日穿的就是盔甲，盔甲昨日叫小兵仔细清理擦洗过，金灿灿的。 就算没有阳光，也是亮的。 因为没了阳光，如今只能估算时间，所以大概到了午时。这群人就该上路了。 苏南丞举起砍刀大声道：“敢祸害我大元百姓，尔等罪该万死！死后定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一刀砍下。 那个头颅滚出去的时候，苏南丞忽然想起了姚实槟。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想起那热血喷射在脸上的感觉。 那一瞬间，大脑是迟滞的，嗅觉也有一瞬间失灵。 要过一会，才能闻到血液的味道。 而此时此刻，他又一次叫热血喷在了脸上，混着周围被砍头的那些孔雀神教教众的血，鼻腔中血液的味道浓的叫人不适。 但是，他再没有当年那么怕。 下面有人欢呼，有人说果然苏将军是神庇佑的人，杀了这个魔鬼。 苏南丞等众人尽兴了才道：“乡亲们，你们真的受苦了。这些反贼来显州的时候，也杀了不少本地官员与富商，他们也可怜啊。本将做主，用这些畜生盘剥来的财富，为本地那些惨死的官员修葺坟茔。被他们害了的如果还有家人，就来找本将。那些无主金银，全都用来修葺城中损毁的建筑。” “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明日起，一家可以来府衙领取五斤米，五斤面，若是家中还有三岁幼子，无论男女，本将还赏五百钱。若是家中有八十以上老人的，赏一千钱。” 这话一说，下面人更激动了，肉眼可见的给钱给米粮，谁不高兴？ 当即就有人跪下来谢恩。 百姓跪当官的，这是当下不变的规矩。 如今就算是有人还有别的心思也消停了。 杀了这一群孔雀神教的人，眼下是顺应民意。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孔雀神教的人冒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朝廷已经明白的将这个教定义为邪教，害人杀人的那种。 百姓们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会排斥它了。 等今日的事结束了，李将军和齐将军也就象征性的问了问：“粮食发下去也不少，这事大将军也要慎重。” “放心，之前那帮人将城中粮食都集中到了一起，有的是显州府的屯粮，但是我看了府衙账簿，屯粮几乎没有多少了。其余都是本地那些官员和富商家里的囤货，他们把人家杀了全抢走了。我如今分出去一些，也是为那些死去的人积德。” 分不完，剩下的当然拉军中啊。不然叫下面人饿着吗？ 这段时间，下面小兵对他的崇拜是直线上升。 不过一味的施恩是不行的，苏南丞前几日就处置了几个攻城期间有问题的，怯战的，耽误事的。以及进城后偷藏了银钱的。 都是严正典型，一点都没留情面。 齐将军笑道：“苏大将军行事妥帖啊。” 等他们出去走远了，李将军拐着腿叹气：“大将军哪都好，就是年轻。他如今这么做，后头过来的太守怎么办？” 你把钱粮都花出去了，后头来的官员怎么办事？ 去民间搜刮？人家打仗的将军来了还给钱，你新官上任就搜刮百姓？你还有个好吗？ 再说了，你钱粮都花出去了，到时候新官来了怎么说呢？ 你就算都有理由，到时候不也结仇了？这不是为难人么？ “或许大将军有自己的想法吧？没事，有苏太师和苏家呢。”齐将军一笑道。 “这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李将军摇摇头。 “两位将军不必担心，依我看，大将军有成算的很呢。”鱼将军摸摸胡子：“他是年轻，可不是个意气用事的。或许就是有什么安排，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一时想不透也是有的。” 事实上，鱼将军想的很透，虽然他也不解，但是他觉得苏南丞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不是单纯的做好事。 众人也就不再说了，确实，他们是来平乱的，这些事，他苏持玉有跟陛下的密旨能随便做，他们多插手一点都有可能闹出麻烦来。 这几个将军，谁也没有苏家那种家族撑着。但凡有，也不可能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了主将还没话说吧？ 程铭给苏南丞手腕上了药油揉着：“廖太守过来，怕是要气死了。” “就算他为当年那几句混账话买单了。”苏南丞轻笑：“其实我是懒得记仇的，但是你看看，这人要撞到我这里，那还不顺手来一下子？” 至于主要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收买人心。显州百姓如今可记住了定襄候苏大将军这个人。亲手斩杀了孔雀神教教主的男人啊。 ------------ 第0314章 烂摊子 如今还在路上的廖大人可不知道前头是个彻底的烂摊子。不过已经有各地调任的官员陆续往这边来了。 分粮食，发钱，这两件大事自然热闹。 苏南丞调了不少人进城维持秩序。老百姓们都欢喜的很，排着队都按照家庭登记了。 家里有没有孩子老人也简单，有就带来。 实在出不来的，找人证明，要是假的那可是要下大牢的。所以这件事也好解决。 于是，等廖太守终于到任就发现府库里真的是干净极了。 当然了，苏南丞也没全用完，大多数是运送去了城外军营。也给他留了一点周转。 至于金银财宝你别想了，那是我们提着脑袋打败了乱军得的战利品。你一个新来的，你说是你的能行？这是要送回京城的。 陛下最爱抄家，这种孔雀神教替他抄家的好处他巴不得。 至于说经手的人贪墨了没有，这个时间差就在这里，廖太守也没什么好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何况此番见了苏南丞，他果然态度很好，一口一个苏大将军，对于当年的事，那是只字不提。更不说自己来过显州。 他来了，交接一番后，苏南丞也就不会住府衙了。 军政还是分开的，他们如今是平乱军，虽然圣上暂时还没下旨叫他们走，不过想必是快了。 苏南丞这收买人心的举动也做的差不多了，走了也不可惜。 廖子清邀请苏南丞一行人去酒楼，酒楼也是刚恢复了营业，东西还不全呢。 下面的将军们看苏南丞的意思，他要是不去，那大家就得考虑一下去不去了。 李将军与廖子清是认识并且有些交情的，但是也不深。要是苏南丞不去，他都想着自己是不是找个理由，比如伤势未愈之类的就不去？ 结果，苏南丞倒是没拒绝。 夜里，繁华楼里热闹的很，也有歌舞表演，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就都聚集出来了。 明显这座城前些时候还被乱军占据呢。 廖子清举杯：“将军们这些时候劳累了，打了胜仗还要替下官管理庶务，实在是辛劳。下官敬苏大将军和诸位将军一杯。下官满饮，将军们随意。” 苏南丞举杯：“廖大人客气了，都是应该的。同朝为官，说什么替大人管理呢。” 他也干了一杯，他干了众人也都干了。 气氛很是不错。 当年那些话，苏南丞也不会提起。能动手就不哔哔。 回头大军开拔拍屁股走人，廖子清且有一阵子手忙脚乱的。 苏南丞发钱发粮，还给城中故去的不少人修坟埋葬，而新上任的廖太守一来就要搜刮，那他就坐不稳。 如今这边的官员都是从各处调任，谁跟谁都不是熟人，但是却有苏氏门下。 如果廖子清闹出民愤，不用老百姓对付他，自有他手下的官员们盯着。 干死熊猫我就是国宝，什么时候都别小看手下的人。 所以这条路他不敢走也不能走，至少到来年夏收他肯定不敢。 不敢就好办，事儿一大堆，他没钱没粮食怎么解决吧？ 问朝廷要么？你一上任就要钱，看户部和吏部怎么说？ 所以有这个前提在，苏南丞的酒喝的很轻松。 也就是喝酒吃菜，如今再是闹的热闹，也不好就闹出声色犬马的事来，面的叫人参一本。 回到住处，程铭伺候苏南丞更衣笑道：“廖太守客气的很，真瞧不出当年对您如何不客气。” “吃教训了吧？这几年反复横跳他也没得什么实惠，先帝时候他还官运亨通。如今陛下不认识他，他这官职也是不升反倒降了，再不长进不是更惨？我还以为他会在酒桌上叫我留粮食呢。” “那他不会那么天真吧，您都把粮食送军中了，再拿出来就是得罪人。分给百姓的也是一样的，都分出去了还能要回来？”程铭笑着伺候苏南丞：“依小的看，他就是怕您，怕得罪的更深。又不好提起当年的事，叫您尴尬。搞不好等您要走的时候，他就专门找您来道歉了。” 也是他廖子清的靠山倒了。苏家如今能轻易掌控权力，无非是因为一轮一轮的打击下，以前那些人都作古了。 废太子谋逆杀了一回，北夷人来杀了一回，跟着先帝被抓走又是一回，当今登基放下去一回，曹正徳牵扯一回，这一下接一下，都是大动作，就算有些老臣厉害能屹立不倒，也难保不利益受损。 苏家抓住了机会，才有今日地位罢了。 京城里，只知道显州如今平顺了，具体的小细节当然不知。 成康侯这几日有些咳嗽，这天气一直都这样，很多人都病了。 他每天都要喝药，家里人也很是紧张。 苏南丞不在家，如今他二哥，四哥，五哥，六哥全都不在家。 丰竹君送了她祖父，也不敢不去成康侯府请安拜见。她是孙媳妇，给祖父侍疾自然不现实，但是总要探望。 倒是着实忙得不轻。 宫中皇帝前几天高兴的不得了，就因为苏南丞旗开得胜。这几天就继续沉溺于后宫美人的怀抱。 早朝是不会去的。 成康侯散朝后就回府了，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万事先休息吧。 才回府，就有几位靠拢苏家的大臣来探望，说是探望，也有商议事情的意思。 说完了正事儿，就说起皇帝来了。 “太师，下官得了个信儿，陛下如今一天两颗丸药，早晚各一颗，说是服食后精神百倍……没有一夜没有妃嫔伺候。虽说身为皇帝，理应是要开枝散叶，但是……自打陛下登基，并不见后宫有皇子公主诞生。如今这般不顾身子，恐怕不是长久之象啊。”通政使刘大人摇头。 瞬间有人附和：“是啊，哪有这么吃药的？须知是要三分毒，尤其是那道士不知怎么做的药丸子，陛下如今越发是连太医都不信了。身子不适只管找那个鹤元子，长久下来，如何使得？” “是啊，太师您还是要规劝陛下，如此下去陛下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道是真的着急，还是做戏。 ------------ 第0315章 不听劝 成康侯叹气：“怎么不劝，只是陛下不肯听啊。唐太师前些时候参鹤元子，你们也瞧见陛下的态度了。如今咱们还能如何？” “唉，先帝在时，宫中几个上师虽说也玄之又玄，倒是不弄什么药丸子给先帝。”先帝求长生，是寻仙问道，另一种作法。 如今这一位，一心只在女人肚皮上驰骋，这么下去还有几年啊？ “是否也该叫陛下立下太子了？”刘大人道。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如今要立只有三皇子…… “三皇子殿下的功课……”成康侯摇头。 他母妃就是因为太蠢，才把整个孙家葬送了。这孩子不愧是亲生的。 也不聪明，如今又因为他母妃死了，父皇厌恶不宠爱，导致成日里战战兢兢的，活的十分窝囊。 四皇子又天生残疾，陛下如今这么放纵都没有子嗣，这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谋划了。如今天气变化太大，北边各地都不安稳。南方暂时还是好的，刚经过一场战事，总算安定了，但是更难的日子才来啊。今年北边不知要冻死多少人。一旦开春儿后北夷人要南下，那才是最难的时候啊。”成康侯摇头。 众人也是十分唏嘘，如今十月天，已经冷的异常。 这个寒冬注定难熬，秋天时候没有收粮食，多少百姓家里断顿了？朝廷虽然也赈灾，但是这样大的灾情哪能赈的过来？ 这个冬天确实就要熬不住了。 苏南丞一行人接到圣旨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底。 终于可以回京，大家都是高兴的。 齐将军带来的兵马暂时还不走，他们本来就是江南的驻军，暂时就在显州外驻扎着等年后撤走。也因此，齐将军此番暂时不去京城，不过该他的封赏也不会少的。 李将军鱼将军等人与苏南丞一行要北上。 大家告别后拔营走的时候，还有一些小兵来给苏南丞磕头。 临走那一日，城中百姓自发来送，也是喊着苏大将军保重。 苏南丞没有穿盔甲，他穿了一身银白长袍，披着黑色的斗篷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着百姓们挥手：“诸位都回去吧，回去好好过日子，不管多艰难，咱们都得熬过去啊。” 他言辞恳切，叫人听着都觉得舍不得他走。 有读书人将这一幕画下来，传着传着，苏大将军就在显州百姓们的口中变了味儿，竟是还衍生出了话本子。 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从显州出发往北，天气是越走越冷。大队伍是要回运城的，不过将军们都要先去京城，在运城耽误了几日，等着众人安顿好了兵马，一起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这就很近了，有用了七八日回到了京城，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六，天冷的很。 冬日的雪已经下了两场，寒风瑟瑟，不过天好像倒是比走的时候要透彻一些。 还是阴沉，但是隐约是快要天晴了的样子。 直奔皇宫，苏南丞一行人跪在皇帝跟前。 几个月不见，苏南丞发现皇帝变化有点明显，老了些，沧桑了些。 看着虚弱了不少。 皇帝欣喜，不过这回苏南丞的官职也到了一品，再往上也就只能给虚职了。就加封了个威武将军的一品官衔。 爵位暂时是不会动了，他祖父才是侯爵，他这里也不好越过封公爵。 赏赐是不会少的，这一次出去打仗，太顺利了，皇帝觉得这也是他自己的功绩啊，自然是高兴的。 宫中还要摆下宫宴，不过苏南丞还是有时间回府更衣的。 换了衣裳，顾不得别的，先与丰竹君一道往永安伯府上去。如今袭爵的就是丰竹君的父亲丰行舟。 他从南边回来，从宫里出来就来拜见，丰家自然很是觉得高兴。 苏南丞在家祠中给老永安伯行大礼叩头上香，口称不孝。 丰行舟扶起他：“你是为国征战，并非不孝。老爷子身前也叫我们万不能打搅你。贤婿啊，你的心我都知道。不必愧疚。” 苏南丞这头磕的也不算作假，故去的永安伯是个活的清醒的人，不爱与这个浑浊世道搅合。 他本人对他还是很敬重的。 “岳父大人此番可是要守孝满了？”苏南丞问。 “理应如此的，只是……道州也确实离不开人。陛下的意思是，叫我守三个月就回去。我也想着就这样吧。父亲生前也有话，不叫我们守着太久了。”丰行舟也给他父亲上了一炷香：“听话也算孝顺了。” “小婿也觉得该是如此，如今北方乱象频生，岳父大人还是要回到任上才对。” 众人回正堂说话，丰家所有人对苏南丞都很是客气热情，不管是因他善待丰竹君，还是因他如今地位。 就在丰家待了几个时辰，苏南丞就不得赶着进宫。 也带着丰竹君，在马车里，丰竹君道：“好在晚上回来就能歇着。明日想必还是忙。夫君实在劳累了。” 苏南丞叹气将头放在她肩头：“是真的累啊，不知娘子可有‘悔教夫婿觅封侯’？” “不会，我只是心疼你如今真是累极了。受伤了没有？信中你也只说你无事，我却担心。做梦也是梦见你伤着了。”丰竹君捏着他的手。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不过都是小伤，不碍事。已经都好了。”苏南丞长长的叹口气，舒舒服服压在她身上。 对于丰竹君来说，这个重量显然是有点超过了，不过她也没推人，这样很踏实。 过了一会，苏南丞换了个姿势抱住她：“你也累坏了吧？看着就清减了不少，等过几日闲下来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别伤心了，人老了，总有那么一日。心里念着就好。” 丰竹君点头：“我都知道。” 到底也是有夫君有子嗣的人了，伤心也要过日子。 到了宫外，夫妇两个整理好衣裳下车进宫赴宴。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自不必说，两口子笑的脸都酸了。一晚上光说客气话了。 终于回府，苏南丞只想热乎乎的吃上一碗面，然后睡个昏天黑地。别的什么都要往后推了。 ------------ 第0316章 匪类 次日一早就赶着上朝，然后又去成康侯府，亲自伺候汤药。这几日成康侯确实病的有点厉害，早朝都没来。 “看着这天气，比孙儿走的时候亮堂了，估摸着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苏南丞道。 “唉，一个冬天过去，还不知如何。如今北方不少地方都有百姓闹事。”成康侯道。 “是啊，你二哥来信，说川宁府那边也是一样的乱。官府无力赈灾，这才开始啊。”苏英渠叹气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成康侯扶着苏南丞的手往后靠了一下：“好在南边还能过。如今北夷也不好过的很，只要他们不趁着这时候闹事就好。” 苏南丞沉默了一会后道：“就算是饿死了人，也不能叫北方军队没吃的。” 哪怕饿死再多的人，也不能叫北夷人打进来。 一旦打进来，这一回是绝对不可能再把他们赶出去。 大元就此亡国就是一定。 成康侯手紧了紧：“你说的对。” 只是他们祖孙都默契的没有说，是饿死多少人？ 今年这个寒冬，是势必会饿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的啊…… 就在这一瞬间，苏英渠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儿子跟自己的父亲更能想到一起。也更心狠…… “如今孙儿回来，好歹也有些用处。祖父就好好养病，朝中的事，能推开的就先推开吧。”苏南丞给成康侯拉好毯子：“家中全靠祖父。” “是啊父亲，老七回来也是顶用的。您就好好养几日，别去上朝了，政务阁有事，他们自会来家里找您。”苏英渠道。 “好好好，都听你们的。我也没那么严重，死不了。”成康侯笑了笑。 确实是病的有点严重，不过也不是治不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是了。 成康侯精神不济，就叫他们父子去了。 在苏英渠的书房里，他也是夸苏南丞。如今苏南丞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跟以前又不一样了。 在所有的眼里，都不一样了。 “都督府已经修建好了，如今你又立功，正好把你手下那些人提拔起来。至于你自己，如今加封了威武将军，也不错了。再往高处走，也有些太快了。” “父亲说的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苏南丞对他一笑：“这些时候父亲身子好不好？瞧着也有些面色苍白。” “天天不见阳光，谁不苍白？”苏英渠还是受用儿子的关心的。 “这算不得什么，你坐下说话。” 父子两个坐着说起这段时间朝中的事。 苏英渠皱眉：“宫中消息，陛下如今太过痴迷丹药，实在不是好事。” 苏南丞也知道这件事点头道：“这事儿子也是知道一些，不过咱们劝不了了。” “自然，能劝也不必咱们劝。只是如此下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苏英渠皱眉：“太子都没立下。” “是啊，这事是该提上日程了。”看皇帝这个样子，就算后宫还能有皇子出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跟他说了一会话，苏南丞又去后院请安。 下午时候才去了城防营。 下面人许久没见自家大人，自然高兴，纷纷问好。 苏南丞单独跟吴三灯说话。 “大人，您叫卑职盯着的都盯着呢，京中暂时没什么异常的。三皇子那有咱们的人，都照看着呢。” 自打出事皇帝就把三皇子丢宫外头住着了。 “那就好，这几日我就要搬去都督府了。你以后来往也方便了。”苏南丞道：“后头咱们还有不少事做。” “大人说的是，后头的日子不好过啊。” 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确实是不好过啊。 苏南丞安排好了手头的事，也没急着去都督府。 等着皇帝召见。 果然，月底的时候皇帝召见他进宫说话，皇帝确实沧桑了不少。 只是华丽的衣着盖着，不太明显。 苏南丞照例是行大礼的：“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起来，你可是功臣！朕听闻你大胜那一日高兴的很呢。”安帝笑着叫人扶着他起身：“实在是辛苦卿了，这几日朕特地没叫你，你休息的好不好？” “臣多谢陛下体恤，臣还年轻，不敢说疲累，回京后听闻都督府已经休整好。手头事也不少，臣虽然也休息，但是不敢耽误了大事。”苏南丞道。 “你这老实的，休息几日也不碍事。这就回去休息几天吧。” “是，臣听陛下的。”苏南丞腼腆一笑。 “你叫人送进宫的那些东西，朕看了。这孔雀教的逆贼们真不是东西。打着救国救民的幌子，倒是会抢掠。”安帝冷哼。 “是啊，他们算什么救国救民？咱们大元唯一能说救国救民的，只有陛下。百姓们担忧生计便也就是了。”苏南丞道。 这话当然顺耳，安帝听着就满足了。可不么，除了天命皇帝，谁有权利说什么救国救民呢？ “对了，你说的那个文虎是吧？一个匪类，怎么你看着不错？”安帝问。 “陛下，臣折子中或许是没说明白，是臣的不是。这文虎是乱民出身，不过为人也算正直。一向不戕害百姓的。此人多行善举，在江南地界颇有些人望。孔雀教众人已经伏诛，这文虎却可以留用。他已经归顺，南边还有不少匪类。叫他去打，朝廷也没损失。” “若是果然有些本事，陛下就赏他做个小官，也是美谈。更叫江南地界的百姓称颂您的贤德。” 苏南丞这话也是意有所指，陛下您的口碑在江南烂大街了。 好在皇帝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嗯了一声：“也罢，这是小事，就由你监督办理便是了。” “臣多谢陛下信任。”苏南丞忙道。 “好了，这也快午时了，你就留在宫里，陪着朕用一顿午膳吧。咱们君臣可是鲜少一道用膳啊。”安帝笑呵呵的，对这件事很期待。 “臣多谢陛下厚爱！”苏南丞又行礼。 午膳摆在大庆殿后殿，皇帝的午膳本就丰盛，今日又留了人，自然更丰盛。 几十道菜都不算最多的时候。 ------------ 第0317章 收人 想想饥民，苏南丞也只能叹气。不过他是一句也不会说的。 吃了午膳，皇帝又叫苏南丞陪他欣赏了一番字画。如今是冬日，又加上这几个月不见阳光，御花园里的花草已经没法看了。 也只能欣赏书画。 直到黄昏时候，苏南丞才出宫。 第二天，他亲自去兵部找李尚书说文虎这件事。 粮食，他已经分了一些过去，但是军备还没有。 李尚书客气的很：“哎呀，苏大将军啊，你说说，我跟你祖父一辈儿的人。全家没有你这么一个出息人啊。” “李大人客气了，您是长辈，我有不少地方都要学您的。”苏南丞笑道。 两个人客套了一会，苏南丞就把正事儿说了。 “这事既然是陛下点了头，自然是没问题。不过这军备……有是有，不知你要多少？恕我直言，毕竟是一帮子乱民啊，这要是给多了，也是有后患啊。” “不需要多。他们只是去剿匪，意思意思有个两三千套就可以了。只是不能以次充好，战死了是他们无能。咱们既然已经收了人，就不能不把他们当人。”苏南丞道。 李尚书摸摸胡子：“这倒是好说。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不能耽误你的事。这就下个手令，叫下面人尽快办。这送去的人，你看……” “自然兵部牵头，不过毕竟是我收的人，我也派个人去您看如何？”苏南丞问。 “如此正好，这面上交接就兵部的人来办。私底下怎么说，就由你的人来办。如此两不耽误，你看如何？”李尚书也不打磕巴。 “甚好，多谢李大人。”苏南丞起身作揖。 “客气客气，你祖父身子好些了？这些日子熬的，可叫他好生休息几日吧。” “多谢您关心，祖父还好，就是年岁大了，免得有些病痛。加之天气实在不好，您也要保重。什么比身子要紧呢？”苏南丞道。 “说的是，说的是啊。苏将军回去转告老侯爷，好生养着。我就不去惊动了。” 苏南丞自然应了好。 就这么几个人，军备，钱粮都给到位。户部要钱就好办，虽说户部如今也是穷的要死了，不过陛下答应了的事，还是好办的。 就是钱不多。 手下刚回来的人就不动了，苏南丞直接叫吴三灯带人去一趟。 免得出现送去的东西被人克扣的屁事。这帮人，苏南丞还是很看好的，主要是那个文虎与苏孟。 时间匆匆，年底下，武器，钱，粮食都送到，文虎都有点意外。 他客客气气的跟吴三灯说话，感谢苏南丞。 不光是这些，苏南丞还叫吴三灯带来了吏部的文书，如今封了文虎一个六品的将军。他军师暂时没有官职。手下几个人倒是也有了七品八品的官职。 “大人有言在先，只要将军能旗开得胜，日后前途自然是青云直上。” “多谢大人！”文虎对着京城方向拜。 “此番也带来了几位朝廷里的监军，放心，他们都是大人的人，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好好干，早些清理干净这些地方。将来回京任职也好，是留在江南也罢，再也不是匪类了。”吴三灯很会说话，自然是叫文虎一行人舒服的。 文虎手下的人看着这些，也是有信心，能叫朝廷收编谁愿意做什么救元会的教众呢？ 这个年，过的不怎么安稳。 唐皇后病了，病的还不轻。年纪轻轻的，竟是病的起不来身。 毕竟是个皇后，皇帝是不宠爱不喜欢但是不能不管啊。 皇后不能出席宫宴，那臣子们也要低调些。加上不少难民已经往京城来，城防营最近天天盯着，城里的人也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没什么心情过年了。 除夕一早就开始下雪，苏南丞和丰竹君带着家里人回去过年。 两岁的寿儿被奶娘抱着走在爹娘身后，如今要先祭祖。 等回到正院时候，丰竹君心疼孩子，犹豫着要不要叫人先抱去暖一下，这里还是不够暖和。 “把孩子先抱回去吧。”苏南丞虽然没那么细心，不过看出丰竹君着急了。 “小的都抱回去，今日天冷，别冻着。”成康侯道。 寿儿这一辈儿的孩子也不少，瞬间就抱走好几个。 孩子抱走也不耽误大人过年。外头是不大好，不过成康侯府还算热闹。 只是人不全，但是半大的孩子倒是多，也就不会冷清。 初一开始，苏南丞就忙起来。来府里拜年的人不少。 往年他是要住到十五的，今年不行，有些人，比如说都督府的人来成康侯府拜年叫人看着就有点过分了。 虽说苏家是一体，可成康侯这个太师毕竟是文官又是帝师，还是两朝老臣。 再叫都督府这群武官天天拜见，怎么都有点不合适。 所以初三后，苏南丞就先回去住了。十五再来呗。 除了他下属，其余来拜年的也不少，其中就有骆川贤。 如今苏南丞的地位是比他高的多了。 “一直没好好谢你，要不是你替我说话，我这官职真就丢了。也没好好贺喜你升官，大胜仗。今日合适，不如好好喝一杯如何？”骆川贤究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他就算主动来拜年，到底是不会低头。 苏南丞也不需要他低头，与他一如既往：“小侯爷请，还有不应的？只管叫人来叫我一声不就是了？” “你如今什么地位？我敢这么造次？”骆川贤适当的玩笑。 “小侯爷莫要说这话，过去不好意思，今时今日总归敢说你我是朋友了。”苏南丞道。 “你也别叫我小侯爷了，你自己是个侯爷。”骆川贤摇摇头：“我比你大，就占便宜做你兄长吧。” “求之不得，秀之兄。”苏南丞从善如流。 “啧，字就不必叫了，我可不喜欢。”骆川贤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字。 “哈哈哈，那就贤兄如何？” 又不是直接叫名字不敬，又叫人以为他只是称呼他贤。 “好得很，走吧，知道你累着了，咱们今日就好好乐一天去。”骆川贤起身。 就算没有以前那么爱好美色，他依旧是喜欢那声色场所的。 ------------ 第0318章 绝不可能 不管外头怎么乱，明月楼里，依旧是衣香鬓影，弦歌雅乐。阑 “贤兄怎么看起来心情这样差？”苏南丞给他倒酒。 “家母身子不大好。”骆川贤道。 “长公主殿下也病了？最近几个月天气实在是不好，人身子都不健康。太医看了没有？怎么说的？” “只说时气不好。也没什么大事，我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心烦。”骆川贤叹口气：“你要问我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出。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好。” “哪里都不好……”苏南丞重复了一遍这话，轻轻摇头靠着软椅把自己放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京城已经很好了。北方，已经很多人吃不上饭。而今刚过年，天气还严寒。持续到了三月里，怕是更不知如何过。”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不过是将来史书上的八个字罢了…… 可对于当下的人来说，那是残酷的事实。阑 骆川贤没有接这话，只是又灌了一杯酒，沉默的给自己又添上一杯。 弹琴的姑娘一曲结束，走出来无声的福身。 然后跪坐在两个人身侧给他们添酒，夹菜。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早就听见了两位大人说什么话，自然不会不开眼的来打搅。 “这我都知道，我如今想着，就怕北夷要生乱。” “难保，他们国内灾情更严重。”苏南丞叹口气：“这几年，真是没个好。” 那姑娘终究是开口：“将军，会打仗吗？”阑 她是真的怕，当年北夷人冲进京城，她们躲在一个小屋子里，还好没被害。可是被杀了的姐妹也不少啊。 “总不会叫他们打进京城来，再进来，别说你怕，我们也活不成了。”苏南丞笑了笑。 “是，多谢将军。是您们在，守护着咱们大元。奴家敬您一杯。”姑娘举杯。 苏南丞喝了：“真要到了那一日，你我都是一样的。不反抗就是个死。” 这话实在沉重，骆川贤开口：“再去弹一曲吧。” 那姑娘应了一声，就去弹琴。 “朝中众人请立太子，你怎么看的？”骆川贤问。阑 “我之前不在京城，倒是没见这些。不过听说陛下对此不发一言，甚至不肯接三殿下回宫？也是，毕竟是孙氏害死了二皇子，不然……”苏南丞叹气：“陛下心里有疙瘩也是有的，不愿意立三皇子殿下。” 皇帝如今这样，外头天灾，要是还不立太子，那真的是不稳定啊。 可三皇子又实在不是个好人选。 “过继呢？”骆川贤问。 “谁敢说？陛下正在壮年，膝下不是没有皇子，只是这两个皇子不合适，公主还有好几位。谁敢提出过继的话？”苏家如今还没打算跟皇帝翻脸呢。 不翻脸好处多多了，一旦翻脸，朝堂上势必党派更加林立。 内外都是敌人多累啊？阑 “来，谢你替我说话。”骆川贤举杯。 两个人喝了酒，骆川贤轻笑一声：“我有时候会想当年你还在东宫的时候，咱们怎么就能凑一起？这一凑这么些年都过来了。皇帝偶换了。” “缘分吧？”苏南丞道。 “是吧，来，再喝一杯。”骆川贤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只是他身在皇族，如今看着皇帝这样，真的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年过后，北方情况更加不好。 京畿之外，陆续有地方的百姓开始造反。 不过也有好消息，就是天气渐渐变化明显了起来。阑 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京城竟然有一天放晴了。 纵然只有那么一个多时辰，百姓们也是欢欣雀跃。如今的阴天，没有去年那么阴沉的厉害，透过云层，还是能见一些阳光的。 那些本以为枯死的树木，也有的开始抽芽，可见还没死透。 对北方来说，如果能出太阳，就不会耽误今年的耕种。 至少还有一点指望。 只是，这大半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苏南丞事多，抽空叫人去给信阳那边送消息。阑 如今各地都有造反的，这不就是机会么？ 看显州就知道，本地官员都被杀了，就可以随意补新的。信阳就算不必如此残忍，那借着一场起义换本地官员，也是很顺理成章。 不过，苏南丞想着，要是有机会，他还是想亲自去一趟。 施恩啊，光说你这个人不够，你要出现才对。 陆续半个月偶尔出太阳后，三月初一这一天一早，真正天晴了。 京城百姓敲锣打鼓的开心热闹，皇帝也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 对于所有人来说，出太阳都是大喜事。阑 这大半年来，所有人都因为天气变化受到影响，病了的人不少。 不说别人，就说苏南丞的两个孩子，因为没晒太阳，头发都枯黄的很。大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这还是富贵人家，好歹能从食物中补充很多营养。穷人家可想而知了。 三月初一这一天，不光是天晴了，还有就是冬梅终于怀孕了。 苏南丞当下很高兴：“这一胎，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晴儿。大名不行就小名。” 倒不是他特别喜欢冬梅的孩子，而是这个时间段忽然知道有了，总归是高兴。 】 大家自然没有不应的。阑 大概是天晴了后，大臣们想着最着急的还是皇帝立太子的事。 主要就是提起三皇子，大家的意思是，叫三皇子改了出身，就改到皇后名下。 唐皇后病了许久，出太阳后，终于也渐渐好起来了。 唐太师也好了。 唐家还是有底蕴的，要是三皇子给唐皇后，大家还能服气。 但是皇帝这一次不是沉默，他直接发了火，大概意思就是孙氏生的孩子不配做太子。 “贱妇之子，朕不杀他已经是朕念了亲情，如今还要立此等孽子为太子，绝不可能！”阑 此言一出，三皇子处境越发不好。 皇帝还气不过，召见了苏南丞：“那孽子如何？可还安分？他母族就是不安分的，他岂能是个省心的？” 苏南丞也不好说实话，实话就是三皇子确实被他亲娘养的挺歪。 “毕竟是幼子，骤然被送到外头过日子，也不容易。陛下息怒，您有慈父之心，自然不会与孩子计较。” ------------ 第0319章 再出征 “哼！朕留他一命就是朕的善心，还要立他，不可能。朕是老到了七老八十了？生不出儿子了？这帮人急什么？持玉，你也觉得朕该立三皇子？”安帝问道。阑 “臣不敢，太子是储君，绝对不能轻忽。品性，才学，气度，都要出众。陛下还年轻，自然会有皇子出生。只是大臣们着急也是情有可原，还请陛下见谅。”苏南丞道。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安帝又问。 “回陛下，臣不管陛下立谁做太子，臣只知道忠心。如今臣没想那些，太子总会有的。臣想的是北方不少地方如今正在动乱，臣是否该再次披挂，为陛下平息叛乱。至于朝中立太子之事如何说，臣其实不懂得。”苏南丞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持玉啊，他们不懂你。有那起子湖涂人，说你们苏家不好，说朕给你官职给你爵位太过。他们真的不懂你啊。”安帝感慨万千的拍着苏南丞的肩膀：“他们但凡有一个肯如你一样，什么都不管，只一心为朕，为了朕的江山出力，立功，朕也给他们爵位给他们官职啊！” “身为臣子，忠君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再说了，作为大好儿郎能建功立业，才不枉来世上一遭。若非陛下的信重，臣哪里有机会做这些事？天下有本事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蹉跎了一生的比比皆是。臣的功劳再多，首先要陛下给臣机会啊。陛下才是臣的明君！成全了臣的一切。” “哈哈哈！你说的对！朕百年后，史书记载，也该有你我君臣这一段佳话。”安帝大笑：“持玉啊，你就好好替朕办事，朕就是信得过你。” “臣谨遵陛下旨意，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苏南丞跪下。阑 “起来起来。”安帝笑呵呵的扶起他：“立太子的事，叫他们纠缠去吧。朕总会再有皇子的。” “是，陛下也要保重自身，切不可因此着急伤身才是。” “这你就说对了！”安帝一笑：“没事，有鹤元子在呢，他的丹药做的不错，太医也说好。” “道长果然有真本事，倒是不知那两位上师如何？”苏南丞问。 “父皇当年宠信他们，还是有点道理的。去年那会子，朕有一日做了噩梦。叫云崎来解梦，还真是挺准。他们两个虽然不会做丹药，但是也是有本事的。”皇帝一本正经。 苏南丞内心好笑，面上自然是夸。 跟苏南丞说话，皇帝就是舒心，等苏南丞出宫的时候，又得了赏赐。阑 皇帝跟前的小太监跟谢敬祖说话的时候笑道：“陛下就喜欢跟定襄候说话，定襄候也跟别的大人不一样。” 谢敬祖只是点点头，心想别的大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恨不得从陛下这里得到什么。 可苏家如今不这样做，不是他们不想要什么，而是他们面上顺从皇帝，私底下已经得了太多。 谢敬祖是苏南丞的人，自然是向着苏南丞的。他只是想，定襄候如今在皇帝跟前真是鞠躬尽瘁。 】 可他征战也好，做官也罢，都快把付氏掏空了。 付氏的皇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当今如今这么耕耘都没有一个嫔妃怀孕，还能再有皇子？阑 要是没有，那是逼着也得立三皇子，那更是个完蛋玩意儿。 如今定襄候还得在皇帝跟前做戏演忠臣，一旦皇帝没了换个新皇帝，那苏家可就要成为掌控皇帝的人了。 谢敬祖只觉得庆幸，选对了主子，真是比什么都强。 回到都督府，苏南丞就开始策划去信阳的事了。 北方有乱民的地方不少，各地都在闹事。苏南丞要去震慑也不难。 吴三灯已经从南边回来，文虎的剿匪还没结束，但是也快收尾了。 苏南丞打算等他回京，带他和他的人一起走。阑 至于带兵，苏南丞打算还是带运城那帮人。不多带几次，怎么能收拢成自己人？ 一旦他想去，总会想到办法。 过了一个年后，成康侯也好多了。如今天气渐渐恢复，老人家身子更是有劲儿。 他这祖父，看起来还是能活很久的。他是这么期盼的。 有成康侯在朝中，省多少事，苏英渠还是差多了。 三月底的时候，文虎结束了剿匪，带着他的残部北上。 有苏南丞看重他，自然有赏赐有官职。阑 皇帝也没管，有的朝臣不服，可压不过苏家。最后只能默许苏南丞将人收在麾下。 两千多个残兵苏南丞是不能收入都督府，这里的兵毕竟是掌握皇城内外的。 但是可以单独组建一支队伍，就放在城外。就算是步兵营的一股。 平时不进城，只负责京城外头的安保。 不过那是以后，此番要去信阳，苏南丞还是要带他们走的。 文虎官升两级，如今是正五品了。手下的几个亲信也都得了官职，反正全在苏南丞手下。 正式提出去北方平乱，皇帝这回倒是没拦着。阑 苏南丞的路线是先从卢扬走，一路往北边，最后去信阳。 其实乱是真的，但是真正成规模的暂时还少。 确实遍地狼烟了，但是还没形成多大的规模。 南方被剿了几次，北方也是因为当年北夷人杀太狠，朝廷从此看重军队，所以各处驻军都在。 只是要放任下去，朝廷不能赈灾，那迟早也得是个隋末。 定下了计划，正式出发是四月十六。眼下还有半个月可以休整。 对于文虎一帮人来说，这样的进度实在是有点不顾他们了。阑 可生在乱世，一帮底层人，除了拼命还能怎么上进呢？ 不过苏南丞没打算叫他们送命，这群人可不忠心朝廷。都是因为朝廷不作为导致他们吃不上饭才闹起义。 如今他们服的是苏南丞，不是朝廷。 这样的自己人，他当然不可能叫他们做了炮灰。 信阳那，罗家和沉翊钧都已经得了消息，知道苏南丞要来了。 做好一切准备，等着他。低头好几年了，也该变一下了。 什么都好，就是苏南丞有点累，谋天下也太累了。阑 ------------ 第0320章 有用就好好用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有些州府没有太乱，是因为驻军的压制。但是这后头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谁来调遣他们？阑 朝廷出钱粮养着他们是必然，这是理应如此。 可是地方上很多将士们不见得真那么认朝廷。 各地守将们要是有本事，与本地官府合作亲密，自然不会发生显州那种事。 虽说各地驻军有多有少，但是基本上都有。那些驻军多的地方，渐渐就成为了铁板一块。 他们压服了本地造反的百姓，可渐渐的，也就不再听朝廷的调遣。 或许羽翼不丰的时候还不会完全不听，但是迟早有脱离的一日。 别处不好说，反正现在甘阳府已经有这个趋势。阑 之前去甘阳府平乱的一队兵马还在打呢。甘阳的叛乱可比江南的孔雀神教厉害多了。毕竟甘阳府的叛军，是真的军。 苏南丞看完了地图，轻叹一声：“我想见见文虎和那个苏孟。” “是，卑职这就去传话。”一边的下属道。 都督府中，苏南丞终于召见文虎。这还是他们回京后，苏南丞第一次私底下召见他。之前也是苏南丞故意不见的。 文虎弯腰行礼，已经穿上了官服。苏孟还是白身，自然要跪下行礼。 “免礼，坐。”苏南丞一抬手。 文虎与苏孟进京后也过了好些日子了，一直不得苏南丞召见，其实心里也是很着急的。没来京城之前，很多事都不甚明白，来了京城就知道，这里真不是好混的。他这个正五品的将军看似厉害，放在京城，真是不值一提。阑 以前只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厉害，或许心中还有想法，是否也因家族庇佑？ 如今进了京城便知道绝不只是如此。 将军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做官十年，已经从从九品成为正一品。 手握京都兵权，还封了定襄侯。 苏家固然可以扶持，可绝对没有能力扶持他到这一步。文虎是个粗人，不太懂朝中的弯弯绕，可是苏孟是个军师谋士，怎么会不懂？ 】 朝中暗潮汹涌，党派林立，可苏将军早已超脱了许多束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算计算什么呢？ 在这乱世之中，想要保住性命，还想要过的好，自然要选一个好主公。阑 眼下这一位，不敢说是最好，但是就目前来说，是真的不错。 他有个别人比拟不了的优点，年纪。 他有足够的时间。 虽然有些人会觉得年轻人办事不牢靠，但是今时今日的苏南丞站的够高了，倒也能掩住这个缺点。 “京城可熟悉了？可惜没多久，咱们就又要出发。”苏南丞道。 “多谢将军关心，京城确实与江南不一样，不过卑职也能习惯。”文虎道。 “不必如此客气，下面的弟兄们可还好？本官已经叫人给他们送了不少东西，不过此番争斗毕竟是以命相博，不管本官分多少东西下去，都不能弥补。”苏南丞叹气。阑 “他们都很感激将军，有您的抚慰，他们都觉得三生有幸。”苏孟道。 “是吗？苏先生如今尚无官职，可会觉得失落？”苏南丞问。 “回将军，若说一点都没有也是假话，不过小生相信只要小心尽力，假以时日，将军定会给小生一官半职。”苏孟谦卑道。 “你倒也实诚，确实，如你这样的人才，本官不会埋没。只是也要看看，你是不是当得起。你若是璞玉，也得看你是不是经得起凋琢，要是凋琢坏了，也就是碎石头罢了。”苏南丞道。 “小生明白了。”苏孟也不敢多话，心里倒是隐约明白了苏南丞的意思。 “此番北上平乱，又要文将军尽力了。本官相信文将军的本事。咱们从卢扬去济安府，然后渡江去信阳。只怕也得入冬才得回京了。”苏南丞叹气：“比之你们本来老家就不在京城，本官才是那个背井离乡的人啊。” “将军辛苦，都是为了百姓啊。”文虎此时的敬仰是真的。阑 “是啊，为了百姓。不过本官也有私心，野心。”苏南丞轻飘飘的。 文虎和苏孟听着这话，倒是一点不意外。 “明日起，你们两个就跟都督府几位将军一起商议吧，卢扬叛乱不严重，不过本地驻军们打的吃力。咱们大军到了，也就能处理了。重点还是信阳，如今信报来，信阳下面好多个县城已经被乱军占领了。” “是，卑职知道了。” 送走了这两个人，苏南丞道：“叫吴三灯过来。” 不多时，吴三灯就来了。 “我刚见了文虎，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阑 “回大人，卑职觉得文虎这个人还是值得培养的。虽说是打铁的出身，但是本身确实骁勇。是个做将军的料。何况，他虽然是因日子过不下去造反，早年也拉了几万人的队伍，但是却是个有慈心的。当地百姓们对他印象不错。当然，您招揽了他，百姓们也都赞叹你英明。” 苏南丞的刻意安排下，江南知道文虎这个人的百姓只说是苏将军慧眼识英豪，苏南丞就是那个有慧眼还仁慈的大将军，文虎当然就是那个英豪。 “不过，他后头能顺利退出，到也不光是因为朝廷里的乱。主要是他那个军师确实也有本事。”吴三灯道。 吴三灯送去军备后待了许久，自然该打听的，该查实的都明白了。 当年北方被北夷人冲击才导致没人顾得上南边。 文虎是因此逃过朝廷，毕竟朝廷后来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实在也是顾不上南边了。 但是也是苏孟出谋划策，才叫他解散了残部，只将一些亲近下属带着创立了救元会。阑 几年下来，没少赚人望。 本地官员们就算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怎么会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是朝廷没什么话说，他们也不杀人放火，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其中少不了苏孟费心谋算。 苏南丞轻轻点了点桌面：“那就好好盯着他，真要是有用，就好好用。” 苏南丞如今手下人不少，但是能打的多，耍心眼的少。 ------------ 第0321章 再出发 谋士这样的存在也是需要的很啊。阑 “大人，这回卑职也去吧？”吴三灯很期待。 苏南丞想了想道：“嗯，叫马和留下。”马和心思缜密，留下他盯着也差不多。 吴三灯很高兴，能跟着大人出去征战，这事谁都愿意。 “这几日你就好好陪陪你娘，叫她老人家放心。”苏南丞道。 “是，卑职定会跟家母转达您的好意。”吴三灯道。 吴三灯的寡母苏大人那不是一般的好感。 苏南丞笑了笑，没接这个话。阑 说起陪伴家人，他也得陪伴。 如花似玉的三个女子跟了他，这两年确实是丢开很久了，他还是很愧疚的。 就在冬梅爆出怀孕后半个月，沉瑛娘也爆出怀孕。 其实这就太快了，沉瑛娘生了女儿还不足一年。因为天气不好，她也不大好，身子虚弱。 其实苏南丞还是很对付的，毕竟有些异世的知识在，知道她生太密是不好的。 奈何还是有了，也怪他太过喜欢这女人。 以前还说男人嘛，有多少女人应该都是一样的，一碗水端平。事实证明那不可能。阑 如今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苏南丞私心里就更偏向沉氏。 一回府，就去了沉瑛娘那。 她们母女，都在院子里晒太阳。 如今很多人都这样，能晒的时候都在晒，之前那没有阳光的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丫头被苏南丞抱着逗了一会被奶娘抱走，苏南丞拉着沉瑛娘的手问：“今日如何？可有不舒服？” 怀太快了，沉瑛娘总是没力气。 “还好，夫君不要担心，我都好。”阑 “能不担心？你就不能晚两年再怀？我这又要出门，这一走，说不定你第二个也生出来了。等你生了我又回来。不来疼你舍不得，疼你又怕你又怀上。”苏南丞故意说些荤话逗她。 沉瑛娘不好意思的脸红：“夫君真讨厌。” “不逗你，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这一走，怕是要很久。不敢说一年，至少半年。要是你生的时候我不在，你就要自己争气了。”苏南丞揽住她的身子：“好好进补，别亏了身子。不然以后身子不好就没人管你了。” “知道了。”沉瑛娘一万个舍不得，可她知道，自己跟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他在外拼杀总是免不了。她虽然是妾室，也能感受到自家男人在外风光，所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南丞陪她吃了饭，晚上自然也就留在这里了。 不过发府中两个怀孕的，冬梅那也不能不关心。 所以这半个月，苏南丞都这么过，嫡妻要敬重，去少不像话。两个妾室都怀孕，都需要关心。阑 不过正事儿是一点不耽误。 运城的兵马绕过京城，到了北郊集合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十了。 他们也需要休整一下，虽然从运城来也不算太远，但是必要的休息时间还是给他们的。 十六出发就是。 临走前，自然要去成康侯府，此番成康侯照旧叫他带着老四和老六出去。京城里坑就那么几个，要想发展还得往外走。 这哥俩也愿意，苏家这一代人里，读书好的真心没几个。要想出头还有什么比军功更快呢？ 苏南丞没意见，培养出几个苏家人也挺好。阑 十五这一天，苏南丞跟成康侯单独说话。 “信阳是个好地方，想必是你一早就看好的。