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回京 建宁二年春,正月刚过完,二月初的天气依旧寒凉。 汴京城外的运河上,两条大船扬了帆,借着河面的水风正缓缓往码头的方向驶来。 甲板上,凉风夹杂着丝丝潮意扑面而来,苏珺宁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闷堵的感觉缓和不少。 抬眸往岸上望去。 人头攒动的码头分外热闹,与她离开的时候判若两样。 她和二姐苏知意被父亲送往临安时,正值燕王快攻入汴京,人心大乱之际。 那时候,码头上都是想避开战乱,乘船逃离的人,哪像如今,目光所及之处,一派和乐。 这说明燕王,哦不,如今是建宁帝了,他比起其兄,还是更有本事的。 去年秋天,二姐因为婚事被先接回汴京了,她当时就想一道走来着,可惜父亲说皇上刚登基,京中形势不稳,无必要,不归京。 以至到了今年春天,再过三个多月就是她及笄的大日子了,父亲才派人来把她接回。 虽是行船赶路,但怕她路上不习惯,所以船上的布置十分精细。 清一色黄梨木的家具,屏风、软榻、花瓶、香炉,一样不少,完全就是照着她素日的闺房安排的。 但从临安到汴京路途遥远,水上一漂就是好些天,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晕船了,这会儿头还有些昏沉呢。 “驾!驾!得罪得罪,让一让!” 嘈杂的踢踏声从岸上传来,苏珺宁的思绪被打断,循声往岸上望去,就见三四匹棕马从东边飞驰而来。 为首的那个男子,一袭墨色官服,衣袂翻飞,仗着骑术精湛,丝毫不惧码头人多路窄,策马飞驰穿过密集的人群,又猛地一拽缰绳,沉声低喝。 “吁——” 身下马儿打着响鼻扬起前蹄,似乎和他的主人一样张扬。 男子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后头的人,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将袖子挽了起来。 “真他娘的麻烦,这袖子赶上爷的腰粗了!” 显然,对于那官服的样式,男子很不满意。 边挽袖子,男子的目光在码头上扫视一圈,看到码头上正在卸货那艘船,便大步过去。 他走的快,码头的地面潮湿泥泞,脚下溅起的泥浆全都沾在了官袍下摆和鞋面上,男子却似乎浑然不觉。 船上正观察着他的苏珺宁不由蹙了蹙眉。 原来前头那艘是朝廷的官船,怪不得让后头的船都先等着。 沈千帷并不知有位娇娘子在远处打量他,这会儿正和快步笑迎上来船头说话。 官船上的东西是兵部衙门的货物,他今儿就是为查收来的。 几句话后,将点货的事情交给随从去办,自己便找了个码头脚夫歇息的地方,翘起二郎腿,等着去了。 这幅匪里匪气的痞子像,苏珺宁实在看不下去,便蹙眉折身回了船舱里。 两炷香的功夫后,货船清空离港,苏家的船才慢慢靠岸。 而郑寒也拿着货单回来了,“头,货点完了,没问题,已经让人装车尽快送去兵部。” 他汇报着工作进展,但沈千帷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往后看去。 郑寒疑惑的回头,便见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码头上,一众婆子丫鬟,小厮护院,整齐列于马车两边,静等着什么人物。 顺着再往前看去,岸边停靠着的船上,一妙龄少女正被丫鬟们拥簇着下船。 少女一手轻扶着丫鬟的胳膊,一手略提起裙摆,虽然穿着厚实的袄裙,但行走间依然可见她腰肢盈软,似柳扶风。 精巧的瓜子脸上带着几分娇软的甜笑,柳眉如墨似黛,一双桃花眸波光灵动,眼尾处似乎抹了淡淡的胭脂,像醉后染上的红晕,媚而不妖。 琼鼻俏挺,朱唇莹润,白里透粉的面颊似春日初开的桃花,甚至还娇上三分。 京都闺秀不少,沈千帷来了这一年多也见了不少,今儿这个却是头回见。 好看,是真好看,沈千帷心里啧啧。 “哪家的?” 沈千帷舌头顶了顶左腮,状似散漫的问道。 郑寒跟着收回目光,不怀好意的看他。 “打听人家姑娘做什么,想知道,自己去问呗。” 闻言,沈千帷皮笑肉不笑的盯他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脚踹在他小腿上。 “我他娘的给你脸了?” “哎呦!”郑寒痛呼,立马瘸着腿往后退一步,离他远些后,才敢用幽怨的眼神看他一眼,“又打人,爱动手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他这一说,沈千帷收回翘着的二郎腿就要扬胳膊,郑寒立刻双手合十做求饶状,而后转身观察马车旁那一行人。 见马车上挂着的木牌写了个苏字,心下了然。 “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家的。”郑寒回答。 沈千帷把这个冗长的官职名称在脑海里过了一边,眼神暗了暗。 而后才咂么着嘴,低声道。 “苏家啊。” 倒也是,京都能有这排场的苏家,也就那一个了。 身旁,郑寒依旧在解释。 “苏御史膝下两位小姐,一位是原配发妻所生的二小姐苏知意,还有一位是续弦崔氏所生的四小姐,名字我忘了,不过确有消息说苏四小姐马上要及笄了,苏御史派了人去临安老宅把女儿接回汴京办礼,想必这位就是了。” 他说话间,沈千帷已经目送着苏珺宁登上马车缓缓离开了,待他解释完,就见自家头儿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娘儿们唧唧的,比王媒婆知道的还多。” 郑寒咬牙,心说你问了我才说的,要是你问了我不知道,又得挨一下子,平时能不四处多打听着点儿么。 但这话只能憋心里,他可不想讨打。 沈千帷没在乎下属心里想什么,站起身转了转脖子。 “走吧,回去复命。” 郑寒点头,牵过两人的马,各自翻身而上。 骏马飞驰着从马车旁掠过时,苏珺宁正掀开了车窗帘一角,想看看外头的街道,便恰好和状似无意看向马车的沈千帷目光相遇。 那是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带着审视,不怒自威,鼻梁直而高挺,嘴唇微抿,没有任何弧度。 这眼神让苏珺宁觉得自己像被狼盯上的猎物,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早已驰过,眼前只剩马蹄踩起的烟尘。 苏珺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会儿后,便放下车帘没心情再看了。 ------------ 第二章苏家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停在了苏家的府门外。 苏珺宁还未下车,便听得母亲的声音。 “宁儿!”崔氏激动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苏毅上前扶住妻子,“夫人别急,马车还没停稳呐。” 而车上的苏珺宁也是激动,快步就从车上下来,直直扑进了崔氏的怀里。 “娘,女儿好想您呐!” 一年半没见着女儿,崔氏此刻已经哽咽。 “娘也想宁儿,快给娘看看,长高了没有,瘦了没有。”说着便将苏珺宁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便叹气,“都长成大姑娘了。” 想起这一年多自己都没能陪在女儿身旁,崔氏又是一度红眼。 旁边的苏毅见到小女儿,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但作为男人,他还是在情感表达上要含蓄内敛些。 只笑着摸了摸苏珺宁的头,“宁儿长高了不少,都快赶上知意了,想爹没有?” “想,想的寝食难安,都饿瘦了呢!”苏珺宁巴巴的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 苏毅就喜欢小女儿这鬼精灵模样,一时笑容更盛。 大手一挥便道,“那就赶紧用膳去,今日特意叫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定要多吃些!” “嗯!”苏珺宁笑眯眯的点头,又招呼旁边的几位哥姐,“大哥三哥,二姐姐,咱们都快进去吧。” 语罢,便一左一右挽着爹娘的胳膊,进了府门。 二小姐苏知意看着苏珺宁的背影,眼神闪了闪,而后便冷着脸跟上了。 长公子苏予珵瞧着自己的胞妹不大高兴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随后招呼着老三苏予安,兄弟俩也跟上脚步。 一顿接风洗尘的午膳倒也算其乐融融的用完了。 而后众人在花厅里坐着喝茶,苏珺宁就招呼着南絮把自己给家人预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给苏毅的是一副名家所著的山水画真迹。 苏毅是文官,最爱书籍字画一类,这礼物很是投其所好,他登时就对小女儿送的画爱不释手了。 随后,苏珺宁又送了崔氏一套临安那边正流行的头面。 自己女儿送的,自然什么都好,崔氏也笑意浓浓。 紧接着,苏珺宁拿出一对上好的彩釉花瓶,命南絮送到了苏知意的面前。 “这是给二姐的,之前在临安的时候瞧着二姐喜欢,我给二姐买回来了。” 苏知意看到眼前的花瓶,眸中溢出一丝光彩,但旋即就被她压了下去。 面色淡淡道,“也没多喜欢,难得四妹还记得,多谢了。” 一旁的苏予珵对妹妹的冷淡有些看不下去,便出声打圆场。 “知意素来喜欢瓷器,这花瓶样式精巧,色泽明亮,我瞧着都喜欢。” 苏予安也忙跟上,“是啊,二妹和四妹都是好眼光呢。” 老三是家中唯一庶出的,不像嫡长子苏予珵,他说话更像两碗水端平,哪边都不得罪。 “大哥和三哥都有呢,可别眼馋。” 苏珺宁莞尔一笑,把送他们的东西也都拿出来。 这热络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方才苏知意的故意冷落。 苏予珵和苏予安收了礼物,也都笑着道谢。 在前厅坐了半个时辰,众人才散了。 苏珺宁挽着母亲的胳膊,母女俩亲亲热热的去了她住的藏玉阁。 “都是按着你喜欢的模样布置的,屋里的用具都换了新的,就是还没给你做新衣裳,不过布匹都买好了,就等着量尺寸,改日就请人来府上。”崔氏柔声笑着道。 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比什么都宝贝。 苏珺宁拉着母亲坐下,“这些都不打紧,我只记挂着娘亲这一年多过的好不好,我瞧您都瘦了。” “你一个人在临安,娘何尝不挂念你呢。”崔氏叹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汴京也才刚安稳,我和你爹又舍不得你一个人在临安,又担心接你回来不好。” “娘何出此言?”苏珺宁疑惑。 看着花朵一般娇俏的女儿,崔氏眼中的愁意更浓。 “皇上有意缓和新旧两派大臣的关系,让朝中世家高门拉拔寒门官员,从去年开始,给朝中不少大臣家里都赐了婚,眼下似乎也有意把你二姐指给国舅瑞国公的嫡次子。”崔氏低声道。 听到这话,苏珺宁眉头一凛,若出于这种目的,苏知意的婚事岂不完全沦为政治工具了。 理解到这些,她心里就明白了崔氏口中说的又怕不好。 便问,“所以娘是在担心,我及笄礼之后,皇上或许也会打我的主意?” 汴京适龄的未婚男女就那么多,如果建宁帝真的想通过这种手段来化解两派大臣的矛盾,的确是有可能的。 此招虽然祸害了别人,可对建宁帝有益啊。 他登基不久,朝纲不稳可不是好事,而最简单的让两派握手言和的办法,便是将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联姻就是极好用的手段了。 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苏珺宁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吐槽。 崔氏点了点头,满眼惆怅的提起一人,“你可还记得靖昌侯秦家的小姐。” “记得,靖昌侯的嫡孙女秦婉,她和二姐的关系还挺好呢。”苏珺宁看着母亲。 “她被皇上指婚,去年下嫁给了新晋的汴京卫指挥使,吴大人的嫡长子,嫁过去夫妻不和,丈夫新婚纳妾,生生气的她小产呐。” 崔氏语气里满是怜惜和同情,顿了顿之后,又道。 “依我看,赐婚不论下嫁还是门当户对,双方心里不情愿,受害的总是女子多些,尤其门第不般配的,像秦小姐和吴家那样,更会话不投机,夫妻不睦啊。” 这话不失道理,毕竟生长环境不同,三观眼界不同,又是被强行绑在一起的,怎么会和睦呢。 苏珺宁垂眸沉默。 又是恐婚的一天啊。 见女儿似乎情绪低落了下去,崔氏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便牵起苏珺宁的手拍了拍。 “你也不要多想,娘只是爱琢磨罢了,有你爹在,你的婚事不会出太大问题的,我说这些也是提醒你回京了要处处小心,且你二姐近日心情不好,有些冷淡了,你别往心里去。” 苏珺宁勾唇,点了点头,心说苏知意一直很冷淡,她早习惯了。 “娘放心吧,我都记住了。”苏珺宁撒娇似的挽住崔氏胳膊靠过去。 崔氏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便扶着苏珺宁的肩膀又让她坐正。 “对了,前几日瑞国公夫人递了帖子来,她府上办诗会,邀了不少人,不乏未婚的公子小姐,你二姐是要去的,你既然回来了,也一道去吧。” ------------ 第三章诗会 诗会加未婚男女等于相亲啊! 刚刚还沉浸在恐婚思绪里的苏珺宁闻言,娇媚的脸蛋儿上立刻就浮现几分不愿。 只未等她拒绝,崔氏便拍着她的手,柔声哄道。 “宁儿听娘的话,你马上就要及笄,也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能早早遇到自己喜欢的,也省的夜长梦多。” 这夜长梦多自然指的就是建宁帝赐婚的事情了。 有理有据,苏珺宁只得点头应下。 俄顷又觉得不对劲,便追问,“皇上有意赐婚,那国公府的公子都有着落了,怎么还办这诗会?” “瑞国公家姓许,嫡出两子一女,长子许元鸿已成婚,次子叫许元澈,下头还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十六岁,叫许思霓,国公夫人应当意在给女儿操心。”崔氏解释道。 这解释完,苏珺宁就明白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崔氏才从藏玉阁离开。 等崔氏走后,苏珺宁就卸了妆,换上一身轻便常服,抱着软枕窝到窗边小榻上去了。 南絮瞧她眉眼间略显疲惫之色,便沏了茶端过来。 “小姐若实在不想去,或装病,或求夫人,倒也能避开。”南絮柔声安慰。 不过苏珺宁却摇头,“母亲说的有理,我得未雨绸缪,这诗会还得去瞧瞧,不过我太久没回京,怕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待会儿去打听打听,这诗会都有什么人参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得了吩咐,南絮点点头,立即就去办了。 两日后。 春意尚浅,凉风徐徐,捎带寒意。 高墙红瓦的气派宅院前,木质牌匾上用烫金漆写着瑞国公府四个大字。 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两辆雅致精美的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端是只看车架,便知晓内里坐着的人物一定非同寻常。 今儿是自家夫人办诗会的日子,来往府门皆是贵客,守门小厮不敢怠慢,忙笑吟吟迎了上去。 苏知意扶着贴身婢女初云的手,踩着凳子,缓缓走下马车。 一袭冰蓝色银纹描花望仙裙,搭配羊脂玉头面,素雅而不失矜贵,恰恰与她那精致清冷的五官相配。 只那双凤眸里的神色却过于疏离淡漠,直叫人不敢靠近。 小厮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忙拱手,“苏小姐。” 苏知意淡淡点头,却没急着走,又侧头看向后面跟着的马车。 只见从后头那辆马车上,先下来一个鹅蛋脸的清秀丫鬟,恭敬的撩开车帘。 紧接着,便见身着海棠色缕金如意百蝶纹长裙的女子,腰肢轻摆,莲步款款的下车来。 苏珺宁柳眉如黛,红唇似火,比起苏知意的清冷,她五官更为娇俏明艳,媚而不妖的气韵浑然天成,仪态落落大方。 小厮看得有些呆,但也迅速反映过来,慌忙垂头拱手。 想起前两日汴京城里有消息,说是苏御史家的嫡幼女被接回来了,不必想,自然就是眼前这位美人儿。 忙侧身做请的姿势,“二位小姐请进,宴席设在后花园内,入府自有丫鬟指引。” 苏知意和苏珺宁姐妹俩都是微微颔首,随即一前一后的进了瑞国公府。 跟在国公府的丫鬟后头,苏珺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府邸里的陈设。 她知道这宅院,原是一座空着的将军府,没想到被建宁帝赐给小舅子住了。 院内一草一木都打理的极好,景色秀丽,一步一景,来往下人都举止规矩有礼,可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谢氏,是个很精于内宅事务的能干女子。 不多时,到了设宴的花园门口,引路的丫鬟就退下了。 场中已经到了不少人,不过姐妹俩都默契的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在入口处四下观望一番,打量着场中来参加诗会的各路人马。 苏珺宁目光扫了一圈,实在没提起兴趣。 本想着来未雨绸缪一下,结果没有看得上眼的目标呀。 心里腹诽一下,正预备说些什么,就听得身旁苏知意先开了口。 “你自己随便走走吧,我去同秦...吴夫人,说说话。” 苏知意话里的磕绊让苏珺宁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 人群中,是秦婉的身影。 她已经嫁人,对外要称夫姓了。 苏珺宁心里一阵惋惜,随即点头,“嗯。” 正欲离开,苏知意的脚步又顿了顿,转头,“你敛着些脾气,不要随便跟人起争执。” 说完这一句,不等苏珺宁应答,就兀自带着丫鬟离开了。 南絮看了看苏知意的背影,凑过来小声道,“二小姐还是挺关心您的。” “什么脑子。”苏珺宁轻轻戳一下丫鬟的头,“不过是出门在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反正她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真实的关心。 南絮揉揉额头,这才不吭声了。 苏珺宁四下观望了一番,就瞧中了西边的一座空亭子。 “走吧,我们去那边坐着,省的与她们掺和在一起,想清静都不能够。” 想想她当年那舌战群儒的辉煌战绩,这汴京城里的高门闺秀基本都叫她怼遍了,现下怕是没几个待见她。 来之前崔氏也叮嘱她小心,那今日就听听话,收敛着些吧。 南絮没意见的点头,也看出自家小姐今天有点兴致缺缺,便护着她避开人群,往那边亭子里去了。 这里还真是个僻静的好位置,前头有假山挡了半边,其余三面都种着树,应当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不出意外,她今儿就预备缩在这里把诗会混过去了。 但想不出意外的时候往往就不能如愿。 苏珺宁才刚坐下,忽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随即跟着扑通一声闷响。 似乎是有重物压断树枝,从树上掉下来了。 主仆俩吓了一跳,慌忙侧头望向凉亭后不远处的那颗粗壮榆树。 只见一个玄衣银冠的男子略显狼狈的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膝盖。 “他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哪天把你老窝也一起端了!” 男子从高空摔落的不适中缓过神来,张口就是一句脏话。 被他吓了一跳的苏珺宁也是身子后仰,做躲避防备状,稍稍愣了一会儿。 见男子仰着头,似乎是在骂树上的东西,她便也下意识的往树上瞧了瞧。 但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 第四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主仆俩噤声看着,就见男子骂了一声后,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抬起自己的左臂查看。 苏珺宁这才看见他左边袖子破了,且一道被树杈划出的血痕从他的左手背蜿蜒而上,看起来伤口还不浅。 男子把袖子卷到臂弯处,一声不吭的用手拔掉几根扎在伤口里的木刺,随后单手把地上那半截和他一起掉落的树枝拖起来丢到一旁,不叫挡着路。 做完这些后,他便若无其事的转身,而苏珺宁此时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正正好就撞进了男子的眼里。 是他! 苏珺宁愣住了 沈千帷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遇见苏家四小姐,随即瞳孔一缩。 所以方才他从树上掉下来的狼狈样子全都被人看见了?! 这女人不会嘲笑他吧。 想到这里,沈千帷下意识的眯起眸子,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探究和威逼,琥珀色的眸子里浮着一层暗光,像荒漠里的狼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苏珺宁身子一颤,想起那日在码头的短暂对视,一时腰肢发软,心都提溜起来了。 赶紧侧眸避开沈千帷的目光,心下似乎又想到什么,便翩然起身,优雅行了个平礼。 “公子似乎受伤了,没事吧?我有干净帕子,公子若不嫌弃,可拿去包扎用。” 少女声音娇软,听着只有善意和关心,并无嘲笑之意。 沈千帷也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似乎太凶狠了些,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无妨,小伤而已。” 语罢就绕开凉亭,快步消失在了假山后。 他走后,苏珺宁才轻拍胸脯松了口气。 的亏她识时务者为俊杰,瞧着打不过就低头,看那人的眼神,想要吃人喝血似的。 心中不由吐槽,这人到底是哪家的,对上闺阁女子,眼神也这般没忌讳。 然苏珺宁并未松缓多久,一炷香的功夫后,就有一国公府的小丫鬟寻过来了。 见着她便乖巧行礼。 “苏小姐,花圃那边诗会开始了,我们小姐邀您过去呢。” 苏珺宁微微蹙眉,两不相识的,许家小姐怎么还专门派人来寻她,什么意思? 虽心下疑惑,但今日她是来赴宴的,东家邀请,自然不能推拒。 便点了点头,“好,你先去吧,我就来。” 丫鬟应声退出凉亭,苏珺宁才扶着南絮的手站起来。 一边往人群的方向走,一边琢磨来者是敌是友。 按母亲的说法,建宁帝有意给许家次子和她二姐指婚,两家日后会是姻亲,应当不会是敌人吧。 只是汴京城里这些小姐们,亲姐妹还有互相掐的呢,人心隔肚皮,不能全然没防备。 苏珺宁到了地方,就见众人围成一圈坐在一起,左边是男子,右边是女子,中间用盆栽隔开。 由于容貌实在扎眼,从一到场,她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公子们的惊艳和小姐们的嫉妒,交织在一起,让苏珺宁一时成了场上焦点。 对于这种情况,今日不想出风头的苏小四选择无视,目光环视一圈,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了。 不远处的苏知意和秦婉坐在一起,旁边没有空位,一瞧就是没打算与她挨着坐,所以压根儿没帮她占一席。 既如此,她也懒得凑过去。 只是她坐下后,总觉得看着自己的众多目光中,有一道目光格外突出,让她被盯的背后有点微微发毛。 抬眸望去,果然就发现是坐在她斜对面的沈千帷,他已经换了身衣裳。 苏珺宁撇了撇嘴,只以为沈千帷盯着她是出于警告,怕她把方才的事情说出去,让他丢脸。 真是好小气的男人,粗鲁又小气。 苏珺宁腹诽,垂头不在与之对视。 但方才这一幕却落入了席间一位女子的眼中。 她的目光在沈千帷和苏珺宁之间来回扫了扫,忽然就笑着开口了。 “这位想必就是苏家的妹妹了吧,早听闻四小姐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忽然被点了名,苏珺宁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坐在席位正中间,一身穿丁香色衣裙,面容姣好,气质恬淡的少女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苏珺宁快速在脑海中把这几日见过的小像过了一遍,再结合少女颇有几分主人翁的姿态,很快辨认出了说话少女的身份。 瑞国公府千金,许思霓。 确认对方身份后,苏珺宁旋即便盈盈一笑,颔首。 “许姐姐说笑了,我刚回汴京的时候就听母亲夸赞许姐姐蕙兰心智,一手琴技,高超过人,今日见姐姐气度非凡,当真是才貌双全。” 听她这么说,许思霓面上做不好意思状,摆了摆手。 “我哪当得起如此夸赞,妹妹是个妙人儿,今儿虽是头回见,我也觉得说话很投机呢。” 苏珺宁抿唇一笑,不再接话。 然而她想点到为止,却总有人不想叫她如意。 席间一道略尖细的女子声音响起。 “哎呦,到底是许姑娘面子大,还能与苏四小姐说话投机,往日苏四小姐可是理都不理咱们呢,这是去穷乡僻壤的临安待了一年多,性子都变了?” 苏珺宁侧眸,说话之人果然是她多年的死对头之一,刑部尚书嫡女,徐若芙。 对上她酸溜溜的开口不善,苏珺宁淡然的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即勾唇一笑。 “一别这么久,徐小姐太极八卦的功夫是越练越好了,我自愧不如啊,徐小姐如此功力高深,我搭不上话,自然是话不投机了。” 太极八卦? 徐若芙听着这话,脑袋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 直到坐在她旁边的刑部左侍郎嫡女冯瑶小声提醒。 “她这是说你阴阳怪气呢。” 徐若芙一听就恼,登时气冲冲的看向苏珺宁。 “你少揶揄我,圣上厌恶道教,你还敢堂而皇之提起,你眼中圣上何在?!” 而她越恼,苏珺宁面上笑意却越盛。 从容道,“练这阴阳功夫的人是徐小姐,我怕什么呢,徐小姐既然如此把圣上的话记在心里,就该早早的改邪归正呐,若实在有心修行,我听说城外净泉寺也收俗家女弟子。” 她语气平缓而温和,真像是在给人提出合理的建议一般,直把徐若芙气的要拍案而起。 ------------ 第五章威胁 冯瑶眼见徐若芙要失态,赶忙拉住她的袖子,自己出声打圆场。 “苏四小姐还是这么风趣幽默,妙思横生,想必今日的诗会一定很精彩了。” 她一接话,打断了苏珺宁的做法,也努力把众人的心思拉回到今日的主题上。 许思霓作为东道主,自然不想看两个二品大员的嫡女在自家府上争吵起来,也立刻接了话茬。 “是啊,今日诗会的主题还没定呢,不如咱们先抽签定题,再以诗会友?” 她发了话,场上人自然没有不应的,这也就顺势把方才的事儿揭过去了。 徐若芙气呼呼的瞪着苏珺宁,但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而沈千帷则是却对苏珺宁的伶牙俐齿颇有些意外。 方才他还以为说话温言软语,看起来娇滴滴的苏珺宁是个软柿子呢,没想到厉害起来,唇枪舌剑,比朝堂里的御史说话还气人。 合着那会儿在他面前都是装的呗。 这不由让他想起兄弟们玩笑时说起的一句话,小丫头片子,心眼儿不少! 想到这里,沈千帷便情不自禁的垂眸轻笑了一声。 而苏珺宁这边,见众人都去围着许思霓了,便立即借口去更衣,悄然离席。 她可实在不想跟这群人搅合了。 没一会儿,沈千帷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同苏珺宁一样,他也不想参与这劳什子的诗会。 且他的理由更为简单,作诗,他不会啊。 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兵书倒是都看得懂,字也能写,可把这些原本他认得的字组成诗句,抱歉,他就看不懂了。 离席后,苏珺宁在国公府里晃悠着,慢慢就走到了偏僻处。 刚绕过一丛文竹,预备到假山前的石桌边坐坐时,忽然就听得假山后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啜泣。 “许郎,我实在没办法了,他总打我,府中妾室和下人们也欺负我,我听你的话,告诉了我娘,可娘说,这是圣上赐婚,和离不得。” “畜生!”男子低低的怒骂传来,“我去求姑母,她是皇后,一定能有办法的,再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姑母,皇后,许郎? 苏珺宁心里一惊,这是许家的公子,还和一个已经成婚的女人搅合在一起了? 这种别人家的辛密她可不想掺和,下意识的就要离开。 然而一转身就发现沈千帷正站在她身后,而南絮不知何时竟已经被人打晕过去,歪到在地了。 “你...” “闭嘴!” 苏珺宁还没说出什么,下一秒就被沈千帷低喝一声,捂住了嘴。 旋即又被他拎小鸡似的拽过去,摁在了后头那丛竹子上。 沈千帷的动作十分粗鲁,手掌上因常年习武磨出的老茧刮的苏珺宁脸上生疼,钳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更是没怜香惜玉。 只让苏珺宁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像一把轻易就能被折断的干柴。 如此行径,立刻让苏珺宁心底蹦出四个大字,杀人灭口! 心脏一阵剧烈狂跳,苏珺宁的脑海里迅速思考对策。 忽的记起什么,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不遗余力的掐住了沈千帷的左臂。 没想到小丫头片子还会反击,沈千帷的左臂上的伤口被掐的剧痛,登时脸色一沉,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苏珺宁惊魂不定的捂着胸口,小口喘气,桃花眸里的恐惧和紧张还未散去,眼眶微微泛红,像一只刚从虎口脱身的兔子。 见少女这般模样,沈千帷不自觉的收敛了些身上的戾气。 旋即侧了侧头,示意苏珺宁往他指的方向去。 敌强我弱,苏珺宁不敢违拗,一边小心的盯着沈千帷,一边在他放羊似的眼神下,慢慢走开。 等走开一定距离后,沈千帷才低声用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开口。 “你都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见。” 苏珺宁不傻,立即很配合的摇头认怂。 要不是见识过这小丫头片子方才掐他的狠劲儿,沈千帷真就要轻易放过她了。 所以此刻,苏珺宁就瞧见沈千帷挽起了左臂衣袖,露出一截被绷带包扎手臂,而那白色绷带上赫然有一片血迹,不多,但刺眼。 苏珺宁心虚的垂眸,她知道那是她刚才掐出来的。 “下手挺狠啊你。”沈千帷瞪她一眼。 “一时情急,还望公子见谅。” 本着小女子能屈能伸的真理,苏小四立即腰肢轻摆,柔柔行礼,声音也软绵,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千帷平时遇见的都是糙汉子,心里不爽,就是一拳头就过去,但今天对上这少女,却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以柔克刚,这让他瞬间有些散气了。 尤其是苏珺宁这般温和有礼的模样让他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真过分了点儿。 小丫头好好的,被他吓着了,可不是要还手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想到此处,他再度收敛厉色,直入主题。 “不管你刚才听见了什么,都给爷忘了,要是明儿这国公府里传出什么不中听的,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苏珺宁抿唇,骤然被威胁,她心里是很不爽的。 从小到大都是她威胁旁人,今天形势比人强,她虽不得不低头,但也重重在心里给沈千帷记上了一笔。 而后面上便维持着示弱的样子,低低“嗯”了一声。 见她识趣,沈千帷不欲再多话,转身离去。 但才刚走几步,就听得身后一阵沙沙的轻微脚步声,习武之人耳力极佳,立即转头,就见苏珺宁小跑着跟上来了。 “有屁快放”沈千帷做不耐烦状开口。 苏珺宁虽紧张,但还是开口,“我的丫鬟是不是你打晕的,你得帮我弄醒她。” 沈千帷正想说一瓢冷水泼上去就完事儿了,却听得少女又道。 “你若不帮忙,叫人发现了,我可说不清我的丫鬟怎么会被打晕在国公府里,万一有人追问...”苏珺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也是威胁。 沈千帷眯起眸子,眼底有锐光闪过。 但随即还是一言不发的绕开苏珺宁,折身返回。 找到南絮后便给她掐了掐人中,苏珺宁紧随其后,见南絮悠悠转醒,赶紧跑过去扶人起来。 她跑的急,未曾发觉自己的红玛瑙耳坠落下了一只。 沈千帷视线敏锐的捕捉到那只耳坠,又看看旁边刚威胁过她的小丫头片子,心里不由冷哼了一声。 旋即不动声色的捡起那只耳坠捏在掌心离开了。 敢威胁小爷,急死你! 沈千帷暗自腹诽。 ------------ 第六章没恶意 “南絮,南絮,醒一醒,你怎么样了?” 苏珺宁并不理会离开的沈千帷,面含担忧的轻轻摇着南絮的胳膊。 片刻后,南絮的眼神终于清明起来,而后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 “小姐,好痛啊,有人打了我。” “我知道,已经没事了,你快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苏珺宁低声道。 一边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主仆俩匆匆离开了这里。 等走远了些,二人才在一处石桌边坐下来缓神。 苏珺宁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南絮就听得直蹙眉。 “对对,奴婢当时也听到假山后头有人说话,只是忽然被打晕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个男子是哪家的,上来就打人,这么可恨!” 说到这个,苏珺宁就开始深思。 和瑞国公府许家交好,方才才会威胁她不许乱说话,那估么就是朝中新贵里的人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官位不高的武将,还和许家公子交好,这些信息足够她查出这个人是谁了。 正当她琢磨着去问谁时,南絮忽然惊呼一声。 “呀,小姐您的耳坠子怎么少了一只!” “啊?” 苏珺宁心头一紧,慌忙抬手摸自己的耳垂,果然就发现左边耳朵空荡荡的。 柳眉微蹙,立马就站起身来,“兴许是掉在哪儿了,赶紧找找,可不能叫人捡去了。” 首饰、帕子这类女子贴身之物,要是被用心不良的人捡去了,那可是能大做文章的,清誉毁了,这辈子就完了。 虽然情况不一定就那么严重,但多少传出去是不好听的。 主仆俩先在四周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便又赶紧顺着原路返回方才的地方。 与此同时,沈千帷正把玩着那一只水滴状的红玛瑙耳坠,唇边带着些许玩味的弧度。 这样娇艳的颜色的确很衬那个小丫头片子,人比花娇呢。 忽然,一道湖蓝色的身影闪过,并伸手抓向那只耳坠,沈千帷身形一闪,敏捷的避开,并迅速打出一拳,正中那人的肩膀。 来者吃痛,停下后,便抬手揉了揉肩膀。 “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嘁,刚从也不知道谁一脚把爷从树上踹下来的。” 沈千帷轻哼一声,把耳坠捏回掌心,并将手背到身后去。 “技不如人,还有脾气。”身着湖蓝色长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 俊逸的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 他正是建宁帝最小的儿子,七皇子夏琮,今年十七,比沈千帷要小一岁。 夏琮的生母是身份低微的歌姬,生下他就患病离世了,建宁帝对这个小儿子的关照也不多,他自小被其他兄弟姐妹们瞧不起,养出了一副孤僻偏执的性子。 在燕州的时候,沈千帷和他打了一架,也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就此成了好友,所以也只有在沈千帷面前时,夏琮才难得有孩子气的一面。 “胳膊还疼不疼?”夏琮还是关心了一句。 沈千帷摇头,“小伤,不碍事。” 不计较主要也是他自找的。 方才两人是把从窝里掉出来的幼鸟送回去才上树的,但沈千帷很嘴欠的开玩笑说干脆把一窝端回去烤着吃,就被夏琮给推了一把。 这才不慎从树上掉下来,还划伤了手。 不过对于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来说,这点小伤的确也算不得什么。 见状,夏琮才又似笑非笑的瞥了瞥他的手,“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哪来儿的耳坠子,哪家小姐送你的?” “捡的。”沈千帷勾唇,拿出耳坠晃了晃。 对此夏琮显然不信,眸中带着玩味。 “你还会捡这玩意儿?是不是从苏家四小姐哪儿弄来的,记恨人家瞧见你出糗?” “放屁!”沈千帷笑骂一声,大力揽住夏琮的肩膀,“真是捡的,不过的确是她掉了我捡到的,那小丫头片子坏的很,还敢威胁人,爷让她急一急。” 夏琮边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挪下来,边道,“你别玩过儿了,那可是苏御史的心尖尖。” “放心,我有数儿。”沈千帷点头。 见状,夏琮也没再多说,只拍拍他的肩膀。 “你玩着儿吧,几位皇兄都在那边说话,我也得去露个脸。” 沈千帷不可置否的挑眉,等他走后,便背起手晃晃悠悠的往捡耳坠的地方去了。 果然,就在那条小路上看见了正在仔细寻找什么的苏珺宁主仆俩。 沈千帷勾唇,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旋即将拇指和食指捏成环状放到嘴边吹了个清脆的响哨。 被声音吸引的苏珺宁立即抬头,便瞧见不远处,身形挺拔的男子背手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小姐是在找东西吗?” 沈千帷明知故问道。 他一开口,苏珺宁心中顿时了然,俏脸儿就沉了几分。 “我的耳坠丢了,公子若是捡到了,还请归还。” 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沈千帷不知怎的,就越发想逗一逗,便将手里的耳坠子亮了出来。 “的确是捡到一个,但不知是不是苏小姐的呐。” “那就是我家小姐的,我小姐耳朵上还有另一只呢!”南絮立即道。 并上前把苏珺宁护在身后,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 对于这主仆俩的防备,沈千帷并不在意,只嘿嘿一笑,拎起耳坠子晃了晃。 “好,既然是你的,那爷捡到了,还来物归原主,你是不是得谢谢?你们读书人说的那叫什么,礼尚往来?” 苏珺宁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眸,面上不仅不见恼意,反而浮现出几分浅笑来。 在她眼里,沈千帷的行径就像读书时,那些想引起喜欢女孩儿注意而故意捣乱的臭男生一样。 毕竟若真想恶意整她,捡了东西就不会再还回来,所以到底是没恶意的,大约就是想逗逗她。 可苏娇娇那是谁,活了两辈子的小妖精一只,还能被个糙小子拿捏了? 心里暗暗轻笑,旋即就腰肢轻摆,对着沈千帷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珺宁这厢有礼了。” 她着实貌美,声音也宛若黄鹂,此刻又是故意拿捏着几分媚态,明明是一个端庄规矩的谢礼,却硬是叫人看出几分勾魂的意味来,不由叫沈千帷恍了恍神。 胸腔里头,心脏莫名砰砰就跳了两下,沈千帷下意识锤了锤胸口。 心中腹诽,他娘的,莫不是方才从树上摔下来,摔出内伤了? ------------ 第七章背后一刀 并不理会他的小动作,苏珺宁已经上前来,从他摊开的掌心里迅速拿走了自己的耳坠。 “哎,你...” 沈千帷回神就发现耳坠不见了,立即就瞪眼,他还没玩够呢。 “这就算是你谢过了?” 对于他的不甘心,苏珺宁只是回之以笑,做小女儿家的娇态问道。 “不知公子令尊是朝中哪位大人?” “令什么?” 对于这文绉绉的发问,沈千帷一时有些没回过味儿。 南絮无语的撇了撇嘴,在旁边解释,“我们小姐问公子您的父亲是谁。” 那直说不就完了,还拐弯抹角的,沈千帷暗暗吐槽。 不过面儿上还是端着,摆了摆手,“爷当然知道了,还要你说,我爹是明威将军沈赫,在下沈千帷。” 他没报自己的官职,因为从六品的官儿太小了,他嫌丢人。 这些少年心思,苏珺宁可太门儿清了,所以也不拆穿。 只又微微颔首,“原来是沈公子,方才沈公子知我姓氏,我就不再自我介绍了,今儿我同家中长姐一道来的,久不见我,想必姐姐着急,我就不多叨扰公子了。” 语罢就给南絮使了个眼神,主仆俩便快速的抛下沈千帷离开了。 “还真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一句话这么多字儿,也不嫌累。”沈千帷望着少女纤细的背影,轻笑一声。 之前也不是没接触过这种娇小姐,他只觉得烦,今儿对上苏珺宁却只觉得她就该是这样的。 尤其是那一声声的沈公子,怎么从她嘴里叫出来,就不惹人腻烦呢? 殊不知另一边,离开后的苏娇娇立即就换了副面孔。 “你记住他的门第名讳没有?” “啊?”南絮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小姐要告状?方才奴婢还见小姐对那沈公子客气有礼的呢。” 苏珺宁轻哼一声,“那是你小姐我好汉...不,好女不吃眼前亏,瞧我回头扎不扎他就完了。” 闻言,南絮默默垂眸,在心底同情了沈千帷一下。 她就说嘛,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性儿了,挑衅到眼皮子底下来了还不恼,原是预备背后捅刀子呢。 于是次日。 下朝回来的沈大将军拎着马鞭就往府里冲。 “沈千帷,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出来!看今儿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老爷老爷,您消消火,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严氏蹙着眉,提着裙摆快步出来拦人。 沈将军一甩马鞭,浓眉倒竖,“夫人你别管,这小子往日瞧着老实,不知是跟谁学歪了,竟调戏官眷,欺负了苏御史家的嫡小姐,今儿那些个文臣的嘴,险些没把老子这张脸说羞死,今儿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严氏一边拦着丈夫,一边也蹙眉疑惑。 “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千帷虽然顽皮些,可从来不做那浪荡登徒子的事儿,教坊司、青楼那是一概不沾染的,怎么会调戏官眷呢?” “那苏御史犯得着拿这个故意挤兑老子?定是那小兔崽子干了什么好事!” 沈将军火冒三丈,一手拉开媳妇儿就要继续往里走。 严氏见好说劝不住了,登时袖子一撸,就拽住了丈夫的耳朵。 “你再说一个老子试试?平时你总说千帷不知礼数,我看是你这做老子的先上梁歪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回来就喊打喊杀的,你还当这是军营里头呢?要我说,千帷便是学着你的样儿来的,日后越发改不了性子,还怎么娶媳妇?谁家小姐见了他不绕着走!” 商贾家出身的严氏可不是那寻常女子,泼辣起来,沈赫都不敢造次,这一会儿就老实下来了。 忙敛了声儿求饶,“好好好,夫人别气,别气,我好好说就是了,夫人轻点儿,疼。” 见丈夫不横冲直撞了,严氏才松手,又理了理衣裳,端起官夫人的仪态。 “老爷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闹一闹,倘若真是千帷做错了事,老爷随便打我也是不心疼的,去,把公子叫来。” 语罢,便对着旁边的管家老何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在自己院儿里练拳的沈千帷就被叫到了大厅。 人还没进门,迎面就飞来一只鞋。 沈千帷赶紧接住,定睛一看,就见自家老爹气汹汹的瞪着自己。 还不知哪里做错了,所以不敢硬气,便嬉皮笑脸的把鞋子拿进屋,放到了一旁。 “爹,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你还有脸问我。”沈赫怒目,“你是不是欺负苏家的四小姐了?” 沈千帷愣了愣,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都觉得和欺负沾不上边儿,顶多是逗了逗吧,便摇头。 “没有啊。” “没有?!那人苏小姐怎么赴宴回去就病了,梦魇里还迷瞪瞪的说什么沈公子恕罪!”沈将军瞪着铜铃似的眼睛。 手里一边拍桌,“那小丫鬟都说了,被你吓着了,捡了人家的耳坠子,还要礼什么往来,你要人家给你送什么礼呀?!怎么跟土匪似的,你打劫呢?!” 沈千帷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顿时就理清楚了。 呸! 他才不信那小丫头片子能被他吓坏呢,一定是当面笑眯眯,背后给他来一刀呢。 想他在燕州的时候,那也是军营里头横着走的主儿,如今倒是被个娇丫头反将一军了! 不给收拾服帖了,他就枉称一声沈爷! “哎小兔崽子,老子问你话呢,你去哪儿!”沈大将军见儿子转身往外去,便大声道。 沈千帷头也不回,“那苏小姐不是梦魇么,小爷给她治治病去!” 午后。 苏府,藏玉阁。 廊下的藤编躺椅上,娇娘一身宽松的银白色长裙,正悠闲的闭目养神。 怕光晃了眼睛,故而取一条三指宽的薄丝带覆在美眸上,只露出俏挺的琼鼻,并那饱满莹润的红唇。 一旁,南絮搬了小凳子坐在苏珺宁的身侧,正仔细的给那纤纤玉指上涂抹蔻丹。 指甲上那一点艳红,愈发衬得女子肌肤胜雪,宛若没有瑕疵的白玉。 正是惬意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旋即便听得二等丫鬟寄春的声音。 “小姐,明威将军府送来了一份礼物,说是给小姐赔罪的。” ------------ 第八章百草霜 听到明威将军府四个字,苏珺宁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素手扯掉覆在眸子上的丝带,便扶着南絮的手坐了起来。 见寄春手里捧着一个雕工精美的锦盒,秀眉轻挑,招了招手。 “拿来我瞧瞧。” 寄春应声,走上前,把锦盒打开。 谁知一打开,里头竟是一叠用红朱砂画的黄符纸,像驱鬼用的东西。 这一看就知道是沈千帷故意捉弄她的,苏珺宁的面色一瞬就冷了下去。 “快拿走拿走,什么晦气东西,别污了小姐的眼睛!”南絮忙挥手。 寄春也是面色紧张,哪知道这么漂亮的锦盒里会是这种东西嘛。 她急急往后退了两步,恰好有风吹过,那盒子里的黄符纸就散了一地,露出下头一个纸包,似乎是药,并一张写了字的白字。 “等等!”苏珺宁气鼓鼓的站起身来。 快步走过去,将那盒子里的纸拿出来看。 就见上头是男子粗犷潦草的字迹,写着,百草霜治百病,若符纸烧而无用,可冲服此药,以解苏小姐梦魇之症。 “百草霜?什么东西。”苏珺宁蹙眉。 她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味药材。 寄春倒是知晓,抿了抿唇,小声道,“回小姐的话,百草霜就是,是锅底灰...” “沈千帷!” 一听这话,苏珺宁登时就气的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这个粗鄙武夫,当真是与我没完没了了?!” 若是寻常人,这会子就当爱惜颜面,老老实实的赔罪了,他倒好,竟还敢来,当真是没脸没皮的。 南絮忙拿了帕子去给苏珺宁擦手,一边柔声劝着。 “小姐别气,这刚染上的蔻丹呢,没得又花了,他是个武将粗人,最是脸皮子厚的,小姐别与他计较了,平白叫自个儿生气,咱不理了他了啊。” 苏珺宁跺脚,虽不忿,但也却是懒得再计较了。 沈千帷对上她那一套,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儿都散了,而苏珺宁对上沈千帷这一招,何尝不是秀才遇上兵呢。 南絮让寄春把东西收了丢出去,又端来好些个苏珺宁爱吃的点心果子,这才把人哄好。 倒是沈千帷,他一直等着那娇丫头还击呢,这一连两三日都没了动静,心里竟还空落落的,没个滋味儿。 “头儿,想什么呢,巡逻去呀。” 郑寒凑过来,用胳膊攘了攘他。 “近几日汴京城里来了好几个耍百戏的台班子,聚众看杂耍的人多了,这小偷也多,最近去官府报案的不少呢,上头叫我们多加派人手,加强巡逻。” 沈千帷嘴里叼着一根竹签,蛮不在意,“几个小毛贼,今儿就全抓了去。” 听到他的话,旁边另一个小侍卫也凑过来。 “可不是毛贼,偷东西的是小事儿,还拐卖人口呢,小孩儿、姑娘,这些个好下手的,也丢了不少,便是为这个上头才发话的,不然只是小偷小摸,交给刑部就行了,哪里会来咱们兵部城防营调人呀,怕民心浮动,衙门里一直都压着,没叫外头知道呢。” 贩卖人口在北狄律法里是死罪,这天子脚下要是都这么不安宁,那百姓们民心乱起来,对朝廷威信很不利,也有碍刑部和兵部面子。 所以这件事,两部的尚书都比较重视。 沈千帷这几日眼睛总盯着苏府,倒是没关心这些,这会儿听说了,也是蹙眉啐了一口。 “这些个王八羔子,良心被狗吃了,什么路子来的钱都敢挣。” 都不必想,那些孩童和女子,被抓去了,定然是要卖掉的,卖去给人当孩子或是为奴为婢还好,怕是姿色好些的,要被卖进窑子里去。 害人不浅。 一行人拿上佩刀,牵了马,立即就上街巡逻去了。 汴京没有宵禁,晚上集市上是最热闹的,天黑又容易下手,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而彼时苏府门口。 苏家的几个公子小姐正预备去逛夜市。 也是今儿苏珺宁说起,临安老宅那边是有宵禁的,她好久没逛过夜市了,苏予珵这做大哥的便大手一挥,说带她去逛逛。 自然不会就他们俩去,也叫了苏知意和苏予安。 不过苏知意向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便拒绝了,故而最后就苏予珵和苏予安陪苏珺宁这个小妹出来了。 兄弟俩骑马,苏珺宁坐车,一路往最热闹的东街去。 将马匹和马车寄放在专门的地方后,三人便由家丁丫鬟们护着往集市上去了。 三人容貌出众的,尤其被两个哥哥护在中间的苏珺宁,更是娇媚动人,一时也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但瞧着几人的穿衣打扮不俗,又有家丁时时护卫在侧,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所以普通人也就只看看看,并不敢靠近。 “三哥你瞧,那边是不是有卖羊肉饼?”苏珺宁眼睛一亮,扯了扯苏予安的袖子。 她似乎闻到香气了。 苏予安比她个子高,抬眼望了望,就笑着点头,“是,有个婆婆在卖,你这鼻子正灵。” 苏予珵摇着折扇也笑,“是不是馋了?咱们过去买几个尝尝。” “嗯!”苏珺宁点头,笑眯眯的一左一右挽着两个哥哥的手臂。 别的不说,这俩哥哥是真的都好看呀,上辈子没有被帅哥环绕的福气,这辈子她可是一直想着要赚回来的。 对于小妹的举动,苏予珵和苏予安也都习惯了。 这丫头从小就这样,会撒娇,招人疼,如今虽是快及笄了,可在他们眼里也还是小妹嘛。 兄妹三个有说有笑的买饼,而不远处,一座茶楼旁边的暗巷里,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女正往这边瞧。 “那个丫头长得不错,要是能得手,卖的钱够咱们收手好一阵子了。”为首的男子阴恻恻道。 另一个人忙打断,“你不要命了,那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咱们惹不起!” “小姐不行,丫鬟还不行嘛,你看那小丫头,模样也是标致的很,这些大户人家最讲个名声,贴身丫鬟被掳走了,必然声儿都不吭一下。” 其中一个妇人指着南絮出声。 为首的男子眯了眯眼睛,“慧娘说的有道理,最近官府查得严,街上巡逻的官兵多了不少,咱们干完这一票大的就离开汴京,省的栽在这儿了。” 几人相识一眼,达成共识后,立即就四散开来了。 ------------ 第九章掳走 “小姐,那边好像有耍百戏的班子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呀。” 南絮跟在苏珺宁身侧,眼睛亮亮的。 对于在后世见识过更精彩表演的苏珺宁来说,这百戏班子的表演自然算不得吸引人,不过难得出来一趟,看小丫鬟眼巴巴的,便也就答应了。 于是几人就往人群聚集的那边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捧着碗快速的朝几人奔来,直直的就撞到了南絮的身上。 “哎呦,好烫!” 南絮痛呼一声,赶忙一手扯起腰部的衣裳,一只手快速扇风。 地上一只小木碗还哐当哐当的滚动着,而端碗的小女孩儿摔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比起,姐姐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说着,那小女孩儿就哭起来了,像是自己也被吓着了,小手抹着眼泪,哭的抽抽噎噎。 苏珺宁蹙眉,对旁边的家丁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小女孩儿扶起来,而后才轻声道。 “别怕,你没伤着吧,怎么跑的这样急?” 对于熊孩子,苏珺宁也是不喜的,不过那小女孩儿摔倒后立即就连声道歉,倒是让她没那么生气了。 小女儿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就见一身形消瘦的素衣妇人慌忙拨开人群过来。 见着苏珺宁一行人,面色一惊,立即就跪下了。 “贵人恕罪,草民的女儿不是故意的,这碗里不是脏东西,是草民刚熬好要送给丈夫的药,想必是烫着这位姑娘了吧?孩子年纪小,姑娘有什么火气就冲我来,原谅孩子吧!” 南絮瞧她们母女俩可怜,小女孩儿也不像故意的,便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你快起来吧,我不打紧。” 妇人感激的谢过了,然后又道,“这药烫的很,怕是烫伤姑娘了,我丈夫就在那边摆了摊子卖些草药和自己做的药膏,不如姑娘随我去一趟,我拿些给姑娘,也算是我的一点儿歉意了。” “这...”南絮为难的看了看苏珺宁。 她是贴身侍女,没有主子应允,自然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苏珺宁往妇人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见一个中年男子在那边摆摊,便点了头。 “你去吧,衣裳也湿了,回马车上处理一下再来,我和哥哥们在一起,无妨。” 南絮点头,行了一礼,便跟着妇人过去了。 那一碗药结结实实泼在她身上,的确是烫的人生疼呢,衣服上也是一股子药味儿,难闻的紧。 这边,苏珺宁也没走远,就在旁边看杂耍的地方站着,时不时也回头看一看南絮的情况。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对母女看着有一点奇怪,但一时也想不出来哪里怪,不过就是别扭。 但看见南絮正在和那一家三口交谈,似乎没什么不对劲,也就没多想了。 只过了一会儿,苏珺宁再回头时,就见摊子上不见了南絮的身影,而那摆摊的男子正在收拾东西,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不对劲! 这时候正是夜市人多的时候,怎么会这时候收摊了呢? 苏珺宁的目光立即四下里扫视,就见不远处茶楼旁的暗巷口,似乎有一抹葱绿色晃进去了。 南絮的衣裳正是葱绿色的,好端端的,去那种地方干嘛? “大哥,三哥,快叫人去拦住那个卖草药的男人,他有问题,南絮不见了!”苏珺宁果断出声。 苏予珵和苏予安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杂耍呢,一听这话,都是惊了一下,但也立即派出跟来的家丁追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正在收摊的男子看见苏家的家丁奔来,二话不说,丢下东西就跑了。 这一下,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呀! 苏珺宁心里一急,刚好看见转角处有官府巡逻的人,便立即高喊起来。 “抓贼呀,有贼,快抓贼!” 沈千帷骑着马,正巡逻,忽然听到这喊声,立即带人策马奔来。 见到是苏珺宁在喊,也是意外了一下,不过这是公务,他还是严肃发问。 “贼在哪儿?” “那边,往那边跑了,我们的家丁也正在追!”苏予珵上前答话。 沈千帷目光一扫,便瞧见了人群中疯狂逃窜的男子,正欲驾马去追,又被苏珺宁喊住。 “茶楼那边的暗巷,他们不止一个人,我的侍女似乎被他们掳走了,还请沈公子搭救!” 语罢,苏珺宁就快速的向他行了一礼。 南絮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当亲姐妹看的,这会儿是真急。 沈千帷没想到苏珺宁这样的娇小姐竟还会真的关心一个丫鬟的生死,倒是对她又刮目相看了。 于是对着郑寒示意,“你们去追那个人,我去另一边。” 语罢,一夹马腹,迅速朝暗巷追了过去。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周围几个杂耍班子也都停下来了,大批看杂耍的民众也都推攘着想快点离开这些是非之地,生怕自己也遭了贼。 因为家丁被派了一半出去追人,苏家兄妹三个被剩余的四个家丁护着往马车停放的地方去,但这时候场面太乱,百姓们拥挤起来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竟生生的把人给挤散了。 苏珺宁个子又娇小,很快就被人流推动着,和两个哥哥分开了。 她费力的拨开人群,在一家布店的墙角站住,身体紧紧贴着墙面,不叫自己再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并一边踮脚看人群里两个哥哥的位置。 “二哥你看,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姐嘛!” 人群里,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眼冒金光,大力拍了拍身旁的人。 被他叫二哥的那个中年男子也是看到宝贝的样子。 “真是天助我也,趁乱,咱们把这小姐也掳了,叫她们主仆也好作伴!” 下一秒,苏珺宁就见两个男子朝自己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就拖走了。 苏珺宁惊恐的瞪大双眼,奋力踢打挣扎,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这点小动作根本无济于事。 很快就被两个男子拖进了另一处暗巷里。 这里停着一辆马车,他们一人把苏珺宁塞进车里绑住手,一人驾车,快速往城门的方向去。 苏珺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想到自己刚回汴京就会遇到这种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只能先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再慢慢找机会逃跑或是等待救援了。 ------------ 第十章逃出 “倒是长得真俊俏。” 马车里守着苏珺宁的男子燃起火折子,借着那点光打量起来。 眼睛里透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苏珺宁防备的盯着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口。 “我与你们二位无冤无仇,想来两位抓我也是为财,我这满身的金玉首饰就能值几百两银子,若嫌不够,你们可写信向我家里要,家父是当朝督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我是嫡女,父母疼爱,不论你们要多少,他们一定会给,只要你们保证我安全就行。” 听她报完家门,那男子的眼神就闪了闪,不过旋即又变得阴冷凶狠。 “正二品,当真是高官呐,不过我把你卖了,照样能得个好价钱,何必冒这份险,万一被官府抓了,那可得不偿失啊。” “你们卖不了我。”苏珺宁扬了扬下巴,语气笃定。 男子眯眼,“老子干这一行这么久,还拿你个小丫头片子没办法?” “不是拿我没办法,是拿城防营没办法。”苏珺宁沉声道,“我是和两位兄长一道出来的,城中出事,我又失散,他们必定报官,立即封锁城门,你们出不去这汴京城,汴京城里也没有地方敢买我这个人。” 见对方眼里若有所思,苏珺宁又抓紧继续道。 “且我若没猜错,掳走我丫鬟的那几人也和你们是一起的吧,已经有官兵去分头追他们了,届时抓住了,必定能审出你们来,届时你们要是还没出城,那可是死路一条,但是只要你们肯放我,我这里有出城的腰牌,你们拿上,只需说是苏家的家丁,守城官兵一定放行,你们还能逃命。” “呸,二哥你别听这小娘们胡说,她有腰牌,咱们拿了她的腰牌带她一起走不就成了!”外头驾车的男子叱骂。 倒是马车里的人更有脑子,呵斥了外头人一声。 “你蠢啊,带着她,这车上没有藏身的地儿,那守城的人能眼瞎看不见?第一个抓了你砍了!” 外头人悻悻的不说话了,里头的男子才再度看向苏珺宁。 “我为何要信你,今儿兄弟几个要是跑不掉了,大可享用了你,再杀之,取了财帛逃命。” 苏珺宁抿唇,“你若杀了我,必定逃不过官府通缉,别忘了你的同党正在被追捕,他们一旦落网,你们也跑不掉,届时拿了钱没命花,岂不白干一场,再者,我是闺阁女子,最重名声,绝不可能让旁人知道我被人掳走过,否则毁损了清誉,我也只会造人唾弃,所以我一定会保密,也定会送你们出城,不叫你们被抓住。” 这句话倒是让男子心思动了。 的确,如今女人的清誉比命还重要,尤其还是这高门显贵家的小姐,这话不是说谎。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外头驾车的男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二哥,怎么办,前头有官兵搜查!” 听到这话,苏珺宁立即道,“如何,你放了我,我这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再让你拿着我的腰牌避开搜查出城。” 那男子咬牙,撩开车帘看一眼外头,不远处的确有官兵举着火把正对路过的每一辆马车仔细搜查。 放下车帘后,男子便默不作声的解开了绑着苏珺宁的绳索。 “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快点把东西都给我!” 苏珺宁背后发凉,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首先把自己怀里的苏家腰牌摸出来递给男子,又开始拆掉头上的金钗、玉簪、烛花包括耳坠、项链还有手上的一对玉镯,以及腰里挂着的两枚玉佩,连鞋面儿上缀的珍珠都扯下来了。 足足堆了一座小山。 那男子拿出一个布袋子,把这些全都装进去,便粗暴的将苏珺宁推下了马车。 苏珺宁腿软的根本站不稳,一下就跌坐在了路边。 这条路是没铺青石板的土路,她只觉得手掌摁在了湿软的稀泥里,但此时顾不得讲究这些,她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 心里唯有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慢慢从方才的恐惧和紧张里平复下来。 忽的,一阵马蹄声传来。 苏珺宁恍神间,策马而来的男子已经翻身下马,站在了她的面前。 皎洁的月光下,沈千帷只见面前披散着头发的少女眼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恐惧,呆呆的看着自己,那小脸儿因为害怕而微微泛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了颜色。 像是被冰霜扫过的牡丹,叫人心疼。 沈千帷紧皱眉头,解开自己的披风就搭了苏珺宁的肩上,并捏着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但苏珺宁还没缓过神,所以被拉起来也没站稳,腿一软就要再度跌倒,沈千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的后腰,才叫她站住。 “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儿?”沈千帷沉声道。 苏珺宁抽了抽鼻子,那种大难不死又忽然见到认识的人的想哭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好费劲儿才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艰难道。 “那辆马车,两个中年男子,和抓南絮的人是一伙儿的,抢了我身上值钱的物件儿,拿了我的腰牌想混出城去,快去抓他们!” 沈千帷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她说的马车已经不在,想是已经混过去了,不由眼神暗了暗。 “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丢下这句话,沈千帷就半施展轻功,快速去了那一群官兵之中,似乎吩咐了什么,然后又折返。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苏珺宁已经平复了心绪,等沈千帷再重新回到她面前时,便郑重的行了一礼。 “多谢沈大人出手相助,我的丫鬟她还好吧?” 沈千帷点头,“已经救下来着人送回你府上了,你呢,现在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苏珺宁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现在一身狼狈的样子,且又根本不知道自己眼下身在何处,倒是只能让沈千帷送一送了。 不过,他没有马车啊,怎么送? 于是苏珺宁道,“那就劳烦沈大人替我叫一辆马车,花费的银两,我明日双倍送去大人府上。” 听到这话,沈千帷便是勾唇一笑。 “叫什么马车啊,爷骑马送你,叫个马车,明儿怕是汴京城里都知道你被贼人抢劫的事儿了。” 语罢,不等苏珺宁答话,双手掐住她的腰,而后就像举小娃娃似的,一把将她放到了马背上,旋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就坐在她身后,把她圈在了怀里。 ------------ 第十一章就是故意的 苏珺宁两辈子都没骑过马,吓得赶紧抓住了缰绳。 沈千帷在她身后嘿嘿笑,“怎么,苏小姐要骑马带我回苏府?” “没,没有。”苏珺宁紧张的收回手,又不知该往哪里放。 “抓住我的胳膊。”沈千帷道。 苏珺宁抿了抿唇,只得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然后又想起什么,赶紧道。 “你先去东街,要是我大哥三哥还在那里等我,你把我交给他们就成了。” 虽说叫马车不合适,但被人看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和一个外男同乘一匹马回府,这也不合适。 沈千帷应了一声。 正要策马,就发现面前少女坐的笔直,努力的把两人之间留出一条缝隙来。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那条缝隙忽然就很不爽,于是原本准备骑慢些的,这时候却改变了主意,猛地夹紧马腹就飞奔了出去。 惯性使然,苏珺宁也猛地往后一仰,结结实实的靠在了沈千帷的怀里,且还不敢乱动了。 她不能分辨沈千帷此举是不是故意的,但依旧微微蹙起眉头。 北狄男女十岁不同席,可见男女有别这规矩很重,虽说沈千帷搭救她,是该感谢的,可这举止也该主意些呀。 得亏了她不是纯纯的这个时代的大户小姐,不然就这一出,非得羞死了不可。 不过想到沈千帷是个行事粗犷的武将,估么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没那么讲究,想着不能寒了好人的心,便也就没说什么。 快到东街,路上的行人就多起来了。 沈千帷慢慢减缓了速度,忽然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改成让苏珺宁一人骑马,他牵着马走。 看到他这般举动,苏珺宁就回过味儿来了。 原来他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啊! 所以方才他骑快马就是故意的,趁着人少,占占便宜? 真是... 苏珺宁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你说人不好吧,沈千帷的确是帮她救了南絮,还顺带帮了她,要说是个正人君子吧,这会儿的确是为保全她的闺誉,让她独自骑马了,但偏刚刚骑快马就是故意好让她靠在他怀里来着。 冷静冷静,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咱们是不拘小节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苏珺宁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说服自己。 偏这时沈千帷忽然抬头,笑着看她道。 “今儿苏小姐又被劫匪吓着了,回去不会又梦魇吧,那符纸和百草霜,可还管用?” 此话出口,苏珺宁刚做好的思想工作瞬间就崩塌了。 得,她就不该对这个沈千帷抱有什么高期待! 柳眉一凛,便没好气道,“沈大人抓贼是一把好手,没想到画符看病更是高明,来日谁家有人抱恙,请大人去烧烧符纸,撒撒灰就好了,省的花银子请郎中,比江湖术士还要管用呢。” 苏珺宁这一番怼,登时就让沈千帷笑意僵住了。 旋即也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末了又觉得自己嘴贱。 本来他是看苏珺宁一路过来都垮着小脸儿,想逗她笑笑来着,谁知自己这狗嘴里吐... 呸,什么狗嘴,嗐,反正就是他又讲错了话。 也是他平素和女孩儿接触少,尤其是苏珺宁这样的娇小姐,一时不知道怎么哄人也是有的。 经过这一点子不愉快,两人都没再说话,片刻功夫后,就到了苏家停放马车的地方。 还好,果然马车还在。 苏予珵的小厮怀庆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苏珺宁,立即道。 “公子快看,是四小姐,是四小姐!” “在哪儿?”苏予珵立刻转头,看见人后,忙是快步奔了过去,“宁儿!” “大哥!”苏珺宁也唤了一声。 两人见了面,沈千帷正要扶人下马,不过被苏予珵挤开了,只得站在一旁看着苏珺宁被苏予珵半抱着扶下来。 不知怎的,沈千帷心里略有不快,像是被抢了肉骨头的... 呸呸呸,今儿跟狗过不去了还。 沈千帷赶忙打断自己的思绪。 心说还是得多读点书,否则想比喻个啥,都想不出合适的。 这边,苏予珵把小妹扶下来后,见她身上系着男子的官袍,便赶紧给解下来,又将自己的袍子给苏珺宁披上。 末了便将沈千帷的袍子折好,恭敬的双手递上。 “今日多谢大人出手帮忙,送小妹回来,不知大人高姓大名,在下改日定当亲自登门答谢!” 沈千帷对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大习惯,但还是努力适应了一下。 接过袍子,边披上边道,“无妨,都是小事,保护京中百姓本也是分内之事,你...公子家的丫鬟也已经着人送回去了,都没事儿,苏小姐想必也只是受了惊吓。” “大哥,这位是沈大人,明威将军的嫡子。”苏珺宁还是解释道。 一说这个,苏予珵就想起了,那不就是前不久在瑞国公府对小妹无礼的人么。 沈将军还被爹爹在朝堂上怼了个教子不严呢。 不过今日一看,这沈公子倒也不像是心思不正的。 想到自家小妹一贯古灵精怪,估么又是闹着玩儿,便就只笑了笑,并拱手。 “多谢沈大人。” 沈千帷摆手,又看了看苏珺宁。 “今日之事,我自当只与对外称苏小姐遇上劫财的盗贼,恰好为我所救。” “那是自然,有沈大人这样负责的好官,是朝堂和百姓之幸,在下回府必定告知家父,酬谢沈大人之恩。”苏予珵点头。 两人这也是打哑谜。 沈千帷不在外头乱说话,伤苏珺宁的闺誉,苏予珵回去了也会让苏御史在建宁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虽然沈千帷没有这个意思,但也不介意自己的官途顺一点,便回之以抱拳礼,而后骑马离开了。 苏予珵这才赶紧护着苏珺宁上了马车。 “都怪大哥不好没看着你,你没受伤吧?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没事,这说来话长,回府了再慢慢说吧。”苏珺宁摇头,又问,“三哥呢?” “他回府去报信了,让我留在这儿等你,不过现在你平安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去吧。”苏予珵柔声道。 而后又贴心的给苏珺宁倒了杯茶,让她喝两口,缓缓神。 另一边,沈千帷也骑马去跟衙门的人汇合。 只不知为何,兴许是袍子在苏珺宁身上披过的缘故,隐隐带了股清甜的香味,像浸着晨露的花瓣一样,缭绕在身侧,叫人心尖酥酥的。 沈千帷扬了扬马鞭,唇角是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 第十二章升官儿 苏府门口。 守门的小厮看见马车回来,忙就满脸喜色的往府里跑。 “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花厅里,急的直抹泪的崔氏惊喜万分的站起来,扶着罗妈妈的手就往外去,“珵儿一定是找到宁儿了才会回来的!” 苏毅这会子也是站起身来,跟着夫人大步往外去。 一行人就刚好在花厅门口遇上了。 见苏珺宁头发披散着,身上的首饰都不见了,面色也不大好,身上还披着苏予珵的袍子,都是心里一沉。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去逛夜市,怎么就出事儿了呢,快叫娘看看有没有受伤!”崔氏忙把人牵过来。 而苏毅则是把目光看向了长子。 苏予珵忙开口,“母亲放心,四妹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些惊吓,有贼人劫财,不过恰好遇到兵部城防营巡逻的沈大人,出手救下了四妹。” 他说的是他目前知道的版本,不过苏毅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这里头还有猫腻,便只暂且点了点头。 “行了,人没事就好,身外之物都是小事儿,先去厅里坐坐,缓缓神。” 而后便摆手让管家吴成海把奴才们都屏退了,只一家子和贴身的几个心腹下人进了花厅。 坐下后,崔氏才柔声问起,“今儿是遇到什么歹人了,先前南絮昏迷着被送回来,我心里就不安的紧,这天子脚下,竟也有这样惊险的事儿。” 苏珺宁喝了口茶,身子暖和了些,才答话。 “路上听搭救我的沈大人说了几句,似乎汴京城里最近有一伙拐卖人口的贼子,专门挑妇孺下手,今儿南絮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我倒是被牵连的,当时官兵一到,集市上乱了,就和大哥三哥被人流冲散,没想到对南絮下手的人还有同伙,就趁乱把我给抓走了。” 听到这里,苏毅的面色就迅速的阴沉了下去。 冷哼一声,用力拍桌,“这刑部当真是做的好差事,京中有这样的隐患也不早早告知朝堂,竟联合兵部压下来,如今是没出大乱子,要是今日真出了事,我非得狠狠参徐赋那老东西一本!” “那贼子猖狂,恐怕是事发已久了,这事儿要是爆出来,不仅扰乱民心还会让皇上觉得刑部不得用,徐赋定是没有办法才向兵部求援增派巡逻人手的,想着暗地里把这事儿解决掉。”苏予珵在旁边分析。 他是读书的,将来也要科举入仕,对朝中事情分析很透澈。 正在这时,老三苏予安快步进了花厅。 他本是回府禀报消息后,又带着家丁出去寻找苏珺宁的,也是才得了苏珺宁已经回府的消息,这才匆匆返回。 进来给长辈行礼后,便道。 “那伙拐卖妇孺的人已经都抓住了,他们企图谎称是苏家的下人混出城去,不过被城防营的沈大人看出端倪,一举抓获,对了,沈大人还让我把四妹的腰牌带回来了。” 说着就把苏珺宁的腰牌递了过去。 崔氏疑惑,“怎么腰牌也丢了?” “那伙贼人抢了我身上值钱的物件儿,又发现出不得城,便把我的腰牌也抢了。”苏珺宁解释。 她没说自己是主动给的,这时候实在不必凸显女儿家的英勇。 不过也能解释的通了。 也就是苏毅又多问了几句,得知今日救下女儿的就是明威将军之子,那个刚被他在朝堂上怼过的沈家,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君子坦荡,既然有恩还是要报的,次日便命苏予珵带上礼品,登门道谢去了。 苏毅自然是不去的,一来他是正二品大员,身份金贵,犯不着亲自去像一个小辈道谢,苏予珵是苏家嫡长子,身份也够了,二来,沈千帷的确是救了苏珺宁,不过那到底也是他分内之事。 且苏御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弹劾刑部尚书徐赋! 这个老贼,要不是他对汴京城里的隐患瞒而不报,自己也不会允许幼女出门,幸而是他的娇娇宝贝没出事,要是出事了,非得拼命不可。 不过就算没出事,自家女儿也是受了大惊吓,也得参他一本。 故而这次日的朝堂上,苏御史便上奏一本,参刑部尚书徐赋玩忽职守,对京中险情瞒不上报。 建宁帝听完也是皱眉,“徐尚书,苏御史所言,是否确有其事啊?” 徐赋一边站出来回话,一边心里暗骂苏毅这个老东西护犊子,一边又恨那些个劫匪抢谁不好,抢到苏家小姐头上。 “回皇上,此事的确是微臣疏忽,本想着不必惊扰圣驾,联合兵部调遣人手,抓住这伙儿贼子就好,没曾想已经加派了巡逻的人手,还是让苏小姐受惊了,还请苏大人见谅。” 为官多年,都是能屈能伸的老狐狸,心里骂的狗血淋头,面儿上还是和和气气。 “那,那伙儿贼人可抓住了没有?”建宁帝沉声道。 “回皇上,昨晚已经全部捉拿归案。”徐赋忙回话。 但苏毅可不叫他舒服,立即就插上一句,“是捉拿归案了,却不是刑部的功劳,是兵部城防营的功劳。” “哦?”建宁帝似乎来了兴趣,“城防营里的,谁抓住的?” 兵部尚书罗文渊立即出列,“回皇上,是城防营百户沈千帷。” “沈千帷,那不是沈赫的儿子嘛!”建宁帝忽然朗声笑起来,“虎父无犬子啊!当年在燕州军营里,沈赫也是威风八面,骁勇善战呐!” 人群中,被点到名的沈将军赶忙也出列,笑呵呵的拱手。 “皇上谬赞了,臣不敢当,这些都是犬子分内之事。” “朕记得那小子,今年才满十八吧?当年在燕州他就跟着你沙场历练颇多,如今到汴京了还是威风不减,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此事他办的有功,传朕旨意,封沈千帷为千户!” 建宁帝大手一挥,就把沈千帷的官职给升了一级。 之前是从六品,现在是从五品了。 这对沈家来说自然是大喜,沈千帷没有资格上朝,老爹沈赫连忙替儿子谢了恩。 倒是徐赋这个刑部尚书就被干晾在那儿了,虽没有受训斥,但一张老脸也是丢了个干净。 他堂堂刑部尚书没办妥的事儿,被一个毛头小子解决了,皇上还升了沈千帷的官职,这不就是变相的打他的脸了么。 下了朝,气冲冲的就走了。 ------------ 第十三章少年志气 而建宁帝这边,下朝后便被许皇后请去了凤栖宫。 是为着给太子夏琰选妾室的事儿。 许皇后本是燕州人,当年还是皇子的建宁帝被封王后,去往燕州封地后与之结识。 许家在燕州是一方大官,后来许皇后的胞弟,如今的瑞国公更是成了燕州知州,为建宁帝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为此,建宁帝对许皇后很是敬重,毕竟两人是少年夫妻又曾患难与共,感情还是很深的,不然也不会一登基就封了许氏所出的嫡长子为太子。 “臣妾参见皇上。” 凤栖宫门口,许皇后早早就来迎接圣驾,满眼柔情的行礼 建宁帝亲自扶了她起来,“皇后不必多礼,春寒料峭,怎么在外头等,皇后身子弱,别着了风寒。”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何况这也快三月天了,已经回暖,臣妾不怕冷,只想早些见皇上。”许皇后柔柔一笑。 其实她已经年过四十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瞧着依然颇有风韵,所以这含羞模样就不违和。 建宁帝十分受用的笑了笑,便拉着皇后的手,进了凤栖宫。 这几步路上,就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儿说了说。 “那苏毅想必是个疼女儿的,前不久刚因为沈家的小子吓坏了他的女儿,在朝上挤兑了沈赫,今儿又因为女儿昨晚受惊,骂了刑部尚书徐赋,倒是对救了他女儿的沈家小子又开始美言了,有趣有趣。” “可惜皇上膝下没有公主,否则爱女心切起来,怕要比苏御史还厉害呢。”许皇后笑着打趣。 说来苏家也是旧臣里为数不多,在建宁帝心中有分量,看的上的了,不然也不会让苏毅一直坐着督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 这个位置,纠察百官,还可诤谏皇帝,全职颇大呢。 所以这会儿建宁帝说起苏毅来,许皇后便都是好话。 当然了,也还有一点,那苏家二小姐苏知意,等圣旨一下,就是她的侄儿媳妇了,许家和苏家也是亲家了嘛。 建宁帝笑着抿了口茶,“旁人是盼儿子不得,朕是盼女儿不得,不过这将来也少了嫁女儿的忧愁了,苏毅这般心疼幼女,来日女儿出嫁,还不得哭一场。” “那可快了,臣妾听闻,五月里就是那苏四小姐的及笄礼呢,这及笄一过,也能嫁人了。”许皇后也笑。 不过边说就边把话题拉回来,拿出一本册子放到建宁帝面前。 “皇上可别只顾着朝臣的女儿,先看看咱们的儿子,太子侧妃的人选,臣妾挑了几个,还请皇上定夺。” 建宁帝脑子里还琢磨着苏家的事儿呢,不过太子的事情更重要,倒也就暂时把苏家搁一边儿了。 翻开皇后准备的册子看了看,上头一共有八位待字闺中的姑娘,个个都是样貌家世好俱全的。 建宁帝挑了一阵子,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叫王煦薇的姑娘身上。 “就她吧,户部尚书的嫡女,给太子做侧妃很够身份了。” “皇上好眼光。”许皇后笑了笑,合起册子递给一旁的宫女,“那什么时候下旨呢?” 建宁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再过几个月,这些时候南边商税的事情正交给太子在查审,等太子把这事办完了,再操心后院也不迟。” 对此倒也是在许皇后的意料之中。 多年夫妻,她深知建宁帝不是个好女色的,看重皇室江山基业要胜于儿女之情,也一直以这种要求对待下头的几个皇子。 那德妃所生的四皇子夏瑱就因为好女色而不太受建宁帝的待见。 所以此时许皇后知道建宁帝是想让太子先理清朝政再谈儿女情长,免得被牵绊。 王煦薇的身份,给太子做正妻都是够格的,要不是现如今的太子妃尹氏有些上不得台面,建宁帝和许皇后,都不会想着给太子好好指一个侧室。 这个侧妃如今是妾室,将来极有可能是在太子登基后,要取代尹氏成为正宫皇后的。 而彼时宫外。 衙门里的沈千帷刚练完手底下的兵,立即就被兵部尚书叫去了。 稀里糊涂的听罗尚书说了一堆话,沈千帷只提炼出最精华的几个字,他有功,升官儿了。 “恭喜头儿,以后可是千户了,这手底下的兄弟要多十倍啊!”郑寒笑眯眯的凑过来。 沈千帷大咧咧一笑,在椅子上坐下,两条腿就交叠着搁到了桌子上,浑然一副大爷模样。 “你们也都好好干,这多立功,升官儿发财不就来了?” “头儿,升官了得请客啊,哥儿几个口干的很,这都好久没喝酒啦!” “是啊是啊,头儿今日一定要请客!” “对,请客!” 手底下的人登时就闹腾起来,沈千帷自然不小气,大手一挥就说今儿晚上去酒楼搓一顿。 等打发走了凑热闹的人,他才收回刚才那副痞子样,拔出佩刀来擦拭。 郑寒在他旁边坐下,语气里带着羡慕,“你这升官儿也太快了,我瞧别的千户都有三四十岁的,你都能给人当儿子。” “滚你娘的蛋!”沈千帷反手给他一个爆栗,“老子英雄出少年不行?” 郑寒捂着头不说话,委屈的看着他。 沈千帷敛了些戾气,才淡淡道,“皇上想提拔心腹,我爹打仗是一把好手,大字却不识几个,这四品官儿怕是到头了,所以我捡便宜啊。” 即便是武将,那也得文武双全才能做大官,所以沈赫这没啥文化的就吃亏。 沈千帷不一样,他年轻,且熟读兵书,虽然文采什么的不好,但做武将,精通兵书就够了,也甩了朝中不少武将一大截。 尤其如今朝中武将,大多数是建宁帝从燕州带到汴京来的泥腿子。 所以建宁帝这是想试试看,看沈千帷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 虽然沈千帷粗犷大条,但也不傻,这么点儿内容还是能琢磨出味儿来的。 郑寒听懂后,就笑了笑,“那头儿你可得把握住机会了,这难得入皇上的眼,说不得将来就是青云直上呢。” “借你吉言。” 沈千帷勾唇,将擦拭好的利刃收回刀鞘中,寒光一闪,正如少年眸中的凛凛之气。 鲜衣怒马的年纪,谁没有点少年志气呢。 ------------ 第十四章及笄礼 自打经历了那一回凶险后,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苏珺宁就再没出过门。 一来她自己也后怕,二来爹娘盯的紧,都不许她出去。 这日子一晃就到了五月,苏珺宁的生辰是在五月十七,及笄礼就定在那天办。 离着那天还有三四日功夫,整个苏府都张灯结彩起来,上上下下都热闹。 毕竟这及笄礼也算是这个时代女子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了。 藏玉阁里,南絮带着寄春和迎梅两个二等丫头正收拾外头送来的贺礼。 主要是从临安的叔父家送来的,他们不能来赴宴,礼品就先送到了。 “乖乖,临安送来的东西可真多,不止物件儿,小姐爱吃的零嘴儿都送来不少呢!”南絮边收拾边感叹。 苏珺宁翘着脚斜依在窗边榻上,正看一封信。 这是临安的堂姐苏皖音写给她的。 “南絮你可曾看见一个藤条编的小匣子?皖音姐姐说那里头装着她亲手给我做的珠花,快找来给我瞧瞧。”苏珺宁桃眸一亮,忙指挥。 迎梅手快,立即就找到递了过去。 南絮拿到她跟前儿打开,里头是四朵精美的珠花,分别做了杏花、玉兰、牡丹和百合的样式,很是好看。 苏珺宁拿起那朵牡丹花样式的,就让南絮给她戴上。 一边不由感叹,“到底是堂姐手巧,我这连头发都不会梳的人呀,真是羡慕不来这手艺。” “奴婢看呀,还是皖音小姐有心,上回小姐您遇险,二小姐声儿都没出一下,只派人来送了碗安神汤,敷衍的很。”南絮撇了撇嘴。 苏珺宁敛眸,“管她做什么,我素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提到苏知意,苏珺宁到是想起一个人来,立即就问。 “听说卢家的那个,她丈夫五月里要调进汴京做官了,一家子都跟着来,她现下可入京了没?” 这个卢家指的是苏毅发妻的娘家,苏珺宁的母亲崔氏是续弦嘛,前头一个姓卢。 当年卢氏生下龙凤胎就撒手去了,卢家不想没了这门亲戚,便塞了个小卢氏过来。 美其名曰是让小卢氏替死了的姐姐照顾孩子,不过实则是想让小卢氏给苏毅续弦,好保全这门姻亲。 不过天不遂人愿,苏毅后来结识了崔氏,并与之成婚,小卢氏竹篮打水一场空,愤愤离开了苏府。 但这些年小卢氏这做姨母的没少跟姐姐留下的一对儿女写信联系。 苏予珵是男孩儿,没有过多理会,但苏知意是女儿,少不得就被那小卢氏影响了几分。 也是因为这小卢氏一直在暗地里蹦跶,才让苏知意一直有些敌视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 对于这种人家马上要来汴京,就要开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了,苏珺宁想想就很不开心。 南絮答话,“小姐放心,奴婢派人盯着呢,眼下还没入京,估么是赶不上小姐的及笄礼的。” “那就好。”苏珺宁扶了扶鬓角,眼神冷淡。 她可不想被那个小卢氏搅合了及笄礼。 “哦对,今儿罗妈妈来过,是夫人让她来告诉小姐,这回及笄礼上,夫人也邀请了沈家,小姐可敛着些脾气,别和人家起什么冲突。”南絮补充道。 对此,苏珺宁只是撇了撇嘴。 “沈千帷对我有恩,请他也正常,放心吧,他不来惹我,我自不会去招惹他的。” 虽然南絮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她感觉的出来,自家小姐似乎和那沈公子弄得像一对儿冤家。 不过小姐不说,她也就不多问。 日子一晃,便到了及笄礼这一天。 苏毅身为朝中高官,结交友人又多,府上难得办宴席,那可谓是门庭若市。 身为今日主角的苏珺宁这会儿是不见宾客的,她刚沐浴完,换了彩衣彩履,坐在东房里等候着。 而外头,到场的宾客们正在一一落座。 沈千帷和父母一道过来的,这会儿已经被安排着坐下了。 其实这样的场合,他们一家都不太习惯,沈赫是武将和在场的人说不来几句话,妻子严氏更是商贾出身,虽然如今是官夫人了,但依旧有些被其他官眷看不上。 沈千帷倒是刚出过风头的青年才俊,样貌也极俊逸,得了不少场中少女的瞩目,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其实他今日肯来,一则是不好拂了苏家的面子,二则,他私心里还挺想见一见苏珺宁的。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身体很诚实,打坐下后,就一直不停的往门口瞟。 那是待会儿苏珺宁要进场的地方。 知子莫若母,严氏看着儿子的小动作,心里大概就猜到了点儿什么,一时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苏家四小姐有些好奇了。 得是什么样的女子,还能让她家的混小子惦记上。 约么两炷香的功夫后,参礼的宾客都到齐了,这及笄礼才正式开始。 苏毅说过几句场面话,而后礼乐响起,众人的目光便倏地都望向了门口。 便见一少女身着流光彩衣,款款而来。 苏珺宁神情肃穆,红唇轻抿,虽面上不带一丝表情,但却分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反而因为这份庄重,把她素日里身上那股子俏皮压下去些,展露出雍容华贵之态。 像是一朵初开的牡丹,明亮艳丽又端庄大气,娇美动人却不落俗套。 见过她的娇婉温柔,张扬明艳,以及惹人怜爱的狼狈,却不知苏珺宁还有这般模样,沈千帷看的有些入迷,那股想探究的心思也愈发的蓬**来。 这样一位百面多变的娇娇,他是真的很感兴趣。 像是遇到了一本有趣的书,每翻开一次,就会有不同的收获。 当然,沈千帷不是个爱看书的人,但是此刻在他心里头能想到的,最好的,能用来比喻苏珺宁的词汇,就是书了。 读书好呀,读书能明理,能学东西嘛,沈千帷暗暗想。 不过这话要是被老爹沈赫听见了,怕是又要跳起来给他几脚。 相当初在燕州的时候,沈大将军为了让沈赫跟军师学读书认字,那是天天用绳子把人捆了去的。 现如今想看劳什子的书了? 那是被小姑娘勾了魂儿,腰杆子都软了! ------------ 第十五章小卢氏 及笄礼的流程繁复,等全部走完也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 观礼之后,众宾客就前往大厅吃午宴,而累了这半天的苏珺宁也赶紧回自己的住处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 这及笄礼三进三出,要接连换三套衣裳叩拜父母长辈,也是很累的。 她刚换好衣裳从藏玉阁出来,就见寄春面色不大好的小跑过来。 “怎么了?”苏珺宁疑惑。 寄春抿了抿嘴,小声道,“小姐,高夫人来了。” 这高夫人指的就是那个小卢氏,她没能嫁进苏家,后来嫁给了一户高姓人家,现在丈夫高志远被调回京都,任正五品吏部员外郎。 一听这话,苏珺宁的俏脸儿就沉了下去,“她怎么来了,不是昨儿还没回京吗?” “是今儿上午才到的汴京,听说小姐您今天办及笄礼,马不停蹄就过来了,自己府上都还没收拾呢。”寄春道。 心里也是觉得这小卢氏真是够够的。 为了搅和自家小姐的及笄礼,那可真是不遗余力,大老远才回京,还没落脚就赶来了。 苏珺宁眸色冷了冷,“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都来了,也只能见招拆招。 果不其然,这一到正厅里,小卢氏见了她,便笑眯眯的迎上来牵住了她的手。 “哎呦,这多年不见,珺宁也长成大姑娘了呢,今儿也是进城了才听说今日你办及笄礼,这是把姨母当外人,生分了?这样的大事儿也不通知一声。” 一旁的崔氏面色尴尬,正要说话,却听得苏珺宁先开口了。 “实在是这些年和姨母见的少,姨母回回都只给二姐姐写信送东西的,我年岁小,孩子记性,这难免就忘了,只当卢姨母是二姐姐一人的姨母呢。” 对方说苏家不念与卢家的旧情,家里办事儿不通知自己,而苏珺宁则说小卢氏眼里一直只有苏知意这个外甥女,根本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这会儿来套什么近乎。 小卢氏被怼,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就道。 “你这是怪姨母偏心了?那也实在没法子,你这丫头命好,有母亲时时照顾在侧,我们知意从小没了生母,这养娘再亲也没有亲娘亲,我这做姨母的,少不得多照看她几分了。” 苏珺宁一边把手抽回来,一边也浅浅笑着。 “是啊,这些年我母亲把二姐姐视如己出,锦衣玉食的照顾着,要不是姨母您常常写信给二姐姐,恐怕二姐姐都快忘了生母了,得亏有您在,才没让二姐落个不记得生母的不孝名声呢。” 两人你来我往,在场聪明的人也都听明白了。 不就是这个小卢氏时常挑唆苏家二小姐,让她只记得死了的生母和卢家,不记得继母崔氏对她的养育之恩么。 一时间,众人看向小卢氏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毕竟谁也不喜欢家里有这么个搅事精亲戚。 旁边的苏知意听得也是面色难看,但她并不好反驳,也无从反驳,只得走上前拉了小卢氏一把。 “姨母进京舟车劳顿,想必还没好好歇歇呢,四妹还要招待宾客,姨母先随我下去歇息歇息再用膳吧。” 小卢氏虽心有不甘,但这会儿她占下风,有些说不赢了,也只得顺着苏知意离开。 她们一走,苏珺宁才递给母亲崔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母女俩相视一笑,心里的气儿都顺了不少。 场上宾客长辈多,苏珺宁今日及笄,是要敬酒的。 端着小杯子,倒上果酒,挨个把长辈们都敬了一遍,这才算完。 她酒量就算不错的,但五月中旬已经天热,又一口气喝了那么多,还是有点胸闷,便叫南絮扶着,悄悄出了大厅,到后头院子里透气。 沈千帷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见她面上略有几分沱红,便猜到她喝的有些多了。 本不欲去打扰,但瞧见苏珺宁离开后,一个身着松青色衣裳,神态有些色眯眯的男子也跟着出去了,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放心。 立即就也起身跟了出去。 而这边,苏珺宁正在廊下站着吹风,南絮去给她端醒酒茶去了,所以这会儿是她一人。 “宁儿表妹,许久不见,表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油腻,苏珺宁蹙眉侧目,就见一身形微胖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男子眼睛不算大,这样一笑更是眯成缝了,看着很不舒服。 “不知阁下是?”苏珺宁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拱手,“表妹不记得我了,我是高文博,文博表哥呀,我只比你大半岁呢。” 这一说,苏珺宁就想起来了,这是小卢氏的长子。 不过显然高文博吃的太好,长得太急,明明是和苏珺宁同岁,却像二十多岁的样子,且油头粉面的,看着就不像正人君子。 既然是小卢氏的儿子,苏珺宁自然没了好脸色。 更是又往后退了一步,冷淡道,“原来是高公子,公子远道而来,想必累了,今日宴席酒菜不错,公子快去用些吧。” “不必不必,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来,是特意来同表妹说话的。”高文博笑眯眯的上前几步。 见苏珺宁又往后退,便才站住了,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簪来。 “来的仓促,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只玉簪就算是给妹妹的及笄礼了,来,表哥给你戴上。” 说着就快步往前,便要亲手把那簪子插到苏珺宁头上去。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子劣质胭脂水粉的味儿扑鼻而来,引得苏珺宁一阵蹙眉,并立即闪躲。 “哎,表妹你别躲呀,当心我失手扎着你了,来...啊——” 高文博正步步逼过去,忽然左膝一软,普通就摔了下去,脸着地,疼的大喊一声。 苏珺宁愣了愣,抬眼就看见走廊另一端,沈千帷阴沉着脸,手里还把玩着两颗弹珠大小的石子。 “谁,谁暗算小爷?”高文博怒喝,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他刚站起来,沈千帷手里两枚石子射出,同时打在他左右膝盖上,直叫他又猛的脸朝地跪扑下去。 这一回是俩膝盖都中招,比上回摔的还惨,鼻梁砸了一下,登时就出血了。 高文博抹了一把脸,就见满手猩红,立马杀猪似的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快叫大夫,要死了要死了,我流血了!” 他这一声嚎叫,附近立即就有丫鬟小厮闻声赶来。 便见一个胖子跪坐在地上哀嚎,对面三四步远是自家四小姐捏着帕子捂唇,一副被惊着了的模样。 ------------ 第十六章自己摔的 此刻南絮也已经端着醒酒汤回来了,见这场景,赶紧跑过来护在了苏珺宁的身前。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把他带下去找人瞧瞧。”苏珺宁摆手。 南絮看一眼满脸是血的高文博,忙叫了几个小厮过来把人给带走了。 缓了缓神的苏珺宁这才抬眸往走廊另一头望去,却发现那里早没了沈千帷的身影。 不过方才她看的真切,就是沈千帷出的手,所以也把这份人情默默记在心里了。 于她而言,沈千帷就像是粗枝大叶但心怀正义的臭屁小孩儿。 心思不坏的熊孩子,能做朋友,但不是她喜欢的伴侣类型。 苏珺宁更喜欢像自家大哥三哥那样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但沈千帷不知少女心思,这会儿回了大厅里,正兀自为方才自己英雄救美的举动乐呵呢。 那茶楼里说评书的先生不是常讲么,闺阁少女最容易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还不图名与利,默默抽身的侠士嘛。 那小丫头肯定对他刮目相看了。 至少不会再计较送符纸和百草霜的事儿了吧? 呸,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愧疚懊悔,分明是那小丫头先故意使坏背后扎他的。 一码归一码。 心里想着,便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仰头饮尽。 殊不知此时苏家的后院儿里已经闹腾开了。 原本在苏知意房里歇息的小卢氏,听闻儿子和苏珺宁在一起的时候摔了一脸血,这会儿马不停蹄的就奔去了儿子所在的客房。 “大夫,我儿的鼻子不要紧吧?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摔倒了,还流这么多血,疼不疼呀?”小卢氏满脸急切。 她身后跟着的是苏知意,以及小卢氏的另外两个孩子,十岁的龙凤胎姐弟,高文靖和高倩柔。 这俩小的显然属于没良心的那一类,不管自家大哥这会儿还负着伤,见桌上有点心,已经凑过去吃了。 “娘,我的鼻子好痛,怕是骨折了,这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办呀娘!”高文博哭丧着脸。 一旁的大夫边收拾药箱边低声道,“公子放心,只是小伤,没伤着骨头,过两三日就没事了。” 这个大夫很有些看不上高文博的做派,故而语气并不和缓。 但小卢氏不理会她,一双眼睛怨毒的盯在了旁边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身上。 “四小姐好歹解释解释,我家文博好端端的来赴宴,怎么偏与四小姐独处的时候就摔成这样了?知道你们不待见我们这门儿亲戚,可也没这般作践人的!” 苏毅在外头应酬宾客,并不在,这会儿在场的苏家男丁是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俩。 听小卢氏这样说,苏予珵的眉头就微微皱起。 “姨母还没弄清事情原委,这会儿就指责四妹,未免武断了些,不如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 见亲外甥不向着自己,小卢氏立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似的,登时就炸了毛。 “予珵啊,受伤的可是你亲表弟,他都伤成这样了,能是自己摔的?我看必定是有人推的!” 苏知意也不太喜欢姨母这幅市井泼妇的模样,不过她到底与小卢氏亲近些,所以走上前来微微用半边身子遮住小卢氏。 是想制止她骂街似的行径,也是保护的姿态。 “母亲和四妹别见怪,姨母她也是关心则乱了,四妹妹这样娇弱,必定是不能伤着文博表弟的,想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生了不快,哪个下人护着四妹妹,一时失手?” 说这话时,苏知意的眼神就往南絮的身上瞟了瞟。 在她看来,不管高文博是怎么摔倒的,找个替罪羊出来息事宁人就行了,总归让姨母解了气,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苏珺宁护短,才不会把南絮推出去,更不要说高文博这种人,完全是咎由自取。 所以她立即沉声道,“没有人推高公子,是他自己摔倒的。” “你胡说,我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走路都走不稳当?”小卢氏果然跳脚。 崔氏自然也护崽儿,挡在了苏珺宁面前,“我女儿不是会撒谎的人,推了就是推了,没推就是没推。” 而后眼神便锐利的扫向坐在旁边的高文博。 “高公子是当事人,究竟是怎么摔倒的,怎么不说句话呢,让我们这群外人在这里猜测。” “对,文博你究竟是怎么摔倒的?” 离他最近的苏予珵沉声发问。 高文博还没张口,就收到了小卢氏警告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腿一软就摔了,倒像是有人从后头踢了我的腿弯。” 他这么一说,小卢氏立即就来劲了。 尖翘的下巴一扬,“你们听听,还说不是有人故意暗害,我那苦命的姐姐去了哟,这府里是越发不把我们卢家的人当亲戚了,就这么作践我们,我去找姐夫评理去!” 崔氏面色一变,也侧头像女儿求证。 苏珺宁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就忽然捏起帕子捂唇,做出个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来。 “不知是我没收那发簪,得罪了高公子,还是高公子吃醉了酒,记岔了,方才我在廊下醒酒,遣了南絮去端醒酒汤,廊下可真真切切只有我和高公子两人,我们相对而立,莫非我还能分出一个人绕去背后踢他不成?” 边说就边幽怨又怯懦的看了椅子上的高文博一眼。 “事关我的名誉,还请高公子想清楚了再说,若我不明不白就蒙了这冤屈,当真是再没脸活了!” 语罢就将脸埋在崔氏胳膊上,瘦弱的肩膀轻轻抽动。 这般娇弱模样落在高文博眼里那可真是一时心疼死了。 忙是站起身来,挤开母亲快步过去。 “表妹别哭,别哭呀,是我记错了,没人推我,便是我喝多了些酒,这腿就麻软了,一时没站稳,娘你也是的,这么点儿小伤,闹出这大动静来,平白吓着了宁儿表妹!” 好言哄着苏珺宁之余,还没忘了转头挤兑一下自己亲娘。 小卢氏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的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苏知意也有些尴尬,为了防止小卢氏又跳脚,再说出什么不好收场的话,赶紧拉着她,往后退开。 苏珺宁心中冷笑。 她便是要故意引得小卢氏被自己亲儿子拆台,这才有趣。 事情真相大白,苏知意也是心里尴尬又丢脸的很,登时就要拂袖而去。 小卢氏见外甥女恼了,也不敢再作妖,赶忙把人拉住,又捏着鼻子向苏珺宁和崔氏道歉。 今儿是女儿及笄礼,崔氏不想闹的难看,便没有多计较,丢下她们这一群人,兀自带着苏珺宁离开了。 ------------ 第十七章害羞 等外人都走了之后。 房里只剩自己的几个孩子和苏知意,小卢氏才恨铁不成钢的锤了高文博几下。 “你个蠢东西,见了小狐媚子哭两下,装个可怜样儿,是骨头都软了?还自己摔的,我看摔死你才干净!” “那宁儿表妹确实漂亮嘛,比春风楼里的姑娘都漂亮。”高文博缩着头。 这母子俩的对话让一旁的苏知意不由蹙眉。 她映像里,姨母小卢氏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怎么今儿说话都这么难听。 小卢氏此时又气又恼,没发现外甥女的异样,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就拉起苏知意的手哭诉。 “知意呀,你瞧瞧姨母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表弟他读书也不成器,成日里就只会玩乐,你小姨夫他好不容易从外地调回京都了,也还只是个五品吏部员外郎,我真是命苦啊,卢家的女人命都苦,你娘红颜早逝,我也是个福薄命舛的哟。”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到底小卢氏是自己的亲姨母,幼时又照顾过自己许久,苏知意还是在乎的。 轻叹一口气坐下来柔声安抚。 “姨母也别伤心了,表弟年纪还小,入京了找一家好些的书院,由名师教导,总能读好书的,姨夫官位虽低些,但吏部素来吃香,想必过不了几年,姨夫必定高升。” “还是你贴心,不枉姨母这些年天天都惦记着你,你哥哥他就...罢了,他是男儿,素日挨着你爹多些,不像你在后院,和崔氏那母女俩接触多,知道她们的面目。”小卢氏抹泪,愤愤道。 苏知意没接话,她虽然听得进姨母的话,但是自己并不喜欢嚼舌根。 明白外甥女的脾气,小卢氏也及时打住了,眼眸一转,又拨起别的算盘。 “知意呀,这说起汴京城的书院,那崔家的应天书院是最好的,可入院得先过考核,文博他...你也是知道的,姨母想请你跟你父亲说一说,看能不能请崔家通融一二...” “姨母。”苏知意蹙眉,“不说崔氏能不能答应,我也不想欠她人情,而且文博表弟的底子,进了应天书院怕也跟不上旁人的进度,反而耽误了,汴京还有其他好书院,姨母寻一个合适的也不难。” 见她不答应,小卢氏又开始抹泪。 “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可你也说了,名师出高徒,那寻常书院的先生总教不好他,我也是想让他试试,姨母跟你保证,若是他进了应天书院依旧学不好,姨母即刻让他退学,去别处。” “知意呀,姨母还没求过你什么事儿,你就体谅体谅姨母的爱子之心吧!”小卢氏抓着苏知意的手,低声央求。 这倒是实话,小卢氏的确还没求过她什么事。 不过也只有小卢氏自己清楚,之前她人在外地,根本捞不着,能有什么要求的嘛。 最后,苏知意还是答应了。 其实这件事她有把握,因为继母崔氏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只不过在她看来,崔氏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而已,并非真心。 彼时前厅。 苏珺宁歇息了一会儿,换了身粉蓝色的衣裙又回到了厅里。 她是今天的主角,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得在席上坐着。 底下坐着的严氏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姿容明艳的少女,便伸手推了推旁的傻儿子。 “去呀。” “干嘛?”沈千帷蹙眉。 严氏用下巴指了指苏珺宁的方向,“你不是喜欢人家么,去敬个酒,套套近乎呀。” “狗屁,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娘你别...哎哎哎,疼,疼,娘你快松手!” 沈千帷刚爆完粗口,就被严氏给揪住了耳朵,赶忙求饶。 “军营里跟那帮臭老爷们儿学的东西,都给老娘忘了,再这么说脏话,老娘把你嘴缝起来。”严氏瞪眼。 沈千帷心说娘你也不文雅,但是这话他不敢讲,只得连连点头。 等严氏松手后,便老实的端着酒杯往苏珺宁所在的方向去了。 不知怎的,他这心里还有点儿紧张。 但他把这份儿不适的情绪归结于他不喜欢参加这种宴席。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才不认。 他沈爷顶多就是觉得这小丫头片子长得实在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多看看罢了。 那路边有花儿长得美,还想摘回去插瓶子里不是? 哪能都是喜欢,是欣赏。 哎对,欣赏。 一边心里自言自语,一边就到了苏珺宁面前。 而此时苏珺宁正低头吃菜呢,她喝了不少果酒,还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的。 忽然眼前的光暗了下来,便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就见一袭墨色长袍,用银冠竖着高马尾的俊逸少年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那眼神像是狼崽子看美味的猎物一样,一如前几次的交锋,不过今日没有前两次的锐利,反倒似乎还有几分傻乐和紧张。 “今日是苏小姐的生辰,我敬苏小姐一杯。”沈千帷率先开口。 若是旁人,苏珺宁这会儿肯定是不想喝的,毕竟她已经喝了不少了,但眼前这个一连替她解围两回了,这个面子得给。 所以苏珺宁也捏起面前的银酒杯,站起身来。 “多谢沈大人。” 语罢,仰头饮尽。 沈千帷比她个子高,大概苏珺宁的头刚过他的肩膀一丁点,所以从沈千帷这个角度,能从上到下,很直观且清楚的看到少女那如玉的脖颈。 洁白又光滑细腻,让人想咬一口。 沈千帷赶紧收回这念头,把目光移开,未曾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饮完酒,苏珺宁放下杯子擦嘴,就瞧见男子脸上红红的。 便好心道,“沈大人若觉得热,可以出去透透气,厅里人多,难免有些闷。” 她以为他是热的。 倒是沈千帷自己反应过来了,赶忙抬手大力的搓了搓脸。 “没事没事,我只是酒喝多了。” 说着,像逃似的,飞快的离开了苏珺宁的视线。 这般操作让苏珺宁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并未多想,只坐下继续吃菜了。 苏府宴席结束,沈千帷并没有跟爹娘一起回去,倒是派小厮去喊了几个好友,钻小茶楼里喝茶去了。 这会儿他的脸色当然已经恢复如常,可心里却依旧像揣着个乱蹦的兔子似的,满脑子都是今日看苏珺宁喝酒的场面。 “害羞你娘了个屁,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喝酒!” 想到最后,沈千帷不轻不重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茶,这才算止住了。 ------------ 第十八章孽缘 不多时,被他邀请来的瑞国公府二公子许元澈以及郑寒,相继到了茶楼。 见沈千帷自己已经先喝上了,郑寒便故意道。 “头儿还说请我和许公子喝茶,这自己都喝光了,我舔茶碗儿不要紧,许公子可不能委屈了呀,这得再叫一壶才行。” 沈千帷抄起手边的空茶碗就砸过去。 “行,你自己说要舔茶碗儿的,待会儿上了新茶,你可别惦记。” 郑寒接住扔过来的茶碗,没脸没皮的笑着放回桌上,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就爱说笑,来茶楼怎么能只舔碗呢。” 看着这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许元澈才无奈笑着开口。 “今儿怎么有心思喊我们喝茶,在苏府宴席上酒喝够了?” 他今天也是去参加了苏府宴席的,也看见了沈千帷与苏珺宁喝酒。 郑寒没在受邀之列,没有资格去参加苏府宴席,不过他有一颗八卦爱凑热闹的心呀,立马就来了精神。 笑眯眯的给沈千帷满上一杯茶。 “怎么样呀头儿,苏四小姐的及笄酒,好不好喝?” “美的很,酒美,人更美。”沈千帷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一副大爷模样。 旁的许元澈蹙了蹙眉,“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那苏四小姐了吧?” “放屁!”沈千帷大声道,似乎他嗓门儿大就能让人相信似的,“我那是欣赏,人长得好看,多看几眼还不成了。” 语罢,略坐直身子,岔开话题,“倒是你,准备怎么办?” 许元澈和苏知意的婚事虽说还没下旨,但已经是在建宁帝面前定下了的,这段时间朝中事情多,怕是忙过这几个月,就要下旨赐婚了。 提到自己,许元澈的面色就冷下几分。 “我已经和姑母提过了,姑母痛斥我一顿,眼下还没有计策。” 皇后娘娘不同意,这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许元澈喜欢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被赐婚嫁给了吴家嫡长子的秦婉。 是了,那天在瑞国公府,苏珺宁无意间听到的辛密的男女主角,正是这位许家二公子许元澈,和已经嫁人的靖昌侯府的小姐,秦婉。 说来也是可惜,这靖昌侯老爷子秦兆,是朝中典型的老派勋贵,可以说,朝中如今形成新旧两派大臣分庭抗礼的场面,那靖昌侯是有一笔功劳的。 他是文臣,又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勋贵,一直很反对建宁帝把燕州来的寒门武将硬塞进朝堂的做法。 在他看来,这些武将可敬,但实在粗蛮无礼,于朝堂政务也一窍不通,分配出去镇守边疆或是驻军一方,只管练兵,不管朝政事务就好,为何非要让他们掺和到朝中来呢。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明威将军沈赫,那是大字儿都不识几个的武夫。 想要靠这一批燕州来的人取代他们这些勋贵世家出身的臣子,在靖昌侯看来就是建宁帝在胡闹。 要不是因为建宁帝战功赫赫,这皇位更是从其兄长手里真刀实枪夺下来的,朝中无人敢造次,否则燕州来的这一批人,早被靖昌侯联手其他世家轰出朝堂了。 而瑞国公许昌年身为建宁帝的小舅子,一路跟随建宁帝从燕州杀到京都来,算是新派勋贵的代表,自然是站在建宁帝这边拥护燕州旧部的。 这样势如水火的两派,绝不可能成为姻亲,所以也注定了许元澈和秦婉的爱情不会被允许。 可情之一字哪里又是人能控制的呢,越是没得到就越是抱憾不甘,所以以至到了今天,许元澈还惦记着已经嫁做人妇的秦婉。 当然了,也是因为秦婉在吴家过的不好,也从未忘记他,两人这才一直藕断丝连。 不过在沈千帷看来,许元澈如今的烦恼也是自找。 要不是他当惧于家中反对,迟迟不敢对外披露心意,也不至于让建宁帝没想到他,把秦婉指婚给了别人。 毕竟让许家和秦家联姻,这才是真的把新旧两派代表大臣的利益绑在一起了嘛。 到如今,秦婉已经和吴家长子成婚,那吴家也是建宁帝在燕州的旧部,建宁帝不可能同意秦家和吴家和离,再让秦家和许家联姻。 那不是里外不是人嘛。 更何况,除了许元澈,瑞国公府上下怕是没人愿意让秦婉进门。 从前就不同意,秦婉嫁过人后再嫁许家,更不会同意。 这注定就是孽缘。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元澈已经被情爱蒙蔽了心智,而沈千帷也不想太过打击好兄弟,只得缓和着劝。 “你和秦小姐有缘无分,确实可惜,但现在情况如此,做弟弟的劝你一句,也不要太死脑筋了,其实苏家的小姐也不差。” 边说边给郑寒递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便点头,“是啊,苏家也是书香门第,那苏二小姐也是知书达理,清丽动人,和秦小姐关系也不错,想必是一类人...” “正因为她和婉儿是闺中密友,我才更不能娶她,那是拿刀子扎婉儿的心啊!”许元澈红着眼言辞道。 见他情绪激动起来,沈千帷赶忙岔开话题。 “好了好了,今日咱们兄弟喝茶,不说这些烦心事,来来来,许兄喝茶。” 几杯热茶下肚,才算是把许元澈的事儿揭过去了。 但是见他状态不好,沈千帷就没多留他,在茶楼里坐了一个时辰就和郑寒一起送他回了瑞国公府。 而后两人就骑着马,慢悠悠的一起晃荡回去。 郑寒家就住在沈府后头,所以同路。 “头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打算成家立业?我可瞧着,许家的三小姐对你就是有意思的。”郑寒道。 沈千帷斜他一眼,“别他妈胡说,我把思霓是当妹妹看的,再说了,爷眼光高的很,那得慢慢挑,急什么。” “是是是,怎么也不能比苏家四小姐差嘛!”郑寒嬉皮笑脸的故意挤兑。 沈千帷笑骂一声兔崽子,扬起马鞭就狠狠抽在郑寒的马上。 马儿嘶鸣着就加快速度驮着郑寒奔出去了。 沈千帷策马跟上,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苏府的方向。 那里隐隐还可见灯火,不知府里的人歇下没有。 夜深的长街上,少年肆意策马,心里不知惦念着哪家的娇娇,唇角微扬。 ------------ 第十九章劲敌 瑞国公府。 许思霓带着丫鬟,提着食盒去了二哥许元澈的房间。 院儿里小厮忙去通报,不多时兄妹俩就在屋里见面了。 “这么晚了,三妹怎么还过来。”许元澈忙招呼着妹妹坐下。 “听闻二哥今日刚从苏府赴宴回来就又被沈家哥哥叫出去了,他素来爱喝酒,我担心二哥饮酒太多,胃里不适,特意做了暖胃的汤食送来。” 许思霓边说,边将食盒打开,把里头精美的梅瓷碗端出来。 她手艺好,这汤的香味儿一飘出,就勾的人食欲大动。 许元澈端起碗闻了闻,便笑,“三妹素来贴心,不过今儿我们出去没有喝酒,是喝茶。” “喝茶?”许思霓略感意外,旋即掩唇,“这倒是奇了,我以为沈家哥哥只喜欢喝酒,不爱这些呢。” 喝了一口汤的许元澈摇了摇头。 “他哪里懂得品茶,不过是叫我们去说话罢了,今儿在苏府他也喝的够多了,还跟苏四小姐喝了一杯呢。” 听到兄长这番话,许思霓的眼神就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旋即抿唇,“今日四小姐及笄,敬她一杯也是应该的。” 因为苏许两家眼下也还不是什么关系很好的亲友,所以今日办宴,许家只有瑞国公夫妇俩带着许元澈去了,其他人都没去。 故而许思霓并不知今日苏府宴席上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来,其实是想套话的。 不过许元澈未曾发觉幼妹心思,还自顾自调笑道。 “我看那小子也是有心亲近,今儿喝茶的时候还说四小姐人美,多看几眼是欣赏呢,他呀,油滑的很。” 许思霓也附和的跟着笑了笑,等许元澈喝完汤,便拿上空碗静静离开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面色才沉下几分。 贴身丫鬟芳卉一边帮她卸妆,一边柔声安抚。 “小姐莫要多想,您和沈公子相识多年,他一直待您极好,怎么会因为忽然冒出来的一个苏家四小姐,就变了心呢。” “他的心从未在我身上,何谈变心。”许思霓淡淡道。 芳卉不解,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可是,奴婢瞧着沈公子和您的关系一直挺好呀。” 每年的生辰礼,一次不落,来许府玩的时候,偶尔还会给带些个点心吃食什么的。 而对此,许思霓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妆奁里,沈千帷去年送她的镯子上。 “你不懂,他对我的情谊是兄妹之情,并非男女之情,可我想要的不是他把我当亲妹妹,是...罢了,二哥说的话不会空穴来风,我还是得会会这个苏家四小姐,看看千帷哥哥对她到底有没有心思。” 铜镜里,许思霓漂亮的眸子里透出坚定和不甘,还有一丝丝如临大敌的慌乱。 毕竟,她还不知道万一沈千帷真的喜欢苏珺宁了,她该怎么办。 而此时的苏府,苏珺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思霓当成劲敌了,她正和家里不省心的姐姐斗法呢。 今日宴席结束了,一家子好不容易坐下来安心用顿晚膳,苏知意就开始发力了。 她先是就今天高文博的事情又向崔氏和苏珺宁道了歉,然后就细数了小卢氏这些年的艰辛。 苏毅和崔氏夫妇俩,一个是对苏知意心存愧疚,一个是想和苏知意拉进关系,自然就立即表示已经原谅了小卢氏的所作所为。 苏珺宁没有插嘴,毕竟这都是小事,家里不伤和气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苏知意接下来竟提出了希望崔氏能向应天书院说说情,让高文博去应天书院读书,这一下就让苏珺宁不乐意了。 登时就阴阳怪气道,“这往日里二姐是最公私分明,不徇私情的,怎么今日倒是主动求着走后门了,外祖父也肯叫了?” 崔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但崔家先祖一手创办的应天书院却是汴京城乃至北狄全国最好的书院。 所以崔家虽然没有子弟做官,但门生却遍布天下和北狄官场,一直备受读书人尊崇。 正因如此,崔氏一届民女,还能嫁给苏毅做正妻。 而今应天书院的院首便是崔氏的父亲,苏珺宁的外祖父,崔晋延。 苏知意被她怼了,俏脸儿上立刻一阵青白变换,旋即眸色就冷了下去。 “姨母有托,我不过是问一问,答不答应全在崔家,并无逼迫之意,四妹不要误会,若母亲觉得为难,我明日派人去告诉姨母此事不成便是。” 一听这话,崔氏便轻轻拉了苏珺宁一下,旋即温和的对着苏知意开口。 “你别恼,宁儿素来喜欢开玩笑,这件事先容母亲去说一说,有了消息再来告诉你。” “那就多谢母亲了。”苏知意敛眸,起身不咸不淡的行了一礼。 苏珺宁还想说什么,就见崔氏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这是叫她多吃少说的意思。 没办法,苏珺宁只得按捺住心里的不悦,默默闷头吃菜了。 期间,桌上其他几人都没有出声。 苏毅夹在女儿和妻子之间不好开口,苏予珵是觉得这件事不妥,但见父亲没说话,他也只好闷着,苏予安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往往这种时候也是唯一他庆幸自己是庶出的时候了,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用罢了晚膳,众人各自回去歇息。 崔氏的院子里头,苏毅就叹着气握住了妻子的手。 “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知意那孩子总是不懂事。” “老爷说这些做什么,当年嫁过来,我便是不在乎这个的,况且女孩儿心思比男孩儿重些也是正常,这些年知意虽对我和宁儿冷淡,却也行事规矩有礼,并未不敬我,要不是卢家妹妹...” 崔氏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而后便站起身来。 “罢了,也别闲聊了,这么晚了,我去叫人打水来伺候老爷洗漱,早些躺下,明儿还得上朝呢。” 语罢就扶着罗妈妈的手出去了。 看着妻子的背影,苏毅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妻子没说完的话,顿时心里愧疚更深。 不由蹙了蹙眉,看来他得限制小卢氏和二女儿的联系了,孩子都被她带坏了。 而这也正是崔氏想要的结果。 高文博进不进应天书院都是小事,拿捏住小卢氏,以及拴住丈夫的心,这才是崔氏的目的。 她深知,苏知意本性不坏,只是一直有小卢氏在旁边撺掇罢了,若不斩断小卢氏这个祸根,日后只会生出更多烦心。 ------------ 第二十章诚邀 有崔氏出马,高文博入应天书院的事情自然很快就有了答复。 小卢氏高兴的不行,特意派人给苏知意送来了几匹上好的衣料子,但是对办成这件事的崔氏却没有一丁点表示。 苏珺宁一边和母亲吐槽好心喂了白眼狼,一边叮嘱母亲下回别这么好说话了。 崔氏笑着点头应下,又把话题岔开说别的。 就在这时,罗妈妈撩开珠帘进来。 “夫人,小姐,瑞国公府三小姐身边儿的芳卉姑娘来了,是找咱们四小姐的。” “许家小姐?”崔氏放下手里的茶盏,“可有说是为何事?” “是来送请帖的。”罗妈妈如实道。 苏珺宁和母亲相识一眼,都是疑惑,不过还是让人给带进来了。 毕竟许家国公府的身份摆在那儿,并不好怠慢。 不多时,就见一圆脸丫鬟跟在罗妈妈后头进了屋。 “奴婢芳卉见过苏夫人,苏小姐。” 行礼落落大方,规矩很周到。 崔氏笑着摆手,“姑娘免礼,不知姑娘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奴婢前来是替我家姑娘送请帖的,上回的诗会,我家姑娘对四小姐一见如故,偏前些日子四姑娘及笄礼,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没能来,这几日想着如今城郊的承影湖畔景色正好,咱们家又刚好有庄子在那边,便邀了些同龄的公子小姐,一同去湖畔观景,再去庄子上吃顿便饭。” 芳卉口齿伶俐,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并利索的把手里的帖子递上前去。 南絮接过帖子放到了苏珺宁手里。 这时芳卉又张口,“还请四小姐一定赏光,这帖子是我家小姐亲笔所书呢。” 这句话是点名了许思霓邀请她的诚意。 苏珺宁的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她并不知许思霓为何突然一定要请她去赴宴游湖,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还得警惕着。 于是便道,“许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几日偶感风寒,恐怕不能出府,实在辜负。” “五月里湖畔无风,倒是太阳极好,晒一晒正是驱寒散心的呢,苏小姐可别害羞推辞了,哦对,奴婢还有东西带给苏小姐呢。” 说着,芳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巧木盒,打开递过去。 “这是咱们小姐补给四小姐的生辰礼,之前在咱们府上,四小姐丢了耳坠,咱们小姐一直记着。” 苏珺宁瞥一眼那盒子,就见里头躺着一对儿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耳坠子。 雕工精湛,玉的质地也极纯粹通透,绝对是上品。 对方一力相邀,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苏珺宁一时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应下。 “那就多谢许小姐的美意了,还请姑娘回去转告,我一定赴宴。” 得到肯定答复后,芳卉才笑着离开。 她刚走,崔氏便严肃了神色。 “你何时与许家小姐这般要好了,未曾听你提起过。” “我与她就只有一面之缘,何谈要好,此事我也奇怪。”苏珺宁道。 听女儿这样说,崔氏眉头皱的更深些。 “那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日派人来请你,那丫头一推二打的,逼得你拒绝不了,这若不是真热情,那就是鸿门宴了。” “娘都看出来了吧。”苏珺宁做娇弱状,挽住崔氏的胳膊,“可不是我要招惹她们,是她们非要招惹我,这要是...” 她欲言又止,崔氏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轻笑着戳一下她的额头。 “你个鬼精灵,娘还不知道你了?若她们来者不善,你也只管出手,出了什么事儿,娘给你担着。” 一听这话,苏珺宁就笑眯眯的用头蹭了蹭崔氏的胳膊。 “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她得先跟家里打好招呼不是,万一去了是鸿门宴,那少不得要大开杀戒,届时还得有大佬兜底儿才行嘛。 母女俩又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苏珺宁这才回了她的藏玉阁。 隔日。 苏珺宁和苏知意姐妹俩一起出府赴宴。 照例是两辆马车,各坐各的。 约么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承影湖畔。 这边景色好,来游玩的人还不在少数。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在这儿赏景出游。 人多自然就有人做生意了,这边沿湖就有人建了茶楼,供前来承影湖游玩的人喝茶小憩。 其中最大的茶楼就叫临湖轩,占据着整个湖赏景最好的地方,中间一座四层高的主楼,左右两边紧挨着湖,修建了大大小小六个宽敞的亭子。 有人就包了亭子,坐在里头赏景喝茶,比坐在茶楼里更惬意。 而今日许思霓邀众人小聚的地方就是这临湖轩。 她包了两个挨着的凉亭,这会儿已经有人先到场了,男男女女,都是衣着不俗。 然而在这群人里,一道墨色的身影静静坐在亭子一角,显得和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有些格格不入。 苏珺宁定睛一看,正是沈千帷。 他怎么也在。 苏珺宁心中暗自腹诽,但想到沈千帷和许家的关系好,倒也就不意外了。 “二小姐和四小姐来了,快快快,进来坐,我早盼你们多时了!” 许思霓瞧见了正往这边来的苏家姐妹俩,立刻就做出热情模样来,亲自把两人迎进了亭子里。 听到动静的沈千帷立刻就往这边投来了目光。 便见苏珺宁今日穿着一袭雾紫色的如意云纹襦裙,头发全都束起来,梳一个追月髻,显得人身形笔直高挑,很有气场。 妆容也精致,画了新月眉,眉心一点红艳,是绘了牡丹花钿,嘴唇饱满莹润,像刚被露珠浸润过的花瓣。 她本就肤白,这一身装扮愈发显出她的优势来。 娇而不妖,媚而不俗,十分好看。 许思霓自认也是样貌不俗的,但她不能不承认,这位苏家四小姐的容貌又要胜过她不少。 甚至可以说,眼下这亭子里,苏珺宁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许思霓的目光就悄悄的看向了沈千帷所在的方向。 她是来求证的,而事实也的确让她心头一紧。 沈千帷的目光此刻和旁人一样,都落在苏珺宁的身上。 许思霓压住心底不悦,并在心里暗暗的安慰自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氏貌美,男子有欣赏之意也属正常,这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 第二十一章李家兄妹 “两位快坐吧,芳卉,再让人上壶新茶。”许思霓热情的招待,“不知二小姐和四小姐都爱喝什么?这临湖轩的茶,品多繁多。” “龙井。” “碧螺春。” 苏知意和苏珺宁一前一后的回答。 许思霓眼神闪了闪,旋即便笑,“没想到两位小姐所爱之茶竟不相同,龙井这里有,那就再去要一壶碧螺春吧。” “是。”芳卉应声,立即退了出去。 “碧螺春一嫩三鲜,芽叶细嫩、色泽鲜艳、香气鲜浓、滋味鲜爽,口味顺滑清甜,独具天然馥郁的茶香果味,四小姐年纪小,爱喝碧螺春也是正常。” 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众人侧目,就见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银白色竹纹长袍的俊逸公子。 苏珺宁记得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李昱恒。 此人堪称汴京拔尖儿的青年才俊,文武双全,家世又好,颇得汴京闺秀们的青睐。 而此刻他浅笑着对苏珺宁拱了拱手。 苏珺宁便也颔首回礼,“李世子对茶道颇有见解。” 她和此人不熟,之所以认得,概因此刻站在李昱恒身边,年岁和苏珺宁差不多的瓜子脸少女。 那是荣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李灵汐,和李昱恒一母同胞。 这丫头比苏珺宁大一岁,两人年岁相当,家世相当,容貌也都是明艳系的,偏荣国公府上先辈是武将,所以李灵汐自持将门虎女,很不待见苏珺宁这个娇滴滴的文臣之女。 尤其是每每两人对垒,李灵汐输多胜少,故而她背地里可没少骂苏珺宁是小狐媚子。 所以这会儿见兄长和苏珺宁搭话,便轻哼一声道。 “都及笄了还年纪小,矫情的,这儿有什么喝什么便是,还挑拣起来。” “灵汐不得无礼。”李昱恒不痛不痒的训斥。 “哥哥!”李灵汐拔高声音,“我又没说错,你胳膊肘还往外拐!” 苏珺宁不欲看他们兄妹吵嘴,便别过脸去,自顾自的整理衣裙。 这时便听得许思霓这个做东的人上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一家子兄妹,怎么还吵起来,李小姐坐吧,这临湖轩的玫瑰酪味道极好,你尝尝。” “拿走,我不吃。”李灵汐很不给面子。 她讨厌苏珺宁,对许思霓也并不喜欢。 这是党派之争的缘故。 荣国公府是旧派勋贵,与瑞国公府不和,今日肯来,也是家里逼着她。 毕竟大家世族之间,面子功夫都得做好,否则先失礼的就不占理。 这也是为何许思霓会邀请她们兄妹。 啧啧,还得是李小姐呀,恼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此时,从漩涡里成功脱身的苏珺宁正美滋滋的看戏。 她也想看看这两大国公府的小姐,谁更胜一筹。 而正当许思霓面色尴尬之际,忽听得脚步声。 众人侧目,就见一俊逸少年大步过来,把摆在李灵汐面前的那碗玫瑰酪端走丢给丫鬟, “不吃拉到,脸拉的跟驴似的,还说旁人矫情,我看你才是人闲屁事儿多。” 李灵汐瞬间就瞪大杏眸站了起来,“你谁呀,敢对我这么无理!” “沈千帷。”报上自己的大名儿,少年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 一旁的苏珺宁见他登场倒是更来了几分兴致。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让南絮端盘儿瓜子来边嗑边看。 见妹妹吃亏,李昱恒眸色微冷,上前一步。 “原来是前不久刚晋升的沈千户,小妹性格骄纵了些,有些失礼,沈大人莫怪。” 他是读书人,自然盯着朝中事,一听名讳就知道沈千帷的身份。 但这会儿故意把沈千帷的官职报了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千户,从五品的官儿,还是武将,自然是很入不得这些高门子弟的眼。 也是因为沈千帷之前从不参加这种公子小姐的的无聊聚会,所以场上很多人都不认得他。 方才还有几个小姐因为他的外貌而多关注了几眼,可现在听到他的官职,立即就蹙眉了。 “原来是沈大人,今儿又不是休沐,沈大人怎么不去上朝,反倒来这里参加宴会啊?”李灵汐立刻神奇起来,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 忽的又做恍然大悟模样,“哎呦,我忘记了,这从五品的官儿,还不够格儿上金銮殿呢!” 北狄国大,朝中官员众多,规定只有四品以上的职官及勋贵才上朝,其他人若有事,都上报给自己的上司,再由上司转述给皇帝。 李灵汐这么一揶揄,亭子里就发出了些许细微的笑声。 许思霓秀眉微蹙,正要开口,谁知沈千帷并不恼怒,反倒嬉皮笑脸的盯着李灵汐道。 “我是官职低微,不够面见圣上,不知李小姐又是有什么功名官爵在身?没有荣国公府几个字,你屁都不算一个嘛,倒是有脸来笑本官真刀实枪拼出来的职位了?” “还有,敢问你这位,柿子?”沈千帷伸手掏掏耳朵,看向李昱恒,“可曾有官位在身了?还没下场科考吧?” 一连把李家兄妹两个都怼了,李昱恒和李灵汐的面色顿时都阴沉沉的。 苏珺宁有些意外,没想到沈千帷挤兑人的功夫也还可以嘛。 不过... 眼神往旁边瞟了瞟,应当是给许思霓解围吧,苏珺宁暗暗想着。 花心大萝卜,苏珺宁冷哼了一声。 之前还故意占她便宜,如今又来哄许家的小姐。 而彼时,许思霓心里正甜滋滋的,她也觉得沈千帷是为她说话呢,一时眸中神色都温柔不少。 但另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千帷剑眉一挑,接着又道。 “李世子有空还是回去多读读书,别一天天研究这个茶那个汤的,见着小姑娘迈不开腿,别来日落榜了,躲在家里哭。” 听到这里,许思霓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散了。 怎么她听着不像是给她解围,倒像是句句和苏珺宁相关呢? 许思霓的睫毛快速扑闪几下,轻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难受。 再一揣摩,她便猜测,沈千帷之所以针对李昱恒,怕也是李昱恒方才的话里,对苏珺宁有讨好之意,他这是吃味了。 这回还真是没猜错。 方才沈千帷在旁边冷眼瞧着李昱恒同苏珺宁搭话,那是心里怎么都膈应。 刚好李灵汐闹起来了,他趁机出手的确有替许思霓解围之意,但私心里更想做的还是骂一骂这个人模狗样的什么狗屁世子。 ------------ 第二十二章不能自作多情 而坐在一旁看戏的苏珺宁顿时却心里警铃大作。 沈千帷这家伙,真多事儿! 好不容易枪靶子变成许思霓了,这天杀的又把她重新拉回来,真是生怕她身上附加的仇恨值不够多啊! 果不其然,在一旁伺机待发许久的徐若芙,这会儿算是找着机会了。 立马就跳了出来。 “我当沈大人怎么这么大气性呢,原来是维护苏四小姐呐,这莫不是前些时候英雄救美,这还救出情谊来了?” 跟在旁边的冯瑶立即给打辅助。 “这男未婚女未嫁,互有好感那也正常,听闻四小姐那日诗会在瑞国公府里丢了耳坠子,还是沈大人帮忙找着的呢,这后来又恰好搭救了被劫财的四小姐,如此渊源,实属缘分呐!” 上回苏珺宁遇险的事儿,沈千帷是立功升职了,可徐若芙的父亲,刑部尚书徐赋却被建宁帝甩了脸子。 这回算是沈千帷和苏珺宁两个让她讨厌的人凑一块儿了,那不冲上来叫两声儿,都不是徐若芙的做派。 “又是英雄救美,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些羞煞人的词儿,竟不知两位是从哪儿学来的,莫不是那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看多了,自己思春便以为旁人都和你们一样了?” 苏珺宁扶了扶鬓角,从容不迫的张口。 沈千帷看她一眼,立即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让,又将背挺的更直些。 那架势像是再说,你上吧,我在后头给你垫着,骂不赢了,我就抡拳头。 苏珺宁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莫名还有点想笑。 “凭你怎么说吧,我看你俩就是有私情!”徐若芙叉腰。 她实在不是个擅于心计的人,刁蛮又没脑子,所以吵嘴像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全靠冯瑶给她撑着。 于是冯瑶立即在旁边很尽职尽责的帮忙补刀。 “玩笑两句的话,四小姐就恼了,可见是心虚才会如此。” “是吗?”苏珺宁笑着反问,而后便道,“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件事儿,听闻冯家给冯小姐看了们好亲事,对方家财万贯却是个鳏夫,不过人家说冯小姐不嫌弃,愿意嫁呢。” 一听这话,冯瑶面色涨红,登时就恼了。 “你,你这是造谣,是污蔑,我家里何曾给我议亲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见她炸毛,苏珺宁立即就捏着帕子勾唇轻笑。 “哎呦呦,我说句玩笑话,冯小姐怎么恼了?应该是心虚吧,那可说明确有此事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冯瑶顿时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憋着说不出话来。 徐若芙见她不顶事儿了,便一把推开。 “你这是诡辩,你都没证据,张口就胡诌!” “怎么,你们俩是有证据证明你们不是污蔑我吗?”苏珺宁冷笑一声反问, 随即起身,逼近两步。 “沈大人刚立下功劳,皇上亲自下旨晋升,你们却在这里拿朝廷命官的声誉开玩笑,徐尚书在朝堂上不能为皇上效力,回了府中就是这样教导子女污蔑有功之臣的?” 徐若芙面色僵了几分,底气散去不少,“你别在这儿吓唬人,我父亲才没有。” “没有什么?”苏珺宁略抬起下颚,目光锐利,“你当我是没有听见你说的话,还是没有听见冯氏说的话?你当在场诸位都是聋子,都和你徐冯两家一样藐视君威吗?!” 如果说原先在场的旁人都是看戏的,那现在苏珺宁一番话却是把他们都强行拉进了战局之中。 且还必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毕竟谁也不敢担下藐视君威这四个字。 在场都是汴京城里的高门,就算不知道沈千帷是哪号儿人物,但刑部尚书徐赋是知道的。 前不久苏珺宁那个案子,徐赋被皇上给了脸色瞧,他们也知道。 所以此时此刻往哪边站队,实在是太好选择了。 苏珺宁几句话就把徐若芙和冯瑶架在了火上烤,旁观的沈千帷莫名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于是情不自禁的动了动身子,又往苏珺宁旁边靠了靠。 这一幕落在了许思霓眼中,顿时叫她很不是滋味,看向苏珺宁的眼神也略沉几分。 “瞧四小姐说的,这言重了不是,既然大家都是开玩笑的,那也不要当真嘛,四小姐高抬贵手,我看徐小姐和冯小姐都吓坏了呢,咱们难得一聚,可别生出了什么嫌隙。”许思霓柔声插进话来。 可她这打圆场的话听在苏珺宁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什么叫让她高抬贵手? 意思是暗指这件事是她太过较真,故意把事情闹大要让徐若芙和冯瑶下不来台咯?是她在欺负人咯? 也没听说瑞国公府什么时候跟徐家交好了,许思霓这做东道主的,怎么还拉偏架。 正当她微微蹙眉之际,身后传来了沈千帷的声音。 “都是开玩笑,怎么到四小姐这里就是言重了,方才她们两个张口就乱咬,有损四小姐闺誉,就是小事儿了?思霓啊,你可不能拎不清。”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教训妹妹的兄长,众人也猜测出沈千帷和许家的关系应当很亲密。 倒是苏珺宁有点意外。 其一,她没想到沈千帷在许思霓面前还会帮她说话,更没想到这看起来粗枝大叶的男人,居然听出了许思霓话里的不对劲。 算起来,这是今天沈千帷第二次替她出头了。 虽然第一次有点多余。 如今联想起来,苏珺宁眸色一闪,心里冒出大大的几个字来。 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过很快又被她否定。 毕竟人生三大错觉第一条就是以为别人喜欢自己,她可不能做那自作多情的人。 然而她心里很快就安定下来,许思霓却是身子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后,心里瞬间被苦涩委屈填满。 为了一个只认识区区几个月的人,千帷哥哥居然教训起她的不是了吗? 她慌了神,一时没接话,场上气氛就僵住了。 正当这尴尬时候,忽的,一只柔软有力的手从后头扶了许思霓一把,紧接着,一位面带笑意,仪态端庄,颇有古典气韵的美人走了出来。 “沈公子见谅,思霓妹妹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说,今儿咱们众人相聚是轻松场合,这朝堂君臣什么的,拿出来说,未免话题沉重了些,我瞧大家会儿光顾着说话了,再不喝茶呀,这茶都凉了,如此湖光美景,岂不辜负?” 边说就便招手让芳卉过来,并从她手里接过茶壶,倒了一杯递给苏珺宁。 “临湖轩的手艺素来不错,苏妹妹快尝尝这碧螺春可还味道正宗?” ------------ 第二十三章击鼓传花 户部尚书嫡女,王煦薇。 苏珺宁看着面前笑容温婉的女子,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的确是一个够资格来解僵局的人。 而且很识趣,这一杯茶首先递到了她面前,这是明白,只要苏珺宁不肯给台阶,这事儿就过不去。 犯不着今天得罪太多人,于是苏珺宁便给面子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 “王姐姐都能夸一句,这临湖轩的茶,自然是不错的。” 这就是愿意翻篇儿的意思了。 见状,王煦薇才笑着摆手,“苏妹妹喜欢就好,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喝茶吧,对了思霓,我记得方才瞧见你还预备了些小玩意儿,何不拿出来给大家助兴解闷。” 许思霓此时已经调整好状态,忙笑着点头。 “正是呢,我制了些竹签,大家手持绒花,让人击鼓为令,鼓声停,这绒花在谁手中,谁就要在竹筒里抽出一根签来,按着上头的要求,展示才艺,若抽到自己不会的,可请人帮忙,要是无人能帮,那就饮酒三杯做罚,如何?” 就是击鼓传花的小游戏嘛,宴会上常有的。 “哟,今日不是喝茶嘛,怎的还有美酒助兴?” 场上立即有几位年轻公子眼睛亮起来。 许思霓莞尔一笑,“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宫中御酿,今儿特意带了两坛来,也是想着诸位小姐们喜茶,可公子们却是爱酒的嘛。”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就往沈千帷的方向瞟了瞟。 奈何沈千帷此时恰好低着头在想什么,并没有看见,也让许思霓心里更添几分失落。 “许小姐思虑周全,甚好甚好,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几位年轻公子立即起哄,许思霓也笑着让人去把东西拿过来。 在场的人都默契的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亭子里围坐成一个大圈,开始做起了游戏。 鼓声响起,众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不多时苏珺宁手里就多了个东西。 是旁边苏知意递给她的绒花。 苏珺宁没有迟疑,很快就传来出去,并将心思放到游戏上来。 很快,第一次鼓声停止,绒花落在了李昱恒的手上。 一个小厮捧着签筒快速走上前。 在众人的目光里,李昱恒抽出了一根竹签,上头写着抚江山令一曲。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乐就包含音律,李昱恒身为汴京有名的才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当即抚琴一曲,赢得满场喝彩。 接下来一轮,是王煦薇抽到了作关于湖光美景的诗一首,也是完成的出彩。 后来是某位公子抽到了用笛子吹一首花月浓,他不会,便罚了三杯酒。 如此过了六轮,第七轮的时候,那绒花就落在了苏珺宁的手里。 “终于是轮到四小姐了,快拿签筒来。”许思霓笑着招呼,“说来咱们还没见识过四小姐的才艺呢,苏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抽到作诗作画什么的,咱们可是要一饱眼福了。” 苏珺宁不咸不淡的勾着唇角,由着她夸赞。 等那小厮过来后,素手一探,随便抽了一根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苏知意和她同时看见了签文的内容,做绿腰舞一支。 不止是苏珺宁,就连苏知意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怎么会有这样的签文呢,且不说苏珺宁不会跳舞,就算是会,也没有在这种场合的跳舞的道理。 大家闺秀是不会轻易在人前做跳舞这种事的,这于规矩礼数不合。 “我自罚三杯。”苏珺宁冷声开口。 “什么签文都没说呢,就要喝酒,别是搪塞。”李灵汐眯着眼追问。 苏珺宁淡淡扫了一眼许思霓,将手里的签文丢给奴才。 “做绿腰舞一支,我不会跳舞。” 在场的人,有脑子的,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许思霓,意外她会写这种签文。 许思霓倒是反应快,立即做出惊讶状,满脸不好意思道。 “哎呦,想是昨儿收拾的丫鬟弄混了,这签是我写了又觉得不妥,拿出来了的,怎么又混进去了,实在抱歉,不如四小姐再抽一根吧?” 她的表情没有破绽,苏珺宁一时看不出真伪,但是她并没有兴趣在人前展示才艺,所以还是摇了摇头。 “无妨,愿赌服输,不必再抽了,我喝酒。” 反正她酒量不差,如今的酒又多是低度数的果酒,两三杯不多,尤其这杯子还是两口一杯的。 许思霓抿唇一笑,“四姑娘豪爽,芳卉还不快去倒酒。” 芳卉应声,立即就转身倒了三杯酒,用托盘呈到了苏珺宁的面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珺宁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快速的喝完,倒是引得场中不少公子哥儿拍手叫好。 坐在她斜对面的沈千帷暗暗蹙了蹙眉。 小丫头片子,在外头喝什么酒。 游戏再度在继续。 本以为从此就安全了,但没想到三轮过后,苏珺宁又幸运的中奖了。 这一回她抽到的签文是吹箫一曲。 题目是没问题了,但苏珺宁确实不会,且她清楚场上没人会帮她,所以又是自罚三杯。 而这三杯下去,过了没多久就有点微醺的感觉了。 苏珺宁有点奇怪。 按理说,她的酒量不至于这点就上头,而且这就口感清甜柔滑,不像是烈酒,怎么会觉得微醺呢。 只是没来的及思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绒花竟又落在了她的手上。 这时候苏珺宁已经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但她不知许思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还是耐着性子抽了一签。 签文上写的是抚琵琶一曲。 一时间,苏珺宁没有了动作,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真巧,又是她不会的。 乐器里头,苏珺宁只会琴和笛子,不过在场的小姐里的确有擅长琵琶的,这签文确实不算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她运气不好? 此时,徐若芙见她没动作,就嗤笑一声开了口。 “你该不是玩儿不起了,才艺没有,酒也不想喝吧?” “怎么会呢,四小姐才貌双全又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豪迈女子,哪里会有玩不起一说。”许思霓温柔接话,旋即笑着看向苏珺宁,“不知四小姐抽到什么签文?” 苏珺宁收回思绪,目光移到许思霓脸上,紧盯着她面上的一切神色,沉声道。 “以琵琶抚如风令一曲,我不会。” 当她说出我不会三个字时,亭子里立刻就响起了李灵汐肆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还说你是才女呢,怎么什么都不会呀,这都三轮了,莫不是那两坛酒都要叫你一个人喝完?” ------------ 第二十四章不胜酒力 随着李灵汐嘲讽的话说出口,徐若芙和冯瑶以及和她们亲近的一些人也跟着笑起来。 这些小姐们,早就因为苏珺宁太过美貌,艳压了她们而不快了,此时自然乐得看笑话。 如此一来就是把苏珺宁弄得进退两难了。 哪怕是酒喝下去了,她也是丢脸,不喝酒又没办法表演才艺,那就是玩不起。 沈千帷面色微沉,对这些张口嘲笑的人的做派很嗤之以鼻,眼神也不自觉的去打量苏珺宁的神色。 见她面若冰霜,就知道此时这娇丫头八成气极了。 沈千帷收回目光,手指默默的探入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了两粒花生米大小的铁弹珠。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亭子里四处给公子小姐们续茶的小丫鬟,不知怎么的,身子忽然一歪,手里的茶壶就滑落下去。 “啊——” 随着几声女子的尖叫响起,场中顿时乱做一团。 被茶水泼到的几人赶忙起身,其中被泼的最狠的就是李灵汐。 她的裙摆几乎湿了大半,还沾着茶叶,狼狈极了。 “贱婢,你怎么当差的,要想烫死我不成!”李灵汐指着那小丫鬟怒骂。 沈千帷适时躲在人后捏着鼻子出声儿,“诸位还不快去换衣裳,看看烫伤了没有,要是烫伤留疤可就不好了!” 这一说倒是提醒了这些娇小姐,忙不迭都出了亭子,各自往自家马车上去整理仪容了。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缩在旁边,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还不把东西收拾了下去,杵在这儿干嘛。”沈千帷瞪她一眼。 那小丫鬟忙不迭收拾了残局,慌忙退下去了。 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要被叫过去狠狠责骂一番呢。 被沈千帷出手这么一闹,场子算是散掉了,一时也没了人追问苏珺宁弹琵琶的事。 许思霓秀眉微蹙,暗道贱婢误事,眼底也闪过一丝不甘心。 于是略思索了片刻,便满怀歉意的站起身来对亭子里还在场的众人行了一礼。 “实在是抱歉,我驭下不严,让那丫鬟扫了大家的兴致,这击鼓传花不玩儿了,不过我带来的这两坛好酒却是浪费了可惜,不如大家都尝尝吧,我也刚好借此敬诸位一杯!” 到底是大户人家里悉心教养出来的闺秀,许思霓面对突发情况的处理能力还是在线的,一番话立即就又把场子热了回来。 众人自然给面子的纷纷应承。 于是在场的人,在她的引领下,举杯共饮。 这杯喝罢,许思霓又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看向苏知意。 “我与二小姐虽有多面之缘,但一直未曾有机会亲近,这日后说不得是有大缘分在的,今日谨以此杯,敬二小姐一回。” 这大缘分指的就是苏知意和许元澈的婚事了,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日后两家成婚,这两位小姐就是姑嫂关系了。 对此,苏知意自然不好拒绝,便举杯饮下。 接下来,许思霓又看向了苏珺宁,依旧是笑吟吟的。 “四小姐比我小,算起来是该叫声妹妹的,上回府中诗会就没照顾好妹妹,这次小聚就怕妹妹又没尽兴,这一杯酒就当我的礼节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苏妹妹见谅。” 其实这一杯苏珺宁已经不想喝了。 击鼓传花的时候她就喝了六杯,这会儿时间长了,感觉后劲儿上来了,方才举杯共饮她又喝了一杯,再喝就八杯了。 但许思霓话说的圆满周到,容不得她不给面子,所以还是忍着心头不适喝了这一杯。 殊不知见她喝下这一杯后,许思霓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又迅速的掩饰下去。 “你不能再喝了,如果身子不舒服,就去车上歇着,别酒后失仪,丢了苏府的脸面。” 身旁传来苏知意压低声音的话语。 苏珺宁蹙眉,抬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脸颊,的确有些发烫。 “我知道。”她低声回应。 但不知为何,仅仅是又多喝了两杯,这酒的酒劲却一下上来的极快。 只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珺宁就觉得头脑开始发昏发胀,有种醉了的感觉。 “小姐?”南絮发现她的异样,赶紧俯身凑过去,“小姐是不是醉了,奴婢扶您去马车上歇息吧。” 苏珺宁抓住南絮的手,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强烈的想呕吐的感觉让她眉头紧蹙。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远处的王煦薇也发现她的异样,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苏珺宁头昏脑涨,不大能开口,一旁的苏知意便道。 “想是不胜酒力,诸位继续玩儿,我命人扶她去马车上歇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许思霓也望过来,“四小姐没事吧,芳卉快去倒杯茶,让四小姐喝了舒服点儿。” “是。”芳卉应声,立即倒了杯茶端过来,“四小姐请用。” 清冽的茶香飘来,的确是让苏珺宁的头脑清醒舒服了些,便接过来喝了半盏。 恶心反胃的感觉果然好了不少。 “瞧着是没事儿了,既然四小姐不能再饮酒,那便喝茶吧,想来过会儿就好了。”许思霓笑着柔声道。 不过苏珺宁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我身体不适,还是回马车上歇一会儿,诸位尽兴就是。” 她总觉得这恶心之感来的蹊跷,且酒劲儿上来了,不好留在人前。 万一待会儿真的失仪,那可就丢脸了。 于是说完这一句话,也不等场上众人再张口,扶着南絮的手便离开了亭子。 许思霓望着她的背影,眸中寒光闪过。 她本还想栓住苏珺宁在这儿呢,没想到苏珺宁竟然说走就走,看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脾性。 不过今日也算叫苏珺宁吃了点苦头了。 虽然没能摁住她在亭子里出丑,但改日苏家四小姐空有美貌,没有才情,还不胜酒力提前离席的事儿,就会在汴京城传开。 今天在场的人,多有与苏珺宁不对付,想看她出糗的,自己只需稍加推波助澜即可。 许思霓心中暗暗想着,唇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正当此时,没想到沈千帷也站了起来。 “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就不久坐了,告辞。” “千帷哥哥要去哪儿?”许思霓俏脸儿一僵,又迅速换上祈求模样,“难得能约上你出来一回,怎的就要走,你可不是不胜酒力的,今儿要是走了,可实在太不给我面子。” 一番话算是拦住了沈千帷的去路。 她自然要拦的。 苏氏一走,沈千帷就也要走,她才不会允许! ------------ 第二十五章四皇子 沈千帷今日肯来就是因为苏珺宁也来,这会儿人不舒服离场了,他也不想再和这群话不投机的人坐在一起。 但许思霓的面子也的确不好驳了去,一时两难。 见他面色犹豫,许思霓咬了咬唇,柔声道。 “千帷哥哥就再多坐一会儿嘛,这酒都还没喝完呢,待会儿喝完酒,咱们众人还可一道游湖。” 她特意咬重了众人二字,引导沈千帷理解成待会儿苏珺宁还会返场。 果然,有她这话,沈千帷望了望苏珺宁的背影,一时也就不急着要走了。 “好吧,今日这酒确实不错,我再多喝两杯。”沈千帷坐下道。 见状,许思霓又开心又酸涩,不过还是招呼着下人赶紧给沈千帷倒酒。 不管怎么样,人留住了就好。 彼时亭子外头。 出来之后,苏珺宁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晃晃悠悠的。 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 像,但又不像。 毕竟上一次喝醉的经历还在上一世,离如今也好多年了,她都不大能分辨。 “小姐,小姐您还走的稳吗?要不咱们直接回府去吧?”南絮满脸担忧。 苏珺宁看着她的鹅蛋脸,忽然捂唇轻笑起来。 “哎呀,南絮你怎么有两个,不对,三个头?” “小姐胡说什么呢,奴婢有两三个头不成妖精了。”南絮无奈的把人搀扶住,“奴婢看您是真醉了,咱们还是快回府去吧,您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马车边儿上了。” 茶楼附近是没有停马车的地方的,这承影湖旁边有专门设置了一个马厩和停车的围场,走过去还得一段距离。 苏珺宁醉的腿软,几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南絮身上,南絮一个小丫头也是艰难的半扶半抱着人往前走。 心里只暗暗后悔今儿没把寄春或迎梅带一个出来,两个人一起服侍小姐就没这么困难了。 走了没多远,就见对面过来一群身着华服,被奴才和侍卫围着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皮肤极白皙的男人。 五官虽然好看,但处处透着一股子阴柔气,那衣裳也是穿的鲜艳,像花孔雀似的。 跟在他身侧的一少年倒是姿容俊逸,颇有阳刚之气。 两人又说有笑的往停靠在岸边的一艘画舫走去,不过多是那阴柔男子在说,少年只是偶尔附和。 “哎,那边那位姑娘似乎是身体不适呐。”阴柔男子眼尖的望过来。 少年抬眸,仔细辨认了一下,便道,“瞧着像是苏御史的幼女,苏家四小姐。” 之所以认得苏珺宁,概因沈千帷,这个少年就是七皇子夏琮。 而他身旁那气质阴柔的男子则是四皇子夏瑱。 听到苏珺宁的身份,四皇子的眼神里就升起一抹暗光来。 “既然是苏御史家的千金,本宫还是得去见一见了,怎么身体不适还只带了一个丫鬟跟着伺候呢。” “四哥今日不是要游湖么,耽误这一趟做什么。”七皇子微不可查的蹙眉,稍微拦了一下。 夏瑱好女色,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为此事,夏瑱没少受建宁帝的苛责,可他却并没怎么收敛。 也是为此,成婚的几个皇子里,唯有他还没爵位,只是光头皇子,前头老大是太子,老三也已经封了晋王。 今日要不是四皇子一力相邀,七皇子也不会来。 但四皇子哪里会听他的话,笑着摆手,已经往前去了。 “这算什么耽误,见到姑娘有难,怎么能不帮衬一把呢。” 更何况还是苏御史的女儿,那苏毅身为左都御史可是朝堂重臣,要是能通过他的女儿笼络住他,岂不美哉。 而且四皇子这段时间早听闻了苏珺宁容貌艳丽的传闻,今天自然是想见见的。 七皇子敛了敛眸子,也没再拦,默默跟了上去。 这边,南絮瞧见一行衣着不俗的人朝她们走来,心里也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本想绕开他们,却被四皇子主动开口叫住了。 “姑娘留步,请问这位小姐是苏御史家的四千金吗?” “正是,不知阁下是?”南絮警惕道。 四皇子身边的太监忙上前,“这是当朝四皇子,这位是七皇子。” 一听身份,南絮赶紧艰难的行了个礼。 “原来是四殿下和七殿下,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二位殿下,还请殿下赎罪。” “无妨无妨,本宫也是瞧见苏小姐似乎身体不适才过来瞧瞧的。”四皇子和气的笑着摆了摆手,又做关切模样问道,“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的眼睛落在苏珺宁的身上,顿时亮了起来。 美人,的确是美人,肤若凝脂,口若朱丹,此时柔弱模样更惹人怜爱呀! 南絮抿唇,“多谢殿下关心,我们小姐适才参见了许小姐的宴会,有些不胜酒力,正预备回府。” “原来如此。”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点头。 与此同时,他的眼底贪婪更盛。 故而紧接着便听他张口道,“本宫瞧苏小姐似乎难受的厉害,刚巧本宫今儿也是为饮酒游湖而来,这画舫上备了醒酒汤,不如让苏小姐去画舫上喝一碗,说不得就舒服些了。” “南絮,不去,我们回府。” 被架着的苏珺宁头,艰难低声开口。 她这会儿一阵阵的恶心想吐,四肢无力,甚至感觉意识也有点模糊。 这绝对不是喝醉酒会有的感觉,如果有,那也该是烂醉如泥才会这样,可她只喝了八杯,就算醉也应该只是薄醉。 她大意了,那酒估计有问题。 还说自己要来大杀四方呢,没想到是大意失荆州,中了算计。 可她现在已经中计,不可能回去查验,这一回只能是吃下这个暗亏。 而现在她身体不适的厉害,又怎么能随便去陌生人的船上去歇息呢,早些回府才是正道。 得了她的吩咐,南絮也立即摇头拒绝了四皇子的提议。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们小姐难受的厉害,还是早些回府请个郎中瞧一瞧的好,就不叨扰殿下游湖雅兴了。” 说着就要走。 而苏珺宁的艰难张口也让四皇子看出她的虚弱,他本就已经动了念头又怎么会轻易放她们离开呢。 立即就上前一步拦下。 “本宫素来是个热心肠,怎么能见苏小姐难受却不出手相帮呢,且苏小姐一看就是醉酒所致,喝碗醒酒汤也就无恙了,何须请郎中那么麻烦,你看苏小姐现在的样子,要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你也当不起不是?” 而后就对着身后一挥手,“来人,扶苏小姐上船。” ------------ 第二十六章找人帮忙 他一声令下,几个太监丫鬟就过来,把苏珺宁主仆俩围了起来。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 南絮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束手无策。 “四哥。”一旁看了半天的七皇子还是蹙着眉叫了一声,“如此怕有不妥吧,四哥若是担心苏小姐的安危,不如着人送她回府就是。” 此时苏珺宁已经感觉到四皇子来者不善,正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意识清醒一些。 听到七皇子开口,以为自己有救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四皇子冷声道。 “老七,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哥哥的主了?出了事儿本宫担着,你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七皇子眼底瞬间就溢出一丝狠厉,但立即就又被他压了下去。 沉默片刻后,默默退到了一旁。 既然好说不听,那就容着你错吧,这苏御史岂是你想笼络就能笼络的,今儿要是你伤了苏家四小姐,自然有大苦头吃, 七皇子心底默默想着,懒得再劝。 至于苏珺宁的安危如何,他其实并没有很在意,该说的他也说了,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当众和四皇子对着干。 毕竟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又没有恩宠的皇子罢了,不像四皇子,至少还有生母德妃健在,就算他不得建宁帝喜欢,但建宁帝好歹还记得四皇子这个儿子。 苏珺宁没想到七皇子就这么轻易的当了哑巴,心里也是暗暗鄙夷。 看来这兄弟两个,没一个是真君子。 趁着还有几分残存的清醒,苏珺宁快速的思索对策。 这会儿四皇子执意要带她上船,一旦上去了还不是任人宰割,可她和南絮势单力薄,躲又躲不开,只能找人来帮忙了。 可家里离这儿太远,肯定没办法通风报信,只有苏知意了。 同为苏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相信苏知意不是完全没脑子,会放任她不管的,可苏知意一个人怕还不够,还得再找人。 沈千帷! 对,那个头铁的家伙,满腔正义,应该会出手。 想到这里,苏珺宁赶忙做难受状,将头枕在南絮的颈窝处,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快想办法走,去找二姐,还有沈千帷,记住,一定要找沈千帷!” “好,奴婢知道了。”南絮咬牙。 而后就对着四皇子道,“殿下先着人扶小姐去吧,奴婢去车上取小姐的衣裳来,小姐恶心想吐,待会儿弄脏了衣裳,没得更换就不好了。” 对此四皇子并没生疑,点头让她去了。 心里更是想着没这个丫鬟杵在旁边更好。 南絮成功的脱身后,看一眼被人拥簇着扶上画舫的苏珺宁,赶紧就冲向了众人聚会的亭子。 此事不宜声张,还不知这亭子里有多少人乐见苏珺宁出事呢。 所以南絮返回亭子里后,立即就俯身在苏知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思霓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见苏知意柳眉微蹙,便立即做关心模样道。 “怎么了?瞧这丫头紧张的很,是不是四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预备带着众人去围观苏珺宁的狼狈样子。 但苏知意立即就从容道,“没有,只是四妹妹喝多了酒,有些身子不适,派丫鬟来与我说一声,想先行回府,诸位慢坐,我去看看她就回来。” 正如苏珺宁所料,在家族颜面这件事上,苏知意还是拎得清的,在家不管有什么矛盾,出来了,大家都是同一张脸面。 也正因为苏知意没糊涂到底,所以这么些年来,苏珺宁也没真的和她起过大争执,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 许思霓一直听说苏知意和苏珺宁姐妹不和,便没有想到苏知意会帮苏珺宁遮掩,见她这么说,只以为苏珺宁真的没出什么事,倒是泄了泄气。 面上只得温柔道,“好,二小姐去吧。” 苏知意带着贴身丫鬟初云起身,南絮跟在旁边,脑子里快速思考怎么叫上沈千帷。 她知道,以苏知意的性格,肯定不会愿意带上沈千帷,但自家小姐有吩咐,所以她必须把沈大人拉上。 略略思索一下,南絮便转头对沈千帷行了一礼道。 “沈大人,奴婢方才来是看到大人的马似乎精神不大好,像是出了问题,大人最好去瞧一瞧。” 马有问题? 沈千帷皱眉。 不可能啊,他的追风一向健康,是燕州时候立了功,建宁帝赏他的宝马呢。 但见南絮眼神里似乎有些紧张和求救,心里顿时想到了点别的。 莫不是苏珺宁出事了,想请他去帮忙? 此时南絮是背对着许思霓的,故而许思霓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见沈千帷愣了愣,便站了起来。 “是吗?前几日府中下人喂错了草料,追风是有点儿不舒服,我去看看吧。” 语罢便没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大步出了亭子。 许思霓张了张嘴,最终是没说什么,只能看着沈千帷离开了。 此刻苏知意已经走远,南絮就沈千帷走在一起。 “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出事了?”沈千帷开门见山。 南絮不敢耽误,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就恳切道。 “奴婢知道小姐此前对沈大人有所得罪,但四皇子来者不善,还有七皇子在侧,我们二小姐恐怕一个人也应对不来,还请沈大人出手帮忙,奴婢感激不尽,来日苏府定当重谢!” “你说什么?”沈千帷眸色一暗,“七皇子也在?” 南絮点头,“是的,七皇子也曾开口阻拦,但四皇子执意不听,硬拉了我们小姐上船去了。” 她说完这话,沈千帷就没再接话,反而愈发加快了脚步。 四皇子好女色他是知道的,七皇子更知道。 可七皇子是他的好兄弟,明知道四皇子的德行,还知道他对苏珺宁有那么一点好感,为什么没有竭力阻止呢? 他深知,只要七皇子硬要护苏珺宁,四皇子也没办法,这说明今天七皇子没打算帮苏珺宁,而是眼睁睁看着苏珺宁羊入虎口。 沈千帷不知道七皇子平时正义凛然,为何今天会这样处事,难道是因为他就在四皇子身边,会盯着四皇子不让其做出出格之事,才这样的? 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好友,沈千帷不想用恶意揣度七皇子的行径。 等沈千帷赶到时,苏知意已经登上了画舫,正和守在船上的太监交涉。 “听说我家四妹就在船上,不好劳动两位殿下大驾照顾,我特来带她回去,还请公公通传。” ------------ 第二十七章抱走 那太监见是苏家二小姐,人家又有理有据的,自然不能不通传,便道一声稍等,随即进去了。 而里头,四皇子已经让丫鬟把苏珺宁扶进一间小卧房里躺着了,并支开了七皇子想做点什么,就听闻苏家二小姐来了。 “她怎么来了?”四皇子蹙眉。 太监道,“苏二小姐说是听闻四小姐在船上,特意来带四小姐回去的。” 这一说,四皇子立即就明白刚刚那个小丫鬟并非是去马车上拿苏珺宁的衣裳,而是去通风报信了。 心里暗骂一声贱婢坏事,面上却只能阴沉着脸让人去把苏知意请上来。 毕竟人家一家子姐妹,要带妹妹回去,天经地义,他要是拦着,就暴露了心思,连做好事与苏家套近乎的想法都要泡汤了。 不过太监刚转身,四皇子忽然又叫住他。 “去那么快干什么,本宫岂是她相见就见的?慢些回去,回去了就说本宫正在更衣,让她在一楼小坐一会儿。” 到嘴的鸭子,就算要让她飞了,也必须得揩点油再放走。 屋里躺着那么个尤物,他虽不能据为己有,但浅浅的一亲芳泽也行呀。 那太监会意,便慢慢的退了下去。 只是四皇子拢了拢袖子,还没推开小卧房的门,忽的就听得楼下传来洪亮的男子的笑声。 “我说殿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来这里喝茶游湖,居然不叫我?四殿下呢?快带我去向四殿下行礼问安呐!” 沈千帷?他怎么也来了? 四皇子蹙眉,心中顿时兴致全无。 这个刺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和他那老爹沈赫一个性子。 四皇子在燕州的时候就没少被沈千帷坑,今儿有他在场,就知这事儿怕成不了了。 心里刚暗骂一声混蛋赖皮,紧接着就听下头传来蹬蹬蹬上楼梯的脚步声。 “肯定是在楼上吧,咱们四殿下就是会享受,弄这么一船,倒是舒服的很,我今儿得好好参观参观,明儿我自己也弄一个。” 这人未到,声先至。 四皇子赶紧调整好面色,理了理衣裳,做出正要下楼的姿势。 两人在楼梯口遇见,沈千帷就大咧咧的抱拳。 “臣见过四殿下!” “免礼,你怎么有这般雅兴,还来游湖?”四皇子皮笑肉不笑的摆手。 沈千帷咧嘴,“思霓那小丫头做东,我怎么好不给她面子呢,这不就来了,也是巧啊,竟碰上两位殿下,不如臣陪殿下喝一杯?” 这话看似说的粗,却透露出他和瑞国公府的亲近。 和瑞国公府亲近就是和皇后亲近,就是和太子亲近,太子一贯也看不上四皇子的为人,没少在建宁帝面前参奏他。 四皇子虽不算极有心计的人,但身在皇室也不会听不出这一点儿话外之音。面色立时就客气了很多。 “你酒量好,本宫不与你喝,今儿同老七来游湖,只想喝喝茶。” “是吗?”沈千帷扬了扬眉,“那喝茶微臣是不懂了,不过既然来了,也厚脸皮跟殿下讨一杯润润嗓子,殿下请。” 说着就侧身做出了请的姿势。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只得下楼。 而这一下楼就遇上了正等在厅里的苏知意。 “臣女见过四殿下。”苏知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听闻小妹在殿下船上,臣女特来带她回去的,不知小妹现下人在何处?” 对比苏珺宁回汴京的时间不长,对这一批建宁帝新造就的天潢贵胄不了解,苏知意却是已经听说过各位皇子的脾性。 这四皇子的好色就是她知道的,所以这也是她为何一听南絮的消息就来的这么快。 也是怕出事。 毕竟臣子之女和自己的亲儿子,苏知意坚信建宁帝会护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出了事,吃亏的一定是苏家。 四皇子看着面前的清冷美人,心底又生出几分贪婪来。 暗道苏御史会养女儿,这姐姐妹妹竟都是绝色。 不过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此刻面上还是做君子模样。 “哦,二小姐不必担心,四小姐就在楼上歇着,原来本宫还担心四小姐一人不安全,不过二小姐来了就好,本宫可现在派人送你二位回府去。” “多谢殿下美意,臣女身边有丫鬟,就不劳烦殿下了。”苏知意客气又疏离。 给南絮递了个眼神,又带上自己身边的初云,三人立即就上了二楼,进了小卧房。 彼时苏珺宁早已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了,苏知意赶紧先检查了她的的衣裳首饰。 还好,都是齐整的,没有被欺负的痕迹。 苏知意松了口气,立即让初云和南絮两个把苏珺宁从床榻上架起来,扶出了房间。 楼下,四皇子、七皇子还有沈千帷三人站在一起。 当看见那少女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毫无生气的被丫鬟一左一右架着,沈千帷的目光就不自觉的暗了暗。 看向四皇子的眼神也更冷了几分。 人都这样了,他还执意要把人带到他船上,能安什么好心? 苏知意不管三人神色如何,只道了谢,就赶紧带着苏珺宁先下了四皇子的船。 沈千帷瞧见苏珺宁完全是被拖着走的,那漂亮的绣鞋在地上摩擦,发出难听的声响,就让他心里怪不舒服的。 几个蠢丫鬟,会不会做事儿,这么拖着不把人脚磨着了。 那娇滴滴的小丫头醒了,怕是要难受的,估么还得心疼那双漂亮的绣鞋。 越想心里越惦记,等苏知意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他也跟着站起来了。 “茶也喝了,我还得去那边赴许小姐的宴,就不陪二位殿下了。” 四皇子巴不得他赶紧走,忙是摆手应下了。 沈千帷拱了拱手,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七皇子才追下船去。 被他看了一眼的七皇子,眼神有些闪烁,借着喝茶,低头掩饰住了内心的一点歉意。 下了船,果然如沈千帷所料,那主仆几个还没走多远。 虽然苏珺宁身纤体轻,可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全靠两个同样清瘦的丫鬟架着,两个丫鬟也是吃力的。 沈千帷二话不说,上前就挤开了初云和南絮,一把将苏珺宁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苏知意大惊,赶忙去拦。 沈千帷瞥她一眼,“照你们这么磨蹭,待会儿这湖边的人都要来围观了,你们苏家不要面子?” 语罢就不再理她,大步往前走去。 苏知意愣了愣,咬咬牙追上去,用自己的帕子盖在了苏珺宁的脸上,才由着沈千帷当众把人抱走了。 ------------ 第二十八章恩人 沈千帷抱着苏珺宁快步走向马车,一边心里嘟囔,这丫头怎么轻飘飘的,像是浑身没有二两肉似的。 心里想着,他就不自觉的把人掂了掂。 被他这一动,怀中的少女便蹙了蹙眉,像是难受的厉害。 “南絮...南絮。” 苏珺宁低低的喊了两声。 沈千帷眸色暗了暗,愈发加快脚步,他看得出这小丫头肯定是害怕又不适。 没想到苏珺宁忽的伸手轻轻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裳,又呢喃着喊了两声南絮。 沈千帷撇了撇嘴,眼神四下扫了扫,见没有人在看他,身侧也没旁人,便压低声音,捏着嗓子学姑娘腔调道。 “奴婢在呢,小姐别怕,没事儿了。” 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效用,苏珺宁倒也真的松开了手,没再喊了。 “真他娘的麻烦!” 沈千帷低声骂了一句,可耳朵却不自然的滚烫起来。 等到了马车边,还得他把人抱着送上去。 没想到就这一下,苏珺宁忽然秀眉一蹙,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沈千帷动作就算是很迅速了,但袖子上还是沾到了一点秽物。 紧跟上来的南絮瞧见了,面色就尴尬起来。 赶紧上车把苏珺宁扶着了,又对着沈千帷道歉。 “实在抱歉,沈大人见谅,我们小姐她身体不适才会如此的,这里有帕子,奴婢给沈大人擦擦。” 说着就递了张手帕过去。 沈千帷黑着脸接过来,擦掉胳膊上的秽物,心里只想骂娘。 这身儿衣裳是母亲严氏才给他新做的,这么弄脏了,怕是回去了又要挨娘的骂。 苏知意此时也走过来了,瞧见沈千帷被苏珺宁吐在了衣服上,也是蹙眉。 旋即便对着沈千帷欠了欠身。 “今日多谢沈大人出手相助,大人衣服脏了,不如同我们姐妹回府去,家里大哥和三弟的身形都和沈大人差不多,可以拿了他们的新衣裳先换着。” 沈千帷本想拒绝,不过又看苏家两姐妹手无缚鸡之力的,苏珺宁还昏沉不醒,担心她们这回去路上又遇到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也正好,他懒得再回去参加许思霓办的那劳什子宴会了,都是一群跟他合不来的人。 于是,便骑上马,跟在苏家的马车后头,离开了承影湖。 与此同时。 许思霓久不见沈千帷返回,便叫芳卉去看看。 不多时,芳卉回来了,就一脸难看的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奴婢瞧见沈公子跟着苏家的马车走了,还见他方才抱着一个女子送上了苏家的马车,二小姐就跟在后头不远处,恐怕...抱着的是苏四小姐。” 啪—— 一声脆响,是许思霓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瓷片。 王煦薇循声望过来,面上带着关切。 “妹妹这是怎么了?没烫着吧?” “没,没事,一时想事儿出神,手滑了。”许思霓扯着嘴角笑了笑。 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布满了寒光。 王煦薇看在眼里,猜到她心里有事儿,不过既然她不肯说,也就没问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真真假假的姐妹情谊,才能好下去不是? 苏府。 因为苏珺宁有些不省人事,苏知意便直接让车夫把马车从侧门驾进府里去了,然后又让人去通知家里的人。 今天苏予珵外出赴同窗的生辰宴,不在府上,苏毅也还在督察院办公没回来,所以和崔氏一起赶来的是老三苏予安。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去,怎么昏迷着回来?”崔氏眉头紧蹙,目光冷冽。 苏知意低声道,“应当是不胜酒力之故,还请三弟帮帮忙,送她回藏玉阁。” 回了府,自然轮不到沈千帷这个外人来了。 苏予安点头,立即上车去,把昏迷着的苏珺宁抱了下来,快步去往藏玉阁的方向。 这时,崔氏才看见了跟在苏知意后头的沈千帷。 “沈大人怎么也在?” 苏知意这才解释,“今日多亏了沈大人帮忙,我才能好好带四妹回来,沈大人的衣服被四妹的呕吐秽物弄脏了,我便请他来府上换一身干净的。” 一听是对女儿有恩,崔氏的面色立即缓和不少。 这个年轻人都搭救她女儿两次了,长得也不错,除了家世太低,别的崔氏还都挺喜欢。 于是立即就让身边的罗妈妈带着沈千帷去客房更衣。 藏玉阁。 崔氏早知许家小姐设的八成是鸿门宴,所以这会儿并未把女儿的昏睡当成醉酒来对待,已经派人去请了府里常用的郎中。 杏林堂的叶大夫很快就到了。 一番查验后,给出的答案是,苏珺宁的确是醉酒,但酒里应该加了点别的东西,不细查还不大验得出来。 只是究竟那东西是什么,没有见过苏珺宁喝进去的酒,叶大夫也不清楚。 不过叶大夫能保证,那东西对苏珺宁的伤害不大,而后又给开了一味醒酒汤的方子,让丫鬟煮了给苏珺宁服下就行。 崔氏派人送走了叶大夫,而后就把南絮叫来,让她把今天苏珺宁赴宴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到四皇子强行把苏珺宁带上他的船时,崔氏的脸色都变了变。 “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让奴婢一定要请来沈大人帮忙,奴婢去的时候,就见那船上的太监只叫二小姐等着,行动磨磨蹭蹭,沈大人一到,就直接推开他们上了船,一通不客气,就把四皇子炸出来了。” 南絮讲述着方才的险情,心里对沈千帷的感激之情也更多了些。 崔氏倒是听出了更多信息。 就比如四皇子的人为何要故意拖延,恐怕就是想争取时间让四皇子有机会做什么。 还好,还好有这个小沈大人出手,否则就苏知意一个人前去,恐怕还得出事,真算的上她们的恩人了。 正想着要如何感谢沈千帷,罗妈妈就回来了。 “夫人,沈大人换了衣裳要离开,说是还有事。” 崔氏点头,“也罢,今天并不好招待他,来日我亲自去登门致谢。” 而后就看向一旁,“予安,你去送一送沈大人。” “是,母亲。”苏予安点头,退了出去。 今儿府上就他一个男丁在,这事儿他做最合适。 ------------ 第二十九章借题发挥 苏珺宁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难受,尤其是喉咙和胃里。 “小姐你终于醒了!” 守在旁边的南絮惊喜万分,赶紧把屋里的蜡烛多点亮几根,又去扶她起来。 “水。” 苏珺宁抬手摸了摸脖子,声音沙哑道。 南絮拿了软枕让她靠着,便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小姐今日吐了,恐怕伤了喉咙,是不是难受的紧?” “嗯。” 苏珺宁点了点头,端起杯盏喝了半杯温水,喉咙舒服一点了,才问起今天的事情。 她被扶上船后,就完全断片了,后头的事情基本一概不知。 南絮给她掖了掖被角,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听到自己应该并没有被四皇子占到便宜后,苏珺宁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沈千帷此人还是可靠的。 想到这里,苏珺宁脑海里就浮现出前几回两人相见的场景来,心头不由唏嘘。 人是个好人,怎么就那么不讲究呢。 不知以后会取个什么样的媳妇,能包容他那些不讲究。 反正对苏珺宁来说很困难。 呸呸呸,想什么呢,她大抵是做不到与这样粗犷随性的男子朝夕相处的,沈千帷这种人,做兄弟朋友是极好的,伴侣就算了吧。 她深知自己不能忍受丈夫没事儿就往地上吐口痰,动不动就乱彪脏话。 不过,沈千帷好像当着她面儿的时候,也没那么不讲究。 算了算了,不想了。 今日承了他的恩情,改日要好好的谢谢他才行。 还有许思霓。 苏珺宁桃花眸中迸发出骇人的凉意。 这场鸿门宴是她大意了,只以为许思霓会在口舌上让她难堪出丑,没想到堂堂国公府的闺秀,竟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真是比李灵汐还不如,至少李灵汐厌恶她就是明摆着厌恶,两人多年针尖对麦芒也是明面儿上来,从未背地里做什么。 究竟也是自己大意,且高看了许思霓的格局了,那么个看似恬淡端庄的小姐,居然心里这般阴私。 不过这个亏,自己绝对不会白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 况且今日她还差点落入四皇子手里,生出更多差池,这一切险象可都是因许思霓的算计而起。 一时没办法拿四皇子怎么样,小小一个许思霓,她还是能收拾服帖的。 收回思绪,苏珺宁便招来南絮,主仆两个私语了几句。 不多时,苏珺宁醒了的消息就在府里传开了,众人都聚到藏玉阁来看她。 苏毅紧皱眉头走在最前头,先崔氏一步,坐在了苏珺宁的床头,满眼关切。 “宁儿,现下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可还头昏恶心?” 今日一回府就听夫人说了幼女的事情,苏毅坐立难安,在藏玉阁和自己的书房之间已经往返多次了。 看到爹娘关切的眼神,苏珺宁的眸色温柔不少。 “爹,娘,我已经没事了,就是嗓子还不大舒服,估么是呕吐了的缘故。”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旁人也听得出来。 “嗓子是小事,过两天就会好,没别的大碍才最重要。”崔氏松了口气,又对下人吩咐,“快去小厨房把我熬得粥端来,宁儿酒后又吐了,不吃些东西不行。” 寄春应声,立即就退出去了。 这时苏予珵才蹙眉道,“今日赴宴的人不少,怎么独独就四妹醉了,总觉得蹊跷。”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也轻轻的落在苏知意身上。 今日去赴宴的就是这姐妹俩,有什么内情,只有她们姐俩清楚。 苏知意目光闪了闪,随即柳眉轻蹙。 “我也不知为何,大家玩击鼓传花,抽签为令,四妹连抽三签都是我和她均不会的才艺,就只得罚酒,如今细想来,的确像是故意刁难。”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咬了咬唇才继续。 “爹,女儿想着,四妹和那许小姐只有过一面之缘且并未交恶,莫非是他们许家对女儿和许二公子的婚事不满,故意让许三小姐出面刁难咱们姐妹,以此让我们苏家恼怒,主动去向皇上辞掉这门本就还没下旨的婚约?” “可若是如此,许小姐该针对的是二姐你,并不该是四妹呀。”苏予安在旁边皱眉疑惑。 苏知意抿唇,“恐怕她是想着四妹年纪小,先支开她,再单独对付我,且我们姐妹出门在外,荣辱一体,四妹人前失仪我也会跟着丢脸。”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倒是的确没什么问题。 确实,对苏知意和许元澈的婚事,两家都不满意,可谁也不敢向皇上开口推辞,许家此举,有苏知意方才猜测的可能。 不过在场也有一人觉得不太对,便是苏珺宁。 因为方才她复盘宴会之事的时候,隐隐感觉得到,许思霓对她有敌意,却并没怎么关注过苏知意,而且许思霓似乎对沈千帷很亲近。 这不由让苏珺宁猜测,许思霓心仪沈千帷,但又以为她和沈千帷有什么瓜葛牵扯,所以为此要故意坑她。 不过这也是猜测,且不好对外说,所以苏珺宁一时没有开口反驳苏知意的话。 而且她从苏知意的眼神里看得出,苏知意似乎也并不想嫁给许元澈。 方才那么分析,八成也有借题发挥,推动父亲想法子拒绝和许家结亲。 反正也都是私心,并不曾真的关心苏珺宁。 不过今天自己能从四皇子手里成功逃出,也是苏知意肯出手帮忙,所以苏珺宁不介意也回个人情。 于是这会儿也轻声道,“皇上想赐婚本是好意,可许家如此行径,摆明了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来日二姐真嫁过去了,恐怕更要受尽欺凌,这怎么使得。” 对于她张口,苏知意有些意外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相汇,便明白苏珺宁是谢今日她出手相助的事儿,便安心收回了目光。 听着两个女儿的话,苏毅也是面色阴沉,长呼一口气,沉声开口。 “许家的确太过分了,这婚事,容我再想想办法。” “多谢父亲!”苏知意福身,眼神亮了几分。 这时恰好寄春已经端着粥回来了,众人便不再打搅,让苏珺宁安心用膳歇息,便都离开了藏玉阁。 苏予珵和苏知意兄妹二人并肩而行。 “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即便这婚事最后不得不成,大哥也绝对不会让许家人欺负你一分一毫。” “有大哥这话,我放心。”苏知意勾唇一笑。 ------------ 第三十章严氏 藏玉阁。 众人都离开了,崔氏还是留下看着苏珺宁喝完了粥才打算走。 “这回又是那个沈家公子出手帮了忙,之前是让你大哥登门去致谢的,这回我打算亲自去,也显得郑重些,” 崔氏把空碗递给丫鬟,柔声道。 这一说,苏珺宁想到些什么,便立即道。 “那我和娘一块儿去吧。” “可你的身子...”崔氏犹豫。 苏珺宁笑了笑,“女儿没有大碍,只是嗓子不舒服,少说话就成了,沈公子帮了女儿两次大忙了,我总该亲自去一回,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不懂感恩。” 崔氏听罢,点了点头,“也好,那咱们就明天上午去吧,你早些歇息,娘回去让人备些谢礼。” “嗯。”苏珺宁应声,让南絮把崔氏送了出去。 等崔氏一走,苏珺宁就把寄春和迎梅两个二等丫头一起叫了进来。 主仆四个坐一屋。 两个二等丫头虽也是从小伺候苏珺宁的,但苏珺宁一去临安一年多,这才回来不久,倒是生疏了,这会儿都拘谨的很。 苏珺宁扫一眼三人,便开了口。 “今日之事不必我说,你们也该知道是我遭了人算计。” “那许家小姐与我交际不多,却知道用酒灌我,在酒里动手脚,这说明咱们府里或是院儿里,有人走漏了我酒量不错的消息,今日也正因为我自持酒量好,才中了她的圈套,这个往外多嘴的人,你们设法给我揪出来。” 攘外必先安内。 不管这个消息怎么漏出去的,那说者有心无心,都必须把隐患铲除。 迎梅站出来,“小姐放心,此事交给奴婢去办,奴婢一定查出此人。” “好。”苏珺宁点头,而后又道,“今日许思霓是故意想让我出丑丢人,恐怕明儿开始,这汴京城里就要有些关于我的不好听的话了,我虽不能阻止,可也不想让始作俑者那么肆无忌惮。” 这时候,寄春就上前一步,欠了欠身。 “奴婢愿为小姐分忧,但请小姐吩咐。” 瞧这些丫头上道,苏珺宁也是较为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旋即就把自己想要她做的事情给吩咐了。 交代完这些,才让两个退下。 南絮服侍着苏珺宁躺下,便问道,“小姐这是打算调教调教她们两个了?” 不然也不会特意安排这些事。 看着帐子上繁复精美的绣花,苏珺宁敛了敛眸。 “汴京不比临安,我如今年岁大了也不比从前,以后身边的牛鬼蛇神只会越来越多,只有你一个人恐怕是顾不周全的,她们俩跟着我多年,资质不错,也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若能用,也是好事。” “确实。”南絮点头,“今天奴婢也是想着,要是有人帮衬一把,奴婢也不至于孤立无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主仆俩说了一会子话,苏珺宁才沉沉入睡。 次日。 明威将军府。 严氏正在看家里的账簿,就听外头门房的人来传话,说左都御史家的夫人和小姐来了。 前不久刚去苏府参加过苏珺宁的及笄宴,严氏自然还记得这左都御史家是哪家,眼睛一亮,忙放下算盘就出去了。 前头厅里,崔氏和苏珺宁刚由管家招待着坐下了。 不多时,便见一身姿窈窕的妇人灿烂笑着,快步往这边来。 “哎呦,苏夫人和苏小姐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虽然说话咬文嚼字的,但从妇人的神态举止里,依旧看得出她是个不拘繁文缛节的人。 不说别的,就那走路的姿势,在高门大户眼里就是没守规矩,头上的步摇,晃的人眼睛花。 但严氏笑的很有亲和力,又是一番热切模样,倒是叫人很快忽略了这些个不妥,被她的热情给感染了。 “沈夫人客气了,我带小女前来,是为谢令公子多次相助之恩的。”崔氏温柔道。 严氏一听就笑着摆手,“嗐,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应该的,我家那混小子呀,做事没个轻重,没吓着苏小姐就好。” 说着,眼神就落到了苏珺宁身上,一番打量,就露出几分很满意的神色。 让人觉得像是挑儿媳妇似的。 不由让苏珺宁想起之前沈千帷看她的眼神,也是直接又纯粹,如今瞧着,心性是随他母亲了吧。 偏严氏这样打量,并未让人觉得被冒犯,反倒是觉得有趣,且能感受到严氏心中对她的喜欢。 故而苏珺宁便也嘴甜道,“沈伯母教子有方,沈公子心怀侠义,救人于危难,我心里是很钦佩的。” “苏小姐过誉了,我福薄就生了一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如今瞧着苏小姐,当真是喜欢的很。”严氏勾起唇角。 顺手就把自己腕上一支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褪下来,牵过苏珺宁的手就给她戴上了。 “来来来,今儿我托大,苏小姐叫我一声伯母,我也把苏小姐当晚辈,当女儿,这初次来我府上,这是一点子见面礼了。” 这番操作,不止是崔氏,就连苏珺宁本人也愣住了。 等等? 她们今儿来是干什么的?是谢恩的吧,怎么自己的礼还没送出去,就收上别人的礼了? 到底崔氏反应快些,忙就开口。 “这怎么使得,今儿我们母女来是为谢沈公子之恩,哪里好收夫人的礼,宁儿,快还给沈夫人。” “别别别。”严氏立即握住苏珺宁的手,“苏夫人说谢恩就显得咱们太生疏了,这我家老爷虽不成器,但也算和苏御史同朝为官,有几分同僚情谊,咱们两家只当是借此机会也交个朋友了,我实在喜欢苏小姐这孩子,可莫要推辞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崔氏和苏珺宁心里十分熨帖,更是不好拒绝,这才收下。 而后崔氏才让罗妈妈把自家带来的谢礼交给了严氏。 母女二人本想着来说说话就走的,可没想到严氏真的是个十分擅长聊天的人,哄得崔氏这一贯性子娴静的人都打开了话匣子。 两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相见恨晚。 就连苏珺宁坐在一旁听两位长辈说话,也没觉得被冷落了。 来之前,母女俩都知道严氏是个读书不多的商贾之女,本以为没什么话说的,可如今却是大为改观。 于是这一说就到了中午,竟就等到了沈赫和沈千帷父子俩从衙门回来用午膳。 ------------ 第三十一章有趣的一家子 父子俩看着屋里凭空多出来的,衣着华贵的妇人和少女,都是愣了愣。 还是崔氏和苏珺宁先起身。 “沈将军,沈公子。” 父子俩虽然都有官身,但这会儿两人都在场,这么喊,好区分。 “你怎么来了?”沈千帷疑惑,直接张口。 “你什么你,没规矩!”沈赫反手拍一下儿子的后脑勺,而后拿出将军姿态来,对崔氏和苏珺宁拱手,“苏夫人,苏小姐。” 被打了一下,沈千帷疼的龇牙咧嘴,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捏拳,还撇着嘴。 像是想还击却又不敢的样子。 苏珺宁没见过他这么吃瘪的模样,一时想笑,赶紧垂眸,轻轻用帕子捂唇。 沈千帷见她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又羞又恼。 暗自腹诽小丫头片子没良心。 “瞧我,这一说起来就拉着苏夫人和苏小姐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不如就一起用顿便饭吧。” 严氏走上前来,热情道。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吃顿饭简直不礼貌,崔氏和苏珺宁自然应下。 只可怜了沈家两父子,都是浑身不自在不习惯。 午膳就在旁边小厅里摆开,一张圆桌,沈赫和严氏坐在主位上,崔氏挨着严氏,另一边是苏珺宁,沈千帷坐在沈赫的另一边,这自然就和苏珺宁挨着了。 当然,也不是紧挨着,毕竟桌子没那么小,中间的空位还能坐人呢。 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两人头回坐这么近又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苏珺宁倒是还好,沈千帷莫名觉得浑身不自在。 烦躁的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心里暗暗说服自己,抱都抱过了,吃顿饭有什么不自在的,况且还是在他家里。 这么一想,心里就放松了几分。 见丫鬟们已经在上菜了,便解开自己腰间的佩刀,哐当放在桌上。 苏珺宁循声看过来,就见沈千帷正在自顾自的卷袖子。 那姿势,一如当时在码头上初见的模样。 “咳咳。” 严氏看着儿子不修边幅的样儿,不由轻咳了一声。 “老何,把公子的刀拿下去。” 她吩咐了一声,旁边的管家赶紧上前来把沈千帷的佩刀拿走。 沈千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举动的不妥。 这也不能怪他嘛,平时都这样。 而此时,严氏还在不停的给自家蠢儿子使眼色,示意他把袖子放下来。 但沈千帷只当没看的,默默避开了去。 这官服的大阔袖,不卷起来怎么吃饭嘛,总不能为了面子好看,饭都不吃了。 严氏瞪了儿子几眼,发现他不理自家,一时也心里气的想骂人。 偏沈大将军没搞清楚内情,还问了一句,“夫人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沈老爹这一问,就连崔氏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赶忙和苏珺宁一起,母女俩默契的低下头去。 严氏被儿子气了又被丈夫气,碍于有客人在,又不能发作,只得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我没事,快用膳吧。” 末了又转头满脸温柔的笑着招呼苏家母女。 “苏夫人和苏小姐慢慢吃,府上厨子手艺粗陋,还请不要嫌弃。” “怎么会,沈夫人实在是客气了。”崔氏调整好心神,也笑着回话。 苏珺宁默默的低头吃菜,眼神不自觉的瞟着旁边的沈千帷。 他此时卷着袖子,露出半截精壮的小臂,肤色是介于白皙和小麦色之间的,上头或浅或深,有一些细细的疤痕,想来是在燕州军营里留下。 苏珺宁看严氏肤白,沈将军却是古铜色皮肤,估么沈千帷的肤色还是随严氏了,只是从前风吹日晒,黑了一些,来了汴京才慢慢养白了一点。 但终究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儿,瞧着还是没那么细皮嫩肉,不过却自有一番健康野性的美敢。 这人,身材应该很好吧。 苏珺宁心里揣度着,目光又移到沈千帷的腰身上。 果然就见他是宽肩细长腿,身形笔直又挺拔,不用剥开瞧,都能猜到应该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那种。 习武之人嘛,腹肌总该是有的。 这倒是要比那些满腹诗书,温润如玉的男子要吸引人。 不过...好身材不能当饭吃,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灵魂和三观契合更重要。 苏珺宁承认她对美好的肉体流口水,可做人不能肤浅,还得看内在。 内在...唔... 至少这会子,苏珺宁只在沈千帷的内在里看到了一肚子的饭菜。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吧,沈家父子二人都有些不自在,吃饭难免克制了些,都只用了平素饭量的三分之二就停下了。 女眷们胃口小,更是吃的少。 所以这一顿饭结束的还算比较快。 饭后,沈将军不必出去了,沈千帷却还得回衙门,于是严氏便安排沈千帷先送崔氏和苏珺宁回去,再去衙门当差。 两拨人都是架不住严氏的热情,只能答应了。 出了明威将军府,崔氏和苏珺宁坐马车,沈千帷就翻身上了自己的追风马。 不过还没出发,就听得别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郑寒来叫上沈千帷一起去衙门。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马车是苏家的,只当是寻常客人,便上前大咧咧与沈千帷说话。 “头儿中午吃什么好的了,我都闻着肉香了。” “的确是好菜,就是没吃饱。”沈千帷咂了咂嘴。 郑寒嘿嘿笑,“自家吃饭还能吃不饱了,又没人跟你抢。” 沈千帷斜他一眼,压低声音,“去去去,我娘让我送客,你自己先去衙门吧。” 他说了,郑寒才又认真看一眼旁边的马车。 见是苏家的马车,顿时眼睛发亮,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原来是贵客呀,怪不得没吃好呢,这是害羞拘谨了?” “滚蛋!” 沈千帷瞧他故意拉长声调的样子,笑骂一声,催促他离开了。 而马车里头,苏珺宁却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对话,也是觉得有趣极了。 捂着唇靠在崔氏肩膀上,笑的花枝乱颤。 “娘,这一家子真是有趣的很!” “还笑呢,若不是咱们,能让人家饭都吃不饱?”崔氏勾着唇角戳一下女儿的额头,不过又道,“那沈夫人的确是个妙人,少有与我那么谈得来的人,她得算一个了。” 苏珺宁坐正,“沈夫人出身商贾,想来生意人都是健谈的,母亲不忌讳吧?” 士农工商,这个时代,商贾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尤其崔氏饱读诗书,出自书香门第。 “忌讳什么,咱家又不是那起子迂腐的。”崔氏不在意的摆手,又看女儿,“你不会钻牛角尖吧?” “才没有,我和娘是一样的。”苏珺宁笑眯眯的挽住崔氏的胳膊。 而随着她们离开沈家,消息也极快的传到了瑞国公府,许思霓的闺房里。 ------------ 第三十二章危机感 听完丫鬟的话,许思霓面色阴沉。 “她们真的在沈家用了午膳才离开的?” “是呢,奴婢还看见沈夫人让沈公子送她们回府呢。”芳卉小心翼翼道。 “什么?!”许思霓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柳眉紧蹙,“竟然这般看重苏家的人,莫不是连沈夫人对苏氏也满意。” 芳卉低头,“小姐别生气,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一只是沈夫人见苏家是高门,所以格外客气呢。” 她这么哄着,许思霓的眼神却更加冷了几分。 “严氏出身商贾,眼皮子是浅些,千帷哥哥哪里都好,偏偏有这么个母亲,要不是因为严氏的身份,我早该和爹娘禀明我对千帷哥哥的心意,让他们做主成了这门婚事了,哪里还会拖到今日,冒出个苏珺宁来坏事。” 许思霓很介意严氏的出身,并不想有这么个婆母,也担心因为这个,爹娘会不同意她的请求,反而为了断她念头,把她的婚事定下,所以她才一直没敢说。 本想着慢慢想办法,可如今跳出个苏珺宁来不说,严氏还推波助澜,真是拎不清。 “向来婚姻大事,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千帷哥哥喜欢苏氏,他母亲也愿意,沈将军素来听夫人的话,这事儿就成了。”许思霓喃喃低语。 可芳卉此时却凑过来道。 “小姐,婚姻大事也是两家的事儿,沈家愿意,苏家未必愿意呀,苏家能看上沈家的门第,舍得女儿下嫁?苏珺宁她未必喜欢沈公子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芳卉此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思霓的面色当即好转许多,眼睛也有了几分光亮。 “是啊,我只顾着千帷哥哥的心思了,却没想过苏氏待他如何,这件事儿若只是沈家一厢情愿,那也是成不了的,可是,千帷哥哥多次英雄救美,苏珺宁她能不心动?” “奴婢不知,但小姐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芳卉倒了杯茶端过来。 许思霓接过,眼里又开始了谋算。 与此同时,苏府,藏玉阁内。 回了自己的小窝,苏珺宁便惬意的脱了鞋袜躺到摇椅上去了。 “五月里天气还是热了不少,走几步路也感觉要出汗了。”南絮拿了团扇来轻轻在旁边扇风。 苏珺宁点头,“可不是,也该做夏衣了,迎梅和寄春呢?” “在外头候着呢,小姐现在要见她们吗?”南絮道。 “叫进来吧。”苏珺宁摆手。 片刻后,迎梅和寄春两人就进了房里,一起行礼。 苏珺宁半眯着媚眼,猫儿似的慵懒,扫了二人一眼,便淡淡道。 “交给你们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小姐的话,都已经按着小姐的吩咐做了,下午又专门去打听了一下,街上也传开了些。”寄春先答道。 苏珺宁安排她做的事情是,今儿一早去叶大夫的杏林堂拿药。 并让她高声在杏林堂里和拿药的伙计谈论,说自家小姐昨儿去赴瑞国公府许小姐的宴,竟硬生生被灌醉了才被放回来。 不知是酒的问题还是临湖轩的茶有问题,竟还伤了脾胃和嗓子,也不知许小姐这东道主是怎么待客的。 好歹苏许两家日后或会结亲呢,这样对待苏家的小姐,莫不是许家厌恶苏家,故意为之? 杏林堂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医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不少人来拿药看诊,这些话大半天就慢慢发酵了。 都是议论许家小姐故意设宴刁难苏家小姐的。 一说许家小姐比苏四小姐年纪还大些呢,竟也做得出来。 更有见过两位小姐的人说,苏珺宁比许思霓的样貌好上许多,猜测是不是许思霓嫉妒了。 当然,街坊中也有其他流言,说苏珺宁自己不胜酒力,还空有美貌没有才情,是个花花瓶子的。 总之两拨流言都在汴京城里传开了。 但人心总是天然会偏向弱者的,那苏家小姐都被害的抱病吃药了,自然是更可怜见儿的。 所以一时,风向还是更偏着苏珺宁一些。 得了寄春的答复,苏珺宁很满意的点头,目光又看向迎梅。 后者也立即上前回话,“小姐交代的,奴婢已经查出来了,是咱们院儿里负责扫洒的粗使丫鬟月牙走漏的风声,不过她并非恶意,只看小姐如何处置?” “既然不是存心,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把我院儿里所有人都敲打一遍,日后谁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管是不是存心,都打了板子发卖出去。”苏珺宁淡淡道。 迎梅立即应下,一遍从心里感慨自家小姐虽然年纪小,但却十分有魄力,更是坚定了要用心服侍的念头。 问完了话,苏珺宁也疲累。 就着下午的好阳光,便滚到窗边软榻上去睡午觉了。 而另一边,瑞国公府的许思霓就没她这般好心情,这会儿正被其母亲谢氏喊到身边去听教训呢。 “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昨日宴席,你到底干什么了?”谢氏恼道。 许思霓咬着银牙,自然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只能低头服软。 “女儿确实不喜欢那苏珺宁,她太骄纵跋扈,女儿只是想给她个教训。” 谢氏叹气,“娘瞧你平时也很识大体,心思也清明,怎么就犯了这种错,就算要教训她,也该做的隐蔽些,如今外头的闲话,对你的名声更不好呀!” 苏珺宁最多被讽刺是个花瓶,可许思霓却被人说是心思歹毒,狭隘善妒。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许思霓心里也暗恨,“这件事必然是苏氏在背后做了什么,否则...” “否则如何?”谢氏严肃起来,“只许你动手脚,不许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件事还是你没计划周全,才以至于有如今场面。” “娘...”许思霓不满的蹙眉唤了一声,“您就别说女儿了,女儿知错了。” 谢氏无奈的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语重心长道。 “娘平时教你做事一定要谨慎周全,这回也是给你长个教训了,待会儿我派人去苏府送个礼,向她们致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也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思霓点头,福了福身子,才满腹恼恨的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也是这一出,让她的危机感愈发重了几分,她也才发现,苏珺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 第三十三章请君入瓮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刚睡醒的娇娘只觉得浑身骨头酥软。 扯过旁边的薄毯覆在脸上,又在软榻上滚了半圈,才伸出素手挡在眼前,从指缝间看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小姐醒了吗?” 外头传来寄春的声音。 “嗯。”苏珺宁懒懒应了一声,翻身把脸埋进软枕里,“阿春,我想喝奶茶。” 头回被自家小姐这么叫,那嗓音像揉进了蜜糖似的甜软,直叫寄春一个丫鬟听了都害羞。 忙从外间撩了珠帘进来,红着脸扶她起来。 “小姐坐一会儿醒醒神,奴婢这就去弄。” 奶茶的做法,南絮已经教给她们了,把红茶里兑上热牛乳就成。 以前不知道还能这么喝,南絮给苏珺宁做的时候也给她们尝过,确实味道好。 牛奶的甜腻和茶的清苦中和掉了,适口性很不错。 苏珺宁坐起身来,赤着脚在榻边晃悠双腿,裙摆下露出来一截莲藕似的小腿,光洁如玉。 “小姐请用茶。”寄春很快就端着杯盏回来。 苏珺宁接过,小口小口的抿着。 而后就听寄春道,“小姐肤白,脚指甲上涂蔻丹,肯定也好看。” “是吗?”苏珺宁看看自己的一双小脚,眯了眯眼,“嗯,那明儿就涂吧。” 寄春笑着应声。 现如今手指甲是不涂成大红色的,未婚的少女一般染成淡淡的裸粉色就行了。 不过脚指甲嘛,正红肯定更好看,不过染起来也更费功夫,怕是要弄一整天。 两人正说这话呢,就听得外头传来南絮的脚步声。 抬眼便瞧见她拎着食盒从外头进来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姐醒了,奴婢去膳房拿了点心回来。”南絮把食盒里的三碟糕点摆出来,而后就道,“奴婢出去还恰好听见一事,瑞国公夫人派人送来了好些礼品,说是给小姐您赔罪的,真是痛快!” 苏珺宁听罢便勾了勾唇角,“我说你怎么笑容满面的,原是为这个。” “那可不,岂能让她们做了恶心事儿还安稳。”南絮扬了扬下巴。 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这就觉得解气了?还没完呢。”苏珺宁挑眉,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国公夫人做事就比国公府小姐利落,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就来服软了,能屈能伸啊。” 她本还想着许思霓抹不开脸,流言还要传几天呢,这国公府一赔礼道歉,算是很快就把流言遏制住了。 南絮抿唇,“小姐还打算怎么做?确实不能轻放了许氏。” 想害自家小姐在人前出丑事小,差点导致自家小姐被四皇子占便宜,那才是事大。 苏珺宁不急不缓的捏起一块糕点,细细打量,桃眸中也生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她能设鸿门宴,未必我不能请君入瓮。” 汴京城里的女眷们最喜欢的就是设宴聚会作乐,自己回汴京这么久,还没正经办过宴会呢。 毕竟,花瓶这个绰号,她自己本来是不介意的,可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强行按在她头上,那不行。 摘帽子这件事嘛,那就得踩着别人摘才有趣,不是吗? 南絮听懂的苏珺宁的意思,顿时也跟着浅浅笑起来。 “好了,把迎梅叫来,有事儿交给你们三个去做,我这东道主可不能学了许思霓,万万得把人招待周全,挑不出错儿来才好。”苏珺宁扬了扬下颚。 几个心腹丫鬟被叫进屋里一番吩咐,立即就各自分头去办事儿了。 苏珺宁哼着小曲儿在屋里对镜描眉,想着三五日后,好好给这个国公府家的小姐上一课。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隔日,府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毅协领全家上下一起跪迎圣旨,而圣旨的内容正是将苏知意指婚给瑞国公嫡次子许元澈。 “二小姐,您接旨吧,这皇上赐婚的好福气,那可是少有呐!” 传旨的太监笑眯眯的将黄色卷轴递过来。 苏知意的脸色略显僵硬,但还是扯着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接下了圣旨。 “臣女叩谢陛下圣恩。” 接了圣旨,一家子才站起来,崔氏忙亲自给那公公塞了个荷包。 “大热天的,劳烦公公走一趟,这是请公公喝茶的。” “哎呦,夫人实在客气,多谢多谢。”太监掂量着荷包分量不轻,顿时笑的更加灿烂。 苏毅也客套,“公公不如宽坐片刻再走?” “不了不了,这两份圣旨都送到了,咱家还得回去向皇上复命呢。”太监摆手。 见状,苏毅才亲自把人给送了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就见厅里众人都沉默着。 苏知意看着手中的圣旨,更是面色沉沉,不见一丝喜色。 “事已至此...”苏毅张口。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知意打断。 “父亲不必多言,女儿会谨遵圣意的,若没有其他吩咐,女儿就先回房了。” 说完这些话,苏知意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前厅。 苏珺宁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观察到她在跨过前厅的门槛时,分明有一丝踉跄。 对这门婚事,苏家上下都看得出苏知意不愿,可如今圣旨已下,几乎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恐怕苏知意成婚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苏予珵见胞妹十分难受,正要跟上去劝慰,却被苏珺宁拉住。 “大哥这会儿还是让二姐姐自己静一静吧。” “嗯,珵儿,安儿,你们跟我去书房。”苏毅点头,沉声道。 父子几人离开后,厅里便只剩下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二人了。 崔氏叹了口气,“你可看见了,这便是婚事不如意的样子了。” 对女人而言,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成婚的对象不好,那几乎后头大半生就全毁了,怎能叫人不叹息。 “娘不要多想,我的婚事还早着呢,二姐她是个聪明人,想必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您快回去歇着吧,这赐婚圣旨一下,后头怕也有的忙了。” 两家高门大户结亲,又是圣旨赐婚,婚事自然不能草草的办,一切都要热闹隆重。 定婚期,三书六礼,聘礼、嫁妆的置办,这些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也是,府里该有的忙了。”,崔氏叹气点头,又想起来女儿和自己说的事儿,“那你的宴席?” “办。”苏珺宁扬了扬下颚,“自然是要办的,家里有赐婚的喜事,就更要办了。” 崔氏没意见的颔首,又交代了几句话才离开。 ------------ 第三十四章不得不去 次日,京中各大高门的公子小姐们就收到了苏家四小姐的请帖。 从前苏珺宁没做东办过宴会,如今是头一遭,更是回汴京后第一次高调。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答应来赴宴的人还是很多。 甚至有荣国公府李家的兄妹两个。 不过徐若芙就没来,不是她不想来,是苏珺宁没邀请。 荣国公府是正经勋贵,那是不能不给面子的,但刑部尚书的女儿么,跟苏珺宁一样的身份,那就不必专门还给面子。 最意外的要属沈千帷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受到邀请。 算一算,从头回见到苏珺宁开始,他这就算是第三回参加类似的宴会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别人说他一个月能参加两回这种公子小姐们喝茶闲聊的聚会,他能把大牙笑掉,如今竟也成真了。 感觉就很微妙。 而同样收到邀请的许思霓就没那么好心情了,她比上回苏珺宁收到她的邀请时,心里还要抗拒。 那时候苏珺宁并不确定前路究竟如何,可许思霓不一样,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回赴宴,肯定像跳火坑。 但她偏偏还不能不去。 汴京城里的流言看似消散了,其实暗地里依然还存在众人心中,她要是堂而皇之的拒绝了苏珺宁的邀请,那势必又要让流言死灰复燃。 所以无论如何,刀山火海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一趟。 但输人不输阵嘛,为了能在气势上压苏珺宁一头,许思霓也是格外费心的打扮了一番。 蜜合色的软烟罗蜀锦对襟长裙,手臂上挽一条同色丝带,衣裙上绣迎春花图案,用碎宝石做点缀,云纹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并银线串成的,雅致又不失贵气。 头发梳了半披着的挽云髻,显得人气质恬淡温柔,又配了以银、玉为主的头面儿,最出彩的是那支合欢流苏珍珠步摇,端庄又娴静,看着便叫人觉得平添几分淑女气质。 不得不承认,许思霓还是很会装扮自己的,她拿捏的住自己适合什么。 这淡色系的衣裳就十分能凸显她的优点,颇有如风如兰之感。 然而苏珺宁早料到她会有这份心思,自然不会叫她如意。 温柔娴静的美人儿固然叫人赞叹,可若论吸引眼球,自然还是要热烈明媚的更出彩。 今日苏珺宁就选了一身正红色的缕金丝缠枝海棠齐胸襦裙,料子是云锦的。 云锦的工艺主要有妆花、织金和金宝地等,用色浓艳,常以金片勾边,大朵的缠枝花卉和色晕调和技法,使得纹样格外绚丽。 苏珺宁这条裙子就是如此。 单单放在那里,就已经是光彩夺目。 齐胸襦裙要么可爱清纯,要么就娇媚动人,苏珺宁选择后一种展现方式。 她特意梳了双刀髻,将头发都束起来,展现出自己优越的肩颈线,不佩戴项链之类的装饰,只叫人一眼就能看见那白皙的天鹅颈。 又在锁骨处和颈侧扫了层淡淡的银粉,阳光下,愈发衬得少女肌肤极具光泽,吹弹可破。 妆容自不必说,海棠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再加一点小心机,用眉黛描画一点眼线,让那双本就如丝的媚眼更加摄人心魄。 戴一只并蒂牡丹钗,配一副绞金缠玉耳坠,再搭上一只金垒丝猫眼石手钏。 美人娇艳欲滴,炽热似火,便是如此。 甫一登场,两个截然不同装扮的少女,立刻就成了场上焦点。 这种情况下,人不自觉的就会把两种不同的事物放到一起对比,于是片刻后,场上众人的目光就纷纷落到了苏珺宁的身上。 明明谁也没张口说什么,可许思霓却从心底生出一股被比下去了的不甘和恼恨,更有想逃离的羞耻。 若她没费心打扮,被比下去了,还能有借口,可今儿她是费足了心思的,却依旧被比下去,这种切切实实貌不如人的感觉,让她很难接受。 “诸位都到的这样早,却是我来迟了,南絮,快给诸位公子小姐们上茶。” 苏珺宁笑着招呼已经到场的部分人,眼神轻轻从许思霓的身上扫了过去。 对,是扫,并没有停留,像是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 如此做派,愈发让许思霓心头的憋屈暴增几倍。 偏这时苏珺宁忽然问道,“怎么沈公子还没到吗?” “回小姐的话,奴婢去问过门房了,沈公子还没来呢。”迎梅在一旁答道。 听到她问起沈千帷,许思霓的眼神立即冷了几分,下意识的就望了过来。 殊不知苏珺宁正等着她呢,四目相对,就见苏珺宁眼中满是嘲讽和看透她心思的不屑。 这一下,的确就是为了试探的。 而许思霓果然心绪紊乱下,没有抵挡住,一下就被她看了个清楚。 今日苏珺宁可以十成十的确定了,这许家小妮子,对沈千帷芳心暗许了。 那么...在喜欢的人面前被揭开伪善面具,以及出糗,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苏珺宁没有经历过,真的是很好奇呀。 不如,就拿许家小姐做个试验吧。 想到这里,苏珺宁忽的就勾唇一笑,眸中是许思霓看不透的思绪,但饶是没看懂,许思霓却没由来的背后猛然一阵发凉。 心底隐隐冒出一个声音来,惹她做什么! 然而等许思霓掐一掐掌心,稳住心绪正要继续探究苏珺宁的想法时,却发现人已经扭身离开了。 她头回来苏府,并不知苏珺宁这会儿要去哪,自然也不能巴巴的跟着去看,所以只能先碰上一杯茶,先与其他人说话去。 而彼时另一边。 寄春亲自在门口接了沈千帷,正领着他往设宴的花厅去。 刚走到抄手游廊处,就看见苏珺宁侧对着他,正从南絮手里的托盘上端起碗喝下了什么。 “小姐也真是好性子,今日还请了许小姐,那日许家小姐设宴,故意在小姐的茶酒里动手脚,害得小姐你险些人前失仪,丢了脸面,又差点儿被四皇子...哼,总之奴婢不喜欢那许家小姐,无冤无仇就害人,也忒坏了,还好叶大夫妙手,小姐才没被脏东西伤了脾胃,只是这药少不得要喝上半个月了。” 南絮端着托盘,蹙眉唠叨着。 她们声音不大,但却隐约能听得清楚,像沈千帷这样耳力极佳的人,更是听得清。 一时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些天他在汴京城里也不是没听到那些流言,心里也对那天的事儿存着疑影儿。 毕竟他常饮酒,这喝醉是什么样子能不知道? 苏珺宁那日的情况,确实不对。 “沈公子,这边请。”寄春见沈千帷脸上已经若有所思了,便适时出声。 “嗯。” 沈千帷压住心底疑虑,收回目光,跟着寄春从另一边去了花厅。 ------------ 第三十五章合胃口 “小姐,人走了。” 南絮用余光往另一边瞟了瞟,见已经没了男子的身影,才压低声音道。 苏珺宁这才转身,用帕子擦了擦嘴。 “小厨房今儿做的酸梅汤太甜了,让他们少放些糖。” “是吗?”南絮一手拿起空碗闻了闻,“小姐昨儿还说酸了呢。” 苏珺宁便伸手戳她的额头。 “小姐说甜就甜,说酸就酸,知道吗?”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南絮揉揉额头,又问,“咱们这么做,沈公子他会相信吗?” 毕竟沈家和许家相识多年,可不像与苏家,只有一点子微末交情。 苏珺宁敛起玩闹神色,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只要他心里存了疑影儿,钉子就埋下了,不过要是他真的全然信任许氏,那是他自己蠢,我也没办法。” 此次除开想算计一把许思霓,也想借此机会提醒一下沈千帷。 这许思霓不是什么心思正派的好姑娘,得擦亮眼睛看仔细了,别一头跌进去。 娶妻不贤,毁一族啊。 好歹沈千帷算是对自己有恩,苏珺宁就当是还人情了。 略略整理了一下,主仆二人才又返回花厅,就见沈千帷已经在角落处坐下了。 而此时许思霓正和几个小姐说话,似乎并未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沈家哥哥已经到场了,这说明,沈千帷到地方后,应该是没有主动找许思霓说话。 苏珺宁勾了勾唇角。 心说这应当是把话听进去了,不算完全没脑子。 而后便故意装作刚看见沈千帷的样子,热情的招呼起来。 “哟,沈公子来了,你们这些懒丫头,竟也不来知会我一声儿,怠慢了贵客,拿你们是问。” 边说着话,人就走到沈千帷面前来了,腰肢轻摆,行了常礼。 沈千帷莫名觉得这娇丫头今儿似乎对自己热情一些,可又总得她像憋着坏水儿的小狐狸,所以一时并不敢妄动,只规规矩矩的回了个习武之人惯用的抱拳礼。 但也是这会儿挨近了,沈千帷也看清了,今天的苏珺宁比往日见过的都要更美艳。 浑身透着一股子叫人骨头酥软发麻的娇媚劲儿,只让人移不开眼。 这会子离得近,隐隐还可闻到少女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和那日苏珺宁披过的他的袍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如此不由叫人联想起那晚两人一道骑马,娇躯浅浅靠在怀里的感觉。 沈千帷眯了眯眼,心道这丫头不过才刚及笄就这样勾人,日后又该是怎样一个摄人心魂的妖精。 他可太喜欢这又娇又媚的调调了。 就像一壶热辣又缠绵的酒,只闻着味儿就知道滋味一定醇香。 真他娘的合胃口! 沈千帷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苏珺宁还是苏珺宁这一款的美人儿,但此时此刻,他很喜欢苏珺宁的模样和气质。 反馈出来的结果就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苏珺宁都快习惯他这种直白的目光了,心里虽还吐槽这厮真无礼,但面儿上却能装的风轻云淡。 不仅如此,还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沈千帷。 “沈公子慢用。” “多谢。”沈千帷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明明是杯茶,倒是被他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苏珺宁淡淡笑了笑,余光就瞥见一抹浅色的身影往这边来了。 侧头,果然是许思霓。 “千帷哥哥来了竟也没寻我说话,这是几天不见,就与我生疏了?”许思霓面上噙着一抹笑。 并状似无意的挤了苏珺宁一下,自己正正的站了过去。 “哟,许小姐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推人。”苏珺宁并不惯着她,直接点明,并往旁边退开一大步,皮笑肉不笑的看她,“像是抢着要和沈公子说话似的,人就在这儿站着呢,可没人跟你抢。” 边说,便抬手轻掩红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许思霓面色变了变,又迅速调整好状态。 “苏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见二位说的开心,想来凑个热闹罢了,本想离苏小姐近些,也显得亲近,到叫你误会。” “是吗?”苏珺宁秀眉轻挑。 旋即就走过来,亲亲热热的挽住了许思霓的胳膊。 “我也是想和许姐姐亲近亲近呢,早知姐姐擅长琴技,我也略学了些皮毛,待会儿一定要同姐姐讨教讨教。” 许思霓对她突然的亲昵很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只觉得一把软刀子缠在自己身上,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扯着嘴角,“讨教不敢当,只当是和苏妹妹切磋琴技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许思霓心里却暗暗嘲讽苏珺宁不自量力。 她五岁就开始学琴,而今十一年了,从燕州到汴京,母亲为她请了四五位名师,就是想给她培养出一个过人之处的。 去年的宫中晚宴上,她还御前献曲一首,不仅博得满堂喝彩,还得了建宁帝亲自赏赐的一把前朝古琴。 苏珺宁要和她比琴技,简直是自取其辱。 也好,许思霓悄悄看一眼面前的男子,心中暗暗道,在千帷哥哥面前把苏氏比下去,才好断了他对苏氏的念头! 今天是苏家办宴,苏家几个兄妹,除了称病的苏知意没过来,另外两个都是在的。 苏予珵和苏予安就参加过去年的宫宴,深知许思霓的琴技过人,不由担心的看了小妹几眼。 “宁儿一向古灵精怪,她未必不知道许三小姐琴技过人,却还这么说想必是自有别的打算。”苏予珵略略思索后,放下担心,低声道。 苏予安想了想,也点头,“没事,说了是讨教,又不是比试,就算是比试,宁儿输了也不丢人,毕竟那许家小姐琴技过人,大家也都知晓。” 兄弟两个互相安抚一番,最终谁也没去打搅苏珺宁。 又过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今日来赴宴的人总算是全部到齐了。 花厅里,众人落座后,就见苏珺宁端着茶盏站了起来。 “今日我头回在府中设宴款待诸位,一来是我从前年纪小些,如今及笄了,也终于是能自己做东了,二来我一去临安许久,再回来,瞧着和大家都生疏了,也是亲近意思,在此我以茶代酒,先敬诸位一杯了。” 语罢,娇娘以袖遮面,浅浅喝了半盏茶。 虽然在场的人未必都熟识,可贵圈如此,不熟也装熟,众人也都跟着举杯。 ------------ 第三十六章不做兄妹 喝过了茶,便有丫鬟们端着各色点心果子上来。 这些全都是苏珺宁指点厨房师傅做的新式甜品,样式精巧不说,还都是众人没见过的。 用各式各样精美的盘碟碗盏装着,只看一看就觉得诱人不已。 俗话说美食是抚慰人心灵最好的东西,就这出甜品开场,一下子就让场上许多小姐热情起来。 就是那些不爱甜食的公子们,都觉得颇有食欲。 也就是沈千帷了,看着面前六七样东西,只觉得头皮发麻。 两三口就能吃完的东西,弄这么花里胡哨。 虽然好看是好看吧,可对他来说,不如两斤卤牛肉。 而且,这东西过于精致了,就比如那个做成天鹅状的点心吧,怎么下口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目光就不自觉的看向了主位上那明艳的少女。 便见苏珺宁一手抚着袖子,一手拿了银质的小汤匙,轻轻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沈千帷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边的小勺,也试着拿起来舀了一勺甜品。 味道是好,可这么吃,几样点心,吃的把个人累死。 于是他只尝了一口就放在勺子没再动了。 对面的许思霓很敏锐的观察到他的情况,立即就出声儿询问。 “怎么千帷哥哥不吃了,是这东西不合胃口吗?” 她正不悦于大家都赞赏苏珺宁安排的小席面呢,所以立马就想借机拆台。 只是人一急躁,难免就露了狐狸尾巴。 看着许思霓眼底跃跃欲试的挑刺,沈千帷不由蹙了蹙眉,旋即淡淡道。 “点心味道极好,只是我不爱吃甜食。” 许思霓没料想到沈千帷会是这番态度,一时也微微愣住。 看着两人的互动,坐在许思霓左边的李灵汐就忍不住了。 轻笑一声便道,“许小姐一口一个千帷哥哥的,怎么连沈公子不爱吃甜食都不知道呐?到叫人觉得这哥哥妹妹的情谊,假的很。” 许思霓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不说,还被人抓了话里的漏洞嘲讽,一时看李灵汐的眼神也很不善。 但她并未与李灵汐计较,而是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苏珺宁。 “我和千帷哥哥算得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知道他不爱吃甜食,只是我以为苏小姐安排的甜点别出心裁,沈公子会喜欢呢,没想到这不爱甜口的人,不管甜口的点心做成什么精致样子,都不爱呢。”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说出来,苏珺宁听着,面上并无波动。 恐怕谁是上不得正席的餐前点心,还不一定呢。 当然了,苏珺宁不稀罕上沈千帷的餐桌,不过逗一逗这个想蹦进沈家大门的小点心,倒是很有意思。 于是她便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直接转头看向了沈千帷。 做不好意思的模样道。 “倒是我的疏忽了,忘了沈公子不爱吃甜食,上回去贵府拜访,沈伯母还与我提起过,想是今儿没带沈伯母给的翡翠镯子的缘故吧,我竟忘了,沈公子可千万别怪罪我招待不周呀。” 这话听着像是自己化解尴尬的打趣儿,却又透露出两点很能刺激许思霓的消息。 其一,沈千帷的母亲和她相谈甚欢,其二,沈千帷的母亲还特意送了她一只翡翠手镯。 两相结合一看,便是沈千帷的母亲和苏珺宁关系很亲昵的意思。 果不其然,许思霓虽没有说话,可捏着杯子手却又收紧了几分,显然心中不快。 偏这时候李灵汐还又插进来一句。 “我以为是许小姐和沈大人关系亲近些呢,没想到似乎苏小姐更得沈家夫人的心呐,这刚下的圣旨,苏、许两家日后就是亲家了,如今又冒出个沈家来,啧啧啧,苏四小姐和许三小姐,渊源也不浅呢。” 说完这话,她便嗤笑一声,眼神很不屑的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话里话外都暗指沈千帷同时和苏珺宁、许思霓二人都有牵扯。 这话虽难听了些,但却恰好不偏不倚的扎了许思霓一刀。 毕竟刚刚沈千帷对她冷淡的很,众人都看在眼里,可苏珺宁得了严氏的喜欢却是事实,这就显得他们俩会更为亲近。 退一步讲,就算旁人不知道严氏对许思霓如何,那许思霓和沈千帷心里却是清楚的。 这么多年,严氏可没私下里给过许思霓什么东西,两家之间都只有人情来往而已。 原来许思霓并不屑于讨好严氏,可如今她倒是隐隐有些后悔了。 对比此时此刻陷入烦躁心绪而沉默的许思霓,苏珺宁却是轻笑一声,大大方方的接上李灵汐的话茬。 “许家和苏家有姻亲,我和许小姐自然是有渊源的,许家和沈家都是从燕州来的,确实交情更深厚些,倒是我讨巧,本是同母亲去沈府谢恩的,没曾想竟和沈夫人投缘,沈夫人说没有女儿,瞧着我有几分眼缘,倒是亲近。” 说到这里,苏珺宁停下来看一眼许思霓的面色,果然就见她已经脸阴沉的不像话了。 于是又不紧不慢的再补上一刀,侧身娇笑着看向沈千帷。 “我比沈公子小,倒也能厚着脸皮,叫一声,哥哥?”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像是带着几分试探,似乎在征求沈千帷的同意。 而沈千帷被她那一声娇软的哥哥,喊得心尖都酥了半截,耳朵都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只是,这话怎么听着别有他意呢。 沈千帷敛眸,一下就琢磨到了其中关窍,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心思挺多。 于是勾了勾唇角,眼里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的看向苏珺宁。 “这一声哥哥不敢当,家母喜爱苏小姐,想来是想和苏小姐做一家人吧。” 此话出口,在场人都是神色各异。 一多半是看好戏的,什么沈夫人想和苏小姐做一家人,怕是这位沈公子自己想吧。 苏珺宁则是心里暗骂沈千帷粗莽,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直着往外说。 而许思霓则是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千帷。 似乎对他方才说出的那番话,惊愕又心痛。 旋即就面色发青的低头,狠狠扯住了手里的帕子,暗骂苏珺宁这个狐媚子,当着众人的面儿也敢勾引男人。 更可恨千帷哥哥竟那般应了她! 不过她不清醒,王煦薇乃至李灵汐这些个倒是听懂了苏珺宁方才的言外之意。 就是她只拿沈千帷当哥哥,并无其他想法。 可惜沈千帷那回答就耐人寻味了,分明是不想只和苏珺宁做兄妹呀。 ------------ 第三十七章指点 不知道苏小四要怎么圆场,众人都默默的把目光移了回去。 就见苏珺宁此时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 似乎对沈千帷的话并没有过多情绪。 随即众人便听那娇娘脆脆笑了起来。 “沈公子当真风趣的很,一声哥哥就算是我抬爱了,那做一家人更是沈公子抬举我了,我更是不敢当。” 这是拒绝的意思,也是把沈千帷的话说成是开玩笑。 而后顿了顿又继续,“想是我这宴席无聊了,竟让沈公子打趣起我来,看来得安排点儿有意思的活动,叫诸位尽兴了。” 语罢就将目光移向了阴沉坐着的许思霓,笑着开口。 “方才还说要向许姐姐讨教琴技呢,现下算是有功夫了,这天气炎热,不如我们弹一曲寒江雪,给诸位助兴祛暑?” 此时此刻,心里憋闷着一股火儿的许思霓,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苏珺宁一点颜色瞧瞧。 所以苏珺宁此时提出讨教琴技,可谓正中下怀。 许思霓立刻就扬起下巴,目光锐利的扫了过来,语气冷硬。 “苏妹妹这样说,我自当指点你一二!” 指点二字一出口,在场人都闻到了火药味。 这两个字可实在太不谦虚了,更是带着敌意呢。 李灵汐见到自己讨厌的两个人又要上演好戏,乐得只想拍手叫好,而坐在许思霓另一边的王煦薇就蹙了蹙眉。 她虽琴技没有许思霓那么好,却也知道寒江雪这首曲子刻画的是冬日清冷而曼妙的江上雪景。 而许思霓此刻一看就是满腔怒火,心神不宁的,此时弹寒江雪,恐怕要大打折扣。 毕竟琴音讲技巧之余,更要富有感情才能打动人,否则就落了下乘了。 这么一想,再结合方才种种事情,王煦薇就立刻意识到,恐怕这位苏四小姐是故意要惹许思霓恼怒生气,再伺机而动的。 琢磨到这一层,王煦薇就想提醒一下许思霓。 只是她的手刚动了动,却又收了回去。 她已经从父亲那里得了秘密消息,自己已经被定为太子侧妃人选,许家是皇后的母族,太子的助力不假,可许思霓这个身份,又是合适的年纪,极有可能也要入太子府。 那日后两人可就是竞争关系了。 既如此,她不如装作没看懂,借苏珺宁的手,先打压一下许思霓的气焰。 不然这位从燕州那偏僻之地来的,一举成为国公之女的许小姐,也太事事顺遂了。 至于许思霓对沈千帷的那点心思,王煦薇也看出来了,不过她确信,这两人是不可能的。 许思霓哪怕嫁给苏家哪位公子,都不可能嫁去沈家,毕竟沈家门槛太低了,一个沈赫已经止步不前,和平年代,沈千帷也难晋升,这对许家乃至太子一脉,没有助力。 瑞国公府就许思霓这么一位嫡出小姐,她的婚事,必然和朝堂政权挂钩。 只可惜许思霓是有几分聪明,但却陷入这儿女情长里,被蒙蔽了心智。 对比王煦薇一连串深沉的剖析,沈千帷听到许思霓的话后,心思要简单很多。 今日的许思霓在他眼里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样子。 阴险,在苏珺宁的酒里动手脚,想让她人前失仪,挑弄是非,想接他对甜品不感兴趣来拆苏珺宁的台,无礼,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指点。 向来指点都是用在尊长或师傅对晚辈学徒这件事上,饶是沈千帷是个粗人,也知道用这个词不妥。 许思霓饱读诗书,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是故意的。 沈千帷不明白,苏珺宁一直客气有礼,从无冒犯,许思霓为何不依不饶,处处刁难,这样的许思霓,容不得沈千帷不推翻心底对她的认知。 究竟是来了汴京后,这个从前温婉懂事的小姑娘变成了这样,还是说,她一直如此,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沈千帷都已经意识到,许思霓远不像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无害。 而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不由的有点担心苏珺宁。 毕竟许思霓的琴技高超,要是刻意借此为难,让苏珺宁难堪就不好了。 此时,沈千帷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替苏珺宁这个小丫头着想,只是自然而然的开始琢磨起,要怎样打断两人的琴技切磋。 就像上回在承影湖,打断众人逼苏珺宁喝酒一样。 但这次是苏珺宁主动出击,所以并没有给他机会,此刻面对许思霓用‘指点’二字透露出来的怒火,她只是浅浅一笑,恍若不知。 “来人,把我新得的琴拿来,我弹一曲,请许小姐,指教。” 南絮应声,对后头招了招手,不多时,迎梅就抱着一架崭新的琴来了。 之所以用这个新琴,也是苏珺宁刻意想做出‘公平’的样子。 毕竟要是拿她惯用的琴,总显得她比许思霓要有优势。 场子摆开,众人自然的往后挪一挪,空出一片圆形的空地来,让苏珺宁坐在中间。 许思霓冷冷看着那一席红衣,银牙紧咬。 而就在苏珺宁素手抚上琴弦时,许思霓忽然觉得自己小腹一阵轻微的抽痛,有点想方便。 这种轻微的不适让她忍不住蹙眉,心里猜测估计是刚从吃了冷饮的缘故,因为开局那几分甜点,多半是冰的。 不过苏珺宁的琴音此时已经响起,强行将她的思绪给拉了过去。 少女的手指纤细修长,白嫩如削葱根,指法更是行云流水,一看便是擅琴之人。 琴音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婉转悠扬,一瞬就把人带入了雪封千里的冬日江景之中。 在场众人,无论是懂琴的还是不懂琴的,都能听出这是极好的一曲。 许思霓琴技过人,自然更能听出苏珺宁的琴技不俗,但即便是这样,也比她要逊色几分。 不自量力。 许思霓在心底轻哼一声,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两口,以缓解腹部传来的不适之感。 等寒江雪是大曲,苏珺宁一曲弹毕,便是近一盏茶的功夫。 手停音落,花厅里似还有余音绕梁,众人皆是回味。 “好琴,好手法!”李昱恒不由赞叹。 不过被妹妹李灵汐瞪了一眼,又只得闭口。 苏珺宁微微勾唇,笑着起身,“多谢李世子夸赞。” 末了转头看向许思霓。 “许小姐,请。” ------------ 第三十八章晕倒 许思霓看一眼沉醉在方才苏珺宁琴音里的众人,尤其是连不通音律的沈千帷都面露赞叹之色,一时心中的火就烧了起来。 略略抬起下巴,从席位上起身。 “苏妹妹琴技的确不俗,可这寒江雪弹来还是差了些火候,待我弹上一曲,妹妹聪慧,想来一听便知其中关窍了。” “那就请许姐姐不吝赐教。”苏珺宁眼尾稍扬几分,端的是妩媚娇俏。 她这狐狸精似的样子,许思霓更是看的火大。 心中冷哼一声就撩了裙摆坐在了琴前。 这刚一坐下,小腹的不适感愈发强烈涌来,让她立即用力紧了紧身子,秀眉也蹙了起来。 苏珺宁看她这样子,就知道那些个巴豆是起效用了,便立即在旁边故意问。 “怎么许姐姐看着面色不太好,是不是这琴不趁手,要命人去取姐姐惯用的来?” “不必。”许思霓冷声道,“琴技不佳的人才会被琴限制,我自然不在乎这些。” 苏珺宁听罢点头,道了声请,就默默退开了。 许思霓深呼一口气,双手放到琴弦上,默默安慰自己,一首曲子时间不长,等灭了苏氏的气焰再去更衣不迟。 但随着她开始拨弄琴弦,身体的不适之感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最终汇聚在腰腹部,几乎要喷薄出来。 许思霓一边抚琴,一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之感,饶是她再厉害,也被影响了心绪和节奏,无法投入。 这结果就是她不自觉的越弹越快,节奏乱了不说,也毫无意境可言。 从前听过她弹琴的人都觉得十分奇怪,怎么今日许小姐弹的像是赶鸭子上架,虽然音都没错,技法也娴熟,但就是快了,情绪也完全不对。 准确的说,是琴音里表达出来的情绪听着很紧张。 难道是怕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被比下去了,所以心绪不宁? 众人猜测纷纷,而心知肚明的苏小四则优哉游哉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小口小口吃着甜品。 看许思霓弹得额头都出了层细汗,美眸里就藏了三分戏弄之色。 心里一边啧啧称奇,叹这个女人果然狠心,这么能忍。 她那日让寄春去杏林堂的时候,特意买了些巴豆,那抓药的小伙计说,这东西劲大,吃一两颗就会引起腹泻。 一般肠胃敏感的,吃下去不用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见效,久一点,半个时辰也会发作。 那许思霓进苏府开始,喝的茶里和那几样点心里,都混了一点巴豆粉,如今开始发挥效用了,真不知她能忍多久。 此时此刻,许思霓本人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想腹泻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至少...把这一曲弹完吧! 怎么会忽然有腹泻之感呢,许思霓艰难抚琴,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这时,她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在苏珺宁的酒和茶里动手脚,立刻就有了猜测。 难道苏珺宁也用了这种下药的法子,故意整她? 如此一想,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巴豆的药效真的猛烈起来了,许思霓险些没绷住,倾泻当场。 真是紧紧咬着后槽牙,又绷紧身子,才忍住了那一阵翻涌上来的腹泻之感。 看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苏珺宁只想拍手称绝。 好一个坚强姐呀! 这时候,应当是许思霓的不适表现的有些明显了,场上众人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纷纷侧目观察。 而正是因为众人的目光愈发聚集到她身上,许思霓的情绪和身体就越发双重崩溃。 终于在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之后便唰的站了起来。 一手抓着自己的丫鬟芳卉的手,一手紧紧捏拳。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弹琴,诸位见谅。” “小姐...?”芳卉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哪里不适。 许思霓捏紧她的手腕,低声道,“快扶我去更衣。” 这一说,芳卉就明白了。 赶紧拨开众人,扶着许思霓往外走。 可这主仆俩都是头回来苏府,根本不知道往哪走。 众人还懵着呢,苏珺宁便热情摆手,“南絮快带许小姐去更衣。” “是!”南絮眼睛一亮,立马就过去了。 许思霓主仆二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就跟在南絮后头走。 刚往东边走了一段儿,南絮忽然停下,一拍手道。 “哎呦,不好意思,更衣的地方在西边,奴婢太久没回府,竟也忘了,许小姐这边走。” 许思霓心里又急又怒,直想骂蠢奴,可这会儿根本没力气发作,只得又跟着南絮掉头。 然而刚走到西边,就见那更衣的围房被锁着了。 南絮又惊呼,“呀,这里怎么不能用了,那只能去南边那个了,实在抱歉,许小姐这边请。” 本就是用全力憋着的,又被南絮带着东西晃了几遍,这会儿一听还要再走,许思霓的怒气一瞬就爆发了。 但在她开口之前,体内的秽物也跟着怒气喷涌了出来。 许思霓只觉得身下一阵温热黏腻,登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臭味飘散开来,扶着她的芳卉第一个闻到了。 低头就见自家小姐浅色的裙摆上一滩褐黄色的污渍,顿时脸色大变。 “小姐您...小姐!” 怎么把秽物拉在裙子里了。 这后头的话她没说出来,毕竟她也惊着了,更是不敢说 许思霓感受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外排泄秽物,呆呆站在原地,面上的血色一寸一寸的退了下。 “哎呦!”南絮回头,看见许思霓这模样,也是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也立即高声喊起来,“许小姐,许小姐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花厅里,守在门口的寄春听到南絮的喊声,捂唇一笑,旋即又忍下笑意,做匆匆忙忙的模样进花厅来。 “小姐,奴婢听见南絮的声音,似乎是许小姐出事儿了。” “什么?!”苏珺宁瞪大美眸,俨然是一副意外模样,“还愣着做什么,快扶我过去瞧瞧。” 语罢就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小桌时还被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的模样,谁看了都要以为她急的很。 苏珺宁当然急了,这辈子或许就只能见一回许思霓这样的惨状,她得跑快些。 众人见她去了,自然也不好就在原地坐着,便也跟着都去看。 等许思霓从巨大的精神崩溃中勉强挣脱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苏珺宁以及一大批人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 她这模样被人看见,那还有脸活嘛! 可是跑,往哪跑?往哪躲? 许思霓的脑子翁的一声再度炸开,而当她看见前来的人群中,还有沈千帷时,顿时只觉得一口气涌上心口,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 第三十九章没脸见人了 等众人走近时,就见许思霓不省人事的躺在一滩秽物之中,身周还萦绕着令人恶心的臭气。 苏珺宁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心中不由感慨。 巴豆什么的,果然是宅斗利器! 这得亏是晕过去了,否则要是醒着面对众人围观,许思霓恐怕要含恨当场吧。 显然众人也没料到会看见这幅场景,震惊之余也都带着嫌弃的远远止步。 “蠢东西,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把你家小姐护着!” 这时,人群里传来王煦薇的声音。 众人便见她紧蹙秀眉,走了出来。 已经完全手足无措的芳卉,闻言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了许思霓的腰部。 勉强为主子遮一遮羞。 外人都张口了,苏珺宁自然不能当哑巴。 这时候也跟着道,“快叫人去请郎中来,把许小姐抬去客房沐浴更衣。” 末了就转身看向众人。 “大家也都回去坐吧,想是许小姐身子不适的缘故,请郎中来看了就好。” 此时这令人作呕的一幕,众贵公子小姐也不想看,赶紧纷纷点头,回了花厅。 王煦薇则表示跟着下人们一起,陪许思霓沐浴更衣去。 她平素就表现的和许家关系不错,所以苏珺宁也没意见。 而王煦薇其实意见察觉到是苏珺宁做了什么,跟着去,并非是因为和许思霓关系多好,而是担心苏珺宁再做什么。 说到底,眼下她和许思霓还得维持好关系。 许思霓被几个小厮拿了担架来抬走,苏珺宁命人处理好现场的污秽,便也跟着去了客房。 不远处,沈千帷面色沉沉的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里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傻子,都到这会儿了,怎么会看不出许思霓身上发生的事情有蹊跷,尤其是他还知道先前承影湖之宴,苏珺宁被许思霓算计过。 今天这一出,恐怕是苏珺宁的设计。 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出手是真的又狠又准,今天这件事过后,许思霓算是要没脸见人了。 可转念一想,那日苏珺宁的遭遇,若是真的出事,恐怕就是毁一生。 四皇子的秉性,沈千帷可太知道了,像苏珺宁这样的绝色女子,不占点便宜是不可能的,若真被占了便宜,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怎么活? 就算四皇子的出现不在许思霓的算计之内,她或许只是想让苏珺宁人前醉酒,呕吐失仪,但不可否认,是她的恶意出手,才让苏珺宁身陷险境的。 如此细想过后,沈千帷烦躁的抬手锤了锤头。 就算是他和许思霓相识的时间更久,交情更多点儿,也不能不承认,今日这一出,是许思霓咎由自取。 不过,虽然对于苏珺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沈千帷并没觉得有错,但也让他不得不从心底重新审视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恐怕伶牙俐齿,娇蛮张扬,聪慧敏捷这些也只是她的一部分,她还有擅于心计筹谋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让沈千帷有些望而却步。 毕竟他不知道苏珺宁究竟是善是恶。 用心计自保、还击、制敌,这些都没错,毕竟行军习武之人也讲个慈不掌兵,沈千帷也不是那种烂好心的人,但如果心计用在恶意害人、谋权求财上,那这样的人就深交不得了。 后者,比如说许思霓。 现如今在沈千帷心里,对她就已经生了防备隔阂。 沈千帷深吸一口气,敛了敛眸子。 也罢,他对苏珺宁的接触还是不算多,不能只凭自己一丝猜测就给人乱扣帽子,总得再观察观察再做定论。 而且他私心里总觉得,苏珺宁应该属于前者。 今日这场宴席注定是因为这别样的‘小插曲’而早早结束。 许思霓在苏家客房沐浴的时候醒了,说什么也不肯看苏珺宁请来的郎中,沐浴完后,换了衣裳,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苏府。 听说回去后就闭门不见人了。 瑞国公夫妻俩,连带着她的大哥大嫂和二哥轮番去劝,也没见着人。 可尽管她不出来,今日她在苏府粪撒当场的事情也在汴京高门间传开了。 整个瑞国公府上下都是跟着丢脸。 瑞国公夫人谢氏气的要去苏府理论,但大儿媳吴氏拦住了她。 只说现在去,苏家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早把痕迹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说,恐怕还要落个诬陷好人的恶名,更加坏事。 谢氏只得憋着一肚子气,闷在了家里。 当娘的都气成这样了,丢脸丢到宇宙外的许思霓更是心理崩溃。 把自己锁在房里胡乱打砸东西,又哭又骂,不吃不喝。 生生把自己折腾的晕了醒,醒了晕的,把苏珺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对此,苏珺宁则是一副以德报怨的做派,还特意让人把许思霓那日在苏府弄脏了的衣裙洗净晾干了,派人送去了瑞国公府。 许思霓看着那衣裙,气的双眼通红,拿剪子剪了个稀烂,最后又生生气晕过去。 一想到自己那副模样被那么多人,包括沈千帷,都看见了,她真的是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在沈千帷面前做人! 这一回,算是和苏珺宁把梁子结死了。 而苏珺宁才不在乎得罪她深一点浅一点。 之前许思霓因为自己的那份私心,无缘无故要害苏珺宁的时候,就早该想到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做了恶还不想遭报应,那是痴人说梦。 苏知意因为被婚事困扰,那天称病没参加苏珺宁在家里举办的宴会,后来得知许家小姐在苏府出了那么大的丑,也是意外。 初云边给自家小姐梳头,边笑。 “四小姐虽然平日里总惹小姐您不高兴,但这一回事情做的倒是让人拍手叫好,那许家的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合该教训一番!” 苏知意面色淡淡,铜镜里清冷的面容上并不见喜色。 “好什么,她把事情做的这样绝,我日后嫁到许家去了,许家上下只会更厌恶我,她是逞了一时之欢,泄了承影湖宴会上,许氏算计她的愤恨,于我却毫无益处可言。” 听她这么一说,初云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散。 “小姐恕罪,是奴婢无知了。” “也罢。”苏知意抬眸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许元澈那种人,优柔怯懦,婉儿已经被他害了一生,我决不能也被他害了,苏珺宁此举要是惹怒了许家,让他们出言退婚,那倒是算一件好事了。” 初云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家小姐口中的婉儿就是如今的吴家少夫人秦婉。 自家小姐和秦小姐是闺中密友,而许二公子和秦小姐有情,这也是自家小姐最抗拒这份婚事的原因了。 ------------ 第四十章消磨气焰 不过圣旨赐婚可不是那么好解除婚约的。 瑞国公府上下的确被苏珺宁此举气的想解除婚约,但饶是他们是皇亲国戚,也不敢轻易求建宁帝收回圣旨。 但许思霓的丑闻闹得满汴京皆知,宫中的皇后娘娘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在事发五天后,把瑞国公府夫人谢氏传召进了宫中问话。 “三丫头的那点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汴京城里高门之中传的沸沸扬扬,许家的脸都丢尽了!”皇后面色阴沉。 这几天后宫嫔妃请安就曾提起这件事,让她脸上很是无光。 谢氏脸色也不好,垂头道,“娘娘息怒,这一回,还是思霓那丫头不当心,中了旁人算计的缘故。” “你是说,苏家的那个老四?”皇后蹙眉。 谢氏忙点头,“臣妇后来细细想过,一定是苏家人在思霓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才会让她那般失仪,现在汴京城里,不仅有对思霓冷嘲热讽的,更有一批人称赞苏家四小姐才貌双全,琴技或在思霓之上。” 许皇后听罢,眼神阴沉几分。 “那你的意思是,苏氏想踩着三丫头扬名?” “娘娘英明,臣妇也是有此猜测...” “胡说!” 谢氏话音还没落,就被许皇后一声呵斥,吓得赶紧起身。 就见许皇后面色冷厉道,“苏家四小姐和三丫头无冤无仇,就算是要踩着她扬名,比琴也就罢了,怎么会如此算计她人前失仪,若放在从前,说两家政见不合而交恶也就罢了,可皇上圣旨已下,苏、许两家有婚约姻亲在,又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本宫?” 之前瑞国公府办诗会,苏珺宁赴宴之时也稍稍闹出了点小风波,皇后还记得呢。 虽然那次是和沈千帷的牵扯,但毕竟事情发生在瑞国公府,皇后也怀疑是否还有其他内情。 高门大户里,最不缺的就是阴私之事。 可谢氏哪里会把女儿之前算计苏珺宁的事情如实相告,只说是前不久许思霓在承影湖办宴,苏珺宁游戏醉酒,恐怕觉得丢了脸面,故而怀恨在心。 许皇后看出谢氏不老实,估么着也问不出实话来,便放她回去了。 等人一走,便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奴才,命他去查当日的事情。 很快,消息就传回来了。 许皇后听罢,就猜测到了其中内情,不由烦躁。 “八成是三丫头算计人不成,反倒把人惹恼了,自己又被算计了。” “可就算是三小姐得罪在前,但苏氏这报复的也太狠毒了些,瑞国公府上下都颜面扫地了,苏家未免太目中无人。”大宫女檀溪在一旁道。 许皇后轻笑一声,垂下眸子。 “督察院主监察、弹劾、朝中风纪管理,直隶于皇上,苏毅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乃督察院总宪,掌院事,朝中上下,谁敢轻易招惹。” 其实当初建宁帝也曾想让苏知意给太子做个侧妃,并隐晦的向苏毅提起过。 但苏毅心疼女儿,只装作没听懂,说苏知意性格刚烈,常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什么的,又说发妻早逝,留下这一双儿女,他绝对不能辜负云云。 听懂苏毅的意识后,建宁帝才改了路数,转而把苏知意指给了许元澈。 这回虽然是能做正妻了,但却依旧不是想要的婚事。 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能辜负就是了。 “那娘娘就这样纵着苏家打瑞国公府的脸吗?”檀溪不悦的抿唇,“一家子姐妹,苏四小姐如此,那二小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依奴婢瞧,若不早早消磨了她们的气焰,日后那苏氏嫁进国公府,怕又要搅风搅雨。” 这句话倒是说的让皇后在意了。 的确,娶妻要娶老实的,可不能任由苏家的女儿嫁到许家去兴风作浪,得早早压制住才行。 想到这里,皇后抬眸往窗外望去。 “今年宫里的荷花开的不错。” 檀溪会意,立即道,“可娘娘独自赏花太寂寞了些,不如办个赏荷宴,也好邀众人同乐。” “也好,你既然说起了,那就办吧,宫里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许皇后略抬起下巴,眸色深邃。 皇后要办赏荷宴,这件事还是要先禀报建宁帝的。 不过建宁帝素来不太管后宫这些事,且皇后办宴席也无可厚非,实属正常,便点头应了。 只是补充了一句,叫皇后把诸位皇子都叫上一起,也趁机给他们相看相看妻妾。 七皇子如今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他算一个,还有就是三皇子夏璋,如今封了晋王的。 当初从燕州一路打仗到汴京来,女眷们都留在燕州,三皇子妃李氏在燕州不幸遇难了,所以三皇子的正妻之位如今又空悬着。 下头四皇子都已经娶妻,不好一直让老三单着。 皇后没什么意见,晋王虽有战功,不过一向踏实守本分,其母贤妃也很安分守己,七皇子么,没娘的孩子,生母出身又低贱,最没威胁的就是他了。 于是次日,宫里就开始预备起来。 同时,汴京城中各大高门的公子小姐们就收到了皇后娘娘的请帖。 苏家两姐妹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 不过沈千帷没在,毕竟他父亲沈赫只是四品,不够格。 此次能被皇后邀请的,最差也是正三品官员的子女。 藏玉阁里,苏珺宁素手捏着宫中送来的请帖,当扇子用。 “你们说,我刚坑了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这入宫赴宴,皇后娘娘会不会针对我?” 迎梅坐在脚踏上缝荷包,低头不语,寄春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问,小姐您说呢。 还是南絮直接,冲着她就点了点头。 苏珺宁小嘴一撅,柳眉就蹙成个囧字,一张娇媚的脸蛋儿看着可怜兮兮的。 “怎么办呀,国公府的小姐我还能算计算计,皇后娘娘可就不好对付呢。” “那小姐不如称病不去?”寄春道。 南絮叹气,“这是皇后娘娘的请帖,又不是寻常人家的请帖,小姐若随便扯谎不去,皇后娘娘有心苛责的话,派人来一瞧,知道小姐是装病,那小姐就要落个不敬皇后的罪名了。” 那岂不是自己往火坑跳。 寄春听罢,就垂下头去了,迎梅这才满脸愁容的开口。 “这去呢,怕前头是险路,不去呢,风险也大,真愁人。” 这话听得苏珺宁直点头。 把帖子往小茶几上一扔,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去,躺在了小榻上。 “是呀,真愁人,小姐我怎么这么可怜呢。” ------------ 第四十一章恨意 愁归愁,这皇后的赏荷宴还得去。 至少许思霓应当比她更不去吧。 她如今大概希望自己能被世人完全遗忘掉才好。 这么一对比,苏小四的心情就明朗了很多。 不过此次入宫赴宴还是得当心皇后娘娘看她不爽,要她小命,所以得低调行事才好。 故而五日后,入宫赴宴这天,看着打扮前所未有素净的苏珺宁,苏家其他几个都愣住了。 “今日是赴皇后娘娘的宴,四妹确定不再装扮装扮?”苏予珵试探着问。 在他的映像里,自家小妹从来都是花团锦簇,娇艳明媚,今儿虽说也有出水芙蓉的清雅,但未免太素净了些。 苏予安也是点头,“这么穿着,怕让旁人觉得咱们不重视皇后娘娘的宴请吧。” 对于两个哥哥的质疑,苏珺宁不急不躁的抬起双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虽然素净了些,但这衣裳还是蜀锦做的,不过是选了月牙白的颜色罢了,我这头上的钗环虽少,但也用了上好的南珠步摇,也绝不寒酸了。” 见两个哥哥还想说什么,苏珺宁索性摊牌。 “许家小姐刚在咱们府上出了丑闻的,我这不是怕太过扎眼,会让皇后娘娘针对我嘛。” 如此一说,两人算是反应过来了。 “也对,咱们几个,今天都低调些的好。”苏予珵默默点头。 说完了话,四人才登上马车。 总不至于四个人安排四辆车,太过招摇,所以这回只安排了两辆,哥俩在前头,姐妹俩在后头。 苏珺宁和苏知意坐同一辆马车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所以两人都默契的没说话。 马车到了宫门外。 四人下车后,出示了皇后的请帖,便由太监领着,往办宴的芙蓉台去了。 这芙蓉台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旁边一池荷花年年开的极盛极美,所以在池边建了这高台,观景视野很开阔。 苏家几个兄弟姐妹今天都不想出风头,故而到了地方后,便都选了角落位置坐下。 场上安排的是男女左右分席,苏珺宁和苏知意坐在一起,就是在右边。 或许是因为她平素总爱穿明亮颜色的衣裳吧,今儿陡然素净起来,竟真的没人注意到她已经来了。 所以苏珺宁默默坐在角落观察着场上已经到了的众人。 熟悉的面孔还是很多,比如王煦薇、李灵汐、徐若芙等,都已经在了。 赴宫中的宴嘛,没人敢迟到。 其实这会儿离着宴席开始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目光扫了一圈,就是没瞧见许思霓的身影,苏珺宁不由好奇,她今儿会怎么出场,才会让众人忘记小半个月前的那桩丑事。 但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不会来。 不过苏珺宁觉得还是会来的,毕竟这种事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都是要出来见人的。 尤其今天皇后娘娘在场,有这么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姑母撑腰,谁也不敢提起那桩丑事,实在是复出的最佳时机。 拖得久了,一直不推翻那个形象,事情不仅不会淡出人心,反而会深刻的烙印在众人心里,成为永远的笑柄。 而事情也正如苏珺宁的猜测,此刻许思霓人正在皇后的宫中。 “娘娘,三小姐已经打扮好了,还请娘娘过目。” 檀溪从内室出来,向正在喝茶的皇后行礼。 皇后放下茶杯,轻轻颔首,就见许思霓扶着丫鬟的手,缓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虽然她今天打扮的格外隆重,但依旧精神状态不大好的样子,人瘦了一大圈,头也垂着。 “姑母。”许思霓低低唤了一声, “过来。”皇后轻声道,等许思霓走到跟前,便牵住了她的手,“你抬头看着姑母。” 许思霓缓缓抬头,神色颓废。 也是了,经历那样一桩丑事,对这个时代极看重颜面的高门闺秀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不差。 今日她还肯进宫来参加赏荷宴,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皇后拉着许思霓的手,正色道。 “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众人的嘲笑,可你要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振作起来,推翻那些个不堪入目的往事,让她们不敢笑你,今日本宫给你撑腰,就是要你重新拿出国公府嫡出小姐的气派来。” “古人云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也适用于女子,你饱读诗书,这古往今来的故事不必本宫说,你也知道,倘若你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才是遂了那苏氏的愿了。” 提到苏珺宁,许思霓的眼底就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她才会成为全汴京的笑柄,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这样下场! “姑母的话,我都记住了,姑母厚爱,我一定不负所望!”许思霓要咬牙抬头。 仇恨是最好的让人振作的武器之一,此时此刻,许思霓的心中就被恨意填满了。 皇后看着她的状态达到了自己的预期,也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许家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过一会儿,姑母和你一道去芙蓉台。” 许思霓点头,也再度挺直了背。 而另一边。 御书房里,太子、晋王、四皇子和七皇子几人正在向建宁帝请安。 他们入宫虽然是赴皇后的宴席,但也不能不先往建宁帝这里来一趟。 “宫中难得热闹,今日你们也好好散散心,太子近来很是忙碌,也正好趁此机会松缓一下精神,还有老三,老七,你们都相看相看,有没有中意的女子,若真挑着好的,父皇给你们赐婚,这男子还是得娶妻才算成家呀。” 建宁帝捧着茶盏,笑着看四个儿子。 他膝下子嗣虽不多,但难得还算兄弟和睦,很让他省心。 不过他说完后,七皇子却笑着拱手道。 “父皇,儿臣年纪尚小,还不想这么早成家呢,原先儿臣本是今日约了千帷要去跑马的,没想到和母后的宴席碰上了,千帷这会儿还在宫门外等儿臣,儿臣想着待会儿去芙蓉台禀明了母后,就偷闲出宫去,所以这成家的事儿,还是三哥先吧。” 一听这话,晋王也上前拱手。 “父皇,儿臣的王妃去世尚不足三年,儿臣也还不愿再娶。” 建宁帝轻哼一声,目光扫过二人,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你们这一个个的,老三你都替李氏守了有两年了,也仁至义尽,老七你也快二十了,还小?都给朕到芙蓉台去!” “可是千帷他...” 七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建宁帝打断。 “沈家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王连义,你去宫门口传话,让沈家小子也进来赴宴!” 王公公应声儿,忙就去了。 ------------ 第四十二章拉下水 宫门外,沈千帷骑在马上,手里提着佩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 “磨磨唧唧的,还不出来。”沈千帷烦躁的念叨着。 难得休沐,七皇子就约他跑马去,一大早又说要先进宫给皇上皇后请个安,拉着他一道来,又叫他在门口等。 这人都进去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出来,请个安,哪儿那么多话说。 终于,从宫门里走出来一个人,沈千帷正以为是七皇子回来了,却没想到是建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王连义。 “王公公?” 沈千帷下马,疑惑道。 “哎呦小沈大人,皇上让奴才来传话儿,请您也进宫去呢。”王连义一摇拂尘,笑眯眯道。 沈千帷蹙眉,“皇上让我进宫?是有什么事传召?” “倒不是皇上,是今儿皇后娘娘在芙蓉台办赏荷宴,皇上让您也去呢,七殿下已经去了,奴才特来请您的。”王连义解释。 这一说,沈千帷心里就明白了。 怪不得七皇子今儿说什么都非要拉着他到宫门外来等呢,估么原来是打着借他的光的主意,好免了去芙蓉台赴宴,却没想到把他一块儿给拉下水了。 沈千帷头皮发麻,直想骂娘。 现在在他心里,宴会二字就等于麻烦。 去瑞国公府赴宴,回来就挨苏小丫头一刀子,被亲爹骂了一通,去承影湖赴宴,又卷进苏珺宁的事儿里,后来赴苏珺宁的宴,就看到了许思霓... 不说也罢。 反正沈千帷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于是立即调转马头就要走。 王连义见状,赶紧伸手拦,“小沈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您好歹可怜可怜奴才,怎么也进宫去露个脸儿,别叫皇上以为奴才没好好传话呀,皇上可是亲口吩咐奴才来请您的。” “不是我不去,公公你看我这骑马带刀的,也不方便嘛。”沈千帷打哈哈。 王连义却直接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奴才这就命人帮大人好好收着,大人您就跟奴才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千帷是避无可避,心里把个七皇子骂的狗血淋头,面上还得笑着跟王公公入宫去。 不过这前后一耽搁,他到场的时候少不得就误了时辰了,芙蓉台殿内,众人已经全都到场。 此时皇后也正扶着许思霓的手,走到主位上,还没来得及落座。 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就见一身玄色骑装的沈千帷跟着王连义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王连义行礼。 皇后略感意外,摆手,“王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也没别的事儿,是皇上知道七皇子原来约了小沈大人今天去跑马,这恰好和娘娘的宴席撞上了,不好叫小沈大人空等,就让奴才送了小沈大人进来,也和七皇子一道赴娘娘的宴。”王连义简单的解释。 七皇子此刻也站出来,“回禀母后,原是儿臣想偷个懒儿,来母后跟前儿请安了,便出去跑马,就叫沈大人在宫门处等着,不曾想父皇不许儿子偷懒,这就只能叫上沈大人一起来母后这儿讨茶吃了。” 两人一番言语,许皇后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也笑起来。 “如此甚好,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热闹,檀溪,给沈大人看座。” “是。”檀溪应声。 很快就让人又搬来一张小桌子,就放在了男宾席的最末,让沈千帷坐了过去。 许思霓显然没想到沈千帷也会这样被牵扯进来,一时俏脸儿就白了几分。 在心爱的人面前出丑,真的不是一个容易跨过去的坎儿,这一瞬间,许思霓就想逃了。 但她刚低头,就听到身侧皇后轻轻咳了一声,这是提醒。 许思霓咬咬牙,将背重新挺直,并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是受害者,不该怯懦,应该被人唾弃的是苏珺宁那个设计害她的人! 而彼时‘应该被人唾弃’的苏珺宁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的喝茶,并兴致勃勃的想看今日皇后想怎么给许思霓重塑形象。 尤其是意料之外的,沈千帷竟误打误撞也来了宴席上,无疑会让许思霓的内心世界更加缤纷多彩吧。 想到这里,苏珺宁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些。 转念一想,可拉到吧,咱不做好人,好人不长命,她想多活几年。 “本宫年纪大了,少见宫里有这么多年轻人,今儿瞧见你们,也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光景,真是感慨啊。” 主位上传来皇后的声音,众人的思绪和目光便都被拉了过去。 就见皇后一身明黄色绣姚黄牡丹的宫装,端坐在最上首,而她左手边站着的,十分精心打扮过的少女,正是许思霓。 方才皇后进殿的时候,众人都垂首行礼,并没有看清许思霓的模样,这会儿算是正经能看清了。 苏珺宁坐的远,得伸着脖子看,不过还是看的见。 几日不见,许思霓瘦了得有十来斤吧,脸比之前更小了一圈,下巴也更尖翘了。 “母后风华正茂,怎么说年纪大了这样的伤感之语,到叫儿子伤心,今日芙蓉台这般热闹,母后可得多饮几杯酒。”太子笑着出声。 苏珺宁的视线从前头坐着的人之间的缝隙穿过去,细细打量太子的模样。 瞧着约么二十六七的样子,样貌多半随了皇后,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瞧着十分温和有礼。 紧接着是晋王,“是啊,母后风姿不减当年,还和儿臣记忆里没有差别呢。” 听过两人的话,皇后才摆手笑起来。 “你们兄弟两个啊,一贯的嘴甜会哄本宫开心,只可惜你们都在宫外,本宫时常都见不着面儿,说不上话,要是本宫有女儿,倒是能时时陪在本宫身边,也不必常常把思霓这个丫头叫进来作陪了。” 说到这里,就亲昵的拍了拍许思霓的手。 不过下头众人都清楚,皇后不过是借着方才的话,说出后面的,意在先告诉众人,她至今都还十分看重许思霓,是当女儿的。 有皇后这一番话,众人自然是谁也不敢轻易说什么难听的。 这便是先发制人,压住了是是非非的心思,才好让许思霓出场。 ------------ 第四十三章硬刚到底 果然,有了皇后这一番亲自开场,许思霓的底气也多了几分。 亲昵笑着就给皇后倒了一杯酒。 “姑母这话说的,倒是叫侄女儿吃味了,要是真有了姐姐妹妹的,姑母岂不是要忘了侄女儿?不过侄女儿私心里又盼着姑母身边有人陪着,毕竟侄女儿不能日日进宫陪伴,也怕姑母寂寞呢。” “你们瞧瞧,这丫头也是会说话的很,真真儿是怨不得本宫喜欢。”皇后满眼笑意。 反正看起来真像是母慈女孝的感人场景。 太子和皇后自然一条心,所以也适时出声,“母后一贯疼爱表妹。” “是啊,思霓和本宫的亲女儿是一样的。”皇后点头。 而后眼神就在下面赴宴的众人身上扫过,似乎是在找什么。 苏珺宁猜测应当是在找她,所以又默默把头垂了下去。 果不其然,皇后要寻的人正是她。 根据许思霓的描述和宫外传进来的消息,苏家四小姐应当是明艳动人,喜欢盛装的女子,不过今儿场上似乎没看见这样一个人儿。 自己没找到,皇后也不急,直接就开口问了。 “苏家的两个丫头可到了?” 被点了名,苏知意和苏珺宁两姐妹都是眸色变了变,旋即一道站起来,向皇后行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苏知意是皇后已经见过的,但苏珺宁是头回见,瞧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素净,就知道是不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心里便笑了笑。 还算个聪明知进退的。 “免礼。”皇后摆手,“你是苏家的四丫头吧,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 苏珺宁应声,缓缓抬头。 而与此同时,场中众人的目光也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怨不得人家好奇,毕竟苏珺宁前不久坑许思霓的那一把,实在是闹得高门里人尽皆知。 谁不想看看这位苏四小姐是什么人物呢。 皇后打量着面前少女,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容貌的确无可挑剔,纵然今日刻意往低调素净了打扮,但光看眉眼,依旧要胜过许思霓。 难怪思霓丫头要嫉妒,苏氏这张脸,男人看了喜欢,那女人看了势必就要厌恶的。 “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啊,不过你年纪轻轻,也该多穿些亮丽颜色的衣裳,想必更衬你。”皇后笑着道。 她自然不会明着为难苏珺宁。 其一她是皇后,亲自下场手撕一个臣子之女,未免失了气度和身份,这种事让许思霓做更合适。 其二,苏珺宁的父亲终归是御史,且皇后知道苏毅疼爱女儿,护短,所以她没必要当场给苏珺宁难堪,引得苏毅对她不满,再对太子不满。 苏珺宁也立即谦逊的垂眸,“皇后娘娘夸赞,臣女不敢当,今日有娘娘凤仪万千臣女黄毛丫头一个,心里只有对娘娘的敬慕之意。” 打不过就低头,这不是怂,是识时务。 皇后眯了眯眸子,没想到苏珺宁嘴这么甜,是个能屈能伸的。 小小年纪就这样能控制自己的心性,天资的确不俗。 笑着摆了摆手,“不愧是苏御史的女儿,伶牙俐齿的,说话叫人舒心,和思霓一样,是嘴甜的丫头,你们年岁也差不多吧?” 说着就看向了许思霓。 后者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 “姑母说的不错,苏妹妹只比侄女儿小一岁。” “嗯,年岁相当,也都乖巧,本宫似乎听闻,苏四小姐的琴技也很不错,往日都只听思霓弹,今儿倒想听听别的。”皇后温声道。 苏珺宁蹙了蹙眉。 果然会来的还是躲不掉,皇后这是想让她和许思霓再正经比一场,让许思霓找回场子了。 论琴技,她心里清楚,比不过许思霓,所以今儿一定不能比,至少不能按常规的法子比。 所以苏珺宁立即道,“皇后娘娘太看得起臣女的,臣女不过略学了点,哪里能和许小姐相提并论,万万是不敢班门弄斧的。” “苏四小姐实在是过谦了,那日我也听过四小姐的琴音,确实不俗。”许思霓咬着后槽牙露出一抹笑望过来。 眼神里带着要一雪前耻的恨意,“爱琴之人,向来遇到琴技相当的人,都想切磋一二,上次...上次是我身体不适,未能好好四小姐切磋,今日既然姑母也恰好想听一听苏小姐的琴音,那咱们也正好趁此机会,再好好的,以琴会友。” 虽然许思霓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语气里的不善却是遮掩不住的。 在场人都知道这两位高门闺秀的恩怨,一时心里都觉得这场赏荷宴来的值得,至少能看一场好戏。 “许小姐的琴技是得了皇上亲口夸赞的,四妹妹虽也会些,可终究是不及许小姐技艺高超,在皇后娘娘面前献曲,恐怕会叫娘娘失望,也平白扫了诸位赏荷的兴致了。” 站在一旁的苏知意适时开口。 她当然清楚苏珺宁有几把刷子,琴技不俗是真,但逊色于许思霓也是真。 今日要是在宫宴上被比下去了,恐怕明儿汴京城里又要传出不好听的流言。 推翻许思霓人前失仪的事儿不说,估么苏家还要被抹黑。 出了门儿就该一致对外,这一点上,苏知意不含糊。 其实她不张口,底下坐着的沈千帷也已经预备跳出来了。 他都看得出来,今天皇后来者不善,在场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要是在宫里露怯了,只怕今日都不会好过。 私心里,沈千帷不愿看苏小丫头难堪。 那么一朵矜贵娇媚的花儿,实在舍不得硬生生折断她的枝干。 见苏知意张嘴了,这才默默收回心神。 也好,他一个外人其实不便张口的。 但许思霓今日一定要找回颜面,岂是轻易能拦住的,哪怕苏家姐妹低头也不行。 故而坚持道,“这话可就太谦逊了,四小姐这般不肯献琴,莫不是不愿?亦或是,四小姐只会那曲寒江雪,若如此,咱们再弹一回寒江雪,也未尝不可。”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珺宁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眼神就暗了暗。 既然她退让不行,那就只能继续硬刚到底了,皇后在也不好使。 这么一会儿,苏珺宁也的确想出来了一个不错的,或许能赢,或者说,至少能打平手的法子。 深吸一口气,便抬头迎上了许思霓锐利的目光。 “许小姐既然这么抬举我,那今天只好再和许小姐讨教讨教了,不过今日赏荷宴,咱们为给皇后娘娘助兴,切磋琴技也该新鲜些,我知晓会琴之人也会自己编写曲谱,不如咱们就各弹一曲自己编的曲,如何?” ------------ 第四十四章喜晴 “这倒是个好提议,弹自己编的曲子,不仅能看出在琴技上的功夫,也能看出乐理上的功夫,更是能让听者听到新曲,妙哉妙哉。”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喜欢琴的公子发声道。 皇后没急着点头,而是先用余光微不可查的看了看许思霓。 后者感受到她的眼神,便微微颔首。 弹了这么多年的琴,她自然是会谱曲且自己编过几首曲子的。 见状,皇后便笑着开了口。 “好啊,如此甚妙,本宫也许久没听得什么新鲜曲子了,檀溪,去取琴来。” “是。”檀溪应声,快步下去。 苏家两姐妹也坐回席位上,趁着等琴的这会儿功夫,苏知意才蹙眉冷声询问。 “你又要做什么,如果没有十足把握赢过许思霓,又何必非要挣这一口气,低头躲避也就罢了。” “二姐放心吧,我既然敢说,心里就有底。”苏珺宁理了理衣袖。 她已经想好要弹哪首曲子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苏知意知道自己再说也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只得暂且信她,静静等待着。 芙蓉台离凤栖宫还有些距离,一去一回拿琴,差不多得一炷香的功夫。 这点空隙里,苏珺宁就给自己倒了两杯果酒。 酒壮人胆嘛,喝一点算是热身了。 两杯停下,抬头做个深呼吸,就恰好对上了沈千帷的眼睛。 男子面色凝重,正用一种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找死的眼神看着她。 苏珺宁觉得他那眼神像看傻子,心里颇有点不乐意,就很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沈千帷见小丫头片子这么嚣张,一时瞪了瞪眼,吸气咬牙,身子都往前倾了倾。 这要是换成郑寒,这会儿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招呼上去了。 苏珺宁见他一副想教训自己又够不着的样子,很有点解气,秀眉轻挑,红唇便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腔关心喂了狗! 沈千帷心里顿时冒出这么两句话来,气的直咬后槽牙。 拿起壶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下去不够灭火,一连喝了四五杯才停。 只是喝罢了,又忍不住担心起待会儿苏珺宁输了怎么办。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千帷赶紧掐住。 心里暗暗骂自己没脸皮,人家都不领情,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不多时,檀溪折返,后头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抱琴一个抱着架子。 “娘娘,琴拿来了。” 皇后正和太子、晋王他们说话,这会儿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好,那苏小姐,思霓,你们二人谁先来?” “今日既然是侄女儿主动提出要和苏四小姐切磋,那就侄女儿先来吧。”许思霓浅浅的福身。 皇后再看一眼刚从席位上站起来的苏珺宁。 后者也点头,“那就许小姐先请。” “承让。”许思霓看向她,目光陡然变冷。 转身又对皇后行了一礼后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了殿中央,坐在琴前。 先试了试琴,而后便道。 “我这首曲子名叫《喜晴》,连夜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此曲是我去岁夏日所做,如今倒还应景。” 介绍完这一句后,许思霓面上多余的神色立即全部收起,手指拨动琴弦,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与琴音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琴音起先舒缓,像春末夏初夜间的清风,夹杂着少许虫鸣的初夏夜晚,不由让人闭眼神往,似乎自己正坐在窗前,感受那微微的清凉。 而后琴音慢慢加快节奏,颇有生命蓬勃之感,叫人眼前浮现出一夜之间,树叶褪去嫩青色变得茂密,花草一股脑的生长开来,处处生机一片,骄阳似火,悬挂于天际,让人惊觉夏日已深。 曲调时而轻快干脆,像夏日山间玉泉,时而娇软缠绵,叫人看见了蝴蝶流连百花丛中的缱绻,时而略沉闷,那是午后暑热最盛之时,万物的沉寂,慢慢又变得轻柔,若微风拂面,还夹杂着一丝微散却的暑气,这是盛夏的傍晚。 最后琴音缓缓停下,有着催人入眠的温柔,便是又入夜了。 一曲弹罢,满场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不知从何处响起清脆的掌声,紧接着场上众人都跟着开始鼓掌。 “好曲,好琴技,许小姐当真是技艺高超过人,乐理上更是不俗啊!” “这首喜晴,的确不是凡曲,一定能流传开来,广为人知!” “没想到许小姐不仅琴技高超,谱曲也是一流,当真叫人佩服!” “许小姐能得皇上亲口夸赞又赐下古琴,果然非常人能及!” 今日到场的人都是高门贵族子弟,鉴赏能力都是极好的,一时间都对许思霓极为出色的表现纷纷开口夸赞。 而且看得出是真心实意,并非碍于皇后在场而故意抬举。 许思霓听着众人的赞美之词,心底那一口恶气顿时散了不少,又感觉自己的自信回来了许多。 抬头看向主位,就见皇后也正满眼赞许的看着她微微点头。 “余音绕梁,词曲确实不同凡响啊。”皇后出声,简单评价。 许思霓含笑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夸赞。” 而后她便转身看向苏珺宁所在的位置,眸中带着寒意和自信的嘲讽。 “四小姐请吧。” 上回是她中了苏氏的算计才会那般不堪,今日再比,她绝对不会输,她丢掉的颜面,一定要全部从苏珺宁身上拿回来! 苏珺宁起身,微微勾唇,从容不迫的迎着她的目光走向殿中央。 站定后,对着皇后恭敬行礼。 “娘娘,臣女的曲子名为《高山流水》,此曲是臣女在临安游赏山水时有感而作,今日献丑了。” 虽说作弊取胜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但把它想成是借用老祖宗的东西制敌,似乎就理直气壮了呢。 苏珺宁这一世之所以会在乐理上选择学琴,就是因为她上一世就学过许久的古筝,虽然和这个时代的琴的弹法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异。 当初是想着偷懒儿,没想到今日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高山流水这样的旷世名曲,赢许思霓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必然是绰绰有余。 抱歉了,这回恐怕要让你,面子里子,一次都掉个干净。 苏珺宁心中叹惋着,缓缓在琴前坐下。 ------------ 第四十五章高山流水 在场众人看着琴前端坐着的,衣着素净却依然难掩姿色的少女,心中都并不怎么看好。 毕竟许思霓方才的展示的确太出彩,即便是之前听过苏珺宁弹琴的,也觉得她不一定能取胜。 且今日皇后在场,除非苏珺宁能完全碾压许思霓,让皇后根本没有办法偏心,否则她要想再度得胜,难于上青天。 苏知意看着苏珺宁的背影,微微蹙眉。 她心里依旧在思考待会儿苏珺宁输了,她要怎么应对局面,最大程度的保住苏家的颜面。 而沈千帷则是默默腹诽,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丫头吃瘪的样子,下回她才不会那么嚣张。 但心底又总有一个声音期盼着苏珺宁不要输。 而苏珺宁则并未理会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异神色,敛住心神,默默把心思全都放到了琴上。 甫一开始,琴音的旋律在宽广音域内不断跳跃和变换,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原先并未对苏珺宁的表现抱有很高期望的苏知意顿时眼睛亮了亮,因为这个开头就不俗,如果整首曲子都有这个质量,那应该不会差。 而其他懂琴的人,也都收起了散漫神色,仔细听起来。 沈千帷不懂琴里的门道,判断输赢全凭观察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这会儿见众人,包括皇后和许思霓在内,全都一副开始认真听了的样子,便察觉到这小丫头应该是有两把刷子。 不由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场中央那个纤细却笔直的背影。 苏珺宁无心观察众人的表现,她正全心身的投入在琴曲之中。 接下来的琴音愈发清澈,节奏也活泼起来,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让人生出在深山茂林息心静听流水淙淙时的愉悦之感。 而后点滴泉水聚成淙淙潺潺的细流,再汇成波涛翻滚的江海,苏珺宁弹琴的幅度也随之变大,手法转变为猛滚、慢拂,让人眼前浮现出激流回旋,浪花飞溅的澎湃之景。 沸腾高昂的琴音犹如蛟龙怒吼,让听者宛如置身在峭壁激流之中的小舟上,眩神移,惊心动魄,像是身在群山之中奔转,见万壑争流。 最后琴音先降后深,音势减弱,如轻舟已过万重山,时而可见余波激石,音韵悠悠扬扬,充满温柔的热情,潺潺流水之声复起,令人回味。 苏珺宁一曲弹罢,场中却是寂静一片。 不是她弹得不好,而是众人还沉醉在琴音描绘的壮丽山河之景中,无法自拔。 不愧是十大名曲之一,苏珺宁默不作声的扫视一圈众人的神色,心中不由感叹。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许思霓的脸上,就见她小脸发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和惊愕。 她...她怎么会编谱出这样的曲子,许思霓心如死灰。 越懂琴的人,就越能听出其中高下,她的喜晴,根本不能和苏珺宁的高山流水相提并论。 “好曲,好琴啊,是谁在弹奏?” 众人还没做出反应,先听得芙蓉台殿门口传来中年男子赞赏的声音。 皇后面色一变,赶紧起身。 “皇上怎么来了,臣妾参见皇上!” 是建宁帝。 众人一听,赶紧跟着皇后一起起身行礼。 苏珺宁也是立即垂眸福身。 她也没想到建宁帝会来,这位从燕州起兵一路打到汴京,从兄长手里夺得皇位的帝王,她一丝一毫也不敢轻视。 “免礼。”帝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谢恩。 苏珺宁依旧垂着眸子。 按规矩,不能擅自直视帝王。 于是她就看见一明黄色绣九爪金龙纹的长袍不急不缓的向自己走来,最后停在了两步远地方。 “你是哪家的丫头?”建宁帝声音威严却带着几分普通长辈的温和。 苏珺宁立即规矩行礼,“回皇上的话,臣女是左都御史苏毅嫡幼女,苏珺宁。” 她自报名讳后,建宁帝面上就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 旋即众人便听得建宁帝开口道。 “从前只知道瑞国公府的三丫头琴技不凡,今日倒是又叫朕听到了更好的琴音啊,难怪你父亲如此疼爱你,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当父亲的必然都视作心头宝。” 听到这话,皇后的面上也闪过一丝暗光。 建宁帝这一番话,已经是给这场比试盖棺定论了,她就算有心想做点什么也不好动手。 不过,苏珺宁的这首高山流水也确实强过许思霓的喜晴太多,就算建宁帝没来,皇后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偏帮侄女儿,可至少现场最高话语权是她,她还能想法子挽回点什么。 但如今建宁帝突然造访,那就容不得皇后搞一言堂了。 “皇上谬赞了,臣女不敢当,许小姐的琴技过人,臣女今日正是借此机会和许小姐切磋讨教的。”苏珺宁道。 既然是拉开架势比了,就不能让许思霓轻易逃过去。 看许思霓那想刀她的眼神,对方一定不会因为她今天退一步而感激,并就此作罢两人之间的恩怨,那就干脆借着建宁帝的手,再狠狠给她一拳,让她再不敢随意冒出来找茬。 果然,听她说今日正是两人在切磋,建宁帝顿时就来了兴趣,转头看向许思霓又看看皇后。 “哦?是吗,怎么个比法,可分出胜负没有?” 皇后心里阴沉沉的,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温柔模样来。 “是思霓丫头和苏小姐各弹一曲自己编谱的曲子来比试切磋呢,皇上来的巧,这会儿苏小姐才刚弹完,思霓已经弹过了,这胜负嘛,臣妾一人说了可不算。” 她说着,眼神就四下里扫了扫。 这是给亲近许家的人发信号呢,反正建宁帝没听到许思霓的琴音,她身为许思霓的姑母不好评价,但却可以发动其他人张嘴。 要赢不可能,但至少不让许思霓输的太难堪。 但没想到苏珺宁直接开口。 “皇上既然来了,不如就请皇上来做评判吧,请许小姐再弹一遍方才的曲子,让皇上也听一听。” 皇后蹙眉,没想到苏珺宁竟一点儿也不怕得罪她,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也不笨。 自己本就不会与她交好了,与其费力讨好不顶用,不如划清界限,让她一时三刻不好再随意对她下手。 而建宁帝本就是被琴音吸引来的,此刻正是有兴致,一听苏珺宁的话,便点头。 “对,朕既然来了,那就再听一曲,许家丫头,你来弹吧。” 众人的目光顿时望向许思霓,就见她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许思霓顶着众人的,目光,刚建设起来不久的心理防线又一寸一寸的崩溃,终于抑制不住,忽然就提起裙摆疾跑着冲出大殿,离开了芙蓉台。 ------------ 第四十六章赢得彻底 “小姐,小姐!”芳卉脸色一白,赶紧去追。 皇后也没想到侄女会这样失仪,脸色一变,赶紧向建宁帝行礼请罪。 “皇上赎罪,思霓那丫头是被臣妾惯坏了,竟输不起,苏四小姐这一曲高山流水,不同凡响,胜过思霓的曲子百倍,那丫头一贯骄傲,今儿怕是一时难受,想不开了。” 建宁帝眸色沉了沉,虽然对许思霓御前失仪的做法有些不悦,但看在皇后和许家的面子上终归没说什么。 只摆了摆手,“她还年轻,心性傲气些,一时输不起也是有的,无妨,派人去好好跟着,别出了什么事儿。” “是,多谢皇上体谅宽恕。”皇后略送礼一口气,转头,“檀溪你快带人去看着。” 后者应声,立即带着人追出了芙蓉台。 这一场,苏珺宁赢的更彻底。 上回或许还有人会觉得她胜之不武,但这一回必然是要闻名汴京城,实实在在的从琴技这一块儿把许思霓踩到脚下去了。 当然了,苏珺宁的确是取巧了,不过能记住高山流水的曲谱这么久不忘,也是她的本事。 建宁帝到场,也算结束了这一场较量。 苏珺宁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十分惬意。 她不能不承认,打别人的脸是很爽的一件事。 而苏知意则是微不可查的用余光打量了她一下,心中意外自己一贯不喜欢的异母妹妹除了美貌,竟还有这番本事。 许思霓终归是没被追回来,她直接跑出宫回府去了。 毕竟今日苏珺宁几乎完全摧毁了她的自信,因为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暗算了才没有赢的,但今天她倾尽全力,却依然输了,这让她根本不能接受。 芙蓉台,因为许思霓的御前失仪,皇后的情绪也不大好。 便提出陪建宁帝去外头看看荷花,想借此缓缓心神。 建宁帝自然是答应的,而他和皇后一走,其他人自然是也都纷纷出去了。 苏知意不想凑热闹,留在了殿内,苏珺宁倒是挺想出去透透气,便带着南絮出去了。 荷花开的好的地方是下芙蓉台后往南走,苏珺宁只想透气,不想凑热闹赏花,所以就往返方向去了。 沿着荷花池铺设了一条三人宽的石板路,两边都种了树,一路到哪里都有阴凉,倒是不热。 苏珺宁感受着湖面时不时吹来的些许微风,虽然不够清凉,但也能稍解些暑气。 “咚——” 湖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涟漪成圈状散开,似乎是什么东西丢进去了。 苏珺宁回头,就见不远处一颗树下,身着劲装的少年靠在树上,手里把玩着两颗小石子。 不用想,方才那声响肯定是他弄出来的。 “怎么,沈公子是来给小青梅报仇的?”苏珺宁挑眉。 沈千帷将手里剩下的两颗石子都扔进池子里,拍拍手上的灰,做不耐烦状。 “什么青梅,说人话。” “青梅竹马,这青梅自然是沈公子的思霓妹妹呀。”苏珺宁故意道。 沈千帷这才听懂她的意思,便双手环抱在胸前,咂了咂嘴。 “胜败乃兵家常事,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看着娇滴滴的,怎么说话这么粗鲁。” “我粗鲁?”苏珺宁媚眼瞪了瞪。 旋即便很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千帷。 “要不是知道你姓谁名谁,我只当你是街边游手好闲的痞子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行事没个规矩的,还说我粗鲁。” 她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沈千帷一时就想伸手去指她。 但又想到自己说的粗鲁二字,手抬到一半儿又收回去,背到了身后。 旋即才哼了一声,“好没良心,你就是这样对待恩公的?” “我这叫恩怨分明。”苏珺宁毫不犹豫。 正当她说完这话,忽然听得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 “好一个恩怨分明,四小姐人长得美,心性也叫人赞叹呐。” 苏珺宁抬眸,就见一男生女相,容貌有几分阴柔的男子从沈千帷背后走了过来,正是四皇子。 对这个人她可没什么好映像,顿时心里就冷了几分,不过还是先耐着性子和沈千帷一起行礼。 四皇子贪婪的目光在苏珺宁身上扫过,又看看碍眼的沈千帷,眼里的光淡下去几分。 “免礼。” 等二人起身后,便又听四皇子道,“素问四小姐美貌,上回承影湖相见,四小姐酒醉,未能与本宫好好说说话,今日本宫又听到四小姐琴音宛如天籁,更是敬佩,不知今日能否有幸邀四小姐一起散步说话?” “多谢殿下抬爱,但臣女走了这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正想回去歇息呢,恐怕不能领殿下好意。”苏珺宁温柔回绝。 开玩笑,四皇子脸上几乎写着好色俩字,她当然不会羊入虎口。 但四皇子又岂是会轻易放弃的,立即就道。 “本宫见四小姐刚出来不久,怎么会累了呢,况且本宫只想与四小姐说说话而已,若是四小姐不想走路,旁边就有凉亭,咱们可以进去坐着说,本宫也是爱琴之人,有好些问题想和四小姐探讨一二呢。” 他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颇有不把苏珺宁请走不罢休的样子。 正当苏珺宁要开口时,忽然见眼前划过一条胳膊。 是沈千帷挡在了她和四皇子中间,并做出个大大的伸懒腰的动作,把四皇子逼的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讲了这么多话,下官都听困了,方才在殿内就听琴,现在出来了还说琴,多无趣,这湖景正好,咱们沿着湖边散散步,吹吹风多舒坦。” 四皇子对冒出来坏事的沈千帷很想一掌扒拉开,于是便往左探身想直接越过他和苏珺宁说话,但沈千帷却又跟着动。 两人往左往右一番,苏珺宁被沈千帷挡在后头,遮的严严实实,四皇子一点儿也看不见,不由就恼了。 “沈千帷,你想干什么?你不懂琴,别耽误本宫同四小姐共论高雅之事,瞎凑什么热闹,让开。” “哎,殿下此话就不对了,下官不懂可以学嘛,四小姐您说是不是?”沈千帷侧身。 苏珺宁立即露出个温婉笑意来,点了点头,“俗话说雅俗共赏,臣女本就正和沈公子说话呢,既然四皇子想一起,那不如就咱们三人一道,在这湖边走走吧,殿下请。” 她都这么说了,四皇子无奈,轻哼一声,勉强答应。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沈千帷着实膈应,三人宽的石板路,他偏要走在两人中间,硬生生把自己和美人隔开,让四皇子心里只想破口大骂。 ------------ 第四十七章主鉴别渣男 这尴尬的三人行,四皇子心里不悦,苏珺宁心里更不悦。 上回四皇子对她图谋不轨,她还正愁找不到机会教训这个心术不正的狗东西呢,如今主动送上门来,倒是可以筹划筹划。 而且,刚好身边有枪可以使嘛。 苏珺宁用余光瞥一眼沈千帷,心里莫名的一阵安心。 然而四皇子不知道小美人正在琢磨怎么教训他,此刻满心满眼的只想着如何讨美人欢心,以及展现出自己的人格魅力,把沈千帷这个粗鄙莽夫比下去。 于是他便主动道。 “本宫听闻四小姐的闺名是珺宁二字,《改并四声篇海》中说珺,美玉也,宁字则有平安顺遂之意,又常用来赞美人静若处子,俗话说人如其名,四小姐果然是风姿绰约,娴静温淑啊。” “多谢殿下夸赞,殿下饱读诗书,果然见识非凡。”苏珺宁勾了勾唇角。 然而此时却听得夹在两人中间的沈千帷嗤笑了一声。 他这一声是笑四皇子装模作样,又是笑四皇子识人不清,这小丫头片子一贯是装得温婉而已,实则刁辣的很。 再就是,他对苏珺宁夸了四皇子那人模狗样的东西一句,心里略有不满。 “你笑什么,莫不是你对四小姐的闺名还有更高明的见解?”四皇子冷哼道,“本宫以为,沈大人带兵打仗或许是一把好手,这文学造诣上,怕是一窍不通吧,自己的名讳是为何意,可清楚?” 他的语气里不乏嘲讽和不屑,眼神上下打量一下沈千帷,像是再看废物。 苏珺宁美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正欲替沈千帷开口解围,却听得他自己朗声回复。 “制敌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下官的确是个只会打仗动武的粗人,毕竟这北狄举国上下想要百姓安居乐业,也不能只靠耍嘴皮子嘛,殿下您说是不是。” 沈千帷眸光陡然锐利起来,紧盯着四皇子的眼睛,带着沙场征战过人才有的肃杀之气。 压迫感如山倒般袭来,让四皇子觉得背后骤然发凉,喉咙也紧锁起来,不由往旁边退了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这样的沈千帷让有种想拔腿逃跑的感觉,似乎他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命丧刀下。 苏珺宁就站在一旁,也感受到了男子身上的威压,一时心跳加快几分。 此时的沈千帷收起痞态,到的确是有了少年将军的气势,让人肃然,不敢轻视造次。 这样的感觉也人苏珺宁从心里重新审视了沈千帷这个人,她也意识到,这家伙绝对不似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粗莽不羁,像个纨绔俗人。 至少,粗莽二字不是沈千帷的全部。 “沈家上下皆为国尽忠,助皇上拨乱反正,稳固国本朝纲,自然是可敬的。”四皇子认怂的非常快,立即就夸赞了一句。 方才那些嘲讽和不屑似乎从未发生过。 沈千帷这才收起身上的戾气,扯着嘴角痞笑,“殿下果然文采不凡,说话就是叫人听着开心。” 边说便侧眸看一眼苏珺宁。 眼神似乎在告诉她,看吧,四皇子就是这么个欺软怕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珺宁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千帷的行径似乎是在帮她辨识渣男。 虽然她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沈千帷此举还是让她心里生出几分好感来。 不由勾起唇角,眼尾微扬,美眸里浮现出一抹清澈又真诚的笑意。 沈千帷看着眼前娇媚的少女,今日苏珺宁打扮的素净,颇有清水芙蓉,山巅雪莲的清新之美,这么一笑,只叫他觉得春风拂面,心里开了花似的甜软。 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收回痴态,背手继续做高人状。 此刻四皇子也趁空隙喘了口气,平复了心绪,又重新端起了皇子架子。 三人慢慢的往前走,四皇子就不厌其烦的一直说个不提,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奇闻异事,努力的想搏美人一笑。 弄得苏珺宁都心里啧啧,看来学渣什么的也是相对的。 就比如说四皇子吧,虽然不如其他几个皇子,但这学问见识也远胜于常人了。 不过苏珺宁并非普通小丫头,听着他的夸夸其谈只觉得烦躁,想让他闭嘴。 所以当看见前头不远处出现一条延伸至湖里荷花丛中的栈道时,心里就有了个主意。 那木质的栈道大概有个五米长,两边没有护栏,伸到池中,刚好围绕着栈道尽头是一丛开的不错的荷花,想来就是给人观景采花用的。 于是苏珺宁便故意做惊喜状,开了口。 “呀,想不到这里还有开的这样好的荷花,我以为都在南边呢,这么好的花,摘回去插瓶,一定极美,屋里满是荷花清香之气,想来也会有安眠之效吧。” 边说边暗暗给南絮使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即就道,“小姐看看也就罢了,宫里的荷花哪儿能随意攀折,且小姐不会水,这摘花若失足落下去了,可怎么好。” 闻言,四皇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立即就站出来。 “若四小姐真喜欢,摘一两朵也无妨,这荷花本就是供人赏玩的嘛。” 看他那讨好样子,沈千帷就很不爽,正想直接去摘一朵回来,脚步微动,就感觉到身后衣裳忽然紧了紧,似乎是被人拉住了。 低头,就见一只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扯住了他。 然后便听得苏珺宁做犹豫状开口。 “殿下虽这么说,臣女却也不敢造次,这花儿,还是不摘了吧,要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边说,那美眸里似乎含着惋惜和期盼,想摘却又不敢的样子。 这模样一瞬间就激起了四皇子表现欲和保护欲,立即大手一挥。 “四小姐也太小心了,既然喜欢,摘就是了,本宫给四小姐摘,倘若母后问话,自有本宫担着。” “真的吗?”苏珺宁桃眸闪闪发亮,做出崇拜英雄的小女儿姿态,“那,那就多谢殿下了。” 沈千帷不知道苏珺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的衣裳还被苏珺宁拽着,所以一时也就只默默看她表演,没有吭声。 然后,四皇子就带着自己的内侍,在苏小四‘崇拜’的目光中,撩起袖子,大步走向了栈道。 等他一走,苏珺宁脸上哪儿还有方才的样子,面色平静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沈千帷开口。 “你说,他今儿要是从这里掉进了荷花池内,会怎么样?” 沈千帷一愣,旋即就用‘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看向了苏珺宁。 ------------ 第四十八章主谋和从犯 “干嘛这样看我。”苏珺宁眨眨眼,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并又补充道,“可别告诉我你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儿,要万一真是,那你就当我没说方才那话。” 瞧着小丫头理不直气还壮的样子,沈千帷都有一瞬怀疑,自己不和她统一战线,似乎是罪人似的。 不过想让他出手,也没那么轻易。 “让我帮你,有什么好处?”沈千帷抬了抬下巴,一脸玩味的看着面前少女。 苏珺宁也不惧,红唇微勾,娇媚一笑,“请哥哥吃饭好不好?” 这一声哥哥真是差点儿把沈千帷的魂儿勾去了,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要了命了,怪不得行军打仗不能带女人,魅惑军心啊! 沈千帷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极力抑制自己的心情,不让耳朵滚烫发热。 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两枚铁弹珠就背过身去。 “说话算话,可别不认账。” 冒出这一句后,苏珺宁便见他手腕和手指配合着用力一弹。 站在四皇子身后的那个太监就腿弯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去,栈道上又没有护栏,这一下就直接把四皇子给推出去了。 “啊——咚——” 只听得一声男子的惊叫声,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入水中的闷响。 “哎呦,殿下,殿下,快来人啊,四殿下落水了!” 那跪倒在地的太监顾不得自己,跪着就爬过去趴在栈道上伸手去捞四皇子。 芙蓉台今日设宴,附近都有侍卫守着,听到动静就赶紧奔过来。 而沈千帷也做出个焦急模样来,快步走上栈道去捞人。 只是他并不诚心,所以胳膊晃来晃去的,就是让四皇子抓不住,等四皇子呛了不少水后,眼看着要沉,他才一把将人拽住,拖了上来。 侍卫们赶到,就见沈千帷精疲力尽的喘着气,坐在地上,身上衣服也都打湿了,旁边是趴在地上不停呕吐的四皇子,以及面色焦急的太监。 “殿下落入荷花池中,呛了不少水,赶紧扶下去歇着,在请太医来瞧瞧吧。”苏珺宁提着裙摆小步过来,也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侍卫们不疑有他,赶紧就七手八脚的把四皇子扶起来带走了,那个太监则是小跑这赶紧去向建宁帝和皇后报信。 人群散去,原地又只剩下二人。 沈千帷这才收起疲惫之态,站起身来,拧衣服的水,并看着面前少女发问。 “四小姐说要请我吃饭,在哪儿吃,何时?” “啊?我说过了吗?”苏珺宁素手轻捂红唇,做吃惊状。 沈千帷瞪眼,“怎么没说,你刚才就说了,我把...” “把什么?” 苏珺宁像个小狐狸似的,桃眸中带着几分狡黠,歪头看向沈千帷,笑吟吟的。 “我是主谋,沈公子是从犯,咱们俩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沈公子不会想拿这个威胁我吧,或许没用哦!” 看着她鬼精灵的样子,沈千帷气的想笑,咬着牙点头。 “好,好,今儿我是被你给当枪使了,可别再有下回!” 见他生气了,苏珺宁忽然就噗嗤笑出声来,捏着帕子半掩娇面,笑的花枝乱颤,勾着媚眼儿开口。 “哎呀呀,沈公子怎么还生气了,人家与你说笑不是,这饭可一定要吃的,就三日后吧,在一品居,巳时末,不见不散,可好?” 沈千帷被她逗的心里愈发火大,心说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会气人。 可气归气,饭还得吃。 于是重重哼了一声,“那你可备好银子,别到时候小爷点多了好酒好菜,你付不起饭钱!” “放心放心,既然是我请客,一定招待好沈公子。”苏珺宁抿唇。 而后就见沈千帷一拂袖子,越过她只身往回去的方向走了。 苏珺宁好心情的笑了笑,隔着十来步的距离,也跟在他身后慢慢往芙蓉台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芙蓉台殿内,就见殿中人几乎又坐满了,倒是主位上没瞧见建宁帝和皇后的身影。 “宁儿。” 苏予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转头,就见他和苏予安一道急急的从外头进来。 从殿门口把苏珺宁拉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四皇子落水和你有关?皇上和皇后娘娘去偏殿看四皇子了,你没事吧?”苏予珵关心道。 苏珺宁摇头,“大哥放心,我没事,四皇子落水的确和我有关,我和四皇子还有沈公子一道在池边散步,四皇子他是为了给我摘莲花不小心跌进池子去的。” 一听这话,兄弟两人都变了脸色。 “这怎么好,待会儿要是皇上和皇后怪罪...”苏予安欲言又止。 苏予珵倒是冷静些,“是四皇子自己要给你摘花儿的,还是你让他去的?” 果然还是大哥更心思缜密些。 苏珺宁莞尔一笑,“自然是他主动去的,沈公子可作证。” “那应该就没事了。”苏予珵微微颔首,“四皇子本就因为好女色而为皇上所不喜,今日他主动想摘花讨好你,反而自己落入池中贻笑大方,这是损了皇室颜面,皇上必然不会追问。” “可是皇后娘娘今天本就有意为难宁儿,她会不会借机做什么?”苏予安担心道。 苏珺宁摇头,“三哥放心,皇上都不追问的话,皇后必然不会抓着不放,她虽然想刁难我,可今天许思霓已经御前失仪在先了,她不敢再多生事端,这样对她不利。” 虽说是为了出气,可苏珺宁也不会贸然在宫里对皇子下手,也是先在心里分析过情势,确定不会伤及自己,才这么做的。 兄妹三人在外头互通了消息,才又一起进殿中。 坐下后,苏知意也隐晦的问了几句有关四皇子的事情,苏珺宁简略答了,她知道不会出事,也就没再多问。 不过苏珺宁却发现苏知意有些不对劲。 “二姐怎么换了身衣裳?” “没什么,方才不慎弄脏了,就去换了一身。”苏知意敛眸,遮掩住心绪。 至于怎么弄脏的,她没说,苏珺宁也就没问,只低头喝茶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恰好错过了刚从殿外进来的几个人里,晋王的眼神在苏知意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只不晓得苏知意有没有发觉,反正她也是一直垂着眸子的。 没多久,皇后就一个人回来了,身边没有了建宁帝的身影。 看样子建宁帝是被四皇子气着了或是打搅了兴致,所以直接走了吧,苏珺宁默默猜测。 而果然如她所料,皇后虽然多看了她几眼,但终究没提一句和四皇子落水相关的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揭过去了。 ------------ 第四十九章心动 赏荷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苏珺宁从宫里出来,就见沈千帷和七皇子走在一起,并一同骑马离去。 两人虽然有眼神交集,但都默契的没搭话。 回了府里后,苏予珵和苏予安去书房向父亲回话,苏珺宁和苏知意则一起去给崔氏请了安,便各自回住处去了。 “快摆晚膳吧,我可饿坏了,这宫宴上根本吃不好,真真儿是一天累死人的。” 苏珺宁进了屋就抱着软枕歪倒在窗边软榻上。 迎梅笑着过来伺候她换常服。 “知道小姐会饿,寄春已经去小厨房看了,小姐先换了衣裳,洗个手,马上就能用晚膳了。” 苏珺宁点头,由南絮和迎梅一起伺候着换了宽松轻便的常服和软底绣鞋,擦脸洗手,就听到寄春回来的脚步。 “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苏珺宁便擦手边问。 寄春笑道,“有小姐爱吃的水晶玉米虾仁儿,还有清蒸鲈鱼,小炒里脊片儿,膳房还炖了鸽子汤,闻着可香了。” 虽然是苏珺宁一个人吃,但也是四荤三素一汤,八个菜。 这是苏府里有的规矩。 早先苏珺宁也觉得有些浪费,不过十几年这么吃,她也习惯了,自己吃不完的就赏给下人,都是好菜,也不算浪费。 不过她不知道,这对沈千帷来说就极丰盛了,平时他们一家子吃饭也就七八个菜,自己单独吃的时候,一般就两荤一素,有时候一荤一素也就对付过去了。 所以这也就导致几天后,苏珺宁在一品居宴请沈千帷的时候,那一桌子菜,叫沈千帷都惊着了。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这会儿苏珺宁自己在闺房里用膳,苏知意却回来以后就坐在屋里发呆。 今日在宫里,她见众人都出去走了,自己也预备出去,却不慎和突然从外头进来的晋王碰上了。 她往后急退两步,不慎撞到了后头的小桌,碰倒桌上的酒杯,脏了衣裙不说,还差点儿往后仰摔过去。 还好晋王伸手拉了她一把,这才幸免。 不过这一拉想来也是情急,很是用了点儿力气,竟是把人拉的险些撞进晋王的怀里。 两人都被这意外弄得脸红尴尬,站定后,急忙忽然行礼致歉。 原来晋王是玉佩掉了,回殿里来找的,所以才那么着急。 苏知意忙道无碍,而后看着晋王在他的席位附近找到了那枚玉佩,又离开了芙蓉台。 她打湿了衣裳,自然是要换的,便遣了初云去拿早先预备的衣裳,自己则准备寻个小宫女带路,先去更衣的地方等。 不过宫女没找到,倒是又遇上晋王。 而晋王听说她要找更衣的地方,想着是因为自己,她才打湿衣裳的,便主动提出带她去。 苏知意没有拒绝,两人一路闲聊着去更衣的地方,竟觉得十分投机。 不过男女有别,晋王将她送到后,也就离开了,但今日这一番相遇,却在苏知意的心里激起了几分涟漪。 所以她回府后,无心用膳,还在回想着今天和晋王聊天的情景。 晋王是习武之人,却也文采极好,身上既有读书人的温文尔雅,又有习武之人的沉稳坚毅,且晋王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之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们,还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深沉阅历之感。 这一点,让苏知意的芳心微微动了起来。 她本就更喜欢有担当,沉稳可靠的男子,今日和晋王的一番接触,她似乎觉得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 可是她和许元澈以及被圣旨赐婚,所以她和晋王,注定是无缘。 想到这里,苏知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之感,根本无心用膳,早早就洗漱躺下了。 初云不知自家小姐的心思,只当她是今儿赴宴累着了,便也没多问。 有人歇的早,有人却还在外头把酒言欢。 酒楼里,沈千帷和七皇子对坐,已经喝了半壶酒了。 “你不知道,今儿父皇狠狠把老四骂了一顿,拂袖而去,恐怕这一阵,他是不敢再出来了。”七皇子好心情的笑着。 沈千帷眯着眼抿了一口酒,也很畅快的样子。 “谁叫他蠢,摘个花儿都能掉进水里去,就他那狗熊样儿,还想讨好姑娘呢,没被姑娘嫌弃死就好了。” 七皇子看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试探。 “听说是你把他捞起来的,你和苏家四小姐都在,他想讨好四小姐,不会是你小子吃醋了,下的黑手吧。” “要真是老子动手,他还能从水里爬起来?要不是有旁人在场,老子都懒得救他,非得他喊两声爷爷才行!”沈千帷嗤笑一声。 他并没有打算说实话,毕竟这件事还涉及苏珺宁,他不想七皇子知道太多。 七皇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便也笑了起来。 “你也是胆子大的,什么话都敢说,今儿怎么和苏家那个又走到一块儿去了,你不会真喜欢了吧,她和许家的三小姐,恐怕是势不两立了,你可得想好。” 提到许思霓,沈千帷便蹙了蹙眉,舌头顶了顶左腮,似乎有些烦躁。 “一码归一码,她们两个人的恩怨我懒得掺和,谁是谁非也自在人心。” 顿了顿,忽然又咧嘴一笑。 “但你要说娶媳妇儿,嘿嘿,那得是苏家的那个小丫头,带劲!” “美得你,还挑上了。”七皇子笑着给两人倒酒,没再问这个话题。 喝了两杯后,转而又道,“你说太子他就不怕晋王有夺嫡之心吗,今日陪父皇说话,我见他们两个好的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晋王可是有战功的啊。” 说起朝中的这些事,七皇子的面色就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沈千帷正吃着菜,没看他的脸色,只随口道。 “太子宽仁谦和,这么多年从未出错,虽没有战功,却也为皇上出谋划策不少,深得人心,又是嫡长子,晋王就算有二心,怕也难动摇太子根基。” 听到他这一番评价,七皇子便敛了敛眸,掩住了那摸一闪而过的异色。 旋即也抿了口酒,似自言自语道。 “也是,除非天要亡他,否则谁能是他的对手。” 这句话,沈千帷并没有听见,只依旧举杯和七皇子对饮。 两人喝到酒楼快打烊才离开,各自回府。 ------------ 第五十章逐出书院 次日,苏珺宁还在睡梦之中,隐隐听得外头丫鬟们在议论什么,被吵醒后,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极不情愿的坐起来。 “南絮!” 苏珺宁略带着起床气的喊了一声。 外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已经南絮小碎步进屋的声音。 “小姐醒了,是不是奴婢们吵着小姐了,还请小姐恕罪。”南絮不好意思的欠身。 苏珺宁看一眼外头的太阳,估么已经辰时末了,也不早了,便没发脾气。 由南絮服侍着下床,便问了一句。 “听你们在外头说的热闹,有什么新鲜事?” “是高夫人来了。”南絮解释道。 苏珺宁蹙眉,“小卢氏,她又来做什么。” 这个女人每回来府上准没好事。 果然,就听南絮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内情,只依稀听说是为了高大公子的事儿,好像他在应天书院闯了祸,书院要赶他走呢。” 苏珺宁及笄是五月中旬,苏知意就是那时候求的崔氏把高文博塞进应天书院读书的,这如今过去了才一个月,就要被书院开除? 知道高文博不是个读书料子,但只要他不闯什么大祸,应天书院看在崔氏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他开除的,这必然是那高文博做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儿。 “小卢氏现在人在哪儿。”苏珺宁冷声问道。 南絮一边端洗脸水一边回答,“去夫人院儿里了,和二小姐一起,估么又是求情。” “父亲回来了没有?”苏珺宁道。 “还没呢,两位公子也不在,这会儿都在书院。”南絮道,“小姐要去吗?” 小卢氏那个性子,无风都要起三尺浪,最是叫人恶心。 平时二小姐看着还正常,只要那小卢氏来了,便像被迷了心智似的,也拎不清起来。 苏府上下是没几个人待见小卢氏。 “给我梳妆,我要去母亲那里,再派人去府门口守着,父亲一回来就请他去母亲院儿里。”苏珺宁沉声吩咐。 南絮点头,叫了寄春进来帮忙收拾,又让迎梅去府门口守人。 等收拾好去崔氏院儿里的时候,已经是快小半个时辰了。 刚走到院儿门口,就听得小卢氏尖细的嗓音。 “当初你嫁进苏家做续弦的时候可是承诺过要善待我们卢家人的,怎么而今又换了一副面孔,你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姐姐吗?你逢年过节烧香还得给她行妾礼呢!” 闻言,苏珺宁的面色陡然就冷了下去。 加快脚步,用力推开房门就进了屋里。 “高卢氏,我娘这些年善待大哥二姐,照顾父亲起居,打理苏府上下,年节时候给卢家的礼一分不少的送,但凡卢家有事,帮忙也毫不含糊,你儿子那副德行还能进应天书院,这是谁在后头打点疏通,你心里没数吗?!” “苏府的正院里,轮不到你撒野!” 进了屋里,苏珺宁毫不客气就是一顿骂。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对付小卢氏总结出来的经验了。 小卢氏脸皮厚,跳脚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这种时候就得直接骂,那拐弯儿抹角的说就不顶用了。 崔氏是个正经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礼仪教养极好,断断没法子做到像苏珺宁这样泼辣,所以在和小卢氏对线的时候,也吃过不少性情太温和的亏。 果不其然,苏珺宁突然出现并一顿喝骂,立时三刻就把小卢氏给暂时镇住了。 见她没再继续张口乱咬,苏珺宁这才收敛几分戾气,缓步走到了崔氏身边。 “我听丫鬟说了,高夫人是为了高公子而来吧,应天书院素来规矩森严,赏罚分明,如果不是高公子做了什么出格之事,书院自然不会开除他,若真的是他行事不端,那我娘说话也不管用,高夫人趁早死了这条心。” 面对她的言辞犀利,小卢氏有点怂。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怕一个刚及笄的黄毛丫头,但她心里有点怕苏珺宁这是事实。 不过想到自己儿子的前程以及自己的颜面,小卢氏还是稳住心绪,镇定下来挺了挺胸脯。 “我儿虽不成器些,可进了应天书院也绝对不会做出违反书院规矩的事,这回都是那起子穷酸书生恶意诬陷,书院定是被那群人蒙蔽了,听信谗言要开除我儿。” 说到这里,小卢氏不敢太硬气了,又拉下脸来带着祈求讨好的姿态看向崔氏。 “今日的确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规矩,不过我也是真心来求姐姐你帮帮忙的,书院那边我们实在说不上话,还请崔姐姐能递个消息,不说一定能留住文博他在书院读书,好歹,也不能冤枉了他,顶上那么个名声呀。” 崔氏为难的蹙眉,还没张口就先被苏珺宁拦住。 而后便听得苏珺宁道,“这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先说明白些,冤枉没冤枉的,也不是谁一面之词就能定论。” 小卢氏心中暗骂苏珺宁多事,但面上还是耐住性子,给随身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便上前来。 “书院里头有个家境贫困的公子,名叫张越,他爹娘均卧病在床,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侍奉父母,为了读书养家,张公子闲暇之余便作画卖钱,卖得的银子,他妹妹会隔五天来书院取一次,我们公子见他们可怜,想着毕竟是同窗,便派人去张家送些钱银布匹。” “谁知那张越不仅不领情,竟还在书院当众骂我们公子是觊觎他妹妹的容貌,意图不轨,他骂的实在难听,我们公子气急了,便和他打了起来,而后那张越就联合了一众家境贫困的学子,向书院告状,要驱逐我们公子。” 听完这一番描述,苏珺宁心里就有底了。 上回高文博在她面前是个什么样子她能不记得? 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真的出于好心给人家送东西,必然就是觊觎那张家妹妹,却没想到碰到了硬骨头。 而小卢氏见侍女说完后,崔氏和苏珺宁面色不为所动,便又自己捏着帕子做委屈抹泪状。 “可怜我们文博,明明是好心,结果不仅被人打了,还要叫人污蔑逐出书院,那张家姑娘我是见过的,也不是什么天仙儿,我高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文博也不至于会瞧上那张氏,这分明是一腔好心,全喂了狗了!” ------------ 第五十一章愧疚 “姨母,你确定文博他真的没有对张家的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吗?” 这时,站在一旁的苏知意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原本她是很相信小卢氏的,带小卢氏来找崔氏,也是以为小卢氏会好好说求,结果没想到小卢氏竟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这会子见到了苏珺宁,不由想起了之前高文博在苏珺宁及笄那天的事儿,心里就有些动摇了。 不过她这一问,小卢氏就急了。 转身一脸心痛的看着苏知意,“你这丫头,姨母能诓你不成?就算文博真的和那张氏有什么,定然也是张氏勾引,文博的身份,哪里稀罕那样人家的姑娘。” 如此一说,苏知意倒也一时没有反驳。 想想也觉得有有几分可信。 毕竟苏珺宁的容貌,那是拔尖儿的,高文博见了心动是正常,可一个农家贫女,又是天天做糙活儿的,又能漂亮到哪里去呢。 于是便上前道,“四妹和文博表弟之间有些不愉快,难免心中有成见,或许判断有失偏颇,姨母曾答应我,如果文博入了应天书院依旧读不好书,她自会让文博退学,可眼下并非是文博不好好读书,而的确是事出有因,我们不是非要母亲保住文博在应天书院读书,只是想弄清这件事,不能让文博他这般小小年纪就顶着污名被逐出书院。” 到时候一旦传开,名声就毁尽了。 小卢氏虽然对苏知意的说辞并不很满意,但见她又肯为自己说话了,还是忙跟过来点头。 “是啊,我们实在和书院的先生、院首他们说不上话,想辩驳也无处可去,还请崔姐姐帮帮忙。” “我虽然是崔家女,可已经出嫁,也管不了家里的事,我父亲和兄长也素来是规矩严明的人,既然已经对高公子做出逐出书院的处罚,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崔氏淡淡道。 她肯帮一次忙已经是给面子了,如今高文博自己不珍惜进书院的机会,死性不改,闯祸犯错,崔氏也懒得再给擦屁股。 又不是她的亲外甥,上回肯答应也是看在苏知意的面子上罢了。 小卢氏一点儿也不知道感恩,还一而再的来要求帮忙,任谁都寒心。 然而小卢氏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急了。 “怎么会呢,崔姐姐只需让我们能在院首面前说上几句话就成,这一定不难的,崔姐姐,算是我求求你了,咱们都是做娘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的前途名声毁于一旦啊!” 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掩面啜泣,一副走投无路还被欺负的样子。 苏知意蹙了蹙眉,赶紧伸手去拉。 “姨母你不要这样,先起来说话。” 而苏珺宁见她来这一套,则是也立即弯腰伸手去拉她,并一边道。 “高夫人,您这不是逼着我娘犯错吗,高公子的事情,书院已有定论,您却非要我娘去说情,这一来是要我娘逼着父兄对外称书院处罚有失,二来更是逼着我娘去得罪书院张公子等一干人,这样的事情,我娘又怎么好做呢!” 小卢氏的算盘打的也忒好。 她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崔氏去为她奔走,最后得罪人的,落个蛮不讲理,包庇亲戚这类恶名的,又是崔氏。 苏珺宁把这话揉开了说,就是说给苏知意听的,让她这个当局者,看清小卢氏的目的。 果然,她说完这话,苏知意的面色就变了变,扶着小卢氏胳膊的手都稍稍松了几分。 而这时,小卢氏也发现外甥女的不对劲,赶紧就出言弥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罢了,这当爹娘的总是遇上孩子的事儿就乱了心神,我是来求崔姐姐办事的,怎么会置她于不义呢。” “再者,我只消有机会能见着书院的先生或是院首就好,我亲自与书院说去,不会劳动崔姐姐的,有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我自己担着。” 谁知苏珺宁做忧容状反问,“可是我娘都没有把握能说服书院改变对高公子的惩处和高夫人又想怎么做呢?我娘实在仁至义尽了。” 也就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目光就不动声色的往门口扫了扫。 果然就见停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的苏毅沉着脸走了进来。 “又在闹什么!”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卢氏的哭声就戛然而止,扶着苏知意的手就站了起来。 “父亲。” “姐夫。” 两人对着苏毅行礼。 苏毅看一眼二女儿,又看看小卢氏,目光冷下不少。 走进屋后,撩袍在主位上坐下,便沉声开口。 “我方才在门外已经听的差不多了,应天书院素来处事公正,应当不会冤枉了文博,与其在这里想法子让书院改变主意,不如早些去向那张家兄妹致歉,回旋一二,再给文博找个其他书院或私塾读书去。” “可是姐夫,应天书院岂是其他书院能比的。”小卢氏急急往前两步,“况且,应天书院把文博逐出门外,那其他书院...哪家还肯收他呀,这男孩儿不读书,一辈子可就毁了!” 说着,小卢氏就眼含泪光的看向苏知意。 “我命苦,嫁进高家后虽生了两子一女,但文博读书不通,他弟弟文靖如今也调皮,老爷整日流连妾室房里,对我们母子四个不闻不问,倘若文博再闹出这样的事儿,被应天书院逐出来,真真我们母子就没活路了!” 这一说就是在提醒苏知意,如果当初不是为了照顾她和苏予珵兄妹二人,小卢氏就不会在苏府蹉跎两三年,以至于大了年纪,嫁了个不如意的郎君,过的这般凄惨。 这些事情都是小卢氏常与苏知意哭诉的,只消稍稍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心中不免愧疚。 尤其她如今自己的婚事正在不如意中,又看见因为自己和哥哥而被蹉跎了光阴,最后又被苏家‘辜负’的姨母,就更生出同情了。 映像中的姨母温柔可亲,变成如今这样子,恐怕也是在高家备受磋磨所致吧。 想到这里,苏知意不免动容,还是开口替小卢氏说了话。 “父亲,文博表弟纵然有错但他的确还年轻,想来有了如今遭遇也是愿意悔改的,若应天书院真的以品行不端,欺扰妇女这些字眼定论,将他逐出,的确是会毁了他的名声呀。” ------------ 第五十二章贪得无厌之人 “可是父亲,女儿以为知错才会改,如果高公子犯了错,却由长辈们奔走求告而没有受到教训,恐怕不会知错,更甚者日后还会再犯,这样岂不是枉费了诸位长辈的一番苦心。” 苏珺宁忽然出声,并上前两步,严肃了神色。 “且二姐口中的高公子还小,这女儿都及笄能谈婚论嫁了,高公子年纪还大我半岁,还能叫小吗?” “皇上犯错尚且要下罪己诏,高公子身为读书人,如果犯了错只想遮掩,不想面对,恐怕才是真的会养歪了性子,毁了一生,这一时名声不好,还能改过自新,重得尊重,若心思歪了,这一辈子可就走不上正路了。” 她很清楚读书人最看重品行两个字,所以就特意这样说。 苏毅是君子,又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她说完这话后,苏毅就面露赞赏的点了点头。 “宁儿说的对,要是不让文博长长记性,恐怕他不会收心好好读书,知耻而后勇,只要他错而能改,必然能洗刷污名,这汴京城的好书院,我也知道不少,文博肯好好读书,我再给他挑一个就是。” 这时候崔氏也上前来,温柔开口。“是啊,除去应天书院,青云书院和弘文书院也都是极好的,” “可是...” 小卢氏还想说什么,就被苏知意拉了一下。 旋即便听得苏知意道,“父亲和母亲既然都这么说,那此事就这么办吧,女儿告退。” 语罢,不由分说的就把小卢氏拉走了。 等回了她的住处,小卢氏才有机会开口。 “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只要能说服你爹,文博继续在应天书院读书的事儿就有希望了,怎么就走了呢!” “姨母还没看出来吗,在她们母女俩面前,父亲何曾向着我。”苏知意骤然冷声道。 方才苏毅进屋坐下后,旁边是崔氏和苏珺宁,说话的时候他们三个也是在一边的,这让苏知意心里最敏感的一处地方被戳中,心瞬间就不平衡了。 总觉得她和小卢氏是外人,那三个才是一家子。 感受到外甥女的情绪,小卢氏眸色闪了闪,而后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苦了我的丫头了,你哥哥是男孩儿,好歹能自己读书挣条出路,可你是丫头,全都捏在崔氏手里,叫姨母看着怎么不心疼呐,不过好歹你婚事不差,得了皇上圣旨赐婚,国公府也是个好去处。” “姨母当真觉得国公府是好去处吗?”苏知意猛地抬头。 小卢氏愣了愣,旋即就小心翼翼的问,“怎么,难道许家不好吗?姨母回汴京的时日不长,倒是还没仔细查过。” 看着姨母关切又小心的眼神,苏知意心里就烦乱起来。 抿了口茶,“许家的二公子是个怯懦不堪重托的人,且苏珺宁和许家的嫡小姐结了死仇,我嫁过去,他们必然不喜欢我,只有受磋磨的份儿。” 小卢氏闻言蹙眉。 她原以为外甥女得圣旨赐婚,又要嫁进国公府,成为皇亲国戚,是极荣耀的事儿呢,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弯绕,一时沉默。 片刻才道,“这些天姨母刚进京,打点府中琐碎事情,倒是没顾得上你,可怜你没有生母在身边,你爹又被崔氏拿捏的死死的,竟落得这么个婚事,那苏珺宁知道你要和许家公子成婚,还故意和许小姐结仇,这不是要害你嘛。” 苏知意敛了敛眸子。 “倒也不全是,毕竟是许家小姐想害四妹在先,许氏有此心,说明他们并未把我,把苏家放在眼里,就算四妹不还击,恐怕也是一样的境况。” 左不过苏珺宁是多添了几把柴火而已,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至少也向许家表明了,苏家女儿不是怕事好拿捏的,也是给许家人的震慑。 可小卢氏一听她这么说就瞪了瞪眼。 “你这丫头就是和你娘一样心善,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把你当姐姐了?若是她真的敬你,敬你母亲,也不会不把我当长辈,你忘了她方才指着我鼻子骂的样子了?” “恐怕平时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才会这般没大没小,那崔氏竟也不拦!要不是怕我走了,那崔氏为难你,我今儿定要教训教训那没大没小的丫头!” 想起刚刚被苏珺宁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小卢氏心里就来气。 苏知意蹙了蹙眉,她想说是小卢氏先言语有失在先的,可转念一想,姨母是长辈,就算有错,也不该由苏珺宁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可见苏珺宁没有从心里把小卢氏当长辈看,那恐怕也没把她当成姐姐看吧。 想到这些,苏知意的神色也冷下几分,牵住了小卢氏的手。 “姨母别生气,如今我斗不过她们母女联手,等来日嫁人了,总是能逃脱她们的钳制,自然不叫姨母再为我受委屈。” 她这么说,就极合小卢氏的心意,忙是满眼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不枉姨母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来这个镯子姨母今儿就给你了,这是当年你母亲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给我和你母亲一人一只的,而今你大了,你母亲那个她带下去了,姨母这个就给你。” “这怎么使得,姨母该留给表妹的。”苏知意忙推脱。 可小卢氏已经把镯子褪下来给她戴上了,“你表妹还小,况且姨母把你当亲女儿,这东西既然只有一个,自然是要传给长女的。” 她这一番话让苏知意心中一暖,含着泪点了点头。 最终,高文博被逐出应天书院的事情还是没能阻止,不过苏家也算对得起小卢氏了,苏毅承诺送高文博去弘文书院读书。 小卢氏知道再闹也没好结果,迂回着又笼络了一把外甥女的心,也就收手了。 当然,回去了免不得对着丈夫和儿子一通发脾气,直骂他们无用,叫自己丢脸。 而苏府里,晚上崔氏也留了苏珺宁在她院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大意就是小卢氏没素质,不要跟她计较。 不过苏珺宁也很直接,就说对小卢氏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一定要敲烂她那颗贪婪的心,叫她知道苏府,尤其是崔氏这里,不是她予取予求的地方。 崔氏听了,一边笑不知道苏珺宁的性子随了谁,一边又对女儿不似她这样性子太温和,而感到高兴。 ------------ 第五十三章距离产生美 等回了藏玉阁,南絮伺候着苏珺宁洗漱躺下,就担心的问了一句。 “小姐,您说二小姐她在外头瞧着清明,怎么每每挨着高夫人了,就像被迷了心智似的。” “这话你都说过多次了。” 苏珺宁边用玫瑰露和润玉膏擦脸,边道。 “世人呢,总是对继母有偏见的,不管做的再怎么好,轻易就能被抹杀掉,一句没有血缘关系,似乎就把那些好都变成利益目的的了,小卢氏多年来一直给她灌输这念头,她自然心里对我和母亲的成见很深。” 一个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姨母,没见过自己的亲娘,这姨娘就是半个娘,自然比陌生的继母要更亲近。 且小卢氏的确亲手把苏予珵和苏知意兄妹俩从出生带到快三岁,后来离开苏府嫁人后,起初也还在汴京,常来苏府,直到苏知意快十岁才随丈夫去了外地。 这么多年的灌输洗脑,再聪慧的人都会被影响。 更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 在苏知意的叛逆期,身边常常看到的是崔氏这个继母,偶尔有一两处做的不如她意的地方,自然更加多了隔阂。 而小卢氏远在外地,书信来往里只有甜言蜜语,就显得她这姨母更好了。 听了苏珺宁这一番话,南絮也是叹气摇头。 心说二小姐可长长心吧,那小卢氏真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转念一想,小卢氏回京了,以后接触多了,说不得二小姐也会慢慢发现小卢氏的真面目。 主仆俩一样。 苏珺宁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要是苏知意真的一直把小卢氏当可依靠可信任的亲亲姨母,那她日后吃了亏,也该她自己遭罪。 护完肤,苏小四摸着自己光滑的脸蛋,满意的滚到榻上去了。 她还记着隔天要在一品居请沈千帷吃饭呢,不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有趣事儿。 抛开什么举止涵养不谈,沈千帷这个人相处起来还是挺好玩儿的。 年纪轻轻的,养了一身军营里的糙汉气,竟又还会脸红。 啧啧,难道还挺纯情? 想到这里,苏珺宁忍不住笑了笑,又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才抱着苏绣软枕睡着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美滋滋的躺在香闺软榻上睡觉,此刻的沈千帷却和十来个官兵一起,正埋伏在暗中盯着一个黑火药作坊,准备捉拿里头的人。 “大人,属下看清了,里头只有八个人,五个是作坊里的,还有三个是来买火药的,就是咱们跟踪来的那几个。” 一个身形纤长,个头偏瘦小的官兵侦查之后回来报信。 沈千帷握紧腰间佩刀,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归队。 “头儿,咱们怎么动手?”他身边,郑寒压低声音问道。 这桩事,只要抓住了人犯,又是立功。 “先别轻举妄动,我们手里只有刀,他们难免有火器,那玩意儿杀伤力太大。”沈千帷眸色锐利阴沉,略思索后道,“你派一个人回步兵衙门去报信,请人来支援,我怕一旦打起来,他们还有暗处的人手,不能叫兄弟们白白送死。” 郑寒点头,默默抽身移动位置,到后头找了个可靠的人,让他回去了。 说来今日能发现端倪也全是沈千帷直觉敏锐。 今日恰好是他们这一队夜巡,就发现有三个人打扮的极低调,埋着头在街上行走,看见官兵后,似乎还有些紧张。 沈千帷上前询问后,对方说是走马的商贩,货物出了点问题,刚去查验了又要回客栈去的。 问过话后,沈千帷就放人走了,但等人一走远,他就立即吩咐手下的人跟上。 原来是他方才在那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药味儿。 如今火药是国家管控的东西,用途主要有制作军火和烟花两种用途,但无一例外都是由官府在把控。 那些人自称是走马的商人,身上却有火药味儿,这不禁让沈千帷怀疑他们是走私火药的。 按北狄律法,走私火药乃朝廷重罪,碰到这样的事情,沈千帷自然是不能不管的。 所以一路悄悄跟踪那三个人,竟然在城郊一片荒废的民宅之中发现了这个制作火药的黑作坊。 这些人干的是刀尖舔血的事儿,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打草惊蛇,必定立刻逃的无影无踪,所以必须一发制敌,当场擒住。 等郑寒回来后,就恰好瞧见那三个前来买火药的人从作坊里出来了,但是他们依旧两手空空,倒是奇怪。 “生意没谈成?”郑寒压低声音,“头儿,放他们走吗?” 沈千帷狭长的眸中透出几分肃杀之意,握了握刀柄。 “你带四五个兄弟悄悄跟着那几个人,看看他们要去哪儿,说不准后头还有大鱼。” 郑寒点头,立即就清点了几个人,去跟踪那三个人了。 而沈千帷则继续埋伏在原地,准备等步兵衙门的支援到了后再动手。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一辆黑篷马车驶进了作坊小院儿,紧接着,车夫和从车上跳下来的消瘦男子就从马车上拽下来两个小姑娘。 “老大,今儿捡着好东西了,特意送来给老大解解闷儿!” 男子高声喊道。 而后就见屋里的人走了出来,为首的男子长大块头很壮,五大三粗的,留着络腮胡,脸上还有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疤,一看就不是善茬。 “哟,哪儿来的?”男人似乎很满意,哈哈大笑起来,“这几天生意忙,我正愁没工夫出去逛窑子呢,你小子倒是懂事儿,给我送来了。” “对大哥您,小弟我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嘛,这人都是在郊外碰上的,似乎是采草药去卖钱,弟弟我把她们带回来伺候大哥,也不必她们再辛苦了不是。” 消瘦男子讨好道。 而后就见那络腮胡子的壮汉走向了两个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姑娘。 略看了几眼后,一把抓起左边那个就抗在了肩膀上。 “老子就要她了,剩下这个,赏给你们,轻着点儿玩儿,别把人弄死了,留条命给咱们洗衣做饭,正好缺个丫鬟。” 说完,大笑着就要进屋去,他身后的几个男子也迅速的把另一个姑娘围了起来。 两个姑娘吓得大声呼救哭喊,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沈千帷如何能忍,从荷包里摸出两枚铁弹珠就当做暗器射了出去。 被击中的人立刻惊觉抬头环顾四周。 “谁,是谁躲在暗处偷袭老子!” ------------ 第五十四章受伤 “老大,有人偷袭我!” 被弹珠击中的其中一个人摸着后脑勺警觉的扫视周围。 但他们在明,沈千帷等人在暗,自然不容易看见。 此时沈千帷也已经一边盯着他们,一边跟手底下的几个兄弟交代战术。 作坊里,那个络腮胡壮汉冷哼一声,把肩膀上的女子像破布似的扔到地上,快步走向旁边的武器架,拿起了一把长柄砍刀。 “哪个龟孙子敢来挑衅你贺爷爷,给老子出来受死!” 边说,边给院内几个人使眼色。 那几个小喽啰会意,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拿武器,还有两个快步进屋里,不知去干什么了。 但沈千帷估计他们是进去拿火器,所以一时没有妄动。 不过那贺老大也不是蠢的,他并不打算和躲在暗处的,不知数量的人纠缠,预备直接逃离。 所以几人步步往后头的马厩退过去,准备骑马逃跑。 “老大,这两个女人怎么办?”一手下询问。 “杀了,她们看清了你我的容貌,就活不成。”贺老大恶狠狠道。 得了吩咐,那个男子便提起长刀要去结果了两个女子的性命。 沈千帷躲在远处看着,眉头紧紧一皱,又射出两枚弹珠,刚好打中那人的手腕,让他手一软,刀没能劈下去。 但也是这一回,就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 “拿震天雷来!”贺老大一声低喝。 方才进屋的那两人就一人捧着一个铅球大小的铁球出来了。 贺老大接过,点燃引信就朝沈千帷所在的方向用力投掷过去。 沈千帷在战场上也是用过并见识过震天雷的,立即让手下的人四散躲避。 这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并打穿铁甲。 他今日只是寻常夜巡,穿的都是普通官服,根本不堪一击,若被打中,必定重伤。 震天雷炸响后,火光里,贺老大也看清了埋伏在暗处的人。 顿时大喊,“不好,是官府的人,快跑!” 他看见那群人穿的是官差衣裳,如果是官府派人围剿,那必定人手多,他们就算有火器也不敢硬拼,逃跑是上策。 但既然开打,沈千帷自然不会看着他们逃。 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就带着人冲了上去。 围住作坊的小院出口,从外往里打。 如今的火器不必后世使用起来那么方便,真到了近身肉搏的时候,根本等不及火药炸开,所以冷兵器才是最好使的。 沈千帷一马当先,劈刀直攻向贺老大,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谁都懂。 但在贺老大闯荡江湖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见面前领头的少年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顿时就大笑起来,提刀迎了上去。 “老子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瞧你这小模样长得,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不好好躲家里吃奶,跑出来送命?” 免得他的嘲讽,沈千帷眸色一凛,周身迸发出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意。 刀刃碰撞间,贺老大便听得面前少年嗤笑一声。 “小爷打吃奶的时候就在军营里磨刀了,杀的人恐怕比你见的人都多!” 说话间,眼神骤然狠厉起来,抽刀用力一砍,贺老大险些没抗住,叫他砍掉一只胳膊, 也是这一下,贺老大才意识到眼前这毛头小子不是好对付的,立即认真应对起来。 而沈千帷带来的几个人也和贺老大手下的那几个战在了一起。 双方人数差不多,实力也差不多,一时打的不分上下。 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武器掉了的喽啰被逼到了兵器架子附近,就见他手往后一撑,摸到一把长枪,顿时面露阴狠。 抄起长枪反攻的时候,一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燃,而后就伸到枪头下点燃了什么。 这时与他打斗的人才看清,那长枪底下绑了一个竹筒,此刻引信已经被点燃。 根本来不及闪躲,那竹筒内就喷射出猛烈的火焰来,烧灼了他的手和脸。 听到同僚的惨叫声,沈千帷挡住贺老大一击,趁空隙转头望去,就见持长枪的贼人正用力刺向掩面往后倒退的官兵。 “小心!”沈千帷一声低喝,抽身过去一刀劈开了那持枪的人。 但因此,他的后背暴露出来,也挨了贺老大一刀,躲避不及,刀尖在他背上画出一刀血淋淋的口子。 沈千帷痛的咬紧后槽牙,握紧刀柄,再度迎上贺老大的攻击,并一边提醒同僚。 “都小心,他们有火枪,别让他们拿到!” 他看见了,架子那边还有几杆火枪,这东西比普通兵器厉害太多,虽然喷火的时间不长,也只能喷射一次,但也足够有杀伤力了,要是叫他们拿上,自己这边必定落入下风。 但贺老大也不傻,他看出自己和眼前少年硬碰硬肯定不是对手,也想用火器来攻击。 于是假装摔倒,猛地抓起一把沙土撒向沈千帷,而后在他退避的空隙里,快步跑到了兵器架边拿到了一杆火枪。 沈千帷使的兵器是长刀,本就更适合近战,而现在贺老大手持火枪便拉远了距离,一时让他近不了身,碍于喷出的火焰,还只能节节退避。 于是贺老大就逼开他,自己慢慢靠近院门,忽的将手中火枪往前猛刺,逼沈千帷后退开,然后奋力跑了出去。 打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更多官兵出现,贺老大已经知晓沈千帷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所以现在跑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管是拖久了被擒住还是让对方等来援兵,于他都不利。 沈千帷狠狠啐了一口,暗骂狗贼,立即提刀也追出了院子。 而他们两人刚走,步兵衙门的人就赶到了,立即把小院团团围住,将那几个小喽啰给擒住了,而后立即派人去支援沈千帷。 不过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沈千帷已经把贺老大给摁住了。 贺老大的手被腰带捆住,脸朝下趴在地上,而沈千帷就坐在他身上,大口喘气,面前一把刀插在地上,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沈大人。”赶来官兵拱手。 沈千帷刚战完,累的不想说话,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派了两个人上前去把他扶起来,又把地上的人捆结实押走了。 ------------ 第五十五章又立功 此时此刻安静下来了,沈千帷才觉得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来的人也发现了他胳膊和背上都有伤,赶紧就说要找个医馆去。 “这么晚了哪儿还有医馆开着,别打搅百姓休息,都是小伤,我自己回去处理就成,把这黑作坊围了,仔细搜查,还有那几个人都抓回去好好审问,或许还有同伙。” 沈千帷说到这里,顿了顿,吞咽了一下口水,缓解身上的痛感,而后才又问。 “可有郑寒的消息吗,他那边也跟踪了一队可疑的人。” “有,我们来的时候有另一队人马去支援他们了。”来的人回答。 听他这么说,沈千帷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又撑了一段时间,看现场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自己骑马回府。 因为知道他今天巡夜,所以沈赫和严氏夫妻俩已经睡下了,并没等他,倒是管家老何一直守着。 见他浑身是血的回来,吓了一跳。 “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老奴这就去请郎中来!” “不必了何叔。”沈千帷一把抓住他,“我身上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什么大碍,屋里就有止血治伤的药,你帮我处理一下就行了,今儿巡夜遇上几个贼,打斗受了点伤,不碍事。” 他知道,这会儿要是去请郎中什么的,一定会把爹娘吵醒,老爹就不说,母亲严氏必然又要担心着急。 管家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回了屋里,打来一盆热水,脱掉上衣,就露出了背后一道比筷子还长些的伤口,猩红的血肉外翻着,一半血液已经凝固成血痂了,还有一半湿润着,是衣裳和血肉粘连在一起,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又撕裂的。 沈千帷背对着铜镜,扭过头从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伤口,眉头就蹙紧几分。 随即起身到柜子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摸出三个大小花纹不一瓷瓶来。 “何叔,麻烦你帮我把背后伤口清洗一下,再上药,我够不着。” “是,公子忍着些,恐怕有些疼。”老何点头。 他跟着沈赫的时间不短了,也见识过很多伤,所以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 将帕子完全浸湿,略拧干一点,先擦掉周围的血迹,再覆盖在伤口上等一会儿,让凝固的血痂变软后,就清除掉,然后再抹上药膏。 沈千帷从头到尾只沉着脸,眉头微微蹙着,一声不吭。 等老何帮他处理好背上的伤口后,便让老何退下了。 “那公子您胳膊上的伤?”老何不放心。 沈千帷摇头,“无妨,我自己能处理,你快回去歇着吧,时辰不早了。” 老何这才关上门,忧心忡忡的退下去了。 屋里,沈千帷又自己给胳膊上的伤口清洗上药,大大小小也有四五处,不过都不是很严重的那种。 等完全收拾好就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外头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今儿怕是不能去衙门了,就算是硬汉,背后这么长一条伤口,也是要休息几天的。 无奈叹了口气,便趴到床上去了。 临睡前忽然想起上回和苏珺宁约的三日后在一品居见,数数日子就是明天了。 得嘞,看来养伤期间也还得出一趟门,今天可抓紧时间好好歇息吧。 天亮后,严氏和沈赫一起床就听老何说了昨晚的事儿。 夫妻俩听罢就急坏了,忙是往沈千帷院子里去。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进去,就见沈千帷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睡得正沉。 严氏看着儿子背后的伤口,又气又心疼,直拧丈夫的胳膊。 沈赫吃痛又不敢出声吵着儿子休息,龇牙咧嘴的躲。 两人在沈千帷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沈赫去上朝,严氏就一再叮嘱他搞清楚,儿子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堂上,兵部尚书罗文渊果然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建宁帝。 “皇上,昨晚步兵衙门千户沈千帷领队巡逻,破获了一起私自制作贩卖火药的案子,将涉案人员悉数捉拿归案,臣已经将这些人犯移交刑部大理寺审问。” “汴京城内还有私售火药的黑作坊?岂有此理!”建宁帝蹙眉低喝,“给朕查,好好查,他们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火药的,都卖给谁了,全都查清楚!” 见状,刑部尚书徐赋赶紧出列。 “皇上放心,臣一定督促大理寺尽快查明此案,给皇上一个交代!” “嗯。” 建宁帝收敛怒火,又看向沈赫。 “沈将军教子有方,千帷这小子这回又立功了,他没受伤吧?” “多谢皇上关心,犬子只受了点皮外小伤,已经在家中修养了,不碍事,能为皇上效力,是他的福气!”沈赫忙道。 建宁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赏了沈赫一些上好的药,让他带回去给沈千帷用。 下朝后,各路官员都纷纷议论起来,沈家这个小子近来却是有不少风光,看样子日后的前程要比沈赫这个当爹的更好云云。 苏毅虽没有参与讨论,但心里也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等回府后,就把沈千帷的事迹说给家里听了。 少年英雄,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两个都是佩服,苏知意无感,倒是苏珺宁听后蹙起了秀眉。 “怎么了宁儿?”苏毅问了一句。 苏珺宁回神,“啊,没事爹,女儿只是在想,这桩案子恐怕又要牵扯不少人,闹出一场风波呢。” 她这么说,苏予珵也点了点头。 “是啊,火药是朝廷管控的东西,从开采到制作烟花、火器什么的,都有专人把控,这些人是从什么路子弄来的火药呢。” 苏予安长呼一口气,“看来汴京城又要乱一阵子了。” “嗯,这件事恐怕深查下去要触及不少人。”苏毅面色凝重,“你们这段时间行事都谨慎些,少出门,少惹风波。” “是。”四个孩子齐齐应声。 等散了之后,苏珺宁回了自己的藏玉阁就琢磨起来。 这沈千帷受了伤,明天还怎么去一品居赴宴呢,还是改个时间吧。 想着,便写了封信,让南絮亲自送去,又觉得只送信不妥,便挑了几瓶上好的,治伤的药膏药丸什么的,让她一起送去了。 ------------ 第五十六章准时赴约 沈千帷拿到由管家老何代为转交的信和药时,内心莫名的就高兴了一下。 