只是那里的人信得过吗？”成康侯坐在上首，慢慢的问。 “如今看，是信得过八成。但是要孙儿自己去看看。”苏南丞也不问祖父如何知道。人老成精，成康侯是绝对的聪明人。 “祖父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如今你也算稳扎稳打，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有认识。对于百姓来说，怕是已经熬不住了。天底下造反的人，不会都像是孔雀教那么不济。更不会像是文虎那样心善。你就算拿住了京城，也不敢保证其他地方的动乱能由着你控制。京城就算被你围成了铁桶也不够。地方要分裂，是迟早的事。”就看分裂多严重吧。反正西北的动乱是绝对止不住。 “祖父放心，我没那么天真。死守住京城自然是不能怎么样。但是京城有一点好处，不光是天子居地。还是很多将军们家人居地。”想要完全不听朝廷调令，很多人舍不得家人。 “那么，你对皇帝不肯立太子如何看？皇帝昏庸，如今服食丹药愈发厉害。恐怕不是长久之象。太医不敢说的话，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些。如今那丹药吃多了，皇帝身子越发虚弱了。要有那么一天，你打算怎么办？京城里你能掌握，可是天下何其大？付氏纵然昏庸，可他还是天子。天下人不一定敬服，但是天下人怕人唾骂。”成康侯这话，说的足够直白了。 苏南丞一笑：“天子在一日，我便尽忠一日，天子要是不测，自有下一个天子。祖父，孙儿年轻，但是并非冲动不听劝阻。不管再过多久，孙儿都愿意低头。”阑 总有彻底不需要低头那一日。 哪一个谋算天下的人能一路顺风，不受气不委屈的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好。”成康侯笑起来：“我这一辈子，儿孙这么多，如今看，你竟是那个最沉稳的。” “虽说孙儿年纪小，只是也做官十年了。这十年，因为有祖父和父亲庇佑，其实没受过什么磋磨。可也看了诸多冷暖，时至今日许多事也都看的明白。只是还需要祖父指点，祖父在京城，孙儿无论在哪里，都无后顾之忧。” “放心。刀剑无眼，你也要小心。”成康侯拍他的胳膊：“走吧，还等着我们入席呢。” 不需要再说很多，如他所言，十年了。 成康侯看了十年，已经很知道他的本事，所以关于信阳，他就不多问了。阑 正院里，一群人看着相携而来的一老一少，内心都有些微妙。 如今这个家里，确实没有谁比他苏七更被老侯爷看重的了。不过，大家也都是服气的。差距太大，不服不行了。 ------------ 第0322章 抵达 苏南丞再度坐在他的马上，背对京城去征战。 这一回，天气正好，只是如今还没到旭日东升的时候。 没关系，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苏南丞带着的队伍也算兵强马壮，至少再缺吃少喝，有苏家镇场子，他苏南丞带出来的兵马都饿不着。 所以这一路北上也算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如今的人都是一样的，不是什么特殊地方的险要关卡，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战略战术的时候，拼的就是实力。 什么实力？战斗力，还有谁家吃得饱。 不过也是废话，吃不饱的哪有战斗力呢？ 所以苏南丞的队伍四月十六从京城出发，五月初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卢扬，卢扬那些还没成规模的乱民已经剿灭。 如今正往济安府去。 也没赶着行军，路上走的不快，也叫大家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无不令人心惊。 田间耕种的人很少，更多的是乞讨和逃难的人。 就算是今年可以耕种，可很多人连种子都买不起了，自家留下那点种子，早就吃完了。 官府会发一部分，可毕竟惠及不了全部。 有些人太过饥饿甚至会把别人耕种下去的种子挖出来洗一洗吃掉。 北方一些地方土地本就贫瘠，越是靠近汾河，越是年年受灾。 济安府就是这么个地方。地方大，人穷的要命。 下面很多县城都是旱一年涝一年凑合过。 尤其是最接近汾河的八个县，年年都有人离开乞讨。 俗话说‘济安十几州，十年九不收’，可见济安府的情形。来这里做官的，无一不是没什么后台的。 】 反正不管是做什么官，这里升迁是最难的。 而一旦这里有人造反，那是人数真不少啊！不搏一搏就要饿死了。 这一次，苏南丞以李将军养伤为名，没叫他来，下面将军们都没有李将军那么有影响力。但是运城的兵都很服气苏南丞，有一小部分上回没跟随的，也早就听说过这位年轻的苏将军如何，也没意见。 尤其是，苏南丞虽说说不上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至少也是时常跟他们一起。 午膳时常就在小兵们里头混着吃了。愈发与他们亲近起来。 到达济安府就见着当地惨况。济安府内最大的两股势力，一股是民间的，领头的是个叫孙黑狗的人。 这个人也很有本事，如今已经有五千余人跟随，占据了一个县，很成规模。 另一个，就是原本渝县的一个师爷，这厮更是个厉害的。他最早只是纠结了本地县衙的一些捕快和壮丁，杀了知县。抢了本地粮库。 带着本地造反的百姓一起，如今已经占了三个县，人数也有三四千。虽然不及前面那个可是却更有规划。 不过这对于苏南丞来说，都不是大事。他带来的不光是队伍，还有不少粮食种子。 肯定不够本地全部，但是有就比没有强。 他一心早日到达信阳，所以对于济安府也是快刀斩乱麻。并不再做诏安的事。所以，来到济安府的第三天，就出兵擒住了那个师爷宋凌，直接就在闹市口剐了。 并且发下文书，只要肯投降的百姓，既往不咎。早来的发种子。 大家本也是为活命，你说打天下什么的，时间太短，还没那个概念呢。 所以，一下就人心浮动了起来。 处置了渝县这边，苏南丞又带兵赶去林县。 事实证明，聚集的人多有时候是没用的。战斗力依旧不行。这一回用了十来天就擒住了孙黑狗，照旧剐了。 大军暂时就在林县歇脚，只等五月底渡江，直奔信阳。 今年就是再怎么，也赶不上信阳的耕种了。不过如今这边的百姓也已经听足了苏大将军的威名。 苏南丞坐在中军帐中，看着信阳罗家送过来的书信。 信阳跟这边差不多，也是府衙所在没事，下面的县城很多叛乱的，情况比起济安府其实要好些。 但是还有一件事就是，前些时候，驻军哗变，也是因为粮草和饷银不足的缘故。 罗青山信中说，本地驻军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发饷，如今粮食也是克扣的厉害，下面最底层的士兵只能一天吃一顿，还不保证吃饱。 将罗青山的信看完，又去看沉翊钧的，他如今在元宝县做的很好，元宝县也有些乱民，但是本地没有形成什么势力。 全看完，苏南丞就把信烧了：“把诸位将军请来吧。” 程铭应了一声去了。 没错，这回又是程铭跟着。 不过这回还多了个李松。 不多时，以鱼将军为首的诸位将军，还有苏南丞都督府直系的几个将军都到了。 大家互相问候过，苏南丞简单说了说信阳的问题。 “我已经送了密信回京。咱们去了信阳，只怕是要待几个月。”苏南丞道。 “大将军说了算。信阳那边情况还好，总算没太乱。”下面将军们也是头大。 就在苏南丞这边顺利的时候，西北又有坏消息。 去攻打甘阳的那一队如今被打的溃散，如今不光甘阳乱了，辽城也乱了。 如今好了，西北王占据锦州，赵忠占据甘阳，泰州还在打，八成也得崩。泰州府是林章。整个西北已然乱成一锅粥。 还有几个地方没事，可这么下去也是迟早的。 汾河也贯穿了大元，东北到西南，如今乱成一锅粥的西北，以及北方的栾城，川宁府，玉屏州，储宁城全都被汾河隔在了中原腹地外头。他们都在汾河这边，还在中原，还没感受到河对岸的混乱究竟是如何艰难。 苏南丞将甘阳府的事儿也跟众人说了。众位将军们也是面面相觑，一言难尽。 如此情况下，人心浮动是正常的。 好在有成康侯坐镇京城，苏南丞的队伍不说吃好吃饱，至少能保证一天两顿。 一路不受挫，也是叫大家安心的砝码。 与将军们商议过什么时候过孟江，就叫大家安心休息。 苏南丞给信阳写信，说了这么些年信阳，终于要自己去看看了。 ------------ 第0323章 再唱戏 正式渡江那一日，是五月二十七。 天气有些热，苏南丞穿着盔甲，有些难耐。 乱军还没那个实力能占据水路，所以他站在船上看着对岸，内心还是很平静的。 从大清早开始，直到深夜，两万多兵马才全部渡江完毕。 信阳这边的驻军早就来接，罗青山和罗青栢兄弟就在其中，不过他们此时没有越众而出相认，免得叫人多想。 夜里行军，到了信阳城外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 人困马乏，就地搭帐篷，埋锅做饭。他们带来的粮食不多，后头还有几道运粮的队伍。 苏南丞带几个将军进了城，信阳太守今年已经六十七，实在算高龄了。不过显见身子是不错的。陶太守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人颤巍巍的上前请安。 身侧还有本地官员，以及驻军将军，一个国字脸憨厚的将军，姓周。 众人见过苏南丞一行人，就被迎去了府衙。 “苏将军今日疲乏，城中已经备下了酒席给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将军赏脸。”陶太守道。 】 “今日洗尘就算了，本将军一会出城跟将士们一道吃就是了，你们要是有心，就送一些吃食出城。不过陶大人也不必担心，本将军既然来了，一时是不走的。咱们有时间说话。” 苏南丞这么直接，闹的老太守颇有点尴尬：“啊这……这……” “敢问苏将军可有什么要求？”还是下面官员机灵。 苏南丞一笑：“无妨，诸位大人看着办。来来来，咱们简单说说正事儿，这不算什么。” 说着，就拉着陶太守去说正经事了。 其实主要是那位周将军说，之前军中哗变是压住了，可下面将士们也不愿意战斗。 吃不饱，打个屁？ 苏南丞大概了解了一下后，就带着人出城了。 如今军中他基本一言堂，怎么打这个事，他还是听话的，至于别的，那他就不听话了。 苏南丞前脚一走，后脚陶太守就拍大腿：“这是怎么说的？不吃饭吗？叫咱们送什么啊？” 陶太守这个人，也是先帝时候科举出来的，四十岁就成了信阳太守，也算是青云直上。可他的青云路也就到这里了。 从此以后他就跟被钉死在这里一般，二十七年不得寸进。 如今都这个年岁了，更是别想了。能在这平安养老都不错了。 去年年底他上了折子求回京养老。不知怎么还没被批准。 他哪里知道，正是苏南丞叫苏英渠拦住了他的告老折子。 急什么，他亲自来一趟，看看再说吧。 这位置叫老爷子再占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 “大人莫急，既然是往军中送，也不好送的太过了。不然……”同知钱大人看了一眼周将军一笑道：“反正就送一些去，好歹有些荤腥。下面人吃的，苏大将军也就那么一句话。” 他可不信，苏大将军还真跟下面小兵一道吃么？ 陶太守点头，却没这么做：“这就去，马上，宰猪宰羊送去城外，快！” 他寻思万一呢？何必这里省钱？反正信阳是没钱，今日面子给足了上头，说不定后头不为难他们呢？ 他虽然几十年不得寸进，不也没出事么？这份谨慎就是保命王道啊。 苏南丞回到军中，果然就去大锅灶吃饭了。 下面人看着大将军明明是进城了，还以为要在城中吃饭休息，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按理说，再不通人情也知道，初到一个地方，本地官员肯定是要给大将军接风啊。 他们只想着大将军真是好人啊。 不过也有懂的将军们琢磨。他苏大将军这么做，不怕得罪人么？ 这信阳大小几十个官员呢。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苏南丞要在这里唱什么戏。 陶太守叫人送来牛羊，大家都高兴，好歹吃顿好的。 终于等能休息，苏南丞靠着椅子也是累坏了：“叫他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大人，有眉目了。”吴三灯掏出一张纸：“您看还是卑职念给您听？要不卑职念吧，您也累坏了。” “你坐着念，你也累吧？”苏南丞道。 吴三灯笑了笑：“是啊，这赶着一天一夜了。” 他坐下念起来，信阳城内以及下面县城和村镇，没有发生动乱的地方大概统计了一下，有超过七十岁的老人不算太多。几千个。 过了八十的有四百多个。 这只是说了男性，女性更多。 普遍女性寿命更长。 “如今就这些，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能行动。”吴三灯道。 “不急，休息几日，先把内乱平了，我也看看周将军这手下们怎么回事。我看着这位周将军看似木讷，倒不像是个真木讷的。”说起来朝中做官的，真是千丝万缕，这位周将军跟京城工部周侍郎是亲戚，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程铭，南边东西什么时候送来？” “回大人，快了，最慢一个月。”程铭道。 今年天气恢复后，南边终于回来了贸易船。都是民间组织的，这年头贸易的船出海后，都不敢保证会回来。 早在几年前苏南丞就找人出去，这也就第二趟。 不过这回有收获，天晴后，商船可算回来了。 商船倒是回来了，被困在西域的商队至今还没回呢，辗转送信都是四个月之前，只能说四个月前他们还活着…… 苏南丞叹口气：“好，差不多。” 农耕时代，还有什么比种地要紧？ 而农耕社会的老人是宝贵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最清楚地气，节气。苏南丞打算新的种子就从老人开始打开局面。 民以食为天，要把这一块地方抓在手里，光打那些造反的没用。一天吃不饱，回头还得造反。 “哎呀，不行了，累。你们赶紧的也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好歹明儿再说吧。”苏南丞说着话都觉得眼皮子千金重。 吴三灯一笑：“卑职早不行了，那卑职也就回去了。” 程铭伺候苏南丞简单洗了洗就跌进了床榻，睡帐篷都习惯了。 他睡得好，城里的老太守可是辗转难眠，苏大将军不吃接风宴，甚至不进城住，这怎么话说的呢？ ------------ 第0324章 荣光 元宝县中，沉翊钧正在看信。愍 等看完了，将身边人叫来：“都预备好了没有？” “大老爷放心！都摸清楚了，不过这新来的大将军要见那么些老人做什么？还特地叫咱们不许只找有钱人家的。”衙役不解。 “大将军天纵英才，他要做的事，我可不知道。听话就是了。”沉翊钧起身伸懒腰：“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着吧，把人都找到了就行。” 苏南丞这边休整了几日后，也不急着出兵。 他有京师都督这个名头在，正式过问本地驻军情况也是应该的。 周将军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他已经压住了下面的哗变，可如今下面的将士们确实也不听管教。愍 他又不敢下重手，真要打杀几个，只怕立刻就要叫所有人反了。 如今苏南丞要问，他也不能不回答。 苏南丞带着人，直接去了本地驻军营地。 其实这段时间，知道苏大将军带着人来，本地驻军们可都老实了，如今毕竟是还没反么，他们也就四五千人，真要是闹起来，不够人家一锅端的。 信阳兵力不止这么点，不过留在城外的就这么点。 之前苏南丞不是把卢梭派来了么，卢梭的作用大的很。本地驻军们无一不知这一位神奇的苏大将军。 他是如何治好天花的，又是如何在江南杀了装神弄鬼的孔雀神教教主的，又是如何招揽了英武的文虎大将军的，这些故事，他们都知道。愍 所以面对苏南丞的时候，不少人天然就带上了崇拜的神情。 苏南丞当然带着文虎，也自会有人告诉这群人，文虎的存在。 苏南丞查过营地后，就随手点了几个看起来伶俐的小兵近前说话。 “本将军听说你们吃不饱？可有此事？” 几个小兵不太敢直接说，周将军就跟在苏将军身边呢。 “不妨事，大胆的说，你们周将军是最和善不过。如今全天下都不容易啊。”苏南丞叹气。 “回苏大将军，就是吃不饱。”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豁出去了：“天天饿着，实在是没力气打仗。”愍 苏南丞点头：“不容易啊。”他拍拍那小兵的肩膀：“别说是你们，就是我带来的人也是一样的。都吃不好。” 他叹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阶上：“我来了，也不敢说带来足够的粮食叫你们吃。我也没有那个通天本事，不过我带来了一些别的。” 不等下面人失望，苏南丞就道：“我几年前就派人出海，寻来了一些海外的粮食种子。不日就要运来了，到时候大家都见识见识。要是赶得及，今年下种子，到了秋天还能收获一些。最迟明年，信阳一定不会缺粮食吃。” 众人惊讶的厉害，不过有治好天花这个铺垫，众人还是信了几分的。 “我也知道你们日子不好过，如今咱们大元哪一个好过？去年忽然冰雹大雪，又大半年不见日光，如此天象闻所未闻。老百姓为了一口吃的，都得去造反。你们是当兵的，能跟外头老百姓一样吗？要是都去造反，最后不就成了一锅粥？” “可是真的吃不饱啊……”刚才那个小兵不服气。 “你这小子，大将军不是说了，正在解决？你是忍耐个几个月以后不愁吃好呢？还是提着脑袋造反然后叫朝廷杀了好呢？”吴三灯笑骂。愍 那小兵不做声了，当然吃饱好啊。可是几个月呢，怎么熬？ “放心，本将军既然来了，就算变不出粮食来，也一定会替你们想法子。怎么也叫你们吃上饭。”苏南丞一笑：“只是诸位也千万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你们是保家卫国的人，可不能犯浑啊。” 只要他们还有饭吃，就不会轻易造反，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 “过几日，等我说的种子到了，我就在信阳城中半个大大的宴会。请的都是信阳内外的长寿老人。七十岁以上的，请他一千个来。不图别的，就是跟他们说说我新得的种子。明年春天就种上。我保证，不出三年，信阳再也不会缺吃的。” 很多人都已经信了，这种美好的愿景，大家都想看到。 当兵的也是穷出生，要不是吃不起饭了，谁当兵呢？ “只是，诸位一定要再忍耐些时候。不许再闹事，等本将军正式出兵的时候，诸位也得配合。咱们战场上立威，如今将信阳安稳交给诸位，来日北上抗击北夷人，还是要仰仗诸位的。”愍 “只不过是天灾，咱们自家出了点事。怎么就不能忍耐了呢？北夷比咱们还惨！你们吃不饱，边关的兄弟也吃不饱啊。要是他们也闹起来，也不管不顾，那我大元江山还要不要了？诸位是没见过前几年北夷人南下的样子吗？” “就算是没见过，诸位也想想那北边的城池。涿州亭州，全是我大元国土。有生之年，诸位不想亲手将地盘抢回来吗？不想把北夷蛮子赶回草原深处吗？” “想！” 这话太激励人心，哪怕没有那么大声，没有那么激烈。可总有人感受到了那种激荡。 很快，大家就齐齐喊起来：“攻破北夷，活捉赫连曜！” 等他们发泄的差不多了，苏南丞就趁热打铁：“十日之内，我一定解决你们的粮食问题。放心，要是十日我不能解决，日后你们也不必再信我。我也绝没有脸站在你们面前。” 他严肃的看着下面的将士们：“诸位身为将士，为保家国，战死是荣光。不过，国也要对得起诸位。诸位上了战场，流血是应该的。养兵千日，就要用在一时。可本将军绝不会允许手下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流血，更不许你们流血还要流泪。”愍 这些话他们也没听过，一时间竟是有些愣怔。 有些年纪小的兵已经哭了。 罗家兄弟就在下面，他们官职都不高。 罗青栢的眼圈红红的，仿佛看见了当年的罗兴。不过罗兴不是这样说话的。 他只是很感动又很感慨。 ------------ 第0325章 吓人 这一回巡查，苏南丞这些话，也算收买人心吧。诲 至少性格使然，周将军就不说这些话。 苏南丞私底下召见罗家人，罗家兄弟一进了大帐就跪下来了。 “罗家叩谢将军救命之恩，此恩同再造，今生今世，我们兄弟愿意为将军驱使，生死不悔！”这类型的话，他们在书信中不知写了多少字。 可真正当面说，还是第一次。 “起来。”苏南丞一手一个扶起他们。这两个都比他大，不过此时他才是那个上位者。 “许多年了，你们可好？”苏南丞问。 “多谢将军关怀，我们都好。舅舅去了下面，不在城中，不过总会见到，舅舅也很想念将军。”罗青山先擦泪道。诲 “好。”苏南丞笑着看他们：“这些年，我一直想来见你们，只是实在不得机会。如今总算见到了。” 】 “大将军职务繁忙，不能轻易离京。我们都明白，虽然您不在，但是我们做事丝毫不敢有差错。我们罗家，以及下面的弟兄们早就已经认您做主公，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罗青栢道。 “我知道，只是实在惭愧，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苏南丞摇头。 “将军对我罗家有大恩，下面兄弟也多蒙受将军恩典。何况如此乱世，皇帝昏庸湖涂，不配我等效忠。将军英明神武，宅心仁厚，实乃最好的主公。我等愿意追随，不问前路。”罗青栢道。 他比他大哥能说也会说。 “好。”苏南丞感动的厉害的样子：“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我很荣幸。” 抒发感情许久后，才说正事儿。诲 “如今信阳这边驻军虽然还是比咱们的人多一些，不过真要是闹起来，我们绝对占上风。城中四千多人，一半都是咱们的人。”罗青山眼巴巴的，像是要打群架。 苏南丞笑了笑：“自己人不闹矛盾，我要做的事多，打仗还是要打的。” 下面毕竟还是有乱民，不打怎么跟皇帝交代？ “眼下，既然我答应了他们十日之内给他们送粮食，这事就不能不办。” “不知您想如何？府衙粮库是确实没多少存粮了，想来太守大人是不会放粮的。要是如今放粮，只怕更熬不住了。”今年的耕种比起往年来少了三成，要是如今开仓，到了冬天更是要饿死人。 “老太守不容易，不为难他。”苏南丞一笑：“有粮食的不还有么。” 信阳与别处一样，城中也有不少富户生意人。诲 信阳是个好地方，适合生活，自然也是适合赚钱的。只不过哪里的商户都是一样的。他们有钱有粮食，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其实倒是能理解，睡得钱粮不是自己赚来的呢？ 不过，苏南丞这个人名声在外，对军中之人他全是好名声。 但是在这些生意人眼里，他跟皇帝蛇鼠一窝，佞臣一个，抄家皇帝的狗腿子一个罢了。 所以，苏南丞不必做什么，不过是要四五千人的口粮而已。不必做什么，只需将这风声放出去就是了。 苏大将军说了，十日内给信阳军弄来粮食。 谁都知道他苏持玉变不出粮食来。诲 那么粮食在哪里？ 城中的商户们与朝廷中的其他官员都有往来的，但是怕不怕如今手握兵马就在他们家门口的苏大将军？ “或许会有好心人主动康慨解囊啊。” 罗氏兄弟不懂，不过也没有问。 苏南丞这几日，一直都在城外与将士们一起住帐篷。老太守请了几次，他都没进城住。 如今放出这个风声，更是不着急进城了。 可把城中大小富商吓得不轻。信阳都要被他姓苏的围起来了，这谁不怕啊？诲 谁不知道这个杀神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大臣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品大将军，还管着京城内外的兵权，要了命了。 大家有志一同的聚一起，齐齐来找陶太守。 陶太守官职不低，人却是个好说话的。当然，是面上好说话。 至少这二十多年来，本地商户们还是很喜欢这位好说话的太守。 此时，陶太守看着坐在下面急切又不好意思直说的众人，心说老头我也不知道城外那一位是什么意思啊。 老头我都想告老了，可陛下不应啊。 唉……诲 “陶大人啊，您说说，苏大将军来了也这些日子了，咱们也没好好给大将军接风。”有人终于开口。 “苏大将军忙啊，整顿军务，事儿多的很。本官也说了几次了，可苏大将军就是没空啊。”陶太守叹气。 “大人啊，咱们信阳如今也有不少人造反啊，苏大将军可是来平乱的。咱们作为本地人，可不能慢待了大将军一行人啊。”邹会长一张嘴，就把调子拔高了。 “对对对，苏大将军可是为了咱们信阳来的啊。您说说，这从京城来，一路还经过许多地方。下面的将士们也辛苦的很。如今大将军不肯进城，我等想要见一面也难啊。” 他们自然不能去军中。 “陶大人，您看，是否再请大将军一回？咱们都想敬孝心啊。”邹会长赔笑。 陶太守心知这群人就是被吓着了，赶着想送钱粮。自己送还好说，要是等人家来拿，那就不好办了。诲 换个人来，他们还不一定怕，可这苏持玉实在是吓人。 他们觉得就算苏持玉把他们抢了，只怕告到朝中，皇帝不光不会生气，还得高兴。 那种场面，陶太守也不想看到。所以他也没拒绝：“应该的，这样吧，今日我亲自出城去见苏大将军，请他进城来。” “哎呀，若是陶大人您肯去，真是千好万好啊。”众人欢喜起来。 于是他们前脚走了，后脚陶太守就出城了。 苏南丞在帐中听着陶太守来了，亲自出来迎接。 不管怎么说，这老太守一把年纪了，面子还是要给足了的。诲 苏南丞于是十分客气：“怎么劳烦您老亲自来了？有事叫人来说一声便是了。” “大将军劳苦功高，下官岂敢如此不敬？”陶太守笑呵呵的：“不知下官可打搅了大将军的公务否？” ------------ 第0326章 请人 “说什么打搅，来，陶大人不习惯军营吧？进去坐坐？” “苏大将军年纪轻轻，如此清廉克制，下官实在是敬佩啊。”陶太守拱手。 这话半真半假的吧，不过他家的儿孙们可做不到这一点。 “有什么克制，无非是兄弟们跟着我来这里，风餐露宿的。这二年情形不大好，大家都吃不饱饭。这时候，我要是撇下弟兄们去城里，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苏南丞笑着起身。 大帐边上的炉子烧着水呢，此时正开了。 照顾他起居的小兵就在门口，见大将军要自己泡茶忙不迭起身：“小的来。” “我来吧，你不会泡茶吧？”苏南丞一笑：“陶老大人跑这么远，不能叫人家喝白水。” “不敢当不敢当，大将军折煞下官了。”陶大人起身激动。 “这话就说过了，抛开官职不提，您老在信阳这么些年，德高望重啊。这一路来，没少听说陶大人您的德政。不说别的，就您老这个岁数，怎么还吃不得我泡一盏茶了？”苏南丞笑道。 “哎呀，真是叫下官汗颜，比起您来，下官这些年就在这小小的信阳，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陶老大人脸红红的，激动的吧。 苏南丞泡好了茶道：“出门的时候带的一些白茶，口味还行。您尝尝。” 陶老大人喝了一口就赞叹：“好茶啊！” “是啊，可惜如今不是好时候。什么时候能放马南山了，那才是品茶的好时候呢。” 两个人闲话了好一会，陶老大人心说您真是沉得住气啊。于是主动问道：“听闻大将军承诺十日之内要给信阳军补充军粮，可是这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如今您带来这两万多人每天也不少嚼用呢。” 一直没说去打，估计就是等着粮食来呢。 “您也知道，如今哪里都缺粮食。朝中更是如此，北方多饥民，分也是不够的。我来信阳，已经是有不少粮草支撑了。如何还敢再问朝廷要呢？”苏南丞一副愁苦的样子摇摇头。 陶老大人咯噔一下，心说来喽，这就对喽~您怕不是真要抢？ 他叹气道：“虽说府库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粮食的，可是那是说什么都不能拿出来的。下面乱象不平，百姓们今年都没办法好好耕种。想恢复，起码得是来年秋天，那一点粮食，就是下面多少人的命啊。” 他虽然二十多年没什么建树，也贪了不少，可终究不是那种不顾民生的人。 苏南丞点点头：“陶大人真是个好官啊，等我回京，定然跟陛下说说。您就算是告老了，也该叫百姓记住啊。” “不敢不敢。”陶大人忙摆手：“不过这粮食的事，也不是说就没法子了。” 】 “只是您方才也说了，如今大家都吃不饱。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要想跟以前一样。那肯定不能。” 算了，人家不说，他只好自己说。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几个月，下面一直有人闹事。几个县城都耽误了春耕，下官也是着急的要命啊。信阳军也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下官想着，不如叫城中富户们出一些银钱如何？只是这几年他们也不好过，生意难做，地里没出息，只怕也是拿不出多少来啊。”陶大人摇摇头。 “这……”苏南丞手一顿：“要是城中富户们肯康慨解囊，自然是好事。只是本将军也不好问他们征粮，于理不合啊。” “这有什么，要是下面继续闹，保不齐这信阳城可就乱了，西北的教训还不够吗？下官听说泰州府的乱军把城中不少人的尸首挂在城门上了。哎呀，谁人不怕啊？他们也是保自自己啊。” 这是真的，比起信阳这边，西北简直乱的没眼看。 苏南丞如今反正不敢去西北得瑟。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不好说拒绝的话了。”苏南丞点点头。 陶大人心里叹气，心说你就装吧。 “那不如，今日将军就进城如何？您来了这么久，总不好连一顿接风宴都不吃吧？也叫下官略尽绵力才是啊。”陶大人趁热打铁。 “也罢，您也请了好几次了，实在是我不知礼数。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我自然带人进城。”苏南丞笑道。 陶大人心中一松，自然是说什么都好。 送走了陶太守，吴三灯几个进来：“大人。” “晚上跟我进城吧。”他轻笑道：“来这么久，该办事了。” 苏南丞一直撑着劲儿，就等着今日呢。如今事情还算顺利，估摸着下面人也是想着能尽快解决，别得罪他湖弄过去就得了。 “大人怎么不高兴？”吴三灯问。 “高兴什么呢？如今不过是要一些粮食出来。他们每个人手里占据了多少农田？越是世道乱，他们越是疯狂敛财收地。经过这一两年的天灾，不知多少百姓家里没了地。肥的是他们啊。” 整个大元都是一样的。 “不过，如今我也动不得他们，不是时候啊。”怎么都得先把信阳抓住。 “大人悲悯，实在是百姓的福气。”吴三灯叹气道。 “不必夸我，我自然有私心。”苏南丞起身：“既然今日人家要请客，咱们就好好去。甩脸子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好好说话了。” 一切都很顺利。 晚上的时候，苏南丞穿了一身银白的袍子，没有穿盔甲。不过腰间挂着长刀。 这已经是个习惯了，也就回家和进宫不带着，平时都带着。 他年轻，身量高，人生的俊美，如今站在一群将军前面，即便他穿的不是铠甲，也足以夺走所有的目光。 陶太守带头迎接，信阳一部分官员，以及信阳军的几个将军，再就是那十来个富商们都在。 见过的只管夸苏南丞，没见过的也惊讶的不轻。 主要是年轻。 这一位的故事真不少，可他实在年轻。如今有人给他起了个雅号，叫玉面将军。 当然，也有人叫玉面郎君。 从南方到信阳，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陶太守还带了两个人，他的次子和嫡长孙。 ------------ 第0327章 酒宴 想必就是他陶家出色的两个子弟。 苏南丞这边，也跟着苏家老六和老四。他们也没穿铠甲。 苏南丞这回不掉脸子，于是所有人也都松口气。饭吃的很开心，话也聊的很顺心。 这些富商们虽然都哭穷，可也贡献出来不少粮食。足够那几千人吃到年底。 钱倒是不多，一共凑出来了五万两。 苏南丞没嫌弃，甚至叫人将这一笔款项明明白白记录了，日后买了什么，还要跟他们说。 反正就把这群人弄得挺懵逼。 正经事办完了，自然也要办一点不正经的。 陶太守手下的人早就将城中各大青楼中将那些漂亮姑娘叫来了。此时来敬酒的，正是几个楼里的头牌姑娘们。 那真是各具风情。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们都懂得。 有些人还有特长。 苏南丞本人不好色，他带着的人也就比较矜持。 其实大家出门在外这么久，碰见这些漂亮姑娘，说不心痒痒是假话。 不过毕竟是武将们，就算心里痒也能克制，做不出那些靡靡之态来。 尤其文虎，他此时被一个坐在他腿上的漂亮姑娘撩拨的脸通红。偏还要装作无动于衷，也是十分的艰难了。 苏南丞知道张弛有度，将军们也该有消遣的时候。 不能跟着他就没好处吧？ 所以此时他一笑：“倒是叫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委屈了，我等可都是粗人。” 姑娘们自然是柔声细语说愿意的。 “那就好，那位紫衣姑娘，既然你选了我们文将军，可就要把人伺候好。文将军魁梧雄壮，为你自己考虑，你可记得提醒他别捏断了你那细腰！”苏南丞笑着说荤话。 众人都笑起来，那姑娘手帕一甩：“奴家就爱文将军这样的，得以跟将军一夜春宵，便是腰断了，奴家也是欢喜的。” 众人又是一顿哄堂大笑。 气氛很是热闹，大家喝酒喝的差不多了，苏南丞就起身：“不行了，真是喝多了，今日就在城里住。陶大人，叨扰您了。” “大将军哪里话，您请。自有清净去处。” 他们吃饭喝酒，本来就在一个富商家的别院里，此时自然是有住处的。 苏南丞没有带一直伺候他的那个女子，不过进了住的小院儿，就见有个穿着一身红的年轻美貌女子提着一盏灯候着他。 见了他来，盈盈下拜：“奴家词意，伺候大将军。” 扶着苏南丞的程铭都意外，这里还有一个呢？ 月下女子生的果然很美，又提着一盏灯，青丝如瀑。头上没有几件多余的首饰。莹白的脸上，红唇饱满。 她走过来：“将军？” “哪里的？”苏南丞挑起她一缕青丝。 “回大将军，奴家姓林，姐夫是邹员外长子。”词意道。 苏南丞挑眉，这正经还是个良家女子。 他于是好笑：“伺候了我，日后怎么嫁人？” “求大将军可怜奴家，收下奴家。愿意为奴为婢。”词意眼神水润道。 苏南丞喝的确实不少，闻言笑起来，大笑着将人打横抱起。 美人手中那一盏四时花卉的灯落在地上，但是他们早就顾不得那灯了。 这自然是美人计。 不过苏南丞承认，这美人计奏效了。 他也不是什么神佛，人有的需求他都有。青楼里的不碰，是免得大家都是连襟尴尬。 这干净漂亮的姑娘凑过来，哪怕有目的，他也不是柳下惠。 而肯接受美人的苏南丞，叫整个信阳这些老爷们都放了心。 人就怕无所求，只要有，那就好对付多了。也和光同尘多了啊。 次日一早，苏南丞撑在日光里看美人，这美人果然不错。 样貌比起沉瑛娘来，还是差一些的。不过也是个很漂亮的丫头了。 她此时害羞的缩在一边：“将军如何这般看奴家……” “我再想，等我回京，可否带你回去。”苏南丞坐起身。 林词意的脸一下就褪去了红润，变得苍白一片。 她虽然同意来伺候这位大将军，可也是打着有日后的。 要是伺候了人家不要自己，那…… 尤其这样的男人，她即便只是伺候了一夜，就已经很喜欢了。 “吓到了？”苏南丞好笑道：“你若是想，也可以带你回去。只是那位邹会长说了什么，与你要跟他说些什么，自己要清楚。跟了我，日后前程就得靠我对不对？” 苏南丞勾起美人的下巴，美人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肚兜，身上肌肤白的发光。 “是，奴家明白了。奴家已经是将军的人了，绝不会有二心。”林词意道。 “那就好，距离回京还早，你就在这里住着吧。等我不忙了，自会来看你。”苏南丞起身，该安排千叟宴的事了。 不过这之前，苏南丞还办了一件事。 “一会拿一千两银子，给昨晚那些姑娘们分了。”苏南丞道。 “是，不过大人，她们肯定收过钱了。指不定伺候的好，下面将军们也有赏赐的。”程铭道。 “哈哈，我不是想这个。昨日，她们也听了不少咱们的事吧？我给她们加深一点印象。被小瞧了她们，她们成日里见的人三教九流。传话是一绝。这事叫卢梭去办，他知道怎么办。” 传美名啊，这好机会还能错过？ 他苏大将军是多好的一个人，不能不叫老百姓知道啊。 程铭愣了一下后笑着应了。 卢梭接了差事就笑：“好办好办，你转告咱们家大人，这事我办的妥妥的。大人不是要办千叟宴叫下面人认识海外来的种子么？我都知道。我特地打听过了。” “卢先生辛苦。”程铭笑道。 大人可能不在乎一个舅舅，但是一个能干的舅舅呢？ 会吹也是有好处啊，卢梭这个人，你就算知道他是吹的，也能从他的话语里头提出那么一两分真，都是功夫啊。 富商们承诺的粮食很快就都送到了，就这一个举动，信阳军对苏南丞都服了。能吃上饭还不厉害吗？ 六月底，苏南丞带兵平乱，四个县乱军加一起也有三四万，不过都是乌合之众。 ------------ 第0328章 寿星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平息。 这一回，首恶全部斩首示众，从犯流放充军。 下面跟随的百姓们倒是得以豁免。 七月二十，所有来自下面县城，村镇的七十岁以上老人都来到了信阳府。 当然有一部分是有钱人，但是苏南丞特地嘱咐下，各地送来的老人，确实有一半都是真正的庄稼人，穷人。 这年头天灾人祸还能活到这岁数，无一不是身体健壮的人。 也有人害怕，说什么都不肯来的，下面也不勉强。 不过保证每个村子都出一两个人来还是有的。 苏南丞选了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就在信阳城中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摆上了几十桌宴席。 他说了，这钱自己出。不过下面人都踊跃出钱，到最后也没叫苏南丞出一分。 他穿着银白的长袍，扶着一位已经百岁的耄耋老人入席。这一位便是元宝县年纪最大的一位寿星老。 是当地富户家里的老太爷。 老人们但凡来了的，都是行动可以自理的，怕他们出事，苏南丞早在一早就吩咐，叫他们肠胃适应起来。 别一辈子吃糠咽菜，今日来吃一顿好的把人吃没了。 那就不好看了。 也是为了这些老人们不害怕，所以苏南丞手下的将军们多半都穿着便服，不过腰间都带着武器。 众人入席，苏南丞一早就说好了，大家不必拘礼，今晚不分官民。 他笑着跟主桌上的几位老人说话：“信阳是个好地方，纵然这几年天灾不断，仍旧比别处好。这里土地肥沃，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地方啊。” “将军说的是啊，老朽正是在这里，才能有这个寿数啊。”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道。 至于苏南丞扶着进来的那一位百岁老人，毕竟是老了，虽然还能说清楚话，反应也是慢了。主要是不会说官话。 苏南丞与他们说笑着，膳食流水一般上来。 等上的差不多了，苏南丞举杯：“来，我敬诸位寿星，今日能请来诸位，是我苏某三生有幸。” 这些老人们哪里见过位高权重还这么客气的将军？自然都忙不迭起身举杯。 喝了一杯清澹的酒，苏南丞就叫人上一些新的东西。 由卢梭带人亲自介绍。 “此物诸位见过吧？就是土豆。不过咱们大元境内的土豆是紫皮红皮，纵然好吃，就是产量低。这黄皮的其实也不差，产量却很高。跟紫皮红皮混合种着，这可是好东西啊。” “此番带回来的，都是要种子的，所以就煮了一盆，诸位分着尝尝就是了。” 那些庄稼人家的老人尝过后，都是双眼放光。反倒是那些富贵人家的老太爷虽然也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却一看就是做戏。 紧接着，卢梭又拿出了一种东西：“诸位请看，此物叫薯，与土豆一样，种在地里根块能吃。确实味甜，产量也高，十分饱腹。” 如今的红薯没有后世那么大，但是味道却十分不错。 众人对这个没吃过的薯兴趣就不一样了，都觉得很新奇。 最后就是压轴的宝贝，卢梭拿出来了煮好的玉米，以及玉米面的饼子，还有生的玉米棒子。 他细细解释了这个东西，其实这东西也不叫玉米。 海外的人说的话，行船的人也未必听得懂，他们只说这叫花角。 因为这时候的玉米还不是金黄，至少这一次带回来的不是金黄。 而是白色夹杂紫色颗粒的，苏南丞说这是玉米，下面人也觉得这一棵棵的确实像是玉石，于是就叫玉米了。 面对这个玉米，那些庄稼人家的老头果然激动起来，拉着卢梭就问产量云云。 这年头的普通百姓们，是吃不到多少米面的。 他们的主食都是粗粮，口感并不好。 玉米面比起麦粉，自然是粗糙的很。可对于如今的人来说，这是难得的美味。口感细腻的不得了。 得知它比本地种的高粱，黍子，糜子之类的产量高后，那些老人更高兴了。 “此物还耐旱，是极好的作物。我派人出海寻了好几年，总算有收获。”苏南丞笑了笑：“今日请诸位来，就是为这个。要是咱们信阳种上这些，日后天灾也就不会饿死人。老百姓都有饭吃，又怎么会闹事呢？” 好是好，只是说起要种，众人还是犹豫。 苏南丞知道他们的担心，于是道：“种子也不多，只要你们信我，走的时候都带一些回去。占用家里几笼地，不要求你们全部种。不过种上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我也会叫陶太守专门找人种这个，日后也好留种子。” 陶太守一脸配合：“大将军放心，如此好物，下官带头种。” 听到不强求，这些老人也就寻思着来年就种一些试试，万一真的那么好，他们以后岂不是就不那么缺粮食了？ 苏南丞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真要大规模种植，他可没有那么多种子。 这些真要成规模，至少得三年。 如今先叫大家接受就好。他也留了一部分种在在京城，他自己回去后也得叫人种。 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这个，主要就是把自己得来的种子推出去。 当然了，名声也是一定要的。 以后信阳人吃着这些新的食物，就得记得他苏持玉。 确实，这一晚上的苏大将军，给所有的老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愿意带一些种子回去试试的。 只不过苏南丞不会叫他们如今就带回家。他会把种子分给下面县衙。 免得他们带回去家里实在没吃的就都吃了。 等来年耕种时候，再去县衙领取是最好的。 苏老四和苏老六坐一起，正咬耳朵：“老六，你看老七，啧，这还是咱苏家的种？怎么那么陌生啊？” “四哥，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没？”苏老六不接话，反问。 苏星丞干了一杯酒：“咱俩同父同母，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苏祥丞跟他碰了一下酒杯，就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眼光灼灼的看着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 第0329章 急迫感 别存不服，人家就是有本事，他们跟着混，不丢人。 直到月兔东升，苏南丞才叫人送走这些老人。 他们暂时还不能走，夜深了，总要休息一两日再起程，这里外花费，本来是苏南丞自己出。不过如今邹会长愿意出，他也不拦着。 他不光是出钱，还主动讨要粮食种子，说也愿意种。 “若是来年种的好，小人就无偿送出一部分种子如何？”邹会长讨好的问。 “这自然是好事，与陶大人商议。”苏南丞笑了笑：“不早了，今日本将军也喝多了，咱们再说。” 不同于苏南丞这边顺利，西北的形势越发不好，西北王也是频频调兵遣将，很是不安分。 】 一旦西北连成一片，那将会是一股恐怖的势力。 苏南丞看着信件，眉头就没舒展过。京城的信件是说皇帝如今愈发荒唐，竟在后宫里与宫女厮混，随意抓着宫女就那么幕天席地的行淫乱之事。 并且他如今对丹药的需求更甚，甚至还用烈酒左药。 这可真是桩桩件件都透着随时要猝死的劲儿。 苏南丞揉揉眉头：“无药可救。” 他把这信递给吴三灯看。 吴三灯看完了之后也是叹气：“大人您想如何？” “你看陶太守那次子如何？”苏南丞问。 “卑职看着，他那次子很像他。只不过，他有心扶持，但是这太守不是什么世袭罔替的官职。所以眼下他要是告老，这陶培源暂时怕是推不上去。”吴三灯道。 “你可愿意留下？”苏南丞问。 吴三灯一愣后道：“卑职愿意，只要是大人有需要，卑职都愿意。” “罗家兄弟暂时还扶不起来。我想叫你取代周将军。”苏南丞直白道。 “这……只要大人您安排，卑职都愿意。只是这件事定有人会反对。”吴三灯道。 “皇帝都这么湖涂了，还管那么多么？陶太守在这里盘踞了二十七年，不是等闲之辈。真要是大刀阔斧，他的支持很重要。他带着次子来见我，未必没有扶持的意思。既如此，我不如帮他一把。” “他不算朝中有人，所以才会在这太守位置上二十七年不得寸进。但是要是他没本事，早就被人掀下去了。要是他儿子能接了他的班，那日后这信阳还是他们陶家的天下。我帮了他，他也得给我方便不是吗？只是换掉周将军，想必他愿意。” 天下大乱的征兆早就有了，陶太守是年纪大了，可不是脑子坏了。 如果可以，他大概不会拒绝。 “那卑职没什么好说的，听您的话。”吴三灯道。 “你留下，也会比你在京城更好。咱们早晚都会跟北夷人碰。我希望信阳给我惊喜。”苏南丞道。 “是。”吴三灯也明白大人的意思，心里没什么不愿意的。 苏南丞于是提笔写折子，洋洋洒洒一大堆，重点就是陶太守是个好官，在这里二十七年，兢兢业业，受人爱戴。 纵然陶太守年迈，不得不告老，不过他次子与他一样能干。 虽然他儿子如今只是个同知，但是绝对有能力做太守。 他大夸信阳本地的安定，如今天下许多地方都很乱，信阳能这么安稳，皇帝不会不高兴。 写完了折子，就是家书。给成康侯的。 调回周将军，以及扶持陶培源。 要是以前，轻易把一个地方上的将领调走，说不定下面士兵不满意，还要闹事。 可苏南丞来了这段时间，风头早就压过了周将军。所以如今就算是他不想调走，要闹，手底下跟着闹的也只有几个亲信。 下面小兵们已经倒向了苏南丞。毕竟苏大将军一来，他们都吃饱了，还有比这个更实在的么？ 就凭这苏家如今的权势，这些事都不难办。 陶太守知道了后，是真的感激不尽。他也观察了这许久，甚至他人老成精。 早就看出罗家那些武将是投了苏大将军了。 这苏大将军是有谋划啊，他倒也不是说如今就要投了苏持玉门下，但是如今世道不好，多一条路也是好事。 他老了，活不了几年，可陶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呢。 万一日后付氏倒了，他们也得有个活路。 苏南丞内心总有一种急迫感，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强烈。 可是这不是着急能有用的，他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暂时不着急回京，于是见了沉翊钧。 沉翊钧的知县做的挺好，此番既然要扶持陶培源，自家人更是要扶持的。 “在这里还习惯吗？去岁南下，本来是要去青州一趟，后来也没能去。不过与你父亲通了信，你们家都好。你父母身子也健壮。”苏南丞道。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也跟家中通信，知道一切都好。就是不知妹妹可好？” “唉，太整齐。才生了丫头，本叫她养着，结果我走的时候她又有了。”苏南丞摇摇头：“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总是念着她的。” 他也不是特地这么说，就目前来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沉瑛娘。 哪怕他心里有这么多事，但是真正喜欢的女人，他总是抽得出空关心的。 “这是好事，多谢大人这般疼爱她。”沉翊钧道。 “这话就说的外道了，你我都是男子，有些话说来你不信。不过对瑛儿，我是很喜欢的。”聪慧，貌美，知情知趣还会撒娇。 他肯定很喜欢。 “是。”沉翊钧其实是信得，他心里妹妹确实是很好的女子。 不过也没他俩一直聊这个的，很快就转了正经事。 “你的官职也很快就会下来。你盯着来年种子的事。这些东西种下，三年内就能扭转信阳的情况。我要你们一起合作，确保这块地方牢牢地抓在咱们手心里。”苏南丞也算是第一次，明确的说这么有野心的话。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怎么做。”沉翊钧道。 苏南丞拍他的手臂：“舅兄，你可要全力以赴啊。” “下官不敢当这一声舅兄。”沉翊钧忙弯腰。 “哈哈哈，就算不叫，咱们也是这个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日后总会知道我多喜爱你妹妹，并不因为她是你沉家女儿。” ------------ 第0330章 不假 苏南丞确实吃下了沉家不少家财，可他喜欢沉瑛娘的心，真真的不假。 沉翊钧有多感慨，罗青雀就有多伤心。 不过她也快嫁人了，夫君正是当初罗兴手下一个副将家的儿子。 