这丫头不会是担心他的伤势,特意派人来问的吧。 啧啧,明天就能见面了,急这一会儿了,真是的。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就打开了信封,只是那几行简短娟秀的字迹看完,沈千帷就没那么高兴了。 无他,信上关心的话寥寥无几,还都是很客套的那种,而信的主要内容是,你受伤了,咱们就先别约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虽然看起来像是关心他,但转念一想,这小丫头要是真的惦记她,应该巴巴的要来见他,亲眼看看他好不好才会安心啊。 就派丫鬟来送一封信,几瓶药,着实看不出什么关心。 甚至沈千帷暗戳戳的想,这个丫头不会巴不得不见他,所以劝他在府里养伤,等伤好了再见面吧。 这么一想,沈千帷的心里就越发不舒服了。 不行,必须见面,这顿饭明天不吃,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呢! 于是二话不说,就找来笔墨纸砚写了封信让人送去苏府。 藏玉阁里,苏珺宁看着手里的信纸,十分意外。 咋还有回信啊? 抱着疑问打开信封,就见里头男子粗犷的字迹写着,小爷无恙,明日准时赴约。 不知为何,苏珺宁觉得这字里透着一股子恼意。 可她不明白了,她好心关心他的伤势,主动说改时间再见面,这多体贴啊,怎么还生气了。 也罢也罢,反正受伤的不是她,硬撑着出门找罪受的也不是她,见就见呗。 不过苏珺宁还是忍不住想,沈千帷应该是真的伤的不重才会说要准时赴约的吧,否则也太莽了。 要是跟她约会...呸呸呸,吃饭,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当不起。 这么一想,苏珺宁决定明天也带寄春一起去。 她见沈千帷从来不带小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多个人帮忙。 次日,一品居。 沈千帷到的时候就见寄春站在一品居门外候着。 “你们小姐呢?”沈千帷背着手,扬了扬下巴。 寄春笑着微微欠身,“小姐已经在雅间里坐着了,特意吩咐奴婢在此等候,迎接公子。” 其实是怕沈千帷到了后就去柜台直接问小二,苏家四小姐在哪儿。 那样一问,恐怕明儿整个汴京城都要知道他们两个私下一起吃饭的事儿了。 孤男寡女,又都是适龄未婚的,那不是绯闻漫天飞。 苏珺宁还想好好嫁人呢,可不能出岔子。 但这会儿寄春的行为在沈千帷眼里却是十分叫人满意。 看来小丫头片子还是很重视他嘛,特意命人在这里等他来。 心里高兴了,哼着小曲儿就由寄春领着进了一品居。 进了雅间,就见窗边的方桌一侧,身着藕荷色镂花广袖交领襦裙的少女正单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什么。 袖子垂下,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小臂,腕上戴一只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衬得那手腕儿愈发纤细。 她今日梳了个花苞髻,又戴了水晶柳叶耳坠,发间簪一对流苏蝴蝶短钗,配上这身衣裳,显十分娇俏可爱。 往日相见,苏珺宁总是妩媚明艳更多些,虽也见过她清雅素净的样子,但可爱活泼的装扮还是头回见。 尤其她这可爱里还带着几分与身俱来的,妩媚之感,就又甜又娇,像晨间还挂着露出的初开海棠。 沈千帷看的有些呆,一时没有出声,还是寄春过去叫了苏珺宁回头。 “小姐,沈公子到了。” 苏珺宁收回目光看向沈千帷所在的方向,就见他精神很好的样子,不像是受了重伤的,这心里就松了口气。 从容站起身来,对沈千帷行了一礼。 “听闻公子受伤,原还担心着,今日一见,公子瞧着的确无恙,我就放心了,沈公子坐吧。” 十几年的好涵养让苏珺宁在寻常时候都是很客气有礼的。 但她这样子让沈千帷觉得不舒服。 像是端着架子了,两人之间太过生疏客气,显得距离很远。 于是他便挑了挑眉,故意道。 “难得能抓住四小姐做东请客,我就算是病的快死了也得爬起来呀,否则错过了这一回还不知道下回在哪儿呢。” 果然,他这一没正行,苏珺宁就被他带的破功了。 没好气的斜他一眼,便对南絮吩咐。 “听到没有,沈公子说你家小姐小气呢,把一品居的小二叫来,这点里的招牌好菜好酒,都端上来,今天沈公子不吃完不许走。” “是。”南絮憋笑,忙退了出去。 两人这才在桌上对坐下来。 沈千帷兀自倒了杯茶,端起来咕嘟两口,而后便痞笑着看向面前少女道。 “好歹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战友情说没就没了?也不多关心哥哥几句。” “沈公子是快病死了都能爬起来用膳的人,生怕跑了一顿饭,这般有毅力,想必轻易也死不了,倒是不必我费口舌关心了。” 苏珺宁勾着唇角,故意嘲讽。 沈千帷咂咂嘴,“这话听了叫人伤心,我哪儿是怕跑了一顿饭,是怕错过今日,再见四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嘛,我还想多听四小姐再多叫两声哥哥呢。” 他说着,双手交叉往后拖住后脑勺,就往椅背靠了上去,但这一靠才想起背上有伤,忙又弹起来。 装蒜不成,颇有点尴尬,立即端起茶杯别过脸去喝了两口。 这点小动作没逃过苏珺宁的眼睛,一时就低低的轻笑了两声。 勾起红唇,故意做单纯模样看着他。 “沈哥哥这是怎么了?椅子上有刺?” 沈千帷尴尬的咳了一声,“小爷背上有伤。” 正当苏珺宁还要继续逗他时,门被推开,是酒楼里的小二来上菜了。 两人只好先暂停施法,等菜上齐。 沈千帷本以为两人吃饭也就五六个菜呢,没想到足足上了十八道,桌子都险些摆不下了。 一时咂舌,“这么多,咱们俩怎么吃的完。” “宴请宾客至少是这样了呀,否则不如在家里吃便饭好了。”苏珺宁不以为意。 瞧她真的是认真模样,沈千帷不由敛了敛眸子,眼里划过一丝暗光。 若说平时不显什么,但这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和苏珺宁因为出身不同而存在的差距。 不过好歹也来汴京这么久了,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沈千帷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动了筷子。 但两人刚开始吃,就听得门口又传来声音。 就见一个伙计装扮的男子低头弓腰的用托盘端着一盅汤走了进来。 “二位客官,这是小店送两位的鸡汤。” ------------ 第五十七章遇刺 苏珺宁瞥一眼那汤碗,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毕竟她点的菜多,店家送点什么也正常。 于是摆摆手,“放着吧,多谢。” 小二应声,弓腰上前来,但此时打量着他的沈千帷却双眸陡然锐利起来。 在小二靠近桌子的瞬间,忽然用手里的筷子袭向小二的脖颈。 果然如他所料,那店小二身形敏捷的躲过,而后用力把手里端着的汤扔向沈千帷,并从托盘底下摸出一把匕首,狠厉的刺来。 沈千帷侧身躲过,一脚揣在店小二的腰部,将他逼退几步,随即沉声低喝。 “快走,这里危险!” 苏珺宁已经被吓傻了,完全始料未及。 但被沈千帷一吼,也立刻起身由两个丫鬟护着往外跑。 那小二装扮的男子自然不会放她离开,迅速爬起来,抄起匕首就猛刺过去,沈千帷一把从后头拽住他的腰带,将他拖开,并伸手去抢夺他的匕首。 男子反应也快,握着匕首的胳膊迅速往后打住一个肘击,并借力迅速转身,将匕首用力横扫过去。 沈千帷赶紧后仰躲过,并顺手从桌子上拿起酒壶扔了过去。 在男子抬手挡开的瞬间,立即一个扫腿,攻击男子的下盘,让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而后拎起一把椅子就把男子压在了地上,并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迫使他丢掉匕首。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苏珺宁缩在角落完全看呆了。 紧紧抓住南絮的手,呼吸都不敢重了。 她不能不承认,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看人现场打斗,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沈千帷压制住了那个男子,面色阴沉,狭长的眸中寒光凌凌。 “说,是谁派你来的!” “呸!”男子啐了一口,随即发出一阵狞笑,“老子栽在你这黄毛小子手里,是老子武艺不精,要杀要剐,只管下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听到他这番话,沈千帷微微眯起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 忽的一拳猛砸下去,只听那男子大声惨叫过后,门牙就已经和着鲜血崩的满嘴都是了。 沈千帷面不改色的收回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轻轻转动手腕。 “杀你,太便宜你了,本官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现在说了,也省的送你进大理寺,把三十八样刑具过一遍,你可想好了,本官这是在给你机会。” 说完这句话后,沈千帷才抬头看向苏珺宁所在的位置。 “把你们小姐带回去,今天这顿饭先不吃了。” “那你呢,你一个人可以应对吗?”苏珺宁蹙眉。 沈千帷笑了笑,用脚踢男子的头。 “放心吧,小爷武艺高强,这么个喽啰还是能对付的,待会儿我亲自送他去衙门。” 想起方才他制服此人的时候的确很厉害,苏珺宁深知自己杵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 顿了顿又道。 “今日饭没吃成,改日我在请你。” “一言为定。”沈千帷勾起唇角,又是那副痞子相。 看他还这么有精神,苏珺宁是真放心,这才慢慢绕开地上的狼藉,往外走去。 谁知就在南絮开门的一瞬间,外头忽然刺入两把利剑。 “小心!” 沈千帷高喊着仍开手底下的人,飞身过去踢开了那两把剑,并一手拎着南絮,一手拎着苏珺宁往后退开。 寄春站的靠后,倒是不在危险区域,这会儿也吓得连连后退。 门外两个寻常食客打扮的男子手持长剑立即攻了进来。 沈千帷没有武器,很吃亏,只能四处躲闪,一时要招架两个人的攻击,还得提防刚才被他制服的那一个,以一敌三。 苏珺宁拉着南絮和寄春贴着墙尽量降低存在感,看沈千帷和门外攻进来两人战在一起。 忽然,她瞥见沈千帷的衣裳背后有一片湿润,是血! 什么时候他受伤了吗? 不对,衣裳没有破,却有血渗出来,应该是本来就有的伤口被扯破了。 苏珺宁猛然想起刚从沈千帷说过他背上有伤来着,恐怕就是前天抓人留下的。 如果身上有伤的话,必然应敌吃力一些,还得一打三,怎么能行! “南絮,寄春,快出去喊人,去叫人来帮忙,趁现在刺客被缠住,快去!” 等会儿沈千帷落了下风,那些人有功夫过来对付她们三个弱女子了,那不是和杀鸡似的简单。 两个丫头又急又慌乱,赶忙点头,顺着墙往外跑。 寄春先跑出去,边跑边喊。 “来人啊,有刺客,快报官啊!” 一品居也是汴京有名的大酒楼,方才听到动静后,就已经派人去衙门了,这会儿寄春一喊,店里吃饭的人顿时全都慌乱了。 掌柜的一看有人还没付钱就要跑,赶紧让小二去关门。 紧接着跑出来的南絮一看掌柜不叫人来帮忙,反倒是急着关门,立即就道。 “掌柜的快派人来帮忙啊,我们小姐是左都御史苏大人的千金,只要护着我们小姐周全,今日酒楼所有损失都由苏家承担!” 一品居的掌柜还是有见识的,一听是苏家的,是大官儿,知道这苏小姐要是在自己酒楼了出了事,他是逃不掉干系的,于是立即让店小二都抄起手边的家伙去帮忙。 而这时南絮才发现,自家小姐没有跟出来。 回头一看,就见苏珺宁手里抱着一个大花盆,瞪大了眼睛正手足无措的往后退,而她面前,是刚才头一个被沈千帷制服的男子,不过这时候已经被苏珺宁一瓶子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了。 原来,是方才苏珺宁准备跟着南絮一起跑出雅间的时候,忽然见那个已经被制服的男子又从地上爬起来了,并找到了匕首,踉踉跄跄的,准备从背后偷袭沈千帷。 苏珺宁心一横,牙一咬,看到手边摆设的大花瓶,便抱起来猛的从后面给了那人一下子。 的确是帮沈千帷扫清了后部障碍,但也让那另外两个人发现这屋里还有个没跑的娇小姐。 听着后头有人来帮忙了,两人心一横,交换眼神后,一人缠住沈千帷,一人就攻向了苏珺宁。 眼看着那长剑就要划过苏珺宁的喉咙,沈千帷一脚踢开缠住他的人,伸手抓住苏珺宁胳膊,一把将人拉过来护在了怀里。 ------------ 第五十八章包扎伤口 “蠢啊你,自己不跑,凑什么热闹!” 沈千帷剑眉倒竖,不客气的骂了一句,旋即上下打量一下怀中少女,见她没受伤,才略松了口气。 随后立即把人护在身后,迎上两个刺客。 而行刺的两人见沈千帷似乎很在意苏珺宁的安全后,便立刻改变了打法。 不再执着于攻击沈千帷了,而是一个人专门绕开沈千帷去攻击苏珺宁,等沈千帷分神去护着苏珺宁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趁机攻击他。 两人配合默契,竟真的靠这一招刺伤了沈千帷的右臂。 外头酒楼的伙计们冲上来帮忙,可他们都是不会功夫的人,根本加入不进来,谁也不想送死,所以只能围着,或拿东西砸那两个刺客,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沈千帷右臂受了伤,背后的伤口又已经崩开,此时隐隐作痛,已经限制了他的出招了。 如果没有苏珺宁在,沈千帷自然能应对,但眼下他身上有伤,又没有武器,还要护着苏珺宁,这两个刺客又武功不差,应对起来就很吃力。 打不过就只能跑了,总不能把命留在这儿。 门恐怕是走不了了,那就只能走窗户。 这里是二楼,下面还有伸展出去的屋檐,跳下去不会有事。 打定主意之后,沈千帷就猛然发力,一阵拳腿交加的猛攻,暂时逼退两个刺客后,抓起苏珺宁的胳膊,拉着她就往窗边跑。 “跳下去!” “啊?”苏珺宁惊愕。 沈千帷一把掀翻桌子,挡住两名刺客的攻击,转头见她还没跳,便一把将人抱起,蹬上窗框,用力跃了出去。 腾空之际,强大的失重感让苏珺宁的脑子里完全懵了,只记得紧紧抓住身边的东西,所以整个人都贴在了沈千帷的怀中,并牢牢环住了他的脖子。 沈千帷面色阴沉。 虽然他不介意抱美人,可却不想在这种危险的时刻抱啊。 还好如他所记得的,从二楼窗户跳出来后,下面是一楼延展出来的斜面的屋檐。 踩着瓦片勉强能站稳。 但这里也不能多留,因为屋里的刺客已经跟出来了。 所以沈千帷看准一辆经过酒楼门口的,托粮食的板车便抱着苏珺宁又跳了下去。 拖板车的大爷只见一玄衣少年抱着纤弱美艳的姑娘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的板车上,惊得瞪大了眼睛。 但他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那少年又抱着人跳到了地面上,把怀中姑娘放下后,就拉着姑娘狂奔,似乎在躲避什么。 紧接着,两个提剑的男子跟着从天而降,落地后便追了上去。 闹市街上,沈千帷紧紧牵着苏珺宁的手,带着她飞也似的逃跑,后头两名刺客穷追不舍。 苏珺宁打死都没想过自己能跑这么快,还是穿着繁复的长裙,但更多的感觉是人在飘,像风筝似的被沈千帷拉起来了。 经过一家商铺门口时,沈千帷看见了店家放在门口的长竹竿,便顺手拿起当武器用,打的两个刺客不能近身。 这时苏珺宁也刚好看见一队成婚的仪仗队正往这边来,立即就拉了拉沈千帷。 “快,往那边跑,那边人多!” 沈千帷瞥一眼敲锣打鼓的仪仗队,略略颔首,然后一杆子戳开两个穷追不舍的刺客,拉起苏珺宁就奔了过去。 这结亲的应该是大户人家,仪仗队不小,还在沿路撒糖撒果子,围拢了不少百姓,两人钻进了人群之中,就很好的被淹没了。 等追杀的刺客赶过来的时候,周围除了人还是人,多的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而此刻,沈千帷已经拉着苏珺宁穿过小巷子,躲进了一户荒废的宅院里。 劫后余生的两人大口喘着气,都是满头的汗。 找了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地方就直接坐下来了。 苏珺宁已经十几年没这么剧烈运动过,这会儿只觉得眼冒金星,心脏像是要炸裂开了似的剧烈跳动,喉咙和肺部也因为跑的时候大口张嘴呼吸而火辣辣的疼。 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这时候她才看见,沈千帷的右臂还有背后的衣裳已经都被血浸透了,尽管他穿着玄色的衣裳,也看得清楚。 “你的伤怎么样。”苏珺宁声音略沙哑的问了一句,“不能这么一直流血,人会受不了的,我帮你看看吧。” 别人没被砍死,失血过多死了。 她瞧着,沈千帷的嘴唇都有些微微泛白。 “不必,你别看了,吓着你。”沈千帷咽了口唾沫,闭眼斜靠在身后一块破木板上,以此减轻身体的不适。 苏珺宁见他状态确实不好,柳眉一凛,便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衣领。 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沈千帷猛地睁眼,眸中的杀意还未退却,低声冷喝。 “你干什么!” 这般犀利如炬的眼神让苏珺宁喉咙一紧,背后陡然发麻,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对上了他的眸子。 “我能对你做什么,给你包扎伤口,你要是死这里了,我一个人都不知道往哪儿走是回府的路!” 说着,手上的动作就要继续。 但沈千帷耳朵微微泛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女授受不亲,不用你管。” 苏珺宁瞥他一眼。 “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瞧你先前抱我上马,方才抱我跳窗的时候也没讲这个,手拿开。” 语罢,甩开沈千帷的手就扯开了他的衣领,把他的上衣拉了下来。 沈千帷今日穿的是一体的长袍,所以脱不掉,只能拉到腰间的位置。 饶是苏珺宁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幻想和实际看见还是有不同的视觉冲击感的。 这里说的不是伤势,而是身材。 不像后世那些健身房里吃蛋白粉的人练出来的大块肌肉,沈千帷的肌肉紧实又匀称,极具线条感和力量感,形状更是没话说,一看就是纯靠习武练出来的。 苏珺宁咬咬唇,心说医生给伤患检查伤势,摸一把也不要紧吧。 这么想着,就伸手摸了摸沈千帷的腹肌。 “你干什么。”沈千帷身体一颤,赶紧往后躲了躲,耳朵更烫了。 且不理解这小丫头看见他赤裸上身怎么不脸红,反倒是,眼神有些期待。 一定是他看错了,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果然,等沈千帷再对上苏珺宁的眼睛时,就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依旧是清明透亮的,这才松了口气。 ------------ 第五十九章娶回家吧 而故作正经的苏珺宁则道,“我看你有没有内伤啊,不按按怎么知道。” 沈千帷轻咳一声,“不必按了,我没有内伤,我清楚,只有背后和右臂的伤比较要紧。” 听了这话,苏珺宁收起心思,严肃的点点头,先看了他背后裂开的伤口,又看他的右臂。 还好都是皮肉伤,虽然深了些,但没伤着筋骨,眼下止血应该就行了。 苏珺宁撩开最外层的裙摆,露出里面洁白干净的里衬,取下头上的发簪,用簪子尾部尖锐的部分划破布料,然后撕成条状绷带,先给沈千帷包扎住胳膊上的伤口,再看他的背。 原本想斜着包一圈,但布料不太够长,也包不严实,比划了一下,横着包是可以的,于是就横着缠绕了。 包扎完后,苏珺宁拍拍手站起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艺,但看着看着,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千帷奇怪的瞥她一眼,“笑什么?” “像...像裹胸,哈哈哈哈哈...” 苏珺宁实在没忍住,笑的更大声了。 原本没那么像,可沈千帷稍微有一点胸肌,裹起来后就很像了。 看着面前笑的花枝乱颤的少女,沈千帷抑制不住的黑了脸。 旋即眸中闪过一丝暗光,而后便大大的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胸口做出极痛苦的模样来。 苏珺宁听到动静,笑声戛然而止,一脸担忧疑惑的望过去。 “你怎么了?” “疼,胸口疼,感觉肋骨断了。”沈千帷紧紧咬牙,似乎疼的难以忍受。 苏珺宁蹙起柳眉,蹲下身来凑近去看。 而下一秒,腰间一紧,被人整个拦住拉了过去,直直扑在了沈千帷的怀里,额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哎呦,四小姐这么关心我,还投怀送抱了。” 沈千帷痞笑着开口,一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被算计了的苏珺宁火气蹭蹭蹭往出冒,一把推开他就站了起来。 “好心帮你包扎伤口,你还耍流氓,当心我把你阉了!” “哎哎哎,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沈家就我一根独苗啊!” 沈千帷背后一凉,下意识的用手遮挡,并往后退了退。 心说这丫头怎么也不脸红,说起话来还那么厉害,真不是寻常女子。 苏珺宁瞥他一眼,轻哼道,“算了,今天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不与你计较这个,咱们现在怎么办,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万一他们又追来就不好了。” 说到正事,沈千帷的面色也严肃起来,扶着手边的东西起身,开始把衣裳穿好。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不过他们没追上我们,应该是逃了,要是一直追,遇上官兵就麻烦,不过凡事也怕万一,我们先离开这儿。” 这话苏珺宁赞同,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裙子就要往外走,又被喊住。 “帮我穿一下衣裳呀。”沈千帷道,旋即看看自己的右臂,“这边儿我不行。” 苏珺宁无奈,只得过去帮他把衣服穿好,出于素养问题,还十分细心的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袖子。 看着面前少女认真给自己整理衣裳的模样,沈千帷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把她娶回家做媳妇吧,多好的姑娘。 苏珺宁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单纯的觉得穿戴要整齐,整理好后,便转头出了宅院。 沈千帷愣了愣,随即跟上。 两人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的确没什么危险,这才走上集市,又往一品居去。 得益于沈千帷经常带人巡逻,所以这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他都基本认识,要是苏珺宁一个,怕就要迷路了。 等两人走到一品居的时候,就见门口有官兵守着,是刑部的人。 沈千帷认得其中几个,所以立即上前去交谈,便得知是一品居的掌柜派人报的案,抓住了一个活口,就是被苏珺宁用花瓶敲晕的那个,现在已经送去刑部了。 “还好还好,没打死人。”苏珺宁默默低语。 要是给打死了,那她这手上就算是有人命了吧,虽说她不是女菩萨,但正常人谁也不喜欢杀人呀。 “苏小姐的侍女呢,你们可看见了?”沈千帷这时候才问。 对方忙回答,“在呢,都在里头配合大理寺的人查案。” 听到这话,沈千帷点点头,陪着苏珺宁进了酒楼。 南絮和寄春这会儿正窝在一起抹眼泪呢。 她们亲眼看见自家小姐被沈大人带着跳窗而逃,那两个刺客又追杀了出去,恐怕凶多吉少,这会儿都快吓死了,根本不知道回去了怎么交差。 “南絮,寄春!”苏珺宁唤了一声。 两个丫头错愕抬头,看清真的是苏珺宁后,顿时大喜过望,立马跑了过来。 “小姐!” “奴婢担心死您了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呀,快让奴婢看看!”南絮一边抽噎一边握住苏珺宁的手上下打量。 寄春也抹泪,“奴婢差点都想随小姐去了,还好小姐您没事。”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苏珺宁牵住两个丫鬟的手,柔声安慰,“沈大人武艺高强,把我保护的好好的呢。” 说这话本只是想宽一宽两个丫头的心,但沈千帷听在耳朵里依旧十分舒服,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这里的事情留给刑部处理吧,恐怕此事与我前日破获的火药案有关系,我也得跟着去一趟刑部衙门,你们主仆就先回府去吧,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你们?” “不必了,我们坐马车回去,走官路,想来那些贼人也不敢再来。”苏珺宁道。 而后道了谢,才由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一品居。 上了马车之后,南絮才小心问起。 “小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冲着沈大人来的吧。” “他不是说了么,估计是火药案牵扯出来的事情,有人看他不快,想除掉吧,我今日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苏珺宁疲惫的扶额。 她现在属于是剧烈运动之后终于能舒缓下来的疲累期,觉得浑身酸软,骨头要散架了似的。 见她疲惫,南絮才没再多问。 等回了府中后,苏珺宁立即就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抱着碗喝安神汤。 今儿这一遭,她真是怕晚上做噩梦。 而沈千帷这边,的确也从抓到的那个活口嘴里撬出来了点东西。 的确与他破获的火药案有关,更意想不到的是,还牵扯到了皇室。 ------------ 第六十章豫王 刑部大理寺狱。 沈千帷已经由衙门叫来的郎中看过伤势,上药重新包扎了。 “头儿。”郑寒从外面进来,快步走向他,面色沉沉,“问出来了,可能和豫王有关。” “豫王?”沈千帷蹙眉,“皇上的六弟?他不是在渝州吗。” 郑寒在他旁边坐下,倒了一碗茶咕嘟下去,润了润嗓子,才接着道。 “抓住的这个应该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不算太多,但是据他交待,这些火药都是在汴京制作好了送出去的,送去的地方就是渝州。” “这也不能说明就和豫王有关啊。”沈千帷面色沉沉。 郑寒抹了把嘴,耸耸肩。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不是刑部的人,虽然抓住了人犯,但刑部的人办案也不会跟咱们多透露什么,这为什么可能可豫王有关,他们没告诉我,说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会对外公布,此刻不宜乱传。” 末了便又对沈千帷道。 “头儿,我看你在步兵衙门当个千户,每日只练兵巡逻,有点太屈才了,不如你往上头疏通疏通关系,也进刑部呗,这破几个案子,官儿才能升上去呀,在兵部待着,不打仗能有什么前程。” “老子也想升官啊,可老子又不会破案,你说的轻巧。”沈千帷白他一眼,又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充其量就是有一身功夫,会抓捕犯人就是了。” 破案哪里是那么简单,谁都能干的活儿。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郑寒却摇头,“此话差异,那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破案的呀,刑部的那些捕快,功夫比头儿你差远了,我见他们也是一群吃干饭的,破案没几桩,人也抓不住,还不如头儿呢,这接连都立两回功了吧。” 这么一说,沈千帷的心思倒是动了动。 的确,不会可以学,但是如果连门都进不去,却是连学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小学的是带兵打仗,在和平年代真的是派不上用场,但各种大小案件却是什么时候都会发生的,进刑部也算是个升官的出路。 总不能一辈子就从五品千户到头了吧。 那他迎娶苏家小丫头的想法还真是要永远只是个想法了。 抛开这些不谈,就他个人也不甘心。 微微敛眸,收住这些心绪后,才站起身来。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小子也别想着把我哄走了就没人管你了,老子就算调到刑部来,也把你一块儿带来。” “头儿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会不跟着你呢,倒是你要不带我,我自己都要抱着你的大腿跟来。”郑寒贱兮兮的笑着,故意做狗腿子样。 沈千帷笑着用左手锤他一下,两人才一道刑部。 先送沈千帷回府。 严氏一看儿子出去了大半天,又添了一身伤回来,气的要用鞋底子抽他。 “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不是说跟苏小姐吃饭吗,吃个饭就成这样了?你别告诉我这是苏小姐砍的!” “娘娘娘!轻点儿,疼死我了!”沈千帷一边躲,一边叫唤,“我是出去和苏小姐吃饭,就在一品居,结果遇上刺客了,这才受伤的。” 郑寒也赶紧上前拦着,“伯母,伯母您息怒,我可以作证,头儿没说假话,您现在可以派人去一品居打听打听,确有此事。” 听完这话,严氏才消了怒火,走近仔细看沈千帷的伤势。 一边看就一边念叨。 “你个败家的,我想着你去见苏小姐才特意给你拿这身新做的好衣裳,你瞧瞧,这又沾上血污了,袖子也划烂了,费多少银子呀!” 对自家亲娘的念叨,沈千帷额头上直掉黑线。 忍不住道,“娘,伤的是我,疼的是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尽心疼衣裳了,咱们家缺这点银子嘛。” 他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严氏一下子。 “你不是我生的难道是马粪里刨出来的?你和你爹那点俸禄够用个什么,还不是我手底下的商铺田庄一年落些个钱,这么大人了,还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 商贾出身的严氏很会做生意,把燕州的财产变卖后,到汴京来又添了点钱,买了庄子田地和铺面,汴京人多客多,如今收益很不错。 不过沈家一家子都是不讲究吃穿用度的,且从前没有如今这么所以有钱,所以还都比较俭省。 被教育了的沈千帷摸摸脑袋不说话。 郑寒则在旁边憋笑。 能看见头儿吃瘪的样子实在有趣。 严氏教训够了,才重新坐下,问起别的来。 “怎么会有刺客找上你,莫非是上回你撞见的火药黑作坊引起的祸患?苏小姐没受伤吧。” 沈千帷点头,“是和那件事有关,苏小姐没事,不过她恐怕吓得不轻,跟着我躲避刺客也跑累了,我瞧她被丫鬟接走时候,脸白的纸一样。” 顿了顿又道。 “这身体素质,在军营里一天操练都练不下去,太娇弱了。” 走几步就喘似的,腰肢软的像没骨头。 想想抱着苏珺宁从酒楼跳窗出来的时候,的确是一点儿都不重。 严氏瞥他一眼,很是嫌弃的样子。 “人家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能跟你一样呢,还操练,又不是你手下的兵,那体格子好的也有,燕州的王小姐你可喜欢?” 一说起这王小姐,沈千帷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练出了腱子肉的,真真当男孩儿养大的姑娘,好多男兵都打不赢她。 这么一想,苏小四娇软可人的模样还是更合他胃口。 见儿子不说话了,严氏才琢磨着继续道。 “人家苏小姐也是受了你的连累,遭受这番无妄之灾,待会儿我让管家以你的名义准备点东西送去苏府,给她压压惊,不然显得你不体贴。” “我要体贴干什么,我又不是老妈子...好好,听娘的。” 沈千帷刚要反驳,看着严氏眼神不对了,赶紧调转口风,应了下来。 只是眼神就默默往郑寒所在的方向瞟了瞟。 确定他低着头没敢乱笑,这才收回目光。 接下来,严氏又说了些闲话,才让沈千帷回房去歇着,郑寒也告了辞。 而等郑寒一走,本来已经走远的沈千帷又折返回来,追上了要回自己院子的严氏。 “娘,你把皇上赏给爹的安神丸拿去给苏小姐呗,她今儿受了惊吓,吃了丸子,晚上不易做噩梦。” ------------ 第六十一章辛密 “你小子,果然还是惦记着人家姑娘。”严氏轻笑一声,“我当你不在意呢。” 沈千帷轻咳一声,“当着下属的面,哪好意思说这些。” 郑寒那小子本来就喜欢打趣他,要是被他听到自己关心苏珺宁的种种,恐怕又得念叨好一阵子。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滚回去歇着吧。”严氏笑着摆手。 不过沈千帷刚转身又被她叫住。 “对了,瑞国公府的三小姐病了,你知道吗?我预备明儿去探望一下,你和那二公子许元澈交好,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许思霓的消息,沈千帷的面色淡下去了几分。 略略思虑了一下,旋即摇头。 “我受了伤要静养,不宜出门,还是娘去看看就行了。” 他实在不知道如今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许思霓,不是嫌弃她在苏府出丑,也不在乎她在皇宫里琴技没胜过苏珺宁,单单就是为许思霓这个人。 还是不要深交了,心思不正。 严氏早有预料,不过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女人往往更看得出女人的心思,尤其过来人看小丫头。 严氏早就看出许思霓对沈千帷的心思,以及许思霓此人并非善类,所以她才一直没撮合。 而苏珺宁嘛,样貌更好,沈千帷喜欢,相处过后,她也觉得不错,就是家世太好了,她担心自己儿子配不上。 不过事在人为,沈千帷还年轻,也正在步步高升,最重要只要严氏看得出苏珺宁也是个有主见的,且被爹娘疼爱的。 只要两个孩子互相生了情愫,说不得也能成。 否则啊,只有她家这傻小子伤心了。 一个时辰后,藏玉阁里就收到了沈家送来的东西。 迎梅抱着大大小小几个盒子进来,笑着道。 “这是沈大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您压压惊的,别的倒也没什么,这个安神丸,说是皇上赏给明威将军的,小姐今儿受了惊吓,吃了应当能睡得好些。” 软榻上,苏珺宁穿着薄纱襦裙靠在软枕上,半敛着眸子,素手捏一柄团扇,不疾不徐的扇风。 听了迎梅的话,苏珺宁才扶着南絮的手坐起来。 “他哪能这么细致,恐怕是沈夫人派人送来的,不过这皇上赏的丸子应该不错。” “就是来的晚了些,小姐已经喝过安神汤了。”南絮道。 寄春一边帮迎梅拿东西,一边道,“中午喝的,晚上睡前再吃这个丸子应该不要紧。” 苏珺宁点头,让几个丫鬟把东西给收下了。 这会儿她瞧着是缓过神来了,实则身子还软着呢,只想躺着不动。 脑海里时不时还浮现出今天在一品居的惊险场面。 沈千帷这身功夫,拿到后世去玩真人跑酷应该能成大神吧。 不过不能不承认的是,沈千帷真的很稳,很能给人安全感。 抱着她从二楼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虽然她着实心里慌了一下,但被沈千帷紧紧护在怀里的时候,却又莫名觉得惊却不险。 或许这就是习武之人能带给人的安全感吧。 想着想着,苏珺宁就歪在软榻上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睡了一觉,精神果然好了很多,南絮伺候着她起身,就提起了外头的事情。 “奴婢听闻瑞国公府今天请太医了,说是许三小姐病的更严重了。” “是吗?许思霓病了,怎么我不知道。”苏珺宁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这接连两次心理破防,恐怕精神上不大受得了,尤其是这个思想禁锢保守的年代。 南絮倒了杯茶递过来,“小姐不爱听她的事儿,所以奴婢们也没说,听闻那日赏荷宴跑回去后就病倒了,可能国公府觉得面上无光,所以只请了郎中看,今儿国公夫人递牌子求皇后娘娘指的太医。” 太医未经允许是不能随便给皇室以外的人看病的,所以得递牌子请求。 苏珺宁抿了口茶,“恐怕许思霓要恨透我了,不知道二姐和许家的婚事会怎么样,你可还记得诗会那日我们在瑞国公府无意听到的事儿吗。” “记得,小姐后来又说过一回呢,那瑞国公府的公子居然和有夫之妇混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公子还二公子。”南絮鄙夷道。 这种事情不管是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不能见光的。 苏珺宁微微敛眸,低声道。 “那人估么就是许家的二公子许元澈。” “啊?!”南絮惊得瞪大眼睛,“不会吧,那...那二小姐岂不是,这也太可怜了吧。” 本来婚事就是自己不情愿的,结果夫君还早已心属有夫之妇,这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面对南絮的惊讶,苏珺宁只淡淡用眼神示意她噤声,随即从容解释。 “我和沈千帷接触的这几回,发现他交好的人是许元澈,而且我和娘说话的时候,曾问过瑞国公府的事,那许大公子许元鸿的妻子吴氏,是汴京卫指挥使的嫡女,燕州人士,和许元鸿夫妻感情极好,” “而且若是那男子是许家庶子,断然不敢说出求皇后姑母这种话,所以据这些消息,我推测那日假山后的男子是许元澈。” 听完这番分析,南絮也是连连点头,觉得很对。 不过听完之后又忽然抓住了其中一点道。 “汴京卫指挥使,小姐,奴婢好像记得,秦婉秦小姐嫁给了汴京卫指挥使的嫡子吴新宴吧,那以后二小姐要是和许公子成婚了,也和秦小姐能攀上点亲戚关系了呢。” 这俩人本来还就是手帕交。 只是南絮这无心一说,倒是让苏珺宁脑海里顿时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看向她。 “等等,我记得秦婉和那个吴新宴就是皇上赐婚的,对不对?” “是啊。”南絮点头。 苏珺宁微微转动眸子,“皇上登基后,是赐过几桩婚,可其中女眷能和瑞国公府搭的上的,也就是秦家这个靖昌侯府了,那日假山后的女子哭诉她是赐婚,和离不得,还说和丈夫感情不好。” 说道这里,她的语速越来越慢,看向南絮的眼神也越来越微妙。 南絮也慢慢反应,接上了话茬。 “奴婢记得夫人说过,秦小姐嫁到吴家后,夫妻感情不合,婚后小产,丈夫还纳妾...小姐,不会吧,难道?” “许元澈和秦婉有私情。”苏珺宁心跳加剧却语速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时主仆两人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本来只是谈论许思霓病了的事儿,没想到竟被她们分析出这么个惊天辛密来。 ------------ 第六十二章断了她的心思 “小姐,你说二小姐她知道这件事吗,要是知道了,恐怕更不愿和许家二公子成婚了吧。” 愣了半晌的南絮支支吾吾的说出这句话。 苏珺宁轻呼一口气,喝了口茶平复心绪,随即才道。 “咱们也只是猜测罢了,目前还没有证据,这话不能乱往外说。” 事关三家高门大户的颜面,可不能疏忽,否则苏府就是要以一己之力得罪瑞国公府许家,靖昌侯府秦家,还有吴家。 再头铁也没这么树敌的。 南絮忙不迭的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过苏珺宁琢磨了一会儿后,又道,“虽然不能往外乱说话,但这种事情拿住把柄或许也会成为有用的筹码,许元澈要是真的和秦婉有私情,那必然不会完全没有痕迹,你私下里去查一查,秦婉成婚前,和许元澈有没有来往。” 如果真的有交集来往,那基本就能实锤了。 南絮应声,默默记下了,等抽空去办。 而彼时的瑞国公府里,许思霓才刚喝完药躺下。 谢氏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叹了口气道。 “如今你不好,汴京四处也都不太平的很,今日我递牌子求皇后娘娘派太医来给你看病,出去的丫头回来就说街上又闹得沸沸扬扬,说有人在一品居行刺。” “外头的事情又与我何干,我被那苏珺宁两番算计,如今是颜面尽失了,闹的凶些也好,省的大家总把眼神放在我身上。”许思霓垂眸。 想到那日在宫里苏珺宁弹出的高山流水,她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 在自己最擅长的版块儿被敌人毫无悬念的击败,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想到这些,她胸口就一阵闷痛,又捏着帕子咳了几声。 谢氏看的直蹙眉。 本来想训斥是许思霓先惹了苏珺宁不快,才招致后头这一系列的祸患,但看着她的样子,又不忍心。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又变成宽慰。 “好了,你也不必想太多,这段时间过去,外头谁还敢说一句闲话了,咱们瑞国公府有皇后娘娘庇佑,他们不敢造次,你就是太好强,等这阵子过去了,娘再慢慢想办法帮你惩治那个苏家四丫头。” 随即就指了指桌上堆着的那些礼品。 “你看,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听说你病了,这礼品还是巴巴的送,沈家还特意递了帖子来,说明天沈夫人严氏要亲自来探望你。” 这原是告诉许思霓,许家的颜面大,就算出了那些事,别人也不敢轻视他们,但这会子一提到沈家,许思霓就来了些精神。 “沈夫人要来,那沈公子呢?”许思霓忙问,又怕母亲看出什么,赶紧补充,“他和二哥交好吧。” 谢氏这会子满心都是女儿病了,倒是没听出话里的异样,只如实道。 “恐怕来不了,沈家那个小子这两天受伤了,在家里养着呢,前两日破获了一起私制火药案,今儿一品居遇刺的也是他,似乎还是和火药的案子有关。” “什么,千帷哥哥受伤了?!” 一听这话,许思霓登时就拔高了音调,坐直几分。 “他伤的怎么样,严重吗?” 这回许思霓表现的太明显了,谢氏终于是看出点不对劲来,微微眯眼,神色严肃起来。 “他受伤如何,与你有什么干系,怎么你如此紧张,还叫什么千帷哥哥,你何时与他这么亲近了?” 突然被质问,许思霓后头一紧,顿时哽住。 顿了顿才开口,“我,我是因为二哥与他关系好,所以多见过几次罢了,他把女儿当亲妹妹看,女儿也把他当哥哥看待的。” 这话说完,谢氏并未回应,只是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许思霓紧张极了,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来,顶着母亲审视的目光,强作镇定。 半晌,谢氏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没听说他伤的重,应该伤无大碍,你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好,娘亲慢走。”许思霓点头。 谢氏离开许思霓的住处后,没走多远便对着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吩咐。 “待会儿去把芳卉那个丫头叫来,我有话要问她,不许让小姐知道。” “夫人是怀疑小姐有事情瞒着您?”侍女疑惑。 谢氏蹙眉,“女大心思多,思霓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看她方才对沈家小子紧张的样子,那个称呼,我不能不防范着她年纪小,被人蛊惑了。” 沈家那沈赫虽然有战功,也封了将军,沈千帷那个小子也算有本事,少年英雄,但终究家世太低,配不上国公府的嫡女。 许思霓将来要么嫁给太子做侧妃,要么也是配豪门勋贵的夫婿。 瑞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婚事不能草率。 侍女点头,立即就下去办了。 这件事也好办的很。 许思霓病着,睡觉的时候多,芳卉很快就被谢氏暗中叫去了。 面对这十几岁的小丫头,谢氏都不需多用手段,不多时就让芳卉招了个干干净净。 确定许思霓是对沈千帷动心,并且得罪苏珺宁的契机就是因为她怀疑沈千帷对苏珺宁有好感,出于嫉妒,去算计了苏珺宁。 所以如今招致的一切祸患,就是因为那个沈千帷了! 谢氏心里一阵窝火,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看上这么个穷小子。 “行了,你退下吧,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小姐半个字,否则我便把你卖给人牙子。” “是,奴婢一定不多嘴,夫人放心!”芳卉吓得小脸惨白,连连答应。 从谢氏院里出来的时候,走路都发飘。 她是见识过夫人处置下人的手段的,所以不会觉得谢氏说话不会应验,故而是真的守口如瓶,不敢告诉许思霓半个字。 而谢氏此刻也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趁许思霓病着,断了她的心思。 不过这些家宅内里的事情还都是不为人知的,如今外头,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刑部呢。 渝州和火药扯上关系,还和豫王有牵扯,不知道建宁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毕竟先帝留下的子嗣里,如今就剩建宁帝和豫王还活着了。 难道又会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吗? 建宁帝会如何查处,豫王会如何应对,这都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 第六十三章彻查 御书房。 建宁帝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案后,面前站着一众大臣。 督察院的左右两位御史,苏毅和蒋崇,刑部尚书徐赋,兵部尚书罗文渊,瑞国公许昌年,以及靖昌侯秦兆。 “供词你们都看过了,说说吧,你们以为豫王和这件事情的关系大不大。” 建宁帝把手里的紫檀珠串往桌子上一扔,目光扫向底下众人。 “徐尚书,你先说。” 被点名的徐赋面色一紧,上前半步拱手。 “皇上,臣以为据此人供词中提到的火药是运往渝州,这件事不论豫王从中有无干涉,他都先有失察之罪。” 身为一州藩王却在他的封地之中发生私自制作火药,并贩卖的事情,豫王的确是失职。 毕竟封王也不是让你去那一片玩乐享福的,也有治理一方的职责。 建宁帝不可置否,眼神调转,“苏御史,你在督察院多年,监察百官,你觉得豫王此人如何。” 问题抛出来,苏毅眸子动了动,快速思考如何应对。 “回皇上,督察院这些年并未查到过渝州官员有何不妥,只是渝州离汴京尚远,若有位高权重之人故意隐瞒,也难察觉,得派人前往渝州当地,才好深入监察。” “且臣以为,这制作火药所需的硫磺、木炭、硝石这些东西,前两种还能有法子弄到,但硝石却必须从矿场才能大量获取,而矿场都掌握在朝廷手中,要想能偷偷昧下一部分卖给黑作坊,那势必管理矿场的高层官员中,有人以权谋私。” 听过苏毅的话后,建宁帝似乎是获取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信息,或是想听的话的样子,缓缓收回了目光。 而后沉声道,“采矿一事由工部负责,工部尚书冯乾著的夫人,是渝州人吧。”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就知道,皇上今天叫他们来之前肯定是已经查过了,否则怎么会知道一个大臣的妻子是哪里的人呢。 于是瑞国公许昌年立即上前。 “皇上,以权谋私还是动了朝廷官矿,如果此事当真,不是一件小事,还得细细查明才好。” “自然是要查明。”建宁帝抬眸,“若是和豫王有关,更是朝堂官员与藩王勾结,这火药私自运过去,如果用于军事,那岂非或有谋逆之心!” “皇上息怒!” 众人立即垂头齐声道。 豫王身为先帝六皇子,当年也曾被议储,不会是全然没有野心的人,建宁帝忌惮他也正常。 这时候,靖昌侯秦兆上前道,“皇上,臣记得刑部此次抓获的人里,不止有制作火药的,还有前来买火药的,不知从这些人的嘴里可有套出什么消息?” 他问起这话,建宁帝便看向徐赋。 后者才道,“那群人嘴巴硬的很,没撬出来什么有用的,都只说上头的人让他们制作火药,定时会有人来买,其他的都不知道,火药被买去了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至于那些火器,是他们自己制作了防身用的。” “那天之所以被沈千户撞见,是因为买火药的人说火药有问题,品质差了,返回理论,这才露了行踪,平时他们都是趁着夜市人多的时候取货的,混迹在人群中,不易被发觉。” 这些人要么是嘴硬没有交代完全,要么就是真的只知道这些。 此刻兵部尚书罗文渊又在旁边补充。 “皇上,臣以为那个被发现的火药作坊不大,若想大量生产火药用于军事,恐怕是不够的,那点生产量,大概是适合做成烟花贩卖,所以臣觉得可也派人在汴京城开展搜查,看看还有没有这种火药作坊。” 他说完这话后,徐赋立即接上。 “回皇上,臣已经派人在查了,不过暂时没有收获。” “那些人若有同伙,他们落网,其他人必定立即收手躲避藏匿,势必不会好查。”秦兆开口,“臣觉得汴京城门人员进出要加强管制,不能让这些人混出去。” 建宁帝对此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罗尚书,城防营那边你传令下去,加强巡逻管制。” “臣遵旨。”罗文渊拱手。 而后众人便听建宁帝再度道。 “这件事情的背后之人,实在猖狂,被捣毁窝点后,不就此收手,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堂官员,可见其肆无忌惮,背后有人撑腰,所以一定要给朕查的水落石出,否则这天子脚下不安,北狄何处能安?!” 众臣子立即拱手附和。 一炷香的功夫后,几位大臣才从御书房离开。 不过督察院的两位御史,苏毅和蒋崇还有刑部尚书徐赋被留了下来。 建宁帝决定此事还得给豫王一个辩解的机会,所以让督察院和刑部都派人,一起前往渝州,查明此案,也是看看豫王是否有异动。 东宫。 瑞国公许昌年出宫后就直奔了这里。 太子听闻他来,就在书房里见了。 “臣参见殿下。”许昌年行礼。 太子摆手,“舅舅免礼,坐吧,父皇今日都说什么了?孤忙于赋税的事儿,这件事父皇似乎不打算让我插手。” 许昌年坐下之后才沉声开口。 “今日臣看过了刑部拿来的供词,刺杀沈千户的那个人招供,是有人派他和另外两个人跟踪沈千户,伺机杀之,概因沈千户捣毁了那个火药黑作坊,上头有人想杀他泄愤,至于是谁那人不知,但是知晓命令是从渝州传来的。” “还有最先抓到的那批人,他们都只知道火药运往渝州,其他的,包括火药原料的来源,都一概不知,皇上疑心此事和工部尚书以及豫王有关,眼下雷霆震怒。” 听完这一番话后,太子面色也沉下去几分。 “若真是藩王和大臣勾结,还涉及火药,难免有养兵谋逆之嫌,父皇震怒也是料想之中,恐怕这回父皇要派人去渝州彻查此案了吧。” “臣也有此猜想,方才皇上遣退众人后,独独留了督察院的人和刑部尚书说话,不知最后会派谁去。”许昌年道。 太子点点头,深呼一口气。 “孤眼下手里的赋税之事还没解决完,恐怕抽不开身,但这个案子也非同小可,孤不能一点儿也不知道案情进展,所以还请舅舅费心安排一番。” 许昌年拱手,“殿下放心,臣一定设法让我们的人能一道随行前往。” ------------ 第六十四章家 建宁帝算是雷厉风行的人,一旦决定要查,整个汴京城立即就动起来了。 刑部主导,又从兵部调派人手帮忙,开始大范围的全城搜捕火药黑作坊。 硝石矿的事情则交给了晋王去查,工部尚书冯乾著暂时被革职,等待事情查清楚后再做定论。 去渝州调查的人员也很快定了下来。 苏毅身为督察院御史,被命为钦差大臣任主办官,然后再是刑部侍郎冯伟淮,瑞国公的长子许元鸿也在随行之列,以及沈赫和七皇子。 前头两个是办案查案的,许元鸿已经是官身,是帮忙做一些杂事,当然也有替太子盯着案件进程的作用,沈赫被派去主要是建宁帝看重他的军事才干。 毕竟怀疑豫王有谋逆之心,所以得派个将军跟着,以防万一。 至于七皇子嘛,说实话就是个吉祥物。 豫王到底是皇亲国戚,只派大臣直接去查他总是不好,所以把七皇子塞进去了。 也是因为太子抽不开身,晋王又要在汴京查案,四皇子建宁帝那是一万个看不上的,所以扒拉扒拉就只剩个七皇子。 其实如果不是沈千帷受伤了,建宁帝是有意让沈千帷去的,不过可惜错过了这个机会。 定下要去的人之后,也是迅速的收拾好东西,两天后就上路。 临行前,七皇子到明威将军府去探望沈千帷。 两人就在沈千帷的房间里坐着说话。 “你的伤怎么样了。”七皇子看看他的胳膊,一脸惋惜,“要不是你受伤了,这回去的肯定是你,不是沈大将军,那样我也算有个伴儿了。” 对此,沈千帷也觉得挺可惜的,无奈叹了口气。 “运气不好能怪谁,倒是你,这回出去可跟紧我爹,出了什么事儿他好护着你。” “放心吧,不至于跟你一样弄满身伤回来。”七皇子笑了笑。 喝了一口茶后,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捏着茶杯的手就紧了几分。 “难得父皇给我一份差事,这回去渝州我得把我好机会,让父皇看到我的用处,否则长此下去,要和老四沦为一类人了。” 又蠢又好色,还满脸写着野心,要不是建宁帝子嗣不多,且四皇子真的蠢,在建宁帝眼皮子底下玩不出花儿来,否则人早没了。 就如今吧,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能让建宁帝越过他直接让更小的七皇子去办案,那是啪啪打脸。 哦对,忘了提,自打上回赏荷宴在宫中落水之后,四皇子这么长一段时间还没出来露过脸呢,对外称是病了。 想来还有点仅存的羞耻心吧。 沈千帷嗤笑一声,抬手拍拍七皇子的肩膀。 “放心吧,四皇子那样的是少有,我看好你,日后还等着你成了亲王罩着我呢。” 说到亲王二字,七皇子眼底的光闪了闪,不过随即还是笑着以茶代酒,和沈千帷碰了个杯。 这时候,严氏派人过来传话,说午膳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让七皇子和沈千帷过会儿就能去正厅用膳。 两人点头应下,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同去了正厅。 来的时候严氏正指挥着丫鬟们摆膳,沈将军背着手站在旁边看夫人捯饬。 一边摸摸鼻子道,“不就吃个饭嘛,摆来摆去的,也不嫌麻烦。” “今儿七殿下也在,自然是将规矩的,你不会说话就少说,没得丢人,儿子都是跟你学坏了。”严氏瞪他一眼。 沈将军悻悻的别过脸去,不再张嘴。 从外头进来的沈千帷和七皇子看着这一幕都偷笑。 “我娘厉害吧。”沈千帷用胳膊顶一顶七皇子。 后者含笑点头,“少见沈将军被管着的样子,在军营里可是威风八面。” “嗐,回了家,我和我爹都得听我娘的。”沈千帷咂嘴。 边说就边抬步进屋了。 七皇子慢了一会儿,看着沈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心里就涌起一股酸涩来。 如果他的生母还活着该多好,就算得不到父皇的关怀,至少还有母亲疼他。 不过转念一想,生母出身低贱,要是还活着,在后宫里估么也是受人欺辱,过的艰难,倒不如死了干净。 这苦难,留给他一个人受着就行了。 “殿下快过来用膳吧,千帷说您爱吃松鼠桂鱼,今儿特意叫厨房做了。”严氏笑着招呼。 声音打断了七皇子的思绪,也叫他沉郁的脸上露出笑来。 点点头,抛开心绪过去挨着沈千帷坐下了。 拿起碗筷的时候,七皇子也忽然想,自己之所以能和沈千帷走得这么近,大约也是喜欢沈家人有温暖的,家的感觉吧。 一顿饭用过,七皇子离开后,沈家一家三口坐着喝消食茶,严氏就一脸愁容的碎碎念起来。 “渝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老爷此去还是为查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凶险与否,千帷又受了伤,我这心里真是愁的很,你们爷俩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能有什么事儿,夫人你别太担心了。”沈赫安慰道,又看一眼儿子,“这小子养伤就在家待着,让老何看着他,哪儿也不许去。” 这话一听,沈千帷就不乐意,忙就反驳。 “我又不是断了腿,怎么哪儿都不让去了。” “你是没断腿,你断胳膊。”沈赫瞪他,又威胁,“老子不在家,你要是惹你娘生气,等老子回来打断你的腿!” 沈千帷撇了撇嘴,到底没敢跟老爹顶着来,乖乖坐回去了。 严氏看着他们爷俩说了会儿话,这时候才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近来不太平,我心里总不畅快,明儿要是天气好我就去白玉寺烧香祈福,也是求个平安了。” “爹明天要出发去渝州了,娘不去送送?”沈千帷道。 严氏点头,“自然去送一送,不都在城门那里送么,刚好送完你爹,咱们就去白玉寺烧香。” “我们?”沈千帷抓住了重点,随即笑眯眯道,“娘,我爹说我哪也不许去呢。” 他刚嬉皮笑脸说完这话,沈赫和严氏夫妻俩的眼神齐刷刷就扫了过来。 沈千帷皮子一紧,赶紧坐正点头,“娘去烧香拜佛,我自然要陪娘去的。” ------------ 第六十五章白玉寺 次日,城门口。 去渝州查案的官员车队从城门经过的时候,引得许多百姓围观。 严氏和沈千帷母子二人目送着沈赫骑马带着侍卫走在最前头,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率先出了城门。 后头文官们都坐马车,倒是看不见。 不过来送行的崔氏和苏家几个孩子还是伸着头看,猜测苏毅坐在哪个车里。 沈千帷估么这苏珺宁也会来送父亲,所以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打转,果然不多时就看见了那抹倩影。 苏珺宁今日穿了身海棠色的交领束腰长裙,显得身段玲珑有致,在人群中也格外惹眼,不少男子都时不时的打量偷看。 这让沈千帷心里莫名一阵不爽,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扣下来当弹珠使。 “看什么呢,走啊。”严氏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沈千帷收回目光,又用下巴指了指方向,“苏家的人也来了。” 这一说,严氏便望过去,旋即勾唇,便快步往苏家人站的位置过去了。 看见自家娘已经一马当先替自己开路了,沈千帷轻咳一声,压抑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也跟了上去。 “苏夫人!”严氏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呢,夫人的气色似乎不大好,想是昨儿为苏御史担心了吧,我也是心提着,今儿一早就来送了。” 崔氏见到严氏,面上也露出笑来,微微颔首行了个平礼。 “是啊,这出去一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家老爷最近染了风寒,还有点咳嗽呢。” 说着便对身后四个孩子道,“快见都来过沈夫人。” 苏家的四个便都规规矩矩的上前来行晚辈礼。 严氏也忙让沈千帷过来回礼。 一番繁文缛节后,严氏才又道,“上回四小姐没伤着吓着吧,我家这小子回来与我说完,我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怕唐突了,真该亲自登门去看看四小姐的。” “多谢沈伯母关心,我吃了伯母送来的安神丸,倒是没什么不适,原该是我谢沈公子救命之恩的。”苏珺宁浅笑着柔声开口。 沈千帷看她这幅矜持样子,心里莫名的想笑。 就是一种,知道她原本是什么样儿,还不能拆穿,要配合着演戏的感觉。 严氏摆手,“这都是小事,他是皮糙肉厚的,不打紧,不过这近来却是不太平的很,我正预备去白玉寺烧香呢,这儿离得近,我又是难得出门的。” 她提起了烧香祈福,倒是也勾起了崔氏的念想。 接过话茬,“我也是许久没去进香了,今儿的确顺路又方便,不如我和沈夫人一道去吧。” 刚好也给苏毅求个平安,崔氏心里默默想着。 严氏自然点头答应。 沈千帷顿时心里就高兴起来,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有和苏珺宁说话的机会。 两家人说好了,便一道上路。 苏予珵和苏予安要去书院读书,就没跟着一起,所以是崔氏带着苏知意和苏珺宁姐妹两个去了。 白玉寺的香火旺,据说原来是一座私家园林,后来改朝换代的,园林没了主人,围墙也倒了,便有僧人在此立了佛寺。 寺庙前一片不大不小的湖,就叫白玉湖,所以这寺庙便叫白玉寺了。 虽然园林没有像过去那般精细打理,但亭台楼阁,假山石路的倒也都在,白玉寺像是坐落在花园之中似的,景致还挺好看。 到了地方后,先去佛堂里上香。 沈千帷其实是不信佛的,不过看着那娇娘闭眼跪在蒲团上虔诚膜拜,他也跟着拜了拜。 上完香后,严氏和崔氏还想去找庙里的主持求平安符,所以两人就到寺庙后院禅房去了。 几个年轻人自然是不想去,就没跟着。 苏知意直接回马车上去等了,苏珺宁倒是想在四处走走,透透气。 然后就被某个跟屁虫给黏糊上来了。 “四小姐方才还说要谢我的救命之恩呢,怎么这会儿当着我的面儿就不说了?”沈千帷歪头看她,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珺宁秀眉微挑,“若非要请沈大公子你吃饭,我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咱们俩也算是扯平了吧。” “你要这么说那可没意思了。”沈千帷靠近两步,弯腰凑近些,压低了声音,“为何要请我吃饭,四小姐心里不清楚?” 说完这话,他便学着苏珺宁之前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一副装无辜的样子。 不过这个动作吧,苏珺宁做,看起来就像是狡黠的小猫,小狐狸,但沈千帷做呢,莫名有点像小狼狗。 也是这凑得近了,苏珺宁就发现,沈千帷长得也很好看嘛。 五官立体削瘦,剑眉星目,鼻梁直挺,下颚线尤其干脆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干练又有力量的少年。 就是,只能看脸,不能看整体,否则你就会发现他只是个脸长得好看的**子。 想到这里,苏珺宁莫名就想逗一逗这个崽儿。 于是也忽然上前一步,愈发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娇软道。 “哥哥这是在威胁人家吗,宁儿胆小,会害怕的。” 这一招不说对别人怎样吧,对沈千帷那是真真管用。 一时间,苏珺宁就瞧见沈千帷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了,并迅速的席卷了脖子和脸颊。 沈千帷更是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往后弹开几步,左手握拳低着嘴唇轻咳了两声。 “你,你少跟爷来这套,反正你上次说了,饭没吃成,下回再请我的,我可告诉你,这顿饭不吃进肚子里,小爷可不罢休。” 苏珺宁看着他脸红紧张的样子,妖精作祟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捏着帕子就捂唇轻笑。 沈千帷望过来,就见那一双媚眼带着几分狡黠,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尖儿都是酥软的。 不由暗自咬牙,这妮子怎么就这么让他看了喜欢呢? 明知道她是故意使坏,可就是控制不住的乱了心绪。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些许,面上的绯红才退了下去。 苏珺宁也是笑够了,瞧见白玉湖沿岸有许多摆摊的小贩,便提出过去走一走。 沈千帷没意见,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过去了。 这里的小摊贩卖得多是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因为白玉寺多是女子来烧香祈福。 苏珺宁在一处小摊前看中了一对柳叶耳坠,便拿起来看了。 那摆摊的男人也是嘴巴甜,忙就对沈千帷道。 “这位爷,您家夫人皮肤白,戴这个耳环那一定好看,你就给买一对儿吧!” ------------ 第六十六章拒绝 “哎哎哎,你别乱说话,我们家小姐还待字闺中呢!”南絮忙打断那个小贩。 小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姑娘别恼,是我眼拙了,不过这耳环是真的很衬这位小姐呐。” “咳咳,既然衬,那就买了。”沈千帷轻咳两声,故作镇定的从荷包里摸出碎银子丢了过去。 其实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动作很迅速,眼睛的余光也盯着苏珺宁和南絮主仆俩,生怕她们开口说不要似的。 小贩想做成生意,手脚自然更麻利了。 接了银子,立刻就用一个巴掌大的小藤编盒子把耳坠装好,双手递上前来。 南絮看一眼苏珺宁的神色,猜测自己要不要接住,便听得少女淡淡开口。 “收着吧。” “是。”南絮点头,接了过来。 沈千帷站在旁边,这会子也是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更明显几分。 其实苏珺宁也并没有多喜欢,只是觉得精巧罢了,毕竟她首饰盒子里什么都不缺。 但这会儿从这幅耳坠子上,苏珺宁却是能断定沈千帷对她有好感了。 她活了两辈子,沈千帷都做到这地步了,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所以等离开小摊后,苏珺宁才又对南絮吩咐。 “把耳坠的钱拿给沈公子。” 这话说出来,南絮愣住了,沈千帷也愣住。 不过沈千帷立即就道,“不必了,瞧着你喜欢,买给你玩儿的,又不值几个钱,不要客气。” 但没想到苏珺宁的态度很坚定,并对他欠了欠身。 “无功不受禄,沈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东西却是不能白要,要是沈公子不要银子,那这耳坠就还给沈公子吧。” 少女语气和神态举止里淡淡疏离,一瞬间就把沈千帷的心揪了起来。 面上的笑意慢慢退散,眼神也由温柔变得严肃。 沈千帷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有说有笑,好好的,这会儿就忽然这样了。 于是直接发问,“你是介意方才那小贩说的话吗?” “没有。”苏珺宁平静的摇头,也认真的看向他,“我只是不敢承受沈公子的一片情谊。” 她如今是只想和他做普通朋友,并无男女之情的好感。 平时言语上逗逗乐,开个玩笑的,也就算了,但这种寓意明显的礼物就不能随意收了。 一旦收下,或许就让沈千帷误会她的心思,长此以往,岂不误会更深,耽误了人家。 此话说出来后,饶是沈千帷不是很细腻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拒绝之意,顿时眼睛里的光就冷了下去。 心意被拒绝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尤其是像苏珺宁这么干脆的拒绝。 一时间,沈千帷觉得喉咙口堵了一堆话想说,可动了动嘴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伸手从南絮手中把那耳坠拿了过来。 “既然四小姐不喜欢,那是沈某唐突了,告辞。” 语罢,深深看了苏珺宁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南絮看着沈千帷的背影,有些不忍,“小姐,沈公子似乎生气了。” “气这一时,总比日后纠缠久了,陷深了再自拔,要好许多。”苏珺宁轻呼一口气道。 长痛不如短痛嘛。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看着沈千帷离开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微微发堵。 果然拒绝也是伤害别人,无端伤害别人,自己也会不舒服呢,苏珺宁默默想道。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娘这会儿应该已经求完平安符了。”苏珺宁平静道。 南絮点头,主仆两个就往回走,却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刚到白玉寺的马车上,一位妇人撩开车窗帘,已经往她这边看了好久了。 而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卢氏。 她也是来上香祈福的,长子不成器,近来总叫她生闷气,想求菩萨显灵,让那臭小子开开窍。 没想到竟然撞见苏珺宁私会外男,这可是意外之喜。 她可看见了两人凑在一起说话,那男子又给苏珺宁买东西呢。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那男子走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是两人闹矛盾了? 小卢氏心里揣着猜测,一边琢磨着留意一下,看看那男子是哪家的公子。 好不容易抓住苏珺宁这臭丫头行为不检点的把柄,她可不能放过了。 而另一边,沈千帷上了马车后,把那副耳坠放在一旁,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 越想越生气,气的想拆家! “狗屁玩意儿,老子真是猪油蒙心了去讨好那么个丫头片子,活该,气死你!” 沈千帷自己骂自己,拳头一下一下的锤着马车车厢。 等严氏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马车一震一震的。 上车就发现儿子一副吃瘪火大的模样,嘴唇抿成一条线,眼里写着不甘和生气几个大字。 见她上来了,才收手没再锤马车。 严氏无奈的看儿子一眼,在旁边坐下。 “又怎么了,瞧你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呢,在四小姐那儿没讨着便宜?” “嘁。”沈千帷撇嘴,大剌喇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 知儿莫若母。 见他这鬼样子就是吃了瘪的。 严氏目光四下扫了扫,就发现了那个装耳坠的盒子。 没等沈千帷阻止,就已经拿起来打开看了。 看过之后便笑,“怎么,礼物没送出去,恼了?” “胡扯,是小爷不想送。”沈千帷嘴硬道。 严氏不管他怎么说,拿起耳坠看了看,放回去后,便自顾自的从容开口。 “这讨姑娘欢心也是一门学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可能的,你学功夫还得练先好基本功呢,要是没这个耐心,你就老老实实等着我和你爹给你挑一个合适的,成婚算了,你说怎么样?”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沈千帷一下就坐了起来,眼睛睁的溜圆。 严氏似笑非笑的斜他一眼,“那你自己掂量着吧,是争取自己喜欢的姑娘呢,还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听完这话,沈千帷终于是不嘴硬了,只小声嘟囔了一句。 “剃头挑子一头热。” “不热你就捂热,怎么一根筋的很!”严氏终于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脑门儿上。 沈千帷疼的咧嘴,直往后躲,不过也是嚷着,知道了。 虽然方才是受挫了不少,但经亲娘这么一开解,沈千帷也是的确重拾信心不少。 他就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还能比燕州的野马难驯服。 ------------ 第六十七章流言蜚语 沈小爷重整旗鼓的结果就是。 次日,苏珺宁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对耳坠子。 装耳坠的藤编盒子里还有一张纸,上头是沈千帷一如既往粗犷潦草的字迹。 写着,待我伤愈,一品居再会。 苏珺宁看过之后就扶额把东西放到旁边去了。 “怎么了小姐,沈公子说什么了?”南絮不解。 “造孽啊。”苏珺宁长叹一声。 这话说的南絮紧张起来,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过来了。 “怎么还造孽了,莫不是小姐拒绝了他送的耳坠子,他要对小姐不利?!” 想想沈千帷那日负伤,还能赤手空拳一打三,南絮瞬间觉得脊背隐隐发凉,一瞬就垮了脸。 “小姐,咱们要不是告诉夫人,在府里多添几个家丁护院,他不会潜入藏玉阁来吧。” “想什么呢。”苏珺宁伸手戳自家丫鬟的头,略显烦躁的站起身来,“不过是后悔答应请他吃饭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沈千帷拿这话堵她,她也确实不好说答应的一顿饭都不请他吃了。 看一眼摆在桌上的耳坠子,苏珺宁就猜测着沈千帷这家伙头铁,要想让他断了念头,还得使些手段才行。 随性不羁的人,应当最不喜矫揉造作的女子了,看来下回再见面,就得好好的拿捏一番,让沈千帷那家伙知道他们不是一路性子的。 直接的不行,就来迂回的吧。 她不信沈千帷能一直头铁下去。 琢磨完这些,苏珺宁便让南絮把耳坠先收起来搁到一边去了。 等沈千帷伤愈,恐怕至少也得半个月,既然是半个月后的事情,那就先不必着急。 接下来的两三天,苏珺宁就窝在屋里没出去。 让迎梅找了些话本子来看,每天吃吃喝喝,看看书,打发时间。 而也是她空闲下来了,南絮就抽出时间去查了秦婉和许元澈的事情,果然发现两人早有交集。 如此前后一衔接上,就完全证实了苏珺宁的猜想了。 秦婉和许元澈暗中情投意合,谁知天意弄人,秦婉被指婚给了吴家,但婚后不幸福,所以和许元澈还互相惦记,藕断丝连,而如今,苏知意身为秦婉的闺蜜,被指婚给了秦婉的老相好许元澈。 乖乖,苏珺宁看着手里的话本子一时都觉得不如这个现实的故事有趣了。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嫁给闺蜜的老相好,且闺蜜和这个老相好还藕断丝连着,苏知意这桩婚事可太狗血了。 咬了一口冰西瓜,苏珺宁缓缓自己八卦沸腾的心,想着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苏知意,要不要告诉苏知意。 或者,苏知意她知不知道? 毕竟苏知意和秦婉是闺中密友,当初秦婉未嫁人前和许元澈互通情意,她说不得就知晓呢。 苏珺宁沉思了一阵,觉得这件事暂时还是先不要透露给苏知意了。 万一她不知道内情,本来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得知这个,恐怕更要抑郁下去,说到底,苏知意也是这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这边,她还在想着苏知意的事儿,殊不知次日,小卢氏又来府上探望苏知意,就说了关于她的事儿。 屏退了下人后,小卢氏又叫贴身的婢女关上房门,这才拉着苏知意开始说自己调查得来的消息。 “你可知道明威将军府的公子,叫沈千帷。” 苏知意点头,“知道啊,他近来连着立功,又曾多次出手帮过四丫头,大哥还有母亲,都亲自去他们府上拜访过,前不久去白玉寺上香,还都是一道去的呢。” 见她知道的很多,小卢氏就不废话了。 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 “那个沈千帷啊,和苏珺宁有私情!” 此话出口后,苏知意愣了一下,旋即就蹙眉。 “姨母,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事关我们苏家姑娘的清誉呢。” “我若是没有证据怎么会这样说呢。”小卢氏一甩手帕,又凑过去挨着苏知意近些,“实不相瞒,你们去白玉寺那日我也去了,不过实在不想和崔氏打照面儿,所以没在你们跟前露脸,不过我在马车里亲眼瞧见他们举止亲昵,那沈家公子还给四丫头买了一对耳坠子呢。” 说到这里,又怕苏知意不信,便立即补充。 “后来她们走了,我去问那买东西的小贩,小贩还说以为他们俩是夫妻呢,你说这能有假?” 小卢氏一番话说完,便定定的看着外甥女。 就见苏知意面色一沉,蹙眉低头不语了。 这会子苏知意的确是在整理思绪。 想到沈千帷多次英雄救美,当时在承影湖的时候,还不顾男女有别,把苏珺宁抱上的马车。 那日两人在一品居吃饭被刺客追杀,也有人说看见一男子抱着姑娘从二楼跳下来,又牵着在街上奔逃。 未婚男女,又都是适龄的,这一来二去生了情愫倒也的确不无可能。 想到这些事情,苏知意再抬头看向小卢氏的时候,面色就严肃了不少。 “姨母这些话可曾告诉过旁人?” “自然没有。”小卢氏摇头,做出关心模样来,“她不知廉耻,待字闺中就和外男勾勾搭搭的,可到底你和她都是苏家人,她坏了名声也连累你,姨母就算再厌恶她,也得顾忌着你的清誉,怎么敢告诉旁人。” 但说到这里后,小卢氏就面露难色的顿了顿,又道。 “只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两天已经听得有些许流言蜚语了,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过眼下还没太传开,我就是发觉了这个,才来告诉你的,否则,我也不想叫你耳朵里听进这些乌糟事。” 一听这话,苏知意的面色顿时就不好了。 “已经有流言了?” “是啊,你大可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小卢氏点头。 苏知意心头一阵烦躁,对苏珺宁做出这有辱门风的事情很是恼火。 眼见目的达到了,小卢氏就立即见好就收,做宽慰模样道。 “这件事姨母知道你生气,但你出面说总是不方便的,你爹眼下又不在,崔氏自然向着她的亲女儿,就只能委屈你忍一忍了。” “我是她的长姐,有什么说不得她的,往日她在爹面前撒娇卖乖的,如今爹刚离开汴京她就做出这种丑事,就算崔氏偏袒,我也得为苏家的面子站出来!” 苏知意柳眉紧蹙,面上带着恼意,摆了摆手。 “这件事情姨母就不必管了,我自有分寸。” ------------ 第六十八章背后之人 流言蜚语往往会被关心的人最先发觉,就比如说瑞国公夫人谢氏。 当贴身丫头桂枝把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后,谢氏的眼神里就露出几分厌恶。 “思霓和沈家那小子相识多年,都未曾叫那小子动心,如今沈家的和苏氏相识才多久,这就鬼混到一起去了,可见那个苏珺宁小小年纪就狐媚狡诈,心计深沉还会勾搭男人。” “可不是。”桂枝附和,“奴婢见过那苏家四小姐的,长得就是一副狐媚样子,说话又娇又软的,一瞧就不安分。” 苏珺宁长相美艳,的确是女子看了不会喜欢的那种,这丫头又是想讨好主子,所以说话就更难听了。 不过谢氏能成为国公夫人,自然也是聪明人,不会真的就看事情这么简单。 略略思索便沉声道,“苏家到底也是高门显贵,苏珺宁还是嫡出的小姐,她长得又好,养的又娇气,我看那沈家小子虽然样貌不差,可别的都不怎么样,家世低,又是粗鄙武夫一个,苏珺宁真的喜欢他这样的?” 对此,桂枝则解释道。 “外头传言说,是沈公子多次英雄救美,博得芳心的。” “外面的话都是人云亦云,不可全信。”谢氏摇头。 敛了敛眸子,又道,“苏氏有那般手段设计害思霓,又在宫中让思霓被她压得抬不起头,应当不是只知晓情爱的蠢货,这流言也起来的蹊跷,你去查一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操作,或许可利用一二。” 桂枝听罢,点了点头,立即就要去。 不过又被谢氏叫住,低声吩咐道。 “设法把这些流言传到思霓的耳朵里去,让她趁早断了心思。” 不管沈千帷和苏珺宁有没有私情,反正谢氏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喜欢沈千帷这种家世低微的男子。 借此让女儿收心也不错。 而苏珺宁这边,并没有关心外头这些事,毕竟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流言。 直到次日,在去正院给崔氏请安的时候,苏知意当着她的面儿质问了起来,她才晓得外头竟有了这样的话。 “等等,你再说一遍,我和谁有私情?”苏珺宁蹙眉盯着面前之人。 她这么一问,苏知意也有点愣住。 旋即回答,“沈千帷,明威将军府的公子。” “怎么可能,我和他清清白白,从无半点私情,纵然有情,那也就是恩情,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苏珺宁面色严肃起来。 一旁的崔氏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严肃的开口。 “是啊,这事关宁儿的清誉,知意你可不能乱说话,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看着她们母女俩这幅表情,苏知意莫名觉得好像是她错了似的,可转念一想,行事不端的是苏珺宁,又不是她,所以又挺直了背。 “昨日姨母来看我,是姨母告诉我的,眼下外头传的不多,你早些把事情说明白了,赶紧想法子辩解,否则咱们苏府的颜面都丢光了。” 一听是小卢氏告诉她的,苏珺宁登时就没好脸色了。 “她的话你也信?动动脑子吧,这流言没有传播开,怎么偏偏就她听到了,这到底是她听到了来告诉你的,还是她散播完了来告诉你的?” “苏珺宁,你休要血口喷人,纵然我姨母和你并无血脉之亲,但那是我娘的亲妹妹,是你嫡母的娘家人,你也该尊敬些!”苏知意沉声呵斥。 又提到了已经过世的大卢氏,崔氏的面色不可避免的难看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掩饰过去,先止住两姐妹的争吵。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这件事还没有弄清楚呢,怎么自家先吵起来了,秋华。” 崔氏边说,便招手。 旁边侍奉的罗妈妈,罗秋华便立即上前来。 “夫人。” “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流言因何而起,从哪里传出来的。”崔氏沉声吩咐。 苏知意和苏珺宁停止争吵,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了。 见状,崔氏只好先让苏知意回去,单独留了苏珺宁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那沈公子,到底怎么了?”崔氏柔声询问。 苏珺宁柳眉微微蹙起,也是有些烦闷的样子。 “娘,不瞒您说,沈千帷的确对我有几分好感,可我却对他并无非分之想,只不过我进来和他接触的的确多了,但那都是紧急情况下,没有办法才产生的肢体接触,并不是刻意逾越规矩。” 听完女儿的话,崔氏眼中也浮现思索之色。 末了又问苏珺宁为何说沈千帷对她有好感,待苏珺宁解释过后,崔氏就试探着道。 “那会不会是他求而不得,所以放出这种流言来,想借此逼你就范?” “不可能。” 苏珺宁斩钉截铁的摇头。 别的不说,她对沈千帷的为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一个直来直往的糙汉子,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是会做出这种恶心事儿的。 见她十分坚定,崔氏也是相信女儿判断的,加上和严氏相处的时候,也觉得沈家人不像是那种会使阴私手段的,便也没往这方面想了。 “也罢,现如今汴京城不太平,你爹又不在,咱们还是不要闹出什么风波,等事情弄清楚了,咱们再想法子应对。” “可是娘,女儿总觉得这件事和小卢氏有关。” 苏珺宁认真分析道。 “苏知意虽然眼睛瞎了点,但也不是无凭无据就来指责我的,至少她应该是极相信小卢氏告知她的什么信息。” 崔氏无奈看她一眼,“哪有这么说人家的,知意好歹是你姐姐。” “她可没把我当妹妹。”苏珺宁哼哼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我先告退了,娘有了消息就派人来告诉我,我也要去找一找她,问问清楚。”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苏知意了。 刚刚都没问清楚话。 崔氏点点头,叮嘱着让她注意言辞,别又吵起来。 苏珺宁敷衍着说记下了,便快步去了苏知意住的含锦阁。 一盏茶的功夫后出来,苏珺宁心里就清楚了。 这回八成就是小卢氏在后头作妖。 看来,不收拾一下这个老东西,她是要一直这么上蹿下跳的碍眼了。 ------------ 第六十九章冲着她去的 “小姐,您说二小姐也不坏,您问了她就说了,可她怎么就想不清楚呢。”南絮嫌弃的直撇嘴。 苏珺宁轻哼一声,“她哪里不坏,因为她蠢,助小卢氏为虐,就是坏的表现,只是她自诩正直,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罢了。” 就想那些个迂腐古板的人,在大是大非上不会错了方向,可在一些人情小事说,却十分的拎不清且固执。 你要说她坏吧,本性也不坏,但是一旦被坏人利用了,就能成为一把伤人的刀子。 眼下小卢氏就是引导苏知意的坏人,苏知意就是小卢氏的刀。 被人当了刀子使,她还觉得小卢氏和她是一条战线上的好人呢。 想到这里,苏珺宁就觉得自己昨天替苏知意的婚事着想,简直是好心喂狗。 于是对南絮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许元澈和秦婉的事情,让人透给含锦阁知道吧。” “啊?小姐不是说,怕二小姐愈发抑郁,先不告诉她吗?”南絮疑惑道。 苏珺宁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昨天是你家小姐我猪油蒙心,竟然想改行做好人,如今看来,还是觉得做坏人舒服。” 那苏知意不是处处喜欢小卢氏这个姨母嘛,那就让她抱着姨母的大腿哭去吧,看看她的好姨母有没有法子能把她从许家这个泥潭里拔出来。 南絮看着自家小姐,心里莫名有一种小姐威武,就该这样干的想法。 于是重重的点头,琢磨着让哪个嘴碎的婆子去担当这个重任了。 沈府。 郑寒小跑着一路直冲进了沈千帷的院子,刚进来就见他在擦刀。 看到桌子上有水,便端起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干嘛干嘛,一来就抢老子茶和,那是六安瓜片,你懂不懂,要慢慢品!” 沈千帷嫌弃的瞪了郑寒一眼。 后者一抹嘴,嬉皮笑脸的在旁边坐下来。 “头儿,可真有你的啊,一声不吭就把苏家四小姐拿下了?” 这话说的沈千帷一头雾水,满脸不解的看着他。 郑寒见他似乎不知道内情,便立即摆开了八卦架势。 “外头如今都传,你多次英雄救美,博得了苏家四小姐的芳心,说你俩有...情呢。” 那个私字,郑寒及时打住没说出来,否则又要挨一下子。 而沈千帷听了这话,先是眼睛一亮,可嘴边的笑意还没绽放开,忽然想到什么,又消失了下去。 严肃的放下佩刀,“为什么会有这种流言,谁传的?” 这样的话要是传开了,可是损了那丫头的清誉,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要紧,但苏珺宁一个小姑娘家,肯定是要面子的。 况且,这话要是被苏珺宁听去了,指不定多生气呢,别是更不想理他了。 见他神色不像要开玩笑,郑寒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道。 “昨儿晚上有几个兄弟凑钱去一品居吃饭,就听见有人在谈论你和苏四小姐的事儿,后来吃过饭去茶楼听曲儿,也有人在说,这还真不知道是谁传的,我们只当那日一品居的事儿闹得大,看见的人多了,才有人说呢。” 郑寒刚说到这里,就被沈千帷敲了个爆栗。 “你个蠢驴,这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传出这些话,我受伤都几天了,这两日才冒出流言,不觉得蹊跷?” 被狠狠敲了一下,郑寒立即捂头。 “又不是我传的流言,头儿你打我干嘛。” 沈千帷收手,眸色沉沉,“给我说说清楚,外头都是怎么传的。” 他发了话,郑寒就边揉脑袋边把听到的内容给他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沈千帷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立即站起身来。 “走,陪我去白玉寺找个人。” “去白玉寺干嘛?”郑寒疑惑。 但沈千帷已经大步出去了,他也只得跟上。 虽然胳膊上有伤,也不妨碍沈千帷单手骑马,这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白玉寺。 沈千帷直奔湖边,不费什么功夫就在湖边找到了那日卖耳环给他的摊主。 “几天不见,老板可还记得我。” 摊主抬头,看了两眼后,立即反应过来。 “哦哦哦,记得记得,那日和您一起过来的,还有个漂亮小姐呢。” 若是寻常人或许就不记得了,但这位公子和那位小姐样貌极出众,时间过去的也不久,所以小摊主还记得。 听到他这么回答,沈千帷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既然老板记得,那我跟您打听点事儿,那天我们走了之后,有没有人来跟您打听我和那位小姐。” 这一说,摊主面上就露了为难之色。 后头站着的郑寒默默上前,把手里的刀,拔出一半,出鞘的半截利刃,寒光凌凌,吓得那小商贩立即就张了口。 “两位公子别恼,我说,那日您走后不久,是有一位夫人前来向小人打听过你们的关系,小人只说公子您买了耳坠子送给了那位小姐,闲话时说了句小人眼拙,还以为您和那位小姐是夫妻,就没别的了。” 他说完这话,沈千帷眸色一冷,沉声追问。 “那位夫人长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细节透露出她的身份。” “她长得一双丹凤眼,瓜子脸,皮肤挺白的,鼻梁侧边有颗淡淡的小痣,虽然样貌不错,但透着点儿尖酸气,穿一身儿紫色衣裳,沈亮纤细,中等个子。” 小贩先描述了一下那日的外貌,又仔细想了想,随即摇头。 “身份小人是没看出来,但是她穿着打扮也不寻常,应该是有钱人家的。” 这个外貌描述已经比较仔细了,但是沈千帷在脑海中把自己认识的夫人的样貌都过了一遍,却丝毫没有映像,看来,应该是苏珺宁的熟人了吧。 想想也是,这流言传出去,最不利的是对女子,那人应该就是冲着苏珺宁去的。 问过了话,沈千帷给那小贩丢了二两碎银子做打赏,便带着郑寒离开了。 这时候郑寒才知道,原来是自家头儿从他的话里分析出了流言可能传出的地方,所以来问的。 看来自家头儿也不是完全粗枝大叶,抓不住细节的嘛。 回了府中,沈千帷就开始想要怎么联络苏珺宁。 派人去苏府传话总是不方便,还得面对面谈才行,可是眼下流言传的凶,他又不能把人约出来,更不能亲自去登门。 思来想去,沈千帷决定偷偷去。 ------------ 第七十章夜会 夜幕刚刚降临。 藏玉阁内,苏珺宁正在妆台前卸妆。 今儿心情不好,用过晚膳又拉着南絮陪她下了会儿棋,这才准备去沐浴。 刚取下耳环放进匣子里,忽然听得外间的窗户传来一阵响动。 苏珺宁转头望去,就见那窗户开着一条两指宽的缝。 “去把那扇窗户关了,风一吹就响,听着心烦。” “是。”南絮应声,快步去了。 边走心里还边想,明明方才关上了,只是没锁,怎么又被吹动了。 等她走到了,刚要拉紧时,忽然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顿时吓得一声惊叫,往后大步弹开。 “啊——” “怎么了?!” 苏珺宁被南絮的惊叫声吓着,赶紧从内室出来。 这时就见窗户已经被拉开了一大半,露出一个站在窗外的身影,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头,但看得出是男人的身形。 “谁在那里,休得装神弄鬼!”苏珺宁秀眉紧蹙,大声呵斥。 眼神已经用余光四处打量,在寻找趁手的武器了。 “是我,别声张,有要事找你。” 沈千帷右臂受伤了,只用左臂很不方便,所以还没钻进来。 听到是他的声音,虽然意外沈千帷怎么晚上潜入苏府,找到自己闺房来了,但一颗悬着的心还是先放下了。 至少不是坏人。 于是一边往窗户那边去看看,一边用眼神示意南絮去关门。 外头,迎梅和寄春预备好了洗澡水,正要抬进来,却被南絮挡在了外头。 “小姐说想看会儿书再沐浴歇息,你们先不必进来伺候了,有我就行。” 两人不疑有他,便又退了下去。 这边,苏珺宁用撑窗户的木棍把窗户完全撑起来后,就发现外头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确实是沈千帷。 于是蹙眉低声道。 “你来干什么,都这么晚了。” “不如你先让我进去说话,我怕站在这儿被人发现了。”沈千帷四下看了看。 苏珺宁无奈,只得往后退开些,让他好翻窗进来。 进来之后,沈千帷忍住想看看小丫头闺房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就站在墙边,一副又乖巧样子。 看他这样,苏珺宁到有些不习惯了。 走到桌边坐下后,倒了两杯茶,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坐。 沈千帷这才走过去。 不过他没心思喝茶,坐下后就把今天打听到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依我看,对你不利的恐怕就是那个紫衣妇人,你可认得?” “不止认得,还是熟人。”听完沈千帷的描述后,苏珺宁的眼神冷了几分,但却不见意外。 随即沈千帷便听苏珺宁道,“那人是我爹原配妻子的亲妹妹,姓卢,如今夫家姓高,你或许不认得她,但应该记得她儿子,就是我及笄那日,想非礼我的那个男子。” 这么一说,沈千帷就想起来了,面色也迅速的沉了下去。 “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似乎早知道。” “也是今天白天知道的,但也不全确定,现在听你一说,我就确定是她了。”苏珺宁垂眸。 末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抬头看向他。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 “不然呢,事关你的清誉,又是受我连累,我怎么能不管不问。”沈千帷直接道。 说这话时,沈千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在烛光里显得明亮又透澈。 见多了尔虞我诈,虚与委蛇,苏珺宁陡然撞进这么一双眼睛里头,顿时有点恍神。 收回目光后,她就知道沈千帷没有说谎,来这里找她,真的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是为着那流言替她着急的。 “当然了,也不全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我来也是告诉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告诉我,我去替你做,到底这件事也因我而起。”沈千帷补充道。 苏珺宁摇头,“不是因你而起,是那小卢氏和我交恶,恰好被她撞见我和你在一起说话,就编出这流言来要毁我名声,不过既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搞鬼,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说完这话后,她又侧目看向身边男子。 “你说你愿意帮我做事,真的是不论什么都愿意吗?” “合乎情理的,自然可以。”沈千帷道。 苏珺宁勾唇一笑,“那要是我希望你替我做的事情不合乎情理呢,要知道,我如果要动谁,动手可不会轻,你想知道当初许思霓在我府上人前失仪是怎么回事吗。” 本来这个事情,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沈千帷就放在心里一直没有问。 实在没料到今天苏珺宁会主动提起来。 片刻的沉默后,盯着少女的目光,沈千帷沉声开口。 “我知道是你做的。” “对。”苏珺宁点头,承认的坦荡,“我在她入口的东西里加了巴豆粉,所以她才会那样,我本不愿与她交恶,但她在承影湖设计害我,而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说到这里,苏珺宁停下话语,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千帷。 “你可想好了,我不是好人,没有宽容心,也不喜欢以德报怨,那些善良温柔不计较的事情,我做不来,所以我要对付小卢氏,也必然是不手软的。” 她说完后,就见沈千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旋即抬头望过来,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说完了?” “嗯。”苏珺宁点头。 而后便看见沈千帷面上的笑意明显起来,隐隐还带着一股子威压。 “我在军营长大,兵不厌诈,慈不掌兵,刀剑相向的事情看的不少,你个小丫头片子,不会以为我是你口中说的那什么,温柔善良的人吧。” 苏珺宁眼神闪了闪,旋即也露出个狡黠的笑意来。 “沈公子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先前倒是我眼皮子浅了。” 她本以为,沈千帷这种男子应该是喜欢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性子。 没想到他似乎是长了一张侠客的脸,内里却并不是那种善心泛滥的烂好人。 “行了,别贫嘴,直接说你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吧。”沈千帷痞笑。 他都这么直接了,苏珺宁便也没有再客气,略略思索后,便道。 “小卢氏极看重她的长子,不过那高文博却是个不成器的,她既然想毁我的名声,那我也只好对她看重的东西下手了。” ------------ 第七十一章名满京城 一炷香的功夫后,沈千帷才从苏府离开。 待他走了,南絮才如释重负的深深呼出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真吓人。” “这就吓着你了?”苏珺宁捧着茶杯浅笑。 南絮一边关窗一边道,“这还不够吓人,夜闯闺阁,他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小姐竟也敢放他进来,还说了这么久的话,就不把他欲行不轨?那先前四皇子的事儿,奴婢还心有余悸呢。” “他不是那种人。” 苏珺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小姐怎么知道?”南絮反问,忽然就笑眯眯的凑过来,“小姐似乎很信任沈公子呢。” 突然被这么一说,苏珺宁莫名就赶紧心咚咚跳了两下。 不过旋即就伸手戳了戳南絮的脸颊。 “因为你小姐神通广大,会看面相,就比如那小卢氏,我就觉得一看便不是好人。” 语罢,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脖子肩膀。 “行了,时辰已经不早了,快让人把水抬进来伺候我沐浴吧,今儿要好好的睡一觉,明儿早上起来看戏呢。” 她这两句话前后衔接的紧密,似乎是想堵住南絮的嘴,让南絮不要再接着说,可苏珺宁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点的逃避。 只心里还想着,沈千帷那张脸一看就是一身正气的三好青年嘛,不是坏人的腔调。 而南絮一边去外头叫水,一边小声嘟囔着。 “小卢氏都认得多久了,沈公子才认识几天,哪有什么可比性嘛。” 不过嘟囔归嘟囔,在苏珺宁面前还是没再提起。 利索的喊了迎梅和寄春进来伺候沐浴。 而彼时府外,离开了苏府后,沈千帷就悄悄的去了汴京城最大的烟花场所,醉云楼。 可不是进来玩儿的,这地方,沈千帷不感兴趣。 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虽然是美人儿,可这样的美人他自认消受不起。 什么别的都不讲究也就罢了,这点干净还是要讲究的。 他来这里是为着办事,替苏小丫头办事。 仔细的找了一圈,沈千帷终于在众多房间里找到了高文博。 此时他正搂着一位姑娘睡得香甜呢。 屋里蜡烛都没灭,看那地上凌乱的衣裳和桌上倒着的酒杯,就知道这约么是一场鱼水之欢刚结束不久。 沈千帷嫌弃的撇撇嘴,轻手轻脚的跃入房间内,迅速两个手刀砍在这一男一女的颈窝处。 两人就在睡梦中失去了知觉。 这还不够稳妥,沈千帷又拿出预备好的蒙汗药,捏着高文博的嘴给他灌了一些进去,确保他能睡到大天亮。 而后就把那女子掀开,将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啧,脱的真干净,省的老子动手了。”沈千帷厌恶的咂咂嘴。 随后就扯下桌布把高文博像裹猪肉似的裹起来,费力的扛出了醉云楼。 第二天一早。 菜市场门口。 早起的小商贩们就率先发现,一个浑身赤条条得男子,被用麻绳编的网子高高挂在菜市场的门口的石门坊上。 “哟,这是谁啊,怎么被挂这里啊。” “还没穿衣裳呢,真是有伤风化!” “瞧着是个年轻男人呢,死了还是活着,怎么不动啊,能捞下来吗?” “捞?谁捞,你去捞?指不定得罪了谁,被仇家挂上去的呢,看看热闹算了,可不敢插手。” 随着赶早市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议论声也终于把网兜里的高文博给吵醒了。 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挂在高空中,顿时吓得发出了猪叫声。 “啊——” “救命啊,救命啊,这是哪儿,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不远处,沈千帷已经在小摊上吃了碗阳春面了。 听到这边已经闹起来了,勾唇一笑,背着手,就默默混进了人群中。 “哟!这不是高家的大公子吗,怎么赤条条的被挂这儿了呀!”沈千帷捏着鼻子喊话。 这时有人群里自然有人发问了。 “哪个高家?没听说过呀。” “吏部员外郎那个高家,听说这高公子前不久才因为欺辱民女被赶出应天书院呢,这又是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叫人给逮住了。” 躲在人群里的沈千帷不停扇风点火。 这时候,由于高文博的剧烈挣扎,从网兜里掉下来一块牌子。 有人捡起来一看,立即就笑起来。 “醉云楼乙字号十三房,哟,这位高公子怕是才从姑娘被窝里爬出来的吧!” 随着那人念出牌子上的字,顿时现场哄笑声一片。 高文博又羞又害怕,竟就哇哇哭了起来。 见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沈千帷就找了个小乞丐,给他塞了点碎银子,让他去高家门口传话去。 不多时,小卢氏就惊慌的乘着马车来了。 等拨开人群,看到自己的儿子光溜着被高高挂在菜市口,被众人围观时,小卢氏一口气没上来,登时就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贴身丫鬟惊慌的呼喊。 一边把小卢氏往马车上拖,一边吩咐跟来的高家家丁把高文博从门坊上弄下来。 顶着四面八方的嘲讽,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藏玉阁。 南絮笑的前仰后合的把苏珺宁从床榻上叫醒,立即就把今儿早上的事儿给说了。 “小姐不知道,那高公子和小卢氏母子两个,如今怕是名满京城了,高公子被挂在菜市口恐怕叫人看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呢!” 苏珺宁本还云里雾里的,不大清醒。 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你说什么,被挂在菜市口?” “是啊,沈公子真是厉害,挂的高高的,高家人去捞的时候还很费了一番功夫呢!”南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苏珺宁愣了一下,旋即也扑哧一声,跟着笑开了。 “这个沈千帷,真是会办事!” 本来说的是把他光溜的丢到高家附近去,没想到沈千帷做的更绝。 这一回,这高家一大家子人,想不出名都难了。 而至于她和沈千帷的那点流言,本来就是捕风捉影,这回更是要严严实实的被高家的这桩丑闻掩盖过去了。 都不必再多费力气对外解释,大家也会把他们完全抛之脑后。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和母亲说这件有趣事。”苏珺宁立即下床。 南絮伺候着她穿鞋,就道,“小姐起的最晚,奴婢忍不住了才叫您的,夫人和别的都早知道了,大公子和二小姐刚刚出了门,听说是去高府了。” ------------ 第七十二章催婚 “也是,出了那样的事,不去看看说不过去。”苏珺宁边穿衣边淡淡道。 毕竟是亲姨母,亲表弟呢。 其实苏珺宁都想跟着去。 看看小卢氏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迎梅。”苏珺宁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唤了一声。 后者应声上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难得高公子有这样辉煌的时候,他过往的那些个事迹,譬如如何被应天书院逐出来的,总该一起拿出来让人们瞻仰一二。”苏珺宁浅笑。 小卢氏不是想过的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么,那就好好的添把火,让他们一家成为汴京城的高光吧。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迎梅会心一笑,快步退了出去。 虽然南絮说崔氏已经知道外头的事情了,不过苏珺宁觉得这样的开心事还得一起分享才有趣,所以依旧跑去了崔氏的院子一趟。 饶是崔氏是个守规矩的女子,被女儿带着,也没忍住,好好的笑了一通。 当然了,笑过之后还是叮嘱苏珺宁,叫她别在苏予珵和苏知意面前这样,没得一家人愈发生了嫌隙。 “娘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苏珺宁笑眯眯的。 崔氏勾唇,“知道你聪明,不过谨慎些是好的,对了,过几天,你舅舅来汴京城拜访好友,带着你表哥一起,今儿早上递来的口信,说是也顺道来咱们府上坐坐。” “阿宴表哥也来?”苏珺宁随手摸了个橘子,开始剥皮。 心里已经在回想这个几乎两年没见的表哥崔宴了。 崔宴是个温润有礼又不失风趣幽默的人,年岁和苏予珵一般大,不过性格要比苏予珵更活泼些,是个很有趣的哥哥。 比起苏予珵有些长兄如父的稳重可靠,崔宴则是那种愿意陪着她玩耍的。 样貌自不必说了,也是位翩翩少年郎。 崔氏点点头,“那孩子我也许久没见过了,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呢,小时候你们俩倒是很能玩到一处去。” 说着,崔氏的眼神就含着一股别样的意味落到了苏珺宁的身上。 苏珺宁剥橘子皮的手一顿,心说娘你改名字吧,以后就叫催婚。 这时候,她要是还看不懂崔氏的眼神,那真是脑子太转不过来了。 “娘,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能不能玩到一处去还两说呢,对了,我今日打算把前几天没画完的那副画画完呢,就不在娘这里多坐了,娘您吃橘子,女儿告退了哈。” 边说着,苏珺宁就起了身,将手里剥好皮的橘子往崔氏手里一塞,不等崔氏发话,她就扭着小腰,一溜烟跑了。 “哎,你这孩子!” 崔氏伸着头往外瞧,就见女儿愈发加快了脚步,只得无奈的坐了回去。 看着手里的橘子,叹了口气。 “你说说,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怎么不着急呢,那瑞国公府的人都派人来跟我说择婚期的事儿这不出意外,知意那丫头,就定在明年五月里出阁了。” 罗妈妈笑着端了茶过来。 “夫人也是太急了些,小姐才刚及笄呢,自然是想多玩两年的,不像二小姐都已经十八了。” “可那也该有喜欢的人吧。”崔氏把橘子放到一旁,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你说,沈公子那种英姿飒爽的,她不喜欢,宴儿那种温文尔雅的,她也不喜欢她到底喜欢哪样的?” 罗妈妈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夫人且放宽心,奴婢瞧着咱们小姐是有主意的人,倘或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和夫人您讲的。” 她这么劝着,崔氏也无奈,只得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不过她刚才说的话里倒是错了一点。 温文尔雅的男子,是苏珺宁喜欢的类型,但如果这个男子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哥的话,那就拜拜了您嘞。 作为接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根正苗红新时代好青年,可不能做这亲近结婚的事儿。 哪怕表哥的颜真的很对胃口也不行! 逃离了催婚战地后,苏珺宁就晃悠着往小花园去了。 今天心情格外好,想挑几支好看的花儿回去插瓶。 南絮在后头提着小竹篮,就笑道。 “小姐现在是闲情逸致的,可不知道高家已经闹成什么样儿了呢。” “闹吧闹吧,他们越不安生,我就越安生,省的有闲心来找我的麻烦。” 苏珺宁眯了眯媚眼儿,小野猫似的慵懒。 随手剪下一朵花,放进篮子里,便悠闲开口。 “不过这回虽是沈千帷主动提出帮我,但我还是承了他的人情,下回请他吃饭就不去一品居了,在选个僻静雅致的地方,免得又出事。” “这好办,奴婢觉得咱们之前去过的避月堂就不错呀。”南絮提议道。 苏珺宁想了想,的确是好位置。 那地方是私密性极好的,有钱人家消费的,不仅能吃饭,还能听戏,自然了,消费也比已经是一等酒楼的一品居高了不止一倍,且还得提前预定位置。 不过这饭也是她欠沈千帷的,也是早点吃了安生,别又出什么风波了。 “好,那你待会儿下午去一趟,订一桌酒菜去吧。”苏珺宁点头。 “是。”南絮应声。 而她这里有闲情逸致摘花,还想着订酒席请客,苏知意这边,已经是头都要炸了。 小卢氏醒来之后就气的骂街,边哭边骂。 一会儿闹着要去把高文博勒死了干净,一会儿又说要去报官,看是哪个杀千刀的要这样害她们一家身败名裂。 这也就罢了,偏偏小卢氏的丈夫下朝回来后,气的直接把高文博从房里拖出来,绑在长凳上,家法伺候。 高志远下朝就听说了儿子的事,差点没气死在外头,这会儿亲自盯着家中小厮对高文博打板子。 最后或是嫌小厮不够使劲儿,他自己夺了板子去打。 不过十下,高文博就疼的哭爹喊娘,二十下就打破皮肉了。 小卢氏听说后,不顾苏知意和几个丫鬟的阻拦,衣衫不整的跑到院子里去护儿子,直嚷嚷,要打就把他们娘儿俩一起打死。 高志远本就在气头上,那是真真就一板子下去了。 不巧打在了小卢氏的脊背上,一下就把人给打吐血晕了过去。 苏予珵和苏知意兄妹俩都吓着了,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又由苏予珵把姨父高志远先劝走。 这才暂时安宁了下来。 ------------ 第七十三章又来了 等小卢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苏知意守了她一天,这会儿看见人醒了,赶紧过去。 “姨母你怎么样了?” 小卢氏正想坐起来,可身子刚一动,背后后传来剧烈的疼痛,直叫她眼泪险些涌出来。 苏知意见状,赶紧让丫鬟拿来两个软枕给她垫着。 “文博呢,他怎么样了,老爷可还有继续罚他?”小卢氏第一件事就是问了儿子。 再不成器,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已经抬回房里去了,姨父没有接着打,被哥哥劝下来了。”苏知意道。 说这话时,她忍不住蹙了蹙眉,看一眼小卢氏松了口气的模样,还是又开口道。 “文博这么小小年纪就去醉云楼那种地方,确实该教训一二,姨母也太过溺爱他了,方才由着姨父打一顿,也不会有大碍的,这样一来让他长记性,不敢再犯,二来姨父也能消消气,如今姨母你这么一闹,自己受伤了不说,恐怕姨父还会心生埋怨啊。” 她说完这一番话,小卢氏的脸色就变了变。 旋即叹气,“方才我也是一时冲动了,文博叫的惨,又被打出了血,瞧你姨父那样子,是还要下死手,我也是护子心切,就乱了方寸了。” 本来苏知意还想再说教两句,但看小卢氏脸色毫无血色的样子,终归不忍心,便只柔声道。 “文博是姨母的孩子,也是姨父的孩子,他怎么会真的不顾文博的死活呢,也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后头几天,姨母切莫再多伸手,由着姨父约束他几日吧。” 小卢氏点点头,旋即,面上又浮现出恼意来。 “不知是哪个人要害我儿,竟...竟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儿,这要我儿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呐,他也年纪不小了,又怎么娶妻呢!” 说到这里,小卢氏就气的咬牙切齿。 不过对于高文博遇到的这件事,她完全没往苏珺宁身上想。 毕竟她不认为这是一个闺阁小丫头能干出来的事情。 苏知意也是同样的,所以此刻只安慰道。 “或许是文博不知什么时候惹恼了谁,被算计了吧,那进出烟花场所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动起手来,自然是过分的,姨母日后还得多加管束好文博,不能再纵着他去哪种地方了。” 听了这话,小卢氏的目光就闪了闪。 她知道侄女儿很不喜欢这种事情,所以立即做可怜模样,泫然欲泣的开口。 “我倒是想管,可也得管得住,有时间管才行啊,我这手边还有两个十岁的小的,又要操持内务,实在分身乏术,文博他只说有同窗过生辰,找我要了银子就出去了,谁曾想那个不争气的,居然去了...” 说到这里,小卢氏就抹了把眼泪,而后牵住苏知意的手。 “你今日也看见了,你姨父他对我是什么样子的,那板子是说大就打了,也不怕打死,打残我,姨母与他成婚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竟如此待我,姨母命苦啊!” 这番话说的是给苏知意听的,意在博取同情。 而苏知意也的确上钩。 看着小卢氏艰苦的样子,心就软了。 “姨母别怕,日后等我嫁了好人家,外甥女给您撑腰,姨父他就不敢对您这么放肆了。” “好孩子,姨母有你这句话,真是不枉姨母疼爱你多年。”小卢氏做感动状。 苏知意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苏予珵一起离开了高家。 今日,兄妹两个,一个听高志远发牢骚了大半天,一个看小卢氏哭了许久,都是疲累且不想说话。 能说什么呢,这些乌糟事,还是长辈家里的琐碎,两个人只觉得心累,所以是一路沉默着回了苏府。 苏予珵虽不全信高志远这个姨父的话,但听多了,总还是对小卢氏的为人有点成见了。 所以下车的时候,便对苏知意说了一句。 “日后咱们还是少和姨母来往吧。” 谁这这么一句话,却忽的把苏知意给惹恼了。 “怎么大哥也嫌他们丢人连累我们是吗?大哥忘了姨母曾经是怎么照顾我们的俩的?要不是为我们蹉跎了年纪,她也不至于嫁到高家那种门户去,大哥可不能忘恩!” 苏知意一连串的怒怼,直把苏予珵给说的语塞。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予珵想解释。 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身为一个很守规矩懂礼仪的晚辈,让他去细数从高志远那里听来的,关于姨母小卢氏的种种不堪,他是真开不了口。 但这在苏知意眼里就是,他根本就是忘恩了。 于是,苏知意十分失望的看了苏予珵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看着胞妹如此,苏予珵深感头疼,想着还是得慢慢让她远离小卢氏才行。 藏玉阁。 苏珺宁正在用晚膳的时候,寄春快步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和大公子回来了,不过奴婢远远瞧着,二小姐似乎心情不好,好像还和大公子吵架了。” “吵架了?”苏珺宁抬头。 寄春道,“奴婢隔得远,隐约听到了忘恩什么的,倒也不清楚内情,但瞧着像是。” 苏珺宁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屏退了人,她才边吃菜边琢磨。 看来还是大哥比较有脑子,两兄妹之间的信任度还是会高一些,与其设法让苏知意接受小卢氏不是好东西的事实,倒不如从苏予珵下手。 先让苏予珵看清小卢氏的真面目,再让他告诉苏知意。 这样或许还会简单点儿。 当然了,要是苏知意这样都还要相信小卢氏,那她就真想把苏知意丢出去挨着小卢氏去过日子吧。 便心里瞎琢磨着,就把晚膳用完了。 还剩不少菜,苏珺宁就让南絮她们端去吃,反正这会儿她坐着喝茶消食,身边也不必人伺候。 南絮几个谢了恩,就都退下了。 屋里只剩苏珺宁一个人后,她正喝着茶,摆弄着白天新插的一瓶花呢,忽然就听得外室的窗户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苏珺宁心下疑惑,放下茶杯,走过去看,就见一朵娇艳的月季花从窗外探了进来。 再一细看,窗外赫然是一道男子的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苏珺宁扶额,对于这开场有些想笑。 沈千帷探身进来,大咧咧的勾唇一笑。 “办完了差事,来找四小姐讨赏啊。” ------------ 第七十四章吱吱吱 “办事儿的时候可说了是自愿的,怎么如今又来讨赏一说,莫不是言而无信?” 苏珺宁这会儿心情不错,勾着媚眼儿,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看向窗外男子。 只见沈千帷弯下腰,左臂撑在窗框上,右手轻轻摇动着手里的月季,笑眯眯道。 “这不是超额完成任务么,来讨口茶喝都不成?” “既是要喝茶,自然该好好的去外头茶楼请沈公子坐下来慢慢喝,怎好如此潦草仓促呢。”苏珺宁保持着淡淡笑意。 就是不说请他进来的话。 不过见少女面上并无恼意,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沈千帷便继续头铁。 “我是个粗人,没那么讲究,能喝一杯四小姐这里的茶就行了。” 谁知苏珺宁秀眉一挑,故意呛他道。 “那可更不能在我这儿喝了,我泡的茶得细品,恐不合沈公子的胃口。” 发觉这小丫头愈发来劲了,沈千帷微微眯眼,索性光棍起来。 不管少女有没有同意,就直接翻窗进屋了。 他身手敏捷,苏珺宁只觉得眼前一晃,沈千帷就已经手持鲜花站在她面前了。 一双星目亮的逼人。 “是我想见你,所以来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好家伙,打直球! 苏珺宁只觉得呼吸一滞,忙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微错开些男子那炽热的眼神。 缓了缓心绪,才轻哼一声,扭腰走向桌边。 “想见我,自当亲手写了请帖,命下人送来府上,得我应邀回信后,方再相见,你这样夜闯女子闺阁,未免太唐突了些,若叫人发现了,更是损了我的清誉,莫非沈公子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替喜欢之人着想的?” 别的且先不谈了,沈千帷这个仗着功夫好,动不动夜闯她闺阁的习惯,必须先扼杀在摇篮里。 不能让他觉得,她的闺房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本来沈千帷还心里挺得意的,但听完苏珺宁这一番话后,就有点慌了。 想跟过去,又怕距离太近,惹了娇娘不悦,便站在原地,一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歉。 “是我唐突了,以后一定守规矩,你别生气嘛,喏,这花儿是我家园子里开的最好的一朵了,我特意摘了来送你的。” 边说,边把手里的花往前递了递。 这忽然有点憨憨的,差点让苏珺宁破功。 嘴角微微抽了好几下,才忍住笑意,摆了摆手。 “罢了,来都来了,坐吧,我给你泡茶。” “好嘞!” 听到这话,沈千帷顿时就乐起来。 刚要大步流星的过来,又觉得不妥,于是挺了挺背,学着素日七皇子那端架子的模样,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殊不知这行为落在苏珺宁眼里,大概就像是狼崽子学小狗,别扭又好笑。 他坐下后,苏珺宁就折身去柜子里取茶叶和茶具。 当然,也没忘了对外头的丫鬟们吩咐一声,说她要安静看会儿书,没有叫人,谁都不许进来。 她素日看书的时候就喜静,丫鬟们也知道,所以不疑有他。 而苏珺宁走来走去,在屋里各处取东西时,就发现沈千帷的眼神一直粘在她身上,走到哪儿跟到哪。 她被盯的不自在,本想出言阻止,可转念一想,他爱看就看吧,自己也不会掉块肉。 等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沈千帷就看见自己面前各种茶具摆了一大桌。 不由吃惊,“泡个茶,要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就是其中一部分了,全部拿出来,还不止这些呢。”苏珺宁一边挽袖子,一边回答,并抬头做认真状看他,“沈公子平素不是这样泡吗?” 沈千帷心想,茶叶往茶壶里一丢,再灌上热水不就是了,哪儿这么麻烦。 可这话不能就这样说,在小丫头面前不能丢面子不是。 “当然,也是这样泡的,不过比你再简单些,我们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么多。”沈千帷抬了抬下巴。 苏珺宁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说谎,心里不免就想逗逗他。 于是在泡茶的时候便故意道,“劳烦沈公子把茶则递给我一下,我空不出手。” “啊?茶什么?” 沈千帷本正在认真欣赏娇娘泡茶的手法,忽然被叫,一时有些恍神。 “茶则。”苏珺宁眨眨眼,看他,“麻烦递给我一下。” 这一下,沈千帷整个人就僵住了。 什么茶则,哪个是茶则,这一桌子东西呢,他娘的,谁发明的茶则! 军营里十八重兵器他样样会用,样样认得,可这一桌子小物件,他是真的只晓得茶壶和茶碗。 哦,还认得炉子。 可茶则是个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所以只得硬着头皮伸出手,做找东西状,在桌子上慢慢晃一圈,企图从苏珺宁的神色中辨别哪个是她需要的。 他这点心思,苏珺宁还能看不出来? 于是故意在他碰到茶匙的时候,眼睛动了动。 果然,沈千帷毫不犹豫的就把茶匙拿起来递了过去。 “给。” “噗,哈哈哈。” 苏珺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坏了点,所以赶紧抿唇,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 沈千帷被她的笑声整的愣住,但一瞬就反应过来。 自己又被这小妮子给耍了! 一时间,又尴尬又有点生气。 把茶匙往桌上重重一放,就收回手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老子不认得什么茶则,别笑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也就罢了,可记住教训,下回别在旁人面前如此。”苏珺宁收住笑意,从容道。 沈千帷听得觉得人要绕晕了,蹙了蹙眉,满眼疑惑。 “什么玩意儿?吱吱吱的,你学老鼠叫呢。” 苏珺宁泡茶的手一顿,瞬间有种教孩子写作业,孩子问你今晚吃什么的感觉。 不是一路人,真不是一路人。 苏珺宁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才是聪明的。” 沈千帷挺了挺胸膛,本想说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对面少女似乎能洞穿他心思的眼神,一瞬又泄气了。 别过脸去,“哦。”了一声。 苏珺宁用余光瞥见他的样子,唇角不由的勾了起来。 不多时,便将泡好的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沈公子慢用。” ------------ 第七十五章就该如此 看着面前精致的梅纹青瓷茶杯,沈千帷头回觉得,喝茶似乎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泡茶的人赏心悦目。 方才苏珺宁泡茶的时候是把袖子挽起了一截的,褪掉了腕上的桌子,一双手,纤细白嫩,宛若玉雕。 游走在茶具之间,动作优雅又娴熟,简直不像是泡茶,而是把泡茶的过程变成了一种美景。 往日喝茶,沈千帷都是端起来咕嘟咕嘟的大口喝,今日竟也想学着细品了。 先端起来闻了闻,只觉得香气清冽扑鼻,浅浅抿了一口,更是有唇齿留香之感。 苏珺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抿一口后,便淡淡道。 “品茶,一品香气,二品滋味,三品后劲,是细细享受的过程,急不得,闲来午后小坐,一壶茶便可到黄昏。” 沈千帷听着她的话,用心感受了一下。 但说实话,只是觉得好喝,什么内涵还真的没太品出来。 不过对于苏珺宁的话却接了一句。 “什么都不干,就坐着喝一下午茶?” “素日如此,不可以吗?”苏珺宁抬眸。 沈千帷觉得那样也太没意思,太浪费时间了吧,不过看着面前花儿一般娇艳的少女,一时又觉得她的生活该当如此。 就像仙女似的,闲听落花,看云卷云舒,指不沾水,衣不染尘。 哪能像他似的,一身尘土,满头大汗的在军营里操练。 所以这句话,沈千帷就沉默着没接。 “你的伤怎么样了。”苏珺宁忽然问道。 沈千帷抬了抬胳膊,“都是皮肉伤,不碍事了,就是背后的伤有点不方便,得趴着睡。” 想了想又补充,“还不能喝酒。” 其实他觉得没问题,可郎中这么交代了,严氏就管着他,他都很久没喝了。 听了这话,苏珺宁便轻轻勾了勾唇角。 “沈公子提的那顿饭,我已经着人安排上了,在避月堂,定在十五天后,若那时你还不能喝酒,那便是替我省银子了。” “避月堂?我怎么没听说过。”沈千帷疑惑。 苏珺宁想了想,又摇头,“从前我去也都是坐车坐轿,还真不知怎么走,时日还长,你自己找人打听一下吧。” 偌大的汴京城,知道这地方的肯定也不少人。 沈千帷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只要能吃上饭就好。 虽然这饭吃完了,他就没理由再来找她了,可走一步看一步嘛。 那么多仗都打下来了,还能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 你要说家世出身这些欠缺,在沈千帷眼里都不是事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习武之人最具有的东西就是自信了,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止步于此,所以也相信自己将来能配的上苏珺宁。 但前提是能等到将来,所以得先把人的心给抓住了,别让人跑了。 苏珺宁不知沈千帷这些心思。 只想着茶喝完了,饭吃过了,也就不要再有交集了。 省的沈千帷越陷越深,反倒把她显得像无情无义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已经起过一起流言了,再不能起第二次,否则她日后怎么正经谈婚论嫁。 这个时代,清誉是很重要的。 沈千帷在藏玉阁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 走之前还被苏珺宁抛了一句,再不许这样来。 他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觉得忍一时不惹娇娘生气也好,所以点头应了下来。 苏珺宁收拾好茶具,才叫了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 “南絮,以后我这屋里的窗户,天一黑就都锁起来,只留靠前头院子的那边开两扇窗透气就行了。” “是,小姐。”南絮不疑有他。 次日。 瑞国公府。 “夫人,奴婢查到了。”桂枝进屋来,走向正在看账簿的谢氏。 谢氏抬头,看她一眼后,摆手屏退了屋里其他人,而后才开口。 “说吧,查到什么。” “传出沈家公子和苏家四小姐流言的人,是吏部员外郎高家的夫人,卢氏。”桂枝道。 昨天高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谢氏当然是知道这个人了。 “怎么是她,她不是苏家的亲戚吗,苏毅的原配发妻的亲妹妹。” 桂枝点头,“正是呢,奴婢细细的查问了,原来这小卢氏和苏御史如今的夫人崔氏,还有苏家四小姐不合,只认她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苏家的大公子苏予珵和二小姐苏知意呢。” “那这倒是奇了,她若真疼爱她姐姐留下的儿女,也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伤了苏珺宁的清誉,就不怕带累苏知意的清誉么。”谢氏冷笑一声。 这一看,肯定也不是真的对那两个好。 “奴婢也是这么想呢。”桂枝走过来些,“夫人您说,她的儿子出事,高家闹得鸡犬不宁,会不会是苏四小姐干的?” 听了这话,谢氏微微敛眸,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才沉声道,“若真是她干的,那这个丫头手段狠辣,雷厉风行,还真不是个善茬。” “那夫人,咱们要给小卢氏提个醒吗,她如今乱着,未必想到这一层。”桂枝问道。 这么一提,谢氏面上就露出些许笑意来。 “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省的我自己动手,让小卢氏去和那苏家四丫头先斗一斗再说,最好是让她把苏家闹翻了,让咱们家和苏家的婚事成不了。” 那个苏知意,原本谢氏还看得上,毕竟苏毅的官位摆在那里。 可眼下许思霓被苏珺宁整成那样后,谢氏就对整个苏家不满了。 如今知道了苏知意还有小卢氏这么个亲姨妈,心里更是对苏知意厌弃起来。 许元澈是她亲生的儿子,自然不想讨这么个儿媳妇回来。 可圣旨赐婚非极特殊的情况不能悔婚,他们许家可不敢做悔婚的人,那就只能让苏家来背这个锅了。 “是,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桂枝欠了欠身。 刚准备走,又被谢氏叫住。 “小姐最近怎么样,我手里事儿忙,也有两天没去看她了。” “自从听了沈公子和苏四小姐有私情的流言后,小姐似乎情绪更不好了,如今还动辄打骂下人起来。”桂枝面色不太好看的回答。 谢氏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 “无知愚蠢,为了这种男人也值得她那样,你去告诉她,赶紧把病养好,届时东宫小选,她必须去。” ------------ 第七十六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娘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床榻上,许思霓听了桂枝的话,登时就坐了起来。 桂枝欠身,“夫人的意思,奴婢怎么敢传错了话,小姐一定要好好将养身子,这东宫小选,可就在十月了,离着如今不过三个月。” 原本建宁帝是只打算给太子添一个侧妃的,就是王煦薇。 但此次豫王的事情让建宁帝觉得不安,他虽然年纪大了,不想再要嫔妃,但培养儿子的势力,让豫王不敢造次也是一样的。 所以决定借此机会给东宫办个小型选秀,除了王煦薇之外,再选几个家世好的女子进东宫,借此为太子巩固羽翼。 谢氏也是前几天从皇后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可,可我...”许思霓完全慌了,抓紧了被子,“我不想做妾。” “小姐三思,做太子殿下的妾室,以后那就是宫中的娘娘,尊贵无比,锦衣玉食,岂是寻常人家的女眷能比的。”桂枝道。 而后,不等许思霓再说话,便告辞退了出来。 其实许思霓的婚事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定下的,但如今谢氏发现女儿心思执念太深,所以才决定赶紧定下。 跟着太子,日后是天子嫔妃,总不会错。 而且有许皇后这个嫡亲姑母在,就算为妾,许思霓也会过的很舒服。 唯一遗憾就是,许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了,建宁帝已经几乎言明过,不会再连着出下一个许皇后,所以许思霓不可能给太子做妻。 但这不要紧,只要北狄的下一个太子,依然有许家的一半血脉,那许思霓就会太后,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过显然这样的荣华富贵不是许思霓想要的。 等桂枝走后,她就气的砸了桌上的空药碗。 绝对不行,她不想嫁给太子,只想嫁给千帷哥哥呀,就算,就算她必须要嫁给太子,那也绝对不能让苏珺宁那个贱人嫁给沈千帷! “芳卉!”许思霓低喝一声。 “奴婢在。”芳卉赶紧跑进来。 进来后,就发现许思霓披头散发的坐在状态前,死死地盯着铜镜,身后是一地碎瓷片。 “小姐...”芳卉有点发怵。 许思霓从铜镜里看见她,冷冷开口。 “帮我梳妆。” 听到这话,芳卉的面上就露出喜色来。 消沉了这么些日子,小姐终于肯好好打扮自己了,有了梳妆打扮的心思,人才有精神气,才能好好振作起来不是。 “是,奴婢这就来!”芳卉激动的上前拿起梳子。 却没有发现,铜镜中,许思霓的眼里只有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是了,如今经历了两回挫败的许思霓,才是真正的被仇恨和不甘心支撑起来了。 不像上一次在宫中,被皇后短暂的激励起来,这一次,是多日的沉郁,在今天一次被点燃,在心中拧成了执念。 许思霓自己都没意识到,比起原先单纯的喜欢沈千帷,现在她的喜欢更带有了一种胜负欲,沈千帷成了她和苏珺宁之间斗争的战利品。 她甚至可以不要这个战利品了,但是她一定要把苏珺宁狠狠踩到脚下去! 当然了,最好是让苏珺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沈千帷。 收拾打扮好后,许思霓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谢氏请安。 其实她这些天病着,也就是心病,如今自己重新树立起了信念,病也就自然好了。 虽然不说痊愈,毕竟也是躺了那么久,但却瞧着是有精神气的。 谢氏对女儿的状态很满意,爱怜的把人牵住。 “我许家的姑娘,就该是这样的,等你嫁给了太子,那苏珺宁便是你的脚下泥,想怎么处置拿捏她,还不是随你心意。” “娘说的,女儿都明白。”许思霓对嫁太子的事情闭口不谈,却只道,“她害的我沦为汴京城的笑柄,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谢氏笑着点头,拍拍女儿的手。 “好,你既然有此心,那就好好的休整起来,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娘瞧着都心疼,你放心,娘也会帮你收拾那个小蹄子的,你就养好身子,待一个月后,中秋节宫中办晚宴,便是你重新夺回荣光的时候。” 许思霓颔首,眼底冷光熠熠。 而同样怀揣着满腔愤恨的小卢氏这边,也被提醒起,儿子遭遇的事情或许和苏珺宁有关。 不过在她看来,苏珺宁再厉害,也不过是未出阁的小丫头,能想到这么狠毒做法的人,一定是崔氏。 当然了,先有害人之心的人总是不会想到是她先招惹的别人,只会记得别人还手,打的她有多痛,而后就此记恨在心里。 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不过这小卢氏就算现在满腔恨意,也只能先把自己从一团烂泥里拔出来,才又有功夫去找苏珺宁的麻烦,许思霓那边更是在韬光养晦,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苏珺宁还是能过的惬意又舒适。 也就是中间这几天,崔氏一早提到的,苏珺宁的舅舅和表哥要来,俩人说到就到了。 许久未见娘家人了,崔氏也很激动。 当天一早就派人到门口去看,一趟又一趟的,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苏毅不在,崔氏领头,带着苏家一家子去门口迎接。 马车在门口停稳后,先下来一位身形颀长的翩翩少年郎。 着湖蓝色滚银边直襟长袍,束如意云纹宽腰带,系了竹青色的香包并一块环形白玉佩,乌发用镂空银冠束起,干净又透着几分闲雅,眉眼间和崔氏有三分相似,唇红齿白,似晨间的朝阳。 “侄儿见过姑母。”崔宴规矩的拱手。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青衣儒雅的中年男子,神态温和又不失沉稳威严。 崔氏立即欠身,“大哥。” “见过舅舅,见过表哥。”苏珺宁也跟上来,欠身行礼。 崔长霄看一眼妹妹,又看看外甥女,笑着点头。 “多日不见,宁儿愈发标致了,比上回见,又长高了不少呢。” 上回苏珺宁及笄的时候,恰好崔老爷子身体抱恙,崔长霄侍疾抽不开身来参加她的及笄礼,所以只有他的夫人孙氏来了的。 “离上回见面可是过了差不多有两年了,自然是变化大的。”崔氏笑着道,而后招呼着众人进府,“外头热,别站在这儿说话了,都先进去吧,我已经备了点心和凉茶了。” 崔长霄点头,一行人才进府里去。 苏珺宁走了几步,就被轻轻拍了拍肩膀。 转头,便见崔宴冲着她勾唇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了过来。 “给我的?”苏珺宁小声问。 崔宴点头,“快打开瞧瞧。” 苏珺宁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金垒丝镶孔雀步摇,红宝石为眼,雀尾镶嵌了碎的绿宝石,并米粒大小的珍珠,把孔雀羽毛刻画的栩栩如生。 垒丝本就是极难,极精湛的工艺了,这个步摇更是做的精致细腻,饶是从不缺首饰的苏珺宁,也一下被惊艳住了。 ------------ 第七十七章像外人 看着苏珺宁眼里光彩熠熠,崔宴也跟着面上笑意更盛。 “喜欢吧,我挑了很久的,可惜你及笄礼的时候我忙着跟父亲一起侍疾,忘了让母亲替我带来送给你,眼下算是迟到的礼物了。” “多谢表哥,我很喜欢。”苏珺宁抿唇一笑,面容似花蕊般娇俏。 将盒子递给南絮拿着后,才又关切的问起。 “外祖父的身体如今可大好了?” 崔宴点头,“原本也只是着了风寒,不过老人家年岁大了,风寒来得急,就有些吓人,眼下已经无恙。” “那就好。”苏珺宁颔首。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快来坐着歇歇。” 走在前头的崔氏笑着喊了一声。 “这就来。”苏珺宁勾唇,高声回应,又转头,“走吧表哥。” 崔宴笑了笑,跟在她后头,两人一起过去。 一群人就在花厅里坐下来喝茶。 “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再回去吧。”崔氏柔声道。 崔长霄却摇头,“书院里事情多,离不开人,我此次进城访友也已经耽误两天了,今儿在你这儿用了午膳就走。” 一听这话,崔氏面上就露出几分失望来。 “这么快就走吗?那宴儿呢,他没有事,总能留下多住两天吧。” “他也得回去读书,不能耽误了功课。”崔长霄道。 眼见着母亲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深,苏珺宁忙开口。 “舅舅,好不容易来一回,也不急这一时,好歹留宿一晚吧,母亲一早得了您和表哥要来的消息,可盼了好几日呢,上回我的及笄礼,舅舅便没来成,这回来了,就明日再走如何?” 因为苏毅不在,所以作为长子的苏予珵也站出来接话留客。 “是啊舅舅,难得和您见面,我和三弟还想多向您讨教讨教呢。” 虽然应天书院有名,但书院设在汴京郊外山上,离城内颇远,加上苏毅自己是同样不错的弘文书院读出来的,所以苏予珵和苏予安都在汴京城内的弘文书院读书。 这会儿说讨教的话,也有几分诚意。 读书人嘛,总是喜欢向大儒多学学的。 大家都这么挽留,崔长霄又见妹妹着实有些失落,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就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走,让宴儿在这里多住两三天。” “好,客房我都一早让人收拾好了,大哥就安心住一晚吧。”崔氏立即露出笑容来。 崔宴也浅笑着接话,“爹实在是不得闲,否则一定要多住几天的,这回就让侄儿替爹多陪姑母说说话吧。” “好好好,姑母巴不得你常来玩儿。”崔氏满眼柔和。 留住了人,大家才喝茶说起闲话来。 虽没有单独去书房里坐,但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两个也是很认真的在向崔长霄请教问题,时不时也和崔宴讨论两句。 教书的人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好学的学生,崔长霄考教苏家两兄弟的学问,发现他们都很优秀,一时还叹了句,怎么当初没送到应天书院去。 当然了,崔宴比苏予珵、苏予安他们两个也不差,所以虽然苏毅这个男主人没在家,倒是也没冷场。 崔氏笑着看他们说话,苏珺宁时不时的插两句,除了苏知意一直默默喝茶,不曾张口以外,也算其乐融融了。 不过旁人越是显得其乐融融,苏知意就越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明明这是苏府,是她的家,可她却总觉得爹不在的时候,她就不属于这里了似的。 尤其是看见苏予珵对崔长霄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请教问题,她心里更是生出一种被背叛了的不适感。 好像这个家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再抵抗和崔氏这个继母有关的一切,旁人,包括与她一母同胞的苏予珵,都是一条心的。 这不仅就让她想起小卢氏来,让她幻想起,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应当也和姨母一样,甚至更疼爱她吧。 那样,爹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就会加倍的疼爱她,也不用看着苏珺宁成日在爹面前撒娇卖乖,把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去了。 想到这些,再看眼前的一群人,苏知意心里就烦躁起来。 于是放下茶杯就站起身了。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着,就告退了。” 花厅里的热闹戛然而止,众人都转头看向她。 崔氏一脸关切,“怎么忽然不舒服,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瞧瞧?” “不必了。”苏知意一口拒绝,“想来只是天热染了暑气,我回去歇歇也就好了。” “那好,你回去歇着吧,午膳时候,我派人去叫你。”崔氏点头。 苏知意本想拒绝的,但又考虑到崔家人到底是客人,不能不给面子,所以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丫鬟离开了。 在场的人虽然都不说什么,但大家是心照不宣,知道苏知意是在闹别扭。 尤其是崔长霄。 看到妹妹脸上浮现出几分愁容,就有些心疼起来。 当初要不是因为看中苏毅是个正人君子,家里条件又是极好的,否则崔家才不会让女儿嫁进来做续弦呢。 如今一瞧,果然给人家当续弦,做继母,还是免不得有烦心事。 也还好苏毅从来待崔氏极爱重,哪怕崔氏嫁给他之后只生了苏珺宁一个女儿,他也从无怨言。 否则,苏知意这样让崔氏不舒服,崔长霄肯定是要给胞妹撑腰的。 含锦阁。 苏知意刚回来不久,罗妈妈就送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并一瓶安神祛暑的蜜丸。 大丫鬟初云接了,拿进屋里去。 “小姐,夫人刚派人送来的。” 苏知意看了一眼,眼神微动,不过旋即就摆手,“放一边去吧。” “是。”初云点头,只不过拿起东西后,又忍不住道,“小姐,其实夫人待您挺好的。” “多嘴!” 苏知意立即低声呵斥,旋即便冷哼了一声。 “她能待我不好吗,她要是待我不好,爹能同意?就是外头的流言都能把她淹死,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她要是真的对我好,那也该敬着卢家的人,你看她回回纵着苏珺宁对姨母不敬,那实则就是借着她女儿的嘴,说她心里的话呢。” 见自家小姐是真生气了,初云忙拿着东西放到一边去了,再不敢张口。 ------------ 第七十八章公子如玉 次日。 送走了崔长霄后,崔氏便提出带崔宴和苏珺宁出去逛逛,毕竟也是难得来一回汴京城呢。 其他几个孩子自然也喊上,不过苏家两兄弟要去书院读书,苏知意则直接推脱掉了,所以最后还是崔氏带着女儿和侄子出了门。 三个人就一起坐崔氏的马车。 “汴京城内果然是天子脚下,比别处都热闹些。”崔宴撩开窗帘往外看。 苏珺宁笑着接话,“表哥素日总拘在书院里头,难得舅舅放你出来玩两天,可得尽兴而归。” 听她这么说,崔宴放下窗帘,坐正回来,微微勾起唇角道。 “那我这可是浮生偷得三日闲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一盏清茶也醉人,当初在书院的时候,我记得还有个学生拿这首诗做对联呢,那时候我还只有宁儿这么大,真是光阴似箭呐。” 崔氏着看面前两个孩子,眸中带着几分对过往的回忆。 “娘既然说起来了,那不如咱们逛完了集市,就去茶楼坐坐呗,我可许久没吃香茗楼的茶点了。”苏珺宁挽住崔氏的胳膊。 女儿撒娇,哪有不应的,崔氏笑着点头应下。 到了集市上,就先去逛首饰铺子。 马车停稳后,崔宴先下车,而后便扶了崔氏下来,等苏珺宁探出身子的时候,就见崔宴手背向上,伸了过来。 “小心些,你扶着我的胳膊。”崔宴温柔道。 苏珺宁莞尔一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处,提着裙摆缓步下来。 而后两人跟着崔氏进了铺子里。 崔宴自然是不买首饰的,崔氏要来这里,是买一些让他带回去给他的母亲,再就是崔氏自己还有苏珺宁,也想添置些新的。 首饰嘛,哪个女人都不嫌多。 崔宴是个会说话的,哄得崔氏高兴,一下子买了不少。 而后又去逛了布店和成衣铺子,也是购置许多。 最主要的是,陪着崔氏和苏珺宁逛街,崔宴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甚至每次问他好不好看,他都能给出极诚恳又顺耳的意见,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很用心在看。 这样的品质,苏珺宁都忍不住赞一句,是个具备绝佳素质的高质量男友。 可惜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逛完这些店,崔氏就有些累了,便先去茶楼里小坐。 喝喝茶,吃些点心,休息一阵。 雅间里头,崔氏和苏珺宁坐一边,崔宴坐一边。 而今天气还是很热的,不过香茗楼这样高档的茶楼里有摆冰盆祛暑,虽然只是一小盆放在茶桌中间,但也好歹有些凉气。 苏珺宁捏着帕子擦汗,“素日总待在院子里,倒也还好,今儿出来一走动,才觉得夏深暑热。” “马上就八月了,可不是晒的很,待会儿上了凉茶,喝一些就好了。”崔氏笑着道。 他们母女说着话,崔宴就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折扇轻轻扇风。 瞧着像是在自己扇,实则那风大部分对着苏珺宁和崔氏过去了,刚好穿过摆在中间的冰盆,更是添了些凉气,阵阵送来,叫人舒服极了。 不过崔宴默默扇着,嘴上却不说,只顺着两人的话闲聊。 “姑母和表妹平素出来的少,晒的久了当心晒伤了,不如咱们喝了茶就回去吧,还有两天能逛呢。” “那怎么行,上午尽让你陪着我们俩逛了,这下午总得给你添置些东西再回去。”崔氏道。 不过崔宴却笑着婉拒。 “姑母不必费心了,我什么都不缺,要说想买点什么,那就是想看看汴京城有没有什么好书了,倒是不劳烦姑母陪着,明儿我上午自己去。” “来了就是客,哪有让客人自己出去逛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明天就让宁儿陪你去吧。”崔氏柔声道。 眼神在女儿和外甥之间流转一番,颇有几分想撮合的意思。 苏珺宁哪里看不出母亲的意思,但确实来者是客,她不好拒绝,只得应了下来。 这时,她恰好从窗户里看见楼下有卖龙须糖的小摊,一时就起了兴致。 “娘,楼下有卖龙须糖的,我想去买些来吃。”苏珺宁眼睛亮亮的。 崔氏转头看向窗外,点了点头,“去吧,快去快回。” “嗯!”苏珺宁起身。 没想到崔宴也跟着站起来了,“我陪你一块儿去。” 苏珺宁刚想说不用呢,一心想撮合两人的崔氏就先开了口。 “那你们俩一起去吧。” 见状,苏珺宁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只好和崔宴一起下楼去买。 走到楼下后,南絮忽然一拍手,“呀,奴婢忘记把遮阳伞拿下来了,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不必了。”苏珺宁摆手,指了指对面,“过条街就是,也不远,不用跑一趟了。” 语罢,便直接出了茶楼。 不过没走两步,就感觉头上多了片阴凉。 抬头,就见是崔宴打开了折扇,折在她的头顶。 见她望过来,崔宴便勾唇一笑,“还不快些走,待会儿白丫头要晒成黑丫头了。” 他本就是玉面书生的那一类男子,今日又穿一身白衣,这会儿浅浅的笑着,桃花眸里像是透着柔光,整个人泛起如玉的温润之感来。 公子如玉,苏珺宁脑海里顿时就冒出了这个词。 可惜啊可惜,是亲表哥呢,不能下手。 在心里叹惋了一下,苏珺宁才收回目光,笑着点点头,由崔宴拿扇子遮着,快步穿过街道。 两人正站在小摊前买东西,没注意到不远处骑着马的沈千帷正在带队巡逻。 恰好就看见了苏珺宁和一个陌生的小白脸站在一起,顿时脸色就沉了几分。 “头儿,看什么呢?走啊,早些巡完了好歇着。”郑寒不明所以的催了一句。 沈千帷转头便瞪他一眼,“你家老母猪要下崽儿了?急什么急,这一会儿能晒死你?” “哎,你怎么说生气就生气的...” 郑寒正抱怨呢,直接被沈千帷打断。 “去查查,那边那个小白脸,站在四小姐旁边的,是谁。” 闻言,郑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随即就笑,“怎么了,你吃醋了?” “我看是你想吃拳头。”沈千帷瞪他,扬了扬马鞭,“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查就查。” “是——”郑寒无奈的拖了个长音。 心说谁让你自己伤没好全就耐不住寂寞,非要来衙门当差的,这下好,撞上不开心的事儿了吧。 ------------ 第七十九章表哥表妹 “查清楚了,那个男的是苏四小姐的表哥,叫崔宴,应天书院的读书人,还未考取功名,不过已有才子之称,估么就是等来年春闱下场就能金榜题名了。” 衙门里,郑寒从外头进来,一屁股坐下,满头大汗。 沈千帷倒是安坐屋内,喝着凉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当然了,在听到表哥两个字后,他就微不可查的有点破功。 比如,手里的茶杯瑟瑟发抖,觉得自己要被捏碎了。 “表哥?”沈千帷低声念道。 郑寒点头,“对,表哥。” “表哥和表妹?”沈千帷又重复。 “是啊,表兄妹嘛。”郑寒还在点头。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就见沈千帷唰的站了起来。 郑寒条件反射的捂着头往后一退,“头儿,你要干嘛。” “老子受伤了,要回去歇着。”沈千帷斜他一眼。 郑寒疑惑,“你,你不是说这小伤不碍事,在家里蹲的人要发霉了,得出来当差嘛,怎么又...” “老子现在又觉得碍事儿了,起开。” 沈千帷不耐烦的抓起佩刀,绕开郑寒,大步离开了衙门。 徒留郑寒一个人淌着汗在原地发懵。 “什么人嘛,一天天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而另一边,出了衙门,骑马回府的沈千帷只觉得心口被重石给压住了,闷闷的,出不了气。 并且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方才苏珺宁和崔宴站在一起的样子。 少女一身葱青色细纱襦裙,身姿纤细曼妙,男子玉面星眸,身着月白色长袍,一手持扇为少女遮阳,儒雅温柔。 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十分般配。 表哥和表妹,这亲上加亲的事情素来常见,崔宴又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正经读书人,恐怕很合苏珺宁的心意吧。 一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常嫌他粗莽,沈千帷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狗屁表哥,手无...鸡都抓不住的书生一个,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沈千帷暗自吐槽。 也是忘了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儿,只能说个鸡也抓不住。 但吐槽归吐槽,沈千帷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怎么着也得先会会这个劳什子的表哥才行。 他还没正经发力追姑娘呢,可不能半路杀出个人来就给劫走了。 这么想着,手里的马鞭又扬了扬,愈发加快速度,似乎这样跑马就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然而苏珺宁这边可不知道某人又躲在暗处咬牙切齿,在茶楼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跟着母亲回府,便滚到榻上去午睡了。 没有丰富娱乐活动的时代,犯懒的时候,睡觉就是最合适的事情了。 然后次日起身后,用了早膳,又出府,陪崔宴买书去。 不过这回就他们表兄妹两个人去了。 崔宴今日穿了身竹青色的长衫,头发没用发冠竖着,而是选了根乌木簪子挽起来,显得愈发随意闲雅。 站在府门处等苏珺宁来时,吹过一阵清风,腰间的玉佩随着衣衫起伏轻轻晃动,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小姐,表公子长得真好看。”南絮跟在苏珺宁身侧,小声道。 苏珺宁彼时才刚收回目光,眸光微闪,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当然了,舅舅和舅母年轻时候都是样貌出众的,走吧,别让人久等。” 南絮应声,主仆俩缓步朝府门口过去。 听到脚步声,崔宴回头,见了苏珺宁,略略打量后,便灿然一笑。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他说完这话,苏珺宁微愣片刻,旋即面上就闪过一丝绯色。 无奈笑道,“表哥又是故意羞煞我了。” 这两句可是洛神赋里头的,用来形容她,饶是苏珺宁自负貌美,也有些不好意思。 崔宴温和的看她,唇角依旧微微勾着, “我以为宁儿还和过去一样要睡懒觉,早上定起不来身呢,不想如今长大了,倒和从前不同了。” 这是说以前了,从前苏珺宁去外祖家玩儿,回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那时候年纪还小,比现在更放肆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苏珺宁挑眉,末了便问,“今日先去哪家书铺,汴京城的大书铺可有两三家呢。” 说到书,崔宴就收起了笑意,认真想了想,用扇子一敲手心,道。 “先去云松书舍吧,他们店里的宣纸不错,我正好再买些回去。” “好,听表哥的。”苏珺宁点头。 南絮招呼了马车过来,两人就坐一辆车去。 待两人上车后,不远处一直盯着两人动向的沈千帷才撇了撇嘴,纵身上马,跟在了后头。 不多时,崔宴和苏珺宁先到了云松书舍。 刚下马车,还没进门呢,就听得一阵高扬的马蹄声。 两人双双侧目,便见一玄衣少年纵马而来,单手持缰绳,身姿挺拔,肆意飒爽,剑眉之下一双星眸凛凛有光。 “沈千帷?”苏珺宁看到人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就念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身旁少女的声音,崔宴收回目光。 “宁儿认得此人?” “嗯。”苏珺宁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算是朋友。” 她话音刚落,沈千帷已经稳稳的停在了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扫了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在崔宴身上停留片刻后,收回。 “四小姐,好巧,竟能在这里碰上。”沈千帷皮笑肉不笑。 与苏珺宁说话时,余光还在打量着旁边的崔宴。 不知怎么的,苏珺宁莫名有种和帅哥约会被抓包的感觉。 赶紧调整心绪,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出去,而后欠了欠身,规矩道。 “没想到沈公子也会来书铺,的确很巧。” “哎,是啊,最近忽然想看书了。”沈千帷翻身下马,径直站到苏珺宁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早听闻四小姐饱读诗书,不如请四小姐给我推荐两本好书看看?” 正当苏珺宁想着如何开口之际,一柄折扇忽的伸出,挡在了苏珺宁和沈千帷的中间。 并且,扇子的一段抵住沈千帷的胸膛,隐隐有种逼迫他后退的意味。 “女儿家看的书总是不适合男子看的,这位,沈公子?在下崔宴,是宁儿的表哥,不如由我给公子推荐两本书吧。”崔宴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沈千帷转头看他一眼,随即往后退了半步,勾唇浅笑。 “也好,那就请吧。” 他说完这话后,崔宴也礼貌性的做了请的手势,而后先一步进了书店。 后头,沈千帷刚想走,就被人拽住了衣裳。 回头一看,正是苏珺宁。 “你别闹!”苏珺宁压低声音。 沈千帷却只冲她眨眼,“小爷难得爱学了还不行?” 语罢,便跟着崔宴踏进了书店。 看着两人的背影,苏珺宁真是心里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 第八十章兵书 “小姐,咱们还进去吗?奴婢怎么瞧着沈公子不像是来买书的。”南絮在后头小声道。 苏珺宁呼了口气,无奈抿唇。 “他能看懂什么书,他是来找茬儿的,走吧,进去。” “来找茬儿的?”南絮惊得瞪了瞪眼睛,“咱们又没惹着他...” “所以是他无理取闹!行了别说了,静观其变吧。”苏珺宁理了理衣裳,快步跟着前面两人的脚步进去了。 南絮默默跟着,心说怎么感觉小姐这话说的,好像她和沈公子很亲近似的。 其实别说是她了,苏珺宁自己心里都有点别扭,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便只能把这一切怪在沈千帷头上。 都是那厮太缠人,明明她都拒绝了,他还来,纠缠的时间久了,人都恍惚起来,好像他们真的有什么了似的。 想到这里,苏珺宁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也对,恰好今日表哥在,她何不故意做戏,绝了沈千帷的心思呢。 心里这么一琢磨,苏珺宁就有计划了。 美眸中波光流转着,便缓步上前,站到了崔宴的身侧。 “表哥要推荐什么好书给沈公子?不如顺便也替我挑两本吧,恰好我房里的书也都快看完了。” 崔宴侧身看她,温柔点头,“好,等我给沈公子挑完了,再给你挑,诗集还是散文或是游记、正史,你喜欢哪些?” “那就,一本诗集,一本游记吧,这些书看来轻松,好打发晨光。”苏珺宁略略思索道。 看着两人温声软语的对话,沈千帷心里就闷的慌。 轻咳一声便开口,“这事情分先来后到,还请崔公子先替我挑两本好书,我喜欢看兵书,崔公子可会选啊?” 他出声打断两人对话,崔宴收回目光,倒也不见恼意,依旧是闲闲淡淡的随和模样。 “自然了,只是兵书分四类,沈公子今日既然来了书铺,想必是有需而来,不知沈公子是想买哪一类的兵书呢,我也好依类推荐。” 崔宴说出这话后,站在他身侧的苏珺宁目光就闪了闪。 读书人说话,当真是不见刀光剑影却已经下了套儿。 这会儿沈千帷要是答不好,那可真要丢人了,毕竟是他自己挑起来说要买兵书的呢。 苏珺宁心里莫名的有点担心。 上回喝茶的事儿,她就看出沈千帷是个要面子的,在她一个人面前丢脸也就罢了,在所谓的‘情敌’面前丢脸,就怕他恼羞成怒。 怒也就罢了,主要是吧... 苏珺宁瞥一眼自家表哥,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一个,怕是连着她和南絮一起,三个人都不够沈千帷一刀斩的。 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她还是帮帮沈千帷吧。 心里默默想着,苏珺宁一点儿也没发觉自己是在替沈千帷担心,也是她自己在给自己找理由给沈千帷帮忙。 这大概就是潜移默化了,往往当事人也察觉不到。 不过在她未开口之前,却听得沈千帷朗声道。 “《兵书略》中将兵书分四类,分别为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就请崔公子替我挑一本兵形势类的书吧。” 男子的声音干脆响亮,颇有自信侃侃而谈之态,一时到叫苏珺宁十分意外了一下。 他,真的看书? 不仅仅是苏珺宁,就连崔宴也是眸色微有变化,面上神态认真了几分。 是了,他也以为沈千帷不过是个没学识的纨绔子弟一位,没想到肚子里还有点东西。 看着两人的眼神变化,沈千帷心里就哼了哼。 他是不爱看书,但也分是什么书,兵书他就看,启蒙都是从读兵法开始的。 扬长避短这个词他是知道的。 崔宴是应天书院有名气的才子,和他比读书,那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把基调定为兵书,这才有一挣之力嘛。 在沈千帷眼里,今日就和打仗两军对阵是一样的,所以他就按兵法来。 不过崔宴这么些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 如今的读书人可不被四书五经限制,读书的范围很广,上至文下至地理,国策兵法,算术天工,都是会的。 故而在短暂的意外后,便也轻松回复。 “所谓兵形势,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尉缭》一书最具代表性,若要看其他的,《六韬》、《艺文志》都是不错的。” 沈千帷微微敛眸,心里对这个白面书生的轻视也少了几分。 素来文武对立,读书人看不上武者的草莽,武者不喜读书人的迂腐,也常笑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但这会儿,听到崔宴对兵法的事情知道的还挺多,沈千帷竟还莫名想与他多聊几句了。 不过面上还是端着。 “好,那还请崔公子替沈某找一找。” “这种事,请店小二来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崔宴勾唇,并不接受对方的使唤。 沈千帷却道,“崔公子答应替在下挑书,怎么只是嘴上说说呢,请吧。” 边说,就便扬了扬手,俨然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崔宴觉得这人有趣,也想会会,便不再计较,笑了笑,顺着他去了。 瞧着两人往放兵书的那边过去了,苏珺宁对这旗鼓相当的局面暂时松了口气,也不近不远的跟上。 其实从后头看,她倒是觉得这俩人站在一起挺养眼的。 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和青衣素簪的儒雅书生,反差虽大,却又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苏珺宁在心里啧啧两声,真是只要你想磕,哪里都有糖呀。 正腹诽着呢,苏珺宁就在一排书架上发现了自己前不久找过的一本杂文游记。 是她在临安的时候从堂姐苏皖音那里借来看了一半的,走的时候还回去了,还有一半没看完呢。 昨儿说起今天要来买书,还想着要找找,这就到眼跟前儿来了。 苏珺宁眼睛一亮,便快步过去,想取下来。 不过这书放在架子的高层,她伸胳膊踮脚也够不着,便低声让南絮去叫店小二来帮她取。 南絮点点头,静静的往柜台去了,苏珺宁便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本书发呆。 忽的,只觉头顶上晃过一片阴影,紧接着,便瞧见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准确的伸向她要的那本书,并取了下来。 苏珺宁愣了一下,而后便下意识的转身想看看是谁。 不曾想,这一转过来就几乎撞进了身后男子的怀里,惊的她赶紧往后退两步。 眼看着就要撞上书架,沈千帷赶忙抬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把人半圈在了怀里。 ------------ 第八十一章喝酒 苏珺宁背抵上了书架,头却被沈千帷护在了掌中。 此刻的沈千帷一手拿着书,一手把人半圈在怀里,两人贴的极近,书铺里又是安静无声,顿时气氛就稍显暧昧起来。 以至于不远处,刚找到书,正往这边看的崔宴,顿时脸色沉了几分,赶紧拿着书快步往这边来。 沈千帷并没关注他,只蹙眉低头看着面前少女。 “胆儿小又毛手毛脚的,撞疼了没?” “没,没有。”苏珺宁不大习惯和他挨得这么近。 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开他的圈制。 沈千帷收回手,把书递给她。 “喏,够不着也不知道叫人帮忙。” “怎么没叫人,南絮已经去叫店小二了,是你自己要凑上来的。”苏珺宁撇嘴,把书接过来。 沈千帷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咂了咂嘴。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下回可不帮你了。” “像我稀罕请你似的。”苏珺宁哼了哼。 两人斗嘴之际,崔宴已经走过来了。 一贯温柔的目光此时有些冷硬的扫了沈千帷一眼,不太客气的把手中的两本书单手递到他面前。 “沈公子要的书都在这儿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和宁儿还要继续逛集市,告辞。” 直接下逐客令。 本来也是两人逛的好好的,沈千帷忽然冒出来,现在书也挑好了,所以崔宴就干脆发话。 沈千帷的目光扫过来,默默把书接住,但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道。 “想必崔公子也不常来汴京城,这四小姐也是回汴京后就少出门,你们二位恐怕不知道汴京城里何处好玩,恰好我休沐,不如由我带二位在汴京城里逛逛?” “多谢沈公子好意,我和宁儿只是随便看看就行,不劳烦沈公子。”崔宴往前一步,挡住了苏珺宁半边身子。 他这番举动就让沈千帷心里生出一簇小火苗来,一时就有些想较劲了。 “怎么会是麻烦呢,今日崔公子替在下选书,这是帮了在下的忙,如果不还了这份人情,沈某于心不安,再者沈某见崔公子似乎很通兵法,也想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讨教讨教,不如今日就由我请客,咱们一道去一品居吃个午饭?” 这时,站在后头的苏珺宁蹙了蹙眉,开口打断沈千帷的做法。 “选书不过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沈公子要请客吃饭可太客气了,我和表哥预备买完书,闲逛一会儿就回府去呢,家里母亲已经备了午膳了。” 说着,她便微微上前些,故意和崔宴挨的很近。 感觉到少女的举动,崔宴侧眸看她,面上才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来。 转而便对沈千帷道,“是了,姑母已经备好了午膳,长辈在家中等候,实在不便辜负心意,还请沈公子见谅。” 看着苏娇娇和崔宴一条战线,沈千帷觉得自己心口的闷堵之感就愈发严重了。 真是感觉要被气出心疾。 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人留下! 沈千帷脑中快速思考对策,眼眸微转,忽的叹了口气。 “那好吧,看来只能下回我和四小姐单独约见了,本还想着今日恰好崔公子在,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一起吃顿饭也就罢了,既然崔公子有诸多不便,那就算了吧。” 以退为进。 苏珺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沈千帷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由心里觉得好笑。 表哥对她又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本就是他假想敌罢了,哪里会吃他这一招。 只是苏珺宁的唇角还没勾起来呢,就听得身旁崔宴似有不悦的低声开口。 “单独约见?” “是啊,四小姐先前欠了我的人情,答应说要单独请我吃顿饭的。”沈千帷做浑然不觉状点头,末了又摆手,“罢了罢了,崔公子不欲作陪,我也不能勉强,那就二位好走,沈某就等四小姐下回单独再见了。” 啧啧,激将法都使出来了,可惜无用呀,苏珺宁心里默默摇头。 此时她没看见崔宴眸中神色略有闪动,所以还自信着呢。 但沈千帷却极快的捕捉到了对方的变化,心里愈发笃定这个崔宴对苏珺宁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要是这都能忍,那也不算是个男人了吧。 沈千帷心里哼了哼,面上继续做平淡样子,拱了拱手,便抬步要离开。 “等等。” 果然不出所料,崔宴张口叫住了他。 而后便在苏珺宁无措意外的目光中继续道。 “恭敬不如从命,沈公子相邀至此,不去倒是显得在下太不通人情了,不过我是宁儿的表哥,既然是宁儿要请沈公子吃酒,那今日我这当哥哥的在,就由我做东,替宁儿请沈公子吃酒吧。” “表哥,你不用...” 苏珺宁伸手轻轻拽住崔宴的衣袖,却被后者递来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一时就有些熄火。 但两人的互动落在沈千帷眼里,却是把他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登时便道,“好,那咱们就去一品居好好的一起吃顿饭。” 说这话的时候,沈千帷的目光锐利,像极了护食的狼崽。 不过崔宴虽然瞧着温柔,却也丝毫没有躲避,直直的与他目光相对。 一时间,苏珺宁觉得自己都成了陪衬了。 还说想演戏给沈千帷看呢,到头来,是沈千帷和崔宴演戏给她看了,根本没有她露脸的机会。 现在苏珺宁满心满眼的就是希望吃饭的时候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但这事情显然是不会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在云松书舍买完东西出来,又闲逛了一阵子,差不多快到午膳的时间,三人就进了一品居。 才刚坐下,还没点菜呢,沈千帷便对小二道。 “把你们这儿的九酝春先拿两坛来。” 这地方没有烧刀子,否则沈千帷才不会要这个酒,此酒虽然烈,但比烧刀子还是差了点儿。 崔宴是不常喝酒的人,但九酝春这个号称酒中牡丹的名酒,他还是知道的。 而且瞬间也看出了沈千帷的意图。 这是想和他拼酒,把他灌醉了让他出洋相? 崔宴微微敛眸,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对策。 只拼酒量,他自然是喝不过沈千帷的,所以得在怎么喝这件事上做做文章,如何让自己少喝,对方多喝。 ------------ 第八十二章一碗闷 “等等。” 正当两个男人各揣心思之际,苏珺宁蹙着柳眉叫住了要去拿酒的小二。 末了便看向沈千帷。 “沈公子的伤可好全了,如今就喝酒,恐怕不妥吧,我表哥也不善饮酒,今日咱们还是不喝酒了吧。” 她这话说出来后,沈千帷和崔宴顿时都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沈千帷对苏珺宁维护崔宴的举动十分不爽,而崔宴也对苏珺宁知道沈千帷受伤不能饮酒这种细微小事,也略有醋意。 在两人眼里,苏珺宁都是在给对方说话。 沈千帷觉得她是在替崔宴挡酒,但崔宴虽知自己不胜酒力,却更在乎苏珺宁关心沈千帷的伤势。 所以下一刻,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无妨!” 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后,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沈千帷便挺了挺背,朗声道,“我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可以饮酒,这上好的一桌菜肴,不配美酒,如何能吃的尽兴呢。” 而后崔宴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来,也轻声对苏珺宁开口。 “宁儿不必担心,今日是我宴请沈公子,主随客便,沈公子要喝酒,我自然舍命陪君子,待会儿真要是醉了,不是还有你带我回去么。” 当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苏珺宁心里默默暗叹,表哥就是太正人君子,太客气守礼,才会无法拒绝沈千帷提出的合理要求吧。 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体贴忧心的模样来,柔柔点了点头,又软声道。 “那表哥自己当心,别饮酒太过,伤了身子,叫人担心。” 沈千帷看她面上满是担忧,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都想走了算了。 看人家在自己面前郎有情妾有意的,很难坐的住。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要走,也得喝完了这顿酒再走,把这臭表哥喝趴了再走! 于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愣是让自己别过脸去,不看苏珺宁和崔宴的互动。 直到小二把就端上来后,沈千帷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和崔宴先一人倒了一碗。 这操作都把崔宴看懵了。 蹙了蹙眉,便有些不确定的问,“用,用碗喝?” “是啊,我在军营的时候都是用碗喝酒的,这入京了习惯也没改,方才崔公子不是说什么,主随客便嘛,那咱们今日就按我的来,用碗喝!” 沈千帷撩袍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咧咧勾唇一笑,很是豪气。 崔宴还想说什么,就见沈千帷直接端起碗一口干了下去。 随即抬手擦嘴,便对他做出了请的姿势。 “崔公子,这第一碗酒可得一口喝完,否则咱们这酒局倒也没意思继续下去了,饮尽此杯,庆我们能相见相识。” 酒桌子上的话,沈千帷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叫崔宴这靠嘴皮子的人都没法反驳。 苏珺宁看看表哥,又看看那一碗酒。 心说这一碗喝下去,恐怕崔宴就要不行了吧。 而崔宴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他倒是琢磨了各种法子慢慢来,比如玩行酒令或是对对联儿,输家喝一杯什么的,可就是没想到,沈千帷不给他机会,根本是上来就灌,他都没得躲。 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崔公子请啊。”沈千帷见他不动,又笑着伸手。 这时候崔宴完全是被架起来了。 他说主随客便要舍命陪君子,要是第一碗都不喝,那可真是打的脸生疼。 读书人没别的,就是要面子,所以犹豫了片刻,崔宴还是伸出了手。 “表哥!”苏珺宁赶忙拦住他。 “没事,我能喝。”崔宴此刻十分要强。 挡开苏珺宁的手,端起碗便仰头灌了下去。 可他何曾喝过这么烈的酒,只觉得滚烫的灼烧感从舌尖一直淌到胃里,五脏六腑都被辣的翻腾起来,顿时眼泪鼻涕都想往外冒。 崔宴赶紧丢下碗,以袖遮面,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咳嗽,十分狼狈。 苏珺宁也忙倒了茶递过去,一边给他拍背,一边用眼睛瞪沈千帷。 对此,沈千帷只是歪头勾唇一笑,继续拿起酒坛要倒酒。 “还是别用碗喝了吧。”苏珺宁赶忙止住他的动作,“照这么喝下去,菜还没吃呢,酒就喝饱了,还是用酒杯慢慢喝吧。” 沈千帷本想拒绝,但又见一直咳嗽的崔宴着实狼狈难受,又怕彻底惹恼了苏珺宁,最终还是妥协了。 换了三口一杯的小酒杯。 此时,歇了一会儿的崔宴也缓过来些,长呼一口气,理了理衣裳,重新坐直身子。 并强装镇定的拿起碗筷。 “这第一碗酒喝了,大家都动筷吃菜吧,都别客气了。” 其实这会儿是崔宴自己胃里火辣辣的,不吃点什么垫垫是真难受。 沈千帷也没非要为难死他,所以也不再灌他,顺着他先吃菜了。 “表哥,我想吃芙蓉虾。”苏珺宁小声道。 崔宴便笑着给夹了一筷子,“知道你喜欢,特意点的,还有这个炙羊肉,来,你多吃些。” “多谢表哥。”苏珺宁甜甜一笑,全都接在碗里。 沈千帷看着两人的互动,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发力。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啪一声脆响。 抬头望去,就见沈千帷手里的筷子折成了两段。 “小二,给爷换双筷子来,这个不结实。”沈千帷顶着两人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开口。 苏珺宁淡淡扫他一眼,心里就知道,应该把这个家伙气的差不多了。 所以接下来,她依旧亲昵的给崔宴夹菜,兄妹两个又说有笑的,倒一时把沈千帷气的忘了喝酒的事儿。 只不过这吃着吃着,崔宴的身子就晃荡起来,时不时就轻轻甩头,脸也像煮熟的虾一样,逐渐红透。 意识到不对劲的苏珺宁放下碗筷,凑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 “表哥?你还好吗表哥?” “好,我好的很,我还能继续喝呢。”崔宴张口,舌头就有点打卷了。 苏珺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而后就见崔宴重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向着对面的沈千帷举了起来。 “来,沈兄,咱们再干一杯!” 说着,便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看他这样,沈千帷一时到不敢喝了。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才喝一碗就醉了?” 崔宴立即摇头,正襟危坐,“我没醉,放心吧,今日沈兄要喝,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别,我可不要你的命,不然她要跟我拼命了。”沈千帷抬手打住他,赶紧看了眼苏珺宁的神色。 说实话,沈千帷是真的没想到,一碗酒就把崔宴给灌倒了,他以为怎么着两人也得喝完一坛酒呢。 这算什么,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 第八十三章更真实 崔宴没管沈千帷说什么,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端了起来。 看这样子,谁说他没醉都不能信。 苏珺宁眉头紧蹙,赶紧把酒杯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放到了旁边。 转头就瞪了沈千帷一眼。 “现在你满意了,人灌醉了,高兴了?” “你这话说的,我哪儿知道他一碗就倒。”沈千帷摸摸鼻子。 虽然灌崔宴是故意的,可对方酒量居然这么差,他也是真的意外。 “我可没倒,话不能乱说啊。”崔宴扬手,出声辩解。 他依旧是正襟危坐,若不看他那红透的脸以及有些迷离的眼神,还有说话打卷儿的声音,还真看不出他醉了。 说着,崔宴便又把酒杯拿了回来,摆好后,便道。 “今日咱们,喝酒,对,喝酒,不能就这么喝,太没意思了,咱们来对对联,我出上联,沈兄,你对下联,你若对不出,你喝酒,你对出来了,我喝,如何!” 方才那一碗下去,喝的又快又急,崔宴还十分实诚的一滴不漏都喝了,这会儿酒劲猛冲上来,人就醉的不行了。 也就是他酒品好,心里又惦记着事儿,所以这会子还撑着呢,没出丑。 不过就听他称呼沈千帷为沈兄,说话一顿一顿的,也知道他已经在糊涂断片的边缘了。 苏珺宁只觉得头疼,再度把崔宴的酒杯拿走,换了杯茶塞进他手里。 “表哥已经喝了不少了,先喝口茶再继续啊,也得给沈公子思考的时间不是。” “我还没出上联呢,他思考什么。”崔宴认真道,抬手揉了揉额角,便道,“我出个上联,三十六计,计计谋略。” 说完后,他便一本正经的盯着沈千帷,伸手做请的姿势。 沈千帷轻咳一声,避开他的目光,心说还好他下手快,先一碗定江山了,不然今天这对对联的玩法,怕是崔宴能把他喝趴。 “对呀,沈公子。”苏珺宁看热闹不嫌事大。 