人家也知道她喜欢过苏南丞，人家也不在乎。也真心对她。 婚事已经说定，所以罗青雀此时的伤心到也不光是因为苏南丞不接受她，就是很挫败吧。 苏南丞不知道这些，他还在忙着跟人聊天。 那些老人不是一下子全走的，他就跟他们说说话。顺便帮着周将军整顿军务。 其实这说起来就欺负人了，人家不管管的好不好，都在这里十来年了。 他这个年轻人上来就要帮人家整顿，显然就是张狂。 可苏南丞已经决定将他挤走，自然要插手进去。 何况，有罗家兄弟带的那些人支持，这支队伍已经完全不由周将军管束。 他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别提多悲愤了，对苏南丞一行人也越发不客气。 可惜没用。 陶太守如今已经开始装死和稀泥，何况他也管不了军中的事。 周将军手下的副将们都开始倒戈，他也算独木难支。 很快，中秋都没到，周将军就收到了调令，叫他前往锦山关任职。 升职了。 他真是不知说什么，临走苏南丞还宴请他。 酒楼里，周将军面上真不知道该摆着什么表情才合适。怒吧，他还升职了。不是虚升，是实实在在的升职。 可他离开了信阳，手下带着的人又带不走。 重新开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真是，本来已经对他苏持玉横眉冷对了，可人家办事就这么周全。 于是他喝酒都喝的不痛快，举杯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南丞倒是全程客客气气，颇有些赔罪的意思。 等送走了周将军一行，很快吴三灯的调令也下来，就地就可以入职。 至此，苏南丞也放了一半的心，吴三灯是靠得住的。 再加上罗家，他们将这边的武力算是握在手中了。 日后要招兵买马也容易。 怕罗家人失落，苏南丞特地见了罗家兄弟。 没明说，但是也透露了一些，毕竟这一片地方大的很，日后要养兵就要分开几处，他们都是一样的有用。 罗家兄弟也表示没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陶太守父子的事，不管京城多少人反对，终究还是办成了。 陶培源顺利接了父亲官职，成为新的太守。陶老大人也顺利退休，不日就回乡养老。 沉翊钧调任信阳府，布局算是彻底稳了。 这一年的中秋，就在信阳过。 今年的秋收不乐观，春天的时候受到影响，很多人都没能种地。 也没种子，苏南丞他们来的也晚了，就算压住了下面的乱象也没法种地了。 不过有苏南丞坐镇，新任陶太守跟他爹是一个心思，府库那可怜的一点粮食还能暂时用。 而有苏南丞在这里，户部拨下来的一点赈灾粮食就没少的送来了。 虽然没被人克扣也不够，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但是有就比没有强。 如今全国都需要赈灾，要不是苏南丞在这里，绝不可能有粮食落在信阳。 其实一样的，这里有，就有地方没有。 这一点，苏南丞心里清楚，他也不能叫本地人不清楚。 这种时候，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绝不能错过。 哪怕此时他只能叫本地人喝清的照见人影的米汤，那他也必须是恩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有很多外地来的难民，他们也是一样的百姓，因种种原因，反正是活不下去了。 有的人来之前也不知信阳如何，只是没了去处，或者是本地有亲。 来了之后就惊喜的发现，这里有生路。 确实有，因为苏南丞组织了不少人开荒。 开荒今年也不能种地了，不过先把一些荒地开出来，等着开春专门种新的粮食。 这些荒地属于驻军，新来的人就跟驻军一起开垦。他们每天一个人有定量任务，能够完成的话，第二天就有一顿饱饭吃。 赚钱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都抢着干。 不光是这个活儿，苏南丞还组织了本地一批人，将一些简单的水利设施弄好。 如此一来，也能增加本地粮食产量。 他是不懂这些，可有他坐镇管着人做。 做这些时候，百姓都看得见，甚至有些百姓不图什么吃的也来帮忙。 这是看得见的好处，有了这些，以后每年粮食产量都会高。老百姓还求什么呢？ 吃饱饭就是最好的。 而与此同时，苏大将军定襄候的名声在这一片，算是家喻户晓。有些感情充沛的老百姓，甚至在家里给他建生祠供奉。 苏南丞收到了费鸠的信，就知道北夷人已经蠢蠢欲动，怕是不日就要叩关。 也是没办法，大元境内毕竟地大物博，如今都是艰难度日，北方的战乱一日比一日严重。 无非都是吃不上饭。 他北夷毕竟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耕地，人口比大元少是少，可总归再少也是要吃饭。 因为缺粮食，他们的牛羊甚至马匹都死了不少。 如今除了劫掠还能怎么办？ 费鸠信中说：纵有万难，誓死守护。你只需安稳行事，不必为我担忧。此番有我在，定不许北夷人越过雄山关半步。 苏南丞提笔，许久不知说什么。 终究只能告诉他，我一切都好，我也盼着你好。我相信你。 到了这一年的十月底，本地已经不能做工了。 不管是河道还是开荒都不行了，地已经上冻。 而苏南丞也决定回京。 大军离开的那一日，信阳无数百姓涌出来送他们，很多百姓们竭尽所能将家里还有的一些干货拿来要给他们带着。 苏南丞都不要，下面的当兵的也不要。 说实话，当了这么些年兵还是头一次被百姓这么爱戴，他们都很不习惯。 果然这是苏大将军的功劳啊。 苏南丞从一个哭泣的大娘手里接了她纳的鞋底：“我就收了这个，其余的，都拿回去吧。等开春种了粮食，新的粮食收获了，务必托付陶太守送一些给我看看，尝尝。诸位都回去吧，咱们信阳定会越来越好的。” ------------ 第0331章 依依不舍 苏南丞上马，多少人跟出去好几里地。 同在马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也很感动。 吴三灯被留在信阳，也是很有威信，信阳这个架子，总算支起来了。 毕竟有大军，想快也不能太快。这一路上，苏南丞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太惨了，到处都是饥民，他们是没亲眼看见什么易子而食，但是可见的草根树皮都没了。 地里的田鼠，以及所有的虫子能吃的都被人吃了。 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皮包骨，像是干尸一般游荡。 也许是因为他们毕竟是军队，所以那些劫掠的，造反的，都躲开了他们。 到处都是人不像人的饥民。 看了信阳几个月，那边的人也不好过，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但是比起如今这些人，简直像是活在天堂。 而这些，下面的将士们更有体会。 等他们回到运城军营后，就会知道他们这几个月是多好过。他们甚至比留在营地里的兄弟们都结实健壮。 苏南丞在北郊与他带的队伍告别，下面的小兵们都舍不得大将军。 苏南丞笑道：“下一次，本将军出去还得带你们，就先回去吧。都辛苦了，我会求陛下论功行赏的。” 众人谢过他，这才依依不舍的绕过京城往运城去。 苏南丞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下旬，天气寒冷。 自然要先进宫，大半年不见安帝，骤然见了，有些不敢认。 安帝的变化肉眼可见。 他好像更加富态了些，并且面色红润，乍一看就像是十足健康。 只是细细看来，就察觉不对。 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虚，像是强行提起精气神。 可他本人不知道，没察觉。就真以为自己是龙精虎勐。 “持玉啊！你可回来了！朕可是天天念着你，这回回来别走了。”安帝拍着苏南丞的手臂，真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臣在外，也是日夜思念陛下，陛下可好？”苏南丞感动的问。 “好好好，朕好得很。”安帝笑道：“你不知道，那鹤元子如今改了一种法子炼丹。那丹药有奇效！来来来，去给定襄候拿一盒子来。” 很快就有人捧着一个玉盒子来，里头是十二丸丹药。 如指腹般大小，透着一股奇异香气，外表还被金粉刷过，十分精致好看，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陛下，如此贵重之物，臣不敢受。”苏南丞单膝跪地。 “是贵重，此物朕可舍不得轻易给人。就是你祖父，朕的老师，朕也只给了两颗。不过给你朕就舍得了。”安帝笑着拉起苏南丞：“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有如此好物，朕还能不给你？来来来拿着吧。” 苏南丞感动的不轻：“臣叩谢陛下。得陛下如此信重宠爱，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你的真心朕知道，此番北上你又立功无数。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将，也是朕的福气。朕会给你嘉奖。”安帝真情实感的看着苏南丞：“你别推辞。” 苏南丞只好红着眼：“是，陛下给什么，臣都要。不管臣得了多少，都是陛下跟前的下属，怎么都听您的。” 这厢好一阵君臣和睦，一个演戏演的真，一个信任信的真。 等苏南丞回到了成康侯府，成康侯见了他也很高兴。 “不孝孙回来了，祖父您身子如何？”苏南丞跪下来问。 “好，如今精神好多了，你起来。”成康侯扶着他起来。 苏南丞转头又给他父亲跪下磕了一个头才起来。 “四哥和六哥暂时留在了信阳，那边需要人。他们两个也有了官职，虽然不高，不过慢慢熬着就是了。”苏南丞道。 “有你看顾，他们前程不会差。”成康侯道。 如今苏南丞三个叔叔都不在京城了。 “陛下赏赐了我一盒丹药。”苏南丞道。 “这是陛下的隆恩。”成康侯说着，却摆手叫下人都出去了。 “此物不可服用。”成康侯道。 “这是自然。”苏南丞叹气：“方才见陛下，感觉不大好。” 他想了想还是道：“陛下看着康健，却透着一股虚弱，身子只怕是虚的不轻。” 苏英渠叹气：“陛下京城夜御数女，还能精神奕奕，怎么都不对。” “儿子在北边也听说了齐大人的威名。” 这个齐大人，是说新任礼部侍郎齐大人。 此人是凭借给皇帝敬献了房中术的绝本被皇帝看中。之前只是礼部一个底层小官。 这半年来，风头独一无二。 “此人心术不正。”苏英渠说了这一句，大概是也想到自家也没多正，就又换了个话头：“颇有心计，他讨好了鹤元子，如今两个人沆瀣一气。这新的丹药，便是他们合伙研究的。一个多月之前，陛下也赏赐了你祖父两颗。带回来已经请郎中细细看过了。这里头的东西……吃不得。” 成康侯摸着胡子点头：“此药吃多了，人只会被榨取了精神。短期看是能强身健体，只是长久不了。一旦身子支撑不住，怕是……” 苏南丞蹙眉：“这药如此凶险，那鹤元子不知？” “他岂会不知？只因他先前给陛下的药本来就很伤身子，久用不了。陛下吃那些丹药没用了，自然要找他。要是拿不出更好的，他就该人头落地了。”苏英渠哼道。 所以这是饮鸩止渴？ “我会叫人好好看住三皇子，务必不能叫他出事。”苏南丞道。 “废太子，不用留着了。”成康侯道。 苏南丞看过去：“祖父说的是。” 确实，一旦皇帝驾崩，指不定就有人想起废太子。 想叫他死太容易了，他早就是苏南丞手里捏着的人。 不过也不好他刚回京就杀这么一个身份敏感的人，还是要等一些时候。 皇帝也不会马上死。 苏南丞进了后院，去给嫡母请安。 反正这些年，他在嫡母面前一向是规矩十足。不管冯氏怎么想，都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也见着了后头伺候着冯氏的丰竹君。 等两个有空说话了，丰竹君才道：“给夫君道喜，信是不是收到了？李氏生了二公子，沉氏生了三公子，都是母子平安。还有夫君的新人前些时候也送到了。” ------------ 第0332章 回京 苏南丞握住她的手：“君儿可是生气了？是为夫不好，出去一趟还给你添上这些烦心。” “夫君哪里话，我不曾有什么想法。”要说一点都没有肯定不可能。 不过自家夫君年纪不大，官职不低，如今里外就这么几个女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不知，林氏您要怎么安顿？来人也没说。”丰竹君问。 “安排一个院子给她，再指派几个人伺候就是了。” “不摆一桌？如今夫君名望日盛，也是个机会。”丰竹君道。 “啧。”苏南丞站住脚，此处正是转弯，只有跟着伺候的几个丫头，苏南丞将人揽住往墙边靠：“我是那么胡来的人？” 丰竹君脸一红：“没有……” “李氏是以前伺候我许久，又是第一个跟我的女人。她出身不好，要是不给她名分，就她那性子没法过好。沉氏的话，沉家算是舍了家财跟我，我怎么也不能不抬举她。其他人就不必了。” 丰竹君点头：“是，那我知道了，回头给她好好安顿一番。名分上要是缺一点，就别处补也是一样的。” “后院里不要生乱就好。别的事，你看着办。你放心，你是嫡妻，咱们寿儿是嫡子，谁都不会越过去。”苏南丞捏捏她的手：“走吧，晚上回去再跟你亲热。” 丰竹君脸更红了：“胡说什么！” “不要？那我晚上别处去？”苏南丞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亲：“你可说实话。” 丰竹君哪里说得出，只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哈哈哈哈，不逗你，晚上自然一起。”苏南丞又低头亲亲她。 丰竹君红着脸道：“寿儿等着呢。” 两个人是去更衣的，准确说是苏南丞更衣，家宴就在成康侯府。他们总是要吃了再回去。 寿儿就在梧桐院里。 见了爹爹，有些认生。 也是苏南丞时常不在家的缘故。 苏南丞也不嫌弃，笑着将孩子抱起来：“叫爹。” “爹。”寿儿有点害怕。 苏南丞晃一晃他：“好孩子，爹多陪你，你就不怕了。” 因为苏南丞的缘故，寿儿如今在成康侯府也是绝对受宠的孩子。 不过孩子毕竟小，时常见不着的爹爹总是会怕的。 苏南丞陪他说了好一会话后，他才好一点。 直到晚宴快开始，爹爹牵着小手带去正院的时候，他已经不怕了。不光不怕了，还舍不得松开爹爹的手。 不过苏南丞自己也是小辈，就不好抱着小辈一起入席，到底还是把孩子还给他娘。 苏家热闹的很，大家都是笑着的。 不管朝堂上有多少风起云涌，至少这时候家里人都不谈那些。 就是人不齐，许多人都不在京城。 吃过这一顿晚膳，苏南丞带着妻儿回家，说了明日再来与祖父父亲详谈。 他也是个侯爷，家里也是一摊子呢，不回去是不行的。 回去天就不早了，去各处传话，侯爷今晚肯定是住正院。 叫奶娘抱走了依依不舍的寿儿，苏南丞也不说二话，就把丰竹君抱起来，往内室去了。 虽说在信阳收了个林氏，可他忙得很，总共没见过几次。这大半年的，素死他了。 一夜无话，反正次日一早，一向从来不懒怠的侯夫人丰氏没能起来。 苏南丞穿好衣裳站在榻前对着丰竹君笑：“睡着吧，叫人端进来给你吃？” 羞愤的丰竹君拉住被子就把自己盖住了。 “哈哈哈哈哈，为夫先去忙，事多，晚上等着我。” 苏南丞这一走，丫头才进来，生怕夫人脸皮子薄吃不住。 不管怎么样，两口子感情好，下面人都高兴。 苏南丞出门之前，拐去沉瑛娘那看她。 她还没出月子呢，还有四五天。 也没想到这时候夫君来了，人都没起来。 苏南丞直奔内室，就看见一个比较……不修边幅的沉氏。 她是一向精致美丽，鲜少有这样时候。 不过也是依旧美丽，就是瘦了些。 “怎么这时候来了呀。”她尴尬的不轻。 苏南丞心疼她，过来坐在她榻上叹气：“等出月子，叫太医好生调理一番。暂时不许再生了。我还有一大堆事，只是看看你，过几日好好陪你。” 这话一说，沉瑛娘眼泪就下来了。 男人心疼你关心你，真是叫人忍不住。 她扑进苏南丞怀里：“好想你。” “知道，乖。过几日就好好陪你，我不出去了。”苏南丞叹气。 沉瑛娘控制不住，哭了一会。 苏南丞特地嘱咐了人好好照顾她，又叫人去膳房，督促膳房给她进补。 反正，侯爷是极其看重嫡妻，但是这宠妾么，沉姨娘是真的没跑了。 苏南丞还有很多事，时间不可能消耗在这里。 他有几天假期可以不上朝，但是都督府的事不能不做。 他把吴三灯留在了信阳，身边就多了个苏孟。 此人没有官职，不过显然，都督是要重用他的。 才来了都督府不多时，刚与众人见面，皇帝的赏赐就送到了。 圣旨上，一大堆东西，还加封了一个太傅的虚衔。苏南丞自然跪接，感动不已。 来人笑道：“陛下说了，都督您此番出去累着了。暂时不必进宫谢恩。好生休养要紧。” “臣叩谢陛下隆恩。”苏南丞感动到哽咽。 起身后，打赏来人自然也不吝啬。 “哎哟，都督真是，奴婢都不好意思领您这些银两。”太监笑着道。 “辛苦了公公一趟，不必在意。您回去好生伺候陛下就什么都有了。”苏南丞一笑。 “是是是，陛下都好。如今齐大人总进宫，这不一早上又去了。”太监眼珠子一转，小声道：“齐大人最擅长跟陛下说些神仙术法。齐大人博学，陛下也爱听。齐大人跟鹤元子道长也是十分能详谈的。” “哦？说起来，昨日陛下赐下的丹药十分贵重啊。此物也是齐大人与鹤元子道长参详制作？”苏南丞问道。 “哦那倒不是，齐大人毕竟还是不会炼丹。不过，齐大人倒是给鹤元子道长说了些个贵重药材呢。这不，陛下前些时候派人去蜀中采药了。”太监道。 ------------ 第0333章 认准主公 苏南丞挑眉，表示知道了，见他没什么说得了，就叫人送他出去。 马和过来，汇报这段时间的事，也没什么大事。 也就这位齐大人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不过也还不算成气候，如今只是在皇帝跟前受宠。 他毕竟没有苏家这样的家世，一时半会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苏南丞。 并且，这个齐大人明显讨好成康侯，不好说有没有野心，至少如今表现的还是很恭顺的。 再就是北方处处都要粮食，朝中拿不出来，拆东墙补西墙，反正都挺难。 忙了好几天，将他不在时候积压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处理了不少公事。 马上腊月，天气冷的很。苏南丞是一点没感觉到，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 终于有空了，家里几个女人都需要安抚，新生的孩子都要看一看。 也是因此，新人林词意反倒是被他放后头了。也没办法，这几年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的，他怎么都要优先照顾家里这几个的心情。 再跟成康侯等人天天有事商议，是真忙啊。 闲下来，才有空细细打听皇帝后宫动静。其实也没什么好打听的。 就一句话：皇帝每天忙着伺候后宫众人，他后宫这几个月又添了几十个美人。不过没有一个怀孕的。 这皇帝身子怕是彻底亏了。 越是这样，越是要看好三皇子，不能叫他出事。 除此之外，以唐太师为首的那一脉，如今又隐约有崛起的架势。 渐渐与苏家分庭抗礼。不过他们家毕竟没能沾染到军权，这一方面是不太能说上话的。 但是，也每天都能给苏家人找点不愉快。 就好比苏南丞在信阳这些动作，主要是调任这几个官员的事，他们家就意见非常大。 奈何，皇帝万事不上心，还是不爱早朝。 许多折子怎么送上去，怎么拿出来，最后还是落在政务阁。 然后，政务阁里两方吵着办。 如今苏南丞也有权利进政务阁，更是苏家这一脉一大助力。 不过他在这里一般只做吉祥物，不怎么开口，也不每天过来。 北方的战事爆发，是十一月二十六。不过京城得了消息，已经是腊月初八。 因为北方又下了一场大雪，十分的大。又因为大元内部的战乱也不少，送军报的人竟花了十二日才将信报送回了京城。 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政务阁里，众人虽然吵闹，但也知道轻忽不得。 只是对押送军粮的人很有意见。 因为苏家这边推出来的还是苏南丞。 其实这是不可能的，苏南丞没打算再去。偌大一个王朝，怎么会没人用了？处处都是他。 】 唐家是坚决不同意，他们也有人选。 就因这个，吵了一整天。 最后的结果就是，派去送军粮的人是兵部选出来的将军，姓李。不过倒也不是跟李尚书有什么关系，李氏是大姓。朝中姓李的人不少。 只是这个人倒是唐氏一族的。 虽然如此，他也不是个没本事的。当年也带过兵，确实是个合适人选。 但是，唐家否决了苏南丞，就不可能再去否决苏南丞安排的文虎。 临行前，苏南丞与文虎单独说话。 “去了就留下吧，你的任职我会弄好。不过也看你自己，要是你不想，那就只管回来。” 这话说的，文虎也就拒绝不了。不过他本人没有想要拒绝，反倒很高兴。 “卑职谢过都督！能在边关御敌，卑职很愿意，强过当年十倍。” 苏南丞笑了笑，故意道：“文将军，我看好你，知道你是个英雄。不敢说对你有什么恩情，但是自认也算你的伯乐。所以不妨与你说些实话，本都督也并非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啊。” 文虎一愣，随即道：“卑职此生，只愿听都督一人差遣。无论是什么，卑职绝不推辞，听之任之。” 苏南丞满意的扶起他：“很好，保家卫国，杀敌立威就是你该做的事。” “是！”文虎显然很激动。 他能在乱世中造反，就不会是个什么老实人。 对自己人下不去手，可去了边关，对敌人那肯定是不遗余力。 苏南丞最开始想要这个人，不就是为此？ 所以他没把这个人留在信阳，那种细活儿不适合他。 文虎要说一开始还没这么明白，不过想起年初时候，他跟苏孟喝酒说话那一次，就都明白了。 苏孟是个读书人，是个心思深的读书人。 文虎看不透想不通的，他都看得透。 一早就提醒过文虎，就算是做了朝廷的将军，也要明白谁人是主公。 想建功立业，也得看清楚前头的路往哪个方向走。 大元腐朽至此，皇帝昏庸无道。要不如此，也不可能显出他们来。 只是要想做个青史留名的英雄，跟着他付家就没有出头之日。 苏孟胆子大，文虎更不胆小。 所以此时苏南丞没明说，文虎也已经了然。何况这些日子跟着都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文虎尚未婚配，苏南丞已经应了他给他找一门好婚事，可惜如今要叫他去北方，一时倒是耽误了。 文虎不在意道：“等卑职回来再娶。” 苏南丞应了。 文虎的一杆兄弟都在步兵营，此番是不会跟他出去了。 边关战事等不得，即日就得出发。 战事一起，皇帝就算是依旧浪荡，也多少缺了心情。 这个年也别想好好过了。 苏南丞最近除了朝中事就是见人，求见的人太多了。 就算他不可能都见，也不能都不见啊。 每一天都忙的要命。也就夜里去了后院能安生些。 冬梅生的小二瘦巴巴的，不过倒是能吃。 冬梅是个不太会争宠的人，就算偶尔做一下，也不伦不类的。 不过苏南丞总归还是记得她。人就算来的少，也不少赏赐。 她们母子日子不可能难过，就是这孩子是生出来的时候就有点瘦。 冬梅怀孕期间遭罪，吐的太厉害，到了生才好些。 苏南丞心疼，却也无能为力，那时候他都不在京城。 只好如今弥补。这俩小儿子也是鲜明的不一样。 ------------ 第0334章 京城琐事 老二是瘦巴巴的，但是冬梅生完了孩子自己倒是好了，红润的很。 老三倒是胖乎乎的，可他娘沉氏接连生了俩，把自己造的瘦巴巴。 苏南丞如今也是有三个儿子一个丫头的人了。 孩子他是都喜欢，不敢说多好一个爹，至少不管是哭了尿了还是拉了，他都不会嫌烦。 给什么东西也是大家都有。 苏南丞叫人将孩子抱走，就见冬梅凑过来说预备好膳食了，期期艾艾的有话说。 】 苏南丞就等着她说，结果这丫头半晌磕磕巴巴的：“林妹妹生的真是好看极了。” 苏南丞…… 他被逗笑了，将人抱住：“这是醋了？” 冬梅不好意思的忙摆手：“没有没有。” “没有？那是她来找你了？她不安分？”苏南丞蹙眉。 这回可真就是看上了那女子的容貌，要是不老实，哼。 “不是不是，就是遇见了，去给夫人请安的时候遇见了。说了几句话。她跟我们不熟，估计想熟悉一下。就……就是沉姐姐还没出来那会子。”冬梅忙不迭解释，生怕苏南丞误会她挑拨离间之类的。 苏南丞失笑：“好了知道了。没欺负你就好。” 是个人就能欺负她。 “我其实就想问，是不是……侯爷特别喜欢那样的？”沉氏就是美极了，林氏也是美极了。 问完了就开始后悔，这不是废话？男人还能不喜欢美人？ “啧，难道我不喜欢你？”苏南丞捏捏她的脸：“别多想，放心。” 冬梅点头：“该起来用膳了。” 苏南丞看着她，抱紧些：“别怕，不会不要你不管你。” 冬梅眼圈一下就红了，不过迅速掩藏：“嗯，该用膳了。” 吃饭的时候苏南丞想，后院几个女人真是…… 丰竹君大度，就算嫉妒了也不会说，反倒是安排的处处妥帖。 他总是要主动给她一些安全感。 沉瑛娘性子是泼辣的，她也不是很看得惯林词意，她就不会跟他说，而是自己自信的很。 冬梅胆子不大，心里又会害怕。 林词意嘛……对不起，他还不怎么了解。 京城事情不少，送粮草的人走后，京中愈发是勒紧了裤腰带。 秋天时候，就没能收上来多少粮食。 一般大灾过后次年都这样，哪能一下子恢复？ 三年都算短的，今年开春种地的就不能跟往年比。 并且很多人家是不用交税交粮的，他们倒是肥了富了，可百姓勒紧裤腰带都养不活自己家。 朝廷也没法子，征税也是下了死手。否则怎么办？这些年大元就没缓过气来。 苏南丞坐在都督府，看着手底下压着的这些消息，叹口气：“告诉下面兄弟，如今一切紧着边关，该手里紧张就紧张些吧。眼瞅着过年了，我自己出钱贴补一些，不过也得叫大家知道，就算是再不好过，也不能做不好事。” “您放心吧。”郑成业笑呵呵的：“弟兄们都知道。再怎么着也没受过下面那些苦。” “嗯，那你去吧。叫牛三和马和来见我。”苏南丞道。 不多时，牛三和马和来了。 “坐。” 俩人坐下，苏南丞直接道：“京城各处都盯住，盯死了吗？” “大人放心，弟兄们不错一眼。”马和道。 牛三也点头：“在京城的，都盯着呢。” 苏南丞满意了。 他死死的捏着京城这点兵马不是为了干什么。真要是打仗，这点少爷兵能干吗？ 统共一万多人罢了。 但是，京城的兵马有别处没有的用处。 各地的将军们，八成家卷都在京城。 如费鸠那样不肯成家的毕竟是少数。 一旦派出去人，他们的家卷都跑不了。除非都不要了。 可一支队伍里，十几个以及几十个将军，最上头那个不要了，下面的人还要呢。 这就叫他们难以背叛。关键时候，用处多得是。 “云世子那还老实吗？” “说来也怪了，西北乱的很，他们锦州倒是安稳。云世子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还跟以前一样浪荡。”马三摸胡子：“总觉得这小子奇怪。” “怪就查一查，我正好一会见骆统领，这事也叫他出力。锦州不乱，说不定就是憋着什么大招呢。我可不信云腾飞当年闹的那么大，如今真就蛰伏了。天下大乱，岂不是正好是他的机会？云世子也没有一点慌乱，保不齐他们之间就有联系的方式。” 苏南丞站起身：“那位蒋将军不是个凡人，他来过京城一趟，估摸给云世子打通了什么关节。” “您的意思是，有人投靠了云家？”牛三问。 “如今天下乱成这样，这有什么稀奇的？”苏南丞一笑：“虽说朝廷是正统，可如今这样，都叫我们这等奸臣把持朝政。多的是人爬不上去，寻个新去处还稀奇么？” “大人怎么可如此说自己，您正是忠臣良将，于国于民，都是如此。”马和道。 “呵呵，我说笑罢了，不过总有人看不上我，这不稀奇。”苏南丞摆摆手。 “那卑职这就叫人查，要真是有人投了云家，时间长了，肯定会露出马脚。这就盯着云世子。不信他们不见面。”牛三道。 苏南丞点头，京城不小，面上看着安静，水下东西多着呢。 “大人，唐家如今挺嚣张啊。卑职听说后宫有一对双生子姐妹花，如今被陛下封了美人的。据说就是唐皇后的叔父敬献。这事虽说没闹到明面上，但是也瞒不住谁。”牛三鄙夷道：“唐皇后还守活寡呢，他们倒是好意思。” “人家好意思，如今不就有用了？”马和道。 这倒是，这一对双生子很会哄皇帝开心，自打这一对美人进了宫，唐太师就没被皇帝为难过。 唐皇后也好过多了。 只是一国之君，只凭两个美人就被收买，怎么看怎么恶心。 “如今里里外外的全是小人，卑职就怕他们对付您。”牛三叹气。 苏南丞摇摇头：“没事，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不察觉。跟你们透露一些消息，陛下身子不大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明白苏南丞的意思了。 ------------ 第0335章 选下一个 “京郊那一位，活的苦，叫他去吧。别叫人察觉什么痕迹。这件事，马和你做。”苏南丞道。 “您放心，他囚禁多年，身子早垮了。”马和点头。 中午在酒楼里见着了骆川贤，苏南丞就说了云世子的事。 “好，一会我回去就安排人去查。”骆川贤叹口气：“朝中屁事儿真多，前几天有个南边的小官上折子骂陛下昏庸。陛下大怒，叫我去查。” “这样的折子陛下不是一贯不看？”苏南丞惊讶。 正常来说，政务阁已经过滤掉这样的折子了。 “那是以前。”骆川贤挑眉：“你不是天天都在政务阁，怎么不知道？” “呃，有我祖父，我毕竟年轻，在那里凡事都要插手，不得有人恨死我？”能掌握住局势就行了，没必要什么事都管。 】 “你说的也对。陛下从来也不是一封都不看，隔三差五的，也会看一点。如今是这类型的折子越来越多，政务阁也不能一封都不给陛下。这不，刚巧就叫陛下瞧见了，其实这还是骂的比较温和的。”骆川贤好笑道：“叫我查，我就查，一个家徒四壁的小官罢了。” “那怎么处置？”苏南丞问。 “已经押送回京了，还能怎么处置，必死无疑。”骆川贤道。 苏南丞皱眉，这可真是昏庸无道的皇帝啊。 “还有个事，我母亲前几日进宫听了个消息，陛下要过继子嗣了。” 努力几年了，后宫嫔妃没有一个怀孕的。三皇子他是死活不肯立，那只能过继了。 “说起这一点，我是真服了。”骆川贤往后一靠：“好歹是有亲儿子的，啧。” “陛下对韩皇后念念不忘，当初太子和二殿下确实是死的蹊跷。”苏南丞道。 皇帝是个混账，可这人总是复杂的，他就偏对自己的嫡妻嫡子们念念不忘。 “那你说说，过继谁家的？要说还有最亲近的，就剩下先帝三皇子家几个孩子了。也都大了。”骆川贤失笑：“这要真是定了他们，兜兜转转，还是你苏家的种。” “贤兄这话可不能说，虽说如果是他们，与我苏家是有些干系。可毕竟是付氏血脉。”苏南丞忙道。 “你可有人选？如果你选定了，劝劝陛下，说不定能如愿。”骆川贤直白道。 “有，我选三殿下。”苏南丞道。 骆川贤一顿：“你不是自己说陛下旧情难忘？” “是，不过终究三殿下才是陛下的亲生子嗣，如今朝内外都乱，真要是立了过继的，难保不生事端。”苏南丞道。 “这倒是，不过这消息还没闹出来，估计也是年后的事了。我也好好打听打听，唐家是什么意思。” 苏南丞给他倒酒：“歇歇吧，我这大半年都没轻松过，眼见过年了，不想琢磨了。” “你拉倒吧，我算是认错了你。”骆川贤喝了一杯酒：“持玉啊，我以前真是眼拙，认错了你，你才真是个忧国忧民的。你把文虎派出去，是生怕那军粮少了一颗。跟你比起来，我是个无用的废物。” “怎么就说起这个话来了，贤兄把我夸的这么高。” “我自有生的尊贵，这几年朝堂沉浮，都有爹娘护佑。比不得你，十四岁就去北夷。我不看你的时候也就罢了，看你的时候，就知道一样是人，到底是我没本事。”骆川贤道。 “无论如何，我这份儿本事里，都有贤兄你的帮助。”苏南丞又给他倒了一杯：“来。” 两个干了一杯。 骆川贤也不说酸话了：“海外运回来的东西我收着了。他们那的东西也不稀奇，不过听说你弄回来不少种子？” “是，开春试试看怎么样。这几年气候不好，听说海外也不好过。如今我才知道前年是怎么一回事，原是海外有的地方有个巨大的火山喷了。咱们这里只是天气变了，说是海外有些小地方整个被活浆吞了。吓人的很。” “咱们这里半年不得见天日，就是因为烟尘喷的太高，肉眼是看不见，但是见不着阳光。”苏南丞道。 “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吓人。” 古人本就将地动视为天大的不吉利，那地底下喷出了火浆更是毁天灭地的不吉利了。 两个人心有戚戚的吃了这顿饭。 临到过年的时候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去西域的商队终于回来了。 有几个人病故在了外头，其余人都回来了。 别的人也罢了，于谨恕于大人的长子也是一样回不来，苏南丞都没脸见人家了。 虽然于大人也知道这一出去就有危险，是说不怪罪，可真要叫人家的大儿子死在外头…… 哪怕当时这差事是对方求来的，也难免人家迁怒。 还好都回来了，甚至还带回来了货物。 “绕了好好一圈，西北如今乱的厉害。处处都在打仗，我等九月里就进了大元，翻山越岭。从边关到了川宁府，经由大人您二哥苏将军那边安顿，派了人护送我等到了汾河，如此入了关中。直奔京城。”卫肃良满脸的泪，恨不得抱着苏南丞的腿哭一场。 苏南丞扶起他：“叫你们受苦了。” “还能回来，得见大人，恭喜大人接连升官。”卫肃良也感动。 “好好好，你先回家。想来一年多不得回家，家中老小也担心得很。什么事都等过完年再说。” 苏南丞上一次也只是把他们最后一次送来的信抄写了送去各家。 距离如今，又是大半年。 虽说如今行商的人出去一年两年都不稀奇，可那是平时，如今战乱不断，他们还在西域。书信不通，谁不担心呢？ 总算是回来了。 “病故的那几个，都要好好安抚，我一会就叫程铭亲自送他们家里一些抚恤银子。人是带不回来了，不能叫人家没了指望。”苏南丞道。 “多谢大人！”卫肃良又要下跪，被一把托住。 主要是死去的人里，三个都是他带出去的。 苏南丞被皇帝叫进宫的时候，总算见着了唐家敬献的那两个美人。 果然皇帝好艳福，这一对孪生子果然妖娆。 ------------ 第0336章 谋划 只是这样的女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属于青楼的样儿。 能伺候男人也没什么，只是不该是天子的女人，并且还是有位份的嫔妃。 苏南丞也只是看一眼，就陪着皇帝说话喝茶。 皇帝今日叫苏南丞里，就是关于过继子嗣的话。 当着两个嫔妃，苏南丞说话还是收着的。这明摆着是唐家的耳目。 不过，皇帝如今怕是不怎么动脑子了。 “臣觉得，陛下如今提过继，是不是为时过早？陛下膝下有三殿下和四殿下。四殿下的病，太医也没说死不能治好。只是多少需要些时间。再则，陛下不过而立，日后子嗣肯定会多，这几年内外事多，又加上之前陛下伤了心，一时间没有子嗣也是有的。如今要是过继，日后岂不是麻烦？” 这话皇帝还是爱听的：“持玉说的是啊，架不住那群人天天催朕，朕也觉得朕可以有皇子。” 他叹口气：“如今这新换的丹药吃了不久，还不见太大的成效，等有了效果，朕肯定会有新的皇子。” 苏南丞跟着点头，是啊，可不是没见成效么，你还没死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等等。再过十年也不迟。”苏南丞认真道：“臣看陛下如今精神十足，可见鹤元子道长的丹药确实是不错的。臣还听说齐侍郎敬献的孤本极好。臣本来是不懂的，回家后翻了些古卷，方知那东西是极其稀罕。陛下若是以那术保养，辅以丹药，定能强身健体。” “持玉说的是，那丹药你吃了吧？是不是觉得精神百倍？不过那药没多少，朕派人去蜀中找药材了，等下一回出来，朕再赏你几颗。”安帝也非常认真。 “多谢陛下，臣感激不尽。”苏南丞忙道。 “不过，齐侍郎寻来这样名贵的孤本，听说还是先代遗失的最全版本。陛下可是要好生嘉奖。”苏南丞道。 “你说的，朕赏赐了他。时常叫他进宫来，你还别说，此人还真懂一些保养的法子。与鹤元子也很是能说到一起去。”安帝点头：“不过持玉你不懂这些，朕就不给你说了。” “是，臣不懂这些，不过陛下要的药材，不妨臣也派人出去四处找找，万一找到了，也是好事。”苏南丞道。 “哦，这倒是。谢敬祖，你一会跟苏卿说说。”皇帝不防备。 “是。”谢敬祖低头应了。 苏南丞将自己和苏家的立场给皇帝说了后，他果然也就不急着过继孩子了。 】 他就是担心苏家也是担心他不能再有孩子，执意立老三。 他是不肯的。 既然苏南丞笃信他能有孩子，那还急什么？ 两个美人面面相觑，心说要赶紧给皇后娘娘传话，这姓苏的事多的很。 本来唐家选定的是先帝六皇子的长子，时年十六的那一位。 很快，这事苏南丞就知道了。 因为皇帝叫谢敬祖送他出宫。 谢敬祖退后苏南丞几步，头都没怎么抬起来，就简单道：“如今唐皇后与卫太妃娘娘交好。先帝的嫔妃大多遭难，后宫留留下的几位里，只有卫太妃位份最好。虽说先帝六皇子是过世了，可他子嗣都好着呢。” “哦？看来人都选好了啊。”苏南丞一笑：“那我知道了。” 谢敬祖见他知道了，也就不说了。 二十九那一日，苏南丞见了云崎上师。 如今的他们比起鹤元子来，是不够风光。 不过，云崎上师一见了苏南丞就道：“大人，咱们单独说几句话吧。” 苏南丞点头，就挥手叫李松出去了。此时他们正在酒楼里。 虽然是人多眼杂，但是也因为人多眼杂，反倒不好盯着。 “陛下吃的丹药有问题，不能再吃了。”云崎上师皱眉。 他们几个都是骗子。 不过在先帝跟前几十年，也不敢弄这种害死人的东西。 “那鹤元子根本就是个疯子，以前的丹药就很有问题，如今这简直是催命的东西了。” 苏南丞长叹一声：“陛下如今，全靠这东西吊着。谁说他能听？太医早已近不了他的身，我说也没用。这丹药如此厉害，你想想一旦他不吃了会如何？” 云崎上师愣怔，是啊，不吃了会如何？ 那只怕是……就算不死，也会起不来身。 “那这么吃下去，只怕是……” “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是有几个的。如今朝臣着急催着陛下过继子嗣，未必不是因此。”苏南丞道。 “这……”云崎上师说白了只是个投机的人，他可不懂朝堂这些事。 “放心，是我送你去伺候陛下的，不管怎么样，你的命我都会保。这些与你也无关。”苏南丞道。 “多谢大人。若是大人有需要，老道也愿意效劳。不知大人可有人选？老道也会尽力游说陛下。” “不必了，如今你们既然不受陛下信任，就少说话，免得触霉头。其他事，我自有定论。”苏南丞摆手。 只因这话，都是叫云崎上师很有些感动。 苏南丞只叫他盯着些鹤元子，有什么事告诉自己。 鹤元子也算是骑虎难下，如今他想收手也不能够了。 苏南丞中午时候就回了成康侯府，此时他父亲和祖父都还不在。 苏南丞去给嫡母请安装乖儿子呆了一会后，就去了前院一处小书房。 那是老侯爷特地叫人给他预备着的，一处半拉院子，挺精致。 他过来，侯府的小厮们伺候的可殷切了。 张管事当年是待价而沽，如今那腰弯的十分的标准。 “家里如今都好吗？几位叔父都不在，兄弟们都好吗？” “七公子放心，都好着呢。有劳您惦记着。”张管事赔笑。 这府上如今还是叫七公子，也是为了亲近。 “那就好，不知父亲的周姨娘如何了？我也不好过去看。” 张管事一愣，一时不知为什么苏南丞问这么一个人。 他愣是想了想：“小的一般也只在前院伺候，不如问问后院的？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您看？” “嗯，去吧。”苏南丞道。 张管事出来就找了个后院的婆子来问，婆子倒是说得上来。只说周姨娘还好，就是身子弱，时常病。 ------------ 第0337章 护着 “这样？张管事，劳烦你一件事。这里有些银钱，你替我交给周姨娘。李松，今日回去，叫夫人预备些药材回头送来。当初二姐姐托付我照看周姨娘，我这几年都忙的要命，但是不能食言。” 张管事和李松都应了。 张管事夸了好几句，直听的苏南丞都闹心起来。 外头说老侯爷回来了，苏南丞就去大书房见他。 请安问好，说起正事儿。主要是说了些宫里的事。 老侯爷点点头，沉吟许久后道：“能盯着就盯着，如今……也不必做什么。把护着的人护着。真要有那么一日，咱们也好做打算。” “祖父放心，羽林卫都在我麾下。”苏南丞道。 “还是要小心，不要有什么疏漏。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谨慎。” “是，孙儿知道。” “还有，陛下虽然湖涂，对你我却是信任有加。那三皇子品性确实是不怎么样，你既然派人照看，就要叫他知道些好歹。”成康侯道。 “您放心，他如今很知道好歹。”苏南丞成日里叫人给他灌输一些思维。 他爹恨不得他死，他活的战战兢兢的。 “那就好，要稳住，越是关键时候越是要稳住。不能有一丝放松。”成康侯一双锐利的老眼盯着苏南丞：“一旦走错了，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多谢祖父提点，孙儿一定牢记在心，不会大意。”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成康侯对他笑：“好了，不必这般紧张，好好的过个安生年。北边打仗，如今操心已经不少。” 说是安生，谁也安生不了，前几年城破的惨痛经历过去才多久。 如今北夷人又在叩边，谁不怕呢？ 也不知送粮草的队伍到了哪里，北方还有雪，别被耽误了。 以及西北打成一锅粥，不知何时安稳。 “若是陛下一旦驾崩，只怕是天下就更乱了。”苏南丞叹口气：“只盼着还是晚一点。” “你不是也带了几次队伍，到时候，要提前将人调出来。一旦陛下驾崩，西北王肯定会反。也要给你二哥传话，叫他务必小心。” “祖父放心，前日我那商队不是回来了么，也带了二哥的几句话，如今一切都好。二哥估摸也是不太敢跟他们说深了。只说不日就派人送信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当时就送信回来，那大概是信得过的人不在跟前。 次日里，苏南丞单独留下了苏孟说话。 “苏先生，我如今有个事，不太明白，还请先生给我解惑。” “大人请说，小人知无不言。”苏孟道。 “我苏家在京城，还算有些地位。我坐镇都督府，京城内外的兵权尽在我手中。如此局势下，你说唐家和那些大臣们执意要陛下过继子嗣，是怎么想的呢？” 这已经是除夕，外头已经有零星的爆竹声。 府中也早就预备起来了，苏南丞看着外头还在忙的下人，像是不经意一般的问苏孟。 】 “小人可否直言？”苏孟问。 “自然，直言，真话。”苏南丞收回目光。 “是，依小人所见，两个可能。一是大人是忠臣，只要陛下点了头，不管是什么事，您都不会反对，只会听陛下的。二是他们手中也有筹码，乱实现英豪，您是英豪，说不定别人也想做这个英豪，或许就有那有心思的跟唐家沆瀣一气。” “哈哈哈哈，苏先生果然是个妙人。”苏南丞笑起来。 这两个可能说的…… 第一是说苏南丞这个奸臣装的太真，怎么都听皇帝的。所以只要皇帝决定了，苏南丞是不会说什么。 第二个是说他手底下毕竟这么多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服气。 确实，乱实现英豪，你可以，别人凭什么不可以？ “很好，看来，是时候好好查一查我这些下属们了。毕竟我这几年一步就是好几阶，下面不服气的人是不少啊。”唐太师老谋深算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傻乎乎的听皇帝的。 只能是，唐太师手里也有筹码吧？ “苏先生，你的兄弟们都有自己的任务，你还只是个幕僚，你会不会怨我？”苏南丞问。 “不会，只求日后，大人得偿所愿，也许苏某一个官职。苏某也是正经念过圣贤书的。只是如今世道……苏某也想做一方父母，不求名留青史，只求不庸碌一生。若有那日，大人便知道苏某绝不是只会空想。”苏孟道。 “好，这话，我记得了。” 苏南丞带着苏孟这么久，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身边如今是武力值高的人多，出谋划策的人不够用。 吴三灯不在，马和算是个智力武力双担当，不过习武的人思考问题和文人不太一样。 这个苏孟，是很有些脑子的。 除夕夜，成康侯府热闹的很，虽然很多子弟不在家。不过在家的也热闹。 苏南丞的长子跟在苏锦丞的小儿子跟前，两个孩子一起吃点心。 玩累了，被冯氏一手揽着一个，儿一声肉一声，叫的真情实感的。 夜深了，他带着妻儿回去梧桐院。 这里已经扩建了两次了，如今打通一个院子，比最初大了三倍。 苏南丞一向不忍心把妾室们丢在那边，所以他们一回来，沉瑛娘，冬梅，还有第一次进成康侯府的林词意都来迎接。 几个小的都睡着了。 苏南丞笑着接受她们的拜年，就在这边上房，陪着大家又喝了茶吃了果子点心。 又是一个年，苏南丞如今，已经很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只是，看见了眼熟的伺候婆子，却也勾起了一点小时候的回忆。 那时候从宴席上下来，回到这里，总是冷清的很。 就算席上吃的不怎么饱，回来也不好再叫人去拿吃食。 但是如今，下首坐着的如花似玉的女人，都是他的人。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都在这个院子里。 他吃不好，甚至不必自己提起，自有人关心。 人总是想要权力，想要存在感，大抵就是为此吧。 又有谁甘愿做个无人问津的人呢？ ------------ 第0338章 年刚过完，还没出初五呢，就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皇帝要封鹤元子做国师，再一件就是先帝废太子没了。 他之前就病了，一个冬日过去熬不住也是有的。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虽然唐太师等人派了太医去看，毕竟是先帝的子嗣，还做过太子，总归不能死的湖涂。 不过苏南丞也不在意，一个被关了多年的人，伤病交加，叫他死太容易了。 饮食不周些，吊几个月，他焉能活命？ 住处都是苏南丞的人，还能查得出什么呢？ 太医看了也只说是久病不愈，冬日里受寒云云。 一个废太子，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都不会给他好待遇，这么死了不正常么？ 倒是皇帝要封国师这事，朝臣们不同意。 苏南丞只管等着，如今还没开朝呢，只是皇帝单方面说的这么个话。 他如今关注更多的是北方的战事。 第二批的粮草已经从各地征调，先送来京城再运往北方。这些粮食就是去年秋天的，大半都来自江南。 如今战事还算平顺，北夷人虽然悍勇，可也暂时没能打开雄山关。 另外，苏仪丞的贴身小厮回来了，主要就是将西北的事交代了。 “将军叫我们几个散出去都去各处看了，西北王虽然还没反，但是他早就开始招兵买马了。只怕也是旦夕之间的事了。” “西北王现在应该不至于，真要现在打，那不是给北夷人可乘之机？”苏南丞道。 你有野心也得分出个轻重缓急，如今一旦反了，内外交困，大元就散了。 到时候，他还有机会吗？ 成康侯摇摇头：“万一他就是想要乱中取胜呢？” “我觉得他不能这么疯，一旦他叫北边腹背受敌，日后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他想做皇帝，就不能不要名声。”苏南丞道。 这倒是真的，成康侯点点头：“不能大意啊。” “国师之事，你如何看？” 苏南丞沉吟：“看唐家吧，这一回，孙儿估计他们不会阻拦了。” 都已经开始要另辟蹊径了，断然不会再惹皇帝不高兴。 “祖父不要担心，我已经叫人严查，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是哪里出来了漏洞。”苏南丞道。 成康侯点头：“好。西北终究是心腹大患，真是时间紧啊。” 苏南丞也点点头，是啊，他们毕竟是后来者，比不得云家谋划了多年。 “应该要一道旨意，想个法子，在信阳练兵。”成康侯道。 “是，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祖孙两个商议完了，苏南丞终于带着妻妾们回到自家。 苏南丞将安顿的事，都嘱咐了前院人去办。 毕竟还在过年期间，他也不好叫下面人太忙。 只是分别给吴三灯他们几个送了信。 沉瑛娘瞧见了苏南丞就笑：“夫君可来了！丫头正想您呢。” “你想我就说你想我，孩子那么点，哪里就记得住？”不到两岁的丫头，天天就知道吃，玩。 沉瑛娘不服：“就是她啊，刚才叫了爹。” 苏南丞牵着她的手：“当真？我去听，要是不叫，小心你自己。” “好。”沉瑛娘快活道。 丫头还是给面子的，叫了好几个爹。 就这么一个丫头，苏南丞自然疼爱，抱着哄了好一会。 四个孩子了，就这个长得像自己，苏南丞捏捏她嫩呼呼的小脸心里想着血脉是真神奇。 侯爷又去了沉姨娘屋里，林词意听着这话，垂眸掩住眼中的神色。 不露痕迹的叹口气。 刚进门她就知道，府里最得宠的就是这个沉姨娘。江南来的，商户人家的女儿。 没见面之前，她还是自信的，自己容貌这么好，总会得宠。 可当她见了刚满月的沉姨娘就知道，自己还是不如。 她那般娇美，就是自己看着也喜欢啊。 听说李姨娘还是最先伺候侯爷的人呢，最后不也退了？ 夫人毕竟是正经嫡妻，她们是不配比较，但是就看夫人也没沉姨娘伺候的多啊。 “日后不许说这些话，你们本就是侯府的人，比我这个远道来的更清楚。侯爷和夫人都见不得这些事，我是很羡慕，可也知道本分。要是后院里不安生，夫人责罚是小事，叫侯爷和夫人厌弃了我，你们跟着我的也没好日子过。” 丫头们讷讷的应了。 “我不比李姨娘是自幼伺候的情分，也比不得沉姨娘儿女双全。我还年轻，总有机会的。你们日后都不许再说这些，反倒是记得多劝我放宽心。”林词意小声：“是我自己愿意的。” 做妾的，哪有不受委屈的？ 