挨在崔宴身边,似笑非笑的看他。 沈千帷无奈,默不作声的仰头饮了一杯酒。 见状,崔宴就浅浅的笑起来,半敛着眸子,抬手撑住下巴,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下的扇起来。 “沈兄直爽,那我再出一联,兵法读春秋必有文事,请对。” 沈千帷舌头顶了顶左腮,再度给自己满上,又仰头饮尽。 如此几轮后,加上最开始那一碗,沈千帷差不多就喝了有两碗多的量了。 别看崔宴已经醉了,但出起对联来一点都不含糊,就那么要倒不倒的撑着,竟也把沈千帷灌了不少。 照这么玩下去,那不就是崔宴一句话,他一杯酒嘛,还有什么操作的余地。 于是沈千帷又喝完一杯后,便道。 “对对联在下服输,不是崔公子的对手,咱们这么玩儿也没意思了,不如咱们背兵书,你说上句,我对后句,我说错了,我喝,我说对了,你喝,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苏珺宁的眼神就变了变。 赶紧就插进来,“我看今日你们也都喝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此算了吧,酒虽好也不宜贪杯呢,表哥,咱们回去吧,回晚了母亲要担心的。” 开玩笑,那沈千帷贼兮兮的,他既然敢说,必定是有把握赢,那崔宴岂不要接着喝。 就崔宴目前的状态,是一杯都多,可不能再喝了。 但没想到崔宴却一摆手道,“不行,咱们今日做东,是要把沈兄陪好了,才不算失礼,怎么能不喝呢,沈兄不尽兴,那我们接着来。” 酒精就是这样,很能激起人的胜负欲,尤其本来就是以分高下为目的的喝酒,这效果就很明显了。 比如此时已经醉了的崔宴,心里还梗着一口气不肯服输呢。 未等苏珺宁再张口,他便已经先道,“善用兵者,役不在籍,粮不三载。”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沈千帷毫不犹豫接上。 崔宴微微眯眼,倒也爽快,仰头一杯饮尽,那手速,苏珺宁都没来得及拦下。 “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 “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沈千帷对的一字不差,崔宴又灌一杯。 虽然本就猜到沈千帷是有把握赢,才会选择这个玩法的,但此时苏珺宁却依旧被沈千帷自信答题的样子给稍稍意外到了。 说意外不太准确,可能也有一点小小的惊艳在吧。 没想到谈起沈千帷擅长的兵法之时,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上虽然还有那股子不羁的草莽气,但又添了些许将领之风范,并非寻常的只会动粗的武夫。 这样的反差感,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得不说,苏珺宁稍稍对沈千帷有点刮目相看了。 然而就在她暗暗琢磨的空隙里,忽然听得一声闷响,惊的她赶紧收回思绪。 就瞧见崔宴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手里还捏着酒杯没放,袖子都被泼出来的酒打湿了。 “表哥,表哥?” 苏珺宁赶紧伸手推攘了几下,崔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面坐着的沈千帷咧嘴一笑,优哉游哉的喝了口酒,才道。 “别看了,醉倒了,回去睡一觉就好,没什么大碍。” “还喝什么,不帮我把人背下去,让他就趴这里?”苏珺宁没好气道。 今天真就是被沈千帷给搅合的,好好买几本书,逛逛街,多安逸,让他拉这儿来喝酒喝趴了。 对此,沈千帷耸耸肩摊手。 “我倒是想帮你,可惜我背上的伤刚好的七七八八,背不了人,叫店小二来吧。” “方才喝酒的时候没见你喊。”苏珺宁斜他一眼。 沈千帷挑眉,“喝酒又不用背喝。” 见他一副痞子像,苏珺宁就来气,噌的站起来,“懒得理你,南絮,去叫人来帮忙。” “是,小姐。”南絮在旁边看他们俩斗嘴正偷笑呢,这会儿赶紧抿唇跑了出去。 说实话,南絮还挺喜欢看自家小姐和沈公子吵嘴的,虽然小姐平时也跟别人吵,但总有点端着架子吵,和沈公子在一起就显得更真实些。 不仅是吵架的时候如此,平素说话也是。 和别人都是客气有礼或是淡漠疏离,又或是看不顺眼直接就唇枪舌战了。 唯独沈公子面前,小姐的表现和在府中私下时候一个样,虽瞧着乖张,但却真实。 南絮天天跟在苏珺宁身侧,可看的太清楚了。 ------------ 第八十四章 南絮一去一回的,很快就领了个店小二上来。 不过崔宴虽然不胖,但喝醉了的一个成年男子,想扶起来也有些费劲。 正当苏珺宁预备伸手帮南絮一把的时候,沈千帷就抢先一步把崔宴给架起来了。 虽然他不想背崔宴,但更不想看见苏珺宁和这个劳什子的表哥有肢体接触。 有了他的帮助,店小二顺利的把崔宴背了起来,由南絮在旁边搭把手,稍稍扶着,就下楼去了。 苏珺宁理了理衣裳,才和沈千帷一起出了雅间。 不曾想刚出来,就遇上了正往二楼走的徐若芙和冯瑶两人。 两人的目光刚从被背下去的崔宴身上收回来,转头就见苏珺宁和沈千帷从一间房了出来了,顿时就阴阳怪气起来。 “哟,只听说苏四小姐和沈公子要好,这怎么今日有多出个人来,到底是四小姐好福气呢,一左一右两位公子陪着,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啊。” 徐若芙捏着帕子捂唇轻笑,眼里满是讽刺。 冯瑶也十足发挥狗腿子精神,立即跟上。 “可不是嘛,四小姐貌美如花,这好看的花儿啊,素来最是会招蜂引蝶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暗暗讽刺苏珺宁勾搭男人,不守妇道。 酒楼里吃饭的人多,少不得就有些人带着看戏的心态望过来了。 沈千帷面色一冷,正要上前,就被苏珺宁抬手挡住了。 随即便见少女踱着步子不急不缓的走到两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便抬手捂唇,悄然一笑。 “我说怎么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子酸味儿呢,这会儿可算找到源头了,两位小姐也不必这么羡慕我,毕竟容貌好坏那是天生的,父母所赐,的确也是羡慕不来的福气,而这父母赐,不可辞更不可嫌,两位这话说的,别叫人误会,以为你们嫌弃父母所赐的容貌,那可是不孝啊。” 此刻徐若芙和冯瑶还站在上来的楼梯上,苏珺宁的位置在她们之上,就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了。 不必多做什么,气势上就胜了三分。 徐若芙听完这话便冷哼道。 “容貌固然是天生的,可这秉性不仅与天生有关,还和后天的家教有关,四小姐只记得这张父母所赐的脸,怕是忘了父母教的规矩体统了吧,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和男子厮混在一起,不仅不孝,更是不守妇道,为人不齿。” 她这么一说,饶是苏珺宁方才拦了一下,沈千帷也忍不住了。 大步上前和苏珺宁并肩而立,便沉声开口。 “崔公子是四小姐的嫡亲表哥,我和四小姐是好友,我们三人一道在此小聚,一有丫鬟仆从在侧侍奉,二没闭门关窗遮掩躲藏,坦坦荡荡,你一口一个厮混,怕是自己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人高马大的,此刻阴沉着脸,目光锐利冷冽,周身气压就骤然低了下去。 徐若芙不过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娇气闺秀,哪里扛得住沈千帷这种有沙场血性的目光。 登时就觉得脊背发凉,有些想躲避。 见状,冯瑶赶紧从旁打辅助。 “沈公子如此出言维护,看来两位还真是好友呢。” 她故意拉长声音,并咬重了好友二字,让人生出一种意味深长之感。 而后便又道,“只是这怎么三人喝酒,偏只有一人醉了,莫不是苏小姐拉偏架了?虽说是嫡亲表哥,苏小姐还是帮友不帮亲呐。” 比起徐若芙,冯瑶的段位是要高一些的。 看似说着玩笑话,却把苏珺宁和沈千帷以及崔宴说成了三角恋的关系,还暗指苏珺宁和沈千帷的关系更不一般。 本来前些日子汴京城里就有过苏珺宁和沈千帷的流言,在场人也有部分听说过,再经冯瑶这样模棱两可的几句话,有些看客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就变味儿了。 不过对于意有所指的话,苏珺宁也不恼,依旧面色从容淡然。 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冯小姐可听过一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这么问,冯瑶眼神闪了闪,却没接话。 不过苏珺宁也没想要她接,只继续道。 “冯小姐还真是喜欢揣摩人心呢,我曾多次听父亲说起,这刑部左侍郎冯大人对刑部尚书徐大人那是忠心耿耿,马首是瞻,看样子冯小姐耳目濡染,把冯大人的为官之道都学来了,瞧着你和徐小姐站在一起,我还以为是小姐和贴身丫头。” 说到这里,苏珺宁便轻笑了一声,旋即才又冷声道。 “可惜了,冯小姐揣摩人心的功夫还没练到家,恐怕还得回去多向令尊请教请教呢。” 冯瑶本就不喜欢旁人提她低声下气,巴结徐若芙的事情,这会儿苏珺宁不仅说她,还把她父亲巴结讨好徐尚书的事情拿出来一起说。 登时就把冯瑶给气的噎住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见她败下阵来,徐若芙就嫌弃的把人往旁边一拽,冷哼着对苏珺宁翻了个白眼。 “管你怎么巧舌如簧,你不知廉耻,未出阁就跟多名男子勾搭牵扯,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实!” “徐小姐这么说,那就请你讲讲,我是怎么和多名男子勾搭牵扯的,你若说不出,便是恶意污蔑,我自认不曾得罪徐小姐,为何徐小姐要口出恶言,置我于不义?” 这会子,苏珺宁一转强硬姿态,捏着帕子侧身掩面,做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来,很是惹人怜爱。 方才沈千帷就解释过一回三人的关系了,在场看热闹的人也都听得清楚,且又是徐若芙和冯瑶上来先出言挑衅的,更显得是她们恶意欺人在先。 苏珺宁更是提到过徐若芙和冯瑶父亲的身份,这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都是不低的官职呢,所以这会子人群里就有窃窃私语,说徐若芙仗势欺人云云。 本来徐若芙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会儿又被人议论起来,一时就恼了。 登时就张口冲着四周看热闹的人喊起来。 “你们都瞎了不成,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同两个男子喝酒,勾勾搭搭,牵扯不清!” “人家明明只是和表哥、好友一起小聚,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口出恶言,我看你就是嫉妒这位小姐的姿容,故意污蔑!” 人群中,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率先出声,看着就是那种正人君子。 有他带了头,便有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主要是苏珺宁看着娇柔美人一个,而沈千帷又是一身正气的样子。 一个惹人怜爱,一个看着就不是纨绔子弟,所以很能博人好感。 ------------ 第八十五章触动 眼看着周围人都帮着苏珺宁说话,徐若芙的面色就愈发难看了起来。 冯瑶此时也是满心烦躁,但是她知道这么僵持下去,吃亏的是她们,所以赶紧拽住了徐若芙的袖子,低声劝。 “咱们别这群人一般计较,白白坏了心情,苏氏行事不端,必留把柄,咱们下回再教训她。” 徐若芙虽笨些,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 于是冷哼一声便甩了袖子朝自己定下的雅间去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想用肩膀狠狠撞一下苏珺宁,不过沈千帷眼疾手快,拽住苏珺宁的胳膊就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 徐若芙是用了狠劲儿的,这一下撞了个空,便往前趔趄了一下,还好她的丫鬟一把扶住,没叫她跌倒丢人。 不过沈千帷却在后头故意喊了一句。 “影子斜了,绊着徐小姐的脚了?走路都走不稳,多叫几个人扶着吧。” 这是讽刺徐若芙做事为人不正。 徐若芙气的很,要不是冯瑶拉着,高低要再回来跟沈千帷斗上几句。 看着她们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苏珺宁的唇边才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而后便感觉自己的手腕紧了紧又被松开。 随即便听沈千帷嘟囔似的低声开口。 “怎么这么瘦,也不多吃点,手腕儿细的跟干柴似的。” “你家干柴是这样的?”苏珺宁瞪他。 并把袖子稍稍拉起来一点,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手臂。 沈千帷轻咳一声,“我就是说你瘦,又不是那个意思。” 对于他这个直男比喻,苏珺宁也很无语又无奈,当然也懒得计较了。 放下袖子理了理衣裳,便快步下楼去了。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恐怕南絮在马车里要等急了。 沈千帷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也跟着下了楼。 不过他下来的时候苏珺宁正在柜台前结账。 毕竟说要请客的崔宴醉了,当然就是她付钱了。 见状,沈千帷立即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扔在了柜台上。 “我付钱,今日算我请你们。” “不行,你自己说的,这顿饭算我请,咱们避月堂也不必去了,不是吗?”苏珺宁抬头看他。 这句话就把沈千帷给噎住了。 也是趁着他愣神的空隙,苏珺宁就把银票给了掌柜的,把饭钱结了,然而折身离开。 沈千帷回神,眉头就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钱袋子便跟了上去。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交集?” “人多口杂。”苏珺宁敛了敛眸,“今日你也看见了,流言猛如虎,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沈千帷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接这句话。 两人的话题似乎也就此终止了,默不作声的走出了一品居大门。 马车停在路对面,苏珺宁刚走到路中间,发现自己装银子的荷包没系好,掉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刚要去捡,又有风吹过,银票就往前头更飘远了点儿。 苏珺宁无奈,只得跟上去。 而正当她蹲下去捡银票的时候,忽然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骑着匹枣红色的骏马急速奔来。 “八百里加急信报,行人避让!” 官差一手持缰绳,一手持着明黄色的三角旗帜,策马而来,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汴京城的百姓是见过这个的,顿时都纷纷往路边退避,苏珺宁刚好蹲下去了,还没站起来,就被人群挤东倒西歪。 也不知是哪个挑着扁担的小摊贩挤了她一下,顿时让已经快避到路边的她猛地扑倒在了路中间。 骑马的官差眼看马蹄要踩在这少女身上,也是惊得就要勒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衣身影使轻功飞速而来,长臂一抻就把人从地上拽起,迅速转身避让开来。 官差的马几乎是贴着两人过去的。 苏珺宁完全懵了,只觉天旋地转间,腰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扣住了她,严严实实的把她护在了怀里。 等一切归于平静后,男子身上淡淡的九酝春的酒香,才让苏珺宁意识到,此刻揽着她的人是沈千帷。 “没事吧?怎么走路也这样不小心,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被那马蹄踩一脚,知道有多严重吗?!” 沈千帷剑眉紧蹙,沉声责问。 声音里带着充满担心的恼意,还似乎有几分慌乱。 苏珺宁此刻还有些愣,最主要的是手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让她有点飙泪。 所以她没回复沈千帷的话,先把手抬起来,低头看自己的伤势。 刚才扑倒在地上的时候,她是手掌撑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擦出去了一大截,这会儿两只手的手心还有手腕以及部分小臂,都火辣辣的疼。 而沈千帷此刻也注意到了她的伤,一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双手拖住苏珺宁的手肘就将她的胳膊抬了起来。 “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少女皮子嫩,又白净,被地面擦伤后,红色的血痕上还有灰尘和泥沙,就显得十分严重。 “疼,你轻点儿。”苏珺宁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委屈。 沈千帷抬眸看她,就见面前少女轻咬着下唇,眼眶和鼻尖都微微泛红,眸中蒙了层浅浅的雾气,像随时会落下几滴晶莹似的,如受伤的小鹿般叫人心疼。 这一眼,沈千帷就觉得心被揪起来了。 叹了口气,便低头对着苏珺宁的伤口轻轻吹风。 清凉感徐徐传来,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减轻了些许,而看着面前一脸心疼,仔细轻柔的捧着她的手轻轻吹气的男子,苏珺宁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只觉得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忽的被戳了一下,叫人有些恍神。 他似乎,真的还不错。 明明刚才被她说了要保持距离这样的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可却依然在危险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来护着她。 上回也是,明明她都婉拒了耳坠,可流言传起来的时候,沈千帷也第一时间去查了原委,并赶来告诉她,还帮她教训小卢氏。 这个男人,应该是真的喜欢她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此刻苏珺宁要说自己一点儿都不触动,那是假的。 感受到少女的目光,沈千帷也抬头与她对视。 “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厉害,这附近就有个医馆,我带你去先处理了伤口再送你回去。” 语罢,不等苏珺宁开口,就轻轻捏着她的手肘,半牵半扶的领着她往旁边的医馆去了。 ------------ 第八十六章再一次机会 马车上,南絮听到外头的骚乱,安顿好了崔宴,忙下车来瞧。 就见自家小姐被沈千帷牵着进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你看好表公子,我去找小姐。”南絮蹙了蹙眉,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便快步赶过去。 等她来的时候,医馆里,苏珺宁已经被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了,沈千帷正在和大夫说话。 “小姐。”南絮唤了一声,赶紧凑过去瞧,见了苏珺宁手上的伤,顿时就变了脸色,“呀,这才一会儿没瞧见,怎的就伤成这样,留了疤痕可怎么好!” 说着,就在苏珺宁身边蹲下了,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一旁的沈千帷看了她们主仆一眼,又对大夫道。 “恐怕她腿上也摔伤了,在厅里人多不好检查伤口,有单独的隔间吗?” 那样猛的扑出去,膝盖肯定也是磕着了的,且刚才牵着她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她走路有些别扭。 听了沈千帷的话,南絮就更急了,忙抬头询问。 “小姐腿也摔伤了?” “应该是的,有点疼。”苏珺宁柳眉轻蹙,低声道。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轻轻从沈千帷身上扫过,没想到他如此心细,还考虑到了这个。 很快,大夫就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让南絮扶着苏珺宁进去了,并叫了个小医女去帮着看伤。 毕竟查看腿上的伤势要把裙子撩到膝盖以上,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所以还是医女更方便。 见状,沈千帷也没跟进去,背对着里头,站在门口等。 里头检查完伤势,便听得医女的声音。 “还好,都是皮肉伤,手上擦破的厉害些,腿上到还好,就是这膝盖撞破皮了,姑娘皮肉嫩,恐怕要淤青肿起来,但也不打紧,过两三日就好,我这就帮姑娘清洗伤口,再上药就好了,回去后记得按时换药,不要沾水,不要挠伤口的结痂,一般是不会留疤的。” “多谢了。”苏珺宁柔声道。 站在门口的沈千帷听着里面的对话,也松了口气。 他刚才看小丫头都要疼哭了,白嫩嫩的手臂上又红又肿的几道伤痕,瞧着就让人心疼,还好不严重。 这时候,他似乎忘了,这点子擦伤对习武的他来说,平时根本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啊,疼!” 正当沈千帷放松下来,依在门框上时,忽的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女的痛呼声,赶忙就抓起腰间佩刀转身查看情况。 就见那小医女正拿着一个瓷瓶往苏珺宁膝盖的伤口上倒,用里面的液体冲洗伤口上的泥沙。 而苏珺宁疼的眉头紧皱,双手捏拳,身体往后靠,紧紧贴在椅子靠背上,不过却没乱动。 “姑娘忍忍,这是消毒的白酒,洗了伤口再涂药就不疼了。”医女一边解释,手上动作麻利,一点儿也没停下。 沈千帷见没事儿,才又转过身去等待。 接下来一直到上完药,倒是没听见苏珺宁喊了。 还挺坚强的,沈千帷心里暗暗笑了笑。 等南絮扶着人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扫了眼苏珺宁的裙摆。 刚刚他转身的时候是看见了那双洁白笔直的玉腿的,白的发光,像玉做的筷子似的,煞是漂亮。 这会儿想起来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苏珺宁不知道这厮脑袋里在想她的美腿,只客气的道谢。 “今日多谢沈公子出手相救了。” 确实,要不是沈千帷在,那马蹄踩她身上,不死也要断几根肋骨,那恐怕这会儿她就和崔宴一起躺着被送回府了。 沈千帷摆手,“无妨,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坐马车回去,倒是不必麻烦了。”苏珺宁低声道。 虽然对于她的拒绝沈千帷有点失望,但见她伤势不严重,倒也没坚持了。 “好,那我送你去马车。” 语罢,两人就默默的走出了医馆。 马车停的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苏珺宁扶着南絮的手上车,转头看向沈千帷所在的位置时,就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走了。”沈千帷对上她的眼神,很快收拾好心情,面色淡淡的拱了拱手。 苏珺宁心里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把人给叫住了。 “避月堂的席位难订,既然已经预定了,还是别浪费的好,不知道六日后午时,沈公子可有空赴约?” 本来沈千帷已经低头转身了,心里闷堵着,想着今日以后再没借口靠近苏珺宁,这会儿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顿时脚步就滞住了。 转身就满眼欣喜的望了过来,一双眸子亮若璀璨星辰。 “避月堂还去?” 看他这幅高兴的样子,苏珺宁的唇角也不自觉的稍稍勾起些许,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便见沈千帷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苏小姐有话,在下一定奉陪!” 一直到目送着苏珺宁的马车离开,沈千帷的脸上还保持着笑意。 马车上。 南絮歪着头,笑眯眯的盯着苏珺宁看,只把她看的心里毛毛的。 “看什么呢,我脸上开花了不成。”苏珺宁伸手戳她。 南絮抿唇,“小姐本来就漂亮的和花儿一样嘛,奴婢是在想,小姐不是拒绝了沈公子的心意么,怎么如今又肯和他一起吃饭了?” 她问起来,苏珺宁余光瞥一眼旁边醉晕过去的崔宴,而后才轻咳一声道。 “他今天不是又救了我一回么,总该知恩图报。” “奴婢觉得不止这个。”南絮眼睛弯弯,“奴婢觉得小姐其实和沈公子相处的挺好的。” “你这丫头,我是惯坏你了,净说胡话!”苏珺宁面上立即做气恼状。 不过南絮从小跟着她,哪里看不出她是真生气还是假做样子,所以一点儿也不怕,这会儿就继续说。 “奴婢觉得小姐每次和沈公子相处都很轻松自在,没有端着规矩架子,不像和旁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距离。” “那还不是因为沈千帷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苏珺宁哼哼道。 南絮撇撇嘴,“好吧,奴婢是说不过小姐的。” “以后这种话也少说,不说,叫人听去了又要生出事端。”苏珺宁低声吩咐。 不过收回目光,也因为南絮的话稍稍沉思了片刻。 她自己还没注意到这一层,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她今日主动邀请沈千帷在避月堂一聚,又何尝不是试着给两人再一次机会呢。 毕竟今日的沈千帷的确是有些打动她了。 ------------ 第八十七章剿匪 皇宫,御书房。 方才那个在街上险些撞到苏珺宁的骑马信差已经捧着一本折子,跪在建宁帝面前了。 “皇上,八百里加急信报,从渝州来。” “快呈上来!”建宁帝立即道。 旁边伺候的王连义赶紧接过折子递到了建宁帝面前。 片刻后,看完折子的建宁帝,面色就肃穆阴沉了下来。 不为别的,这折子是苏毅写的,内容是汴京派去的一行人在渝州查案的情况。 里头写着查到了那批火药是被渝州的一伙山匪买去的,在渝州当地请人制成火器,增强山寨护卫力量,并用于烧杀抢掠。 在豫王的协助配合下,那伙儿制作火器的人已经全部被抓住,也都招供了。 并且逼问出,他们和工部尚书勾结获得硝石矿不假,但他们从未透露是做何用处,所以工部尚书冯乾著只是以权谋私,但并不是和山匪勾结。 这一点倒是和汴京城里,晋王查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工部尚书只为谋财,并没有参与其他。 但苏毅在送回来的折子里又提到,在渝州查案太过顺利,颇有豫王筹划安排的嫌疑,只是眼下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此事和豫王有关。 而且豫王已经亲笔写了请罪的折子,早就递上来了。 这个建宁帝是知道的,几日前他就已经收到折子了。 不过此时让他还有些气恼的是,苏毅在折子里提到,豫王希望建宁帝能派个得力将领,带兵把那个土匪的伏虎寨给缴了。 这个伏虎寨,建宁帝也是知道的。 已经在渝州的山头盘踞多年,那座山易守难攻,山下一边是运河,一边是商道,两边都有来往的百姓商户,这个伏虎寨的山匪们就靠着地势,打劫货船和商队,如今已经很有规模了。 尤其是建宁帝上位前,昏庸的正德帝从来不管这些,他在位的那八年,伏虎寨的人愈发猖狂,又无官府压制,如今已经很成气候了,现下想剿灭,就是块硬骨头。 本来建宁帝就不觉得豫王和火药案无关,现在被豫王逃脱嫌疑,还被请求出兵帮他剿匪,建宁帝心里就全是火气。 把伏虎寨的山匪灭了,不就是直接帮豫王灭了个毒瘤么,建宁帝自然是不愿的。 但豫王借此机会提出剿匪,他若不应允,一来容易失掉渝州民心,觉得他这个皇帝不顾念百姓疾苦,二来,豫王把火药案推到了伏虎寨的山匪身上,要是这样朝堂都不管,那也是有损朝堂的威信。 “当真是好算盘!”建宁帝冷哼一声,把折子扔在了桌上。 王连义对着送信的官差使了个眼神,让他退下,而后才倒了杯茶,轻轻递到建宁帝手边。 “皇上息怒,凭旁人再如何上蹿下跳,那也是跳梁小丑,皇上为此气坏了龙体,那可不值当。” “这个豫王,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他就不老实,如今正德都没了,朕在位,他还不安分,若非念及手足情谊,朕就该直接处死他!”建宁帝拍桌。 王连义忙低头,“皇上宽仁,是豫王行为不检了。” 他说完这话,建宁帝一时没出声,目光阴沉的盯着桌上的折子。 当初他从燕州起兵的时候,豫王就没少在暗中帮衬在位的正德帝,不过是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但豫王没料到,正德虽然从小被立为太子,又在先帝的扶持下顺利登基,可确实是个草包,根本就不经打,没多久就败了。 当时建宁帝还是燕王,本想一鼓作气把不老实的豫王也灭掉,但他杀了兄弟上位,已经害怕留下话柄,所以不敢再杀一个。 没想到这两年过去,豫王居然又不安分了。 “去,把太子和晋王叫来。”建宁帝吩咐道。 王连义应声,赶紧去传话。 不多时,太子和晋王就到了御书房。 等听完渝州的事情后,太子就率先发话。 “长鞭莫及,在豫王的封地上,他又是有准备的,此次前往渝州查案,必定不顺,想必前去的官员也已经尽力了,还请父皇切莫怪罪。” 建宁帝点头,“放心,朕不会怪他们,苏毅在折子里也已经提到过他有所怀疑,却找不到证据了,豫王狡猾啊,老三,你怎么看。” 晋王被点名,便上前一步拱手。 “儿臣以为这件事既然查不下去了,再耽搁也是无用,但伏虎寨剿匪一事,儿臣以为可以做。” “为何。”建宁帝反问。 “收拢民心,震慑豫王。”晋王沉声道,“伏虎寨的匪患一直是渝州多年的困扰,百姓多有怨言,要是朝廷出兵能剿灭山匪,可使渝州百姓心中知道,朝廷是比豫王要更强大的,同理,朝廷要是能一举灭掉伏虎寨,也会使豫王有所忌惮,毕竟这么些,豫王也曾带人上过伏虎寨,却都以失败告终。” 一旁的太子听罢就蹙了蹙眉。 “三弟此言有理,只是伏虎寨匪患已经多年,那群山匪成了气候,恐怕不好剿灭,万一失手,岂不有损朝堂颜面。” “所以咱们可以派将领,但用兵可用豫王的兵。”晋王笑着道。 这一说,太子就明白了,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是了,渝州就是有驻军的,让豫王出一半兵,朝堂再从别处调兵来,刚好此去查案,明威将军沈赫就在列,他就可带兵剿匪。” 看着两个儿子对话,建宁帝的面上也露出欣慰之色来。 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朕膝下子嗣少,更没有女儿,豫王嫡出的郡主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就叫老七回来的时候把她一并接来汴京,朕好为她指一门好婚事,还有豫王世子,今年也十三岁了吧,长姐一人前往,难免寂寞,也叫他作陪一道来。” 太子听罢,和晋王相视一眼,便拱手。 “父皇仁爱,心疼侄子侄女,这是豫王叔的福气,儿臣这就去给七弟写信告知。” “去吧。”建宁帝摆手,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不见半分恼意。 而很快,关于渝州的消息就传到了宫外。 工部尚书以权谋私,被革职下狱,渝州那边,朝堂决定派人剿灭伏虎寨山匪,命明威将军沈赫为将领,带兵上山剿匪。 这消息传出来就意味着去渝州的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至少要等伏虎寨的山匪被剿灭后才会回来。 一时间,苏家和沈家的人,都为家里的顶梁柱担心起来。 ------------ 第八十八章去渝州 这其中,沈千帷和严氏是最忧心忡忡的。 沈赫带兵自然是要冲在前线,但他从汴京带去的亲信士兵不过五百人。 承然,打赢了这场仗,会立功,会大涨朝廷威信,灭豫王的锐气,但豫王也不傻,他难道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沈赫成功剿匪吗? 那些渝州的驻军都是多年跟着豫王的人,就怕他们故意不听沈赫的差遣,那沈赫就算再厉害,也难打赢这场仗。 严氏急的在屋里来回走。 “听说那土匪盘踞山头十多年,喽啰就有万把人,靠着山势易守难攻,作恶多年,你爹又不了解当地情况,这仗怎么打?!” “娘你别急,你先坐,先坐下。” 沈千帷蹙着眉头,把严氏扶着坐下来。 “就算土匪有万人,到底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朝廷军,况且爹手下的人,一半是渝州军,一半从别处调遣,皇上谨慎,自然不会全用豫王的人。” “可再怎么说,也不是你爹的兵啊,那用起来能顺手嘛,他还不知道那山上的情况呢。”严氏满脸愁容。 沈千帷心里也担忧,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他要是露出情绪来,只会让母亲更难受焦急,所以也是面上瞧着镇定。 “娘,我爹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带兵这一块儿肯定是没问题的,况且此次在渝州的朝堂官员不止他一个,那苏御史还有刑部侍郎冯大人,都是会帮他的,再不济还有七皇子在呢,豫王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动手脚。” “话虽如此,可我就担心。”严氏抹了把泪。 尽管平时她和丈夫一直吵吵闹闹的,但感情却极深。 沈赫还只是个大头兵的时候,就娶了商户出身的严氏,后来沈赫立功一路升起来,成了正经官员,也不曾嫌弃过严氏的出身半分,反倒处处对她极好,顺着她,依着她。 哪怕严氏至今只给沈赫生了一个儿子,他都没纳妾,直说有一个儿子能接香火就够了。 从前一直打仗,严氏还不觉得,眼下平静了两年,又要看着丈夫去打仗,她就舍不得了。 瞧着母亲实在担心,沈千帷垂眸沉思片刻,便站了起来。 “娘,我去向上级请命,去渝州支援爹剿匪。” 听到他这么说,严氏眼底闪过一阵错愕,而后立即拒绝。 “不行!打仗又不是儿戏,那些山匪穷凶极恶,你去了伤着了怎么办,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爷俩要是都出事,我怎么办!” “上阵父子兵,我爹最能相信的就是我了,况且从燕州一路打到汴京来,我也没少和爹一起上战场,我和他配合是最默契的,再者,我爹粗心,我在旁边也能帮着他点儿,我给他做军师。” 沈千帷嬉皮笑脸的解释,但严氏并不听,只叫他绝了这份心思。 被她念叨的怕了,沈千帷才只好面上暂时妥协了下来。 但下午就绕出府去了兵部衙门,找到了兵部尚书罗文渊。 此次剿匪,除了渝州本地的驻军还要调派一批人马,这就是兵部负责了。 沈千帷说了他要去渝州的时候,罗文渊就不解。 毕竟虽然是调兵,但也不是从汴京派兵去,是从临近的州县调兵,沈千帷从汴京去渝州,那就是他一个人去,那怎么去。 但沈千帷坚持,罗尚书没办法,只能说今日去向皇上禀报调兵事宜的时候提一提这件事,但答应与否,就看皇上。 对此沈千帷倒是没意见,就回去等消息了。 没想到建宁帝真的答应了,并且决定给他五百骑兵一起去。 毕竟建宁帝是希望沈赫剿匪成功的,自然就愿意点这个头,再者,沈千帷就算死了,也不是死的他儿子,若不死,去了就是增加胜率,为何不允呢。 不过沈千帷没要骑兵,只说攻打伏虎寨骑兵派不上用场,最后只跟兵部要了郑寒一个人。 这种时候,信得过的兄弟是最稀缺的。 等严氏得知沈千帷要去渝州的时候,已经是次日,郑寒穿着软甲骑马来找他出发的时候了。 严氏气的直哭,狠狠锤了沈千帷几下,又抓紧叫下人打包了些干粮让两人带着,才目送着儿子离开。 两人骑马出了城门,郑寒才问。 “头儿你没告诉伯母啊,先斩后奏?” “不这样我娘怎么肯放我。”沈千帷面色沉沉,“但是我不去,我更担心我爹。” 自家老爹的性子,沈千帷再清楚不过了,打仗的确是一把好手,但是脾气爆,性子急,必须得有人在旁边劝着才行,不然很容易激进犯错。 这回他爹的副将不在,所以他必须去,否则太不安全了。 郑寒见他满眼担忧,便想着说点玩笑话调解一下气氛,便故意问道。 “那头儿你和苏四小姐的饭局,怎么办啊,你这么一走,那可得爽约了。” “没办法,人命关天,她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我已经派人去告诉她了。” 提到苏珺宁,沈千帷的眼神还是柔软了一瞬。 郑寒笑了笑,就没再问了。 两人策马加快了步伐,往渝州赶去。 苏府。 收到沈千帷派人送来的信件时,苏珺宁是一脸懵。 她今儿是刚把崔宴送走,没想到沈千帷就来消息了。 “方才娘还和我念叨前天表哥喝醉的事儿呢,他倒是会挑时候来。”苏珺宁一边吐槽一边就把信件打开了。 几眼扫完了信上的内容后,她脸上的调侃之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沉静。 “小姐,怎么了?”南絮见她变了脸色,忙问,“莫不是沈公子又说错了话,惹您不开心了?” “没有。”苏珺宁摇头,蹙着眉把信纸放到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来信说去渝州帮他爹剿匪去了,不能赴避月堂的约了,就是今天走,恐怕这会儿人都出城了。” 一听这话,南絮就惊得张了张嘴。 “去剿匪了?那岂不是很危险,他还能回来嘛。” “闭嘴!”苏珺宁沉声低喝。 南絮自知失言,赶紧低头噤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珺宁低声开口。 “他也不是头回打仗了,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南絮没接话。 而此刻苏珺宁心里的确也是一阵烦乱。 剿匪也是刀剑无眼的事儿,沈千帷还那么年轻,死了,残了的,确实也挺可惜。 ------------ 第八十九章提上日程 晚上用膳,崔氏心里担心着丈夫,烦躁难安,就把苏珺宁叫去陪她一起吃。 私下里母女俩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了,边吃边说。 “你爹他一个文官,年纪也不小了,这剿匪的事情动辄刀剑的,他怎么会呢。”崔氏愁的端着碗不动筷子。 苏珺宁给她夹菜,“娘,我爹他自然是只需在旁边出谋划策就行了,上场杀敌自是沈将军和将士们的事儿,他一定安全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必上战场,可你以为后方就安全了?”崔氏叹气。 又将碗放下,“你爹在后方,若豫王不老实,他就得和豫王纠缠,那也不轻松,况且此次剿匪成功了还好,不成功,难道就不会遭皇上训斥,朝臣笑话?” 方方面面的都是糟心事。 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 这剿匪要是失败了,有损建宁帝的颜面,他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不痛快的,所以这次剿匪是一定要成了才能行。 但伏虎寨的匪患不是一年两年的了,谁又干拍着胸脯说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呢。 苏珺宁心里也担心,但还是柔声劝慰着。 “娘你别想太多,沈将军是立下战功的人,打过的胜仗不在少数,而今沈千帷也赶去渝州从旁协助了,上阵父子兵,一定没问题的。” 这一说,崔氏便愣了愣,旋即蹙眉。 “沈公子也去了?那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的,岂不是...呸呸呸,我这嘴,又说不吉利的话了,他要是去了,沈大将军倒是有了个得力助手,想必会轻松些。”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崔氏忽然问道。 苏珺宁也没隐瞒。 “表哥醉酒那天,我不是摔倒险些被送军报的马踩到嘛,是沈千帷救了我,所以我说要请他吃酒,答谢他,这不,他要去渝州,赴不了约,就送信来告诉我一声。” 这一说,崔氏就明白了。 不过还是语重心长道,“你知恩图报是好事,但终究闺阁女子不好和外男多接触,你和他又传过流言,依娘看,你直接把他请到府里来吃饭吧,咱们一家子陪着,也不落人话柄。” “好,那等他回来了,我派人去请他。”苏珺宁点头。 然后自顾自的夹菜吃起来。 倒是崔氏,观察了女儿的神态片刻,而后小声问道。 “宁儿,你是不是对沈公子改观了?” “啊?”苏珺宁懵懵的抬头,“娘,你何出此言。” 崔氏端起碗,笑了笑,“没什么,从前提起他,你总有些烦闷之色,或是冷淡疏离,但今日你说起他来,像是在提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娘记得你说过他对你有几分好感,但你拒绝了,如今是变了心意?” 她这么说起,苏珺宁手里的筷子一时就顿住了。 也不由的陷入了思绪中片刻。 旋即垂眸带着几分思索之色轻声开口。 “改观的确是有几分,但变了心思倒也谈不上,从前拒绝,疏离,是觉得他和我理想的人截然相反,太粗鲁,太不讲究,后来接触多了,就发现他还是粗中有细,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很厉害的一个人,就愿意再多接触接触了。” 这么一说,崔氏就明白了。 就是那么一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比她当年,刚知道苏毅是鳏夫,还有一对儿女的时候,也曾拒绝疏远,但后来机缘巧合的多番接触下,竟也觉得此人不错,是可以托付的。 这才有了后来她甘愿给苏毅做续弦。 崔氏待字闺中的时候,背靠应天书院,可是有不少青年才俊追求的,当时嫁给了丧妻的苏毅,还有不少人叹惋。 如今她们却夫妻和睦,又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当然了,也正因为崔氏自己有过突破枷锁的这一回,所以在苏珺宁的身上,也宽容许多。 否则大约和瑞国公夫人谢氏一样,不会瞧得上沈千帷,并禁止女儿和其接触。 所以此刻苏珺宁说完这番话后,崔氏就轻柔的笑了笑。 “那你理想的人又是怎样的,向你表哥那样的,行不行?” 说起这个,苏珺宁倒是一点儿也不害羞,笑眯眯的回答。 “表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风趣幽默通诗书情韵,自然是我理想的类型了,可是,我喜欢这样的人,却对表哥无意。” 既然是崔氏自己提起来了,苏珺宁干脆就趁此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母亲一直想撮合他们俩。 果不其然,她说前半截话的时候,崔氏面上的笑意还越来越盛,但后头的话一冒出来,崔氏就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你宴表哥哪里不好了,崔家先不比从前,只教书育人,不考取功名,打你表哥这一辈起,就愿意入仕了,你表哥长得又好,又知根知底,来年春闱必定一举高中,还是你说的,喜欢的样子,那怎么就不喜欢他这个人呢?” 听着崔氏的话,苏珺宁心里也直叹气。 可不是,哪里都好,就偏偏亲表哥这个身份不好,近亲成婚她做不到呀! 但这个时代亲上加亲是好事,也不懂什么近亲结婚容易生出不好的孩子,所以苏珺宁也没办法解释。 想了半天,最后就道,“大约就是,我喜欢桃花,可桃花千万朵,我不一定喜欢表哥这朵吧。” 这解释就比较清楚了,崔氏也听得明白,不过还是无奈叹气。 “你总有你的理,不过娘还是那句话,你的婚事一定要趁早定下自己满意的,这拖得时间长了,夜长梦多,你可知道,十月里东宫要小选?” “东宫小选?”苏珺宁意外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 崔氏点头,“是啊,我也是昨儿才听说,皇上想给太子后院添人,如今东宫除了太子妃,可没几个女眷呢,不过这小选的人选似乎是内定的一批人里头让太子挑,咱们家没有受到消息,你应当不用去。” 听了这话,苏珺宁才松了口气。 宫斗什么的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参与,要是被选进去了,那算是一辈子都困住了。 但这个消息也确实提醒了苏珺宁,她想晚些成婚的念头恐怕不能成,这婚姻大事还是得抓紧提上日程。 否则不知道哪天就一道圣旨砸下来,把她的终身给定了。 苏珺宁是真不想要这份圣旨赐婚的殊荣。 ------------ 第九十章玉簪 用过晚膳,苏珺宁才从崔氏的院儿里回去。 路上远远的就瞧见苏知意正往她住的含锦阁走,像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 “她今天出门了?”苏珺宁随口问道。 南絮点头,“二小姐下午是出去了,没说去哪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八成去高家看她的好姨母去了呗。”苏珺宁挑了挑眉,“真是白长了副精明脸,做事看人怎么那么糊涂。” “二小姐来年就嫁出去了,小姐也不必看着心烦了。”南絮道。 苏珺宁不置可否的敛了敛眸,旋即想起件事儿来。 “之前让你设法把许元澈和秦婉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都办妥了吗?一直没个消息,我都快忘了。” 说起这个,南絮也蹙了蹙眉。 “奴婢已经办妥了,但含锦阁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奴婢叫人盯着,没跟小姐说。” 听了这话,苏珺宁便轻笑了一声。 “没动静,那看来她早知道许元澈和秦婉的事儿,心理素质不错,和闺蜜的前男友订婚了,还能这么淡然度日。” 后半句南絮没太听懂,满头雾水的看着她。 苏珺宁勾唇,摆了摆手,“没什么,回去吧,还是继续盯着含锦苑的动静儿,我总觉得苏知意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她内里傲着呢。” 既然知道这里头的弯绕,恐怕婚事不会那么顺利就成了。 南絮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瑞国公府。 晚上许家一大家子在一起用的晚膳,席间许元澈就说了沈千帷自请去了渝州参与剿匪的事。 许思霓一听就变了脸色,但碍于爹娘在场,只能掩饰住,装作不关心的样子。 直到用晚膳回了自己房里后,才露出了满脸的担心和焦急。 “千帷哥哥为什么要去渝州剿匪啊,那么危险,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好,他走,我竟都不知道,也没去送送他。” 芳卉眼神闪了闪,低声安抚,“小姐别担心,沈公子他武艺高强又是上过沙场的人,这剿匪自然是不会有事的,您就等着他立功回来吧。” 她这么说,许思霓的脸色才好看些许,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千帷哥哥要是能立功回来,他们父子应当都会再加官进爵,那他和我的距离就会缩短些了,也能慢慢入爹娘的眼。” “可小姐,您不是要参加东宫小选嘛...”芳卉记着谢氏的话,忙提醒。 提到这件事情,许思霓的眼神就冷了几分,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 “只要我不想去,总能有法子避过去的,此事不要再提了,我听着烦。” “是。”芳卉忙垂眸应声。 次日。 苏府正院,按着苏府家规,子女们每三日,早上向崔氏请一回安,今天就是日子。 和平时一样,苏珺宁来的早些,苏知意是掐着时间点到的。 今天恰好遇上书院休沐,所以苏予珵和苏予安两兄弟也在。 四个人向崔氏行礼后,才都坐下来。 “天气愈发热了,你们难免贪凉,但切记不可吃多了冰饮,当心伤了脾胃,尤其是知意和宁儿,女子最忌讳体寒,要格外当心些。”崔氏柔声说着家常。 苏知意客气冷淡的点头,“多谢母亲关心。” 而苏珺宁没说话,反倒是盯着她头上的一支君子兰玉簪看。 “二姐这头上的玉簪是新做的吗,样式当真精巧,我瞧着市面上到没见过。” 她提起,苏知意的眼神就闪了闪,略略垂眸,面上似乎浮起些许绯红。 “对,是我新买的,昨儿出去瞧着好看就买了,店铺老板说,是内造的首饰,流转到外头来的。” 内造就是皇宫里出来的东西。 有时候会有些宫里的妃嫔会把闲置的首饰拿出来卖,换些银钱贴补,或是宫人得的主子赏赐,拿出来换钱,也是常事。 苏珺宁就买到过一条内造的项链,还有一只镯子。 不过她看着,苏知意头上这玉簪十分精致,质地通透纯粹,一看就是上品,价值肯定不菲。 虽然苏家是大户人家,但公子姑娘们一个月的月银也就三十两,平素做衣裳置办首饰,都由崔氏从公账里专门拿银子,自己花钱买首饰到底是少数。 毕竟姑娘们手里一下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所以苏珺宁就对这玉簪的来路起了兴趣,便追着问道。 “是吗,二姐是在哪家铺子买的,花了多少银子,我瞧着到喜欢,改日我也去那店里瞧瞧。” 她忽然追问,苏知意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异色,不过迅速的就掩饰过去了,依旧是冷淡模样。 “是在弄玉斋买的,这银钱是我自己攒的,没有用公中的钱。” 这话一说,就好像苏珺宁方才的话是在暗指她挪用公中的钱私用似的。 虽然苏珺宁没这方面的意思,但她说话这么呛人,便也回呛了一下。 “我可没这么说,二姐不要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啊。” 眼看着两姐妹又要掐起来,崔氏赶紧出声打断。 “好了,不过一件首饰,你也和你二姐较真,喜欢就去买,知意是不是缺首饰了?明儿我让外头的师傅进来,给你们四个,一人做几件新衣裳,你们姊妹两个打两幅新头面。” “不用了,我不缺东西,母亲给他们预备吧,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告退了。”苏知意站起身,面色冷冷的福了福身子。 崔氏自然不强留她,由着她去了。 又打发走了两个儿子,才和苏珺宁单独说话。 无非就是让她少和苏知意起争执云云。 苏珺宁心说得亏她拎得清,知道娘是疼爱自己的,要是她和苏知意一样不知好歹,怕是还要嫉妒崔氏待苏知意好呢。 不过嘴上虽然应了崔氏,但离开正院后,苏珺宁还是派寄春出府去了趟弄玉斋。 而含锦阁这边,苏知意并不知道苏珺宁会查她的事儿,这会子正把头上的君子兰玉簪取下来拿在手里端详。 “小姐为何要拒绝夫人呀,这中秋将至,咱们家定然是要入宫赴宴的,做几身新衣裳,新首饰,不是正好么。”初云在旁边不解道。 苏知意眼神冷了冷,放下玉簪。 “瞧着她是对我好,实则却是看她女儿眼红我的新首饰,借着我的由头,哄她女儿高兴,顺带着讨好大哥和三弟罢了,我不稀罕。” ------------ 第九十一章对晋王有好感 “可奴婢瞧着,夫人不像那个意思呀。”初云小声道。 苏知意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 “她心思城府多深,做戏一做就是多年,能叫你看出来吗,就说当年,崔氏拒绝了多少人,偏偏甘心嫁给我爹做续弦,未必不是看上我爹的官身家世,崔家再好,也只是一介白丁罢了。” 虽然开设了应天书院,被尊称先生大儒,但崔家男子却都没有考取功名,究其根本还是平头百姓,哪里能和苏家这种簪缨世家比。 以前苏知意没往这一层想太多,但是崔宴小住苏府的那几天,她知道崔宴春闱要下场后,便想到了这里。 在她看来,崔氏不仅自己嫁入了官宦门第,还想借苏家的势,拉拔娘家人,贪婪无比。 初云听完她这一番话,也陷入了沉思,一时不再接话。 “这个玉簪还是收起来吧。”苏知意将手里的簪子放进锦盒里。 面色难得的温柔下来。 初云这才露出笑意,“晋王殿下送小姐的,小姐不戴着吗?” “我的确喜欢,可我如今有婚约在身,和晋王扯上关系,就怕有人说闲话,还是收起来吧。”苏知意眼神落寞。 这时候,初云面上闪过一阵心疼,挣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 “其实奴婢瞧着,晋王殿下对小姐您也是有好感的,您不如借王爷的手,除了和许家的婚约,晋王要是肯帮您,这事儿一定能有法子办的。” “不可。”苏知意垂眸,捏紧了帕子,“我怎可利用这份情谊,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和许家的婚约,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提议被拒绝后,初云也稍稍泄气,不过还是道。 “那小姐要抓紧了,这两家已经在慢慢过三书六礼,想必婚期就是定在来年上半年呐。” “我知道,你不必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苏知意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情绪都收了下去,恢复平静。 藏玉阁。 少女赤着脚趴在软榻上看话本,手边的高脚白瓷盘里盛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并切成一口一块的冰西瓜。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是珠帘被撩开的声响,出去了小半日的寄春就出现在了内室。 “小姐,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寄春欠身道。 苏珺宁素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她一眼,才叫南絮扶了自己起来。 接过迎梅递来的丝帕,边擦手边示意寄春继续说。 后者会意,便将今日查的情况讲了一遍。 “昨儿二小姐确实去弄玉斋买首饰了,也是买了一支玉簪,还有一支翡翠钗子,据掌柜的说,那翡翠玉钗是适合成婚妇人的,玉簪么,虽然是姑娘家戴的,可二小姐买的不是她头上戴的那一支,她买的是梅花簪。” “梅花簪变成了君子兰玉簪,她还没说实话,这里头想必是有故事了。” 苏珺宁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眯着一双媚眼,像极了小狐狸。 “小姐聪慧过人,奴婢的确是打听到一点儿有意思的事儿。”寄春笑着道。 南絮就用胳膊撞她,“哎呦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好好好,我说,那君子兰玉簪,是晋王殿下赔给二小姐的!”寄春道出了原委。 这一说,内室里几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意外来。 而后寄春就解释,说昨日晋王也去弄玉斋了,是去拿前些日给他的嫡女定制的生辰礼,一副如意项圈。 他的小厮毛手毛脚,撞到了捧着首饰盒子的初云,就摔碎了苏知意刚买的玉簪,所以晋王就赔了一支玉簪给苏知意。 “掌柜的说,他当时听见了,那玉簪是宫里贤妃娘娘赏给小郡主的,不过晋王说,小郡主才八岁,用不上这个,所以就赔给二小姐了。”寄春道。 听完这番解释,苏珺宁一时就陷入了沉思。 今早她留意过苏知意面上的神情,那分明带着几分害羞。 如果簪子是晋王送她的,莫非,她对晋王有好感? 倘若真如此,那苏知意身上的事情可真有趣了。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几个人不许跟其他任何人提起,好好留意着含锦阁的动静儿。”苏珺宁吩咐。 几个丫头应声,也都知道这里头的轻重。 苏知意身上背着建宁帝赐的婚约呢,居然喜欢上皇子,那可真是... 不止丫鬟们心里琢磨,苏珺宁嘴上不说了,心里也暗暗琢磨着。 这可真是贵圈多乱事啊,还是当初在临安,院里汴京的时候清静。 想到远离汴京,苏珺宁又不自觉的想起沈千帷来。 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到渝州了没有。 渝州离汴京也有将近八百里的路呢,沈千帷骑马去,恐怕得四五天才能到吧。 她在汴京琢磨着,而此刻沈千帷却已经快到渝州地界了。 他的战马追风是建宁帝赐的宝马,急行赶路可日行五百里,要不是郑寒的马是普通马,一天最多能走两百里,他此时应该已经进渝州地界了。 不过这就是日夜赶路,休息很少了,估么着明天就能到地方,算起来也就跑了三天。 驿站里,郑寒给两匹马喂了粮草,回来就心疼的直抱怨。 “这两天连夜赶路,都把我的踏云累坏了,要是累病了,头儿你得赔我一匹好马,和追风一样的。” 沈千帷大口吃着菜,抽空抬头看他一眼。 “追风是胡人进献的宝马,皇上赏给我爹,我好不容易要来的,给你弄一匹,想的倒是美,快吃,吃了睡上三个时辰好起来赶路。” “就睡三个时辰啊!”郑寒一下就垮了脸。 沈千帷便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他一下。 “给你娇气的,当初打仗的时候还有彻夜不眠的,你小子两年不提刀,养废了?” “哪有,我就是说说。”郑寒嘟囔了一句,也拿起筷子吃菜,“这可不如汴京的酒楼味道好哈。” “有吃的不错了,以前行军都是啃干粮,等回汴京了,我请你吃好的,喝好酒,别婆婆妈妈了。”沈千帷端着碗扒饭。 听了这话,郑寒倒是开心了,笑眯眯的也跟着大口吃。 粗略用了晚膳,两人简单擦洗一下就和衣而眠了。 这是军人素养,在外头保持谨慎,也节省时间赶路。 第二天清早,两人就又策马上路了。 想赶在下午就到豫王府和沈赫汇合。 ------------ 第九十二章将门虎子 渝州,豫王府。 守门的侍卫见到门前停下两个风尘仆仆,身着软甲,骑着战马的年轻人,立即上前。 “这里是豫王府,敢问阁下何人?” 能穿软甲,骑战马,肯定是军中的,所以侍卫不敢轻视。 郑寒翻身下来,“我们大人是兵部千户沈大人,也是明威将军的嫡子,特奉旨前来协助明威将军剿匪,不知将军等人落脚何处,所以就先到王府来了。” 听完这话,侍卫的态度又更恭敬了几分。 “原来是小沈将军,王爷还有沈将军并几位大人,现下去军营点兵了,今日从附近州县调来的剿匪兵马也才刚到,他们去了才一炷香的功夫呢。” “军营在何处?”沈千帷沉声询问。 侍卫忙拱手,“小沈将军人生地不熟,还是小的派人带您去吧。” 豫王府的人一点不倨傲,反倒是很恭敬的样子,和沈千帷心里想的地头蛇形象有点不符合。 不过伪君子也不稀奇,所以他面上没露出多余神色,只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了。” 侍卫应声,叫了个人来,就领着他们去渝州军营了。 彼时,这边沈赫和豫王并肩而立,正在清点人马。 伏虎寨的山匪约么有一万人,山势易守难攻,所以这回剿匪是投入了打量的兵力。 渝州本地驻军七千人,还有朝堂另派的八千人,一共一万五千人马,比山匪要多五千人马。 且朝堂也给配备了精良的装备,从弓箭手,弩箭手到火炮营,都有。 可以看得出此次建宁帝剿匪的决心。 毕竟要是一举除了伏虎寨十几年的匪患,那是大涨朝堂士气,收拢民心,同时还能震慑豫王的事情。 当然了,要是不成,那豫王或许就要背帽子。 朝堂会说战败是因为他手下的渝州军不听指挥,军队素质差云云。 豫王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这种局面发生,所以剿匪怎么剿,如何出兵,如何夺战功,这也是他要考虑的。 总的来说,此次剿匪是建宁帝和豫王的博弈,双方都会想办法在折损对方利益的同时,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王爷,沈将军的公子到了,在军营外候着,请求见面,说是奉皇上旨意来的。” 豫王的亲信侍卫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件事建宁帝并未事先告知,所以豫王并不知道沈千帷会来,一时眼底冷意乍现。 不过旋即就很好的掩饰了下去,摆摆手让侍卫退下了。 转而笑着对沈赫道。 “沈大将军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没想到此次剿匪,令公子也奉命来渝州了,这恐怕是来助将军一臂之力的吧。” “嗯?”沈赫面上显出几分疑惑,他没太听清楚,“谁来了?” “将军就一个儿子,还能是谁。”豫王不再咬文嚼字,说了白话。 这一听,沈赫就瞪了瞪铜铃似的眼睛,立即对旁边的人吩咐。 “这小子,他怎么来了,他来凑什么热闹,人在哪,快叫来!” 豫王笑着止住他,“不必派人去了,本王已经让人接他进来了。” 不多时,众人远远的就瞧见一身形颀长挺拔,穿银色软甲,束高马尾,腰间挂一柄长刀的少年大步往这边走来。 许是因为赶路,少年眼中有些红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整个人透出一股干练的英气飒爽。 浓眉如剑,一双眼睛瞧着是丹凤眼的形状,狭长而眼尾上扬,但又更大些,说是丹凤眼和杏眼中和的眼型要更合适,所以瞧着俊逸又不失阳刚英气。 鼻梁高挺且直,薄唇轻抿,显出几分沙场沉淀过的少年老成,脸颊线条分明干脆,一看便是行事利落的人。 说实话,豫王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沈赫的儿子居然长得这么好。 毕竟看看身边的中年男子,那是一脸虎气,身材虽然高大,但胖了些,显得十分壮硕魁梧,瞧着就是个大老粗。 不过细看还是会发现,父子两人又还是有几分相像之处。 “下官见过豫王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沈千帷走上阅兵台,恭敬的行抱拳礼。 “免礼,少将军果然气度非凡,不愧是将门虎子。”豫王笑着摆手。 “多谢王爷夸赞,下官不敢当。”沈千帷道。 嘴上这么说,但面色和语气都平和,显然真的只是嘴上谦虚一下。 这股子狂劲儿倒是显出少年心气来。 豫王勾了勾唇,不甚在意。 毕竟沈千帷的年纪也就和他的长女长子差不多,在豫王眼里,再厉害也只是毛头小子。 不过这个毛头小子在汴京查出火药案,一路牵扯到渝州来,给他惹出这么多麻烦,豫王心里还是很不喜的。 “你怎么来了,你娘一个人在家里,那不得担心死,赶紧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要你插什么手。”沈赫很不客气的训斥起来。 沈千帷也不怕,“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协助您剿匪的,也是正经受命,我娘她支持的很,特意叫我来盯着你别犯错。” 父子俩平时就这么对话,在外头也不例外。 “嗨,你这臭小子,老子能犯什么错,还由得你管了。”沈赫瞪眼。 想到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家老爹颜面,所以沈千帷还是很自觉的快速服软。 “我当儿子的怎么能管您呢,我是来给您做马前卒的,唯您马首是瞻。” “这还差不多。”沈赫哼了一声。 不过嘴上是吵吵嚷嚷的,但眼神落到儿子身上的时候还是软和的。 见他有疲惫之态,就让他去驿站歇着。 不过沈千帷说无妨,要陪他点兵后再一道回去,沈赫这才没坚持。 于是,父子两人各骑一匹马,在一万五千将士们之间穿梭,昂扬致辞,振奋军心,瞧着真是有上阵父子兵的气势。 豫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父子二人鼓舞军心,眼底满是冷意。 他看得出来,沈千帷虽然年轻,但要比沈赫更厉害,更难缠些,多了一个他,恐怕之前想好的,对付沈赫的计策,又要再改一改了。 点兵之后,已经是临近傍晚。 众人相约明日在豫王府商议剿匪战术,所以今天就先到此为止。 汴京来的官员们都住在驿站,所以一群人一起回去。 “爹,怎么没看见七皇子?”沈千帷这时候才有闲心问。 沈赫道,“昨天豫王府设宴,王府几位公子联手把七皇子灌醉了,今早就没起来,中午就说身体不适,所以点兵没来成。” ------------ 第九十三章又起风波 “就这么巧,今儿要点兵,昨儿就硬把人灌醉了?”沈千帷立刻听出里面的猫腻,轻哼了一声。 沈赫亦然,“豫王有心为之,他不想让七皇子来点兵,自然就会使些卑鄙手段。” 虽然沈赫瞧着粗莽,但到底是带兵打仗之人,岂有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道理。 七皇子此次前来渝州,代表的是建宁帝,点兵之日,他出场了,那将士们看见的就是他背后代表的人,豫王自然不肯让建宁帝涨威望了。 “看样子这些天豫王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沈千帷淡淡道。 提到这个,沈赫的面色就沉了几分。 “都是猜测,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豫王盘踞渝州多年,屁股擦的干净的很。” “那叫不露痕迹,爹你说话也文雅点儿。”沈千帷撇嘴。 接着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文雅,哪儿学的一身文人的酸臭毛病,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沈赫瞪眼。 沈千帷没接话,只是眼神往后看了看。 他们父子骑马并行,后头的几辆马车上可都坐着‘酸臭文人’呢。 这就是沈赫粗心大条的地方了,不经意间说话就容易得罪人,也还好那些文官们听不见。 沈赫瞧见他的动作,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轻咳一声不再多说。 等回了驿站后,苏毅和刑部侍郎冯伟淮就来和沈家父子俩说话。 “小沈将军果然还是少年英姿啊,我瞧着这一路回来,不少女子流连观望,颇有仰慕之色啊。”冯伟淮笑着道。 在汴京喝酒那日,沈千帷刚见识过冯瑶的嘴脸,所以这会儿对上她的父亲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只淡淡道,“冯大人有心思观察街上妇人们的神色,不如多想想剿匪的事情怎么办。” 被噎了一下,冯伟淮面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小沈将军心系大事,我等虽不能上场杀敌,但自然也会尽力协助,是不是啊,苏大人。” 他故意把苏毅也拉进来,试图形成二对二的局面。 但显然苏毅不吃这一套,笑着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道。 “我等都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渝州办案剿匪的,自然是一条心。” 这有点和稀泥的意思,哪边也不站,只抬出大圈子来,把所有人都框进去。 他这么说,沈千帷立马就换了副面孔,顺势下台阶。 “对,苏伯父说的有理,同朝为官便是共同为皇上效力的。” 这个称呼一出来,在场几人都愣了愣,包括苏毅。 “额,你叫我什么?” “我和四小姐还有崔公子是好友,想着我是晚辈,又不知苏伯父的年岁,所以斗胆称一句伯父,也显得亲切些。”沈千帷笑着道。 苏毅这才也露出笑意来,摆了摆手。 “原是如此,没想到你和宴儿也见过了。” 他没提苏珺宁只说崔宴这个外甥,也是避嫌的意思。 沈千帷自然明白,也不再提,只笑着点头,“是呢,我和崔公子还在一品居喝过酒,又一起在云松书舍买过兵书。” 这些事到都是事实,所以他说出来泰然自若,也叫苏毅信了几分。 两边寒暄几句后,才各自回房歇息。 沈赫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歇下盔甲,递给下属。 “老子说那小兔崽子怎么说话斯文起来,原是惦记着人家的闺女,搁那儿装模作样呢。” “小将军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有点心思也正常,咱们小将军长得又好,不定多少姑娘家惦记呢。”下属笑道。 沈赫哼了一声,“不看看是谁的种,老子年轻的时候也长得俊。” “是是是。”下属附和着,忍着笑意退了出去。 另一边的沈千帷此时可不管老爹在念叨什么,赶紧洗漱完就躺下了。 连日赶路,说不累是假的。 明天要商议剿匪战术,是大事,不能不养好精神,仔细应对。 今日和豫王还有渝州当地的官员接触了一下,沈千帷也发现这边是明争暗斗,比汴京好不了多少。 还得小心才行。 渝州这边剿匪的事情紧张进行着,汴京城里,苏府中,也没安生两日,又闹起了风波。 嫁到吴家,怀上第二胎的靖昌侯嫡孙女秦婉,又小产了,这回不是被气小产的,是被丈夫吴新宴打的。 原本依着秦婉委曲求全,怯懦胆小的性子,这回小产恐怕也会和上次一样,不了了之,但这回恰好苏知意去吴家探望闺中密友,见证了全过程,事情就闹起来了。 秦婉被打见红后,人就晕了过去,苏知意直接就派人去告知了秦家。 靖昌侯秦兆老爷子本来就对建宁帝赐的这桩婚事不满,而今又由从这回孙女小产的事件里,知道了吴家是怎么欺负孙女的,一下子人就爆了。 不仅把早知内情的儿媳妇狠狠训斥了一顿,且当即让儿子去吴家把孙女接了回来,自己则直接进宫去求见了建宁帝。 控诉吴家种种恶行,老泪纵横,直言让建宁帝可怜可怜他,不要使他老来看着孙女黑发人先行黄泉,请建宁帝让秦婉和吴新宴和离。 算起来,靖昌侯是三朝老臣,自己当年政绩不菲,祖上还多有功绩,是老派勋贵里的头部人物,他这样卑微哭求,建宁帝一时也很头大。 最主要的是,吴新宴的确婚后不曾善待秦婉,宠妾灭妻,纵然妾室欺压主母,还时常动手打人。 吴家长辈多番训斥,他也没收敛多少。 这桩桩件件,尤其是这回吴新宴当着苏知意的面儿动手打人,致使秦婉小产,更是人证物证具在。 如此一来,秦家请求和离,建宁帝不答应都说不过去。 不仅要答应,还得把吴家痛斥一顿,平息秦家的怒火,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吴家的错。 婚是建宁帝赐的,要是他不做出态度来,显得偏袒吴家,太有失偏颇,会落人话柄。 当然了,建宁帝对吴家的作为,尤其是吴新宴这个人,尤为恼怒。 毕竟吴新宴殴打圣旨赐婚的妻子,也可理解为对建宁帝赐婚不满,对圣上不满,而今闹出丑事来,又显得是建宁帝乱点鸳鸯谱,害了秦家姑娘,这是打建宁帝的脸。 所以,靖昌侯哭求后,建宁帝即刻下旨,同意秦婉和吴新宴和离,又把吴家父子两个叫进宫内痛骂一顿,并降了吴新宴的官职,从五品降到了七品。 ------------ 第九十四章私心更重 圣旨下来后,一时间汴京城内,秦家和吴家的事情人尽皆知。 自然少不得有人骂吴家和吴新宴本人不是东西,但吴新宴丧良心没脑子,他爹还是个聪明的。 不仅接受众人唾骂,还把儿子打了一顿,并亲自到秦家登门谢罪,并对外说,皇上赐婚是圣恩,是吴家没有福气,不懂事,坏了圣上好意。 同时又把吴新宴的两个小妾推了出来,说是这两人妖言狐媚,挑拨离间,才使得吴新宴受人蒙蔽,犯下大错。 总之是一副立正站好挨打的样子,认错态度及其诚恳。 如此一来,算是平息了些建宁帝和秦家的怒气,也让外头的骂声少了许多。 藏玉阁。 苏珺宁翘着脚,吃着刚出炉的栗子酥,饶有兴致的听迎梅绘声绘色的讲外头发生的事情,小脸儿上都是吃瓜的八卦样子。 不止她,南絮和寄春也是两眼放光。 迎梅一口气讲完后,苏珺宁让寄春倒了杯茶给她,自己就细细揣摩分析起来。 “怎么就这么巧,偏二姐去的时候,就出事了呢,要是没有二姐直接告到靖昌侯面前这一出,恐怕这件事可不会闹起来。” 秦婉的性子就随了她的生母廖氏,是个怯懦胆小的,要不然也不会忍这么久。 之前秦婉也向母亲求助过,可她母亲说什么,说皇上赐婚不能和离,你忍忍吧。 要不是自己无能,娘家也不帮扶,秦婉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 也还好她父亲和祖父都是刚烈正直的性子,也还心疼她,给她撑腰,不然这一辈怕就完了。 “小姐是怀疑这件事是二小姐故意设计的?”南絮低声接话,一边关上门窗。 寄春蹙了蹙眉,“二小姐和秦小姐是手帕交,许是看不下去秦小姐这般受苦了吧,但小产...未免太伤身。” “可若不小产,秦婉怀着吴家的孩子,这婚可就不好离了。”苏珺宁淡淡道,眸色深邃,“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是苏知意一个人筹划的,还是秦婉也自愿参与其中。” 她这么一说,屋里三个丫头也是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片刻后,迎梅开口道,“小姐有没有觉得,这件事若真是二小姐筹划的,那二小姐或许不一定只是为了帮秦小姐摆脱吴家。” 听了这话,南絮离开就脱口而出。 “二小姐不想嫁给许二公主,而许二公子和秦小姐是两情相悦,如今秦小姐和离之后就又能再嫁了,那许家二公子岂不是又会动心思!” 本来这许元澈和秦婉就还藕断丝连,如今秦婉和离了,许元澈虽然身上背着和苏知意的婚事,但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有机会转圜,那许元澈能不心动嘛。 “我们南絮可是越来越聪明了,来,奖你一颗栗子酥。”苏珺宁勾唇巧笑。 拿了块儿点心塞过去。 “谢谢小姐!”南絮笑眯眯的接住。 苏珺宁端起茶盏,用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杯口,微微敛眸。 “这回是不是苏知意的筹划,就要看她接下来还会不会做什么,反正我是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等着嫁到许家去。” “那小姐要阻止她吗?”寄春低声问道。 苏珺宁摇头,抿了口茶,放下茶盏。 “我和她也算不上有什么大仇大怨,为何偏要自己跳起来主动做恶人,阻止她为自己的婚事筹划呢,不过该盯着还是要盯着,毕竟她如果真有想法,那是要摆脱圣旨赐婚,不是件容易事,我怕她有什么疏漏,行差踏错,带累了苏家。” 几个丫头颔首,也都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而彼时含锦苑里,苏知意心情不错的在插花。 初云一边给她递东西一边说事。 “奴婢今天去靖昌侯府问了,秦小姐已经醒了,虽然接连小产两回,伤了身子,但秦小姐底子不错,人也年轻,大夫说好好修养,不会影响日后的。” 苏知意听罢点头,又叹气。 “好歹是从火坑里把她拉出来了,虽说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但让她摆脱吴家,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也算对得住她了。” 其实这段时间,苏知意一直和秦婉有书信来往,一直在说服秦婉勇敢一回,摆脱吴家。 这次小产,虽然吴新宴的确动手了,但究其根本是因为秦婉在吴新宴来之前就喝了堕胎药,后来又故意激怒吴新宴,惹他动的手。 秦婉本来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在苏知意说服后,干脆就拿这个孩子换了自己的自由。 当然了,这也是苏知意承诺,她一定会设法接触和许元澈的婚约,让秦婉能和许元澈在一起。 否则秦婉这样畏首畏尾的胆小之人,也是不敢的。 “小姐此举是帮了自己也帮了秦小姐,一举两得,是好事。”初云低声道。 苏知意笑了笑,没有接话。 因为她知道,这回的事情,其实她私心更多,也是为了她自己才彻底豁出去的。 “小姐,高夫人来了。” 门外的二等丫鬟这时候忽然进来通传。 苏知意拿花的手一顿,旋即就站起身来。 “快把姨母请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你叫屋里闲杂的人都先退下吧,咱们母女俩说说体己话。”小卢氏笑着道。 而今外头都在议论秦家和吴家的事情,高家的丑闻也过去一段时间,没人盯着了,她才敢出的门。 苏知意屏退了其余奴才,只留贴身伺候的初云,这才挽着小卢氏的手,请她坐下来。 “姨母怎么过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因为高文博丢人丢满全汴京的事,小卢氏都气病了一阵子。 “我已经好了,今天来就是来看你的。”小卢氏做温柔长辈的模样,一脸关切,“你和秦小姐是好友吧,眼下她和离了,姨母怕你被她的事儿影响心情,害怕,毕竟你也是赐婚的。” 这话乍然一听,满是关怀,所以苏知意十分感动。 双手捂着了小卢氏的手,勾唇浅笑。 “姨母放心吧,我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况且,吴家这样的人家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敬重嫡妻的。” 苏知意心里还是谨慎,知道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她没说晋王的事儿,也没告诉小卢氏,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吴两家的事情和她有关。 ------------ 第九十五章卢家亲事 苏知意没有多说什么,但小卢氏今日却是揣着心思来的。 她的确是怕苏知意恐婚,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怕苏知意和许家婚事也黄了。 许家那是什么人家,瑞国公府,皇后的娘家,是皇亲国戚呐。 在小卢氏眼里,只要苏知意嫁进去了,就是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还能让她这个姨母跟着沾光享福。 否则也太枉费她这么多年的费心费力笼络了。 诚然,小卢氏最初的目的只是想笼络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让崔氏这个继室的日子不好过,但贪婪的人总是欲望日益见长的,眼下小卢氏的欲望就已经不止限于搅乱苏家了。 所以这会子她听了苏知意的话,也是忙点头接上。 “可不是,吴家这样不知轻重的人家到底是少数,多数人还是看重正统的,何况这是圣旨赐婚,有吴家这个前车之鉴,许家必然不敢再重蹈覆辙,你来日嫁进去,肯定都是好日子。” 听着小卢氏的话,苏知意只觉得她是在宽慰自己,心里就暖意融融的。 不过她自己并不想嫁,所以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话虽如此,但姨母,我说句心里话,那许家公子我的确对他无意,若有可能,我当真是不想嫁的。” 她这一说,小卢氏的眼神就闪了闪,忙就牵了她的手,做心疼模样。 “好孩子,姨母自然希望你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可世事难料,皇上圣旨赐婚下来,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心里万万不可怨怼消沉,你嫁过去了,他待你好,你就与他好好过,他待你淡漠,你们就相敬如宾,总归你是皇上亲自赐给许家的媳妇,他们不敢不善待你的。” 就怕苏知意消极怨怼,嫁过去了得罪瑞国公府上下,捞不着好处,所以小卢氏劝起来到真的很用心。 而她这话说的漂亮熨帖,也是实实在在的让苏知意愈发感动起来,也愈发看重了小卢氏这个姨母。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小卢氏眼珠转了转,便说起别的事情来。 “提到这婚事,你是被耽搁了的,不过眼下时局安稳,四丫头的婚事应当不会再耽误了吧,她已经及笄,府里可有安排?” “姨母怎么问起她来。”苏知意有些烦躁。 小卢氏眼神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嗐,这不是你舅舅前些时候跟我互通书信么,家里头,你大表哥今年二十了,原先说的那个姑娘,竟病逝了,眼下婚事没个着落,本想着亲上加亲,但你这不是有了圣旨赐婚么,所以,就问了四丫头一句。” 这个大表哥说的是现在卢家的嫡长子,卢启泽。 苏知意是记得这个舅舅家的表哥的,样貌才学倒是都不俗,但唯一缺点就是太风流。 说好听点是风流,难听些就是好女色了。 听说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就有了两个通房妾室,但就这,他还时常和好友们一起去烟花之地。 “这事儿恐怕父亲和崔氏都不会肯,他们把四丫头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且崔氏似乎已经看上她娘家的侄子了,叫崔宴,那人我见过,比卢家表哥要优秀许多。” 苏知意如实说到。 这也算是她的优点了,不眼瞎的时候,说话还算公正。 可小卢氏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启泽表哥来年春闱下场,必然也是能考取功名的,纵然我是低嫁到高家了,可卢家是不差的,还能配不上那一个续弦的女儿?” 见小卢氏不高兴,苏知意忙又换了种说辞。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崔氏她看样子是中意自己娘家人了,这件事恐怕不好说,与其叫人拒绝了难堪,不如还是趁早给表哥说个别家的好姑娘,汴京城的闺秀也不少呢。” 不过小卢氏就是有心想把苏珺宁弄到卢家去,就此拿捏住,所以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眸子动了动,也软和了语气,做无奈模样。 “这也是你舅舅非要我来问的,早年间你娘刚怀上你们兄妹的时候,就开玩笑说要定娃娃亲呢,这如今不是想着了么,我这传话的也还是得传到才行,退一步讲,崔氏纵然厉害,可这子女的婚事,不也得听你爹的嘛。” 小卢氏惯常的把已经死了的大卢氏抬出来打感情牌,果然苏知意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只道等苏毅从渝州回来,让小卢氏再过来说。 小卢氏嘴上答应着,但从苏府回去后,立即就给现在在颍州做官的兄长写了封信。 信里说请侄子来汴京玩几天,称丈夫高志远在吏部认识了些厉害人物,让卢启泽来了,也可以结识一二。 苏珺宁不知道小卢氏又在暗暗的预备给她下套,这段时间她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哪也不去。 外头风波一层层的起,她才不想被卷进去。 现在离着中秋节还有不到半个月了,估么苏毅在渝州是回不来的,也不知道今年的中秋宫宴还办不办。 她是希望不办的,懒得凑那个热闹。 但显然人与人之间的想法不一样,此刻远在渝州剿匪的官员们,就希望能赶在中秋节前把伏虎寨给端了,好送捷报回汴京。 虽然他们铁定是赶不回去了,但中秋节前拿下伏虎寨,也算能好好过个中秋。 剿匪的战术商议了三日,总算是定了下来。 伏虎寨所在的山,南面是陆路,北面是水路。 南面坡度更平缓一些,树木植被茂密,山匪们平时上下山都从这边走,北面山路陡峭,多是岩石,少树木,不好藏身,下头是一条运河,如今夏日涨水,水流正是湍急的时候。 不过南面虽然山路好走,但也只限于前大半段,到快接近山顶的时候,山势陡然变峭,须得搭梯子才能爬上去,这就是伏虎寨易守难攻的点。 山匪们这几年的防卫设施都是依山而建,把那陡峭的地方延长加宽了不说,还铲成了几乎九十度,寨子进出从上面放木头做的吊箱下来,人和货物就这样上下。 派探子多番勘测后,众人还是决定从南面进攻。 先用火炮营的飞火箭和投掷的霹雳弹为掩护,压制山匪不能上前靠近边缘地段,而下面的朝廷军则搭云梯冲上去。 ------------ 第九十六章开战 南面有正面主力军进攻,逼迫山匪往背面逃,所以再布置一队人马埋伏在北面,剿灭从北面撤逃的山匪。 这个主要战术定下后,其他的细节就再由各个分队小统领商议决定。 而进攻的时间,就定在八月初九,离中秋节还有六天。 备战的这段时间,沈千帷协助父亲做了不少事,出谋划策,看起来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备战剿匪中,但实际上,他还留了个心眼。 让郑寒替他做眼线,一直暗中盯着豫王的动向。 剿匪的事情阵仗很大,所以外面不会不知道,但却不清楚是哪一日开打,这是军事机密,自然不能随便泄露。 可就在剿匪出发的前一天,郑寒发现豫王府里的异动。 一个穿麻布短衫,粗使小厮模样的男子,深更半夜从角门出了王府。 他行动敏捷,十分谨慎的样子,郑寒一看就知道他是习武之人,所以就上了心。 紧随其后,看看他想去干什么。 但那个男子更是心思缜密,看起来对地形十分熟悉,郑寒怕被发现,不敢跟的太近,竟然就被甩掉了。 四下寻找一圈无果后,只得赶紧悄悄返回驿站,把发现的情况告诉了沈千帷。 “那人一定有猫腻,只是我跟丢了,不晓得他到底去了何处。”郑寒十分懊恼。 沈千帷穿着单衣坐在桌边,眉头紧蹙。 “豫王果然不安分,大战前夕他派人出府,难道是为了通风报信?” “头儿的意思是,豫王和伏虎寨的山匪勾结?”郑寒眼神一冷,旋即又露出几分不解,“可伏虎寨的匪患除了,对他也有好处啊,他为何偏要阻拦。” 沈千帷抬了抬下巴,目光锐利。 “豫王是愿意剿匪的,但他还希望剿匪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这样不仅能借朝堂的手,增加他在渝州百姓们心里的声望,同时他立了这剿匪大功,日后皇上要再想动他,又得多一层顾虑。” 说白了,在沈千帷的分析里,豫王是想让朝堂来的这一批官员替他出苦力。 “那咱们要如何应对,他不会把咱们的战术什么的,泄露给山匪了吧!”郑寒微怒。 军人最厌恶的就是叛徒和逃兵。 沈千帷敛眸,“不是没可能,毕竟豫王想自己揽功劳。” 说完这个,沈千帷立即起身,拿起架子上的外衣,边穿边道。 “你辛苦了,好好歇着吧,我去找我爹。” “这么晚?”郑寒意外。 沈千帷已经往门边走了,“军情刻不容缓。” 郑寒看着他出门的背影,不由在心底吐槽,要是头儿在追姑娘的事情上早有这份用心,怕是苏家四小姐早被拿下了。 而沈千帷这一去,就直到天蒙蒙亮才回来。 又把郑寒叫起来密谈了半个时辰,差不多到时辰了,两人才起身去驿站大厅用早膳。 伏虎寨难攻,所以选在白天开战,晚上夜袭,难度会愈发增大。 所以众人用完早膳后,就立即去军营汇合。 豫王和七皇子已经在军营等候了。 官员们住在驿站里,七皇子是住在豫王府的,所以这时候沈千帷就悄悄的过去和他说话。 “你这几日住在豫王府,有无发现不妥?” 七皇子眸色暗了暗,“豫王谨慎,我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人出去通风报信什么的吧。”沈千帷追问。 听到他这么说,七皇子就蹙起了眉头。 “何出此言,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我...” “千帷,过来过来,这一队人马给你,来点点数。”沈赫在不远处喊道。 这一出声就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沈千帷只得丢下七皇子赶紧去过去。 而这时,豫王则向七皇子所在的方向投去了探究的目光,不过七皇子似乎没感觉到,只理了理袖口,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豫王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正在点兵的沈家父子二人。 半个时辰后,兵马清点完毕,便兵分两路向着伏虎寨出发了。 计划之中,沈赫和沈千帷父子二人带兵从南方正面进攻,豫王带人走水路到北面围堵。 剩下的官员都是文官,所以不会上前线,由七皇子和苏毅为首,会在后方坐镇,安排调度。 伏虎寨的人也早知到朝廷要派兵剿匪,所以一早也有应对。 等沈赫带领的兵马一靠近过来,就从山上射下来一阵细密的箭雨。 “防守!” 一声令下,众将士立即举起手中的圆盾,连成一片,抵挡住山上射下来的箭矢。 “果然和老子想的一样,这群狗杂碎!”沈赫一边挥刀砍断飞来的箭矢,一边嘲骂。 沈赫打仗不少,什么地形的战役基本都参加过,所以一早就料到这群山匪会从上往下射箭,故而早有准备。 而等这一场箭雨射下之后,山上就出现了一个个迅速往山顶撤退的身影。 这就说明箭雨只有一场。 沈赫冷哼一声,勒马扬刀,粗犷而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将士听令,给老子拿下这座山,端了这窝土匪的老巢!” “杀!” “冲啊!” 士兵们经历了方才的一波箭雨,这会儿士气也已经涨起来了,情绪调动之下,个个都充满战意。 沈赫和沈千帷相识一眼,父子二人眼中都是志在必得。 “小心点,别缺胳膊少腿了,回去你娘跟老子拼命! “你还是当心着自己的老腰别闪了,等我把山匪头子的首级砍下来拿给你!” 沈千帷一夹马腹,利刃出鞘,凛凛寒光映照出少年肆意张狂的笑颜,英气勃勃。 爷俩的笑声伴随着嘈杂的进攻声,冲进了山林之中。 一如之前预料,山匪们除了最开始的一场箭雨,后头便是往下滚巨石和粗壮的原木。 沈赫立即下令变换阵型,分散进攻,从四面八方往山顶汇合。 这群山匪固然厉害,但一来个人战力素质参差不齐,不及正规军都是受过训练的,二来接连被沈赫破了战术,心里也有点慌,所以不断的被逼着往山顶退。 很快,沈赫就一路领军攻到了峭壁的地段。 能攻到这里来不稀奇,毕竟之前剿匪也都能打到这里来,可这一节峭壁却是怎么都攻不上去的。 这也是伏虎寨的山匪们最引以为傲的一道防守,所以哪怕下面的人上来了,就能直冲老巢,但他们反而不慌了。 因为在山匪心里,这道坎儿,下头的人绝对攻不上来。 而沈赫虽然在沙盘和地图上,以及本地驻军的口中,听说过这一段峭壁,但真的见到了,也发现比他想象的要棘手。 但再棘手也得拿下,所以沈赫立即按照之前部署,命火炮营的人上前来,先向峭壁上投掷霹雳弹。 ------------ 第九十七章奇袭 火炮营当先,三人一组,用小型投掷车往峭壁上投出了第一批霹雳弹。 随着轰鸣声响起,火光四溅,伴随着尘土山石在峭壁上迸起,还夹杂着山匪的哭嚎声。 显然是那一批刚爬上峭壁,还没来得及往后撤退的山匪被炸伤了。 第一波霹雳弹之后,沈赫一边命人搭云梯,让火枪手往峭壁上爬,一边继续预备好第二波霹雳弹,预备随时火力掩护。 果不其然,当云梯架好后,上面就有山匪顺着云梯往下滚石头。 还好沈赫留了个心眼,没让火枪手急着上梯子,否则这一下就要死伤不少人。 “火炮营,继续投霹雳弹!”沈赫高呼。 但他们的霹雳弹还未投出,却从峭壁上扔下来一批霹雳弹。 众人大惊,赶紧往后撤退。 但饶是如此,前线的不少士兵还是被炸伤炸死了不少,一时间,峭壁之下血肉灰烬混合一片,伤员的哀嚎此起彼伏。 沈赫面色阴沉,一边命人把伤员抬走,一边沉思该如何应对。 毕竟这群山匪从上往下扔霹雳弹,要比他们从下往上投掷要容易的多,且杀伤力更大。 不仅如此,在暂时逼退朝廷军后,便有山匪顺着峭壁往下泼了火油。 这显然是想用来烧云梯的。 要是云梯再靠上去,他们只需点火,这峭壁上就会形成一片火海,就算云梯一时烧不断,梯子上也绝对站不了人。 “他奶奶的,这群狗杂碎倒是手段不少!”沈赫狠狠啐了一口,眼神锐利。 而一直跟着他身侧,沉默不语良久的沈千帷,此时也终于出声。 “早猜到会这样,这些土匪手里有火药火器,一定会用,偏这一块儿易守难攻,要是他们没两把刷子,早被剿灭了。” “净说风凉话。”沈赫瞪他,“你小子不是早有打算么。” 说到先前密谋的事情,沈千帷便晃了晃手里的长刀,咧嘴一笑。 “别急嘛,这不得耗一耗他,咱们火药充足,不信这窝山匪也有那么多火药。” 沈赫也笑骂一声兔崽子,而后不再多说。 立即让火炮营的人上前,继续往山上投掷霹雳弹。 而这时,沈千帷就对着身边的一小统领耳语几句。 后者会意,立即就到火炮营后头去了。 不多时,第双方几波霹雳弹互相投完后,紧接着一颗颗霹雳弹大小的木球被投掷车扔了上去。 只听得山崖上传来噼里啪啦东西破裂的声响。 紧接着,沈千帷立即调度弓箭手,峭壁上射火箭。 就是一种用油布包裹住箭头,再点燃后,带着火射出去的武器。 随着带火的箭雨落下,峭壁之上,火光乍然而起,站在峭壁下都能看见上面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因为刚从投上去的那一批木球,里面装得都是火油。 山匪会用的东西,朝堂自然更会用,这批东西就是沈千帷来渝州后,命郑寒偷偷请人做的。 就由沈赫带来的那五百亲信士兵完成,一丝消息都没有外泄,这会子拿出来,可谓是奇袭。 “接着投,火烧伏虎寨!”沈千帷扬刀高喝。 火炮营的将士们更是士气高涨,不短的往山上投掷火油,当然,火油没那么多,所以后头砸上去的还有一小坛一小坛的白酒。 就是那种普通百姓喝的,即便宜又度数高的,和火油用起来差别不大。 总之是很快就在峭壁上烧起了一堵火墙。 当然,峭壁上因为被山匪也倒了火油,所以此刻也跟着燃烧起来,连城一片火海,再八月的夏日里烫的叫人不敢靠近。 但此刻是最好的,能冲上峭壁的机会,所以沈千帷也早有准备。 他一早命人购置了一批薄棉衣,又用水全部打湿了,随军携带而来。 昨晚他和父亲商议完战术后,迟迟没有回房歇息,就是去安排这些湿的棉衣了。 因为想避着豫王的耳目,所以他直接命人把装霹雳弹的车,卸空了两车,换成用水桶泡着的棉衣,装了进去。 现下就命人全部取出,让一批精锐将士穿上这湿棉衣,搭云梯爬上去。 沈千帷毫不犹豫就带头穿上了又湿又重的棉衣,再用水打湿头发和手脸和腿脚,腰间别上弩箭和佩刀,率先爬上云梯。 尽管已经有了湿棉衣的保护,但炽热的火焰还是灼的人皮肤刺痛。 沈赫一脸阴沉的看着儿子冲在最前头,一颗心也被狠狠揪起来。 他同意让沈千帷去打这个头阵,但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沈千帷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沈赫也知道,他拦不住这小子,所以能做的就是护着他,不叫他受伤。 不过此时确实是登上峭壁的好时机,因为霹雳弹的压制和火海的逼迫,所以没有山匪守在峭壁边缘,沈千帷带着人很顺利的就爬上了峭壁。 一如心中所想,这里是火海一片,不过却没有草木,而是一片裸露的沙场。 显然这里是被土匪们整理出来的,出寨子的一条路,之所以能烧起来,全靠投掷上来的火油和白酒。 一旦烧完,没有草木可以继续引火,那土匪们很快就会重新杀过来。 今日是在山上打仗,投掷霹雳弹等东西用的是小型投石车,射程大约就一百五十米左右,但从下往上投掷,不比从上往下那么得力,所以此刻峭壁上的火海也不过五十多米宽。 故而那些退散开的山匪很容易就发现了有人爬上来了。 立刻就往这边射箭,想要逼退朝廷军。 沈千帷面色阴沉,一双眸子锐利如孤狼,脱下湿重的棉衣,扔下云梯,便挥刀格挡。 本来山匪就多用刀和长杆枪这些武器,会射箭的是少数,而且他们并不防备着真的有人能爬上来,所以这箭雨稀稀拉拉的,也没什么力道和准头,抵挡起来倒是不算麻烦。 而有沈千帷带头,其余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湿棉衣脱了扔下去,直接挥刀跟着他往前冲。 峭壁下面的士兵们看见湿棉衣被扔下来,也都立即穿上,跟着都往上爬。 一时间,冲上峭壁的人就不再少数了。 沈千帷深知投鼠忌器的道理,所以丝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和那些山匪近距离厮杀。 因为他知道山匪手里也是有霹雳弹等武器的,但只要双方人马完全纠缠在一起,他们就不敢随意用霹雳弹这种不分敌我都会炸伤炸死的武器。 故而一时之间,两方人马都是贴身缠斗。 从云梯上爬上来的朝廷军越来越多,直逼得山匪们节节后退。 ------------ 第九十八章胜 “大哥,怎么办,朝廷军从南边攻上来了,咱们剩的霹雳弹只够扔两拨了!” 一个手提砍刀,虎背熊腰的汉子快步冲进寨子里,他正是伏虎寨的三当家,刘骁。 而被他称为大哥的人,就是伏虎寨的大当家,何玉虎。 “怎么可能冲上来,那峭壁上倒了火油,咱们又从上往下投火器,他们如何上来的?!” 手持折扇,身形消瘦颀长,但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从一旁插话进来。 此人是伏虎寨的二当家,也是军师,是个落榜读书人,叫张栩。 “你不信自己去看,那群人早有准备,穿着打湿的棉衣穿过火海冲上来的,眼下和咱们的人厮杀在一起,都快攻到寨子口了,弟兄们和他们缠在一块儿,老子也不好用霹雳弹,怕伤着自家人!” 刘骁气的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活像怒目金刚。 “糊涂糊涂!”张栩直拿扇子指点刘骁,“这时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必须得出手,否则爬上来的人越多,咱们越不好办,快去,用霹雳弹打退他们!” 一听这话,刘骁登时就不干了。 “放你娘的狗屁,那都是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说让他们去送死就去?你他娘的动动嘴皮子,不心疼老子的弟兄,老子还心疼呢!” 平时张栩就是担任军师,从来只出谋划策,还自视甚高,看不起这群大老粗,而刘骁跟何玉虎却是实实在在带着伏虎寨的土匪们,打出的这片天下。 故而这时候对张栩的话都不赞同。 “行了,这种时候还吵什么,拿老子的刀来!”何玉虎起身。 张栩皱眉,“大哥,你要亲自去?” “想老子也是守了伏虎寨十几年了,从前那些朝廷狗贼攻不上来也就罢了,如今他们上来了,打到老子门口了,老子当然要和兄弟们共进退!”何玉虎一脸狠厉。 刘骁一听这话,赶忙递刀。 “就是,咱们伏虎寨一万兄弟,把这群狗东西全都剁成肉酱!” “可是原先定下老三守南边,大哥坐镇寨中,指挥北边,如今你们都去南边了,这不是乱了我的计策!”张栩立即就拦。 刘骁不屑的嗤笑一声。 “北边山势陡峭,咱们下去打劫过往货船都难,他们还想从北边攻上来,做梦!” “就是,你好好的在这里替我坐镇也是一样的,我跟老三去!”何玉虎披上甲胄,语气不容反驳。 眼看着两人大步出去了,张栩无奈,只得把北边的事情接手起来。 不过还好,北边的豫王似乎不打算全力往上攻打,应当主要是做围剿,等伏虎寨的人从南边逃窜过来,自投罗网。 所以张栩一时也不急,只要南边守住了,他们就不必往北边山下逃。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事情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浑身是血的小喽啰仓皇跑回来报信,说三当家的死了。 “你说什么?刘骁死了?怎么死的,谁杀的!”张栩大惊。 毕竟刘骁能当上伏虎寨的三把手,那是真的有几分好功夫的,没想到这就死了。 小喽啰抹一把脸上的血,“是被一个毛头小子斩了,那人是此次带兵来围剿咱们的明威将军的嫡子,叫,叫沈千帷。” “咱们这么多人马,怎么被斩的?”张栩的心一寸寸紧张起来,连声追问。 小喽啰道,“那小子说和咱们单挑,只要谁赢了他,他就认输,让他爹退兵,大当家想着,咱们弟兄已经死伤不少,能减少损失就少一点,况且就算对方不退兵,这么单挑,生擒了那小子,也可押做人质,逼他爹退兵,所以就应了,没想到那小子功夫了得,连斩我们七八个兄弟,三当家不服气,就提刀出去了,没想到也...” “匹夫之勇,误事误事!”张栩梗着脖子怒喝。 又一把抓住那小喽啰,“现在呢,情况怎么样了?” “三当家没了,大当家震怒,双方人马又缠斗起来了,寨子里的火器都被拿过去了,弟兄们也都调过去了,是要决一死战!”小喽啰道。 一听这话,张栩脑海中顿时空白了一瞬,而后赶忙拔腿往北边跑去。 那里是伏虎寨的后门,也就是山路陡峭的北面。 果然就见已经有官兵冲上来了。 而且瞧着数量还不少。 这一刻张栩就意识到,豫王在明面上的事情都是做给他看的,实际上已经有一批官兵,掩藏的十分隐蔽,一路都在慢慢朝山顶行进,此刻看见北面的人马被调离了一部分,就开始冲锋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下头带着人往上爬的就是郑寒。 这也是沈千帷的安排。 赶在大军出发前,他就让郑寒领走了沈赫从汴京带了的五百亲兵里面的两百号人马,先豫王一步去了伏虎寨山北。 不做什么别的,就是隐蔽起来,慢慢往山上爬,伺机而动,从后头杀进伏虎寨。 两百人自然不算多,但用对了地方就管用。 比如此刻,因为沈千帷带头打破了峭壁这一层阻拦,让主力军从南方正面拖住了伏虎寨的人马,守后门的人就少了。 加之豫王本来就不打算出力往上攻,一直只在山下守着,这么长时间,也让山匪降低了警惕,所以此刻面对忽然冒出来往上冲杀的官兵,都是懵的。 刘骁被沈千帷斩于刀下,张栩就慌了,这时候他一个文人,指挥着几个山匪对抗朝廷军,更是慌乱。 不消多时,郑寒就杀了上来。 这一来无疑是更加涨了朝廷军的士气。 而正南这一面,沈千帷杀敌骁勇,连斩伏虎寨十几员大将,更是壮我军威势,沈赫也不含糊,趁着沈千帷暂时牵制住敌人,立即加倍搭云梯,往上送人。 虽然因为何玉虎不顾一切的使用了霹雳弹,不分敌友的重伤了一波双方人马,但山匪数量本就在少数,朝廷军人马众多,所以在伏虎寨的火器基本用完后,就根本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这一仗一直打到傍晚,终于以朝廷军损失近六千人的代价,清缴了伏虎寨。 也是打完后才发现,伏虎寨号称有一万人,实则是把寨子里的妇孺杂役全都算上了,正经能打杀的青壮年,其实根本没那么多,估么也就将近七千人。 所以这一仗沈千帷还是打的艰难,毕竟他们父子带的兵也损失了大半,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一仗,胜了。 沈千帷几乎脱力,身上全是血污和沙尘,分不清都是谁的血。 最后是被郑寒背下来的。 而战胜的消息也在当晚由苏毅主笔上奏,八百里加急送往了汴京。 ------------ 第九十九章封赏 八百里加急,信差骑千里马日夜兼程,八月初十的傍晚,也就是次日傍晚,这封捷报就送到了建宁帝的手中。 “好好好!” 看着手中的奏折,建宁帝喜的连说三个好字。 “沈赫果然宝刀未老,不负朕之厚望,这个沈千帷,英雄出少年啊,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比沈赫当年还要胆大!” “奴才恭喜皇上,这伏虎寨十几年的匪患,总算是解决了。”王连义笑着给建宁帝上茶。 接过茶盏,建宁帝的情绪才平复些许。 “这苏毅在折子里说,此次剿匪之所以能成,一来是这个沈家小子身先士卒,带头冲锋,二来是他有勇有谋,事先派人埋伏奇袭,挟持了山匪的二把手,从后方与之里应外合,为此,豫王的兵马是没派上什么大用场。” 虽然在发现郑寒偷偷领军攻上去后,豫王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立即派人上山,但慢了一步,这功劳可就不大显眼了。 如此也正合建宁帝的心意。 “沈大将军和沈小将军父子二人英勇无比,这都是皇上您慧眼识珠,若非选得良将,又怎么能旗开得胜呢。”王连义恭维道。 建宁帝听着这话,面上笑意更盛。 “是啊,沈赫父子这回是立了大功了,伏虎寨的匪患可是从先帝时候就遗留下来的,朕得好好封赏他们父子二人。” 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便道,“传朕旨意,封沈赫为正三品昭勇将军,其子沈千帷封正五品骁骑尉。” 王连义应声,立即退下去办了。 当晚,沈府里头,严氏就替丈夫和儿子,一共接下了两道圣旨。 得知是剿匪得胜后,严氏当初喜极而泣。 她不在乎什么加官进爵的封赏,她只需要知道丈夫和儿子都好好的,就安心了。 送走了宫里来的传旨太监后,严氏就欢天喜地的叫下人打扫屋子,预备爷俩爱吃东西。 管家老何笑着安慰,“夫人别急,将军和公子想必还得料理完渝州的事情才能回来呢,这中秋节还有五天,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剿匪可不是打完仗就完事儿了,还有许多扫尾工作要做,光清点俘虏和缴获的战利品,以及审讯,这些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听了这话,严氏就有点泄气。 不过想着虽然中秋节一家子不能团圆,但好歹知道丈夫和儿子都好好的,也算圆满了。 次日。 沈家父子大获全胜,剿灭渝州伏虎寨所有山匪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封赏过后,沈赫就是正三品了,那就算是在汴京城入流了。 毕竟宫中大小宴会,能入宫参加的,基本都是正三品及以上的官员。 而最重要的是沈千帷的封赏,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五品骁骑尉,还立了战功。 纵然北狄有些重文轻武,但沈千帷也绝对算得少年英杰了。 且就目前来看,明眼人都瞧得出,沈家这个小子日后绝对还有加官进爵的时候,绝不会止步于此。 所以也有不少人家,开始注意起这个从前他们都看不上的泥腿子出身的沈家小子来。 苏府,藏玉阁。 被南絮叫醒后,苏珺宁一边由着寄春梳妆,一边就听迎梅讲了外头发生的事情。 得知剿匪成功后,苏珺宁也是立即精神不少。 “这么说,想来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是啊,夫人和小姐总算能放心些了。”南絮接过话茬,“小姐可知道,这回沈公子又立功了,皇上给他晋了官位,如今是正五品骁骑尉了。” 听到这话,苏珺宁眼前就恍惚了一下。 那一瞬,她似乎看见了身穿甲胄的男子在土匪窝里拼杀的样子,不过旋即就平复了心绪,面上露出几分单纯的赞赏。 “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年初我回汴京的时候还是从六品,现在不过半年就升到正五品了,日后想必前途无量。” 迎梅忙就点头,一脸敬慕的补充道。 “今儿我听守门的婆子说,那沈小将军杀敌英勇,单挑时,一人连斩了十几个悍匪,其中还有伏虎寨的三当家,且最后生擒了伏虎寨的大当家何玉虎呢。” “别是夸大其词了吧。”苏珺宁有些怀疑。 迎梅正色,“可不会瞎说,那婆子说是兵部的消息呢。” 见丫鬟一脸认真,苏珺宁也忍不住浅笑起来。 “那这么说,他真的是立了大功了,等他回来了,我就按娘的说法,请他到府上来吃顿饭,倒也不必去外头了。” 只是不知道沈千帷有没有受伤,届时方不方便来。 后头这句话是苏珺宁心里头不由自主冒出来的,嘴上并没有说,可哪怕只是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苏珺宁也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她也关心起沈千帷来了。 摇摇头,把这杂乱思绪摒除,便没再提了。 因为渝州剿匪大捷,所以建宁帝兴致很高,决定大办中秋宫宴。 宗室皇亲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来参加。 苏家不必说,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而沈家里头么,沈赫成了三品将军,那严氏就也在列了,可这件事就挺为难她。 毕竟严氏再厉害也只是商户出身,尽管跟丈夫来了汴京,成了将军夫人,但说实话,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多,尤其是入宫,那是一回都没有。 平素她在宫外,规矩礼仪差了点也就罢了,可进宫就不一样了,那处处都得小心谨慎,而且沈赫和沈千帷都没回来,严氏得一个人进宫,这就更紧张了。 一时没什么人脉资源,就想到了崔氏。 派人来了趟苏府,想请崔氏帮她物色个教习嬷嬷,赶着进宫赴宴前两日,把规矩礼仪给好好练一练。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崔氏身边的罗妈妈就很合适,所以崔氏就把罗妈妈派去了沈府教导严氏。 苏珺宁听说后,还打趣,没想到母亲和沈夫人很合得来。 毕竟在外人看来,商贾出身的女子和书香门第的闺秀,确实不像能沾边的。 不过说归说,苏珺宁自己也是喜欢严氏的为人的,热情真诚又有趣。 所以也提了一嘴,问崔氏,进宫的时候要不要带着严氏一道走,如此也能多帮衬一二。 崔氏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也让罗妈妈给严氏带了话。 有人一起走,严氏自然是很乐意的。 所以中秋节宫宴这一天,两家人就先在宫门外汇合了。 ------------ 第一百章中秋宫宴 「苏夫人,苏小姐。」严氏下了马车,便笑吟吟的打招呼。 见她一路走过来,步态款款,便知道这几日紧赶着学规矩礼仪是十分用心了的。 「沈夫人。」 「沈伯母。」 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也笑着与她见礼。 今日来,苏予珵和苏予安两兄弟一辆马车,苏知意自己单独一辆,崔氏和苏珺宁一辆。 她们母女先到的,所以后头几个到的时候就见崔氏和苏珺宁正和严氏有说有笑,十分亲近的样子。 「小姐,那位是昭勇将军的夫人吧。」初云扶着苏知意下车,便提了一嘴。 苏知意抬头望去,眼神冷下几分。 「原先还说和沈家没有关系,眼下人家立了功,上赶着就去巴结了,也不嫌丢了苏家的身份。」 沈赫泥腿子出身,即便如今是正三品的昭勇将军了,在苏家这种簪缨世家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苏知意觉得崔氏在巴结严氏,就对这种行为很不屑,甚至是反感。 于是她抬步拦住了预备往崔氏那边去的苏予珵和苏予安。 「大哥,三弟,咱们先进去吧,母亲和四妹妹似乎有话和沈夫人说,咱们不熟,也不便过去打搅了。」 她表情和语气都平静,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所以苏予珵和苏予安就没细究,点点头,跟着她先进宫了。 苏珺宁余光瞥见那边兄妹三人先进去了,又见苏知意走在最前头,心里就琢磨出点味儿来。 心头不由好笑。 沈家哪怕出身低些,可苏家祖上未必不是从一介百姓读书读出来了,慢慢延续的这份家业,往上数数,祖辈谁还不是普通人了,也不知道苏知意傲的什么劲儿。 况且退一步讲,沈家父子刚立下战功,做的是为百姓除害,为朝廷尽忠的事情,也是值得敬佩和赞赏的。 怎么也不该被人看不起。 格局啊,一点都没有,难怪能被小卢氏哄得团团转这么多年。 心里吐槽了一下苏知意,苏珺宁也笑着提醒二位长辈,该进去了。 随即,三人才一道进宫往设宴的摘星楼去。 「夫人,那似乎是苏家夫人和苏家四小姐,还有,沈家的夫人。」 靠前的官眷席位上,瑞国公夫人谢氏的婢女桂枝小声伏在她耳边道。 闻言,谢氏抬眸往门口望去,果然见严氏和崔氏站在一起,似乎正在看自己的席位在何处。 今天入宫赴宴的人多,所以这席位就是依照身份安排好的,不能乱坐。 严氏的席位就很靠后,几乎挨着大殿门口了,帮她找到位置后,崔氏和苏珺宁才往前来。 苏毅是正二品御史,算得文臣首部的官员,自然位置考前。 打量了几人片刻,谢氏才收回目光。 「她们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左不过是沈家父子立了功劳,又和苏御史同去的渝州,崔氏借此巴结拉拢。」桂枝小声道。 谢氏轻哼了一声,「再怎么立功也无用,匹夫之勇,也只能用在这种地方了,而今天下太平,武官的路子可走不远。」 说完这句,她便用余光扫向身侧,便见女儿一副刚收回目光的样子。 「看什么呢。」谢氏明知故问。 许思霓目光闪了闪,「没什么,瞧见苏家那个了。」 这话谢氏自然是只信一半的。 姜还是老的辣,她哪里看不出方才女儿眼里除了恼恨还有嫉妒。 恼恨是该有的情绪,可嫉妒却不该有。 所以谢氏 便状似无意的开口,「早前说苏家四小姐和沈家公子的流言不了了之了,如今一看,说不得也确有其事,这两家夫人瞧着亲近的很呢。」 「正因为亲近,流言才不可能是真的。」许思霓下意识的反驳,「她们坦坦荡荡的打交道,不刻意避嫌,说明无嫌可避。」 谢氏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 「这是怎么了,娘不过是说一句闲话,你倒是认真的很。」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许思霓也赶紧调整好情绪,低声回应。 「女儿不过是看不惯苏珺宁的妖媚样子,觉得她不该受人喜爱罢了,再者,沈家门楣低,苏家疼爱女儿,怎么会让她和沈家扯上关系。」 「是啊,沈家门楣低,正经大户人家的闺秀,都不可能看上的。」谢氏紧跟着她的话,说了一句。 并且双眸锐利的盯着许思霓。 那么一瞬间,许思霓觉得自己被母亲看穿了似的,赶紧低头避开了。 她这时候才有点意识到,自己喜欢沈千帷的事情或许已经被母亲知晓,所以刚刚这话是警告和敲打。 「别想有的没的了,好好预备着,今日宫宴,我已经和皇后娘娘商议好了,你必须得重振起来,否则来日入东宫,怕是不好立威立足。」 谢氏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声音威严又低沉。 母亲的强势和厉害,许思霓是很清楚的,所以只得点头应下。 不多时,建宁帝就带着皇后和一众后妃到场了。 看得出他心情极好,头一件事情就是笑着和在场人举杯共饮。 待坐下后,才长呼一口气,沉声开口。 「伏虎寨的匪患自先帝时候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渝州百姓苦不堪言呐,那山下的商道、运河,过往商船货队,常被打劫,如今终于是彻底除了这个祸患,朕心甚慰啊!」 「父皇得上天庇佑,福泽万民,而今除渝州匪患,更是造福百姓,儿臣敬父皇一杯!」 太子起身,端起酒杯。 这话说的建宁帝更是龙颜大悦,自然笑着喝了。 这时,许皇后便道,「皇上,今日既是中秋团圆之夜,又是诸位共庆剿匪得胜之时,美酒佳肴,歌舞丝竹虽好,却难免和往常一样,失了新意,臣妾琢磨了一个助兴的法子,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听听。」 正是高兴时候,建宁帝自然不拂面子。 「皇后心思巧妙,朕愿闻其详。」 许皇后抿唇一笑,做温柔体贴的模样。 「臣妾哪里心思巧妙了,不过是尽力想让皇上高兴罢了,这法子倒也简单,大家闺秀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论礼、乐、射、御、书、数,想必在场的公子小姐们,都是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不如大家切磋切磋,由皇上定个头彩,咱们也好闹一闹这月圆之夜。」 ------------ 第一百零一章助兴比试 「哦?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听着倒是还算新鲜。」建宁帝笑着道。 许皇后做出贤惠的样子来,温声开口。 「说来还不是因为晋王和七皇子的事儿,臣妾瞧着他们兄弟两个至今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若借此机会能看到出色的闺秀,成就两桩好姻缘也不错呀,而且皇上不是有意为豫王膝下的大郡主赐婚么,总不至于,等郡主到汴京来了再慢慢挑吧,郡主也十六岁了呢。」 这个理由倒是很不错,晋王丧妻两年多了,至今未续弦,七皇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有那即将被接来汴京的豫王郡主,也的确是合适年岁。 如此一说,显得许皇后十分关爱子嗣,贤惠有加。 建宁帝听罢就牵住了许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 「皇后素来贤良,是朕和天下人之幸啊,那今日就按皇后说的来,朕也看看,这汴京的青年俊才,闺秀淑女们,都是多么优秀的年轻人!」 「这说起来,皇后娘娘的侄女,许家三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呢,之前中秋节献曲一首,得了皇上赏赐的古琴,今年中秋,怕是琴技上要棋逢对手了吧。」 四皇子的生母,德妃这时候笑吟吟的插上一句。 至于这个棋逢对手是谁,众人心里基本也清楚。 所以一时间,苏珺宁的身上就汇聚了不少目光。 苏珺宁心里暗暗吐槽德妃和她儿子四皇子一样惹人嫌,一边心里也警惕起来,怕今日在宫宴上出什么岔子。 毕竟她得罪死了许思霓,上回赏荷宴皇后想给许思霓撑腰的计划又被她腰斩,恐怕是连皇后也一起得罪了,今儿可不能掉以轻心。 「嗯,朕上回听了苏家四丫头的一曲高山流水,觉得颇有情韵,倒是还想再听一听,苏家四丫头在哪呀?」建宁帝忽然来了兴致。 人群中,苏珺宁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朝着上首规矩行礼。 「臣女苏珺宁,给皇上请安。」 「免礼。」建宁帝笑着摆手,「你那一曲高山流水,听说是你编谱的,不知能否把这曲谱拿一份给宫中乐师,朕也可时常听一听了。」 「皇上能喜欢这支曲子,是臣女的荣幸,臣女现在就能写下曲谱,呈给皇上。」苏珺宁从容道。 听了这话,建宁帝便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 伺候在侧的王连义赶紧就命人去取笔墨纸砚来。 当着满场宾客的面,苏珺宁从容挽袖,提笔蘸墨,写下了高山流水的曲谱。 写完后,王连义呈给建宁帝。 后者看完又是一番赞赏。 「妙哉妙哉,这首曲子可堪称千古绝唱,真想不到是出自你一个小女娃的手里,这字也写的好,线条圆润,遒劲有力,笔法连贯流畅,气韵生动,不愧是苏家的女儿!」 听着建宁帝由衷的赞赏,在场人都对苏珺宁投去了或羡慕或敬佩的目光。 而这其中也不乏嫉妒和愤恨或是不屑。 比如徐若芙、李灵汐,以及许思霓,还有谢氏乃至皇后。 德妃摇着团扇,见皇后面色冷了几分,心中就很畅快。 她就是故意要把苏珺宁拉出来气一气许皇后的,毕竟许皇后可没少在建宁帝面前说四皇子的坏话。 为这个,四皇子成婚多年,孩子都有了,却一直没有正经差事办,且依然是个光头皇子,连郡王爵位都没封一个。 不过许皇后的手段城府自然不止这么浅浅的一点,很快就调整心绪,把建宁帝的注意力往她方才提出的助兴之法上头拉。 「苏家是书香门第,崔家亦然,这生下的女儿自然也是天资过人的才女了,皇上兴致 如此高,想必待会儿诸位年轻公子小姐们切磋起来,更会好作品层出不穷呢。」 「嗯,皇后这法子甚好,那怎么个切磋法?」建宁帝放下曲谱,笑问。 许皇后莞尔,「臣妾的法子倒是简单,切磋分三类,为书法、作画、作诗,在场的诸位公子小姐们倒也不必分开了比,就在一处,由皇上选出最好的头三名作品来,这摘得头名的人,就得赏赐,若有人能摘得三冠,那就厚赏,皇上以为如何?」 话音落了,建宁帝还未开口,便听得德妃又插嘴。 「哟,这琴棋二样怎么不比呢,按理,许三小姐和苏四小姐都是琴技极好的人,不比琴,岂非少了点趣味。」 「此言差矣。」 沉默许久的晋王生母贤妃开了口。 不急不缓的打断德妃的话,柔声道。 「琴棋两样比试起来耗时太长,又不能众人一起,难免乏味,且正如德妃妹妹所说,许小姐和苏小姐琴技过人,还偏拿出来比,岂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倒不如抛开了去,否则谁还敢来比呢。」 贤妃出身一般,不过生的三皇子晋王倒是优秀,但也正因为儿子优秀,所以贤妃一直是做出依附皇后姿态的,晋王也对太子如此。 不然许皇后和太子恐怕容不下他们母子二人。 所以这会子贤妃开口,自然就向着皇后说话了。 中秋国宴,建宁帝懒得看妃子们口舌之争,所以也立即出声制止了这场辩论。 「皇后的助兴法子不错,贤妃说的也有理,那就这么办吧,得二三名者,朕赏赐,得头名者可自己说想要什么,如此可好?」 「皇上的主意自然是好的。」许皇后温柔笑道。 底下的公子小姐们顿时都开始窃窃私语。 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不想参与的,一种是想拔得头筹,崭露头角的。 小姐们也还好,主要是公子哥儿们,那都是不想输。 毕竟这回是男女在一起比,要是被姑娘们比下去了,岂不丢面子,且拔得头筹能在皇上面前露脸,这对仕途是有极大帮助的事情。 所以场上还是热闹的很。 人群之中,苏珺宁微微松了口气。 她已经看出来了,皇后此举应该是想捧出许思霓来,并不是故意针对她的。 这就好,她可实在不想当靶子了。 待会儿就随便写写画画,敷衍过去就行了,那博头彩的心思是半分没有。 让卷王们去拼吧,苏小四只想躺平。 不多时,皇后就命人把笔墨纸砚拿了上来。 就在大殿中间摆开许多张桌子,让众公子小姐们上来写,再由建宁帝阅看。 ------------ 第一百零二章泥人尚有三分脾性 「这书法和诗作,臣妾的意思是一起比,由皇上定题,诸位作诗,倒也可以一举两得,皇上以为如何?」许皇后提议。 建宁帝点头,「不错,这倒是节省不少时间,今日中秋,就以赏月为题,两刻钟的时间内,作诗一首,诗作和书法为一体,一道评判。」 这么一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毕竟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字帖的内容写的好,别的一般些,这作诗本就有难度了,还要兼顾书法,自然更难。 但优秀的人就浑然不担心,所以也算是能很大程度的刷掉一些半瓶子的人。 许思霓暗暗挺了挺脊背,目光扫向坐在不远处的苏珺宁。 心中立誓,今日无论如何,她必须胜过苏珺宁,重新夺回属于她的荣光。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怨毒吧,苏珺宁总觉得有人在盯她,很快就发现了许思霓。 二人目光相对,许思霓没有遮掩和退缩的意思,仇恨和不甘全都写在眼中。 对比起来,苏珺宁倒是淡然许多,平静的与她对视片刻后,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垂眸收回了目光。 她很无奈,这个人怎么越挫越勇,还不停的想找她的茬。 何必呢?明明可以放过彼此嘛。 看许思霓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想踩着她重新站上高峰。 若是一对一比呢,苏珺宁或许不肯认输,但大家一起被打败就不丢人,所以这回她还真不打算跟许思霓挣。 苏珺宁很想对许思霓说,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北狄全国上下无人能比得过你,放心吧。 但显然,她这无奈一笑,落在许思霓眼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在许思霓看来,那就是嘲讽和蔑视。 一寸一寸的捏紧拳头,许思霓对苏珺宁的愤恨又多了几分,想要把她踩在脚下的念头也更强烈了。 「皇上定了题,那就开始吧,请诸位公子小姐们上前来。」 许皇后的声音响起,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过去。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怀着各异的心情,纷纷离席走到大殿中,各选一个位置,站定后,开始计时。 苏珺宁不想显眼,所以站在比较靠后头和中间的位置,苏知意没与她站在一起。 叫人挺意外的,这一回苏知意站在了前头。 平时明明也是个低调的人,怎么会这么反常呢。 苏珺宁眯了眯眸子,往前看了看,就发现,苏知意站的位置离晋王很近,心里一时就明白了。 这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多发光发亮吧。 只是不知道晋王对已经有婚约的苏知意有没有心思了。 苏珺宁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些八卦,而其他人已经开始提笔写诗了。 读了这么多年诗书,作诗自然是会的,只是这不能做的太出彩,又不能太差,丢了苏府面子,就得琢磨琢磨。 所以苏珺宁也收回思绪,开始提笔打草稿。 而这一提笔,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笔太硬,写起来一点都不流畅,拿起来细看了一下,苏珺宁就发现了端倪,这个毛笔没有开笔。 苏珺宁微微皱眉,稍稍用余光打量四周,就发现其他人的笔都没有问题,似乎只有她的笔有问题。 这时候苏珺宁就意识,自己应该是被特殊对待了,眸色一瞬就冷了下来。 这叫什么,我不犯人,人却犯我。 第一时间,苏珺宁就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但这也肯定不行,毕竟建宁帝在场,她可不是皇后的亲侄女,御前失仪了还能好端端的。 当然也有第二种 方式,就直说自己的笔有问题,要换新的来,但这样也不保险。 毕竟能在这些东西上做手脚,说明是皇后的手笔,她能没有后手? 就算这会子换了笔,恐怕别的也会出问题,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作诗还要兼顾书法,已经很紧迫了,哪里耽误的起。 想到这些,苏珺宁心里就蹿出一股火气来。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这许家人做事未免太恶心了些。 原本苏珺宁都不打算要和谁挣,这就是杠上了,非要死磕到底呀。 既如此,那就好好的杠一杠,就算书法上赢不得,那作诗这一条上,也非把许思霓摁下去不可。 主位上,皇后一边给建宁帝夹菜倒酒,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底下埋头作诗的众年轻公子小姐。 不多时,就在人群中扫见了苏珺宁的身影。 见她正在鼓捣着毛笔,唇边就浅浅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再看许思霓,此时想必已经琢磨出好诗了,正在宣纸上挥墨。 这比试早就是皇后联合许家定了的,虽然不知建宁帝会出什么题目,但中秋宴席,多半也能猜得出几分,所以许思霓其实早有预备。 「皇后在看什么呢?」建宁帝忽然发问。 许皇后收回目光,笑着回答,「臣妾是看,这些孩子们当真年轻,倒也想起从前刚入王府,与皇上对月饮酒的时候。」 这一说便是打感情牌了。 建宁帝也不由追思起年轻时候的事来,颇有感触的与皇后共饮了一杯。 两刻钟的时间并不长,很快,王连义就对空清脆拍掌三下,高声道。 「时辰已到,请诸位停笔!」 下头的公子小姐们纷纷放下笔,都是神态各异。 有的懊恼,有的松了口气,有的似乎很得意,有的胸有成竹,还有面色淡淡,不见心思的。 总之热闹。 随着众人回原座位,便有宫女太监们上前,把这些作品呈上去,给建宁帝过目。 许皇后就坐在建宁帝身侧,也能看到一些,不过瞧着都不够出彩,所以便将目光转向了下首的席位上。 此刻许思霓刚喝了口酒,抬头对上皇后的目光,便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 得到这眼神,皇后心里就踏实了,唇边的笑意更深几分,并将目光扫向了苏珺宁所在的位置。 就见苏珺宁正拿着帕子在擦手,低垂着头,看不见神情。 不过看不见神情也不要紧,皇后也是通书法的人,知道笔不好使,凭神仙写出来,字也会差许多,何况还要分心作诗,自然更顾不全了。 且苏珺宁一向骄傲的人,此刻低着头,恐怕就是没写好的缘故。 想到这些,许皇后心里也畅快些许。 世家大族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珺宁让许思霓接连丢面子,何尝也不是让皇后接连丢了面子呢。 ------------ 第一百零三章不能是她! 而苏珺宁这边,她低着头是在擦手。 崔氏用茶水打湿了手帕递过来,蹙眉心疼道。 「笔有问题你怎么不说呢,用手指沾墨写,新染的指甲又弄脏了不是。」 「娘,这比试切磋是皇后娘娘一早就预备好的,那么多人偏偏我一个人笔有问题,显然是我被针对了,就算我提出笔有问题,皇后换了,恐怕也还有别的等着我,再者,书法上我本就不算拔尖,可没想着要争名次,我的本意,在诗作上。」 苏珺宁用丝帕细细擦着右手食指,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冷意。 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见她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里不见分毫往日的柔媚娇婉,只有愠怒和寒意。 「皇后此举的确过分了些。」 崔氏眼里也有微怒,语气里转而带上些讥讽。 「不知道是防着你,怕你抢完了许家小姐的风头,还是想看你出丑,若是前者,她们未免自己就先失了自信,若是后者,一***,当真失了气度。」 将脏的手帕递给南絮拿好,苏珺宁才抬头坐正,面色平静从容的给崔氏重新倒了杯茶。 「娘也说了,不管是哪一种,她们都落了下乘,我岂能容她们高兴,虽说书法和作诗都比,但书法勤学苦练就可练得好,作诗却靠天赋才情,究竟还是后者更见高低。」 所以书法输了不要紧,更何况她还是因为笔的问题受了影响,更是能有借口说辞。 而诗作赢了,那才是真的能博得才女之名。 崔氏对女儿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听完这话后,面色也是缓和不少。 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你就放手去做,终归是她们非要招惹你的,老虎不发威就被当病猫,咱们苏家的女儿才不能任人宰割。」 「娘真好。」苏珺宁莞尔一笑,用手指勾了勾崔氏的掌心。 这就是对比了,想想刚和离的秦婉的母亲廖氏。 女儿被欺负成那样了,还劝女儿忍着,当真是为母则刚四个字一点都没体现出来。 正当母女俩结束了对话,坐在上首的建宁帝却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似的,眸光乍亮。 「好诗啊,好诗,这首诗是谁写的,快拿东西来,把这糊名去了!」 「皇上,这诗作都还没看完呢,怎好现在看作者何人,不如评完了再一并瞧?」许皇后面上浮现出笑意来,赶紧劝道。 建宁帝已经基本快把所有的诗作都看完了,虽也有个别赞赏的,但还没这么激动过,许皇后虽不知道这诗的内容,可能让建宁帝这么激动,必定是佳作。 许思霓已经预备了许久,写出来的诗必然会比这些人临阵磨枪写出来的要好,所以她想当然的就以为是许思霓的作品了。 这样劝,是谦虚。 然而建宁帝却眼里似乎融不进其他作品了,只细细的在品读手里的这一篇。 末了就忽然道,「诗是好诗,怎么这字就差了些,似乎不像是用毛笔写出来的。」 这么一说,许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和瞬间的意外之色,而后赶紧隐藏好,做好奇模样凑了过去。 「皇上这么说,想必这诗真的很有意思了,臣妾也来瞧一瞧。」 嘴里是这么说的,但许皇后心里已经有点慌乱了。 字不好看,不像用毛笔写的,那整个场上会出现这种可能的,只有苏珺宁了,怎么会呢,苏珺宁能写出什么好诗,让皇上激动至此?! 而当皇后看清了诗的内容后,一时也是僵住了。 的确是好诗,绝对是上上佳作。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 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在皇后默看的时候,建宁帝已经十分欣赏的念出了诗的内容。 坐的近一些的人都听清楚了,一时也纷纷发出赞叹之声,猜测这样一首好诗到底是谁写的。 许思霓坐的很靠前,也听到了诗的内容,顿时面色就紧张起来。 她自认自己写的诗已经很不错了,但和这一首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如此一来,她想在诗作上博得头名的愿望肯定会落空。 许思霓拽紧手帕,心里开始暗暗祈祷,希望写出这首诗的是某位公子。 输给男子不算丢人,只要在众大家闺秀之间拔得头筹也是荣耀的! 她心里祈祷的时候并未抬头看皇后,否则现在许思霓恐怕就不会这么坐得住了。 此刻皇后的眼神复杂翻腾,意外和厌恶交织在眼底,尽管用笑意掩藏,细看也能发现。 也就是还好建宁帝此刻醉心于诗词之中,并未看她,否则皇后的异样就会被发现了。 怎么能是苏珺宁的诗作呢,怎么会是她呢,是谁也不能是她啊! 皇后心里烦闷焦躁,一时间也连带着恨起了许思霓来,恨她不争气,三番两次的被人比下去。 是了,皇后也看得出来,这首诗的水平,许思霓肯定是要逊色于此的。 故而眼下许思霓在皇后心里就颇有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恨铁不成钢。 不过皇后还是抱着希望的,希望有其他人能胜过苏珺宁的诗作,所以极力的劝住建宁帝,让他把剩下的诗作都看完,再一起评判高低。 建宁帝拗不过,只好答应。 而接下来,每看一首诗,皇后的面色就冷下一寸,直到最后一张诗作看完,许皇后的眸中彻底冷若寒冰。 只得赶紧低头喝了口酒,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不要被看出破绽。 下头坐着的谢氏和许思霓此刻也注意到了皇后的异样,心里跟着不安起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能让皇后都在人前稍显失态。 难道,刚才皇上极力称赞的那首诗,是苏珺宁写的?! 母女俩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两人的眼里都是错愕和意外。 「娘」 许思霓的眼神逐渐慌张起来,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白。 「别慌。」谢氏到底更稳得住,一把按住女儿的手,「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自己吓自己,更何况方才皇上说了,诗不错,字却差了些,你的字,一定没问题。」 许思霓的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发凉了,但也只能听母亲的话,强行镇定下来。 毕竟这一回无论如何,她可不能再像上回赏荷宴那么失仪了。 ------------ 第一百零四章越不过去的沟壑 苏珺宁这边,也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皇后这位始作俑者的神色。 见到皇后面上的精彩变化,唇角便微微的勾了起来,心情很好的端起面前的银杯小口抿着玫瑰酒。 坐在她旁边的苏知意见她十分轻松自在,倒是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来。 明明方才刚写完诗作回席位的时候,还是面色沉重的,怎么这会子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决定权还是拿捏在主位上,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手里。 所以众人此刻都一眼不错的盯着上首的建宁帝。 「朕当真是小看了你们这群年轻人了,当真是给朕诸多惊喜啊!」 建宁帝做出最后的评判后,满脸欣喜之色的扫过席上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苏珺宁的身上。 不过什么都没说,又收了回去,笑着对王连义摆手。 后者会意,立即上前一步,朗声宣读比试的名次。 「诗作第三,瑞国公嫡女许思霓!」 这头一声喊出来,席间坐着的许思霓身子就抖了抖,面色灰败,瞳孔缩紧,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掐住了掌心。 第三名,居然连第二名都不是么? 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声音,许思霓的身形越来越晃,颇有摇摇欲坠之感。 坐在旁边的谢氏赶紧用力拽了拽她的胳膊,以此把许思霓的理智拉回来一些。 紧接着就听到王连义尖细的嗓音再次喊道。 「诗作第二,荣国公世子李昱恒!」 听到这个名字后,谢氏松了一口气,许思霓也是。 男子就还好,输给男子不丢脸,这母女二人都这么想。 荣国公府世子李昱恒本就是才名在外的,他的诗作位列前三也算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与此同时,众人也对诗作头名的人选更加好奇起来。 究竟是谁,能够力压可堪称汴京第一才子的荣国公府世子,摘得桂冠呢。 「应该也是哪家公子吧,苏家的大公子苏予珵就文采斐然,靖昌侯府的公子也不差呢。」 「对,瑞国公府的公子也挺厉害的,还有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呢。」 下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过基本都觉得能超越李昱恒的肯定是一位男子。 「我倒要看看,谁比我兄长的文采还要好。」李灵汐轻哼一声。 眯起媚眼,竖起耳朵,紧盯着念名次的王连义。 虽然李灵汐自己不算文采出众,但对兄长的才华是很自信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胜过自家兄长,她心里颇有些不服气。 但另众人没想到的是,王连义偏卖个关子,接下来说的并不是诗作的头名,而是宣布了书法的二三名。 「书法第三,左都御史嫡子,苏予珵!」 「书法第二,荣国公世子,李昱恒!」 这两个名次念出来,众人不由开始赞叹起李昱恒不负汴京第一才子的称号。 虽说诗作和书法都不是第一,但两样都是第二名,这也十分难得了。 但也因此,众人对第一名的期待越来越高,究竟是谁,能够压了这个大才子一头,夺得头名。 李昱恒本人也是如此。 书法也就罢了,诗作这类最显功夫的比试,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赢了他。 「父皇,您就别让王公公卖关子,这诗作和书法的头名究竟是哪位,快说与咱们听听吧。」 晋王笑着替在场众人说出心声。 太子也附和,「是啊父皇,儿臣等实在好奇的紧,到底是谁在这诗材上,竟胜过了李世子。」 此刻苏珺宁默默的敛眸,心里给李大诗人作揖。 主位上,建宁帝面上也是浓浓笑意。 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后,沉声开口。 「诗作第一,苏珺宁,书法第一,许思霓!」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 没想到两个第一居然都是女子。 书法也就罢了,诗作第一,压过汴京第一才子李昱恒的,居然是苏珺宁。 登时,无数目光都在瞬间聚集了过来,看着这个刚开宴时就被皇上赞过琴技高超,书法优秀,而今又摘得诗作比试桂冠的少女。 苏珺宁今日穿得一袭绯色云雁细锦绣虞美人花纹留仙裙,梳长乐髻,配一套紫水晶长流苏头面,薄施粉黛,瞧着娇俏清纯又带着几分妩媚。 或许是诗作第一这个名号的加成,又或是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气韵,众人瞧着这少女,美貌之余,还有着一股闲雅的书卷气。 自古才子爱佳人,更爱有才华又貌美的佳人,这一瞬,不知多少年轻公子动了心肠。 苏珺宁端庄优雅的起身,无视诸多目光,清浅笑着向上首的建宁帝施施然行礼。 「承蒙皇上夸赞,臣女不胜欣喜,铭感五内。」 而对比起她的落落大方,此刻才因为拿下书法第一而稍稍心理状态有所好转的许思霓,就显得有些失态了。 本也是一张极俏丽的脸蛋,但此刻却处处透着僵硬,眼神也空洞,面色更是有些青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当然了,苏珺宁拿下诗作第一,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方才建宁帝说出诗作名次的时候,许思霓只觉得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冰冷凝固了下去,不甘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从心底疯狂滋生,席卷全身,连手指都是僵硬的。 她输给李昱恒,她认,可是苏珺宁凭什么会赢过她呢。 明明她是提前准备琢磨了许久,而苏珺宁不过琢磨了半个时辰而已,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赢了她呢。 那一瞬间,许思霓甚至觉得苏珺宁是她不可逾越的沟壑。 在她最引以为傲的琴技上压过了她,在她胸有成竹,精心预备多日的诗词上,又轻松的取胜,甚至苏珺宁才和沈千帷认识半年,就那么亲近,连严氏都喜欢她。 似乎苏珺宁的出现,就是打破了许思霓整个世界的平衡。 「思霓,思霓?」许皇后的声音穿过层层思绪,一点点在许思霓的耳边响亮起来。 谢氏赶紧捏了女儿一把,钝痛感才让许思霓的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 「你是书法第一,还不快起来谢恩,皇上有赏赐呢。」许皇后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温和。 但细看她的神情,还是会发现一些异样。 许思霓这才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来。 「臣女谢皇上隆恩。」 ------------ 第一百零五章琉金七彩羽衣 建宁帝一眼就看出了许思霓的不对劲,深邃的眸色略有闪动。 随即便笑道,「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样难看。」 其实他未尝没有看出许思霓眼中的不甘和嫉恨,但这样的事情,谁又会宣之于口呢。 果然,坐在对面男宾席的瑞国公许昌年就赶紧站起来为女儿说话。 「皇上见谅,小女此前病了数日,而今才刚有好转,恐怕是身体不适了。」 「是呢,今儿小女高兴能入宫赴宴,方才多饮了几杯果酒,这会子怕有点不胜酒力了。」谢氏也立即跟着打圆场。 许思霓艰难的忍住心里五味杂陈的情绪,咬牙欠身行礼。 「皇上赎罪,臣女失仪了。」 「无妨,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去偏殿歇息歇息吧,也正好想想,这得了头名,要什么赏赐。」建宁帝温和摆手,一副长辈的样子。 谢氏立即起身,就拉着许思霓先退出去了。 她已经感觉得女儿的情绪状况很不好,得赶紧安抚安抚,否则今日的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 这母女俩离席后,建宁帝就开始挨个给拿得好名次的几个公子小姐们论赏。 到了苏珺宁这里,笑意就越发浓了几分。 「你这个丫头,当真是让朕两回刮目相看了,这首诗做的妙极,可是为什么你的字写得,还不如方才写曲谱的时候好了?」 这么一问,坐在旁边的许皇后脸色就变了变。 其实她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打算要在毛笔上动手脚的,但就是因为建宁帝夸赞了苏珺宁字写得好,所以她担心苏珺宁会在书法一项上和许思霓相争,故而出了手。 最后没想到,苏珺宁的字虽没有写好,可诗作却如此优异,依然引起了建宁帝的主意。 这时候苏珺宁说出毛笔的事情,她怎么都要担责了。 而今,皇后只能盼着苏珺宁不敢得罪她,所以不说。 但显然苏珺宁的脾气怎么可能让坑了她的人舒服呢。 所以接下来,皇后以及在场众人就听到殿中笔直站着的少女,清晰又干脆的声音。 「臣女的笔有问题,是还没有开笔,太硬了,写不出好字,臣女索性就用手指代替毛笔,沾墨写字了。」 其实没开笔的毛笔也能些,就想字写得好的人,用竹片都能写一样,可苏珺宁就是想让建宁帝发现字的问题,引他来问,所以故意用了手指。 「没开笔?」果然,建宁帝听完这话后,一时就微微眯了眯眸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下头做事的奴才哪个这么粗心大意?」 旁边的许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恼恨,旋即结果就做惊讶模样接过话茬。 「这怎么会呢,皇上别生气,都是臣妾没安排周全的缘故了,竟出这样的岔子,倒是影响了苏四小姐的发挥了。」 看她这满脸歉意的模样,真是瞧不出动手之人就是她。 不过建宁帝显然就算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也不会当众为了这么点小事追究皇后的错处。 所以只摆了摆手,温声道。 「皇后操持宫宴已经繁忙不已,这点小事无伤大雅,不必自责。」 末了便转头看向苏珺宁。 「只是你这丫头受了委屈也不说,倒是个老实孩子。」 其实这就话里有话了,建宁帝也对苏珺宁的小心思了如指掌,这是在敲打她,敢在皇帝面前耍心眼。 所以苏珺宁立即就很乖巧的见好就收。 规矩行了一礼,做害羞模样笑着道。 「臣女自知书法不算优秀,就算有最好的笔墨纸砚也是派不上 用场,所以就不想因一人之故,影响了诸位公子和小姐们安心比试。」 这话说完,建宁帝便笑了笑。 「你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古灵精怪的,难怪你爹疼爱你啊,你既然这么说,那朕就不再叫你重书一回了,你可愿意?」 「臣女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再献丑,皇上体察臣女心思,臣女感激不尽。」苏珺宁甜甜一笑,做小女儿模样。 建宁帝膝下没有公主,这会儿看苏珺宁俏皮的样子,到一时也生出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来。 原本心里对苏珺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还有几分不舒服,这会子便都烟消云散了。 朗声笑着,问苏珺宁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如今衣食不缺,若皇上真要赏赐臣女,那就满足臣女希望皇上龙体康泰,福泽万年,寿比天齐的愿望吧。」 苏珺宁开起一波溜须拍马的甜言蜜语技能,一时更把建宁帝哄得眉开眼笑。 而她越是得意,皇后的心里就越是不快,偏还不能发作,得陪着皇上一块儿笑。 「小丫头嘴甜的很,怨不得世人都说女儿是贴心棉袄啊。」建宁帝笑过了,沉声开口,「你不想索取什么,但朕倒是真的想赏你这丫头点儿什么,王连义,去把琉金七彩羽衣拿来,赏给这个苏家的小丫头!」 此言一出,场上不少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女子们,这其中还包括建宁帝的后宫嫔妃。 琉金七彩羽衣是西部藩国进贡的贡品,是用孔雀毛捻入金线并蚕丝织就的,又嵌以诸多玛瑙宝石,整件衣裳华贵绚丽,日光下流光溢彩,月光下清辉灵动。 更有说孔雀羽毛织就的衣裳,色泽艳丽经久不衰可流传百世,可见其珍贵。 苏珺宁也没想到建宁帝会赏这么贵重的东西,赶紧拒绝。 「皇上厚爱,臣女万万不敢当,这琉金七彩羽衣珍贵无比,臣女实在承受不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是啊,皇上,这琉金七彩羽衣也太珍贵了,臣妾以为别的衣裳首饰也可以赏赐。」许皇后也在旁边附和。 不过建宁帝显然是心意已决,只摆手道。 「再金贵的衣裳也是做来给人穿的,这丫头长得水灵,她穿上不会糟蹋了这衣裳,去拿来。」 王连义得到确切的答复后,立即就折身去了。 而皇后劝说无果,尤其是听到建宁帝夸苏珺宁长得好时,瞬间眼底就划过了一丝防备和忌惮。 看向苏珺宁的眼神顿时又多了几分不善。 不止是皇后,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心里都冒出点异样的心思来。 皇上的后宫可是许久没进新人了,这位苏家四小姐样貌娇艳又颇有才华,芳龄正妙,皇上动了心思也是在所难免啊。 ------------ 第一百零六章没有其他意思 其实不止是旁人,苏珺宁自己心里也是猛的咯噔了一下。 不会卖乖卖过了头,被顶上了吧。 所以借着谢恩的时候,苏珺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建宁的神色。 还好,还好,她只在建宁帝的脸上看到了长辈对晚辈,父亲对女儿的喜爱,不是男女之爱。 应该不会是瞧上她了。 但保险起见,接下来一直到接到赏赐,苏珺宁都表现的很安静乖巧,没有再冒头。 等这一番赏赐结束后,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崔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最后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想着母亲怕是也多虑了,苏珺宁便压低了声音凑过去。 「娘不要多想,皇上只是把我当女儿,当晚辈看的,没有其他意思。」 「但愿如此,你也警惕些。」崔氏低声道。 母女俩说这话的功夫,方才去了偏殿歇息的谢氏和许思霓母女二人也重新回了正殿。 许思霓本来已经调整好了心绪,但经过苏珺宁身旁时,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南絮手里的托盘上盛着琉金七彩羽衣,一时心里又起了波动。 这个衣裳她是见过的,因为西部藩国来朝见时,宫中办了接风宴,一二品大臣及皇亲国戚们都参与了,当时这件羽翼就颇为赞叹。 苏珺宁怎么会有这个羽衣,难道她向皇上提出的赏赐是要这件衣裳吗? 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皇上怎么会说赏赐就赏赐给她了呢,更何况,苏珺宁应该也不敢要啊。 而等她回到席位上,从旁人的议论声中知道原委后,一时又对苏珺宁恨极了。 「妖媚***,惯会博取男人欢心的!」 许思霓没忍住,低低骂了这一句。 虽然谢氏没听见,但她从女儿的神态里还是看出了些许恼意,便压低声音提醒。 「别忘了娘跟你说的话,不要看重你和她之间的输赢,你的目的是让汴京的人看到你的才能。」 得了提醒,许思霓这才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她此刻不能太在乎苏珺宁,她拿了诗作第三,书法第一,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只要接下来的画作第一依旧能被她拿下,那她依然会是那个被众人钦佩的才女,尊贵的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建宁帝赏赐了苏珺宁珍贵的琉金七彩羽衣,自然对许思霓也不能太小气,所以就把先帝皇后的一尊凤栖牡丹发冠赏给了她。 不过这个发冠可不及羽衣珍贵,所以众人心里还是更记得苏珺宁一些。 「皇上,这书法和诗作的比试过了,接下来还有画作的比试呢,皇上可还有兴致继续呐?」 许皇后柔声开口。 没想到建宁帝拒绝了。 「难得中秋团圆,倒是不必非要在这些事上较高下,有这一回助兴已经够了,作画就不必再比了,上歌舞吧。」 此时建宁帝已经看出来了皇后的意图。 哪里是想给他助兴,也不是最初说的,想给晋王和七皇子择妻,分明是想给许思霓铺路。 这段时间许家和苏家之间,两个小姐之间的争斗,建宁帝还是知道的。 而皇后借着中秋宫宴,要捧自家侄女,对付一个臣子家的女儿,在建宁帝心里是失了***气度了。 建宁帝可以接受许思霓和苏珺宁叫板,也能接受许家和苏家叫板,但皇后身为***,第一个该考虑的是皇室颜面,是她皇后的身份,所以就不可以做出这种让臣子们看低的事情。 故而建宁帝就不愿再给皇后搭这个台子了。 许皇后 被拒绝了,还有些不甘,便又劝了一句。 「歌舞年年都看,到底没有作画新鲜呢。」 「朕瞧着歌舞还是更有意思些,听说乐坊为中秋新编排了几支歌舞呢,朕倒想看看。」建宁帝依旧没松口。 这一来,许皇后就不敢再劝了,只得让人上了歌舞。 底下坐着的许思霓顿时就不淡定了。 说好的安排好了,还要比画作呢,这就没了? 那今日算什么,众人的目光全都在苏珺宁的身上,有几个人格外记住了她? 坐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众人讨论的不是皇上提到的高山流水曲谱,就是苏珺宁做的那首月下独酌的诗,以及皇上主动赏给苏珺宁的琉金七彩羽衣。 同样拿了第一的她,根本没有被纳入讨论之中,似乎今天全场的焦点只有苏珺宁一人。 许思霓垂眸,紧紧扯住手里的帕子,满眼的不甘和恼恨。 为什么,为什么苏珺宁出现以后,她的荣光,她喜欢的东西全都被夺走了,为什么苏珺宁不去死,为什么丢人的不是她! 心里翻腾着的恨意,让许思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再度陷入扭曲之中。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借口出去透气,起身离开了大殿。 谢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沉沉叹了一口气。 「还是太浮躁了,这些年终究是过的太顺当了些,遇到这点事情就稳不住了。」 「夫人别太担心了,小姐还年轻,您还有时间多教导呢。」桂枝低声安慰。 谢氏抿唇,烦躁的捏捏眉心。 「东宫小选在即,我哪有时间再多磨砺她,这样的性子入了东宫,怎么立足才好。」 「太子殿下和咱们小姐是嫡亲的表兄妹,小姐不会吃亏的。」桂枝道。 谢氏摆了摆手,不在议论这个话题。 毕竟是宫中赴宴,被旁人听见了也不好。 而彼时,苏珺宁这边,苏知意忽然起身,说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 崔氏自然不会不允许了,但苏珺宁却留意到,对面坐着的晋王也起身了,此刻已经快走到门口。 这不由得就叫苏珺宁心里琢磨起来。 苏知意到底是真的要出去透气,还是想出去接触晋王呢。 八卦的小心思冒出来了,加上她这会子也有点坐的闷,便也说要出去透气,跟在苏知意后头出了大殿。 「小姐,咱们要跟踪二小姐吗?」南絮小声道。 苏珺宁咂嘴,「怎么是跟踪了,说那么不好听,我这是关心姐姐的安危,走。」 主仆俩悄***的就远远跟上了苏知意的脚步。 苏知意没察觉身后有人,径直的往晋王去的方向跟去了。 不多时就在一处凉亭见到了人。 眸中染上一抹欣喜,便施施然上前,欠身行礼。 「臣女见过晋王殿下。」 ------------ 第一百零七章赏月 晋王本在抬头看月亮,听到身旁动静,才立即收回目光。 当看清来人后,眼神也温和几分。 「原是二小姐,不必多礼,二小姐怎么在此?」 苏知意浅浅勾唇,「丝竹烦扰,臣女又不胜酒力,便想着出来寻个安静地方,静心赏月,不曾想遇见了王爷,倒是臣女打搅王爷赏月的雅兴了。」 今日她穿得一身冰蓝色交领束腰长裙,梳挽月髻,十分的清婉动人,尤其在皎洁月光下,显得人颇有冰清玉洁之感,宛若嫦娥仙子。 别的不说,苏家样貌上的好基因这点是没得挑,苏知意的容貌也是拔尖的。 晋王看着面前少女,心神也略有恍惚。 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便迅速的清明下来。 「看来二小姐是和本王一样,喜欢安静,这里到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地方,本王出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二小姐自便,本王先行回去了。」 「王爷。」苏知意听到他要离开,忍不住叫了一声。 晋王侧头,就见月光下,少女一双清凉如泉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晶莹,虽然已经极力克制掩藏,但晋王还是在苏知意的眼里看见了那一抹不舍。 这一点不舍让晋王的心里没由来的软了一下。 但旋即又见苏知意低下头去,声音轻微的继续道。 「王爷慢走。」 声音里微微有些发抖,细听便能听出其中的失落。 这样的苏知意让晋王想起来已经离世的发妻,他的发妻李氏,也是一个清丽温婉的女子。 所以这一刻,尽管知道苏知意已经订婚,需要避嫌,晋王的心思还是动摇了。 「二小姐一人赏月,难免无趣了些,既然恰好相遇此处,就一起坐坐吧。」 语罢,便指了指自己对面空着的石凳。 苏知意错愕了一瞬,旋即眸中染上淡淡的欣喜,微微欠身后,便勾着唇角走进了凉亭,在晋王的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都十分的恪守规矩礼节,中间隔着石桌,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晋王忽然轻声念道。 苏知意眸色闪了闪。 她知道,这是前朝诗人沈约悼念亡妻的诗。 晋王的发妻李氏,在建宁帝起兵攻打汴京的时候,留守燕州豫王府,遭了歹人刺杀。 可惜晋王屡立战功,最后却没守住自己的妻子,所以对亡妻留下的女儿十分疼惜。 苏知意不觉得娶过妻子的晋王有什么不好,反倒是因为他心里记挂着亡妻,更让苏知意觉得他是有情有义的男子。 「王爷是在想念王妃吗?臣女的母亲也去世了,这样的月圆之夜,想必不论是王妃还是臣女的母亲,也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之情吧,虽然阴阳两隔,但情谊是不断的。」苏知意轻声道。 晋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余光扫过来,便见女子轻轻扬着头,也在看天上的那一轮圆月。 此时此刻,晋王在苏知意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几分影子。 同样都是思念亲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 「是啊,想来逝者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之情。」晋王低声道。 苏知意这时没有接话,只是回之以浅浅的,带着安慰之意的笑容。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一时竟也十分和谐。 不过他们安静了,也能心中各有滋味,但在不远处偷偷观察两人的苏珺宁就觉得没滋味了。 南絮更是心里毛毛躁躁的,伸着脖子看。 「小姐,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奴 婢觉得他们就坐着没动,像两块木头似的。」 「你问我,我去问谁。」苏珺宁抿了抿唇,「算了,咱们走吧,我这个二姐呢,别的不说,这礼仪规矩是守得严谨,想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南絮撇嘴,「小姐知道还拉着奴婢来看。」 「拉着你来看,又不是想看她做出格之事的,你这脑瓜子里想什么呢。」苏珺宁轻轻敲一下南絮的头。 她的主要目的是看看苏知意是不是冲着晋王去的。 而今一瞧,心里也有数了。 这一定是苏知意有心,晋王也有点意思,否则这俩人怎么就坐下一起赏月了呢。 不过苏珺宁知道了也藏在心里头,毕竟这晋王的身份,还有苏知意背着的婚约,那都是不敢对外乱说话的。 但苏珺宁心里也忍不住好奇,这俩人会不会真的发展出点什么来。 毕竟苏知意有秦婉那么个闺蜜杵着呢,不会也发展成,成婚后还和别的相好,藕断丝连吧。 真要如此,那苏知意比秦婉要厉害,相好的是个王爷。 心里吐槽着,苏珺宁就带着南絮离开了此处。 而走到离摘星阁不远的地方时,遥遥的,就见几人围在一起谈论什么。 「嘁,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也值当你们这般羡慕,谁知道那衣裳究竟是作诗得来的,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得来的。」 这是徐若芙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熟人,李灵汐的声音。 「你这话说的可是恶心的很,皇上还能看上她不成?这两人的年纪都是做父女的。」 「你没见她今儿那个卖乖的样子么?哄得皇上眉开眼笑,就算皇上没心思,未必她没有心思。」徐若芙哼了一声。 而后便是不知名的闺秀在旁边附和。 「就是,不过是得了个诗作第一,像抱了金砖似的,那个得意劲儿,她以为她多了不起呢。」 听了这么几句话,苏珺宁就知道她们讨论的主题是谁了。 可不就是她这个妖艳***么。 「小姐,她们竟敢这么编排您,奴婢这就去撕了她们的嘴!」南絮恼怒,卷袖子就要冲。 苏珺宁一把将她揪回来。 「撕什么撕,这里是皇宫可不是苏府,你撕了她们的嘴是爽快了,可想想后果没有?」 「可是她们说的也太难听了!」南絮跺脚。 苏珺宁转了转眸子,又看看四下黑黢黢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招手示意南絮贴过来,主仆俩就悄悄的耳语了几句。 片刻之后,两人就分头从两边往人群的地方去了。 于是这边,一群人站在一起还说的火热,忽然就见一个女子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从不远处跑了过去。 「别跟着我,别跟着我了,谁害的你,你去找谁呀,我不认识你!」 女子嘴里还喊着这些模棱两可的说辞,一时间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 第一百零八章捉弄 「什么人?!」 李灵汐胆大,立即就冲着跑过去的女子的背影高声喝道。 但那女子似乎没有听见,又像是太过害怕,不敢停下。 而当这群人的目光被那个女子吸引过去之时,忽然从她们的背后又快速的跑过去一个女子,头发还凌乱披散。 「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害你,真的不是我,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多烧些纸钱,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忽然冒出的两个人,还状若疯癫,说着这样的话,一时间就让这群娇小姐们心里发毛了。 而这时,由听得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尖细奇怪的女子的声音,议论着什么。 「月圆之夜阴气最重了,这摘星阁里正德年间可是死过人的,听说是正德帝昏庸,要用女子的精血炼制丹药,就是在月圆之夜,在这月光最好的摘星阁动的手,死了不少人呢。」 「不瞒你说,我夜里当差是见过鬼影的,还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哎呦,快走快走,真渗人!」 这般议论声传出,似乎是从离得很近的灌木丛里传出来的,但夜色昏暗,哪怕有月光也看不清楚暗影里到底有什么。 而那尖细的声音更叫人觉得发怵。 「好像说是有鬼,我胆子小,咱们还是回殿里去吧,出来透气也有一会子了。」 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 听得出她是真的害怕,声音都有些抖。 李灵汐瞪她一眼,「这是皇宫,皇上住的地方,龙气最重,最压邪祟,你怕什么怕?」 旋即就抬头四下张望,并高声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儿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快出来!哪个不懂事的狗奴才,胆敢在宫中议论鬼神!」 到底是出身将门的闺秀,李灵汐的胆子要大不少。 躲在暗处的苏珺宁心里暗暗对李灵汐竖大拇指,而后又扯扯南絮的袖子,示意她继续。 会意的南絮抿唇一笑,便站起身来,快速的一晃,又立刻蹲下藏在了矮灌木后头。 故而这群贵女们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唰的飘了过去。 紧接着,苏珺宁就掐尖了嗓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发出一阵冷笑。 「好痛啊,我的脖子好痛,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不行,我真的害怕,我们走吧,走吧!」 人群里头,胆小的几个闺秀再也不想留在这里,立即手挽手的就要离开。 「哎,你们走什么呀,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吓你们,哎哎哎,别拉我!」李灵汐应该被人拽着了。 一边嚷嚷着,一边被拖着往回走。 这也正合苏珺宁的心思。 她和南絮两人没办法装神弄鬼太久,所以吓的她们往回走,这才是主要目的。 因为从这里回去,要经过一段两边由灌木夹道的狭窄小石板路。 等她们走到此处的时候 「啊!」 「哎呦,谁,是谁!」 「好痛,谁砸我!」 贵女们痛呼的声音一时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而躲在暗处的苏珺宁正指挥着南絮将泥土团成团,往那群人身上扔。 因为这一段路狭窄,骤然被东西砸了,人群一下子就乱了,其中胆小的几个,方才就被吓的精神有点绷紧,这时候又受到不知名的攻击,更是尖叫推攘起来,竟是不知把谁给推倒在了地上,一连又拽了一个下去,顿时乱成一片。 南絮看着这群贵女像鸡似的乱叫,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高兴的不行。 而正当她还想继续的时候,就被苏 珺宁拉住袖子,弯腰弓身,赶紧离开了现场。 「小姐跑什么,奴婢还没砸够呢,那灌木想必晚上是浇了水的,底下的泥巴都还湿润着,好捏的很呢!」 「见好就收懂不懂,要是她们让人追来看,岂不逮住了咱们,还有你这手上的泥土,还有这头发,还得整理干净呢。」苏珺宁拉着她往僻静处躲,一边小声嘀咕。 南絮也算是出了气了,笑眯眯的不再嚷嚷。 丫鬟的头发好梳,就是最简单的双丫髻了,也没什么首饰,苏珺宁很快就帮南絮重新挽好了头发,又找了个小宫女,让她带着去更衣的地方洗了手脸。 等主仆二人回到摘星阁的时候,果然就见好几个席位都空着。 别的不认得,但李灵汐和徐若芙坐的地方,苏珺宁是记得的,见人不在,就知道她们这会子估么在哪收拾呢。 这可不比斗嘴来的解气么。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二姐都回来了。」崔氏低声询问。 苏珺宁勾唇浅笑,「没什么,出去透气,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去更衣的地方整理了一下。」 说着,余光扫了扫旁边,就见苏知意正面色如常的吃着菜肴。 崔氏不疑有他,便也没再多问了。 而片刻后,门口就传来些许响动,原是五六个贵女一起从外头回来了,为首的就是李灵汐和徐若芙。 苏珺宁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瞧,就见李灵汐的裙摆上有浅浅的,没擦干净的鞋印,裙摆也有点脏了。 莫非方才被推到的人是她? 再看看李灵汐阴沉的脸色,应该是她无疑了。 苏珺宁顿时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事实上,不是李灵汐不想换衣裳,而是她方才在殿内喝酒的时候出了层汗,就去换了一身衣裳了,出来也就带一套换的,这会儿是没得换。 让她穿汗湿了的衣裳,她宁可穿这个外面被弄脏的。 当然了,心里也是很不快。 所以苏珺宁就发现,跟在李灵汐后头的一个女子,低着头,还略略捂着脸,似乎是被打了耳光。 再看徐若芙,倒是换了衣裳,但面色也不好。 是了,在宫里先被装神弄鬼稍微吓唬了一下,接着又被扔泥巴,还没抓住人,搁谁谁能不气了? 偏这种气也不能往外说,毕竟讲出来她们自己也丢人,所以只能忍着。 一直到晚宴结束,苏珺宁就见李灵汐和徐若芙没露过笑脸。 至于许思霓嘛,苏珺宁根本就不想观察她了。 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不想理,已经十足厌恶。 不管怎么样,这个宫宴还算是比较顺当的过完了,因为建宁帝兴致高昂,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回了府里,就各自休息去了。 南絮一边伺候苏珺宁洗漱,一边絮叨。 「小姐今日太好性儿了,往常都要直接上去骂人的。」 「那是往常,今天我在御前已经冒头太过了,可不想再明着惹一身骚。」苏珺宁抿了抿唇,又勾唇笑问,「况且,捉弄人不好玩么?」 南絮只想了想,立即就笑眯眯的点头,「好玩!」 「那不就结了,总是解气就好嘛。」苏珺宁挑眉。 ------------ 第一百零九章回朝 等去渝州的官员们回来,已经是八月底了。 建宁帝龙颜大悦,当日在宫中设下庆功晚宴,让此次去渝州办案的官员全都入宫赴宴。 人是中午到的汴京,本该先入宫去述职,不过建宁帝体谅他们赶路辛苦,让他们先各自回去歇息,等晚上入宫赴宴的时候一并述职。 所以除了要带豫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入宫面圣的七皇子,其他人都先各自回府了。 这回剿匪成功后,豫王越发小心谨慎了,乃至七皇子说出要带走他的嫡子嫡女去汴京时,豫王虽然不甘,但也没敢推辞,答应了下来。 倒是可怜豫王妃,送一双儿女上马车的时候,哭得像个泪人。 豫王膝下的大郡主夏静淑,今年十六岁,世子夏玮,今年十三岁,姐弟俩年纪都不大,就此因为建宁帝的一道圣旨,恐怕难回渝州了。 但是七皇子也知道,只要豫王一直安分守己,建宁帝不会苛待这对侄子侄女,但如果豫王有异动,那这姐弟俩肯定是建宁帝刀下的头批亡魂。 姐弟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都还聪明,知道自己来了汴京意味着什么,所以在面见建宁帝的时候表现的十分乖顺。 最后,郡主被安排交给皇后抚养,而世子则住进了宫中专门养育皇子的地方。 现下建宁帝的儿子们都已经出宫建府了,所以豫王世子算是一个人住,倒也宽敞。 苏府里,苏毅回来后,就先和妻子儿女们一起用了顿午膳。 不过他甚少出远门,体力也不那么好,确实舟车劳顿,疲累的厉害,想着晚上还要入宫赴宴,所以下午还是没跟孩子们说话,赶着去歇息午睡了。 知道父亲累,倒也没不懂事非要缠着这一会子。 倒是沈家这边,同样是赶路回来的,还是骑马,沈家父子俩却像没事的人一样。 严氏高高兴兴的预备了一大桌子饭菜,看着爷俩吃的狼吞虎咽的。 「我瞧着千帷都瘦了,这回剿匪你可是累着了吧,有没有受伤?」严氏边夹菜边问。 沈千帷吞下一口饭,回答,「行军打仗伙食没家里好,是瘦了点,不过也不打紧,多吃两顿就补回来了,伤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他小子行的很,二话不说就往土匪窝里冲,比老子当年是不差了。」沈赫笑道。 这么一说,严氏就瞪他。 「像你就好了?打仗多危险,我倒想让他好好的读书科举,安安稳稳的。」 沈赫撇嘴,「读书有什么?那些个文官,也就两点臭沫子文才,只有嘴皮子上的功夫。」 「吃你的菜,立了回功,把你给能耐的。」严氏给丈夫碗里夹了一块肉,而后才道,「这回中秋宫宴我头回入宫还是一个人去,要不是苏夫人和苏四小姐帮衬,我怕是还要出丑呢。」 提到苏珺宁,沈千帷的眼睛就亮了亮。 「她们怎么帮您的?」 「苏夫人把她身边的得力管事派来教我规矩礼仪,后来入宫也是带着我一起走的。」严氏言简意赅。 显然这不是沈千帷想听的,所以就显得有点兴致缺缺。 知子莫若母,严氏还能不知道儿子想着什么,所以接下来就把苏珺宁如何博得诗作头筹,被建宁帝赐下琉金七彩羽衣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说的时候就颇为与有荣焉的样子,但说完之后,严氏就想起别的事情来,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虽说这回那丫头是崭露头角了,但有不少人偷偷议论,皇上这般厚赏,又大家赞誉,说不得是」 「是什么?」沈千帷放下饭碗,微微蹙眉。 严氏也面色不大好看 ,「说是皇上或许看上那丫头了。」 「放屁!」 「不可能!」 沈赫一声骂,沈千帷也紧跟着反驳。 父子俩相视一眼,沈赫先开口。 「皇上不是那种好女色的人,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纳一个年纪能做自己女儿的小丫头为嫔妃,这不是扯嘛!」 「就是,他们的年纪,做父女绰绰有余。」沈千帷也道。 严氏坐直些身子,目光扫过这爷俩,旋即平静发问。 「你们是皇上吗?就这么确定皇上的心思?从前皇上不爱女色,可不好女色就代表着不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了?」 这一问,算是把爷俩的话都堵了回去。 沈赫闷头吃菜,不再接话,沈千帷则是吃不下去了,一扔碗筷,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晚上入宫赴庆功宴的时候,沈千帷就提前出现在了苏府。 「老爷,小沈大人来了,在厅里等您,说是和您一道入宫。」 苏毅刚换好衣裳,就听得守门小厮来传了这么句话。 「等我一道入宫?」苏毅有点愣住。 倒是崔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那小厮。 「小沈大人只是来和老爷一道入宫吗?还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哦,还叫了个人替他送了样东西给四小姐,是个木匣子装着的,奴才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小厮如实道。 听完这话,夫妻俩相视一眼,心里就彼此清楚了。 苏毅蹙起眉头,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厮应声。 「哎等等。」崔氏叫住了他,又叮嘱,「小沈大人给四小姐送东西的时候,务必守口如瓶,不许四处传扬。」 小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不迭的应了,而后快步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夫妻两人后,苏毅才轻哼一声。 「这个臭小子,打起我掌上明珠的主意来了。」 崔氏莞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失了分寸规矩就好。」 显然苏毅对这话不满意,又哼了一声,才戴上官帽,出了院子往厅里去了。 因为忌惮着自家羊羔被狼崽子叼走,苏毅板着脸,都没和沈千帷多说两句话,一人骑马,一人坐车,就往宫里去了。 到是藏玉阁这边,收到沈千帷送来的匣子,苏珺宁心情还挺不错。 打开之后,就见匣子里是一支成色极佳的红玛瑙镯子。 「小姐,这个镯子可真漂亮!」南絮在旁边惊叹。 苏珺宁的眼中也难掩喜欢。 当即就拿起来戴在了手上,果然红色是十分衬她的。 「这倒是比那个耳坠子更好看呢。」苏珺宁忍不住打趣了一下。 结果南絮就嘴快道,「那小姐是不是把耳坠和镯子都收了呢?」 爆更两万,我尽力了,上架后我努力多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第一百一十章娶妻当娶苏家女 “你这对你家小姐旁敲侧击起来了?” 苏珺宁眼尾一勾,轻易看穿了南絮的小心思。 南絮不好意思的晃晃身子,“奴婢跟小姐学的嘛。” “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个东西。”苏珺宁抬手戳了戳她的头,而后把镯子取了下来,递过去,“行了,收起来吧,和那个耳坠放到一起。” 接过东西,南絮小声道。 “小姐不收?” “收不收的,以后再说,暂且好好装起来放着吧。”苏珺宁敛眸。 别人一份真诚的心意,不管接受与否都得认真对待。 南絮点头,默默拿着东西退下去了。 皇宫。 今晚的庆功宴摆在清风殿。 到场的除了此次去渝州的主要办案官员以外,还有朝中二品以上的大臣及皇室宗亲,倒是建宁帝的后妃们都没出席。 “此次渝州之行,辛苦诸位爱卿了,尤其是这剿匪得胜,朕心甚慰,来沈爱卿,朕与你共饮一杯!” 主位上,建宁帝十分高兴的举杯。 但这时下头太子却笑着道,“父皇,今日在场可有两位沈大人呢,可不知道父皇叫的是哪一位了。” 他这一说,建宁帝也跟着朗声笑起来。 “倒是朕说话疏漏了,来来来,你们父子两个一道与朕喝!” 沈赫和沈千帷便一道起身,仰头饮尽了这杯酒。 待得坐下后,建宁帝才又道。 “老七此次去渝州也辛苦了,来,父皇也敬你一杯。” 虽然心里清楚当时是把七皇子丢去做吉祥物的,但七皇子此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尤其是上头有个无所事事的四皇子比着,所以建宁帝还是愿意给幼子一些鼓励。 七皇子赶忙起身,饮尽,“儿臣为父皇办事,为朝廷办事,不敢说辛苦。” 这话说的十分好听,显得他很懂事,所以建宁帝也是笑着夸了一句七皇子稳重。 于是太子就此把话茬接了过去。 “七弟如今长大了,的确是性子沉稳内敛,也该是娶亲的时候了,母后常和儿臣说起,倒是不知七弟喜欢哪样的,也好择选起来。” 七皇子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显然对娶妻这件事并不想提起,但太子是关心,又抬出皇后这个嫡母,他也不能不表态。 所以便拱手做恭敬模样道。 “婚姻大事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后眼光好,自然是能给我挑个像太子妃嫂嫂那样的好嫡妻。” 他这么一说,太子的面色就变了变。 不为别的,太子妃尹氏并不是什么好嫡妻,从前在燕州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进了汴京,身份不同了,尹氏就显出了缺点,变得多疑狭隘又张狂。 要不是顾念着发妻之情,又是太子妃不便轻易废弃,太子早都想把尹氏给废了。 就连皇后都懒得见尹氏,每每想起这个自己挑的儿媳妇,心里就烦。 也正因为太子和皇后都不待见,所以尹氏甚少有机会出来见人,基本都被圈在东宫里。 而七皇子之所以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提醒建宁帝,皇后的眼光并不怎么样,也是希望建宁帝不要把他的婚事全权交给皇后。 果然,建宁帝此刻就沉声道。 “成婚是大事,确实得好好的挑选,皇后费心,朕这做父亲的也要把关,倒也不急于一时。” “多谢父皇关怀。”七皇子恭顺道。 垂眸之际,藏住了眼底的笑意。 而另一边的太子就心情不是很美妙了,所以也并不再接话。 而说到这婚事,今天瑞国公许昌年和苏毅都在场,所以建宁帝就顺势问起了许元澈和苏知意的事儿来。 这种事情自然是男方作答了,所以许昌年站起来回话。 “多谢皇上关心,如今是备好了三书,还未过六礼,皇上赐婚,臣不敢慢怠,所以还在细细预备之中。” 如今三书六礼指聘书、礼书、迎书,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大户人家娶亲,光是聘礼彩礼就要预备很久,所以流程走的慢也很正常。 建宁帝也就是随口一问,自然不会真的干涉什么,故而也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题说到这儿了,不在场的人都问了,自然在场的不好不问,所以建宁帝的目光很自然的就移到了场中另一个单身青年,沈千帷的身上。 “沈赫啊,朕记得你家小子比朕的老七是大一点儿的吧?” “回皇上,犬子比七皇子大一岁,今年十八了。”沈赫拱手,声音洪亮。 这一问,沈千帷就猜到建宁帝想问什么了,于是便放下筷子,坐直身子。 果然,紧接着建宁帝就笑着对沈千帷问道。 “十八岁了,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小子可有心上人啊?” 有了建宁帝前头过问七皇子以及苏许两家的婚事,这会子再问沈千帷,众人就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 毕竟回答来回答去,不也就那么几句话么,没什么新意,谁还敢真的在皇上面前议论自己的婚事了。 但这群老臣没想到,就真有人敢。 建宁帝问出这话之后,便见底下席间坐着的少年大方起身,昂首挺胸,双眸晶亮的朗声开口。 “回皇上,臣已有心上人!” “哦?”建宁帝没想到他真说,便真的也来了几分兴致,笑着追问,“那你告诉朕,是哪家的闺秀。” 这么一问,坐在上席的苏毅顿时就紧张起来,立即侧头望向了沈千帷所在的方向,就怕这小子乱说话。 而沈千帷此时勾唇一笑,对着建宁帝拱手。 “娶妻当娶苏家女。” 此话出来,建宁帝先是一愣,旋即就哈哈笑着看向了苏毅。 “这毛头小子倒是胆大,苏爱卿,你可知他的心思?” 彼时苏毅的脸色很是不好,又硬又沉,心里恨不得当场冲过去把沈千帷踩两脚。 但对上建宁帝的询问,还得忍着恼意回答。 “这小辈的事情,臣还真不清楚,不过臣的长女已得皇上赐婚,幼女方才及笄,尚且年幼,恐怕辜负小沈将军的美意。” 嘴上客气着,苏毅心里直骂混小子,竟敢真的打他闺女的主意。 而另他没想到的是,沈千帷立即回应道。 “此事不敢谈什么有一番美意,全是下官一腔敬慕罢了,只觉得苏家两位小姐都十分优秀,故而有此感言罢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试探皇上的心意 沈千帷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对苏家的姑娘是单相思,而且他并不强求,只觉得娶妻应该娶苏家小姐这样的人物罢了。 不过虽然他说的话委婉含蓄,但在场人都是心照不宣。 刨根究底,意思还不是喜欢苏家的女子么。 那苏二小姐已经被赐婚,自然不会是指她,那肯定就是苏家的四小姐了呀。 “苏大人见谅,这臭小子在外头野惯了的,今日还没喝几杯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沈赫赶忙站起来,对着苏毅拱了拱手,而后一巴掌拍在沈千帷的后脑勺上。 “还不快向苏大人道歉,说的什么浑话。” “疼,爹你轻点。”沈千帷抬手摸摸后脑勺,装一副小愣头青的样子。 而后又对苏毅行礼,“请苏大人见谅,晚辈失言了。” 这会子他自称又换成了晚辈,苏毅自然是更不好发作。 本来就不好说嘛,他要是一较真,反倒显得沈千帷和苏家的姑娘正有什么似的,所以这会儿就只得做大方模样,笑着摆手。 “言重了言重了,何谈失言得罪,不过是我们诸位在一起说说闲话嘛。” 这一句也是盖棺定性。 把方才沈千帷的话全都定义为闲谈,既然是闲谈那就当不得真了,只能听听就算了。 而沈千帷也自然见好就收,也笑笑不再继续说,似乎他方才的确只是忽然有感而发。 毕竟,把老丈人逼急了,还怎么追他姑娘嘛。 况且今日这一番话,只是沈千帷故意说来试探建宁帝的。 是了,下午在府里因为严氏的几句话,沈千帷心里可咯噔了半天,直到方才他句句提起苏家姑娘时,建宁帝面上不见任何异样,他才放心些许。 不过沈千帷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要是建宁帝真的看中了苏珺宁,那他就直接先一步上门提亲去。 哪怕小丫头最后再和他退婚,另嫁他人,也不能是建宁帝这种年纪能当他爹的老头。 接下来,建宁帝的一句话算是更打消了沈千帷的顾虑。 “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家的小丫头朕是见过的,才貌双全,古灵精怪的,得亏是朕没有女儿,否则这女儿到了年岁,谈婚论嫁的,朕怕是要和苏爱卿一样舍不得啊。” 