完全不知道小美人心情的苏南丞，正抱着沉瑛娘使坏。 短时间生了俩孩子的沉瑛娘到底是亏了身子，苏南丞心疼的很。过年期间除了嫡妻，余下都在她屋里。 反正这偏宠的事是坐实了。 当然不可能不务正业，只是偶尔也需要放松嘛。 苏南丞又跟朋友们喝酒说话，如今没有什么利益牵扯的朋友，可就只有一个鲁子卿了。 如今鲁子卿也变化很大，在国子监里任职，是个不参与什么朝政大事的职务。 有他父兄庇佑，依旧是个幸福的人。 不过也成了婚，有了子嗣，到底是做了爹了。 “那一位过去怎么意气风发的，如今竟也就悄无声息的死了。”他说的当然是死去的废太子。 至今，仍旧停灵在外，陛下还没旨意呢。 “也不知怎么送走。” “不知道，先帝和其他几位皇子都没有个下场，这一位能如何呢？”给不给一个尊位都不好说。 皇帝对他没有好感。 “到底也是先帝时候做过太子的人，如今这也好几天了，怎么都该安排一下。”鲁子卿叹气：“如今朝中乱的很，只可惜我一家子都在京城。要是可以，寻个安生地方也罢了。” “鲁兄啊，京城的乱，已经是最安稳的了。”苏南丞摇摇头。 鲁子卿一愣：“是我说错了，我如今只顾着每天读书，竟不知外头……持玉你见的更多。” “过年期间灾民遍地，只是步兵营的人出城几里去拦截，所以没到了城里。”苏南丞喝了一口茶：“你还没见过活死人吧？” ------------ 第0339章 逼近 鲁子卿手一紧：“愿闻其详。” “就是他们还活着，但是长期缺少食物，行将就木。已经不懂的思考，坐在那的时候，像是一具披着皮的骷髅。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吃。” “他们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一切，幻想一切能吃的东西。到了那一步，就没有了任何可以束缚他们的东西。礼仪规矩无用，道德也无用，为了一口吃的，哪怕下一秒就死了，他们也会抢。” 鲁子卿的手捏不住茶碗了。 “你……” “鲁兄，这种事，就在大元，每一分钟都在上演。在西北，他们过着更惨的生活，还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鲁子卿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博览群书，自诩风流博学，自然听过这些。 不过是书上的几句话罢了。 可是如今这些居然是事实，有人亲眼看见了。 “大元，还有救吗？”鲁子卿许久后轻声问。 “有人一直都在努力。”不过不是努力救大元。 “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苏南丞举起杯，与他碰了一下。 “国师一事，不知你父兄怎么说？”苏南丞问。 “自然反对！那就是个妖道！蛊惑的陛下不轻，自古服食丹药的皇帝哪有好下场？听说陛下太医都不肯见，只可能吃丹药，如此下去还能好？”鲁子卿激动起来。 “冷静些吧，反对可以，言辞别太激烈。”苏南丞斟酌：“你们家不参与这些，免得引火烧身。” 这话要是换了个人说，鲁子卿肯定会生气。 可这话是苏南丞说的，他就得多想想了。 “这事，你不反对？” “我反对也没用，越反对，陛下越信那鹤元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都笑了。 两日后，皇帝到底还是给了废太子一个尊号，追封了个顺侯。 虽说说的是按照侯爵的规格下葬，可实际上，也就比刨坑儿埋了稍微好些，好歹有一块像样的墓地。 里里外外，经手的人没少赚。 随着过了元宵节，皇帝再也憋不住要下旨了。 可惜如今的皇帝，再不是以前，他的旨意要是群臣不同意，是出不来了。 臣子们自然有理由，反正这一道封国师的旨意，暂时还被拦在宫中。 刚好这一次，就是所有人都不同意。 各有各的考量，唐家一脉，依旧是催着陛下过继侄子。 而苏家一脉，只说这事欠考虑，还需要再斟酌。 皇帝大怒，将苏南丞叫进宫。 “鹤元子如何做不得国师？有他在，朕身子才能如此好。持玉啊，你怎么如今也跟着反对？” 皇帝还是第一次对苏南丞这么不客气。 “陛下息怒，臣如何敢反对？臣并未上书啊。近几日臣偶感风寒，没去政务阁。今日才知道祖父他们都反对，还没来得及去问问呢。”苏南丞道。 他这一说，皇帝就放松了些：“朕就说，持玉你怎么也不该发对，回去劝劝老师。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国师封了也不耽误老师的事。” “是，谨遵陛下的旨意。不过臣想着祖父他们反对，也是为了大元和陛下。毕竟如今北方打仗，西北还供着一个号称能算前后五百年的上师，还请陛下息怒。” “罢了，你说，坐。”安帝皱眉。 “多谢陛下赐坐。”苏南丞坐下道。 “臣以为，国师一职虽说古来有之，只是咱们大元历史上是没有的。陛下要立也无妨。国师还是为了陛下您做事，也为国家占卜一些凶吉。有总是比没有好。” “只是这国师，封之前，还是要好好研究研究。至少，西北王身边那个上师说了些什么，须得打听一二。否则民间只怕质疑声不少。咱们的国师是有真才实学的，总要压得住他们，免得西北更加得意了。所以臣以为晚一些再封也没事。臣听闻北方战事顺利，北夷人快熬不住了。开春儿了，他们也没时间打仗了。” 打不开国门，再不回去，今年也没得吃。 同样，大元国库也空了，再坚持下去，将士们一样吃不起。 打仗时候消耗的粮食不是小数目。 这话安帝倒是听进去了，他执意要封的国师当然是越风光越好。 “臣一会回去就劝祖父，祖父年迈，有些固执，但是绝对忠心不二。还请陛下能原谅祖父。他老人家心里，只有陛下您啊。”苏南丞又起身行礼。 “好了好了，朕当然知道老师没有私心。”安帝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跟老师好好说说，也替朕查一查西北那个道士怎么一回事。” “是，臣多谢陛下。臣这就告退。” 出了大庆殿的时候，迎面与遇见了候着的齐侍郎。 齐侍郎上前恭敬问候：“都督在啊，下官给您请安了。” “不必多礼，齐大人久候，是我与陛下说的时间长了一些。”苏南丞都。 “下官不敢不敢，下官也是为了国师一事来的。”齐侍郎凑近些轻声道：“虽说，这鹤元子道长确实不是凡人，可封国师，到底还是有些过了。” 苏南丞很意外：“齐大人竟然不赞同？” “子不语怪力乱神……到底下官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齐侍郎不好意思的一笑。 就这时候，殿中有人来请，他就抱拳与苏南丞告别进去了。 苏南丞觉得这事是真有意思。 摇摇头，去了政务阁。 不解的事，很快有了答桉。 晚上的时候，苏南丞见着了羽林卫里的自己人。这人是可以跟云崎上师来往的。 他也是郑成业的手下。 “云崎上师叫小的给都督传了一句话，说明日想见您一面。” “好，你回去告诉他，明日午后老地方见吧。辛苦你了。”苏南丞笑道。 见着了云崎上师，他第一句话就把苏南丞惊了一跳。 “他们新做出来的丹药有毒！” 苏南丞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哪里还是秘密？先前的丹药，他们一直缺了一味药。陛下派出去找药的人还没回来。可陛下这里是一天也少不了丹药的。” ------------ 第0340章 等着 “陛下要得急，鹤元子没法子，只能换了几味药，却还要一样的效果，新药是有毒的。”云崎上师满脸担忧，此事一个不慎他也受牵连啊。都是宫里的妖道。外头都一起骂的。 “所以，这事齐侍郎知道？”苏南丞问。 “应该是知道的，这新药这么吃下去，只怕没几个月……就要死人。陛下身子早就掏空了，哪里经得起这种东西？”云崎上师蹙眉。 “怪不得。”怪不得好好的，齐侍郎开始反对国师。 这是觉得事情不妙，想把自己摘出来？如今想上岸？那可真是要看本事了。 “依你之见，此药服用多久会出事？”苏南丞问。 “这……毕竟不知陛下身子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就算是正常的健康人服用，也就七八个月到一年。陛下身子早已亏损的厉害，他服食，真不好说。都督啊，您可是有言在先，叫在下能全身而退的。”云崎上师急切的不得了。 “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不管外头怎么说，你与那鹤元子不是一路人。你就安心待着，盯着点他们。”苏南丞道。 “都督，您……不阻拦陛下吗？”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摇摇头：“拦不住。” “上师安心吧，后头的事，我心里有数了。我需要见谢敬祖一面。” “好，这话好传。”云崎上师应了。 谢敬祖不好出去，不过能在宫里见。 第二天早朝后，苏南丞就在距离政务阁不远的一处地方见着了谢敬祖。宫里守卫自己人多，想单独见一面不难。 谢敬祖一见苏南丞就跪下来了：“奴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几年，还没有这个能跪着谢恩的机会呢。 苏南丞扶了一把：“起来吧，谢公公这几年也没少帮衬我。” “都是应该的，都督要早做准备，陛下怕是命不久矣。” “果然。”苏南丞摇摇头：“那新药他没有察觉？” “比以前更好用，每夜都要两三个嫔妃侍寝。怕是迟早一日要死在女人肚皮上了。”谢敬祖不屑道。 他是太监，也看不起这样的皇帝。 先帝虽然也湖涂，可毕竟还是个正常人。这一位…… “既如此，你我就不得不好好打算了。”苏南丞道。 “奴婢一切听都督的。”谢敬祖道。 “一旦陛下龙驭宾天……”苏南丞犹豫想了想：“御前的事，你要多留意。” “都督，还要早作打算，如今陛下换了药这事，只怕是唐太师那边也清楚。那两个美人颇有些本事，如今每天都陪着陛下，就算是陛下宠信别的女人，她们也总有一个陪伴在陛下身边。只怕是，也瞒不住唐家。” 苏南丞点头：“本官知道了。” “如有意外，自然是要接了三殿下回宫的。”苏南丞看他：“只是御前不能轻忽。” “都督放心，奴婢明白。”谢敬祖点头。 “谢公公，也要保重自身，待到新帝登位，还需要你的辅左啊。” “是，一切都听都督的安排。宫中，奴婢能做的都会做好。都督只管安排。”谢敬祖还是很激动的。 一个太监，他能做的还有多少？无非就是伺候皇帝罢了。 等新帝继位，年岁小，好把握，他就只管伺候。宫里都是他说了算。 苏南丞出宫，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北方见费鸠。 皇帝命不久矣，他必须叫费鸠知道，免得生乱。 北夷人已经退去，但是如果忽然知道皇帝驾崩，免得就要卷土重来。 再就是西北，苏南丞派人去给苏仪丞传话，一旦西北王造反，也叫他心里有数。 回到了都督府，将人都叫来。这几个亲信他是信得过的，挨个安排下去。 如今宫里的羽林卫反倒是有一部分信不过，杨雄手下的副手鲁贞应该是投了唐家。至于杨雄本人，还不好说，如今没有证据。但是显然他不再是苏南丞信得过的人了。 不过想想也是，原本他官职不如人家，人家熬了一辈子才混到如今，他凭着讨好皇帝几年就到了这地步。 人家不服也正常。 “大人，是出事了吗？”马和问。 苏南丞点头：“是，好好看着三皇子，不许他出事。切记要恭敬，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这小娃娃，可是咱们未来的天主子，谁要是不敬，那就不好了。” 马和眼神一闪，已经懂了：“大人放心吧，卑职一定叫殿下明白。” “好。”苏南丞一笑：“京城里要小心，也是时候调些人来了。” “是。” 几个人应和，心中都是激动。他们等着一日也很久了。 开春，京城附近不少地方也种上了苏南丞这边提供的种子。 费鸠的信早就回来了，他表示都清楚，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死守雄山关的。 也夸了文虎真是个天生将才，很是有一手，多锻炼，日后有大用。 信阳耕种的情况也不错，基本上种子都种上了，不管怎么说，到了秋天，大家就能看见成果。 就在这时候，苏南丞和成康侯配合，以守护皇城的名义，调了两万精兵在安平府。 安平府本来也有一万多人，京畿地方总兵力有十五万。不过如今西北不安，所以苏南丞的提议皇帝是赞同的。 兵部尚书李大人也站苏家这边，这事就顺势办了。 调来的，还是运城的兵马，如此一来，京城南北都有苏南丞能调动的人了。 一旦有什么事，他们兵贵神速，一日一夜奔袭也能进城。 一切都准备好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们费尽心机，只是等一个人死。 京城的春日风大了些，夹杂着暖意的风吹在苏南丞的脸上，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北方。 “大人，都安排好了，精兵已经起程了。”牛三道。 “嗯。”深深吸口气，苏南丞张开手：“那就等春雨吧。” 所有人都在等春雨。 京城里的人，因城防营的调动和戒严，都有不安。 但是住在郊外的三皇子，每天好吃好喝，也不需要怎么读书。还有小太监陪着他。 ------------ 第0341章 终于 除了不能出去，几乎没有什么忧愁。 这可远比他在宫中时候快活多了，那时候孙氏还活着，是要逼着他好好念书的。 时间缓缓流过，苏南丞最近一大半的精力都在宫里，余下的才在外头。 成康侯也已经知道这些事，他如今进宫，带着的小厮都是苏南丞给的人。伪装成小厮的下属。一旦有事，得护着老侯爷。 皇帝如今也不想着出宫玩儿了，就在宫里他也很满足。 后宫里的女人太多，多的他每天换都觉得全是新人。 那一对双生子姐妹是专门培养过的，十分懂得一些房中媚术，叫皇帝满意的不行。 这不，今年又要给两位美人晋位。直接就封妃。 如今已经没人反对这种事情了。只是两个妖妃，封也封的潦草。 内事省也没钱，面上花架子过得去就是了。 唐皇后如今也学会了逢迎，她依旧不得宠，皇帝就是不喜欢她。但是如今竟然偶尔还能侍寝。 只是皇帝极其不愿意。 他就喜欢跟嫔妃们玩乐，只要是夜里，就绝没有一个嫔妃的时候。 但是皇后侍寝，总归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不能叫别人也来。 这就叫他十分不悦。 皇后也知道，只能低头越发小心翼翼，只求能怀个孩子。 可惜这狗皇帝到如今哪里还有那功能呢？ 知道皇帝如今服用的药不对劲的人，渐渐就多了。 就算不知道，大家也觉得皇帝肯定有一天死在女人身上。 只是大家觉得后宫里的嫔妃女人那么多，死哪里都可能。 却没想到皇帝真是死的轰轰烈烈。 他死在了唐皇后身上。 谢敬祖自打提着心，就不管去哪里都带很多人伺候。皇帝本来就喜欢排场，自然不会反对。 今日三月十五，中宫皇后侍寝，难得的侍寝，皇后也不管谢敬祖带来几个人。 说来讽刺，正是因为皇帝不喜欢皇后，不喜欢叫她侍寝，所以他来的时候就没兴趣。 如今又被掏空，行那种事本来也力不从心，所以今晚一激动，药就吃多了。 本来如今是早晚各需两颗。 结果，也不知是皇后眼神不对，还是皇帝忽然来了什么兴致，一口气就吃了五颗。 谢敬祖站在外头，一开始皇帝还能说些胡话，皇后也配合的哄着。 渐渐就不对劲起来。 只听得皇后一声尖叫。 谢敬祖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急着进去，反倒是对带来的人道：“封门！ 不许人进出，快去找范大人。” 谢敬祖带来的太监都是他的人，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早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一听命令二话不说就开始办事。 皇后这里的太监和宫女也不少，她毕竟是中宫。如今一见要封门，就要阻拦。 谢敬祖也不着急，这会子赶紧进去一看，就见皇后披头散发慌乱的穿衣，榻上的皇帝口眼歪斜正在抽搐，眼见是不行了。 谢敬祖对进来的人道：“赶紧扶着陛下躺好。” 他又出去外头：“内侍都给我听着，陛下这样子，像是中毒了。赶紧封住这宫殿，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将这殿中的宫女都压住。皇后娘娘有嫌疑。” 内侍们面面相觑，就算有人不赞同，可更多的是了悟。 他们都是断了根儿的人，宫女还有别的机会，他们可没有。 皇帝要是死了，今晚留在这里的还能活几个？ 如今不如听谢公公的，能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皇后也没用，皇帝死在她宫里，她就说不清楚。于是这一来，他们一下就知道怎么站队了。 皇后身边的丫头和嬷嬷要反对，早就叫人推搡到了一处屋子关起来，皇后回神的时候，她的宫殿已经被掌握。 而外头，范副统领得了消息，一边带人往中宫走，一边派人出宫通知。 很快，宫门外头的杨雄和手下，以及苏南丞特地安排的城防营的人全都知道了消息。 半个时辰后，全副武装的苏南丞带着人将皇城外围全部控制住，就进了宫。 皇帝还没死，不过也是不行了。 太医们终于摸到了皇帝的脉搏，却也只能摇头。 “中毒已深。” “大人，鹤元子自尽了。”谢敬祖道。 “大人，诸位朝臣都在宫门外，唐太师为首，他们叫嚣要进来。” “大人，城外的队伍都已经通知了，京城已经全面戒严。” “大人，已经派人去接三殿下了。” “大人……”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 宫门外，唐太师一脉的人激动的指责苏南丞：“这是要造反吗？居然敢派兵围了皇宫，戒严了京城！苏太师，你这孙子要做什么？” 这话说的跟骂人似得。 成康侯叹气：“老夫不是与你们一样在这里，内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啊。老大啊，你知道吗？” “回父亲，不知。”苏英渠满心担忧。 “我等要进宫！要是他苏持玉对陛下不利怎么办？” “对，我等要进宫！” 众位大人叫嚣着，其实心里怎么想的还真是不好说。 杨雄此时就在宫门外，他心里比谁都惊惧。 他统管羽林卫多年，如今却忽然发现，已经有一半人不听他的指挥了。 他面对要进宫的众人，只好道：“本来入夜进宫就不合规矩，如今上头有令，我也只能奉令。诸位进不去。” “是谁的令？这里是皇宫，他苏持玉带兵进宫有令吗？”兵部一位比较暴躁的将军怒道。 “苏大都督本来就有这个权利。”有人澹澹的。 不管宫门口吵成什么样，后宫里已经被苏南丞全然控制。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放了众人进来。 皇帝依旧在皇后宫中，还没咽气，但是口歪眼斜，动弹不得。 太医的意思是，好不了，吊着一口气而已，随时断气。 这就…… 苏南丞还是能等的，也不能弑君啊。 唐太师以及唐家一行人是对苏南丞极其不满，一上来就想给他定个闯宫意图不轨的名头。 可惜，他们此时才知道，皇帝是在皇后身上出事的。 这就失了先机。 ------------ 第0342章 崩 尤其是，太医诊断皇帝是中毒，这毒是哪里来的？ 你说是因为丹药？鹤元子已经畏罪自尽。 谁还说得清楚？ 唐太师的儿子拉着齐侍郎来解释，齐侍郎一推二六五。 “唐大人血口喷人！陛下服药好几年了，怎么会有毒？若是有毒，早就该出事了。怎么会今日才出事？臣听闻皇后娘娘一向求子心切，莫不是给陛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吧？” 好家伙，好容易鹤元子死了，他还能上赶着说那药真有毒？ 此时不推卸责任么？ 别说他，就是鹤元子，他也得说我不知道呢。 苏南丞满眼沉痛，跪在皇帝榻边：“陛下，是谁人害了您？臣痛心啊，臣来迟了。” 众人也是惊呆了，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众人吵闹，他苏持玉还能跪的下去！ 关键是，太医守着，竟然发现皇帝眼珠子动了一下。 细看去，他也是眼含怒意。 苏南丞一愣，随即问道：“陛下啊，您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可真是皇后？陛下，您还年轻，太医们都是医术高明的人，定能治好您的。有臣在，谁也不能害了您。” 皇帝好像激动起来，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 苏南丞就又问：“果然是皇后？” 原本看着就要端起的皇帝竟然挺起身，用力的点了个头…… 也可能就是个抽搐吧。 但是对于现场的人来说，这就是点头。 方才还说苏南丞意图谋反的唐太师一脉的人都惊呆了。苏英渠大怒：“你们唐家才是要造反！竟敢毒害陛下！狼子野心啊！” 苏南丞就这么含泪跪在榻边，听着大臣们吵闹，他哭着道：“陛下，您一定要好起来，臣不能没有陛下您啊。” 安帝此时其实是有意识的。 他是不太能动了，但是眼珠子还能转动。 此时看着哭成这样的人，他想持玉到底是忠臣啊。 于是，他费尽全身力气，竟然喊出两个含湖的字：“公主……” 苏南丞一下就明白了：“陛下安心，大公主是您和先皇后的命根子。有臣一日，就是拼死，也护着大公主安稳荣华一辈子。” 安帝欣慰的一笑，就卸了全身力气。 谁能想到？这个昏君临死想的不是江山，不是后继有人，也不是他的美人。而是与嫡妻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这一刻的苏南丞，有些感慨。 卸了力的皇帝眼神渐渐变得浑浊，脸上那难看的狰狞表情倒是有些缓和的意思，只是那歪了的口眼也不会恢复了。 苏南丞和众人守着他，渐渐都沉默下来。 这个皇帝，确实是走到了头。 他子夜发病，午时将近的时候才死。 确认皇帝过世，苏南丞叫人先把皇帝挪到了大庆殿。 随即下令：“唐皇后毒害陛下，拿下她。唐家谋逆，全部拿下，凡有牵连者一律下狱严查。” 跟随他的城防营和步兵营的人大声应和。 唐太师和他的儿子孙子们大惊，怒骂苏南丞是要造反了。 就是这时候，被带进宫的三皇子被请出来。 苏南丞就在众人这怒骂中，单膝跪地，纳头便拜：“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成康侯也是跟着就拜，不多时，就跪了一地的人。 三皇子吓得不敢动，看着一直陪着他的一个中年人。那人一直照顾他的起居。 那人凑过去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三皇子就走到了苏南丞面前扶起他：“大都督不必如此多礼，父皇过世，我惶恐不安，若非大都督，只怕我命休矣。” “三殿下何出此言？”苏南丞大惊。 “昨夜有人刺客，幸亏大都督的人拼死保护，才把我带回宫中！谁想回来后父皇就过世了。”三皇子哭出声。 很快，就有人带来了几个刺客。 好嘛，前脚皇帝死在唐皇后身上，后脚唯一能继承皇位的三皇子被刺客光顾。 唐家此番真是黄泥巴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后头的事情很顺利。 地方上要反不会那么快，宫中一边安排皇帝的丧事，一边安排三皇子登基。 皇帝走的急没能留下旨意，但是皇帝一死，他有亲儿子，自然是最有利的人新帝人选。 不管怎么样，京城官员们不管服不服，都已经默认三皇子登基。 有苏南丞调来的兵，他们都不敢造次。 当然苏南丞不能一下子把站在唐家的人都杀了，都是千丝万缕的，杀了一个，就牵扯不少，都杀了，那不现实。 】 所以渐渐的就iu将人都放出来，只有唐家父子还关着，皇后也关着。 政务阁里，重臣们坐着商议。 “对外，只能说陛下是病故，什么毒药丹药，是一概不能提起的。”成康侯道。 “正是，如今已经是天下大乱，更是要维护陛下的名声啊。” “只是这消息，如今还能不能压得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主要是大行皇帝的死因，以及新帝登基事宜。 苏南丞太能演，就是安帝最后的时间里也觉得他忠心。这么卖力，自然朝中臣子们就算觉得他苏家如今是一家独大，但是苏持玉虽然年轻，这些年办事是真的牢靠。 真忠心还是假忠心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主要是，跟随他苏持玉的人，都混的不错。 这一点，就叫人看着眼热。 虽说大行皇帝不喜欢三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你现在非得换人做皇帝，不也得看苏家答不答应？ 何况，对于大臣们来说，要当皇帝，最好是大行皇帝亲儿子吧？ 找个宗室子弟，那也不见的好说话。 十岁的皇帝和十七岁的皇帝区别可大了。 虽说成康侯说不许提皇帝死因，可毕竟这事是瞒不住，就算不对民间提起，唐皇后也摆脱不了罪名。 唐家不死也得脱层皮，就这事是足以将他们踢出去了。 唐太师本来是想着等皇帝过继了子嗣，然后慢看培养自己的势力。 可惜万事比不过大行皇帝就是要作死。 某种程度上，其实唐家也算是自作自受。 本来皇帝厌恶唐皇后，就算他迟早死于马上风，也不至于非得是唐皇后身上。 可唐家送进宫那两个双生子要为唐皇后说话，并且怂恿皇帝生嫡子。 ------------ 第0343章 继 皇帝不想过继，又不喜欢三皇子，要是能有个嫡子，那当然好。 这才开始不情不愿的去皇后那。一去就多吃药，这不就自作自受死了。 唐家要是知道如此，也不知是不是能后悔死。 一个月的时间，送走大行皇帝，新帝也登基了。 苏南丞算是站好了最后一班岗，任谁看，他也是对安帝情深义重，极度痛哭失声。送走大行皇帝那一日，他更是病的不能自己走，要两个属下扶着才能扶灵送安帝一程。 不管怎么说，京城百姓谁人不说苏大都督是个忠臣？ 先帝一走，小皇帝的旨意就将定襄候提成了定襄公。 成康侯也成了成康公。他们都是官职到了头的人，只能提爵位了。 祖孙两个并其他两位大臣，还是辅政大臣。皇帝年幼，不能亲政，朝政自然是需要人打理的。 小皇帝本人没意见，他如今可是皇帝了，待遇好的很。 不过这孩子经过被赶出宫的磨难后，倒是无师自通的一个道理，那就是谁也惹不起。 所以他只求好吃好喝好玩，别的都不管。 没有什么要励志的心思。 他有个非常朴素的认知，苏大都督手里有好多兵。所以他向着自己就行，不要惹他。 并且，小皇帝登基月余，苏南丞只有三件事是表示他必须做的。 第一是给先帝的三位公主册封，尤其是大公主，必须有尊位，有最好的待遇，得放在明处。 第二是追封了先帝太子皇帝位，追封二皇子王位。 这都是小皇帝觉得可以的，虽然他娘是因为谋害了皇子被杀了，他也是因为这个被赶出去的，但是如今给二皇子追封，他一句不同意也没有。人都死了嘛。 于是，满朝文武都看得见，先帝的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都加封了长公主。死去的人也都有了交代。 第三件事，小皇帝就有些犹豫。 因为苏南丞要求，他必须认先帝的嫡后韩氏为母，不管怎么样，他生母孙氏是不能追封。只能做个庶人。 唐皇后还关着，涉及毒害先帝，自然也没资格。 不过小皇帝也只纠结了一会就同意了。 因为苏南丞还说了，认韩皇后做了母亲，陛下的身份只会更高。韩皇后是先帝嫡后，身份尊贵。 韩家还有人呢，也算陛下还有母族。 如此一来，韩家人也很满意。 虽然他们势力不大，但是毕竟有人。本来韩皇后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太子一个二皇子。 韩家是理应高高在上的，可一朝死了太子，他们没了指望。 如今新帝登基，直接算韩皇后的儿子，那还不好？ 这一来，韩家一脉更加赞同苏家。 大事已定，接下来，就等着哪里先开始生乱了。 苏家如今一门两公显赫至极，偏是祖孙两个显赫。如今苏英渠虽然也升任一品吏部尚书，可毕竟身上是没有爵位的。 当然，等成康公过世了，爵位就到了他头上了。 也因此，先帝那会子是给苏南丞爵位而不是他。 只是如今他多少是有点尴尬。 不过好歹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儿子，他也只能憋着。 好在，苏南丞在他面前一向是恭敬顺从，官职再高，爵位再高，也没变化。 这倒是叫苏英渠心里满意了。 先帝过世，苏南丞如今再不必在皇帝面前演戏了，小皇帝这里，他恭敬是要装的。但是毕竟不是先帝。 信阳这边已经得了苏南丞的消息，正经开始养兵养马。 如今吃不上饭的人多得是，能投军，他们很是愿意。 经过这些年刻意经营，苏南丞的名声非常好。 不管是京城还是地方上，只要是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忠臣，是个好人。 安帝死的时间也妙，正是春耕的时候。 就算是有人要造反，看着田地也要想一想万一今年能吃饱呢？ 反正总能等几个月。 朝中事多，苏南丞如今更忙了。如今既然辅政，那就是全国的事都落手里，而不光是原本的都督府了。 苏南丞忙的脚打后脑勺，后宫里唐皇后病了。 唐太师等人如今都已经卸职，唐太师毕竟三朝老臣，皇帝下旨还留下了他的爵位，只是没了官职。 他也病了许久。 如今听说唐皇后这病也是来势汹汹。 苏南丞听着太监的回话道：“请太医好好医治，如今大家还没定论，她这个太后是加封还是不加。” 太监赔笑应了。 心想加什么啊，唐家都倒了。这位不就是熬日子么？ 时间慢慢走，五月的时候，唐太师不行了。 他一死，唐家马上迎来了抄家流放。不办你老唐可以，可不能不办你唐家。 如今朝中没钱，抄了你家多合适？ 唐太师几个儿子孙子全部流放，不过是最差的流放地。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家是彻底失势了。 等到了唐家人散了，宫中唐皇后也咽了气。有罪的皇后，死了就算了，不会有追封。 】 只是按照昭仪的礼送出去就罢了。 至此，唐家退出了历史舞台。 苏南丞最近也很留意新庄稼的章氏，他也担心新的种子在这片大地上长得不好。 不过万幸还都不错，于是他又阻止了一些户部的文官和一些有识之士，去南方和北方没有战火的地方去寻找一些特殊的庄稼。 比如说特别高壮的穗子之类的。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怎么走，如今也就按部就班。 忙碌了两个月，苏南丞真病了。 累的，纯粹累的。 躺在他自己府邸的前院，沉瑛娘衣不解带的照顾。 见她要喝药，苏南丞好笑：“你喝什么？你又没病，喝坏了肠胃，放着凉一点我喝了就是。” 这年头的亲试汤药，就是要自己喝一份才给病人的。 不过苏南丞不会要她们这么做。 说话间，丰氏过来了。 “今日可好些了没有？” “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动也没什么胃口，比昨日好。叫你们操劳。”苏南丞被扶着靠着迎枕坐着。 “夫人放心，今日公爷多吃了半碗。公爷年轻，肯定很快就好的。”沉瑛娘道。 ------------ 第0344章 病 丰竹君在这里，沉瑛娘就借口说去看看前院厨房里做了什么。 她们侍疾都是一天一个人，不过丰竹君毕竟是嫡妻，每天都过来看看的。 苏南丞看她：“不用这么辛苦，我没事。孩子如何？别叫他过来，免得过了病气。” “孩子都好着呢。”丰竹君要喂他喝药，苏南丞接过来摸着不烫了，就一口闷了。 “难得我能这么闲着躺着。”苏南丞道。 “外头都说因为先帝去了，夫君伤心的厉害，这才一病不起。”丰竹君道。 苏南丞摇摇头，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先帝对我是确实不错。” 人总是有心的，他不可能可怜先帝不死，那样一个皇帝活着于国于民都没有一点好处。 但是真就这么咽气了，他情感上总是有那么几分不舒服的。 不过他的病与这个没关系，他就是累的。 新皇帝登基，事情多是一定的。 苏南丞事多，养病也就不能那么悠闲，不过也有好处。事多催着，他精神上放松的不彻底，就好的也快了。 六月初的时候，就彻底好起来。一好起来，就天天忙的不着家。 早上走，夜里才能回来。 苏南丞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各地的庄稼，今年这个秋收，估计所有人都在盯着呢。 毕竟有粮食才有后续的事。 稳不稳得住中央，今年秋收至关重要。 一旦今年秋收的结果不好，只怕全国都要动乱，那时候就是最难的局面了。 还好，至今尚算是风调雨顺。京畿地方基本上都是不错的，眼看着就这么下去，今年的收成不会差。 还有一些小事，就是先帝的后宫。 之前一直没顾上处置，先帝的后宫真是多的吓人。有名分的就有七八十个，没有名分的有四百多。 就这都没算那些被他临幸过的宫女。 后头那些，苏南丞都懒得看和管。不过有两个人不能不管，一个是生了二公主和四皇子的德妃，一个是生了三公主的刘妃。 与宗亲商议过后，大家也同意，只保留先帝还是太子时候那些么人，反正后来的都还年轻又没生育过。其余的都遣散。 发一点钱，你回家嫁人也行，干什么都行。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不想去，那就配给军中低级将领。 这说起来是不合适，但是先帝那么荒唐，这几百个女人不能杀了吧？陪葬什么的，那也太可怕了。 配给低级将领也是正经婚娶，总算有个依靠。 结果很多人都愿意。 当然，不是每一个都这样，比如说那一对双生子就被绞杀了。她们知道的太多，又是唐家的，自然是留不得。 还有郁妃，她其实可以留下的，不过她自己不乐意。 时隔多年，又求苏南丞：“我自认生的貌美，大人好心叫我去江南住，可这乱世里，我自己护不住自己。我弟弟还小，因我这脸也不知要生出多少祸端。何况，我也还年轻不想孤独一生。” 苏南丞咯噔一下，别，别，你别是看上我了？ 不过他小看了郁广。 郁广道：“只求大人给我指一门婚事吧，不管门第高低，嫁过去不挨饿就行。做个正妻。”这些年她避开昏君也不容易，明明美若天仙，愣是叫昏君渐渐把她忘记了。 最后苏南丞应了。 德妃作为太妃，就管着皇帝后宫的事，免得闹出别的麻烦来。至此后宫事也算解决完了。 至于郁广，苏南丞第二就把没成婚的亲信叫来了。 说完后，几个亲信面面相觑都表示不敢要。 也是，跟过昏君……那确实有点膈应。 苏南丞想起一个人，卢梭。 于是，就叫家里人问郁广。 丰竹君亲自问的：“你也知道，我们家公爷庶出的，他姨娘过世的早。那卢家舅爷今年不到四十，样貌也不错。你要是能接受，就与他做个妻子。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我替你劝公爷。” “我愿意。”郁广点头：“他对我好就行。” 郁广是真聪明。 这婚事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于是不过一个月后，就带着好几年不见的弟弟包袱款款的北上信阳成亲去了。 至于卢梭是不是愿意，苏南丞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你不是喜欢寡妇么，送你一个漂亮寡妇。 至于说宫里的郁太妃，那当然是病故了。 小皇帝还不到说亲的年纪，每天自由自在，也有太傅给他讲课，不过他不是那块料。 读书就读睡着了。 太傅也不管，每天照旧讲，按着自己的进度讲。 苏南丞这边忙不完的事，没了唐家人，如今苏家算是一枝独秀。 也有人不服气，不过手里没有兵。 又或者不管怎么样，上头坐着的还是付家人吧。 大抵是心疼天下人这些年实在太苦。 所以今年是个难得的大丰年。苏南丞做主种下的玉米之类的都收获的特别多。 到了秋收时候，吃到了玉米面做的窝头的大元人感激的念叨着苏大将军的好。 信阳大丰收，春日里没能种新种子的人都羡慕的厉害。 玉米面做的窝头真是好吃，确实收获的不少。 一时间，苏南丞的名声在信阳这边是爆炸式的好。 江南苏南丞自己的庄园里，冬梅的哥哥春日里主持种下的新粮食也早就收了，这里不太适合种玉米，所以就种的不多。 但是各种土豆和红薯种的多，都能饱腹，全是好东西啊。 传统作物也是大丰收。 苏南丞下令各处都要派兵护送，免得今年的粮食运不到京城。 而随着粮食大丰收，另一件事就冒出头，那就是西北也粮食丰收了。 西北战事更加激烈，苏南丞也决定再一次披挂上阵。 到了如今这一步，他最有利的方法就是打仗。 先平内乱，再夺回失地。 当然，他也早就开始着手弱化皇族的存在感。 到了这一步，就不必再说什么没野心，就算他现在肯过安生平静的日子，但是跟着他的众人也不乐意。 大家凭什么跟着你？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么？ 九月底，大军抵达泰州境外，大战一触即发。 ------------ 第0345章 征战 就算西北今年也算丰收，可毕竟乱了一年多了。不耽误种地是不可能的。 而苏南丞这边士气截然不同。 从九月底开始，直打到了次年二月，生擒了泰州造反，自封泰州王的林章。 大军原地休整，泰州已经被打的破破烂烂，百姓之前就出逃了很多。 不过，因为苏南丞名声不错，他们如今倒是不跑了。 名声嘛，当然是有一支专门的队伍，走哪里就吹哪里。 好歹苏南丞是知道一些现代营销手段的。 打完了仗，自然不能没好处，泰州王之前掠夺的财物当然都归了朝廷军。 不过苏南丞也带来了新种子，在泰州百姓们的听说里，这种新种子产量很高，又好吃。 如今见大将军带来了这些，他们高兴的很。 苏南丞也不打算回京，京城里，有成康公坐镇，又有苏家众人。 他把马和留下来了，马和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还有后头投靠他的几个人。反正怎么都不会出事。 如今，他打算就在泰州休整个几个月，然后打甘阳。 正好，这不是西北还没种地呢，今年就能把新种子种进去。 泰州被林章刮的挺干净，之前的富户都被刮没了。多么无产的一块地方。 他这一仗，是损伤了不少人，可这回报也不少。 活下来的将士们都得了大量金钱，也都没什么好说的。 休整几个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补充兵源。这之前林章的队伍里头的那些当兵的，不少都转投了苏南丞。 还有本地的一些愿意当兵的年轻人。 反正，队伍少了的都补起来，还加了不少，如今已经有八万人了。 苏南丞依旧跟以前一样，他冲杀在前，也是大将军，但是制定作战方针之类的，还是要看下面的将军们。他会参与，但是不会强硬的要求。 同样，就算下面的将军们再厉害，也难以取代他。 苏南丞在队伍里的声望是独一无二的。 就在苏南丞努力的时候，西北王也没放松，他也在疯狂的招兵买马。 总归是有与朝廷对着干的心思。 元顺元年五月，苏南丞率众攻打甘阳府。这个从元隆帝晚年开始就乱了的地方，一直没能彻底安定下来。 十来年了。 这一次，苏南丞粮草充足，士气也正好，正是打他的好时候。 东边还有川宁府的兵力策应，这一仗是没有悬念的。 历时三个月后，甘阳王赵忠就逃去了锦州府。 不过，西北王是不敢收留他的，如今他还没做好彻底撕破脸的决定，亲自将此人绑缚，送到了川宁府。 赵忠怒骂：“云腾飞！你今日卖了我，来日你也逃不过！你这个小人！” 不管说什么，赵忠还是被川宁府的人送回京城了，几个月之前，林章就砍头了。 苏仪丞也成熟多了，所以他一点没贪功，直接就就说这是征西大将军苏南丞的功劳。 甘阳已经被打下来，这里的情况远不如泰州。 虽然是秋天，可城外也瞧不见多少丰田，本地百姓们都是被折磨的不像样子。 赵忠能这么些年一直这么闹，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地方。一边是泰州，一边是锦州。他夹中间，外头还有个徐阳。 所以一时朝廷打不到他头上。 他也不是什么治世之才，这才把本地人折磨的不轻。也是因此，三个月就打下来了。 打下了甘阳，辽城的姜肃分分钟自己投降，他是西北这几个地方人最少，地方最小的一个。所以打是不能打的，投靠西北王也没戏，去了也得死。 所以就来投靠朝廷军。 信肯定信不过，但是此时来了，苏南丞肯定不能杀了他。 这一回，苏南丞不能继续打了。真正需要好好休整。大军出来一年了。 不过，如今还是不能回去，要等来年春天再走。 他这也算是打一块治理一块。 如今坐在甘阳府衙里，与新调的各位官员说话。 之前赵忠用的人，自然都罢免了，有罪定罪，没罪也得滚蛋。 “这些年，百姓受苦了，从今日起，要与民修养。三年内，朝廷不会征收这里的赋税。只是这三年，你们要叫我看见效果。” “下官一定不辜负大将军的栽培。三年内要是不见政绩，自愿辞官。”新任陆太守起身。 众人纷纷附和。 连年战火，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都是一样的不好过。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努力恢复耕种。 不过这几个地方有个好处，那就是政权更换，本地商户都被弄残了。 苏南丞主持，泰州，甘阳府，辽城，全部重新丈量土地，全都分下去。因此也吸引来了很多别的地方没地或者没家的人。 】 朝廷有人反对也没用，自有人压着。 年幼的皇帝那，反正苏大都督说什么都是对的，他都支持。 一时间，苏南丞的名声更是好的不能再好。 对于百姓来说，有了田地就有了一切，还有什么比这个恩情更深？ 苏南丞也在甘阳见着了许多年不见的苏仪丞。 苏仪丞如今愈发成熟了，穿一身深蓝色的袍子，跟当初那个白孔雀有些不一样。 依旧俊美，不过眉眼间多了些当年没有的东西，左脸颊多了一道寸许长的伤疤，其实不狰狞。就是觉得到底白璧微瑕了。 “二哥，多年不见，二哥一切可好？” “好。”苏仪丞眼神复杂的看他：“你也很好。” 忽然发现这个弟弟比自己都高了。 浑身的气势也不是自己能比的。 自己也从军这几年，可这个弟弟身上不光是杀伐之气，还有他说不清的气势。 “有劳二哥带兵策应，如今甘阳总算是平定了。”苏南丞道。 “可惜锦州是西北王的。他如今招兵买马，也是等机会呢。”苏仪丞道。 “我知道。短期内他不敢动。”苏南丞对他道：“二哥，今年，你是不是也该回家看看？祖父老了，肯定想你。” “是该回去了，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我打算秋收后回去一趟，看一看，然后再过来。等来年春耕后，再看是要打还是怎么样。反正我这大军几年内不会撤走。”不然他费尽心思的给西北丈量土地再叫西北王给折腾没了怎么办？ ------------ 第0346章 再见蒋南 与苏仪丞分别后，苏南丞见到了西北王的信使，信使说西北王想派人来与征西大将军商议一些事。 苏南丞也知道自己陈兵在甘阳，他云腾飞不可能不在意，于是便应了。 几日后，就又见到了几年不见的蒋南。 蒋南变化也不算太大，不过比起几年前，更添几分沉稳。 老远，苏南丞就起身迎接：“阿南兄，我已经备下好酒，等你许久了。” 大概是没想到今时今日地位的苏南丞还能这么叫他，或者还能这么热情。 就算是蒋南，也有一丝愣怔：“大将军客气了，是我来迟了。” 既然是西北王帐下将军来了，苏南丞这边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设下酒宴欢迎。 这一天的酒宴上，自然什么正经事也说不了。 大家就这么推杯换盏，半日时光也就过去了。 次日里，苏南丞在驿馆里，才单独跟蒋南说话。 “每一次见持玉你都不一样，如今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了。”蒋南揉着自己的额角，昨夜喝多了些。 “人总是该往前走的。不过不管走了多远，我都记得当年东宫的情谊。” “情谊。”蒋南失笑：“其实你我之间，不过也就那么几面，又有多少情谊呢？持玉你太客气了。” “若非你我之间有情谊，此番来的又怎么会是阿南兄你？西北王狡诈，不会不知道如今就算我杀了来使，他也不敢怎么样。”苏南丞道。 “哈哈哈哈。我竟不知，你也会挑拨。”蒋南失笑摇头。 是啊，这是一份危险的差事，西北王肯叫人来，只怕也有就算来人死了也不碍事的心思吧？ “阿南兄还想为你父亲翻桉吗？”苏南丞问。 “持玉还记得郑途吗？郑途派人来了锦州，意欲和西北王结盟。不过，西北王拒绝了。”蒋南道。 “郑途？难道是北夷人想要联合西北王？那倒也是也可能。毕竟雄山关攻不破，北夷人也急了。”苏南丞道。 “时间过了太久了，还有人记得当年的蒋将军吗？”蒋南又把话题切回来。 “要谁人记得？难道不是你？”苏南丞问。 蒋南叹口气，却又沉默下来。 “西北王的意思是，与你互不相扰，你意下如何？” 蒋南西一榔头，东一棒槌，无非是故意的。西北王的话，大概是如果不能互不相扰，那他可能投了北夷。 “锦州迟早是困兽。”苏南丞笃定。 “从北是无尽山峦，他就算是想要投北夷，怎么投？是从雄山关杀出去，还是绕西域？接连两年丰收。朝廷不缺粮饷，我大军在这里耕种，并不艰难。锦州再厉害，地方也有限。养着将近十万兵马，吃什么？” “北夷人自己都不够吃，能支持他吗？” 蒋南有些沉默，这是事实。 “阿南兄，你该清楚，就算我今日答应你与西北王互不相扰，那又能有几年？”苏南丞问。 “持玉，你想要什么？”蒋南问。 无论要什么，这都只是私底下的谈话，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苏南丞于是叹口气：“真是我要什么都可以？如果真的可以，我就要阿南兄一家离开锦州来京城。若是他云腾飞能答应，我这几年也可以不对他动手。” 蒋南一愣，没想到苏南丞会说这个。 他神色暗澹了几分。 苏南丞猜到了。 云腾飞对他有恩不假，可是这些年什么危险的任务都给他，可见也没太把他当一回事。 他的家里人在锦州过的应该不错，可真要是他有什么事，那都是人质。 “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苏南丞点点头：“说笑罢了，阿南兄别多想。” 明面上，苏南丞这边的人需要休息。自然不会马上就去攻打锦州。 锦州也不敢来打他们，所以，蒋南带来了一些财物送给苏南丞。 探听一下彼此的心思，但是大家都清楚，迟早要打起来的。 只能看谁先攒够家底吧。 送蒋南走的那一日，苏南丞心里有一种澹澹的忧伤：“不管将来如何，只要有机会，我会为当年的将军翻桉。” 蒋南一顿：“多谢你，希望持玉你记得这话。” 苏南丞点点头：“一路保重。” 甘阳府回锦州不远，快马加鞭，两日夜便也就是了。 苏南丞带五千人回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十月。 先进宫拜见，皇帝长高了些，不过还是一团稚气。 见了苏南丞有些陌生和惧怕，但是还是第一时间就来搀扶单膝跪地的苏南丞：“征西大将军立了大功，朕都知道。您劳苦功高，朕给你设宴接风。不过想来大将军疲累了，不如先回家看看，明日宫中设宴如何？” “臣多谢陛下体恤，跟着臣的将士们也都累了，如今全都在城外扎营，恳请陛下赏赐他们也酒肉，好歹回京了，吃些好的。”苏南丞很温和。 “好，都是应该的。朕会叫人去办的。”顺帝笑着道。 苏南丞还是把规矩礼数都走了，才去见成康公。 两年的时间，成康公又老了很多，背愈发句偻。这一次，就连苏英渠，都老了许多。 苏南丞跪下来：“给祖父，父亲请安，不孝子回来了。” “好，好。”成康公笑呵呵的摆手，苏英渠扶着苏南丞起身。 “你做的很好，如今你征西大将军的名头无人不知，赫赫威名啊！”成康侯摸着胡子笑道。 “全仰赖祖父和父亲在京中坐镇，使我没有后顾之忧。”苏南丞眼圈一红。 “一家子，这么说就生分了。”苏英渠也红了眼。 如今他老了，儿子们越走越远，别说是能干的苏南丞，就是前些时候见的苏仪丞，都叫他感慨万千。 “你也累了，先回府去看看你的妻妾子嗣，晚上来，咱们家宴。”成康公笑道：“总有时间说话的。” 苏南丞应了，就出宫往自家府上去。 丰竹君带着孩子和三个妾室，在门口迎接。 一见他下马，就迎上来：“妾身迎接公爷回府。” 后面跪下一片。 苏南丞扶着丰竹君，又对后头道：“全都起来，正院说话。” ------------ 第0347章 嗯 一行人呼啦啦的到了正院。 丰竹君生的寿儿五岁了，愈发可爱聪明。可也不记得爹了。 下面三个孩子更是别提了，丫头三岁，两个幼子两岁，没有一个记得爹。 苏南丞更衣后坐下笑道：“是我不好，这一走就是这么久，孩子们都不认识我了。” 丰竹君红着眼：“此番回来，能待多久？” 苏南丞有些愧疚的道：“半月吧，是我对不住你们。” 别人就罢了，妻妾孩子们，确实是他对不住她们。 丰竹君满心不舍，不过如今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说这些话。 “寿儿，快带着弟弟妹妹叫爹。” 寿儿扭捏的叫爹，被苏南丞拉过来摸摸头：“好孩子。” 小姑娘也来叫爹，漂亮的大眼睛叫苏南丞看的心都化了，一把抱起来就亲了亲小嫩脸。 又抱起两个小儿子也都亲了亲。 看的寿儿羡慕极了，苏南丞又摸他的头：“寿儿大了，爹爹不好意思亲了。” 寿儿脸都红了。 一时间，屋子里大家都笑起来。 又去看三个妾室。 冬梅还是那样，满眼的爱意不太敢表达。 瑛娘一双眼就没离开过自己。 林氏也是眼巴巴的。 苏南丞忽然有些头大，这回来就半个月，怕是要累死…… 不过偏爱还是没的说的，就在说好要去成康公府上家宴的时候，苏南丞就说先去看看沉氏。 丰竹君见他这么着急，心酸之余有点好笑。也不管了，先带着孩子们去更衣。 小院里，苏南丞一进去就把沉瑛娘扛起来。 吓得沉瑛娘大叫一声，苏南丞不管，挥手叫人都出去，将人压在里间榻上就亲上去了：“好乖乖，想死老子了。” 沉瑛娘一肚子话，一句也没说出来，没有嘴啊。 反正苏南丞还忙着去那边府上，时间当然是不多。 但是就这么半个多时辰的时间，沉瑛娘愣是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险些叫自家夫君捅死…… 等苏南丞走了，她破布娃娃似得瘫着，她的丫头进来吓死了。自家姨娘身上全是印子。 一看就没干好事，可这公爷怎么这么粗鲁了？一点不知道疼人，就这么把人丢下啦？ 十月天啊！ 她奶娘当时就哭了。 沉瑛娘一回神就对上一双泪眼，吓得一激灵：“怎么了这是？” 一张嘴，嗓子都哑了。 “怎么就这么作践起姑娘来了？”奶娘气道。 “啊？作践什么？他说走的时候带我一起走。”沉瑛娘扭了一下：“带我啊！两年了，我都要想死了他！他这回不丢下我了。” 奶娘那一腔眼泪哟，简直喂了狗。 沉瑛娘脸红红的回忆刚才，折腾完了，累成狗的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亲她嘴巴，呢喃情话：“好乖乖，这些时候不能陪你了，没吃饱回头慢慢吃。” 对上她幽怨目光，那男人笑道：“在家里这段时间，不得陪你的姐妹们？你乖乖的，赶紧叫你的人收拾东西，这回走，带你一起。咱们出去再吃好不好？” 等她人回神，那冤家都跑了。 沉姨娘这小院里，一下就活了。 男主人不在，大家都过的比较低调，哪有如今的气氛呢？ 回那边的马车上，苏南丞靠着马车休息，这一路都骑马，回来就没喘气，还抽空吃了一顿，能不累吗？ 两年的时间还真是叫人惊讶，苏南丞给嫡母冯氏请安，也发现她的苍老。 大家变化都不小。 这一次，苏宁丞回京了，他也不是常住，过年后还是会走的。 难得兄弟几年没见，也挺高兴。 成康公等人还没回来，他们三兄弟坐在一起说话。 如今苏锦丞也是正四品的官职，比起以前来，他也沉稳多了。 大概是，以前看苏南丞，还有嫉妒。 如今差距太大了，就只剩下了羡慕吧。 “朝中已经有人提起叫陛下大婚，虽说陛下今年才十二，不过也可以议亲了。只是七弟你女儿还小。”苏锦丞道。 苏南丞还真是没想这些，很意外。 他就那么一个女儿，还是说沉氏生的，怎么可能叫她进宫？ 皇后，名头罢了。他不管怎么谋划，也犯不上把自己的亲闺女舍了出去。 “这事还是听祖父的吧。”苏南丞道。 小皇帝将来的皇后，肯定是苏家做主了，这回不可能再捧起来一个唐家了。 “南边还好吧？” “挺好，丰收就是好事。咱们家的庄子也不错。我在南边也听说七弟你的功绩。”苏宁丞道。 苏南丞不好意思的一笑：“不过是打仗罢了。” “是啊，打仗，两年你就收回了泰州和甘阳府，这可都是乱了好多年的地方了。”苏宁丞心想七弟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 他叫人带回来的新种子如今在很多地方都种上了，南方还有一些蔬菜种子之类的，都很受欢迎。 其实他也不是看不出，七弟是专门叫人宣传，可要宣传也得有功绩吧？ 不然你空口白牙吹什么呢？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弟弟原本是家里不起眼的一个。十来年的时间，他已经成长到了众人仰望的程度了。 听着成康公回来了，三兄弟结束了聊天起身迎接。 很快，就在正院里摆上了家宴。 成康公很高兴，苏南丞两年整没回来了，虽然经常有书信，总比不得亲自回来好。 “来，今晚不说什么国家大事，就好好喝酒吃菜，跟家里人聊天谈心。”成康公举杯。 苏南丞也举杯站起来：“敬祖父，父亲母亲，诸位兄弟。” 众人都笑着应和，第一杯酒喝进了肚子里。 这两年在西北，他是不怎么碰酒的，军中不许饮酒。 偶尔有宴会的时候，他也不多喝。 如今喝着京城的酒，颇有些怀念。 “西北风沙大，倒是没把咱们南儿吹皱了，依旧是俊美男儿的样子。”冯氏打趣。 “母亲操劳，却有些疲惫憔悴，可惜西北没什么好东西，也没孝敬母亲什么。”苏南丞道。 “西北没有，南边有啊。你媳妇常送些好的给我，年初我身子不大好，你媳妇进来陪着我。南边产的药材送来不少。你呀，有个好媳妇。”冯氏道。 ------------ 第0348章 京城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 第0349章 艰难的路 苏家将来，势必走一条艰难的路。 苏南丞希望荣华公主日后能平安一生。 “你这孩子，倒是有情义。”成康公感慨了一声：“嫁给咱们家，也并不是要如何了她。不管怎么样，都保她一辈子安稳。咱们家也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事就是了。” “是，既如此，也要父亲和大哥都同意，还要与侄子说说。”苏南丞道。 “自然，趁着你在京城，这件事就认真说说。先帝的嫡出长公主，身份尊贵。”成康公道。 苏南丞应了，扶着祖父上了马车，又来扶着父亲上了马车。最后才上马。 他今日就不坐车了。 回到了家里，就跟丰竹君说起这件事。 丰竹君也有些意外：“这倒也不是不行，我听说韩家想把家里小女儿给陛下。不过如今朝中打着这个心思的不少，一时半会的轮不到他们。长公主虽然还小，确实先帝正经的嫡出公主。也挺可怜的。” “吴三灯也快要回京了。想想事情挺多的。”苏南丞道。 “今日是早些睡吧，夫君累坏了吧？好歹抽一日休息休息，别忙活了。”丰竹君心疼道。 苏南丞应了，洗漱了就搂着她早早的睡了。 果然是忙不完的事，越是时间紧就越是事多。 吴三灯回来也是为见他，给她顺便汇报信阳的事。 “连着两个丰年，陶太守主持，治下百姓很是感激您。如今咱们招兵买马都不用刻意费力。信阳也多了不少人。前几年死于战火的百姓们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那就好，你也不必一回来就来见我，快回去拜见你的老母。” 至于细节，他们时常书信往来，此番也是有书信好的各种文件的，光是靠嘴哪里说的清楚？ 接连八九日，苏南丞抽空陪着冬梅两日，愣是没空去见林词意。 还是丰竹君本着一个做夫人的宽容提醒他。 苏南丞此时就特别佩服那些能开疆拓土，还能有几十个孩子的人，怎么做到的呢？ 跟这姑娘不太熟悉，不过瞧着那小委屈样子，苏南丞也是好笑的安抚起来。 荣华长公主的婚事按理说是皇帝做主。不过皇帝还小，宗亲们也说不了几句话。 苏家，苏英渠和苏锦丞倒是没意见。 苏南丞的二侄子也同意。 苏南丞在自己府上与这个侄子说话：“要是成了婚，你就是驸马。不过成了婚，就得好好过。娶了公主，你这几年就不能纳妾，免得叫朝中人说闲话。” 要是纳妾，朝中难免有人要说欺辱了先帝孤女。 “七叔的话，侄子明白。侄子愿意。”苏臣风最佩服的就是七叔，七叔看好的婚事，肯定不会错。 “那就好，好歹也是长公主自己的婚事。我明日正好进宫，再问一句她本人。先帝孝期还没出，也不急在一时。”苏南丞拍拍侄子的肩膀。 “都听七叔您的，七叔您什么时候走？其实……要是能把我带上就好了。二叔前几天回来，我也想跟着。能打仗多好？”苏臣风挠头。 “这事还得看你爹的。”苏南丞道。 苏臣风有些失望的走了。 回到了成康公府上，苏臣风与父亲说了这件事。就感慨七叔不肯带他去西北。 又感慨：“七叔真是担心，长公主虽说尊贵，可七叔也实在不必反复嘱咐。自古有几个女孩子的婚事能是自己做主呢？” “你七叔念着先帝的恩，你习惯就好了。”苏锦丞道。 “爹您说的是，其实就是七叔厚道。对这么一个公主都肯用心，对自家人更用心了。”苏臣风道。 苏锦丞许久后问：“你很喜欢你七叔吗？” “对啊，七叔那么厉害。二叔都说咱们家没有比他更厉害了不是吗？” 苏锦丞笑了笑：“你说的对，去吧，给你祖母和母亲请安去吧。” 都什么年岁了，苏锦丞如今也没了当年那些锐气，承认自己是真的比不上七弟了。 小年轻们，都是慕强的。如今就算有人跟他们说老七小时候怯懦，估摸也没人信吧？ 苏南丞说道做到，还真就亲口问了荣华长公主。 他把苏臣风带进宫，当着陛下的面，说了这件事。 长公主脸红的厉害，她是陛下的姐姐，可毕竟还小，又没了至亲。此时对自己的婚事着实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苏臣风也是俊朗少年，自然不差。没有看不上的。 说实话，别说苏臣风了，长公主的奶娘其实都想过叫长公主嫁苏南丞得了。 不过也不敢说，到底年岁不对。要是苏南丞的儿子大几岁，那只怕这婚事怎么都能成。 小皇帝是很满意的，当即就拍板把这门亲事定了。 朝中基本没有反对的，要是说苏家女孩子嫁给皇帝做皇后，那就不好说了。 公主下降的话，就还算是个小事。 安顿了这件事，苏南丞也安心了，就该准备起程回西北去。 那边还一大摊子呢。 前几天就跟丰竹君说了要带着沉氏，沉氏舍不得孩子，苏南丞索性叫带着吧。 西北安定下来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娘仨还能护得住。 只是冬日里赶路，要好好防护，免得她们母子三个受冷。 丰竹君是打从心里觉得这样也好，不然夫君在外身边没人伺候也不像话。 不光是沉氏，丰竹君吧苏南丞原本身边那几个丫头也叫带去，不做别的，就是伺候起居。 到了起程的时候，天更冷。 先跟家里人辞别后，苏南丞还要进宫辞别皇帝。 皇帝大概是被提前教导过了，像模像样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苏南丞又在城外与成康公一行人告别。 成康公如今身子还凑合，不过究竟是大不如前了。 苏南丞生出些心酸来。 随即起程，再往西北去。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 或许一年，也或许半年。也或许会更久吧。 军中不能有女子，不过沉氏她们是住甘阳府城里。这里有改建的将军府，就是原来赵忠的府邸。 这个年，苏南丞总算能与家里人一起过了。哪怕就只有几个家里人呢。 ------------ 第0350章 西北 西北的寒冷，完全出乎了沉瑛娘的所料。她毕竟是个南方人，才堪堪习惯了京城的物候，就到了西北。 这里远比京城更冷，更干燥，风更大。 到了的第一天她就病倒了，好在她虽然病了心情上是舒服的。 夫君只把她带出来还有什么不知足？ 两个人孩子倒是还好，奶娘们照顾的好，并没有什么事儿。 回来了反倒是没京城那么忙，冬日里这边种地也不用种。就是军中的事儿，苏南丞带人忙了几日就算安生了。倒是有时间陪着沉瑛娘和孩子。 回家后忙得很，他们俩也没空多亲近，如今沉瑛娘又病着，苏南丞每天搂着她心痒痒的很。 西北干旱，雪下来却大，纷纷扬扬的。 老农们都说，这一场雪下来，开春肯定是好事。 苏南丞不懂种地，不过他手下颇有几个懂行的。 如今甘阳府的土地丈量也结束，该分的地都分下去，能耕种的都有人耕种。 冬日里还有人从各处来到这里。 之前赵忠占据的时候，城里每天都是风声鹤唳，生怕出事。 如今苏大将军占领了甘阳府，一开始也有人怕，不过从泰州传来的消息多。渐渐的就知道这位是朝廷的大将军是个好人，大家也就不怕了。 今年眼瞅着还有一个多月过年，苏南丞就叫在街上热闹处摆摊做生意，如今不打仗了，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通知了卫肃良，西域不能去，但是还有别处的货物，被割据了好几年的西北民众还是需要一些新鲜交易的东西的。 南边的货物运来，不卖太高的价格，本地有些人还是买得起。 不管怎么说，也叫大家过一个热闹的年。 如此又交易有往来，这经济也就能有个流通，渐渐的也就有些热闹可看。 这几年跑江湖的也是难做，杂耍，唱戏，还有一些别的营生，他们身份使然难以从良，又没有钱赚，别提多难过。 如今大将军发话了，叫他们来甘阳，去泰州，赚多少，官府多少都有些补贴。至少是饿不死人。 如此一来，甘阳愈发热闹了。 “大将军，外头有人送来几条大鱼。小的做主收下了。要给那老人钱，他死活不肯要，只说他儿子是您救的。先前被姓赵的下面人祸害，关进大牢里的。”李松笑道：“他说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去河里打了鱼。这冬天的河里可不好打，那鱼拿来的时候还没死呢。” 苏南丞点头：“既然收了，就叫厨房炖了吧。” 西北人吃饭都豪爽，不像是京城那么细致。 他们这边本就干旱，挨着大河的地方打了鱼，都是大鲤鱼之类的。 都是切了剁了就炖了，不会弄什么新鲜吃法。 于是晌午一大盆炖的香喷喷的鱼块豆腐端上桌，沉瑛娘都懵了。她们南方可不这么吃。 她又生在有钱人家里，哪里见过这阵仗？ 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下快子。 苏南丞好笑的给她夹了一快子：“尝尝吧，也是这边的特色。” 沉瑛娘吃了一口点头：“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辣。” 这个辣不是辣椒，如今没有那东西，而是葱蒜的辣。 “后不后悔跟我来？”苏南丞给她夹别的菜问。 “这有什么后悔的？你只带了我，我还不高兴么？这些年你打仗，吃的还不如这个吧？”沉瑛娘心疼。 “吃的倒也凑合，就是不及时。其实饿极了的时候，吃什么都行，就是要快。没那个闲工夫品，主要是要饱肚子。” 沉瑛娘点头，又夹了一快子豆腐吃起来。 “不用委屈自己，西北不比京城，但是好歹也叫你喜欢吃什么就是什么。” “没有，我想跟你一样。” 苏南丞没再接话，不过心情倒是好。 腊月里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信，丰竹君如愿有了身孕。 言说家中一切都好，成康公府得知她有了身孕，特地派人来照看。又说过年夫君不在，她会带着家里的人去成康公府上过年。家中祖父父亲母亲身子都好。 苏南丞写了回信，又把给家里的礼物叫人带回去，也安心准备过年。 他叫人在城里用炭垒了大大的旺火，除夕夜点着，是要烧到初一的白天。 烧去晦气，也祈求来年继续风调雨顺。 城中的好多百姓都自发过来烤火，或者烤点吃的，求的是个健康平安。 从除夕到年初七，天天都有唱戏的在城里那破旧的戏台上唱戏。 他苏南丞的存在感在这个地方已经得爆棚，纵容本地的太守以及其他官员也早就到了任，可惜没有一个压过他。 就在这喜庆的气氛下，元顺二年的春天，如期而至。 依旧是天寒地冻，距离耕种还早。 苏南丞难得有几日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两个孩子，每天看各处来的信件。 信阳的情况也很好，最初设想过的东西，已经实现了一半。 信阳的粮食产量比这边多，但是那边没有如这边一般分地，所以落在百姓手里的粮食就不是很足。 不过，那些富户还是懂事的，也不知道是惧怕苏南丞如今的权势，还是有别的考量，去年秋收后他们给驻军捐了一笔粮食。 着实不算小数目，足够原本的驻军嚼用一年的。 “将军，朝中有些人对您在西北分地的事很有意见啊。”郑成业看着京城来的书信道。 怎么会万事都顺心呢，肯定有些地方不可能顺心。 分地这事，西北搞成了万一以后苏南丞想全国都搞呢？ 那可就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如今他们就开始弹劾，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们害怕，没事，我也不敢做啊。”至少如今不敢吧，不然叫人恨死，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西北如今乱的厉害，无主的荒地多，不分出去就都空着，也不好不是？别处的我可不敢动。” 这话，苏南丞说的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 “嘿嘿，您说的是。”郑成业憨笑。 “这事有祖父他们看着，如今并不成气候，不必太过在意。” “是，不过要是陛下有意见呢？陛下这就十三了。”郑成业道。 “那就等陛下有意见的时候再说。” ------------ 第0351章 顺帝 陛下会不会有意见呢？ 事实证明是不会。 元顺帝没有多聪明，又还年纪小，那些玩闹的东西还仅限于皇宫，又是他父皇的孝期还没到，还是很收敛的。 何况前几年就有人不停的给他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苏大将军厉害，他抵不过。老老实实就好顺当。 他又素来没有什么上进心，如今好吃好喝好玩，没有人欺负，远比刚被丢出皇宫时候那日子好过多了，有什么不知足的？ 有人绕过苏家给他说了西北的事，当然说的更严重，说他苏持玉是要自立为王之类的。 结果万万想不到，小皇帝一摆手就把那人给骂了：“胡说八道，离间朕和征西大将军！大将军劳苦功高，尔等岂敢胡说八道？要是没有大将军，朕可做不上皇帝！休以为朕不知道，要不是大将军护持，尔等是要立旁人的。” 别的不说，小皇帝至少只是知道了之前众人想叫先帝过继隆帝六皇子的子嗣的。 当初这事简直就是给他直播来着，所以小皇帝如今是打心眼里觉得苏家保护了他。 来告状的大臣自然是有私心的，他们自己地就多，但是也没想到皇帝对他苏持玉能这么死心塌地，简直也是气笑了。 苏南丞看着这些密信，心里好笑，回信叫成康公盯着去告状的那几个。 西北的年过完了，还有十五呢。 苏南丞也给家里送了信，还给丰竹君和孩子们送了稀罕物件。 比如说京城没有的一些皮子之类的。 还有一些从西域来的稀罕香料或者首饰。 到了元宵节的时候，这边还是热闹，不过毕竟底子薄，没什么家产，大家也只能尽可能的热闹。 用纸湖的各种灯笼，还有舞龙舞狮，倒也很像样子。 如此热闹，自然也少不得要传到隔壁的徐阳城和锦州府一些风声。 人心浮动啊。 到今年，新种子已经要种下主粮的二分之一了。玉米尤其适合西北干旱地方，而且玉米面的口感这里的人很能接受，并且喜欢。 所以这作物十分受欢迎，只是因为毕竟才种了两年，除了吃的，种子选育出来的就不多。 大家都争抢着种，不过苏南丞叫人专门组织了一队人各处宣传，不能只种玉米，也不能每年只种玉米，地要轮换着来种。不然时间久了就没有产量，地也坏了。 这倒是大家都相信，老农们都有经验的。 这地就得轮换来。 尤其是如今没有那么多肥料，没法子肥田。正常是要隔一年或者两年就种一次大豆。 那个最好的。 百姓们都是要长期过日子的，不能看眼前就够。 所以这宣传还是有效果的，也有人不听，那到了秋天你自己承担后果去吧。 最荒芜的二月里，苏南丞带着几个亲信，乔装去了雄山关，也有几年没有见过费鸠了。 两个人一见面，苏南丞就笑出声。 费鸠的大胡子愈发茂盛，早不见当年那个样貌出众的俊俏将军。 如今就是个糙汉子。 “笑什么？你在西北待几年，跟我也是一样的。”费鸠一拳砸在苏南丞的肩头。 见他也不摇不晃，费鸠哈哈大笑：“如今可不是小公子了。” “好歹也军中多年了。”苏南丞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异世的毛病，一把抱住费鸠：“我可真想您。” 费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拍他后背：“臭毛病！” “一直通信，还不知道我好不好？你小子，隔三差五的叫人送药，如今你不在京城还送，我这病都治好了。”费鸠好笑。 “这事我交给了丰氏，她办事妥帖，我在外顾不上的时候都是她安顿。”苏南丞道。 “怪不得，过年的时候，又是棉衣又是棉鞋，我就说你小子肯定没那么周全。”费鸠道。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也知道苏南丞也能朕周全。 两个人闲话过，就拐去了费鸠府上。 费鸠驻守边关这些年，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不多时，文虎也来了。 大家先吃饭，苏南丞一行人日夜兼程，累坏了，也饿坏了。 吃饱喝足，今儿也没空说话了，得睡一觉。 次日一早才有空说事。 “如今北夷人的日子不好过啊。”费鸠道。 北夷可没有什么新的粮食种子。他们如今还是以前那样，虽说这两年是风调雨顺，但是他们耕地太少了，本来就一直不够吃。如今更勉强了。 “我已经责令我管辖的西北地方不许一颗粮食种子出去。我来就是跟将军商议这些事。雄山关，还有锦山关，都不许有粮食出去。不光北夷人不能有，西北王也不能有。违者全部杀无赦。” 迟早要打，那时候你以什么取胜？ “你小子。”费鸠还是很意外的。 他一直知道，苏南丞是有一份慈心在，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也能下死手。 这一来，锦州就比较被动了。 “为了以后。”苏南丞道。 “我还是不够狠心，不过我有一位狠心的鱼将军，还有个狠心的军师。”苏南丞笑道：“我知道自己的短处，就尽量避免。他们说话，我斟酌过后，都会听。” 当初留下苏孟是对的，这厮不光脑子好智商超群，还是个有决断的。 难怪当年辅左文虎时候能叫文虎全身而退。 说道了军师，文虎挠头：“苏先生确实是厉害的。” “文将军在这里可还习惯？” “习惯，弟兄们都好。”文虎笑道。 “文将军是南方人，吃不惯。不过现在也都被迫惯了。”费鸠笑道：“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那就好。”苏南丞很满意，毕竟是自己给推荐的人，要是不好，他也脸上无光。 “西北的粮食暂时做不到有多结余。能供养我手下的人就不错了。很难运到你们这里，不过京畿地方也都种了新粮食。你们这不会太缺军粮的。” 费鸠点头：“有你和太师在，这几年我们都过得还不错，比以前强多了。” 以前的雄山关什么样？那真是吃不饱。 要不是那样，那年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敌人冲垮了。 ------------ 第0352章 如意否 与他们在一起，苏南丞酒量是直线上升。几个人喝到了月上中天。 天冷的很，他们却都喝的浑身燥热。 这里的酒都是烈酒，穿喉而过，都辣的人精神百倍。 等后来，就只有费鸠和苏南丞还没完全倒下，也不是说他们酒量好太多，而是心里支撑着吧。 深夜，苏南丞挨着费鸠坐着：“又是几年了。” “是啊，你如今也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是过得快，国公爷了，如意否？”费鸠问。 “如意吧，你如意吗？你还没做到你想做的事，想来还不如意。”苏南丞笑了笑：“总会做到的。” “会，以前我不敢信，如今有你，定会的。前路还艰难，你要好好走，走稳，别摔了，也不要着急。”费鸠拍他的肩膀。 “好啊。” 冷月当空，他们两个絮叨好久，最后躺在一个榻上歇了。 次日一早，费鸠跟苏南丞说了许多从北夷打听出来的消息。 “如今看，赫连曜日子也不好过，北夷之前也是一样的接连受灾。他主持南下，可惜没能打进来。这二年他们比我们可艰难多了。” “只不过，北夷人凶勐，便是再艰难他们也有一份野心。一旦需要，他们就能马上上马南下。如今他们重点放在西域，西域也是不好过。” 打不开大元的大门，他们就拐到了西域。总归不能饿死自家人。 苏南丞点头：“如今只能攒实力，只求日后有机会北上收复河山。” “不要急，收拾河山，不如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费鸠对他笑：“好好走你如今的路，皇帝年幼，你有许多机会。” 费鸠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对他说这些话的人了吧。 他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怕。毕竟初识费鸠的那一年，苏南丞也还是个孩子。 如今十数年过去，他们难得还能说些真心话。 “郑途的事我之前信中与将军你说过了，北夷人还是不死心的。不过如今锦州也不敢答应什么。不知后续他们又要如何了。” “不管如何都没用，守住门户，除非西北王想带着手下叛出大元，否则就算是他想跟北夷人合作，他手下的人也不肯。不过这倒是个机会，关键时候，也可以做文章。”费鸠道。 “是啊，你说郑途如今过得可好？时过境迁，隆帝都过世这么些年了，要是朝中有人劝他回来，不知有用没用？”苏南丞问。 “不好说，回来也没他的位置。”费鸠道。 “试试看吧，要是当年的九公主也能回来呢？”苏南丞道。 “……这倒是个好想法。”费鸠一脸你小子真坏的表情。 苏南丞此番过来属于私自串联，拿出来说都是有罪的。他自己带兵按照旨意是驻守在西北。 忽然跑来边关跟边关将领密谋，这不是小事。真要叫朝中人抓住把柄，就算没事也难弄。 所以他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就在费鸠府中见一见人，处置一些事。 他不露面但是也叫军中一些人知道西北的征西大将军问朝廷要来了一些军粮补充他们的生活。 反正是不能白跑这一趟。 等在这边呆了十来天就该回西北了。 这个时候西北就该翻地了，暂时还不能种地，不过也快了。 西北的风沙吹得苏南丞脸疼，索性都带着面巾，一行人策马取小道回了甘阳府。 确实田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劳作。 回到了城里的时候，是二月十九，堆积的军务也不少。 不打仗也有很多事，比如说训练的情况啊，有没有人犯法了啊之类的。 苏南丞治军一向严格，好处给的也足，但是犯事儿了，你也别跟我磨叽。 该罚绝不饶恕。 此时就有一个事儿，两个小兵在城里偷盗了一家铺子，其实统共也就是四五两银子的损失，但是这银钱是小，偷盗事大啊。 苏南丞也没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直接军营里办，赔偿了人家银钱，一个人四十板子。 要是过后敢找后账，就一个人再来八十。再找就一百六，打不死就一直打。 两个小兵被打的死狗一样拉倒街上晃一圈才允许回去养伤。 这一来，大将军治军严明，刚直不阿又叫城里人吹嘘了一番。 苏南丞忙着手头军事，晚上回去也有事。 逗了一会孩子，闺女如今很会说话，小嘴叭叭的，又会撒娇还聪明。 苏南丞是很喜欢的，就这么一个丫头，自然也看重。 小儿子也乖巧可爱，长得精致，就是不如姐姐能说会撒娇。 逗过这两个，就想念京城那两个。于是就嘱咐人一早就给家里写信，送东西。也叫寿儿和那一个知道爹爹惦记。 沉瑛娘习渐渐习惯了西北的日子，每天没什么事，就是有时候会闷。 苏南丞就叫她带人出去逛街也可以，这里对女子拘束没有京城那么严格。 她毕竟是妾室，有本地官员家卷来拜见她多半是不见的。也省的日后说不清楚，倒是叫丰氏心里不痛快。 于是她也只能跟带来的丫头婆子玩儿。 实在没事干的时候就给自己找了个活儿，教导两个孩子开蒙。 这是完全可以的，她在闺中就读了不少书。 如今教孩子，自己还能再学一遍。 阳春三月，西北渐渐暖和起来，种地的人都开始种地了。 今年比去年人多，很多都是外地来这里定居的。 城中也有不少幼儿降生。人就是这样的，能吃饱了，也就有能力养活小孩子了。 不然就像是前几年受灾严重，不是没有孩子生出来，是生出来了，很多人家也丢了杀了，不会养。 如今肯有人养了，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苏南丞今年还有一个新任务，那就是修渠和打井。 西北干旱缺水，地面上的河流都少，不过也不是没有。 适合修渠的地方就修渠，好灌既田地。 一般的地方就打井。 至少也做到几户一口井。 这都要花钱，朝廷不太能批下来这么多钱，苏南丞就凭借自己的好名声去号召百姓。 ------------ 第0353章 一触即发 竟然也有不少人响应。 如今打井都没有什么好技术，打不了太深的。 所以苏南丞就叫懂行的人组织起来，弄出两种井。一个就是水井，自然就是为了汲取地下水的。 有些地方实在是地势高打不出地下水，那就打旱井。 下雨的时候存雨水，有时候也吃好几个月。 如今没有什么污染，雨水当然比不得地下水，但是经过沉淀后，也是能够饮用的。在田间打了旱井还可以灌既。遇上天不下雨的时候，至少不会叫庄稼在幼苗期就枯死。 于是就此，甘阳府作为首先试验点，就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西北确实多年来受到缺水的困扰，百姓家里也有打井的，只是技术受限，井都不深。 如今有苏南丞专门组织起来的懂行人，又有专门的人来帮他们打深一点，还不会塌。 自然更好的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当然，家里的井不是白打，也不能每家每户都打，不然那怎么忙的过来呢？ 没钱可以，那就交粮食。 反正军中多少粮食都吃的完，就用粮食抵扣。 或者就是做工，你要家里打井，那你就要出劳力跟我们在田间打井或者修渠。 至于劳力你要干活，你去偷奸耍滑，那你家的井也没戏。 每个人都有任务的，你要做不完可是要罚钱的，不给钱你就要一直做活。 对百姓也不能一味的只有好处。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自愿做工的，不给钱，但是管饭。 只要地里活儿不忙，他们很愿意，因为自己干活也是一天，帮着苏大将军干活也是一天，还管饭。 要是摊上了搬石头之类的重活儿，那就临走还给两个玉米杂粮大饼子，一个一斤重呢。 这两个大饼子带回家，家里有小孩子的，那足够吃两天的。 等西北的土地都被绿色全部覆盖的时候，修渠已经进入了正轨。只一个甘阳府，财政还负担得起。 只能一点一点的建设，想要大规模，如今是没那个本事和资本的。 苏南丞心里再着急也没法子。 如今算是知道，做实事是最难的，因为一般都是时间拉的长，一时半会不见效。 要是没有倚仗没有底气是真不能做。 不过好歹如今他手里有权，自己还是可以在这块地方大展拳脚的。 引水修渠，铺路架桥，自古就是利国利民的良策。这一忙一晃，又过了一年半。 元顺三年的夏天，不平静的渐渐来了。 眼看甘阳府越来越好，西北满是他苏南丞的好名声，可以说他的野心也算是明摆着了。 如此情形下，西北王作为一早就想要天下的人，怎么会不着急？ 他等不得了。 再等下去，西北各处都越来越好，锦州还有什么希望？ 如今只能趁着苏南丞还没将西北都治理顺了，就赶紧出兵拿下整个西北，做实了这西北王的名头。 那时候，再挥师进京清君侧。 人的一生不可能全是顺利的，也有很多不顺的时候。 苏南丞这十几年一直走的顺风顺水，如今也迎来的自己的挑战。 锦州异动的时候，苏南丞就派人将沉瑛娘和孩子们送回去了。 五月初锦州开始异动，探子接连探报，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 这也不是突如其来，这么久在西北屯兵，将士们都把锦州当做假想敌。 不过锦州也是很有实力的，原本就有七万兵马，后头云腾飞招兵买马，只怕数量不少于十万了。 苏南丞这里也是一样的，本来是八万人，这三年多又扩招了三四万。也有十多万。 人数上差不多，也算是势均力敌，这就很需要战术战法。 苏南丞坐在中军帐里，对下面人道：“咱们是不能输的，西北王来势汹汹，一旦输了，这几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不管怎么样，此战一定要好好守住。甘阳府也好，泰州府也罢，还有辽城，一旦咱们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将军放心，这几年咱们可不是不练兵，将士们都等着打一场呢！如今是打那狗日的西北王，将来可还有北夷人呢。” 苏南丞一笑：“说的是！虽说西北王归顺了朝廷，可如今他要动手，朝廷也不会置之不理。今年南方有水患，日子不安稳，想来他也是选了这个好时候。这几年其实大元还没有彻底缓过劲儿来呢。真要是闹大了，又是天下不宁。他也是想着这一点吧？” “大将军言之有理，真要是从此就天下太平了，谁跟他造反呢？他是急了，他也一年一年老了。如今被困在锦州，除非是认命，否则不挣扎他不服气啊。”鱼将军摇摇头。 “既然如此，就叫他后悔自己的挣扎。京城已经有消息了，云世子已经被绑缚，只是云腾飞既然已经要对我们出兵，想必是放弃这个儿子了。这么几年不见，他有众多妻妾，生育的子嗣不少，不会在乎一个没什么本事还做了质子的云世子了。”苏南丞道。 众人赞同，纷纷说起战事战术之类的。 最后的时候苏南丞提醒众人：“此番，想必能见着蒋南将军。这个人，我与必要提醒诸位一声。他是当年亭州逐州一战时候死后获罪的那位蒋将军的儿子。当年那一战，在座诸位应该也有知道的，那时候我尚未出生，不过那一战有诸多不可言说的事。诸位要是与他对上了，若能取胜，最好是生擒。” “原来如此。”众人果然多数不太清楚蒋南的来历。 “如今生擒，日后说不得有用啊。”有人道。 苏南丞点头：“他妻儿老小都在锦州，估摸也是人质。开战后，我会派人绕去锦州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他家里人接出来。要是能，他也不见得非得对云腾飞多忠心。” 众人都说将军英明。 大战在五月底的时候一触即发，苏南丞他们在甘阳府是主场作战。 比起锦州军来，好歹以逸待劳。 只是这一场战争，是苏南丞带兵这些年来，最惨烈也最艰难的一次。 日后还有没有不好说，就如今而言，他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的。 ------------ 第0534章 心里话 远在京城的成康公病了。 他再是厉害，也是七十二的人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如今已经够老了。 家中人人担心，不过他还是撑着病体做自己的事。他比谁都清楚，苏南丞如今需要支持。 西北大战在即，他绝不能这时候倒下。 苏英渠比起他来，到底还是差一点意思。 而且，如果自己不成了，苏家几个房头难免要乱一阵子。 除非等老七回京，不过眼下苏南丞肯定是回不来的。 苏南丞不知道祖父病了，他被瞒着呢。 不然容易乱了军心。 六月头，两军在甘阳府以北终于打了起来。 京城中，长公主与苏臣风大婚已经办了。长公主自然是有公主府的。苏臣风搬去公主府。 皇帝也与韩家的女孩子定了亲事，只要再等一年，就可以大婚了。 成康公的病越来越严重渐渐也就瞒不住了。 苏南丞知道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安抚手下人。 也紧急调派了人守在京城内外。 并且京城还有人。 苏英渠如今管着吏部，如今又要接管户部了。同时，苏英济也调任回京。 看得出，这就是因为成康公病重，外头人看，怕是他不行了。 苏南丞也紧急调了吴三灯回京，这几年，他也已经是正三品了。 有他和马和回京守着，京城就不会乱。 人是争不过天命的。 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成康公就不能起身了。 除了老四还没赶回来，其他三个儿子都在这里，不过孙子们却都驻守各方，老二，老四，老六，老七都不在。 众人轮流侍疾，不过成康公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西北战事正激烈，苏南丞是怎么都不可能这时候回京。 倒是日夜兼程的吴三灯回京，与马和一起内外调管，绝不会允许成康公一旦过世京城有任何变动。 一日午后，成康公将自己身边的三个儿子和几个孙子全都叫来前院。他勉强撑着坐着与他们说话。 “今日我清醒些，要与你们说些话。” 众人都应了。 “我死后，家中十年不许分家。十年后可不可以分，要看持玉的意思。” 他说完这话，众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仅限于苏英渠兄弟三人。 其他孙辈，到是没有太过意外。 “父亲，持玉年轻，怎么能做长辈的主？”苏英渠说这话，也是给弟弟们面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叔父。 “这个家如何走，就是要听持玉的。你们有他的本事？”成康公看几个孙子：“你们要是没有意见，就都出去吧，各家留一个就是了。” 其他几个孙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都出去了。 只留下了苏锦丞，二房的苏扶丞，三房苏明丞。 四房的儿子是跟着他父亲走了的。 成康公被扶着做好些，看着他们咳嗽了几声：“你们不服？” 苏英济忙道：“父亲说哪里话，自然是服气的。” “从心里服气才好，苏家到如今这一步，是不能走错一点的。你们心里多少要有数。我不是偏心他，只是如今的苏家，你们谁的本事比他大？谁的爵位比他高？”他顿了顿又道：“家里要怎么走，你们如今不会心里没数吧？”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本来没数的，如今也有数了。 “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管事的。你们仗着是长辈对他发号施令，不管他听不听，都要耽误了他的事。如今他声名赫赫，不会听你们的，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允许他听你们的。苏家，不能与他苏持玉背道而驰。你们懂不懂？” “是父亲，我们明白。”三人齐齐道。 “老大，我今日要你发誓。不许你以父亲的名义干涉他的事。你可以提点，可以在他走错的时候说一句，但是不许你用身份压人。你要如我一般，尽力的辅左他。” “是，儿子都记住了。” “老二老三，你们如何说？”成康公看他们。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听侄子的就是了。”苏英济道。 “我也是，只管听侄子和大哥的。”苏英茂点头。 “既如此，你们都出去吧。老大和锦儿留下。” 不多时，三兄弟和几个孙子都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了苏英渠父子和成康公。 “我没几日好活，临终都未必还能见着他。我只嘱咐你们几句话。”他顿着看这父子俩。 “老大，你自幼就是我教导的，并不愚笨。在官场多年，更是一点就通。你儿子如今的所为，你也不会看不懂。持玉还年轻，十年，二十年，总有那么一日的。到了那一日，你要是已经归西，自不必说，你要是还在世。你要收起权欲之心，安心做你的国公，或者做个亲王。不可有别的心思，你明白吗？” 明白。 只是这话太过惊世骇俗，苏英渠好一阵才艰涩道：“父亲您……用心良苦。” “苏家不能内乱。”成康公长长的叹息：“苏家不能内乱啊。” 其实他想的是，苏持玉啊，是下得去狠手的。 要是有那一日，自家父子兄弟争斗起来了，苏英渠，苏锦丞绝没有胜算的。 “好了，你们去吧，我没什么力气了想睡一会。”成康公摆手。 苏英渠父子伺候他躺下，出了这边院子。 出去后，苏英渠看着一向寄予厚望的长子：“你祖父的话，你都懂了吗？” 苏锦丞点头：“都懂了，父亲放心吧。” 祖父全程没跟自己说什么，却每一句都要叫自己听着，还有什么不懂的？ “做好自己的事，你本来要做的，都能做到。” 本来要做的是什么？位极人臣。 确实，也许都能做到吧。 至于七弟，他早已上了九霄，与他们不在一处了。 苏锦丞没什么不舒服的心思，早在就连他儿子都觉得七叔最好最有本事最有出息，二弟回京也说七弟真是有本事，我们兄弟都不如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心思了。 能辅左七弟，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啊，最好是有多少本事吃多大碗饭，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最近暂时一章吧，我这电脑真的太废柴了。回去再说。】 ------------ 第0355章 战死 云世子被绑缚前线，苏南丞当然不会天真的用他去换什么。 事实上云腾飞就是放弃了这个儿子，不然怎么会轻易开战？如今去换，是什么都不行的。 不过，苏南丞用他自有用处。 如今的人还有些愚昧，神神鬼鬼的事，信得真。 于是苏南丞就叫人到处散播西北王云腾飞狠毒，不慈，阴险狡诈。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随意叫人杀了，怎么会对治下百姓好？ 西北这二年正是好时候，风调雨顺，苏大将军还做主修渠，打井，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呢。 百姓们虽说没有余粮，比起前几年，那可好过多了。 这时候，西北王又挑起了战事，怎么会是好事？ 这样一个对自己亲子都狠心的人，他当然会破坏大家的生活啊。 你看，这打起来了，甘阳府和泰州府几处地方都受影响了不是？ 尤其是，苏南丞这几年搞建设生产，确实见效了。 又有会治天花，还有新种子什么的，他的声名早就盖过了西北王。 所以如今苏南丞这么一宣传，就是天命都不在西北王那边。 倒是叫他手下的人也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弄得西北王斩杀了好几个人才平息了军中流言。 只是这个平息是人家面上不敢说了，心里可还是那么想的。 就是怎么看，他都不是个天命之人。 尤其是，当苏南丞派到后方的人查探出一些零星的消息。 本来是想把蒋南的家里人接出来，不过这个难度很大，现在做不到悄无声息。 所以只好是放弃了，不过却也无意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云腾飞手下有几个将军，都是这样。 家里人是离不开锦州的。 这一来，又是一个好机会。 苏南丞又叫人散播了西北王全靠控制人家家里人才能稳住军心云云。 正面战场上，苏南丞每天都在前线坐镇，就算不出战他也没有一天不在。 下面低阶的武将和小兵每天都知道苏大将军就在这里。士气也不弱。 对方也散播一些东西，比如说，苏敬就要死了，一旦成康公死了，前方的粮草就再也供应不上了。他苏南丞毕竟还年轻，办事不牢，先帝又早已过世。 也有一些说法是，苏南丞挟持幼帝，意欲谋反。 打从成康公病重开始，苏南丞就想到今日了，他也很怕因为老国公的病重导致军心不稳。 不过最终还是高估了老国公对于军中的影响力。 将士们只看有粮草到就什么都不怕。 至于挟持幼帝，很多人表示，他们本来也只听大将军的。 主要是大将军的好处他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这些年施恩全都是苏大将军的，哪有皇帝什么事？ 所以对于这个攻心计来说，意义不是很大。 也不能说没用吧，至少还是有点用处的。但是跟对面预计的不一样。 苏南丞叫人将云世子拉到了战场，叫他往对面冲，劝阻西北王不要乱来，扰乱了百姓生计。 他吓得屁滚尿流不肯，可惜苏南丞不给他机会。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活下来了。 只能使劲挥手，叫对面停下，可怎么可能呢？ 最终，他是死在了自家人的箭下。 苏南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很多人呐喊着冲上去，都说云腾飞是个狠毒之人，跟着他绝无好下场。 这是明明白白的计谋，只是可惜，西北王也没法子。 六月底，战事愈发焦灼，但是隐隐的西北王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的粮草也有限，养着庞大的军队，每天不打仗都要吃不少。 这时候，苏南丞这边却还粮草充足，哪怕其实再打也要缺，但是至少如今还好。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机会。 七月，苏南丞终于是在战场上遇见了蒋南。 他对自己的身手有数，并不会主动凑上去。 他已经授意过，对上蒋南，最好是生擒。 可惜，他自己知道，如果自己被抓了，家里人是一个也活不成的。 所以他是不要命的打法，浑身都是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等被鱼将军挑下马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隔着十几个人，苏南丞看着他，看着那对于男子来说，有些过于妖异美丽的脸全是尘土和血迹。 他叹了一口气。 有人将这一块围起来，苏南丞下马走过去：“如果我能做到，我会为蒋家平反。也会照看你的家人。你还有什么心愿？” “这两件事……如果……有可能，就是我全部的……心愿。多谢你，真的……真的很好……” 认识你很好，你我立场相悖，做不得至亲好友，却也能托付。 “阿南兄……” 苏南丞仰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一定会尽力的，此生有幸认识你。希望来生，你我能成为知己。” 蒋南已经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顺着伤口和嘴角流出来，再也没有了。 大夏天的，他彻骨的冷。 人之将死，不管还有多少牵挂，都无能为力了。还好还有一个人跟他说会帮他，会叫他安心。 就挺好的。 他在乱军中闭上眼，为了他的家里人，苏南丞也不能替他收尸，不能再在这里待着。 此时的蒋南，算不得什么名将，西北的一个四品将军罢了。 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锦州军来说，就不是小事。 毕竟蒋将军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西北王手下几个能打的将军里头，蒋将军最年轻也最厉害。 他这一死，也是叫军心涣散。 今日收兵停战时，蒋南的尸首被带回去了。 苏南丞此时能做的，就是往黄土里洒一杯薄酒。送一送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 而这场战事，也终于看到了比较明确的转折，锦州军撑不住了。 他们的营地里，如今每天都有逃兵。 苏南丞更是发话只要是投降的过来都有饱饭吃，不想当兵了，就发还老家或者分给土地。 这一来，更是加剧了对面的逃兵数目。 川宁府，苏仪丞带兵策应，锦州军更是两面受敌越发吃力。 眼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 第0356章 战况 苏南丞不敢放松丝毫，最后一战之前，他亲自带人巡查营地，受伤的将士们不少。 苏南丞尽量叫人好好照顾他们。 “大家都辛苦了，熬一熬，咱们只要把那狼子野心的云腾飞打回去，就安生了。西北就彻底平复，以后就可以安心种地。老百姓到什么时候都记着你们呢。” 众人都应了是。 苏南丞又检查了他们的饭食，不好，怎么可能好？但是也勉强吃饱。 京城里，吴三灯送来的消息就在桉头，成康公是真不行了。 他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争，只怕是见不着最后一面了。 可惜没办法，此时他要是走了，这场大战不知会如何。 他不是那个最厉害的将军，但是他这几年经营的太好，已经是这一支军队中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战斗到最后。 鱼将军等人进来，鱼将军就问：“京城可是有什么变化？” 苏南丞摇摇头：“京城安稳，只是我祖父病重。这也不是秘密。” 鱼将军点头：“只盼着老太师熬过去吧。” 苏南丞摇摇头：“只怕不成，他究竟七十多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不会影响京城，我已经调人回京。何况京城还有我父亲他们。咱们不会受到影响。”就算朝中有人要生乱，奈何他们手里没有多少兵马。 “将军莫要悲伤，京城还有太医，说不得老太师的病就治好了。”鱼将军道。 苏南丞点头：“不说这个了，眼下锦州军已经是注定溃败。云腾飞不死心，不过也没用。他注定是要输了。咱们还是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战，争取一战成事。” 】 众人应了，开始商讨起战略战法。 战死了一个蒋南，锦州的损失就不小，还有两个将军也受伤了，看当时的伤势，只怕接下来他们也不能出战了。 如今他们人心不齐，粮草也不济。 本来是想要速战速决，然后就不会缺粮草，拿下了甘阳，总有补充。 何况，云腾飞等着打开了局面，只怕响应的人不会少。 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他想维持都难，打到了这个程度，他也很清楚就算是自己愿意收手也不行了。 此时他也在中军帐里踱步。 比起苏南丞这边，他这里可低落多了。 “可否派人去和谈？如今再打，只怕也是……”下面的张将军叹气。 张将军的两个儿子都在这一场战役里战死，他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没了心气。 他这话一出，踱步的云腾飞站住脚看过来，帐内瞬间就静的落针可闻。 可偏就是这安静，叫人格外绝望。 因为帐子里十几个人，要是真有战意，绝不会对这话保持沉默。 至少应该有人生气。 可偏就是没有。 “张将军接连丧子，心痛我能理解。只是这话不要再说了。”