如此一说就是把苏珺宁当晚辈看的心理了,沈千帷是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而苏毅这边,他还不知道中秋晚宴的事情,所以对建宁帝的夸赞赶紧站起来谢恩。 “皇上谬赞了,小女性子顽劣,要是皇上膝下有公主,必定是天之骄女,仪态万千,皇上自然是舍不得掌上明珠的。” “嗯,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建宁帝温和道,末了又忽然提起。 “不过朕虽没有亲女儿,嫡亲的侄女儿倒是有,可惜静淑那丫头车马劳顿,太疲累了,不然今日也好领出来给众爱卿见见,也好给朕这侄女儿,择个好夫婿啊。” 这个静淑就是指豫王的嫡女夏静淑了。 看建宁帝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若是不知道内情的,当真要以为建宁帝多疼爱这个侄女了。 所以这会子众人就心照不宣的随意附和了几句,无外乎赞建宁帝慈爱心肠,就把这话题给揭过去了。 庆功宴顺利结束,赴宴的大臣都喝了不少酒,建宁帝都有些醉了。 苏毅酒量不是很好,也是微醺,沈赫倒是酒量好,但是架不住他刚立功升官,许多人灌他,就是彻底喝醉了。 所以出宫的时候,完全是靠沈千帷架着的。 出来后,入宫赴宴的马车都是停在一处的,而恰好,沈家和苏家的马车就挨着。 苏毅刚走到车边上,还没上车呢,忽然就听得后头传来一阵男子浑厚又夹杂着浓浓醉意的声音。 “亲家公,留步,留步!” 赶车的苏家车夫往后瞄了瞄,就见一壮硕的中年大汉被一位俊逸青年搀扶着,正往这边来。 “老爷,那位大人,似乎是在叫您。”车夫不大确定道。 苏毅蹙了蹙眉,转头望去。 发现果然是沈家父子两个,顿时脸都黑了。 而沈赫此时已经醉了,见苏毅回头,又趁着酒劲儿高声喊了一句。 “亲家公唔唔唔.” 这声儿一喊出来,就被沈千帷捂住了嘴。 “爹你乱喊什么呀,回家回家。”沈千帷额头冒黑线。 他都不敢喊岳丈大人呢,自家老爹就直接喊亲家公了,到底是老子比儿子狠。 而这边,苏毅发现是沈家父子后,一甩袖子,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边上车还边训斥车夫。 “好好当你的差事,瞎说什么,快点回府!” 车夫低着头忙小声应了,赶紧套马离开。 而这边,沈赫被捂住了嘴,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最后被沈千帷和车夫合力才给塞进了马车里头。 苏毅回府后,去了崔氏屋里坐下就气呼呼的把今天在宫宴上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无礼无礼!这父子两个人实在是太无礼了,一个当着皇上的面儿说娶妻当娶苏家女,一个竟然.竟然在宫门外,喊我亲家公!” 崔氏听着丈夫的话,倒是不见怒气,笑着命罗妈妈去端醒酒汤来,又拿了湿帕子过来给丈夫擦手。 “老爷今儿未进宫前还和我提起,说沈家父子二人都是真性情的,不拘小节的豪迈之人,比九曲心肠的文官相处着要舒服多了,这会儿怎么又这般恼恨。” “那是因为他们,他们竟敢惦记我的宝贝女儿!”苏毅重重哼了一声。 崔氏勾唇,在他身侧坐下来。 “宁儿是优秀的姑娘,有爱慕追求之人很正常啊,只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倒也无伤大雅,老爷是太紧张了些。” 苏毅看自家夫人一眼,还是不高兴。 “那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多羞煞人也。” “为何说不得,老爷可还曾记得我年轻时候,应天书院可不少学子就是明着写诗赠予我呢。”崔氏勾着唇角,温柔的看着丈夫。 这一说,苏毅就有点哑火了。 将擦过手的帕子往桌上一放,嘟囔道。 “姑娘家太出众也叫做父母的担心。” 说了这会子话,罗妈妈把醒酒汤也端过来了,崔氏接过,递给丈夫,才趁着丈夫喝醒酒汤的这会儿,说了说中秋宫宴的上的事儿。 “所以,我猜着那沈家小子也是担心皇上对宁儿有意,所以故意试探,倒是个胆子大的,看着是真心喜欢宁儿。” 苏毅听了,面色才慢慢严肃起来。 “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没早点与我说。” “还不是宁儿宽我的心,说皇上肯定对她无意,老爷你回来了就疲累的很,我哪里顾得上说这些。”崔氏道。 苏毅哼了一声,“那这个沈家小子还算是有些心气儿。” 落枕的第三天,按摩好痛,大家换高枕头要谨慎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宴请一家子 趁着丈夫这会儿气消了些,崔氏便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和宁儿商议过,请小沈大人来府上用顿便饭呢。” “请他做什么。”苏毅皱眉,末了忽然想到些事情,就一脸严肃的看向妻子,“莫不是宁儿那丫头也喜欢那个臭小子?” 如此一说,崔氏便对他无奈的抿了抿唇。 “老爷想什么呢,咱们宁儿能喜欢大咧咧的军旅之人嘛,退一步说,纵然是小沈大人优秀,可与咱们家的门第,也是差了些,请他吃饭不过是谢恩罢了。” 听了妻子这话,苏毅的面色才放松些许,不过还是问。 “又谢什么恩情?” 崔氏抿了口茶,“老爷去渝州后,我大哥和宴儿来了一回,宁儿陪宴儿上街买书,闹市不慎摔倒,险些被送信官差的马蹄踩到,是小沈大人不顾危险出身相救的,又给带去医馆处理了伤口呢,你说这不谢一谢人家?” 虽然对盯着自家小白菜的猪崽子很不喜,但苏毅这种正人君子是最讲知恩图报的,所以此刻就没说什么。 而后,便听得崔氏又道。 “宁儿原是预备在外头自家单独宴请小沈大人了,后来说与我知道了,我便提了不如在家里宴请,省的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又叫心思不善的人说闲话。” 听了这话之后,苏毅就忙点头。 “对对,这还是请到家里来好,怎么能让宁儿一个姑娘家,单独宴请他呢。” 叫到府里来吃饭,就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还是更放心些。 见丈夫这模样,崔氏就只得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是不由轻笑了一声。 但旋即想起苏珺宁的婚事,又叹了口气。 “论起来,宁儿如今也不小了,这婚事还是早些提上日程好,可惜这丫头眼界高,竟连崔宴那孩子都瞧不上,我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往哪儿挑了。” 说起幼女婚事,苏毅也是面色沉了几分。 先有一个女儿已经落了个不好的婚事,小女儿可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为官伴君多年,苏毅知道而今苏珺宁是在建宁帝面前有深刻映像了,那如此一来,难免建宁帝再想指婚什么的,就头一个把苏珺宁想起来。 虽说指婚是荣耀之事,但苏毅也深知,小女儿看似乖巧,性子却比大女儿要倔强许多,要是指婚不合心意,怕是要坚决不肯。 与其等到那时候再闹什么风波,的确不如早早的先定一门中意的亲事下来。 想到这些,苏毅便拍了拍崔氏的手,柔声安慰。 “你别太担心了,宁儿的婚事,我也会与你一起相看的,知意的婚事已成定局,宁儿不能再这么委屈了。” “嗯。”崔氏低低的应声,轻轻靠了过去。 次日。 罗妈妈来藏玉阁传话,说崔氏叫苏珺宁去正院里一道用早膳。 崔氏甚少专门喊她过去,这想必就是有事情了。 所以苏珺宁洗漱完后就紧着过去了,但没想到崔氏要和她说的事情是请沈家人来府上一起吃顿饭。 是了,不是单单请沈千帷一个,而起请他们一家子。 崔氏一边给苏珺宁碗里夹了一个龙眼包子,一边道。 “这是你爹的意思,说在渝州的时候,沈将军也帮了他不少忙,恰好他算请沈将军喝酒,你呢,就是谢小沈大人的恩情,我又和沈夫人是关系不错的,索性就宴请他们一家好了。” 其实苏毅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早上起来去上朝的时候,苏毅忽然说,单单请沈千帷一个人来,倒像是女婿头回上门儿似的,干脆请他一家子一起来,对外就称是他对沈赫下的请帖。 崔氏这会儿说的话,就是委婉加工过了的。 不过对此苏珺宁倒是完全没意见。 反正是吃饭吗,单独吃和一起吃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点头应下来。 “爹娘既然有安排了,女儿自然没意见的,只是不知道哪天请他们来?” “后天恰好是休沐,就定后天中午如何。”崔氏温柔道。 苏珺宁点头,“听娘的。” “好,那我等会儿就让罗妈妈去下帖子。”崔氏笑了笑。 说这话时,也仔细观察着苏珺宁脸上的神色,就见女儿是平静淡然的,没有什么小女儿家的害羞一类的神情。 故而心里也初步断定,女儿或许对沈千帷还没什么男女之情。 不过崔氏也知道苏珺宁看着简单,实则心思不浅,所以也不敢十分确定,还得等着后天观察了才能知道。 昭勇将军府。 沈赫和沈千帷从衙门回来,一家三口用晚膳的时候,严氏就把今儿上回收到的苏家送来的帖子拿了出来。 “苏大人请老爷你后天休沐的时候,咱们一家子去苏府赴午宴,说是感谢老爷你在渝州的时候对他的相助之恩,也是替苏四小姐谢千帷之前在闹市,从马蹄下救了苏四小姐的恩情。” 父子俩刚端起饭碗,听到这话都是愣了愣。 旋即是沈千帷先轻笑一声开了口。 “苏大人当真是防贼似的放着我呢,怕是知道了苏小四答应过要单独请我吃饭,谢我的恩情,所以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沈赫哼了一声,往碗里夹菜。 “老子就说这些个文官,心思弯弯绕绕的,这是拿老子当挡箭牌呢,老子自己都不记得在渝州帮他做了什么大事儿。” “昨儿庆功宴你喝醉了回来,还管人家叫亲家公呢。”严氏斜了丈夫一眼,而后抬抬下巴,看向沈千帷,“这午宴,去还是不去?” 沈千帷勾唇一笑,“去,当然要去了,这是老丈人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见他没正形的样子,严氏就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而后又叮嘱,“在家里乱说也就罢了,去了苏府就该正经些,否则谁敢把女儿嫁给个混不吝,原本咱家门第就低些呢。” 这前头的一半话,父子两个都没意见,后头一句话,爷俩就不干了。 沈千帷舌头顶了顶左腮,目光坚定而锐利。 “现在是低了些,那小爷还得往上走呢,还能永远是个五品不成。” “就是。”沈赫附和道,“皇上还夸咱们家虎父无犬子,青什么什么蓝呢。” 严氏看着这父子俩,轻叹一口气,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青出于蓝胜于蓝,老爷也是想和苏家做亲家的,抽空多读读书吧。” 沈赫闷闷的夹菜,“老子知道。” 不过沈千帷倒是没接话,闷头吃饭,眼里暗光阵阵,不知琢磨着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其实心里能接受他? 约定午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倒是个十分好的天气。 夏末秋初,天高气爽,酷暑的余热虽还尤在,但却也有阵阵清风拂面。 沈家人到的时候,是崔氏带着苏予珵和苏予安在门口迎接。 苏毅没有出来,因为他在故意摆架子。 早上起来就嚷嚷着,说他官位更高,怎么能出去迎接沈赫呢。 两个小姐则是在屋里等着,没出来抛头露面。 “沈将军,沈夫人,小沈大人,可是等你们好久了,快进府里坐。” 崔氏笑着上前迎客。 “苏夫人实在太客气了,这天儿还热呢,怎么亲自在门口等着,倒是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的很。”严氏也立即快步上前。 两位夫人互相牵了牵手,倒是亲热的很。 苏予珵则上前招呼沈赫和沈千帷。 “沈将军,小沈大人,家父这会儿有些要务处理,在书房里抽不开身,特命我前来迎接,还请二位勿怪。” “不怪不怪,苏御史是咕咕之臣,是大忙人,不像我们爷俩,闲人两个嘛!” 沈赫大咧咧笑着摆手。 不过这话倒是把苏家小哥俩说疑惑了,咕咕之臣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沈千帷愁的直捏眉心,无奈沉声纠正。 “爹,是肱股之臣。” 这一解释,苏予珵和苏予安就听懂了,一时哭笑不得。 沈赫倒是不觉得尴尬,大手一挥。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一个意思嘛,走走走,先进去再说!” “是,沈将军请。”苏予珵笑着侧身引领。 看着自家老爹的背影,沈千帷头回觉得自己回去也该多读点除了兵书以外的书。 否则上回是在苏珺宁面前吱吱吱,这回在苏家人面前咕咕咕的人,都会是他了。 一行人进了苏府,很快就到了摆宴的正厅。 苏知意和苏珺宁姐俩就在此等候,这会儿见人来了,便一起站起来行礼。 一个月没见,此刻一进来,沈千帷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苏珺宁的身上。 今儿苏珺宁穿了身鹅黄色绣栀子花纹的丝质圆领襦裙,梳元宝髻,画弯月眉,薄施粉黛,发髻上只簪着几朵珠花,并一支蝴蝶玉簪,清新又简单。 此刻面上噙着一抹浅笑,叫那双桃花眸里似乎带着晶莹点点,整个人就显得十分娇软可爱,像软糯雪团雕砌的瓷娃娃一般。 只是看了一眼,沈千帷就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了唇角,心里莫名觉得柔软下来。 “来,都快坐吧,酒菜都预备好了。” 众人一阵繁文缛节过后,崔氏就笑着招呼,又对一旁吩咐。 “去叫老爷来,该用膳了,手边的事儿先放放。” 罗妈妈应声,立即就去了。 在场的众人就先坐下来。 摆的是个圆桌,今儿明面上的主角是苏毅和沈赫,所以他们两个自然做上首两个位置了,苏毅的位置在左,沈赫在右,然后两边依次是各人的夫人和按长幼次序落座的子女们。 按着这个顺序,苏珺宁这个最小的就坐在从左往右数的,苏家人的最末了,是了,又恰好挨着沈千帷。 坐下来后,沈千帷的嘴角就一直翘着没放下来。 苏珺宁用余光扫过他的面颊,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挨着她坐就这么高兴了吗? 这么想着,苏珺宁心里就涌起些许微妙的感觉,一种知道自己正被人明晃晃的偏爱着、喜欢着的,浅浅的欢喜。 这样的感觉叫人觉得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欢喜。 也有别人明着喜欢她,比如说四皇子,但四皇子的喜欢就让她觉得恶心厌恶。 还有表哥崔宴,崔宴的喜欢是含蓄委婉却也能让人感受到的,但面对他的表达,苏珺宁却是想躲避和装作不知。 躲避崔宴的情感倒是能解释,因为她绝对接受不了亲近成婚,而四皇子么,实在是因为他太伪君子,又本性恶劣。 所以,是因为自己心里其实能接受和沈千帷在一起,又觉得沈千帷此人还算不错,才会对他的喜欢而感到高兴么? 琢磨到了此处,苏珺宁忽然瞳孔微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似的。 但因为她正微微低着头,倒是没人发现她这点异样。 而就在这时,坐在她旁边的沈千帷忽然轻轻的在桌底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苏珺宁正想事儿呢,叫他一戳,惊得身子微微抖了抖,立即警惕的用余光扫向身侧。 等她望过来后,就见沈千帷摊开的手掌心里是一颗淡黄绿色的圆润晶莹的珠子,大约鸡蛋大小,打磨的十分光滑,瞧着就是价值不菲的。 “夜明珠,土匪窝里得的,拿去玩儿。” 沈千帷压低声音,把手掌往前伸了伸。 苏珺宁微愣,“夜明珠?” 这东西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可确确实实今日是头回见到实物,心里确实好奇的很。 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过来。 触手微凉,其实和玉石差不多,但也有细微的差别,重量倒是不算轻,毕竟是实心的。 其实在之前的世界里,苏珺宁也见过人工合成的夜明珠,但和这个真的纯天然的比,完全没法比。 就是不知道这纯天然的夜明珠,夜里是不是真的很亮。 当她正细细观摩时,沈千帷又从怀里摸了个小玩意儿递了过来。 这回是个雕刻的十分精致的小石榴,和夜明珠的大小差不多,材质是鸡血石的。 苏珺宁有点错愕,用一种这是要干什么的眼神看他。 “拿着,还有呢。”沈千帷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 旋即又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把比他手掌略大的匕首。 这个匕首极其精致,刀鞘是镂空银质的,勾勒着莲花纹路,刀柄上镶嵌着汉白玉雕刻的祥云,整个匕首看起来十分雅致,不像是兵器,反倒像艺术品。 但透过刀鞘的镂空空隙,又可看见里面的刀刃泛着凛凛寒光,十分锐利的模样。 “给你防身用。”沈千帷压低声音,言简意赅。 苏珺宁看看左手的夜明珠和右手的鸡血石雕刻的石榴,再看看那匕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都是剿匪得来的战利品?”她压低声音问。 沈千帷勾唇一瞧,眼里透着亮光,“还有之前给你的镯子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口处传来脚步声。 苏珺宁估么着是父亲来了,赶紧招手让南絮上前,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她拿着了。 沈千帷动作也快,直接把匕首也一起塞给了南絮,而后立即转身正襟危坐,像是什么都没干似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爱吃鸡脖子 苏珺宁也顾不得许多,已经端正坐好。 但又忍不住用余光扫了扫身旁的男子,后知后觉的心里一阵想笑。 哪有这么送礼的,当着面儿硬塞。 硬塞也就罢了,还送匕首,还直接告诉她是从土匪窝里缴获的战利品。 真是不怕她嫌弃不收。 不过苏珺宁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沈千帷让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爱,那种莽撞又实诚的可爱。 “老爷来了,快坐吧,沈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崔氏温柔的声音把在场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众人抬头,便见苏毅穿着石青色长衫儒雅温和的笑着往厅里来。 “失礼失礼了,有些公务缠身,一时忙碌,怠慢了沈将军和沈夫人,还请见谅。” “哎,无妨,也没等多久,苏大人快坐,今天我是头回单独与苏大人喝酒,特意带了两坛皇上赏的宫中佳酿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沈赫站起身来,声音洪亮,满脸笑意。 一时就吩咐跟着的小厮去外头马车上拿酒。 而苏毅一听要喝酒,顿时就眼神闪了闪,赶紧把沈家的小厮拦住。 “这前不久刚在庆功宴上喝了一顿酒,今日咱们寻常私宴,不如就以茶代酒吧。” “那不行,喝茶和喝酒怎么能一样呢。” 沈赫像是没听出苏毅话里的意思,坚持道。 “这酒是皇上赏赐了,我一直没舍得喝的,今儿特意带来和苏大人共饮,这我看二位公子也是能喝酒的年纪了,加上我家这个小子,咱们五个人喝两坛酒,不多不多!” “不,我是.” 苏毅正想说他是不胜酒力,但没想到沈赫忽然一脸认真的反问了一句。 “莫非苏大人这点酒也喝不了?若是如此,那今日不喝也罢。” 他这么一说,立即就激起了苏毅身为文人的好胜心,以及不能在这个粗莽武夫面前掉面子的心理,登时就挺了挺胸脯,轻咳一声。 “这点酒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我只是觉得皇上御赐的佳酿就这么喝了,难免可惜,不如喝我府上的酒吧。” 苏家没有酒量很好的男子,所以府里的酒都不烈,这样比较保险,毕竟不知道沈赫带的酒是什么酒。 但没想到沈赫十分大方的一挥手。 “不可惜,酒就是拿来喝的嘛,今日咱们两家难得一聚,就喝御赐的酒!” 说着,就热情的招呼着苏毅挨着他坐下,让小厮出去拿酒了。 苏毅面上维持着笑意,心里却很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闷堵。 本来今日特意晚到,也不去门口迎接,是想给沈家父子一个下马威的,结果没想到这爷俩似乎都没发觉,反倒是现在他被架起来了,不得不和沈赫喝酒。 话说回来,沈千帷当然是没发觉了。 趁着苏毅没来的空隙,他正忙着给小丫头片子塞礼物呢。 至于沈赫嘛,那是真的神经大条,没理解到苏毅的意思。 严氏倒是琢磨出点味儿来,但是见苏毅似乎不是恶意,大约就是自家女儿被别人家的狼崽子惦记了,有点不舒服,所以也就装作不知道。 暂且由着这群老爷们儿去吧! 很快,菜就端了满满一桌,酒也拿上来了。 崔氏正要叫人去拿酒壶来和酒杯来,沈赫就说男人喝酒得用碗,用小杯子喝太麻烦了。 一听这话,苏珺宁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吐槽了一下。 “原来你喝酒用碗是和将军学的,我爹可经不得这么个豪爽喝法。” 沈千帷听到后,轻轻勾了勾唇角,便立即开口道。 “爹,皇上赐的酒要慢慢品,用碗喝也太糙了,还是用杯子喝的好。” 没想到自己就提了一嘴,他就立即站出来说话,苏珺宁美眸闪了闪,自己都未察觉唇边扬起了些许弧度。 而苏毅找到了台阶,也是立即附和。 “对,这御赐佳酿得细品,用碗喝虽快意,但却少了几分品酒的细致了,若嫌酒杯太小,就用酒盏吧,如何?” 沈赫眼神扫了扫儿子,瞧他的眼睛一直往旁边苏珺宁身上瞟,心里就哼了哼。 直骂臭小子,为着哄姑娘高兴,还没有就向着老丈人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还是给儿子帮衬的,便就点头应了下来。 苏毅看着面前的碗,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让人去拿酒盏。 然而就是用酒盏喝酒,他都没抵住沈赫的一通热情。 苏毅打死都想不到,这个肚子里没几点墨水的武夫怎么敬酒起来说话一套一套的,虽然话糙但偏偏理儿不糙,叫他都没法儿不喝。 生平头一回,苏毅这个御史文官出身的人,竟觉得嘴皮子不够利索。 而沈赫不止与他喝,还跟苏予珵和苏予安哥俩喝。 这两个是晚辈,更是推辞不得,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 苏知意今日本就对这宴席不感兴趣,此刻见沈赫这个大老粗言谈举止一点都不大讲究,更觉得嫌恶。 没坐多久,便推说吃饱了,身体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自然没人拦着她了。 崔氏不管,苏毅正忙着跟沈赫打擂台。 苏予珵倒是想说不合规矩来着,但话没出口,又被沈赫点名共饮一杯,这就又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苏珺宁默默看着苏知意离席,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但没想到这么个小动作就被沈千帷看见了。 便低声道,“翻谁白眼儿呢?” “谁矫情我翻谁。”苏珺宁撇嘴。 沈千帷就轻笑了一声,“好歹是你亲姐姐呢,这么嫌弃。” “矫情又糊涂的人,亲娘都要嫌弃。”苏珺宁冷哼。 看苏知意方才那一张脸冷的,像是在座所有人都欠她二两百银子似的,平素一贯自诩规矩守礼,今儿就这么待客,倒没见她说有失家风了。 “啧,性子这么厉害,除了我,以后谁敢要你呀。”沈千帷咂嘴。 他这么一说,就引来苏珺宁一计眼刀子。 随后苏珺宁目光在桌上一扫,就看见了旁边汤碗里的炖鸡,心里冷哼一声,便下筷把那鸡脖子扯了下来,笑眯眯的夹到了沈千帷的碗里。 “喝酒得有下酒菜,这鸡汤味道不错,想必鸡肉味道更好,沈公子多吃些。” 她这么一动,桌上人便都朝两人望了过来。 崔氏蹙眉,“宁儿别闹,怎么能对客人这样无礼。” 苏珺宁抿唇,刚想说话呢,就听得身旁人先开口了。 “无妨无妨,苏伯母不要怪四小姐,我喜欢吃鸡脖子,啃着有味儿,正好下酒!” 沈千帷说着,似乎为了验证真实性,还当着众人的面夹起鸡脖子啃了一口。 沈某:媳妇夹的我都爱吃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明说了 “是,是吗。”崔氏有点整不会了,怔怔笑了笑。 而旁边故意使坏的苏珺宁还尤嫌不够呢,又笑眯眯的给沈千帷碗里夹了个鸡爪子。 “是呢,娘不知道,我上回同表哥一起和沈公子吃饭,记得沈公子就是爱吃这个的,下酒可香了呢,对不对?” 说这话时,苏珺宁就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对沈千帷眨了眨眼。 看着碗里又多出来的干瘪的鸡爪子,沈千帷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点头。 “对,四小姐好记性,我是爱吃这个。” 听他这么说,苏珺宁便勾唇一笑,媚眼儿里闪着几分坏主意得逞的狡黠,收回筷子自己吃菜去了。 看着身旁少女小狐狸似的模样,沈千帷真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也喝了一大口酒,开始闷头啃鸡脖子,鸡爪子。 他吃的毫不犹豫,倒是叫众人怀疑那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好吃了。 可炖汤的老母鸡,还是正宗走地土鸡,味道寡淡,肉质又老又柴的,能好吃才怪呢。 得亏是炖汤炖的时间长,不然那鸡爪子能把嘴皮子戳破了去。 苏毅此刻已经被灌的有点薄醉了,眼神在沈千帷和苏珺宁之间来回扫了扫,便轻哼了一声。 都是过来人,谁还看不出沈千帷这是顺着苏珺宁呢。 不过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继续用膳。 没想到喝到后半场,酒桌上第一个倒下的竟然是苏予珵,看着苏予安面上通红,没想到他竟还没醉,而苏毅其实醉了,不过他撑着一口气不肯倒。 沈赫也是半醉。 他虽然能喝,但因为今天沈千帷没大出力,所以他是一个人喝苏家父子三个,敬酒一轮,别人喝一杯,他喝三杯,所以他喝的最多。 崔氏和严氏轮番劝,都没劝住,只好先让苏予安把醉了的苏予珵给送回去了。 沈千帷见两位老爹都醉了,还是也跟着劝了一句。 “爹,我看您和苏大人都有些醉了,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这两坛酒也已经见底了,咱们下回再聚。” 而他这话一出口,就引来了沈赫的高声反驳。 “你这小兔崽子,谁醉了,我没醉!”转头还看向身侧,“老舒,你醉了吗?!” 苏毅本来也是眼神有点飘忽,一听这声老舒,立刻就挺了挺背。 “我也没醉,谁说我是老舒了,我姓苏,姑苏的苏!” “什么姑啊叔啊婶儿啊的,没醉就接着喝。”沈赫一拍大腿,“刚才不是说你家也有酒嘛,我的喝完了,喝你的!” 苏毅也点头,对崔氏道,“对,夫人,你去拿我的好酒来。” 两人这一番互动,要说没醉,是傻子都不会信。 沈千帷和苏珺宁对视一眼,俩人眸中都写着‘怎么办’。 但显然两位醉了的老父亲这会儿已经是谁来都拦不住了,尤其是苏毅,见崔氏没动,又吩咐奴才去拿酒。 眼瞧着拦不住,崔氏和严氏都懒得管了,索性俩人坐到旁边去闲聊了,一副等着最后收场的样子。 苏珺宁觉得无聊想走,但又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父亲喝醉的样子,心痒痒的好奇,便就留了下来。 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夹菜,慢条斯理的吃着,像看戏似的。 而酒局发展到现在,沈千帷这个小辈也插不进去了,所以也学着她的样子,默默坐着一起看。 等拿来的酒又满上了,两位老父亲喝了一杯,便听得沈赫先开口道。 “老舒啊,你看看,我儿子,你闺女,坐在一起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说,你说。” 苏毅抬头,扫了对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就冷哼。 “胡说八道,我家宁儿那是金枝玉叶,可不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都能沾染的。” “嗨,你这话不对!”沈赫拍桌,“就算你家姑娘是仙女,那到了年纪,也得下凡,天上的织女,那还嫁给放牛的呢,我儿子长得又好,又能干,怎么配不上了?” 他这么一说,苏毅便瞪了眼,学着他的样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好你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你们家惦记,惦记我的宝贝女儿,告诉你,休想,休想!” 因为醉了,这激动的猛一站起来,就踉跄的往后倒。 沈千帷生怕他被椅子绊着摔倒,赶紧上前去扶了一把。 “苏伯父,您当心,坐下说,您坐下慢慢说。” 本来苏毅还没怎么样,叫他这一扶,转身就抓住了沈千帷的胳膊,面色严肃,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宁儿,是不是,有非分之想!” 他这么直白一问,正在喝消食茶看戏的苏珺宁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赶紧起身过去挤开了沈千帷,亲自扶着苏毅坐下。 “爹您说什么呢,您醉了,快坐着,我叫人去端醒酒汤。” 但显然苏毅这会儿是醉的一根筋执着起来,扒拉开女儿,又直勾勾的盯着沈千帷。 “你小子,快说,是不是!” “爹!”苏珺宁跺脚,恨不得去捂老父亲的嘴。 谁知这会子身后男子忽然沉声开口,一字一句,十分认真道。 “是,我喜欢苏小姐,但只是喜欢,没有非分之想,苏伯父大可放心。” 沈千帷此话出口,厅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旁边坐在闲谈的崔氏和严氏面面相觑,手里拿着酒杯的沈赫也动作僵住了,苏毅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半张着嘴有点发怔。 而背对着沈千帷的苏珺宁也是身子微颤,胸腔里头,心脏猛地撞了一下。 虽然之前彼此心里都清楚,甚至不少外人也能看出点端倪,可心照不宣和宣之于口那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还可以装作不知,还可以含蓄回转,后者那就是实锤嘛。 莽夫,莽夫! 苏珺宁咬牙吐槽,不知是羞恼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脸颊火烧一般的烫起来。 转身就用力踩了沈千帷一脚。 “醉话你也接,你可是真敢说!” “嘶——”沈千帷倒吸一口凉气,忍痛还头铁道,“我实话实说嘛!” 苏珺宁急的瞪他,“你还说!” 而此刻旁边坐着的崔氏和严氏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赶紧招呼着人上前,把喝醉了的苏毅和沈赫分开。 不知是被沈千帷的话震住了还是怎么了,两位老父亲倒是没再倔强,一个被扶出去塞进了马车,一个被扶回房里歇着去了。 苏珺宁心里一阵烦乱,借口说去给爹煮醒酒汤,飞快的离开了大厅。 最后是崔氏把沈家人送了出去。 离开之际,沈千帷深深的看了眼苏家的门匾,一颗心也是提着。 今儿算明着说出来了,可不知道那小丫头以后还肯不肯见他啊。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加更加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心烦意乱 藏玉阁。 苏珺宁脑子乱的很,进屋后就屏退了所有下人。 看出她心烦,南絮给泡了杯茶,就快速退出去把们给关上了。 其实今儿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虽说平时私下里会提起沈公子喜欢小姐的事情,但那只是私下里说说,明面儿上可没人真敢戳破那窗户纸。 今天老爷喝醉了酒,非逼着问,没想到沈公子也真就借着机会给明着说了。 这可真是双方父母都在呢! 也还好厅里伺候的都是贴身奴才,嘴都严,不会传扬。 但就这,丫鬟们也是心里暗叹沈千帷当真是胆大的。 屋内。 苏珺宁坐在茶几边上,胳膊肘撑着桌面,用手揉捏眉心。 旁边的茶盏飘着袅袅水烟,清冽的茶香也没能让她心里平静多少。 这会子,苏珺宁耳边还萦绕着方才在厅里,沈千帷那干脆而有力的声音。 脑海之中,男子那双坚定明亮的眼睛也愈发清晰起来。 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干净又透澈,明明白白的写着张扬又纯粹的喜欢。 说实话,苏珺宁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在她看来只有见色起意罢了。 能越过五官先谈三观的,在这个时代大约只有两种。 一种是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到一起的,被迫抛开外表,先去了解相互的性情。 还有一种就是从开始互相就没看中,但随着认识的时间长了,发现彼此皮囊之下有着十分相契合的灵魂,而后选择在一起。 无论是哪种,其实本质都是日久生情。 可她与沈千帷呢,到如今不过半年罢了,且还不是能日日相处,说实话,对彼此的脾性了解恐怕也还停留在表层吧。 苏珺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沈千帷的粗糙不解风情,也不确定沈千帷时日长了会不会觉得她矫情又麻烦。 在这个对女子约束颇多的时代,可不像后世,谈一场恋爱,不合适就能分开再寻找合适的,如今试错的成本实在太大了。 大到苏珺宁这个自认已经很胆大妄为的人都不敢随意尝试。 毕竟要是正经接受了沈千帷的喜欢,少不得要发展发展,就算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但若最后两人没成,沈千帷最多落个风流名声,而她再与别人议亲,那就或许惹人闲话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苏珺宁打一开始,想找的就是像崔宴那样的男子。 毕竟都出自书香门第,从小生长的环境是一样的,天然就会更契合些,哪怕或许情感上无法相互有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至少生活中不会有太多矛盾。 可沈千帷不一样,沈家和苏家是完全氛围不同的,这也就代表,苏珺宁要是真的尝试和沈千帷磨合,或许矛盾困难会十分多。 苏珺宁不能不承认,无论是之前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以及沈千帷明目张胆的偏爱,这都是让她有所心动的,可咱们不能做恋爱脑呀。 尤其是试错成本很高昂的时候,就更得考虑清楚了。 想到这些,苏珺宁心里就更乱了几分。 抬头看看屋顶,余光就扫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几个小玩意儿。 正是今儿沈千帷塞给她的夜明珠、鸡血石雕的石榴摆件,以及那把精致的匕首。 这不由让苏珺宁想起当时两人坐在一起,沈千帷在桌下偷偷给她不停塞东西的样子,还有他啃鸡脖子和鸡爪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苏珺宁起身进了内室。 不多时再出来,手上就又多了两样东西。 一副藤编小盒装着的耳坠,一个木匣子装着的红玛瑙手镯。 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一块儿后,苏珺宁就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脸细细琢磨。 忽然就觉得,沈千帷这人看着没正形,其实内里实诚又笨拙,不是那种喜欢花里胡哨,做事油腔滑调的。 要是换成那起子真风流的男子,这些礼物怎么样也得包装精美,再专门派人一件件儿的送来哄她开心嘛。 “愣头青。”苏珺宁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眸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南絮,我要睡会儿午觉,过半个时辰进来叫我!” 苏珺宁起身,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是,小姐!”南絮立即应答。 苏珺宁扫一眼桌上的东西,便背着手迈着轻快步子晃到内室去了。 先睡一觉吧,心里已经有了六七成主意了,但也怕是这会子情绪起伏太大,被影响了主观判断,所以还是暂且按捺住,等冷静后再说。 倘若冷静几日,依旧没想改主意,那这一场错,不如就试试吧。 毕竟成婚呢,相爱是最好,若不能,那就找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也算退而求其次了。 她这边是滚到榻上午睡冷静去了,另一边的沈千帷却怎么也睡不着。 回了府里后,直奔自己的院子就开始发疯。 关上房门就飞扑到了床榻上,将脸埋在枕头里面发泄似的喊了一声。 “啊!——” 外头,管家老何想着公子也多少喝了酒,就端了醒酒汤来,没想到刚走到院儿里就听见房里传来这么一声闷响。 沈千帷不喜欢很多人伺候,所以他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这会儿老何就抓了两人问怎么回事。 不过他俩啥也不知道,无奈,老何只得自己去了。 “公子,公子?老奴给您端了醒酒汤,您喝了胃里舒坦些。” 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沈千帷才赶紧坐直起来,理了理衣裳。 随即轻咳一声,“那个,何叔你端走吧,我不喝。” “那老奴端走了?”老何试探着问了一声,又不放心道,“公子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你端走吧。”沈千帷大声在屋里回答。 老何听着他声音洪亮,这才离开了院子。 不过转头就把这事儿汇报给了严氏。 “你不必管他,那小子自己一时图个嘴快心舒,这会儿怕是正后怕后悔呢,由得他去,傻小子一个人。”严氏嫌弃的摆手。 太知道自家儿子现在肯定在为刚才在苏府的莽撞后悔。 不过说开了也好,那苏家小丫头明着接受不接受的,也好就此有个准话了,倘若真的不成,那她也好早点劝自家傻儿子收手,别再纠缠了。 但沈千帷显然是没严氏坐得住。 在屋里倒腾了几圈,实在憋闷烦躁,又跑出去,拉了郑寒上酒楼去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朝局动荡 然而让苏珺宁和沈千帷没料到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还没个定论,没过几天,九月初九重阳大典这一日,汴京城里又出事了。 还不是小事,太子被毒蛇咬了,为了保住性命,无奈舍掉了左臂。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完全是始料未及,汴京城内一下就炸开了锅。 九九重阳,登高祭祖,这一天按着北狄皇室惯例,皇帝是要登上汴京城外的金陵山祭拜先祖和天地,祈求北狄国业长盛,社稷平安的。 太子身为储君,要跟着建宁帝一起登顶金陵山,而其他人则要留守在离顶峰约么一炷香路程的祠堂处等待,是没有资格跟着登顶的。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段路没跟着,祭祀返回之时,从树上掉下来一条毒蛇,落在建宁帝肩头,情况紧急,太子为护驾,直接徒手把那蛇从建宁帝肩头掸下来,没想到就被咬到了手腕。 事发突然,出来祭祀自然是没有太医随行的,等紧赶着把人从山上带下去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昏迷了。 尽管已经做了一些紧急处理,但太医赶来时,太子的整个左臂都已经肿了,尤其是手腕伤口处,肿的更是不像样。 素来被毒蛇咬伤,救治就得争分夺秒,而太子因为下山这一路耽搁,显然已经错过最佳救治时间了。 且太医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是被什么蛇咬的,一时也无法准确对症下药。 更要命的是,太子的瞳孔已经开始有点涣散了,要是再不做出举措,那恐怕是性命不保。 无奈之下,建宁帝只得忍痛同意了舍掉左臂保命的办法。 就在金陵山下的行宫里头,四五位太医联手,艰难的完成了这个手术,好在最后赌赢了,太子的命保住了,只是从此就成了残缺之人。 建宁帝看着昏迷之中的儿子空荡荡的左袖,面如沉铁。 一众跟随前来祭祀的大臣,还有晋王、四皇子、七皇子这三位皇子,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子醒来之后,就不会再是太子了。 没有哪个国家会选择一个身体残疾的皇子作为继承人,严格到底,哪怕只是面部有明显疤痕都不行,更不要说没了一条胳膊。 消息传回汴京城内后,皇后听完就直接晕倒了。 东宫之中,太子妃尹氏更是方寸大乱,一时叫整个东宫都乱了。 回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建宁帝直接把太子带回了宫中,安置在了一处空置的宫苑。 皇后在太子床前守了一整晚,哭得几度晕厥,直到第二天体力不支,才被建宁帝强行命人带下去歇着了。 为着太子的事情,今天原本该上朝的,建宁帝直接罢朝了一日。 一时间,汴京城内人心浮动,都在观望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大家都确定一点,太子的这个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藏玉阁。 苏珺宁也正和丫鬟们议论着太子残疾的事情 “皇后娘娘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眼下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再生,如今算是没了指望吧。”迎梅坐在脚踏上绣荷包,就小声道。 她这一提,旁边的寄春就点头接了一句。 “母凭子贵,太子殿下没了好前程,何止是皇后要没指望,那许家恐怕也神气不起来了。” “太子殿下是可惜可怜,不过许家那些人就活该的很,尤其是那许家三小姐。”南絮立即道。 她这么一说,倒也是提醒了苏珺宁,沈千帷还有个小迷妹许思霓呢。 沈千帷和许元澈的关系不错,不知道这种时候会不会去许家安慰一二。 想到这里,苏珺宁就哼哼了一下。 南絮望过来,“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太子之位空悬起来了,恐怕朝中就要从此不安宁了。”苏珺宁没说实话。 但她提的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个问题。 “论长幼尊卑,下一位太子,或许是晋王吧。”南絮小声道。 苏珺宁转动着手上的玉镯,眯了眯眼。 “晋王本就为皇上的九五之尊之位出力不少,在朝中的名声也很不错,有贤王的美誉,爹也说过,皇上和太子都很倚重他,而今看来,他的确最合适。” 说到这里,苏珺宁忽然想起什么,就咂了咂嘴。 “没想到苏知意的眼光不错啊。” 几个丫头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纷纷点头。 苏珺宁轻笑一声,摆摆手。 “好了,外头的事情与我这深闺之人无关,你们切记出了这屋子就不许乱说多说一个字,而今正是风波之际,要记住祸从口出。” “是,奴婢遵命。”三个丫头齐齐应道。 不过她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朝为官的人就不同了。 哪怕是沈千帷这种官位不高的骁骑尉,这段时间也是精神紧绷着,时时盯着朝中动向,怕踩雷出错。 好在太子昏迷两日后终于醒了。 发现自己成了残疾人后,太子一时也难以接受,但却又十分克制的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甚至在歇息了五天后,主动向建宁帝提出,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看着太子上的奏折,建宁帝心痛又心疼。 这个嫡长子他是真的处处满意,也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祸事,而且太子的懂事和克制,也让建宁帝心里愈发愧疚爱怜。 但他到底是北狄的帝王,必须顾全大局,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废除太子之位,封他为宸王,并下旨让宸王依旧住东宫,只把东宫的牌匾改为宸王府即可。 宸字乃帝王的代称,东宫自古以来也没有改为王府的先例,建宁帝此举也是向外头表达,他依旧看重这个嫡长子。 太子成了宸王,东宫小选自然就没人提了。 这种时候哪还有心思给刚刚残疾的儿子选妾室呢。 皇后接受不了这番打击,太子醒来的那天就病倒了,至今还没见好,如今母子俩是都在养病。 而这小选泡汤就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了。 发愁的头一号就是瑞国公府。 太子成了宸王,还废了一条胳膊,谢氏自然是舍不得女儿嫁给残疾男子了,所以许思霓嫁入皇室的事情竟就这样泡了汤。 还有另一位发愁的便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小姐王煦薇了。 她本来都已经有了一条康庄大道,先委身做几年太子侧妃,等生下儿子,太子登基之时,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今也全都成了黄粱梦。 也就是幸好建宁帝没有提前下旨册封,所以她还可以再自行议亲。 最后要说欢喜的,自然就是许思霓了。 不过这话也不全对,因为许思霓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欢喜的是,她不必嫁给不喜欢的男子了,愁的是,太子前程废了,这就代表着许家的前程和荣光也大受损失。 为着太子筹划了这些年,心血可谓是全白费了。 但不管怎么样,暂时拜托了家族安排的宿命,能够有机会追求自己所爱,许思霓还是高兴的。 而建宁二年的九月,也终归是因为这一场变故,成为了北狄史上被人铭记的一个月。 不过就眼下来说,因为太子的主动请辞,以及建宁帝的爱护和恩赏,汴京城表面上还是暂时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样的平静对苏家来说几乎没有。 九月底,苏府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卢氏带着一位样貌不凡年轻男子踏进苏府的时候,苏珺宁就心里就觉得不妙,当得知这个男子是卢家嫡长子时,心里就更是立即提防起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又来表哥? 比起小卢氏的亲儿子高文博,这个卢启泽到算是人模人样的,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举止言谈也挺有规矩的。 众人在前院厅里见面,他就向苏毅和崔氏都行了晚辈礼,并称呼崔氏也为姑母。 崔氏当然不是他的姑母了,已经过世的大卢氏才是。 不过卢启泽这般称呼也没毛病,更是尊重亲近的意思了。 不仅如此,他这回来汴京,可不像当初刚回汴京的小卢氏一样空手二来,倒是带了不少礼物。 整个苏府,每人都精心预备了。 所以这见面就还算和谐。 “你爹娘身体可还好?自打你们家搬去颍州,我们也有十来年没见了。”苏毅温和的问道。 卢启泽也笑着答话,“劳姑父惦记,爹娘在家中一切安好,临行时爹也格外叮嘱我要替他好好问候您,我爹也时常挂念着姑父还有表弟表妹们的。” “一别多年,往事如烟啊。”苏毅叹了一句,又才问,“此次你来汴京怎么也没提前知会一声,今儿忽然到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好迎接你。” 他这么说,卢启泽就赶紧站起来拱手恭敬道。 “姑父实在客气,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此次来汴京是小姑母和小姑父写信相邀,爹想着明年就要春闱,提前入京一来能熟悉环境,二来也可有时间像京中大儒请教一二,所以就让我来了,又想着大姑父您日常政务忙,所以就没再另外告知,故而一到汴京,就先来拜访大姑父您了。” 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苏珺宁在旁边坐着瞧,总觉得这卢启泽虽然说话好听,但有种圆滑太过的感觉,并不是很讨喜。 而他解释后,苏毅也忙摆手。 “快坐快坐,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提前进京是好事,我们家予珵和予安来年春闱也要下场,正好你们三人可在一起互相讨论切磋。” “是。”卢启泽立即垂眸应声。 到真的一副乖巧晚辈的模样。 等他再度坐下后,旁边的小卢氏就笑眯眯的接过话茬。 “姐夫今日可瞧见了,启泽这个孩子呀,当真是守规矩的紧,处处礼仪周全,可不知道日后谁家姑娘能有这好福气,嫁进卢家哦。” 说这话时,小卢氏的眼神就往苏珺宁身上瞟了瞟。 苏珺宁顿时面色就冷了下来。 合着是打了这份儿主意来了,还真是脸大! 于是苏珺宁立即就接上道。 “高夫人素来是爱在晚辈身上操心的,只是卢公子这般守礼知节的到底无需操心自有好姑娘来,倒是高公子,如今才更需得高夫人您操心呢。” 提起高文博,小卢氏的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谁还不知道高文博现在在汴京城就是个笑柄,别说外头好人家的姑娘了,就是高府的丫鬟都背地里嫌弃说嘴。 为这个,丈夫高志远至今都还不怎么理会她。 换做平时,苏珺宁这么挤兑小卢氏,长辈们多少会管管,再不济,苏知意也要顶两句的,但偏偏她提起的高文博那是真的太烂泥,所以这会儿一时竟没人替小卢氏说话。 卢启泽倒是想替自己小姑母说两句的,但他见众人都闭口不言,就猜到里头或许有什么猫腻,所以就没开口。 再者,打进门起,他就被这又娇又美还带着几分慵懒傲慢的少女给吸引住了,这得罪美人儿的事情,他也不做。 小卢氏见没人帮她说话,一时又气又羞恼。 偏儿子的事情她真是没脸跟人挣,所以只能扯着嘴角讪笑了两声,没敢再吱声儿。 苏珺宁看她哑火儿了,这才闲闲淡淡的收回目光,低头欣赏起自己新染的手指甲来。 卢启泽小心的用余光打量着这小野猫似的少女,心里越发的想亲近了。 但他不是高文博那起子蠢货,知道套姑娘欢心得循序渐进,所以这会儿还是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没有随意搭话。 最后,因为小卢氏没搅风搅雨,一大屋子人倒是用了顿比较平和的午膳。 要说有什么叫人不满意的,那就是苏毅让卢启泽在苏府里住下了。 这也不是因为他老好人,还是小卢氏在旁边旁敲侧击的说,高府地方小,丈夫高志远近来又正与她闹矛盾,有点不好接待云云。 苏府是大户人家,随便接纳个客人自然是没问题的,苏毅又念着几分过世发妻的情分,所以就让卢启泽住下了。 不过苏府的布局,一人一个院儿,男丁们都住东边,姑娘们都住西边,隔得很远,倒也谁挨不着谁。 只是苏珺宁一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油腔滑调的人,要在苏府从现在住到来年春闱,还是有点膈应。 所以心里也是做好了准备,以后要离着这个所谓的卢家表哥远点儿。 不过她这里还比较淡定,沈千帷就不淡定了。 听说苏府里住进去了一位年轻公子,还又是什么什么表哥,他当即就咬牙一掌狠狠拍在了桌上。 可怜兵部的这把任劳任怨多年的老木桌,桌面登时就出现了一道裂痕。 送消息来的郑寒惊的直往后退,一手捂在胸口,生怕头儿也给他胸前来这么一掌。 “这个死丫头片子,真把爷的心意扔地上踩呢怎么着,我非得把她叫出来当面问问,肯或不肯,怎么也得给爷一句准话!” 沈千帷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娇丫头从闺房里掳走了去。 郑寒在一旁用手做扇子给他扇风。 “头儿你消消气,这,这男的是卢家人,那苏四小姐指不定讨厌的很呢。” “讨厌?”沈千帷冷哼,舌头顶了顶左腮,目光阴沉,“老子看她就喜欢这种满肚子墨水儿的小白脸儿!” “不是,头儿” 郑寒还想劝呢,就被沈千帷一把扒拉开了。 “行了,老子的事情老子自己有数儿,不用你操心。” 看着一身玄色劲装大步离开衙门的背影,郑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暗暗祈祷苏四小姐别被这一身匪气给吓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沈千帷出了衙门,一路骑马冲到苏府门口去,人又怂了。 绕了一圈又回了沈府。 不是干什么别的,他写帖子去了。 这不是临了想起来苏珺宁上回与她说,真想约见她,就该亲手写了请帖,让人送到她手里,得她应邀回信后,方再相见么。 “费这事儿,真他娘的麻烦!”沈千帷边写边哼哼,“等小爷把你约出来了,非好好治治你个死丫头不可!” 一封请帖写好,半个时辰后,就由沈家的下人送到苏府,第到了苏珺宁的手里。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答应 看完信的内容后,苏珺宁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不是什么别的缘故,是她没想到沈千帷还能写出这么文绉绉的东西。 ‘敬者启:兹定于明日巳时末,于临湖轩茶楼设宴,诚邀莅临,万望晤面。’ 落款写着沈千帷的大名。 但就这么短短几句话,错别字就好几个。 兹写成慈,莅写成位,晤写成唔。 也就是沈千帷三个大字写的利落干脆了。 不过苏珺宁看得出这个男人是把她之前的话放在了心上,努力弄出来了这么个请帖。 其实这两日宸王变故的风波过去后,她也在想着怎么找个机会见一见沈千帷,没想到人就主动先来寻她了。 “小姐,守门的婆子说,沈家的下人还在门口等回信呢。”南絮从外头进来道。 苏珺宁这才收住笑意,摆了摆手,“好,你让他稍等。” 语罢,便走到书桌前,寥寥几笔写了封回帖。 而她不知道的是,沈家的下人在苏府门口等着,沈家的公子却就躲在不远处盯着呢。 一见送信小厮拿到了回帖,便飞也似的拿了过来,当街就拆开看了。 信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没仔细瞧,只总结提炼出了最核心的意思,苏珺宁应邀了。 沈千帷的唇角在那一瞬间,不由主的就翘了起来,而后越翘越高。 小厮一脸懵的看着自家公子由阴转晴,哼着歌骑马离去了。 次日。 临湖轩茶楼。 苏珺宁是掐着时间到的。 想着上回来这里喝茶,还是春末夏初,赴许思霓的鸿门宴,还承了沈千帷一回人情,如今十月里再来,竟然是她和沈千帷单独见面了。 不由心里还生出几分世事变化的微妙之感来。 等她上了楼,让南絮叩响了雅间的门时,心里头莫名的还稍有些紧张。 苏珺宁短促的呼了口气,心里觉得好笑,她竟还有紧张的时候么。 “进。”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珺宁亲自推开门,眼里就撞进来了一袭颀长挺拔的身影。 沈千帷背手而立,一双星眸一错不错的盯着面前之人。 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裳,银边竹纹长袍,束如意云纹宽腰带,腰间没有挂着那柄长刀,头发梳马尾,用一镂空银冠束着,干脆利落。 平日见面,沈千帷几乎都是清一色各种款式的玄色衣衫,今日骤然换了颜色,少了稳重,更显出几分少年的张扬气来。 “咱们谈私事,让她们在外头等吧。”沈千帷沉声开口。 说话时,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少女,锐利而不容躲闪。 这让苏珺宁心里又升起了曾经有过的,自己像被狼盯上的猎物的感觉。 但此刻的苏珺宁可不怕了,也是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目光,并对着南絮摆了摆手。 “你在外头等。” 南絮还想说什么,但苏珺宁已经迈步进了内室,反手把门关上了。 她这么干脆,倒是叫沈千帷的眸色闪了闪。 随后赶紧跟上少女的脚步,两人在桌前对坐下来。 苏珺宁此刻面上已经换了副云淡风轻的笑意,一边给两人面前的茶杯满上,一边状似闲散的发问。 “说吧,找我何事?” 沈千帷看着面前少女慵懒放松的模样,自己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气场和说辞一瞬都差点散了。 两军对垒,可不是谁淡定自若,谁就更占心理优势么。 沈千帷放在腿上的手捏紧成拳,暗骂自己怎么能被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了呢?! 于是当即抬了抬下巴,做出个不在乎的豪气模样来,索性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你给个准话吧,要是厌恶极了我,那爷以后就再不纠缠你了!” 他说完这话,苏珺宁也正好放下茶壶,也抬头望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起了问题。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了解我多少,是喜欢我的皮囊呢,还是我这个人?” 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把沈千帷给问的愣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子,很快他就开了口。 “要说实话,我开始的确是喜欢你长得好,但后来我发现你不仅长得好,人也有趣,不像寻常女子,循规蹈矩的。” “你活泼又乖张,看似脾气不好,但其实最讲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会手段雷厉的反击自保,却不会主动伤害无辜之人,其实是个善良的姑娘。” “我知道,咱们认识的时间短,我说的这些或许还不够全面,但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就说吧,你应不应我!” 说到最后,沈千帷像是完全无所畏惧的豁出去了,一咬牙,双手拍在桌面上,眼睛就直直的盯了过来。 那架势,几乎是不成功便成仁,视死如归一般。 他这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竟叫苏珺宁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珺宁是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多话,也被他那气势给稍稍镇住了,一时都忘了来时自己想好的,还要问的一堆问题。 而沈千帷见她听完自己的回答后久久不语,便只觉得是拒绝的意思了。 一时间,心里的热血就一寸寸的冷了下去,眼里的光芒也一点点的暗淡了。 他不是没打过败仗,但这一回,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受挫,挫的他心里疼。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了全身,沈千帷深吸一口气,没忍住垂下了头。 但就在他垂下头的那一刻,忽然听得面前传来轻微的,椅子被挪开的响动。 这要走了? 沈千帷心里酸涩,果然强扭的瓜不甜啊。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眼前伸来了一只白嫩纤细的柔荑,而那光洁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他送的那只红玛瑙玉镯。 一瞬间,沈千帷只觉得自己的心从层层冰封的谷底猛地挣脱开了束缚和枷锁,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你,你” 沈千帷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头望去,就见少女一双桃花眸里盈着清浅笑意,犹如星光点点。 这一眼望过去,沈千帷的心里没由来的就软了。 “我什么?”苏珺宁笑问,预备收回手。 但没想到沈千帷一把就将她紧紧牵住了,旋即面上也露出欣悦的笑意来。 “你答应了!是不是,你答应了?!” 他像是确定,又像是求证,欢喜雀跃的像得了糖果的孩子。 苏珺宁只觉得手腕处,男子掌心的温度烫的厉害,唇边的笑意也未曾察觉的深了些许。 不过还是抬起另一只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些,我这叫暂且答应,愿意和你相处着试试,倘若你不好,那也不成。” 苏珺宁边说,边把被沈千帷牵着的手抽离出来,手指恰好轻轻的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但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撤退,就又被沈千帷牵住了,并轻轻用力一拽,被迫往他面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 此刻,苏珺宁站着,沈千帷坐着。 看着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小脸上闪过一瞬惊愕的少女,沈千帷挑眉一笑。 压低声音道。 “你既然给我机会,那我必定能抓住你!” 努力再给大家上给四更,还请多多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混蛋玩意儿 「好好表现再说吧,可别大话说在前头。」 苏珺宁媚眼一勾,轻哼着就把手收了回来,折身坐了回去。 掌心的温软消失了,沈千帷颇有些不舍的攥了攥手,才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饮尽。 「想吃什么?我方才听茶楼的伙计说新出了几样果子点心,味道极好,颇受姑娘们的喜欢,要不都点上一份儿?」 沈千帷高兴的有点坐不住,眸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瞧他这幅得了稀世珍宝的模样,苏珺宁的心里也没由来的生出一两分甜意。 「不想在这儿吃,午膳只喝茶吃点心,太甜腻,我也吃不好。」苏珺宁摇头。 沈千帷立即就附和,「我也是,这茶我都喝不惯,太淡了,我还是喜欢浓的。」 他这么说,苏珺宁就随口道。 「碧螺春当然是口味恬淡些的,你喜欢浓茶,点这个岂不错了。」 「没错啊。」沈千帷笑着看她,「我记得你爱喝这个。」 之前许思霓在这里设宴,苏珺宁就说过要喝碧螺春,虽然就那么一回,但沈千帷可是记住了的。 瞧着面前男子一脸邀功请赏的表情,苏珺宁心里就觉得好笑。 眼波轻扫,便淡淡道,「算你还用心。」 闲话了这么两句,二人才从雅间出来,预备寻个酒楼去用午膳。 南絮在门口等的都快急死了。 一听见门打开的响动,立马就过来扶住了苏珺宁的胳膊,满眼紧张的上下把自家小姐打量了一遍。 她可担心坏了,就怕苏珺宁又拒绝了沈千帷的心意,惹怒了那厮,遭遇个什么不测。 这会儿见到人安然无恙,心里才松了口气。 「小姐,咱们现在回府吗?」南絮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小姐不回去,还没用午膳呢。」 跟在后头的沈千帷先一步抢答。 这时南絮才侧头去看他,就见男子俊逸的脸上笑的花一般,说话时,那双凛凛有神的眸子还一直落在苏珺宁的身上,像看宝贝似的。 一时间,南絮心里慢慢就回过味儿来了,抿唇一笑,便收回目光去看苏珺宁的神色。 「小姐,那咱们听沈公子的?」 苏珺宁瞧小丫头一脸八卦的样子,反手就不客气的捏了捏她的脸。 「什么听他的,是听我的!」 「好好好,听小姐的,听小姐的。」南絮一边躲闪,一边揉着被捏了的脸,眼睛笑的月牙一般。 最后这一顿午膳还是在一品居用了。 沈千帷想送苏珺宁回去,不过苏珺宁没答应。 她虽然接受了沈千帷的心意,但是眼下还是低调为好,可别传出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 虽然被拒绝了,沈千帷有点失望,但临走之前,他忽然又凑到车窗处低声询问。 「那我以后能去你院儿里找你吗?」 「不能。」 「去府上找你呢?」 「不能。」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啊?」 窗帘外,男子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焦急和失落。 苏珺宁这才掀开车帘,一双媚眼带着些许娇蛮气的看向他,唇角微勾,便道。 「你邀我的请帖上写错了三几个字,那就等你背下三首关于秋天的诗了,我再见你。」 「啊?」沈千帷一听就瞪眼,「还要背诗?」 苏珺宁眼尾略勾起,俨然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样儿。 「不想背诗也行,那你把泡茶的全套器具都认识下来 ,能亲手泡茶给我喝了,我再出来,如何?」 看着明显是在故意使坏为难他的少女,沈千帷心里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扬了扬手里的马鞭,挑眉一笑。 「背诗就背诗,先说好了,我要是今儿就背出来了,夜里就去找你!」 语罢,不等苏珺宁回话,挥鞭策马就飞驰离去了。 「喂!我可没答应呐!」 苏珺宁急了,扒着车窗探头出去,却只见男子潇洒离去的背影。 「真是混蛋玩意儿!」 终于是忍不住,一拍车厢骂了这么一句。 奈何混蛋玩意儿也没听见,这会儿正美滋滋的要赶回去翻诗集呢。 不过让苏珺宁没想到的是,到不必等沈千帷背下了诗词再见,现赶着又有宴席能遇上了。 一回府,崔氏就让罗妈妈送来了一张请帖。 是王家下的帖子,两日后,王煦薇过十七岁生辰,要在府里办上一回小宴,请了汴京城里不少同龄公子小姐们前往。 苏家这里自不必说了,兄弟姐妹四个都是要去的。 而卢启泽就借住在苏府,自然也不会落下他,届时也要跟着一起。 「都满十七了呀,我怎么似乎没听说王家给她议亲?」 苏珺宁一边由迎梅和寄春伺候着换上常服,一边闲话道。 南絮端了茶过来,接上话茬,「奴婢似乎听人说过,王小姐好像原是预备着入东宫给太子的。」 「入东宫」苏珺宁喃喃,心里就明白了,「原来如此,那恐怕这回借着生辰宴,也是要重新相看人家的意思了。」 太子如今已经是宸王,哪还有东宫给王煦薇入呢。 「估么是呢。」南絮点头。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外头院儿里就传来了些许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寄春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看了看。 片刻后回来,手里就多了两包东西。 「这是谁送来的?」苏珺宁淡淡扫了一眼。 「是卢公子送来的,说是今儿路过福顺斋,想着小姐您年纪小,估么爱吃些零嘴,就顺手买了些回来,奴婢问过了送东西来的小丫头,夫人和二小姐那儿也都送了,不过没您的多。」 寄春一五一十的回答。 只是听完她这话后,苏珺宁就嗤笑了一声。 「顺手买的?那可真是太顺手了,这福顺斋的糕点素来卖的火热,排队一两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事儿,他这顺手可真轻松的很。」 分明是专程去买的点心,偏说是顺手,又单单说是念着她年纪小爱吃,所以买了些回来,这份儿示好也是很明显了。 不过卢启泽也还耍了个小聪明,故意给崔氏还有苏知意也送了点心,又特意给她这里多送一点儿,格外显出对她的关照来。 这份拿捏的功夫还不浅。 要是换做寻常十几岁的小姑娘,肯定就要被他的行为吸引一二了。 人嘛,总是好奇的,怎么能不好奇卢启泽这样的举动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真的就单纯给府中女眷买小零嘴呢? 可惜了,苏珺宁不是那样好上钩的小鱼,摆手就叫南絮拿下去给院儿里丫鬟们分着吃了。 面上嘛,自然是什么都不说,也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反正卢启泽没明明白白的说专门买给她的不是,那就干脆置之不理。 这么一想,苏珺宁忽然就觉得那混蛋玩意儿有一点是不错的。 对她的喜欢和偏爱就是明晃晃的直着来。 沈某:努力像高知媳妇儿看齐 ------------ 第一百二十一章他还是来过 正院。 崔氏正在看府里的账簿,罗妈妈小步从外面进来,就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后,崔氏的面色就冷下几分。 「那日我瞧着小卢氏就是这个意思,原以为那卢启泽说话虽然油滑了些,但看着还规矩守礼,是与他姑母不一样的,没想到狐狸尾巴这就藏不住了。」 罗妈妈也皱着眉头。 「咱们小姐可不能叫他给祸害了,这人如今在府里住下,一住就要到来年春闱,还要等放榜了才能走,少说也是半年多,可得盯着些。」 「嗯,是不能放松了警惕。」崔氏点头,「虽然宁儿聪慧,但毕竟年纪小,难免容易被蒙蔽,你一定要多盯着,再抽空调教调教她院儿里的丫鬟,都紧紧神儿。」 「是,夫人放心吧。」罗妈妈欠了欠身。 不过旋即又问道,「这事儿要告诉老爷吗?」 提到这个,崔氏端起茶杯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略略思索后便摇头。 「暂时不必说,毕竟那卢启泽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咱们急着说了,难免叫老爷心里觉得我们太恶意揣度卢家人了。」 罗妈妈点头,退了下去。 当晚,格外给苏珺宁送了东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卢启泽,独自在房里来回踱步。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放弃了,反倒是越发生出了几分征服欲来。 其实他来之前,家里长辈就隐晦的提过,要是能和苏家结亲是最好不过的。 卢家如今到了颍州做官,不比当年在汴京的时候好,但苏家却是蒸蒸日上。 苏毅官至二品,贵为督察院左都御史,是直隶于建宁帝手下的第一位列众臣,要是有他出手提拔帮衬,卢启泽中举后,仕途肯定会顺利许多的。 所以,不管是从苏珺宁的容貌符合他的心意这个角度,还是从苏家能对他前途有很大助力的角度,两方来看,拿下苏珺宁对卢启泽来说都是美事。 抬眸望向漆黑的窗外,卢启泽眼底的贪婪如野草般疯狂滋生。 藏玉阁里,刚洗漱完由着南絮擦头发的苏珺宁也正时不时的瞟一眼窗户。 不过她可不是心里有卢启泽那种肮脏主意,她是在担心沈千帷那混蛋玩意儿会不会真的夜里就过来了。 毕竟那厮夜闯她闺阁也有两回了,或许是真不怕再来一回。 「小姐,进去歇着吧,床铺已经换好了。」 迎梅从内室里出来,福了福身子。 苏珺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睛还在瞟外间的窗户。 「好,你退下吧。」 迎梅不觉有他,应声退了出去。 而南絮见她离开了,边给苏珺宁擦头发就边笑着小声道。 「小姐不会是在等沈公子来吧?」 「知道还问。」苏珺宁大方承认。 因为今天俩人说话的时候南絮是在旁边伺候的,她知道,所以没必要瞒着。 不过苏珺宁收回目光后就叹气。 「我倒不是盼着他来,我是怕他来,这厮像乱窜的狼崽子似的,做事儿没个章程,我是真怕他夜半就钻来了。」 南絮虽然爱开玩笑,但也知道自家小姐闺誉要紧,所以想了想便道。 「那奴婢把窗户从里头锁了,今儿晚上奴婢就在外间值夜,有什么响动,也好守着小姐。」 「好,那你就睡外间小榻上吧。」苏珺宁浅浅一笑,捏了捏南絮的手。 狗男人就不能惯着,就算答应了和他相处,也不能由着他放肆,否则以后更不好收拾。 擦 完头发,又与南絮说了会儿话,苏珺宁才躺下歇着了。 夜半,一道身影果然出现在了藏玉阁后窗外。 不过来者并未试图从窗户进来,只是在窗台上放下了一样东西,又站了片刻就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晚,苏珺宁睡得极好。 就是那种心里搁着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的轻松感,难得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竟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伸了个懒腰就在床上先滚了一圈。 南絮守在外间,听到动静就赶紧起身进来了。 「小姐醒了?」 「嗯。」 苏珺宁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难得小姐醒这么早,这会儿要起来吗?」南絮笑着走到窗边,撩开一侧纱帐。 苏珺宁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慵懒散漫。 「起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也勤快一回。」 南絮眉眼弯弯的应声,伺候着她起来了,又叫了寄春打水进来伺候洗漱。 等收拾妥当了,苏珺宁坐到妆台前梳头发,迎梅就去开窗给屋里透气。 没想到这一开窗,就听到什么东西从窗台上被扫落了下去。 迎梅探出身子去看,就见地上有一束用白色丝带绑着的月季花。 「哟,这儿怎么有花儿呀。」 「花儿?」苏珺宁回头。 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想到什么,忙就给南絮使眼色。 后者也是立即会意过来,赶紧就道。 「啊,是我昨儿摘的,本想找个花瓶插起来,一时被小姐叫去做别的事儿就随手搁窗台上了,竟搁忘了,快捡回来吧。」 迎梅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赶紧绕出去捡了。 不多时,那一束花就被拿到了苏珺宁眼前。 一看是月季花,苏珺宁心里就更确定是谁放的了,一时唇边就扬起了些许弧度。 就一小束,六朵花,系在上头的白丝带也绑的很笨拙,倒像是包扎伤口的捆法,但花倒是都选的极好,全都开的漂亮,花瓣上还挂着几颗露珠,莹润剔透。 所以他究竟夜里真的还是来了一趟。 上回送月季,便说是来讨赏的,看样子是又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吧。 少女的眸中不自觉的升起些许暖意,柔声开口。 「十月了,月季的花期也快结束了,难得还有开的这么好的,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是。」南絮笑眯眯的点头,接了花,快步去了。 苏珺宁心情不错的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梳妆台的桌面,脑海里隐约浮现出那一抹颀长的身影来。 而彼时的沈府。 早起的严氏在院儿里溜达,提着水壶预备去浇花,就发现自己精心养着的月季,开的最好的几朵全没了。 顿时一声怒吼,响彻府邸。 「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又偷老娘的花!」 ------------ 第一百二十二章尼古拉斯赵四 虽然送了花,不过两人依旧没见面,因为彼此心里都清楚,王家的宴会上就能见着,所以不必单独再出来一趟。 这不,赴宴这日,王家的府门口,苏家的马车和骑马的沈千帷几乎是一起到的。 当然不是什么巧合了,这是某人特意掐着点儿来的。 苏珺宁一下车,就瞧见了不远处一身灰蓝色束腰窄袖长袍的男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四小姐别来无恙。」沈千帷挑眉,故意扮斯文模样道。 苏珺宁勾唇,也斯斯文文的欠身行礼,「沈公子安好。」 而当正两人打完招呼,前头和苏予珵共乘一辆马车的卢启泽就注意到了这边,眼里闪过一丝敌意,立即就走到了苏珺宁的身旁。 「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的,四妹妹可否介绍一二?」 他一挨过来,苏珺宁就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并往旁边稍稍挪了一步。 冷声道,「昭勇将军府沈家的公子,官从正五品骁骑尉。」 来汴京也有三五日了,卢启泽自然听说过近期刚剿匪立了功的沈家父子二人,一时心里的警惕就少了几分。 粗鄙武夫而已,待他考取功名,怎么会把这些只懂打杀的武将看在眼里呢。 「原来是沈大人,在下有礼了。」卢启泽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 沈千帷瞧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书生,眼神瞬时就冷了几分 不过面上也是维持着浅浅的笑意,上前几步后,忽然就一拳锤在了卢启泽的左肩,朗声道。 「兄台客气!」 卢启泽不防备他有此举动,更是禁不住他这一拳头,当场就被沈千帷锤的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瞧他站不稳的样子,沈千帷立即就做出了吃惊模样。 「哎呦,是我下手重了些,没想到兄台受不住,抱歉抱歉,我们习武之人,见面都是这么打招呼的,见谅哈。」 卢启泽疼的咬牙,但想到在苏珺宁面前不能露怯,只得强颜欢笑的忍住。 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沈大人是性情中人。」 恰好这时苏予珵在前头喊了一声,卢启泽便立即顺势先撤退了。 强敌在前,三十六计走为上。 看着卢启泽逃也似的背影,苏珺宁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沈千帷背着手晃到她身侧去,歪头凑近,「开心了?」 「还行。」苏珺宁收住笑意,借着袖子遮掩,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 感受到身旁少女的小动作,沈千帷的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随即便用下巴指了指卢启泽离开的方向,问道。 「那个人就是住到你家里的,什么狗屁表哥?叫什么名儿?」 「尼古拉斯赵四。」苏珺宁眨眼。 沈千帷愣了愣,满脸疑惑,「什么?拉屎找死?」 他这一说,苏珺宁顿时就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是捏着帕子捂唇,一边摆手一边往前走。 「不和你说了,快进去吧。」 看着少女因憋笑而微微发颤的双肩,沈千帷也情不自禁的轻笑了一声,旋即跟上苏珺宁的脚步进了府邸。 王煦薇的父亲王祈桑是户部尚书,六部里头管着朝廷钱袋子的要职,其在官场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了,所以今天到场为王煦薇庆生的人还不少。 等苏珺宁被丫鬟引着进花厅的时候,就见厅里已经到场许多人了。 因为男女没分席,所以大家都在一处说话,倒是热闹。 「哎呦,四妹妹来了,快坐快坐,方才瞧见几位公子和二小姐先到了,还以为妹妹你没 来呢,倒叫我急,正预备再派人去请呢。」 人群中,王煦薇热情笑着往这边来,一袭雾紫色八幅罗裙,梳着大方的朝云髻,俨然是高门闺秀的端庄模样。 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苏珺宁自然也笑着做相熟模样回应。 「哪儿能啊,姐姐生辰这样的好日子,我可舍不得缺席,不过是在门口与人说了几句话,耽搁了,这是送姐姐的生辰礼,可别嫌轻啊。」 说着,就示意身后的南絮把一个十分精致的红木匣子递了上来。 王煦薇立即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借住,并亲热的牵起苏珺宁的手拍了拍。 「瞧你说的,礼轻情意重嘛,你人来了就好,快去坐着喝杯茶吧,今儿人多,我难免招待不周,妹妹可别见怪。」 「姐姐太客气了,我自便就行,姐姐去忙吧。」苏珺宁笑着道。 这就是没交恶的聪明人之间的相处了,虽然各自都带着面具,但却轻松。 寒暄过这几句后,王煦薇去招待别的客人,苏珺宁就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去了。 沈千帷倒是因为最近刚立功的缘故,成了个香饽饽,这会儿一到场就被几个公子围起来说话了。 「怎么不见苏知意,她不是已经进来了吗?」苏珺宁目光扫了一圈后,低声道。 南絮也四下望了望,「对哦,真的没瞧见呢,估么是去后头花园里透气去了吧。」 从宾客们歇息的大厅后门出去,外头就是王家的花园,也有不少人往那边去。 苏珺宁也懒得管这些,便没再多问。 而她坐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后门进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许思霓。 从上回中秋宫宴过后,也是有两个月没见面了,显然这两个月许思霓过的似乎也不太舒心,瞧着依旧清瘦的厉害。 一张瓜子脸,下巴尖的锥子似的。 这不禁让苏珺宁想起刚回汴京时,瑞国公府办诗会,头回见到许思霓的时候,她是一身丁香色的衣裙,气质恬淡温柔,姿容姣好。 而今虽然瘦了许多,但也是个五官精致的美人儿,就是身上那股子恬淡温柔的气质没了,不知道是太瘦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竟显出几分刁钻刻薄的味道来。 哪怕今儿她穿了身十分娇软的粉蓝色衣裙,也不叫人觉得好亲近。 就在苏珺宁暗暗观察的时候,许思霓的目光却径直落在了不远处,被一群公子哥儿围在中间说话的沈千帷身上。 随即眼睛亮了亮,便快步走过去了。 「千帷哥哥!」 一声脆脆的称呼,立即就让那群公子的谈论声戛然而止,并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把沈千帷给露了出来。 许思霓见了他,面上笑意更盛,又甜甜笑着道。 「许久没见千帷哥哥了,还未恭贺你升迁之喜呢。」 「是吗,多谢多谢。」 沈千帷敷衍的回应着,眼睛却并不看她,而是越过人群,往苏珺宁坐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苏珺宁这边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人已经起身往后头花园走去了。 瞧见这一幕,沈千帷心头一紧,立刻就扒拉开了挡在面前的女人。 「我要去更衣,你们接着聊,接着聊。」 「千帷哥哥!」许思霓被扒拉开,看着沈千帷的背影,心急的又叫了一声。 不过沈千帷并未理她,快步离去。 而当许思霓瞧见沈千帷前头正往后门走的女子是苏珺宁时,瞬间面色就冷了下来。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我都看见啦,鞠躬鞠躬,感 谢支持 ------------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凭什么与我挣! 王家也算钟鸣鼎食之家,这宅院内的花园着实不小。 以一片面积不小的人造湖为中心,四周建了亭台楼阁,假山石路交错,各色花卉灌木,错落有致,基本就是一座藏在府邸内的园林。 苏珺宁从厅里一出来,见左边人多些,便顺着湖的右侧走了。 「小姐,咱们为什么要走啊,奴婢刚才可听见许氏的声音了,真真恶心人。」南絮撇嘴。 「不走做什么,难道我要过去撕她?」苏珺宁面色从容平静,「要是这点儿事情沈千帷都处理不干净,以后莺莺燕燕的,我全都自己收拾,累死我得了。」 当然了,要是沈千帷处理不好,态度不对,那也正好就到此为止,及时止损。 南絮似懂非懂的点头,只是面色依旧不好。 不过主仆俩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沈千帷就嬉皮笑脸的拦在苏珺宁前头了。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瞧你一盏茶都没喝完呢。」 苏珺宁挑眉,「小沈将军不愧是习武之人,当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呀,这一心多用的功夫不错呀。」 听着面前少女一顿揶揄,沈千帷就紧张的搓了搓手。 他哪里没听出,这娇气丫头是在损他,一边和许思霓说话,一边还观察她喝没喝完茶。 不过虽然被损了吧,但沈千帷却是又紧张又高兴。 紧张是怕娇娇生气了,高兴呢,他觉得苏珺宁这么说,约么是吃他的醋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沈千帷面上笑意就更盛几分。 「哪儿能啊,我这一颗心,两只眼睛,都搁在你身上呢,这不是你刚走,我紧跟着就来了么。」 「少贫嘴。」苏珺宁斜他一眼,「你那许家妹妹可还等着呢,就舍得把人丢了?」 「胡说,什么许家徐家的,我可只有苏家妹妹。」沈千帷一副痞子像,边说又边往前凑了凑。 苏珺宁立即就抬手,伸出食指戳在了他的心口处,止住他继续往前的企图。 下颚微抬,轻哼道。 「可不吃你这一套,老实点儿。」 沈千帷勾唇嘿嘿一笑,便要去抓她的手,不过少女机敏,迅速收了回来,直叫他扑了个空。 于是沈千帷便做惋惜模样砸了咂嘴。 「手也不给牵一下啊?」 「就你想的美。」苏珺宁媚眼微扬,旋即抬眸往前看了看,见湖边有一凉亭,便道,「湖光角亭,能配上一壶茶,一碟点心就更好了。」 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沈千帷立即就会意了。 便笑着道,「你先去坐着,我给你拿去。」 「那就多谢千帷哥哥了。」苏珺宁歪头,冲他眨眨眼。 沈千帷知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使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才折身回厅里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躲在假山后头偷看了半晌的许思霓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深深看了眼沈千帷的背影,眼里满是伤心,再转头望向正往亭子里去的苏珺宁,眸中瞬间就布满了嫉恨和阴鸷。 「小姐,咱们走吧。」芳卉有些害怕的劝了一句。 但迎来的却是许思霓的反手一个耳光。 「走?凭什么我要走,明明是我先来的,要走也是苏氏那个***走!」 芳卉被她打的一个趔趄,疼的眼泪直往外冒,却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并立即垂头乖顺的站好。 「小姐恕罪,奴婢失言了。」 许思霓梗着脖子,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扯着手里的帕子,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 而后就扯过芳卉,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后者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劝说,但最后碍于许思霓的威压,最终没敢张口,立即小跑着离开了。 在她走后,许思霓才理了理衣裳头发,深吸一口气走向了亭子。 彼时苏珺宁正站在亭子靠湖边的那一侧看水里的锦鲤。 这儿应该是平素王家的人喂鱼玩耍的地方,一听见岸上有人类的动静,周围的锦鲤都围过来了。 可惜苏珺宁没带鱼食,倒是辜负这些鱼儿的热情。 「苏小姐好雅兴,竟躲到这里来清静了。」 许思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珺宁和南絮主仆俩面上的笑容顿时一起消失了个干净。 回头,便见人已经进了亭子。 「再怎么躲清静,不也遇上了许小姐么。」苏珺宁淡淡的笑了笑。 许思霓也勾着唇角,缓步靠近与她并排站着,探身去看湖里的鱼。 「瞧瞧这些锦鲤,长得可真好,不过虽然都是锦鲤,却也不同命,比如这条靠岸最近的吧,一定能最先抢到鱼食,那些后来的,怕是再努力,也捞不着什么东西的。」 边说着这话,许思霓就侧头冷冷扫了苏珺宁一眼,警告和劝退的意味十分明显。 不过她这威慑的做法可是用错地方了。 苏珺宁素来是吃软不吃硬,所以这会儿对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就笑吟吟的怼了回去。 「这命里注定,是谁的东西就会到谁手上去,若真自信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又何必费心与人争抢。」 她这话出口,就一下踩住了许思霓的尾巴。 毕竟许思霓就是因为不自信,才会频频非要和苏珺宁争高低,以此来加固自己对得到沈千帷的信心。 但偏偏她每回都没捞着好处,还眼睁睁看着沈千帷离苏珺宁越来越近,所以这会儿被苏珺宁一语戳穿后,心里的怒气顿时喷涌而出。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皮囊好些,千帷哥哥对你觉得有几分新鲜罢了,我十岁就和他在燕州就相识,而今已经六年多,你才认识他六个多月,凭什么觉得你能与我挣!」 许思霓猛地逼近一步,眼睛瞪的有些骇人。 苏珺宁从容的轻呼一口气,侧头避开她的脸,眸中染上几分冷意。 「我从没想过与你挣沈千帷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你把我视为假想敌,意图算计我,是你自己做了让沈千帷厌恶的事情,一点点把他推得更远了,难道你心里真的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你胡说!」许思霓咬牙低喝,「要不是你故意勾引,他才不会喜欢你这种狐媚的女人,你说自己没挣,你以为我瞎了吗?方才你和他在这儿私会,举止亲昵,你可真是不要脸的***!」 「啪——」 许思霓话音未落,苏珺宁反手就闪了她一个耳光。 但让苏珺宁没想到的是,下一刻,许思霓便发了狠似的猛的将她往湖里推去。 苏珺宁并未防备她会有此举动,重心一歪,在南絮的惊叫里就扑通一声落进了湖中。 ------------ 第一百二十四章安全感 「小姐!」南絮大惊失色。 赶紧就蹲下去伸手想救她起来。 但湖水不浅,苏珺宁又不会游泳,骤然落入水中,惊惧之下哪里还能淡然处之,手脚并用的慌乱扑腾着水花,南絮根本就抓不住人。 「救命咳咳咳救命咳咳咳.」 苏珺宁只觉得湖水刺骨冰凉,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的往眼睛嘴巴鼻子和耳朵里灌,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只是本能的扑水,拼命想挣脱险境。 而推了她下水的许思霓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后,随即便开始高声呼救。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不远处,正被芳卉领着往这边来的一群公子哥,听到呼救声后,赶紧就加快脚步往这边跑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快的冲出来,拨开阻碍,奔向凉亭。 当许思霓看清头一个赶来的人沈千帷时,愣了一瞬后,便立即上前要拦住他。 「湖水冰冷,千帷哥哥你怎么能下去救人呢,叫王家的小厮来救她」 「啊!——」 「让开!」 沈千帷眸色阴沉的吓人,面上满是担忧和慌乱,未等许思霓说完话,便一下将她推开,纵身跃入湖中。 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救苏珺宁,手上的力气一点儿也没收敛,许思霓当即就被推得摔倒在地,肩膀磕在了旁边的石凳上,痛的一声惨叫。 但比起这个,她更加心痛的是,沈千帷居然这么对待她,就是为了去救苏珺宁。 湖水中,苏珺宁整个人都被惊恐和死亡的压迫感包围着。 忽然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她从水里托起,本着求生的本能,她立即双手紧紧抱住了身旁的救命稻草。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来了。」沈千帷一边带着她上岸,一边安抚。 听到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苏珺宁才颤抖着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千帷紧张又心疼的一双眸子。 死里逃生的波动心绪让她在看见可以放心依靠的人的一瞬,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眼泪像珠子似的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等沈千帷把人救上岸时,其他人也已经赶到了亭子里。 而他却并未急着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抱着浑身湿透了的苏珺宁,背对着众人,声音冷厉道。 「谁有袍子披风一类的物件儿,可否借我一用!」 因为此时苏珺宁的衣裳被打湿后变得透了许多,又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身体的曲线一览无余,就连内里肚兜的颜色和形状都能隐隐可见。 现下围观的人又都是男子,要是就这么抱出去,被那么多人看见了,苏珺宁日后怕是清誉大受损伤。 「用奴婢的衣裳吧!」 南絮立即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过去。 她比沈千帷更谨慎。 陌生男子的物件儿不能沾染苏珺宁。 其实沈千帷方才也想过这样,但又担心南絮也是女子,不方便,所以才问了别人。 不过她既然自己主动脱了外袍来,那自然更好。 沈千帷接过来,把苏珺宁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而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离开。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阴沉,气势逼人,所以围在亭子四周的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来,谁也不敢吱声,默默的看着他把人抱走了。 等人走后,才有人后知后觉的想起被推到在地的许思霓,忙就问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思霓心中恨极,但面上却只抹泪,做可怜模样。 「都是我不好,说话不当 心,惹了苏小姐生气,她恼恨之下打了我一巴掌,我躲避之时慌乱下不小心推了她一下,谁曾想她就落入湖中了,都是我不好!」 说着,她就哭得更厉害了。 在场的几位公子本就是她特意派南絮去叫的人,说的是花园景色不错,请他们来吟诗作对取乐,所以这些人自然是和许家,和许思霓交好的。 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就指责起苏珺宁的不对来。 无外乎是说苏珺宁打人不对在先,许思霓把她推入湖里只是正当防卫的无心之失云云。 也有人说方才沈千帷实在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一个女人动手,将人推到在地也不道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苏珺宁抱着离开,太有失体统规矩了。 不过对这种说法,许思霓立即就做了引导和解释。 所以这件事就在她的刻意推动下,变成了苏珺宁不仅勾引沈千帷,破坏许思霓和沈千帷的青梅竹马之情,还恶意先动手打人。 而许思霓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沈千帷也是一时被苏珺宁这个狐媚子蒙蔽了,受人所骗。 不过,无论许思霓此刻在背后正努力的做什么,彼时沈千帷心里都只紧张着怀中抱着的少女。 从最初的惊惧中平静下来后,苏珺宁的眼里才慢慢止住,不过身体依然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 一来是冷的,毕竟十月的天气再暖和,湖水也已经冰凉刺骨,二来是因为刚哭完,会忍不住抽噎。 总之是可怜的不行。 沈千帷看着怀中少女冷的发抖,小脸惨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睛因为哭过,微微泛红,此刻还蕴着层雾气,像是依旧含着泪似的,一时就心疼的愈发把人抱紧几分。 越是心疼,面色就越阴沉,脚步也愈发加快了。 把人抱到了更衣的地方,便用脚踢开了房门,进去后,轻轻将人放到椅子上,才堪堪松了口气。 蹲下身子,拢了拢披在苏珺宁肩头的外袍,轻声安抚。 「别怕了,已经没事了,南絮去马车上给你拿衣裳,很快就回来。」 苏珺宁点头,冷的又缩了缩身子。 见状,沈千帷便将她的手牵起来,放到嘴边轻轻哈气,又用手不停的给她搓揉,帮她暖手。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仔细帮自己暖手的男子,苏珺宁心里的不安逐渐被一股莫名的温暖抚平。 只觉得像是指尖的暖意一点点流进了心里,这大约就是安全感了? 正当苏珺宁心里感受着这份微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王煦薇的声音。 「可是苏家四妹妹在里头?没事儿吧?我带了干的衣裳来,妹妹先换上吧!」 听到来人了,沈千帷才站起身来,往门口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轰轰烈烈闹一场 而王煦薇见到沈千帷从里头出来,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瞧见沈千帷浑身也湿透了,心里就清楚怎么回事,便立即对身后婢女吩咐。 「快去找一身哥哥的新衣裳来给沈大人换上。」 而后便感激的冲沈千帷福了福身子。 「今日多谢沈大人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这声道谢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苏珺宁要是真的在她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引得苏家和王家交恶,那可不是小事。 苏毅身为监察百官的督察院左都御史,想查最容易出错的户部,那可太轻松了。 管着朝廷的钱袋子,要说王家手里干净,王煦薇自己都不信。 「王小姐客气了,都是我该做的。」沈千帷颔首,「她落水恐怕受凉,还请王小姐让人煮一碗姜汤来。」 这么细心客气,王煦薇是个聪明人,一时就发觉了点什么,温柔点头。 「沈大人放心,我都安排了,也叫人去请了郎中来,待会儿给四小姐瞧瞧,沈大人自己衣裳也湿了,去隔壁换身干的吧。」 「有劳王小姐。」沈千帷拱手。 又侧身往屋里看了一眼,才去了隔壁等待。 王煦薇目光轻轻闪动了一下,才带着丫鬟进屋去。 见了苏珺宁就满眼的歉意,赶紧上前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水渍。 「哎呦,这是怎么弄得,好好的就落水了呢,身上没磕着碰着吧,快随我去里间把这湿衣裳脱了,我命人备了热水,妹妹快好好洗一洗,暖暖身子,再喝了姜汤,换身衣裳。」 这会儿苏珺宁说话的劲儿都没有,由着王煦薇把她扶进去,用屏风隔开里外,叫人抬了热水进来洗。 沐浴的时候,南絮就抱着衣裳回来了。 她的外袍脱给了苏珺宁披着,所以这会儿是穿着中衣跑回来的,一路倒是引得不少人注意。 这会儿苏珺宁落水的事情,在许思霓的宣扬下已经传开了,所以跟着南絮一道赶过来的还有苏予珵和苏予安以及卢启泽三个。 倒是苏知意,不知道为何没来,不过苏珺宁也不在乎就是了。 南絮到了,王煦薇带着自己的丫鬟就退了出来,让南絮在里头伺候。 她出来后,苏予珵便赶紧上来询问苏珺宁的情况。 「公子放心,四小姐她只是受了点惊吓,还好沈大人救的及时,这会儿已经无恙了,等换了衣裳,待会儿叫郎中给瞧瞧,这恐怕还得等一会儿,不如三位先移步正厅去坐着等吧。」王煦薇十分有条理的安排。 而赶来的三人听说是沈千帷救的苏珺宁,一时也面色各异。 苏予珵和苏予安两人是松了口气,似乎沈千帷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这大约是因为沈千帷救了苏珺宁太多次了吧,在苏家人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有了此人安全可靠的印象了。 卢启泽就不一样了,他是嫉妒和懊恼。 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怎么不是他做的呢,多好的机会啊! 不过心里这么想,面儿上不能露出来,只能想着赶紧从别处找补,多多表达一下关心什么的。 屋里的苏珺宁不理会外头人,她难受的厉害,这会儿洗上热水澡后,终于是舒服了些。 南絮便给她洗头发,边生气。 「小姐不知道,那许氏忒不要脸了,推了您落水,竟还在外头装可怜,奴婢去拿衣裳就听到那起子人在外头议论呢,说.说.」 南絮似乎不太好启齿。 苏珺宁眸色微冷,「说什么,你只管告诉我,这些年我与她们斗嘴,什么难听的没听过。」 见她如此,南絮才咬牙低声道。 「说小姐您勾引沈公子,意图拆散他和许三小姐,今儿还恶意动手伤人,许氏是防卫躲闪的时候不慎把你推下去的,还说沈公子被您蒙蔽了,还出手推到了她,总之,说的她是处处可怜,您都被说成害人的狐狸精了!」 听完南絮的描述后,苏珺宁便轻笑了一声。 「就这些吗?」 「小姐还觉得她不过分吗,她简直是胡编乱造,血口喷人!」南絮快气死了。 苏珺宁却不急不躁道。 「你也说了,她是胡编乱造的,那你说,她那么在意沈千帷,会不会更担心她自己胡编乱造的事情成为事实呢。」 「那她一定要气死!」南絮哼道。 苏珺宁勾唇,美眸中滑过一丝冷色,「所以啊,咱们气什么,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出去把她气死。」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南絮一下就来劲了,立即就服侍着苏珺宁擦干头发,重新梳妆更衣。 而彼时苏珺宁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心里已经怒到了极点。 本来她并不打算张扬她和沈千帷的事情,但偏偏事不遂人愿,有人偏推着她张扬起来,那她就也懒得再躲了。 当然了,苏珺宁也不全是因为这一时的恼怒,为了气一气许思霓,就对外明示她和沈千帷如今的关系。 毕竟女子清誉要紧,她这样的举动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还有另一重原因是因为今天沈千帷在她离死亡那么近的时候,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护着她,心疼她,安慰她,呵护她,在这种紧急的时刻,这些情感都是出自本能,装不出来的。 所以为着沈千帷的这份真心,苏珺宁觉得这一场赌局,她可以大码下注。 这是一份对沈千帷的信任,也是对自己能拿捏住这段关系的自信。 况且退一步讲,今天她浑身湿透被沈千帷救起抱走,沈千帷不该看见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就算两人在外依旧保持距离,也会有人说闲话。 那就不如揭开这层窗户纸,索性轰轰烈烈的闹他一场。 憋屈谁也不能憋屈了自己。 半个时辰后,苏珺宁重新收拾装扮好,踏出了房门。 而外头负手而立,静等着她的熟悉身影,不是沈千帷又是谁呢。 目光相交,沈千帷眼里的担忧就散去了几分,但心疼和关心依旧浓烈,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姜汤喝了没有,现在可还觉得冷?」沈千帷声音低沉而前所未有的温柔。 苏珺宁眸中浮现出几分委屈之色来,声音软绵。 「身上不冷了,手还冷。」 边说就边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沈千帷不曾见过少女撒娇的样子,一时心尖子都酥软了下来。 立即就将那纤细白嫩的小手包裹在了掌中。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彼时看着娇娇委屈的样子,心里对许思霓的不满又更深了几分。 宁宁:你逼我官宣的 许思霓:我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沈某人:你干的既坏又好 ------------ 第一百二十六章对脾气 南絮见自家小姐被沈千帷牵了手,一时垂头抿唇,不好意思的把目光别开了。 「我送你回去?」沈千帷一边帮苏珺宁暖手,一边打量她的神色。 在他看来,苏珺宁落水肯定是吓坏了的,别的什么七七八八的暂且不提,人没事才是第一位。 外头的事情有他顶着呢。 不过苏珺宁却摇头,美眸中浮现些许凌厉之色。 「哪有这样的好事情,做了恶还要装可怜,叫我背锅。」 「的确就是她故意推你下水的,是不是。」沈千帷的眸色也暗了几分。 说到这个,旁边的南絮就忍不住了,立即就激动开口。 「可不是嘛,咱们小姐好好的在亭子里看鱼,许三小姐过来,先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威胁小姐说先来后到,不要与她争抢什么的,还骂我们小姐是总之是很难听的话,奴婢都说不出口,小姐气了,打了她一巴掌,她就发狠把小姐推进了湖里!」 听完这番描述后,沈千帷的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牵着苏珺宁的手也不由的收紧几分。 这时候,沈千帷心里已经清楚许思霓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她说那些难听的话就是为了激怒苏珺宁,等苏珺宁对她动了手,她就好有下一步动作,便是把苏珺宁推入湖里。 而闻声赶来的那些人,几乎全都是男子,恐怕就是许思霓提前安排好了,故意引过来的。 如此,苏珺宁落水后的狼狈失仪模样就会被众多男子看见,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样的事情无疑会严重损害她的清誉。 沈千帷只觉得自己眼瞎,这么多年都没发觉许思霓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认识这些年,他也从未认真了解过许思霓,从来也只是和许元澈有来往的时候,打打招呼罢了。 暗暗打量着沈千帷的神色,苏珺宁就知道他应该已经明白其中原委了,所以这会儿便直接道。 「去前头厅里吧,想必宴席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沈千帷看她一眼,就只知道这丫头是打算要杀回去了。 他自然不会阻止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理当如此,不过还是在松开苏珺宁的手时,低声叮嘱。 「外头这会儿恐怕传的难听,你别往心里去,万事有我给你兜着,你只管出气。」 听着前半截,苏珺宁本以为沈千帷会劝她不要再闹了之类的,没想到他后头竟会这么说,所以这会儿就稍稍意外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子而已,瞬间就勾唇轻笑了起来。 秀眉微挑,伸手便捏了捏沈千帷的鼻子,低声道。 「我才发现,你还挺对我的脾气!」 说完这话后,苏珺宁便挺了挺脊背,领着南絮大步往正厅的方向去了。 沈千帷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方才被少女捏过的鼻子,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 捏了捏拳头,便快步跟上了。 正厅。 苏珺宁和沈千帷一前一后的进来后,原本热闹的大厅里,声音瞬间就小了下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众多眼神,或探究或鄙夷或好奇,全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在看苏珺宁,毕竟她才是今儿事情的漩涡中心。 人群中的许思霓被几个要好的小姐围着,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会儿见沈千帷和苏珺宁一起到场,藏在眼底的嫉恨又多了些许。 王煦薇身为主人翁,自然是要照顾场面的,便立即起身到苏珺宁的身边去,关切开口。 「四妹妹过来了,这会儿身子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快坐下喝杯热茶,马上要开席了呢。」 「多谢王姐姐关心,我虽受了点惊吓,倒也没什么大事,或许让某些人失望了吧。」苏珺宁浅浅勾着唇角。 看似温柔,实则锐利的目光已经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 「瞧妹妹说的,妹妹无恙,大家才都放心了呢。」王煦薇知道她心里有气,所以努力打着圆场。 苏珺宁也给她面子,十分真诚的向她欠了欠身。 「今日多谢王姐姐招待,原本姐姐生辰,我是想安安静静的喝杯茶的,可偏有人不肯,那我也实在没法子好脾气的奉陪了,在此先给姐姐致歉,今儿种种皆是私人恩怨,概与王姐姐无关。」 她这话说的明白,王煦薇一听就懂了。 意思是今日不和许思霓撕一场是不可能的了,但不会和牵扯无辜之人。 王煦薇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往旁边稍稍让开了一步,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两边都得罪不起,索性不管了。 而没想到她退开后,最先说话的人不是许思霓,而是李灵汐。 人群中,一身耀眼红衣,打扮华贵的少女冷哼一声,十分鄙夷的高声开口。 「这话说的,倒像是你受害了?别以为你掉进湖里了,就是你可怜,你这叫罪有应得,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她素来是个嫉恶如仇,有什么说什么的骄纵跋扈性子,虽然也不喜欢许思霓,但听了许思霓的描述后,更觉得苏珺宁过分。 所以这会儿李灵汐开口,不是为许思霓说话,而是单纯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已。 若换在平时,苏珺宁定然要与她先交锋两句,不过今日苏珺宁没有闲心,所以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径直往许思霓的面前走去了。 被她用力扇了一耳光,许思霓此刻左脸还红肿着,倒是显得可怜。 苏珺宁边细细打量着她,边做疼惜模样开口。 「啧啧,多漂亮的脸蛋儿,不过这就一边红着,倒显得不对称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忽然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许思霓的右脸上又赫然多出了一个红掌印。 「啊——」 许思霓不防备苏珺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动手打她,一时就痛的叫出声来。 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公子小姐震惊过后,立即就围拢了过来。 「你干什么,竟敢当众打人,你也太过分了!」 「一个女子竟如此跋扈恶毒,没想到苏家竟然家门败坏至此!」 「你凭什么打人,快点道歉!」 站在许思霓身侧的几个人立即开始叽叽喳喳的指责。 苏予珵和苏予安还有卢启泽三人就在不远处,这会儿赶紧就上前去,想护着苏珺宁。 不过一个身影抢先一步,率先站在了少女身后。 沈千帷虽然一言不发,但他眼中的威慑肃杀之意就瞬间镇住了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 ------------ 第一百二十七章从未喜欢过 见他们闭嘴了,苏珺宁才微微抬起下颚,冷声开口。 「为什么打她?挨打的人心里最清楚,怎么,许小姐的威风哪儿去了?现在不是你在湖边骂我狐媚***,故意激怒我的时候了?」 许思霓一手捂着脸,才堪堪从又被打的震惊和愤怒中缓过来。 听她这么说,便立即做可怜模样,轻声抽泣起来。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曾这样骂你了!」 「分明就说了,你还敢做不敢当!」南絮气的跳脚。 而旁边看戏的徐若芙立即就趁机插嘴泼油。 「当时就你们三个人在场,你们主仆两个自然一条心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呀,我倒是看着许小姐脸上的巴掌印最真。」 对于她的火上浇油,苏珺宁只是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就叫徐若芙气短的避开了脸。 随即众人便听得苏珺宁再度朗声开口,质问许思霓。 「好,那我再想问一问许小姐,你口中的,这关于我勾引沈公子,拆散你与他的青梅竹马之情,这件事,你又要作何解释呢?」 问出这一句话后,苏珺宁就往旁边让了一步,叫沈千帷也站到了许思霓的面前,并同时一字一句的补充。 「人就在面前,许小姐可想好了说,究竟是某人自己单相思,还是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如若我当真做了拆散鸳鸯的事儿,今日我向你赔礼道歉。」 许思霓没想到她会把沈千帷拉出来对峙的。 什么青梅竹马之情,自然都是她编造出来的话,这会儿对上沈千帷本人,哪里说的出口呢。 更何况,她还看见了沈千帷与苏珺宁的亲昵,那样的接触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所以她此刻也意识到沈千帷其实从未以男女之情对待过她,但清楚这一点,却不代表甘心。 所以许思霓便含着泪水,委屈又伤心的看向沈千帷,低声开口。 「千帷哥哥,难道你我的过去,你都忘记了吗?」 「许小姐自重,我和许小姐相识概因和许二公子交好,我也从前也一直只把许小姐当妹妹看待,言语举止,从没有逾越的地方,实在不知哪里让许小姐误会了。」沈千帷平静的开口。 而他这番话落在许思霓耳朵里,却像是一计重拳,狠狠砸在了许思霓的胸口,闷痛淤堵的感觉压得人无法呼吸。 许思霓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满眼不可置信的踉跄了一下,扶着芳卉的手才堪堪站住。 随即便声音颤抖的追问。 「你每年都送我生辰礼物,来府上玩耍,偶尔还给我带外头的吃食,小玩意儿,你在燕州还从敌军手里救过我,你都忘了吗?难道这些什么也不是吗?!」 看着许思霓已经有点失态了,而沈千帷却依旧平静,眼神毫无波澜,众人心里也开始有点回过味儿了。 主要是,许思霓说的这些,沈千帷对她的好,实在稀松平常,并不能代表什么啊。 确实无一出格。 而看着沈千帷眼里的平静,即便他一言不发,许思霓的心也被狠狠揪住了。 从那双眼睛里头,她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真的从未喜欢过她。 「许小姐自重,我做这些,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而已。」沈千帷低声道。 这话无疑又是一记闷锤,直砸的许思霓心中钝痛。 彼时,苏珺宁也在旁边低声开了口。 「男未婚女未嫁,许小姐有爱慕之心实属正常,可手段未免太龌龊了些,且不说前头种种因果如何,我落水后,许小姐刚呼救,便有一众公子赶至现场,这可真是好巧啊。」 「而且我记得 没错的话,当时沈公子要下水救我,许小姐还意图阻拦,声称他不能去,要换个小厮来。」 「当时情况紧急,周围并无会水的下人奴仆,许小姐非拦着沈公子不让他救我,又是什么居心呢?」 这连番质问,都是有人证在的,可由不得许思霓说她没做过。 在场的都是高门大户长大的,这点子阴私能听不明白么? 一时间整件事情都开始反转起来。 但许思霓怎么肯让自己的心思败露,所以立即咬牙分辨。 「有人来,是因为我命芳卉去邀请了诸位前来一起观湖赏景,吟诗作赋助兴,这只是恰好罢了。」 她这么说,苏珺宁便立即点头。 「嗯,是挺恰好的,我在湖边赏鱼,许小姐忽然来了,与我一通意有所指的谩骂,激怒我打了你,而后我被你推入湖中,狼狈失仪之际,偏就来了一群男子围观,可真是太巧了啊。」 说到这里,声音顿住,话锋一转道。 「按着许小姐的计划来,应该是我不知被哪位公子甚至是下人从湖中救起,浑身湿透,在一众外男面前与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还被外男看了身子,对不对?」 被戳中心事,许思霓免不得气短,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被揭露做出的恶行,这更让人慌乱。 原本许思霓此刻心就不静,这会儿就更乱了。 梗着脖子便无力辩解,「你血口喷人,肆意污蔑,我为什么要算计你!」 「为何要算计还需我说吗,许小姐与我的恩怨,满汴京何人不知!」苏珺宁厉声高喝,大步逼近,「你我恩怨从何而起,你心里清楚,我从不是以德报怨的心善之人,你步步紧逼,我也刀刀相对,咱们就看看,谁更高一筹!」 许思霓被苏珺宁紧紧盯住,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本能的想往后退避。 但此时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们的对峙,心里的愤怒和傲气又死死撑着她,不许她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不懂事情真相的人就是纯傻子了。 所以这会儿大厅里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无外乎是许思霓单相思下,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本想害人却没能得手,如今还不要脸的装可怜云云。 面前的压力和耳边的议论声,以及原本围拢在她身边的人慢慢散开,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极大的刺激着许思霓的心理和精神。 终于,许思霓心里压抑的愤怒在瞬间猛然爆发,忽的就像疯妇一般抬手往苏珺宁的脸上狠狠抓去。 「小心!」 站在旁边的沈千帷高声喊道,并迅速的抬手挡开了许思霓的动作。 而后众人便瞧见沈千帷的手背上赫然是几道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都纷纷往旁边退避,生怕被发了疯一般的许思霓误伤。 王煦薇见状,自然不敢再继续旁观了,赶紧招呼着几个丫鬟上前把两拨人分开。 好在许思霓抓伤了沈千帷后,稍稍理智回笼些许,并没有接着闹。 很快就被王煦薇安排着丫鬟们簇拥着送离了现场。 ------------ 第一百二十八章两情相悦了? 而大厅里,苏珺宁则立即抓起沈千帷的手,仔细查看。 「你不是身手敏捷嘛,怎么连这个也躲不开,抓伤的这样厉害!」 少女柳眉紧紧蹙着,语气里不自觉的透出几分担心和责怪来。 沈千帷看着她关心自己的样子,明明手并不怎么疼的,偏就还故意装起来。 「这不是一时情急么,没伤着你的脸就好,指甲倒是挺尖锐,真疼。」 「现在知道疼了。」苏珺宁嗔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吩咐南絮,「去找人拿些药膏来。」 南絮应声,立即就小跑着去了。 周围众人看着两人的互动,一时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宁儿。」苏予珵从旁边快步走了过来,看一眼沈千帷,又转头看向苏珺宁,「这究竟怎么回事?」 长兄如父,见到未出阁的妹妹和外男这样亲近,他自然是坐不住的。 倒是苏予安给拦了一下。 「大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回府了再问吧,沈公子今天又帮了四妹两回,咱们得好好谢谢才是。」 一旁的卢启泽难得没张嘴叭叭,因为他正十分不悦的打量着沈千帷。 本来他真的没把这个武夫放在眼里,可就目前来看,他和苏珺宁的关系很是不一般,这不是扰乱了他想和苏家再结亲的计划么。 「这位公子,你看着我做什么?」 习武之人感官敏锐,卢启泽哪怕掩饰的不错,也被沈千帷察觉了,并十分不客气的点了出来。 卢启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拱手道。 「在下是想着沈大人救了四妹妹,该如何感谢才好。」 「原来如此。」沈千帷挑眉,抬手重重拍了拍卢启泽的肩膀,「都是我该做的,不必客气。」 卢启泽被拍的歪了两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大哥三哥,我先带他去处理伤口,马上就回来,今儿的事情,回府里慢慢告诉你们。」苏珺宁适时出声。 拽着沈千帷的衣袖就走了。 苏予珵还想追,不过被苏予安拦住了。 「大哥,小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她做事有分寸。」 「也罢也罢,回去再说吧。」苏予珵摆手,眉头皱了起来。 他还记得那日苏府设宴发生的事情呢,虽然都没外传,但家里人心里还是清楚,看如今这情形,莫不是真两情相悦了? 苏予珵不是嫌沈家多不好,只是如今也没有姑娘家自己给自己找夫婿的,多少是觉得有点不合规矩,得管管。 但心里无论怎么想的,这会子在外头,的确也不好说,只能先按捺住。 不过处理了苏珺宁的事儿,苏予珵就想起了另一个妹妹来,便问了一嘴。 「知意呢?怎么这一个时辰都没看见她?」 「二姐似乎和秦小姐往花园去赏景了,兴许走的偏,不知道这里的事儿吧,待会儿开宴应当就回来了。」苏予安道。 苏予珵点点头,就没再问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彼时王府花园的僻静处,苏知意坐的远远的正帮忙望风,而后头借着假山树木遮掩,正执手相看泪眼的两人,可不是许元澈和秦婉么。 见着两人说的差不多了,苏知意才走过去打断了他们,低声开口。 「你们可都想好了没有,如果愿意,我们三人就一道完成这个局,你们俩可以终成眷属,我也得解脱可另觅良人。」 秦婉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面带期望的看着眼前男人。 许元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纠结之后 ,便转身对着苏知意拱手。 「我想好了,从前我错过了婉儿一回,如今再不能错过,多谢苏小姐成全,你的大恩大德,我必定铭记心中,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只管叫我,我一定在所不辞!」 苏知意扫他一眼后,面色淡然的摆了摆手。 「不需要你谢我,我也是为了婉儿好,也是为我自己,你只要保证按我说的来,事成之后,善待婉儿就行。」 「我发誓,如果我以后待婉儿不好,我就天打雷劈!」许元澈忙抬手起誓。 旁边的秦婉赶紧抓住他的手拿下来,满眼柔情。 「许郎,我信你,你不必发这样的毒誓。」 末了又转身牵住苏知意的手,泪眼朦胧。 「好了,咱们姐妹一场,你我之间就不要说客气的话。」苏知意温柔一笑,拍了拍秦婉的手背。 三人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商量好了计策,这才分开回了前厅。 也是这时候,几人才听闻了方才苏珺宁和许思霓之间发生的大事,都是惊讶极了。 许元澈忙不迭的去找自家妹妹,倒是苏知意,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就没再多问,并不大关心。 她对苏珺宁的漠视让苏予珵觉得一家人自家这样疏远不太好,但这会儿也不好责怪什么,便也闷着头没说话。 彼时另一边,苏珺宁也正给沈千帷上好了药。 本来是不用包扎起来的,不过南絮拿来的东西里有绷带,方才沈千帷上药的时候又故意装疼,哼哼个不停,所以苏珺宁就干脆给他包了起来。 手掌缠上两三圈,而后在他手背上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绑好之后,沈千帷就对着手背系的结蹙眉。 「这是个什么系法,看着怪别扭的,你就随便打个结就好了,弄得麻里麻烦。」 「给你包扎还嫌麻烦,不识好人心。」苏珺宁嗔他一眼,又整理了一下绷带,才笑眯眯道,「这个是蝴蝶结,好看吧。」 沈千帷把手举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就轻笑一声。 「别说,倒还真像是个蝴蝶。」 只是顿了顿又苦着脸。 「可你这给我系什么蝴蝶结啊,那蝴蝶都是女人喜欢的玩意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系这么个玩意儿在手上,别人看了不得笑话死我。」 苏珺宁一边让南絮把用完的东西还回去,一边轻轻哼了哼。 「我就会系这个,我觉得这个好看,你要不喜欢,你找别人给系去。」 她这么一说,沈千帷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笑嘻嘻的凑过来哄着,「哪能不喜欢啊,谁爱笑话谁笑话去,宁儿系的蝴蝶结最好看。」 「你叫我什么?」苏珺宁勾着一双媚眼瞧他。 沈千帷挑眉,「现在叫媳妇儿是不早了点儿?」 一见他又没正形了,苏珺宁便抬手在他腰里掐了一把。 「哎呦,轻点轻点,把你夫君都给掐坏了!」 沈千帷忙躲。 「你还乱说!」 苏珺宁叫他这痞子样都给气笑了,抬手又给他胳膊上来了一拳头。 当然了,她这点力道在沈千帷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两人你追我躲的,倒像是疯闹。 ------------ 第一百二十九章坦白从宽 从王家赴宴回去,苏珺宁就直接被大哥苏予珵拎着往父亲的院子去了。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没跟着。 苏予珵是长兄,他操心是合乎规矩礼仪的,其余几人倒是没资格在父母面前操心妹妹的事情。 卢启泽其实很想去旁听一下,但苏知意和苏予安都不去,他一个亲戚外人,自然更不好去了,只得失望的离开。 预备着等会儿打探消息。 前院。 苏毅和崔氏坐在主位上,下头站着苏予珵和苏珺宁两兄妹。 「大哥你还真要三司会审啊!」苏珺宁伸手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裳。 苏予珵难得严肃,「女子清誉不是小事,自然要告知爹娘的。」 但终归是不忍心对小妹太严厉,所以又补充道。 「放心,有大哥在,不会让爹娘罚你的。」 「谢谢大哥。」苏珺宁眨眼,一副俏皮模样。 瞧着是半点儿没怕的样子。 「你们兄妹俩在下面嘀咕什么呢,珵儿,你把我和你母亲叫来,是为何事?」苏毅放下茶杯,沉声开口。 长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无端把长辈都叫来,所以此刻心里也是紧着的。 苏予珵递给苏珺宁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前拱手道。 「父亲,母亲,今日我们去王家赴宴,四妹遭瑞国公府三小姐许氏恶意谋害,被推入湖中,还散播留言,歪曲事实,意图损四妹清誉,兹事体大,儿子不敢不告知父亲母亲。」 「什么?!」崔氏听完,一下就站了起来,忙快步走到女儿身边去上下打量查看,「宁儿伤着哪儿没有?可瞧过郎中,有没有喝姜汤?秋华,快去煮一碗姜汤来给小姐喝,这个时节掉进湖里可怎么得了,定然是要染寒气的呀!」 苏毅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蹙,沉声吩咐。 「只喝姜汤哪里够,快去请大夫来府上给瞧瞧才行!」 「爹,娘,我现在没事儿,落入湖中时被救起来的及时,王家小姐悉心照顾,我没受寒,你们先别着急。」苏珺宁忙劝。 夫妻俩确定她没事儿后,这才放松几分,重新坐下,追问起事情的原委。 这里就是苏予珵主讲,苏珺宁在旁边补充,兄妹俩很快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今日大哥不逼她说,明日王家宴席上的事情传开了,爹娘也会追问她的,倒不如早早坦白从宽。 果然,听完整件事情的因果后,苏毅就气的严厉拍桌。 「这个沈家的臭小子,又是因他而起,和他沾边的,准没个好事!」 「爹,您先别生气,这件事里头,宁儿和沈公子都是受害者呀,那许氏自己单相思不得,误会了宁儿与她争抢沈公子,这才恶意谋划,到底咱们还得谢沈公子对宁儿的救命之恩呢。」苏予珵忙劝道。 并上前半步,略略把苏珺宁挡在身后。 崔氏这会儿蹙着眉没有说话,眼神在女儿身上打转。 苏毅便重重哼了一声。 「谢归谢的事儿,那沈家小兔崽子对宁儿的心思,你不知道?今日这一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宁儿有了肌肤之亲,这叫宁儿以后还怎么和旁人议亲?!」 女子的清誉无比重要,别说是当众搂抱了,被瞧见了脚都要遭人非议的。 不过苏珺宁此刻却默默低头。 心说那她和沈千帷之间可是已经逾越规矩不知道多少回了。 「老爷,您喝口茶先消消气,今日宁儿受惊,别又一顿火气吓着了她。」崔氏这才开口。 将茶盏往丈夫手边推了推。 苏毅紧蹙眉头,还是接过来没说话了。 而后便听得崔氏沉声开口。 「宁儿,我问你,你如今和那沈家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母亲这」 苏予珵预备拦,却被崔氏抬手阻止。 「珵儿退开,我在问你妹妹。」 与此同时,苏毅也丢过来一个严厉的眼神,苏予珵侧身看看身旁少女,见苏珺宁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往旁边让了一步。 在几人的注视下,苏珺宁缓步上前,对着父母规矩行礼。 「爹,娘,女儿如今正试着与他相处,他喜欢我的心思不假,待我也极好,多次救我帮我护我,这份情谊很真诚的,我自然也是有所动容的,但我和他之间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并未有出格之举。」 当然了,这里的出格之举不是这个时代的标准,是苏珺宁自己的标准。 「那个臭小子,你看他爹粗蛮无礼,兴许他私下也是那种人,你可不能被表象蒙骗啊,爹不指望你嫁个什么辉煌显赫的人家,可也不能是这种不会心疼人的武夫呀!」 苏毅放下茶盏,一脸的焦急心疼。 「老爷。」崔氏赶忙从旁温柔开口,「如今离着谈婚论嫁还远呢,老爷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爹,这不是八字儿还没一撇么。」苏予珵也忙道。 苏毅瞪他,「你掺和个什么劲儿,你自己的婚事也还八字没一撇呢,宁儿虽顽皮些,倒是这点比你强!」 「我我.爹您继续。」苏予珵被噎了一下,默默垂头又退了回去。 他心说,您不是说明年春闱考取功名了再商议婚事嘛,如今倒是自己忘干净了。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腹诽,不敢顶着父亲的怒火说出来。 苏珺宁看一眼大哥,默默为他被误伤同情了一下,而后便提着裙摆凑到苏毅身边去,拉起了苏毅的袖子。 「爹,您别生气嘛,您是最疼爱宁儿的,肯定也希望宁儿嫁个喜欢我,疼爱我的好人家不是,难得有一个能入我眼的,我说出来了,咱们一家子都可帮着看看,考验考验不是?」 「爹一向是最开明的,换成别家的迂腐长辈,我还不敢说呢,我这是依赖爹爹嘛,如果我不说,自己偷偷摸摸的相处,没经爹爹掌掌眼,那才是不懂事呢。」 边说着,边就顺势挽起了苏毅的胳膊来,蹲下身子把头靠了上去。 小女儿撒娇卖乖这一套,真真是每回都让苏毅没法子,心一下就软了。 尤其是苏珺宁一句开明不迂腐,高帽子戴上去了,苏毅听得舒服,自然就不知不觉的顺着开明起来了。 轻哼一声,把苏珺宁拉起来。 「你这张嘴,伶牙俐齿的,我是真拿你没办法。」 「到底是爹爹疼我嘛。」苏珺宁牵着父亲的手摇一摇。 ------------ 第一百三十章刀子嘴豆腐心 苏毅沉沉呼出一口气,蹙眉没有接话。 旁边崔氏默默打量了一下丈夫的神情,便故作烦愁模样道。 「你爹是疼爱你,也是把你给惯坏了,你二姐姐的婚事,我和你爹就没能做主,而今你倒好,自己做主起来了,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听到妻子提起了被赐婚的二女儿,苏毅的眸色就更沉了几分,再看面前幼女,长叹一口气,就摆了摆手。 「也罢也罢,你二姐的婚事就没由得她的心意,如今你既然有勉强看得上的,相处一二也无妨,只一条,不许逾越规矩,女孩儿家要自重,记住了没?」 苏珺宁听出母亲方才是给自己助攻呢,所以这会儿便是莞尔一笑,乖巧的对二老欠了欠身子。 「爹放心吧,爹娘多年教导,我自然铭记在心的。」 「你记得就好,回去歇着吧,今儿你也受了委屈惊吓了,叫丫头们煮碗安神汤喝,别晚上做噩梦睡不好。」苏毅沉声道。 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终究还是疼爱幼女的。 苏珺宁笑着行礼告退了,便同苏予珵一起离开了。 当然了,兄妹俩很默契的约定,今儿的事情不往外说,反正外头心里清楚的就清楚,不清楚也就罢了。 虽是少不了议论沈千帷救下了落水湿身的苏珺宁,但恐怕更多的是要议论恶意推人下水,意图毁人清白,还编造谣言并被男子当众拒绝爱意的许思霓。 所以苏珺宁一点儿也不慌。 人就是这样的,有了更大的爆点新闻,对其他事情的关注度自然就会降低。 回了藏玉阁,苏珺宁就拖着一身疲惫歪倒在外间的小榻上了。 先是落水,又是干架,回来还跟父母一顿拉锯战,任谁都要累的。 「南絮,我想睡一会儿,晚膳时候再叫我起来。」苏珺宁靠在迎枕上,眼皮子直往下沉。 「小姐要睡也去屋里睡吧,在外间怎么睡,着凉就不好了。」南絮边哄着,边把她拉起来,「奴婢扶您去里头睡啊。」 苏珺宁浑身软绵疲倦,点点头,由着丫鬟们伺候着卸妆脱衣,就滚到被窝里去了。 不过她能酣睡无忧,别人可没那么舒服。 瑞国公府,谢氏的房间内,许思霓刚被打完了二十个手板,这会儿眼泪汪汪的跪在地上,满心的委屈。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我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你的,你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谢氏气的直拍桌。 「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为着一个那样小门小户的男子,把脸都丢光了不说,还把苏家彻底得罪死了,你当我们许家还和从前一样嘛?!」 太子残疾变成宸王,无缘帝王之位后,许家虽瞧着还有个皇后,实则未来的依仗却倒了。 眼下最有望挣得皇位的就是晋王,可晋王的生母贤妃还在世,贤妃虽然出身低些,但也是官宦之女,晋王上位了,能不扶持自己母族,打压从前的太子党吗? 为这个,许家愁的不行,瑞国公好些日子寝食难安了,而今没想到许思霓还闹出这种丑闻,当真是火上浇油。 「女儿一时糊涂,是被苏珺宁那***气昏了头,这才做错了事情,而且而且我没想到救她上来的会是千帷哥哥.」 「啪!——」 许思霓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吓得她身子一颤。 原是谢氏气的将手边茶盏砸了出来,就刚好碎裂在许思霓的脚边。 「我告诉你,你和沈家的事情不可能,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谢氏气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 女儿面前,厉声呵斥。 「那沈家父子泥腿子出身,如今刚剿匪立功了,瞧着风光,可北狄举国太平,日后哪有那么多战功给他们立,没有战功,他们就止步于此了,这样的人家一无根基二无前程,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好?那沈赫的妻子严氏还是个商户之女,市井小民,指不定多难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没脑子呢?!」 许思霓被骂的眼泪簌簌而下,心里的委屈和怨恨愈发深重起来。 她恨极了,要不是苏珺宁出现,事情肯定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都怪那个***! 「来人,把小姐的贴身婢女拉下去杖责五十,再罚三个月的月银,若下回小姐再胡闹,做奴婢的没有劝住,就杖毙!」 谢氏扫一眼跪在许思霓身旁的芳卉,心里怒气翻腾。 「夫人,夫人饶命啊,奴婢日后一定仔细当差,好好照看小姐,夫人!」芳卉脸色惨白,高声呼救。 但谢氏身边的管事姑姑却不听的,直接把人给拖出去了。 到底是跟着许思霓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听到芳卉的哭喊求救,许思霓也赶紧靠过去抓住谢氏的裙摆哀求。 「娘您放过芳卉吧,她禁不住这五十板子啊,娘我求您了,我以后一定不再冲动行事,您就宽恕一回吧!」 女儿哭求,谢氏心里虽气,但也终归是不忍苛责太过,伤了母女情分,便改了吩咐,只打二十板子,月银照例扣。 同时也将许思霓禁足一个月,叫她好好反省。 行刑之后,主仆俩才被送回了院子里。 人走后,桂枝给谢氏重新沏了杯茶,才小心低声道。 「夫人,这回对小姐是不是太严苛了些,奴婢瞧着小姐眼睛都哭肿了。」 「我何尝想这样罚她,可不罚狠了,她不长记性啊。」谢氏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更何况如今外头传开了,话都说的难听,公爷回来了不知多气,我不先下手罚了,她爹罚的恐怕更重。」 听了这话,桂枝才若有所懂的点头,「原来夫人还是为小姐着想,想来小姐会明白夫人的苦心的。」 「但愿如此。」 谢氏抿了口茶,才又道。 「不过这个苏家的四丫头倒是当真厉害,次次都让思霓吃瘪,我倒是想亲自会会这个丫头了,你去,暗里把那个小卢氏请到府上来,我要见见这个人。」 「是。」桂枝应声,默默退了出去。 而彼时高府内,小卢氏也忙着呢。 卢启泽回苏府后,就派自己的贴身小厮悄悄去给小卢氏送了信,说了今天在王家发生的事情。 自然就包括怀疑苏珺宁和沈千帷已经关系非同寻常了,并请小卢氏帮他想想法子,该如何改变这局面。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周末努力给大家加更一万字,爱你们! ------------ 第一百三十一章还是发烧了 高府。 小卢氏正琢磨着卢启泽的事儿呢,就收到了瑞国公夫人谢氏的见面邀请。 一听是国公府,又想到苏知意和许家的婚约,小卢氏就忙让人把前来传话的桂枝请了进来。 两人一番交谈,桂枝的意思是,谢氏害怕因为许思霓和苏珺宁的事情,影响了苏知意的心思,叫苏知意和许元澈之间产生龃龉,又听闻苏知意和小卢氏亲近,所以想请小卢氏过去说说话,让她帮着探探苏知意的心思。 这事儿小卢氏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接着了。 虽然宸王已经无缘皇位,可有着一位皇后的国公府,在小卢氏眼里依然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户,这样的好婚事她可一定要帮苏知意保驾护航的。 更主要的是,谢氏身为国公夫人,专门派人来请她去说话,而非苏家的主母崔氏,这让小卢氏心里非常得意。 虚荣心大大的受到了满足。 所以两边就定下了,明日悄悄的见一回,不叫外头知晓。 藏玉阁。 本打算睡到晚膳时候就起身的,但苏珺宁越睡身子反而越难受了,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南絮的声音,又觉得眼睛睁不开,浑身发烫,而后就没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天黑透了。 内室里只点了两根蜡烛,暗的很。 苏珺宁觉得嗓子干的厉害,想坐起来,但身上又没劲儿,一翻身,摇动起来,就觉得头晕的厉害。 不过守在门口的南絮耳朵灵,一听见细微动静便赶紧进屋来了。 见苏珺宁睁了眼,便欢喜的赶紧快步往榻边走。 “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怎么身上这么难受啊。”苏珺宁蹙着眉,有气无力的。 南絮把屋里的蜡烛多点亮几根,面上满上担忧。 “小姐发烧了,晚膳时候奴婢进来叫小姐起身才发现的,浑身烫的厉害,夫人和老爷都急死了,去请了杏林堂的大夫来瞧,给您针灸又喂了药,这才退下去,这会儿都子时了。” “怪不得呢,这怕是少不得又要喝一段日子苦药了。”苏珺宁无奈的叹气。 白天还好好的,以为自己能抗住呢,没想到还是着了凉。 南絮柔声哄着她,“良药苦口,小姐的身子最要紧,这会儿可饿了没有?夫人让厨房里一直备着吃食呢,奴婢去端来?” “我到没什么胃口,就想喝点白水。”苏珺宁闷闷道。 南絮却坚持,“那怎么成,小姐病着,又没吃晚膳,好歹喝碗清粥呀,奴婢让人去拿。” 想着不吃东西确实不利于养病,苏珺宁便点了头。 等粥端来的时候,苏毅和崔氏也来了。 其他人没来,因为已是半夜,都睡下了,并未去通知。 见女儿退了烧,夫妻俩才放心,看着苏珺宁喝完了粥才又回去歇下。 苏珺宁是真没力气,喝完粥,简单擦洗了一下就接着躺了回去。 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病,但头晕乏力起来也是真难受,尤其如今喝中药,见效要慢些,怕是要难受好几天。 不过现在没心思想这些,眼皮子灌了铅似的,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夜半起身一趟的苏毅和崔氏夫妻两个却躺下了睡不着。 尤其是苏毅。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宁儿也长这么大了呢,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过年坐在我肩膀上看烟花呢,如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比起丈夫,崔氏心里其实更舍不得。 毕竟苏毅膝下四个亲生孩子,而崔氏自己生的,就苏珺宁一个女儿。 所以这会子也是叹气。 “谁说不是呢,当初送去临安避难的时候才十三出头呢,而今正是扎眼就长大了。” 说完这话后,苏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问。 “夫人啊,你觉得沈家如何?” 对于丈夫忽然主动提起来,崔氏也有点意外,不过想了想,还是十分中肯道。 “家世自然不高,但一家子倒也都是心善的实诚人,人口也简单,主母严氏虽然出身商贾,但并不小家子气,为人热情大方,那沈赫瞧着粗莽,其实很疼爱妻子。” 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继续。 “沈家小子我是没有特别了解过,但有这样的父母,想必心性不会歪,而且我听说去渝州剿匪是他自请的,看着也是有孝心的孩子。” 听完妻子这一番话后,苏毅才沉声道。 “低嫁也未必不好,在娘家受了委屈,咱们能给撑腰,不过还是慢慢看着吧,日久才见人心,宁儿也还小呢,我瞧她自己也是想多相处相处的意思。” “嗯,老爷明日还要上朝,快睡吧。”崔氏温柔道。 苏毅侧身拍拍妻子的手,才闭上双眼。 不过他也没立即睡着。 而是把脑海里关于沈千帷的信息都拉出来过了一边。 渝州一战,有勇有谋,身上的官职都是自己一点点挣来的,又还年轻,有人提拔,必定也会有个好前程。 琢磨到最后,觉得沈千帷在汴京的后辈里头倒也还算是拔尖的。 次日醒来,苏毅的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崔氏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他什么也没说,匆匆用了早膳就去上朝了。 其实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大事,只是苏毅昨儿晚上睡觉,梦见沈赫那厮追着他喊亲家公。 藏玉阁。 苏珺宁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守着她的是迎梅,见人醒了,就伺候着起身了。 “小姐今儿身子可舒服些没有?昨天烧退下去了倒是没再烧起来。” “舒服点儿了,就是头还晕。”苏珺宁捏了捏眉心,“南絮呢?” 迎梅给她穿衣裳,“南絮去看给小姐熬的药了,对了,今儿早上沈公子送了东西来呢。” 本来听着要喝药,苏珺宁就蔫儿了,但又听到后半句,便来了点精神。 “送了什么?” “奴婢瞧着是几包点心吧,就搁在外头桌上,小姐去瞧瞧就知道了。”迎梅笑着道。 其实在丫鬟们眼里,苏珺宁和沈千帷是极般配的。 自古英雄配美人嘛,那沈千帷小将军的身份,又多次救苏珺宁于危险之中,可不是和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当然,这话丫鬟们只敢心里想,如今小姐待字闺中,她们可不能乱说。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回礼 苏珺宁穿戴好,等着寄春打水进来伺候洗漱的功夫里,就先去外间看了沈千帷送进来的东西。 是福顺斋的点心,买了还不少呢。 桃花酥、玉兰饼、玫瑰软酪、水晶糕、榛子糕还有牛乳糯米糕,算是把福顺斋里味道最好的几样全买来了。 旁边还有一个八宝盒,打开瞧,是珍馐阁的蜜饯。 金丝蜜橘、香药葡萄、梨肉好郎君、挂霜蜜枣、雪山梅子、糖霜桃条、琥珀核桃、蜜酿樱桃。 “沈公子说,小姐吃了药嘴里苦,吃些甜的舒服些。”迎梅在旁边笑眯眯道。 苏珺宁略感惊讶。 “他知道我病了?” 心说沈千帷不是在她身边安插了什么暗卫眼线一类的玩意儿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迎梅点头,“咱家去杏林堂请了大夫,想是沈公子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呢,南絮就从外头进来了。 “小姐起身了,先用膳吧,药也差不多熬好了,吃了饭再喝药。” “你一来就说些叫我难受的话。”苏珺宁撇嘴。 南絮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便笑着哄。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小姐按时喝药,病也好的快些呢。” 苏珺宁假装抹眼泪,还是被南絮推着赶紧去洗漱梳妆了。 这一顿饭算是早膳午膳一起用,吃过后,歇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药给喝了。 中药这东西真是让苏珺宁又爱又恨的,既钦佩这天然的东西治根治本,又怕死了难下咽的苦味。 喝完后,赶忙就吃了好几颗蜜饯,这才压住。 这会子闲下来了,便问起外头的事情来。 “瑞国公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听说许三小姐被禁足了。”寄春道,“不过外头还是传开了些不好听的话,眼下她可是有点抬不起头了。” 苏珺宁手里把玩着沈千帷送的夜明珠,眼神冷淡。 “怕不止是眼下,这么一闹,或许议亲都难了。” 毕竟是当众表达了对沈千帷的爱意又被拒绝,还做出因为单相思嫉妒而把人推入湖中,设局意图毁人清誉的事儿,这怕是寻常人家都不敢要了。 也就还好许家是国公府,换做门第低些的,那可真是活不了了。 南絮啐了一口,“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她这么说,苏珺宁便轻哼了一声。 “她是自己作的,你当你家小姐我就安全了?这与沈千帷的事情闹出来了,要是与他没个好结果,我怕是也难再议亲。” “呸呸呸,小姐是最好福气的,才不会呢。”南絮忙打断她,“况且奴婢瞧着,沈公子还是个可靠的好人。” 滴——好人卡! 苏珺宁听到这句话后,脑海里就响起这么个声音,一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里丫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小姐在笑什么。 “没事没事,我想起点别的事儿。”苏珺宁在丫鬟们疑惑的眼神里摆手,“你们接着说,外头还有什么事儿吗?” 南絮摇头,“没什么别的了。” 苏珺宁听罢就歪到了手边的靠枕上。 “安静也好,我病了倒也没精力理会外头的事情,且叫我安安心心的养一段日子吧。” “可不是,小姐您先把身子养好了最要紧,这病去如抽丝,天儿又是往冷了去的,可不能拖时间长了。”南絮说着,就又端了杯热茶过来。 就这么闲坐着,下午严氏就来了一趟。 自然是来探病的了,带了一大堆上好的药材补品。 本来因为沈千帷和苏珺宁之前的事儿,崔氏接待她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别扭呢,但严氏会说话,只说小辈论小辈的,她们论她们的,就算孩子们不成,她们之间也能做个金兰姐妹。 一番话倒是把崔氏心里的疙瘩全说没了,关系还更亲近了些。 等人走后,崔氏就直夸严氏会做人,比世家出身的夫人也不差,口齿伶俐极了,话又简单,几句就能说到人心里去。 苏珺宁心想,这大概就是生意人的人格魅力吧。 而严氏一回府,就被自家儿子围着问个不停。 沈千帷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的,不过他是外男,不能进苏珺宁的闺房,去了也见不到人,所以就没去。 这会儿从严氏口中得知苏珺宁病的不重,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你呀,也别只顾着这些琐碎事情上的关心,这女子选夫婿,一来看男子是不是细心体贴,二来也要看男子有没有上进心,咱们家本来就不及苏家那种高门大户,你自己可要争气些呀。”严氏语重心长道。 说到这个,沈千帷也蹙眉点了点头。 “娘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往刑部调动的事情,沈千帷已经着手在疏通关系了。 严氏点头,她不懂官场上的事情,所以就不多问。 日子一晃就是三五天过去了,苏珺宁身子骨比较好,风寒这几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里,沈千帷每日上午都会换着花样的给她送些解闷的东西进来。 或是吃的东西,或是一些小玩意儿,总之一天没落下。 所以病好了之后,苏珺宁就想着怎么也得回个礼吧。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挑一块儿玉佩送给他。 在沈千帷的腰间从来只见挂着他的佩刀,要么就是空的,荷包、香囊、玉佩这些,都没有。 前两样得自己花心思绣,苏珺宁倒是会,不过费时费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绣完送出去,所以就选玉佩了。 赶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就去了趟首饰铺子。 买好后,当天就让南絮给送到沈府去了。 不止给沈千帷买了玉佩,还给严氏买了一支发簪。 这不是病着的时候人家来送了一堆补品药材么,一则是礼尚往来,二则人情关系也得适当的维护着。 沈千帷晚上从衙门回去后,听说苏珺宁送了东西来,登时就喜不自胜。 蹬蹬蹬跑回自己院儿里去看。 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块墨玉的玉佩,雕刻的图案是瑞兽麒麟。 玉佩触手温润,就是沈千帷这不懂行的都能看出不是凡品,一时间对小丫头的心意就受用极了。 把佩刀取下来,就将玉佩系了上去。 返回正厅里和爹娘一起用晚膳,严氏就细心的主意到了他腰间挂的东西。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么,这些金玉首饰那是不会沾染的,只爱刀枪。 如今挂了玉佩不说,面上还美滋滋的,严氏就知道这玉佩定然是苏珺宁送的了。 真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儿。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讨衣裳 沈千帷不知道亲娘心里在想什么,他正琢磨着苏珺宁的病好了,应该也能出门了吧。 喜欢一个人啊,那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尤其是收到了苏珺宁送的玉佩后,这心里就更痒痒。 于是三两口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跑回房里想法子约人去了。 次日。 苏珺宁在院儿里修剪盆栽。 病了几天,一直没精神,眼下好了,倒是有闲心收拾这些绿植了。 “天气冷下了,这花草也瞧着没了生气。”苏珺宁捏着铜剪随口道。 南絮跟在一旁,“秋天菊花开的倒是好看,只是小姐不喜欢菊花,咱们院儿里就没摆。” “菊花高洁,我这性子俗气,惯爱些大红大紫的花儿。”苏珺宁自嘲了一句,不过又道,“不知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红梅我却是很喜欢的。” “奴婢瞧今年似乎冷的快些,说不得十一月里就下雪呢。”南絮道。 苏珺宁把剪刀递给她,又接过寄春递来的湿帕子擦手。 “应天书院的梅花开的最好,等过年去给外祖父拜年的时候,正好一观。”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呢,就见崔氏院儿里的小丫鬟过来了。 见着苏珺宁先行礼,而后便道。 “小姐,高夫人来看您了,这会儿在夫人院儿里坐呢,夫人让奴婢请小姐过去。” “怪不得我昨儿晚上睡得不香,原是今儿要遇上恶心事。” 苏珺宁翻了个白眼。 南絮也跟着撇嘴,“小姐病着的时候不来,如今都好了,她到是来了。” “许是高夫人身子弱,怕我过了病气给她。”苏珺宁嗤笑一声,对那传话的小丫鬟摆手,“你先回去把,我换身衣裳就来。” 小丫鬟还怕请不动人被训斥呢,听到小姐说去,这才松了口气,赶忙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约么过了快半个时辰,苏珺宁才姗姗来迟。 屋里头,崔氏和小卢氏坐着正喝茶,旁边作陪的是苏知意。 见着人终于来了,干等了许久的小卢氏就没忍住刺了一句。 “哟,四丫头可算是来了,不是我要说啊,这府里的规矩可不及当年严了,传唤个人来,等的茶都凉几杯。” “病了多日也不见高夫人来,今儿听说高夫人来看我了,觉得是稀客,想着得盛装打扮相见,才不算失了礼节,这就来晚了呐。” 苏珺宁皮笑肉不笑的怼回去。 小卢氏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怕叨扰了你这丫头养病么。” “原来如此。”苏珺宁做恍然模样点头,又四下看了看,“怎么高夫人来,没带什么东西么?” 给她送的东西,崔氏自然是不会叫人收起来的,而苏珺宁这会子看,见小卢氏的丫鬟两手空空,桌上也没摆东西,就猜到这小气鬼没带礼品,便故意明着问了出来。 她这一问,小卢氏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变。 主要也是没想到苏珺宁就敢当面明着要礼品呀。 小卢氏来时倒是想带,但因为最近和丈夫关系不好,府里的事情暂时交给前院管家了,她手里没有银钱,自然就越发小气。 更何况,她有钱也不肯花在苏珺宁身上,所以今儿就厚着脸皮空手来的。 万万没想到,苏珺宁竟直接问了。 听到这话之后,旁边坐着的苏知意也是脸色变了又变。 没想到姨母来探病,竟没带礼品,这也太丢脸失礼了呀! 眉头微蹙,便立即开口道。 “怎么会没带礼物呢,今儿姨母来,可是带了一株上好的山参给妹妹补身子,我还瞧见了呢,哎呀,姨母是不是落在我院儿里了?” 听到苏知意的话,小卢氏瞬间会意,敢忙就点头。 “瞧我这记性,竟落在你那儿了!” “无妨无妨,初云,你回去一趟,把东西拿过来。”苏知意低声对自己的侍女吩咐。 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就退出去了。 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两个是在做戏,但也没说穿。 毕竟不知道小卢氏今儿来一趟究竟是要做什么的,还得弄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丫鬟去拿东西的这个空隙里,小卢氏赶紧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又再度开口。 “今儿来,一则是探望四丫头,二则也是家里两个小的,预备办童关宴,特来邀请,届时去府上一聚。” 北狄国的孩子,一岁办周岁宴,十岁办童关宴,叫过童关,意味着过了十岁就正经算是大孩子了,再就是十五岁男子加冠,女子及笄,这就意味着能谈婚论嫁了。 小卢氏膝下三个孩子,老大高文博就不说了,那已经废了,下头还有一双龙凤胎,今年就是刚好十岁。 姑娘叫高倩柔,儿子叫高文靖,确实都是年底的生辰。 所以崔氏听罢了,便笑着点点头。 “这是喜事,届时我们一家子自然都是要去的。” “那就好,日子便定在十一月十七,到时候可都要来呢。” 小卢氏也露出笑脸,又做不好意思状,看了眼苏珺宁。 “还有一事要麻烦崔姐姐,这孩子过童关,按规矩要向大些的,平安有福的哥哥姐姐,拿些旧衣物缝制一件百福衣穿,只有知意、珵儿和启泽的,太单薄了,倒想从四丫头和三公子那里也讨件儿来。” 原来这才是真目的啊,苏珺宁心里默默想着。 可又觉得奇怪,小卢氏怎么会要她的旧衣裳给自己女儿添福穿呢。 或许是猜到苏珺宁心中所想,所以小卢氏又适时开口。 “我一双孩子,在京中却没什么亲戚可讨要旧衣,否则也不会求到一家来了。” 这一说,倒也解释的通。 卢家本就不是汴京的,现如今更是因为做官都搬去了颍州,高家人也一样都在外地,眼下小卢氏在汴京的亲戚还真是只有苏家一户。 不过虽然她这么说,但崔氏还是征求性的,先看了眼苏珺宁。 而苏珺宁么,不喜欢小卢氏是真的,但也无所谓一件旧衣裳,便点了头。 主要是这不给说不过去,小卢氏万一借这个事儿跑到父亲面前去哭诉,那可对自己和母亲不利。 讨得衣裳后,小卢氏才没再多坐,拿了几件旧衣裳就高兴的回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苏珺宁才拿起个橘子剥起来。 “没想到二姐手里还是有好东西呢。” 崔氏抿了口茶,知道她说的是那个上好的山参,便道。 “你呀,鬼精灵的很,这回算是叫你二姐舍了好东西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看烟花 “谁要她非要给她的好姨母收拾烂摊子的,我可没逼着她。”苏珺宁把剥好的橘子递了一半过去。 崔氏接过,“这小卢氏做事也的确小气难看,嘴上说着来探病的,实则是来讨旧衣裳的,求人的事儿,也不知道带礼。” “她小气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娘今日才知晓么。”苏珺宁哼哼道。 对此,崔氏没接话。 因为不想想起过去小卢氏做的那些个恶心事。 故而提起了别的。 “你病着这两日里,知意倒是多出去了两回,也不知是去哪儿了,一走半日的,我也不便过问,眼瞧着她和许家的婚事就要定期了,她似乎一点儿也不上心。” 说到这个,崔氏就愁。 苏知意本就对她有成见,一直关系不好,偏这桩婚事又是苏知意不喜欢的,所以崔氏更不好经常在苏知意面前提起。 但婚事总要办的呀,如今眼瞧着就年底了,翻年肯定就要办喜事了,一切又都要加紧呢。 听着崔氏的烦恼,苏珺宁也帮着想了想,而后便道。 “依我看,娘把自己手里的事儿先全部都做好,该她自己准备的,娘一次拟个单子,叫人送去给她瞧,她自己做不做就是她的事儿了,届时有凭有据,出了问题,父亲也不好怪罪的。” 她这么说,崔氏便微微点头。 “倒也是个法子。” 虽然知道丈夫不是那种随便责怪的人,但继母不好当,总得小心些。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苏珺宁在崔氏这里用了午膳才回自己院儿里去。 而后就收到了沈千帷暗里派人送来的信。 问她想不想看烟花,说承影湖旁边要新开一家酒楼,届时新店开业要在湖上放烟花。 苏珺宁看过了,就先把信放到了一旁,问起丫鬟们来。 “承影湖旁边要开酒楼?” 迎梅立即点头,“是呢,听闻老板也是汴京的商户,原是卖皮货的,而今看临湖轩茶楼生意好,所以也盘了个铺子,算算刚好三日后就开业呢,听闻请了汴京有名的杂耍班子,还要放烟花呢!” 这样一说,苏珺宁倒是来了点兴致。 湖边看烟花,想必是很漂亮。 琢磨了一会儿后,就给沈千帷回信应下了。 不过晚上出门自然要跟家里报备一声,没想到这就跟苏知意撞上了。 显然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也要出门,都是愣了愣。 但也算是因为这个巧合吧,苏毅和崔氏觉得两姐妹一起出门,相互有个照应,安全些,便就直接答应了。 苏知意和苏珺宁自然是不会愿意一起出去的,但碍于爹娘的话,所以出门这天,还是一起走的。 不过两人依旧是分开了乘车。 而且苏知意借口说要先去靖昌侯府接秦瑶,所以基本是一出门就分道扬镳了。 苏珺宁也懒得管她,自顾自就先去承影湖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今儿下午没午睡,倒是把人晃得有点昏沉。 正整理着衣裳首饰呢,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顿时就叫人醒了醒神。 撩开车帘,果然就见沈千帷正翻身下了马,大步往车边走来。 今儿他穿了身银灰色的交领长袍束腰长袍,显得人身材比例愈发优越,肩宽腰细,挺拔如松。 梳高马尾,用一同色系的银冠束起,干练利落又透着张扬的少年气。 这会儿晚霞正好,映照在他的肩头,好似人是从一团朦胧的光晕里来的,双眸熠熠生辉。 “恭请四小姐下车。” 沈千帷行至马车边挑眉一笑,冲着车上的少女伸手。 看着面前飒爽英气的男子,苏珺宁忽然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吃到沈千帷的颜值了。 但她没急着回应,而是先将沈千帷伸过来的手翻了个面儿,让他手心朝下,才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处。 “请女子下车,该是这样才对。”苏珺宁亦是挑眉。 沈千帷微微眯眼,忽的就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在我这儿,规矩和别处不一样。” 语罢,便不由分说的将苏珺宁往前稍稍拉了一下,苏珺宁没办法,只要由他这么牵着手下了马车。 好在沈千帷有分寸,下车后就松了手,不如苏珺宁还真怕他一直牵着自己进酒楼呢。 两人进了酒楼里,很快就被带到了三楼的靠中间的一间雅间里。 这是沈千帷提前订下的位置。 今日酒楼新开业,阵仗摆的不小,尤其是湖上要放烟花,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捧场的,所以格外热闹。 进屋之后,苏珺宁便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往外瞧了瞧。 就发现这个雅间的位置实属上佳,推开窗户就正好能无遮挡的看见外头湖上的景象。 这会子就能看见,承影湖上漂着十几艘小船,似乎还排列了阵型的,船上的人正摆弄着烟火,想来是到了时辰就会一起放。 “别看了,先吃饭吧,离着放烟火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呢。” 苏珺宁正靠在窗边往外瞧,忽然只觉得背后升起强烈的压迫感,随即就看到一双臂膀从自己身体两侧探出,刚刚好就把她圈在了中间。 背后的压迫感不是沈千帷贴上来了还能是谁! 这样的距离拉进,让苏珺宁有些不适应,赶紧就把身体往窗户上贴紧几分。 但没想到她一动,沈千帷也动,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空隙就更少了。 “你快松开,成何体统!”苏珺宁推他的手。 沈千帷却做没听见的样子,还略略俯身,故意问,“你说什么?” 男子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耳边,苏珺宁一下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赶紧就往侧边躲了一下。 这一躲,恰好略侧过了身子,余光就瞥见沈千帷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笑,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合着这个登徒子是拿逗她取乐呢! 狗男人,还真把她当普通小丫头片子逗了,今儿不让沈千帷见识见识真手段,怕是他还不知深浅。 苏珺宁看穿了深浅的小把戏,心里就哼了哼,微微眯了眯眼,忽的就在沈千帷怀里转了个身,变成了面对着他。 她突然有这么个小动作,沈千帷一下就愣住了,下意识的就往后撤了撤。 但苏珺宁刚被他调戏,这会儿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 “刚才没听清是不是?”少女勾着媚眼轻声发问。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看她 对于她的反客为主是沈千帷始料未及的,所以这会儿人完全是状况外的愣住。 见他不说话,苏珺宁便继续发功。 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沈千帷的衣领,两只手同时用力,迫使沈千帷的身体探了过来。 眼瞧着面前少女的容颜愈发清晰,沈千帷终于慢慢从状况外回了点神,心脏开始剧烈狂跳。 他不知道苏珺宁想干什么,但他心里又莫名的期待和紧张。 距离越来越近,沈千帷觉得两人的鼻尖都要挨着了,一时连呼吸都不敢再有。 而就在这时,苏珺宁忽然偏头就凑向了他的耳朵,轻声开口。 “我说.让开!” 前两个字多缱绻温柔,后两个字就多震耳欲聋。 沈千帷本还沉浸在亲昵暧昧的氛围之中呢,忽的一声大喊,差点没把他脑仁炸出来。 登时就抬手捂住耳朵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见他这小模样,苏珺宁便心情极好的勾起了唇角,哼着歌儿慢悠悠返回桌边坐下了。 “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哎呦,小爷的耳朵,完了完了完了,小爷要聋了,后半辈子你得对小爷负责!” 沈千帷反应过来就跳脚,一边揉耳朵一边嚷嚷。 苏珺宁挑眉,“谁让你想调戏良家妇女的,这是应有的惩罚。” 她这么说,沈千帷就不接话了,只走到对面坐了下来,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对此,苏珺宁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点菜吧,吃了饭还得看烟花呢。” 沈千帷轻哼一声,才高声叫小二进来。 南絮也是守在外头的,这会子小二开门进来点菜,她便也跟着进来了,并俯身凑到苏珺宁身边一阵低语。 片刻后,苏珺宁就略略蹙起了眉头。 “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奴婢瞧得仔仔细细的,就是他们。”南絮确定道。 苏珺宁敛眸,“好,我知道了,你且先出去继续看着吧。” 南絮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沈千帷看着她们主仆说话,一直没插嘴,点完菜把小二打发下去了,才问了一句。 “怎么了?” “没什么,南絮说看到了几位熟人。”苏珺宁抿了口茶。 但一抬头就见沈千帷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盯着她,顿时就有点被噎住。 苏珺宁轻咳一声,心里略略琢磨了一下,便就说了。 “好吧,是南絮瞧见了我二姐还有许元澈。” “他们订婚了,见面不是正常么。”沈千帷虽然意外,但又觉得合理。 不过苏珺宁却又接了一句,“还有靖昌侯府的秦小姐,秦婉。” 她这一说,沈千帷的面色就变了。 看着他的神色,苏珺宁便撇撇嘴道,“你果然早就知晓许元澈和秦婉的事儿。” 沈千帷没接话,而是反问起来。 “他们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己查出来的。”苏珺宁如实道。 紧接着,就把自己如何察觉其中猫腻又顺藤摸瓜发现了秘密,整个过程简单描述了一下。 沈千帷听完后,便无奈的笑了笑,“我竟然没发现你还有当捕快破案的本事。” “你不知道的我的本事还多着呢。” 苏珺宁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只是旋即又蹙眉道。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我二姐可是和许元澈订婚了,她明知许元澈和秦婉有情,还让他们俩见面,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我可不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沈千帷耸了耸肩,而后又沉声道,“他们的事情你最好别管,知道了也权当不知道,记住没。” 对于他这老父亲说教似的语气,苏珺宁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必沈大人叮嘱,我又不是他们的爹娘,我管这么多做什么。” 八卦归八卦,好奇归好奇,但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苏珺宁也没心思多探听别人的事情。 见少女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沈千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话。 很快,菜就端上来了。 这家店主打的是川式菜肴,色泽艳丽,鲜香麻辣,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动。 什么七七八八的事情先丢到一边去,吃饭最要紧。 两人舒舒服服的用了顿晚膳,基本是联手把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叫店小二上了两杯消食茶,就等着看湖上放烟花。 时辰一到,只听到湖面上嗖嗖传来爆竹破空而起的声响,一时间正片夜空都被绚丽的烟火点燃了。 苏珺宁兴奋的厉害,毕竟这时代,夜晚的娱乐活动实在少得可怜,这烟火就算难得的极热闹又有趣的了。 小跑着奔至窗边,就探身出去,抬头仰望天空。 沈千帷对此其实没有什么感触,他约苏珺宁出来看烟火也只是为了见她而已,不过这会子见苏珺宁如此高兴,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镂空菱格的木窗边,少女一袭海棠色交领束腰长裙,梳垂花髻,柳叶眉弯且细长,眉间又描了火焰似的花钿,显得十分妩媚娇艳。 但偏那一双桃花眼清澈灵动,映照着绚烂的烟火,如璀璨无暇宝石一般,双颊不知是不是因为激动而泛着绯红,饱满莹润的嘴唇像樱桃似的诱人,分明又是俏丽可爱的。 两种韵味交织在苏珺宁的身上却十分的和谐,又娇又媚,像初开的玫瑰,又像是盛极的海棠,美的不可方物。 沈千帷想上前站到她身边去,但又怕惊扰了精灵似的少女,所以便隔着两步远,默默站在旁边看着。 就这样看着,他也很满足了。 沈千帷心想他或许是真的很喜欢苏珺宁的这张脸吧,但更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苏珺宁有趣的内在灵魂,才使得这幅躯壳有了吸引他的地方,所以追究到底,他还是喜欢苏珺宁这个人的。 这一刻,沈千帷无比的确定,从今往后,他都想陪在这个少女的身边,守护着她,叫她肆意的盛放。 “你站那做什么,过来瞧呀!” 苏珺宁回头冲他招手,笑颜如花。 沈千帷走到她身边去站着,看的却依旧是她。 约么一刻钟的功夫,烟火才放完,苏珺宁意犹未尽的双手撑着窗户,探身去出去瞧。 “烟花绚烂,转瞬即逝呀。” “我带你去瞧更好看的景色,好不好。”沈千帷忽然道。 苏珺宁侧头,“去哪?” “城门上,看月亮。”沈千帷道,又补充道,“不过要等到十五月圆的时候才最好看,你若是敢来,我晚上去接你。”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显然是十分期待。 苏珺宁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就抬拳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行!” 一万字奉上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皇太孙 从酒楼回来就已经很晚了。 沈千帷坚持要送她,一路骑马跟在后头,直到看着她进了府门才折身离开。 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苏珺宁莫名的一阵心安。 就是那种,知道可靠的人就在附近的安全感。 心里涌起这种情绪后,便不由的勾唇笑了笑。 “小姐,奴婢方才问了一下,二小姐还没回来呢。”南絮小跑着跟上来。 方才她去跟守门的小厮说了两句话。 苏珺宁收起笑意,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还没回来?我可回来的就算晚了,她去做什么了?” 看完烟花之后,沈千帷又带着她去夜市上逛了半个时辰,算是散步消食,没想到这么久,苏知意还没回。 “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送秦小姐回府?”南絮嘀咕。 苏珺宁敛眸,“也罢,不关我的事,我是要回去歇着了,今儿可累死了。” 南絮点头,扶着她回了藏玉阁。 不过苏知意也没回来的太晚,过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也就到了。 瞧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一夜无话。 次日苏珺宁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朝堂上倒是出现了一件事,叫建宁帝当场震怒。 有大臣提出立皇太孙。 便是将宸王的嫡子立为储君。 但宸王的嫡子今年才刚满三岁而已,且不说主少国疑,就算建宁帝愿意栽培皇孙,可他手底下还有三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他百年之后,孙儿的皇位能坐稳? 这完全就是在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最主要的是,建宁帝难免怀疑皇孙上位,日后也是傀儡,背后依旧是宸王掌权。 那样势必引发大乱。 所以当早朝上有人提出此事后,建宁帝就把那个官员给痛骂了一通,而那个官员也确实是宸王的羽翼。 这就更显得像是宸王贪权,不肯放手了,倒是让建宁帝对他的心疼磨灭了几分。 毕竟当时宸王自请废除太子之位时,建宁帝还欣慰于他为北狄的江山社稷考虑呢。 下朝之后,众人都心思各异,不敢逗留议论,各自散开。 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皇后知道了此事后,便立刻着急起来。 “皇上最厌恶不识大局的,琰儿怎么犯了这个糊涂呢,你快些给他传话,让他赶紧想法子撇清关系,否则伤了父子情分啊!” “娘娘别急,您病体初愈,切莫情绪浮动太过呀,奴婢这就去。”伺候在侧的檀溪赶紧应声。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宸王府里已经闹开了。 原来这个立皇太孙的主意不是宸王的意思,而是宸王妃尹氏自己私下联络了宸王的羽翼,让他当朝提出的。 这会子一向脾气好的宸王头回动粗,对着跪在地上的尹氏狠狠踹了一脚。 “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想的倒是美,做不得皇后了,想直接做太后,啊?就算父皇能答应,我那三个弟弟能答应吗!” 尹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殿下,臣妾也是为您着想啊,您要不是为了救皇上,怎么会失去一条胳膊呢,而今您拥有的一切都没了,臣妾也是想替您挣一些回来啊,他们都说,都说晋王会被立为太子,臣妾替您不甘啊!” “你不是替我不甘,是你自己不甘!” 宸王怒吼,额角青筋凸起,目眦欲裂。 “我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又贪婪的女人做嫡妻!” 从太子变为王爷,失去了曾经将要拥有的一切,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施展宏图抱负的平台,多年的积累,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全都在一夕之间白费了。 宸王自己也不甘,也恨,但他却理智,知道抓住建宁帝的怜爱和疼惜好好的活下去,也能给自己和后代某个好出路,否则他一个断臂王爷,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呢。 没想到尹氏竟给他添这么大的乱子,当真是把宸王气的不轻,多日的郁郁和委屈愤懑,全都爆发了出来。 教训完尹氏,宸王就将其禁足了,而后写了一封折子向建宁帝请罪。 但建宁帝气恼过后,冷静下来也觉得此事不像太子的作风,便派了人去查。 最后得知是尹氏的手笔,也是立即对这个儿媳妇厌恶的不轻。 不止是他,皇后这里也从宸王口中得知了立皇太孙这件事儿是尹氏筹划的,顿时气的脸黑。 “是本宫挑人看错了眼,给琰儿选了这么个嫡妻,以前也就罢了,如今琰儿受不得半点连累,是决不能再叫尹氏继续这么祸害下去了!” 檀溪蹙眉,“宸王妃的确太不像话了,竟胆大至此,做出这种事来。” “她不仅胆大,还愚蠢!”皇后气的面色铁青,看了眼手边的杯子,眼神阴冷下去,“尹氏太不懂规矩了,檀溪,你再去一趟宸王府,好好教教她。” 后者会意,行礼后,立即退了出去。 次日。 宸王府里传出消息,宸王妃得了急病,卧榻不起了。 知道此事后,建宁帝并未做任何反应,他猜到应该是皇后的手笔,并且对此也持赞同的态度。 尹氏不好,那就废掉,再换个好的给宸王。 就算宸王缺了条胳膊,那也照样是天之骄子。 朝中大臣如今自然对宸王府的后院不感兴趣了,他们只是知道立皇太孙的事情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下一任太子,还得是在其他三个皇子里产生。 晋王是最有希望的,所以一时间,上赶着来巴结讨好的人不少,但晋王十分低调谨慎,一概的不理,还是和从前一样做派,似乎对太子之位并不感兴趣似的。 不过他不感兴趣,建宁帝却是要为北狄国的将来考虑,太子还是要立的,晋王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眼下晋王还需要磨练,毕竟再优秀,从小也不是当继承人培养的,有些东西还是欠缺。 不过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磨练,这成家立业的事情,建宁帝是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堂堂王爷,哪有一直替亡妻守着的道理。 而且,给晋王安排一门好婚事,也可以对他继任太子之位有所助益,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故而建宁帝就琢磨着,等年后便让皇后和晋王的生母贤妃两人一起,给晋王选个家世不错的嫡妻。 这消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辛密,自然也就流传出来了。 一时间,京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宦之家,都跃跃欲试起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撞见 当然了,这群跃跃欲试的女子之间,就不包括苏家的女子。 苏珺宁有沈千帷在手上,实在不稀罕什么嫁入皇室的福气。 这样的好福气啊,给别人去吧。 苏知意嘛,已经订婚了,就算有心思,着急万分,也不敢露出来不是。 所以从父亲处得了消息回去后,苏知意才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深知自己得加快些速度,争取在年前能把这个婚约摆脱掉,否则她和晋王一定是要无缘了。 想到这些,苏知意深思片刻后,就提笔写下了两封信,命初云暗里给秦婉还有许元澈送去。 拿着信,初云有些担心,“小姐,这样做真的行得通吗?” “若不如此,我们三个人都将抱憾终身,行不通也得试一试!”苏知意紧蹙眉头。 随即便对初云吩咐。 “你找个可靠可信的人,去晋王府外盯着些,把平日晋王的动向都告知于我,眼下没时间让我慢慢的筹划了,总该用些别的手段。” “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初云抿唇。 看着苏知意筹划了这么久,她也希望自家小姐能得偿所愿。 而让苏知意没想到的是,初云去瑞国公府送信的时候,偏巧就被小卢氏给看见了。 