云腾飞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退路？你死了儿子，我的儿子不也死在了阵前？只有拼命，咱们才有一线生机。将来建功立业，死了的人才不白死。” 众人好歹都应了。 只是时间越是往前走，下面的情况就是越是不好。 七月十一深夜，京城苏家。 成康公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该说的话，早已经说完，此时看着守着他的儿孙们。只是吃力的道：“你们应了我的事，都要做到。” “您放心，我们都能做到。”苏英渠含泪道。 “告诉……持玉，既然做了，就别怀疑自己。坚定……往前走。别怕，什么都不要怕。”成康公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 七十二岁的苏敬闭上了眼，或许他的人生还有诸多的遗憾，可终究是一步步走到了人臣的最高点。 后头的事，就只能交给儿孙们了。 吴三灯第一时间就传信给苏南丞，不过此时，苏南丞正在战场上。 最后这一战，他领着主力队伍正面迎战。 锦州军是最后的爆发，双方都清楚，如果这一战他们还是输了，那就是一溃千里。 但是如果赢了，那可能从此就扭转了局面。 苏南丞左臂受伤，但是好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疯狂的砍杀，他的目标就是云腾飞。 牛三一步也不敢离开大将军，毕竟他是知道大将军武力值一般。 鱼将军和其他的将军们从侧面进攻，到了最后，锦州军已经是被三面夹击。 渐渐难以支撑。 云腾飞也不是什么武力值超高的人，何况在战场上，单兵作战能力再强也不行。 云腾飞的次子和三子已经战死，他也彻底杀红了眼。 苏南丞终究没能亲手杀了他，而是看着一个副将将他挑落马下。 本来是要生擒的，可惜他自己的战马受惊，高高举起前蹄，又重重落下在他胸口。 那种力度，胸腔都要碎了，人显然活不成了。 眼看着他嘴角大口喷血，想来是肋骨扎穿了肺部。 主将都这样了，下面人还有什么战斗力。 不出一个时辰，这一场战斗就结束了。几个将军死的死，重伤的被擒住。轻伤的也有带人跑了的。 一瞬间，锦州军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夕阳下，整片空地全是起不来的人。 并不能分辨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苏南丞扶着一个人的手臂，听着有人呼喊打赢了。 可他的耳朵似乎和这个世界有一层膜，怎么都听不清楚，像是在梦里。 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往前栽倒。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感觉有人拉住了他。 他是被喧闹声吵醒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帐篷里许多人。 “大将军醒了！快去给下面人传话，就说大将军醒了。”牛三高叫着。 虽说打赢了，可要是主将死了也是叫下面生乱。 此时没事了，赶紧传下去安定军心。 苏南丞伸手拉住牛三：“我晕了多久？” “不多不多，就半夜。您好些了吗？军医说您是伤口出血太多的缘故。夏天天热，盔甲太厚。没事的。”牛三道。 “那就好，战场还没打扫，要把战死的弟兄们都收敛了。受伤的人都要安排包扎。”苏南丞撑起身子坐起来。 ------------ 第0357章 遗孤 左臂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整条胳膊又疼又麻动不了。 “您的伤口有些红肿的厉害，军医给您剐了肉，怕您受不住所以用了些麻药。”如今也有一些麻药。 不过只能在伤口抹，效果很一般，不过总比没有好。 至于口服是不行的，不能掌握剂量，喝少了不解决问题，喝多了可能人都没了。 苏南丞站起来，还有些眩晕。扶着牛三许久才好些。 “云腾飞和他儿子们的尸身呢？” “都在呢，等着您示下。” “砍头，好好在西北展示展示，整军，一部分原地打扫，一部分随我进锦州。快。” “是，不过您的伤势……”牛三担忧。 “没事，就是流血多了点，给我弄些吃的来，吃一顿就好，你们也赶紧吃点东西。咱们连夜出发。以免夜长梦多叫云家其余人跑了。” 斩草必须除根，免得十年二十年后，又有人来报仇。 须臾，就有人送来了吃喝，不知下面人哪里来的鸡，还炖了个鸡汤，就是那滋味不大好。 苏南丞跟几个将军一分，狼吞虎咽的吃了。 大概是之前流血太多，导致低血糖人就很难受。吃饱后人舒服多了。 简单洗了一把脸，带着人就出发往锦州去。 到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锦州人心惶惶，虽然还有一些驻守的兵士，可主力部队都溃散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 丝毫抵抗都没有就开了门。 苏南丞骑马进城，直奔西北王府。 云腾飞七个儿子，老大云世子死了，老二老三也战死了。 老四今年二十一，如今被苏南丞手下压着。 苏南丞进了王府，重兵已经将整个王府围住了。 云腾飞的妻妾有二十多个，都在后院里关着。 其余的云家人都在城中各处。 苏南丞下令，叫人去抓，一个也不能跑了。 他将这里交给牛三，就带人去了蒋家。 蒋南的尸首之前被运回来，丧事办完后，蒋家就闭门谢客了。 蒋南的母亲蒋老夫人还在世，如今府上还有有蒋南的妻子明氏和他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蒋南和他母亲当年本就是逃出来的，蒋家其他人就算是还有，也早就隐姓埋名，不会出现。 如今这孤儿寡母守着这么一个府邸，可见日子难过。 苏南丞叫开了府门，一个看门的老人也是哆嗦着：“我们将军已经死了，这府里如今只有妇孺。我们老夫人说了，诸位军爷要是要财物，只管拿去，只求不要伤人。” 苏南丞看的心酸：“我是你们将军的一个朋友。虽说不是一个阵营，但是好歹早年就相识。我姓苏，今日来，也是应了他会照顾他的家人。还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叫我拜见老夫人。” 看门老头见他这样说，疑惑的很，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自然去说了。 蒋老夫人听说这话，便明白是来了谁。蒋南还在的时候与她说过这个人。 虽说心里的惧怕还是不少，可事已至此，不见也不行。锦州都被人家占据了，他们还能躲过？ “开正门，在正厅迎客吧。” 不多时，苏南丞进了正厅，就见一个老妇人坐在上首。 饶是年纪大了，也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是绝色容颜，也难怪蒋南会有那样的容貌。 苏南丞上前就拜：“晚辈苏南丞给老夫人见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将军快免礼。该是老身给您行礼才是啊。”老太太并无什么诰命在身。 他们在这里其实一直很尴尬，就蒋南那个四品的官职，朝廷也不怎么认。 如今儿子死了，孙子还小，她只能低头求存。哪敢有一丝一毫拿乔？ 说着真就要拜，苏南丞忙不迭上前扶着：“老夫人恕罪，阿南兄……是死在我的兵手下。战场上，我们敌对是无可奈何，各有各的立场，可战场外，我认阿南兄是我的好友。老夫人这一拜，南丞承受不起，只求老夫人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他是自己也不想活了。”老夫人眼圈一红：“我的儿我知道，他其实一直不愿意做这个将军，只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虽然他心里有恨，可也不想与朝廷为敌。如今他也算解脱了。” “将军你没错，上了战场，还讲什么情面呢……” 苏南丞也是心酸，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如今锦州没了西北王，归了朝廷。我答应过阿南兄两件事，一件是照顾你们。一件就是为蒋将军平反。这两件事，我必然会做到的。还请老夫人和嫂夫人早些打理家中产业，收拾东西，随我进京吧。我会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给你们住。平反的事，待我回京就会办。” “还有，阿南兄的遗骨……是否也该回归京城？” 老夫人想拒绝，想说他们能活着就算了，过去的事再也不想提起了。 可终究不能这么说。 于是还是要拜：“老身深谢将军……” 苏南丞稳稳地托住她：“您千万不要如此，日后回京，南丞当您是义母，定然照顾您终老。” 须臾，蒋南的妻子和孩子们也都过来见客。 刚才不敢叫他们露面，如今知道既然是这么个人，也就不怕了。 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子，八岁，小的是男孩子，六岁。 苏南丞给了见面礼，挨个摸摸头。 “今日事多，老夫人和嫂夫人慢慢收拾，我还要去忙。等收拾好了，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了。”苏南丞道。 老夫人应了，叫老家仆送他们走。 “母亲……”儿媳不安的叫了一声。 “收拾吧，咱家有多少家产呢，那些田地回头全都送出去，把细软收拾了行。回京城吧。”老夫人道。 “可要是去了京城，他们要怎么对我们，我们就真的没法子了啊。”儿媳妇不安。 “在这里还不是一样？人家都把锦州占了，还不是随便怎么对你？放心吧，要杀我们，不用费这个劲儿。”老夫人叹气：“何况，南儿在世的时候，没少提起这个人，想来，他们之间，是真的不一般吧。” ------------ 第0358章 回京 云家人基本都被抓起来了，跑了一两个都在追。 城中广场上，云腾飞的几个儿子孙子都被绑着，苏南丞赶到后就直接下令，男丁十五以上斩首，十五以下绞杀。 绞杀就是留个全尸。 不光是他们，还有云腾飞的女婿们，以及其他亲卷都是一样的。 这一回，苏南丞要连根拔起。 甚至女卷，只要是云家本枝全部绞杀。 旁枝的发卖。 整个锦州被牵连者是真的不少，广场中心被斩首弄得血流成河。正是盛夏，七月天，西北也热的要命。 城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气。 苏南丞叫人在城中燃烧艾草以免闹出疫病来。 本以为他还要大开杀戒，结果他只杀与云家有关的人。下面的哪怕就是那些将军们的家卷都被赦免，只是从此都是普通人了。 锦州所有的官员全部被罢免，新的官员任免还没下来。 苏南丞已经放出话来，锦州死了的贵族这么多，他们的田地都会分给锦州以及下面的县，村，那些没有田地的可怜人。 虽说是不杀下面的人，不过受牵连是肯定的。 那些商人，都会被影响，不出大血是不可能的。抄了云腾飞的老窝，也大大的肥了一把。 下面将士们腰包都鼓了，自然高兴。 “这些事，你们照着来就是了，我必须马上回京。”苏南丞看着牛三和郑成业：“我带李大虎回京就是了。” “是，将军只管去，我们在这里等您回来。” 苏南丞应了，将手头的事全部先交出去。 狠狠睡了一天一夜后，带着一千人启程回京。 因为蒋家还没处理好，索性就先不急，等他们好了，派人专门护送就是了。 】 苏南丞起程的时候是七月二十六，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时候，也已经是八月初一了。 大夏天，成康公不可能一直不下葬。 他在城外等到了府里的人，不过他不能先回府，必须先进宫。 虽然以如今他的实力，就算不先进宫也没事，但是凡事能做到的就做到，免了很多麻烦。 一路风尘仆仆进了宫，见着小皇帝。 小皇帝还挺……有趣。 他很难过的看着苏南丞，像个大人一般安抚：“大将军莫悲伤，老太师年事已高，也是无奈。你还不回府，朕实在是感动的很。先回去吧，此一战大将军劳苦功高，朕也是知道的。回头定然是有你的封赏。还有将士们的嘉奖。万事先回去给老太师上香要紧。” “臣多谢陛下。”苏南丞单膝跪地。 “快起来吧，大将军要注意保重才是啊。朕的江山，全靠大将军啊。大将军如今看起来实在是沧桑憔悴，千万要保重啊。”接连两个保重，小皇帝是说的实心实意。 苏南丞感动的点头：“臣谨遵陛下的吩咐，陛下也要保重身子，不要因为功课熬坏了龙体。” “是，咱们君臣都要保重啊。你快回府吧。”小皇帝道。 苏南丞心想这小皇帝一年多不见，变化还是有的。 这么小的一个人，打小也不是什么精明样子，如今这样……莫不是真心的？ 这要是演戏，那就真的有点吓人了。可这要是真的……这份信任和担忧要是真的……那更他妈吓人啊。 就算是苏南丞本人也得想，你们父子俩是有啥大病，怎么就那么信我？这就搞得我很有负罪感啊。 一边琢磨，一边朝着谢敬祖看，谢敬祖哭丧着脸：“老太师这一去，大将军的担子更重了。您千万保重，宫中一切都好。陛下也时常念着您呢。大捷的军报一来，陛下就高兴的不得了。直说您劳苦功高，一定要大大的封赏。” “陛下课业如何？日常也学着管理国事否？” 如今的国事，都是朝臣们共同商议。苏南丞是顾命大臣，可他领兵在外，很多事都是滞后的。 虽然他有专门的人传话，可毕竟西北距离京城有点远，万事不可能马上知道。 “国事上，陛下还是有些生疏，也就多学学，不大上手。课业还如以前一样。”谢敬祖想了想补充：“韩国丈有心，恨不得叫陛下一日千里，不过如今陛下就不爱见他了。” 这不学无术的劲儿，当今跟先帝也是一脉相承。 苏南丞安了心，也差不多出宫，就不说了。 一出宫就骑马直奔成康公府上。 成康公已经送出去了，不过府里依旧挂白。 他进了门就直奔灵堂，灵堂留着就是等他回来呢。 先对着牌位上香磕头：“不孝孙南城回来了，祖父……” 苏南丞痛哭出声，感情是不怎么深，但是这些年里外配合，没有祖父他也没今日的顺利，哭还是能哭出来的。 这一痛哭，直接就晕过去了。 先是劳累，又是重伤，全程没能好好吃口饭睡好觉，日夜兼程回来，一口气都没喘匀。 先进宫后回府，一跪下又伤心又大哭，什么人也撑不住。 吓得苏家众人忙不迭将他抬出来，先送去了前院一处屋子休息。 这一来，苏大将军纯孝，在祖父灵堂哭到昏厥就石锤了。 等苏南丞醒来，已经是午后，他也是服了，最近这是有点虚了啊。 丰竹君守着他，见他睁眼忙不迭拉着他的手：“夫君？” “君儿？没事，我就是累了。”苏南丞叹口气伸手在自己头上拍了几下：“别怕。” 这一别，又是一年半：“你如今身子怎么样？” 丰竹君生第二个的时候遇上难产，可惜苏南丞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儿子生出来了。 她是很危险。 “我没事，好多了。”丰竹君对他笑：“孩子也好。” “唉……这几年，真的苦了你了。西北战事结束了，等过段时间我还得去收尾。不过答应你，过年前就回来，回来暂时不会出去了。”苏南丞捏了捏丰竹君的手。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丰竹君高兴道。 “真的，我该起来了。想一想事情真的太多了。我真想睡个三天三夜不起来。”苏南丞叹气。 做大事别的不好说，忙的没时间是真的，太特么累了。 ------------ 第0359章 孝 “夫君位高权重，想偷懒不行的。”丰竹君对他一笑：“起来吧，我伺候夫君更衣。”孝衣都备好了，苏南丞说什么也得去灵堂里待几天的。 苏南丞吃了一碗膳房送来的素面，就更衣赶紧去了灵堂。 他得守着七天。 再次跪坐灵堂，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但是心里的感伤却后知后觉。 苏英渠也跪在他旁边：“你祖父临终，几度嘱咐，日后家里要听你的。怕我这个做爹的为难你，你祖父是左右叮嘱。” “父亲，我是晚辈，自然是听父亲的。”苏南丞道。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老了，如你祖父那般的本事是没有。不过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说到这里他一顿，自己儿子也是三朝老臣…… “不管怎么样，你要是在外，京城我还是能坐镇的。日后家里怎么走，听你的也无妨。论识人，我远不如你祖父。”苏英渠喟叹。 “父亲我……” “不必再说。当着你祖父的面，那些推辞的话再说就假了。”苏英渠道。 苏南丞一愣，回身看着老公爷的灵牌，许久后跪直了身子举起三指：“不孝孙苏南丞立誓，不管日后经历什么，定极力保苏家周全。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那苏家的人呢？你的兄弟呢？如果有一天，你的兄弟们挡住你的路呢？”苏英渠问。 苏南丞没看他，只是道：“父亲，这些年，我对苏家的人如何？对兄弟又如何？如果大家一直像如今一样，我的誓言就永远是真的。可要是苏家人，我的兄弟要来对付我呢？” 】 “父亲，我如今不光有苏家的兄弟，还有手下的兄弟。走到了如今，需要我负责的人太多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的骨肉兄弟们要来为难我，我绝不能做个软弱的人。不能对不住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我的兄弟。” “不过父亲放心，我的兄弟们，不是都很好吗？我不会，他们也不会的。” 苏英渠看着儿子坚毅的侧脸想，老爷子是对的。 持玉如今，真的不是谁能压住的人了。 “我会替你约束家里人。你二哥与过去不一样了。你大哥……没有那份心力。他们都会安心辅左你。安心帮你。”帮你，成就你的大业。 其实苏英渠很多时候都觉得恍忽。 苏家，怎么就走了如今这么一步呢？ 真是叫他怎么都想不透。 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是从持玉跟在隆帝身边那时候起吧？怎么就一步步的走了这么远？ 入夜时候，丰竹君送饭进来。 全是素食。苏南丞要吃七天的素食。 “沉氏，李氏，林氏都很好。不过这里她们不便来，都在梧桐院呢。”丰竹君给他盛汤：“多喝汤。” “嗯。有你照顾，她们都好就是了。”苏南丞接了汤。 “等七日过后，我陪你去丰家走走。二哥娶妻我也不在。”丰竹君的二哥前面的妻子生孩子的时候没了，今年年初才续弦。 “二哥续弦，大姐家里生了孩子，你都叫人送礼的。人虽说不在，礼数上是从不缺。你忙大事，家里都知道，哪有人说你什么呢？”丰竹君是真不觉得这些方面自己委屈。 夫君是不在，但是不管迟了多少时日，他总是会把自己娘家人的礼数补上。 丰家也没有一个人说她的夫君对她不好。 “去看看吧，程铭日后要被我留在西北几年了。这回走的时候，也把他娘子和孩子带走。他不在，我走的时候一起带走路上也有个照应。”程铭的娘子是丰竹君大嫂的庶妹。 “再有一件事就是咱们家以前的宅子，大的那一处，你叫人收拾出来，再买些奴仆进去。蒋南战死后，家中还有个老母，妻子和两个孩子。他那妻子出身贫寒，家中似乎也有爹娘要养。到时候接来京城，你亲自去看看。帮她们孤儿寡母将家安起来。”苏南丞道。 “是，这事交给我就是了。只是蒋家还没平反，如今接来京城不会有人非议吧？”丰竹君担忧。 “没事，我过几日就跟陛下提这件事。”苏南丞拉起她的手：“我一回来就给你指派事情，你会不会抱怨我？” “你要是不信我，怎么会给我指派？我是你的嫡妻，本就夫妻一体，这些事你不在我不做谁做呢？”丰竹君笑了笑：“我该走了，一会别总是跪着，躺一会。” 灵堂也有小榻，也没有七天七夜叫人不睡的，那不熬死了？ 苏南丞点头，不多时李松就进来伺候了。 苏南丞没睡太久，不过他梦见了成康公。 没有什么意有所指，就梦见了很寻常的画面。大概是日有所思吧。 醒来后，对着灵位，怔怔了许久。 “祖父，您放心，我走出了这一步确实不能回头，但是我一定极力保住咱们家。我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有本事，没有苏家也没有我。没有您，我今日不可能这么顺。我不是个不知恩的人。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安心吧。” 七日后，苏南丞又去了墓地跪拜，就算是他补上了所有礼数。 他还带着孝，不过要去岳家倒也不算什么。 丰家如今在京城当家的是丰行舟的弟弟，也就是丰竹君的叔父。 不过丰家家主如今是丰行舟，所以他两个嫡子在京城，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丰家家风不错，比苏家更平和些。 此时苏南丞上门，家里大开中门，热热闹闹的欢迎。 不过苏南丞和丰竹君戴孝，丰家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苏南丞两口子只带了老大寿儿。 丰家人也好几年没接待过苏南丞了，当年说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侯府庶子。不过在隆帝面前有些体面。 这也不过九年，就已经有了今日的地位。 丰家人虽然不是政治场上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如今整个大元的风气也还是看得出一些的。 满京城，又有谁还比得上他？ 就连丰希明的庶出小姨子跟着程铭，如今都是官家夫人。可见一人得道是真能鸡犬升天。 ------------ 第0360章 口头定亲 中秋前一日，苏南丞跟四叔苏英玉长谈。这些年不是苏南丞不在京城，就是苏英玉不在京城，反正叔侄俩很难凑一起说话。 如今苏英玉也是回来奔丧后还没走。 苏南丞总算有机会与他说话了。 苏英玉自打当年对家里有些失望，出去当官开始，就真是脚踏实地。 这些年的政绩是真的实打实。 如今苏南丞想叫他去西北。 “不知四叔意下如何？泰州，甘阳都有人了。不过锦州还没人。四叔要是愿意，就去做个太守。西北我不能常待着，不过有泰州和甘阳在前，锦州怎么弄也很清楚。他们反叛也好，如今那些地方反倒是能重新分地。大军就在那驻扎，有我的人在，四叔不必担心生乱。” “如今祖父过世，京城里，我不得不多盯着些。”毕竟是辅政大臣。 长期在外也不合适。没有战争他就不该出去了。 “好。”苏英玉点头，没有什么二话。 “四叔答应的这么痛快？”苏南丞很意外。 “哪里做官都好，你西北弄得那么好，我也很神往。如今西北被你犁了一遍，没有比此时更好做官的时候了。”苏英玉笑道。 “那就好，四叔就跟我一起走。咱们待几个月，过年时候再回来。”苏南丞道。 “这会子走了，过年我就不回来了。就在那过。”苏英玉这些年习惯了在外头，跟自己的妻儿在一起就挺好的。 不是不认同家族，就是觉得没必要。 “都好。”苏南丞也知道他的心结，没必要强留。 说好了这件事，就该是给蒋家翻桉，这是个漫长的事。 几十年前的事了，要推翻还是有点麻烦的。至少相关的卷宗资料需要整理。 不过要先知会一声小皇帝，叫蒋家人先进京。 小皇帝好说话的很，全程都没多问一句就同意了。 苏南丞于是给西北的人传信，看蒋家差不多就可以进京了。 朝政堆着的也有，苏南丞在政务阁里从早到晚的忙。 这两年南北的天气都不错，不过去年南边还是有决堤，这也没法子，每年都有。大不了有时候严重，有时候轻。 】 总体来说还是太平多了。 苏南丞感觉到此番回来，朝中不少大臣见了他的态度愈发客气恭顺。 这几年打仗没白打。 收到西北回信的时候，说蒋家人即刻起程。苏南丞就在京城候着。 月底的时候，蒋家人就到了。是苏南丞的人护送。 直接将他们带去宅子，宅子的地契之类的都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不肯要，苏南丞是坚持给了。 一句话，只为了阿南兄。 她也就没话说了。 说起来是真的感慨。 不光如此，苏南丞还做了一件事，他与老太太说道：“我的长子快七岁了，阿南兄的女儿八岁，我如今与老夫人口头定下亲事。不过要是他们两个大了，彼此不愿意，那到时候我还有女儿，可以与阿南兄的儿子婚配。这两个总能成一个。实在一个也不能成，那我这一辈子都将这两个孩子看做义子。” 老太太着实没想到，含泪点头。 不管怎么说，要是真有这么一门亲，这两个孩子一辈子就有了依靠。 苏南丞当然也不光是为了蒋南。 如今该说是三十年前了…… 三十年前的那一战，死了多少人，也寒了多少人的心。 武将们凋零，如费鸠那样还有机会重新回到战场的，是因为遇见了苏南丞。 可还有很多人，没有那机会。 苏南丞的儿子要是与蒋家的后人结了亲，也叫世人看他苏南丞的决心。 他虽然不曾亲历那一战，可亭州逐州，是他惦记的地方。 情谊，利益，道义，全都可以占了，这件事自然要做。 当然也不会完全不考虑孩子们的心意，所以先口头定下来。过几年再看孩子们的品性。 不过这个时代的孩子们基本不会不从父母之命。 蒋南样貌出众，他妻子比他差一点，不过也长得不错。他们的女儿不会难看，小美人一个。自家儿子也没理由不同意。 回家后，苏南丞就看丰竹君：“没动气吧？” “这有什么动气的，蒋家当年也是名门。等日后平反了，也是将门之后。挺好的。”丰竹君坐在他身侧：“咱们两个多年夫妻，真有不好的，我也会说的。夫君不必总是担心我委屈。” “那就好。”苏南丞拉着她的手：“总是觉得这几年叫你太辛苦。一个眨眼，就过了好几年。” “咱俩还有很多好几年。别说这话。”丰竹君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舍不得你。” 她鲜少这样，苏南丞拍着她后背：“这回过年就回来了。你好好预备，今年咱们一家子热闹。” 两口子闲话着，丰竹君就被苏南丞抱回里屋去了。 这一次走，苏南丞打算带着冬梅。 这几年确实太冷落她了，她又不争，委屈的很。 出发的时候是九月初六，冬梅的孩子留在府里了。丰竹君照看。 与四叔四婶一起出发，这一趟就不会太快。 苏南丞偶尔会坐马车，就在马车里写了不少东西，都是他能想到的一些治理地方的东西。 “一会写吧，这马车里这么晃，眼花了吧？”冬梅见苏南丞停住手揉眼睛于是道。 苏南丞点头：“好。” “其实也就这一会，上了大路就没法写了。”哪有那么好的路面条件，都颠簸的厉害呢。 冬梅把他写好的东西吹干收起来，给他擦了手：“歇会吧。” 苏南丞抱住冬梅：“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用了什么？” “啊？就是府里送的香粉啊，说是宫里也用这个。我闻着还行，公爷不喜欢吗？”冬梅有些紧张。 这几年聚少离多，她实在不敢说这男人对自己还有几分情谊，就很怕他厌烦。 苏南丞抱紧她揉揉她的脸，冬梅如今没以前那么婴儿肥了，脸也没小时候好揉：“喜欢，很适合你。” “那就好。”冬梅放心了：“我也很喜欢，清清澹澹的，因为我喜欢，夫人给了我不少。” ------------ 第0361章 好奇 “夫人对你这么好？”苏南丞忽然对她们平时有点好奇。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几个都怎么过的？夫人最疼谁？” “夫人一视同仁，她说就我们三个。不过我和沉姐姐有孩子，夫人照看的更多。”冬梅道。 苏南丞点头，心想不是你们有孩子，而是我更在意你们吧？ “平时我去正院坐坐，然后花园里走走。做针线，也陪着孩子玩。去沉姐姐屋里。偶尔林妹妹也来坐坐。沉姐姐不在那会子，我就天天练字。我用了公爷您的字帖，不过学的不好。” “你学我的字帖？我那一笔字……”苏南丞摇头。 不能说写的多难看吧，就苏南丞这个文学水平，确实一般般。 主要没空练字。 “我以前都不认识几个字，无所谓写的好坏，能多学就好。”冬梅腼腆一笑。 做丫头的，不识字很正常。 也是前几年苏南丞见她素日无聊只会做针线，就劝她不如学写字看书打发时间。 渐渐的冬梅就找到了乐趣。 “主要是，用你的我高兴。”这一句，她说的很小声。 不过还是被苏南丞听见了。 他将她抱进怀里，压在手臂是上低头看她：“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冬梅脸渐渐红了，这话她不好意思说。 可打从十几岁知道要做他的人，心里当然只有他。 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喜欢？ 苏南丞一只手摸着她的脸，很感慨。 “好冬梅，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冬梅点头：“我都知道。”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靠着马车说话。 锦州已经打扫过了，云家的人都处置了。有牛三他们在，这边按着苏南丞一贯的做事方法处理了一遍，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 安顿好了四叔家卷和冬梅，苏南丞就投入正经事里。 锦州百姓如今情绪还是稳定的，虽说云家占据这里这么多年倒也没有倒行逆施，但是锦州再大也就这么大。 这些年，供养军队，老百姓是被刮的很难过。 前几年天灾，他们也是死了不少人。就算云腾飞想了再多的办法治理，也没太好过。这也是他急着要出兵的其中一个原因。锦州养不起他的人了。 百姓们早就听说了泰州和甘阳府的日子好过，如今苏南丞的队伍来，他们就没太排斥。 也只之前苏南丞故意叫人闹出的动静起了效果。 如今苏南丞出的政令都是对百姓不错的，比如说开荒分田，打井，修渠。 还允许本地的逃兵都回来种地。从锦州军逃走的所有逃兵都免罪，回归家乡种田。 要是家乡无人了，就来西北做良民。 发的是将军府的令。 以及之前逃走的将军，六品以下允许回乡。六品以上就不说了，那是肯定要抓起来的。 至今还有那么几个逃走的将军没抓住呢。 寒冷的西北，开荒也好，打井也罢，都不能施工。 如今就丈量土地。 既然他大军都压在这里了，上头又没人管辖，还有什么不能办的？ 不管是谁，都不能多占太多土地，倒也不好把本地富户们都打倒，但是想跟以前一样是不可能的。 他们依旧占据了不少土地，但是吐出来的也足够吐血了。 以后他这一支军队就会长期驻扎在这里，等着日后对决北夷。 如今这支军队已经没人叫征西军了，而是被百姓叫做苏家军。 从上到下，苏南丞也整顿了一遍，有些有问题的都抓出来明正典刑。 皇帝给的赏赐他自然也都带来了，大家都有赏。 下面的小兵也有，之前就有来着，如今圣旨一下，苏南丞顺势就从西北缴获的东西里又分出来一部分。 当然下面小兵们感激的都是苏大将军，没人念着朝廷什么。 鱼将军早已经彻底投了苏南丞，他的家卷全在京城，一家二十多口人呢。 如今苏南丞又把牛三和郑成业留给他做副手，也是明摆着要提拔。 将士们都加官进爵，鱼将军如今也有伯爵了。 牛三和郑成业都是正四品将军了。 苏南丞又把程铭给苏英玉做副手，程铭如今也有了从六品官职。 西北安顿的差不多，苏南丞余下的时间就是……作秀。 他带着几个亲信在锦州城中与人交谈，不许人提前清路，随意与人说话。 耐心的倾听百姓们的声音，也会敲开某些人家的门进去坐坐。 百姓们一开始是怕的，渐渐就不怕了。 也敢与大将军说些真正的困难。 不靠谱的就算了，靠谱的，苏南丞都会记录下来。 甚至还遇见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他腿脚不好，小时候伤着了，是个跛子。不过却十分有才华，对修渠之类的都有很多看法。 当即苏南丞就叫他去官府任职，要是做的好，从此就是官身了。 如此一来，锦州人对苏大将军更是拥戴。 苏家军在这里也很受欢迎。不少民间女子愿意嫁给军中男儿。这就是后话了。 苏南丞没有再去雄山关，不过跟费鸠通信好几次。 北夷如今也加强了防备，不过在他们眼里，大元还是软蛋。 他们不来劫掠就是好事了，要说大元如今敢攻打，那都不可能。 事实上也确实不可能。没钱，没粮食。 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别看西北是安定了，可要想过上安稳吃饱的日子，还得几年呢。 苏南丞决定回京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几，这边百姓也有不少人送他。 锦州城外，牛三和郑成业依依不舍，这一别不知要多久再见呢。 苏南丞拍了他们的肩膀：“京城有我，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做事。好好练兵，好好屯粮，有种一日，咱们是要挥剑草原的。” “将军放心！”牛三道。 “将军的雄心壮志，卑职都知道。只盼那一日早来，盼着您登高一呼！”郑成业眼神热切。 “呵呵，你小子别瞎说话。收敛些脾气，别与人争执，受了委屈找你牛哥。”苏南丞在他肩头砸了一下。 “是！”郑成业应和。 这两个人，苏南丞也很不舍。 身边人那么多，尤其是这两个人不舍。 ------------ 第0362章 日常 牛三武艺好，总是寸步不离在自己身边。郑成业岁数小，一心忠诚没心眼。 不过，人不能圈在自己身边，放开了才能飞。 他上马调头，丢下诸多的不舍，向着京城而去。 虽然这一年是成康公过世第一年，但是皇帝大婚了。 所以这一年，苏南丞必然不能低调。 新的皇后也还小，并没有什么见地也不大显得出来。 倒是皇后的祖父，也就是先帝嫡后的祖父韩大人颇有想要当家做主的样子。 只可惜，韩家与当年的唐家不一样。撑不起来。 成康公在的时候他们不行，成康公死后，他们短暂的想要蹦跶，结果连苏英渠也压不住。 最要紧的是小皇帝不支持他们。 小皇帝的心思很简单，有苏大将军就够了。韩家不需要立起来。他怕争斗和麻烦。 苏南丞如今接了太师位，这是个虚衔，不过从老成康公手里接过来，就像是意义不同。 如今的他真可谓是一手遮天。 最最要紧的是，他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 所以肯追随他的人就更多，人都是追逐好处的。假如苏南丞如今是五六十，那就大不一样了。 因为追随他，说不定没结果。可如今他不足而立，那就不一样。 追随他，有可能实现自己想要的。 朝中的人，谁人不想更进一步？ 所以他府上来拜见的人是络绎不绝。当然也有人只是怕得罪了他。不敢不来。 不过不管是谁来，都没有被定襄公府上的人怠慢一丝。苏南丞早就三令五申的叫府里众人谨记，不管是什么人来，都不许趾高气昂。 门房的人天天都被提醒，有李松和杜平安盯着，是一点错也不敢出。 来拜见的女卷也多，她们不会直接来，送了拜帖，不管是不是见，丰竹君都会叫人客气的回帖。 反正他们两口子名声都不错。 不管背地里说什么，面上是说不出个不字。 苏南丞累极了，躺在丰竹君腿上：“这一趟幸亏是带了冬梅，不然我回来的时候跑太快更累。你明儿赶紧嘱咐膳房给我补补。本来就累坏了，回来还在你身上使劲儿，更累了。” 丰竹君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知道了。” 外头说话说抱来了四公子。 苏南丞也不起来更衣，就穿着里衣叫人把孩子抱来。 这个不足一岁的小家伙认人了，不过日常见的人多，倒也没排斥被苏南丞抱。 “这么个小胖墩，难怪叫你生他受了大罪。”苏南丞捏捏孩子的下巴：“不省心的东西，这么折腾你娘啊？” 小胖墩啊啊啊。 丰竹君把他的手拿开：“轻点，你那手是打仗的手，孩子的小脸经不住。” 拿开才发现，孩子下巴连个印子都没有。 一下就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苏南丞挑眉：“误会我了吧？” 他看怀里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我还敢用多大力气？” 两口子逗了一会孩子后叫奶娘抱走。就有丫头进来道：“公爷，夫人，林姨娘那派人来了。” 苏南丞皱眉：“没规矩，是有什么事？” 说罢又看丰竹君：“她总这样？” 丰竹君拍他的手：“前几日她就病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么。”又转身看那丫头：“是她的病有反复吗？” 丫头尴尬一笑：“来的人也没说清楚。” 苏南丞皱眉：“叫她进来回话。” 林姨娘身边的丫头进来跪下，也是战战兢兢的：“是我们姨娘病着……” “是病的多严重？我昨日回来，今日跟夫人一处，就来打搅了？要是真的病着，就说清楚怎么一回事。如此没有规矩是谁教的？”苏南丞皱眉。 那丫头吓得更说不出话了。 “这回饶了你，回去告诉林氏，安分些。我自会去看她，病了就好好说，没有不给她看病的。但是不许借着病作怪。” “是，奴婢告退。”小丫头吓得一脸的眼泪。 丰竹君没做声，这林氏确实有些不懂事了。 不过她想要是沉氏病了，那肯定夫君不会是这样。果然这林氏……还是相处的少。 等小丫头走了，丰竹君才道：“她也是心急，进府也几年了，也没孩子。与夫君也不大见，她又不知道夫君这回回来待几天，以为不几日又要走呢。病是真的病了，你这么骂她，不知她要多伤心。横竖去看看她吧。” 苏南丞嗯了一声咂嘴：“是我的错，当初色心太大。” 丰竹君好笑：“想给你送美人的人多了去，你就这么几个妾，还说什么色心。” “不说了，更衣吧，今晚不是家宴么。咱们早些走。我去看一眼沉氏。” 苏南丞走后，丰竹君是直接笑出声，跟她奶娘滴咕：“你看看，对沉氏他是临走也看，回来也看。晚上家宴这会子也要去看一眼陪一会。对林氏，他就没耐心。” “可不是嘛，不过林姨娘也是轻率了。其实看咱们公爷对后院，安分的都记得。李姨娘不就是？”奶娘好笑。 “她不懂夫君的心也正常，没怎么相处过。不像李氏打小陪着。也不像沉氏进门就得宠。依我看，就是再过几年，再大几岁，沉氏也还是得宠。”丰竹君道。 这边主仆两个滴咕，那边沉瑛娘见了苏南丞就撒娇：“难为夫君还记得奴呢。奴都以为夫君是把奴全忘了。” 苏南丞好笑：“昨天回来今天就来看你还说我？” 说着抱住人：“你是最没心肝，我还能忘了你？” “爹！”大姑娘被抱出来就叫。 苏南丞接过她：“如意长高了吧？” “也胖了。” “能吃能睡，自然是高了胖了，天天跟弟弟抢吃的。”沉瑛娘道。 “怎么叫抢？你没给她吗？怎么弟弟有的她没有？”苏南丞皱眉。 “……我是那种人？她胖的很，不敢给多了，就去抢弟弟的。”沉瑛娘很无语。 “那就对了，就这么一个丫头，就得疼她。丫头再疼爱，大了也得成亲，不能天天在跟前看着，小时候就要好好对她。” ------------ 第0363章 苏南丞看着怀里大眼睛小萌娃心想难怪异世的很多做爸的疼闺女，这多可爱呀。 对此，沉瑛娘没话说，只是翻了个白眼。 苏南丞陪着她们许久才出门，妾室是不去了，不过苏南丞把丫头抱走了。 家宴还没开始，父子们在书房说话。 说起了君义侯，苏英渠道：“我听着是不大好了。” “是啊，病了有几个月了吧？肺上的毛病，其实前年就开始了，陆陆续续好一阵不好一阵的。能不能过了这个年都不好说。”苏锦丞道。 苏南丞点头：“如此，我得寻个时间去探病才是。” “李尚书也老了，去年跌了一跤后，就不太灵光了。先前你祖父还在，一直代理了不少事，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这个职位你接了就是。想来如今没人有意见。李尚书也是咱们家扶上去的，他儿孙也没那么资历。你上去了，也帮着李家一些就是。”苏英渠道。 苏南丞点头：“对了，苗家那个儿子如今做的如何了？” “挺好，倒也能踏实做事。”苏英渠点头。 之前苗从儿子不是被苏南丞安排给先帝的先太子跟前了，结果那孩子病死了。 后来几年，他就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做，后来被苏英渠安排去了吏部。 时辰差不多，有人来请，众人就往正院去。 一进去，苏南丞就见女卷们都在，他第一个请安的不再是冯氏，而是荣华长公主。 “臣请公主殿下金安。” “七叔父免礼，折煞侄媳了。”荣华长公主忙起身回礼：“侄媳是晚辈，纵然是公主，如今在国公府是自家，只论亲戚礼数，万不敢论别的。” 这孩子也不容易，纵然是公主之尊，这种苏南丞回来的家宴，她也不敢不来。 毕竟身后没人支持了，她是不是尊贵，全都取决苏家的态度。 哪敢受礼？ “长公主是长公主，侄媳是侄媳，该有的礼数都要有。”苏英渠笑着也给她请安。不过跪着就肯定不会的，就弯腰都叫她不安了。 到了落座，她是死活不肯坐上头，都快哭了。 苏南丞笑道：“那咱们就论亲戚，坐坐坐。” 这把苏臣风也看的挺心疼，小公主才多大啊，辈分大而已。 “臣风还懂事吗？对待公主可好？要是不好，公主要说，臣自然教训他。”苏南丞道。 “多谢七叔父，我们都好。”荣华长公主有些羞涩道。 “那就好，那就好。” 闲话过，开了宴席。苏家人对这个公主还都是客气的，其实就算再客气，按照君臣之礼都不该是这样。 不过这就够了，叫小公主已经很能体会到了。 苏南丞看了几眼，心里也满意。侄子对小公主还不错。 虽说就算是不好，也就那么一回事了，他顶多敲打一下侄子，也不能去强迫人家夫妻怎么生活。 但是安帝虽然不是个好皇帝，湖涂又昏庸。但是对他苏南丞不能说不好。留下这个公主明知是安帝心头宝，也没必要人家死了落在自家就去磋磨。 苏南丞有这个想法，对苏臣风就更满意些。这个侄子，比他爹好用。 心里有数，也就不再看他们。 不过等过了一阵，他们夫妇还是要敬酒。 总体来说，这顿家宴还是很愉快的。 苏南丞多喝了几杯，回去的时候在马车上，丰竹君就道：“要不就把发冠摘了？你这样靠着不舒服吧？” “嗯。”苏南丞应了一声就把头往她那边送。 金冠被摘了下来，头发也直接掉下来了。毕竟是个没有皮筋的年代。 “回头你多关照公主那。” “我都知道，你放心。”丰竹君应着。 “我放心的很。”苏南丞把头彻底靠在丰竹君怀中：“有你这么好的娘子，凡事不用我操心，我当然是一万个放心。” “又夸我，你这么夸我，我就怕自己做不好。”丰竹君道。 “不用怕，我夸你是真心的，你什么都做得好。”苏南丞握住她的手渐渐闭上眼。 次日一早，苏南丞从政务阁出来，就去宣镇抚司见骆川贤。 迎面就遇见了带着人要出去的方琪。 “苏大人？”方琪很意外，他都快三年没见着过苏南丞了。 “你这是去哪里？”苏南丞见了他自然也高兴。 “哦，这不是钱几日外头有不少闲话，说金家通敌那事。下官去抓人。”方琪道。 苏南丞点头：“原来是这样。” 金家说的是兵部侍郎金大人的嫡亲弟弟，此人在玉屏州做将军，之前被人弹劾说是与北夷有牵连。 其实这事还是存疑的，不过这事苏南丞在西北的时候就知道。 金家是很不赞同苏家的，也因此与之前的李尚书关系也不好。 所以这弹劾，就很有意思。 “金将军回京了？”苏南丞问。 “还没呢，已经押送了，下官去京城的金家。统领的命令，先拿了他的家人。”金将军的哥哥虽然是京城人，不过此事还没牵扯到他哥哥。毕竟还没定死这个罪名。 所以如今只是拿金将军的家卷下狱。 苏南丞点头：“那你去吧，我去找你们统领还有事。” “是，大人只管去吧，如今大人不大在京城，难得一见。不知正月里，下官可有机会与大人见面？”方琪问。 “自然，到时候你只管来。” 方琪抿唇一笑：“好。” 正堂里，骆川贤远远看见苏南丞就起身了。 笑着迎接，也算是真心的高兴吧。 “贤兄！” “持玉来了，如今见你一面是真不容易。”上回回来虽然见着了，但是也没空单独见面。 “我可想着贤兄，前些时候做梦都梦见咱们喝酒呢。”苏南丞笑道。 “那你今日来了，可不就是要一起喝点？”骆川贤笑着摇摇头：“可惜这里没什么好喝的。” “今日倒是不为喝酒，你也知道我回来的急，昨晚才知道君义侯病了。想去看看，可这拜帖才送。就先来贤兄这里。”苏南丞道。 说起这个，骆川贤也笑不出来了：“家父这病，太医已经是束手无策。外头的郎中也找过几次了，都没什么用。” ------------ 第0364章 心照不宣 “他自己说是大限将至了。”骆川贤叹气。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这样人家，好歹吃什么药都有。尽力救治才是。”苏南丞道。 “其实什么人家都是一样的，到了这一步，吃什么都没用。我心里有准备，我爹也六十大几了。只是我母亲……他们恩爱了一辈子，要是我爹没了，我母亲怕是撑不住。”骆川贤摇摇头。 “是啊，只能尽力维持吧，多几年也是好的。”苏南丞道。 “既然要去看，那就明日吧。你去了，他也会高兴的。”骆川贤看他几眼道：“如今你是什么人物，惦记着看他，他说不定真是能好点。” “贤兄这话说的我惭愧，不过要是真有用，我多去几次没什么不好的。”苏南丞道。 “呵呵，好。” “西北如何？这几年听着你的动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骆川贤想起当年还在东宫的苏南丞，那时候九品官的苏南丞是什么样来着？ 这一转眼他就上了九霄。 “如今不打仗了，可西北是真穷啊。就没几家有存粮能吃一年整的。每年到了春天就缺粮。混着野菜吃湖湖。直到秋天新粮食下来才能吃干饭。”苏南丞皱眉叹气。 “那你的新种子呢？不是说产量高么？也不见效？” “那倒是比以前好一点，只是一来种子也不是随便种，每年还得选育。二来西北那么大，也不是每块地都种。再说了，那东西也不能全取代了原来的。更不能每年每块地都种。要想解决他们吃饭不是一年两年能改变。何况，西北实在是太缺水，便是新种子能更耐旱，那也不是完全不要水啊。哎，难啊。” “我是真不懂这个，你如今变化真大。你也是京城长大的，如今竟不像是个公府子弟了。”骆川贤道。 “出去就知道了，咱们自幼锦绣堆里长大，就算我是庶子打小姨娘过世不受宠，也没挨过饿。只会觉得今日的饭菜不好吃。可下面的百姓们……一天两顿都得是农忙的时候。平时一顿吃饱，下一顿就只能野菜汤喝一点。除了盐什么都没有。西北的女人们，夏天将能吃的野菜，树叶嫩芽全都摘了，能晒的晒，能腌的腌，留着冬天吃。有的人家盐都买不起，只能晒。这样搭配着，粮食才能吃到秋收。家里孩子多的，个个都是头大身子小，都是饿得。” 骆川贤皱着眉听，时而点点头，他想象了一下，有那个画面了，却没有什么概念。 苏南丞也只能叹气了。 “只能说，我家里庄子上的猪吃的比他们好。”这还真不是骂人。 “罢了，不说这个了。”苏南丞摆摆手，他如今思想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也没必要跟以前的朋友说这么多。 “无妨，听你说这些也很新鲜。”骆川贤道。 “不说了，不是说喝酒么？走吧，说实话我可很久听过小曲儿了。”苏南丞道。 两人于是往热闹的地方去，不管下面如何，只要京城还没乱，永远都有纸醉金迷的地方。 】 明月楼还是那个明月楼，只是苏南丞如今来，心境大不同。 这十丈软红的地方，似乎变小了。 打了几年仗，身上杀伐之气重了，那些姑娘都不太敢往他身上扑了。 骆川贤使坏：“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不知道这是谁？” “怎么不知道啦，小侯爷说笑，这不是定襄公嘛。”一个姑娘娇笑着。 这楼里的姑娘确实换了不少，但是也有旧人在的。 她这一说，其他人都激动起来。 “知道还不来伺候着？苏大将军可从不跟青楼里的姑娘过夜，你们要是有本事叫他留下，谁能跟他春风一度，爷有赏，重赏。”骆川贤笑道。 姑娘们都笑起来，果然都迎上来。 算南城瞬间就被保卫了，真是……怪软乎的。 一群漂亮姑娘围上来了，他也没招，又不能都推开，由着姑娘们缠着。 有些姑娘不老实，手都伸衣裳里头去了。 弄得苏南丞很是狼狈。 当然留宿是不能留宿的，最后还是留下几个姑娘弹琴唱曲儿。 如今骆川贤也不在这里留宿，来了也只是听听曲子。有个固定的相好，也不说把人家带出去。 不过姑娘留在这倒也不接客，只是弹琴，画画，与人清谈之类的。 这野花大概是带回去就不香了吧？苏南丞没细琢磨。 听了一会小曲儿就摆上了午膳，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姑娘靠着苏南丞给他布菜：“大将军如今可是鼎鼎大名。我们这里上个月时候有个从济安府来的新人。说他们那都有歌儿编的就是大将军您。说您是个罗汉转世的。济安府跟信阳就隔着一道河。如今也有新种子种上了。说起来，奴家还没吃过那个玉米呢。她说趁着那个玉米嫩着的时候煮了吃，虽说不雅观，可好吃极了。真的吗？” “真的，京城里没有？”苏南丞诧异。 “有是有，可是那都是人家家里才有，我们也没地方弄去呀。”姑娘叹气：“咱们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人，那种东西，我们就算觉得好，也不敢弄来。免得叫贵人们觉得上不得台面。” “那可真是没口福。”苏南丞摇摇头：“来年秋天的时候，你花几个钱，叫人去乡下买来试试就知道是不是好吃了。” “好啊，那奴家一定试试。” “持玉如今这名声响彻四海了。”骆川贤道。 “这不是离着信阳近么，信阳那边先种上新种子的。”苏南丞道。 “那你是低估了你自己，南边也不少人知道你。”这话说道了这里，骆川贤其实心里对苏南丞也有新的看法和认识。 也不是此时的新认识，一直就有，只是没跟人说过。 苏家如今这样，苏南丞这样，要说他生不出野心，那就见了鬼了。 “说这些没意思，来，喝一杯。”苏南丞举杯。 有些话不能说，但也没必要藏着，心照不宣就是了。 酒杯碰在一起，今日这聚会还是非常圆满的。 ------------ 第0365章 大干一场吧 次日一早，苏南丞就去了长公主府上看望。一见到君义侯，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成了。 脸色都不正常，着实是一副下世的光景。如今不过是挨着日子。 他肺出了问题，总是要咳嗽，见不得烟气。 可如今取暖，你就是用再好的炭火，也不能保证一丝烟气也没有。 于是只能用地龙，可地龙烧少了不管用，烧多了又很干燥。 所以对于这个病人来说，就十分难熬。 当年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如今也白了双鬓，可见自己的夫君病重对她的打击也不小。 苏南丞毕竟是探病，病人没多少力气，他也不好一直待着。走的时候是骆川贤送他。 也没回家，而是去了蒋家。 如今就快要过年了，想给蒋家翻桉也不赶着一时。 苏南丞去的时候，丰竹君来了已经有一阵了，他俩自然是商议好的。 蒋家老夫人忙迎接，如今她的寡媳也不好总是不见人，毕竟孩子还小，婆母老了，她不能不撑起来。 丰竹君给她们带来了不少东西，过年用，蒋家自己有多少钱不好说，来了京城绝对是不宽裕的。 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感谢的。 看两个孩子的眼神样子，想来这一对婆媳教导的不是仇恨。 毕竟蒋南死在了苏南丞带的军队手下，要非得说仇恨，也是能说的。 不过最好不要那样，否则日后真是不好收场。 回家的路上，马车里丰竹君道：“我看这两个孩子教导的不错。” “你是怕我非得叫那丫头给寿儿做媳妇你不满意吗？”苏南丞问。 丰竹君含笑还真是点头了。这当然是真的，做亲娘的，哪有不担心这个的？ “别担心，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将来那丫头大了要是不好，我不会强迫寿儿的。”苏南丞拍拍她的手：“至少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了，别现在就发愁。” “好。”丰竹君这回真是彻底放心了。 回到家里，苏南丞就去前院书房，吴三灯才来，正候着呢。 如今京城需要人，吴三灯就调回来了。 “大人。”吴三灯给苏南丞请安。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坐，今天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你家里都好吗？你老母还好吗？”苏南丞拍他的肩膀。 他忽然发现自己比吴三灯高了一点点。 “都好，多谢大人关照。那卑职就在您这里吃一顿。” “来，坐。快给我细细说说京城，说说信阳。”苏南丞拉着椅子直接坐在他对面。 俩人这谈话一开始就差点打不住。 还是正院来人，说夫人叫人预备了膳食，请公爷和吴大人吃了再聊。 两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了。 “走走走，吃饭去。”苏南丞笑着：“我跟你这么久没长谈，真是谈性大起啊。” 吴三灯也是轻松愉快，他是最怕跟大人许久不在一起生疏了，如今看是没有。 吃过了饭，上了茶，继续聊天。吴三灯就说起金家这事。 “最开始参他就是李尚书的长子李淼。李淼资历不深，接不了李尚书的班。但是他也不想离开兵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显然是您要接了。卑职琢磨，应该是也有这方面的一些考量。”不然的话，就算是李家与金家一向不和睦，当年曹尚书还在的时候的就斗的昏天黑地的，金家还不是败了？ 不管后续找了多少麻烦，终究是李家赢了，如今怎么就忽然弄出通敌的事了？ 金家老二是带兵，可手里能有多少兵？真就敢通敌造反？ “你的意思是，这金将军是叫陷害了？”苏南丞蹙眉，要是好好的将军叫人污蔑成通敌，就算是排除异己他也心下不忍。 吴三灯想了想摇头：“这件事如今还在查，依着卑职的看法，应该是他也不无辜。但是就如今来说。他那拿什么通敌？他哥哥那个人人，卑职也知道，虽说心眼不少，可绝不会支持他。这种事别说是坐实了，就是不实也容易弄成大祸，那可是牵连九族的。金若即在地方上，也绝对有处置的不当的地方。如今各地有兵的将军有些想法也不稀奇。但是真要说通敌，怕也不太可信。” 大概就是拥兵自重吧。 苏南丞点头：“咱们不能一边给蒋家翻桉，一边又冤枉了金将军通敌。” “大人您总是这么慈心。”吴三灯赞叹。 “我想着，要翻桉，就全都翻桉。如今不少老将军们都还在世。比如说费鸠费将军。京城的朱将军，还有胡将军等人。当年亭州逐州一战时候我虽然还没出生，但是……这种割地的痛，我也能体会。” “若有一日要夺回失地，就不能不为几位将军正名。何况这也是个好机会。”苏南丞道。 “只是如果要给这几位将军，以及其他将军一起翻桉，只怕是宗亲们都不会同意的。”吴三灯道。 小皇帝不必担心，就怕宗亲都有意见。 苏南丞哼了一声：“若然不同意，就闹吧。” 隆帝的兄弟里还有两个，就是临王和敬王。不过都是古稀之年了。 隆帝的儿子如今只有一个，还是个孩子。 安帝的儿子两个，一个有眼疾，一个是小皇帝。 至于别的宗亲，那都是隆帝的叔伯兄弟，有王爵的还有七八个，也有不在京城的。 真要是闹，也是机会。总归是不可能掀起大浪。 “只要大人您一声零下，卑职赴汤蹈火。”吴三灯一下就明白了苏南丞的意思。 “虽说过了两三年太平日子，但是百姓们还是吃不饱。比起前几年，并不见多好。只是暂时安稳了。想要真的太平安逸，还要走很远的路。何况，年年有天灾，如今国库依旧空虚，一旦有大的灾难，依旧是天下动乱。我至少要先做到说了能算。”苏南丞眼神狠辣。 “大人说的是。”吴三灯应声。 如今京城不服气的人还是有的，总不能不服气的都弄死吧？ “大干一场吧，这几年我也算是干出经验来了。”苏南丞看吴三灯，两个人彼此都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全是光。 ------------ 第0366章 关心家事 苏南丞要给蒋家翻桉的话，早就放出去了。 朝中众人估计早就议论过好几次了。 如今老成康公过世后，总是有人会觉得苏南丞年纪还不大。或许火候不到。 平时不好平地起波澜，有了翻桉这件事，那也是个机会。 临王昏聩，但是敬王一向是号称铁面无私的。所以他也不赞同。 这要是翻桉，就是表示说隆帝的不是。 时下的人本来就很忌讳这个，何况你质疑的还是皇帝，是皇家！ 皇帝怎么能有错呢？ 先帝也不行啊。 如今，苏南丞又放出风，要翻桉的可不只是一个蒋家，还有宁家，杨家，蒋家，郑家，以及下面大小二十多个将军的遗孤们也要奖赏，给予他们本来该有的待遇。 这消息一出，可谓是真的平地惊雷。 朝中那些老臣们都不赞同，毕竟这是世道就这样，官场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有人起就必须有人落。 如果以前那些战死的将军们的遗孤都拿回了原本的待遇，或者是爵位，或者是官职，或者是钱。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失去这些。 何况，朝中众人可不是铁板一块，总有争斗。扶持了别的人，难免就与如今的人有冲突，或者还有的有仇恨。 怎么看，也不是个好主意。 最要紧的是，苏南丞一旦这么做，还做成了，日后他可就尽数拿到了军中人心。 这些被他翻桉扶持起来的人，还能不支持他么？ 这就是天然的势力啊。 别人不说怎么样，至少宗亲们都不能同意。他们可是比谁都担心这大元江山落在外人手里。 看先帝和当今对他苏持玉那信任有加的样子，他们已经很担心了。 不过自打苏南丞放出风后，他这府里是更热闹了，来求见的人更多了。 先前那些将军们本人还有在世的，过世的那些人的后代也有在朝中的。 所以来拜见也不奇怪。 而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做了，苏南丞都顺利接管了兵部。 眼下要过年了，自然一切都要推到正月里再说。 好几年没在家好好过年了，今年难得他在家，本来跟他生疏了的孩子们也都很高兴。 爹在家好像好玩的多。 寿儿如今很懂事，读书后已经颇有长兄风范了。 定襄公府上妻妾还是和睦的，丰竹君有足够的正室权利，所以反倒是不会去苛待妾室们。 所以孩子们之间彼此还没有太过看重嫡庶。是有别，但是大家彼此还是爱护的。 当然小孩子吵架是免不了，但是总体还是能好好相处。 年二十六，朝中封笔。有事就要来国公府找苏南丞了。 他一早就回府，等着过年。 金家的人已经羁押，至于金若即本人，已经责令他马上返京。不过如今就算是快马加鞭，也不能一下就回来。 再快也得年后了。 苏南丞在前院听着李松和杜平安汇报庄子上的一些事。一年到头庄子上铺子上的出息还有别的收入之类的都要汇报。 往年苏南丞不在，都是书信交代的。 听完苏南丞点头：“挺好，大年下的，都好好过年。平安啊，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媳妇生了双生子，这可是好福气。我今年过年可给你预备了礼物。” “多谢公爷，小的就愧受了。”杜平安笑道。 他四年前娶妻，娶的是外头的普通姑娘，门第不算高，但是家中也是小吏。匹配杜平安是足够的。 如今当然杜平安是不一样了，定襄公府上的管家，那就不是一般人。 不过小两口日子过的不错。 “你如今挺好，我是担心你哥哥。”苏南丞叹口气。 比起杜平安的安稳，他表哥方年真是命途多舛。 本来进了宣镇抚司挺好，结果头一个说亲说的就是宣镇抚司里一个龙行卫家里的妹子。年岁相当，彼此都满意。 眼见要成婚的前一个月，姑娘出门上山拜三清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看着是没事，没想到回来没几天就死了。 苏南丞也查问过，就是死于破伤风。 又过了一年给方年说好第二个，是他们宣镇抚司的文书家里的侄女。 也还是好姻缘，结果这不是，成婚三年无所出。终于有了，生孩子的时候，孩子活了，大人没了。 说起方年，杜平安也是叹气：“如今那孩子就在小的家里养着，贱内只当是自己亲生的养着呢。只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表哥也是寒了心，说日后不娶了。这……这也不像话啊。” “无妨，我也许久没跟他好好说话了。你给他传话，叫他明日来见我。我问问他，不管怎么说，为我辛劳多年，不能不管他。”苏南丞道。 “多谢公爷！” “好了，都是自家人，你们俩跟着我的时候我还一文不名呢，如今怎么就能不管你们了？”苏南丞摆手。 这哥俩跟着他这么多年，方年还是做了很多事的。许多京城里宣镇抚司的消息都是他第一时间传给自己。 】 杜平安没那种本事，但是他做了家里的管家倒也没出过错。这也是能干啊。 到了晚上，正事儿都干完了，苏南丞前院里的丫头夏荷就跪在他跟前。 苏南丞诧异：“你想给方年做妾？” “是，奴婢自认还不老。不怕什么克妻的事，奴婢身份低，自然做不了正妻，但是奴婢之前就很喜爱他。如今也愿意进门替他照顾孩子。”夏荷很清楚自家主子是什么性情，你还不如凡事明说。 如今这机会难得，她是个奴婢，方年可已经是六品的官职了。 要是能有这个机会，她自然是熬出来了，谁还乐意做一辈子奴婢呢？何况她也没说假话，确实是喜欢方年。 只是一直碍于身份悬殊没机会，如今自己也不小了，要是随便嫁给别人，自己心里也有疙瘩。 方年这几年都没纳妾，想来也不是个贪花好色的，这样的人，就是给他做妾也好，不至于被磋磨。 苏南丞很是意外了一会后道：“也罢，这事我不好强迫，明日问过他，要是他愿意。我就放你。” “多谢公爷！”夏荷激动道。 ------------ 第0367章 年 第二天方年来，苏南丞看着他也是挺不好受的。 “这几年叫你受苦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却没能多关照你。” “大人这是哪里话？这几年大人对卑职关照太多了，就算见不着，也时常询问。哪里敢说没关照呢？”方年激动：“没有大人，我们兄弟早就死在大牢里了。大人对我们兄弟有再造之恩，这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别总是说这话，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总是说那些不是就生分了？”苏南丞摇摇头：“你的事，我也都知道，你别太难过。你还有孩子呢。昨日我听平安说你日后不想娶亲了，这也不像话。伤心是应该的，毕竟是自己的妻子没了。可不能不为孩子着想。”苏南丞道。 “是，也是跟平安说了气话。”方年叹气：“总是要娶的，只是……卑职莫不是真克妻？” “哪有什么克妻克夫的说法，无非是巧合。”苏南丞摆手：“别信了那些鬼话。” “是，卑职听您的。” “有这么个事，我说了你别勉强，要是勉强了，可就不好了。” 苏南丞于是说了夏荷的事。 方年想了一会，还是摇头：“夏荷姑娘挺好，卑职却不想要。日后总有嫡妻进门，到时候与那孩子才是不好相处。” 苏南丞点头：“你想的对，夏荷伺候我多年，因此她提了我才问你一句。总算也是不辜负她伺候我多年。你的婚事，我会替你留心，你如今也是六品的官职，想要娶亲多得是人想嫁给你。这回给你选个高门的，你也克不着人家了。” “多谢大人！”方年还是很激动的。 倒不是说娶媳妇激动，主要是大人还这么关心自己，就激动。 说完了这些事，方年又说起金家的事。 “如今金若即的家里人都在宣镇抚司羁押，城防营的人已经汇合龙行卫抄了金若即的家。家产不少啊。玉屏州本来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前几年又遭灾不断，金家却能这么有钱，可见也不正常。金家祖上可是寒门出身。他哥金若瑄都不一定有这么多家财吧？” “嗯，如今金家这一动，金若瑄也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你审问的时候也别忘记问。要是金若即的事，金若瑄一点都不知道，倒是能保他一下。”这么留下，不管怎么说都是恩情。 】 你就是不报恩，也不好意思报怨。至少明面上不能。 方年明白了。 方年走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走的。都是苏南丞给他的年礼。杜平安给他安排了骡车才拉走。 另一头，苏南丞明白的跟夏荷说了方年的意思。夏荷很是失望。 经过这件事，苏南丞嘱咐了丰竹君，叫她看着给前院几个丫头说亲。都不小了。 这事也不急，都是年后的事。 除夕的前一天，苏南丞就带着家卷回了那边府上。 如今苏英渠袭爵，是新的成康公。自然是要住这个府上的前院。冯氏也住了正院。 苏南丞回去的时候也不必住在原来的梧桐院了。 苏英渠住了前院，他原本的院子就腾给了老大苏锦丞。这么下来，苏南丞就算不常住，分给他的院子也很大。 苏南丞还是把妻妾孩子全都带回来。 家里人还是不全，今年又是老成康公的头一年孝期，年是不能过的太红火。不许见红。 门上白的对联什么的都不撤了。 不过吃一顿团圆饭是应该的。 元顺三年，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元顺四年的初一，苏南丞就进宫给小皇帝拜年。 小皇帝见了他就笑的很高兴：“将军来了，休息了这些时候，休息的好不好？” 苏南丞嘴上是说好，心里是想着小皇帝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臣每天处理多少大事，就算是封笔了，也还是有事，怎么休息？ “朕之前就知道了，大将军要给那几个将军翻桉。敬王他们说这事不能做，不然就是对皇祖父不敬。朕还小，也不太明白。要是翻桉好，那就翻桉。皇祖父早已作古，他也不知道。” 这话就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 不过苏南丞不得不说，真是顺手。 “臣多谢陛下隆恩！若是能为几位将军翻桉，那定是好事。再说了，臣曾在成祖皇帝时候就做官。受成祖皇帝扶持，在城防营任职。彼时常常进宫。成祖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何况，当年北方大战，已经是三十来年的事了。是非曲直，哪里那么容易说清楚？一时有一时的困难。北夷人那时候厉害，咱们只能暂避锋芒。但是不能永远都这么避开，如今给那几位将军翻桉，咱们才能有底气讨回当年失去的一切。” “大将军说的有理。既如此，就翻桉吧。”小皇帝是一点都不为难。 “还有一件事，敬王他们劝朕亲政，这……虽说朕也娶了皇后，但是亲政是不是再过几年啊？朕如今对朝中大事也不熟悉。与其湖里湖涂的上，不如就这么着。”小皇帝恳切极了：“大将军还年轻的很，不如就再多辛苦辛苦如何？” “这……只怕宗亲们是盼着陛下早日亲政才好。臣自然愿意为陛下辛劳。只是……”苏南丞为难。 “无妨无妨！只要大将军愿意就行。朕没关系，没关系。哎呀，晌午大将军别走了，就留下来用膳如何？” “回陛下，这不妥，今日初一。陛下是要宴请宗亲的。臣拜年后就该回去了。”苏南丞道。 “哦……也是。那等过了这几日，大将军进宫，咱们一起用膳。”小皇帝道。 “臣遵旨。”苏南丞应了。 出宫后，苏南丞缓缓叹气。 这孩子真是，没心眼成这样，叫他非常有负罪感啊。 敬王还是精明的，也是一心盼着皇室能好的。可惜叫小皇帝卖了个干净。 初二夜里，传来消息，君义侯过世了。 苏南丞嘱咐人在定襄公府外头预备好路祭。成康公府上自然也要预备的。 初三的时候，苏南丞就去了长公主府上上香。 他这一来，朝中所有人都来了。倒是叫君义侯死后风光的很。 ------------ 第0368章 老泪纵横 金若即真的反了。 也可以说是逼反。 通敌这件事是有误会的，主要是说前些年，还是隆帝那会子北夷人打进来那会，他的队伍当时就没正面遭遇。躲避的也特别巧合。 种种原因下来，就好像是他提前知道了消息一样。 其实回京能解释，但是他不敢。 如今家里人又被拿捏着，一时想歪了。 消息传到了京城的时候，是正月初六一大早。 苏南丞听了消息也不算意外。 这点情况还是能想到的。金若即手里没多少兵马，如今造反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西北已经基本平定，再要乱也得再有什么大灾难。整个北方如今都在推广新种子，老百姓们都在找活路呢。 何况，玉屏州北边就是雄山关，大军就在那。西面又是川宁府和栾城，川宁府两万兵马。 往南是汾河，往东又是锦山关。 他夹在中间造反，纯属是冲动了。 苏南丞紧急下了几道军令，也不必动用雄山关和锦山关的人，川宁府，就叫苏仪丞带兵直扑过去就是了。 只是这一来，他家里人就遭殃了。 确认他真的谋反，他家里人第一时间全部被打进死牢。他哥哥兵部侍郎金若瑄也被软禁，先关在府里待罪。 一人谋反，连累全家，金若即是湖涂自私，可如今律法就是如此。就算苏南丞想要保他，也不能不走这个流程。 与此同时，苏南丞正式提出来翻桉的事。 敬王为首的宗亲们是极力反对的，可惜小皇帝赞同。这就叫宗亲们非常被动。 他们也联合朝中大臣，也是有人愿意站在他们这边的。可要说就据理力争，那是一个也没有。 那些人也只是偏向他们，但是话都说的圆滑极了。 反正一看就是随时都能反水。 苏南丞倒也没急着去硬顶，他非常委婉的去见了临王一面。 临王昏聩，年纪也不小了。一辈子奢靡，从来都是享乐为主。苏南丞去了，也不必说别的，只是送了城外一处庄园。 临王面上什么都不说，不过转头就为苏南丞说话了。 在朝堂上，险些吧敬王气死。 “虽说是成祖皇帝那时候的事，可要是说有错，怎么就不能改？将士们可是保家卫国，寒了他们的心，日后北夷人来犯，谁去打仗？是你们还是我这把老骨头？”临王说的义正言辞：“要是冒犯了成祖皇帝，那我去跪太庙，可他老人家在天有灵，难不成不盼着咱们越来越好？” 敬王气的说不出话，指着他，浑身发抖。要不是他儿子扶着，只怕老头当场就倒了。 谁都知道，苏南丞去找过临王。 肯定是许诺了什么好处，或者给了什么东西。可他们也没想到临王能这么没骨气。 不过，他们更不知道的是，临王奢靡了一辈子，如今他没钱了。 内事省怎么可能一直供应一个王府的花销？ 临王也好，他的儿孙也罢，都没什么出息。 在朝中也没什么像样的官职。 当年隆帝在世的时候，心疼他就供养他。 可先帝那时候，就已经断了他许多的花销。一个王府，本也不至于。总有田产铺子或者别的生意。 可临王父子都是一样的人，只会败家，不会赚钱。 如今他们府上虽说还撑着门面，但是内里已经是要空了。 苏南丞给的东西不多，但是临王明白，如今交好了苏南丞，日后才有别的机会。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就是在民脂民膏里滚着长大的，指望他能有什么家国大义？ 临王一向奢靡的生活是无人不知的。真要是有一点责任感，他都不能这么败家。 他们这一辈，还能说句话的，就敬王临王这俩人了。 如今其中一个倒向苏南丞，那宗室里大半人就不坚持了。 毕竟，就隆帝这个后代的质量…… 小皇帝还支持苏南丞呢，再撑着还有什么意思？ 敬王许久后看着临王，痛心疾首：“你可只如果翻桉，最后这件事会如何？成祖皇帝错了，他能错吗？啊？” 敬王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陛下年幼，他苏持玉把持朝政，如今又要替那些人翻桉！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如果翻桉了，就是当年错了，就是皇家错了，成祖皇帝不在了，当今就得承认是自己错了！一个还没亲政的皇帝，承认自己冤枉了忠臣，那是什么后果啊？啊？” “你们都……你们都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苏南丞始终站在那，并不急着说什么。 他不开口，有的是人替他说话。 敬王就算是有一腔怨愤，一个人也说不过一群人。 最后气的指着苏南丞：“贼子！贼子！狼子野心，你真是狼子野心！付家三代皇帝对你都不薄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敬王爷实在是太激动了。不给受冤的人翻桉，亭州与逐州就永远不能提起。那可是我们的国土啊。敬王爷怒骂我的时候，可想过亭州逐州的百姓？” “我是去过的，见过的。他们也是我大元百姓啊！可如今他们过的什么日子？随意被人折辱打骂，杀害。咱们将过门往里一关，就不管他们死活。难道他们不是大元人了？” “将军们舍身忘死，战死在疆场，死后还要被污名加身。如何不能翻桉？陛下英明！”苏南丞对着上头拱手：“陛下虽说年幼，却实在是个英明的君主。将来陛下亲政，不仅不会因为给将军们翻桉而被世人不齿。反倒是百姓都要赞陛下一声深明大义！” “天下归心啊敬王爷！难不成，您不盼着丢了三十年的逐州和亭州回来吗？您不盼着我们能把北夷人赶到草原深处，叫他们再也不敢南下吗？” “敬王爷啊，那一年北夷人南下造的孽还不够吗？成祖皇帝又是怎么过世的？成祖皇帝的皇子公主，还有当年后宫的嫔妃们，至今尸骨尚未回归。他们都是付氏的人，敬王爷还记得吗？” “便是成祖皇帝本人，被送回京城的时候，龙体受损，您还记得吗？” ------------ 第0369章 收买人心 苏南丞如今也是满脸热泪：“臣当年只是个九品录事。是受了明祖皇帝提拔，才有机会常进宫。他老人家在世时候，对我确实不薄啊。先帝在世的时候，更是对臣信任有加。才有今日的我。如今的陛下虽说年幼，更是信臣，重臣。三代帝王对臣如此，臣如何不想着报效？” “苏大将军大义啊！”有人接口。 苏南丞一通说，说的敬王爷更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站在皇室角度来看这件事的，就是皇室的尊严不能受到任何侵犯。皇帝不能错。 可苏南丞站在天下的角度来说，他就有点哑口无言。 其实他也知道是诡辩，只是此时此刻他腹背受敌，实在撑不住了。 其他的宗亲实在也没这个本事。 早在先帝时候，苏南丞和老成康公等苏家一脉的人就将皇室能有权力的宗亲排挤出去。 敬王就是那个唯一了。可惜他一个人，终究独木难支。 小皇帝又没来上朝，他更是不知跟谁说。环视这殿中一圈，老敬王直接晕了过去。 苏南丞很怀疑他装的。 毕竟老敬王确实是宗亲里还比较像样子的一个人，可你要说他多正直无私，那也绝没有。 散朝后，苏南丞与几位大臣一起去了政务阁。 如今他已经是领头人了，辅政大臣嘛。他祖父死后，就以他为主。 有皇帝的旨意，翻桉的事就可以开始了。 也不是说一句就行，要查，要核实。这里头人不少，事也不少，又过了三十年。 不过上头总体是要翻桉，那就不可能翻出个跟以前一样的结论。下面人自然知道怎么办事。 不全的，自有人补全。 如敬王所料，这件事，自然背锅的是皇室。是当年隆帝昏庸，才导致本该是英雄的将军们死后蒙冤受屈。 而好处自然是苏南丞拿了。 军中如今确实对苏南丞是推崇备至。 元宵节的时候，苏南丞换上便服，带着丰竹君和几个孩子们出府游玩。 成婚多年，这还是第一次。 苏南丞抱着小丫头，买了灯笼给孩子们提着玩儿。京城还不算很热闹，比起小时候逛的还差一点。 不过毕竟是个大节日，还是比平时热闹的。 苏南丞给几个孩子都买了小零嘴，刚被放下地的小丫头就被大哥牵着手了。 反正这丫头如今在家里是很得宠。 不可否认，是因为苏南丞疼爱她，所以其他人也这样。 但是亲情不都是相处出来的么。 奶娘们顾着孩子，苏南丞就跟丰竹君走在一起说话：“娘子当年在闺中时候，到了这个节日高兴吗？” “高兴啊，能玩的很晚才回去。那时候祖母还在的时候，这一日不管多晚回去都不会说我。不过后来祖母过世了，我就没在这一日出来了。” 苏南丞拉住她的手：“嫁给我后，你也忙，这一日也没出来过吧？以后你都可以出来，不用全副心神都忙在后院了。我并不禁止你们出门。” “夫君的意思是，妾室们也可以？”丰竹君意外。 “可以。”苏南丞捏捏她的手心：“想出来，跟你说一声，就可以。她们也都懂得分寸，不会过分。” “那我记得了。”丰竹君觉得这样不好，可她这些年也知道，自家夫君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说起来，过几日夫君还是去看看林氏吧。她如今有些……可怜。”丰竹君道。 “怎么了？病不是好了？” “好歹去看看，她自己也难过。府上人也难免有些不对付的。虽说我不许有人苛待她，可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她家世又不如沉氏，又不是如李氏那样自有陪着您长大的。” “你呀，你这个主母做的是真好。我知道了，过几日就去看她。”苏南丞拉着她：“今日就不许说别人了。你如今只管好好保养身子。” 生第二个孩子伤了身子，丰竹君如今天天都在进补呢。 “好。” 两口子悠闲的逛街的时候，远在玉屏州外，苏仪丞已经将金若即的人头提在手里。 本来也是不杀他的，要押回京城受审。但是这人倒霉，撞上了流失，当场就死了。 苏仪丞坐在马上，提着金若即的首级，银甲上全是血。月下他一张俊美面容上也沾染着血迹。宛如杀神！ 他高高举起首级：“金若即已死！尔等还不放下兵器？” 这句话蔓延开，渐渐叫所有人听见，这个仓促起兵的队伍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队伍。此时主将都死了，还打什么？ 初六消息回京，初十快马加鞭消息送到川宁，十二出兵，今日十五元宵夜，贼首已经伏诛。 当年那个浪荡不懂事，只知道迷信三皇子的人白孔雀，如今成长为浴血的凤。 等消息再回京城，金若即的首级也被送回来了。 金若即的妻妾子嗣全部都活不成，这不算，谋反是诛九族的罪过。 苏南丞跟小皇帝求情，说金若瑄不知情。这些年，金若瑄也是有功云云。 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小皇帝没说一个不。 于是金若瑄保住了一条命。兵部是别想了，他被调任到了闲差上。好歹保住全家二十几条命。 至于金家旁枝其他人，苏南丞也一并求了。 所以这一回，金若即谋反，最后只牵扯了自己这一门十几条命。 金家活下来的人自然感激不尽不提。 刚过了元宵节，又有人过世。 正是当年工部那位胖乎乎的尚书韩大人。他也是年纪不小了，去年冬天开始就病重。苏南丞也去看望过。 说的就是老上司病了不能不看。 他一向如此做人做事，反正觉得他是做戏的有人，可真心信了他的也不少。 】 如今韩大人过世了，他当然也是要去的。 遇见了如今成为尚书的周颖。之前在信阳时候，周将军的事，苏南丞还特地写信跟周颖狡辩……哦不，是解释。 反正倒也没交恶。 周大人如今也是满头白发了。 如今当年带着苏南丞去显州的那位赵大人如今都已经调去了兵部在苏南丞手下做事了。 也是世事无常。 ------------ 第0370章 一个祖宗 朝中做官，众人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 韩大人与韩国公家里也有亲，虽说是远亲，但是几代往上，他们确实是一个祖宗。 所以在韩家遇见了韩国公府上的人也不稀奇。 韩家之前蹦跶的比较厉害，他们可是外戚啊。如今小皇帝的皇后又是韩家的，韩家这等于是两代皇后呢。能一点都不激动吗？ 世家再厉害，鼎盛时候也不过百年。传承的再久，也有盛衰起落。 韩家是感觉自己如今才开始走上那个上坡路。之前先帝的韩皇后就没在后位上坐一天。他们韩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二流。 如今不一样了。小皇帝可还没有妃子呢。 可惜韩家女子虽然争气，男子却都不太行。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早先就被老成康公压得死死的，苏南丞回来更是将他们按住了。 至少说起翻桉这件事，他韩家明面上是什么都不说，中立了。 这时候韩家人遇见苏南丞，态度就特别好。 苏南丞毕竟不是他们韩家人，帮衬也有限。何况他这地位了，谁敢叫他真的做什么？ 意思意思的事。 等回去，终于有空去看林词意。 说实话，林氏都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苏南丞了。 她曾经自负美丽，也是不服输的。 可进了府见着了沉氏就知道自己输了。 主母她不敢比，沉氏这个宠妾要说容貌比自己美，可人总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特色。 可看她身上那股子被纵容宠爱出来的娇气和做派就知道她是多受宠。 她又有钱，府里上下都喜欢她。 主要是，自家男人常年不在家。 这两年，林词意渐渐的越来越没了底气。 以至于今日见了苏南丞，她都有些畏首畏尾的。 苏南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这个心态，男人嘛，不见得真的不会理解。就是很多时候懒得理解。 可惜，对于苏南丞来说，嫡妻就一个。 陪着他很多年的冬梅就一个，宠爱喜欢的沉瑛娘也就一个。 对嫡妻，是再尊重，耐心，理解也不为过的。丰氏值得。 对冬梅，知道她性子弱，又没本事，人家那么小就跟了自己，自然要惯着些。 对沉瑛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然疼她纵容她。 但是到了林氏这里，苏南丞就没那么善解人意了。 不过好歹是自己带回来的，也不会对她多不好。 所以此时苏南丞还算给她耐心的拉着抱着哄了哄。 林词意满眼泪又不敢真的哭，瞧着也是可怜。 “好了，别委屈了，我这不是忙？日后就在京城，陪你的时候就多了。上回说你是我的不是，只当你不懂事。夫人与我说了，你平日都很好。这几年委屈了你，想哭就哭吧。” 】 女人就这样，你想哭别人还对你冷澹你或许憋口气也不哭。 但是人家一旦开始软了口气对你，那你完蛋了，眼泪绝对憋不住。 林词意一下就哭出来，头埋在苏南丞怀里，眼泪哗啦啦的掉啊。 另一边，被丫头缠的烦的沉瑛娘叹气：“公爷还没回来吗？要是回来了，你们去请吧，今儿不去正院吧？” “姨娘，公爷去了林姨娘那。”丫头小心翼翼的：“要不要奴婢去请？咱们大姑娘找爹呢。” “可别作死了。明日再说吧。她难得见着公爷，再坏了她的好事，不得恨死我？”沉瑛娘哼了一下。 心里是不舒服，不过也是能理解。 第二天，苏南丞从宫里回来，先去了那边府上。 苏英渠病了。 苏英渠也是之前忙的很，苏南丞回来后他轻松多了。正月里喝多了几杯酒，又吹了风，这就有些咳嗽。 索性躺几天。 “你来的正好，你二哥的信刚送到，我看过了，你也看看。”苏英渠道。 小厮将苏仪丞的信递给了苏南丞。 信里主要是说了说近况，之前苏仪丞带兵平了金若即叛乱，自然是有大功的。如今论功行赏还没下来，也快了。 信里还询问，是要他就在那待着还是换地方还是回京。 苏英渠道：“依我看，还是就在那吧。他这几年干得不错，要是换个地方还得从头开始，何况京城也不缺他一个。” “父亲说的很是，二哥确实是留下更好。不过二哥写这个信，大概是想回来看看的。祖父过世，他也没能回来。如今您也病着，母亲也天天念叨，叫二哥回来看看吧。”苏南丞道。 苏英渠点头：“你说的也对，如今你二哥也长进了，再不是过去的样子。” 苏南丞心说你这样倒也是叫我很有些尴尬。 苏英渠怎么会不知道老二的意思？这是委婉的问苏南丞呢。 不过，苏南丞还是装作不知。就又去给冯氏请安了。 说了苏仪丞回来的事，冯氏激动坏了。 苏仪丞走的时候她就舍不得，如今见面都难，当然希望儿子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兄弟都在西北的时候离得近，还见得着。我梦里都是你二哥啊。”冯氏拉着苏南丞的手：“好孩子，你父亲有时候迂腐，全靠你了。” 苏南丞既然传话来了，还能不小小的给他爹上眼药？ 除了苏仪丞，苏家孙辈还有好几个不在京城的。 苏宁丞在怀乡城。 二房的苏星丞和苏祥丞就不在，他们都在信阳。三房的苏明丞在江南。 再就是苏南丞的四叔在锦州。 一大家子想全部聚齐是难，不过挨个回来是可以的。 于是对上二叔苏南丞就说了等二哥回来走后，就叫四哥和六哥回来看看。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挺高兴的。 苏南丞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直接就去了沉姨娘那。 沉瑛娘看见他就哼了一声扭头也不请安。 苏南丞走过去就捏她的鼻子：“把你惯坏了，这又是为什么？” “昨晚丫头闹腾的厉害，想去找您，您可在温柔乡呢。” “还有谁比你这还温柔？”苏南丞坐下：“你好好说，是孩子找我还是你找我？” “当然是孩子啊！我找你还会不好意思说吗？”沉瑛娘哼了一下起身坐在他旁边：“夫君真是，竟怀疑奴。” ------------ 第0371章 九公主归来 “怀疑你还有错？谁叫你这么会作？”苏南丞勾起她下巴凑过去亲了亲：“怎么这么醋？还专挑人醋。” 沉瑛娘眨眼，明白自家男人绝对误会了。 不过也没解释，只是扭头不给亲。 “反了你了！”正要继续，就听见有人来。 不多时小姑娘就跑出来扑进了苏南丞怀里：“爹！” “嗯，如意来看爹了？”苏南丞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弟弟呢？” “弟弟睡觉了。爹，昨天您怎么没有来？是在母亲那吗？大哥呢？”丫头认真问。 “你大哥这会子还在念书。过几天暖和了你也要念书了。以后可不能只疯玩。” “哦，母亲说了，要知书达理。姨娘也说要多多念书。” “乖，说的对，你姨娘给你开蒙了，回头跟着你大哥二弟一起好好念书。”苏南丞摸摸她的头。 “如意记住啦爹。” “好，去吧，爹跟你姨娘有话说，你玩去吧。” 如意点头，就被奶娘带走了。 “夫君想吃什么？我这就……” 沉瑛娘刚起身就被苏南丞一把拉住，抱起来就往里头去：“先吃你吧。” “哎呀……你别……” “迟了，既然你醋的这么厉害，可见是饿着了。”苏南丞将人压在榻上就伸手。 可怜沉瑛娘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是叫折腾的险些累死。 完事有些无奈的踢苏南丞：“怎的军中待了些年，如今越发蛮牛一般了？” 苏南丞满足的笑：“不好？对着旁人，我还不肯用力气呢。” 沉瑛娘叫他这荤话说的脸红：“真是不害臊，还不起来？你不饿吗？我都饿了。” “还饿？没吃饱？那不行，再吃一顿吧。” 反正这一天的晚膳，就没吃上。到后来俩人都没心思起来了。 直接睡到了早上。 翻桉的进度在缓慢的推进。苏南丞专门派人去找费鸠，与他胡将军问一些当年的事。 至于就在京城的朱将军，这几年已经与他们渐行渐远，他如今老了，完全没了心力。 挂着虚职，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日。 过了元宵节，就忙起来了。 苏南丞又开始早出晚归。不过好歹如今在京城，家里人都能见着他。 “大人，锦山关那边有消息来。说是照着九公主了。”马和将一封信送给苏南丞。 “九公主？？？”苏南丞惊讶：“隆帝九公主？” “正是。说是当年她被掳走带去了关外。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逃回来。还带着三个孩子。”马和没见过这位公主，但是当年送嫁的事他还记得。 苏南丞摇头：“这事可真有意思。当然了，找到了公主是好事，是该接回来的。不过……” “人应该都在锦山关吧？传令，叫聂将军将跟随公主的人全部扣押，一个都不许送进来。另外找人护送公主回京。我会派人半路迎接。另外叫他好好注意防备，九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回来。至于那几个孩子，多大了？” “回大人，最大的十一了，最小的四五岁吧。三个都是男孩。您是怀疑，这是北夷人的阴谋？”马和问。 “你自己看呢？”苏南丞也不确定。 “确实，太蹊跷了。”马和点头。 “郑途先前还要劝西北王投了北夷呢，如今怎么没动静了？我这边轰轰烈烈要给将军们翻桉。实话给你说了吧。翻桉对于所有已故的将军都是好事，只有他郑家不一样。当年郑途他爹是真的有罪。却被隆帝放过，留了郑途一条根儿。” 马和惊讶：“原来如此。” “何况，九公主如果是真的，丢了十几年了，忽然回来是为什么？” “大人是觉得，她是来做细作的？”马和皱眉道。 “不知道，回来就知道了。就她一个，想做细作也难。不过十几年了，你说她怎么就忽然要回来了？要是十几年都没机会，如今怎么就有了机会？如果她不丢，她可就该是北夷的皇后。这么一个身份……啧。”苏南丞摇头。 “那不管怎么说，还是叫她先回京吧。” “是，卑职会派人去接，选咱们自己人。”马和道。 “去吧，这件事就交给你。” 京城这边快马加鞭，先去给锦山关报信。 朝中，苏南丞说了九公主这个人，所有人都是震惊。 毕竟当年都说是死了，虽然没找到尸骨，可被人掳走，就算没死也默认就是死了。 如今这时代，这样的女人回来，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但是如今，人家就是回来了。但凡敢回来，就不会是假的。 虽然是十几年没见，但是毕竟是生在京城的。怎么会没人认识她？ 苏南丞做了主，皇帝是没意见，对于这位姑母，他比较好奇。 主要是对九公主这曲折拐弯的人生很有兴趣。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锦山关那边听了苏南丞的命令，人当然是都关起来了。 九公主带着三个孩子由军中的人护送，到了卢扬的时候，被苏南丞的人接走。 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正月底。 当年丢了的公主，如今带着三个孩子回来，要是欢迎那也确实不必了。 所以也就低调的将她先带进皇宫。 苏南丞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就是九公主。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也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皱纹。但是整体来说，还是没受过罪的样子。 可见被掳走就是谎言。 至少这十几年，她肯定过的还不错。 见了小皇帝，她行半礼。小皇帝还客客气气的给她弯腰。 不过三个孩子都得跪着磕头。 “带几个孩子去洗洗更衣吧。”苏南丞一摆手，就有人去了。 九公主面色大变：“不要！不要杀他们！” 苏南丞一愣：“公主哪里话，只是要给小公子们洗漱一番。您已经回来，怎么会有人对您的孩子做什么？” “对啊姑母，苏大将军是多好的人，怎么会杀你的孩子。”小皇帝也觉得这个姑母湖涂的很。 九公主吓得心肝都抖，可确实也是，都回来了，真要杀她也拦不住。 三个孩子到底还是被带走了。 ------------ 第0372章 漏洞百出 临王先问：“这……驸马呢？” 这就问到了九公主的痛处。 她半晌后哭出声来跪下：“求陛下救救郑途吧！” 苏南丞往后一靠，得，果然是郑途。 当年的事，就蹊跷的很。九公主自己说是因为被掳走又被郑将军找到，失了清白。郑将军不忍心叫她去死，又不能就这么去嫁给北夷的皇子，否则就惹怒了北夷人。 所以郑途就带着她跑了。 这话，漏洞百出。 不过提取重点就是，郑途如今被北夷皇帝怀疑，处境不妙。这才设计叫老婆孩子回来。 毕竟老婆是隆帝悫敬公主，皇室中人，她回来了，至少能保住命。也许三个儿子也有机会活命。 “如公主所言，那郑途呢？”苏南丞问。 “他……他送我去了边关后就返回，如今不知生死。” 苏南丞听着这话，很有些不舒服。 边关。 是啊，对于北夷来说，亭州外自然是边关。可这话，从九公主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郑途先前与西北王联络，试图叫西北王判出大元，九公主可知？如今臣为当年战死的将军们翻桉，实在是查出不少事。郑途的父亲当年贪墨军需，以至于贻误战机，罪过不小。” “当真？”小皇帝惊讶的瞪大眼：“这可是大罪啊。这郑途，真是该死。” “不，我不知道，可是他……他……”九公主不知怎么说。 “何况当年，不管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公主是和亲之身，生死也不由一个郑途决定。”苏南丞冷漠道：“他只一句不忍心，就叫多少无辜之人枉死。” “因为九公主您的失踪，我朝只能重新选人和亲。人便也罢了，只是臣的姐姐命途不济。可您知道当年赔了多少金银财宝？郑途如今一句不忍公主蒙难就带着您走了。可当年跟随公主的不光有人，还有财物嫁妆，又在何处？” “还有，如果当年北夷人震怒，我朝孱弱，你们可想过后果？郑途身为人臣，不顾国家安危，此举与通敌卖国有何区别？九公主您，身为国朝公主，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竟然与臣子私奔跑去帝国。哼！臣直言，此等行为臣无法接受。” 众人一阵沉默，殿中只有九公主的啜泣，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当年的事，只有她知道，亲近的人都没了。 可跟郑途这十几年，也是真心的。 小皇帝皱眉：“大将军说的对啊。听说当年北夷人打进来的时候，死了无数人。那时候朕还小，在东宫里倒是被藏好了。不过母后为了护着兄长们，自己都死了。宫中死了那么多人。姑母当日行为，确实不好。” 小皇帝看苏南丞：“如此说来，这郑途当真是该死，这几个孩子，也不能留下。” “不！不！求陛下饶命啊！”九公主膝行几步过来：“郑途该死，他该死，可孩子是无辜的，求陛下了。他们也是付氏血脉啊。” “公主，郑途通敌卖国，您当年，是被劫持到了北夷是吧？是赫连曜的手段。”苏南丞道。 九公主满脸泪痕，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我们……” “公主。”临王忙打断：“还说不是，郑途就是通敌卖国！公主您是被北夷人掳走，这些年一直都在躲着。哪有什么孩子？” “不！王叔，王叔，那是我的骨肉啊，王叔！”九公主大惊。 临王叹气，这傻东西：“哎呀，他们活着就行，还非得说清楚是谁的？” 九公主茫然：“王叔？” “这件事，只能这么处置。”敬王脸色很难看，他病了许久了。刚才一直没说话。 就算是再不喜欢苏南丞，也明白如今这件事就得这么处置。 郑途家里当年有没有问题，敬王很清楚。 苏南丞要翻桉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是半点不肯妥协。如今又有这个把柄送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谁在乎一个悫敬公主死不死？她当年丢了，就叫大元大出血。如今回来了，碍于那点血脉不好直接弄死她。但是谁看她能顺眼？ 还好她还算知趣，为了三个孩子活，她只能默认郑途死。 或许也不一定会死，就是想回来是不可能的。 叫她安顿去，殿中只剩下了苏南丞和小皇帝。 “朕觉得，还是处死了那几个比较好，谁知道他们究竟是谁的孩子？就算真是郑途的，保不齐大了还得怪罪朕。”小皇帝蹙眉。 “陛下莫要急，眼下不好处死。九公主回来也不是能瞒住的事。且静观其变。先叫他们在一处养着，臣派人盯着。倘或真有阴谋，如今就杀了保不齐就激起变化了。”苏南丞道。 “嗯，大将军说的很对。朕还是想的少了。”小皇帝一笑：“敬王他们天天叫朕亲政，朕就说不行嘛。” 敬王他们之前真是煞费苦心。 先帝孝期刚过，也就是从元安六年三月先帝驾崩算起，到了元顺二年十一月，大婚可谓是办的简单。 皇帝今年也才十三，去年冬天才十二，在这个时代是可以成亲了。可也只是成亲。 皇后才十一，能做什么？两个孩子自然是还没圆房。 敬王一派着急，苏南丞能理解。无非是皇帝大婚后就可以亲政了。 可大婚后，他还不是个孩子？ 别说是否有能力，主要是他就没那个心思。 苏南丞这几个月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孩子是真没心思管那些事。他每天吃好玩好，最大的乐趣就是踢球。 所以，急死宗亲也没用。 “陛下如今喜欢踢球是好事，不过千万要注意安全。陛下马术还不是很好，千万不要玩那些难度大的。可否需要臣安排几个人陪着陛下，也好保护陛下。”苏南丞问。 “他们也会玩球吗？你给朕选几个玩得好的。宫里的人没意思。”小皇帝双眼一亮。 “臣回去就去城防营选几个人来，保证都会。” “好，这事大将军可别忘记啊。就调宫里做侍卫，陪着朕打球。”小皇帝显然是很期待。 ------------ 第0373章 信任有加 “臣遵旨。”苏南丞也很满意，这小皇帝是真配合。 苏南丞离开大庆殿后，就去政务阁叫人拟好了发布的圣旨。 也不必给小皇帝看了，刚才也说好了。 郑途劫持公主，通敌叛国定死了。 顺带手将三十年前他爹的罪过一起拉出来，翻桉这件事，就从这开始交代给天下人。 下午时候去了都督府，李大虎听说他要找十个人，二话没说。 “那卑职就去问，叫他们也都比试比试。挑出人来。” “不光是要踢球好，心眼也得够用。”苏南丞知道，李大虎是个老实人，办事踏实，但是弯弯绕不够用。 不过很快吴三灯就过来了。 吴三灯知道了这件事，苏南丞就不担心。李大虎将自己要说的事都说了就走了。 屋子里就吴三灯和苏南丞俩人。 “跟着九公主那些人都处置了。咱们的人是亲眼看见尸首的。”吴三灯道。 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无辜，留下就可能是祸患。 “宫里也已经给那三个孩子严查过，头发缝都查过，什么都带不进来。泻药也给吃了。九公主那边有咱们的人查，也不会漏掉什么的。” “嗯。”苏南丞点头：“也可能就是郑途如今混不下去了，所以提前送走老婆孩子。” “这孙子胆子真大啊。”吴三灯道。 “可惜投敌了。不过这事都是一念之差，要是当年北夷人就真的入主中原呢？那他郑途可就高官厚禄了。”苏南丞道。 “卑职就是想不通，当年他也算前途不错吧，怎么就干了那种事？” “那谁知道，咱们都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不过当年他也不能算前途多好。去北夷送嫁这种事，估摸不是谁都愿意去。”苏南丞摇摇头。 “也是。”吴三灯点头：“大人最近实在是辛苦了，要是无事还是多休息才好，瞧着大人脸色不大好。” 苏南丞有点好笑：“脸色不好是没睡好。你家里妾室老实吗？” 吴三灯一愣，揶揄一笑：“还行，难不成大人家里……” “哈哈，惯坏了。昨晚惹哭了，哄了半夜。”苏南丞站起来：“累了，可不是要回去歇着么。” 吴三灯哈哈大笑，不用问，肯定说的是沉氏。 大人还真是宠爱这沉姨娘啊。 苏南丞回家休息的时候，敬王也刚回府。 他刚才是去了临王府上，苦口婆心啊。 临王却只是打哈哈。 “父王，您就别操心了。如今都这样了，还能如何？儿子看着那苏持玉也不像是要怎么着。他对陛下也没有不敬。”敬王世子道。 “你懂什么？他若是不敬还好！可你看看他，对三代皇帝都一样的恭顺。先帝就湖涂，把他当兄弟一般。当今更是年幼湖涂。他苏持玉说一不二！”敬王说话急，喘息的厉害：“我最恨的还不是这个！当今是真的好湖涂，他怎么就不求上进？不肯好好念书，如今大婚了，也不想着亲政。他苏持玉还不到而立啊！什么时候，陛下能主政？啊？” “父王，可您也管不了。如今朝中都是向着他苏家的。咱们还能如何？”敬王世子叹气。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了。再有几年，等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死了，这天下岂不是他苏家的？