自打上回谢氏见过小卢氏后,两人就常暗里来往,这不,今日小卢氏就是有事情要问询,又偷偷来的。 她也是暗中来,所以按谢氏的吩咐走的瑞国公府的后偏门,没想到还未下马车,就瞧见初云跟一个小厮站在门口说话,并塞给了那小厮一封信,便匆匆离开了。 “哟,夫人,那好像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呢,怎么到这儿来送东西。”小卢氏随身的丫鬟道。 小卢氏也看见了,琢磨了一下,就笑。 “知意和这许家二公子定了亲事的,他们之间书信来往,联络感情,倒也是正常事,走吧,咱们进去。” 丫鬟也不疑有他,主仆俩就打小门进去了。 没曾想这刚走近去,就听见不远处有男子的谈话声音。 “怎么样,是婉儿来的信吗?” “不是秦小姐,是苏二小姐。” 听到这回答,方才问话的男子显然有些低落,不过还是立即道。 “行了我知道了,信给我,你退下吧。” “是。” 交谈声停止,小卢氏才满脸惊愕的从进门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拿着信件站在原地看的人,可不就是许家的二公子许元澈么。 联想起方才听到的一番对话,小卢氏心里就咯噔了起来。 似乎这许二公子并不是很想收到苏知意的信,而是期盼着哪个秦小姐的来信。 秦小姐,婉儿,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小卢氏立即就想到了和苏知意交好的秦婉。 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小贱人,和离了还不安分,竟然来勾搭好友的未婚夫!”小卢氏登时就暗暗啐了一口。 扶着她的丫鬟也变了脸色。 “夫人,这可怎么办呀,咱们要不要待会儿告诉国公夫人,请她出手?” “不可以。”小卢氏紧蹙眉头,“那是他亲儿子,她自然是向着自家的,为着她儿子的声誉,她也不会承认,我说出来了,她虽然会管教,但也是得罪人了。” 丫鬟犯愁,“那咱们怎么办呢?” 小卢氏想了想,低声道,“待会儿再去一趟苏府。” 语罢,调整好心绪,才从侧面小路,往国公府的后院去找了谢氏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从国公府出来后,小卢氏就急吼吼的往苏府来了。 含锦阁。 苏知意正在看书,就听到院儿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就是面色不好的小卢氏。 “姨母,你怎么来了?”苏知意放下手里的书,满脸疑惑的站起身来。 小卢氏摆手,“你先叫屋里人都出去吧,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苏知意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叫人先出去了。 两人坐下后,苏知意亲手倒了茶,才开口询问。 “姨母急急的过来,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情?” 小卢氏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才严肃着脸色,低声道。 “今日你是不是派初云去瑞国公府给那许二公子送信了?” 她这么一说,苏知意顿时脸色就变了变,压住心里的紧张,强作镇定的反问。 “姨母怎么知道的?” “我今日去瑞国公府刚好就撞见了,你个傻丫头啊,竟不知道那许二公子心里装得不是你,是那个和离的秦氏啊!” 小卢氏愤愤的放下茶杯,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并未发现苏知意眼神的异样,而是继续道。 “我今日听得清楚,那许二公子问收信的小厮,是不是婉儿的信,你说说,如此亲密的称呼,他们之前能清白?亏你还把她当成好友看待,她竟是刚和离就盯上了你的未婚夫啊!” 看着小卢氏生气的模样,苏知意也是头大。 一时间在心里把个许元澈骂的狗血淋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这般不谨慎。 不过苏知意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选择先安抚小卢氏的怒气。 “姨母,您先别生气,这件事里恐怕是有误会.” “误会?” 小卢氏拔高嗓门。 “你这个丫头啊,就是心眼太实了,这种事情姨母我是过来人,绝对不会有误会,这个秦氏,你若是拉不下脸,姨母替你去走一趟靖昌侯府,我瞧那秦家老侯爷也是个刚直的人,由着他们自己教训自家女儿去!” 见她这么说,苏知意才赶忙把人拉住,将事情后头的隐秘给说了出来。 “姨母你千万别去,实不相瞒,我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情的,我也不想嫁给许元澈,所以便便预备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知意这话说出口后,小卢氏一时都消化不过来,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等缓过神来后,顿时就跳脚了。 “哎呦你这个死丫头啊,你是有哪里想不通了,就算,就算国公府没了太子依仗,那也依然是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这样的好婚事,你要拱手让人?!” “低声些,姨母,你低声些!”苏知意急了。 慌忙伸手去拉住小卢氏叫她坐下来。 知道隔窗有耳,小卢氏才收住了声音,但也依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要继续说教。 苏知意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有自己中意的人了,摆脱这婚约,于我也好。” 听了这话,小卢氏还是气,“是谁?!” “晋王。”苏知意咬唇。 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秘密对着眼前这个可靠可信的长辈说了出来。 因为口罩事件今天被通知需要去酒店隔离,要配合流调工作,今明两天更新时间可能比较随机,但是大家放心不会断更哒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计划 当晋王二字从苏知意口中说出来时,小卢氏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像是耳鸣,又像是头顶正中被敲了一闷棍,总之是愣在当场。 片刻的安静后,小卢氏才试探着,确认似的开口。 “你说你中意谁?晋.晋王?” “嗯。” 苏知意闷闷的应了一声,简单的音节,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小卢氏身子晃了晃,她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个素来安静内敛的外甥女竟还有这样的志气。 坐下喝了口茶,眼眸转动,努力的消化这个消息。 “晋王虽也极好,可那是皇子,还是眼下最有望继任太子之位的人,你若身上没有婚约,这般家世倒也的确是配得上的,但是你是有过婚约的人呀,这汴京的大家闺秀那么多,你这” 外甥女能嫁到皇室里去,小卢氏自然是巴不得,可这能不进,也不是她们说了算的,风险很大呀。 要是晋王那边没得手,瑞国公府的婚事又黄了,那不是两边落空。 苏知意自然看得出小卢氏的担心,所以便安抚道。 “姨母的意思我心里清楚,但如果不搏一搏,我是不会甘心就这么随便嫁人的,况且,许元澈非我良人,即便我不能如愿嫁给晋王,我也不会愿意嫁给他,而今我心里是有盘算的,我自认有七分把握能成。” 听她这么说,小卢氏敛着的眸子就闪了闪。 旋即便问,“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好歹告诉姨母,或有能帮忙的,姨母也好给你搭把手呀。” 苏知意有些犹豫的别过脸去。 见状,小卢氏就叹了口气,做心疼状。 “你这孩子,从小自己拿主意拿惯了的,可如今姨母在你身边了,你有了依靠,也不必事事自己一个人扛着,姨母最希望的就是你嫁的好,这样后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我日后去见你母亲,也好与她交代呀。” 她一打感情牌,苏知意心里就很动容,犹豫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计划说出了一部分来。 暗地里,她已经和秦婉、许元澈联络好了,过两日一起去白玉寺烧香祈福。 许元澈这边,让他设法把其母谢氏一起带上,秦婉也拉上她的母亲廖氏,苏知意则单独去。 伪造一个局面,就是许元澈发现秦婉也在白玉寺,故而追过去想与之攀谈,拉扯间被苏知意撞见,而后让许元澈当着三家的面儿,说他喜欢的人是秦婉,并恳求苏知意成全他们。 苏知意便借着这个由头震怒,提出要向建宁帝上奏,辞掉这桩婚约。 而今宸王府因立皇太孙的事情正闹在风口浪尖上,瑞国公府定然不敢因这种事情再惹建宁帝生气。 这时候,便让许元澈去向他母亲提出,他来假装患上急病,对外称危在旦夕,不愿耽误了苏知意,自请让建宁帝解除这桩婚约。 如此一来,苏许两家解除婚约就不会损了双方颜面,也不会惹怒建宁帝,毕竟这是情理之中的好事。 而许元澈‘病重伤了身子’,和秦婉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成婚,在外人看来也算是般配了。 听完苏知意的计划后,小卢氏也觉得可行,但她想了想,还是提出了一点。 “瑞国公夫人谢氏是个极强势能干的人,我怕这许公子要是没有和秦氏有逾越之举,她还能扭转乾坤,比如把这一切都推到秦氏头上,说她勾引许公子之类,以此为基点,化解这个局面,所以依我看,许公子和秦氏得更亲密些。” 苏知意蹙眉,“这样安排已经是我们豁出去的结果了,再过分的亲密,恐怕不好,届时婉儿嫁入了国公府,怕被人诟病。” 虽然是豁出去了,但以后的日子也不能完全不考虑。 这个计划就是将秦婉和她的名誉损失降到最低,让许元澈来出头顶着。 毕竟许元澈是男子,这个时代对他的包容性要高多了。 小卢氏目光闪了闪,本想继续劝,可又知道外甥女的性子,便就点了头。 “也是,你思虑周全,那你们是约在哪一日去白玉寺?” “就三天后,这几日天气不错,适合出门。”苏知意道,又补充,“晋王或许年后就要选妃了,我.总得快点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才好去筹划旁的。” 这话的意思小卢氏就明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小卢氏才从苏府离开。 她一贯常来找苏知意联络感情,苏府里倒也没人当回事。 而小卢氏出了门,上了自家马车之后,面色才沉了下来。 “知意这个丫头还是心软了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许元澈和秦氏早就不清不楚了,她还这么为那两人的颜面着想,如此心软手软,对上狠辣的谢氏,怎么能成啊。” 这段时间小卢氏和谢氏接触了几回,多少是了解了些。 谢氏为人干练老辣,手段雷厉,若没有真的到无法转圜的地步,恐怕轻易不能让她屈服的。 想到这些,小卢氏就决定在背后给苏知意帮一帮忙。 把这件事情再做的绝一些。 苏知意不知道自己亲爱的姨母正费心为她筹划解除婚约的事情,她正想着如何再接近晋王几回。 前几次的相遇,她能感觉到晋王对她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她必须得设法加深这份好感,如此才有更高的把握成事。 看着摆在妆台上的锦盒,想着里头是晋王送她的玉簪,苏知意的眸色温柔而坚定。 而此刻被她心心念念着的晋王,正和四皇子还有七皇子在御书房中见过了建宁帝,刚刚出来。 “四弟、七弟,我要去给母妃请安,就不与你们一道出宫了,你们路上小心。”晋王道。 “我也许久没向母妃请安了,我和三哥一道吧。”四皇子开口。 他们两个都是有去处的,这就单单剩了七皇子一个。 不过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七皇子也没在意,恭送着两位兄长离开了。 而正当他预备出宫的时候,听到有宫女路过的时候议论着皇后的病还没好,宸王妃又病了之类的。 这一瞬,七皇子脑海里陡然闪出一个念头来,登时就顿住了脚步。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便道,“母后病了多日,我也从未去请过安,今日正好有时间,我去想母后问安吧。” 跟着伺候的内侍不疑有他,点点头就领着他去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夺嫡之心 七皇子这一去皇后身边请安,就约么一个时辰才出来。 听闻是伺候着皇后喝了药,用了膳的。 建宁帝知道此事后,晚上就去了一趟皇后的宫中。 当晚帝后二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次日就定下了,来年给晋王选妃的时候,七皇子的婚事也一并定下来。 这倒是头回实打实的说要给七皇子选妃成家,之前也有人提过,可说实在的,并没有人真的上心,不像这回,是终于切实要办了。 七皇子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 成家立业后,他才算是有了妻族,有了自己的依靠。 没有母族的皇子就是这样,只能依靠妻族,这是皇室里的常态。 因着这点高兴事,七皇子就把沈千帷叫去了他府上喝酒。 叫厨房里弄上一桌子好菜,两人就吃了起来。 七皇子很高兴的先举杯,“这么多年,我头回觉得有长辈替我操心了。”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辛酸,不过今儿是高兴日子,沈千帷也不扫兴,也笑着与他碰杯。 “皇上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着你的,这府里确实冷清了点儿,以后成了婚,媳妇孩子热炕头,啧,想想就美的很!” 二人仰头饮尽这杯酒,都笑起来。 七皇子边夹菜就边问。 “你和苏家四小姐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能如何。”沈千帷挑了挑眉,“总比不得你,来年就能成婚。”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并不很清楚,也是对苏珺宁的一种保护。 哪怕是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他也不会说两人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七皇子笑了笑,见他不愿意多说这个,便岔开了话题。 “朝中如今对太子之位议论纷纷,前有立皇太孙的说法惹了父皇勃然大怒,而今倒是没人敢再冒头了,不过我瞧着明里暗里的,晋王兄似乎呼声最高。” 沈千帷抿了口酒,眼神微微沉了几分。 “豫王刚刚安分下来,朝中就出事,现下宸王再无缘皇位,为保皇室根基稳固,皇上自然是要尽快培养出新的继任之人,晋王其实不比宸王差,四皇子决计没戏。” 人在朝中为官,这些事就算不参与,也是要知道的。 听完这一番分析后,七皇子就忽然问了一句。 “那我呢?” “啊?” 这一问是把沈千帷问的有点愣住了。 见他如此表现,七皇子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旋即就笑了起来。 “瞧你,一句话是把你给吓着了?我不过玩笑罢了,我一无所有,哪儿能跟他们挣啊,老四再不济,还有德妃的母家给他撑腰呢。” 七皇子笑的颇有几分自嘲,似乎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但沈千帷究竟是和他相识许久的,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甘和渴求。 这一瞬,沈千帷意识到,七皇子或许也对那个位置动心了。 不过也正如七皇子自己所说,他根基薄弱,没有支持者,想要和晋王,甚至是四皇子,他都是比不过的,想要挣得皇位,难如登天。 皇室夺嫡之争素来是你死我活的,沈千帷不愿好友陷入其中,所以此刻他也就装作信了七皇子的说辞,笑着锤了锤对方的肩膀。 “你还能吓着我,我能不知道你是开玩笑啊,做个闲散清贵可不知多舒坦,我还羡慕不来呢,不过要说这本事啊,你一定甩四皇子八百里,他那厮,只知道女人的房门往哪儿开!” “哈哈哈哈,你这张嘴,怪不得老四见着你就躲!”七皇子也跟着笑起来。 当真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笑过这个,沈千帷就随口问了一句。 “来年选妃,你自己心里可有人选了?” 七皇子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目光闪动,状似闲散。 “我能有什么人选,左不过是听父皇和母后的意思,他们给我哪样儿的,我收着就是了,皇室娶妻向来如此,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这话前头的不知道真假,但后头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皇室娶妻基本都关乎着稳固皇室根基,不是能随便根据自己心意选的。 见七皇子情绪有点低落,沈千帷便立即不再提这个了。 又端起酒杯,同他说起旁的话。 一顿酒喝完了,从七皇子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擦黑。 沈千帷只觉得微醺,翻身上马时,吹来一阵凉风,倒是叫酒意散却些许。 秋冬天黑的早,这会子西边已经只剩最后一抹昏黄了,路边出来摆夜市的小摊都已经挂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沈千帷骑着马,慢悠悠的顺着集市往前走,心里就想起那日看过烟花后,陪苏珺宁逛夜市的场景。 少女衣袂轻盈,似一缕霞光,在灯火璀璨的集市上的摊位间穿梭。 她站在一片繁华里,他却只看的见她。 思绪回荡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苏府附近,沈千帷回神,看一眼府门上的牌匾,不由就勾了勾唇角。 算算日子,今儿离十一月十五也没几天了,天气又是不错的,想来. 今儿晚上看月亮应该也不错吧。 这么一琢磨,沈千帷的眸底的光就越发亮了亮。 轻夹马腹,就掉头往家去了。 “走,追风,晚上带你赏月去!” 身下马儿打了个响鼻,小跑起来,像是回应一般。 一人一马,优哉游哉的回了府,而彼时七皇子府里头,七皇子的心情却并不似他这样美好。 方才席间他之所以有那么一问,实则就是想探探沈千帷的心思。 想探探他会不会愿意支持自己去夺嫡。 毕竟沈家虽然门第不高,但在不论是沈赫还是沈千帷,都是有战功的,那往后就可以有机会掌兵权,这就是极大的助力了。 只是眼下看来,沈千帷应当是根本没想过要参与夺嫡党争,也更没想过他会去争夺太子之位。 这样,七皇子根本就不好开口了。 拉一个没心思的人入伙,不是什么容易事,尤其这个人还朋友。 七皇子担心沈千帷会劝他不要去挣。 不去挣,七皇子自认做不到,毕竟他难得有机会,不挣怎么甘心呢。 所以干脆就暂且不提吧,且行且看。 沈千帷这会儿不知道七皇子的沉重心思,他琢磨着晚上去赏月的事儿呢。 也没提前跟苏珺宁说,不知晚上忽然去了,会不会吓着她。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章今晚赏月 藏玉阁里。 苏珺宁不知道晚上沈千帷要来,这会儿她正生着气呢。 今天的晚膳是府里众人一起用的,饭桌上,因为卢启泽和小卢氏的事儿,苏珺宁就和苏知意拌嘴了几句,很是扫兴。 南絮端了点心过来,柔声哄着。 “小姐别生气了,晚膳没用好,吃些点心吧,别饿着了。” “我没胃口,想起来就恶心。”苏珺宁烦躁的摆手。 今日晚膳时候,崔氏就提起了苏知意成婚需要新娘子自己预备的一些东西,由此延伸到了婚事这个话题上。 先说了苏予珵和苏予安的婚事,两兄弟估么就是来年春闱后就开始相看定下,而卢启泽也在场,自然是不好不问的,便就提了一嘴。 卢启泽说起话来也是油腻腻的,一句喜欢像四妹妹这样活泼可爱的姑娘,可把苏珺宁给恶心坏了。 没忍住就怼了回去。 内容大意就是,只要长得有几分姿色,他都喜欢。 一时间卢启泽有点尴尬,而苏知意见自己嫡亲表哥吃了亏,便开始帮腔。 话里话外就暗指苏珺宁行为不检点,与外男走的近。 这外男当然就是指沈千帷了。 更过分的是,苏知意暗暗讽刺苏珺宁眼光差,卢启泽不知比沈千帷好了多少倍,能被卢启泽看上,是她的福气。 苏珺宁哪里能忍,当时就把这表兄妹两个一顿臭骂,旋即离席而去。 大约是想着输人不输阵吧,苏知意也摔碗离开。 好好一顿晚膳就这么闹得不愉快了。 本来桌上那道炙羊肉她吃着还挺对胃口呢。 想到这里,苏珺宁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一肚子气不说,肚子还没吃饱。 “要不奴婢让小厨房里给煮一碗牛肉细面来吧,小姐不吃些东西,饿着肚子怎么成呢。”南絮低声道。 苏珺宁抬手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空,便点了头。 见她肯吃东西了,南絮才面色轻松几分,赶紧出去安排了。 屋里安静下来,苏珺宁便到梳妆台旁边去,自己卸钗环首饰,想着待会儿用膳也方便轻松些。 刚取下了耳环,便听得身后窗户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这会儿屋里的丫鬟都被屏退出去了,苏珺宁面上略带疑惑,便自己起身过去看了。 推开窗户,却发现外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正当她要关窗的时候,忽的就闪出来一个人影,不是沈千帷又是谁。 “想我没?” 一开口,还是那个没正行的痞子相。 苏珺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很不客气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要死啊你!” 这一巴掌是带着其他怨气的,打的一声闷响。 沈千帷没躲,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虽然不怎么疼,但也感受到了小丫头的力道似乎重了许多,明显是生气了。 于是忙就牵住了那小手低声哄着。 “怎么还生气,吓着你了?生气你告诉我嘛,我自己打自己,瞧你这手嫩的,没把我打疼,自己倒是手心都红了。” 苏珺宁想把手抽回来,拽了两下,没拽动,便哼道。 “都说了叫你不许随便闯我的闺阁,你全当耳旁风了吧,又一声不吭的就来,被旁人瞧见了,我怎么活?” 这话虽然听着是埋怨,但火气却是散了不少,所以沈千帷就知道自己刚才哄的有效果,便笑眯眯的继续。 “怎么会当耳旁风呢,我心里记着呢,我的身手我清楚,不会被旁人瞧见的,我这不是亲自来传话么,今儿晚上带你去城楼上看月亮好不好。” “不是说等十五月圆么。”苏珺宁道。 沈千帷挑眉,“如今离十五也近了,难得今晚天气又好,可不知十五有没有这样的好晴天呢,不如今晚就去瞧,夜市上好吃的不少,咱们买了紫苏酒,再拎只烧鸡,买些牛肉和羊排,赏月吃夜宵,别提多美了。” 原本苏珺宁心情不好,就是想出去透透气的,这会儿又饿着呢,一听沈千帷的描述,就越发心动了。 桃花眸转了转,便轻抬下颚道。 “好,那我就应了你的约,等一个时辰后来接我,我还得洗漱呢,这会儿太早,走了容易叫人发现。” “遵命四小姐!”沈千帷捏了捏她的手,这才笑着松开。 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珺宁探出头去四下看了看,才重新把窗户关上。 这时候,南絮也端着牛肉面回来了,不过苏珺宁又说没胃口不想吃,把面赏给了她。 倒不是真的不饿,而是想着等会儿出去了,外头好吃的更多,可不能这会儿把肚子给占了。 南絮不疑有他,趁苏珺宁自己卸妆的功夫里,三两口把面吃完,便着人打水进来伺候着小姐洗漱。 等沐浴完后,苏珺宁遣退了其他人,就拉着南絮的手,笑眯眯的把今晚她要出去赏月的事儿给说了。 南絮吓得打嗝,差点把刚吃的牛肉吐出来,忙捂住嘴镇定了一会儿,才道。 “小姐晚上要出去?这怎么使得啊,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所以要你帮我打掩护嘛,反正今晚刚好你值夜,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一定尽快回来。”苏珺宁眨眨眼。 南絮还想拒绝,就听得苏珺宁又道。 “我给你带烧鸡回来,那对芙蓉花耳坠子也给你,好不好。” “小姐,您这是贿赂奴婢!”南絮咬牙。 苏珺宁就摇她的胳膊,“你只说好不好嘛,机不可失啊,带会儿我强迫你,你可就什么好处都没了。” 一听这话,南絮就急了,忙就点头。 “好好,奴婢答应,奴婢答应,只是小姐一定要早点回来,千万小心,别被发现了呀,否则,奴婢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你放心,我何曾骗过你,乖啊。”苏珺宁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 主仆俩商议好后,苏珺宁就叫屋里熄了蜡烛,假装躺下歇着了。 丫鬟们知道今儿小姐心情不好,是巴不得她早点睡,免得发脾气迁怒奴才们,所以没一个人怀疑小姐比平素早半个时辰躺下,有什么问题。 只是苦了南絮了,提心吊胆的守着。 约定的时间到了,听得窗户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苏珺宁便立即起身过去打开了窗户。 南絮看着前来接人的沈千帷,一脸的担忧。 正要开口,苏珺宁就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牵着她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意思叫她放心。 随即便踩着凳子,从窗户里翻出去了。 外头,沈千帷稳稳的把人接住,搂住少女的腰,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声色犬马 出了府,苏珺宁人还是懵的,整个儿挂在沈千帷的身上,惊魂未定。 虽说这种类似腾云驾雾的轻功带来的刺激感,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这就好比进游乐园坐跳楼机和过山车,每坐一次,依然刺激! “害怕?”沈千帷低头看着怀中少女,心情颇好的勾着唇角。 苏珺宁诚实的点头,“有点吓人。” 她这模样更叫沈千帷乐起来。 干脆没松手,抱着人大步走向角落处乖巧等着追风马,一把将人放了上去。 “以后多出来几回就不怕了!” 苏珺宁抓住马鬃才坐稳,便嗔他一眼,“我喜欢走正门!” 不理会少女的薄怒,沈千帷踩住马镫,翻身而上,坐在苏珺宁的身后,严严实实的把人圈在了怀里。 随即才低声笑着道。 “要是我走正门能把你接出来,我自然走正门,这事儿,还得四小姐在令尊面前多下下功夫啊。” “我瞧你是下功夫了,如今还知道说令尊,不是说你爹了。”苏珺宁挑眉。 沈千帷轻扯缰绳,让马儿慢慢跑起来,才装模作样的回答。 “这不是挨着红的红,挨着黑的黑嘛。” “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珺宁纠正。 “不都一个意思嘛。”沈千帷不在意的摆手,并单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儿纱巾来,递到前面,“系上。” 苏珺宁没想到他还有这份细心,眸中略浮现几分意外,接过纱巾系上,挡住了面容。 旋即又问。 “你不系?” “我脸皮厚。”沈千帷痞里痞气的回答。 苏珺宁轻笑一声,“这倒是实话,哎!” 话音未落,便是惊呼声接上,原来是沈千帷忽然发力加速,让马儿飞奔了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苏珺宁本能的紧紧靠在身后男子的怀中,以此维持平衡感和安全感。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并未吓到闭眼,看着路两旁灯火阑珊,在身旁快速闪过,颇有种穿梭光年的奇妙感觉。 “难怪说纵情享乐要用声色犬马这个词,贴切。”苏珺宁微微勾唇。 沈千帷没听清楚,俯身来问,“你说什么?” 他的下巴几乎要贴到苏珺宁的肩膀上,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心情好吧,苏珺宁竟没觉得这样的亲密有什么不适。 高声回答,“我说,去哪买吃的!” “带你去了就知道了!”沈千帷咧嘴一笑。 不多时,便弯绕到了一处集市。 这里不是汴京城的正街,却丝毫不减热闹,且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街两边全都摆着卖吃食的小摊,后头的铺子大多是卖杂货的。 沈千帷翻身下马,苏珺宁还十分好奇的四下看着。 “这是哪儿?” “城南的清乐巷,这边住的都是汴京城的普通百姓,不像你常去的正街。”沈千帷解释,并伸出双手,“来,我扶你下来。” 苏珺宁美眸晶亮,她已经有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实实在在的烟火气了。 那种心里头遥远的记忆,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慢慢勾了起来,说不出的激动和熟悉。 搭上沈千帷的胳膊,就被他掐着腰给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苏珺宁就立即被旁边卖炸芝麻球的小摊给吸引住了。 立即跑过去瞧。 摆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瞧着面前少女衣着不俗,又以丝巾蒙面,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虽说她们只在这清乐巷里摆摊,但住在汴京城里,也是知道这天子脚下多贵人,偶尔也的确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过来尝尝新鲜,所以立即就热情招待。 “姑娘尝一个吧,这是咱们家祖传的手艺,虽是油炸的,却一点不会腻!” 老板娘说着,就拿竹签扎起一个,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 苏珺宁正饿呢,馋的不行,接过来便咬了一口。 刚出锅的芝麻球,当真是酥脆浓香。 沈千帷牵着马走过来,瞧她吃的高兴,眼里也染上些许笑意。 “买一些?” “嗯!” 苏珺宁想也没想的点头。 沈千帷便立即掏银子,让摊主装了一份。 而苏珺宁则已经晃悠着去下一个摊子了。 “沈千帷,我要吃这个!” “这个也好香啊!” “还有那个,这是不是鱼丸?也要!” “沈千帷,我想吃羊排!” “烤鸡好香啊,要两只!” 本以为苏珺宁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会不喜欢这种平民逛的集市,没想到苏珺宁不仅逛的兴奋,还买的上瘾。 没多久,沈千帷手里都拿不下了。 无奈只能哄着。 “咱们还得去赏月呢,下回我再带你来好不好?” 苏珺宁转身,勾着一双媚眼,小狐狸似的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摇一摇。 “再买一包卤牛肉,好不好?” 少女声音娇软,听得人骨头都酥半截,哪有不应的。 等从苏珺宁的迷魂阵里走出来,沈千帷手里又多了好几包。 这下是怎么都不能再继续疯狂买了,拎上两壶酒,便不由分说的把人抱上了马。 苏珺宁也逛的差不多了,虽意犹未尽,但还得赶下一场嘛。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汴京城的城门处。 这里白天时候人进人出的,很是热闹,这会儿晚上就格外安静。 “咱们真的要上去?”苏珺宁侧头,看一眼守城门的官兵,“这能上得去吗?” 沈千帷挑眉,“旁人肯定上不去,跟着我就行。” 语罢便轻扯缰绳,骑着马往城门处去。 守城的官兵一见是他,赶紧就笑着过来打招呼。 “沈大人怎么今儿有闲心来看兄弟们啊?这位是?” 说着眼神就往苏珺宁身上瞟了瞟。 不过苏珺宁系着纱巾,晚上天又黑,他也认不出就是了。 沈千帷并不回答,只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一大包,等那人接住后才道。 “你们值夜辛苦,这不是来送点夜宵么,今儿天气好,我上城楼去赏月。” 那人接住纸包,便笑的更盛。 “嗐,沈大人要赏月直接上去就是了,这么客气,还带了宵夜来,这有好菜也没酒配啊。” “军规忘了?值守还想喝酒。”沈千帷训了一句,不过很快就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扔了过去,“改天休沐了,再带兄弟们去喝一顿好的!” “多谢沈大人!”那人朗声笑着,并让出一条路来。 沈千帷翻身下马,将苏珺宁抱下来后,便让那人将追风牵走,自己则牵着苏珺宁的手,大步走上了城楼。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沈大人,可把小嫂子抓紧了,城楼上风大,别把人吹跑了啊!” 身后传来那群守城侍卫的调笑声,苏珺宁一时就觉得脸红,便想把手抽出来。 无奈沈千帷牵的极紧,挣了两下也没挣脱。 而后便听得他回头对下面的人喊道。 “少操心老子的事儿,你们自己先讨着媳妇儿再说吧!” 他这么一喊,底下笑声更盛了,却没有人再开玩笑。 苏珺宁看得出,那群人虽然瞧着没正形,但还是很敬重沈千帷的。 这大约就是军营里头靠本事和拳头说话吧,沈千帷虽然年轻,但立功不少,那在军营里头就是英雄,就得人尊重。 想到这里,苏珺宁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看身旁男子。 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沈千帷线条利落的下颚,虽然看不见全貌,但也莫名觉得这个人应当是个雷厉风行,飒爽果决的。 且让人觉得可靠。 这大约就是他身上的,安全感的来源吧,苏珺宁默默想。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晚上自然是冷的,尤其城楼这种高处,凉风阵阵,分外清冷。 夜风吹过,苏珺宁就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冷吗?”沈千帷立即敏锐的察觉到少女的状态。 苏珺宁摇头,“不吹风就不冷的。” “上头风大,那你肯定要冷。”沈千帷蹙眉。 旋即将手里的东西先放下,而后解下自己的外袍就披在了苏珺宁的身上。 “好了,这样肯定是不会冷了,走。” 面对自己的杰作,沈千帷十分满意。 娇俏的少女裹在他的袍子里,小小一支,可爱极了。 苏珺宁不是矫情人,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便跟上他脚步。 沈千帷带着她,一路走到了城门最高处的。 这里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平时只有长官巡视城门情况才会来,值守的官兵都在城墙的瞭望台上,所以这里十分安静。 两人直接就登上了第三层,站在了回廊上。 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汴京城的街道,处处灯火,分外繁华。 苏珺宁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一时心里颇有感慨,原来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抬头,寂静的夜幕挂着一轮明月,月光皎洁清冷,洒在城楼上,像一层透明的纱雾,隐隐让人觉得置身于广寒月宫。 虽然还没到十五,月亮还不是那么饱满,但群星捧月也依旧十分好看。 冬日的星空不像夏日那么闪亮繁多,但稀疏却更显明亮,衬着皎月,平添几分冬日的寂寥清冷之感,让人的心境也会跟着开阔起来。 “一人一壶?”沈千帷的声音从旁响起。 苏珺宁转身,便见他手里拿着两壶酒,举起来晃了晃。 “好,一人一壶。”苏珺宁挑眉应下。 今日这般情景,不喝的豪迈些,实在不合时宜。 沈千帷见她应下了,也是爽朗一笑,进屋去把那张圆桌搬了出来,将买来的吃食全都摆开。 两人也不必坐,就依着栏杆边喝边吃。 甚至连碗筷都没有,就直接用手拿着吃。 苏珺宁这十几年都未曾有过这样肆意的时候,只觉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原来是这样一种爽快的感觉。 其实沈千帷也很意外,他没想到面前这千娇万宠长大的贵族小姐,居然也会有如此豪迈不羁的一面。 他本以为,两人就算来对月饮酒,苏珺宁也会是矜持规矩的。 可现在嘛,就见苏珺宁一手拿着烤鸡腿,一边举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上一口,坦然大方,一点儿也不拘谨做作。 不过虽然也是吃肉喝酒,但苏珺宁豪迈之余依旧处处透露着良好的礼仪教养,洒脱又不失优雅。 这样的苏珺宁,让沈千帷意外又喜欢。 大半壶酒下肚,两人都微醺。 此刻的苏珺宁右手提着酒壶,慵懒的仰靠在栏杆上,半眯着媚眼看天上的月亮,微风浮动,撩起她的发丝缱绻在脸颊旁。 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酒劲使然,苏珺宁的鼻尖和面颊都带着些许绯色,像扫了层胭脂似的好看,白里透红。 沈千帷看的有些痴,情不自禁的就靠近了她几分。 他自上而下来,俯身靠近,两人面对面,眸中都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看着男子的脸庞越挨越近,苏珺宁正想躲避他的更进一步,但没想到沈千帷却忽然抬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轻轻拨到了她的耳后,随即便退身站了回去。 男子的手指略有几分粗糙,却十分温暖,轻轻擦过脸颊,莫名酥痒。 苏珺宁只觉得脸颊的温度迅速上升了些许,便也站直了身子,轻咳一声。 “这酒不错,醇厚香甜,滋味绵长,却不醉人,还比寻常果酒要更好喝些。” “酒不醉人人自醉。”沈千帷勾唇一笑。 忽的将手里的酒壶往旁边桌上一放,便大步上前一把将苏珺宁抱起,将她放在了栏杆上。 苏珺宁大惊,一声惊呼,赶紧抓住了沈千帷的肩膀。 “你干什么!” 背后腾空,身体的平衡感也完全靠面前男子支撑,只要他一放手,自己就会从这高楼上仰倒下去,失控的感觉实在让人惊慌。 不过他慌了,沈千帷却不慌。 一点点往前靠近,顺势环住了少女的腰,却也抵着她,让她不能落地。 “不想干什么,就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回答我。” 沈千帷低声开口。 高楼上吹过一阵风,苏珺宁便觉得背后发凉,不自觉的身体前倾,依靠在男子身前。 “你先放我下来,你问什么,我一定说。” “不行。”沈千帷挑眉,“把你放下来了,你铁定跑,你先说了我再放你下来。” 苏珺宁没办法,只得点头。 而后便听得沈千帷一字一句的认真开口。 “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吧,你有没有过一点喜欢我,像我喜欢你那样。” 说这话时,他双目紧紧盯着苏珺宁,如鹰一般,似乎不会错过少女眼中的任何一丝情绪。 这样的直接发问,就是沈千帷的风格,但饶是知道他为人如此,苏珺宁还是不适应的心跳快了一拍,想要避开他的眼睛。 不过沈千帷不给她机会,牢牢把人抓住。 “就这一个问题,什么答案我都听,但你必须说。” 男子的目光实在炽热,烧的人面颊滚烫。 良久,寂静的夜幕之中,响起少女低柔的声音。 “有。” 旋即,男子的笑声肆意而起。 底下守城门的侍卫们抬头望去,就见阁楼的回廊上的两个人影,男子将少女高高抱起,旋转间,衣袂翻飞交织。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私通 苏珺宁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子时。 可怜南絮又困又心里记挂着,大半宿不敢合眼,坐如针毡。 好不容易听到窗户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忙就跑过去打开。 “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呀,奴婢都急死了!”南絮忍不住抱怨。 苏珺宁浅浅笑着,“哎呦,这不是难得出去一回,就多玩了一会儿嘛,给你带的东西可没忘记呢。” 说着就把油纸包递了过去。 香喷喷的烧鸡的味道顿时就让南絮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 接过纸包,又配合沈千帷把苏珺宁从窗户里接进来,这才算是真的安心。 “快回去吧,外头冷。”苏珺宁把身上的男子外袍解下来递出去。 沈千帷接过,勾唇浅笑,“放心,我身体好的很。” 语罢,才穿上外袍,折身离开。 南絮扶着苏珺宁进里屋去,靠着微弱的烛光伺候着更衣,漱口擦脸,就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小姐喝酒了?” “嗯,一壶而已,这酒不醉人。”苏珺宁脱掉鞋子坐到榻上去。 南絮就叹气,“小姐胆儿也忒大了些,这夜半出去不说,还还和男子单独在外饮酒,这多危险啊。” 就算是令人信任的沈大人,也觉得不太安全。 苏珺宁捏捏小丫鬟的脸,笑眯眯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我可困极了,明儿我要睡到自然醒,可别叫我啊。” “好好好,小姐就睡吧,奴婢要吃了这烧鸡再睡。” 想到好吃的东西,南絮才显出几分高兴来。 苏珺宁摆手,侧身滚进被窝里,让南絮把东西拿到外间去吃了。 次日。 苏珺宁还在睡梦之中,而苏知意则已经起身用过早膳往白玉寺去了。 她说昨儿晚上做梦,梦到了生母卢氏,担心生母九泉之下不安,所以今儿想去白玉寺烧香祈福。 这理由合情合理的,崔氏自然不会拒绝,所以安排车马就让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出了事。 真的是出事,并非苏知意筹划的‘出事’。 许元澈和秦婉在佛寺私通,被两家母亲并苏知意这个外人,撞了个正着。 两人被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的搂抱在一起,就在白玉寺供香客歇息的禅房之中。 苏知意完全被那场景给震的愣在当场。 不止是她,许元澈的母亲谢氏以及秦婉的母亲廖氏,都是如遭雷击。 两人显然也没想到会被撞破,秦婉羞愧的当场就想撞柱,还好被许元澈给死死地拉住了。 虽然事情出现了偏差,并非开始预设的拉扯,而是变成了衣衫不整的搂抱亲昵,但许元澈难得脑子好使,还是按着之前的计划进行了。 跪下求苏知意的原谅,说了希望她能成全他和秦婉云云。 苏知意自然是立即反应过来,做出了气愤至极的样子,但是被谢氏当场给拦住了,没让她走。 而后谢氏就狠狠扇了儿子几巴掌,并十分气愤的辱骂了秦婉和廖氏母女二人。 但许元澈千不好万不好,此刻待秦婉的一片真心却是实实在在的,直接顶撞了谢氏,并扬言一定要娶秦婉过门。 因为在佛寺之中,到底不好闹开了,所以谢氏只得先命人把儿子给送了回去,并试图给苏知意做思想工作。 事情已经超乎预料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苏知意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直言她绝对不会愿意和许元澈成亲,这就回去把此事告知父亲,上报皇上,解除婚约。 谢氏自然不能答应,好说歹说的恳求,希望苏知意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好好处理这件事,给苏知意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知意见好就收,做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而后就黑着脸回了府中。 上了马车后,她整个人就十分的不好。 “小姐,您喝口茶缓缓吧。”初云满脸担忧的递上茶盏。 苏知意摆手,“我喝不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是说好,就只需要他们拉扯拉扯就行了吗,怎么变成如此逾越规矩,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以后婉儿嫁去了瑞国公府,又要怎么立足?” 初云也是脸色难看,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想了又想,才低声道,“或许是他们有情人,情难自禁了?” 听了这话后,苏知意的面色就更显烦乱。 思索片刻之后,才沉声道。 “你待会儿暗中避开人去一趟婉儿那里,千万宽慰她,不要想不开做傻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她要是错了主意,那不仅抱憾终身更是对所有人的辜负,叫她一定要坚强。” “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初云点头。 而另一边,瑞国公府内,谢氏已经快被儿子气死了。 许元澈跪在母亲面前,脸都被打的红肿,却依旧坚持道。 “娘,我喜欢婉儿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没嫁到吴家之前我就喜欢她,奈何天意弄人,她嫁做旁人妻,可现在她和离了,我还未成婚,我不想再错过她了!” “你现在长本事了,平时瞧着你恭顺听话,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你知道我们家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就这样得罪苏家,你要害死所有人才高兴?!”谢氏暴怒。 许元澈害怕,却也不肯退缩。 奴才们守在门外,只听得屋里头,夫人的怒火烧了许久才堪堪停下。 随后,瑞国公许昌年回府,又是新的一通叱骂。 许思霓在禁足之中都知道二哥正在挨训,老大许元鸿和妻子吴氏出面求情许久,才堪堪劝住了爹娘,把挨了家法的许元澈接出来,送回了他的院子。 靖昌侯府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廖氏不是个有主意,嘴巴严的人,回去后就把此事说与了丈夫听,请他拿主意。 秦婉的父亲,靖昌侯世子秦尚廷是个很守礼的人,听闻此事,险些气过去。 但他知道,这件事还得有老人家做主才好处理,便又报给了秦婉的祖父,靖昌侯秦兆知晓。 老爷子年纪大了,性子又最刚烈不过的,当时就气的昏倒了。 一时间,秦家也乱成了一片。 倒是苏府里头最安静,苏知意嘴严,暂时未曾向家里透露半个字,竟是瞒的谁也不知道。 只是她依旧想不通一点,为何许元澈和秦婉会改变计划,做了这出格之事。 作息调整好啦,接下来还是零点按时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四章晋王妃的人选 怀揣着疑惑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初云回来了。 而初云从秦婉那里得来的答案就是忽然情难自禁。 “秦小姐说,他们两人为等时机,早早就在那禅房里见面说话了,这接触之间就没忍住亲密了起来,实在也没想到就被撞见了。” 初云说的艰难,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女子。 苏知意听了也是一言难尽的神色。 呐呐坐了半晌,才叹气。 “也罢,好歹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不怕不成了。” 许元澈和秦婉两人已经有了男女之事,许家想不负责,那大概就是同时把靖昌侯府和苏家都得罪死。 现在的瑞国公府没了太子依仗,早就势力大不如前了。 初云点头,“小姐宽宽心,好歹事情是办成了。” 虽然和预期的有所偏差。 “也罢,这几日就两边盯着吧,晋王府那边,也该安排起来了。”苏知意低声道。 藏玉阁。 苏珺宁是结结实实的睡到晌午才醒。 起身后就先洗了个热水澡。 昨儿晚上从外头玩了一圈回来,夜半也不敢声张,漱漱口擦擦脸就睡了,今儿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洗完澡后才觉得踏实了。 “好饿好饿,快摆膳吧,我这醒的是时候吧,刚好赶着用午膳。”苏珺宁心情很好的笑着。 迎梅给她梳头,“寄春已经去了,马上就能用膳,不过小姐下回还是早些起的好,这不用早膳,对胃不好呢。” “嗯,我知道,这不是难得一回嘛。”苏珺宁点头。 不多时,寄春就带着个小丫头拎着膳食回来了。 一边给摆膳就一边闲话。 “今儿上午二小姐出去白玉寺祈福烧香了呢,不过回来的时候面色似乎不太好,像是不开心。” “烧香?”苏珺宁端起碗,“她好端端的去烧什么香,平素也没见她礼佛啊。” 寄春便回答,“说是昨儿晚上梦见亡母,所以今日去祈福呢。” 这么一说,苏珺宁便点了点头。 “或许是思念亡母,一时难受了吧。” 除了这个理由倒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来。 几个丫鬟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所以就没再提了。 用过了午膳,崔氏屋里的罗妈妈就来了一趟。 是来给苏珺宁送衣裳首饰的。 这不是马上就年底了么,府里上上下下的都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刚好再过两天就是小卢氏两个孩子摆童关宴的日子,就穿新的去。 事实上,苏珺宁并不缺新衣裳新首饰,年年都做不少呢,倒是说起小卢氏家的宴席来,她就随口问了一句。 “是哪一日来着?” “十七。”罗妈妈回答,“夫人知道小姐不想去,但好歹去了坐坐就走也行,届时老爷也要去的,不好不给面子。” 苏珺宁点头,“罗妈妈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虽然苏毅和崔氏的感情很好,但始终前头还有一个死了的大卢氏杵着,还是死在与苏毅有感情,刚生下孩子的时候,所以崔氏心里不舒服也得在这一块儿做的大度些。 毕竟和过世的人斤斤计较,自己不得劲不说,也影响夫妻感情。 对此,苏珺宁只能叹气,要是爹娘之间没有一个大卢氏,应当感情会更好。 所以此时苏珺宁就觉得苏知意脑子有病,为什么会喜欢晋王,那真嫁过去了不也是个继室么。 不喜欢自己的后妈,反倒喜欢给别人当后妈? 想不通想不通。 也不愿再多想了,怕想多了觉得自家亲娘当年也是恋爱脑了。 然而苏珺宁没料到的是,她此时正和几位汴京适龄的贵女,被宫里的晋王生母,贤妃娘娘,比对谈论着。 “你瞧瞧这些人,王家姑娘倒是极好,可惜曾内定是宸王的妾室,咱们璋儿娶来做正妻,岂不惹人笑话,还乱了纲常。” 说着,贤妃就把王煦薇的小像放到了一旁,转而拿起了李灵汐的小像。 似乎有些满意的样子 “荣国公府的嫡女倒是不错,样貌极好,家世也不俗,荣国公府乃武将里头数一数二的勋贵,祖上有大功,这世子李昱恒又称汴京第一才子,想必来日在朝堂上也能对璋儿有所助益。” 不过她话音落了,旁边的侍女就低声道。 “可是娘娘,奴婢听闻这位李小姐脾气不大好,有些刁蛮,性子急,不大稳重呐。” “是吗?”贤妃蹙眉,“那就得再考量考量了,可不能像皇后似的,挑了个那么个儿媳。” 这话说的就是宸王妃尹氏了。 值得一提,尹氏打‘病了’之后,至今未有好转,似乎有撑不住了的迹象,不过如今也没人管就是了。 毕竟宸王自己还未能从身体残疾的阴郁中走出来呢。 将李灵汐的小像挪开后,下头一张就是苏珺宁的小像了。 贤妃看过,眼睛顿时就亮了亮。 “这个好呀,苏家的嫡幼女,家世好,样貌也好,又有才,还是个聪明的,几次三番斗的许家小姐下不来台,她父亲是左都御史,监察百官,颇有职权,母亲崔氏背后乃应天书院,人脉极广,这个当是最合适了!” 侍女看过之后也点头。 “可不,这位苏四小姐也是得了皇上多次赞誉的,想必挑她,皇上也满意。” “嗯,那就暂且先算她一个,我再瞧瞧别的。”贤妃笑着道。 接下来又看了好些个,最后还是觉得苏珺宁最合适,于是在晚上请了建宁帝来用晚膳,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虽然定下的是翻年了再好好选,但早就先告知了贤妃和皇后,所以这会儿就选定了人,建宁帝也不意外。 听说是觉得苏珺宁好,登时就也点头。 “这丫头是不错,给老三做嫡妻,很般配,老三性子安静些,那丫头活泼,倒是互补了。” “皇上也觉得不错,那一定就是极好了。”贤妃笑着道。 建宁帝颔首,“既然选定了,那朕就与皇后也说一声去,省的她给老七相看,看中同一个了。” “都听皇上的。”贤妃温顺道。 于是次日,建宁帝下朝后,去皇后宫里坐了坐,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半个时辰后,建宁帝离开,皇后就立即暗里给宫外的七皇子递去了这份消息。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五章应对之策 宫外。 书房内,七皇子送走了来传话的人后,面色就阴沉了下去。 内侍奉上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退至一旁,但还是被七皇子提了问。 “赵忠,你说贤妃的心思怎么这大呢,宸王才退下太子之位多久,她藏着的野心就露出来了。” “皇室中人,晋王如今在朝中的呼声又极高,贤妃娘娘多年依附于皇后,而今能翻身,怎么会不心动呢。”赵忠低声道。 七皇子冷笑一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眸色晦暗。 “她倒是替晋王打算的好,苏家,多好的门第啊,皇后也想让苏氏给我做侧妃呢。” 正妻么,自然是许思霓。 这个事情七皇子不想提起,但也不得不答应,毕竟他如今是和皇后一条战线了。 皇后膝下没了儿子可以争夺皇位,他则是没有母族支持他夺嫡,两人合作,正正好。 赵忠低头,“而今贤妃娘娘先发制人了,皇上又已经默许,殿下想纳苏四小姐为侧室,恐怕是不能成了。” “我不能得到苏家的助益,晋王也不行。”七皇子面上露出一抹狠厉。 赵忠心头一紧,“殿下三思,苏家也不能轻易得罪啊。” 谁知他这么一说,七皇子反倒是轻笑了起来。 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才继续道。 “你想哪儿去了,我自然不能随意开罪苏家,只是苏家四小姐这么好的女子,自然多的是人喜欢,我与千帷关系这么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心中所爱被旁人夺去呢。” 赵忠听罢,也立即笑着拱手。 “殿下重情重义,沈公子和苏四小姐两情相悦,贤妃和晋王的确不该拆散一对好鸳鸯,这沈公子与殿下又交好,苏家和沈家成了姻亲,日后也会是殿下的一份助力啊。” “行了,知道了就去做吧。”七皇子低声道。 赵忠应声,快步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在衙门当差的沈千帷就得知了这件事,顿时面色阴沉下去。 “郑寒!” “哎!” “老子要出去一趟,你在这儿顶着。” “啊?头儿你要去哪儿啊?” “不用你管,我很快就回来。” 在郑寒满是疑惑的目光中,沈千帷就离开了兵部衙门。 想着方才沈千帷阴沉的脸色,郑寒便记起上回苏小姐家里来了个表哥,头儿就是这样的,莫非这回又来了个表哥? “啧,表哥真多。”郑寒砸了咂嘴。 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向沈千帷的位置坐了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回沈千帷的心情可比遇到什么表哥要沉重多了。 毕竟要面对的可是皇室王爷,还是建宁帝基本首肯的事情。 苏府。 听守门的婆子来传话,说外头小沈大人来了,想见她一面,苏珺宁就很奇怪。 不是前两天才刚见过么,怎么又来了,还是明晃晃的直接求见于她。 虽然沈千帷的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性子,可今日不是休沐,这会儿临近午膳,也不是方便拜访的时候,所以苏珺宁略略思索后,就猜到他来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会儿一定要说。 于是打发了传话的人后,很快就往前厅去了。 一见面,就见沈千帷果然面色略显凝重。 苏珺宁就立即屏退了周围的下人,只留南絮一人伺候。 “到底怎么了,你急吼吼就来。” “刚才从七皇子那里得了个消息,贤妃给晋王选妃,看中了你,已经告知皇上了,皇上也已经首肯,今儿把事情交代了皇后,恐怕年后就会办。” 沈千帷没绕弯子,直接就把事情给说了。 听完之后,苏珺宁整个人就如遭雷击。 愣了半晌才开口。 “贤妃,看中我,给晋王做王妃?!” “嗯,不过如今还未对外说,应当知道的人不多。”沈千帷沉声道。 苏珺宁只觉得心口发闷,退后两步,面色凝重的扶着南絮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可真是,想要的够不着,不想要的,偏就砸脑袋上了。” 沈千帷紧蹙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苏知意,她心仪晋王呢。”苏珺宁烦躁的摆手。 听完这话,沈千帷就变了变脸色。 “她都已经和元澈定亲了。” “怎么?只许那许元澈喜欢秦婉,不许我二姐喜欢晋王?”苏珺宁白他一眼,又跺脚,“说我的事儿呢,又扯别人身上,你这消息准不准确?” 沈千帷点头点。 “七皇子告诉我的,应当不会假。” 末了便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珺宁柳眉紧蹙,“这事儿还得告知我爹娘,需得设法探一探虚实才行。” 她可不想嫁给晋王,在王府后院里跟一群女子抢男人。 而且就眼下来看,晋王极有可能是继位太子的人,将来登基,后宫里头乌糟事更多,这一陷进去,基本是难有幸福生活可言了。 听完苏珺宁的话后,沈千帷也是微微颔首。 “嗯,的确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话,但如果此事是真的,你怎么办?” “我就说我有隐疾,不能生育,皇室娶妻当为开枝散叶,他总不能要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做嫡妻吧。”苏珺宁说气话道。 沈千帷看她一眼,“你想犯欺君之罪?” “那你说怎么办?”苏珺宁烦躁的要死。 谁知沈千帷立即沉声回答。 “与我定亲,定了亲的女子,就算是皇室,也不能强娶。” 这话说的让苏珺宁一时愣住了。 然后就听得沈千帷继续补充了一句。 “只是定亲而已,你日后觉得我不好,再退婚便是了,总比嫁给晋王好吧。” 这倒的确是。 苏珺宁心里默默想。 不过也没立即答应,只是略思索片刻后才道。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你这法子,我总得先告诉我爹娘,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派人去给你传话的。” 兹事体大,沈千帷再莽,也知道这不是苏珺宁一人能做主的,所以应下之后,便离开了。 而苏珺宁这边,琢磨了一下午后,等晚上苏毅回府,便去了一趟,把这件事告知了苏毅和崔氏。 果不其然,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都是变了脸色。 但苏毅到底是为官多年的人,谨慎且冷静。 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 “这件事你且先当做不知,待我设法查查虚实再做应对。”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女儿是自己惯坏的 苏珺宁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耳听为虚,总得多求证一下。” “不过谨慎些也是好的。”苏毅语气沉重,“皇室的水太深太脏,而今宸王出事,晋王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夺嫡党争,不沾染为好。” 他说完这话后,旁边的崔氏就一脸担忧的开了口。 “可如果皇上真的有此意,咱们该如何应对呢,知意就咱们得先断了皇上的念头呀,一旦皇上开口之时,咱们还没有应对的说辞,那就算没下圣旨,也基本是铁板钉钉了。” 提到这个,苏毅一时先陷入了沉默。 毕竟这种能搪塞住皇帝的借口,的确是不好找,自然也知道什么借口最合适,但也怕挡住了这一劫,后头又是麻烦不断。 苏珺宁打量着父母的神色,终于还是自己开了口。 说的,则正是沈千帷提出的对策。 “不行!”苏毅登时就拒绝,“这个臭小子,自己想的美呢,他现在说的好听,来日真要再跟他退婚,他能答应?要非用这个法子,那到不如说是你崔宴表哥!” 在苏毅看来,崔宴可比沈千帷要靠谱多了书香门第,知根知底,处处都好。 但是苏珺宁一听这话就忙摇头。 “爹,我是绝不会嫁给阿宴表哥的,这拿他做了借口,日后必定退婚,那以后我还怎么和未来表嫂见面啊!” 苏毅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一时也气短下来,先摆了摆手。 “好好好,你先别急,这事儿等爹先弄清楚是真是假再说,好不好?” “嗯。”苏珺宁闷闷的应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苏毅本就心疼小女儿,见女儿这样,也是心软了下来,招手叫走近了,低声安慰了几句,才叫回去歇息了。 等人走后,苏毅才十分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夫人啊,你说宁儿的性子是随谁了,怎么这么厉害呢。” “我看不是随了谁,是叫老爷打小惯坏了,如今越大越没个女孩儿样子,瞧她开口闭口订婚的,也不脸红。”崔氏也叹气。 苏毅听了这话后,反倒又护起崽来。 “这不是在你我面前说话嘛,宁儿出了门还是很端庄知礼的,要是在爹娘面前都拘谨,那可不疏远了。” 他边说,崔氏就边笑着看他。 待他说完后,便道,“瞧,还说不是你惯得,如今我才说她一句,老爷也护着十句呢。” 苏毅看着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啥也说不出来,就闷头喝茶去了。 崔氏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去叫奴才们安排洗漱。 但是想查御前的事情,即便苏毅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也不好办。 而苏家在后宫里无人,而这件事偏巧就必须从建宁帝、皇后或贤妃三个人身边探听消息,所以一时苏毅也只能慢慢找渠道。 不过在此之前,就先迎来了高家的宴席。 苏家人作为小卢氏的半个娘家人,又答应了要来的,自然是在这一天全员出动了。 虽然如今高志远因为长子高文博的事情,和小卢氏夫妻俩不合,但苏家在汴京不是普通官宦之家,对于苏毅这个便宜姐夫,高志远还是很敬着,捧着的。 所以苏家人一到场,就由小卢氏和高志远夫妻俩亲自迎接着进了府中。 高府着实不算大,只是个三进的小宅院,跟苏家的府邸那是完全没办法比的。 不过小卢氏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嫡女,打理内宅事务还算利落,倒也收拾的不错。 宴席摆在前厅里,男女不分席,不过这会子男宾客们都在前厅里说话,所以女眷们还是比较避嫌的往后头的偏厅里去坐了。 崔氏带着苏珺宁和苏知意一进偏厅,立即就被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围起来说话。 高志远的官位低,只是五品吏部员外郎,所以来高家赴宴的人也基本都是与他身份差不多的,所以苏家人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了。 这群女眷自然是要上赶着巴结的。 苏珺宁一贯参加各种宴会,就总与旁人不对付,倒是少有像今天似的,说什么都有人顺着捧着,心里不由感叹,怪不得人都喜欢听好话,那是真顺耳啊。 不过再顺耳,这听多了也难免耳朵起茧子,所以瞅着空隙,说自己想更衣,就从偏厅里出来了。 她头回来高家,自然是不识路的,就找了个小丫鬟领着她去。 而彼时暗处一位佯装干活的粗使婆子,见苏珺宁单独出来了,便立即对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人就出现在了小卢氏的身边。 一阵耳语,小卢氏的目光闪了闪,给比了个手势,就让那丫鬟退下了。 而后小卢氏身边的贴身侍女就借着端茶的功夫,走到了卢启泽的身边,似乎也是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转头再瞧苏珺宁这里。 高府不比苏府大,地方倒也好找,方才为了少说话,苏珺宁喝了不少茶,这会子除了远离人群,也的确是想更衣了。 出来后,主仆两个才边闲话着边往回走。 “今儿似乎没瞧见高文博?”苏珺宁低声道。 南絮撇嘴,“他恐怕脸皮子再厚,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吧。” 毕竟是全身赤裸着被挂在菜市口叫那么多人看见了呢。 “倒也是,人要脸树要皮嘛。”苏珺宁抿了抿唇,又理理衣袖,“赶紧吃了宴席早些回去吧,我是不乐意在这儿多待。” “快了呢,小姐再忍忍。”南絮低声道。 主仆俩走着,眼看快要到地方了,忽然从对面来一个低着头,端着托盘,行色匆匆的小丫鬟。 对方似乎是走近了才瞧见面前有人,便立即想侧身让路,但走的快,脚下一绊,就猛地扑摔下去。 南絮就算眼疾手快了,但挡了一下也无济于事,托盘里的几杯茶水一瞬间就几乎全部泼在了苏珺宁的身上,那个小丫鬟也是结结实实的摔道在地,下巴都磕出了血。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茶凉了,奴婢赶着去换新的,冲撞了小姐,实在是奴婢罪过!” 那小丫鬟忙爬起来,顾不得下巴还在流血,忙就跪着磕头求饶。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将计就计 苏珺宁看一眼自己的衣裙,这会子是大片的全都湿了,不换根本不行。 再看那小丫鬟,下巴上都是血,还不停的磕头,弄得伤口沾了灰尘,十分狼狈可怜。 「你先起来。」苏珺宁摆手,「下巴怎么样?」 小丫鬟显然对于她态度温和没有刁难,而感到有些意外。 抹了把泪水,战战兢兢的起身。 「奴婢不打紧,应当就是皮外伤,可小姐您的衣裳」 「没事,我带了其他衣裳更换,我去换一身就行了,倒是你这下巴,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女孩子家,别伤了脸。」苏珺宁淡淡道。 主要是那小丫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着实不想跟小孩子计较。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丫鬟立即福身行礼,又道,「奴婢带小姐去客房换衣裳吧,小姐头回来,想必不识路的。」 苏珺宁四下看了看,确实这会儿找不到别人,便点了头。 叫南絮去外头马车上拿衣裳,待会儿再叫人领着来,她就先跟这个小丫鬟走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苏珺宁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便状似闲话的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奴婢叫丰禾,是府里的三等粗使丫鬟,今儿府里宾客多,奴婢才被调配来端茶倒水的,平日做惯了粗活,毛手毛脚的,竟就闯了祸了。」小丫鬟低头道。 瞧着是十分愧疚的样子。 不过苏珺宁从她的话里却更察觉出点不对来。 一个临时被调配来的小丫鬟,怎么会知道她是不是头回来高府呢,方才这丫鬟说话时,十分自然顺口,像是十分确定似的呢。 于是苏珺宁便又问,「你认得我么?」 「不认得。」小丫鬟做紧张状,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话里已经露了馅儿,「奴婢平素哪有机会伺候贵客们。」 她这么一说,苏珺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心里就更确定这事儿有问题了。 不过她并未吭声,而是由着那小丫鬟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十分僻静的地方,不多时,前头就出现了一间客房。 叫丰禾的小丫鬟福身,「就是这儿了,小姐请进。」 苏珺宁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 这就是很普通的客房,中间用屏风隔开,形成内外两室,里间是供客人歇息的床榻,外间一方圆桌,上头摆着一壶茶。 「小姐坐吧。」丰禾立即招呼着,而后就倒了杯茶递过来,「小姐用茶。」 苏珺宁看她一眼,却并不接,只笑着道,「你喝吧,我不渴,瞧你也忙了许久了,伤口都没处理就带我来更衣。」 这客房一看就是不常用的样子,就算今日是打扫出来预备着,或许有宾客用得上,但还摆了茶,这就未免预备的太过了些吧。 而且方才这个叫丰禾的小丫鬟一进来,就急急的给她倒了一杯,这就让苏珺宁心里愈发警惕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丫鬟应该是故意打湿她的衣裳,把她带过来的。 果然,这会子听到苏珺宁叫她喝茶,丰禾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不自然。 「多谢小姐惯坏,但奴婢卑贱之躯,怎敢喝府里给宾客预备的茶水。」 她应该是有点不自在了,声音有的发紧。 苏珺宁却依旧做关心,继续道。 「你这丫头,我瞧你额角似乎都有汗珠,不过是一杯茶罢了,你喝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若觉得不妥,给我也倒半杯,咱们都喝些。」 说这话时,苏珺宁一瞬不瞬的盯着丫鬟的眼睛 ,明明是温柔的样子,但却让丫鬟莫名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威压。 最终,想着任务不能不完成,所以丫鬟咬了咬唇,点头应下了。 给苏珺宁倒了半杯茶后,与她一起都喝了些。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苏珺宁那半杯,都含在了嘴里,并未吞下去,而后借着擦嘴的动作,洗漱吐在了叠的厚厚的手帕里。 喝过了茶,丫鬟就忙道。 「小姐在这儿坐着吧,奴婢去外头守着,待会儿伺候小姐的那位姐姐来了,奴婢也好给她引引路。」 「哎,你等等。」苏珺宁止住她往外退的动作,脸上做担忧状,「我的耳坠子掉了一只,估么是落在来的路上了,你去帮我找找吧,这要是叫外人捡去了可不好。」 这时候那丫鬟才抬头去看,就见苏珺宁一边耳朵的确是空了。 她当然不知道是苏珺宁藏起来了,所以这会子也根本没办法拒绝说不去找。 只得点头应下,想着应当好找,很快就能回来继续守着。 而她刚一走,苏珺宁面上的温柔之色立即散尽,提起桌上的茶壶就出了房间。 也没走远,而是绕到了附近藏了起来。 她倒要看看,这小卢氏究竟想算计她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拎走茶壶,是她觉得这里头的茶有问题,是把柄,得捏住了。 而等了半晌后,没有看见南絮过来,反倒是看见了卢启泽往客房来了。 怎么会是他? 苏珺宁蹙起眉头,心里有些意外。 随即,便瞧见卢启泽理了理衣裳后,便上前扣响了房门。 「四妹妹,四妹妹,你在里面吗?」 听到对方是在喊自己,苏珺宁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又不确定,所以并未出声,继续默默观察。 谁知卢启泽敲了几下门,见里头没有回应后,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不过他只进去了一会儿就又走了出了,并面带疑惑的四下观望起来,似乎是在找人。 这一刻,苏珺宁心里已经基本清楚,小卢氏和卢启泽姑侄两人是想算计什么了。 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想要这样坑她,那就别怪她来个将计就计了。 苏珺宁快速调整好情绪,将手里的茶壶塞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藏起来,而后便做出一副头脑不太清醒的虚浮样子,往客房走了过去。 「是卢表哥吗?」 听到声音,卢启泽立即就望了过来,见是苏珺宁,面上就露出些许笑意。 「是我,我也是弄脏了衣裳,过来更换的,听奴才们说四妹妹在里头,所以先敲了敲门,没想到妹妹已经出来了,咦?你这衣裳怎么还没换?」 ------------ 第一百四十八章表哥非礼我 「我原是在屋里坐着的,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南絮拿衣裳来,又觉得有些胸闷不适,就想着出来看看。」 苏珺宁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她虽然不知道那茶里究竟被添加了什么东西,但左不过是能迷惑人心智的,往弱了演就是了。 果然,卢启泽见她不适,便立即伸手来扶。 苏珺宁忍着心里的厌恶感,由着他搀扶住了自己,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卢启泽发觉苏珺宁此时并不像平素那样厌恶与他接触,也是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喜色。 「瞧着四妹妹的确不大舒服的样子,不如我先扶你进屋去坐坐吧。」 「好,那就多谢卢表哥了。」苏珺宁柔柔点头。 一进屋,卢启泽扶着她坐下后,就要去关房门。 「冬日风大,妹妹衣裙湿了,别冻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关门,苏珺宁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冷色。 但她没有阻止,任由卢启泽关了门。 接下来,就见卢启泽又是满脸关怀的开口,「妹妹脸色着实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若实在头昏的厉害,不如去里头榻上躺着吧。」 听他提出这个,苏珺宁心里便是冷笑连连。 不过面上还是依旧做出昏沉虚弱的样子,提了提自己的裙摆。 「可是我的衣裳湿了,不便躺下呢。」 「无妨,我出去外头,妹妹脱了这外头的衣裳再躺下,也就不打紧了。」卢启泽道。 说着,伸手就去扶苏珺宁。 偏这一次就不是那么老实了,一只手扶着苏珺宁的胳膊,还有一只手就意图去搂苏珺宁的腰。 如此亲密举止,苏珺宁实在有些受不了,便做头疼状,忽的往桌面上趴去。 「等等,我这会儿又闷又晕的,觉得站不起来,让我缓缓吧。」 边说,就边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卢启泽似乎等不了这一会儿了,立即就伸手想要把苏珺宁抱住。 见他终于暴露,苏珺宁眼中冷光闪过,反手用力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并将手边的茶盏举起狠狠敲向他的面门。 「啊!——」 茶盏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鼻梁上,卢启泽顿时疼的一声惨叫。 苏珺宁见状,一把将他推开,夺门而出。 而她跑了并未有多远,就见小卢氏和崔氏,还有苏知意,并另外几位夫人小姐,正往这边来。 瞧见了苏珺宁,小卢氏的面上就闪过了一丝错愕。 不过并未等她做出下一步反应,便听得苏珺宁边哭边喊。 「娘,救我,卢表哥他要非礼我!」 下一刻,苏珺宁就梨花带雨的扑进了崔氏怀里,一副受惊的模样。 她是快跑着来的,头发都稍稍有点散乱,而且方才她自己稍微扯了扯衣领,虽然整体还是穿戴齐整的,但也叫人看得出有拉扯的痕迹。 的确是差点被欺负了的样子。 而众人更在意的是,她刚才口中喊的卢表哥。 小卢氏是今天宴席的女主人,她姓卢,众人自然是知道的,那这位卢表哥是小卢氏的侄子? 不理会众人神色如何,此刻崔氏是已经黑了脸。 赶忙抱住女儿,并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宁儿不怕,娘在这里呢,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娘啊。」 苏珺宁抽抽噎噎的,一副劫后余生的害怕模样。 「我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娘您跟我去瞧瞧吧,我.我受不得这委屈!」 说着, 一抹眼泪,就对旁边跟着的罗妈妈道。 「罗妈妈,还请您去前厅一趟,把父亲和高大人一起叫来,这件事总得有长辈给我一个交代!」 她这么一说,小卢氏就慌了,赶紧来阻止。 「哎呦,这眼下还不知道究竟事情真相如何呢,还是先不要闹大的为好,若有什么不测,也对四丫头的闺誉不好呀。」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卢表哥意图非礼我,该羞愧被罚的人是他,为何我要怕!」苏珺宁高声道。 崔氏面色一凛,把女儿护在怀中,沉声开口。 「为了宁儿的闺誉,今日之事当着诸位的面就更要说清楚,否则不明不白的揭过去,来日不定传出什么流言来,况且非礼女子,乃德行之大亏,也该盘查清楚,别是冤枉了卢公子不是?」 边说就边给罗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就往前厅去了。 此刻小卢氏是彻底慌了,她没想到事情没办成,还演变为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心里也是存了一丝侥幸,卢启泽并未的手,那苏珺宁没事,不也不好计较不是? 旁观着的苏知意此时也是紧蹙着眉头。 早在小卢氏当初提出让卢启泽和苏珺宁凑成一对的时候,她就说过卢启泽此人虽有才华,但太风流。 果不其然,如今就出事了。 虽还不知道这件事和小卢氏也有关联,但此刻苏知意也是有点埋怨小卢氏为何执意要把卢启泽叫来汴京。 苏知意爱惜颜面,看重生母,卢启泽代表的也是生母卢氏,而今他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来,对苏知意来说就是连带着丢她的脸。 于是她头回在小卢氏不断给她使眼色求救的时候,并未给予回应。 而崔氏护女心切,根本不管小卢氏的阻拦,带着人就往苏珺宁说的客房去了。 果然就遇到卢启泽正急急的往外头来,立即把人拦住。 根本也不听他任何辩解,就给逼着退回了客房内,关上房门,静等苏毅和高志远到来。 这会子,外人自然都不在了,此刻在场的就是崔氏和苏珺宁,还有小卢氏和苏知意,以及卢启泽。 崔氏自打嫁进苏家来,一直都是脾性温和的,今天在苏珺宁被非礼的这件事上,头回黑沉了脸色。 大家闺秀,气势自然是有的,尤其小卢氏和卢启泽二人心虚,所以崔氏只坐在那里,就压得他们不敢造次。 不多时,苏毅和高志远二人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南絮。 一进屋子里,南絮就满脸担忧的抱着干净衣裳走到了苏珺宁身边。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询,就听得苏毅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究竟怎么回事,宁儿你来说。」 听闻女儿被卢启泽非礼的时候,苏毅就气血直涌而上,实在是顾忌这里是别人家的府邸,才没发作当场。 ------------ 第一百四十九章揭露罪行 众人的目光随着苏毅的声音,齐齐的落到苏珺宁的身上。 而后就见她上前,弹开手掌心,露出一枚玉佩来,语气坚定道。 「卢启泽意图非礼我,被我奋力挣脱才得以免难,这个玉佩是我挣扎之际,从他腰间拽下来的,各位长辈可看看他的鼻子,应当还有被我用茶碗砸出的伤痕。」 一听这话,苏毅额角的青筋迅速暴起,快步走到卢启泽身边,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打了下去。 卢启泽被打的一个踉跄,嘴角出血,但理智尚存,忙就跪了下去。 「大姑父,我没有想非礼四妹妹,我只是看她头晕难受,想扶她去榻上躺下歇着,或许是挨得太近,叫四妹妹误会了,我确实没有非礼之心啊!」 小卢氏这会子也是赶紧帮腔。 「是啊姐夫,启泽这孩子一向是最守礼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这里头怕是有误会呀!」 边说就边伸手去要拉卢启泽起来。 而这时,崔氏却难得在苏毅面前正面的和小卢氏对上。 「宁儿虽然平时顽皮些,但在这种是非大事上绝对不可能信口胡说!」 在亡妻的娘家侄子和自己的亲闺女之间,苏毅自然是更心疼自己女儿的。 尤其是看见苏珺宁头发散乱,衣领被扯松,眼眶红红的样子,就没有不信的。 自己女儿的脾气他是最清楚的,绝对不会无事起浪。 所以此刻苏毅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往苏珺宁身边站了站,和崔氏一左一右,形成把苏珺宁围护在中间的样子。 见如此情状,小卢氏也是心脏咚咚直跳,快速的思考着要如何应对。 可面对他们两个恶心的跳梁小丑,苏珺宁却是没耐心了。 「今日之事,恐怕不是卢公子一时犯错,应当是高夫人刻意安排的吧。」 她这么一开口,在场人便都望了过来。 小卢氏和卢启泽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反驳,但苏珺宁不给他们机会,利落的接上。 「今日我被一个小丫鬟不慎打湿了衣裳,她支开南絮去帮我取干净衣物,就把我带到这客房来,分明是头回见我,却似乎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这是可疑其一。」 「这客房里头不知有没有人住,居然就泡着一壶茶备着,似乎是等着我来喝的,这是可疑其二。」 「其三,那带我来的小丫鬟劝我喝茶,自己却不敢喝,说明这茶或许有问题。」 「其四,我在这里更衣,卢公子是如何知道的,还特意寻来,说也是弄脏了衣裳来换的,我敢问一句,府上男女宾客换衣裳之处,是安排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小卢氏和卢启泽的面色已经开始慢慢发白。 而苏珺宁没打算停住,而是又看向崔氏,提问。 「娘为何恰好在我被非礼的时候,出现在这间客房的附近?」 「是高夫人,她领着我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小姐,说出来透气,一路走来的。」崔氏沉声接话。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此巧合,怕是就预备着带人来撞见卢启泽和苏珺宁不清不楚的场面吧。 苏毅和高志远虽然是男人,但也是官场沉浮多年的人,这会子都听懂了其中深意。 一个面色阴沉的吓人,一个恨不得当场打死小卢氏这个给家里搅风搅雨的贱妇。 而苏珺宁知道,这样还不足以彻底反杀这对姑侄,毕竟她没有真的被伤害,对方还能抓住这个推脱哭诉不是? 所以她转而对着苏毅欠身。 「爹,我觉得那个茶有问题,怕有人再毁灭证据,特意藏了起来,我 想这会儿就让南絮去取来,另外,为求人证,当时我没喝下那茶,但送我来这间客房的叫丰禾的丫鬟是喝了的,我想把她也找来。」 她这么一说,卢启泽和小卢氏登时抬头,都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苏珺宁。 是了,这姑侄两个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反将一军了! 对苏珺宁的请求,苏毅自然应允,并对高志远递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即就叫人去把丰禾找来。 崔氏更缜密,直接派罗妈妈去外头请个大夫来,方便验一验茶有没有问题。 不多时,南絮按着苏珺宁的描述,把那壶茶找出拿了过来,而叫丰禾的丫鬟也被带到了现场。 「秋华,掰开她的嘴,看她有没有催吐过。」崔氏沉声吩咐。 罗妈妈应声,立即上前。 检查一番过后,便回禀。 「这个丫鬟咽喉肿胀充血,眼睛还有嘴唇也都有充血肿胀的痕迹,应当是催吐过的。」 得到这个答案后,崔氏便看一眼众人,牵起苏珺宁的手,淡淡道。 「事实在此,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根本不用再说,已经真相揭露。 沉寂了一瞬之后,高志远忽然就想发了疯似的,冲向小卢氏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贱妇!你竟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情,今日我若不打死你,我定要休妻!」 小卢氏直接被打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沫,血沫里一点白色,赫然是她的牙齿。 高志远还不解气,又抬脚踢去。 卢启泽就在旁边,赶忙护住,就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高志远一脚,也是疼的闷哼。 见打不着小卢氏了,高志远便转头看向旁边的丰禾。 「把这个贱婢,先拖出乱棍打死!」 一听这处置,丰禾顿时就慌乱了,赶忙就磕头求饶。 「老爷饶命啊老爷,奴婢只是听夫人的吩咐行事啊,夫人拿奴婢家人的性命做要挟,让奴婢在茶里下来合欢药,让奴婢哄苏四小姐喝下,促成,促成她和卢公子的好事,奴婢原是不愿意的,可实再不敢违拗夫人啊,奴婢是被迫的!」 她这一番求饶,根本都不需要等大夫来验茶了,直接全盘拖出。 小卢氏嘴里被打烂了,此刻被揭露了算盘,根本顾不得形象,忙就跪着爬向苏毅,哭求。 「姐夫.姐夫我是一时猪油蒙心了,启泽他对珺宁爱而不得,我这做姑母的看着也难受,又想起姐姐生前说过想叫卢家和苏家再亲上加亲,竟就一时走了歧路,做出这错事来,姐夫,你原谅我吧姐夫,宁儿宁儿,我给你磕头谢罪,你原谅我吧!」 苏毅看着跪爬过来的小卢氏,此刻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怒意也爆发而出。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阿郦和宁儿的,我都看在眼里,你是怎么挑唆知意的我也都知道,看着你姐姐的面子上,我一直未曾计较,可你却如此恶毒贪婪,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今日你对宁儿如此算计,就算你姐姐还活着,我也再不认你卢家这门亲戚!」 语罢,根本不在管身后如何混乱,牵起苏珺宁的手就推门离开。 崔氏自然是立即跟上了,方才苏毅口中的阿郦就是她的闺名,苏毅还是头回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她。 而苏知意,此刻脑子完全是乱的,没想到她敬爱的长辈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跟着父亲离开了。 背后,高志远的打骂声和小卢氏的哭喊声再度响起。 ------------ 第一百五十章断绝来往 当天,高家的丑事就通过去参加宴席的一众宾客的嘴,全部传扬了出来。 汴京城里都知道了,小卢氏给苏家四小姐下药,意图促成自己的侄子卢启泽和苏四小姐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识破,未能得手就被逮住了。 原本之前因为高文博全身赤裸被挂于菜市口的事儿,高家就已经成为过全汴京的笑柄,如今就更是为人唾弃了。 不少人都开玩笑,说高志远怪不得一把年纪还只是个五品吏部员外郎,原来是个连内宅都管不好的。 小卢氏就更不必说了,那是完全被万人唾骂了。 卢启泽更惨,他是奔着进京赶考来的,而今春闱还没到,名声先臭了,这样有明显污点的人,朝堂轻易是不会留用的。 总之这一下子是把卢家姑侄二人全跌进去了。 当然,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回了苏府后,苏毅就气的在房里来回踱步。 身为一个知礼守礼的文人君子,他实在是骂不出什么难听话来,所以这会儿就气的胸闷。 苏知意已经回房去了,她心理遭受的打击也不小。 毕竟是自己那么信任仰赖的长辈做出的不堪入耳的事,她有点难以接受。 崔氏送了苏珺宁回藏玉阁去了,所以这会儿是苏予珵和苏予安守在苏毅的身侧。 「爹,您坐一会儿吧,今日之事好歹,宁儿没有真的受到伤害,那边,想必高家自己会处理,您别气坏了身子。」 苏予珵小心的开口劝了一句。 到底他身上也留着卢家的血呢,这时候其实多少自己心里也觉得别扭。 不过还好苏予安在旁边跟他一起劝。 「是啊爹,您为这种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苏毅转头看一眼两个儿子,心里虽明白,但依然闷得慌。 「你们说说,这个卢启泽,自打他从颍州来了汴京,住在苏府里头,你们的母亲,一应吃穿用度全给他按着你们的来,这样好吃好喝的养着,他竟如此狼心狗肺,做出这种万人唾弃的事来,他竟对宁儿.竖子,竖子!」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对卢启泽的处处照顾,苏毅就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 多年朝堂生涯,阅人无数,竟然就没看清卢启泽这个小辈的真面目。 「知人知面不知心,爹是一片慈爱心肠,所以才没多加提防着,不过如今还好没真的酿成大祸,及时看清他的为人也不算迟。」苏予珵道。 他还是看得出父亲在自责些什么。 听了这话,苏毅的气才稍稍散了些。 坐下来喝了口茶。 也正好这时候崔氏送了苏珺宁回来了,苏毅便就叫两个儿子先回去了。 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后,苏毅才满脸担忧的询问。 「宁儿怎么样了,她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崔氏摇摇头,在旁边坐了下来,不过脸上也是担忧愤懑之色。 「还好宁儿素来胆子大,又是个聪慧机灵的,否则遇上今日这种事情,当真就要遭了人算计,若生米煮成熟饭,咱们再是怎么不愿,也不得不遂他们的愿了,我自问这些年做的也周全了,为何卢家.要这样对我们母女!」 说到最后,崔氏便别过脸去,抬手抹泪,声音哽咽起来。 苏毅也是又气又心疼,赶紧起身过去哄劝。 「夫人别哭了,这事儿终归是我不好,叫你和宁儿受了委屈,这些年不论是你还是我,对卢家都是包容提携,终究是咱们太过宽善,惯坏了他们,养大了他们的心思,我与你保证,往后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他们休想踏入我们苏家的 门!」 听完苏毅这番话后,崔氏才缓缓拭去泪水。 转而低声开口。 「我知道我为继室,是该敬着原配的,这些年我也一直这么做,老爷绝对是看得见的,我从未想过不让老爷和予珵、知意他们,不和卢家来往,这也是老爷您都知道的,但是老爷,我福薄,就宁儿这么一个女儿,谁要是敢伤她,我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的。」 说到底,今天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出来了,那就借着这个,彻底斩断卢家这个麻烦,所以崔氏这会子也是不遗余力。 苏毅这会儿是对卢家人气恼厌恶到了极点,自然也就对崔氏和苏珺宁心疼愧疚到了极点。 当即就执起崔氏的手,沉声许诺。 「夫人这些年受的委屈我都知道,而今宁儿断断不能再叫他们得寸进尺的欺负,我即刻修书一封去颍州,和卢家人说开此事,从此我们苏家也在不与卢家来往!」 大卢氏都死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苏毅一直将卢家视为妻族,敬重有加,还因为大卢氏嫁给他生下孩子难产而亡,一直对卢家心存愧疚。 但如今小卢氏和卢启泽做出的事情也的确是太叫人寒心。 二十年,再多的情谊也还完了,那就无需再见。 事实上,若换做别家,早就和亡妻的家族没有关联了,也就是苏毅为人正派,才会这么多年一直和卢家有来往。 得了这话后,崔氏才轻轻颔首,不再多言。 瑞国公府。 谢氏听闻此事后,便是冷声骂了一句废物。 「法子都交给她了,她还能计划落空,真是自己蠢。」 「可不是,没脑子还贪心的很。」桂枝也十分厌弃的撇嘴。 不过谢氏这几日可没心思管小卢氏的事情,她因为儿子许元澈的事儿也正焦头烂额。 「元澈那边如何了?」谢氏问道。 桂枝摇头,「二公子还是不吃不喝的,坚决要对秦家小姐负责,要与她成婚。」 嘭—— 手掌重拍在桌面上,发出闷响。 「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谢氏低声怒喝,旋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是那个说辞?」 桂枝点头,「二公子还是坚持要与苏家解除婚约,况且.夫人,奴婢觉得,那苏家二小姐也不像是个性子软,肯受委屈的,要是咱们迟迟不给她满意答复,苏家先闹到御前去了,那也不好啊,尤其今日那苏四小姐受了委屈,难免波及。」 这一番话说完后,谢氏就更头疼了,但偏也没有其他法子可用。 她怎么会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这许元澈和秦婉之间会发生逾矩的事儿,法子还是她教小卢氏的呢。 只不过小卢氏在苏珺宁身上没成功,反倒是在许元澈身上成了。 所以啊,善恶因果,总在循环。 沉默片刻后,谢氏才低声道,「公爷回府了告诉我一声,我有事与他商议。」 ------------ 第一百五十一章砸清醒 但谢氏没想到的是,丈夫回来后就是黑沉着脸,直接去府中祠堂里取了行家法的鞭子,冲去了许元澈的院子。 等谢氏赶过去的时候,许元澈以及挨了十几鞭子了,虽说冬天穿的厚,但露在外头的地方都被抽出了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老爷!」谢氏惊呼着赶紧跑过去把儿子护着,「老爷就算打死了元澈,这事儿也解决不好呀!」 再是生气,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谢氏这做娘的,多少是更心软些。 「我看我打死了他干净,你知道今日秦兆那老东西是怎么指着我的鼻子骂的吗?要不是这个逆子,我怎么会受这种侮辱!」 许昌年气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面部因为充血而涨红如猪肝。 「秦家找来了?」谢氏没理会丈夫的怒气,先抓住了这个关键,忙询问,「他们怎么说?」 许昌年扔掉手里鞭子,狠狠剐一眼许元澈。 「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就到御前去请皇上定夺!」 一听这话,谢氏的脸色就白了白。 赶紧就让人先把许元澈扶进屋里去,自己又去劝着丈夫去书房说话。 许昌年虽然恼怒,但这事情总得解决,忍着怒气被谢氏劝着离开了。 夫妻两个在书房里头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结束谈话。 次日,谢氏就向宫里递了牌子,求见皇后。 这许家的事情,苏府里此刻是没多少人关注的,毕竟高家小卢氏的事情眼下最吸引她们。 今天苏珺宁就得了消息,高志远要休妻,休掉小卢氏。 而且做的很绝很快,听说是昨儿晚上就写好了休书了,今日一早,直接雇了一辆马车,把小卢氏,连带她的嫁妆物件,一起丢了出去,叫她回颍州去。 卢启泽自然是跟着一起了。 高文博带着一双弟妹在父亲高志远面前哭求,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这也不怪高志远狠心。 本来能从外地调入汴京做官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只是五品员外郎,但隶属于吏部啊,那是极吃香的部门,只要好好干,不愁没官升。 可如今呢,小卢氏先是在高文博选书院读书这件事上,把名声弄臭了一回,紧接着,高文博被赤裸挂于菜市口,更叫高家沦为笑柄。 而今她竟联合侄子算计到苏家头上,还被识破揭穿了,彻底与苏家交恶,这更是带累高志远。 本来当初娶小卢氏,高志远多少也是知道卢家有汴京苏氏这个靠山,现在他不仅没能沾小卢氏的光,和苏毅搞好关系,得到提携,反而是因为小卢氏和苏府坏了关系。 这对高志远来说,无疑是他在汴京的仕途要大大受损,他怎么能忍呢? 若不休妻,他才是那里全汴京男子心里的笑柄丑角! 听闻消息后,苏知意犹豫许久,还是没去送小卢氏一程。 毕竟她知道自己是姓苏的,再和卢家亲近,到底也只是外祖家,是外人,更何况小卢氏的的确确是自作孽,她也实在没脸去维护。 不过苏知意还是叫初云暗里追上了小卢氏的马车,给她塞了些东西。 好歹也是亲近过的长辈,苏知意还是念着过去小卢氏待她的好。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初云给她带回来一句话,叫她心里头小卢氏的形象崩坏了。 「高夫人说,小姐来日若是真的入了晋王府,千万不要忘了她,且夫人叮嘱奴婢告诉小姐,做事一定要手段果决些,不要优柔寡断,她能帮小姐的也只有助小姐退婚了。」 让初云传这句话,其实是小卢氏一时病急乱投医,想着让苏知意念她的好, 记住她。 但她也是的确太急,忘了苏知意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么做不好,否决过她的提议。 所以这会子初云将话传到后,苏知意立即就想到了许元澈和秦婉的事情,才意识到这是小卢氏在背后所为。 是了,她谁也没告诉过,就只告诉过小卢氏,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诚然小卢氏此举是彻彻底底的让许元澈和秦婉产生了关系,让苏知意拿住了致命的把柄,好逼迫许家退婚。 但这样做,也无疑是给秦婉带了计划之外的诸多麻烦。 而且还是在知道她不愿如此的情况下,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了。 这样的小卢氏,让苏知意感到陌生又害怕。 尤其是对方最要紧的,提到的是她来日进了晋王府,不要忘记自己。 这一刻,苏知意再是被蒙蔽,也感觉到小卢氏之所以这么卖力帮她,是为了她能摆脱婚约,嫁给晋王,从而带给小卢氏利益。 多年来,小卢氏在苏知意心里头温柔善良,体贴细致,处处为她着想,护着她,关心她的形象,在此刻崩坏了。 她没想到过,自己亲爱的姨母,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对她好」。 这个「好」,苏知意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脑子里头一片混乱,苏知意屏退了下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 藏玉阁。 苏珺宁并不知道,这回小卢氏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的这么狠,居然还能把苏知意的糊涂脑子砸的清醒了几分。 她此刻因为解决了两个烦心人,心情正好。 借着昨儿「受惊」的由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后便颇有雅兴的在屋里作画。 约么午膳时分,画刚停笔,迎梅就打外头拿着一个信封进来了。 「小姐,门房送来的东西,说是外头一个小孩儿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您。」 「给我的?」苏珺宁有点疑惑。 从桌案后绕出去,接了过来。 「这倒是稀奇,这种时候还有人给我送东西。」 边说着,边将信封打开来,将里头的信纸取出。 虽然对方没有留名,但只看字迹,苏珺宁就识别出了这是沈千帷的字。 内容则是:暂留他狗命一条,日后遇见,再给你解气。 这个男他肯定就指的是卢启泽了,苏珺宁捏了捏信封就觉得里头还有东西。 便倒过来往桌上磕了磕,而后就见信封里头掉出来两颗石头一样的东西 「呀,这是什么呀!」南絮吓得往后一退。 苏珺宁倒是淡定,看了几眼后,便就笑了。 「看来某人以后要镶两颗金门牙才能过日子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个退婚一个订婚 「这是.是牙齿?」南絮惊讶的往前走两步。 看清确认后,依旧是直抿唇,「天呐,这还带着血丝儿呢,得多疼啊。」 「又不是你疼了,照我说,敲得好。」苏珺宁挑眉,「看那卢启泽日后顶着豁牙还怎么出去风流。」 她这么一说,南絮想起那个叫人恶心的伪君子,面上也是显出几分恼恨来。 「对,就该把他满口牙都敲碎了,叫他跟老太太似的只能喝粥!」 「方才还怕呢,这会儿倒是厉害起来了,改日啊,我送你去刑部当差去。」苏珺宁立即就打趣。 南絮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刑讯逼供的活儿,一时又羞恼的跺脚。 闹了两句,苏珺宁就叫人进来把她方才画的画拿去晾干了裱起来,顺便把这两颗牙给扔了去。 她可不打算留着,解气是解气,但也怪膈应的。 其实苏珺宁一直在等着沈千帷的表现呢,毕竟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知道。 昨儿一直没动静,没想到今儿就送来了两颗牙,想来是追上卢家姑侄出汴京城的马车,动手敲的。 牙都打掉了两颗,想必卢启泽肯定人也伤的不轻。 但苏珺宁不知道的是,昨儿晚上其实沈千帷也动手了,只是下手的方式不便说给她听,所以就没告知。 沈千帷让郑寒走了趟青楼,要来些风月场所常用的助兴的药粉,一整包混进茶水里,全给卢启泽灌下去了。 然后把人绑住了,又堵住了嘴,让他在高家的客房里憋了一整夜,到次日药效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废了,日后想要再行男女事,有心也无力。 出了这样的事情,卢启泽自己绝望至极,但这样有关男子颜面的事情,自然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所以也只能强撑着,表现的若无其事,想着等回颍州了,请大夫诊治。 他自然恨极了对他下手的人,可那人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根本不知道是谁! 不过卢启泽自然是把这恨意记在了苏珺宁身上,除了苏珺宁,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派人这样来整他。 而今天沈千帷之所以又追上去打掉他两颗门牙,就是想着得让苏珺宁知道他是替她出气了的,而昨儿晚上的事儿又不好说,所以便用了这个方式。 不过,要是苏珺宁知道沈千帷下手这么狠,直接断了卢启泽的后,怕是要直呼妙哉。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烦人的卢家人是已经被赶走了,苏珺宁总算是落得清静。 只不过这清静的日子没过两天,苏府里就迎来了新的动荡。 下朝后,苏毅被建宁帝单独留了下来,叫去了房。 本来以为只是有朝政上的事情要商议呢,没想到竟是关于苏知意的婚事。 「苏爱卿啊,有件事朕得告诉你,瑞国公夫人前两日入宫了一趟,求见了皇后,说先要退了和你们家的婚事。」 此话一出,苏毅的眼底微微亮了亮,瞬间又恢复如常,并做出惊愕姿态。 「这是为何,此婚乃皇上您亲自所赐,岂能说退就退啊!」 「你且先别急,这件事容朕与你说清楚。」 建宁帝摆手,止住了苏毅的激动,才又沉声道。 「许家的老二,打入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暗里瞧了许多郎总也不见起色,家里人去白玉寺祈福烧香的,也都不管用,而今越拖越厉害了,郎中说他病体虚弱,日后恐怕都难有子嗣,也不知道病什么时候才能好,他们想着不能拖累了你家女儿一辈子,这才来求皇后与朕,想解除了婚约。」 听完这番话后,苏毅的面上就闪过几分疑惑之色。 「怎么好端端的就病 了,之前也没听闻呐。」 建宁帝也蹙眉,叹了口气。 「朕也觉得蹊跷,可瑞国公府里说,病的急,似乎又隐秘些,不好叫人知道,所以一直是暗里瞧着的,朕知道后也派了太医去府上给看,都是一个说辞。」 虽然建宁帝是个喜欢指婚的,但究根到底,他并不是全然没情谊的冷漠君主,所以才愿意告知苏毅这件事。 当然了,也是因为吴家和秦家婚事破裂的事情在前,他也不愿自己又一桩赐婚让两个权贵世家交恶,闹出风波。 届时也是有损他的威信。 苏毅本就不愿和许家结亲,也知道苏知意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这会子意外之喜来临,他赶紧就抓住机会了。 「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许公子还这么年轻哎,臣本不该此刻弃了这桩婚事,但臣这二女儿乃是亡妻留下的,臣也,也着实不愿看她的婚事出问题,既然瑞国公府如此通情达理,主动愿意退了这婚事,那臣也无异议。」 说完这话后,苏毅面上就合适的露出几分叹惋来,并十足恭敬的深深行了一礼。 建宁帝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才摆手。 「罢了,你起来吧,朕与你们一样都是做父母的,都不愿看孩子受苦。」 不过忽然话锋一转又接着道。 「只是朕有意给你家赐婚,如今婚事不成,倒是有些对不住,耽误了你家闺女议亲,朕记得你的小女儿刚及笄,还待字闺中吧,朕膝下,晋王、老七,都尚无嫡妻,朕倒是觉得你家小丫头是个不错的。」 此话一出,顿时就让苏毅背后汗毛立了起来。 这段时间被小卢氏和卢启泽的事情搅的头昏,竟忘了皇上有意选苏珺宁微为晋王妃这么重要的事情! 好不容易大女儿摆脱了不中意的婚事,怎么又可能让小女儿再陷入更深的火坑呢。 这一瞬间,苏毅脑海里就蹦出了一个人影来,并且立即脱口而出。 「皇上厚爱,但小女怎么配得上二位殿下,实不相瞒,小女已经和昭勇将军沈赫大人的嫡子,沈千帷定亲了。」 显然这个回答也叫建宁帝意外了,所以建宁帝也是愣了愣。 而后才又略带着几分不信神态再度开口。 「和沈家小子订婚了?」 「正是。」苏毅点头,又补充,「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纵然臣等做父母的,觉得略有不合适,但总拗不过孩子的心意。」 建宁帝听完这话,默默了半晌。 许久后才摆手,「也罢,你先退下吧,朕也不过随口一问。」 「臣告退!」苏毅行礼,立即退出了房。 大冬天的,竟赶紧背后出了汗,赶忙就出宫回府去了。 自家两个闺女,今天是一个退婚,一个订婚,这起伏真是任谁都受不了。 苏老爹:幸亏我有应急预案! 沈某:捡大便宜! ------------ 第一百五十三章真的看重她 回了府中,苏毅刚进们就派人去把家里的成员全都叫来,大家一起到前院来说话。 府中少有这样全员商议事情的时候,各处得了消息都是猜到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赶紧都来了。 一大家子坐定后,苏毅就屏退了下人们,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全都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众人都是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个个都面色变化不定。 先听闻苏知意的婚事被取消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告知,苏毅在御前说了苏珺宁已经和沈千帷定亲。 这姐姐刚退了婚,妹妹又定了婚,可真是 崔氏消化了好半晌,才呐呐开口。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比,总比嫁进皇室好。」 「可,沈家那样的门第岂不是委屈了宁儿。」苏予珵蹙眉。 苏予安没说话,但面色上也是显露着同样的意思。 苏知意则是眼神复杂的看了苏珺宁一眼。 在她看来,沈家虽然是不错的人家,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对比苏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就是实实在在的低嫁,所以这会儿她对苏珺宁就有了几分同情。 不过顶着众人的目光,苏珺宁却似乎反应并不大,只沉声道。 「父亲此举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皇室深如海,不是好去处,沈家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一家子为人都好,家门简单,家风清正,我和沈千帷也是有交情的,也不失为好去处,况且,这婚事只是在皇上面前说过,并非皇上赐婚,实在不好,也是能转圜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面色才好了些许。 的确,在皇上面前说了,也不代表一定以后就能成,只是眼下情况的确如此不是? 只要不是像苏知意那样被赐的婚,想退婚就是简单事。 「嗯,不过这件事还未曾与沈家提起,要是皇上问起来」苏毅面露难色。 他是直接把人拉出来当挡箭牌了,可人家那边也得通知好,才能不露馅啊,否则欺君之罪也是掉脑袋的。 崔氏这时候便出声道。 「沈家那边,我亲自去一趟吧,沈夫人是个最通情理的,我与她还算有几分交情,我去说吧。」 「不必了,娘,我待会儿派人暗里去知会沈千帷一声就行。」苏珺宁立即阻止,「这会儿咱们明着去沈家拜访,皇上那里知道了,难免起疑心。」 她这么一说,苏毅和崔氏互相看了一眼,才点头应下。 而后苏毅又吩咐下来,所有人都记住了苏珺宁和沈千帷已经定亲,就是最近的事情,因为近来事情繁多,所以未曾宣扬。 应对皇帝的大事,府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然没人敢作妖了。 商议完这些事,各自都才回去。 苏知意这边,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心里又有了一丝膈应。 因为方才父亲口中提到,皇上是中意苏珺宁做晋王妃或是七皇子妃的,虽然没成,但苏知意心里暗暗的有些不适,觉得苏珺宁不要的晋王,她却很喜欢。 但是转念一想,苏珺宁要嫁的沈千帷,那是什么出身门第,她看都看不上呢。 故而又觉得是苏珺宁自己眼光不好,放着天之骄子不要,偏喜欢泥腿子。 恐怕今日父亲说出这消息的时候,她应该是高兴极了吧。 想到这些,苏知意就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初云不解的看她,「小姐,您笑什么?」 「计策成了,我自然是高兴的,我笑,过会儿应该就有解除婚约的圣旨送来了。」苏知意敛了敛眸,没说实话。 「恭喜小姐, 得偿所愿!」初云顺势嘴甜道。 苏知意抬了抬下颚,眸中闪过精光。 「得偿所愿还早着呢,眼下也只是遂了一半的愿而已,还得筹谋。」 初云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口中,还剩一半的愿是什么,所以也是附和。 「小姐心诚,上天都看着呢,必定心愿达成。」 苏知意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眼里却透出志在必得的光来。 而彼时另一边,苏珺宁刚写好信,让南絮悄悄送出去了。 这会子就坐在窗边椅子上,略有些失神。 真是没想到就这么跟一个人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联,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沈千帷和她原先预想中的伴侣形象都是相反的,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吧,现在成了她的订婚对象。 虽然说是为了一时挡住别的麻烦促成的,但苏珺宁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订婚也就成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呐。」苏珺宁轻叹一口气,喃喃道。 就这么来吧,日子总不是一个一个选择做下去,慢慢过的么。 另一边。 沈千帷收到苏珺宁的信后,其实心里也没多高兴。 这个订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 不过哪怕如此,想到在旁人眼里他和苏珺宁是一对儿,多少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略收拾好心情,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沈家人做事倒是有趣的很,竟然在第二天就送来了好些东西。 严氏亲自来的,切切实实的按着订婚的标准送的礼,甚至连婚书都拟好送来了。 她的话是,不管为着什么定的婚,但订婚是件大事儿,绝对不能马虎,否则让外头的人知道了,以为他们沈家不懂事,也以为他们慢怠轻视了苏珺宁。 苏毅和崔氏本不想收的,但她这么说了,一时也是觉得有理,更对沈家人的印象好了许多。 等严氏走后,苏毅看着厅里摆的整整齐齐的东西,难得这么多日里露了个笑。 「没想到宁儿的眼光竟比咱们好。」 「那是老爷眼光不好,可别带着我。」崔氏嗔他一眼。 而后吩咐罗妈妈把东西全都好好收起来。 这些东西,她并不打算这就送到苏珺宁那里去,毕竟只是订婚,这最后成婚的时候再给她也不迟。 不过严氏来过的消息自然是要告诉苏珺宁的。 对于沈家此举,苏珺宁也是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了沈家人看重她的态度。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沈千帷真的喜欢她,看重他,维护她,所以他家里人才会如此。 当然了,也是沈赫与严氏夫妻二人同样接受她做沈家的儿媳,否则也不会这样热情。 想到这些,苏珺宁的面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来。 她知道,这样的人家,以后嫁进去了绝对是不会被磋磨欺负的。 俗话说投桃报李,面对沈千帷的一片真心,以及沈家人的热诚,苏珺宁也是暗暗琢磨着,该怎么样以真心待真心。 ------------ 第一百五十四章撞一起了 不过在苏珺宁有行动之前,她和沈千帷订婚了的消息就先传遍了汴京城。 之前她也算是在汴京闺秀圈儿里拔尖的,被许多人有所心仪的对象了,而今忽然宣布和沈家订了婚,京中都是哗然一片。 这可是实打实的下嫁了。 簪缨世家的闺秀,下嫁给刚某得官职不久,没有任何根基的泥腿子家的儿子。 即便沈家如今算朝中武将里头的新秀,但和苏家也是根本没法比的。 但众人在惊讶之余,回想起之前种种又觉得似乎合情理。 毕竟沈千帷多次英雄救美,两人在不久前的王家的宴会上也是举止亲昵,似乎一切都早有预兆的。 所以虽然惊讶,但一时也没人觉得有问题。 这大约就是事先有铺垫的好处了,不叫人觉得突兀。 当然了,苏家突兀的事情很快也冒了出来,那就是苏知意和许元澈的婚约取消了。 旨意传下来,外头也是惊讶的很。 知道是因为许元澈身体不好,恐拖累苏知意,所以瑞国公府求了皇上,取消了婚约,故而倒是冒出不少人来,夸赞许家有情义,心善云云。 至于许元澈是什么病嘛,也有人暗里讨论,这时候人家刚退婚呢,不好明面儿上说。 而苏知意这一取消婚约,又可以自由婚嫁了,倒是引得不少人家递来橄榄枝。 想和苏家攀上关系的不少呢,苏珺宁被沈家折去了,苏知意也是嫡女,也是稀罕的呀。 尤其是来的那些人都想着,苏知意已经十八往十九去了,年岁不小,或许就要求降低些呢。 但显然苏家的姑娘是不会嫁的将就的,是好是坏,是高嫁还是低嫁,条件允许的时候,那就先讲个我愿意。 所以那些抱着这种心态登门的,都是灰溜溜的回去了。 而苏毅和崔氏的态度也是十分明显,那就是苏知意哪怕年纪大了,婚事也不会草草了事。 这件事倒是让苏知意心里放松了不少,毕竟婚姻大事听父母命,她也怕因为年纪的缘故,家里急着再给她找一家呢。 现在看来,她是有充足时间筹划的。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想,宫里头,贤妃得知苏珺宁已经和沈千帷定亲后,惋惜之余,又听闻苏知意和许元澈的婚约解除了,就已经打上了苏知意的主意。 都是苏家的女儿,也一样是嫡女,苏知意的样貌和才情也是不差的,性格相对苏珺宁来说,还更内敛沉稳,做晋王妃也是不错的人选呀。 不过贤妃担心又像上回一样扑了空,所以这次按捺着暂时没找建宁帝,先自己派人去查探了。 要说贤妃扑空了,最高兴的当然属皇后了,还有七皇子。 所以七皇子选了个休沐的日子,就带上些礼品到沈家来恭贺沈千帷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到的时候,沈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了。 而那正扶着丫鬟的手提了裙摆缓缓下车的女子,可不就是苏珺宁么。 是了,今儿苏珺宁就是想着投桃报李,特意来沈家拜访的。 七皇子心里略感意外,没想到会碰上。 她怎么来了。 说实话,他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见苏珺宁的,毕竟之前在承影湖,四皇子想非礼苏珺宁那一回,他为了不和四皇子起冲突而没有多加阻挠,这实非君子之举。 但这会子人已经到了,却也不好不下车,只得按捺住心绪。 苏珺宁此刻也已经察觉到有其他人了,这会儿正望过来。 见是七皇子,便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臣女见 过七殿下。」 她也意外,居然难得来一回,就和七皇子撞一起了。 「免礼。」七皇子面色如常的摆手,面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苏小姐是来找千帷的?」 苏珺宁也保持礼貌的勾了勾唇角,「看来殿下与臣女来此的目的一样了。」 七皇子听了这话,便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一起吧,我今日也是为着苏小姐和千帷的喜事,特来恭贺的。」 苏珺宁颔首,适时的做娇羞状,默默推开半步,等七皇子先进了沈家大门,自己才跟着进去。 刚入府门,就见严氏还有沈千帷正快步往这边过来,显然是来迎接的。 见除了苏珺宁之外,还有七皇子,母子俩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七皇子倒是很熟络的先开口了。 「本是来找千帷说话的,没想到苏小姐也来了,倒是我叨扰了你们一家子叙话。」 苏家和沈家现在已经定了亲事,自然可说一家子了。 严氏忙摆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殿下能常来,是给我们府上添光,今日和宁儿一起来,更是我们家双喜临门呐!」 站在一旁的苏珺宁听着这话,心里默默想着,日后该和严氏多学学这说话的功夫,当真是口齿伶俐。 果然,她这么一说,七皇子就笑意更盛。 「我也是念着伯母做的鱼饼好吃,别处都没有这儿的味道,所以也是贪嘴来了。」 「殿下喜欢,待会儿臣妇就多做些,殿下还可带些回去吃。」严氏温和道。 边说,也没忘了招呼苏珺宁。 「宁儿是没吃过这鱼饼的,上回你与你母亲来,我没来得及下厨,今儿也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伯母的手艺能得七殿下夸赞,想必是极好的,是我今日有口福了。」苏珺宁浅浅扬起唇角。 寒暄了这几句,严氏就不再打搅年轻人们说话,叫沈千帷把人带去招待着,自己就往厨房去了。 这会子沈千帷走在七皇子和苏珺宁身边,那是恨不得一脚把七皇子踢出去。 真是遭人嫌,好不容易宁儿来登门拜访他一回,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被搅合了。 当然了,七皇子在,也不妨碍着沈千帷搞小动作。 这不,走着走着,苏珺宁就觉得自己的一群被扯了扯,低头,果然见是沈千帷的手。 他就像小孩儿似的,轻轻拽住了就没撒手,一直走到会客厅里,要分开坐下了,才松开。 如此幼稚举动,叫苏珺宁心里想笑的很,就觉得这样可爱的,类似撒娇的举止,和沈千帷的形象可太不符合了。 坐下后,奴才们上了茶,就全被屏退了下去。 沈千帷先开口,就问了苏珺宁。 「家里没有碧螺春,这是毛尖,不知你喝不喝的惯,若不喜欢,我再叫人换别的来。」 ------------ 第一百五十五章没那么简单 「没事,我平素也不是只喝碧螺春的,毛尖也好。」苏珺宁道。 并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没必要就矫情到这地步。 一旁七皇子就笑着打趣道。 「少见你有这样心细的时候,还能记得谁爱喝什么茶。」 「值得我心细的人不多,当然少见。」沈千帷笑了笑。 倒是一点儿没见不好意思。 转而就大咧咧的问,「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朝政不忙了?」 自打宸王受伤后,他手里的事情都分了下来,老四不行,晋王一个人也揽不住那么多活儿,所以七皇子就忙起来了。 「在忙也得休息,身子又不是铁打的。」七皇子抿了口茶,又用余光扫了扫苏珺宁,「况且,我这不是来恭贺你的么,没想到竟来的不巧,打搅你们了。」 他这么说,沈千帷也不客气。 「嗯,的确是打搅了,要不我待会儿让人把鱼饼送你府上去,你这会儿就直接走吧,也别留用午膳了。」 「小气!」七皇子瞪他一眼,「来这一趟还给你带礼呢,饭都不让吃。」 看着两人的互动,苏珺宁也是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这般要好。 也是,她还从未会见过沈千帷的朋友呢。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沈千帷才正经起来,对着七皇子拱了拱手。 「这回还是多谢你告知我们皇上的心意,否则我们也不好提前做了应对。」 面对他的道谢,七皇子的眼神闪了闪,才摆手。 「跟我还说这些,我也是恰好入宫向皇后请安,偶然得知的。」 「去向皇后请安?」沈千帷面上闪过疑惑。 他印象里头,七皇子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除非随大流一起,平素都是绝对不会和后宫嫔妃有来往的。 因为七皇子生母早亡且出身低贱,他幼时没少受建宁帝后院女子们的嫌弃和白眼,这长大了,自然是疏远的。 彼时,七皇子也是意识到自己放松之下说话出了点纰漏,所以立即补救道。 「皇后因为宸王兄的事情一直凤体抱恙,晋王和老四有他们各自的母妃代为侍疾伺候,我孤身一人,自然只好自己进宫去请个安了,否则也落人话柄。」 他这么说,沈千帷微微敛眸,脑海里自然的联想起上回,七皇子忽然问起,若参与夺嫡之争,他如何的话。 这一瞬间,沈千帷的直觉告诉他,七皇子忽然亲近了皇后,还能从皇后嘴里得知关于晋王妃人选的消息,没那么简单。 但这会儿苏珺宁在侧,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所以暂时就按捺住了心中疑问,把这一篇先揭了过去。 「原来如此,确实有些面子功夫该做做,只是,你嫡妻的人选,如今可有着落了?」 「还没。」七皇子摇头,「我的婚事哪里有晋王的婚事要紧,她们不见得上心。」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后宫的那几位娘娘了。 沈千帷默默垂眸,他自然是不好评判后宫的娘娘们的。 而七皇子也是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别顾着说我呀,你们呢,这亲事定下了,预备什么时候成婚?」 说到这个,沈千帷的耳尖不由稍稍发烫些许,用余光扫了眼苏珺宁。 才低声回答道。 「这不是刚定下么,具体事宜还需两家商量着,定了婚期,我自然给你发帖子。」 「好,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恭喜,恭喜。」 七皇子勾唇一笑,对着沈千帷和苏珺宁分别拱手。 苏珺宁也是略 略颔首,以示回礼。 几人说了会儿话,严氏就安排人来请他们去前厅用膳。 今日虽然沈赫不在,但严氏能干,倒也十分撑得住场面。 一顿午膳用过了,七皇子就告辞了,而后严氏就推着沈千帷带苏珺宁出去走走。 这自然是正和沈千帷的心意的。 方才因为七皇子在,他都没能与苏珺宁好好说上几句话。 而苏珺宁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出来了,多待一会儿再回去也无妨。 所以两人就上了马车,往街上去了。 今天沈千帷没骑马,就坐苏珺宁的马车。 反正两人如今已经是定亲了,在外头就不用那么避讳。 南絮十分机灵的坐到外头车辕上,挨着车夫,把车厢内的空间让出来给两人独处。 「你和七皇子很熟?」苏珺宁率先开口打开了话匣子。 方才几人闲谈的时候,她打量着沈千帷和七皇子的神色,总觉得这两人今日的谈话,还有别的内容。 所以这会儿就想探探。 沈千帷倒是不瞒她,「在燕州就相识,关系一直不错,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如今朝中太子之位空悬,四皇子无望,就剩下晋王和七皇子了,怕你被牵扯进去。」苏珺宁敛了敛眸子。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 她其实也是想通过沈千帷知道一些关于七皇子的消息,毕竟父亲也在朝为官,还是要职,这夺嫡之争起来了,该如何站队,是很要命的选择。 就比如眼下她和沈千帷是定亲的状态,要是沈家站七皇子,那苏家就难免受牵累,被自动划分到七皇子阵营了。 尤其她还拒绝了晋王妃这个位置,多少也是怕开罪晋王的。 听罢她的话,沈千帷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暗光。 苏珺宁话里的试探之意,他是听出了些许的,若是换在从前,他肯定拍着胸脯保证,七皇子不参与夺嫡,但眼下他是有些拿不准的。 所以略略思忖片刻后,才低声答道。 「我虽与他关系要好,但夺嫡之争是大事,不可轻易参与进去,沈家只做纯臣。」 这话的意思是,不管七皇子挣不挣,沈家保持中立,听从君主,不会参与党争。 苏珺宁颔首,随即又状似闲话道。 「那你说,如果七皇子要与晋王挣,他有什么资本呢。」 众所周知,七皇子可是所有皇子里头,势力最弱的了。 沈千帷没想到苏珺宁会这么问,眼神顿时犀利不少。 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和答案,只是他不太愿意那样想自己的好友罢了。 但此刻面对苏珺宁,他更是无法隐瞒。 所以片刻沉默之后,沈千帷才沉声开口。 「宸王再无继位之可能,许家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但如果和七皇子联手,就还有胜算。」 所以,建宁帝有意选苏珺宁做晋王妃这个消息,七皇子之所以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也并非全然是因为兄弟之情而替他考虑,更可能是因为不想晋王有苏家这个助力。 后头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和苏珺宁对视的一瞬间,两人心里都清楚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社死现场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许压抑。 片刻沉寂后,苏珺宁先低声开口。 「你和七皇子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想干涉,尤其你如今清楚,他或许不似从前了,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千万小心,夺嫡之争一旦参与进去了,那就是拿所有的身家性命做赌,赢了自然是富贵荣华,输了,代价也是惨烈的。」 沈千帷侧头,眼中目光闪烁,薄唇紧抿,面色严肃。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从龙之功,沈家在建宁帝身上已经捞过一回了,还想再捞一回,那可不容易。 见对方心里清楚,苏珺宁也就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身抬手撩起车窗帘,往外头瞧了瞧。 「天冷的很,咱们去哪?」 「茶楼?」沈千帷问了一句。 苏珺宁托腮,想了想,就摇头。 「没意思,出来不是逛街就是去茶楼坐的,再想想。」 她这么一说,沈千帷又琢磨了一下,便道。 「去戏园子怎么样?畅音阁,里头唱戏的说书的都有,也能喝茶吃东西。」 「畅音阁?新开的吗,我怎么没听过。」苏珺宁略有了几分兴趣。 沈千帷点头,并介绍了一下。 「去岁下半年开的,那会子你不在汴京,这老板有本事,弄了个大院子,里头分几个场,各不干扰,进去了,想听什么就往哪儿去,郑寒带我去听过一回说书,我觉得还不错。」 唱戏什么的,苏珺宁是有点听不来,不过说书就还可以。 于是点了头就让车夫往畅音阁去。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地方。 沈千帷先下车,而后就转身去牵苏珺宁。 将手搭在他的掌心,苏珺宁缓缓下车,就与他并肩进了畅音阁。 能带苏珺宁来的地方,自然不会差,所以这里也有些来听戏的人是认得他们的,都一个个的伸着头瞄。 可不是嘛,俩人算是刚官宣不久,就一起出来听戏,自然是少不得要被人打量的。 只是沈千帷不太舒服,看他也就罢了,那些人的目光总在苏珺宁身上扫,就让他不爽。 于是默默的挨着苏珺宁更近几分,高大的身躯把人严严实实的遮住,并对周围那些偷偷打量的人,回以眼刀子。 苏珺宁感受到他的动作,也是唇角略略勾起些许。 很快,两人就在说书的地方坐下了。 这里就是一座单独的两层回字形小楼,说书的人坐在一楼大厅台上,面前就是听书的人。 一楼厅里摆了不少椅子,基本都坐满了,二楼则是被双层屏风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单间,一间四个位置,更舒适安静。 苏珺宁和沈千帷自然上二楼了,选了一处视野不错的地方就坐了下来。 他们来的巧,说书先生刚好歇息过了,正开始讲个新故事,而讲的竟正好是渝州剿匪的事儿。 「哟,今日竟是讲这个,可不知道小沈将军在说书先生口中,是怎么个形象呐。」 苏珺宁微微挑眉,眼里露出几分打趣的意思来。 而坐在对面的沈千帷这会儿是尴尬的直捏眉心。 如果他知道社死现场这个词,必定是要用在当下的。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坐?」 「不。」苏珺宁直接拒绝,眨了眨眼,「你不好奇他是怎么讲的?」 沈千帷咂了咂嘴,「不好奇。」 「我好奇。」 苏珺宁勾唇一笑,学着他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做大爷 模样。 「南絮,再去叫几样干果点心来,我今儿要好好听一听。」 「是,小姐!」南絮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忙去了。 沈千帷看着面前少女,只觉得她头上似乎长出了一对狐狸耳朵,瞧着就是狡猾样儿。 但他偏没有办法,只得忍住尴尬,喝了口茶,默默等着待会儿听这个丫头要如何笑他。 是了,直觉告诉沈千帷,待会儿苏珺宁肯定要笑的。 果不其然,等说书先生讲到沈千帷上山剿匪,一马当先的这段时,她就开始笑了。 倒不是别的,而是说书嘛,总会艺术夸大些,虽然都是赞美的好话,可当事人就在你面前时,就会觉得莫名多出几分趣味来。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绘声绘色的讲解你写的优秀作文,还附带几处阅读理解似的对你的情感进行剖析。 沈千帷一大老爷们儿,从来就没这样羞臊过。 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不来这畅音阁了! 等听完了书,从畅音阁出来,苏珺宁就一直笑个不停。 倒也不是大笑,就是那种浅浅的笑着,但一看见沈千帷的脸就会扩大弧度,直笑的沈千帷心里都有点毛了。 他知道,今儿要是不捏着点苏珺宁的什么把柄,怕是以后都要遭她拿这个调侃了。 于是两人出了畅音阁,走到马车附近,正要上车的时候。 沈千帷忽的伸手将人一拽,干脆利落的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苏珺宁不防备他这时候发疯,着实惊着。 「上车啊,还能干什么。」 沈千帷学着她的样子眨眨眼,而后踩着凳子,大步跨上,将人抱着坐进了车里。 这会子畅音阁里刚结束一场,不少人进出,顿时都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 眼一晃,就见身形挺拔的男子抱着娇小的少女上了马车,神态各异。 有羡慕这对年轻人感情好的,有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亲昵,有伤风化,也有潇洒风流的人,对此看个有趣,觉得年轻人到底是年轻的。 总之这一下子,也是赚足了眼球。 以至于苏珺宁上了马车刚被放下,就伸手在沈千帷腰里拧了一把。 「嘶——谋杀亲夫呐!」 沈千帷倒吸一口凉气,疼的直往后躲。 可他越嘴贱,苏珺宁越是气,就逼过去接着拧。 不过她再灵活也比不上沈千帷动作敏捷呀。 看准机会,沈千帷长臂一抻就精准了揽住了少女细软的腰肢,用力一带,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恰好此时南絮跟着上车了,撩开车帘,就见自家小姐趴在沈千帷的胸前,腰里还搭着沈千帷的手。 顿时,南絮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面色爆红的退了出去。 「小姐,小姐继续,奴婢坐外面!」 「哎,不是,你想哪儿去了!」苏珺宁赶紧撑起身子,挣脱男子的钳制坐了回去。 但外头的南絮此刻却羞的不敢理她,直吩咐车夫立即驾车回府。 看着苏珺宁有口说不清的焦急样子,沈千帷便十分好心情的笑起来。 气的苏珺宁又踢他一脚才作罢。 沈某:当你社死的时候,拉上另一个人一起社死,你就不社死了。 宁宁:你很会啊? ------------ 第一百五十七章腊八节 见过沈千帷这一面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苏珺宁都没出门。 主要是苏家这退婚订婚两件事闹得太扎眼了些,临近年底,还是想尽量不成为别人家过年聚会的谈资,所以就低调些。 倒是苏知意,退婚后安静了些日子,就常出府去走走了。 苏毅和崔氏也不管她,只当是她从前被婚约束缚了太久,现在身上轻松了,所以有心情出去了。 一入十二月,气温就更低了,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雪。 从夜里一直下到次日傍晚,把整座汴京城都变成了白色。 瑞雪兆丰年,将近年底,下雪还是一件很叫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腊八节这一天,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雪。 入冬以后,崔氏就传了话,叫不必去她那里请安了,所以苏珺宁就天天睡懒觉。 今儿又是到辰时才起身。 胳膊刚一伸出被窝,就被凉意吓退了回去。 南絮听着屋里的动静,快步走进来,见榻上人儿已经醒了,便笑。 「今儿是腊八节,小姐快起身,早膳有腊八粥,喝了驱疫迎福,吉祥圆满呢。」 「我倒是想起,这被子裹的紧,不让我起呢。」 苏珺宁翻了个身,侧头看着南絮眨眨眼。 瞧她这孩子样,南絮就无奈。 「被子还能成精不成,小姐醒了不起,待会儿就要饿的,奴婢去把火盆端两个来,再把衣裳用炉子烤热了穿,好不好?」 「南絮姐姐最贴心了。」 苏珺宁勾唇,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南絮无奈叹口气,便转身出去叫人进来帮忙。 好一会儿功夫,苏珺宁才终于艰难起了床。 洗漱完毕后,早膳也已经摆好,主食就是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 其实苏珺宁不爱吃这个,不过今儿是吃个节日味道,倒也能接受。 一边吃着,一边就道。 「今儿晚上定然是有家宴的,不知道娘都安排了什么好菜式。」 虽然平时吃的也不差,但有些做法复杂的菜式,还是只有家宴,年饭这种时候才有的,倒也叫人期待。 「奴婢今儿去提膳食的时候,是瞧见膳房里头忙的很呢,估么丰盛的紧。」寄春笑着道。 「也是将近年底了,自然热闹着办的。」迎梅接过话茬,又道,「不过奴婢今儿听二门上来的消息,说二小姐用过早膳又出门了呢,说是邀了秦家小姐去赏梅。」 苏珺宁慢条斯理的吃着粥,一边听着丫鬟们的话,倒是琢磨出点别的事儿来。 晋王翻年就要选妃,苏知意喜欢晋王,从前她身负婚约,没有机会,而今她可是自由人了呀,那她会不会动心思呢? 「最近她经常出去?」苏珺宁问了一句。 迎梅点头,「隔三四天就出去一回,确实比从前频繁多了。」 苏珺宁敛了敛眸,心说和秦婉关系再好,也没有像如今这么亲密的呀。 难不成退婚了,想帮秦婉再和许元澈续上前缘? 不管是哪一种,苏珺宁都觉得有必要查查苏知意最近都默默的再做些什么。 于是便吩咐道。 「下回她再出府的时候,找个可靠的人跟着,瞧瞧她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是。」迎梅点头应下。 南絮给苏珺宁布菜,就问。 「小姐觉得二小姐不是出去见秦小姐?」 「有点怀疑吧。」苏珺宁舀了一勺粥,「总觉得她出去的次数太多了些。」 南絮点点头, 就没再多问了。 不过叫众人没想到的是,下午苏知意就闹出了个大动静。 苏珺宁窝在房里看书,就有丫鬟进来传话,说二小姐出门赏梅崴了脚,被晋王殿下送回来了,这会子就在前厅。 一听这话,苏珺宁心里立即警铃大作。 她可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苏知意去赏梅,恰好崴脚,还恰好遇到了晋王,被送回来了。 尤其是她还知道苏知意和晋王之间有点小暧昧。 二话不说,立即就换了身衣裳往前厅去了。 到的时候就见苏毅和崔氏,以及苏予珵、苏予安都在了,正陪着晋王说话。 苏知意这会儿坐在旁边椅子上,瞧着脸色不太好,的确是受伤疼痛的样子。 略略打量了众人一眼,苏珺宁才上前去行礼。 晋王从母亲贤妃那里得知过,之前选了苏珺宁做他的王妃,结果没成,所以这会子见到苏珺宁后,就情不自禁的打量了两眼。 倒不是对苏珺宁感兴趣,只是有点好奇,虽然从前也在宴会上见过,但却没仔细看过。 今日一瞧,就发现苏珺宁和苏知意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苏珺宁娇艳妩媚,似海棠醉日,苏知意清冷闲雅,似月下玉兰。 两姐妹都是美人儿,但晋王还是更喜欢苏知意这种瞧着温柔些的。 感受到晋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转到旁边,苏珺宁就知道他在把自己和苏知意做比对。 这倒也正常,一家子姐妹嘛,总是想放一起比比的。 但不正常的是,晋王看苏知意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欣赏。 啧,郎有情妾有意? 苏珺宁心里琢磨着,便往苏知意身边去了。 「二姐的伤怎么样了,可崴的厉害?还好今日遇见晋王殿下,否则姐姐崴了脚,怎么方便自己回来呀。」 她做出关心的模样,柔声询问。 苏知意显然对于她的忽然亲近之举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回应了。 「我伤的不严重,四妹别太担心了,今日,的确是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助。」 说话时,苏知意的眼神往晋王伸手瞟了瞟,就带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态。 苏珺宁看在眼里,便故意对晋王道。 「都说英雄救美人,今日晋王殿下可算是二姐姐的英雄了呐,臣女替姐姐再谢殿下一回。」 边说,这眼神就在二人之间一番流转,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 晋王看一眼她,余光也往苏知意身上扫了扫,似乎有点不自在。 不过还是客气的摆手。 「四小姐客气了,本王也只是举手之劳。」语罢便对苏毅道,「人已经送到,本王府里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了,苏大人,告辞。」 苏毅忙拱手,「今日之事多谢殿下,臣送殿下出去吧,请。」 待把人送走后再回来,苏毅的面色就沉了几分。 看了眼苏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 「知意,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天又五天,隔离没个头了,再封我要疯了,啊—— ------------ 第一百五十八章失望 厅内,苏家众人都在,目光齐聚在苏知意的身上,都想问个究竟。 苏知意不自然的敛了敛眸子,避开了父亲的目光。 “今日我约了秦小姐一起去赏梅,为攀折亭外梅花,不慎踩空跌落,崴伤了脚,秦小姐本是扶着我的,也就被我连累摔倒,擦伤了手掌,恰好晋王路过,便就帮忙送我回来了。” 说到这里,苏知意就低下头去。 “女儿知错了,还请父亲母亲不要生气。” 她话里故意还提到了母亲,自然是指崔氏了。 可崔氏作为继母,又一直与她关系不亲近,怎么会生气呢? 不仅不会生气,这时候还得在苏毅面前替她说话才好。 苏珺宁扫了一眼苏知意,心里冷哼。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姐也不是个简单的。 美眸微转,苏珺宁便抢在崔氏面前先开口道。 “此事发生的意外,二姐姐何错之有,况且晋王殿下主动送姐姐回来,是出于好意罢了,姐姐不必自责,要说起来,姐姐如今没有婚约了,就算与外男接触一二也无妨,我都已经定亲了,姐姐总不能在我后头成婚吧。” 反正她平时在家里说话就是直接的很,也不大讲什么规矩,所以这会子就秉承一贯风格,做大咧咧的跳脱模样说了出来。 说完这个还不止,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 “况且,我方才瞧着晋王殿下对二姐很关心的样子呢。” “宁儿不许胡说!”崔氏立即训斥了一句。 但显然也并没有真的生气。 苏珺宁见好就收,默默的闭嘴退到了一旁,观察众人的神色。 果然就见父亲还有大哥的面色严肃了不少。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单独跟知意说几句话。”苏毅沉声开口。 众人相视一眼,都各自回去了。 崔氏给苏珺宁递了个眼神,意思也是有话问她,所以出了大厅,苏珺宁就跟上她的脚步。 “你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什么?”崔氏低声询问。 苏珺宁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道,“知女莫若母呀。” “少贫嘴,快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崔氏拍拍女儿的手。 苏珺宁四下看了看,没外人在,便压低了声音凑到崔氏耳边。 “二姐她对晋王有意,如今没有婚约了,我瞧着她大约想嫁给晋王。” 一听这话,崔氏的面色顿时就严肃了不少。 “这话可不能开玩笑的,当真?” 毕竟眼下在朝中,晋王可是下一任太子的热门人选,要是苏知意嫁给晋王,无疑是把苏家直接拖上了夺嫡党争的路啊。 之前在建宁帝面前谎称苏珺宁已经和沈千帷定亲,就是为了避免苏珺宁嫁入皇室,将苏家卷入夺嫡之争。 要是如今苏知意犯了这糊涂,先前的种种作为就白费了。 “我骗娘做什么,我亲眼看见过的,娘还记得之前我特意提到过的,她的那支玉簪么。”苏珺宁眸色暗了暗。 崔氏点头。 便听苏珺宁继续道。 “那支玉簪是晋王给二姐的,不是她自己买的,我当时就存疑,后来特意查了,且中秋宫宴的时候,我亲眼瞧见二姐追上晋王的脚步,与他一起赏月许久,若非双方都有意,怎么会孤男寡女这般相处呢?” 这番话说完后,崔氏的眉头就紧紧的蹙了起来,眼底满是担忧沉重之色。 片刻后,才吩咐道。 “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切莫告诉旁人,待我与你爹爹商议过后再做打算,终究我是继母,她的婚事我是不好做主的,还得看你爹爹。” 苏珺宁点点头,在岔路口处,和崔氏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儿里。 而彼时前厅内,苏知意是跪在了苏毅的面前。 看着这个大女儿,苏毅是又气恼又心疼,面色几阵青白。 “爹,我知道我不该动这个心思,可我真的心仪晋王殿下,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是不愿让爹多操心的,处处循规蹈矩,可婚事是女儿一辈子的事情,女儿真的不想留遗憾,从前有皇上赐的婚事也就罢了,而今婚事作废,女儿想追求自己想要的,还望爹成全!” 苏知意眼里含着泪水,俯身磕了一个头,久久不起。 “你若看上的是哪家的公子,再难,爹也能为你说成这婚事,可那是晋王啊,是皇子,你一旦嫁进去了,日后就是数不清的纷争,不得片刻安宁呐!” 坐在椅子上,苏毅急的直拍扶手,满眼的痛心和劝诫。 面对他的说辞,苏知意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可谁让我喜欢的人就是他呢,只要能嫁给他,我无怨无悔,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也有不睦不和,妾室烦扰的,与其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过完此生,我宁愿选择嫁给心仪之人,不论日后如何,至少我眼下是真心欢喜!” “那你不管整个苏家了,不管爹,不管你哥哥了?” 苏毅声音沙哑的反问,眼里带着些许失望。 “你一旦嫁给晋王,咱们家就不得不参与夺嫡之争,那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提到这个,苏知意的眼神就有了几分闪躲,垂眸避开了苏毅的目光。 “爹位高权重,只要朝中有争夺,势必是会被卷入的,况且眼下晋王是一枝独秀,四皇子和七皇子根本没有与他争夺的资本,晋王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储君,爹担心的夺嫡之争,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听到女儿这么说,苏毅就觉得如鲠在喉。 明明之前从苏珺宁的事儿就能看出,苏毅不愿女儿嫁入皇室,否则就不会与沈家定亲,借此抵挡了。 可苏知意明知道他的心思,还偏要与晋王产生联系,这是铁了心要与他对着来了。 一直以来,苏毅觉得二女儿的性子虽然孤冷些,倔强些,但也是识大体,明大局的,有今日的为了情爱一意孤行,不管不顾,他着实点失望。 听不到父亲回应的声音,苏知意的一颗心也是被紧紧的揪着。 在她心里头,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懂事,从不给家里添麻烦,而苏珺宁回汴京以来,种种风波不断,父亲却从未这样说过她一回。 苏珺宁喜欢家世门第半点不和苏家般配的沈千帷,就能如愿以偿的定亲,为何她不行呢! 到底,父亲还是更喜欢苏珺宁多一些吧。 想到这里,苏知意心里就愈发坚定起来,觉得自己该争取这一回。 于是再度开口。 “爹如果不答应,我必定终身抱憾!”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九章新鲜去处 前厅的对话不知是怎么结束的。 反正到了晚上家宴的时候,桌上的气氛格外压抑。 本来是一桌子美味佳肴,结果苏珺宁吃的一点都不痛快。 打量着父亲和苏知意的脸色,就猜到他们之间的谈话肯定十分不愉快。 用完晚膳,苏珺宁就赶紧回自己屋里去里。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 倒是临走之前,看见苏予珵追上了苏知意,跟着去了含锦阁。 想必这兄妹俩是有话说的。 这时候苏珺宁就有点羡慕三哥苏予安了,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庶出孩子,但也是唯一一个次次都不被卷入的人。 苏予安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生母姨娘刘氏也是个安分踏实的人,母子俩一处守着过日子,最是清闲不过。 等来日苏予安考取功名了,更是享福。 琢磨着府里的这些琐碎,苏珺宁就不由的想到了沈家。 论起人口简单来,沈家那才是真的简单。 就一家三口,幸福的很。 “难怪没心没肺的,这是蜜罐子里养大崽儿啊。”苏珺宁不由的叹了一句。 南絮正端了热茶过来,听见这一句就疑惑。 “小姐说谁呢?” “说沈千帷呀,论起家门清静,这汴京城里少有他家那样的吧。” 苏珺宁捧起茶杯暖手,就闲散道。 南絮拿起桌上的装针线的竹篮,顺势坐在脚踏上就开始缝香囊,也是点点头。 “可不是么,如今汴京里有些头脸的人家,哪个不是一大家子人,妾室,庶出子女,一堆堆的,咱府上都算好的呢。” 苏珺宁咂嘴。 “所以我真的是不明白,苏知意她为什么就想嫁给晋王,跟一群女人争抢呢,这是真爱至上?”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呗。”南絮哼哼道。 她这么一说,苏珺宁就笑。 “你如今是一套一套的说辞了。” “奴婢跟小姐学的嘛。”南絮也笑。 苏珺宁抿了口茶,看一眼窗外白茫茫的雪,心里也琢磨着先出去逛一逛了。 于是便招手让南絮靠近些,低声吩咐了几句。 后者会意,便立即就退出了。 当晚,沈千帷这里就得了口信,是苏珺宁的抱怨,说近来无聊的很,想有个好玩去处,散散心。 “娇气,才几天没出来玩儿。”沈千帷暗暗道。 可说这话时,面上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并且一转身就出府往郑寒那里去了。 要说起对汴京城吃喝玩乐去处的了解,那郑寒是当仁不让的专家。 这小子可是第一个会享受的。 沈千帷一说明来意,郑寒就立即列举了一个一二三。 “适合与姑娘家去的,这一来承影湖划船赏雪,二来万梅苑赏梅,三来白玉寺祈福踏雪。” 只是他一说完,就被沈千帷全部一票否决了。 “承影湖去过多次了,没新意,赏梅,那不是冬日里最常见的么,白玉寺是烧香的地儿,哪有和姑娘游玩选寺庙的。” 郑寒咂咂嘴,抬手摸了摸下巴,面色有点为难。 “那要论有趣、雅致、又合适约会的地方,还真难找,头儿你自己想个法子逗人开心不好么,偏为难我,上回不还带人上城楼赏月嘛。” “上回是上回,哪儿那么多新鲜主意了。”沈千帷伸手敲他的头,“快给爷想,出了好主意有赏。” 一说有赏,郑寒就来了劲儿。 琢磨片刻后,便大手一挥道。 “行,给我三天时间,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但是一点啊,这花费银子的地方,头儿你得出。” 沈千帷斜他一眼,便从怀里摸出钱袋子扔了过去。 “银子有,但要是事儿办的不漂亮,这花费多少我是要问你全数要回来的!” “我办事儿,你放心。”郑寒嘿嘿一笑,拍拍胸脯。 于是苏珺宁这边次日就得了消息,说三日后晚上来接她出去。 不知道沈千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还真把苏珺宁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而在等待的这三日中,苏府里头就是格外的气氛压抑。 因为苏毅和苏知意父女俩的冷战,把过年的喜气儿都冲散了。 眼下这俩人就是僵持着呢,看谁先妥协。 苏珺宁不理会这些事儿,毕竟轮不着她管,她可没觉得自己能厉害到左右晋王的婚事,所以就安安静静的看戏。 一晃就过了三日,到了沈千帷来接她出去的日子了,这天苏珺宁早早用过晚膳就出了门。 沈千帷骑着马,一袭窄袖束腰墨色长袍,外头系着同色同花纹的披风,披风上镶嵌一圈白狐毛领,倒是衬得他多出几分清冷贵公子的气质。 苏珺宁今日心情好,是穿了身织金石榴红的长裙,系红底金梅纹的披风,自然也是嵌了毛领的,不过是白兔毛。 总之这一墨一红的,站在一起竟分外相配。 “冷不冷。”沈千帷翻身下马,笑着走过来。 苏珺宁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眸里光彩熠熠。 “穿的厚实,不冷,你要骑马吗?晚上风大呢,吹的脸疼。” “你这样邀请我和你一起坐车喽?”沈千帷挑眉,“如果是,那我就不骑马了。” 瞧他得了便宜卖乖,苏珺宁便轻哼一声,绕过他径直往马车上去。 “我瞧你脸皮子厚的很,应当是经得起寒风的。” “胡说,我来汴京这么久,早也养的细皮嫩肉了吧。” 沈千帷咧嘴一笑,就跟在苏珺宁身后,钻进了她的马车。 还不忘了对外头南絮吩咐一声,把他的追风马安顿好。 听他这么说,苏珺宁就问。 “南絮给你牵马,谁跟去伺候我?” “这不是有我在嘛,今儿不带她。”沈千帷笑着道。 苏珺宁也好奇他究竟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略略想了想,便也答应,将南絮留了下来。 马车载着两人,就往郊外驶去了。 不多时,在沈千帷的指引下,马车就停在了一处庄园的外面。 下车之后,苏珺宁四下瞧了瞧,就看出这里是个私人的庄子,便问了一句。 “这是你家的庄子?” “嗯,我娘购置的。”沈千帷点头,便直接去牵了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庄子里走去,“别在外头站了,进去瞧瞧。” 苏珺宁对于和他牵手这件事还是不太习惯,但沈千帷的手掌着实温暖有力,莫名叫人安心,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挣脱。 等进了庄子后,就见一条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往后院。 路两边都摆着灯笼,汇成了一条光路。 温暖的光晕映照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好看。 这么一个开场,倒是还真的引起了苏珺宁的兴趣,期待起后头又是怎样景象。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我很喜欢 沈千帷牵着苏珺宁的手,余光也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见少女眼中露出些许惊喜和好奇,心里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 他也担心安排的不好呢。 两人携手一路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到一处垂花门。 门上挂满手掌大小的花灯,缭绕一周,显得那扇门像是镀了一圈光晕,似乎穿过去就会通往不同的世界一般。 但偏门后黑黢黢一片,什么光亮都瞧不见,让人不由愈发好奇。 苏珺宁刚想探身瞧一瞧里头究竟,便听得身旁男子忽然开口。 “你先把眼睛闭上。” “闭眼?” 苏珺宁略感疑惑,见对方点头,便还是照做了。 而后就感觉到沈千帷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领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耳边微风阵阵,但却不觉得寒凉,肩上的一双手和身边的人,都让她并不因为失去视觉而紧张,反倒是期待与雀跃更盛。 片刻后,终于站定。 肩上的双手抬起,而后便听得耳边传来几下清脆的拍掌声。 “宁儿,睁眼。”男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闻声,苏珺宁满怀期待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五光十色的晶莹,铺满了整片宽敞的雪地。 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些晶莹剔透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冰雕,中间镂空着,放了各色的花灯,从而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来,缤纷绚丽。 大大小小的冰雕,摆满了眼前的空地,一时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个。 场地上还散落分布着莲花状的冰雕烛台,上头的蜡烛在微风阵阵下,火苗跳跃,犹如点点荧光。 四周立了木桩,牵起一排排的绳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色灯笼,和下面的冰雕交相辉映,将暗淡的夜色全都点亮起来,让人犹如置身如梦环境。 见少女那双美眸里映衬出绚丽缤纷的光亮,沈千帷的唇角也不由的轻轻勾起。 “喜欢吗?” “喜欢!” 苏珺宁收回目光,眉眼弯弯,面上带着惊艳的点头。 这片冰雕还有这灯光布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她没想到沈千帷会这么用心的准备,真的超乎了她的预料。 不说别的,就是这片冰雕就肯定是费了周折才弄出来的。 而正当她以为惊喜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忽然就被沈千帷扶住双肩,在他手里转了个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抬头。”沈千帷俯身贴在她耳边道。 苏珺宁抬眼,就见一大片孔明灯正冉冉升起,照亮一片天空,如梦似幻的光芒像是点点星光汇入银河,缥缈如烟。 恰逢此刻,耳边忽的响起爆竹腾空而起炸裂开来的脆响。 苏珺宁赶紧侧身,就见南边的一片空地上放起了烟花。 漫天的烟火犹如朵朵盛开的鲜花,花瓣似雨,纷纷散落,似乎伸手就能触碰。 斑斓夺目,衬得月华都失去了光彩。 朦胧的夜色被染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薄纱,将整个庄子都笼罩其中,更将庄子里的人也围在了一起。 苏珺宁被抬头看着漫天的烟火和孔明灯,只觉得置身幻境,心里是说不出的惊艳和悸动。 而站在她身旁的沈千帷,一双眸子却满含着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 烟火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为那本就娇艳动人的容颜愈发添了光彩。 今日的苏珺宁一身织金红裙,薄施粉黛,偏那红唇依旧莹润,在缤纷的光芒中愈发诱人,只叫人觉得这少女犹如镀上了一层晶莹的玫瑰,美的不可方物。 沈千帷喉结微微滚动,迫使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不敢再多看了,生怕自己一时悸动,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但他的目光依旧被苏珺宁发觉。 少女勾唇浅浅一笑,忽的主动牵住他的手捏了捏,并踮起脚尖凑到了他的耳边。 “沈千帷,谢谢你,我很喜欢。” 耳边是少女如兰的温润气息,掌心是少女娇软的柔荑,沈千帷不知是被烟花迷了眼还是什么旁的缘故,只觉得心神一晃,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缓过神后,眼前少女的容颜逐渐清晰起来,沈千帷也觉得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忽的就喷薄出一股悸动来,像抱孩子似的掌住苏珺宁的腰,将人高高的举了起来,借着这股惯性,顺势就转了个圈。 苏珺宁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不由的笑出声来。 她笑,沈千帷也跟着扬起唇角,星眸之中满是璀璨。 一圈嬉闹后将人放下,沈千帷忽的在苏珺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便迅速抽身而去,途留苏珺宁一人愣在当场。 不过这愣神也只在瞬间罢了,反应过来后,苏珺宁抬眸望去,就见沈千帷的脸颊和耳朵都红的不行。 心中不由好笑。 这可真是愣头青了,又莽又纯情的,明明是亲了她,却自己脸红起来。 苏珺宁略略敛眸,藏住眼底的笑意,缓步靠了过去,故意发问。 “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害羞?” “没有。”沈千帷倔强,并立即用力的搓了搓脸,“我这是被冷风吹的,我害羞什么。” “我可不知道你害羞什么,大约是,亲了我?”苏珺宁忽的凑身逼进。 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璀璨晶莹。 沈千帷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间面上猛地再度爆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儿,压也压不住。 见状,苏珺宁面上笑意更盛,抬手捂唇,笑的花枝乱颤。 沈千帷咬牙,“你再笑,今儿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瞧着他是有几分羞恼了,苏珺宁才抿唇止住笑意,做无辜模样,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饿了,咱们去清乐巷买吃的,好不好。” 少女声音娇软,一团兔子似的可爱,沈千帷心里的气儿一瞬就散了个干净,真是又无奈,又觉得自己被拿捏的死死的。 于是便背手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而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低头便见是少女将自己的手塞了过来。 沈千帷微愣,便听得苏珺宁软糯道。 “冷。” 就这么一个字,沈千帷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拿架子,架子是什么东西? 二话不说就将少女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之中,牵着人,往庄子外头去了。 他们走后,远远躲在暗处的大功臣郑寒,才领着十几个兄弟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一声招呼,收拾好东西,去一品居喝酒! 郑寒:老大的幸福,我来护航!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服药自尽 苏珺宁这一出门,心情极好,玩到很晚才回府。 因为马放在苏府,所以沈千帷自然是陪着她一起回来的,到苏府取了马,才又自己回府去。 南絮守在门房处就没回去,这会子终于等到苏珺宁回来了,就絮絮叨叨个不停。 “小姐也真是的,不带奴婢去就算了,还玩到这么晚才回来,老爷和夫人都派人来问过两回了,奴婢可吓死了!” “哎呦,辛苦我们南絮姐姐了,来来来,快拿回去趁热和迎梅、寄春她们分了吃,买了不少呢。” 苏珺宁将手里的油纸包晃了晃。 南絮一瞧,顿时就馋的眼睛直冒光。 “小姐真好,还给奴婢们买吃的!” “可不是我买的,是沈千帷买的,还给爹娘带了点夜宵,待会儿找个人送去,不是什么贵重的,倒是吃个新鲜,味道都不错呢。”苏珺宁笑着道。 南絮嘿嘿一笑,接过油纸包拎着。 “沈公子这是爱屋及乌,连带着奴婢们都沾光呢。” “那下回还让出去吗?”苏珺宁逗她。 南絮点头又摇头。 “出去可以,但还是带着奴婢的好,不然奴婢不放心嘛。” 什么好吃的也不及小姐的安危重要。 苏珺宁知道她的心思,微微勾唇,心里一片暖意。 吃的东西送到了崔氏和苏毅手里头,夫妻两个正坐着说话呢。 晚膳吃的七分饱,这会子还没睡,到真有点饿了。 两人就着热茶,竟也慢慢把苏珺宁送来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漱口洗手的时候,崔氏就感叹。 “这沈家小子倒是真对宁儿上心的很。” “咱们宁儿是明珠玉璧,他当然得捧着了。”苏毅哼哼了一下。 不过心里也的确是对沈千帷的观感又好了不少。 像他这种宦海沉浮多年的人,见多了那些油嘴滑舌,左右逢源的人,看得多了就烦腻,而沈家人都是直接又赤忱的,接触起来刚开始觉得他们都太粗莽,但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很舒服。 毕竟谁也不喜欢带着面具一直和人虚与委蛇。 而想到这个,苏毅就念及了苏知意的事儿,顿时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他还是希望苏知意能自己想通,如果她硬是执迷不悟,那为了整个苏家的安危,他也不得不做出些决断来。 苏毅在想这件事,苏知意何尝不是呢。 含锦阁。 听闻苏珺宁今日出去和沈千帷约见面,到现在才回府,还给苏毅和崔氏带了夜宵,苏知意眸中就是一片寒意。 “究竟是我不及她会讨人欢心,才会落得今日,处处不遂愿的境地。” “小姐,您不要太伤心了,老爷一贯还是疼爱您的,想必最后还是会答应让小姐入晋王府。”初云安慰道。 苏知意敛眸,手指略收紧几分,不再接话。 次日。 苏珺宁还在睡梦之中,忽的就被南絮进来急急的叫醒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被惊醒的苏珺宁紧蹙眉头,赶紧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二小姐意欲服药自尽,今儿早上被丫鬟发现了,这会儿已经请郎中去了,老爷和夫人还有两位公子应该都过去了,小姐您快起身吧!” 南絮急的厉害,慌忙招呼迎梅和寄春进来帮忙伺候穿衣梳头。 苏珺宁这会儿刚醒,还有点懵,被丫鬟们穿戴好,推着出了门,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才叫她心里清醒起来。 眸色一暗,就知道这是苏知意在逼父亲就范。 拢了拢披风,苏珺宁加快脚步往含锦阁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杏林堂的大夫也已经来了,这会儿刚给苏知意催完吐,正在施针。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可伤的厉害?”苏毅满眼焦急。 “大人放心,二小姐所食药物不多,又发现的及时,眼下催吐出来也就无碍了,不过恐怕会伤了脾胃,要养上一段时日。”大夫回答道。 听完这话,苏毅和崔氏,还有旁边的苏予珵才松了一口气。 榻上,苏知意静静躺着,面色如纸,双眼显得有些空洞。 等待大夫写药方的这段时间内,屋里格外安静。 直到崔氏把大夫送走后,再度返回,苏毅才声音沉重疲惫的开口,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自家人在屋里。 苏珺宁瞳孔缩了缩,微微低头,她知道,父亲大约是要和苏知意做最后的谈判了。 且是被逼的。 这一回服药自尽,就是苏知意的逼迫。 果然,屋里没有外人后,便听得苏毅直接问了。 “你这样做,是想逼我就范?!” 苏毅的声音里透露出怒气和失望来。 旁边站着的苏予珵就想上前劝说。 “爹” “你闭嘴!”苏毅高声呵斥。 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苏予安赶紧拉了大哥一把,让苏予珵退了回去。 而彼时,榻上躺着苏知意此刻也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委屈和倔强。 “爹如果非要这么说,那我便就是这个意思吧,人活一世,什么都不能遂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几样不遂愿?”苏毅气的胸脯起伏不定,“除了嫁给晋王这一条,还有哪条?” “我一个生母早逝的女子,哥哥是男儿好歹能自己考取功名立身,我的后半生就只能在婚事上定论,可我的婚事偏偏不遂愿,连这点选择都不能做主了,我情愿去死!” 苏知意像是铁了心一般,一改往日的内敛,含泪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忽然将目光看向了苏珺宁,指着苏珺宁道。 “父亲恐怕早忘了我娘的模样了,只记得您和崔氏的孩子,四妹她骄纵跋扈,婚事也是一意孤行,选了沈家那种泥腿子门户,可爹你说什么了吗?为何偏偏是我不行!” 啪—— 苏知意话音未落,众人就见苏珺宁忽的快步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动作太快,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苏珺宁的声音响起。 “我一意孤行至少不会给家里带来任何损失危害,可你想嫁的人是晋王,你的选择可能会把整个苏家拖进泥潭,你还有没有一点脑子?!” “从前你识人不清,亲近小卢氏,让小卢氏在苏家搅风搅雨,我们都忍了,而今你又满脑子自己的情爱,要把苏家拖上党争夺嫡的路,你满口的苏家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你身上就自己忽略不见了?你可真是自私愚蠢,愚不可及!”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父女情断 “宁儿,不要再说了。” 崔氏上前把苏珺宁拽了回来。 她知道这么些话也够用了,再多说了怕是不好听,过犹不及。 苏珺宁心里也清楚,所以瞪了苏知意一眼就退了回去。 而彼时榻上被打了一巴掌的苏知意眼神也有些飘忽,显然自己也是被骂的有些心虚的。 可抬眼看见苏毅和崔氏、苏珺宁站在一起,胞兄苏予珵也是垂眸不语,她心里的火又蹭蹭的冒了出来。 她此刻已经不仅仅是执着于满足自己的情爱了,更是心理扭曲偏执的想挣一口气。 于是咬牙抬头,再度紧盯着面前众人。 “我自私愚蠢?就算我自私,这么一回,也是为了我的终身考虑,我不愿将就婚事,嫁给不爱的人!” “你们说的夺嫡,党争,参不参与,究其根本还不是你们自己决定,我若是有朝一日会连累整个苏家,那我必当自尽,绝不连累你们任何人,反正,这个家少了我一个人,你们也不会觉得少了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后,苏珺宁便瞧见父亲的面上迅速充血涨红,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也跟随凸起,显然已经是怒极。 果不其然,下一刻,苏毅开口便是怒喝。 “好,好,好!你竟然要这么说,这么不管不顾,那我就成全了你的,你若一定要嫁给晋王,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和皇上说,但自此以后,我们父女情断,你在晋王府,在皇家过的如何,与我概不相关!” 父女情断四个字说出来后,在场人都是惊了惊。 苏予珵立即就上前来。 “爹,您不要说这种气话呀,知意是您的亲女儿,怎么能,能父女情断呢,她如今是一时糊涂,儿子劝一劝她,她一定会听的!” “是啊老爷,知意还小,这会子又在气头上,难免说话不周全,但她素来是极懂事的,老爷您千万不要说气话呀!”崔氏也忙劝。 但她一开口,就遭到了苏知意的一声冷笑。 “你不必再这样假惺惺了,你若是真的为我考虑,早该替我筹谋婚事,何必留我到如今十八九岁还未嫁人!” 她这么一说,崔氏就变了脸色,心头也冒出火气来。 苏知意的婚事之所以被耽误,是因为她及笄后适龄议亲的那两年,正封北狄夺嫡大乱,建宁帝起兵,那时候根本没有好亲事,一切尘埃落定后,建宁帝就说了赐婚的话,也根本容不得他们家反驳。 这种种事情,哪一样都和崔氏无关,可眼下苏知意却说出这样的话。 想到自己多年来努力想要和苏知意和解亲近,崔氏的心里也是寒意阵阵,失望痛心, 而正因为苏知意说出这句话,苏毅也是怒到了极点。 “行了,你们谁也不必再劝了,我看她是执迷不悟,她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非要走,那我就成全,我即刻递折子给皇上,遂了她的心愿,也叫她少骂一句我这个爹不疼爱她!” 说完这句话后,苏毅立即摔门而去。 崔氏看了一眼丈夫,又看看苏知意,也立即跟着离开。 屋内只剩下兄弟姐妹四个,苏予珵有些失魂,苏予安默默垂头,似乎并不想参与进来。 榻上,苏知意依旧死死撑着身子,紧咬下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苏珺宁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你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伤害家人对你的一片真心,将来必定自食恶果。” 说完这句话后,苏珺宁也静静的离开了含锦阁。 而苏毅方才说的话也并非只是说一说。 他看得出来,苏知意倔强,他若一直不允,苏知意必定闹出更大的事来,他可耗,但苏家不能耗。 苏予珵、苏予安都还没考取功名,没成亲,不能被带累坏了名声,苏珺宁是女儿,更不能如此。 且苏家虽然只有他这一脉留在了京都发展,但还有其他苏家人在外地做官,譬如临安的,苏珺宁的嫡亲叔父一家。 整个苏氏家族也是上下几百口人,苏毅不愿因为苏知意一个人,拉着这么多人一起赌上性命。 苏家现在就很好,不需要那劳什子的从龙之功,否则苏家的家世,这朝中早该有苏氏嫔妃了。 下午,苏毅的折子就出现在了建宁帝的手中。 看过之后,建宁帝就沉默良久,而后去了贤妃的宫中。 “苏毅给朕递了折子,说他的二女儿苏知意心仪晋王许久,思念成疾,他不忍爱女苦思至此,情愿苏知意以侍妾身份入晋王府。” 建宁帝抿了口茶,淡淡道。 贤妃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亮了亮,立即道。 “苏家是书香世家,苏御史又官居要职,这苏二小姐乃他原配嫡出的女儿,怎么能居侍妾之位呢,虽说曾被皇上赐婚议亲,但怎么也该是个侧妃吧。” 原本是想给苏知意做正妻的,但她这样上赶着,贤妃倒是觉得不必那么看重了,给个侧妃的名位就能把人拴住,正妃还能再选好的,一次笼络两个大臣。 建宁帝看了贤妃一眼,没有说话。 但他心里却觉得贤妃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自打宸王出事后,晋王成了太子的炽手可热人选,她似乎也一改往日谦逊不挣的性子,如今开始筹划了。 所以建宁帝略略思虑后,就没有把苏毅余下的话告诉他。 苏毅在折子中提到,他绝不会因为女儿嫁给晋王而参与夺嫡之争,立誓苏家人只做纯臣,只忠君。 并且提到,建宁帝若不信,可削去他的官位。 若是旁人这么说,建宁帝会觉得是有偷奸耍滑的成分,但苏毅的为人,接触这么久,建宁帝还是知道的,他是真的如此。 况且,之前建宁帝提到过让苏珺宁做晋王妃,如果苏毅真有心攀龙附凤,大可答应之后,再去借天威逼沈家解除婚约,而不是顶着得罪他和晋王的风险,说苏珺宁已经有了婚约。 所以可见,苏知意想嫁给晋王,还真是自己一腔孤爱。 当然了,建宁帝不知道苏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苏毅和苏知意之间已经说了父女情断的话。 所以此刻贤妃说了这句话后,建宁帝便也就顺势应了。 “也好,那就赐她一个侧妃之位吧,来年小选之前就入府,也可打理好王府,迎正妃。” “如此也甚好。”贤妃笑着点头。 次日,建宁帝就下了圣旨,封苏知意为晋王侧妃,年后择日入晋王府。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过年 “侧妃?!” 苏知意听到丫鬟的话,顿时瞪了瞪眼,坐起身来。 她因为病着,所以并未出去接圣旨,是苏毅接了旨意,命人送来的。 初云捧着圣旨,脸色难看的微微点头。 苏知意立即掀开被子下床,抢过圣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切切实实写的就是侧妃。 一瞬间,她的腿就猛地软了一下。 “小姐!”初云赶紧把人给扶住,“小姐您别难过,您千万要养好身子呀!” “侧妃,为什么是侧妃,我这般家世,怎么会只是侧妃呢?”苏知意身形踉跄。 初云把人扶到榻上去。 想把圣旨拿走,但苏知意却把圣旨紧紧捏在手里,不肯松开,显然对这个结果有些难以接受。 “小姐,奴婢知道您难受,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算也是成了,事在人为,倘若您和晋王殿下真有情,又何必如此在乎名分,徒惹自己伤心呢?” 初云低声劝慰,眼里满是心疼。 听她这么说,苏知意才缓缓松开了紧捏圣旨的手。 “对,只要能与他相守相依,他必定能看见我的好处,名分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我与他的情谊。” “是啊小姐,您到底背后是苏家,就算老爷说了那些话,难道来日小姐您有需要,老爷就真的不管不问吗?”初云又继续道。 不过她说了这话后,苏知意却没接。 她更了解父亲的为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为了嫁给晋王,是真的惹了父亲气恼失望了。 若论起来这府里还有谁肯帮她,或许只有一母所生的大哥了。 可苏知意又倔强,那日把事情闹得那么大,现在她是不会低头的,所以就算要和解,也等日后再说吧, 她坚信,只要她在晋王府把日子过好了,父亲自然会谅解她今日种种作为的。 在她看来,要是不挣这一回,此生都要后悔。 想到这些后,苏知意才低声道,“我已经看过了,把圣旨拿去祠堂供着吧。” 皇上赏的圣旨,都是要在家里供奉起来的,若没有供奉的地方,也是小心收藏保管,这是规矩,是对天威的敬重。 但听了她这吩咐之后,初云接过圣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苏知意蹙眉。 初云抿唇,“老爷吩咐了,这圣旨,小姐自己收着就好。” 一听这话,苏知意就愣住了。 这话的意思是,苏家祠堂不供奉这封圣旨,也就是不稀罕这封圣恩的意思。 半晌后才苦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 “也罢,那你好生收起来吧。” 藏玉阁。 苏珺宁知道了苏知意只被赐了个侧妃的位份后,也是唏嘘。 “她那么要强的人,以后只能为人妾室,怕是入了晋王府要很不甘心的。” “可这一切不都是二小姐自己选的么,只要她自己不后悔就行。”南絮道。 苏珺宁叹了口气。 “也好,她做妾室,咱们苏家和晋王的关系就更远些,到底只有正妻的家人才算是晋王的外戚呢。” 这就好比普通人家,妾室的亲戚根本不算数,只有正妻的亲戚才是亲戚。 就好比苏予安吧,旁人问他外祖父家是哪一家,他就只能说是崔家,而不是他生母刘氏一脉。 侧妃,听着好听,也不过是相当于普通人家的贵妾罢了。 不管怎么样,苏知意的闹腾总算是结束了,一直到接下来过年,都没有再出幺蛾子。 但也因为她闹了这么一场,导致整个苏家的气氛都不是很好,过年也没大热闹起来。 翻年后,初一到初六就一直在各处走亲戚,头三天里,苏毅和崔氏还得入宫。 苏毅是正二品大员,崔氏作为嫡妻是有诰命在身的,按北狄国规,他们都得入宫祝祷。 苏珺宁这些做子女的就没资格去。 不过不去也好,入宫也不是什么轻松事情,崔氏回回都念叨累。 尤其这回入宫的时候,苏家里还出了个晋王侧妃,又是冒出来好些人巴结。 但命妇们自由去各宫娘娘处说话的时候,崔氏却没去贤妃那里,而是去了皇后宫中。 这倒是叫众人诧异。 不过多数也只当是苏家低调,不愿此刻冒头站队,所以随大流,站正统。 等初六过后,府里才没那么忙了。 于是崔氏就忙活着,预备东西回娘家去拜年。 按习俗,本该初二回娘家,但苏家不是普通人家,初二得入宫,错不开身,所以也就没讲究过这些,往往都是初六过后才找日子回去的。 不过这时候回去也好,能清静住个几天,到初十左右再回来。 往年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去的,就是苏予安这庶子也带去,不过今年因为苏知意眼下不便出门了,又不好丢她一个在府里,所以苏予珵就说不去了。 他不去,苏予安自然也不好越过嫡子,便也说不去。 到最后就是苏毅和崔氏带着苏珺宁,一家三口往崔家去拜年了。 早上用过早膳就出门,午膳的时辰稍过一点儿的时候就到了。 苏珺宁一下马车,就见府门口,舅舅崔长霄带着舅母孙氏,以及表哥崔宴,都站在门口迎接。 见人到了,舅母孙氏立即就热情的笑着上前来招呼。 “许久不见了,宁儿愈发出落的标致了,我真是越看越喜欢的紧呐!” “舅母新年安康!”苏珺宁嘴甜的欠身行礼。 都是熟悉的自家人,她也不整背成语的那一套了。 孙氏笑眯眯的牵过她的手,端的是亲昵。 两家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话后,才一道进府去。 正厅里头,崔家老爷子,这一代的应天书院院首,崔晋延正端坐在主位太师椅上,见晚辈们进来,面上就露出慈爱的笑意来。 “外祖父!” 苏珺宁笑着唤了一声,便快步上前去做拜年礼。 “外祖父新岁安康,许久未见,外祖父瞧着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气色红润,身体健朗呢,可见这书气养人,叫外祖父朱颜鹤发,精神焕发!” 崔老爷子看着乖巧可爱的外孙女,面上也是笑意更盛。 “你这个小丫头啊,素来会哄人开心的,外祖父都多大年岁了。” “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外祖父可是咱们家的宝贝呢。”