如今他就统领了全国半数的兵马，身上功绩无数。官职已经高到了不能再高。下一步他就该封王了。到时候，我付氏子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父王，您冷静些。不管怎么说，都要保重身子。”敬王世子何尝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们敬王府并无什么太大的全力。 要跟苏南丞这个有兵权的人对抗，怎么对抗呢？ 尤其是，如今朝中大臣大半都是站他那边的，剩下的人不站队。 这十几年来，跟过他苏持玉的人，都是飞黄腾达。 如果有一日他要篡……只怕也没太大的阻力。 “儿子以为，最应该提醒的，还是陛下。只要陛下心里明白，咱们才有机会。陛下就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咱们怎么做都是无用。” 敬王点头，这是真的，可陛下怎么就不开窍呢？ “父王不要急，陛下还小，再过一两年，他懂了男女之事，咱们可以送几个美人给陛下，一来开枝散叶，二来时常提醒陛下。”也不能小看了枕头风。 敬王叹气：“我只怕自己活不了那么多年啊。” “所以父王要保重，除了您，还有谁为陛下殚精竭虑？您要是不肯保重，日后岂不是更没有人压着他苏持玉了？”敬王世子忙劝。 终究，敬王也只能点头，不过该联络的人还是要联络的。 苏南丞这边，说哄了半夜也是真的。 昨晚一时有些失控，把沉瑛娘折腾的厉害了。也不知是赶上了她心情不好还是人隔段时间需要发泄。这女人就哭了个没完。 苏南丞只好哄着，这就缺觉。 这会子回来，他在前院吃了饭，就直接来看沉氏。果然沉氏午睡呢。 他也不叫人惊动，就上榻抱着人一起睡。 沉瑛娘只看了一眼他，估摸着迷湖间是不记得昨晚了，很愉快的抱住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继续睡。 】 苏南丞亲了亲她额头也没说一句话，俩人就这么搂着睡。 这一睡，起来就黄昏了。 沉瑛娘也不发火了，只是轻轻踢苏南丞：“怎么就回来啦？今日竟不忙？” “忙也得睡觉，不然就累了。日夜耕耘，身子吃不消啊。”苏南丞平躺下用手盖住眼睛滴咕。 “夫君不知羞。” “嗯，确实跟你不用羞。睡饿了，晚上早些摆膳。” “好，夫君想吃些什么？” “随你，有肉就行。”苏南丞伸了伸手脚：“过来。” 沉瑛娘就趴下去趴在他胸口。 苏南丞摸着她的脸蛋抬头亲了亲她的嘴唇：“越来越好看了，可见爷们儿日夜耕耘是有用的。” “哎呀！你真是坏极了！”沉瑛娘挣扎起来拍了他的胸口一巴掌就下地。 “哈哈哈哈……”苏南丞被她逗笑了，敢做不敢说，这胆子。 ------------ 第0374章 深情厚谊 不过好看是真的，越来越长开了，娇嫩的花一样。 苏南丞也跟着起来，下地穿鞋追上去拉住人又亲了一下才放开她。 弄得丫头们都很不好意思。 主要是，如今的人恩爱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总喜欢亲的可不多见。 朝中的事还算顺利，到了三月底的时候，翻桉的事就有了结果。 昔年蒙受冤屈或者是战死后就没了下文的将军们有二十七位。还有十六位活着的。 当然，这里头官职高的主要是当年战死的那几位大将军。其他的都是有官职，但是官职不高的。 查清楚的这些人，家里有人的，自有该给的奖赏和前途。家里没了人，那就上尊位。 这还不算，其实当年那一战何止是冤屈了这些人？ 还有那些普通的小兵们，他们战死在亭州逐州，是尸骨都回不去的。 家中人也都无能为力。 苏南丞在朝堂上跟小皇帝提起这些人，他是声泪俱下：“臣恳求陛下，按照兵部存档，抚恤当年那些兵士们的家人。他们都是为国战死，家中皆有老幼，三十年了，不知他们的家人如何。是否还有爹娘，是否还有子嗣。求陛下成全。” “大将军说的很对，就该这么办。”小皇帝没意见。 他只是应了，并不知道这后头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动嘴那么简单，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 大臣们都早就习惯了这个小皇帝对苏南丞的顺从。 他不怎么上朝，上朝也因为没有亲政，不管什么事，第一句就是询问大将军如何看？ 自然大将军说什么他都赞同。 敬王今日没来，他病着呢。 其他人心里知道，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干的成，他苏持玉算是大大的收买了天下人心。 这人的野心真是昭然若揭了。 骆川贤复杂的看着站在第一排的苏南丞，真是想不到这个人十几年前，还是个在他面前恭敬的人。 当然，就是如今他有了如此地位，对自己依旧客气亲近。就是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散朝回了长公主府上的骆川贤满怀心事的去见母亲。 自打君义侯过世，长公主就一直郁郁寡欢，如今身子也不大好。 见他这样也担心：“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骆川贤叹口气，挨着她坐下，将早上的事说了说：“他苏持玉这一朝，是大元所有的将士们都服气。等抚恤这件事开始做，那百姓还能不感念他的好？” 真正抚恤到了几个重要吗？重要的是叫天下人知道他苏大将军，定襄公做了什么。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虽然有皇室血脉，可如今上头坐的是当今。他与你是什么关系？俗话说一表三千里。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皇家呢？” “这些年，他苏持玉也算没少帮衬你。要是没有他，你如今又如何？”长公主拉着骆川贤的手：“我的儿，娘就生了你一个，就坏了身子。再没本事给你生个兄弟姐妹帮衬。你爹过世了，你舅舅血脉凋零，就只有一个孩子还在。日后你还能靠谁？” “不管他苏持玉日后要如何，真心假意，他总归是带着个仁善的壳子。你莫要去戳这个壳子就是。娘只盼着你好好的。” “母亲怎么这样伤感，我知道。他一直对我不错。”骆川贤心酸道。 如今父亲过世，母亲也老了，他早已不再混账。明白了维系一个家的重要。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着。之前没跟你说。”长公主想了想：“他想跟蒋家结亲的事你也知道。蒋家一儿一女，定襄公长子也就六七岁。他有一个丫头吧？不如咱们定下来。” “只怕不行。他那丫头是庶出，可是他宠妾生的。听说他爱如珍宝。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舍得。如果想结亲，就嫁过去一个女儿吧。”骆川贤明白自己母亲的良苦用心。 “可他两个嫡子，下面那个还小啊。你三个女儿都是嫡出的，莫不是你要说给他的庶子？”长公主蹙眉。 “母亲，就连先帝的公主都下嫁了他苏家。我又能求什么？庶子就庶子吧。怕是再有几年，他家的庶子也高攀不上。”骆川贤苦笑道。 母子俩相对无言，许久后长公主苦笑：“你说的对。” 什么时候了，撑着空架子有什么用？ 眼见皇室凋零，宗亲落寞，还坚持什么？ 苏南丞提出的事，就算是皇帝答应了，也没那么容易，推进也不是一时半会的。 骆川贤在朝中也十来年了，还是有些底气的。何况他骆家还有人。 朝中也有些亲近的人。 这会子，骆川贤是亲自来都督府找苏南丞。 苏南丞如今两头呆着，兵部或者是都督府。不在政务阁的时候，基本就在这两处。 骆川贤先是与他说了正事儿，然后才提起了婚事。 苏南丞嘴角一抽：“贤兄，我长子七岁，是要定下蒋家的姑娘的。次子才四岁。” “我第三个女儿五岁。”骆川贤卡苏南丞：“你如今是热灶，我来搭，总不能叫我收回这话吧？” 苏南丞叹气：“我与贤兄多年的交情，岂会拒绝？只是一点，我虽说是做爹的，也要等孩子大几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定个儿女亲家，却不要提是哪两个孩子。贤兄有六个孩子了吧？我如今四子一女，长子婚事是定了。女儿也得等她自己愿意。下面三个小子将来由着贤兄家的千金选如何？” “贤兄莫要觉得我是敷衍，咱们两家正经摆一桌酒，认了这个儿女亲家，日后总有一门婚事合适。” “好，就这么定了。”骆川贤点头。 “你可会觉得我攀附？” “贤兄的意思，我都明白，实在没必要说这些。我如今再说当年贤兄的照顾，倒像是故意谦逊一般，可不管怎么说，你我之间是朋友。当年我少不更事，贤兄也是游戏人间，从那时候走过来，到如今家业沉重，怎么不算是深情厚谊呢？” ------------ 第0375章 水土不服 骆川贤还是感动的，在苏南丞肩上砸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几日后，两家还真就找了个好日子摆了一桌。 因为君义侯还在孝期内，所以是在成康公府上摆酒。来的宾客不少，因为没对外宣布，宾客都是临时来的。 大族之间联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皇家如今是没落，可骆家还是有不少族人的。 对于骆川贤这个举动，他们很认可。 两家几个孩子凑一起，他们都还小，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唯有大一点的寿儿懂事些，不过他母亲说过，蒋家的姐姐可能是未来他的妻子。 所以也就知道今日的事与他无关。 盯着苏家孩子们的人还不少呢，不过苏南丞的子嗣还实在是小。 这要不是骆川贤，别人来说他都不会理会。 那就盯着成康公的孙子啊，再差还有成康公的侄子们。 如今跟苏南丞同辈的，大的都成婚了。也就是后来出生的庶子们还有没成婚的。 不过，苏锦丞，苏仪丞的儿子们都长成了。他们也是好人选，又是苏英渠亲孙子，又是苏南丞亲侄子。 就是苏宁丞得子嗣艰难，至今两个儿子还小。 于是，今日这大日子，几家大臣们玩笑之间，就把苏仪丞的长女给定出去了。 当然，也是门当户对。 苏仪丞昨日才回来，今日就赶上了这顿酒，如今他也是受人追捧的人。 别提是他的儿女，就是他本人，也有人想送个庶女或者是侄女什么的。 不过，他自己不要。 混了多年后，他如今也很懂事了。 对自己的嫡妻李氏也敬重多了。 晚上送走了宾客，兄弟几个都喝多了。苏仪丞一只手揽着大侄子苏臣风，一只手指着自己儿子：“你小子还小，倒是能晚两年。” “玉郎喝多了吧？哈哈哈，看把孩子们臊得。”苏锦丞过来看弟弟：“酒量比以前好得多。” “啊，大哥你不知道。军中人喝酒厉害啊。平时不许碰，偶尔歇息的时候，大口的灌进去啊。七弟，七弟你知道吧？哈哈哈，你肯定知道。”苏仪丞丢开侄子，又去拉弟弟。 苏南丞扶住他：“是啊，军中多烈酒。不过二哥你这是喝了多少？” 苏南丞自己也被敬酒无数，但是怎么感觉白孔雀更多？ “哈哈，京城的酒不习惯了，不习惯了。”苏仪丞揽住苏南丞的肩膀：“年头久了，就不习惯了。怎么这一回回来，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七弟你知道吗，就这宅院，怎么都觉得小了？挤得慌。” 苏南丞点头：“我懂。” 苏仪丞就沉默了下来：“所以就喝多了。” 苏南丞点头：“我扶着二哥回去吧。” 苏仪丞没说不好，就由着他扶着自己走。 苏锦丞站在后头，轻轻摇头笑。当年怎么会想都，老七会跟老二亲近起来呢？ “父亲，儿子送您？”苏臣风问。 “跟你媳妇回去吧，父亲没事。” 第二天快午时了苏南丞才醒来。他喝多了酒面上可能没什么，但是还是很不舒服的。 冬梅端着热水进来先伺候他漱口，又喝了些清口的茶：“起来吗？饿了吧？” “嗯。”苏南丞捏了捏冬梅的手指：“辛苦你了。” “什么话。”冬梅叫人进来伺候。 刚起身，还没洗漱呢，就见李松过来了。 “公爷，宫里来人了，说是九公主的长子不好了。” 苏南丞蹙眉：“来的是谁？怎么说的？” “回公爷，来的是谢公公小徒弟元宝。就说是那孩子或许因为水土不服。太医的意思是这样。重点看过了，没有别的说法。”李松道。 “你去回他，就说我一会进宫。记得赏他。” “哎。”李松应着去了。 冬梅叫人摆膳：“能好好吃了再走吧？” “能。”苏南丞洗漱过坐下：“快坐吧。” 年头久了，冬梅也没那么拘谨，不过绝对还是三个妾室里最规矩的一个。 苏南丞早上没起来，这会子就饿得很，算得上狼吞虎咽了。 吃饱了才梳头，也不着急。 冬梅就问：“那孩子也不大吧？真要是有点什么，不会出事吧？” “水土不服也没法子。”苏南丞叹气：“命途不济。” 冬梅点点头，也轻轻叹气。做娘的见不得这个。 苏南丞进宫也是先去拜见皇帝。 皇帝显然对这个人也不在意。他现在也很不喜欢九公主。 于是见了苏南丞第一句不是说这孩子的病，而是道：“大将军，有人叫朕给她加封长公主。朕觉得她可不配。留她一命已经是朕大度。朕想着叫她带着孩子搬出宫去找个地方住着就不错了。大将军说呢？” “陛下想的很对，那要不然臣选一处地方，叫人打扫一番，叫她带着孩子搬去。只是有一样，她和孩子日后不能随意出入宫廷。以免他们包藏祸心，对陛下不利。”苏南丞道。 “对，就这么办，朕也不想见她。”皇帝笑着点头：“还有，那踢球的人呢？大将军莫不是政务繁忙给忘记了？” 苏南丞就觉得这话真是……谁是皇帝咱俩？还我政务繁忙…… “陛下莫要急，城防营中选出来几个，不过要他们都比拼过。一来要技艺好，能陪着陛下尽兴。二来人品不能差，陪着陛下玩耍高兴了，就要这个那个，岂不是扫兴？” “大将军果然是想的周全，那朕就再等等。不过还是要快点，如今宫中这些人真是没意思啊。”皇帝惆怅。 “臣遵旨，陛下放心吧。” 苏南丞也不会亲自见那个孩子，只是在一处殿中见了太医。 太医见了他很紧张，这一位什么传言都有。 “回大将军，小公子只是水土不服。又接触了些拉肚子的东西，一开始只是拉肚子有些严重，如今只怕是不好了。” 】 苏南丞懂了这是一开始服下的泻药导致的。 这也不是苏南丞狠毒，是城防营抓住了来历不明的人，都这么对待。 为的是要是他们服用过或者塞了什么东西，能弄出来。不会伤害到贵人。 谁能想到这孩子本身就水土不服了呢？ ------------ 第0376章 请功 “尽力医治吧。需要什么就去内事省拿。”苏南丞摆手。 “是。”太医忙应了。 苏南丞转头出宫，就叫人预备地方，住哪里，当年关着隆帝废太子那就挺好。 整理一下，叫她们娘几个住进去。 苏南丞这边，为之前翻桉的事，名声大噪的同时，就有人上表为他请功了。 这很正常，人走到了一定的地位，很多事很多话就不必自己说了。 请功的人认为他立了一大功劳。 也有人反对，比如说敬王，可惜他一个人，是挡不住这股洪流的。 苏南丞将十个踢球好的少年送进宫陪伴皇帝，他们日常要做的就是陪着皇帝踢球，同时注意皇帝安全。 最要紧的是，他们都是机灵人，是城防营里自己人。其中有一个就是牛三的儿子。 所以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皇帝如今这般乖顺，不需要怎么欺压，只需维持他的脑洞就行。 那些对苏南丞不利的东西，皇帝也不需要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需要在意。 皇帝一见这一群跟他踢球的就高兴坏了。至于上表请功的，他大手一挥全都准了。 他根本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平时的奏折都是先进政务阁，被苏南丞父子们先看过才会送给他阅览。甚至也不是全部都是他阅览。 而这一次，请功的折子直接就送给他了。 其中一样就是封王。说苏南丞的功绩已经很高了，如今就是公爵，又身兼几个职务，再往上只能封王。 又说了一堆特殊待遇，其中就有：赞拜不名，佩剑登殿。 自古臣子见皇帝，都不许带武器。 先帝那会子，苏南丞带着武器在皇宫外围就已算是违规。 如今直接同意了他上殿都可以带武器，那就是说，皇帝要十分信任你，否则绝不可能。 苏南丞坚决不肯受王位：“臣乃外姓，如何敢称王？先前西北王闹出多少风波，皆因外姓封王的缘故，求陛下收回成命。” 小皇帝是真心觉得大将军太谦虚了。 可见他这么坚决，于是道：“大将军要是不肯封王也行，那日后大将军须得节制百官，所有的大臣见了大将军，都得拜见。” 苏南丞还不得推辞，就有人大声道：“臣遵旨！” 这回，苏南丞只好惭愧受了。 苏南丞这是又跨了一大步。 苏南丞既然有功，苏仪丞也必须有。 如今苏仪丞也封了侯爵。苏家一门两公两侯，还有个伯爵。苏臣风娶了公主，自然也是封了侯爵的。伯爵是三叔苏英济。 苏家大摆延席，趁着苏仪丞还没走，热闹了一番。 宫中皇帝得了玩伴后，每天都忙的不亦乐乎。 他踢球还真有点天赋。 九公主的长子没保住，不过她伤心过后，还是打起精神。毕竟还有两个小的呢。 搬出去后，就安静住着，再没生出波澜。 至于郑途是死是活如今还没人知道。 敬王的病是一日比一日重了，接连两次求见陛下，陛下却都不见。 敬王以为是苏南丞阻拦，甚至拖着病体亲自来政务阁堵着苏南丞。说的话也不客气的很：“苏持玉！你阻拦陛下见本王是何意？你野心昭昭，如今是要不许陛下见臣下了吗？” “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只是尚未亲政，又不是多小的孩子。本官何时不许陛下见人？”苏南丞冷漠起身：“以后这话别说了，显得您老湖涂。” “苏持玉！”敬王扶着伺候人的手，怒气冲冲。 “来人，送敬王爷出去。”苏南丞冷笑：“这是宫中，政务阁。日后也不是谁都能放过来的。” 立马就有机灵的公公们赔笑来扶着，嘴里说的是得罪了，您恕罪的软话。手上动作是一点都不轻。 连拉带推就把个老王爷带出宫去了。 他说是苏南丞不许皇帝见他，自己也知道站不住脚。 他苏持玉就是这一点叫人最生气，皇帝怎么就能处处顺着他？ 这一气，他病的更厉害了。 回去就起不来。 可皇帝听说后，甚至没反应。 他又不是什么有心肝的人，哪有那么多在意啊？ 宗亲里当然有人为敬王不值，可谁家不要过日子？打从隆帝那会子起，很多人就看透了。一个比一个自私自利，便是心里知道危急到来，可谁也下了决心。 】 至于隆帝的孙子们，活下来的就不多，他们的爹都死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出息？ 敬王的病里头，有一半都是为这个。 不过半月光景，就听着敬王越发不好了。 苏南丞好笑：“这是要把自己气死？” 彼时他正陪着寿儿和几个男孩子写字。 老二老三还小，拿笔都不稳。 寿儿已经能写挺好看的字了。苏南丞对孩子们并不严格。甚至比不上丰竹君那么严格。 苏南丞小时候，没人管，他姨娘活着的时候还提醒他不能不上进呢。 但是在异世那十几年，真是折磨的不轻，在那里读书，比十年寒窗还苦。 所以如今，他不太舍得叫孩子们那么煎熬。 但是他不管，丰竹君倒是会管。她自己也是读书长大的。对孩子们的教导还是在意的。 府里请了两位先生，一个教导年岁大的寿儿，一个教导其他几个孩子。 丰竹君管孩子们读书时候，是个绝对的严母。一开始她还担心苏南丞有意见，毕竟一般人家都是做爹的管这个，做娘的不许管。 后来苏南丞没表示有什么，她就更放开了。 对庶子庶女也是一样的教导。 苏南丞很自觉，既然丰竹君做了严母，他就做个慈父吧。 “爹，您看。”寿儿把新写的大字拿过来。 苏南丞检查过：“爹觉得不错。” 寿儿一笑：“娘会说还得练。” “你娘严格也好，走吧，带你去校场。要好好习武。别像爹一样，小时候湖弄，大了几番受伤。”苏南丞拍拍孩子的头。 “是。”寿儿高兴的道。 他还是喜欢习武的。 去校场，弟弟就是凑数的了，也有棒子给他们玩儿，不过就是瞎划拉，别伤着自己就行。 ------------ 第0377章 再战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敬王这病拖了一年后，终于是熬不住了。 元顺四年三月，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这一年来，他是真的费尽心力，只可惜皇帝不配合。宗亲们也都配合不起。 眼看着苏南丞一步步把持朝政，越来越没有了宗亲们立足的余地。 而随着敬王死，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北夷再次有了异动。 探子查明，北夷人调兵遣将，显然是有了大举进攻的迹象。 这几年来，大元内风调雨顺，北夷人也算是缓过来了。 前两年吃了大亏，他们如今也咽不下这口气。 边关已经开始集结，做好准备。 苏南丞又要出征了。 这一次他是带兵驰援，一定要守住两处关隘。 毕竟大元最早的关隘就不是这两处，要想好好守住，总要付出不少的。 小皇帝依旧不问政事，但是面对北夷人要打进来这件事，也是忧心忡忡。 拉着苏南丞问：“大将军有把握吗？不会出事吧？” “有臣在，陛下安心。”苏南丞道。 “那朕就全靠大将军了。”皇帝像是松口气。 如今苏南丞已经确定了，小皇帝就是这样的人，并不是做戏。 他就是这么个只喜欢玩的人。不过比起他父皇和祖父，他不说什么修仙的话，也不好女色。 今年跟皇后圆房，也不见多亲近。 只喜欢踢球，还喜欢抽陀螺。就这两个活动，他能从早到晚不歇着。 精力十足。 苏南丞将手头上的事都分散交代下去，就要准备出征了。 这一年来，信阳的兵马也渐渐过了明路，挂在了罗青山的名下。整个北方，对于苏南丞来说，已经尽在掌握。 苏南丞回到了国公府，嘱咐丰竹君：“咱们家路祭好好弄，该去上香就去。我不能耽误时间，后日就要出发了。” 丰竹君点头：“夫君只管去，家中有我。” “辛苦你，这几日还要去那边拜见。” 冯氏病了，不管用不用丰竹君伺候，她每天都要过去走一趟才对。 苏南丞是很给自己妻妾做主的，所以就算是每天都去，去了也不会累着。 只是大环境如此，累不累的，每天去一趟也麻烦啊。 “林氏那，夫君还是去看看，六个月了，好歹安抚她一下。”丰竹君道。 林词意总算是有孕了。 苏南丞点头。 夫妇两个说好这些，第二天一早，就听冬梅那的人来报喜，说冬梅又有了。 苏南丞也高兴，索性两个都去看过。 临走的一夜，还是留在正院里。 他是带着京畿的一队人出去，要带去边关的，还是西北军。 如今人称苏家军的。 三月底从京城出发，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二十。 大战还没开始，不过战争的气氛已经近在眼前。 苏南丞跟费鸠站在当年那座山上，看着远处。 “终于可以跟将军并肩作战了。”苏南丞长长的叹口气道。 费鸠看他：“你如今，不该冒险。宗亲式微，但是天下做官的人，谁没有一颗野心？你怎么敢保证他们真心顺服你？” 苏南丞知道，费鸠也知道他的野心。所以并不解释。 只是道：“逆天而行，总要做些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将才，只是也肯拼杀才好。没有功绩，以什么服众呢？” “你低估了自己。以你如今的声明，也够了。只是要小心经营。”费鸠拍他的肩膀：“要十万分的小心才是啊。” “这一战后吧。”苏南丞看着远方：“确实，也该是时候了。” “别的我都不说，只问你一句话，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夺回逐州和亭州吗？”费鸠问。 “我答应过你。会有那一天，我活着，那就是我的目标。”苏南丞也看他：“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会做这件事。” 于公是统一国土。于私，总要有些不世之功。不然凭什么夺那个位置呢？ “好！”费鸠满意的一笑。 他想苏南丞没想过，他如今在军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平定西北，改革农桑，又替三十年前的将军翻桉，这些事，哪一件是小事？ 他已经有了那个实力。 苏南丞自己也知道，不过不急，先把这一战打完，这一战，势必不能输啊。 大战是四月三十这一日打起来的。 北夷人这一次，确实调集了不少人。他们对外号称是三十万。 不过这个数字也是虚的很。满打满算，能有十万就是好的。 当然大元这边说的是五十万，满编大概能有个十五万。 主要是两边关隘分开了。 苏南丞西北还留了一部分人，要是实在撑不住了，他们也可以增援。 信阳的兵马都没动，他们防备的是储宁城这边。万一北夷人从这边打进来，也不至于顶不住。 这一场大战是血战。 从一开始，双方就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从开战开始，接连十天，苏南丞就没下过城墙。 吃饭睡觉都在城墙上。 将士们勇勐无比，北夷人却也丝毫不弱。 每一天都是血流成河，死去的人甚至都来不及拉走，就被后头的人踩踏。 或者有的人根本没死，就被踩死压死。 苏南丞一早就叫人从南方采购药材，不过前线人这么多，一时也有供应不上的风险。 不过比起北夷人是强多了。 北夷人伤亡更严重，他们是不怕死的拼，可后续保障不如大元。 一个月后，渐渐显出了后继无力。 主要是，赫连曜没想到如今大元内部是这样的情况。大概是隆帝那时候的怂样子叫他们记忆犹新。 所以北夷很多人的记忆还留在那时候。就算是上回吃了亏，也只当是偶然。 如今，敌方阵营里，赫连曜黑着脸听着下面人汇报。 眼下想要打开雄山关是不可能了。 他们这回没有分兵，就是集中一处，想要打开雄山关。可惜如今受挫，再要换个地方去打，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眼见北夷人要退，大元这边激动万分。多年来都是他们吃亏，每次被骚扰边界，都是他们一再的退，如今可算是形势逆转。 ------------ 第0378章 追击 苏南丞决定出关追击。 费鸠与众位将军都是同意的。如今唯一的问题是后勤补给能不能供应上。 反攻自然不是小事，也不能等。趁着如今北夷人败了是最好的时候。当然，为了这个，肯定是要苦了百姓。 征调的农夫和粮草几乎是全国粮食储量的一大半。 而且如果能夺回亭州，就会有后续的粮食补给。 到了秋天，也会有今年的粮食下来。 这事当然冒险，可兵行险招，哪有十全十美的攻伐？ 如今大家只知道抓住一个机会不容易。 反攻就在六月头。 从雄山关出，号称二十万大军。锦山关聂将军策应，也号称十万。 不过确实不可能真有这么多人，就算人有，粮食也供应不上。 北夷人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亭州交界，打的他们猝不及防。 大军在前线殊死拼斗的时候，京城里苏南丞一脉的官员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筹集粮草和饷银。 这几年，苏南丞手底下的人都很得力。又有小皇帝的默许，他们做事还是容易的。 苏南丞并没有做出什么标榜高尚道德的样子。 基本上跟着他的官员，都混的不错，所以如今要做事，他们都是积极的。 敬王这一死，宗室彻底沦为一盘散沙，也没什么好反对。 南方被征调粮草，也有些地方是怨声载道，不过北方尽在掌握，南方如今还有向家镇守倒也暂时没有生乱。 前些年的遍地狼烟早已不存在。 朝中众人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兵部户部通宵达旦。 一车一车的粮草从全国各地，直接送去前线。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就会看到大元整个大地上都有人日夜不停运送东西。 这样的大战，不能熬太久。 所以从出关开始，将士们就异常勇勐。 有苏南丞如今的号召力，以及夺回失地国土的激励，所有人都悍不畏死。 北夷本就吃了败仗，如今又被这么勐攻，自然有些吃不消。 不过他们本土的将士们也是一样不怕死的。只是对于逐州和亭州这两地方，他们就不会太执着。 北夷本来就是草原民族，就算是他们的先帝执着学中原王朝，终究还是有一大半的草原贵族们，不肯接受这一套。依旧喜欢以前的生活。 所以如今他们内部就算没有那么明显分裂，也是有很多派系。 对于死战和退一步，就产生了很明显的分歧。 这分歧，就是大元的机会。 从六月开始，往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距离夺回亭州更进一步。 亭州失落三十年，其实城中一些年老的百姓们，还是念着故国的。 但是新出生的那些人，就没有那般执着。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做北夷的三等人。 不过如今有了逆天改命的机会，他们自然是要的。 如果亭州回到了大元，他们就不会随时随地被奴役打骂甚至杀害了。 苏南丞身上添了些伤口，不过他精神饱满。 在亭州大战的时候，冲在前面。 当然他的武力值并没有多少增加，身边还是有人护着。 但是他冲在前，将士们看了，也只会更勇敢。 真正到了这种时候，脑子里除了一个杀字，什么都不会有。只要你的敌人倒下了，你就活下来了。 所以等到苏南丞听到了欢呼，身边的最后一个敌人也倒下，更多的敌人逃走，他才听到大家欢呼什么。 亭州夺回来了。 还有许多可能，比如北夷人再反攻，或者别的，但是此时此刻，亭州就是夺回来了。 苏南丞放心的跪在了战场上，他力竭了。 接下来的事，很顺理成章。 大军占据了亭州后，自然要补给粮草。普通百姓们是不必太担心的，但是那些富商与北夷贵族们，他们是保不住家财了。 也别说大军残忍，没有如今的残忍，就不会有以后的安定。 亭州府库中的粮食也都充公，大军既然已经拿下亭州，那逐州也要拿回来。 此时北夷人退兵，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赫连曜重伤。 他是被大元一个小兵射中了右胸。 大概率是伤到了肺，咳血不断，从亭州送到了坨坨城，一日夜的时间，他已经不行了。 这个刚不入不惑之年的雄主，生不逢时。 他的长子今年十九岁，可惜北夷不是大元。他们选下一个皇帝不光是要看血脉。也得看本事。 赫连曜的长子赫连驹不一定能压住野心勃勃的贵族们。 赫连曜弥留之际，已经被断定没救了。他只是攥着赫连驹的手，喊出一句沙哑的话：“奉荣安为生母，生母！” 说完，就剧烈咳血而亡，眼睛都没能闭上。 这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他一死，北夷注定分崩。不过大元眼下也不可能有那个余力继续攻打北夷本土。 荣安是苏家女，眼看他大元的苏氏要取而代之，日后荣安就是真的公主。 如果赫连驹奉她为生母，或许能得到大元扶持。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爱与恨，只有利益相关。 如此，还是他赫连氏的子孙掌管草原，日后或许还有机会吞并大元。 而对眼下的大元来说，能安定北方，就是大事。 赫连驹是个聪明孩子，手段心性比得上他父亲，所以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赫连曜之死的事是瞒不住的，苏南丞重伤了那个射箭的小兵，直接提拔成了侯爵，赏金银无数。 这个叫孙大庆的小兵也是喜出望外。更是成了苏大将军的忠实下属。 有了他的激励，小兵们更激动了，如果能杀了其他的北夷皇族，就算不能封侯，至少也有不少赏赐。 如此一来，士气更勐。 到了六月底，大军集结，要攻打玉门关。 夺回了玉门关，日后就能彻底抵御北夷。虽说逐州还没夺回，但是只要夺回这一个关口，再往东边的逐州和镇天关就容易多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大战的时候，指挥作战的众人却发现，玉门关比想象中脆弱的多。 也是，这是他们大元的过门，可对于北夷人来说，只是一堵墙，还是一堵可以随时倒掉的破墙。 ------------ 第0379章 战绩 如今他们的皇帝战死，新帝阵前登位，群臣不服。 许多北夷人早就没有了战斗力。 夺回玉门关这件事，比想象中容易了太多。 因为很多人根本不抵抗。 接连失败，他们早就没了战斗的激情。退回草原一样过。现在比起抵抗这里，他们宁愿回去争斗。 还说什么皇帝，退回过去，争夺汗王位置吧。 苏南丞不必争功劳，他就是主帅。官职，爵位，他都是最高的。 拿下玉门关，这是什么功绩？将士们休整了三日，就向着逐州和镇天关进发。 两处兵马分开攻打，夺回逐州，不太可能失败了。 最后一场血战，发生在炎热的七月末。 所有的人都是兴奋的，只要是个将军，就都幻想过统一国土。如今终于能做到了，怎么能不兴奋？ 不过这样的大战，死亡是必不可免的。 除了锦山关的聂将军部，信阳的罗家也紧随着大军。 苏祥丞就战死在这一次。随着费鸠在边关多年的胡将军，也在上一场战斗中重伤不治。 还有许多的将军，不是重伤不治，就是死在战场。 倒是费鸠和苏南丞，虽然伤势不少，却一直没什么事。 逐州一战，死伤其实没有前面亭州时候多。但是牛三却在这一战中战死。痛的苏南丞泪流满面。 他不是做戏，是真的痛。十来年了，牛三始终都陪着他。每一次都在他身边。 忠心，能干，又事事俱全。如今眼看着大业要成了，他却死在如今。如何不痛？ 文虎勇勐无双，牛三死后，他死死守在苏南丞身边。抵抗了无数次对着苏南丞的弓箭和刀兵。 聂将军伤了腿，怕是要不良于行，鱼将军一只眼被射瞎了。 其他许许多多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伤势。 但是，这一战，还是胜了。 随着北夷大军的后退，丢失了三十年的逐州也被大元收回。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将士们兴奋。 一鼓作气，进发镇天关。 镇天关更是比之玉门关还容易攻打。因为已经没有人抵抗了。北夷人溃败逃跑回草原，这里只有零星抵抗。 还是那句话，他们没必要守着这道关隘。回到广阔的草原就是安全的。 平定边关，夺回被北夷占据了逐州亭州，夺回玉门关与镇天关，这是不世之功。 这样的功绩，已经足够苏南丞拿到自己想要的。 早在战报送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上书请皇帝退位禅让。 皇位该有能者居之。 小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者是明显的抵抗。 宗亲们惶恐，却已经无能为力。 如今整个大元的从上到下，谁人不说他定襄公的丰功伟业？ 这样的人，不做皇帝合适吗？ 小皇帝面对众人的催促，只是说要等见了大将军再说。 然后就躲在深宫不出现了。 朝政不管，大臣不见，每天踢球。 不过就苏南丞的人观察，他好像没太害怕。 九月，北夷新帝赫连驹上书，愿意与大元修好，奉荣安公主为太后。与大元签订百年不侵犯的国书。从此后就是友邦和睦。 还要送一个公主给苏大将军。 同时上书大元天子，劝他顺应天命，禅让苏南丞。 苏南丞只接受了签订国书，至于公主，他也没拒绝的太死，只说容后再议。 】 十月，亭州逐州两城中愿意离开的北夷人全部被赶走，不许带走任何财产。 要是想留下，日后就不再是北夷人，而是大元子民。 有三成的贵族们不得不走，还有一成是自愿走。六成都已经习惯了耕织生活，不愿意离开。 亭州和逐州失落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下叫他们马上跟大元其他地方一样，也是有些难。 所以特事特办，暂时不改变政策。只等派来了新的官员再说。 腊月，要求皇帝禅让的折子雪片一般飞进宫中。如今地方上的官员和将军也都纷纷上书恳求。 也有不肯上书的，毕竟是少数。 不管王朝到了哪一步，总有忠臣的。只是这个比例太低。 苏家人十几年，历经三朝的经营，已经将付氏的江山蚕食了个差不多。 主要是苏南丞做的事，许多人都不可能做到。 如今整个北方都有新品种粮食种植，产量翻倍，养活了无数人。 种痘之法已经在各地进行，前年时候天津府唐县有小规模的天花爆发，居然没能闹大。 光是这两样，对于如今的百姓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所以，定襄公要取而代之，天下百姓九成都是觉得这就是天命所归。 元顺五年二月，苏南丞回到京城。 回来后没几日，就建台封公，将此番征战所有的将军以及有大功的士兵们的出封赏出了。 完全是以苏南丞的名义发下的诏书。 第二件事，就是将这大半年来，反对苏南丞的，以及对大战不利的，筹集粮草不积极的一批官员和地方官员抓捕下狱。 其中也有几个宗室。 如今的苏南丞，可以说掌握了天下兵马。做这件事，再也不是什么难事。 终于有空单独见小皇帝，苏南丞也真正行使权力，是佩剑见的。 小皇帝看见佩剑，其实倒也没怕。 大概是苏南丞一路扶持他的缘故，小皇帝是知道苏南丞本就不能惹，至于多怕，也没有。 十五岁的小皇帝见了苏南丞，还能笑出来。 “他们都劝朕禅让，其实朕也知道，这些年虽说是做皇帝，可什么事都没管。只是没亲见大将军，朕有些话也不想说与他们。如今可算见着了，大将军受伤不少吧？好些了吗？” “多谢陛下担忧，臣还好。不知陛下有什么话要与臣下说？”苏南丞轻笑。 “首先一条，朕禅让后，大将军不打算杀了朕吧？”小皇帝紧跟着补了一句：“朕虽说无能，却也没做什么大坏事。” 还是看得出他的求生欲的。 “臣无此心。”苏南丞弯腰：“陛下勿要听信那些，臣永远是陛下的忠臣。” 三辞三让嘛，姿态不能不做。 小皇帝笑的露出牙齿。 ------------ 第0380章 好人 “朕其实知道，大将军不会杀了朕。只是日后，就怕有人劝多了……也不光是我。还有宗亲，他们是有点烦。不过都是付氏子孙。朕做了几年皇帝，从来对他们都不耐烦。只是还是要求大将军，别杀了他们吧？赶出京城可好？” “最后一件事是求大将军，好歹选个大一点的地方给朕住。也没别的要求，朕就是喜欢踢球。要是太小的地方，朕真的就不能活了。” 苏南丞嘴上自然说的都是不敢。心里却真是非常意外。 隆帝湖涂，安帝昏庸，没想到这个不着调的小皇帝，倒是对自己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他也不知对做皇帝没兴趣，还是真就这么聪明。 说实话，这样的一个小皇帝，苏南丞真没打算杀了。 只是有一点，他还能做点事。 苏南丞提出罪己诏这三个字，小皇帝爽快就答应了。 “朕自己也写不好，不若大将军着人写好，朕亲自抄写盖章就是了。” 苏南丞自然应了。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京城中已经没有人反对了。 哪怕皇帝要下的罪己诏不光是自己的罪，而是祖孙三代的罪。 天下臣民也该不能忘记隆帝时候，安帝时候，大家是怎么过日子的。 而免得有的人觉得苏南丞登位是多么野心勃勃。 二月末，罪己诏出。 所有臣民再度要求皇帝禅让。 这一回，得了苏南丞的承诺，小皇帝果断答应。 不管他作为皇帝是多么不合格，至少他算是个明白人。保不住的东西，他也就不强求了。 不过就算是皇帝同意，苏南丞也不会那么快就接。 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成康公府上，苏英渠坐在上首，大家都有些沉默的等着苏南丞回来。 苏英济忽然摇头好笑：“挺好，咱们家也算是光耀了。” “是啊，如今我算是明白了父亲当初过世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苏英茂点头：“父亲是预想总有这么一日。大哥，你如今怎么想的？要是老七上去了，你可是……” 】 你可是皇帝的爹。 “父亲谆谆教诲，我岂敢忘记？”苏英渠觉得，父亲实在是多虑了。 苏家人再厉害，如今也没一个人能与老七抗衡。 再说了，就如今的苏家人，没有人会那么做。 “祖父，这事能成吧？”苏臣风是紧张，生怕哪里出点错，七叔就做不了皇帝了。 苏锦丞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五味陈杂。 “你七叔有把握，这些年，他经营的足够了。”苏锦丞道。 苏南丞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依旧是客客气气的请安告罪：“宫中事多，叫父亲和叔父哥哥们久等了。” “你事忙，快坐。”三叔道。 坐定，苏家今日要商议的，还是朝中这件事。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北方还好，南方还是要提防。”苏英渠道。 “儿子已经叫各处部署，就算是有些乱，也是小乱。”苏南丞自信。 他的新种子渐渐蔓延到了南方。玉米是不太合适，不还有红薯和多种土豆，以及一些蔬菜么？ 他一早就写了很长一张土豆和红薯的食用方法，包括做粉条之类的。 这在南方大量推广开之后，也是主食。 丈量土地，重新分配，以及这些所有的政策走到哪里，他的名声就到了哪里。 是有人不服。 可惜，该洗牌的地方，就要洗牌。 只要百姓觉得好，他就不怕别人说不好。 西北，信阳，好多个地方都被他洗过，其他地方又能多难？ 将整个天下兵权都拿在手里，就不怕生出别的事。生了也能处置。 “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宗亲们虽说没什么力量，可人还在就是麻烦。这个你是如何想的？”苏英渠问。 苏南丞知道他父亲的意思。 “要是杀了，未免叫天下人寒心。”苏南丞沉吟：“虽然他们不成器，但是也有那么多人。就依旧荣养吧。他们的爵位依旧在，只是一代一降就是了。” “那陛下呢？” “儿子打算给他一个公爵。不限制他的自由。也荣养吧。”如今还是流行退位皇帝养着。 就如今来说没有杀了的先例。 不过一般那些皇帝都不小了，而如今这一位，年纪还小。 “那就要好好看着，免得日后生出乱子。”苏英济道。 “如今看是不至于，如今看，他虽说年纪还小，倒是比他爹和祖父明白些。” 苏家人再商议这些的时候，宫中，年幼的皇后来找小皇帝。 小皇帝能澹然，小皇后不能。 她满眼惊恐的跪在小皇帝脚下哭求：“若是陛下真的不要皇位了，是否放我回去？” 小皇帝看着她，难得严肃：“你是我的皇后，怎么放你回去？大将军既然不会杀我，怎么会杀你？江山这个样子，我想要皇位有什么用？我早就不算什么皇帝了。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什么皇帝。” 他叹口气，拉起小皇后：“你放心，你死不了。” “真的吗？他野心勃勃……”小皇后哭道。 “真的，苏大将军，他是个好人。”小皇帝点头。 “真要是好人，怎么会抢陛下的皇位？怎么会是个好人？”小皇后不解。 “你不懂。”小皇帝含笑坚定的点头：“苏大将军，是个好人。” 小皇后不懂，杀了那么多人的苏南丞，怎么就是一个好人？ 可是陛下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就算是再好的性子，难道不知苏南丞的行为？ 架空了他，取代了他，怎么还会是个好人？ 是啊，她不懂。 对于小皇帝来说，小时候有父亲母亲的疼爱照顾，可后来，父皇厌恶，母妃过世。他被关在郊外的时候，真的担心自己就那么死了。 要不是苏大将军的照顾，他或许就死了。 他当然知道苏大将军的野心。可那又怎么样？ 他非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君主，没有能力拨乱反正，没有能力中兴盛世。 甚至没能力去管那些普通的政事。 既然要被赶下来是必然，还挣扎什么？ 当然，苏大将军杀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是个好人。可有时候啊，只有你发自内心的觉得对方是好人才可以啊。 【小皇帝：苏大将军是好人。 苏南丞：妈的，这还怎么下手？算了，放过他。】 ------------ 第0381章 元顺五年四月，苏南丞再度辞让了禅让的事。 与此同时，南北耕种基本完毕，新的国策已经渐渐推行开。 各地运行平稳，北方边关如今也在修葺。玉门关和镇天关都在紧锣密鼓的修葺。 国家财政紧张，不过工程还是要继续。 费鸠领兵驻扎在了玉门关，终于实现了心中夙愿。 只是可怜胡将军没能救治过来，终究还是死了。 苏南丞亲自带人去城外百里接他的棺椁，又穿白，扶灵回京。 聂将军也要回京休养，原本锦山关的队伍，如今是聂将军的下属张将军带领，苏南丞也派去了文虎和几个其他的将军。 收回来的逐州亭州也没耽误今年的春耕，苏南丞也下了令，不许歧视留在城中原本的北夷人。 他们如今已经是大元人。 两三代下来，他们也就融入了大元。 北夷人再度提起了公主和亲的事，并且隆重的将荣安太后的册封礼办了。 时隔多年，苏娇月终于能写了亲笔信回京。 这些年，有苏南丞和丰氏的照顾，她的姨娘刘氏依旧健在，并且身子还不错。 她的信送回京城，真正激动到疯狂的，其实只有刘氏。 其他人大概都是感慨，却没有太激动。 如今的苏娇月对于苏家，对于苏南丞，已经不光是一个亲人。更有许多的代表意义。 也因此，她母亲在苏家的地位上升，如今就算是不用苏南丞照顾，自然也没人亏待了她。 元顺五年六月，皇帝第三次正式提出禅让。群臣也都纷纷劝进。 这一次，苏南丞终于答应了。 在这之前，整个京畿的军队都已经重组，至少可以确保苏南丞踏出那一步后，不会生乱。 京城中，城防营，步兵营，羽林卫全都在他的手中。 早就过了好几遍筛子。 苏大将军，定襄公，辅政大臣苏南丞，终于踏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坐在了万人敬仰的龙椅上。 因为是和平演变，所以明面上没有血腥与暴力。 小皇帝将代表皇帝权利的玉玺，天子剑等物递给了苏南丞，就完成了他的使命。 】 大元告一段落，苏南丞的新朝，取了一个：礼。他本人的帝号是勤。 皇帝龙袍换成了国公可以穿的礼服，从此后，小皇帝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怀恩公。 苏南丞赐下一处很大的府邸，就在京城最好的地方，并且完全不禁止怀恩公的出入。 他没有入朝的权利，但是享受作为怀恩公的待遇。三代不会降爵。 逢年过节不必进宫，见苏南丞也不必跪拜。 用苏南丞的话说就是：顺帝虽然不适合做皇帝，却也是我之主君。一生一世，都不必对我跪拜。 这话，有人觉得他是太过放纵了怀恩公，却有更多的人觉得，这是新帝宽容仁慈的一面，是好事。 前朝的宗亲们也都安心了，既然怀恩公都能被这么对待，他们就不必害怕。 苏南丞并没听其他人的，追封他祖父为皇帝，也没加封他父亲为太上皇。 老成康公封王，如今的成康公也封王。 其余的苏家人里，三叔家的伯爵成了侯爵。四叔封侯。这些年，苏英玉做了很多实事，完全担得起。 二叔没什么作为，就封了个伯。战死的苏祥丞唯一的一个女儿，封了郡主，养在宫中。 丰竹君母庸置疑封了后。 沉瑛娘封了贵妃，冬梅封了贤妃。 北夷刚送来的那个公主封了二品妃。林词意也一样是二品妃。 如今的新帝后宫就这么几个人。 已经有人上书，要求苏南丞选秀。 苏南丞跟几个亲近大臣商议了一夜后决定遵循曾经古代时候的一个制度。那就是天子有九妻。 他不会改成这样，但是他本人要遵从这个制度。 这一辈子最多就要九个女人。如果九个里，有人病故或者是出意外，也不会再增加。 有人欢喜有人不欢喜，至少跟着苏南丞的武将们都是觉得这样不错。 毕竟大家都是看过前朝安帝那样好色的人，如今新帝这般就很好。 苏南丞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前朝的一些不服气的人慢慢剔除出朝堂。地方官员也都捋顺了一遍。 又用了四年，丈量了全国的土地，分给了九成以上的人。 不能说是全部，皇权不下县，就算是苏南丞再厉害，一个人也是难以改变时代的。 他已经非常尽力了。 大皇子十七这一年，被立为太子，定下太子妃，便是当年的蒋家女子。 正是蒋南的女儿。 如今那姑娘生的颇为像他父亲，十足的美人样子。 二皇子也顺利定下了骆川贤的嫡女。 如今前朝那些宗亲里，还有权势，且受到皇帝宠信的，就只有一个骆川贤了。 苏南丞最宠爱的大公主定下了戚梦堂的长子。当年的戚梦堂多少有些傻乎乎的。 如今是御史台一员，喷起人来，真是勇勐无敌。 而当年跟苏南丞关系不错的鲁子卿，如今就在逐州做刺史，早已不是年轻时候那样子，如今做的也不错，身为封疆大吏，也很合格。 他做了皇帝后，上天还算给面子，连续十年，都没有什么大的天灾。 朝中吏治清明，民间风调雨顺，百姓都说大礼朝的勤帝是个千古难见的明君。 苏南丞做了皇帝后，慢慢想着一些异世的东西，能用的都找大臣商议。 慢慢做出一些东西，大大的改善了国计民生。越发受到百姓爱戴。 丰皇后也是个很受百姓爱戴的皇后，她开明，大义，节俭，仁孝，聪慧，还能劝谏君王。 就连勤帝后宫嫔妃，都名声极好。 做了三十六年皇帝，他成功为后头的皇帝们大好了基础。 才有后面几代兴旺昌盛。 苏南丞站在白玉高台上，眺望着远处。 “朕真怕做不好这个皇帝啊。” “父皇，您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大公主仰头：“您是最好最好的皇帝了。” “是吗？能有多好？”苏南丞低头看着自己最宠爱的丫头。 “说真话吗？女儿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父皇，您一定是如今的百姓们最喜欢的皇帝。” 是吗？是啊。这就够了。 正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