苏珺宁眉眼弯弯。 这话又是哄得崔老爷子开心。 等这爷孙俩说了几句话,苏毅和崔氏才上前来向崔老爷子拜年行礼。 而后孙氏就招呼着大家先去用午膳。 苏珺宁他们到的晚,这会儿都还等着呢。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四章有缘无分 饭桌上,崔老爷子和苏毅说话,就问起了苏珺宁定亲的事情。 “怎么之前也没听说过,宁儿的婚事定的太突然了些吧。” 问一句,也是担心苏毅薄待了女儿和外孙女,毕竟苏珺宁订婚前,确实没什么明显消息。 不过赶在苏毅开口之前,崔氏先出了声。 “说起来也不算是突然了,自打宁儿回汴京后,就一直相看着呢,这沈家虽然家世低了些,却家门人口简单,家风清正,沈公子年轻有为,如今就多次立功已经是从五品骁骑尉了,又对宁儿有数回的相助相救之恩,两个孩子算是互有情意呢。” 这话半真半假,隐瞒了最重要的缘故,着重夸了沈千帷的好。 说完递给苏毅和苏珺宁父女俩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了,崔氏这是不想让家里担忧,也不想多生事端。 其实崔老爷子看似和蔼,骨子里却有着文人的古板执拗,要是知道苏珺宁的婚事里还有被迫快速选择的成分,怕是要心生不悦的。 所以这会儿崔老爷子看向苏毅的时候,后者就点了点头。 “是啊,沈家小子瞧着日后是会有好前程的,宁儿嫁给他不会吃亏,况且正因为是下嫁,宁儿才腰杆子更硬些呢。” 崔老爷子似乎被说服了,但还是看向了苏珺宁。 “那宁儿你可真的是愿意的?” “外祖父放心吧,要是我不愿意,立马就来求您做主了。”苏珺宁笑着道。 听了这话,崔老爷子才也跟着笑起来。 “对,有什么事儿啊,来找外祖父。” 用过了午膳,苏毅和崔长霄跟着崔老爷子去书房说话了,苏珺宁则与崔氏,还有舅母孙氏、表哥崔宴,坐在一处闲谈。 崔氏和孙氏两个妇道人家,聊的是家长里短,年轻人自然是不爱听的。 看出苏珺宁想出去走走,崔宴便主动道。 “宁儿是不是觉得闷了?咱们去书院看梅花如何?” 这会儿的确是有点坐不住了,所以苏珺宁便点了头。 而后两人便一起出了府。 应天书院就是崔家的家业,自然是挨着的。 从宅子出来,走个约么十五分钟的样子就到了,红梅林就在这一片。 表兄妹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两人宽的距离,崔宴的余光一直落在身旁少女身上,带着些许惋惜和不舍。 终于,快走到地方的时候,崔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与你定亲的沈公子,就是上回与我喝酒论兵书的那个吗?” 苏珺宁脚步微顿,抬眸看他一眼,随即轻轻点头。 “没想到表哥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了,那个赤马玄衣的少年,谁见了都该映像深刻的。 那时候崔宴就察觉到了沈千帷对苏珺宁的心思,不过也能感受到苏珺宁是拒绝退避的,但没想到一晃半年过去,这两人竟定亲了。 崔宴不能不承认,他对苏珺宁是有好感的。 两人是表兄妹,又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苏珺宁从小就格外的聪慧敏捷,活泼又热烈,虽然张扬娇蛮些,但却不失可爱,这样的女子,本就容易吸引人。 后来家里又明着提到,希望他能和苏珺宁亲上加亲,也就让他心里愈发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只是没想到苏珺宁对他无意,这事儿也就从他拜访苏家之后暂时搁置了。 崔宴不是强求的人,但多少是失望难受的。 不过年轻人嘛,又总是喜欢抱着一丝侥幸和幻想的。 想着或许此时不行,日后可慢慢生情,说不得还有机会呢。 而没想到日久等来的不是情,而是苏珺宁和沈家公子定亲的消息。 终究是有缘无分。 想到这些,崔宴温润的眸子里就流露出些许叹惋来,随即伸手摸了摸苏珺宁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宁儿的未婚夫,我当然是记得的,倘若以后他对你不好,表哥替你出气。” 崔宴的温柔让苏珺宁心里也有了些感慨和叹息,还有一些淡淡的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这层血脉之故,或许在崔宴和沈千帷之间,她会很难做抉择吧。 一个热烈如火,赤诚直爽,是夏日骄阳,一个温润如玉,含蓄内敛,是春日晨光。 各有各的好处。 不过想到这里,苏珺宁忽的脑海里闪过精光,猛地意识到沈千帷如今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可比从前重了不少呢。 之前思虑这些的时候,可都是崔宴这样的男子放在第一位的,哪里有现在这种平分秋色的想法。 这还真是不知不觉间,被影响触动了。 想到这些,苏珺宁的唇角便不由的轻轻勾了勾。 而崔宴见到面前少女露出清浅笑意来,便又道。 “不过表哥更希望你永世顺遂安康,不需要我来操心。” “借表哥吉言,我也希望表哥春闱金榜题名,早遇良人。”苏珺宁柔声道。 崔宴敛眸,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不再多说,两人就进梅园里去了。 等逛了一圈回来后,就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 崔氏和孙氏还在说话,不过见他们回来也就没聊了。 “你们坐了半日的车过来,想必也累了,房间都已经收拾安排好了,这会儿也可去歇息歇息,待会儿晚膳,咱们再说话。”孙氏柔声道。 早起赶路来的,的确是这会儿有点累,所以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就没推辞。 崔氏自然就住自己从前闺阁时候的院子了,和苏毅一起,苏珺宁则是单独住一个院子。 进了屋里,就发现这里虽是客房但也布置的极好,一应被褥用具都是崭新的,屋里也烧了炉子和炭盆,暖和的紧。 可见孙氏是真的用心安排了。 这才是亲戚嘛,像小卢氏那样的,啧啧,不提也罢。 苏珺宁心里腹诽了一下,便脱了外衣去榻上睡午觉了。 冬日人就容易犯懒,又没什么其他活动,睡觉最合适。 就这样,在崔家住了三天,初十这天早上,苏家人才回去。 府中倒是一切安然无恙。 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两个都是家里认真教养的,很能独当一面,应对些上门拜访的客人还是没问题的。 苏毅还是隐晦的问了一下苏知意的近况,得到的回答是,窝在房里称养病,谁也不见。 得了这消息,苏毅心里又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毕竟苏知意这样对家里人,就显得好像全家都欠她,欺负她似的,哪个做爹娘的,尤其是真心疼爱孩子的爹娘,心里能舒畅。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叫人舒心一点的事儿。 初十回来的这天下午,苏府就收到了沈家的拜帖,说是明儿想上门来拜年,两家人走动走动。 既然定亲了,这自是没问题的,沈家的主动热情,就是对苏珺宁的看重,这件事还是让苏毅心里舒服了点。 好歹有一个女儿是靠谱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金条 次日,离着用午膳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沈家人就到了。 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早,所以等苏毅和崔氏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奴才们带到会客厅里坐下了。 「苏御史,过年好过年好啊!」 沈赫一瞧见人过来,便笑着起身,朗声开口。 苏毅也笑着拱手,「沈将军新岁安康,万事遂意。」 旁边站着的沈千帷也立即恭敬的上前行礼。 好一番寒暄后,两家人才坐下来。 「头回来府上拜年,略带了些薄礼,还望苏大人和夫人不要嫌弃。」严氏这会子才笑着道。 而后就见奴才们拿上来好些箱笼。 第一个打开了,就见里头是上好的皮货。 严氏介绍道,「这些是我从自家铺子里挑的一些皮子,冬日冷,或是做了大氅、围脖什么的,也或是做成褥子、毯子的,御寒是不错的,里头有一匹火狐毛皮子,颜色倒是极衬宁儿这丫头呢。」 「呀,怎么好收如此贵重的礼,年节下,咱们两家就是互相走动着,吃顿饭,说说话的事儿,竟弄得这般客气,叫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崔氏忙道。 这可不是假意客气,虽然苏家不缺这些,但是那一箱皮子瞧着都是上等货,绝对是不便宜的。 而严氏却只笑着摆手。 「哪里的话,过年怎有空手来的道理,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说我显摆,我娘家是商贾,这些年在汴京,虽说我家老爷这官儿做的不怎么样,我做的生意倒还热闹,都是自家店里的东西,咱们自家人当然挑好的用。」 说着,就又让奴才们接着把东西往里拿。 还有给苏家两个儿子预备的文房四宝这些东西。 「我们家这小子啊,惯爱舞刀弄枪的,还是府上两位公子好,瞧着就文质彬彬的,马上春闱就要下场了吧,我先祝你们金榜题名!」 苏予珵和苏予安忙站起来拱手。 「多谢沈伯母。」 严氏笑着摆手,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搬进来。 不得不说,在出手阔绰这一点上,沈家人在苏家面前是没的说。 这会儿离着午膳还有些时辰,苏毅便提出请沈赫去他书房里喝茶说话。 大户人家的规矩,基本都是男女分开待客的。 沈赫自然没意见了,沈千帷倒是挺想和苏珺宁待在一起的,不过这会子不方便,所以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她。 苏珺宁心里好笑,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毕竟这会儿想单独说话也不现实,最少自家两个哥哥也会杵在旁边。 沈千帷无奈,只得先跟着苏毅走了。 而严氏自然也就和去了崔氏的院儿里说话,苏珺宁跟着一起。 府里来了客人,自然是热闹起来。 含锦阁里头,苏知意就听到动静问了一句。 「今日是谁来了,弄得这般热闹,是崔家人?」 「小姐的茶都凉了,奴婢去换一盏吧。」 初云的眼神闪了闪,并不接话。 苏知意就一把摁住了茶盏,冷冷扫她一眼。 「我问你话呢,谁来了。」 「是,是沈家人。」初云这才说了实话。 方才她不想说,就是怕惹小姐不开心,但这会儿也是躲不开了。 苏知意听了这话便微微有些发愣,随即眼神愈发沉了下去。 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才冷声道。 「看来有我这不孝女的衬托,沈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家也成好亲事了。」 这话初云没敢 接,也幸好苏知意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说实话,这几日初云都有些后悔了。 因为原本她以为小姐和家里只会闹一段时日,血浓于水,还是斩不断的,但没想到这段时间虽然含锦阁里依旧是衣食不缺,一切供应如旧,但老爷和夫人还真的再没来关心过一回。 女子出嫁了,没有娘家撑腰,在夫家也是会容易受欺负的,尤其是苏知意嫁的是晋王,还不是普通人家呢。 但多想无益,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退路。 不似含锦阁里这般气氛低沉,崔氏的院子里头,几人正说话说的热闹。 严氏情商高又嘴巧,真真儿是聊得开心。 苏珺宁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说屋里炭火烧的旺,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便从崔氏的院子离开了。 出来后,就吩咐南絮让厨房里预备了几碟点心送去了苏毅的书房。 倒也不是真的送点心,这就是个暗号了,是叫沈千帷出来的。 果不其然,点心送去没多久,沈千帷就寻来了。 今日苏珺宁穿的颜色淡雅,是一身淡紫色绣银玉兰花纹的裙子,外头的披风也是同色。 头发梳花苞髻,发间簪几朵绒花,并一对儿蔷薇珐琅短钗,耳朵空空,没有戴耳坠子,倒是显得那对耳朵精致可爱,圆润的耳垂像珍珠似的。 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头,手里捧银质小手炉,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晶莹的光亮,浅笑着望着他。 小脸儿因为吹风的缘故,鼻尖和脸颊都白里透红的,像瓷娃娃一般。 看的沈千帷只想立即就把人捧在手心里头,生怕磕碰了。 「不冷吗,你怎么也不系件披风。」 见人走近,苏珺宁便仰头问了一句。 「习武之人,我没那么怕冷,披风系着太重,胳膊都伸展不开,我不喜欢。」沈千帷动了动身子道。 而后就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过来。 「这是什么?」苏珺宁好奇的看了看。 沈千帷挑眉,「打开不就知道了。」 苏珺宁笑了笑,便将手炉递给南絮拿着,自己将荷包接过来。 打开一瞧,顿时就乐了。 「金条?」 「是啊。」沈千帷背手笑着看她,「我实在也想不到给你送些什么好,索性就拿了金条给你,或买你想要的东西,或熔了打首饰,你自己定。」 苏珺宁听着他的话,就将袋子里的金条数了数,一共六条,吉利数。 心说这粗人也有粗人的好处了,直接给金条多实在呀,首饰物件儿,衣裳珠宝什么的,苏珺宁还真不缺。 当然了,银钱也不缺,但钱谁嫌多呢。 便将荷包收紧了递给南絮拿好,苏珺宁就笑着道。 「这可好,你给我送了年礼,我却没给你预备,显得我失礼了。」 「唔,那也好办。」沈千帷抬手摸摸下巴,做思考状,而后挑眉一笑道,「你不如以身相许?」 「美得你,登徒子!」苏珺宁笑骂一声。 扭身就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沈千帷知道她没生气,嘿嘿一笑,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 第一百六十六章七皇子将有一挣之力 冬日的花园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也就是几株梅花开的好。 沈千帷和苏珺宁就在园子里边散步边闲聊。 「你家那个二姐,真要嫁晋王?」沈千帷问起。 苏珺宁点头,「圣旨都下了,还能有假呀,这回是皇家,可不是许家。」 尤其之前那桩婚事是苏知意不愿意,而这一桩,可是苏知意拼着得罪了全家弄来的,怕是不会丢了。 「那,苏家和晋王,岂不是一条船了。」沈千帷犹豫着问出了这个。 毕竟事关夺嫡,他不能不关心。 听到这话,苏珺宁的脚步就顿了顿,面色也认真几分。 「不会的,我爹已经与她几乎断了父女情谊,苏家只做纯臣,不参与夺嫡,咱们汴京加上老家临安那边,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会冒这份险。」 没理由她之前还劝沈千帷不要参与七皇子夺嫡的事儿,转头自家就就先一脚踏进去了。 沈千帷听她这么说,面色也是略略轻松几分。 「这么说,恐怕你二姐入晋王府了,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她自己选的路,好不好过,都是她的日子。」苏珺宁敛眸,神色淡漠。 而后紧接着就听沈千帷说出了一条叫人意外的消息。 「皇后似乎想过继七皇子到自己名下。」 「什么?」苏珺宁略吃了一惊,眉头皱起,「那七皇子岂非就一跃成为嫡子了,皇上能同意吗?」 沈千帷面色也是沉重,摇了摇头。 「眼下还不知道,我也是前不久与七皇子见面的时候,在他话里隐晦听出来的,他大概是想透露这个消息给我,告诉我,皇后会支持他,以此为筹码,拉拢我们家也祝他一臂之力,只是我装作没听懂,并未回应。」 还是之前的话,从龙之功,沈家在建宁帝身上有一桩就够了。 再掺和到皇子们的夺嫡之争里,其实就是背叛了建宁帝,毕竟几位皇子想夺的就是建宁帝的龙椅。 「咱们不掺和是对的,这水太深,还是不沾染的好。」苏珺宁点头。 末了就叹了口气。 「如果皇后真的将七皇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了,那恐怕朝中夺嫡之争就算是正经要开始了,汴京的天,又要变了。」 眼下四皇子能力不行,又好女色,很不得建宁帝的喜欢,基本是被排除在外的,七皇子生母低贱,没有母族帮衬,孤身一人,也没什么竞争力,最耀眼的皇子就是晋王。 不少人都觉得晋王一定就是下一任太子,但如果七皇子这里有了皇后的支持,那就相当于是接下了当年宸王的所有羽翼,与晋王就很有一拼之力了。 就算最后七皇子没有成为嫡子,也不过是名分上的事儿,并不太影响别的。 「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苏伯父心里有决断,况且你二姐只是晋王侧室罢了。」沈千帷安慰了一句。 是了,妻妾是不一样的,在规矩森严的如今,哪怕你是王爷的妾,那也是妾而已。 苏珺宁点点头,两人不在说这个。 毕竟话题有点儿沉重,讲多了也叫人不高兴。 所以苏珺宁转而就提起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灯会。 「届时肯定热闹,咱们晚上也出去走走吧,你来接我?」 她这么说,沈千帷自然是高兴的很,立即点头。 不过苏珺宁又叮嘱道,「届时大哥三哥估么也是要一起去的,你可规矩着些,别乱来。」 「放心吧,我有数儿。」沈千帷咧嘴。 两人逛了一圈,差不多就是用午膳的时辰了,果然就有丫鬟来请他们 去前厅用膳。 等他们两人并肩进来的时候,就见苏毅和沈赫两人坐在一起说的热闹。 苏珺宁和沈千帷都是惊讶。 虽说这回见面的时候,苏毅比之前热情了些,但也不见关系这么好啊。 于是俩人坐下后,苏珺宁就默默的跟旁边的苏予安打听。 「三哥,咱爹是怎么了?」 苏予安转头,也是笑,低声回答道。 「方才沈公子走了以后,爹说坐久了身上冷,沈大将军就拉着爹说要教他一套健体热身的拳法,起先爹还推脱呢,架不住沈将军热情,在院儿里练起了,竟还喜欢上了,这会儿还讨论呢。」 听完苏珺宁就明白了,这是发展成老年人养身交流会了呗。 年纪大了,苏毅平时就很注重保养身体的,沈赫这一套拳法还真是误打误撞的抓住苏毅的兴趣了。 再看另一边,严氏和崔氏这会儿也还是说话说的亲热,手还拉一起呢。 苏珺宁默默敛眸,心说大约是因为有苏知意的衬托,所以显得她这桩亲事格外好的缘故? 总之这一顿午膳是用的十分和谐。 不过苏珺宁心里还记着沈千帷与她说的事儿呢,所以等送走了他们一家后,苏珺宁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苏毅。 听罢,苏毅就沉沉呼了口气。 「早知有这一天啊。」 「爹猜到了?」苏珺宁道。 苏毅点头,「这些日子,朝堂上原来宸王的那些人,如今似乎处处有捧着七皇子的意思,恐怕皇上也已经有所察觉。」 崔氏坐在旁边,也是蹙了蹙眉,低声道。 「如果皇后有心扶持七皇子,许家为了绑住七皇子,恐怕,那个许家三小姐会嫁给七皇子吧。」 长久没见面,苏珺宁都快忘了许思霓这个人了,此时崔氏忽然提起,还觉得有点唏嘘。 毕竟两人之间的恩怨可不小。 「都是未知的事情,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别的怎么样,咱们只看皇上的心意,眼下春闱将至,珵儿,安儿,你们两个可一定要认真温习读书,能一举中第是最好的。」 苏毅沉声开口,将目光落到了两个儿子身上。 哥俩也立即点头。 他们参加春闱,挣的是自己的前程,也是苏家的前程,迟早这苏家顶立门户的重任是要落到他们兄弟头上的。 一家子在厅里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去歇息了。 苏予珵回自己院里的路上,他的小厮庆书就忍不住道。 「公子,二小姐日后嫁给了晋王,老爷真的不管了吗?二小姐,她可与您是一母同胞啊。」 听到这话,苏予珵的脚步就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瞬。 「她一意孤行,谁也劝不住,我是她的嫡亲兄长,也更是苏家的嫡长子,她能犯糊涂,我不能犯。」 虽然痛心,但苏予珵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庆书点了点头,也不再提。 ------------ 第一百六十七章大白鹅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该过好好过年还得过。 一晃两三天,就是元宵节了,这一天差不多也算是过年的最后一天了,过了这天,春节的热闹就会慢慢淡下去。 估么是因为要结束了吧,所以今天也是格外热闹。 早早就说了要出去看等会的话,苏毅和崔氏自然不拦着。 苏予珵和苏予安还有苏珺宁,三兄妹默契的没有叫苏知意,一起出了门。 一来是苏知意被赐婚如今正待嫁,不好出去,二来,她还在「养病」,自己也从不肯出来。 今年的团年饭她都没出来一起吃呢,更不要说十五出门看花灯了。 沈千帷一早就答应了要接她的,所以苏府门口汇合,四个人一起往正街去。 他还是一贯的骑马来,不过碍于苏珺宁说的「规矩」,所以也骑马去的,没有钻上苏珺宁的马车。 只没想到,快到正街的时候竟下雪了。 苏珺宁听到外头的动静,便撩开车窗帘往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到不是雪,反倒是与马车并行的玄衣少年。 沈千帷今日系着之前穿过的那件白狐毛领的墨色披风,照例束高马尾,不过今日换了紫金冠,更显的沉稳贵气些。 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的一点侧脸,再就是瞧得出他身形颀长挺拔,但即便看不见正脸,这份气度倒也叫人心里不由的猜测是位样貌俊逸的公之。 行人来往熙熙攘攘,路两边都挂满了灯笼,一圈圈的光晕把人笼罩着,雪花簌簌落在男子肩头,像梦境一般。 苏珺宁看了一会儿,并未惊动他,默默的放下窗帘又坐了回去。 只是心里却未曾察觉的记下了今日这无声一眼的景色。 到了地方,苏珺宁扶着南絮的手下马,就见沈千帷也已经将马安置好,往这边来了。 他熟练的站在苏珺宁身旁,两人并肩。 苏予珵看了二人一眼,才开口道。 「咱们先去一品居那边吧,灯会摆在那里,想必那一块儿最热闹。」 「大哥三哥今年可得多猜几个灯谜,我要跟在后面拿奖品呢。」苏珺宁笑着道。 苏予安勾唇,「哪一年赢的彩头不都是给你了。」 「她最喜欢那些小玩意儿,哄个开心的。」苏予珵也笑。 兄妹三个说话,沈千帷就没插嘴。 因为猜灯谜他是真的不会啊。 苏珺宁么,知道他不会,所以也不故意逗他难堪,就没提他。 几人一边说话就一边往热闹处去了。 灯会这种大型的盛会,一般是官府和城内大户商家合伙办的,毕竟要提供礼品嘛,也算一种商业手段。 别处不知道怎么回事,汴京城里是这么个规矩,灯下的纸张上挂灯谜,标上奖品和价格,这个价格就是你摘了灯谜拿去搭,没答对,需要付的银子,答对了,就不需要付银子,还给你奖品。 不过价格很低就是了,毕竟也是要图个喜气,需得绝大多数人都能玩儿的起。 当然了,也有不用花钱,只需要猜,猜中就有奖品的。 那一般就是店家自己门口搭个台子凑人气的,你来看热闹,竞猜,或许就顺道进去店里看看,买买东西了不是。 除开这些,趁着热闹摆摊的也不少,什么套圈,杂耍,卖灯笼、卖吃食的,都有。 苏珺宁去年过年是在临安老家过的,倒也热闹,不过还是比不上汴京城。 今年回来了,少不得就格外高兴。 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俩走在前头,她和沈千帷并肩在后,一双眼睛就 没停下过。 走着走着,沈千帷忽然觉得袖子被拽了一下。 侧头便见苏珺宁一双桃花眼正亮晶晶的看着不远处的摊位。 顺着望过去,就见一个玩套圈的摊子。 沈千帷眼里闪过精光,背就越发挺直了几分。 这猜灯谜他不擅长,套圈可绝对是百发百中啊。 于是立即就主动开口了。 「怎么,瞧上哪一个?」 「鹅!」 少女的声音脆脆响起,却让沈千帷着实愣了愣。 「鹅?」沈千帷满脸疑惑。 苏珺宁就拽他的胳膊,用手指着那个摊子正中间道。 「看呀,那只鹅,凳子上的。」 沈千帷闻言便仔细往那边看了看,果然瞧见摊位正中间的凳子上放着一只大白鹅。 而且还正有人拿着圈儿往它身上套呢。 不过那大白鹅显然是受过训练的,会扭着脖子精准躲开扔过来的竹圈,引得不少人围观呢。 「活靶子,有点意思。」沈千帷眼睛一亮,也来了兴致,「走,今儿把它套回去了,给你炖了吃!」 语罢,牵住苏珺宁的手就往摊位上去了。 苏珺宁不妨他还激动起来,根本来不及跟前头俩哥哥说一声,人就被拽走了。 到了摊位前,就见那老板正在吆喝。 听那意思是只要套中了那只鹅,不仅鹅能拎走,后头那支价值十两的玉佩也能领走。 如今普通人家一年最基本的吃穿嚼用,差不多二十多两银子就能够了,这十两银子自然对百姓们是很有吸引力的。 沈千帷立即上前问价。 「老板,那个鹅,多少银子套一次啊?」 一看是衣着打扮不俗的,老板顿时热情起来,手里拿着大小两种圈走过来。 「这位公子爷,大圈儿十五文钱五次,小圈十文钱五次,套别的东西,大小自己选,套鹅呢,只能用小圈,且跟大圈儿一个价。」 沈千帷挑眉,看一眼身旁少女还在兴致勃勃的盯着那只鹅,便立即掏了银子。 「拿小圈儿,我套那只鹅。」 「好嘞!」老板立即就递了东西。 见有人又要挑战,旁边的百姓们顿时都围了过来。 沈千帷站定后,略略看了看,就直接扔出了第一个圈。 本以为他会一击即中,没想到却丢空了,那鹅躲开了! 旁边的人有的发出惊叹,有的发出惋惜声,而苏珺宁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这鹅这么聪明。 当然也是意外了,没想到沈千帷竟投不中。 不过她侧头时,却见沈千帷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方才只是热身试探罢了。 所以苏珺宁就没吱声儿。 而后就见沈千帷瞄了瞄准,忽的极快速连扔了两个圈出去。 大鹅躲开第一个圈的时候,第二个圈就恰好套进了它的脖子。 一时间,老板愣住了,周围围观的人都先是一愣,而后就立即发出了掌声和喝彩。 随后,苏珺宁便听得沈千帷轻笑一声道。 「这畜生会随机躲,还得使些手段才行,有趣。」 平素都是射箭,只要碰着了就算中,与这个需得精准套住,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方才第一次,他是真练手。 没想到他真的能套中,这会儿老板脸都绿了,哭丧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但见他们衣着不俗,想着非富即贵,自己不敢惹,所以还是极不舍的把镯子和白鹅一起抱了过来。 「这位公子,这是是您的奖品。」 苏珺宁看着那大白鹅,当真是新奇极了,忙就凑近了去看,那鹅倒是也居然脾气好,不啄人。 看了一会儿后,苏珺宁便才笑着道。 「鹅我拿走了,镯子不要。」 「哎这位姑娘,要不,镯子给您,您把鹅给我留下成吗?」老板哭丧着脸道。 而这时,沈千帷就从怀里摸出了点碎银子,递了过去。 「知道你不容易,这银子你拿着吧,不过鹅我们得带走。」 见状,老板也是见好就收,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拿了银子,把鹅装进竹笼里给了苏珺宁。 ------------ 第一百六十八章郡主示好 「你看,那边的人,是不是苏珺宁。」 不远处的一排灯笼下面,许思霓正定定的望着这边。 芳卉抬头瞧了瞧,面色微变。 「小姐不喜欢见着她,咱们绕开就是了。」 「她旁边的是不是千帷哥哥。」许思霓并没有听芳卉说了什么,而是一把抓住芳卉的手,冷声询问。 芳卉心里紧张起来,赶忙就低声劝。 「小姐您就不要再看了,沈公子和苏四小姐已经定亲,您今日好不容易得夫人允许,能出来透透气,可万万不能再做傻事啊!」 许思霓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沈千帷和苏珺宁的身影,那一双人影交织在一起,于她而言分外刺眼。 芳卉可不敢叫她再乱来,毕竟后头受罚的都是身边伺候的奴才呢。 于是忙把人扶住,半拉着离开了。 而这边,刚喜提大鹅一只的苏珺宁正沉浸欢喜之中。 大鹅分量不轻,用笼子提着还挺重的,南絮都觉得吃力。 「小姐真的要养吗?人家都养猫养狗养鸟的,哪有养鹅的呀。」南絮无奈道。 「又没说不能养鹅,你瞧这鹅多聪明啊,养来一定好玩儿。」苏珺宁挑眉,又用帕子隔着竹笼逗一逗那白鹅。「况且,鹅也能看家护院呢,可不比狗差。」 沈千帷听着她的话,便笑着调侃了一句。 「我当你鸡鸭鹅都分不清呢,没想到你还知道鹅能看家。」 毕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嘛,平时哪里见得着鸡鸭鹅这些活禽,都是端上饭桌了才遇得上。 「你还会看兵书呢,我就不能认得鹅了?」苏珺宁轻哼一声。 又吩咐南絮把鹅提到马车上放着去。 总不能拎着一只大白鹅逛灯会嘛。 而苏珺宁则与沈千帷一起,去一品居附近找苏予珵和苏予安他们。 两人到的时候,就见小厮手里已经提了好些东西了。 主要就是各种形状的花灯,毕竟今日是灯会,这个奖品最便宜也最应景。 「你们方才去哪儿了,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见人,到叫我担心。」苏予珵见着人就问。 苏珺宁笑了笑,「瞧见有摆摊玩套圈儿的,去套了只大白鹅。」 「鹅?」苏予珵疑惑,「还有做鹅型花灯的?」 「是活的鹅,那鹅是训过的,会躲圈儿,她觉得好玩儿,我就给她套来了,已经叫南絮拎到车上去了。」沈千帷在旁边笑着解释。 苏予珵和苏予安两兄弟闻言,愣了愣也是笑起来。 没想到苏珺宁闹了半天,弄了一只大白鹅。 几人笑闹着,一边看花灯,一边猜谜,倒是其乐融融。 不多时,南絮就找过来了。 眼睛亮亮的,见着苏珺宁就凑到她耳边去了。 「小姐,你猜奴婢瞧见谁和谁了!」 「谁?」苏珺宁疑惑。 南絮立即道,「奴婢瞧见王小姐和李世子在一起呢,还有李小姐。」 一听这话,苏珺宁也意外了一下。 「你是说,王煦薇和李昱恒,还有李灵汐?」 「正是。」南絮忙不迭的点头。 苏珺宁微微敛了敛眸子,心里琢磨了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 便笑了笑道。 「看样子,户部尚书府要和荣国公府联姻了呀,这李昱恒和王煦薇倒也算得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对于王煦薇,到目前为止,苏珺宁的观感还是不错的,是个聪明稳重的大家闺秀。 主仆俩说了这么几句 闲话后,便也没再多言。 沈千帷不知何时买了几个烤红薯,这会子就捧了过来。 闻着香味儿,苏珺宁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这可是素日府里吃不到的美味。 「你去哪儿买的,我竟没瞧见呢,好香啊!」苏珺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沈千帷用厚厚的油纸包着红薯递过来给她凑近了闻闻。 「香吧,瞧着你们主仆说悄悄话,我就去买了,天冷吃这个最舒服,来,拿着。」 语罢就递了过来。 苏珺宁伸手去拿,就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疼的忙甩手。 「怎么了,太烫了是不是?」沈千帷立即紧张起来,「没烫伤吧,我手上糙,倒是忘了你皮子娇嫩了。」 「没事,倒也不至于就烫伤了。」苏珺宁吹了吹指尖,又自嘲道,「这叫心急吃不了热红薯了。」 她这么一说,沈千帷就轻笑起来。 边笑边将红薯皮剥掉了一截,又递过来。 「你吃,我给你拿着。」 苏珺宁心中好笑,心说你就不会说我喂你吃? 但吐槽归吐槽,美食不可辜负,便也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果然是唇齿留香。 南絮在旁边看着两人,眼睛笑的弯弯的。 只是苏珺宁刚咬下第二口时,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七皇子的声音。 「千帷!」 闻声,两人转头望去,便见七皇子正往这边来,他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 女子瞧着大些,十六七岁的样子,男孩儿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两人样貌有六分相似,应当是姐弟。 苏珺宁瞧着两人打扮也颇为富贵,就大致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恐怕就是入京为人质的豫王家的一双儿女,郡主夏静淑和豫王世子夏玮。 「殿下。」 「臣女见过七殿下。」 沈千帷和苏珺宁一起行礼。 七皇子摆手,「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没打搅你们吧。」 边说就边笑着看了看沈千帷手里拿着的红薯。 沈千帷倒也不害羞,勾了勾唇。 「自然没有。」语罢就转头看向那一对姐弟,略略施礼,「没想到郡主和世子也在,下官失礼。」 苏珺宁敛眸,证实心里的猜测,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便听得那少女柔声开口。 「沈大人客气了,这位想必就是苏御史家的四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极出众的美人儿呢。」 夏静淑的目光落在苏珺宁身上。 她来汴京也有段日子了,早听闻过沈千帷和苏珺宁定亲的事情。 「郡主夸赞,臣女愧不敢当,怎比得上郡主金枝玉叶,姿容倾城。」苏珺宁规矩客气的欠了欠身。 不过没想到夏静淑摆却手道。 「一口一个郡主的,叫着也太生疏客气了,我与你年岁差不多,似乎是只大你一岁的,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就好。」 苏珺宁眸中一丝暗光快速闪过,对于夏静淑的示好,很有些意外。 所以并未应声,只垂眸道。 「郡主太抬举臣女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春闱 夏静淑见苏珺宁没松口,倒也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 不过沈千帷却看出了苏珺宁不是很自在,所以就适时开口。 「殿下想必还要陪着郡主和世子四处逛一逛,我们是同苏家两位公子一起来的,这分开有一会儿了,正要去找他们汇合呢,免得他们要担心四小姐。」 七皇子听罢,倒也不为难,就点了头。 「好,你们去吧,改日我有空了再喊你喝酒。」 说着就拍了拍沈千帷的肩膀。 沈千帷也是笑着点头,而后就当着他们的面儿,牵起苏珺宁的手离开了。 走远之后,苏珺宁才小声道。 「他们怎么到一起去了。」 「暂时我也不知道。」沈千帷蹙眉,又捏了捏她的手,「你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苏珺宁抬眸看一眼身旁男子的侧脸,默默点了点头。 等找到了苏予珵和苏予安后,便就打道回府了。 一则是今儿已经玩的差不多了,二则是,遇到的人不少,怕在外头待久了惹麻烦。 因为有苏予珵和苏予安在,所以沈千帷没有送苏珺宁回府,直接就在正街分开走了。 元宵节过后,一晃半个月,正月就过完了。 进了二月里头,最大的事情就是春闱了,日子是二月十五开始。 因为全国各地的考生都涌入汴京城,倒是叫城里比往日更显得热闹起来。 不过在春闱开始之前,礼部先来了一趟苏府,定下了苏知意入晋王府的日子,就定在二月初七。 原本苏知意想着,怎么也得等春闱过了,最早三月入府的,没想到竟这么匆忙。 当然了,也就是她当局者迷了,旁人看着就觉得不意外。 毕竟只是晋王纳妾而已,还管什么公务忙不忙,总归挑个好日子,府里摆两桌酒就成了。 也还好苏知意捞着侧妃的名分,否则这两桌酒都不会摆。 不过苏知意出嫁的那一天,晋王府还是派了花轿和迎亲队伍来接,用的是半副王妃的仪仗,外人瞧着,觉得晋王对这位苏侧妃还是看重的。 而苏府里虽然说和苏知意闹得不愉快,但嫁妆还是没少给。 毕竟是嫁入皇室,不能寒酸了,还有就是,苏毅到底也对这个女儿存着几分心疼的,别的不帮衬,嫁妆上还是不愿委屈了她。 当年大卢氏的嫁妆,分为两部分,一半留给苏予珵,另一半都给了苏知意,然后又另外补了一部分,也是凑出了十分丰厚的一笔嫁妆。 苏知意一身品红色喜服,坐进了花轿,就这么被抬着从偏门入了晋王府。 晋王还是看重她的。 纳她进门后,一连三日都宿在她房里。 这也给了苏知意极大的鼓舞,觉得自己在晋王心中还是有位置的。 当然了,这些事情外头的人都不知道。 自打她嫁出去后,苏府里头就甚少有人提起她了,毕竟当初府里闹得难看,谁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戳到了苏毅的逆鳞。 就这样,很快迎来了春闱。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卢启泽果真没有来参加今年的春闱。 苏珺宁只当是他在汴京城名声毁了,要等避避风头,下回再来呢,却不知这会子卢启泽因为不举的事儿,正在颍州四处求医。 当然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沈千帷倒是潇洒起来。 关系疏通好了,他今年顺利的调入了刑部做事,任刑部督捕司郎中,也是五品的官职。 之前的五品骁骑尉其实只是头衔,他还是在兵部步兵营做事,这回才是实 实在在的有了实权官职。 看似平调,实则高升。 总之,从苏知意出嫁后,似乎一切风波都平定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了三月中旬,春闱放榜。 苏家有两个下场考试的,崔家也有一个,自然是关注的很。 放榜当天,一早就去等着了,派了几个识字的小厮挤到前头去看。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后回来,小厮们回来就报喜。 「中了,中了,三位公子都中了!」 「当真?!」崔氏喜得立即追问。 小厮鸡啄米似的点头,「奴才看了三遍呢,错不了,咱们家两位公子,还有表公子,都中了!」 考试以及等放榜这几天,崔宴都是住在苏府的,所以这会子也在。 苏予珵、苏予安还有崔宴三个都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十年苦读,可不就是等着金榜题名这一日么。 「恭喜三位哥哥高中,宁儿祝哥哥们接下来殿试依旧下笔如有神!」 苏珺宁甜甜的给三人行礼。 「对,这一场过了,接下来还有殿试,你们可不能放松啊。」一旁的苏毅也笑着道。 崔氏拨开他们父女俩上前来。 「好了好了,这殿试还有几日呢,今儿这放榜了,咱们府上得先热闹起来,待会儿派人去给爹还有大哥送信儿,再叫人买些炮竹回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就回去了。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比如瑞国公府。 原本许元澈这一回也是要参与春闱的,但因为他之前称病的缘故,怕被建宁帝识破,所以不敢好这么快,故而只能选择了不参加这次春闱。 为此事,瑞国公又是狠狠一通怒斥。 倒也不是瑞国公太苛责,也的因为皇后暗里像建宁帝提出想过继七皇子到自己名下,被建宁帝拒绝了。 虽然不管有没有嫡子的头衔,都不妨碍皇后一党帮助七皇子夺嫡,但七皇子在身份上差了晋王一头,确实也不好看。 再就是,建宁帝拒绝皇后的请求,也或许有不支持七皇子夺嫡的意思,这无形之中也给了皇后一党不小的压力。 瑞国公身为皇后党的领头人,自然也是压力不小的。 不过冷静下来后,瑞国公就开始琢磨着,既然许元澈和秦婉之间已经不可能斩断联系了,那要不就干脆尽快把这婚事成了。 如此一来,也算是能把靖昌侯府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来。 靖昌侯府是汴京极有根基的勋贵世家,能为七皇子争取到秦家的支持,自然是有极大助益的。 从前太子在的时候,许家花团锦簇,和秦家不对付,也看不上,如今时局不一样了,为了利益倒也能放下身段来,主动用联姻拉拢对方。 这大约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吧。 不过这样一来,秦家站到了七皇子的阵营,那就和晋王对立起来,秦婉和苏知意之间的闺蜜情谊,也不知道能不能维系下去。 苏知意或许不会想到,她就这么一意孤行的一嫁人,就彻底把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推远了。 你们那里气温骤降没有?注意保暖呀ao ------------ 第一百七十章二房婚事 因着家里三个下场的都考中了,家里热闹了一整天。 不止自己庆祝,还有不少人上门来恭贺的。 就比如说晋王吧,便派了贴身内侍送来了不少礼品。 当然了,苏知意也跟着送了。 这些东西明着都不好直接拒绝,所以苏毅还是让崔氏都先收下了。 不过收归收,却并未派人传话谢恩什么的。 对了,如今苏知意是晋王侧妃,皇室的半个儿媳妇,身份是比苏家人都尊贵的,所以这东西也能算赏赐。 但次日崔氏就派人往晋王府里给苏知意递了东西。 苏珺宁一问才知道,是父亲的吩咐,把苏知意送来的这些物件儿折算成现银,拿给她了。 此举也是暗暗表明苏家依旧和她划清界限,但其实划清界限也可以是完全不回应,折算成现银给她,苏珺宁觉得,恐怕父亲心里还是心疼苏知意的。 但这也能理解,毕竟是亲生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 不过苏珺宁知道父亲是有分寸的,所以并不担心别的。 晋王府。 苏知意看着外头递进来的银两,心里就不是滋味。 「侧妃别多想,奴婢倒是觉得这是老爷心疼您呢,这王府里头处处都要花银子,也是份贴补了。」初云道。 「父亲若想贴补我,为何给的银两恰好就是按着我拿回去的东西来的,他不过是不便退回我的东西,所以折成银子还我罢了。」 苏知意这会子倒是清醒,可越清醒也越难受。 初云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摆手止住了。 「行了,东西都收起来吧,再去膳房里问一下老鸭汤炖好了没有,今儿晚上王爷要来用膳。」 提起晋王,苏知意的面色才柔和不少。 初云点头,立即退下去了。 只是她刚出门不久,就折返了回来,面色不大好的样子。 苏知意疑惑的瞥她一眼,「怎么了?」 「回侧妃的话,奴婢方才一出去就遇上前院的人了,正是来传话的,说是王爷答应了今儿晚上要陪大郡主用膳,就不来咱们这儿了。」 此话一说出来,苏知意的面色立即就沉了几分。 「大郡主不是有乳母嬷嬷还有丫鬟们陪着么,怎么又缠着王爷。」 「侧妃慎言。」初云赶紧道。 苏知意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就往外看了看,见其他奴才都在外间,估么听不见,这才放心些许。 「行了,那就把老鸭汤送到前院去给王爷和郡主一起用吧。」 炖了一回,总该让晋王记住。 只不过苏知意没并不知道,汤送到了,大郡主却嫌弃的很,闹着也不让晋王喝,最后那老鸭汤怎么被端上来的,也怎么样被端了下去。 她在王府的日子怎么样,外头也不关心。 反正苏府里头是气氛极好的。 就是这段时日沈千帷入刑部之后就忙的很,极少能抽出空闲来陪苏珺宁了。 这不,今日又递来消息说要出去追捕逃犯,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督捕司嘛,干的就是这个。 不过因为需要保密的缘故,沈千帷并未透露要去哪里,只说回来了给她带好东西。 苏珺宁倒也不介意,她有大鹅陪着呢,一点都不无聊。 哦对,忘了说,苏珺宁给大白鹅取了名字了,叫元宝。 其实开始想叫它旺财来着,但遭到了所有人的一力反对,所以最后只好换了元宝。 这鹅是直肠子的,自然不能放在苏珺宁的 院儿里养,不然几天就给造的臭烘烘的,所以是放在府里挖的小池子里养的。 旁边叫下人砌了一个小窝,就叫花园里打杂的丫鬟一并照料着。 苏珺宁每天都晃悠过去给它喂食,喂了这几个月,倒是喂熟了,大老远听着岸上喊元宝,就往岸边游。 这会子看了信,由沈千帷想起元宝,就起身往外头去了。 不过还没走到池子边儿呢,便瞧见罗妈妈领着一个小厮正往崔氏的院子走。 苏珺宁仔细一瞧,便认出那是临安老家,叔父家里头管家张大叔的儿子。 心下好奇,就过去打了招呼。 「罗妈妈,这不是庆德小哥儿吗,是叔父那儿有事?」 「小姐真是听着喜讯来的吧,是我家公子要成婚呢,定了期,就在四月初八,奴才是特来报喜的。」叫庆德的小厮笑着道。 苏珺宁一听,也是意外的很。 「相看的哪家小姐?我竟不知呢。」 「是临安本地的,兰家的嫡长女,您是见过的。」庆德如实道。 这一说,苏珺宁脑海里就想起这么个人来。 兰氏,是个温温柔柔的漂亮女子,瞧着是不错。 「夫人还在等着呢,奴婢还得带人去回话,小姐若是想听,不如一道去吧。」罗妈妈笑着道。 苏珺宁便也笑着点头,「那我就正好听一耳朵去。」 于是几人就一道往崔氏院儿里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事情就说了个明白。 二房,也就是苏珺宁的叔父苏桦这一房,嫡出的孩子有两个,长子苏予仁和次女苏皖音。 这回要娶亲的就是苏予仁,比苏予珵小一岁。 此次春闱,苏予仁没参加,倒不是什么特殊原因,主要是他自己觉着没准备好,所以就打算下回再考。 因为北狄的科举不是三年一次,是一年春闱,一年秋闱,而后隔三年,才循环,所以明年秋闱再考,倒也不算晚。 而之所以把婚事赶在功名前头先定了,是因为兰家的祖父身子不大好了,或许今年熬不过去。 届时人去了,兰氏要守孝,怕要耽搁好些时日,所以两家就商议着不如把婚先成了。 人家女方不嫌弃苏予仁还未考取功名,苏家自然也是没意见的,所以就这么定了下来。 崔氏捏着帕子温柔笑着。 「这倒也好,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嘛,这先娶了媳妇,予仁也能安心只管功名了,四月初八,届时殿试也已经过了,正好我们一大家子都能去。」 庆德拱手,也是笑眯眯的。 「奴才还未恭贺大公子和三公子高中之喜呢,想必奴才把消息传回去了,我们老爷夫人,也一定高兴的很!」 见他们说完了正事,苏珺宁这才又***话来。 「皖音姐姐近来如何,你来汴京,她可有叫你带东西给我?」 ------------ 第一百七十一章去临安 「有有有,奴才来的时候,小姐特意嘱咐的呢,方才忙着报喜,竟给忘了。」 庆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恭恭敬敬递上。 苏珺宁笑着结果来,立即就拆开看了。 「你们姐妹两个呀,真是亲近的不行,过年往临安送年礼,你也塞了不少东西过去吧。」崔氏在一旁打趣。 看完信,苏珺宁才抬头回话。 「我和皖音姐姐是知己,自然亲近的,这不,我人还没去呢,她就在信里与我说,叫我去了和她住一个院子。」 「好好好,由得你们去。」崔氏摆手。 又叫罗妈妈安排着送信的庆德下去歇息。 屋里只剩母女两人后,崔氏才琢磨起来。 「这去临安要走水路更快些,约么四五天吧,那咱们四月初就得走,而今还剩小半个月,我得快些预备东西了。」 「去年我也是差不多这时候,坐船回汴京的呢,没想到今年又要去。」苏珺宁感慨道。 也是不由想起,头回遇见沈千帷,就是在汴京的码头上。 掰掰指头,竟也认识有一年多了呢。 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些,苏珺宁才从崔氏的房里回了藏玉阁。 她自然也要给堂兄预备新婚礼物的,当初在临安叔父家里住的时候,苏予仁也没少照顾她。 晚上苏毅从衙门回来,听说此事也是高兴。 全家人就等着几日后的殿试出结果了。 而另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三月二十五殿试结束,崔宴竟摘得了状元。 榜眼是汴京第一才子之称的李昱恒,探花倒是外地的,无人认识。 这是一甲的三名,苏予珵和苏予安考的也不错,一个是二甲十一名,一个是二甲五十六名,总之都是靠前的。 崔宴系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在汴京游街的那一天,不知被多少姑娘扔了手帕香囊。 看着自家表哥的那张脸,苏珺宁直在心里暗道男颜祸水,这一回游街,可不知又偷走了多少闺秀的芳心。 热热闹闹的过了这几天,苏家人就筹备着要启程去临安参加婚宴了。 苏毅是走不开的,毕竟是朝廷命官,这远了一去一回十多天,自然不成。 本以为苏予珵和苏予安能跟着一起去的,但没想到殿试过后,朝堂很快就下了任命官职的文书,竟一下也把人给扣住了。 到最后,能去的就只有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启程那一日,苏毅亲自把妻女送上了船。 只不过苏珺宁没料到的是,崔氏竟晕船晕的厉害。 头一日就吐的不行,第二天更是直接吐的起不来身了。 「这可怎么好,还有两三日才能到呢,得靠岸找个郎中瞧瞧才行啊。」苏珺宁蹙眉。 而后罗妈妈便道,「那奴婢去问一问船夫,看看哪儿能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咱们请个郎中来船上给夫人瞧一瞧。」 苏珺宁点头,罗妈妈立即就去了。 不多时就回来了,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说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前头是东平郡,可在那里靠岸。」 「行,那到时候就派两个小厮去城里找个大夫来,这会儿天色不早了,人生地不熟的,丫鬟去不方便。」苏珺宁道。 罗妈妈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省的。」 约么一个时辰后,船就在一个不大的码头靠岸了。 这个码头连临安都比不上,毕竟东平郡只是个郡县而已。 不过或许是因为过往的商 船客船多吧,这码头边上倒是热闹,摆了不少的摊子,卖吃食,卖特产的,来往吆喝,十分有烟火气。 罗妈妈派了两个可靠机灵的小厮下船去找大夫,就进去伺候崔氏了。 苏珺宁和南絮到甲板上透气,主仆俩就被岸边摆了一长趟的小摊给吸引住了。 主要是这两日行船,船上做饭总是不方便的,食材也有限,吃的就不怎么舒服,这会儿闻到岸上的香味了,就有些饿了。 于是观望了一番,苏珺宁就带着南絮并两个小厮下船去了。 她长得漂亮,又穿着不俗,自然一时引得不少人打量。 但因为身边带着奴仆家丁,所以也没有人敢随便上来搭讪。 苏珺宁并不想在岸上停留很久,毕竟担心不安全,所以很快就让南絮买了一些热乎新鲜的吃食,转身往船上去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晃眼,竟还是叫人盯上了。 正是这一带的水匪头子,叫赵三平。 「瞧见没有,非富即贵啊。」 一处吃面的小摊上,普通食客打扮,却实则是在选下手目标的赵三平低声道。 旁边的小弟也跟着细细打量了一下,点点头。 「是个肥羊,不过大哥,我瞧见方才他们船上还有两个小厮下来进城里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咱们还是等等看,别惹着不该惹的了。」 赵三平抿了一口酒,眼底露出狠厉的暗光来。 「近来运河上管的严,打去年渝州剿匪的事儿过后,各个地方都在闹剿匪,他们山上立寨的不好过,咱们水里捞营生的也不好过,这大半年都没捞着什么油水,再不干票大的,兄弟们心都散了。」 旁边那人听着他的话,也是抹了把脸,面上露出烦恼之色。 守了一会儿后,他们就见苏家的两个小厮是请了大夫上船去,顿时就来了精神。 请大夫就说明船上有病人啊,有病人就代表战力低,好下手。 于是等着大夫从船上下来之后,立即就把那大夫给拉走了。 好一顿盘问后,从大夫口中得知船上病的是一位妇人,不是大病,只是晕船。 且船上他看见的主子,只有这位妇人和一位小姐,倒是没瞧见别人。 不过奴仆家丁带的很是不少,且个个精壮,瞧着都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除此之外,别的消息那郎中也不知道。 问得这些内容之后,赵三平略略思索,便决定下手。 一来,这恰好是晚上了,方便下手,二来就算对方有家丁护院,但水上的事儿,水匪自然更厉害,况且他们人也不少。 最后,那郎中说只看见了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姐,说不得船上没有男主人,对付一对妇女,倒也轻松些。 打定主意后,赵三平立即就开始调动手下的人,预备夜半的时候,直接突袭。 最近工作比较忙,更新的比较少,过几天给大家爆更一回 ------------ 第一百七十二章遇上水匪了 船上。 崔氏吃过药,这会子好了不少。 「娘,您吃个橘子吧,我之前从临安回汴京,路上晕了就吃这个,效果不错,闻闻橘子皮也是提神醒脑的。」 苏珺宁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 崔氏点点头,接过掰了一瓣塞进嘴里。 半个橘子下肚了,这才说话。 「咱们还得多久才能到临安呀,我这胃里头翻江倒海的,当真难受的紧。」 苏珺宁捧着茶盏,柔声安慰。 「已经交代了船夫快些划了,估么还有两日就能到,娘若是实在难受的紧,要不咱们下个码头下船,租马车走陆路?」 「那倒是不必。」崔氏摇头,「走陆路比水路要慢一倍,不如我早些到了临安,好好歇息几日。」 苏珺宁点头,「那娘今儿晚上吃些东西吧,这两天您都没怎么吃,身子哪里能熬得住,好歹白粥也是要喝一碗的。」 不想叫女儿担心,崔氏就应下了。 「好,你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人伺候。」 苏珺宁这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们家这回带的人多,租的是一艘双层的大船,母女俩住二楼,一楼还有船舱里,是奴才们歇息干活,以及堆放东西的地方。 还算是十分宽敞的。 苏珺宁回自己的房间,这会子也睡不着,就打开了窗户看风景。 其实什么也瞧不见。 毕竟这个时候可不比后世,处处灯火通明的,仅仅只能借着自个儿船上的灯火,勉强看清近处的东西罢了。 水面黑沉沉的,夹杂着夜间阵阵凉风,显得颇有些压抑。 苏珺宁看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致了。 「小姐不如躺下歇着吧,这出门赶路,睡觉最是能打发时间的。」南絮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 苏珺宁扒在窗边,兴致缺缺。 「都睡了两日了,打上船起就这样,我眼下当真是没什么瞌睡了。」 说着,眼睛四下里瞟了瞟,就瞧见桌上的棋盘,便立即道。 「要不你陪我下棋吧,咱们就在这窗边下,清风阵阵,倒也自在。」 南絮不情愿的撇嘴。 「小姐棋艺好,奴婢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陪小姐下棋嘛,待会儿又是要一直输的,小姐赢得都没意思。」 见她这么说,苏珺宁略略想了想,便摆手道。 「那你去把迎梅、寄春她们俩叫来,你们三个人对我一个人下,你们赢了,我就去歇着,还给你们做一身儿新衣裳,怎么样?」 「那自然是极好的!」南絮喜得拍手,「小姐且等着,奴婢这就去。」 语罢,便欢欢喜喜的拉人去了。 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无奈,南絮、迎梅、寄春这三个臭皮匠的棋艺太差了,垒一块儿也比不过苏珺宁一个。 所以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时辰,这仨丫鬟还是没赢一局。 南絮愁的直跺脚。 「不玩了不玩了,横竖都是下不赢小姐的,这会儿都快子时了,奴婢预备了热水,小姐洗漱了歇下吧。」 苏珺宁忙就拉住她,笑吟吟的安慰。 「哎呦,再玩一局就一局,你们三个人,我让你们三招,可好?这局不论输赢,我都去歇着,衣裳也给你们做嘛。」 几个丫头知道小姐这玩心上来了,只得陪着。 衣裳不衣裳的,有新的自然好,没新的也无所谓,她们跟着苏珺宁身边可不缺这些吃穿。 于是几人就又摆开了棋盘。 这一 局下完,就真的子时过半了。 答应了不再继续玩,苏珺宁自然不食言了,只不过这会子玩的饿了,又说要吃了宵夜再睡。 南絮无奈,只得下去弄。 看着迎梅和寄春将棋盘收拾下去,苏珺宁就起身出了房间,到外头回廊上去透气。 这会子夜半,月亮虽然只是一轮弯牙,倒也亮。 晴空春夜,皎皎月光,瞧着还挺没。 不过苏珺宁瞧了一会儿,就觉得远远的似乎有几艘小船的在水面上飘着。 但是她看不太清楚,毕竟夜黑。 只是依稀觉得那船像是只能容纳四五人的细长独木舟。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划着独木舟上运河呢。 苏珺宁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便招手叫了迎梅和寄春过来,叫她们也看。 不知是距离慢慢拉进的原因,还是这俩丫头的视力更好,她们不仅看见有独木舟,还看见舟上坐的似乎都是身形健壮的男子。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他们都在向着咱们的船靠拢啊。」迎梅低声道。 苏珺宁微微蹙眉,立即道,「你们再去船另一边看看。」 两个丫鬟点头,快步就绕着回廊往另一侧去了。 不多时回来,就表示在另一边也隐约看见有这样的小船往这边靠近。 寄春已经有些紧张了,抖着嗓子道。 「这条运河上是没有渔船的,这些人来的蹊跷,不会是,是水匪吧?」 苏珺宁心里一沉。 还真不是没这个可能。 于是便让迎梅下去找船夫问话,毕竟这条水路,船夫是最熟悉的。 没想到还真得了个叫人发怵的消息。 「船夫说,这条运河上有水匪,就是东平郡那一带的,可是咱们已经离开东平郡这么远了,不会是他们吧?」寄春紧张道。 苏珺宁眸色微暗,却低声道了句,「未必。」 「咱们在东平郡靠岸过,又请过那里的郎中,那会子被盯上了,他们等着想夜里下手也未可知,快,去把船上的人都叫醒,不许点灯,都静悄悄的给我拿上家伙事,戒备起来,然后让船夫多叫几个伙计帮忙,加快速度前行。」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提防小心点的好。 迎梅和寄春立即就分头去办了。 南絮刚煮好了一碗面端上来,就从苏珺宁口中得了这个消息,一时吓得差点摔了面碗。 两人不敢耽搁,又立即去把崔氏叫醒。 船上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母女俩坐在一处盘算着要真是水匪,该如何应对。 只不过她们还未盘算出来,就听下头船夫派了伙计来报,是真遇上水匪了。 因为他们刚一加速,那些小船也加速往前追来,并呈半包围之态靠拢,显然是来者不善。 「夫人,小姐,咱们船上也是配了逃生用的小船的,能容纳六个人,趁这会子他们还没追上,您二位赶紧坐小船先逃吧,那些水匪必然是冲着船上财物来的,一时不会分神追人,现在走还来得及!」 传话的小伙计急吼吼的。 ------------ 第一百七十三章得救 「娘,这位小哥儿说的是,咱们早走早安全些,倘若那些人没有恶意,他们再追上接应咱们就是了。」 苏珺宁蹙着眉头站起身来,对那伙计道。 「只是我们的人不会划船,还得靠您安排两个好手护送,您放心,我们苏家素来是不会亏待恩人的,今日不论有险与否,来日必定重谢。」 「小姐客气了,小人这就去安排,也请小姐和夫人速速收拾了下楼,再就是,这小船最多只能坐六个人,您得安排好。」 那伙计拱了拱手,立即就去准备了。 这时,崔氏才站起身来,面色沉沉。 「六个人,势必得带两个会划船的伙计,再就是你我二人,还有两个」 望着一屋子的丫鬟,都是素日亲近的,真的很难取舍。 不过这会子罗妈妈站出来道。 「夫人不必犹豫了,依奴婢之见,您和小姐再带两个有功夫拳脚的小厮跟着,如此可比带女眷要安全有用多了。」 「可是秋华.」崔氏立即就牵住了罗妈妈的手,眼里满是焦急。 罗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跟她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舍得丢下呢。 不过这时候情况紧急,罗妈妈也是不含糊。 反握住崔氏的手就低声安抚。 「夫人的心意,奴婢们都知道,但这时候您和小姐才是最重要的,这船上还有不少家丁呢,奴婢们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语罢,就向南絮使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即就招呼着几个丫鬟上前来,略略收拾了些细软,就把崔氏和苏珺宁簇拥着下楼去了。 此刻走到楼下甲板上,苏珺宁才看见那些水匪已经快要靠近大船,心里也是狠狠提了起来。 罗妈妈手脚快,立即将两人扶上小船,又找了两个可靠的小厮跟着去护卫,再就是两个会划船的伙计。 六个人凑满一艘小船,便快速的驶离。 小船自然比大船要划的快许多,不多时就拉开了距离。 而彼时赵三平带着人也已经逼近。 看见有人从船上下来逃走,顿时黑了脸色。 「不好,被她们发现了。」 「那咱怎么办,要不派人去追那对母女吧?」身旁属下问道。 且只见赵三平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往握着刀柄的手上吐了口唾沫。 「一队先劫财,再分几个去抓人,不能让他们跑了,非富即贵的人,要是在朝中有靠山,任由她们逃了去报官,咱们这一票就白干了。」 近来官府剿匪闹得严,去年过年都没能热热闹闹的过,兄弟们怨声载道的,而今实在养活不起这一帮人了,所以这一票必须干成。 得了他这话,那下属也立即就用口哨给四下兄弟们传信。 于是刚走远了一点的苏珺宁就瞧见那些水匪们所在的位置忽然亮了起来。 原是他们点燃了火把,开始冲击了。 只听得嗖嗖,箭矢发射的声音,随即就看到苏家的船上,有人影倒下跌入水里。 「杀人了,是水匪!」崔氏吓得面色一白,立即紧紧抓住了苏珺宁的手。 母女俩挤在小船的正中间,都是怕的。 不过苏珺宁好歹也经历过生死的大场面,这会子面上倒还比较镇定。 握住母亲的手就低声安慰。 「娘别怕,这群人现下是只求财的,咱们还有时间逃,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后头划船的伙计惊呼道。 「不好,有人来追咱们了,有两艘船!」 一听这话,苏珺宁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转身往后望去,果然是有人正在追,不过离他们还很远。 于是立即拔下了头上的一对金簪,分别塞进了两个划船的伙计手里。 「两位小哥,我们这一船人的命就在您二位手里了,我瞧着他们是一人划船,比不得咱们两人的快,您二位受累再加把劲儿,逃过此劫,我必定加倍重谢!」 那两个划船的伙计也是想活命的,都不必她这么说,已经齐齐使起劲儿来。 但有这好处在眼前,活着就能拿到,自然是更加欢喜了。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追来的水匪竟然朝着这边也嗖嗖射了几箭。 苏珺宁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就听得扑通落水的声音。 那划船的伙计已经有一个中箭落入水中了。 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呢,也紧随其后倒了下去。 崔氏本就身体不适,这会儿巨大的紧张害怕之下,又看见了两个人死在自己面前,顿时没撑住竟晕倒了。 「娘,娘!」苏珺宁焦急的唤了两声,见她没反应,也不好再多浪费时间,赶紧就吩咐那两个小厮。「你们俩,快接着划船!」 两人缓过神来,赶紧就接手了船夫的位置。 此刻,苏珺宁就见到自家大船上已经火光四起,厮杀哭喊声遥遥可闻。 谁也没料到,这次回临安老家竟会碰到这种事情。 苏珺宁的脑海里快速思考对策,但看到晕过去的母亲,就是一筹莫展。 不过此刻,苏珺宁隐约看见,对面似乎有船正往这边来,瞧着还不像是小船。 顿时心里就生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来。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解下披风点燃一角,就开始边挥舞边高声呼救。 那两个小厮见状,也跟着喊起来。 「救命啊,救命!」 呼救声在寂静的江面上响起,分外清晰,但这能引起那艘船的注意,也更能引起水匪的注意。 他们喊了没几声,苏珺宁只听得身后的小厮一声闷哼,扑通就栽进水里。 倒下去的瞬间,苏珺宁就瞧见他的后心窝赫然扎着一支箭。 另一个小厮见状,大概是怕了吧,深深看了苏珺宁一眼后,竟忽然一把将她拽过来,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对着水匪的方向喊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手里抓的是汴京左都御史苏毅的嫡女,你们不杀我,我把她交给你们,你们可以向苏家索要赎金!」 变故来的太快,苏珺宁完全愣住了。 没想到身边人竟然会叛变。 而水匪听了那小厮的话,竟也真的似乎没再继续攻击了。 苏珺宁只觉得浑身发凉,皮肉和骨头都开始急剧收缩,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死亡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脏几乎要炸裂。 大口喘了喘气,苏珺宁心一横。 死也得拉一个垫背,她被水匪抓走了,恐怕不会好过,她不信那群人会好好的不碰她,只拿她去换赎金! 想到这些,苏珺宁一咬牙,就想拉着小厮一块儿跳运河。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她身后的小厮忽然身子一颤,紧接着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苏珺宁的侧脸,随后那小厮就放开了她,栽倒了下去。 苏珺宁颤抖着身子转身,就见她方才呼救的方向,那艘船已经亮了起来。 船上赫然站着的是一群官兵。 是官船,得救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抵达临安 苏珺宁顾不得擦脸上不知是什么的液体,赶紧蹲坐下来。 这是防备着那些追杀而来的水匪狗急跳墙,对她射箭。 同时,她也观察到,那艘官船上抛下了一艘小船,几个官兵正划船往她所在的方向来,而那那艘官船却没停下,继续往苏家大船的方向驶去,应当是预备去那边剿匪。 追杀来的那几个水匪见势不妙,倒也没恋战,赶紧就调头撤离了。 等前来接应的小船靠近后,船上为首的年轻男子见着苏珺宁便十分意外的样子。 「四小姐?!」 「您您认识我?」苏珺宁紧张的吞咽口水,扶着船壁坐直起来。 郑寒赶紧自我介绍。 「四小姐别怕,您不认识在下,但在下认识您,沈大人是我们的头儿,我见过您。」 一听是沈千帷的下属,苏珺宁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要问她是怎么分辨的,倒也简单。 因为朝中都称沈赫为沈将军,沈千帷这里,基本都称沈大人,更客气抬举的,称一声小沈将军。 苏珺宁缓了两口气,才又低声问道。 「那,沈大人也在你们船上吗?」 「不在。」郑寒摇了摇头,「我们此次是去明洲追捕逃犯的,其中一个主犯带了队人马跑了,估么是在临安一带,我们先把其他逃犯押送回京,头儿带了人去临安继续追捕了。」 一听这话,苏珺宁就变了脸色。 「这么说来,临安不安全了?」 「倒也没有不安全,那群人指使流寇余孽,掀不起什么浪,想必头儿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人逮住。」郑寒道。 苏珺宁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倒是,他的本事是极好的,说来我这回便是要去临安赴亲友家的婚宴呢,没曾想遇到这事儿,还好有您出手相救,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郑寒忙笑着摆手,一边扶她起来。 「四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儿。」 因为苏珺宁坐的船上沾了血,倒也不好再让她们母女继续坐着,所以郑寒命人把晕过去的崔氏挪到自己船上,又扶了苏珺宁过来,一行人才向着苏家的大船去。 这艘官船本就是追捕逃犯去的,配备的人马兵器都齐全,所以很快就把这群水匪给逮住了。 可惜让为首的赵三平跑了,但也俘虏歼灭了不少人。 看着船上一片狼藉,苏珺宁就觉得心慌腿软。 但这时不是害怕的时候,赶紧就跟着郑寒上了船,去找罗妈妈和南絮她们。 幸好,因为行礼物件都是放在舱底的,所以那群水匪上船后就没急着往二楼攻,罗妈妈带着丫鬟们就地取材,拿了防身的家伙,便关上门,堵上楼梯,藏在二楼房里,倒是没出事。 只不过一楼防守的小厮护院,还有船夫,死伤了多半,且舱底的东西,应该也被抢走了一小部分了。 苏珺宁看着甲板上尸首横躺,鲜血淋漓,一时险些干呕出来。 郑寒立即就招呼着自己手下的人帮忙上来清理。 在旁边缓了一会儿的苏珺宁,这时候才上前来与他说话。 「郑大人,请问这附近还有码头能靠岸嘛,我娘晕倒了,不知身体情况如何,而且,我想请人把这些家丁的尸首收拾一下,运送回汴京去,还给他们的家人。」 都是为了保护她们而牺牲的,苏珺宁不忍心叫这些人曝尸荒野。 那些落入运河的是捞不起来了,但尸首还在的,还是想好好安置,再给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也算是她的歉意了。 毕竟谁也没料到去临安的路上会遇见水匪。 郑寒想了想,便道,「再往前不多久,是林河郡的码头,那里应该能找到人,我带几个人和四小姐一起去吧,如此也安全些。」 「那就多谢郑大人了。」苏珺宁微微欠身。 郑寒赶紧避开她这一礼,说着无妨,就出去安排了。 约么半个时辰后,苏家的船就停靠在了林河郡的码头。 就是这会子三更半夜的,也找不到人帮忙。 苏珺宁表示自己在这里等到天亮就行,郑寒有公务在身,不能多耽搁,不必再这里守着。 郑寒想了想,便留下了十几个官兵守着,自己就先走了。 当然,回去了也没忘记派人去临安给沈千帷传个信,说今晚的事儿。 苏珺宁这边,着实是被水匪吓着了,船上的丫鬟们也是。 所以尽管有人守着,苏珺宁也是一夜没睡着,还好崔氏天蒙蒙亮的时候醒了,她心里才得了些许安慰。 等天亮后,一边命人去找郎中来,一边去请新的船夫以及能收尸的人。 在林河郡足足待到中午,用了午膳,才又上路。 虽然遇险,但临安也不能不去。 只是这接下来的两日路程,船上都是精神紧绷的,直到到了临安,看到前来接应的叔父一家子,苏珺宁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大嫂,宁儿。」苏桦亲自带人来接的,这会子立即上前来关心,「听说路上遇着水匪了,你们没事吧?」 出了这种大事,自然是传消息了的。 崔氏扶着苏珺宁的手,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们恰好遇上一艘官船,得救了,并未受伤,倒是吓着你们了。」 「吓着我们事小,嫂嫂和宁儿的安危才是大事。」婶母刘氏这会子也上前来,满脸关切,「我瞧着大嫂的脸色还是不大好,赶紧回府去,请个郎中来好好瞧一瞧。」 说着,一家子便拥簇着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上了马车。 崔氏和刘氏一辆车,苏桦和他儿子苏予仁一辆车,苏珺宁自然就和堂姐苏皖音一辆车了。 姐俩是真的感情好,一上车就牵起了手。 「宁儿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听人来报,说你们遇上水匪了,我差点吓死,立马去小佛堂里给菩萨磕头,谢菩萨保佑呢,万幸你没事。」苏皖音满眼的关切。 苏珺宁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幸好我命大,竟遇上了连夜押送犯人回京的官船,不然真是凶多吉少,你不知道,那天还有血喷在我脸上了,真是.」 那感觉,苏珺宁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一言难尽的表情抿了抿唇。 苏皖音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忙是摆了摆身子。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怪吓人的,我倒是还有事儿问你呢,知意姐姐真的嫁给晋王了?还有你,你真的定亲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来了位沈大人 看着堂姐八卦的脸,苏珺宁无奈又想笑。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这种婚姻大事还能作假不成?」 听她这么说,苏皖音就叹了口气。 「我是觉得知意姐姐给人做妾,有些意外,又更意外你竟然比我先定了婚,我可比你大半岁呢。」 「你有哪里知道我的迫不得已。」苏珺宁也跟着叹气。 不过苏皖音一听这话就瞪了瞪杏眸,赶紧追问。 「怎么是迫不得已,难道有大伯在身边,还有谁敢逼着你嫁人不成?」 见对方急了,苏珺宁才赶紧解释。 就把汴京城里发现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听完后,苏皖音就是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默默半晌,才抬手拍了拍苏珺宁的肩膀,低声道。 「姐姐得用你曾经的话来总结一下了,贵圈真乱!」 这话听得苏珺宁直想笑,便伸手去挠对方的痒痒肉,姐妹两个笑闹做一团。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苏家当年是先祖高中发迹后,举家从临安搬去汴京的,一直到苏毅这一辈,苏毅留在了汴京做官,老二苏桦选择去了外地,就是回了临安老家。 现如今住的就是苏家的祖宅。 当然了,是翻新扩建过的,毕竟苏家发迹的早,也是好几辈人呢,老房子不可能一直好好的。 这回来,因为苏予仁要成亲的缘故,家里上上下下又都收拾过。 虽然不及苏毅在汴京的宅院大,但是胜在别有韵味,古朴雅致。 刘氏一早就安排好了院子给崔氏和苏珺宁住,这会子崔氏身体不适,就直接去屋里歇着了,由刘氏陪着,请了郎中来看。 苏珺宁的院子就和苏皖音挨着,这会儿被苏皖音拉去看她养的猫了。 都是有宠物的人,虽说苏珺宁养的是只大白鹅吧,但也不妨碍两姐妹进行铲屎官之间的友好交流。 而今离着婚宴开始还有三天呢,刚好能歇息几天,养养精神。 只是另苏珺宁没想到的是,当天晚膳十分,就有丫鬟来报,说门口来了位大人,是找她的。 「大人?可有说是哪位?」南絮蹙眉问道。 那小丫鬟忙道,「说了,是姓沈的大人,很年轻呢,长得也好。」 说到后半句,那小丫鬟脸色还微微红了两分。 而听完她的描述,南絮也跟着高兴起来。 「小姐,这可不是沈公子么!」 这会子苏珺宁当然也已经听出是他了,心下意外又高兴,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 「想是他从下属那里得了消息,走吧。」 说着,就已经迈步出了房门。 这一刻,她是很想见他的,就是劫后余生,想见熟悉的人的感觉,激动又盼望。 不多时到了前厅,刚跨过门槛,厅里那背对着她,一身玄色劲装,手持佩刀的男子就转了过来。 瞧见她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过来,一言不发的忽然伸手就把人紧紧抱入了怀中。 苏珺宁只觉得被温暖包裹住,人还有点懵。 稍稍缓过神来后,才慢慢抬手,也轻轻抱住了沈千帷,略放松几分,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安全感。 感受到少女的动作,沈千帷揽着人的手又紧了紧,才低声道。 「对不起,你遇险我竟不在,不过你放心,等我办完这桩事回去,顺手就把东平郡那帮水匪灭了。」 没有什么花言巧语,就是自责和心疼,还有几分护短的恼怒。 听着耳边 的低语,苏珺宁的心里慢慢涌入一股暖流,眸中也浅浅的浮现出些许笑意。 轻轻拍了拍沈千帷的后背,才慢慢分开。 「为什么要道歉,这事发突然,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我呀,不过幸好我没事,我遇上郑寒了,他救了我,他是你的下属,这也算是你护着我了。」 沈千帷牵起苏珺宁的手,依旧是心疼的样子。 「郑寒都派人告诉我了,你肯定吓的不轻,这帮***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你的主意,我说到做到,一定把他们端了,给你解气。」 他这么说,苏珺宁自然是信的,便也点了点头。 而后才问起,「你怎么过来了,朝堂的事儿忙完了?」 「还没有。」沈千帷眼神暗了暗,略显严肃,「那个人狡猾,之前让他跑了,现在也难追,恐怕得费些功夫,不过我担心里,就过来看看。」 苏家在临安也是大户,很好打听。 从沈千帷的眼睛里,苏珺宁看到了满满的真诚,心里也生出几分甜意。 牵着他的手轻轻摇了两下,低声道。 「那你肯定还没用晚膳吧,留下用了晚膳再走呗。」 她开口了,沈千帷自然是点头,不过又提出去看看崔氏。 毕竟人来了,知道长辈病着,不探望请安一下,显得不懂事。 苏珺宁自然没意见了,就领着他去崔氏那儿坐了坐。 对于沈千帷的到来,崔氏也十分意外,不过得知前因后果后,心里也对沈千帷愈发满意了几分。 这是真的把苏珺宁放在心里头了,才会这样的。 探望过崔氏,自然也就顺带着一并见过了二房一家子人,来了不见人,自然说不过去。 二房一家子都知道是苏珺宁的未婚夫,所以见过面后,也不打搅俩人独处,叫在前头小客房里摆了一桌,让他们两人一起用晚膳。 没了外人在场,沈千帷才放下了一直端着的架子,把佩刀往旁边一扔,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苏珺宁边给他倒茶,就边调侃他。 「怎么这会子不装了,方才我婶母还夸你彬彬有礼呢。」 「可算了。」沈千帷扬了扬手,「我这当兵的是个粗人,礼仪规矩端起来真是难受。」 「那你还端着。」苏珺宁坐下来。 沈千帷就笑着看她一眼,「我这不是给你长脸嘛,总不能叫你叔父一家子觉得我是个蛮子吧。」 对此,苏珺宁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蛮子又怎么样,只要是好的就行,这世间男人,总不能个个都是一身书生气吧。」 听到少女这么说,沈千帷面上的笑容就更盛。 立即给她碗里夹菜。 「好了,你能不嫌弃我就成,快吃吧,用了晚膳我还得回去和弟兄们汇合,哦对,你们预备哪一日返程?」 苏珺宁摇头,「还没定呢,怎么,你想和我们一路走?」 「嗯。」沈千帷点头,「要是时间合适,一起走我更放心些,不过我或许比你先回汴京,届时我在前头给你开路,回去你就什么都别怕了。」 他这么说,苏珺宁就也笑着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把人送出府去,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第一百七十六章绑架 一回自己的院落,就见屋里有人。 进去便瞧见是苏皖音坐在她房里喝茶。 见着苏珺宁回来了,苏皖音就立即起身,三两步过去把人牵住拉进了屋里。 「你可没告诉我你的未婚夫样貌这样好,听你形容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苏珺宁好笑的看着堂姐。 苏皖音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我以为是个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男子呢。」 她这一说,苏珺宁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的,如果他真长得不好,我能瞧得上嘛,虽说这以貌取人的习惯不好吧,可我还真就有这个毛病呢。」 苏皖音也笑,边笑边双手拖着下巴道。 「我瞧着你们俩挺般配的,样貌都好,性格也都是活泼的,我方才瞧着,他满眼都是你,想必日后肯定很疼爱你的。」 「哎呀呀,真是不知羞呢,竟在我面前说这些。」苏珺宁故意伸手去挂苏皖音的鼻子,「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定亲呢,可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这个话题,苏皖音就叹了口气。 「别提了,我娘也给相看了好几个了,没一个看对眼的,行了行了,说了叫我伤心呢,你快洗洗躺下吧,坐了几天的船,肯定累了。」 苏珺宁笑着点头,就拉她的手,叫她留下一起睡。 姐俩感情好,苏皖音自然是答应的。 最后,说是要早些睡,姐俩聊着各种八卦琐碎,也是夜半才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崔氏养身体,苏珺宁就跟着苏皖音到处玩儿。 一晃就到了婚宴的当天,府里也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苏珺宁见过女儿出嫁的样子,苏知意在前头嘛。 虽然因为是纳妾,礼数不全,但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不过娶媳妇儿确实是没见过的,故而也是格外有兴趣。 这时候娶妻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娘家人送嫁,新娘子自己上门来,一种是迎亲,就是新郎官儿亲自去接。 苏予仁就是这第二种,这会子已经接了新娘子回来了,正行拜堂礼呢。 作为近亲,苏珺宁自然是在内厅前列观礼的。 和苏皖音站在一起,小姐俩牵着手,都是新奇又激动。 等新人拜了天地,就被拥簇着送进洞房。 这会儿还不是闹洞房的时候,所以一大群宾客就先拉着苏予仁去喝酒了,苏皖音和苏珺宁俩人混在人群里头看了几眼还没掀盖头的新娘子,就被人群裹挟着离开了新房。 一群人闹哄哄的,竟然踩脏了苏珺宁的鞋。 她今儿穿的一双粉蓝色的绣花鞋,老大一个黑鞋印在鞋面儿上,扎眼的不行。 只能回去换。 苏皖音陪着她回去。 换了双紫色的绣花鞋,和衣裳不搭,苏珺宁干脆就把衣裳也给换了。 「我倒是喜欢你今儿这一身,你不穿,给我穿呗。」苏皖音看着她换下来的衣裳,很是喜欢。 毕竟是汴京城的新样式,临安这里没有呢。 苏珺宁就笑着摆手,「咱俩身形差不多,你想穿就穿吧,这个样式的我还有两件新的,没上身的,你要是瞧得上,待会儿都拿去。」 「那我可不与你客气了!」苏皖音灿然一笑,就进去换衣裳了。 恰好这时崔氏派人来叫姐妹俩,说前头去见族中长辈。 苏皖音还在换衣裳,就让苏珺宁先去。 自然不好让长辈等着,苏珺宁就先去了。 约么半柱香的功夫,苏皖音换好了衣裳也才赶着往前厅去。 这会子宾客们都在前头,喜宴需要的人手多,后院里的奴才也基本都被派去前头帮忙了,就很安静。 苏皖音急急的往前头去,刚走到及丛湘妃竹遮挡的拐角处,忽的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男子,一人一个手刀,将苏皖音和她的婢女金穗砍晕了过去。 「是这个吗,方才也只是远远的瞧,也看不清长相。」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另一个男子把苏皖音的脸掰过来看了看,蹙眉。 「年纪瞧着对得上,衣裳也对得上,应该错不了。」 「行,那赶紧带走。」 两人四下里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一个***袋,把人上半身套住,扛在肩膀上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溜到墙根儿底下翻了出去。 外头有马车接应,立即就上车离开了。 「这个沈千帷,他要是知道他的未婚妻在咱们手上,必定会放咱们一条生路。」 脸上有刀疤的男子面露凶光。 「为了一个女人,他真的肯松手?」另一个人有些犹豫。 刀疤男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她的未婚妻是谁吗?是当朝督察院左都御史苏毅的嫡女,这苏毅最疼爱女儿,要是那沈千帷不肯妥协,咱们就把人给杀了,就算最后咱们死了,他也会被苏家给记恨上,以后也没得好日子过!」 听到这话,另一个人才若有所悟的点头。 「难怪大人让我们来掳走这个苏小姐,原来如此。」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苏宅附近。 而此刻苏府里头,久久不见苏皖音过来,苏珺宁就让迎梅去后头催一催。 没想到迎梅很快就白着一张脸回来了。 一见她这脸色,苏珺宁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立即把人拉到旁边低声询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音小姐她,她不见了!」 迎梅也是压低声音,但依旧遮掩不住声音里的焦急和慌乱。 「奴婢去的时候,只见到了金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瞧着是被人打晕的,奴婢不敢声张,已经把人先扶回房里去了。」 听完这话,苏珺宁也是立刻紧张起来,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立即就吩咐迎梅不许对外传出一个字,自己去暗里通知婶母刘氏还有母亲崔氏等家中长辈。 不多时,苏家的人就在无人的偏厅里头汇合了。 「到底怎么回事,皖音呢?」苏桦急的脸色铁青。 刘氏也是红着眼眶直抹泪,「我已经派人在府里各处找了,可还没有消息,实在不知道人究竟去哪儿了呀!」 「那个丫鬟醒了没有,她怎么说?」崔氏立即询问。 刘氏抽噎道,「金穗说,她和皖音走着好好的,忽然被人从背后打晕的,什么也没看见。」 说到这里,刘氏就哭着扑到丈夫身边,急切道。 「老爷这可怎么办呐,要不咱们报官吧?」 「不行!」 崔氏和苏珺宁同时开口。 而后苏珺宁就继续道。 「皖音姐姐还在待字闺中,她被人绑架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有损清誉,皖音姐姐是穿着我的衣裳被抓的,我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叔父,婶婶,你们若信得过我,你们维持好府里的情况,千万别外传消息,我去找人帮忙。」 ------------ 第一百七十七章绑错人 虽然苏桦和刘氏夫妻俩都不放心,但眼下的确正如苏珺宁所说。 贸然向官府报案,就算苏皖音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但外头也免不得有人开始说闲言碎语。 那时候,就算人救回来了,也要被外头的唾沫淹死。 尤其今日还是苏予仁大婚的日子。 兄长大婚,嫡亲胞妹被人掳走不知去向,这传出去,怕是新媳妇兰氏也要造人非议丧门星什么的。 总之一家不得安宁。 纵然知道这都是恶习,对女子不公,可时代如此,人们的思想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稳住家里的长辈后,苏珺宁就立即出门当地官府往驿站去了。 沈千帷这类朝廷官员,一般外出办公务都是住驿站的。 这类驿站是朝廷开设,平素也接待寻常人赚钱,不过朝廷官员凭身份证明就可免费入住,吃喝一应也都免费。 想必沈千帷应当是住这里的。 这件事要是她估计的没错,掳走苏皖音的,说不得就是被沈千帷追捕的那群人。 原因自然简单了,恐怕是想利用她未婚妻的身份,要挟沈千帷放他们一条生路。 当然了,这还是好一些的猜想,最坏的猜想,就怕那群亡命之徒想杀人泄愤。 想到这些,苏珺宁的脸色就白了白。 倘若苏皖音真的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事,这辈子她都要背负着愧疚而活了。 不多时就到了驿站。 苏珺宁急冲冲的下了马车便大步往驿站里头去。 找到掌柜的,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 “烦请掌柜的帮忙看看,汴京刑部督捕司的沈大人是住这里吗?” 掌柜的见她衣着不俗,倒是没敢慢怠。 翻了翻记录住客的簿子,便点了点头。 “沈大人是住这儿,不过容在下多嘴问一句,姑娘您找沈大人所为何事?” 听到沈千帷在这里,苏珺宁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旋即就做风轻云淡模样笑了笑。 “我是沈大人的未婚妻,我姓苏,想必今儿苏家办喜事儿的事情,掌柜您是知道的,那是我的叔父家,这不,想着沈大人在这里住,家中长辈让我送些喜糖酒菜来。” 自然不能直接说明来意的,这个借口正合适。 果然,掌柜的听闻后,立即就更殷勤几分。 “原来是苏小姐,您且稍坐片刻,我派人上去通传一声,只是今儿一早沈大人就出去了,似乎还没瞧见他回来呢。” “劳烦掌柜的了。”苏珺宁欠了欠身。 不多时,传话的小二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官差打扮的男子。 见着苏珺宁后,便客气的拱手。 “四小姐。” “大人客气了,不知沈大人可在?”苏珺宁摆手。 那人摇了摇头,“小姐来的不巧,大人他今日有公务,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不知何时能回,小姐若有事情,可告知在下,等大人回来了,在下一定立即转达。” 没想到会扑空,苏珺宁的眸中顿时闪过一抹焦急。 但沈千帷是出去抓捕人犯的,位置在在哪里都不清楚,出去找根本不现实,只能等他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珺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异样。 从南絮手里接过食盒递了过去。 “这里头是给沈大人预备的一些酒菜吃食,今儿我堂哥大婚,可惜沈大人有公务不能前来赴宴,等他回来了,劳烦您转告,我叔父特意给他留了一桌席面,请他过去说说话。” “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带到。”官差拱手。 找不到人,苏珺宁心里也是急的,不过再急也不能乱了方寸,她打算自己先查些线索。 虽然今日府里忙乱人多,但有格外陌生的面孔,看见了总该有映像,可以先在下人们之间查。 再就是府邸周边。 大白天把晕倒的姑娘带走,太过显眼,所以肯定是用马车把人给带走的。 四周查问起来,可疑的车辆离开的方向,大致有个数。 这么一查,还真有线索。 是府里头搬东西的小厮说看见两个男子,一个脸上有疤,一个身形高瘦。 当时他们正往府里搬桌椅,叫他们搭把手,俩人还帮了忙的,自称是送婚宴食材的人。 来往人多,自然是没人注意,可这会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两人一脸凶相,不像是生意人。 收集着证据的同时,也派了家中签了死契的下人按着线索出去找。 约么申时过半,沈千帷终于来了。 看得出他很着急,没换衣裳,还穿着官服呢。 就是等着他来,所以苏桦派了亲信小厮在门口守着,人一到,就紧赶着带进来了。 作为主家,苏桦和刘氏夫妻俩自然是要招呼宾客的,他们夫妻又是心神不宁,所以崔氏这做大嫂的也帮忙在外头应对。 故而这会子等在偏厅里头的只有苏珺宁一人。 沈千帷推门进来,见着人后,才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过苏珺宁却着急的三两步上前,赶紧说事。 “你可算来了,我的堂姐被人掳走了,我去找了你,又派了自家的下人出去寻,眼下还没个音讯,” 一听这话,沈千帷刚好些的脸色又沉了些许。 “今日我得了那逃犯雇一个乞丐递来的口信,说他们抓住了你,要与我做交易,我不敢相信,着急忙慌的就来寻你了,你这么说,恐怕是她们抓错了人。” 苏珺宁点头,又问,“你没回驿站?” “没有,我哪有功夫再多折返一趟,紧着先来看你了。”沈千帷摇头。 又握住面前女子的手,轻声安慰。 “你别着急,他们既然约了我当面交易,必定会保证你堂姐无恙的,我一定想法子把人好好的给你带回来。” 但他这么安慰,苏珺宁却依旧是担心的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吧,皖音姐姐不认识你,我担心她害怕,一时慌乱,说出她的真实身份,那群人要是觉得绑错了人,动了杀心就不好了,眼下他们还没有递出别的消息,应当是还没出事。”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道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 “不行!” 两人转头,就见叔父苏桦从外头走了进来。 “不行,皖音已经出事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啊,本来你和你母亲来临安路上遇着水匪,我就惶惶好几日,你不能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天丢了两个姑娘 “是啊宁儿,你不能去啊,你一个女儿家的,去了要是再出事,我和你叔父更要痛上加痛啊!” 刘氏跟着走进来,也是不同意。 崔氏这会子站在后头倒是没说话。 毕竟眼下她不好张口。 自然是不想让苏珺宁去的,可苏皖音又是被误认成苏珺宁而被绑走,又理应出力。 这时,沈千帷也沉声道。 “宁儿,叔叔和婶婶说的对,你跟我去太危险了,我和那群人打交道有段时日了,我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我保证,一定好好把人带回来。” 见苏珺宁还要拒绝,沈千帷便又道。 “你跟去了,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我还得分神保护你,岂不是好心帮了倒忙。” 这句话算是才把苏珺宁给劝住了。 的确,要是跟去帮了倒忙,那可还不如不去。 见她妥协了,沈千帷拔腿就要走。 这时刘氏忽然就过来作势要给他跪下,沈千帷眼疾手快,赶紧把人给扶住了。 “婶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晚辈如何受得起。” 刘氏抓着他的胳膊就哭求。 “我就这么一对儿女,没了哪一个都是心肝儿疼啊,还请沈大人帮帮忙,一定要把人带回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女儿活着就好,我不怕外头的闲言碎语,也请大人一定先顾着她的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氏是真的疼爱女儿。 沈千帷忙点头,“婶婶放心,我和宁儿已经定亲,咱们就是一家人,宁儿的堂姐也是我的堂姐,我一定好好把人带回来。” 说完这话,又和苏珺宁对视一眼,才快步又离开了苏府。 眼下一屋子人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等着沈千帷的消息。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沈千帷来时惦记着苏珺宁,关心则乱,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随跟踪。 那人见他从苏府里出来后,虽然依旧沉着脸色,但却没有了之前的焦急慌乱,心里就起了疑心。 摸到偏门处,给那看门的伙计塞了好些银钱套话。 十两银子砸下去,那伙计就说实话了,说府里是丢了位小姐,但丢的是自家的小姐苏皖音,不是汴京大房来的小姐苏珺宁。 一听这话,那人就变了脸色。 立刻就回了藏身之处往上头回话。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郊外一处荒废的道观。 为首的人是个面相儒雅但眸中却透着几分狠厉的中年男子,一袭青衫已经脏破了好些地方,可见被追捕的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 听完下属的禀报后,又看向旁边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还没醒的苏皖音,顿时面色沉了下来。 走到绑人的两个男子面前,抬脚就踹。 “废物!绑个人也能绑错,你们把沈千帷的堂姨姐绑来了!” 二人一听,顾不得身上疼痛,立即就磕头求饶。 刀疤男也是马上道,“属下该死,属下办事不利,但还请大人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再去把那正主儿绑来。” “眼下人家都戒备起来了,还能由着你进府绑人?!”青衣男子怒喝。 不过这时候回来报信的那个人立即就上前。 “大人别生气,属下还打听到一点儿消息,那苏府的下人说,这姐俩感情极好,大人不防直接给苏府递消息,让她们把沈千帷的未婚妻交出来,一人换一人,咱们也不是非要那苏家小姐的命,只需用她逼沈千帷答应放了我们就好啊。” 他们被官府追捕,是在各省发了檄文的。 只要沈千帷说人已经捉拿归案,这檄文就会被揭掉,他们等风头过去也就彻底安全了。 但沈千帷要是一直穷追不舍,他们自然是无法和官府匹敌。 就算沈千帷事后立即反悔,只要争取到时间,他们也能逃出很远,不容易再被抓住。 青衣男子听了这话,虽然不在发火,但面色依旧凝重。 “苏家未必肯交出人来,容我想想。” 他和沈千帷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子时,在运河边一处荒废的渔民屋子里见面,这时候还有时间筹划。 想到这些,青衣男子坐下来沉思片刻,而后才又把身边几个下属召集起来,低声密语。 夜幕降临。 苏府里头正在闹洞房。 因为怕被宾客看出异样来,苏予仁还强撑着笑颜,在亲友的见证下和新婚妻子兰氏完成喝合卺酒等礼节。 苏珺宁心里装着事儿,只觉得烦,所以并未前去凑热闹,只安安静静的站在靠后的地方。 这时候,便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沈大人派了人过来,在角门等着,有事儿要告诉她。 还说对方嘱咐,不要告诉其他人,怕长辈们担心,又乱了方寸。 这个丫鬟是面熟的,苏珺宁心里又是惦记着苏皖音的事儿,领着南絮赶紧就往角门去了。 走近后,就见守角门的小厮正在门外和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说话。 苏珺宁见那人没穿官差衣裳,心里就有些奇怪,但到底挂念着苏皖音,就还是心里提防着,慢慢走出去了。 这苏宅的角门外头是一条小巷子,还停着拉货的板车和马车。 平时奴才们进出,往家里运送柴米油盐就是走角门,所以这巷子此刻安安静静的,没有旁人在。 苏珺宁走出去后,那人便打发了小厮,迎上来。 “请问姑娘可是苏四小姐?” “正是。”苏珺宁默默打量了一下来者,不过对方低着头,看似恭敬,却也看不见面色眼神,“沈大人叫你来所为何事,是事情有眉目了吗?” 她问这话,那人就抬眸看了看南絮,意思是想叫她避开。 苏珺宁却直接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这是我贴身侍女,不用避着她。” 听她这么说了,那人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低声道。 “小姐随在下过去一看便知。” 苏珺宁顿时心里暗道不妙,以为是苏皖音找到了,却遭遇了什么不测,所以才偷偷送回来。 于是三两步就往马车那边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时,人已经身处一间破败的屋子了。 屋里只点着几根蜡烛,光线极暗。 不远处的墙边还半靠着一个女子,凭身形和衣裳,苏珺宁判断出,应该是苏皖音。 动了动身子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心中顿时暗道不妙。 她这恐怕也被绑了! 而彼时刚刚送走宾客结束婚宴的苏家也已经乱了。 竟一天丢了两个姑娘!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要挟 她这一动,苏皖音也发现了动静,便轻轻喊了两声。 “宁儿,宁儿。” 苏珺宁赶忙点头,又抿着唇摇了摇头,看向四周,示意她噤声。 理解到她的意思后,苏皖音也点点头不在言语。 这会子苏珺宁才静下心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四周都很破败,显然是荒废很久了的屋子,一大块破旧的幕布挂在横梁上,把屋子隔成了内外两室。 外头的明显更亮一些,还能听到男子的交谈声,应该就是绑她们的人。 苏珺宁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藏在袖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被搜走,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又往苏皖音的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就预备直接滚过去。 虽然被绑了手脚,但靠腰腹力量,滚圈还是可以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动,脚就踢到了桌案,发出了声响。 外头的人立即就快步进来了。 “哟,醒了。” 进来的正是脸上有刀疤的男子。 看了苏珺宁一眼,就顿了下来,轻笑一声道。 “委屈四小姐了,您别害怕,只要您的未婚夫好好配合,我们呀,绝对不会伤您一根手指头。” “你们是什么人。”苏珺宁蹙眉。 刀疤男顿时一凛眉毛,面露不善。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待会儿好好配合我们,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刀子见血。” 边说,便从腰间拔出匕首来晃了晃。 凛凛寒光直叫人头皮发麻。 见对方不是善茬,苏珺宁心里紧了紧,不过还是大着胆子道。 “只要你们不伤害我,我自然是配合的,不过你现在能不能把我扶起来,让我和我姐姐坐一起去,这地上太凉,我很难受。” 刀疤男显然有些犹豫,怕她耍花样。 苏珺宁便又立即道。 “我们两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还怕出事吗?我知道你们只想拿我同沈千帷做交易,你们让我们少难受些,我届时一定在他面前多替你们说话,谋些好处。” 她话音落了,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 “扶四小姐起来。” 刀疤男听了这吩咐,便将苏珺宁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起来,把她半拖着拎到墙边,让她和苏皖音挨在了一起。 这时候苏珺宁才看清,方才说话的是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昏暗的光线中,二人四目相对,那男子的目光如蛇一般阴冷,瞧着就不是好对付的人。 苏珺宁本想再与此人交涉一下,套一套话,但没想到青衣中年男子十分警惕,并不打算与她有过多交谈。 只冷声吩咐刀疤男把人看好,转身就离开了。 刀疤男扫了二人一眼,便走到对面去,在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找了个破椅子坐了下来。 苏珺宁知道这会儿这群人正因为她的醒来而警惕着,所以一时也不在有别的动作,暂时按捺住了。 “宁儿,你怎么也被抓来了?”苏皖音小声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焦急,“他们不是把我当成你了吗?我并未说漏嘴,他们怎么会识破又去抓你呢!” 对于她的提问,苏珺宁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从哪里走漏的风声。 又联想了一下自己被绑架出来之前的情形,才低声分析。 “不是咱们走漏的风声,估么是家里有奴才嘴不严实。” “今天哥哥成婚,府里杂乱,确实有这个可能。”苏皖音点头,又悄悄打量一眼四周,“那眼下咱们怎么办,沈大人会来救咱们吗?” “一定会的。”苏珺宁坚定道。 此刻她们的手都是被反绑在身后,她便慢慢挪动了一下身子,斜过来一点儿,和苏皖音紧紧靠在一起。 而后低声道,“我袖子里有一把匕首,你摸摸看能不能拿到。” 她这么一说,苏皖音顿时紧张起来,但也立刻尝试起来。 磨蹭了半晌后,人都出汗了,还是不行,便摇了摇头。 “拿不着,袖袋太深了。” 又不敢动作太大,两姐妹只好暂且作罢。 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这群人的下一步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脚都被绑着,明显感觉已经麻木了,人也昏沉起来。 就这么等到夜深,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忽然就听到外面的人动了起来,姐妹俩也是一个激灵赶紧打起精神。 紧接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身形臃肿的男子,和刀疤男低语几句后,两人便走上前来把苏珺宁和苏皖音脚腕上的绳子解开了。 随即,一人一个,像拎鸡仔似的把姐妹俩分别拎了起来。 “走,赶紧的,别墨迹!” 刀疤男手里拽着苏珺宁,很不客气的低喝。 腿脚都麻了,骤然站起来都险些站不稳,又被推着往前,走起来就踉踉跄跄的。 从道观里头出来后,就被人塞进了马车里头。 颠簸了一段时间,苏珺宁听到外头有水流声,这时候才被人从车上拎下来。 定睛一看,果然是在河边。 不过这群人并不允许她们四处乱瞟,直接就把她们带进了河边的荒废小屋里。 这个时候转移阵地不明智,所以苏珺宁判断他们应该是要在这里和沈千帷见面谈判。 为首的青衣男子这时候带上了斗笠,将半张脸都藏住了,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面容,显得诡异又阴森。 苏皖音大概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往苏珺宁身上靠了靠。 好在这一回没有等太久,不多时,门外就响起了马蹄声,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督捕司郎中沈千帷在此,还不快放人!” 来了! 苏珺宁听到这声音,悬着多时的心终于是稍稍放下了几分。 也是这时候,刀疤男忽的伸手将她抓过来,并站到她身后,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 “想活命就老实点。” 威胁完这一句话,刀疤男似乎是和青衣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就推着苏珺宁走到了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映入眼里的便是一袭墨色劲装的沈千帷骑着马,带着约么五六十号人,都是骑兵,手持火把,站在外头。 “宁儿!”沈千帷见到狼狈的苏珺宁,心急的喊了一声。 那刀疤男立即就以更高的声音大声开口。 “沈大人,若想救您的未婚妻,就将您带来的这些人全都遣散,您扔掉兵器,徒身进来与我家主人见面!”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谈判 “大人,不可以啊,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里头可有两个人质。” 旁边的官差立即低声劝道。 似乎是看出那人在劝,刀疤男立即就将手里的匕首轻而快速的一划,苏珺宁细嫩的脖子上顿时就破皮出现了一条红痕。 大约是怕沈千帷看不清吧,刀疤男便冲着他将手里的匕首扬了扬。 银色的刀刃上赫然染上了暗红色。 苏珺宁没想到那人会用刀抹她的脖子,那股杀意,还有脖子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本能的从心底生出了惶恐和害怕,腿也稍稍软了一下,险些没站住。 “不许伤害她,我按你们说的做!” 沈千帷瞳孔猛缩,立即翻身下马,并将腰间的佩刀扔给了身后的官差,吩咐他们退下。 看着眼前朝自己大步过来的男子,苏珺宁用力咬了咬舌尖,用疼痛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能表露出恐惧和害怕,要是她乱了,就会影响沈千帷的心神。 这屋里约么有十来个壮年男子,又都有武器,沈千帷只身一人,手无寸铁,还要保护两个女子,应对起来会很吃力。 见沈千帷照做了,刀疤男的脸上就立即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但没想到这时苏珺宁忽然厉声开口。 “等一下!” 刀疤男顿时面露不悦,又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冷声质问。 “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当然要命,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放了我堂姐,让她走,不然我今天就是死,也不让你们如愿,我死了,你们没有人质,还拿什么跟他谈条件,他与我还只是定亲,又未成婚,可不会管我堂姐的死活,抓住你们,他既立功又替我报仇。” 苏珺宁冷静的与之谈判。 对面的沈千帷正要说什么,却被她用一个眼神制止。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沈千帷就想到了苏珺宁的心思。 这是想先救一个人出去,免得带会儿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了,一人护两人,不便。 刀疤男应该是被说动了,便让沈千帷站在原地等,他又拉着苏珺宁进屋里。 片刻后,两人再从屋里出来,就见苏皖音被人松了绑,也一并推了出来。 跌跌撞撞的往沈千帷的方向走去。 “我们主人说了,既然沈大人肯应我们的要求前来谈判,我们也有诚意,只要能谈成,这四小姐,我们也一定好好的放了。” 刀疤男高声说道。 沈千帷眸色沉了沉,招手让一个下属前来把苏皖音扶住。 不过苏皖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忽的低声提醒道。 “宁儿的袖子里藏着匕首,或许用得上!” “多谢。” 沈千帷也快速低声回应。 随即便让下属们都退远,自己只身上前,进了屋子。 狭窄的小屋内,门被关上后,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把手在侧,苏珺宁依旧被刀疤男挟持做人质,就站在青衣男子的旁边。 那青衣男子是坐着的,另一侧还站着几个下属。 而沈千帷就站在屋中间,是被包围着的状态。 整间屋子只有一扇门一扇窗可以出去,倒是严密。 “钱大人,您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从明洲逃到临安来,又绑了下官的未婚妻,还真是为了保命,不惜一切代价啊。” 沈千帷冷笑一声。 他面前的青衣男子正是明洲益阳郡的郡守,钱焕。 此人以公谋私,联合当地盐令和盐商,将朝廷的官盐私吞再高价当成私盐售卖,谋取暴利。 并且为了瞒住此时,官商勾结,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让益阳郡的百姓们连盐都吃不起。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还是有人成功的把这消息传到了汴京,所以才有了刑部查案并派督捕司前来抓人的事儿。 但这位钱郡守应当在汴京也有高官护着,所以提前知晓了风声,等沈千帷带人赶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所以在追捕至今。 而彼时面对沈千帷的冷嘲热讽,钱焕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笑着取下了面部遮挡,直接和沈千帷对上了。 “沈大人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人,自然比我更知道惜命,钱某已经家破人亡了,眼下就这一条命苟延残喘,沈大人若肯放钱某一条生路,钱某定当重金酬谢,这您的未婚妻,自然也会好好的。” 面对这个人模狗样的畜生,沈千帷的眼里满是杀意。 但他顾不得这些,眼下苏珺宁还捏在他们手里,所以沈千帷只能先按捺住心绪。 “那钱大人说说,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让我平安离开临安,再随便找个人杀了,对朝堂上报我已经身死。”钱焕笑着道。 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好。”沈千帷也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今晚就能放你走,那我的未婚妻” 钱焕摆手,“沈大人不必着急,我们平安出了临安,自然就会放了苏小姐。” 一听他们现在不肯放人,沈千帷的眸色一瞬就暗了下去。 但看一眼苏珺宁后,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不过却又提出,“现在不放人可以,但我要和我的未婚妻说几句话,你们这么绑着她许久,方才又在脖子上割一刀,她身上是带伤了,这做事不地道吧。” 钱焕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番。 此时苏珺宁已经一改方才的冷静之态,做出极害怕慌乱的样子来,一双美眸含着泪,可怜的不行。 而沈千帷呢,确实是手无寸铁。 钱焕犹豫了一瞬后,便对刀疤男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松开了苏珺宁并将人往前推了一下,苏珺宁一个踉跄往前几步,沈千帷就赶紧把人接在了怀里。 二话不说就要给苏珺宁解开捆着她手的绳子。 “你干什么!”刀疤男立即低喝。 沈千帷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她的手腕都磨伤了,她一个弱女子,不绑着难道你就拿捏不住了?” 刀疤男还想说什么,不过被钱焕拦住了。 显然,钱焕觉得眼下两人是他的掌中之物,既然要谈判,就不能把人逼急。 见对方不再阻拦,沈千帷才立即给苏珺宁解绑。 而趁着解绑绳子的间隙,手也探入她的袖带里摸到那柄匕首,并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感受到沈千帷的动作,苏珺宁便知道他心里应该有了对策,所以也保持情绪,没露出异样来,尽力配合。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突围 给苏珺宁松绑后,沈千帷立即上上下下把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尤其是她的脖子和手腕,因为这两处都伤了。 看的沈千帷心里怒气翻腾。 不过怕愈发吓着苏珺宁,所以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语气温柔。 「你别怕,我一定好好带你回去,府里眼下还稳得住,消息没有外泄,想必待会儿你堂姐回去了,他们会更放心些。」 苏珺宁点点头,也小声道。 「他们人多,你不要逞强,咱们有事好商量。」 这话真假参半,重要的是让他听前头的。 毕竟屋子小,俩人说话声音再小也不能不防备着被听见,要不然自己说漏嘴,那可太蠢了。 她了解沈千帷,知道沈千帷心里肯定打着把她救走也同时拿下这些罪犯的主意。 「放心。」沈千帷敛眸,眼神又向四周扫了扫,「只要他们不伤害你,与我就有的商量。」 说后半句时,他的声音明显拔高了些,显然是说给这些人听的。 坐在不远处的钱焕也是冷冷的扫了他沈千帷一眼。 这句话在他听来,是威胁。 所以紧接着钱焕就用眼神示意刀疤男和另一个男子一起上前,又将苏珺宁拉了回来。 沈千帷并不打算现在就和他们开战,所以强忍住怒意,捏了捏拳,最终没有阻拦。 见状,钱焕便轻笑一声道。 「沈大人和苏小姐情意深重,钱某也曾是有家室妻儿的人,看的我还真是感动啊,不过沈大人自己要想好好的回去,也想让苏小姐好好回去的话,还是赶紧先给我找个替罪羊来吧。」 顿了顿,又扫一眼苏珺宁道。 「宰了羊,亲眼看见沈大人写了公文,我们自然会离开临安,届时沈大人应该就能在临安边界上找着苏小姐,大人最好即刻去办,我呢,现在是没什么耐心的,光脚不怕穿鞋的,沈大人可不要觉得我说的话是假的。」 说完这话后,便低喝一声。 「送客!」 而后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便上前来,作势一左一右要把沈千帷逼出去。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沈千帷刚做配合状,走到门口,推开了大门,忽然一个旋转侧身,手里冒出凌凌寒光来,正是一把匕首。 押送的两人不防他会突袭,右边的人直接被精准的抹了脖子,左边的人反应过来,拔刀要砍,也被沈千帷快速一刀扎进了心窝。 匕首挥动之间,鲜血飞溅。 与此同时,苏珺宁在沈千帷动手的一瞬,用力一个后肘击,重重砸在挟持着她的刀疤男的身上。 她虽然力气小,但拼尽全力的一下子,正好砸在胸口肋骨上也是很痛的。 刀疤男本就因为门口突然动手的沈千帷有些许分神,这时又被重重肘击,顿时收手捂住胸口,后退半步倒吸一口凉气。 趁着这个间隙,苏珺宁想跑,但旁边还有一个人,伸手就拽住了她的后衣领,阻止了她的脚步。 这时,刀疤男也已经缓过来,攥着匕首就要给她一点教训。 不过赶在那匕首落下之前,只见一道身影闪来,沈千帷抬腿飞踢,踹在了刀疤男的手腕上,一脚将他手里的武器踹落在地。 同时反手便袭向抓着苏珺宁的人。 那人眼见沈千帷手里的匕首逼近脸庞,立即放手躲避,沈千帷便赶紧一把将苏珺宁扯过来,护在了自己身侧,并拽着她想往门口跑去。 但敌众我寡,即便沈千帷已经出其不意的杀掉了两个守门的人,这会子屋里也还有八九个男子,依旧处于劣势。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可还要护着苏珺宁,就难免分神了。 「沈千帷,你既然非要与我作对,那今日我便拼个你死我活,叫你们在这儿做一对亡命鸳鸯!」 钱焕大怒,起身往后急退几步,走到墙角安全处站着,便指挥屋里的下属进攻。 沈千帷一手持匕首应敌,一手抓着苏珺宁的胳膊,拉拽她躲避攻击,根本只能躲而无法正面出击,明显是出于下风。 见状,苏珺宁用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金簪,也跟着用力疯狂挥舞起来。 她不指望自己能扎着谁,但她这样乱扎乱晃,一时也能让那群人没机会进攻她。 沈千帷用余光瞥到少女的动作,眸色微冷,抓住机会,忽的松开牵着少女手,一拳击打在进攻人的腰间,手中匕首一挥,便传来了血肉被割破的声音。 解决掉一个。 这无疑是打压了那伙人的气焰,一时进攻就没有方才那么猛了。 趁着这时候,沈千帷又划伤了一个人的胸口。 他用力极大,那人伤口的血肉往外翻着,一脸痛苦的快退几步,但鲜血依旧很快打湿了衣裳。 而沈千帷也在收手时,被对方补上来接应的同伙,狠狠用刀划伤了手臂。 不过此刻他顾不得手上的疼,他知道,再一直这样被逼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迟早会被包围斩杀,所以便努力的往门靠近。 但这群人也不是傻子,当然阻拦了。 只不过沈千帷从小就习武,泡在军营里长大的,别的本事都不说,这一身武艺绝对是顶尖的。 此刻又是发了狠的要往外突围。 再一次与之交手时,沈千帷选择了借用匕首攻击,把对方的长刀抢了过来。 匕首毕竟只适合贴身进展,此刻想要拉开距离,长刀更合适。 且他平时用的最多的兵器就是长刀,使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果然,长刀入手后,一番疾风似的刀法,便逼得几人无法靠近。 间面前破开一条口子,沈千帷立即抓紧苏珺宁的手,冲了出去。 他方才选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忽然动手,就是为着好突围的。 有了上一次逃跑的经验,苏珺宁这回反应更快,立马用空着的手抓起裙摆高高提着,大跨步的跟着沈千帷狂奔。 「追,给我追!」 背后传来钱焕气急败坏的声音。 随即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是那群人正紧紧跟着。 到了一处较为空旷些的地方,沈千帷一个甩手,将苏珺宁大力往安全处抛开,而后提刀迎上了追来的几个人。 方才屋内一番激战后,对方还剩六个人了,压力也减轻不少。 ------------ 第一百八十二章对她太好 沈千帷拔刀应敌,而苏珺宁则因为他方才的大力甩开的动作,几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也的确是远离了战局。 「快跑,去报信,我的人肯定还没走远!」沈千帷高声喝道。 苏珺宁立即爬起来,拔腿就跑。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但面前就一条路,她也没得选,跑就是了。 不跑留在这里,那才是真添乱。 的确如此,因为她不在了,沈千帷彻底放开了手脚,对付起那六个人来就轻松许多。 但能够陪着钱焕从明洲逃亡到现在还活着的,这些人的身手自然也不会差,所以还是有几分难缠。 而让沈千帷没想到的是,正当他与几人缠斗时,忽然听得马车奔来的声音。 一刀挡开面前的攻击,抬眸望去,就见那小屋的方向,黑暗中,一辆马车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沈千帷本以为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驾车的钱焕竟然避开了打斗的这群人,径直往苏珺宁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狗贼,站住!」 沈千帷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的意图,也不在与这六个人缠斗,赶紧追着马车而去。 可人跑的再快也追不上马车,更何况还有人在后头缠着他,阻止他过去。 彼时,狂奔的苏珺宁也看见了身后朝自己冲撞而来的马车,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赶紧边跑边四下观察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但此刻是深夜,虽有月光照耀,但也看不清太多东西,根本无法分辨。 又回头看一眼要直线冲撞,要追上自己的马车,苏珺宁只恨爹娘没给她多生一双翅膀两条腿。 但也是这一看,她大概想到了一点办法。 忽的脚步顿住就停了下来,转身紧紧盯着冲向自己的马车,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跑累了,实在跑不动,决定不再挣扎了。 驾车的钱焕此刻已经有些疯魔,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狠狠的用马鞭抽打着马儿,逼迫其加速。 或许是因为他抽打的太狠,马儿都有些发怒癫狂了,速度极快的冲来。 眼看着离苏珺宁越来越近,钱焕面上的阴鸷之色愈发显露出来,而就在马车离着苏珺宁不远的时候,苏珺宁忽的一改方才的疲态,折身就往旁边闪躲而去。 距离很近,马车不比汽车,猛打方向盘就能转向,那是得扯缰绳,控制马匹才能转向的,所以苏珺宁此刻忽然躲开,钱焕根本来不及勒马转向,径直依照原本的直线方向冲了出去。 躲开后,巨大的缺氧感依旧笼罩着苏珺宁,头眼昏花的佝偻着身子,双手撑在腰间,大口喘着粗气,慢慢往前挪动,她不能停。 从咽喉道肺部,都是火辣辣的疼,并伴随着想干呕的不适感,同时,双腿在一瞬的爆发后,此刻也像灌了铅一样的重,还颤颤发抖。 不过担心钱焕很快又折返再来,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敢停。 但跑是跑不动了,找个地方躲起来更为明智。 正当她在四下寻找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马儿的嘶鸣声。 马车翻了? 苏珺宁心里迅速闪过这条疑惑。 毕竟这里是郊外,路是普通土路,并不是平坦的官道,路上很多大大小小的土坑和石头,来的时候她坐马车就颠簸的不行。 那钱焕驾车疯跑,速度太快,要是车轮被石头硌一下或是在土坑里卡一下,确实极容易翻车。 要真是这样,摔死钱焕最好! 苏珺宁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但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跌跌撞撞的往 前走。 走了没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个约么半人深的坑,便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在里头戳了戳,确定下面没有危险后,苏珺宁便躲了进去。 背靠着坑壁,累的浑身抖。 身体素质不行,平日太过养尊处优,这么一点运动量,人就完全受不了。 也不知道沈千帷现在怎么样了,又是一阵揪心。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奔跑,极快。 苏珺宁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赶紧改变姿势,从藏身的坑里露出两只眼睛来,往外看去。 虽然夜里视线很差,但凭那个身形,她还是判断出应该是沈千帷。 不过这会子小心为上,所以苏珺宁并未出声。 直到人走近些,能完全确定后,她才终于撑着身子从坑里站起来挥手。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沈千帷!」 奔跑的人影一顿,也立即往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宁儿!」 沈千帷大喜过望,赶紧奔来,一把将人从土坑里拉起,紧紧抱住。 「我以为你.刚才钱焕那个狗贼驾车追你,我被缠住不能抽身,只能把那群人全部解决掉才赶过来,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离得近了,沈千帷就看见苏珺宁脸上都是尘土,衣裳头发都散乱了,身上大大小小也有不少擦伤,衣服还破了几处。 「对不起,是我失误了,没保护好你。」沈千帷满眼自责。 苏珺宁立即摇头,「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看向面前男子,眼里也都是真诚。 说实话,苏珺宁真的不觉得自己值得沈千帷这么喜欢她,为她做这么多事情,毕竟当初两人订婚都只是因为她要借沈千帷做挡箭牌,避开皇上的赐婚而已。 而沈千帷却是真的用心在待她好,护着她。 多多少少,苏珺宁这时候是触动又愧疚的。 她觉得自己付出太少,占了沈千帷太多便宜了。 沈千帷爱怜的用下巴蹭了蹭怀中少女的发顶,四下扫视一圈后,才低声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宜久留,咱们先走吧,那个钱焕,你躲开后,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问起这个,苏珺宁就忙点头,并指了个方向。 「往那边去了,我躲开后听到异响,似乎是马车翻了,也惊了马,不知道他现在人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沈千帷的眸色就暗了暗。 「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钱焕是朝廷要犯,死了我也得把尸首带回去,你等我处理完回来接你,要是我太久不回来,你就藏好,等到天亮再走,知道吗?」 「不,我跟你一起去!」 苏珺宁头摇的像拨浪鼓,并伸手紧紧抱住了沈千帷的腰。 见少女眼中还有几分惊惧未曾散去,沈千帷蹙了蹙眉,还是没忍心丢下她一人,最终还是带着一起去了。 晚上零点也照常有更新,最近工作比较忙,业余时间码字,更新少了点,大家见谅,十二月承诺的爆更就快啦,等假期给大家肝一波, ------------ 第一百八十三章她杀人了 两人沿着路往前走,还是走了很远一段距离吧。 苏珺宁其实也估摸不出来,因为她的腿已经麻了,还酸胀隐痛。 大约是肌肉拉伤。 远远就瞧见地上的确翻到着一辆马车,马儿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受惊发狂,挣脱束缚跑了。 马车本就只是个普通的小篷车,质量并不好,这高速状态下侧翻,车都摔坏了。 沈千帷让苏珺宁站在原地等,他上前去查看情况。 果然就在马车附近发现了被压着的钱焕,人浑身是血的闭着眼睛。 看样子是被从车上甩下来后又被倾翻的马车给压住的。 沈千帷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冷笑一声。 「***祸害遗千年,真命大,居然没死。」 旋即就把苏珺宁叫过来帮忙。 他把马车抬起了一点,让苏珺宁拿一块大石头塞进去,把车撑出条缝隙来,而后沈千帷才把钱焕从马车底下拖了出来,放到了一旁。 苏珺宁看着血人一样的钱焕,不由得一阵恶心,赶紧把脸别开。 三两步走到沈千帷身侧,低声询问。 「现在怎么办?」 「等。」沈千帷剑眉微凛,「我的人等一段时间肯定会回来找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末了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苏珺宁。 「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若是不能等,我就背着钱焕,咱们往外走。」 人犯不能丢,但是苏珺宁的身体也得顾着。 不过苏珺宁立即摇了摇头。 「我没事,咱们就在这里等。」 语罢,就拉着沈千帷找了个地方,并排坐了下来。 这时候,苏珺宁才发现沈千帷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好几处刀伤,顿时就蹙了蹙眉。 「你伤的厉害吗?给我瞧瞧。」 说着就要检查他的伤口。 沈千帷赶紧摆手,「没事,都是皮外伤,不打紧,我在战场上,胳膊给人砍的露白骨的时候都有,这点子伤,屁都不算一个。」 虽然不完全算是说大话,但也主要是为了让苏珺宁安心。 他这么说,苏珺宁又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精神瞧着不错,这才没再坚持。 两人坐在一处,相互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平静下来后,困意就不可抑制的席卷而来。 沈千帷倒是还好,苏珺宁就有点撑不住。 没一会儿就眼皮子一沉一沉的。 见她困了,沈千帷便将人一揽,叫她趴在自己腿上睡。 大约是觉得有沈千帷在身边就没有危险吧,苏珺宁这一趴就睡着了。 沈千帷垂眸,轻轻的抚摸少女的背部,唇角微微扬起。 不过这时候他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钱焕眼皮子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没敢动,悄悄的打量坐在斜前方的一双人,眼里逐渐爬上了恨意。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钱焕觉得身体已经缓过来,能动弹了,便一点点的挪动起来,小心翼翼的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笛子粗细的金属圆柱体。 看到东西还在,钱焕的嘴角边浮现出来一抹渗人的阴森笑意。 旋即便用力撑起身子,将手里的东西对准沈千帷的后心窝按下了机关。 嗖—— 沈千帷听到动静,反应极迅速的侧身一躲,但还是迟了。 只觉得左肩胛骨那一处被箭矢刺入,痛感顿时顺着神经席卷而来。 他的动作太大,苏珺宁也被惊醒,赶忙坐起来。 回头就见钱焕跌跌撞撞的正在逃跑,而沈千帷手搭在左肩上,表情因疼痛而扭曲。 苏珺宁立即起身查看,就见他左肩后头扎着一根筷子粗细,手掌长短的铜箭。 顿时面色就白了下来。 「你受伤了!」 「没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他抓回来。」沈千帷咬牙,一把将短箭拔出,右手提刀,快步追了上去。 但那箭上似乎是涂抹了有什么东西。 沈千帷刚追出去几步,就觉得头脑一阵发昏眩晕。 他赶紧使劲摇了摇脑袋,又立即追赶起来,不过这回,随着他动作加快,眩晕的感觉袭来的也更明显了。 人也跌跌撞撞起来。 逃跑的钱焕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放缓了脚步,眯着眼回头观望。 而就在这时,沈千帷忽然单膝跪了下去,手撑着刀柄坚持了没一会儿,人就扑通一声仰倒在地了。 苏珺宁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惊。 顿时想到那箭上肯定有什么麻痹人的药物,甚至是至死的毒药! 于是立即提起裙摆就大步的奔了过去,跪倒在沈千帷的旁边,一边掐他的人中一边喊。 「沈千帷,你醒醒,醒醒啊!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啊——」 苏珺宁忽的被人一脚踹在肩膀上,被踹翻在地,疼的痛呼一声。 来者正是逃而折返的钱焕。 此刻钱焕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目眦欲裂的盯着沈千帷,满面恨意。 「想要弄死我,你小子还嫩了点儿,今儿老子就杀了你,让你害的老子沦落到如此境地!」 说着,便横跨到沈千帷的身上,伸手就死死掐住了沈千帷的脖子,想要掐死他。 苏珺宁见状,赶忙上前阻拦。 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此刻已经发狂的钱焕,直接就被掀翻在地了。 眼看着沈千帷的面色逐渐青紫,苏珺宁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手在身上一通摸索,想要找点东西用,很快就摸到了头上还有一支短钗。 立马就拔下来,发了狠的冲过去,对着钱焕的脖子狠狠扎了进去。 这一刻,苏珺宁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有些不管不顾了。 她扎了一下,钱焕就身子一抖,松开了掐着沈千帷的手,但人还在大口喘气,试图挣扎躲避。 苏珺宁咬牙,又扬手狠狠扎了两下。 只觉得鲜血随着拔钗的动作喷涌出,洒在了她的脸上,又腥又烫,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看见钱焕断气倒了下去,才抖着手扔掉了短钗,大口喘气。 她杀人了杀人了 看着眼前的尸体,苏珺宁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发抖,也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苏珺宁转身,就见一群官差正往这边赶来,是沈千帷手下的那一波。 而且叔父苏桦也在其中。 这一刻,苏珺宁知道终于彻底安全了。 精神一松,人就失去了意识,栽倒在了地上。 昏沉之前似乎听到叔父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还有人在喊沈千帷。 但身体实在已经无法支配了,沉沉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一百八十四章同生共死过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中午。 苏珺宁睁眼,就觉得眼前有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又闭上眼睛再睁开,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时就听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宁儿醒了没有?」 「小姐还没醒,奴婢刚给小姐擦了身子。」南絮回答道。 听着她们的对话,苏珺宁想张口说自己醒了,但嗓子又干的不舒服一张嘴就先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两声。 不过这也算是制造出了动静,让外头听见了。 崔氏和南絮慌忙进屋来,见着苏珺宁醒了,都是红了眼眶。 从门口到床边这短短的距离,崔氏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 「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了!」 「小姐,小姐呜呜呜.」 南絮喊了两声,就直接抹眼泪了。 苏珺宁撑着身子坐起来,扯出个笑意。 「我没什么大碍,你们别哭了,娘,我渴了。」 「好,倒水,快倒水。」崔氏摆手,吩咐南絮。 并赶紧拿了软枕来,叫苏珺宁靠着。 握住了女儿的手,崔氏的泪水才堪堪止住了些。 「你可吓死娘了,你被你叔父带回来的时候,脸上手上都是血,还不省人事,娘还以为,以为」 「好了娘,不吉利的话就不说了啊,白白又惹您伤心。」苏珺宁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受了惊吓,这才晕倒,想必已经看过郎中了,郎中也说了吧。」 自己身体情况怎么样,苏珺宁清楚的很。 崔氏点了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接过南絮递来的杯盏,让苏珺宁喝了一些。 润了润嗓子后,苏珺宁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又急忙问。 「沈千帷怎么样了,还有皖音姐姐呢?」 一想到昨天的情形,苏珺宁就觉得背后发凉。 不过这会子缓下来了,就估么着沈千帷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毕竟,要是他中的暗器上有至死的毒药,钱焕就不会再折返回来想掐死他。 果不其然,崔氏就温声回答。 「他没事,不过受了些伤,但似乎不严重,今儿早上还来看过你呢,皖音也没事,只是被吓着了。」 虽然心中有猜测,但苏珺宁也是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 并且暗暗对沈千帷竖了个大拇指。 习武之人,果然体格健壮,不是她这种战五渣能比的。 不过万幸沈千帷没事,否则她就罪孽深重了。 想到罪孽深重几个字后,苏珺宁就想起自己昨天杀了钱焕,一时面色就有些发白。 两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情,要说一点儿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府里奴才犯下重罪也有被罚杖杀的,高门大户的主母们,手上沾血的也不少。 只是不像她这样,是亲自动手罢了。 而且她当时下手是为了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钱焕本就是朝廷重犯,人人得而诛之,她这不算做恶事,是替天行道。 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苏珺宁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崔氏只当她身体不舒服呢,又是一阵关心。 不过苏珺宁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给搪塞了过去。 等她穿戴好起来吃东西的时候,就见婶婶刘氏还有堂姐苏皖音以及新过门的嫂子兰氏,都来瞧她了。 苏皖音更是抱着她哭了一小会 儿,显然也是吓着。 好在她如今没事了,一大家子才算松了口气。 尤其是兰氏。 她新媳妇过门,婆家就发生这种事情,要是两个小姑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怕自己背上丧门星的骂名,那一辈子都毁了。 苏珺宁看出堂嫂的心事,也是婉转的开解了几句。 刘氏心善,不是苛待儿媳妇的人,也是跟着宽慰几句,兰氏这才彻底放心。 用过了膳食,苏珺宁又去见了叔父和堂哥。 这才算是安了所有人的心。 不过别人安心了,她却不安心。 至今还未见沈千帷呢。 于是苏珺宁提出去驿站看看沈千帷,崔氏觉得她刚醒,身子弱,不宜出门。 不过苏珺宁说沈千帷都拖着病体先来看她了,她不去也不好,况且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拗不过她,崔氏只好答应。 就是让苏珺宁把三个丫鬟都带上了,可见也是不放心。 驿站。 苏珺宁来的时候,沈千帷正在上药。 如今天气是往暖和了过的,不上药容易伤口发炎灌脓,尤其是铁器造成的伤口。 听说苏珺宁来了,沈千帷赶紧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竟都无言。 最后是苏珺宁先开口,让几个丫鬟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见桌上的药瓶还没收拾,又见沈千帷的外衣粗略披着,就猜到他在上药,于是便主动道。 「我给你上药吧,你坐。」 「还是别了,我这身上的伤口,等会儿吓着你。」沈千帷摆手。 苏珺宁却不由分说的把他推到椅子边坐下来,并挽袖子拿起了药罐。 「从前又不是没帮你包扎过,我昨儿为了救你还杀人了呢,我可不是胆儿小的,快,把外衣脱了。」 沈千帷听到杀人的话,眼里闪过一阵心疼,正要转身说什么,就被苏珺宁直接将外衣扒了下来。 背后的伤口一凉,是药膏已经敷上去了。 她已经动手,沈千帷自然不再拒绝推脱,由着她上完了药。 正当苏珺宁预备把东西收起来的时候,沈千帷忽的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到面前,叫苏珺宁坐在了他的腿上,并牢牢将人圈住了。 苏珺宁正想说什么,就听得男子低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你怎么这么好呢。」 「嗯?」 苏珺宁有点懵,抬头愣愣的看着沈千帷,便见沈千帷星眸里满是疼惜和爱意。 看到他这样,苏珺宁的心没由来的软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 这句话显然和沈千帷方才说的那一句有点不衔接,但莫名的又觉得很合适。 沈千帷盯着怀中少女的桃花眸看了良久。 忽的就俯身覆上了少女的红唇。 苏珺宁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顿时觉得脑海里劈过一道闪电,整个人都瞪着眼睛彻底懵了。 而沈千帷并没有过分,只是浅尝。 很快就将人松开了。 见怀中少女还眼睛溜圆,便轻笑一声,故意道。 「这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沈千帷!」 缓过神的苏珺宁恼羞成怒的喝了一声,赶忙从他的腿上离开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一同回京 嬉闹了一阵子,两人才好好坐下来说话。 苏珺宁叫了南絮进来奉茶。 刚才不让丫鬟进来是因为沈千帷要光膀子上药,这会儿就方便了。 「那个逃犯叫我给杀了,朝廷那边你要怎么交代?」苏珺宁先就问了这个。 毕竟是朝廷要犯呢,说不得还要审问的,这就直接人没了,多少也怕上面怪罪。 不过沈千帷却面色坦然,似乎没什么担心的。 「无妨,这案子里其他人都抓住了,唯有钱焕是个变数,这追捕逃犯也常有的事儿,只要确定人抓回去了就行,是死是活不要紧。」 反正钱焕被抓回汴京也是要判死刑的。 至于他干过的那些恶事,他的党羽也都会替他说出来。 听了这话,苏珺宁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而后便听得沈千帷道。 「天气热,这人犯的尸首存不住,我恐怕明日就要返京,你呢?预备什么时候走。」 苏珺宁蹙了蹙眉,旋即摇头。 「我这边还得问问我娘的意思,原本是打算来了多住几日再回去的,不过眼下发生这些事儿,不知道留不留了。」 她这么说,沈千帷就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们若是愿意,可跟我一块儿走,我们回京也走水路。」 「那倒是方便许多,等我回去了跟我娘说说吧。」苏珺宁眸色亮了亮。 要是能和沈千帷一起走,自然是更安全的。 又说了会子话,苏珺宁回府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崔氏。 「娘,依您看呢?咱们自己走,还是明儿跟官船一道走?」 崔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立即就道,「跟官船走吧。」 语罢顿了顿,才又补充。 「免得咱们娘儿俩在路上又出什么差错,到时候两边都悬心,待会儿我就派人去告诉你叔父和婶婶。」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现在我就回去收拾行李了。」苏珺宁道。 出了院子,回自己的住处。 经过苏皖音的院子,苏珺宁脚步顿了顿,就往里头去了。 进来的时候就见苏皖音正在写字。 「姐姐写什么呢?」 听到她的声音,苏皖音手里的笔一顿,抬头往门边望来,见是她,便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抄些佛经,预备待会儿拿去小佛堂里烧了。」 婶母刘氏信佛,家里设了有小佛堂。 苏珺宁轻笑一声,走过去拿起纸来看。 「怎么忽然想起抄这个了?」 「还愿嘛。」 苏皖音放下笔,接过丫鬟金穗递来的帕子擦手。 「这回咱们遇到这般险情,我和我爹娘,还有大伯母,都在菩萨跟前儿磕头了的,而今有惊无险的过了这劫,怎么也得烧几卷手抄佛经,进献菩萨不是。」 宗教信仰,苏珺宁自然是理解的,也是由此看得出二叔一家子是真关心她。 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要走的话了。 不过苏皖音看出她是有事情才来的,所以就主动问了。 边拉着人到窗边小榻上坐下来,就张口。 「你不是出去找沈大人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外头用晚膳呢。」 「哪儿方便呀,他还受着伤呢,公务也没忙完,绑咱们的人是朝廷通缉犯。」苏珺宁拿起一块儿点心。 一听这话,苏皖音就惊的瞪大了眼睛。 「啊?朝廷通缉犯?怪不得爹爹不肯与我多说,那这人犯抓住了 ,岂不是要赶紧回汴京复命去。」 苏珺宁点头,「是呢,估么明儿就走,也走水路,我和我娘商量着,不如就跟他一起回算了,跟着官船搭伴儿,也安全些。」 来时遇见水匪呢,也是吓死个人。 她说起回去的话,苏皖音的面色果然迅速的就垮了下来。 「那你明儿也要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竟没住几日,我还想着带你出去逛逛,买些好吃的压压惊呢。」 「我也舍不得你呢。」 苏珺宁说着,就挽住苏皖音的胳膊靠了上去,一副撒娇样子。 姐俩挽着胳膊,互相把头靠在一起,都是舍不得。 「我倒是想留你,可跟着官船走,的确是安全些。」苏皖音叹了口气,「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从前你在的时候,咱们俩个一起玩儿,多好。」 说到这个,苏珺宁忽的眼睛就亮了亮。 坐起身子就立即道。 「要不你随我去汴京住几个月吧,你还没去过汴京呢。」 二叔当年考取功名后,就到临安来做官了,娶的婶婶也是临安本地女子,苏皖音就是在临安出身长大的,还真没去过汴京。 她这般一提出来,苏皖音的眸子也迅速的就跟着亮了起了。 牵住苏珺宁的手就笑。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总听你说汴京如何如何的繁华,自己还没亲眼见见呢!」 「那这就跟叔父婶婶他们说去。」苏珺宁拉着人站起来。 姐妹俩兴冲冲的就去了。 女儿家不像男儿,能经常出远门,经常出门都是不易的,难得有机会让女儿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苏桦和刘氏夫妇自然答应了下来。 当晚,姐俩就一道收拾了行礼,盼着次日回汴京了。 第二天早上,正用早膳呢,沈千帷就派人来府上传话,说一个时辰后在码头汇合启程。 用过早膳,崔氏就带着姐俩出发了。 苏桦和刘氏还有儿子苏予仁,儿媳兰氏,四人也是跟着把人送到码头,看着上了船,才安心。 不过沈千帷没和她们一条船,他身为主将,自然是要在官船上压阵的。 就这么走着,上午出发,到晚上就泊船歇着。 苏珺宁躺在小床上,还能感觉到水波荡漾,船微微的晃动着。 这里到底屋子小些,没有下人们待的地方,南絮抱了被子睡在门口值夜,这会子也睡沉了。 苏珺宁倒是睡不着,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躺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入眠,索性就起身了。 拿了件衣裳披着,走到小窗前看外头的夜景。 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见一道黑影蹿上了甲板,又一个闪身,不知去处了。 苏珺宁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又是水匪吧! 而正当她预备转身去喊人的时候,忽然听得窗外小回廊上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再探身细看,一个熟悉的脸庞就闪到了眼前。 是沈千帷。 这一刻,苏珺宁的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 第一百八十六章未必不浪漫 「你怎么来了。」苏珺宁压低声音。 沈千帷挑眉,「来看看我的未婚妻呀。」 「少来。」苏珺宁笑着嗔他一眼,又四下瞧了瞧,才道,「你要进来吗?这窗户小不小。」 船上没多大空间,自然是窄一些的。 「不了,就这么和你说说话,我也得回去呢,被人发现了不好。」沈千帷道。 他是趁着值守的人换班的空档过来的。 被人发现的不好,不是对他不好,而是担心对苏珺宁不好。 两人是未婚夫妻又结伴同行,他夜半不在自己的住处,不知去哪儿了,那些**子少不得猜测说笑。 他不进来,苏珺宁也就没再多说,就这么依着窗框与他闲话起来。 「你怎么就去刑部了呢,兵部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兵部不打仗的时候太闲了,我没事儿可做,日日就只是巡逻练兵,没什么前程可挣。」 沈千帷边说,边从腰间摸出个竹筒来,拔掉塞子,抿了一口。 顿时酒香四溢,分外勾人。 苏珺宁闻着味儿,肚子里的酒虫就被勾起来了。 她不是个嗜酒爱酒的,但能喝些,自然就也能品味一点儿,这个酒,气味清香,一定是好酒。 于是便就主动问了。 「你喝的是什么酒?」 沈千帷还没察觉到少女的意图,懒懒回答。 「叫仙女醉,在临安酒馆儿里买的,那老板说是刚琢磨出来的新酒呢。」 「仙女醉。」苏珺宁默默念了一句,觉得这名字倒是有意思,也就越发对味道好奇了,美眸转了转,便直接道,「给我尝一口呗。」 又刚抿了一小口的沈千帷愣了愣。 看看装酒的竹筒,又看看苏珺宁,就直接递了过去。 不过刚递过来,猛然又想起什么,面上稍显扭捏道。 「我喝过了,要不你拿个杯子来用?」 那眼神,显然是担心苏珺宁嫌弃俩人公用一个器具喝酒。 但在他犹豫的时候,苏珺宁就直接伸手一把将竹筒拿了过来,并冲他翻了个白眼儿。 「矫情,不是你昨儿个亲我的时候了?」 语罢便仰头抿了一口。 果然是滋味十分甘甜清冽,比果酒少了一份甜腻,又比高度的白酒少了辛辣,入口和缓清新。 「我竟没发现临安还有这样的好酒,该买些带回去给我爹尝尝的。」 苏珺宁把玩着装酒的竹筒,就发现竹筒上还刻了些花纹,挺精致的。 不过她意在品酒,沈千帷却意在她。 实在没有想到苏珺宁会一点儿也不嫌弃,就喝了他喝过的酒。 这叫他高兴又意外。 心里像是被抹了一层蜜糖似的,甜津津的。 不由勾唇轻笑一声,就从苏珺宁手中将酒拿了回来,自己也喝上一口。 「我那儿还有,你要是喜欢,明儿我再给你送些过来。」 苏珺宁挑眉,眸中带着几分促狭的看着他。 「明儿沈大人还这样做贼似的来?」 「那你要这么说,可当心我这个贼是采花贼,今儿就把你这朵花儿给摘走了去!」 话音未落,沈千帷就探身过来,一把抓住了苏珺宁的手,拉着她也向窗户越发贴近了几分。 今日月光正好。 从窗外洒进来,少女半扬着脸儿,不知是皎皎月光衬的,还是未施粉黛的面颊本就白嫩,竟是像玉一般的光洁剔透。 一双 桃花眸水润润的,定定的望着面前男子,似乎有凌凌波光晃在里头,美的胜过无数珠宝。 红唇轻启,似有几分紧张,大约是被方才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了,但却又偏偏添了些许受惊小鹿般的惹人怜爱。 沈千帷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前少女太勾人,只觉得心尖一股火,噌的就窜起来了。 烧的人胸腔发烫,叫他不由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本想着要调戏人的,结果这么一眼,先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沈千帷一边暗骂自己不中用,一边又觉得自家宁儿是怎么瞧都美艳不可方物。 都不能说是天仙儿下凡,因为在他心里头,宁儿肯定是比天上的仙女还美的。 看着面前男子眸色变换,苏珺宁不费力就猜出了对方的心情,也是觉得沈千帷实在可爱又有趣。 还采花呢,花没采到,自家先被迷晕了。 而正当她预备调侃两句的时候,忽然听得房门口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动静。 苏珺宁心中一紧,猜测估么是南絮要进来看她睡得好不好,掖掖被子什么的。 她听见了,沈千帷耳力更佳,自然也听见了。 所以这会儿就立即松开了手躲到了旁边。 苏珺宁也赶忙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躺下去了。 还好,南絮估计也睡得迷糊呢,只粗略看了两眼就出去了。 等她离开后,苏珺宁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又往窗边去。 边走就边觉得好笑。 怎么搞的像是地下恋似的。 本以为沈千帷走了呢,没想到他也还在外头,此时可折身过来。 「你这小丫鬟真吓人。」沈千帷吐槽了一句。 苏珺宁勾唇,「那是某人做贼心虚。」 「彼此彼此。」沈千帷也没个正形的调侃。 不过末了又严肃了一下神色,沉声道。 「说起贼,东平郡的那窝水匪,等我回汴京交了这桩差事,再带人来把他们灭了。」 「你要亲自来?方便吗,你如今可是督捕司的人。」苏珺宁道。 督捕司是只负责缉拿罪犯的。 沈千帷摆手,「放心,只管等我再搜罗好东西回来拿给你玩儿。」 这是说的从土匪窝里收缴战利品的事儿。 毕竟苏珺宁那儿还有好几样渝州剿匪得来的东西呢,她自然听得懂。 此刻就轻声笑了。 「你这个算不算以公谋私?」 听她这么说,沈千帷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她道。 「谁叫我私心里都是你呢。」 不妨他个莽夫还能说出这种腻歪话,倒是一下真把苏珺宁给弄脸红了,紧接着就是捂着唇低低的笑。 沈千帷大约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吧,又或许是真的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轻咳一声,就说要走了,免得叫同僚发现。 而后便在苏珺宁的笑声里,几步闪没了身影。 苏珺宁扒在窗户往外又看了许久,什么也瞧不见,这才关上窗户,回了榻上歇着了。 抱着软枕在床上滚了一圈,临睡前,心里就不由咂摸起来。 有话有情明着直说,也未必没有婉转含蓄来的浪漫嘛。 作者:采访一下沈大人,请问您为什么喜欢打直球呢? 沈某:因为我一根筋 宁儿:.能退货吗? ------------ 第一百八十七章抵达汴京 因为和官船搭伴儿走,回汴京的路程倒是通畅平稳,什么波澜都没起。 唯一就是崔氏和苏皖音两个都晕船。 不过上船前特意准备了治这个的药丸子,吃下去就一直睡觉,倒是没吐的厉害。 就是五日水路的功夫,便到汴京了。 苏毅今日忙的很,抽不出功夫来接,所以码头上只有苏予珵和苏予安兄弟俩。 其实他俩也是忙里抽闲来的,毕竟如今都是入朝为官的人了。 现下都在翰林院里做事。 因为崔氏和苏皖音的精神都不大好,所在众人没在码头上多说话,接上人就先回府了。 至于沈千帷,他运着人犯的尸首,赶着去刑部交差,所以也是匆匆寒暄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回了府中,这会子是下午,卡在中间,过了午膳的点儿又还不到用晚膳的时间,加上苏皖音晕船,也没什么精神,所以就先收拾了房间叫歇着了。 就住藏玉阁旁边的悦来居。 等歇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就刚好是晚膳的时间了,正好一大家子一起用晚膳。 苏毅也已经下朝回来了,见着苏皖音也是很高兴,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差不多都是问临安老家的事情。 也是惦记着兄弟呢,他和弟弟苏桦也是许多年没见面了。 “爹娘一切都好,也很惦记大伯呢,来时多有叮嘱,叫我替他们向大伯问好。”苏皖音十分乖巧。 苏毅笑着点头,“那你哥哥呢?他成婚,我也没能抽空去一趟。” “哥哥和嫂嫂都好,哥哥今岁春闱没下场,来年秋闱是要下场的,届时就会往汴京来了,怕是又要叨扰大伯呢。”苏皖音笑着道。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崔氏柔声接过话茬,并给她碗里夹菜,“老爷可别问了,有话吃完饭再说,孩子还饿着肚子呢。” 她这么一说,苏毅也忙招手。 “对对对,先吃饭,我一见了皖音丫头,也是心里高兴忘了。” 感受着大伯一家的热情,苏皖音乍到异地的不安也散了不少,笑着用了这顿晚膳。 晚膳过后,喝消食茶的功夫,众人在花厅里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各自回去歇着。 苏珺宁就拉着苏皖音往她的房里去了。 姐俩脱了鞋袜就窝在外间小榻上说体己话。 多是苏珺宁在说,苏皖音在听,说的自然都是汴京城里的种种八卦。 俩人聊到深夜,干脆就一块儿睡了。 次日。 姐俩起床后一起用了早膳,就去崔氏院儿里坐了一会儿,随后苏珺宁就领着苏皖音出门了。 马车走在集市上,听着外头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苏皖音就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 半晌,收回目光便啧啧赞叹。 “我原以为临安城就很热闹了,跟汴京城比起来还是不能比。” “虽是繁华,看多了却也嫌吵闹,不如临安雅致。”苏珺宁道。 苏皖音点头,“各有千秋不是,今儿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头一日出来玩耍,自然是兴致勃勃的。 苏珺宁挑眉,浅笑着道,“你是想看景色呢,还是想吃好吃的呢?” 选择权抛过来了,苏皖音略略思索了一阵,便选择了美食。 这倒是和苏珺宁预想中的一样,于是就领着人往小吃多的集市去了。 到了地方就下车步行,走一路吃一路,姐俩高兴的不行。 尤其是苏皖音,她晕船多日,都没好好吃东西,今儿又都是新鲜吃食,那是放开了吃。 等到中午被领着进一品居的时候,肚子差不多都快吃饱了。 直抱怨方才苏珺宁没拦着她,叫她吃的太饱。 “我倒是想拦,不知是谁说只尝一口呢,这儿一口,那儿一口,可不就吃多了。”苏珺宁捂唇轻笑。 苏皖音听出她的调侃之意,也是不依不饶的伸手捏她的腰,姐俩笑闹做一团。 正是携手往二楼雅间走呢,就听见迎面而来的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说着闲话。 “荣国公府的世子要成婚了,你可知道?” “哟,这可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户部尚书的嫡女,王小姐。” “那是门当户对了,这荣国公世子是才子,那王小姐我听说也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好亲事,好亲事。” 俩人闲话着走了过去,倒是叫苏珺宁听了一耳朵后,略感惊讶。 没想到李昱恒和王煦薇要成婚,这两位可还真是没关注过呢。 苏皖音见苏珺宁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就问了一嘴。 对此,苏珺宁想了想便解释道。 “那个荣国公世子李昱恒,他的嫡亲胞妹李灵汐,与我是仇家。” 这么一说,苏皖音心里就差不多清楚,也不在多问。 用过午膳后,两人就回府了。 一来是没劲儿逛了,二来也觉得在外头野一天不太好。 不过苏珺宁没想到,这提前回府反倒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刚进府门,就听下人说晋王侧妃来了。 苏珺宁还反应了一会儿,而后便意识到这说的是苏知意。 顿时就蹙眉。 “她回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这会子侧妃在书房和老爷说话呢。” 传消息的丫鬟如实道。 苏珺宁点了点头,摆手叫她下去了。 这时候苏皖音才小声道,“她不是出嫁吗,这嫁入王府,还能随便回娘家?” “我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我去娘那里问问吧,你先回去歇着吧。”苏珺宁敛眸道。 虽然是大伯家,但这种事情也不好随便掺和,苏皖音自然是点头。 不过去崔氏院儿里和去悦来居都是一个方向,所以姐俩还是一起走了一段。 没想到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一袭紫色华服的女子正满脸恼意的快步往这边来,瞧着是要出府。 走近一看,原来是苏知意。 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她看起来跟出嫁前变化不大,一定要说的话,似乎身上的清冷感少了不少,那种脱俗的气质没了,有点美的没有特质了。 “臣女见过侧妃。” 苏珺宁拉着苏皖音,两人一起行礼。 看到这姐妹两个,苏知意的脚步才缓缓停了下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 旋即才淡淡摆手。 “免礼,皖音来汴京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今儿不瞧见人,我还不知道呢。” 她这一说,颇有几分怪罪的意思。 似乎苏皖音来汴京没告诉她是不敬似的。 苏皖音没见过这架势,一时有些紧张,不过苏珺宁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稍安勿躁,旋即便淡淡接话道。 “父亲说,府里的事情一切都不必叨扰侧妃,我们自然是听父亲的话行事。” 我回来啦,目前还没转阴,不过已经有精神了,谢谢大家的关心,感动满满 这回阳的太突然了,措手不及,还好有备药,扛过发烧就好多了。 宝子们也一定要注意防护哦,感染真的很难受,如果大家有需要,我可以小小分享一下我的治疗过程哦 最后希望我的宝儿们都健健康康的,爱你们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八章势均力敌 「你拿父亲压我?」苏知意顿时冷脸。 苏珺宁当然不怕她,依旧淡淡的,「臣女不敢,也没有这个意思,看来侧妃是预备离开了,侧妃请便,臣女失陪。」 语罢,牵了苏皖音的手就预备从旁边绕过去。 但今日苏知意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儿竟有些不依不饶起来。 一把就抓住了苏珺宁的手腕,并用力狠狠一甩,迫使苏珺宁退回到了她面前。 「放肆!我让你走了没有,即便你我曾是姐妹,如今也是身份有别,我是晋王侧妃,你也该放尊重些。」 她这么一闹,苏珺宁的脾气也上来了。 声音不减的也对了上去。 「这里是苏府,不是晋王府,你想耍威风就滚回你的晋王府去,我苏家也算清流门第,不容旁人的妾室在这里撒野!」 「你!」 妾室二字,狠狠刺痛了苏知意的心,她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侧妃若心有不满,大可请晋王来府上替您做主。」苏珺宁冷声道。 提到晋王,苏知意的气势就弱了几分。 她当然不敢了。 晋王根本不知道她和母家的关系是这般情形,今日晋王送她回娘家,就是想通过她从苏毅口中套些话的,可方才 想到父亲对自己冷淡的模样,苏知意心里就是一阵烦躁气短。 再瞪一眼面前的苏珺宁,再没了纠缠的心思。 甩手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苏皖音才堪堪松了口气,而后便满脸担忧的牵住了苏珺宁的手。 「这可如何是好,今儿你算是把她给得罪了。」 「不必担心,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苏珺宁安抚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看看我爹娘。」 苏皖音点点头,就兀自先离开了。 不多时,苏珺宁就进了崔氏的院子。 人还没走近呢,就听得父亲在里面发脾气。 「我早与她说过嫁进去会是个什么情形,她偏要一意孤行,当初信誓旦旦说不连累家中,而今才进去多久,就回来与我套话,尽旁敲侧击的问些朝中的事儿,若不是晋王要她回来问,她能来?!」 「好了好了,早知道的事情也值当你这般动气,左不过咱们看出她的心思,挡回去也就是了,她也不容易,知意那个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情非得已,她断然也不肯低头回来的。」 这是崔氏再劝。 不过苏毅听罢却更恼。 「她低头?她如今是会低头了,当初在我面前是何等硬气!」 苏珺宁知道这是父亲在说苏知意当时非要嫁晋王的事儿。 想想也是了,当初苏知意死活不听话,把父亲气的与她从此断绝父女情谊,而今又为着那个男人回来,可不是火上浇油。 再好性子的爹娘也经不住女儿这么闹的。 苏珺宁心里叹了口气,才缓步进屋。 「爹,娘,女儿回来了。」 见到她来,苏毅才敛住了些脾气,坐下来喝了口茶,摆手示意她免礼。 「皖音呢?怎么没见她。」 「堂姐逛了一上午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了。」苏珺宁坐下来,看一眼爹娘的神色,才低声道,「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遇见二姐了,她不大高兴,对我和皖音不怎么客气,我与她拌了几句嘴,她才离开。」 该说的还是得说。 果然,苏毅和崔氏听完就不约而同的蹙了蹙眉。 旋即便听得苏毅冷声道。 「你们不用管她。」 「女儿明白,所以爹也不要太生气了,气恼伤身呐。」苏珺宁顺势劝道。 崔氏这会子也附和,「是啊,老爷当心身子,生气伤肝,您这几日本就肝火旺,正难受呢。」 苏毅喝完剩下的茶,长长出了口气后才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母女说话吧,我书房还有事儿。」 语罢便站起身来离开了正院。 他走后,崔氏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斜依在软枕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苏珺宁放下茶盏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轻轻帮她锤肩。 「娘怎么这么发愁,可还有旁的烦心事?」 「还不是为你爹。」 崔氏叹气。 「咱们来去临安这些时日,朝中夺嫡之争就闹起来了,你爹身为言官之首,又因为和晋王的关系,没少发愁,我回来这两日啊,就见他吃不好也睡不好的,今儿又被这么一闹,怕又要寝食难安了。」 这话一说,苏珺宁的面色也沉了沉。 的确,不管苏家怎么撇清关系,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外头看着,苏家还是晋王的外戚,自然少不得多些麻烦了。 「因为夺嫡之争火热起来,所以苏知意今儿才回来想探听些消息吧。」苏珺宁低声道。 崔氏点头,不过随即又摇头。 「是,也不全是,估么她也是为自己争宠呢,还有件事儿我未曾告诉你,晋王妃和七皇子妃的人选,都定了,只等着这两日下旨呢。」 苏珺宁有几分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春闱已经落幕了,这些事儿也该一并定下了。 于是便问,「都是哪家的?」 「都是你认识的。」崔氏坐直身子,「晋王妃是荣国公家的嫡女,七皇子妃.是瑞国公家的嫡女。」 「李灵汐和许思霓?!」 这两个人着实把苏珺宁给惊了一下子,缓了缓神才道。 「今儿我才听说荣国公世子李昱恒和王家小姐王煦薇定亲了,没想到,还有这些呢,这一下,算是荣国公府和户部,都站晋王了。」 「不止呢。」崔氏又道,「七皇子那里还选了个侧妃,刑部尚书的嫡女,也是你的熟人吧。」 苏珺宁一听,脸上就抽了抽。 徐若芙嘛,当然是熟人了。 轻叹一口气,便无奈道。 「难怪夺嫡之争火热,这一场赐婚可算是把晋王和七皇子分的势均力敌了,晋王有荣国公府和户部,七皇子有瑞国公府和刑部。」 说到这里,苏珺宁就轻笑了一声,调侃道。 「啧啧.这么一圈儿看下来,倒是我嫁的最差了呢。」 沈千帷眼下就是五品督捕司郎中,家里老爹也就是个三品将军,而其他几个与她熟悉的高门小姐,不是嫁皇室就是嫁国公府呢。 「娘倒是愈发觉得你这门亲事定的好,可别掺和进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里头,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富贵荣耀都强。」 崔氏温柔的执起女儿的手,满眼的疼爱。 苏珺宁也抿唇一笑,顺势靠在了母亲肩头。 「娘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 如今看来,她和沈千帷在一起,的确是最安稳不过的婚事了。 呜呜呜,宝鹃,我的嗓子~ ------------ 第一百八十九章暂避 苏知意回来闹了这么一回后,家里倒是安稳了几日。 没旁的事情打搅了,苏珺宁就带着苏皖音在汴京城里好好的玩儿了三四天。 玩了几日,跟着就下起了小雨,暂时就没出门了。 午后苏珺宁睡了半个时辰,起身后就听着外头还淅淅沥沥的。 也没叫丫鬟来伺候,自己掀开被子就起身了。 「小姐醒了?」 南絮听到声音,撩开珠帘走了进来,就见少女身着藕荷色的里衣,站在桌边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水。 「小姐也不披件衣裳,当心着凉了,外头还下着雨呢。」 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就从旁边架子上取了外衣来给苏珺宁披上了。 喝过了水,苏珺宁才由着她伺候着把外衣穿好。 「这雨没停?」 记得用午膳的时候就开始下了呢。 南絮给她整理裙摆,「停了一小会儿,不过下的不大,也无妨。」 「嗯,雨后空气好,明儿正好带皖音姐姐去白玉寺逛逛。」苏珺宁随口道。 主仆俩正说话,迎梅打外头进来了。 见了人先欠身行礼,而后便道。 「小姐,沈公子派人递口信儿来了,说明日邀小姐在扬妙茶楼一见。」 苏珺宁听罢,便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迎梅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南絮这才调侃道,「小姐明儿是去茶楼呀,还是去白玉寺呢,这一个人可掰不成两半儿使呢。」 「死丫头,还笑话起我来。」苏珺宁嗔她一眼,「自然去茶楼了,打回汴京了,还没见过面儿呢,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沈千帷忙的不见人影儿,估么是在处理那一批抓回来的人犯,所以苏珺宁一直没打搅他,而今总算是等着他闲下来了。 南絮耸耸肩,笑眯眯的收拾桌子,不再多言。 次日。 还是个烟雨朦胧的天气。 苏珺宁用过早膳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着马车出了门。 到了茶楼门口,刚撩开车帘,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千帷今日穿了身靛蓝色的交领束腰长袍,难得没有梳马尾,而是将头发全部束起来用一个银冠固定住了。 虽然少了几分少年气,但却多了些沉稳持重,隐隐有些大将的风范。 看到苏家的马车,沈千帷的眸中就染上了几分笑意,快步过去,伸手稳稳的将苏珺宁扶着下来了。 「手怎么这么凉,衣裳穿少了?」沈千帷捏了捏掌中柔荑,轻声道。 这两天下雨,又起风,气温还是降了些的。 苏珺宁由他牵着,摇了摇头,「不冷,我原就是手脚凉的,今儿要出门,还多穿了件儿马甲呢。」 沈千帷一边带着人进茶楼,一边就蹙眉碎碎念。 「手脚寒凉可不好,得找个大夫调养一下,女子本就体质偏阴寒,年轻时没什么,年纪大了要受罪的。」 他这么说着,苏珺宁就斜眼儿瞧着他,悄悄的笑。 沈千帷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笑什么?」 「唔,倒也没什么。」苏珺宁眨眼,「就是没想到你竟也有这嘴碎的时候,念叨起来,像我娘似的。」 听了这话,沈千帷就无奈的伸手捏了捏少女的鼻子。 「关心你还遭你笑话了,换了旁人,我才不管的。」 「知道啦知道啦,小女子多谢沈大人关心。」 苏珺宁一双桃花眸笑意盈盈的,直叫人看的心尖儿***,哪里舍得怪罪。 领着人进了雅间,点了一壶茶,一些点心,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又预备出去一趟,估么着明儿就走。」沈千帷道。 苏珺宁蹙眉,「这回又去哪儿?你肩膀上的伤可好全了没呢,认识你时间不长,倒是常见你这里那里的受伤,上回可吓死我了。」 想到在临安遇上的险情,苏珺宁就头皮发麻。 还好那时沈千帷中的那一箭上涂的只是麻醉散,要是毒药,这会子都天人永隔了。 看着少女眼里的担忧,沈千帷的唇角就扬起了几分。 放下茶盏,不紧不慢的解释。 「你放心,这回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去一趟东平郡,把那窝水匪给剿了,这次我述职,顺便说了这事儿,上头也允了。」 他这一说,苏珺宁的心里才略略松了口气。 顿了顿才问。 「那你要去多久?」 「顺利的话,五六日就回,不过要是找不到人,要搜寻几天的话,说不得就得半个月。」沈千帷道。 苏珺宁点了点头,「那你千万小心,这虽是立功的事儿,但也不可急功,掉了轻心。」 「我知道。」沈千帷颔首,「这回去剿匪,虽说是因为你才生出这想法的,不过那群水匪也是危害一方百姓许久,也早该除之。」 这么一句话是安苏珺宁的心,叫她不要太有压力,真觉得是为了给她报仇,沈千帷才专门要去剿匪的。 不过即便他不说,苏珺宁也清楚。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叫朝廷点头,拨人马给沈千帷带去剿匪,再退一步讲,沈千帷剿匪要是真的只为了给她出气报仇,那格局也狭隘了些。 也不是说只为她不好,而是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男子,不会有什么大好的前程。 苏珺宁不觉得,也不希望沈千帷是那样的人。 交代了这要出门的事情后,沈千帷才又说起另一桩事来。 「七皇子要大婚的事情你可知道了吧?」 「知道,这七皇子妃还是熟人呢。」苏珺宁抿了口茶,微微点头。 沈千帷眸色暗了暗,「我回京这几日,七皇子私下里来找过我,依旧是为着夺嫡的事儿,他如今是明说了,我也明着拒绝了,虽然碍于往日情面,他并未怪我,但我瞧得出他心里不大舒服,你和许思霓又.我担心他们日后都会对你不利。」 听完这话,苏珺宁的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早知道会有今日情形的,而今晋王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厚了,更不要说七皇子,我爹如今也是步步小心着。」 「无论如何,不卷入夺嫡之争是最好的,我现在能暂时避出汴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沈千帷低声道。 他这一说,苏珺宁也才意识到,沈千帷此去东平郡,除了剿匪,也的确是刚好能避开两位皇子初起争端的时候。 怪不得忙完一件事就立即又出去呢,原来还有这份心思在。 想到这些,苏珺宁便赞许的点了点头。 「也好,省的七皇子又来找你,那点子情谊也消磨光了。」 七天了,估么也快转阴了,这两天精神都还不错,明儿开始努力恢复正常更新吧 ------------ 第一百九十章和苏家关系不睦 在茶楼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用午膳的时候了。 难得见面,自然是要一起用个午膳再回去的,所以两人就预备找个酒楼简单吃些去。 这扬妙茶楼的旁边就是一家不错的酒楼。 虽比不得一品居名气那么大,但也是汴京里味道数一数二好的。 懒得再颠簸跑远,就选这里了。 只是未曾想,刚进酒楼,迎面就遇上了晋王。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瞧着四十出头的模样,倒是苏珺宁不认得的。 此刻晋王也看见了他们俩,倒是不好避开了,故而两人一道上前行礼。 「臣/臣女见过晋王殿下。」 「免礼。」晋王笑着摆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倒是少见四姨妹出来走动。」 这一句姨妹叫苏珺宁狠狠的不适应了一下,不过听着别扭归别扭,还是得忍住了回话。 「王爷客气了,臣女本就不大爱出门,今日难得有作陪的,这才出来走动走动。」 她这么说,晋王的目光就往沈千帷身上挪了挪。 「沈大人近几日忙碌,这想来是一得空就陪着心上人出来走走了吧。」 「王爷见笑。」沈千帷拱手,「瞧着王爷还有客人,臣就不多叨扰了,四小姐还未用午膳,臣正预备陪她去呢。」 知道苏珺宁并不想和晋王多有交集,所以沈千帷就直接请辞了。 这倒是叫晋王意外了一下。 他自然看得出这两人想避着他了,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 按理,苏珺宁和苏知意是姐妹,就算闺中时候关系并不和睦,但也没听说就差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了,而今苏知意嫁给了他,苏家理所当然就算是站在他这条船上了。 这种情况下,苏珺宁乃至作为苏家未来姑爷的沈千帷,怎么还躲他呢。 心里存了个疑影儿后,晋王就想起前不久送苏知意回娘家打探消息,却什么也没探听到的事儿,少不得就琢磨着苏知意和母家的关系是不是不和睦了。 想到这些,晋王微微敛眸,便似有若无的瞟了眼苏珺宁,轻声道。 「早听知意说你们感情好,如今见了才知道是真的,这未成婚就如此疼爱了,将来成婚了,沈大人可真是要把本王这四姨妹捧在手心儿里啊。」 沈千帷勾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 「自然了,心仪的姑娘,必当是放在心尖儿上的。」 听着他这番话,晋王就朗声笑着拍了拍沈千帷的肩膀。 「好,你们感情好,本王这做姐夫的看着也高兴,行了,你们快去用膳吧,本王就不与你们多说了。」 「多谢王爷,臣告退。」沈千帷也笑着再度拱手。 而后抬手护着苏珺宁就绕开晋王往楼上雅间去了。 苏珺宁一直没说话,面色冷冷淡淡的,而晋王也细腻的发现了这点异样,心里对苏知意和苏家的关系也同样产生了疑窦,预备着派人仔细查查。 不过这会子他还有旁的事情,就暂时按捺住了。 朝着苏珺宁和沈千帷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收回目光,离开了酒楼。 而彼时雅间里头,苏珺宁也才从沈千帷的口中得知,方才站在晋王身旁的中年男子是吏部左侍郎梁政。 不必多说,二人都猜到,晋王肯定是为着朝中的事情在私下结交大臣。 「好了,你别多想,吃饭吧,用了午膳我送你回去,等我从东平郡回来就能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了,等我回来了,带你去庄子上跑马。」 沈千帷给苏珺宁碗里夹菜,柔声道。 「好,那我等你回来。」苏珺宁抿唇浅笑。 用过了午膳,沈千帷亲自送她回府,却在苏府的门口见着了一辆不认得的马车。 只当是府里来客人了,苏珺宁也没多想,告别了沈千帷就进去了。 没曾想刚一进门就被崔氏院儿里的人叫了去,路上一问才知道,是欣阳郡主来了。 这个欣阳郡主就是豫王的嫡女夏静淑,是今年刚赐的封号,和苏珺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 只是,她来做什么? 心里揣着疑问,苏珺宁就进了崔氏的院子,便瞧见这会子崔氏和苏皖音正陪着人说话呢。 定了定心绪,苏珺宁才缓步进屋。 「臣女见过郡主。」 「哎呀,四妹妹回来了,我们正说着你呢,可见不好背后议论人的。」欣阳郡主立即就笑着迎了上来。 并亲热的执起了苏珺宁的手。 「上回与妹妹就是一见如故,今日难得我出宫一趟,顺便就来府上拜访了,也是我唐突,没先递帖子,竟不知道妹妹你不在府上,不过还好我是等着你回来了,否则今日也太遗憾。」 面对这番热情,苏珺宁很有些意外,不过面儿上也稳得住。 毕竟汴京这贵女圈子里,只要不是仇敌的,闺秀们熟不熟的,见面了都是装的一副亲热样儿,这是交际。 于是也笑着回话。 「原是我不知道郡主要来,今儿是应了昨日的邀约出府去了,要是早知郡主来,我怎么也推了去,在府里等郡主来的,郡主可尝了我母亲这里的菱粉糕了?我素日里最爱吃的。」 「我虽不大爱甜食,但夫人这儿的糕点的确好滋味,也是吃了几个呢。」欣阳郡主笑着道。 不过这话也就是说了听听的。 崔氏这儿的点心再好,那能和宫中御膳房的比? 可见对方只是讨好客气罢了。 只是苏珺宁不知道自己和母亲有什么值得这位来汴京做人质的郡主讨好,所以面上笑着,心里却也提防着。 两人边说就边挨着坐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的关系多好呢。 又闲话了几句,欣阳郡主才说明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实不相瞒,我和弟弟来了汴京,得皇伯父疼爱,就一直住在宫里,而今我倒也罢了,弟弟长大了,却是不方便,故而皇伯父赐了府邸,允许我姐弟二人搬出来住,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儿了,届时我预备在府上办个乔迁喜宴,邀些同龄的公子小姐们来聚一聚,不知四小姐可愿赏脸前来?」 虽然欣阳郡主是豫王的女儿,又是来汴京做人质的,身份特殊,但人家好歹是郡主,又是亲自上门来当面邀请,苏珺宁自然不好拒绝了。 就算是要拒绝,也不好当面拒绝嘛,所以只得先应下。 「郡主实在客气了,能赴郡主的宴席是臣女的福气呢。」 听她这么说,欣阳郡主面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立即就道。 「那可太好了,届时二位小姐可都要来才是,我听闻府上还有两位公子吧,也请四小姐代为转达,我也想邀请两位公子一道来呢。」 高看我自己了,嗓子吞刀片一样坐立难安,最终还是码字失败,有管用的偏方嘛姐妹们,我试过盐蒸橙子和冰糖雪梨了,不管用呜呜呜 ------------ 第一百九十一章瞧上谁了 面对欣阳郡主忽然连带着苏家两位公子都一并邀请,苏珺宁的心里疑惑更盛。 按理,这种宴会该邀请的是那些未曾考取功名,还在家读书的公子才是,这自家大哥和三哥都已经入翰林院当差了。 换句话说,宴会都是小孩子家的玩乐,像嫁了人的女子和已经在仕途的公子,都是成年人了,除非关系特别好的,会叫上来玩耍,一般都是不会邀请的。 可今儿欣阳郡主却特意提到,还想邀请苏予珵和苏予安,就有些耐人寻味。 于氏苏珺宁便笑了笑。 「郡主邀请,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女的大哥和三哥而今都是有官职在身的,若不是休沐,恐怕没时间参加宴席呢。」 「这不打紧。」 欣阳郡主立即就道,话一出口,似乎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便又放缓了语调,柔声道。 「我既然邀请了二位公子,自然是有考量的,宴会那日正好是休沐呢。」 苏珺宁装作未曾察觉到她的异样,略略颔首。 「郡主思虑周全,臣女一定把话带到,届时和哥哥们同去赴宴。」 听了这话,欣阳郡主眸中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那就好,我可等着妹妹你来捧场了。」 语罢,又和众人寒暄了几句,而后才离开。 等她走后,屋里头,崔氏还有苏皖音以及苏珺宁,三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是搞不懂欣阳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后,崔氏先开口。 「宁儿,你和欣阳郡主很熟吗?」 「当然不熟了。」苏珺宁立即摇头,「一面之缘罢了,还是过年时候的事儿,我遇上她和七皇子在一块儿逛集市。」 崔氏蹙眉,「那这就奇了,怎么还专程到咱们府上来请你。」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而后便听得苏珺宁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欣阳郡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说,这位郡主其实更想请大哥和三哥去赴宴?」坐在旁边的苏皖音此刻也参与分析起来。 苏珺宁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觉得像,否则她何须特意说明,还专门选了这休沐的日子。」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而后便看向崔氏道。 「娘,这欣阳郡主正是谈婚论嫁的年岁,来汴京做人质,皇上也是打着要给她在汴京挑好夫婿的由头,把人接来的,我担心是她或许看上大哥或三哥了。」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崔氏没有听不懂的,一时也变了脸色。 「这不能吧,也没听说你大哥、三哥和郡主有交集啊。」 「娘也没天天叫人盯着,怎么知道他们没交集?更何况这种事儿也未必需要有交集,也有一见钟情的不是。」苏珺宁道。 崔氏的眉头顿时蹙的更紧了。 毕竟欣阳郡主可不是个儿媳妇的好人选,就冲她是豫王的女儿这一点,就容易给苏家招祸。 豫王可不是个老实的主儿,正被建宁帝提防着呢。 「好了,这事儿等你爹和哥哥们回来,我亲自问一问再说,你们先回去吧。」崔氏低声道。 苏珺宁和苏皖音相视一眼,这才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等离开了崔氏的院子,姐俩就手挽手起来。 「咱们届时真的要去赴宴吗?」苏皖音问道。 苏珺宁叹气,「凑上门来请的,答应了就不好拒绝,况且,我一个人推脱恰好病了不能去,那还说的过去,可眼下她邀请咱们都去,总不能四个人都病了吧。」 那可太假了,完全把欣阳 郡主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听罢,苏皖音也无奈的抿了抿唇。 「这可真是处处都是龙潭虎穴。」 「还是临安好吧。」苏珺宁笑着调侃。 苏皖音耸肩,「平素什么都好,遇上这种宴会啊,也是一万个不省心,哎对,届时去了,你可得照顾着姐姐我呀,我这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呢。」 她这么说,苏珺宁也是笑意更盛。 面上做无奈状,眨巴眼道。 「我倒是想照看着你,不过我算是树敌不少,你跟着我啊,届时得多帮衬着我些,免得我一张嘴吵不赢那么些人呢。」 「啊?」苏皖音面露难色,「我可不会吵架。」 「那可不成,好姐姐,你这几日可得练起来呢。」苏珺宁勾着她的手,捏了捏。 瞧她假正经的样子,苏皖音后知后觉的看出她是在逗自己,也是笑骂一声坏丫头,不依不饶的去掐她的腰。 姐妹两个在回廊上嬉戏追逐,闹了好一会子才各自回院儿里去歇息。 没想到欣阳郡主动作很快,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派人送来了正经请帖。 苏珺宁看了一眼就叫人收起来了,而后便命南絮去打听,这回赴宴的都有哪些人。 估么是不会身份简单的,毕竟欣阳郡主好歹是皇室郡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面子也不是谁都能拂的。 约么是下雨的缘故吧,用过晚膳后,苏珺宁就觉得身上软绵没力气,便就早早洗漱沐浴了。 不过又不想这么早就睡,便脱了鞋袜缩在外室的软榻上看书。 南絮给拿了条薄毯来盖着腿,而后就坐在旁边脚踏上绣荷包。 这么安静了约么半个时辰,就听得窗户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以为是没关窗,风吹进来的声音,南絮就起身去看,没想到就瞧见了沈千帷站在窗根儿底下。 「沈」 「嘘!」 赶在南絮发声儿前,沈千帷赶紧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在这也不是头回了,南絮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微微欠身对他行了个礼,便赶紧折身回去。 「小姐,沈大人来了。」南絮俯身低语道。 苏珺宁翻书的手微顿,旋即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还是点头从软榻上下来了。 「你出去守着吧,别叫人进来。」 「是。」南絮欠身,默默退了出去。 里头,苏珺宁理了理衣裳,才往窗边儿去。 走过去了才见外头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了,沈千帷在窗外站着,肩头都落了层细碎的晶莹。 苏珺宁忙用撑杆把窗户开大些。 「还不进来,衣裳都淋湿了。」 听她这么说了,沈千帷才大咧咧勾唇一笑,翻身进了屋里。 这会子苏珺宁就进内室取了条干帕子出来递给他擦身。 「不碍事,你这帕子多漂亮,叫我弄脏了怎么好。」沈千帷摆了摆手,没有接。 ------------ 第一百九十二章赴宴 「一条帕子,还能比人金贵了。」苏珺宁嗔他一眼,「快擦擦,还等着我伺候你不成。」 听她这么说了,沈千帷才笑眯眯的接过来擦了擦身上的水。 末了,刚要随手丢到桌子上,又想起什么,便折好了才放上去。 看着他的小动作,苏珺宁的唇角便勾了勾。 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示意他坐下。 「怎么这会子来了,有事?」 「听说欣阳郡主来你这儿了,我有些担心。」沈千帷低声道,顿了顿,又从怀里摸出个瓷瓶,递了过来,「且明日我就要去东平郡了,思来想去的,总放心不下你,给你拿些防身的玩意儿来。」 看了看面前的瓷瓶,苏珺宁就拿起来细细打量,也一边回话。 「欣阳郡主是来府上了,说是出宫建府了,邀请我去赴乔迁喜宴。」 她没说太多别的,毕竟欣阳郡主是不是看上自家哥哥了还不确定呢,倒是没必要到处说去。 沈千帷听了这话,便微微蹙眉。 「那你可小心一些,这宴会上怕又不简单,警醒点儿,别又叫人给算计了。」 这几次宴会,苏珺宁身上大大小小的都发生了些事故,沈千帷真是一万个不放心。 「我知道,你放心吧。」苏珺宁抿唇,「你明日何时启程?」 「辰时就走,怎么,你要来码头送我?」沈千帷挑眉浅笑。 苏珺宁轻哼一声,「又不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了,还去送一遭,没得招人笑话。」 「啧啧,真狠心呐,都不说会想我。」 沈千帷咂嘴,故意抬手捂住心窝,做出个受伤的模样来。 瞧他这耍宝的样子,苏珺宁就想笑,抬手就戳了下他的额头。 「怎么不知羞的很呢!」 沈千帷也不怕她说,顺势把那纤纤玉指给握在了手心儿里,挑眉一笑。 「你不是总说我脸皮子厚么,你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儿的,我还装个屁。」 「说你胖,还喘上了。」 苏珺宁抽回手,媚眼一勾,一副猫儿似的傲娇样子。 说着话呢,她就拔掉了手中瓷瓶的木塞,准备闻闻里头是什么东西。 见状,沈千帷赶紧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小心些,这药粉沾上了会浑身刺痛发痒难忍,还有蒙汗药的效果。」 他这么一说,苏珺宁吓得赶紧把瓶塞给塞了回去。 「这么危险的东西,那我怎么用呀。」 「当然是有工具给你的,我还没拿出来呢。」 沈千帷笑了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打开来看,里头是五根手指粗细的银色棒子,前端粗些,后边细一些,似乎能套进去。 将东西拿出来后,沈千帷拿出其中一个银棒,用手指捏住两侧,就将棒子分开了,前头粗的是空心的,后头细的是实心的。 「喏,打开后,将这药粉倒进去,再接上,等用的时候,用手掌大力将后头的细棍子往前一推,药粉就会喷出来。」 他介绍完后,便递给苏珺宁看。 接过这精巧的小暗器,苏珺宁仔细研究了一下,给出的结论是,不方便。 不过这个时代不比后世那么科技发达,能做出这种东西已经很不易了,所以还是好好的收了起来。 而后便叹气道。 「我情愿永远用不上这个。」 「那是自然。」沈千帷柔声道。 末了,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 ,我走了。」 「这就走?」苏珺宁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话说出口了,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忙又找补道。 「才喝了一杯茶呢。」 说这话时,她正懊恼着自己嘴巴比脑子快,所以办垂着头,避开着对方的目光,耳朵尖儿红红的。 从沈千帷的角度看来,少女含羞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叫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但还是按捺住了心思,只抬手轻轻揉了揉苏珺宁的头发。 「不喝了,等我回来了再喝。」 男子温热粗糙的大手在头顶揉了揉,这种感觉很微妙,叫苏珺宁觉得身上有些起鸡皮疙瘩。 忙是点了点头。 「好,那,那我等你回来。」 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沈千帷的笑意就更盛。 应了一声后,才走到窗边,闪身离去。 等他一走,苏珺宁就羞的捧着脸直跺脚。 「哎呀呀呀,我这嘴真是!」 还好今儿沈千帷没犯病,没抓住她的话茬调戏她,否则真是要羞死。 外头,南絮听到了动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小姐,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苏珺宁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应声叫她进来。 这一折腾,也没心思继续看书了,直接就上榻歇着了。 次日,苏珺宁还是没去码头送行。 不过还是派人稍稍打听了一下的,知道沈千帷顺利出发,也就放心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五天后,正是欣阳郡主府上办宴席的日子。 苏家兄妹几个掐着时间出发,不早不晚的就到了。 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皇子规格的府邸,苏珺宁就在心里暗暗道,建宁帝这面子功夫做的极好,对来汴京做人质的侄子侄女还真不错。 但是细看也会发现不同的地方。 就比如说,这府邸是没有牌匾的。 想想也是。 府邸是给豫王世子的,总不能写欣阳郡主府吧,更不好写豫王世子府,那到不如不写了。 从这么一瞧,也看得出这对兄妹在汴京的尴尬处境了。 不过众人看破不说破,还是客客气气的由下人们领着进了府中。 而今春光正好,宴席就摆在府里的花园中,来时,欣阳郡主正在待客。 听说苏家人来了,也是忙笑着过来招呼。 「四妹妹可算是来了,我正盼着你呢!」 「让郡主久等了。」苏珺宁莞尔一笑,「想着给郡主还有世子挑些好礼物庆贺乔迁之喜,这一挑就耽搁了时辰。」 说着,就对南絮招了招手,示意她把礼物拿了上来。 自然不止她一个的,还有其他人预备的都一并拿了过来。 欣阳郡主看了一眼就叫人给收下了。 「瞧你,与我还这么客气。」 边说,目光就移到了后头苏予珵的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大公子了吧,今日男女不分席,大家都在一处玩儿呢,二位公子也千万别拘束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 第一百九十三章干仗 「郡主客气了,今日实在是我们叨扰。」苏予珵拱手。 欣阳郡主的眸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女儿家的羞涩,旋即也欠身略略回礼。 「哪里的话,诸位快请入席吧。」 寒暄了这么几句,苏家兄妹几个才进场。 说是入席,实则这会子还不到坐下的时候,进了花园,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话。 虽然今日是男女不分席的,但到底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还是顾及着礼仪,也没真的就全玩在一处,还是分了左右的。 苏予珵和苏予安也有相熟的人在场,故而兄妹四个就分开了。 而后苏珺宁也没闲着。 找了个相对安静又能扫视全场的位置,开始对苏皖音介绍在场人的身份信息。 有备无患嘛,免得待会儿真有需要交际的时候。 刚介绍了个七七八八,便听得门口迎客的小丫鬟高声唱喝。 「荣国公府李小姐到,户部尚书府王小姐到!」 苏珺宁循声望去,就见李灵汐身着一袭织金石榴红襦裙正款款入场。 而她身侧的王煦薇倒是一如既往的雅致脱俗,穿了身藤萝紫的交领广袖裙。 「这姑嫂两个竟是一起到。」苏珺宁小声嘀咕了一句。 末了便拽一拽苏皖音的袖子,「走,咱们去那边坐,避开她些,这位李小姐马上就是晋王妃了,别招惹到她。」 毕竟她原就和李灵汐不对付,而今苏知意又成了晋王妾室,马上就和李灵汐是竞争关系了,少不得这厉害丫头又要找她的茬儿。 苏皖音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了,自然知道内里的弯绕,所以立即点点头,就跟着走。 姐俩趁着李灵汐和王煦薇正跟欣阳郡主寒暄,没注意别处,立即就溜到了人群后头躲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刚藏好,紧接着又听迎客那边唱喝。 「瑞国公府许小姐到!」 随着小丫鬟的声音落下,身着鹅黄色软烟罗裙的许思霓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会子李灵汐还没走呢,两人就在入口处正正好遇上了。 本来就是不怎么对付的两个,而今一个定了晋王妃,一个是七皇子妃,更是对立起来,这一见面,火药味就瞬间蔓延开来。 「许小姐病了这些日子,如今养好了,倒也常出来露脸儿了呢,可见那古话说来有理,叫什么来着,哦对,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灵汐率先出招,很不客气的刺了一句。 这倒是她一贯的风格,看谁不顺眼就明着来。 不过许思霓沉寂了这些时候,敢再出来,也是心理建设重新做好了的,自然是不惧。 微微勾唇便道,「这眼睛是长在前头的,病既然好了,自然往前看,老是盯着过去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心眼儿岂不太小了,这没病,都要憋病呢。」 这话李灵汐显然有些接不上,立即不悦的抿唇。 旁边站着的王煦薇立即就笑着站了出来。 「许小姐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可见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最知晓其中滋味呢。」 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许思霓的刀尖儿又拨了回去。 暗喻许思霓就是心眼太小,自己把自己憋病的。 得了帮衬,李灵汐面上的不悦就一扫而空,轻笑一声抬了抬下巴。 许思霓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见状,欣阳郡主忙就打圆场。 「诸位都快入场吧,我备了今岁的新茶,还有御膳房里做的点心,正等着大家尝尝呢,可别都站在这儿说话了 。」 今日她做东,众人既然来了,就得给她几分面子,所以也就此打住,没再继续。 苏珺宁站在角落里兴致勃勃的看戏。 一边还和苏皖音讨论,谁的战斗力最强。 而这时,有小丫鬟端着茶出来,从欣阳郡主面前经过,就被拦下了。 「这是泡的什么茶?」 「回郡主,这壶是龙井。」小丫鬟道。 欣阳郡主听罢就吩咐,「碧螺春也预备些,苏家小姐喜欢。」 「是。」小丫鬟立即应声。 而她们的对话恰好落入了许思霓的耳朵里,顿时目光就不善起来,并立即在人群中搜寻起苏珺宁的身影来。 不多时,就瞧见了站在角落处,和一位她不认识的女子说话的苏珺宁。 厌恶和愤恨立即从心底蹿了出来,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把那张脸给撕烂了去。 但许思霓按捺住了这份怒火,并不打算亲自出面,而是将目光挪到了李灵汐的身上。 她记得,李灵汐也是一直和苏珺宁不对付的,与其她上,倒不如借刀杀人。 于是便立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和贴身丫鬟说着话,从李灵汐身旁走了过去。 「没想到欣阳郡主还邀请了苏家那个,真瞧得我恶心,躲在角落里指指点点个什么。」 「大约是苏小姐也爱穿红色吧,今儿瞧了旁人穿,觉得不如她。」芳卉配合的接话。 这一说,果然就引起了李灵汐的注意,她立即就抬眸在人群中锁定了苏珺宁的位置。 偏巧这会子苏珺宁正和苏皖音说笑呢,俩人凑在一起笑眯眯的。 可落在李灵汐眼里,就以为是这两人在笑话她,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 王煦薇正和旁的小姐寒暄,也没注意着,李灵汐便竖着柳眉径直往苏珺宁的方向去了。 忽然见她来势汹汹,苏珺宁不由蹙眉。 心说也没招惹这位啊,怎么瞧着像是来干仗的。 「哟,你今儿是个什么打扮,这一身绿油油的,装的哪根葱啊。」李灵汐上来就喷火药。 今天苏珺宁是穿了身水青色绣蔷薇纹样的长裙,衬得人肤白如玉,清爽娇俏。 叫她这么一说,整个都变味儿了。 「总好过你,金晃晃插一脑袋,把妆奁顶头上了吧,生怕旁人说你没首饰?」 苏珺宁也是不客气的就怼。 这叫遇强则强,对方上来就乱轰,那就不必讲道理了。 李灵汐一听这话,登时就恼。 「放肆!我这海棠金冠是贤妃娘娘亲赐,你竟敢出言折辱,来人,她敢不敬贤妃娘娘,给我掌嘴!」 「谁敢!」 苏皖音急了,立即站出来挡在了苏珺宁前面,也是被气着了。 「宁儿何曾折辱这金冠,李小姐未免太强词夺理!」 看着冒出来的女子,李灵汐面色一沉,旋即冷哼。 「你又是哪里来的,充脸面充到我跟前儿了。」 苏皖音看她一眼,挺了挺脊背,不卑不亢道。 「苏家二房,苏皖音。」 ------------ 第一百九十四章开裆裤显年轻 听她报了家门后,李灵汐先是愣了愣,似乎是在脑海里搜索这么号人物,略略想了一会儿后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嘁,我当是哪儿来的呢,在临安那穷乡僻壤过不下去了,到汴京来打秋风的?难怪我瞧着一身穷酸气呢,还以为是哪家的丫鬟偷穿了主子的衣裳。」 她这么一说,她身后的贴身丫鬟也跟着笑了起来。 主仆俩把苏皖音揶揄的面色铁青。 不过正当苏珺宁预备出手时,却又听得苏皖音自己还击道。 「荣国公府鼎鼎大名,我在临安都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竟是这般心思狭隘,人常说自己心是什么样儿的,看人便是什么样的,李小姐这般看我,可别是应了狗眼看人低这话呢。」 「你敢骂我!」 李灵汐没想到苏皖音这样还击,登时气的就扬手要打人。 苏珺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甩开。 「还正经没过门儿呢,李小姐这就把自己当晋王妃了?又是要让奴才掌我的嘴,又是要亲自动手打我姐姐,这么大的脾气架子,不知晋王可知晓?!」 提到晋王,李灵汐果然是脖子一梗,显出了几分忌惮。 她的丫鬟也忙过来低声劝。 「小姐,苏侧妃而今在王府还有些宠爱,小姐当心她在王爷那儿吹枕边风呐,岂不容易叫王爷对您生了成见。」 这么一劝,李灵汐才愤愤拂袖。 不过又不甘心,瞪了眼苏家姐妹便道。 「未曾过门又如何,我乃皇上圣旨钦定的晋王妃,皇上既然认了我这身份,那我就是晋王妃,你们,不过是妾室的娘家人罢了,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凭你们也配提晋王殿下。」 「是,我等自然不配了,我们只等着李小姐入了晋王府,再称王妃娘娘呢。」苏珺宁淡淡道。 似乎明里暗里就是指她还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这也是实话,李灵汐没法子反驳,只得将矛头又对准的苏皖音。 「别,这身份云泥之别,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福气见皇室王妃的,就比如你这劳什子的穷亲戚吧,这身衣裳的料子还是去年流行的吧,老气横秋,我府上烧火的婆子都不穿了,下回要再把穷亲戚带出来,也先好好收拾收拾,没得惹人笑话。」 她话音未落,苏皖音就气的又要与她理论。 今日苏皖音穿的是件藕荷色的衣裙,的确是去年时兴的花样子,但衣料子却也是名贵的云锦。 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季做的新衣裳那都穿不完,有好些没上身的,扔了又可惜,便留到今年应季再穿,也都是好衣裳,也没什么拿不出手的。 可叫李灵汐一说,似乎她多上不得台面似的。 不过苏珺宁此刻却一把拦下了苏皖音,脸色微冷,就直接道。 「开裆裤显年轻,你怎么不穿。」 显然李灵汐没想到苏珺宁会冒出这么一句,先是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便恼了。 「你,你不知廉耻!」 「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苏珺宁迅速回怼一句,而后便不欲再和她纠缠,牵起苏皖音的手就要离开。 而这时眼前忽的晃进来一个人影,正是站在不远处,一脸幸灾乐祸看戏的许思霓。 两人目光相对,许思霓似乎是心虚了,立即就将目光撇开了。 苏珺宁微微蹙眉,忽的对李灵汐突然来找茬儿有些回过味儿来。 于是顿了顿脚步,又转头看向了正一脸恼怒的李灵汐。 「这么大个人,也长点儿脑子吧,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 。」 忽然说这话,李灵汐也有点懵。 不过苏珺宁不管她有没有听明白,就直接拉着苏皖音离开了。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欣阳郡主也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着。 「郡主,咱们真的不管吗?」贴身丫鬟小声道。 「那李氏马上就是晋王妃了,我何苦要得罪她。」欣阳郡主敛了敛眸,「况且我今日忙着,未必都能瞧得见,只当我不知道吧。」 丫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与此同时,苏珺宁也和苏皖音在另一僻静处坐了下来。 一杯茶下肚,苏皖音的火气才消退不少。 「你说要我帮着你吵架,我原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遭,我也算是见识到这些人的厉害了。」 在临安的时候,苏皖音算是当地闺秀里头很有身份的,她素来性格又好,少与人交恶,人缘就很不错,几乎没有这样与人吵架的时候。 就算有些龃龉,也不痛不痒的说两句罢了,不像今日和李灵汐这般闹的凶猛。 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新体验了。 苏珺宁倒是已经平静下来,此刻就笑着调侃。 「如今你可是知道我在汴京城有多不易了,不如你就找个汴京的夫婿,留在这儿,日后也好时时帮衬我呀。」 她这半开玩笑的一句话,也将气氛缓和了不少。 苏皖音也露出笑来,伸手戳她的额头。 「你可还待字闺中呢,这样的话也宣之于口,羞不羞呐。」 「这有什么羞的,哪儿有大姑娘不想嫁?」苏珺宁挑眉。 此般算是把苏皖音给说脸红了,怕旁人听见,忙就捏了帕子去捂她的嘴。 姐俩笑闹了一会儿,才算是心绪缓和过来。 她们这边没闹了,另一边,欣阳郡主正亲自端了茶,往男宾们的方向去。 这一圈人里就有苏予珵和苏予安。 欣阳郡主挨个给人倒了茶,最后才走到了苏予珵的面前。 「听人说公子爱喝武夷肉桂,我这儿倒是碰巧新得了些,今日恰好拿来招待,只是我没泡过此茶,却不知滋味如何,还请公子尝尝,切莫嫌弃。」 苏予珵有些意外,没想到欣阳郡主还知道这个,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忙拱了拱手,「多谢郡主,实在让郡主费心了,能喝郡主亲手冲泡的茶,是下官的福气。」 语罢,才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旋即便客气的赞了几句。 欣阳郡主面色微红,浅笑着道。 「苏公子太客气,早听闻公子才学出众,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郡主请讲。」苏予珵颔首。 欣阳郡主这才脸上略显不好意思的开口。 「实不相瞒,我弟弟他在学问上有些不精,希望能时常向公子请教一二。」 ------------ 第一百九十五章又是桃花劫 面对欣阳郡主提出的,辅导豫王世子的请求,苏予珵十分意外。 微不可查的眸色暗了一瞬,随后立即客气拱手。 “郡主实在是太高看下官了,下官也是才疏学浅,听闻皇上特意请了名师教导世子,下官怎好从中指手画脚。” 大约是料到他会拒绝吧,欣阳郡主也不恼。 依旧是温柔的模样。 “苏公子也别急着拒绝嘛,虽然皇伯父疼爱,特意指派了师傅,但玮儿这孩子性格内敛些,总不好意思追问讨教,我是想着苏公子年轻,这差着岁数小,更像是兄长,或许玮儿就放得开些。” 她这么一说,苏予珵就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但考虑到这对兄妹身份特殊,还是硬着头皮推辞。 “承蒙郡主赏识,可在下如今是有官职在身的,恐不得闲.” “不打紧。”欣阳郡主立即就道,“自然不好多麻烦苏公子,偶尔有不懂的地方,上门求教,还请公子莫嫌弃我们姐弟烦扰就好。” 话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苏予珵只得暂且先点了头。 “怎么会,这是郡主和世子的赏识,是下官的荣幸。” 见他终于应承下来,欣阳郡主的面上才笑意更盛。 微微福身道,“那我就替玮儿先谢过苏公子了,还有别的宾客要招待,我就不多叨扰了。” 语罢转身离去。 苏予珵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偏巧这时,欣阳郡主腰间系着的香囊松了,掉落在地。 本想出言提醒,但欣阳郡主似乎赶着去招呼客人,走的有些快,这离远了,直接高声喊叫又不雅,苏予珵只得上前把香囊捡起来,准备追上了人,好还给她。 “大哥,你去哪儿?” 忽的传来苏予安的声音。 苏予珵脚步顿了顿,回头,向他展示手里的东西。 “郡主的东西丢了,我准备去还给她。” 看了眼他手里的香囊,苏予安就想起方才瞥见欣阳郡主和大哥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联想起府里爹娘的交代,心里就警惕了几分。 于是沉声道,“男女有别,这香囊又是女儿家的贴身物件儿,大哥捡了还回去,怕叫人说嘴,不如找了四妹,请她出面还吧。” 当局者迷,这会子听苏予安一说,苏予珵也是立即清醒了。 “对,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先去找宁儿吧。” 苏予安点了点头,弟兄两个就一道走了。 也得亏是今日男女不分席,否则还没这么方便呢。 不多时,兄妹四个就见了面。 由苏予珵将方才的来龙去脉一说,苏珺宁和苏皖音就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身为女子,自然是更明白女子的心思了。 欣阳郡主这般煞费苦心的想和苏予珵搭上关系,如果不是有爱慕之心,刻意想亲近的话,那也是在想不到她在苏予珵身上还能有什么图谋了。 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请苏予珵指点豫王世子的学问,毕竟要说厉害,汴京城里学问好的人可不少。 于是苏珺宁将香囊接了过来,便低声道。 “大哥还是避着些欣阳郡主吧,我怕她对大哥你是存了爱慕之意了。” “这我与她此前又并无接触。”苏予珵瞪了瞪眼睛,显然有些不信。 苏皖音上前半步,“万事皆有可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倘或她真有此意,大哥你愿意?” “我自然是不愿的,她”苏予珵立即反驳,又不好说后头的话,急的一甩袖子,“也罢也罢,这糊涂事儿我不想管了。” 知道自家大哥是个刚直性子,苏珺宁立即就把话茬接过去,安抚起来。 “好了好了,这事儿大哥就交给我吧,容我再去会会这位郡主。” 语罢便给苏予安递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即就拉着苏予珵离开了。 待人走后,苏珺宁才掂了掂手里的香囊,敛了敛眸子。 “又是一桩桃花劫呐。” “我瞧着这位郡主虽然温和,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坚韧,恐怕也是不达目的轻易不罢手的。”苏皖音也低声道。 苏珺宁挑眉,“使的温柔刀呗,这一下下的,步步为营,把人架起来,不得不遂她的愿,对我如此,今儿对大哥也是如此。” 到底是王府里长大的姑娘,果然是有手段的。 可惜苏家庙小,真真儿是容不得欣阳郡主这尊大佛,否则,这么个聪慧又漂亮的姑娘,只要心思不歪,做嫂子也是不错的。 “走吧,去还东西。”苏珺宁用手帕将香囊包好,仔细收了起来。 苏皖音点点头,跟在了她的身侧。 姐妹俩在人群里晃了一圈,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回廊下,正和丫鬟说话的欣阳郡主。 定了定心神,便往那边去了。 而彼时的欣阳郡主看似正在吩咐下人做事儿,实则心里却巴巴的等着人呢。 分明她都把香囊丢了,丫鬟也瞧见苏予珵去捡了,怎么就没来找她呢? 难道自己收着了? 应该是不会的,苏予珵是正人君子,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她听说状元郎崔宴是个样貌极出众的美男子,而今在翰林院当差,所以特意乔装成寻常人家的小姐去翰林院门口晃悠,想见一见这位新科状元,没想到却遇上了苏予珵。 彼时一位卖草鞋的老翁不慎摔倒在路边的泥水里,浑身脏臭,可苏予珵见了却并未嫌弃,还亲自去把人扶起来,又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脸,还将草鞋都买了下来。 如玉君子,一下就俘获了少女的芳心。 后来欣阳郡主留意打探,才知道这位是苏家的大公子,也是今岁的新科进士,便就生出爱慕之意了。 这回原不打算办乔迁喜宴的,毕竟她和弟弟身份特殊,是人质,所以要低调。 可她觉得这次是个能亲近苏予珵的机会,这才决定办宴,也算是费心筹谋了。 正当欣阳郡主思绪纷扰之际,忽的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苏予珵终于寻来了,便立即微不可查的挺了挺脊背,端庄仪态,等着被叫。 而下一刻,声音也的确传来,不过却是女子的声音。 “臣女打搅了,这香囊是郡主不慎丢失的吧,臣女特意送来给郡主瞧瞧。”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六章不好对付 “四小姐?” 信阳郡主转身,语气里明显是带着几分意外。 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住了这抹异样的情绪,并避开苏珺宁的目光,将眼神挪了那枚香囊上。 “对,这是我的东西,瞧我这毛手毛脚的,竟弄丢了,还好有你捡到给我送来,多谢了,我都不知是在哪儿丢的呢。” 这话听着像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可实则却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苏珺宁,这荷包是她在哪儿得来的。 苏珺宁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倒也不瞒着她。 “这香囊不是我捡到的,是我大哥捡到,想着男女有别,所以托我转交给郡主。” 如此一说,欣阳郡主的面上就闪过了一丝失望。 心里默默想着,苏予珵这也太过于正人君子,太守礼节了些。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的话,一下又让她的心情更差了。 “说来郡主要笑话,我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固执了些,按理他这个年岁就该成家了,可他偏说男儿要先修身,再齐家治国平天下,说什么都不肯成亲,家里爹娘也是劝了许久,而今才点头要论婚事呢,爹娘也是看中了好几家的小姐,而今正挑着。” 苏珺宁边说就便观察着对方的面色,果然就见欣阳郡主的面色僵了僵。 而后紧接着便听得她发问。 “这,这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呀。” “我倒是没过问兄长的事儿呢,却是不知道。”苏珺宁笑了笑。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她方才忽然把话题扯到苏予珵的婚事上,仔细一听就会觉得很刻意,但欣阳郡主似乎并未察觉,而是真的把心思放在了话的内容上,可见她是对这个内容感兴趣。 至此,苏珺宁也是确定,自家大哥肯定是被瞧上了。 欣阳郡主心里被扰乱,这会子没发觉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也是勾唇勉强笑了笑。 “想来一定是极出色的姑娘才配得上苏家的大公子呢。” “倒也不需要是家世多好多能干的,爹娘素来是喜欢家风清正,心思纯良的,如今给三哥相看,就常这么说。”苏珺宁状似闲话道。 不过这话听在欣阳郡主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家风清正,豫王府就谈不上,说白了,她也听得出来苏家喜欢背景简单的儿媳,那她可实再不符合要求。 只是她来汴京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瞧得上的男子,若是不试试,她也不甘心啊。 难道真的就要等建宁帝何时想起来了,随便给她指个夫婿么。 要是赶在被指婚前,自己先求到建宁帝面前去,建宁帝素来对外是做慈爱长辈样子的,她也有法子逼着建宁帝答应。 说实话,父辈们的争斗,她并不想掺和,她已经不能选择出身,被迫卷入这纷争里了,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在嫁人这件事儿上做回主。 所以这会子听着苏珺宁的话,信阳郡主心里烦乱之际,也更加坚定了想尝试抓住这段姻缘的念头。 稳了稳心神,便恢复了以往淡然温柔的样子,笑着点头。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娶媳妇儿是为着做贤内助的,当然要挑好的。” 苏珺宁将她的变化收在眼底。 方才分明是慌乱了,这么快又恢复如常,似乎还并未被影响,当真是心性坚韧的。 对付这样的人,恐怕就不能是言语能劝退的,还真的得付出点儿实际行动才行。 不过这个实际行动得在苏予珵的身上行动,所以眼下苏珺宁也是不打算继续和欣阳郡主纠缠。 “郡主说的极是,哎呦,瞧我这嘴,看郡主亲切,一时又多说了,郡主正忙着布置宴席吧,东西送到了,我就不打搅了,待会儿开席了,我再多与郡主喝两杯。” “好,你且先去玩儿着吧。”欣阳郡主也是热情摆手。 交锋结束,远离了回廊,苏皖音才咂着嘴摇了摇头。 “怎么了?”苏珺宁笑着问。 苏皖音道,“这郡主不是好对付的,我瞧她似乎越挫越勇呢,大哥得早做打算才是,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半真半假。” 苏珺宁敛了敛眸,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大哥已经是该成家的年纪了,高中后,家里也确实在相看亲事,不过大哥可没说不肯成婚什么的。” 苏皖音点了点头,就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姐妹俩正在往席间走呢,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穿宝蓝色圆领袍子的小男孩儿气冲冲往花园外头走。 后面跟着一个内侍,正苦哈哈的跟着。 “哎呦我的世子爷哎,今儿是郡主做东办宴席,您好歹给些面子,千万别闹脾气呀!” “我闹脾气?我早说了不要办这劳什子的乔迁宴,这府邸连块儿牌匾都没有,叫什么府?这群人有哪个是真心来恭贺的?一群假模假样的人,全是来看我们笑话的,这要是在渝州,我就让父王把他们都拖出打!” 气头上的小世子说话很不客气,直吓得那内侍脸色都白了。 “爷您消消气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叫人听去了,又,又要惹麻烦的!” 显然来汴京这些时日,小世子也吃了不少亏了,这会子怒气发泄了,理智就回笼些。 立即就站定不再继续往前走。 可也没说话,只抬手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的不行。 内侍见状,忙递了帕子过去给他擦脸,又小心劝着。 “委屈世子爷了,可您这委屈定不白受,王爷和王妃定然会想办法早些接您和郡主回去的。” “行了,这话你说了多遍。” 擦过脸,小世子又恢复了冷静模样,将帕子丢给了内侍。 “带我去换身衣裳,洗把脸。” “好好,世子这边走。”内侍哈着腰,赶紧引路。 目睹了这一切的苏家姐妹两个默默走到明处,看着那小世子的背影,都是心里同情的很。 要不是豫王不安分,也不会叫这对姐弟来汴京受苦。 不过这朝局动荡的时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顾不上旁人的难处。 就比如苏家吧,一个苏知意嫁给了晋王就已经给苏家带来不少麻烦了,可不能再沾染豫王府郡主这样的人物。 先头沾染晋王,那还是建宁帝的儿子,不会惹建宁帝不悦,这豫王可是被建宁帝忌惮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宣平侯 从欣阳郡主那里赴宴回去后,苏珺宁就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给爹娘复述了一遍。 苏毅和崔氏立即就紧张起来,忙赶着要把苏予珵的婚事快些定了,别叫又出岔子。 前头苏知意就够闹心了,苏予珵要是再不得一桩好婚事,苏毅都觉得对不起去了的发妻卢氏。 当然,更主要的是,苏予珵是苏家的嫡长子,他的婚事绝对不能出问题。 毕竟他的妻子就是未来苏府的主母了。 这些事情就不必苏珺宁操心了,都是长辈们的事情。 好在虽是一母同胞,但苏予珵却比苏知意要清醒多了,他自己拎得清,这事儿的麻烦悉数就更低些。 不过欣阳郡主的确是个不轻易放弃的,宴会过后没两天,又邀请苏珺宁和苏皖音去赏花,只是这回苏珺宁就借口身体不适给拒绝了。 既然身体不适,自然就不好出门,所以在家里宅了三两天。 和苏皖音两个下下棋,聊聊天,倒也不怎么闷。 只有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做了噩梦。 梦里头看见沈千帷叫人追杀,浑身是血的躺在一滩泥水里头。 登时就被吓醒,猛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外头守夜的是迎梅,听到动静赶紧就进内室来瞧。 掌了灯才发现苏珺宁一头冷汗的坐在榻上,小口喘气。 “哎呀,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迎梅赶紧拿了帕子来给擦汗,又倒了杯水过来。 伺候着喝了两口,苏珺宁才慢慢缓过神来,有些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兴许是白天和皖音姐姐说了渝州剿匪的事儿,晚上竟做噩梦了。” 今天白天姐俩说话,聊到夜明珠,苏珺宁就把沈千帷在渝州伏虎寨剿匪得来的那颗拿出来给她瞧。 顺嘴就说了说她和沈千帷之间的事儿。 种种险情,听得苏皖音吓得不得了。 估么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恰好沈千帷这次又是去剿匪,她就心里有些担忧吧。 迎梅听了这话,便温柔笑了笑。 “小姐别怕,这汴京城,天子脚下呢,可不会有什么不安稳的,您要是害怕,奴婢在这儿守着您,等您睡着了,奴才再出去。” “好。”苏珺宁点头,又道,“我这身上的衣裳叫冷汗浸湿了,不大舒服,你给我拿身儿干净的来,我换了再睡。” 迎梅应声,立即就去了。 顺便端回来一盆热水,伺候着擦了擦身子才换了干净寝衣又躺下。 躺下之后却也是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毕竟方才那个梦,多少是把人给膈应到了,心里总是少不得多了几分担忧。 只能安慰着自己梦是反的,这才安心些许。 不过这回还真是她多虑,东平郡那边,沈千帷剿匪的进度十分顺利。 那帮水匪自打上回打劫苏家的船失败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后来又一直没有什么进账,便又跑了些,而今不过三百来号人还聚集着了。 除了刚到东平郡,找不到水匪踪迹,颇花了几日功夫调查外,找到土匪窝后便是一举歼灭了。 而今正在清点俘虏和缴获的东西,预备回汴京呢。 估么也就是三天后,就回来了。 不过苏珺宁不知道这些呀,惴惴不安的,后半夜都没睡好,第二天起身,眼下就有点儿乌青。 苏皖音用过了早膳,听说她才刚起,寻过来,一眼就看了出异样。 “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没睡好?” “是啊,做噩梦了,心里烦躁的很。”苏珺宁没什么精神的喝着白粥。 苏皖音坐下来,“梦见什么了,你这素来胆大的都被吓着。” 她问了,苏珺宁倒也没瞒着,就把昨儿晚上的梦简单讲了讲。 听完之后,苏皖音就掩唇笑了。 “我看你这份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为着夜明珠,是担心你那未婚夫吧!” “别胡说。”苏珺宁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我,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多少险境都过来了,他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里捏着的勺子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碗里的粥,显然心口不一。 苏皖音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更盛。 “好了好了,我不说,只是你若担心,不如去庙里上柱香,求个平安符。” 见苏珺宁又要拒绝,苏皖音又忙补充道。 “早些时候你说要带我去白玉寺,至今还没去成呢,刚好趁此机会,你也带我去转转呗。” 说起来,就是因为半路杀出个沈千帷,苏珺宁才没能带苏皖音去白玉寺逛逛,眼下到也的确是个机会。 于是便点了头。 今日天气就很不错,所以不必再令择日子了,告诉了崔氏一声,姐俩就换了衣裳出了门。 风和日丽的时候,去白玉寺的人还真不少,路上行人马车熙熙攘攘。 姐俩正在车里说笑呢,忽然就听得外头车夫喊了起来。 “哎呦,你这人怎么驾车的,快让开,让开!” 说话的功夫,只觉得马车狠狠的震了一下,整个车忽的就歪斜了。 苏皖音恰好坐在歪下去的那一边,所以只是靠在了马车壁上,到还好,可苏珺宁就没那么幸运了,头被磕着了。 “你是怎么驾车的,小姐都被磕着了!” 南絮先缓过来,立即就掀开车帘探身出去质问,就见车夫也是一脸惊魂未定。 见她出来责怪,车夫便立即解释。 “姑娘这可不能怪我啊,我好好的驾车呢,这对面过来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我瞧那驾车的小厮年轻,像是控不住马了,急于避让,这才叫车轮陷进坑洼里了。” 说着,便往斜对面的方向指了指。 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望去,南絮就见一辆雅致精美的马车停在路中间,那驾车的小厮一脸闯了祸的紧张局促。 而紧接着,马车上就下来一位身着竹青色长袍的俊逸男子,亦是紧蹙眉头。 主仆两个不知说了什么,便一道往这边来了。 见状,南絮赶紧就退回车内,和苏珺宁说了外头的情况。 刚说完,便听得车外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子的声音。 “在下家中奴仆驾车技艺不精,冲撞了阁下,深感歉意,特来请罪,还望阁下见谅,有何损失,在下必当承担!” 本来苏珺宁心里还有些气,不过听得对方态度诚恳,又是主动来认错请罪,这才散了些火。 略理了理衣裳,才扶着南絮的手从马车里出来。 打量了一下面前拱手垂眸的男子,又看看不远处的马车,忽的就眼尖的发现,那马车上挂着的木牌上写着宣平侯府四个大字。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八章实在客气 汴京多权贵,遇上勋爵人家也不稀奇,不过这个宣平侯府还真是苏珺宁只有所耳闻却未曾见过的。 宣平侯府闵家,祖上是出过两位皇后的,风光无限,可惜后来儿孙不济,没落了。 先帝时候倒是又出过一位厉害人物,可惜身体不好,三十出头人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儿子,继承了爵位。 据说这位年轻的小侯爷也是身体不大好,母亲几年前去了,而今和祖母相依为命。 眼下看着,彻底属于是落魄贵族了,空有一个侯府的壳子,家里却没有顶立门户的人。 苏珺宁正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宣平侯府的那一点信息,猜测眼前的年轻人恐怕就是如今的宣平侯了。 对方客气有礼,当然也要回敬着些,所以苏珺宁此刻也规矩的欠了欠身。 「侯爷客气,我们并无大碍。」 青衣男子愣了愣,这才抬头看向苏珺宁,有些意外。 「姑娘认得我?」 「宣平侯府有位年轻的小侯爷,略有耳闻。」苏珺宁颔首。 男子顿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不过是祖上虚名罢了,姑娘不要这么称呼我,在下闵昭,实在抱歉,惊扰了姑娘车架。」 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宣平侯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苏珺宁亦是略略浅笑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侯爷没事儿吧,方才是惊马了?」 「是啊,今日出门未曾带马夫,我贴身的小厮驾车技艺着实粗陋了些。」闵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旋即就是一阵咳嗽,忙别过脸去用帕子捂住了嘴。 好一会儿停下后,才尴尬道。 「我身体不大好,姑娘见笑了。」 「宁儿。」马车内的苏皖音这会子也出来了,「怎么回事,车没坏吧。」 出来后,瞧见了和苏珺宁面对面站着的闵昭,面上便露出几分疑惑。 「这位是?」 不等苏珺宁介绍,闵昭就忙又拱手道。 「在下闵昭,方才是在下冲撞了姑娘的车架,还请姑娘见谅。」 还真是个十足客气讲理的,苏珺宁在心里默默道。 苏皖音也是立即道,「无妨无妨,瞧着车也没坏,闵公子不必自责。」 她方才在车里整理衣裳,并未仔细听外头的对话,所以这会子还不知道闵昭的身份,故而就称了声闵公子。 虽然闵昭平素与人客气,都叫不必称侯爷,可除了祖母,也没人真的不以侯爷二字称呼他,这会子也是觉得新奇又意外,不由的多看了苏皖音两眼。 就见少女一袭鹅黄色圆领织锦长裙,肌肤雪白,鹅蛋脸,新月眉,琼鼻精巧,红唇莹润,似蔷薇般娇俏。 闵昭看着苏皖音,便想起了自己书房里挂着的那副仙子报春图,觉得苏皖音这样貌气韵,像极了那画儿里的报春仙子,一时看的有些呆。 不知他心中所想,苏皖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自己的穿戴乱了,赶忙低头检查了一下,又抬手扶了扶鬓角。 看到对方动作,闵昭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逾越了,赶紧收了回来。 只眼神动了动,又轻声询问。 「不知二位姑娘是哪家高门?」 「高门不敢当,家父督察院左都御史苏毅,这位是我嫡亲堂姐。」 苏珺宁略略欠身,报出家门。 不过闺名就没说了,毕竟女子闺名不便随意告诉外人。 而闵昭自然是听过苏家的,面上顿露恍然之色,又变得愈发客气起来。 「原来是 苏小姐,今日是我唐突,改日定登门致歉。」 「侯爷客气,此等小事,实在不必心中挂怀。」苏珺宁道。 听得她称呼闵昭为侯爷,苏皖音的眼睛就瞪大了几分,想到自己方才称呼对方为公子,一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便有些尴尬紧张。 不过还好这时车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对话。 「小姐,马车没坏,已经从坑洼里赶出来了,咱们可以继续上路了。」 萍水相逢,苏珺宁本也不欲和闵昭多有牵扯,便就借此机会道了别。 「我们还要去白玉寺,就不多耽搁侯爷了,告辞。」 「好,二位慢走。」闵昭也客气道。 只是那眼神却在苏皖音的身上停了又停,直到马车远去。 这时候小厮才上前来与他说话。 「侯爷,咱们也回去吧。」 「嗯。」闵昭点头,又道,「回府后你叫人预备些礼品,送去苏府。」 小厮不解,「侯爷也太客气了,她们也没事儿啊。」 「即便人家没计较,可今日也是我们有错在先,岂能不好好致歉。」 闵昭边说就边上了马车。 小厮知道自家侯爷的性格,也没再多说,默默记下了。 而彼时苏家的马车上,姐妹俩也正聊着方才的事儿呢。 从苏珺宁的口中得知了宣平侯府的一些信息后,苏皖音就叹了一句。 「瞧着长得不错呢,又彬彬有礼,竟然身体不好。」 「姐姐这是有怜惜之情呢?」苏珺宁调侃道。 苏皖音便笑,「你少拿我打趣儿,我不过随口罢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 「不过你这么一说呢,我听着倒是觉得这小侯爷除了身体不大好,其他真的是不错,样貌好,又守礼,家里有爵位,吃穿不愁,还人口简单,那祖母能将他教养的这么好,想必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苏珺宁挑眉,「瞧你这么一分析,这宣平侯还当真是个好夫婿呢,姐姐可是动心了?」 「死丫头,你又胡说,当心我撕你的嘴!」苏皖音佯怒道。 姐妹两个丝毫没有被方才的插曲影响心情,有说有笑的往白玉寺去了。 玩了大半日,尽兴而归,都将今天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也没和家里头说。 故而这次日宣平侯府派人来送礼的时候,崔氏就很是意外了一下。 把姐俩叫来一问,才知道了昨天的事儿。 看着宣平侯府送来的礼品,苏珺宁和苏皖音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个闵昭居然客气至此,一点小事就挂在心上,还真的送了致歉礼来了,倒是叫她们不好意思。 崔氏命人把东西收起来了,便开始念叨。 「你们两个也是,出了事儿都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还好人都无恙。」 「只是马车避让不及,陷进路边坑洼里了,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也没想到这宣平侯如此挂心,还真的叫人送赔罪礼来呢。」 苏珺宁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苏皖音也忙点头附和。 听她们姐俩都一个说辞,崔氏才没再提这个,转而说起别的。 「再过些时日,晋王和七皇子都要大婚,届时咱们是要去赴宴的,偏巧赶上换季,也正好做几身新衣裳,打几套新头面儿,是叫人来府上做,还是你们自己出去瞧?」 ------------ 第一百九十九章恶心人 「出去瞧!」 崔氏话音刚落,姐妹两个便异口同声道。 瞧着两个小丫头,崔氏就笑。 「便知道你们两个是坐不住的,那索性今日就去?」 「好。」苏珺宁笑着挽住崔氏的胳膊,「很久没和娘一起出门了呢。」 她这么说,崔氏却无奈的摇头。 「我可不跟你们一起去,今儿庄子上的人要来报账,我得在府里料理,你们姐妹俩去吧,我让罗妈妈从账上拨银子给你们。」 她这么说,苏珺宁虽略有失望,但也点头应了。 姐妹两个出府,自不必说,奔着汴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就去了。 能来这儿买首饰的,都是非富即贵,铺子里的伙计见了人就十分热情的招待。 「不知二位小姐想看看什么首饰,咱们店儿里新制了一批簪子和步摇,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样子呐。」 「都带我们瞧瞧吧,成套的头面也拿些来看。」苏珺宁道。 听她这么一说,伙计就知道是诚心要买的,也愈发的热情起来,领着人就往店里头走。 没走几步呢,便听得身后又传来迎客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许夫人嘛,哪阵风今儿把您给吹来了,您赶紧楼上雅间坐,我叫人给您泡茶去。」 本来苏珺宁是没注意的,这店铺做生意嘛,人来人往很正常,不过这一句许夫人还是多少吸引了她的主意。 略转头悄悄看了看,果然是瑞国公夫人谢氏,而且许思霓也在,显然是母女俩一起来买首饰的。 见掌柜的亲自把这母女二人迎到楼上去了,苏珺宁才收回目光。 这时,领着她看首饰的伙计也把东西给拿出来了。 红木托盘里头铺着锦布,上头整齐排列着十支发簪,金银珠玉的都有,很是精致。 不过二人细看过后都摇头。 「这些不行,换一批来。」苏皖音先开口,「金的太俗,银的太素,乍一看尚可,细看就不成了。」 伙计见是眼力好的,讪笑两声,赶紧拿了更好的出来。 「那二位小姐看看这一批,都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师傅做的呢。」 新拿出来的果然比之前那些要好,不过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意。 所以这回又换了苏珺宁摇头。 「不是说新出了一批好的么,就是这些了?我来你家买首饰的次数可不少,你可别拿这些糊弄我。」 「哎呦,瞧小姐说的,我哪儿敢啊,这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最好的那一批拿来您瞧瞧,保管有您看得上的!」 伙计边说着,立即就去了。 这回没磨叽,拿来的一批都是好东西。 其中一支金垒丝八宝牡丹钗,很是合苏珺宁的心意,当即就给定了下来,而苏皖音则是看上一支玫瑰流苏步摇。 定下就单件的了,姐妹俩才又去看成套的头面。 不过这边正挑选着呢,跟着她们的伙计就被叫走了。 片刻后再回来,那伙计就哭丧着一张脸,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姐妹二人。 「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就好。」苏珺宁蹙眉。 那小伙计便尴尬开口道,「方才定给小姐您的那只牡丹钗,恐怕不能给您了。」 「这是为何。」苏珺宁不解。 伙计咽了口唾沫,「瑞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也瞧上了这支牡丹钗,掌柜的不知道这钗已经叫我给卖了,已经收了人家的银钱,这.小姐您还没付账呢,不如,这钗您就让一让吧,那边儿我们也好交代。」 去楼上雅间里选首 饰,一般都是直接把店里首饰的图样子摆开来给选,看中了图样再拿实物来瞧。 想必许家母女就是看了图样子,直接敲定了,但掌柜没想到已经被卖了,这就尴尬起来。 苏珺宁弄清了原委,虽然心里也不大舒服,但想着懒得和许家人起矛盾,便点了头。 那伙计顿时如释重负,连声道谢后,才将已经包好的发钗拿走。 待他走后,苏皖音就不悦的开口。 「凭她是什么国公府,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怎么如此霸道。」 「罢了,说到底是这店掌柜不敢得罪她们,才想着叫我退让。」苏珺宁敛眸,「走吧,我倒也没心思在这家店里买首饰了。」 不说别的,这掌柜的做事方式就有点恶心人。 她让了,是因为不想起争执,可心里能舒服才有鬼,她又不是买不起那牡丹钗。 苏皖音点头,叫自己的侍女去把她挑的那支步摇付账,两人就往店外走。 可人还没出去呢,就听得身后传来那伙计的声音。 「二位小姐请留步!」 苏珺宁转头,就见那伙计捧着锦盒,匆匆打二楼跑了下来,到了人面前,才道。 「小姐,这牡丹钗,瑞国公府小姐不要了,您看您这边儿.」 「不要了?」苏珺宁蹙眉。 伙计还没察觉她的面色已经沉了下去,依旧自顾自的笑着点头。 「是啊,那位许小姐方才瞧见是您让的,边说不要了,这钗依旧再让还给您。」 说着就转头往二楼瞧了瞧。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苏珺宁就见许思霓正站在栏杆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面色像是施舍一般。 这一看,明显就是故意恶心她呢。 知道是她先看上的后,就不要了,又让伙计再退回来。 苏珺宁心里的火气噌就上来了。 收回目光,便拔高了声音对着那伙计道。 「既然让出去了,就是我不要的东西了,旁人要或不要,与我又何干,我可没有专门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习惯,这钗,是谁巴巴想要的你就卖给谁去,在我这儿,一文不值了。」 伙计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就僵硬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但这番话苏珺宁却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楼上的许思霓听的。 果然,她话音落后,便听得许思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苏小姐好大的脾气,这可不是在你们苏府里头,出了门儿还这样的嘴上不饶人,对着一个伙计发难,未免气量太小了些吧。」 今日许思霓被带出府来,是因为谢氏说她即将大婚,想另再为她置办些嫁妆以外的首饰。 原本对嫁给七皇子这桩婚事她就极为不愿,所以今日出来,心里就是带着怨气的,不曾想看上一支牡丹钗,竟又意外得知是苏珺宁让与她的,心里就愈发不快了。 这会子完全就是气没地方撒,逮着了苏珺宁,就想泄愤。 ------------ 第二百章 见许思霓搭话了,苏珺宁也是不与她客气。 「我和旁人说话呢,许小姐是在家里做惯了主,出了门儿还处处的操心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店里的伙计是许家的家奴呢,如此管得宽,是不是粪车打您瑞国公府门前过,您都要尝尝咸淡?」 约么是和沈千帷相处久了,苏珺宁如今说话是愈发的不客气。 当然了,从前也不客气,但多是拐弯抹角的怼人,现如今么,把沈千帷打直球的那一套学来了,不爽了就是骂。 然后就会慢慢发现,人一旦没了包袱,干起仗来就愈发爽利了。 就比如现在,她这一句话就把许思霓噎的面色涨红,接不上话茬。 见状,苏珺宁也算是撒了些火,不欲再和她纠缠,便拉着苏皖音准备离开。 她走的又急又快,险些迎头撞上了刚从外头进来的客人。 刚巧是在迈门槛儿呢,脚下一绊,人就歪了,也是把对面惊了一下,赶忙伸手扶了一把。 待得站定后,才发现扶着她胳膊的不是旁人,正是闵昭。 这时南絮已经反应过来,赶忙把苏珺宁给接了过来。 「多谢侯爷。」苏皖音在旁边立即欠身行礼。 闵昭摆了摆手,「无妨,这门槛有些高,想是绊着了吧。」 「我走的急了些,叫侯爷见笑。」苏珺宁不好意思道。 闵昭倒是没有介意,转头看向苏皖音,轻声开口。 「昨日冲撞二位小姐,命人送去的赔罪礼,二位可收到了吧,小小心意,还请莫要嫌弃。」 没料到他主动和自己说话,苏皖音晃了晃神,才柔声应答。 「侯爷实在太客气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竟还送了东西来。」 「是我唐突失礼在先,纵然苏小姐客气,我也不能不聊表歉意。」闵昭客气拱手,又道,「苏小姐这是来买首饰?」 苏皖音点头,「闲来无事逛逛罢了,没想到又遇上侯爷。」 听她这么一说,闵昭便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想来是缘分了,我今日是替祖母来取前些时候定的首饰的。」 「是嘛,我们正预备去别处逛逛呢,就不打搅侯爷了。」 苏皖音用余光打量着苏珺宁的神色,知道她不愿在此处久留,便快速的告了辞。 但显然闵昭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呢,以至于姐妹俩从他身边过去后,他又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些苏皖音并不知道,但站在二楼的许思霓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在她这里,并听不清苏珺宁和闵昭说了什么,但却看的清楚,方才苏珺宁要摔倒的时候,是闵昭伸手扶了她一把。 许思霓看不见背对着她的苏珺宁的神色,却看的见闵昭与苏家姐妹说话时,面上和煦温柔的笑意,一时心里就猜测起来。 眸色暗了暗,便招手让自己的侍女靠近,低语吩咐了几句后,那侍女便立即下楼去了。 做完这些,许思霓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折身回了雅间。 里头,谢氏正面色淡淡的喝着茶。 见女儿进来了,才放下茶杯。 「你还是沉不住气。」 这么一句话,就让许思霓的脸色变了变。 「娘都听到了吗。」 「那苏氏故意拔高了声音,我如何听不见。」谢氏冷哼一声,「像个市井泼妇一般,说话不堪入耳,这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许思霓一听便知道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下意识的反驳。 「那是她自己不知廉耻,和千帷哥哥没有 .」 话还没说完,谢氏便是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 许思霓顿时话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随后便听得谢氏重重拍桌。 「你给我记住,如今你是七皇子妃,是皇家儿媳,和沈家绝无半点瓜葛,若日后你再有这不清醒的时候,你就是拉着整个许家与你陪葬!」 许思霓面色僵硬,艰难的点头应下了,只觉得心底无比苦涩。 心里对苏珺宁也愈发的恨起来。 从首饰铺子回去后,许思霓便吩咐丫鬟出府,替她办了件事。 次日,汴京城里街头巷尾就传开了,说苏家四小姐不守妇道,行为不检点,已经和沈家公子有了婚约,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宣平侯拉拉扯扯,举止亲昵。 沈千帷刚好是今日回了汴京,原本还高兴着,没想到一到码头,就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顿时心里就沉了下去。 随行的郑寒也没想到,本是立了功,高高兴兴回来的,怎么一回汴京就听到这种事儿。 见沈千帷面色阴沉,也只能小心劝慰。 「头儿,您别往心里去,这想必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您要是心里有疑影儿,还是先问了四小姐再说呀。」 「老子当然知道这是流言,还用你说。」沈千帷捏拳,目光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扫过,眸色暗沉,「这些人,一天天乱嚼舌根,等复命回来,老子把他们舌头都拔了!」 语罢,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才提刀翻身上马。 回刑部复命的路上经过苏府,沈千帷朝那门匾看了一眼,心底就捏紧几分。 他当然相信苏珺宁不是那种轻浮女子了,可流言猛于虎,他已经是见识过一回了,又不知道这次是谁在背后暗中操作,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想到此处,便又挥鞭加快了速度,想着早些把事办完了,好来寻了苏珺宁问问清楚。 而彼时苏府里头,苏珺宁倒是还好,苏皖音却已经炸了。 「肯定是她,肯定是那个许家小姐,她竟如此无耻,叫人散播这样的谣言,这不是要毁你的名声嘛,要是沈大人知道了,误会了你,那可如何是好!」 正当她话音落下,南絮就急急从外头进来了,面色难看道。 「小姐,沈大人回汴京了,才从码头下船,这会儿应当去刑部了。」 「啊?!」苏皖音一听,急的直跺脚,「你瞧瞧,这可不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偏这会子就回来了呢,宁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急呀!」 看着堂姐在屋里蹦来蹦去,苏珺宁抬手扶额,深呼一口气,才伸手拉着叫人坐下来。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把我都晃晕了,你这么急也没用啊,这事儿呢,我有经验,你放心啊,咱们既然知道是谁在背后干的,那就不算敌在暗我在明,容我慢慢想个法子应对就是了嘛。」 转阴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明显觉得精力不足,上班走神,码字卡文,脑袋像是生锈了,胃也没有之前好,吃不下,吃下了又不消化,没有健胃消食片完全不行,没阳的宝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阳,后遗症真的遭不住 ------------ 第二百零一章不是众望所归 好一通安慰后,总算是劝着苏皖音离开了藏玉阁。 等人走后,苏珺宁的面色才沉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这外头流言的事情多严重,只是单纯的不悦罢了。 实在没想到许思霓都要嫁人了,还有心思在这儿摆她一道。 她和宣平侯之间清清白白,虽接触的少,但也看得出闵昭是个正人君子,想要化解两人之间的谣言并非难事,对方肯定会配合。 但苏珺宁并不想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样也太便宜许思霓了。 没得叫她白白恶心一场。 谣言好化解,许思霓未必不知道,但她还偏做了这事儿,不就是想膈应人么。 既如此,那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 当然,不是说要传许思霓的什么谣言,那不好使,还得费心费力的找文章做。 最简单的膈应许思霓的办法,便是从她的痛点下手,这个痛点就是沈千帷。 说来说去,她和许思霓之间的那点儿仇怨,不都是因为沈千帷么。 「蓝颜祸水。」苏珺宁忍不住哼哼了一下。 南絮没听清,走过来问,「小姐是在叫奴婢吗?」 这会子苏珺宁正好也有话吩咐,便就顺势点头了。 「对,你去帮我办件事儿,去沈家传话,就说我有事儿想当面和沈公子说,请他方便的时候,尽快来见我,我随时候着。」 南絮听了,只当是苏珺宁想尽快跟沈千帷解释解释,所以不敢耽搁,立即就去了。 而沈千帷这边,在刑部复命后,从督捕司出来,便遇上了七皇子。 他心里揣着苏珺宁这边的事情,本不欲和七皇子多说,打了招呼就预备离开,却没想到被七皇子拦了下来。 「你此次又剿匪立功了,不如晚上去我府上摆一桌,我给你庆功。」 「殿下太客气了,臣不敢当。」沈千帷拱手,语气略显疏远,「外出多日,家里爹娘记挂着,臣还得先回去,告辞。」 语罢,就要,迈步离开,却叫七皇子侧身挡住。 「千帷,你当真从此就要与我生疏了么,好歹,上我的马车喝杯茶吧。」 见七皇子面上露出几分伤怀之色,沈千帷心底也略有触动,犹豫片刻后,还是上了七皇子的马车。 两人坐定后,七皇子便亲手倒了两杯茶。 「你将就着些,车上只有这些东西,不比平日能坐下来慢慢喝。」 看着眼前精美的新茶具,沈千帷便轻轻笑了一声。 「殿下的茶具都换了新的,身旁的人也都换了新的,怕是不记得旧人旧事了,臣什么时候是讲究喝茶的人。」 他这么说,七皇子端着茶杯的手就滞了一瞬。 默默片刻后,才低声道。 「我知晓你从不愿我参与这夺嫡之争,可千帷,我也请你替我想想,我难道就要这样憋屈一辈子吗?我生母是歌姬,身份低微,我亦是如此,这么多年,有几人真心待我好过,如今宸王无缘大统,皇后肯扶持我,这于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唯有我坐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天下人才会高看我,你可明白我心里的不甘?」 「千帷,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挚友,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帮我,即便有皇后和许家扶持,我也需要自己的班底人脉啊,你就真的不肯吗?」 看着七皇子的神色,沈千帷知道他这话说的是实话,并非做伪,可此时此刻,尽管他这么说了,沈千帷心里除了略有几分苦涩,却并未动摇。 深深看了眼七皇子后,才沉声开口。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我身上背负的 不是我这一条命,一颗脑袋,我有家人要保护,日后成亲,牵扯只会更多,我也希望你不要怨我,只要你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我自然帮衬,但若只为夺嫡,恕我不能插手,沈家之忠,忠于皇上。」 听罢这话,七皇子的眼底明显滑过几分失望。 轻叹一口气,忽然问道。 「苏家的嫡女已经嫁了一个给晋王,苏府和晋王府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了,你和苏家四小姐成婚,真的不会因为她而支持晋王吗?千帷,我不愿与你对立。」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宁儿与我成婚后,便是沈家人。」 沈千帷淡淡道。 这是告诉七皇子,他不会支持晋王夺嫡。 苏家和晋王的关系,他并未提及一丝一毫,毕竟那是苏家的家事,即便他知道,也不便再说给其他人知晓。 不过有他这句话,七皇子心里也略松了口气。 他这般急于想拉沈千帷入伙,其实也不乏有担心沈家因为苏家,而支持了晋王的缘故。 现在得了沈千帷一句准话,也就放心了。 只是他依旧试探着说了一句。 「你今日方才回汴京,城中有些不大好听的流言,你可听说了?」 提及流言,沈千帷的面色顿时就沉了几分。 「既然知道是流言,入耳也不必挂心,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臣就告退了。」 语罢,对着七皇子拱手行了一礼,便大步下了马车。 见他走了,七皇子的内侍才进车内收拾东西。 「殿下怎么与沈大人说流言的事儿,这不是平白惹了沈大人不悦么。」 七皇子敛眸,「我不说,他也会从别处听到,终归他和苏家的这桩婚事不是众望所归。」 内侍一听这话,心中了然,便没再张嘴。 沈府。 刚回来,沈千帷就从小厮那里得了口信,说是苏小姐派人来过。 问清内容后,沈千帷的面色就好了些。 一边琢磨着苏珺宁说随时候着这话,一边心里就有数了。 故而这到了晚上就寝的时辰,一道穿夜行衣的身影就闪进了苏府的藏玉阁。 苏珺宁困得快撑不住了,抱着软枕窝在外间小榻上等。 心说沈千帷今晚是不是生气不想来,再等一会儿不见人,她可要去睡了。 正琢磨着呢,便听得特意留的那扇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苏珺宁精神一振,赶紧对南絮使了个眼色,叫她去外间守着,自己就往窗边去了。 刚走到,就见沈千帷已经翻身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后,还是沈千帷先开口。 「什么时候我才能走正门?」 ------------ 第二百零二章烫着了 苏珺宁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愣了一瞬,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而后便伸手勾了勾他的衣裳。 「你不生气?」 垂眸看看衣服上那只白嫩嫩的小手,沈千帷心说这瞧了谁不迷糊,还生什么气。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面儿上却不显,反倒做出个冷淡模样来。 「怎么不气,肺都气炸了,你不解释解释?」 苏珺宁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瞧着他的确是不爽,但没有恼怒的样子,心里就估么着这男人是故意装呢。 但这回的确是她身上传的谣言,算起来也是她理亏,所以她也不介意给沈千帷顺顺毛。 于是乎,主动拉着人的袖子,把人牵到桌边叫坐下,又倒了杯茶,才软声软气的开口。 「那日我和堂姐去逛首饰铺子,遇上许思霓了,言语上有几句争执,我气恼而去,走得急,不慎叫门槛绊了一下,恰好遇上宣平侯打外头进来,一时情急便扶了我一把,此前我和堂姐去白玉寺,宣平侯的小厮驾车不慎,惊了我们的马车,故而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就在首饰铺子门口又说了几句话,哪儿曾想,转头就被传成了这样。」 她说的简单又清楚,沈千帷听罢心里就有数了,面色也没继续绷着。 「恐怕这流言就和瑞国公府有关吧。」 他不想提许思霓的名字,就报了家门。 苏珺宁不可置否的看他一眼,抿了抿唇。 「除了她,我暂时也想不到旁人。」 「那眼下你打算如何应对?」沈千帷蹙眉,「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就算置之不理,过几天也就淡了。」 这种流言都是没有实际证据的,说来说去,不过也就是扶了一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无非就是恶心人。 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心里膈应。 苏珺宁看了看沈千帷,便轻哼一声。 「为何要置之不理,她这样故意恶心我,我也得戳戳她的肺管子。」 这话算是在沈千帷的意料之中,毕竟相处多时,他知道苏珺宁基本上是有仇必报的。 所以便也就耸耸肩,顺着问了下去。 「那你想怎么做?把我叫来,是想叫我做什么?」 「哪儿用你做什么呀,你站在那儿不动,便是这许大小姐心里的痛了。」苏珺宁调侃了一句,旋即又道,「你明日可有空闲?」 沈千帷正被她揶揄的有点不好意思呢,没曾想她又大幅度跳跃话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点头。 「有空,这回上头让我多歇息几天再回去当差。」 毕竟出外勤去剿匪了,办差辛苦。 眼下督捕司里头,沈千帷算得上是挑大梁的人了,上头对他还是很看重关照。 「既然有空,不如明天陪我出去逛逛呗,那日心情不好,都没尽兴,衣裳没买就回来了,且你说要带我去庄子上跑马呢,还作不作数?」苏珺宁笑着道。 沈千帷听罢,面上也露出笑意来,大约明白了这丫头想做什么,便颔首。 「行,那我明天来府上接你。」 苏珺宁勾唇,「好,你等等,我给你拿一样东西先。」 「什么东西?」沈千帷疑惑。 而此刻苏珺宁并未回答,已经起身往内室去了。 片刻后回来,手里就拿了个湖蓝色竹纹银边荷包。 「喏,我给你缝了一个,手艺算不得极好,你别嫌弃,荷包里头装了驱蚊虫的香料,天气渐热,戴在身上也能有点效用。」 这是前几天南絮和迎梅在 做,她手痒,便也跟着弄了几个。 家里人都有,便也就一并把沈千帷的也做了出来。 说到底她还没送过什么特别显心意的礼物呢,亲手做的,这算是头一个。 看着少女手中的荷包,沈千帷颇显得意外。 愣了半晌,忽然憋出一句。 「我以为你不会做针线。」 说实话,在他眼里头,自己这位小娇娇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什么都有奴仆招呼着,自己应当就是养得一身才情,温室玫瑰一朵。 没想到竟还会做针线。 他说完,苏珺宁也是一愣,旋即就伸手去掐他的腰。 「你还小看我呢,本小姐会的可多!」 本是压低了声音嬉闹一下,没想到沈千帷一躲闪,腰间的佩刀横扫到桌上的茶杯。 一声脆响,那茶杯就落到了地上,正正好砸中苏珺宁的脚背。 砸的倒是不疼,可杯子里的水是滚烫的,她已经沐浴过了,此刻只穿着薄薄的软面绣鞋,顿时就烫的痛呼一声,赶紧跺脚甩开。 外头南絮听到动静,立即就问。 「小姐您怎么了?要奴婢进来吗?」 「不,不用。」苏珺宁柳眉紧蹙,倒吸了口凉气,「我没事,只是碰倒了茶盏。」 知道里头还有旁人在,南絮便应声,没急着进去收拾。 而屋里头,沈千帷也是手忙脚乱的。 二话不说就把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到软榻边将人放上去,又蹲下身来把苏珺宁打湿的鞋脱了下来。 轻轻托住少女的脚腕,细看了一下,才松了口气。 还好,到底隔着布料呢,只是烫的皮子有些发红,并未烫伤。 「疼不疼?都是我毛手毛脚,烫着你了,屋里有没有烫伤药,我给你涂些。」 沈千帷抬头,语气里很是自责。 「没事,这会儿不疼了,烫的不严重,上药就不必了,你给我拿双干净的鞋来吧。」 苏珺宁看了看自己的脚,估么着不碍事。 不过沈千帷却蹙眉,「到底是烫红了,你皮子嫩,又不是我这种糙肉,不上药怎么行。」 见他态度坚决,苏珺宁才无奈点头,告诉他药瓶放在哪里。 这还是沈千帷头回在苏珺宁的闺房里头随意走动,准确的说,是头回进女子闺房的内室。 屋里的精美的摆设和熏炉里飘出来的幽淡香气,都叫他有些迈不开手脚。 生怕碰坏这个,弄倒了那个,好一会儿才从内室里拿着药瓶出来了。 苏珺宁伸手,示意他把药瓶给她,不过沈千帷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在旁边坐了下来,并伸手将苏珺宁的脚拉着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瞧着他这架势,是要给自己上药,苏珺宁顿时就想把脚往回缩。 「你给我吧,我自己来。」 「别动。」 沈千帷低声开口,并略略用力捏住她的脚腕,迫使她不能缩回去,而后便开始给她的脚背上药。 ------------ 第二百零三章戳肺管子 不知道是苏珺宁太紧张,还是那药膏里头加了薄荷和冰片,太凉太刺激。 往脚背上一抹,苏珺宁就忍不住身子颤了颤。 感受到她的颤动,沈千帷便顿了顿手里的动作。 「疼?」 苏珺宁忙摇头,只是耳朵无端有些发烫起来。 不过还好屋里头没点几盏灯,并不亮,沈千帷又正专心给她上药,并未发现她的异样。 上完了药,沈千帷才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 苏珺宁瞧着他的样子,像是完成了什么艰难工程似的,心里不由好笑,便就故意调侃了一句。 「怎么,我的脚熏着你了?这是憋气憋了半晌?」 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沈千帷正放药瓶呢,不由就笑了起来。 「说的什么话,我在军营里的时候,一个营房两三百号男人,能嫌你?」 语罢,顺势就伸手挠了挠苏珺宁的脚心,痒的苏珺宁也笑起来,慌忙把脚收了回去。 仔细瞧了瞧脚背,倒是药抹的均匀。 「还好没烫伤,否则明日就出不了门了。」苏珺宁道。 沈千帷却道,「是还好没烫伤,不然你这脚要疼好些天。」 语罢才站起身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我明日上午来接你。」 「嗯。」苏珺宁点头,「我这脚上了药,不便穿鞋下地,就不送你了。」 沈千帷自然不在乎这个,略略颔首便往窗边去了。 不过走到一半儿,又折返了回来。 苏珺宁疑惑,「怎么了?」 沈千帷看着她,忽的勾唇一笑,旋即便俯身,不由分说的将人给抱了起来,并大步往内室去。 「你要干什么?」苏珺宁有些慌,可又不敢大声,只得扭动身子以示抗议。 等走到床边后,沈千帷才稳稳的把她放了上去,而后便挑眉道。 「我能做什么,难道待会儿你要南絮把你抱过来?」 虽然是好心吧,可沈千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看就叫人觉得他是故意为之,想趁机逗一逗她。 苏珺宁心里愤愤,抬起另一只脚就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下。 谁知沈千帷手快的很,径直一把抓住了,故做蹙眉状。 「啧啧,又恼,我这不是替你着想么,快睡吧,当心明日起不来。」 说着,忽的俯身就在那光洁的脚背上蜻蜓点水似的落下一吻,而后立即松手起身,逃也似的闪身离开了。 苏珺宁都没来得及反击,屋内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最后只能踢了踢床上的被子。 次日。 早膳沈千帷是和爹娘一起用的。 沈赫吃饭的时候就不停的给妻子使眼色,并且匆匆扒拉完碗里的粥,便出门去了。 严氏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所以等桌上只剩母子二人后,便就轻声开口了。 「你昨儿回汴京了,可曾听得外头有什么消息吗?」 沈千帷吞下一个龙眼包子,面上不太在意的点了点头。 见状,严氏敛了敛眸,才又继续。 「俗话说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也切莫因为这一点风言风语就和宁儿那丫头闹,总得先弄清原委再说,毕竟为娘瞧着,宁儿不是那种姑娘,且宣平侯那边,娘也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家风清正,是个守礼的君子,这流言蜚语,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呐。」 自己的儿子脾气火爆,严氏心里清楚,就怕沈千帷刚从外头回来就听见这些,心中不快,跑去苏家闹。 不过这回还真是严氏多虑了,沈千帷并未把此事当真。 事实上,关于苏珺宁的一切事情,他都不大相信别人口中的苏珺宁如何如何,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所以这会子面对严氏的叮嘱,沈千帷也是边吃边点头。 「娘你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懂,不会随意听信谣言的,今日我还定好要陪宁儿去逛集市呢,我得去苏府接她,您慢慢吃,我就走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严氏旋即面上转笑。 「好好好,你快去吧,别去晚了叫人等你。」 沈千帷又喝了口汤,这才起身离去。 看着儿子出门了,严氏才呼了口气,端起碗来慢慢用早膳。 一旁的侍女边给她布菜,就不解的问了一句。 「夫人您一点儿都不疑心苏家小姐吗?」 「那有什么好疑心的,咱们两家的婚事又不是摁死了的,她那个性子,瞧着就不是个愿意将就的,若真与宣平侯有什么,必定就和咱们家退婚了。」 严氏淡淡道,说到这里又顿了顿。 「况且,传来传去不过是苏家丫头跌倒,被宣平侯扶了一把,再无其他,这说明背后之人是没别的事儿能编排,才只逮住了这一点散播,稍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传言不实。」 丫鬟听了这话,心里才是明白过来,不再多问。 另一边,沈千帷骑着马已经到了苏府门外。 守门的小厮一进去通传,不多时苏珺宁就出来了。 今日她穿了身湘妃色的齐胸襦裙,头发全都束起,梳了个摘星髻,露出光洁纤长的脖颈,显得十分有气质。 尤其是人从府门里走出来,站到阳光下的时候,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嫩,如玉如瓷,叫人忍不住想起吹弹可破这个词来。 沈千帷看的心里痒痒,轻咳一声才上前去。 「咱们先去哪儿?」 「秀锦阁吧。」苏珺宁面上带着清浅笑意,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首饰不缺了,去置办两身新衣裳。」 沈千帷点头,末了转身,看看马车,又看看自己的马,旋即便问。 「你乘车,我骑马?」 他没有坐马车的习惯,只要不是下雨,出门都是骑马的,平日去衙门当差是骑马去。 苏珺宁美眸动了动,便摇头。 「你坐我的车吧。」 对此,沈千帷没意见的挑了挑眉,而后便跟着上了苏珺宁的马车。 摇摇晃晃的,就往集市上去了。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沈千帷下车也懒得踩凳子,径直就跳了下来,而后便转身去牵苏珺宁。 南絮本已经伸手了,不过见沈千帷也伸了手,便又缩了回去,默默退至一旁,看着自己小姐搭着沈大人的手下了车。 这段时间正是街头巷尾传着流言的时候,见到流言里的女主角,众人自然就出于好奇心的打量起苏珺宁来。 不看也罢,这一看呢,人家苏四小姐和沈家公子关系亲昵的很呢,哪里像是有隔阂嫌隙的样子。 要是苏四小姐和宣平侯真有什么,沈家公子能是这模样? 一时间,吃瓜群众们的心里就升腾起疑影儿了。 而这便是苏珺宁要的效果。 流言不攻自破,还能顺便戳戳许思霓的肺管子。 就是不知许思霓听闻苏家小姐和沈家公子感情甚笃的佳话后,还能不能吃得下饭。 ------------ 第二百零四章**子 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进了秀锦阁。 苏珺宁像是没事儿的人一般,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挑选起布料来。 其实沈千帷有些不自在,虽然来时就心里猜到了几分,不过真被人盯着看的时候,确实也不大舒服。 不过看着苏珺宁很淡然,心里慢慢也就平静了。 陪着看衣料子,这不算是沈千帷的强项,所以只能跟在一旁默默看着苏珺宁挑。 偶尔苏珺宁问问他的意见,才会吱两声。 苏珺宁心说这不论什么时候,男人逛街大都是一个样子。 还好如今不像是后世,买件儿衣裳能逛一条街,苏珺宁也算是动作快的,挑定了衣服款式,又选好了布料,这就算是搞定了。 等成衣做好了,或是派人来取,或是店家派人送上门去,这都不是她要操心的了。 当然了,也不止她一个人置办了,还顺便帮苏皖音和崔氏也都挑了两身。 今日出来之前,苏皖音还在家里说她见色忘友呢,待会儿回去,还得带些东西哄哄人。 从秀锦阁出来就是半个时辰后了。 马车已经停在别处,正好苏珺宁也想逛逛集市上的小摊,就没让南絮去叫车夫来。 要说这集市上什么最吸引苏珺宁,那必然就是些小吃和民间手工艺品了。 这都是她平素在府里见不着的。 山珍海味,金银珠玉虽好,但吃得多了,见得多了,也缺意思不是。 集市上小贩的热闹吆喝,这份儿烟火气反倒是叫人觉得舒服。 沈千帷和苏珺宁并肩,边走边瞧。 五月里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没多久,苏珺宁的额头上便出了层细汗。 他都这样,沈千帷自不必说。 不过沈千帷这会子没关注自己,他见苏珺宁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担心人被晒伤,正四下里看有没有卖伞的呢。 苏珺宁正被小摊贩用草编灯笼,编兔子的精湛技艺吸引呢,倒是没注意身旁人离开了一会儿。 等头顶骤然变得阴凉后,抬头一瞧,才见是沈千帷手里多了把伞。 还是一把花伞,上头绘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艳丽的不行。 苏珺宁不觉失笑,「这是哪儿买的?」 沈千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摊位。 「那边买的,附近没瞧着其他卖伞的摊儿,我瞧着这个好看,挺衬你的。」 他说的一脸认真,苏珺宁抬头看看那媒婆扇子似的遮阳伞,一时语塞。 半晌才抿唇点头。 「对,芍药花,是好看。」 沈千帷不觉有什么不对劲,还笑着又掂了掂手里的伞。 苏珺宁瞧得出,他是真觉得这伞好看。 也罢,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是好心买的嘛。 心里这么想着,便没再说什么,由着沈千帷撑起小花伞,陪着她继续逛了。 俩人走了一路就吃吃买买了一路。 南絮跟在后头大包小包的拎着,也是累的不轻。 看的沈千帷不好意思,便叫南絮给苏珺宁撑伞,自己承担起了拎包重任。 晃悠到快中午,才就近寻了个酒楼吃饭。 这里苏珺宁没来过,是沈千帷喜欢来的地方,食客多是普通百姓,故而就没有设雅间,一楼二楼都是宽敞的大厅。 看得出这店里味道应当不错,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厅里都坐满了,所以店小二招呼着几人上了二楼坐下。 没有什么雅致的摆设,就是一张四方木桌,四个条凳,桌上 一个用旧了的白瓷茶壶,并四个茶碗,还有一筒筷子。 虽然简单,但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小二也热情利落的很。 苏珺宁没来过这儿,不知道什么菜味道好,便由着沈千帷点了一桌。 等着上菜的功夫,忽然听得楼下传来男子爽朗的笑闹声,便见一群身着官差服的人走了进来,瞧着约么七八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大约是常客吧,掌柜也显得十分热情,招呼着就让他们上二楼。 也是这会子,沈千帷忽然就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四下瞧了瞧,便轻咳一声道,指了指南边的角落道。 「我们去那边坐吧,那边清静。」 苏珺宁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觉得这儿挺好呀,靠窗呢,多亮堂。」 「这个.就是」沈千帷舌头顶了顶左腮,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纠结的这会儿功夫里,那群官差就已经上楼了。 这时候苏珺宁才认出,领头的那个是当初在运河上搭救了她的郑大人。 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沈千帷是在别扭什么,是觉得被下属瞧见他带着未婚妻在外头吃饭,有些不好意思了吧。 虽然她猜的不全对,但这会子沈千帷的确懊恼的很。 怎么就突然起兴要带苏珺宁来这家店用午膳,竟忘了自己手下那一帮人都是喜欢来这儿喝酒的。 倒不是害羞自己被手下看见和未婚妻出来逛,而是担心自己手下那帮粗人,惹了苏珺宁介意嫌弃。 自打和苏珺宁关系好起来,他都是日渐收敛呢。 不过在这耽搁的功夫里,已经有人十分眼尖的瞧见他们了。 拉着郑寒就小声嘀咕,「寒哥你看,那个是不是咱们头儿?」 顺着弟兄示意的方向望过去,郑寒只瞧见沈千帷的背影,但却正好是对着苏珺宁的正面的,一眼就认了出来。 摸了摸鼻子,便打发道。 「你们几个先去找个地方坐,我过去打个招呼先,头儿身边有客人呢,别冲撞了。」 「什么客人,是嫂子吧。」 「嘿嘿,这么漂亮,肯定是嫂子。」 几个人凑过来打趣。 郑寒抬手挥了两下,「去去去,别跟这儿嚷嚷,等我先去看看。」 几个官差笑闹着往另一桌走去后,郑寒才理了理衣裳,往沈千帷这边来。 等走近了,他也是换上了一副嬉笑脸。 「哟,头儿还真是你,方才弟兄几个还在说呢,这么风度翩翩,气度过人,肯定是你。」 「又跟老子这儿贫嘴,一个背影还叫你看出花儿了。」沈千帷吐槽了一句,而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就递过去,「今儿弟兄们的酒钱我出了,该干嘛干嘛去。」 郑寒笑着摸摸鼻子。 「嗐,瞧你这说的,好像我是替兄弟们来要酒钱似的。」 「不要?」沈千帷斜他一眼,「不要那算了。」 说着就要把银子往回收,郑寒赶忙给抢了过来,在袖子上蹭了两下塞进怀里。 「头儿有赏赐,怎么能不要呢,您和嫂子慢慢吃啊,我就不打扰了。」 边说,边对着苏珺宁拱了拱手,趁着沈千帷的脚还没踢上来之前,一溜烟儿跑了。 不多时,苏珺宁便听得旁边传来一阵男人们的哄笑声。 再看面前,沈千帷的耳朵尖儿似乎随着笑声慢慢红了起来。 ------------ 第二百零五章长面子 “二位客官久等,小的给您二位上菜嘞!” 随着一声热情的唱喝,店小二就端着红木托盘过来了。 他的出现倒是暂时打破了尴尬气氛。 随着头四道菜上桌,沈千帷也调整好了情绪,轻咳一声,给苏珺宁递上碗筷。 “你尝尝这道小炒肉,虽然简单,却是这酒楼的招牌菜,味道极好,做的与别处都不一样。” 苏珺宁浅笑着接过,夹了一筷子菜,却并未急着入口,而是先闲谈似的道。 “方才那位郑大人,是你的同僚?” “嗯,他叫郑寒,是在燕州的时候就跟我的。”沈千帷点头道,末了又补充,“这家伙瞧着不正经,其实人很好,又机灵,鬼主意多的很,先前我带你去庄子上看冰雕还有天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这么一说倒是叫苏珺宁意外了一下。 她还真没想到那么浪漫精致的布置,竟是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郑寒准备的。 “那他还真是有几分奇妙心思了。”苏珺宁由衷赞了一句。 沈千帷却笑,“他不过是爱玩儿罢了,不知从哪儿看来过这些。” 正说着话,小二又端着菜上来了。 这回刚好上齐,三荤两素一壶酒。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苏珺宁闻了闻,不由心思微动。 沈千帷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岁寒堂,听说是用梅花、松针制酒再用竹筒封存,虽入口甘甜,气味清香,但却是烈酒,你恐怕是喝不得。” “一口也尝不得?”苏珺宁眼巴巴的,“再烈的酒,也至于一口就醉吧。” 瞧她那馋猫的样子,沈千帷不由笑了起来。 “都说女子爱甜点牛乳,清茶什么的,你竟爱酒?” 苏珺宁眉眼弯弯,“倒也不是不爱你说的那些,只是酒也很香啊,我虽不是好酒,但遇着新鲜的,也想尝尝嘛。” 说着,就自己把杯盏往前推了推,示意沈千帷给她倒上一小口。 拗不过她,沈千帷只得给倒了一点。 不过苏珺宁端起酒杯还没喝呢,忽的就见郑寒被一群人推攘着,正往这边来。 心下正好奇着呢,便听得郑寒略走近几步后,打哈哈似的开口。 “头儿,兄弟几个都是第一回见着嫂.四小姐,今儿又是头儿您请客吃酒,所以想过来敬头儿和四小姐一杯,你看” 他说着,沈千帷便闻声转头,就见一大波人都已经端着杯子过来了。 哪里是来征求意见的,分明就是来架着他,不能不喝的。 咂了咂嘴,只得端起酒杯。 “你们几个,别跟我这儿动花花肠子啊,喝了这杯酒,该干嘛干嘛去。” 他虽这么说了,郑寒几个也不怕,嬉笑着就闹开了。 “这可是冤枉咱们了,咱们能有什么心思啊,不过是讲个礼数嘛。” “就是,这杯酒可不能只有头儿您一个人喝,咱们还得敬四小姐一杯呢。” “我看不如一道喝算了,都是一家人还喝两杯酒?” 一群人嬉笑着,却并没有人真的过分。 苏珺宁瞧在眼里,就知道这群人虽然瞧着没正行,但还是敬着沈千帷的。 看着下属们闹,沈千帷虽然语气故作严厉,但面上却是笑着的。 “行了行了,你们是什么鬼样子我还不知道?就跟我这儿闹,这酒太烈了,她不能喝,我喝三杯,别讨价还价啊!” 他这么一说,郑寒立即就哎呦起来。 “真是羡煞旁人啊,可没见过您这么护短的,那弟兄们都过来了,好歹让嫂子以茶代酒也跟咱喝一杯吧。” “别乱叫啊。”沈千帷笑着抬手在郑寒肩膀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你们下午还得当差,容你们喝一杯都是我高抬贵手了,哪有当差喝酒的。” 虽然他对下属口中,对苏珺宁叫嫂子的这个称呼听着很舒服,但也怕苏珺宁面皮薄,觉得这群人无礼,从而羞恼了,所以赶紧制止,并想岔开话题。 不过如此一来,郑寒等人就显得有些失望了。 正当他们不打算再继续的时候,忽然就听得女子柔婉的声音响起。 “都是真性情的话,你说他们做什么。” 苏珺宁笑着站起身来,并端起了酒杯,对着众人道。 “初次见面,实在突然的很,我也没给诸位带什么见面礼,这杯薄酒定是要喝的,不过我酒量不佳,还请诸位兄弟不要嫌我喝的少才是。” 少女手握酒杯,一番话语落落大方,端的是有世家嫡女的风度,又是生得姿容娇艳,气韵脱俗,叫一众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瞧着,不自觉的就有些害羞起来。 当即没了那大咧咧的痞子样,也变得正经起来。 “四小姐太客气了,您肯给面子喝这杯酒,是咱们哥儿几个的荣幸了。”郑寒带头道。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苏珺宁莞尔一笑,转头看了看沈千帷。 “那就大家一道举杯吧。” 沈千帷没想到苏珺宁半点不曾嫌弃他手下这帮草莽汉子,心里不由的生出几分难言的高兴,眸中也染上了浓浓笑意。 “好,大家一起喝一个!” “好!” “干了干了!” 在热闹的起哄声里,众人一起仰头饮尽,都是笑容满面。 喝过了这杯酒,才又各自散了去吃饭。 沈千帷坐下后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停给苏珺宁碗里夹菜。 看着面前碗里堆起来的一座小山,苏珺宁忙止住他。 “都吃不完了。” “没事,你慢慢吃。”沈千帷笑眯眯的,“下次还带你来,再尝尝他们家别的菜。” 看着面前男子傻笑的样子,苏珺宁就约么猜到他心里在乐什么。 或许就是那种,女朋友没让他在兄弟们面前掉链子,反而长面子了,有些得意又有些骄傲的小心思吧。 挺可爱的。 苏珺宁心里默默想着,唇角也不自觉的慢慢勾了起来。 而郑寒这一群人边吃着饭喝着酒,也笑眯眯的打量着这边的一双人。 虽然大多数人是头一回接触,但却都对苏珺宁不拿架子的举动十分有好感。 打酒楼里头出来后,都是议论夸赞。 而在这酒楼里头吃饭的就多是市井百姓,多少都是听进耳朵里了,也是私下里议论起来,觉得这苏家四小姐和前几日流言里的完全不一样。 宣平侯虽好,可是个病秧子啊,怎么能和沈小将军比呢。 再者看今日这样子,苏四小姐那是个豪爽不扭捏的,两人关系也是亲近,怎么瞧也不会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嘛。 于是乎,这苏家四小姐和沈家公子感情甚笃,实在是一对般配璧人的话,又是慢慢传开了。 这两天更新有点少,大概是我太心情激动,静不下来叭 2022年最后的几天日子里,结束四年半爱情长跑,我被求婚啦,忍不住和大家分享,嘿嘿嘿 希望大家2022完美收尾,一起奔向更好的2023~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六章战事 原本想着用过午膳下午去骑马,但从酒楼出去后,就发现外头太阳热的很。 南絮抬眼瞧了瞧,便劝着要不下回再去,免得太阳毒辣,把人给晒伤了。 沈千帷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见想着苏珺宁皮子嫩些,便也说改日。 拗不过这两人,苏珺宁只得应下了。 只是时辰尚早,还不想回府,两人便去了书铺。 原是苏珺宁想买些话本子和诗集看,不曾想进来了,沈千帷也有模有样的挑选起来。 等她拿着几本书过来的时候,就见沈千帷手里也拿着两本。 本以为是兵书什么的,打眼一瞧,竟是政史一类的,不由意外。 “怎么想起来买这些看,你不是只爱看兵书么。” “带兵打仗要看兵书,入朝为官兵书就不够用了,虽然看的头疼,但总不能只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沈千帷说着,就无奈的掂了掂手里的书,叹了口气。 “好些字我还不认得,看得心烦。” 这一番话说罢,苏珺宁心里头不由对沈千帷又高看了一筹。 好歹是知道不能拘泥守旧,正努力尝试着要往高处走不是。 俗话说选夫婿,不会挑的看家当,会挑的看儿郎,正说的是嫁人要加知上进的好男儿。 若是不思进取,金山银山也能败空了去,若努力上进,何愁没有好日子呢。 尤其沈家虽是泥腿子出身,但如今也是正经有官爵的,踏着这份门槛,沈千帷自己再努力上进,将来日子必定更好。 想到这些,苏珺宁心里对他也愈发满意了几分。 便柔声开口,“若有不认得的字,查字典便是了,不怕读的忙,只怕读完还不知文意。” 沈千帷咂嘴,“字典倒是有,只不太好用,查起来麻烦的很。” 他这么说,苏珺宁眼眸微动,便道。 “我那儿有本不错的,是刚习字不久时,从舅舅处得来的,虽然是孩童用的,不过收录的字却不少,你看这些书也够用,若不嫌旧,待会儿同我去取。” 在学习进步这件事上,苏珺宁很是支持。 自己的未婚夫,自己慢慢调教嘛,总不能永远是个只知道打杀的莽夫不是。 “你说好的东西肯定不错,我怎么会嫌弃。”沈千帷咧嘴一笑。 苏珺宁亦是勾唇,“那就走吧。” 买过了书,两人便一道回了苏府。 倒是巧,刚下马车就遇上了从外头回来的苏毅。 两人忙是一道上前行礼。 “父亲。” “苏伯父。” 从马车上下来,苏毅的脸色不是很好,勉强笑了笑,摆手,“免礼,这是出去了?” “嗯,去买了些书。”苏珺宁答道,又问,“父亲脸色不大好,是身子不适吗?” 苏毅摇头,“没有,是朝政上的事儿。” 说到这里便顿了顿,目光看向了沈千帷。 “千帷啊,你爹可曾与你提起西境的事儿?” 忽然被这样问,沈千帷愣了愣,而后才立即拱手恭敬答话。 “我刚从东平郡剿匪回来,这几日正歇着,倒是没听闻什么朝政上的事儿,是西境出了什么乱子吗?” “不大安宁。”苏毅蹙眉,又道,“但应当也无大碍,我不便与你说,你可回去问你父亲。” 说完,便率先进了府门。 后头站着的沈千帷眉头也微微蹙起,和苏珺宁对视一眼,两人才跟着进了苏府。 取了字典后,没敢耽误,立即就骑马回府了。 一路冲进严氏的院子里,就见严氏正在浇花。 “娘,我爹呢?” “还没回来,说是今日军营里有演习,要回来的晚些,怎么了?”严氏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 就见沈千帷又在往外走了。 只听得他远远答了一句。 “没什么,我找爹有些话要问他。” 严氏忙喊,“那你等他回来不就是了,急什么?” “无妨,我去军营找他!” 沈千帷抛下这话,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这孩子,都快成亲了还这边急躁。”严氏叹了口气。 旁边的丫鬟递上帕子给她擦手。 “夫人别太担心了,公子正年轻呢,等成家了自然就稳重了。” “但愿吧,我瞧着宁儿那丫头就比他好,虽活泼但却心思细腻呢。”严氏道。 京郊兵营。 沈千帷进营帐的时候,沈赫正在看地图,上头用朱砂笔圈出来的一块儿正是西境。 “爹,西境是不是出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赫立即转身,看他一眼就皱眉。 “你怎么来了,谁跟你说的?” “我刚送宁儿回去,正巧遇上苏伯父,他提起了西境,面色不大好,我估么着有事儿就来问你了。” 沈千帷边说边大步往营帐里走,眸中泵出 “西境接壤燕胡,他们一直都不安分,十年前正德年间那一仗,咱们丢了麟州,至今未夺回,他们难道又想来犯?” 听完儿子的一番话,沈赫轻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桌上。 “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比老子肚子里多几点墨水儿,当真还有点儿用。” “行了您别卖关子了,究竟有事无事啊。” 沈千帷一屁股坐在桌案上,端起茶杯倒了一杯水仰头饮尽。 沈赫看他一眼,才转头又看向地图,面色沉下去些许。 “燕胡的确不老实,从去年冬天起就连番骚扰我边境,现在似乎在集结兵马,想要大肆起兵进攻,今日早朝,皇上说恐怕要起战事。” “所以爹你要去西境带兵吗?”沈千帷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沈赫爽朗一笑,金刀大马的撩袍坐下。 “老子只会带兵打仗,这种时候,老子不去谁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沈千帷直接道,目光锐利,“这一仗,咱们把麟州再夺回来!” 话音未落,沈赫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去个屁,好好在督捕司当差,这西境没你的事儿。” “凭什么,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此去立功立业,我也挣个爵位回来!”沈千帷捂住后脑勺,跳开了往后躲远几步。 沈赫哼了一声,“以前那是没办法,必须得带着你和你娘,现在安定了,你给老子踏踏实实在汴京待着,早点成家,生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才是正经事,什么爵位金银,用你操个屁的心,老子还能再带兵个二十年!” ------------ 第二百零七章主帅人选 “你都四十五了,再过二十年,刀都提不动。” 沈千帷小声哼哼了一句。 但沈赫耳力好,还是听了个清楚。 当即就怒目圆睁,抄起了手边的鞭子。 见状,沈千帷赶紧往营帐门口躲,边躲边叫唤。 “哎哎哎,我错了爹我错了,你先把鞭子放下,放下,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你能听?”沈赫吹胡子瞪眼,“行了,西境的事儿还没定呢,你别瞎操心,等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的,滚回去吧。” 他这么说,沈千帷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等他走后,沈赫的副将才又进来。 “将军何必更孩子置气,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都日日想着上战场杀敌立功么。” “就是自个儿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现在想想才知道多凶险。” 沈赫叹了口气,少有的露出惆怅之态。 “我成家生子晚,当初没少被我老娘念叨,现在自己有了儿子,才知道当爹娘的辛苦,千帷尚无子嗣,若在战场上有个什么差池,我怎么对得起沈家祖宗,倘若他已经留下血脉,我又拦他做什么。” 副将年纪与沈赫差不多,也是膝下有儿有女,闻言亦是感慨。 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不过两人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这西境战事恐怕避免不了,短则一个月内,长则两三个月,也就在这之间了。 燕胡资源贫乏,不比北狄国土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当初正德帝昏庸,他们又是在北狄这儿尝到甜头了的,而今建宁帝登基不久,他们大概是估么着建宁帝根基不稳,这才又动了心思。 而这战事不仅下头臣子们在操心着,宫里头,建宁帝更是头疼。 看着西境送来的折子,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痛。 将折子丢在桌上,才抬眼看向站在下头的四个儿子。 宸王如今身体已经恢复,打四月里开始也已经重新入朝了,不过终究是失去了一条臂膀,精神瞧着还是大不如前。 四皇子么,完全是凑数来的,重点还是在晋王和七皇子身上。 “你们几个怎么看西境的事儿,若是打起来,派谁去好。” 原本都是宸王先说,但这回他并不打算像从前那样头一个发言,而是默默垂头。 晋王看在眼里,只好先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朝中擅于领兵的,荣国公府乃武将世家,有将才的人不少,还有昭勇将军沈赫,沈家父子皆忠勇,亦可担当。” 他说完后,七皇子的目光就闪了闪,却并未张口。 不过这时候四皇子倒是蹦了出来。 “荣国公府李家是三哥的岳家,苏家也算是,而这沈家又是苏家的姻亲,三哥独独推举这两家,未免有任人唯亲之嫌吧。” “举贤不避亲,四弟若有更好的人选,大可说来,左右是父皇定夺。”晋王淡淡道。 四皇子整日吃喝玩乐不大关心朝政,属于是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搅屎棍,这会子叫他举荐人,他哪里说得出个一二。 所以立即就哑火了。 见状,七皇子才从容开口。 “论带兵打仗的将领,咱们朝中确实有不少,但如今大多都身居要职,分不开身,譬如汴京卫指挥使吴大人,从前也是立下不少战功,但眼下却不能随意调动,论起来,的确是昭勇将军沈赫最宜带兵出战,只是这沈赫有勇却不够有谋,不宜为主帅。” 建宁帝听罢,没有反驳,显然是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毕竟沈赫是跟着他从燕州来的人,能力如何,他更清楚。 不过他此刻并未急着下定论,而是转头看向了宸王。 “琰儿,你的意思呢,说来朕听听。” 被点了名,宸王才缓缓开口。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七弟所言有理,再好的兵器也得有会用的人,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沈赫是利刃,儿臣以为三弟便是能握刀的人。” 此话一出口,晋王的眉头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他知道,宸王的意思是想让他当主帅,带兵去西境,可这带兵打仗纵然是立功的好机会却也着实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沙场。 从前他自知宸王在前,他无缘皇位,所以便在建宁帝面前以战功保身,做武臣姿态,可现在他动了夺嫡心思,就要事事小心为上,这样凶险的事儿,自然就不愿意亲自做了。 可又不能直言拒绝,毕竟这是为国为民的事儿,所以晋王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快速思考一阵后,才从容道。 “儿臣甘愿为父皇分忧,只是儿臣从未去过西境,对当地事,一概不知,恐怕难当宸王兄所说大任,不过儿臣记得,镇守西境的赵忠琦将军颇有将才,又熟悉西境事务,不如由他担当主帅,儿臣从旁协助两位将军。” 建宁帝坐在书案后头,面无表情的扫过四个儿子,片刻后,才沉声开口。 “行了,此事还容朕再想想,你们都先退下吧。” 这样的大事,不会轻易定下来,几人心里都有数,自然老老实实的告退了。 等出了皇宫,七皇子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宸王叫住,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七皇子就上了宸王的马车,一道离开了。 晋王默默看着离开的两人,面色阴沉了下去。 心里猜测着,宸王如今或许也开始为七皇子筹谋了。 回了王府,便有丫鬟来禀报。 “王爷,苏侧妃亲手炖了老鸭汤,想请王爷去用膳。” “本王有事,就不去了。”晋王略显烦躁的摆手。 那丫鬟应声,正要退下去的时候,晋王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 “等等,苏侧妃亲手炖汤不易,本王还是去尝尝吧,叫她预备着,本王去用晚膳。” “是。”丫鬟点头,欢欢喜喜的退了下去。 苏知意得了消息,亦是高兴,立即就命人预备起来。 等到晚膳时分,晋王过来,便见她装扮的精致,又是备了一桌的好菜。 “知意辛苦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交给下人做就是了,何必累着了你自己。”晋王温声道。 “能亲手为王爷做羹汤,妾身不觉得累。”苏知意面露羞涩。 晋王笑了笑,便牵起她的手到桌边坐了下来。 “岳丈把你嫁给本王,本王自当好好待你,怎么舍得叫你做这些粗活,说来,这五月十七是你四妹妹的生辰吧,也没几日了,届时你也回去看看吧,好歹是嫡亲的姐妹。” ------------ 第二百零八章一定会去 听晋王提起苏珺宁的事儿,苏知意的面上就闪过一丝暗光。 旋即便道,“不过是个满十六岁的生辰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妾身派人送些礼品回去就是,专门再走动一趟,未免显得太过张扬了吧。” 她当然不想回去了,如今她与家里像仇人似的,尤其和苏珺宁关系不睦。 就算她肯放下身段面子回去,怕也是热脸贴冷屁股。 想到这些,苏知意的眸色就愈发淡了几分。 晋王此时正夹菜,倒是没注意到她这一点小变化,只是柔声道。 “这有何张扬,你给本王做妾室,已经是委屈了你,在本王心里是把你当妻子的,再过些时日,王妃入府,你要想再出府去就不方便了,趁此机会,你也好回去见见家人,你父兄想必也是很念着你的。” 话里格外提起了苏毅和苏予珵,言外之意,苏知意自然能听懂了。 父亲和哥哥都在朝为官,回去见他们,必定又是晋王想套些什么消息。 但想起上回回娘家碰了一鼻子灰,苏知意心中就堵的慌,只是若她不去,晋王一定会失望。 而晋王视她为妻这番话,又叫她心底感动不已,不忍叫晋王失望,也不想自己在晋王心里一无是处,故而心中一番挣扎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王爷心里有妾身,妾身就知足了,许久不见父兄,妾身也思念的紧。” 听她这么说,晋王便放下筷子,温柔的牵起她的手拍了拍。 “终究还是在名位上委屈你了,届时本王陪你一起回去。” “王爷也去?”苏知意深感意外,不由得惊讶反问,末了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激动,忙又压低声音,“这不合礼数吧。” 带妾室出门也就罢了,陪妾室回娘家,的确没什么人会这样做。 毕竟妾室的娘家在规矩里都算不得亲戚岳家。 不过苏知意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个规矩,而是担心她带着晋王回苏家,会被晋王看出她和娘家不睦罢了。 当初的确是她一心想嫁进晋王府,为此不惜和父亲闹翻,但嫁进来后才慢慢发现,她和晋王之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情投意合。 至少,苏知意是感觉的到,晋王在乎她,也很在乎她身后的苏家,这便无形之中给了苏知意不少压力。 让她不确定,没有了苏家这个母家,晋王还会不会如此待她。 这一顿饭本是高高兴兴开始的,可苏知意却从得知要回苏府后就变得心不在焉,坐如针毡。 还好晋王有事没忙完,未曾留宿,不然她今日实在是没力气侍奉。 等人走后,便捏着太阳穴坐在椅子上发愁。 初云端着茶过来,小心放在她的手边。 “侧妃喝些热茶吧,能舒坦些。” 身为陪嫁婢女,她当然知道苏知意在愁什么。 “我喝不下,这如何是好,万一王爷随我回府,受了爹爹的冷脸,岂不尴尬。”苏知意烦躁的蹙眉,“究竟又是什么事儿,让王爷又想起叫我回娘家去探听消息。” 初云想了想,低声开口。 “奴婢今日似乎听见府里有人在谈论,说西境那边有异动,咱们或许又要与燕胡开战,是不是为这个?” “这等大事,我怎么不知道。”苏知意立即坐直了身子。 初云面露尴尬,“侧妃,咱们如今深居内宅,府里规矩又严,自然不比得从前消息灵通。” 真论起来,以前闺中的时候,可比现在要自由多了。 听了初云的话,苏知意微微有些发愣。 片刻后,深呼一口气摆了摆手。 “行了我知道了,去安排热水洗漱吧,明日你去库里挑些东西,届时我好带回去。” “是。”初云欠了欠身,退出屋去。 苏府,藏玉阁。 此时的苏珺宁已经洗漱完了,这会子正在外间小榻上盘着腿吃水果。 天气渐热,总觉得燥得慌,便想吃点凉凉的东西。 “这都晚上了,小姐纵然馋,也少吃些,免得待会儿肚子疼的。” 南絮端了茶水进来,柔声叮嘱。 苏珺宁边吃边点头,“放心吧,我就吃几块儿,你们也吃,这一大盘我也吃不完。” 说着,就让迎梅把水果给分了分。 都是切好的,不吃都坏了,也浪费可惜。 看着几个丫鬟分食水果,苏珺宁拿起帕子擦擦手,就闲话起来。 “等入夏了,鱼虾都鲜美,届时做了香辣的干锅子,一定开胃。” “小姐若想吃,现在不也有么,前两日府里厨子做的那个烤鱼,小姐就很喜欢呢。”南絮笑眯眯的,“再过些几天就是小姐的生辰,想吃什么好的没有。” 她这么一说,苏珺宁便无奈的叹了口气。 “往年生辰倒是好说,今年似乎不大太平,不知家里还有没有心思给我庆生,我是没心思办什么宴会的,一家人简单吃顿家宴就好。”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朝中发生了什么,但今日父亲的神色不对,又和沈千帷说了那种模棱两可的话,要是说朝中没有问题,她是不信的。 尤其大哥和三哥刚回府就都被父亲叫去了书房,这显然就是商议事情的样子嘛。 派人打听了一下,多少也了解到了点儿关于西境和开战的事儿,心里少不得就添了些烦闷。 打仗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一旦真的要打,她相信沈千帷肯定会去的。 单看他之前去渝州剿匪的架势,就知道在沈千帷心里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又正是热血的年纪,怕是拦都拦不住。 两人已经定亲,要说一点儿也不担心那是假的。 苏珺宁当然不想让沈千帷身陷险境了,可她也知道,男儿当如此。 “希望我生辰那日,一切都还安稳吧。”苏珺宁看着窗外夜色,低声道。 而彼时的沈府内。 严氏已经红着眼眶在给丈夫擦拭盔甲上的灰尘。 “这一套还是从燕州来时你穿的,放了几年,倒是没什么变化。” “我宝刀未老,盔甲怎么会先坏了呢。”沈赫嘿嘿一笑,将擦好的刀收入鞘中,目光炯炯,“早就想去西境瞧瞧了,把那群燕胡人,杀个屁股尿流!” 听着丈夫的话,严氏捏紧了帕子,猛地转身直直望了过去。 “非得是你去吗?朝中再无别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千帷怎么办,赫哥,你已经不年轻了!” ------------ 第二百零九章跑马 沈赫没想到妻子的反应这么大,一时也有些愣住。 严氏抹了一把眼泪,也是知道自己情绪波动大了些,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房门处走去。 “时辰不早了,我去叫人预备热水,洗漱躺下吧。” 不等沈赫有什么反应,人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屋里静下来,沈赫看看盔甲又看看自己的佩刀,垂眸不语。 而他们夫妻并不知道,方才沈千帷来过。 他原本是来追问父亲关于西境战事的事情,没想到却听见了这么一番对话,赶在严氏出来前,心情复杂的匆匆离开。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看着腰间苏珺宁给他缝制的香囊,一时也沉闷了下去。 上了战场便是九死一生,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他若是真的去了,那就有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苏珺宁了。 好不容易才靠近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虽然订婚来的有些被迫的意味,但订婚后一切也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他的计划里,来年必定能成亲,可如今 沈千帷深吸一口气,把香囊紧紧握在了手里。 次日。 苏珺宁正在用早膳呢,就听得外头院儿里模模糊糊有说话的声音。 不多时,寄春从外头进来就道。 “小姐,门房来传话,说沈公子来了,想见您,这会子人在前厅候着呢。” “他这一大早来做什么?”苏珺宁放下勺子,略感意外。 寄春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传话的人没说,小姐现在要去见沈公子吗?” 想着沈千帷或许有什么重要事儿,苏珺宁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外头。 进了前厅便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袭墨色劲装,身形挺拔。 “宁儿。”听到脚步声,沈千帷转身,“我们今日去庄子上跑马吧。” “啊?” 完全处于状况外的苏珺宁此时有点懵。 一大早来找她,开口竟是约她去跑马? 沈千帷似乎没在意苏珺宁的惊讶意外,径直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再度柔声开口。 “这会儿时辰尚早,天不热,咱们去跑两圈马,午膳就在庄子上吃,农家的菜,虽简单些,但味道也不错。” “怎么想起今日就去,也没提前与我说一声。”苏珺宁这会子慢慢回神。 沈千帷勾唇浅笑,“这样的事情,不就是随性而为么,你这身裙子骑马恐怕不方便,换身窄袖的吧,早膳可用了?” “刚吃到一半。”苏珺宁道,此刻也察觉到今天沈千帷不太对劲,便又道,“也不打紧,拿些方便带的,到马车上吃就是了,你且稍坐片刻,我去换身衣裳,重新梳个头。” 听她这么说,沈千帷便点点头,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苏珺宁吩咐人给上了茶点,才匆匆折返回去,更衣梳头。 收拾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头,就在心里琢磨究竟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西境战事上头,这就觉出些味儿来。 估么是沈千帷决定要随军出征,所以想赶在未有定音之前,好好陪陪她吧。 跑马是一早就应承下来的,自然就抓紧要做。 想到这些,苏珺宁敛了敛眸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淤堵。 不过面上没显出什么来,还是快速的换了身方便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头,这才出门去。 沈千帷骑马,苏珺宁坐车,两人一路无言。 马车上的苏珺宁只听得窗外马蹄声阵阵沉闷,从始至终也没伸手撩开窗帘瞧上一眼。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不是上回看冰灯的庄子,这里地方更开阔些,倒像是个马场。 “怎么样,这儿地方宽敞吧。”沈千帷牵着马过来,笑容洋溢,“待会儿你就骑我的追风,它是战马,脾气又温和,更安全些。” 苏珺宁四下扫了一眼,面上也浮现出淡淡笑意。 “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我不会骑马,你得先教教我。” 两人的神色都十分轻松自在,似乎各自都没心事一般。 沈千帷嘿嘿一笑,直接把缰绳塞进了她的手里。 “骑马简单的很,我保证你半日就能学会,来,你先牵着它走一段儿试试,就从这里走到马场去。” “我这.它不会踢我吧?”苏珺宁被迫握住缰绳,脸色顿时紧张起来。 心说沈千帷这是什么粗暴教学方式,干脆直接把她丢马背上不是更快。 毕竟在苏珺宁心里,骑马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骤然就直接让她和马挨这么近,她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吐槽,但脚下还是已经尝试牵着马往前走了。 “放心吧,追风向来稳重老道,不会有事的。”沈千帷抬手拍了拍马背。 不知是附和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追风跟着就短促的打了个响鼻。 苏珺宁本就紧张着,又未曾防备,陡然近距离听着这个响鼻,登时吓得像弹簧似的一下惊恐的蹦开老远。 “小姐您当心!”南絮也是赶紧跑过去把人给护着了。 瞧她们主仆这模样,沈千帷看看追风,追风也看看他,一人一马都有些无措的样子。 “咳咳,你别怕,追风是高兴才这样的。”沈千帷轻咳一声,又对苏珺宁招手,“来,我陪着你,你慢慢感受感受。” 苏珺宁咽了口唾沫,轻呼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这一回,她先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追风的头。 说句实话,这马毛的手感并不怎么好,还不如元宝的鹅毛舒服,不过却也有一种别样的触感。 追风倒也的确老实,就由着她摸了一会儿。 短暂的相处,苏珺宁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些许,又重新牵起了缰绳,而沈千帷则紧紧跟在她的身侧,做着保护的姿态。 到了马场上,按着沈千帷一贯直接的风格,什么旁的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丢掉,直接上马。 一把就将苏珺宁给托上了马背,自己也跟着翻身而上,坐在了她的后面。 “我先带你跑几圈儿,你看看我是怎么骑的,待会儿你就自己试试。” “我不行吧,不是要人牵着马,带我先走几圈么,我未必坐的稳当呢。”苏珺宁忙推脱。 沈千帷却笑着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腰。 “怕什么,我又不下去,你骑马带我。” 语罢,用力夹紧马腹,一声呼喝,身下马儿便纵身奔了出去。 2023,未来可期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章怕是说不清了 纵使已经有所心理建树,且也并非头回这样与沈千帷共骑,但苏珺宁依旧是发出了一阵短而急促的惊呼。 但马儿跑的飞快,那一声惊呼也极快的消散在了迎面而来的风中。 等跑了半圈后,苏珺宁才慢慢适应这个速度,缓缓从紧贴着沈千帷的状态直起了身子。 “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可怕!”沈千帷笑着朗声问道。 “是!”苏珺宁高声回应,“就是有点儿颠!” 她这么一说,沈千帷的笑声更大,并呼喝着夹紧马腹,又加快了速度。 马背上,少女被男子圈在怀中,两人翻飞的衣袂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烈。 南絮站在马场边儿上看着场中人,亦是满脸笑意。 几圈过后,终于缓缓停下,此刻苏珺宁已经适应了这种新运动,都不必沈千帷张口,自己就主动提出了要试一试。 沈千帷挑眉,教她握住缰绳后,也并未下马,而是从后面环住了苏珺宁的腰,贴在了她的背上。 “你干嘛?”苏珺宁不大适应的动了动。 沈千帷不慌不忙的解释,“我给你当护具啊,你要是掉下来,还有我垫着呢。” “油嘴滑舌。”苏珺宁轻哼一声,“你可坐稳了,别待会儿被颠下去的人是你!” “别把大话说在前头了,走两步试试。”沈千帷挑眉。 坐在前头的苏珺宁看不清他的神色,自己倒也真的跃跃欲试。 但显然看似简单操作却难,不说别的,追风根本听不懂她的指令,让走不走,让停不停。 折腾了半晌,人累的够呛,马似乎也不耐烦了。 苏珺宁只得又向沈千帷请教。 一个上午,汗流浃背的,竟还真的学会了。 倒也不说多熟练,就是上马便能骑着跑的那种程度。 当然了,这个马指得是追风,旁的马就不知道了。 反正苏珺宁对自己的学习进度很满意,且就算不满意也实在累得不想动了。 从马场里出来的时候,人都出了一层汗,浑身的黏腻难受。 南絮拿了伞过来,赶忙给遮住。 “小姐的脸都晒红了,赶紧去阴凉处歇歇吧。” “我想换身衣裳,擦洗擦洗,身上汗津津的。”苏珺宁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 沈千帷也出了一身汗,不过他倒是不在乎,毕竟他平时运动量就大,都习惯了。 不过见苏珺宁很不舒服的样子,还是叫了人去安排热水。 “这庄子上没来人住过,东西简陋,委屈你些,稍微擦洗一下,咱们用午膳,厨房炖了走地鸡,还有河里现抓的鱼。” 苏珺宁点头,便跟着庄子上的仆妇往后头厢房去了。 沈千帷本不打算擦洗的,不过想着怕苏珺宁嫌他脏,便也叫人打了水,在旁边房里简单擦擦汗。 他是没有出门多带一套衣裳的,不像苏珺宁,平素马车上都是备着一套,就是怕在外头弄脏弄坏了没有换的。 安排好了热水,苏珺宁自己沐浴,南絮就去外头马车上拿衣裳。 庄子上的下人大多都是男子,有那么几个女子,也都是没伺候过人的,平素只干粗活的,所以苏珺宁没叫她们伺候。 主要是太陌生,她也不习惯。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洗着洗着,仰头擦脖子的时候,就见房梁上似乎有根黑色的粗麻绳,本没在意,可那东西却慢慢的移动起来,这时苏珺宁才看清楚,竟是一条黑蛇。 “南絮!” 头顶上一条黑蛇,苏珺宁再是胆大也吓得不行,慌忙就扯过架子上的衣物胡乱裹住自己,往旁边退去,并高声喊人。 不过南絮这会子还没回来呢,倒是隔壁的沈千帷先听见了她的呼喊。 顾不得穿上衣,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正欲破门而入时,想起苏珺宁是在洗澡,又赶紧收手。 “宁儿,你怎么了!” “蛇,有蛇!” 苏珺宁紧张的直往后退。 宸王因为被毒蛇咬到而失去了一条臂膀,这事儿还没被人忘记呢,此刻自己遇上,更是印象深刻起来。 门外的沈千帷听见有蛇,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就见苏珺宁身上裹着一件外袍,赤脚站在地上,满脸惊恐。 再往她所指的房梁上望去,的确是一条黑蛇正顺着房梁往外爬。 “别怕,你先出去,我来处理。”沈千帷蹙眉沉声道。 苏珺宁低头看看自己,面色窘迫,“我这样,怎么出去。” 这时沈千帷才又看她,便发现这外袍是两边开叉的,大约是到大腿中间的位置,此刻她身上是湿的,外袍本也不厚,隐约可见衣服下面洁白纤长的一双腿,不由叫人浮想联翩。 沈千帷不敢再多看,移开目光后,看见旁边小榻上铺着一条薄毯,便扯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苏珺宁整个儿包裹住,然后打横抱了起来。 他自己还赤裸着上身呢,苏珺宁也是只盖了两层遮羞布。 此刻如此近距离的贴在一起,两人都是不自在极了,一个目视前方不敢乱看,一个把头缩进毯子里,只露出个头顶。 把人抱进了隔壁房间,小心翼翼的放在椅子上后,沈千帷才轻咳一声,松开了手。 “我去隔壁灭蛇,你在这儿等南絮来。” “嗯。” 苏珺宁也不看他,垂着眸子闷闷应了一声。 而沈千帷正要出去,却又见那一双玉足踩在地上,想了想,便又上前去,把人抱起放在了桌子上。 本意是叫她坐在桌上,脚就能踩在椅子上了,可苏珺宁不防被他有此动作,惊了一下,本能要伸手推开,这一动,裹在最外头的毯子就松开了,露出一小片的春光来。 沈千帷呼吸一滞,忙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那个,我,我,你坐好.” “啊!小姐!”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得南絮一声惊叫,随即沈千帷便被人大力的撞开,几步踉跄险些摔倒。 站稳后定睛一看,就见南絮像护崽的老母鸡似的,严严实实把苏珺宁挡在了身后,并一脸紧张的盯着他,像防贼一般。 沈千帷想解释,可看看自己裸着的上半身,又看看苏珺宁衣衫不整,还被他抱了放在桌上,顿时只想扶额。 得,这怕是说不清了。 于是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沈千帷一把抓起自己的衣裳和佩刀,大步就往外跑去。 “我去抓蛇,你们慢慢收拾!” ------------ 第二百一十一章回来就成亲吧 沈千帷出了房间,顺手就把房门给关上了,而后快速穿好衣裳,深呼吸几下,甩掉脑海里的香艳场景,定下心神去抓蛇。 反正他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交给苏珺宁去吧,免得他笨嘴拙舌,越描越黑了。 进了隔壁房间,那条黑蛇已经不见了,想必也是受了惊动,躲了起来。 四下里检查一番,并未寻到踪影,沈千帷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也是想着待会儿叫人在屋里四处撒一些驱虫驱蛇的药粉。 心里没念着捉蛇了,才看起屋内别的东西,便就发现架子上还挂着苏珺宁的贴身衣物。 粉蓝色的迎春花纹肚兜,还有贴身的底裤以及中衣,还有散乱在地上的鞋袜。 所以.方才苏珺宁胡乱裹着的外袍下是空无一物的? 沈千帷的眼睛瞟到这些,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霎时间,从脖子根到耳朵尖,唰一下全都红了起来。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又浮现出方才的那片春色,只觉得胸腔里头,一颗心要蹦出来了似的。 忙是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大步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只一时也不知道去哪,便就隔得远远的在外头等。 过了好一阵子,苏珺宁才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 「午膳可备好了,折腾这么一会儿,倒是饿了呢。」 对比沈千帷的不自在,苏珺宁倒是显得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应该,应该都预备好了,咱们过去吧。」沈千帷从靠着的墙上离开,站直身子。 苏珺宁当然知道他在无措什么,其实自己心里也挺囧的,不过这事儿嘛,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她还是选择端着,就看沈千帷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不过就目前来说呢,似乎是没有。 所以这一顿午膳用下来,沈千帷才从别扭的状态之中慢慢完全平复下来。 用过了午膳之后,苏珺宁就提出想在庄子上四处走走看看,沈千帷当然不会不答应了,权当是饭后消食散步,俩人就晃悠着出去了。 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马厩。 也不算很大,里头养着十二匹马,虽然苏珺宁不大会看,但就从体态和精神气儿来瞧,应当都是好马。 「这些大多是战马,有一半是牺牲的兄弟们留下来的,还有一半是我们自己养的,这个庄子原就是私家的跑马场,当年皇上登基的时候清算旧党余孽,这庄子一并被清算出来,就赏给了我爹。」 沈千帷看她比较有兴趣,便在旁边介绍起来。 边说就边指了指最里头一间马厩的白马。 「这匹马性子最温和,耐性也最好,适合你骑,你要是瞧得上,就送给你了。」 「送给我?」苏珺宁眼睛亮了亮,不过旋即又摆手,「算了,我虽然喜欢,可若是战马,给我当坐骑是委屈了,它该去别的地方驰骋。」 自己的骑术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怕是也没有机会经常骑,倒是浪费了一匹好马。 沈千帷见她有所顾虑,便笑了起来。 「没事,这一匹不是战马,这是清算庄子的时候留下来的一匹,当时还是小马,今年三岁半了,刚好成年,正是能骑能用的时候。」 听说不是战马后,苏珺宁眸中这才又露出几分光亮来。 眸色微动,便快步走了过去,试探着伸手去摸一摸白马的头。 马儿倒是真的温驯亲人,舒服的打着响鼻,撒娇一般蹭了蹭苏珺宁的掌心。 女孩子本就是感性的,这么一来,心里有五分喜欢也变成了八九分,当即就想骑着试一试。 她现在这一身衣裙不大方便,倒也不算很碍事,试骑也不必去跑马场了,就在马厩外头走一圈即可。 虽然上午学骑马的时候是骑的追风,但这会子骑上白马,苏珺宁明显觉得更适合她一些。 这白马的体格要略小点儿,掌控起来更轻松,性格也的确是很温驯,虽然头回骑,却很听话。 一圈下来,简直心动的不行。 看着她面上笑容熠熠,沈千帷伸手护着她下马的时候,便就直接道。 「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没有?屋里头那个大鹅叫元宝,它就叫白银?」 「你怎么不一个叫金元宝,一个叫花白银呢。」苏珺宁嗔他一眼,「取一个元宝也就罢了,它再这么取,倒显得我多爱财似的。」 边说边整理着衣裙,眉眼弯弯。 「虽然我也喜欢银子,可直接就叫银子也难免俗气。」 沈千帷帮她把马牵进马厩拴好,挑眉笑问。 「那你说叫什么,叫什么不俗?」 「独往独来银粟地,一行一步玉沙声,就叫银粟吧。」苏珺宁勾唇。 沈千帷不解,「这是何意?」 「这句诗里头把雪称为银粟,这马通体雪白,算是有所关联,这银粟里又带个银字,就算是,我爱财吧。」苏珺宁柳眉弯弯,从容解释。 她这么一说,沈千帷算是明白了,也是跟着笑。 「行,你读的书多,你说话字儿多,听你的。」 「是我有理该听我的。」苏珺宁轻哼一声。 转身摸了摸银粟的头,便将手背在身后,晃悠着继续往前逛了。 阳光下,少女的背影窈窕婀娜,就连脚下的影子都十分灵动娇俏,沈千帷定定站着,看着苏珺宁缓步走远,心里没由来的就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来。 「你快点儿呀,方才听说庄上还养了兔子和白鸭呢。」 走远了的苏珺宁发现沈千帷没跟上,便转身喊了一句。 沈千帷捏了捏拳,正欲跟上,又像是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眸色变了变。 微不可查的咬咬牙后,忽的朗声道。 「我或许要去西境打仗了,若我真的去,你会等我回来吗!」 苏珺宁微愣,有些意外他会忽然提起这个。 略略垂眸,在心里思索片刻,便也郑重的抬头望了过去。 「我会!」 得到了肯定答案,这一瞬,沈千帷的面上轻松不少,只是旋即他又道。 「如果我好好的活着回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这第二个回答,苏珺宁没有犹豫。 毕竟在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心里已经答应这第二个问题了。 虽然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对沈千帷的喜欢究竟有多少,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她是有心动的。 眼下而言,这桩婚事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缺憾,那就应了吧。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呢。 而沈千帷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二话不说,快步靠近便紧紧把人拥进了怀里。 「只要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苏珺宁不语,只是轻轻的也环住了他的腰。 ------------ 第二百一十二章并蒂莲 从庄子上离开后,沈千帷照例是把苏珺宁送回府才折返。 大约是今日发生了各种小插曲,又忽的做出了那般承诺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近了不少。 各自回府,心里都是高兴的。 南絮看着自家小姐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也是心情极好。 “小姐的婚事这下算是真的有着落了,奴婢也能放心了。” “你可不能放心。”苏珺宁挑眉,“毕竟你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呢!” “哎呀小姐!”南絮羞的跺****婢,奴婢不嫁人。” 苏珺宁笑眯眯的逗她,“怎么不嫁人,我可要亲自给你挑个好人家呢。” 她这一说,南絮更是羞恼起来,主仆两个在游廊里头便嬉闹起来。 这时,打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十分柔和。 “四妹妹这是又出门去了?当真是好兴致呢,可不知又去了什么好地方。” 苏珺宁和南絮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的往声音来处望去,便见是欣阳郡主。 一时间,主仆两个都是意外。 “臣女见过郡主。”苏珺宁收敛心神,规矩行礼。 欣阳郡主赶紧笑着上前轻轻扶了她一把。 “瞧你,又与我见外了,我闺名静淑二字,你可叫我一声静淑姐姐,倒也显得更亲近些不是。” “纵然是郡主客气,臣女也不敢逾越了规矩。”苏珺宁浅笑着婉拒。 见状,对方也没再强求,亦是笑了笑,不再提这个。 于是苏珺宁便闲话道,“郡主怎么有空来府上小坐,怎也没个人跟着伺候,到底是母亲太心慈,纵得府上这些下人没个规矩,实在是怠慢郡主了。” 她这么说,欣阳郡主就摆了摆手。 “妹妹误会了,并非府上下人不好,是我没叫跟着,今儿本是我叨扰,带着弟弟来向大公子请教课业,本来是皖音小姐陪着我在府上闲逛的,她方才不慎弄脏了衣裙,回去换了,这会儿我就独自走走。” 听罢这话,苏珺宁的眸色便微不可查的稍暗了暗。 看样子,这欣阳郡主对大哥还没死心呢。 理了理思绪,苏珺宁才又笑着接话。 “到底还是郡主随性,换了旁的人,总要以为我们府上怠慢的,也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出门玩儿了,倒是劳烦堂姐帮我待客。” “怎么会呢,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欣阳郡主从容道,又打趣似的,“瞧妹妹红光满面,方才又和丫鬟说些嫁不嫁的,莫不是,出去见了心上人?” 她这么说起,苏珺宁便顺势做出个害羞的样子来。 “郡主惯会取笑我的,今日不过是和千帷去庄子上跑马了,他是最喜欢这些的,昨儿个他陪我逛了街买了衣裳书本,今儿总是换我来陪陪他。” “妹妹和沈公子情意深重,想必是好事将近了。”欣阳郡主浅笑。 不过苏珺宁却在羞涩之余又忙摆手。 “到底前头还有大哥三哥呢,如今大哥正论婚事,我总是要留在哥哥后头的。” 提起苏予珵的婚事,欣阳郡主的眸色就闪了闪,顿了顿才低声道。 “那也的确是。” “可不,爹娘上心的很,这些时候,京中瞧着合适的适龄姑娘,都打听了一遍呢。”苏珺宁笑了笑。 这话一说,欣阳郡主心里就愈发紧了几分。 合适的都打听了一遍,却没打听到她这里来,这就说明她在苏家人心里不是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心里不舒服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做父母的,自然是处处为儿女操心,说起来,我竟不知妹妹还会骑马,总以为妹妹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不曾想也是文武双全呢。” 苏珺宁点到为止,见她岔开话题,便也就顺着翻篇。 “郡主说笑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文武双全,不过是今儿现学的罢了。” 不在提起关于苏予珵的事儿后,两人就着首饰衣裳,这些女子的东西,倒也是闲话了一会儿。 直到苏皖音换好了衣裳,匆匆过来,三人才去花厅里坐着喝茶吃点心。 没多久,听得门口传来动静,便见是苏予珵和豫王世子一道过来了。 众人一番互相见礼后,才都坐下来。 “姐姐,苏大人讲解文意,深入浅出,比师傅要细心很多,我今日一听就都明白了!” 豫王世子夏玮十分高兴。 瞧得出是个好学的。 “那玮儿可谢过苏大人没有。”欣阳郡主温柔道。 眼神也缓缓落到了苏予珵的身上。 “多谢苏大人!”夏玮很听话,立即站起来行礼。 苏予珵忙摆手,“世子和郡主实在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下官也不敢当世子如此夸赞,给世子教课的先生是当年给诸位皇子授过课的,下官岂能与之相较。” 闻言,欣阳郡主就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们,不要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于是欣阳立即打圆场,“这孩子说话一贯如此,今日喜欢苏大人,又解了惑,心里一高兴就没个分寸了。” 说着,便对自己的婢女招了招手。 后者立即上前,递上一个小木盒。 欣阳结果来,便奉到了苏予珵的面前。 “今日叨扰了大人,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这怎么使得,本就是下官应承了郡主的事儿,万万不可再收礼了。”苏予珵忙摆手。 可欣阳郡主却直接把东西塞给了他。 “大人就收着吧,日后恐怕还会叨扰大人,这次数多了,饶是我们姐弟脸皮厚,也是要不好意思的,大人若不收,别是嫌弃我们姐弟没有好东西。” “没有没有,郡主言重了,我怎会。”苏予珵无奈,只得收下。 毕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见他收下,欣阳郡主这才露出几分清浅笑意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道了别,带着弟弟离开了。 等人走后,苏珺宁便走过来。 “大哥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对呀,欣阳郡主能送什么呢。”苏皖音也跟过来。 瞧着两个妹妹,苏予珵无奈,只得打开来瞧,就见是一块儿上好的青玉玉佩,雕刻的图案是一朵莲花。 乍一看倒是没什么,可苏珺宁细细一瞧,便觉得那莲花似乎有点关窍,便拿起来认真看了看。 而后便蹙起了眉头,“你们看看,这玉佩上的,是不是并蒂莲?” “哎呀,还真是,你瞧这儿,是可以和另一块儿玉佩配成一对的。”苏皖音也很快看了出来。 苏予珵都不必再瞧玉佩了,兄妹三个相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清楚了。 这若是一对并蒂莲玉佩,那还有另一半,定然就是在欣阳郡主那里了,而她将这一半儿送给苏予珵,其意不言而喻。 “这玉佩我不能收。”苏予珵深吸一口气,蹙紧眉头。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三章提前征税 “欣阳郡主这是对大哥你表明心意了,大哥还得早下决断的好,希望她不是个纠缠的,另外这事儿也得再跟爹娘说说。”苏珺宁低声道。 苏予珵点头,“你放心,这事儿我知道轻重,待会儿我就让小厮把这玉佩送还回去。” 对于兄长的事情,苏珺宁这做妹妹的自然不好多置喙,从旁提醒两句也就罢了,所以这会子见苏予珵心里有数,也就没再多言。 待苏予珵拿着东西离开后,苏皖音才贴过来,姐妹俩挽住了手。 “怎样,今日去了可还开心?我特意派了人出去打听,先前你和宣平侯的那点子流言都自己散了,而今一问,说起来都你和沈公子情谊绵浓呢。” 姐俩闲话着往回走,苏珺宁便浅浅笑着。 “外头说什么,左不过是凑热闹,好的坏的,一阵儿也就过去了,倒是今日我学了骑马,还得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好马,我给它取名叫银粟,你可去瞧瞧。” “马?”苏皖音的眼睛亮起来。 立即就拉着她调转方向。 “那现在就去看呀,我素日只坐马车,都没骑过马呢,这马是沈公子送你的?哎呦,什么时候也有人送我好马,也教我骑马呀,真是叫人眼馋!” 说着,苏皖音面上便露出几分向往之色来。 苏珺宁便笑着用胳膊轻轻碰她一下。 “这还不简单,你也去寻个未婚夫不就是了。” “羞不羞呢,哪儿有姑娘家自己找夫婿的。”苏皖音不甘示弱的也碰她一下。 姐妹两个闹着就往养马的地方去了。 现在银粟才刚接回来,暂时和拉马车的马养在一处,等明儿找了匠人来,再好好安排一下。 府里头暂时是安生的,外头却没这么好。 皇宫内,今日御书房中站的人格外多。 兵部和户部的两位尚书,以苏毅为首的要职文官,还有像沈赫和荣国公这样的武将,以及四位皇子,全都在。 建宁帝神情肃穆。 “燕胡狼子野心,西境传回来折子,眼下议和是没有可能了,这一仗必须打,只是朕登基不久,原本国库就空虚,而今也未丰盈多少,强兵良将倒是不缺,只是这粮草上,恐怕有所不足,诸位爱卿有何办法,能为朕解此忧患呐。” 提到粮草和征战,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自然是首当其冲。 两人对视一眼,户部尚书先上前道。 “皇上,臣以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今战事起,粮草缺,可行募捐之策,北狄举国上下,富商豪绅,勋爵高官不计其数,此刻也该是为国效力之时。” 建宁帝敛眸,对这个提议并不是很满意。 “募捐自然能得来一笔钱财,但这捐多捐少,都是在其个人心意,恐怕不足数,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募捐,难免引起民怨。” 见这招不行,兵部尚书又站上来。 “臣还有一法子,前朝亦有战时国库不奉,兵饷不足的时候,彼时行的是提前征税之策,这征税本就是律法所定,想来更为合适。” 国库的来源之一就是收税,的确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这个提议也是建宁帝心中想到过的所有这会子就略点了点头。 “如此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对策。” “父皇。”宸王在此刻站了出来。 建宁帝循声望去,“你有话?” “回父皇,儿臣略有拙见。” 宸王颔首,并出列往前一步,沉声道。 “儿臣以为,提前征税的确是个可行之策,但这提前征税也会给不少普通百姓家带来困扰,有许多贫苦百姓是要靠着粮食收成交税的,夏税正收着,眼下提前收税,收的是秋税,恐怕有不少人是交不上来的,不如提前收税,主商税,宽限些农耕百姓。” 一年的税收分两回,夏税不过六月,秋税不过十一月,以秋税为主。 现在五月中旬,正是交夏税的时候,要是再把秋税一并交,好些人家定是拿不出。 听宸王说完,晋王和七皇子的面上都变了变。 都是没想到这一重上,被宸王占了先机,有些懊恼。 而建宁帝听完宸王这一番话,此时也是略略沉思了片刻,而后便点头。 “难得你心怀百姓,有颗仁慈之心,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吧,官爵商户之家,提前征税,农耕之家就不必了,这件事还得抓紧办,就交给你协同户部吧。” 说这话时,建宁帝心中难免又生出惋惜痛心之感来。 论起来,宸王这个嫡子,的确是他所有儿子里最优秀的了,可惜啊,可惜。 “儿臣遵命。”宸王拱手,又道,“只是儿臣身子虚,这税收之事又繁杂,恐怕精力不足,儿臣见七弟这段时间历练得当,三弟能征善战,趋于前线,那不如就让七弟同儿臣一起,在后方分忧吧。” 晋王擅于带兵打仗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 建宁帝能从燕州起兵,一路势如破竹打进汴京夺位,晋王就立了不少功劳,不然当初也不会除了太子外,下面就是他一个皇子有爵位。 不过如今宸王不再是太子,夺嫡变成了晋王和七皇子之间的事儿,那晋王再是能征善战也是不愿意轻易离开汴京出去的。 但宸王这一番话却像是把内外分工明确好了一般,晋王出征,七皇子同他在汴京备战后方,这无疑是偏向七皇子了。 倒也是能理解,毕竟眼下谁都知道,皇后一党和七皇子亲密,显然是宸王无继位之望,转而扶持七皇子了。 对此,建宁帝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晋王对建宁帝而言,做太子还是有所欠缺,四皇子是最没指望的,所以七皇子眼下就是建宁帝用来历练晋王的棋子。 当然了,要是七皇子真的比晋王更好,那建宁帝也不在乎七皇子的生母卑贱。 所以此刻当宸王这般提出要求后,建宁帝做出个疼惜宸王的样子来,顺势就答应了。 “也好,就让老七去帮你吧。” “儿臣遵命,儿臣一定好好协助大哥和诸位大人!”七皇子闻言也立即出列。 摆出虚心听话的模样。 旁边的晋王看着他们这般顺心,眸色不由的就暗了下来。 目光扫了扫在场的大臣,苏毅并不与他有眼神交汇,最后还是荣国公李坤安站了出来。 “皇上,这粮草之事已然有了解决之策,不知此次战事皇上要派何人为帅,带兵出征?” 李灵汐不久便要过门,日后就是晋王妃,身为岳丈,他自然是设法要偏帮晋王的。 ------------ 第二百一十四章躲不掉 行军打仗,除去粮草,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兵马。 荣国公把问题拉到这上面,建宁帝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后,沉声开口。 “西境战事非同小可,朕决意以镇守西境多年的赵忠琦为主帅,他熟悉西境事务,也曾多番立下战功,又常年与燕胡打交道,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至于其他将领,除开汴京,亦从其他州县调派人马,沈赫!” “臣在!” 被提到后,沈赫立即出列,朗声应答。 建宁帝凛眉,“你的本事朕是知道的,你跟着朕的时间也不短了,此次出征,你可愿去。” “臣愿意前往,尽忠尽职,为皇上分忧!”沈赫抱拳。 “好!”建宁帝目光锐利,“上阵父子兵,你家那小子朕知道也是一把好手,这些时候亦是履立功绩,就与你做个先锋将军,随你出征!” 一听这话,沈赫的眉头就蹙了蹙,下意识便想拒绝,可不等他张口,建宁帝又已经转头看了荣国公。 他一时插不上话,只得先站回原位。 能被皇上赏识自然是好事,可在这件事上,沈赫就是不想让沈千帷掺和进来的。 哪怕身为臣子,身为一名武将,知道这保家卫国是责任,可作为父亲,他情愿儿子不必有这些责任。 苏毅用余光打量着沈赫的神色,也是跟着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最后建宁帝点完了兵将,才又放缓声音。 “现下人马已有,主帅已定,但副帅的人选朕心里尚无定论,你们可有人选?” 说这话时,建宁帝的目光就似有若无的往晋王身上扫了扫。 晋王不傻,自然是很快就体察到了建宁帝的心思。 不过副帅嘛,其实就是副手而已,尤其皇子做副帅,必然是用不着他真的去带兵,这是建宁帝在给机会,让他能出去立功。 七皇子插手了粮草后勤,这前线立功的机会就给他,晋王意识到,这是父皇的权衡之术了。 当然了,要论起来,出征自然是弊端颇多,且未知是否会立功,但如果他也同七皇子一样窝在了汴京,那势必会让建宁帝失望。 毕竟他这些年就是靠着当年辅佐建宁帝夺位登基的战功,才在皇室立足的。 想到此般种种,晋王才出列上前,朗声开口。 “父皇若不嫌弃儿臣愚钝,儿臣自荐!” “好,你有此心,朕便允了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建宁帝的眸中也迸发出锐光来。 宸王默默看着书案后那一袭龙袍,心底清楚,就眼下看来,建宁帝还是更偏向于晋王的。 不过不要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总能慢慢筹划。 这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并非所有人都关心,这里头就有沈赫和苏毅。 在建宁帝面前没能开得了口,出宫后,沈赫便一直面色沉沉。 刚要骑马离开,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沈将军!” 转身一瞧,是苏毅。 “苏御史有事?”沈赫停下动作。 苏毅点头,做出请的姿势,“借一步说话。” 两人旋即一道往人少处走去。 站定后,苏毅才又再度开口。 “今日御书房内,我见将军似乎有话想对皇上说,估么是为着千帷的事儿吧。” “到底是你心细啊,被你看出来了。”沈赫叹气。 苏毅却摇头轻笑了一声。 “在场众人多是九曲心肠,皇上看事儿看人,更是洞若观火,我能瞧得出,皇上未必不能,可皇上今日并未给将军开口之机,将军心里应当清楚些。” 沈赫是一贯的粗枝大叶,倒是真的并未摸到这些门道,可他不笨,这会子听苏毅一分析,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顿时眼睛就睁大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一定想要千帷也出征西境,所以避开了我?” “眼下朝中虽然多武将,可全都是老将,譬如你,譬如荣国公,有经验有能力是不假,可终归年轻一辈不能不历练。” 苏毅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尤其现在年轻一辈的从武的人里头,千帷的确是拔尖的,皇上这也是看重。” 听完这一番分析,沈赫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旁的都不必听,只消知道皇上是想让沈千帷去,那就躲不掉。 况且沈千帷的性子,他这当爹的能不知道? 当初去渝州剿匪,这小子就是自己硬跟来的,这回去西境,故技重施也说不准。 若真是那样,躲不掉了,他不如自己就把人带在身边看着。 观察着沈赫面上的神色变化,苏毅就知道他心里应该有了答案。 便伸手拍了拍沈赫的肩膀,稍作安慰后离开了。 他特意来说这一番话,也是担心沈赫护子心切,没看出皇上的意思,跑去皇上面前说什么拒绝的话。 这话要是说了,且不替沈赫自己得罪了建宁帝,恐怕以后沈千帷的前程也会断送。 既然亲事已定,那沈千帷就算是苏家的半个女婿,所以他不会坐视不理。 一众臣子各自揣着心思离开,宫里头,建宁帝也是疲惫。 “皇上,皇后娘娘亲自送了点心羹汤来,皇上可要传见。”总管王连义小心道。 建宁帝捏了捏太阳穴,将手里的紫檀木手串扔到桌上。 “传进来吧。” “是。” 后者应声,缓缓退了出去。 片刻后,许皇后便拎着食盒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听说皇上今日午膳没用多少,这下午又是见大臣议国事的,想必这会子饿了,臣妾特意备了些东西来,皇上就算再忧心朝政,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皇后费心了,坐吧。”建宁帝摆手。 许皇后将食盒放下,端出里头的东西摆好,又递了碗筷,这才在旁边坐下来。 趁着建宁帝吃东西的时候,才又柔声开口。 “这战事将起,偏撞上了两个孩子大婚,一切事宜都已经操办妥当了,只等着到日子,可眼下.臣妾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还想问问皇上的意思。” 建宁帝喝了一口汤,微微皱眉。 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道。 “这件事,朕心里倒也琢磨过,老七倒也罢了,而今定下老三是要随军出征的,短则五日,长则半月,必定要走,他的婚事已经拖了多年,确实不能再拖了。” 听着建宁帝的口风,许皇后的目光闪了闪,而后便道。 “晋王的婚事的确要抓紧些,臣妾想,那不如就提前办了吧,干脆兄弟两个一起,倒也不厚此薄彼,两桩喜事,也算是战前冲一冲喜了。” ------------ 第二百一十五章绑牢 皇后如此提议,建宁帝并未立即答应。 见状,皇后便又接着道。 “成婚需用的一应事宜都已经备好,提前办婚宴倒也方便,况且臣妾想着,晋王此去不知多久,府中总该有个能做主说话的人,还有那孩子,总不能交由妾室抚养吧。” 这说的便是晋王原配发妻留下的嫡女。 话到了这里,建宁帝的眼神才又有了些变化。 沉默一阵子后,终于点头。 “皇后所言有理,既如此,就让礼部选定一个五月的好日子,把老三和老七的婚事办了吧,虽是出征,老三一人晚些走也无妨。” “是,臣妾一定办妥,即便仓促些,也绝不会委屈了他们。”许皇后柔声道。 其实这回她也是借着晋王的事儿,想赶紧把七皇子和许思霓的婚事定好。 战事一起,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总归早些把七皇子和许家绑牢了才好安心。 不是一家子人,皇后也怕为旁人白白做嫁衣了。 要是扶持了一场,七皇子最后一脚把她们踹开就完了,所以七皇子和许思霓的事儿,必须彻底定下。 “你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不过这战事将近,除开早先就预备好的那些,需要新添置的东西,能节俭些就节俭些吧,国库不丰,省一笔也是对军饷的补贴。” 建宁帝这会子没理会皇后心里的盘算,只又叮嘱了一句。 许皇后立即收敛心思点头。 “皇上放心吧,臣妾省得。” 节省不节省的都不要紧,主要是事情办成就好了。 从建宁帝这里离开,皇后立即就给礼部传了话,叫选个好日子。 这事儿是简单的,不过今儿已经晚了,肯定也是明日才能定下来,所以一时也就还没动静。 而宫外头,沈千帷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也能出征西境后,一时心里也是情绪纷杂。 高兴自然是有的,他习武多年,想在沙场上立功扬名是正常的,可不舍和担忧自然也有,毕竟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回,能不能回。 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苏珺宁送的香囊和玉佩,沈千帷眸色深邃。 “战场上的凶险也不必我再跟你多说了,没什么别的,活着回来是大事,立功不立功的,都是小事。” 沈赫拍了拍沈千帷的肩膀。 “我知道,爹你就放心吧。”沈千帷勾唇笑了笑。 然而父子两个说话,一旁的严氏却红着眼眶别过脸去了。 沈千帷察觉到母亲的情绪,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娘” “别说了。”严氏打断了他,深呼一口气,“我拿你们爷俩都是没办法的,也罢,不知大军什么时候开拔,我给你们收拾行李去,西境风大天寒,厚衣裳和棉鞋不能少。” 看着严氏离去的背影,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都是无言。 苏府。 今日的晚膳又是一大家子人一起用的,这是苏毅的意思。 往往这种时候就肯定是有事儿了,果不其然,饭桌上,众人就知道了西境战事已成定局的事儿。 “若不出意外,恐怕十日内,大军就要出征了,临近的几个州县已经率先调兵增援布防,这回,沈家父子都去。” 说这话时,苏毅默默的看向了苏珺宁。 苏珺宁倒是没有避卡,敛了敛眸,低声道。 “父亲不必担心我,我早就知道会如此,他也知道,我只管等战事结束,他回来了,再论旁的。” 见女儿淡定从容,苏毅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容易冲动的,他也担心苏珺宁听闻沈千帷要远征,会着急伤心。 眼下瞧着倒是还好。 说罢这件事,苏毅又转头看向了长子。 “珵儿,今日欣阳郡主的事情,你母亲已经告诉我了,这些时候我们也给你相看了些人家,最后择出方家,是极好的清流门第,方小姐也是才貌人品俱佳的,你母亲房里有方氏的小像,用过晚膳,你可去瞧一瞧,若是称心,咱们也好请人说媒提亲。” 苏予珵立即放下碗筷。 “婚姻大事自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觉得好,自然这位方小姐是极好的人,儿子不必看了,听爹娘做主便是。” 他这么说,崔氏便温柔道。 “话虽如此,可婚事总归是你的婚事,总得你瞧过了,也喜欢,这才两全其美啊,若是不合你心意,咱们也好再相看别的,虽说眼下这欣阳郡主对你不过她的婚事总是要皇上点头才行,这会子皇上正为战事忙着,必然顾不上她,你也不必这么急,平素多多避嫌就是了。” 女子心细些,瞧出来苏予珵是有些急于摆脱欣阳郡主而答应的这么爽快,所以也劝了一句。 毕竟这婚事一结,日后要是过的不好,再闹的两家不和,那也是因小失大。 苏毅听出了妻子的意思,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你母亲说的有理,你也不必太心急了,这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总得看好了才行。” 见爹娘都这么说,苏予珵才点了点头,把此事应承了下来。 一顿饭用完,各自回房后,苏珺宁心里就是一阵阵堵得发慌。 洗漱过后,在床榻上滚了好几圈也睡不着。 终于还是坐起来。 “南絮,今日是初几了?”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已经十四了。”南絮笑着道,“还有三两天就是小姐的生辰呢。” 苏珺宁托腮,想了想,忽然就道。 “你明儿给沈家送帖子吧,我生辰那日,请他来府上吃饭。” “小姐是说沈公子?”南絮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苏珺宁仰头又躺下去,“我心里总烦得很,或许是还有话想要与他说吧,但没见着人,我又想不出要说什么来,所以还是见一见的好。” 南絮拿了一条薄毯来,盖在苏珺宁的腰上,柔声道。 “小姐心里是担心记挂着沈公子呢,小姐不说,奴婢也知道。” 苏珺宁不语,只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见状,南絮便灭了床头的蜡烛,默默退了出去。 有些情绪总是要自己消化的,谁来宽慰都没用。 和她一样,此刻沈千帷躺在榻上也是难眠,甚至他的顾虑比苏珺宁要更多些。 毕竟苏珺宁的牵挂只有他一人,可他的牵挂除了苏珺宁,还有父母。 总之这战事定下头一晚,许多人都没能安眠。 ------------ 第二百一十六章想起娘家了 次日,皇后这边就得了礼部选上来的五月里的几个吉期,分别是十八,二十一,二十七和三十。 今儿刚好是十五,最近的便是十八了,中间仅有两天,确实时间太紧了些,所以最后定下是二十一。 按着建宁帝的意思来,两个兄弟不必分开办,就放在同一天。 很快,消息就在宫外传开了,为着战前冲喜,晋王和七皇子的婚事改在五月二十一办了,一切从简。 众人本以为两位皇子的婚事是要拖延到战事结束后再办的,没想到这是要赶在出征前抓紧了结。 七皇子是早有预料,所以消息传来后,倒还淡然,不过晋王这边就有些意外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头回成婚,李灵汐嫁过来是续弦,婚礼隆不隆重的,倒也无所谓。 毕竟七皇子是头回大婚呢,不也和他一样从简。 这么一想,也就无所谓起来,总归不耽搁他出征就好。 不过两位待嫁的姑娘就没这么心宽了。 许思霓虽然不喜欢七皇子,也并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可说到底也是她头回成婚,还是高嫁,就算内里苦,外头也该风光。 可如今建宁帝一句一切从简,不知省去了多少东西,这里子面子她都不痛快。 而李灵汐则更是如此。 虽说嫁给晋王她也愿意,可心里本就膈应着自己不是原配,而今婚事再一简办,愈发憋闷委屈。 她又是个脾气大的,得了消息就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一家子好说歹说的劝着,又给添了些嫁妆,这才把人给哄住。 不过婚事这点儿问题,眼下终究比不得战事要紧。 今日朝堂上,建宁帝就定下了大军出征西境的日子,五月十八。 也是叫礼部算过的,这天是大吉日。 如此一来,刚好就是苏珺宁生辰过后,大军就要离京了。 沈千帷从衙门回来,就从门房那里得了苏珺宁派人送来的帖子。 打开了瞧了瞧,眸色就软和了下来。 苏珺宁的生辰他当然是记得的,礼物也早就备好,本以为没机会等到她生辰那一日亲手送出去,没想到竟恰好赶得上。 把帖子揣进怀里,大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要送的生辰礼还有最后一点工序没完成,这两天得忙一忙了。 只是沈千帷刚回屋没多久,便又有小厮来了院儿里传话。 “公子,瑞国公府的小姐派人送了一箱东西来,说是给您的东西。” “许家?”沈千帷顿住手里的动作,蹙了蹙眉,“问了是什么东西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和许家人有来往了,不知这是闹哪一出。 小厮摇头,“奴才没问,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奴才只得把东西给公子您送来了。” 说着便侧身,指了指身后那一个藤木箱笼。 沈千帷站起身来,走过去瞧。 打开后就发现里头是一些衣裳和鞋袜还有上好的金疮药,止血丹等等药物。 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比了比,正合他的身形,这就不必看剩下的了,必然都是给他做的东西。 才刚定下要出征,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赶制出来的,所以这必然是许思霓早就为他做好,一直放着的。 沈千帷看着这一箱东西,不知道许思霓是费了多少功夫,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心软。 一定要问有什么情绪的话,大概就是叹息。 叹息许思霓为何如此执拗,情感上的事情不是能强求来的,也不是单单一个人的自我感动。 今日即便是许思霓将一颗心都掏给他,只要不是他想要的,一样也会拒绝。 “送回去吧,就说我不要,如果对方不收,你就扔了。”沈千帷低声道,末了又补充一句,“另外,替我传话,让许小姐好自珍重,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小厮点头应声,抱着箱笼又默默退了下去。 瑞国公府。 芳卉面色难看的从外头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思霓正对镜描妆,从铜镜里头看见她的模样,眸色也暗淡下去。 “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小姐送给沈公子的东西,被退回来了。” 芳卉小心的走过来,低声道。 许思霓捏着眉黛的手骤然收紧,咬牙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苦笑了一声。 “早知道他不会收,我却不死心总想送。” “小姐别伤心了。”芳卉柔声劝着,“沈公子还人送东西的人带一句话给小姐。” 她这么一说,许思霓的眼睛又亮起来,立即转头追问。 “快说,是什么话?” 芳卉抿唇,垂下眸去,“请小姐好自珍重,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音落,许思霓面上的期盼就尽数散了,转而化为浓浓的哀怨和伤痛。 “执迷不悟,我对他的一腔情意在他眼里竟是执迷不悟,难道他对苏氏不是一样的执迷不悟吗?!” “小姐慎言!”芳卉吓得立即跪了下去,“小姐您马上就要成婚了,您的情谊,只能是对七皇子的!” 看着芳卉满脸紧张,许思霓咬牙强忍住心中翻腾的怒火,不在言语,转身便将妆台上的东西一把全都扫到了地上。 脂粉和首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外头的丫鬟听到动静正要进来,芳卉立即就出言阻止。 “这里有我就行,你们不必进来!” 外头那些人,不知道又有几个是夫人安排的,就怕她们看见小姐的样子又去通风报信,届时受罚的还是芳卉。 许思霓伏在妆台上,咬着衣袖泪如雨下,心里的恨意也愈发交织浓烈。 她得不到的东西,苏珺宁也休想得到。 今日她的一腔情意付诸东流,还要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嫁给不爱的人,凭什么沈千帷和苏珺宁就能双宿双飞。 满腔恨意伴着泪水,浸湿了衣衫。 而彼时与她一样正默默垂泪的,还有晋王府里苏知意。 虽然知道晋王迟早会迎娶正妃,可这一天突然来的时候,还是让她从心里难以接受。 尤其她原本还抱着期望,战事起了,王妃入府的时间会耽误到战事结束后,没想到眼下反而加快了进程。 晋王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王妃入府,她也就无缘这王府的庶务打理之权了,在她心里,这才算是真正和妾室一般无二。 也是这时候,苏知意终于想起了母家,想起了能给她撑腰的人是谁。 擦擦眼泪,低声对侍女吩咐。 “王爷不是说要陪我回娘家去给四妹庆生么,你把我先前给四妹备的那些东西再加上两成,另外,给其他人也都备些礼。”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想嫁你 五月十七。 虽然是外头不太平,但各自小家里头倒还安稳,所以苏珺宁的生辰即便没有大办,家宴也还是照旧。 生辰当天,一大早就先收到了临安老家那边送来的东西。 两边关系好,二房从来都是记得的。 虽然因为远了些,人没来,但礼物却是年年不忘。 “爹娘可疼你呢,瞧着我都羡慕了。”苏皖音看着几个箱笼,故意道。 苏珺宁笑着挽她的手,“叔叔婶婶给你备的东西可少了?这是借着给我送生辰礼的由头,给你稍东西来呢,我可瞧着那衣裳就是婶婶的手艺。” 姐妹俩笑闹着,崔氏一边让人把东西收拾好,一边就也搭话。 “咱们一大家子的也没几个姑娘,可不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你们两个娇娇用,你爹昨儿还同我说,得了两幅上好的春景图,想着女孩儿家挂在屋里好看,要给你们一人一幅呢。” 苏珺宁眉眼弯弯,“爹爹一贯喜欢字画这些的。” “大伯父要是觉得好,那肯定是极佳的。”苏皖音也跟着道。 崔氏看着这堂姐妹两个,也是温柔笑着。 “这会子离午膳时辰还早,你们先自己去玩会儿吧,今日也没邀请什么宾客。” 除开苏珺宁邀请了沈千帷,的确也没有别人了。 姐俩点头,晃悠着就往后头去了。 约么等到离着午膳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迎梅便笑着匆匆跑来传话。 “小姐,沈公子到了。” 彼时苏珺宁正和苏皖音坐在花园凉亭里头喝茶说话,听说人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我去前头招待,姐姐与我同去,还是在这里小坐?” 苏皖音勾唇,“这种时候,怎么能叫我扫兴了呢,你且去吧,我喝完这杯茶,刚好回房换身衣裳,今日天儿热,多穿了件儿马甲,外头坐这么一会儿,竟有些出汗。” 知道这是堂姐的托词,是意在给她和沈千帷腾出空间来相处,苏珺宁便笑着对她欠了欠身,才离开了。 见人走远,苏皖音才单手撑着脸叹了一句。 “瞧瞧宁儿,比我小呢,这婚事就有着落了,我还不知道这天命人要何处寻。” 贴身伺候的丫鬟金穗,在旁边笑着搭话。 “小姐这是想嫁人了吗?等回了临安,奴婢回禀了夫人,让夫人好好给小姐挑户人家,依着小姐前些时候的话,按着宣平侯的样子来挑就好,是不是?” “你这丫头,嘴怎么这么坏了,又是跟谁学来这些话羞煞我!” 苏皖音伸手就去掐金穗的腰,主仆两个闹做一团。 等笑罢了,起身回屋去换衣裳,苏皖音心里倒还真琢磨了一下。 这个宣平侯,除了身体不好,倒还真的不错,叫什么来着,闵昭? 似乎是这个名字。 心里闲散的想着,就晃悠回房了。 而彼时前院。 苏珺宁自然不会就在前院客厅里头和沈千帷说话了。 明日就是沈千帷随军启程去西境的日子,总有私心里的话想单独说。 故而两人就去了会客的偏厅,关上门来叫南絮在外头守着,倒也无人打搅。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我亲手做的。” 沈千帷眸色温柔,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我先前送你的那个,丢在临安了吧,瞧着你喜欢,我便自己又做一把,就是手艺不大好,没有先前那个精致,但绝对是更锋利管用的。” 看着他摊开的掌心,里头躺着那柄匕首颜色花纹和他腰间挂着的佩刀是一样的,倒像是他佩刀的缩小版。 苏珺宁笑着拿过来看了看,又指了指他的刀。 “这是一对儿?” 沈千帷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算是吧,我也不会做什么别的样式,就按着我这把刀来比着做的,是不是难看?” “没有,我很喜欢。”苏珺宁把刀收好,便挑眉故意道,“我这还真是挑了个将军,旁人送姑娘东西都是水粉胭脂的,到我这儿了,不是刀就是暗器。” 沈千帷眸中染上点点笑意,低声道。 “我们宁儿长得美,再描画胭脂水粉那都是画蛇添足。” “油嘴滑舌。”苏珺宁轻哼一声。 语罢便转身预备去倒茶,可忽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巧锦盒。 沈千帷站在她的身后,笑着伸手将人空空的圈住,在她眼前打开了锦盒,里头赫然是一对戒指。 “上回陪你逛集市,路过首饰铺子,你说起话本子里头男女成婚需以戒指为聘,这对戒指是我挑了许久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如今的戒指不像后世都镶嵌钻石,现下镶嵌的多是宝石,而这一对戒指上嵌的就是剔透的蓝宝石,指环的部分则是金丝编织而成的,十足精美。 看着眼前戒指,苏珺宁的胸腔里忽的就升腾起一股暖意来,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和眼底。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沈千帷竟这样记在心里,更是没想到,他会在出征前一日,送出这样的礼物。 其实苏珺宁是想笑着送他出征的,可这会子,心情却怎么也明朗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沉闷了下去。 未得到回应,沈千帷也有些无措了,轻轻唤了一声。 “宁儿?”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礼物不合心意,预备收回手时,苏珺宁却在这时候转了过来。 一双桃花眸直直的望向他,明亮又坚定。 “这戒指我若戴上了,你就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好吗?” 沈千帷不妨她会忽然说这些,一时也是微微愣住。 但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后眼神也变得坚定锐利起来。 “我既然以此为聘,必定好好回来。” 得到这句话后,苏珺宁倏地便又浅笑起来,长呼一口气,垂眸柔声道。 “我与南絮说我心里有话想告诉你,可我不知道是什么话,非得见着你了才会知道,现下我知道了,沈千帷,我如今是想嫁你的,不是愿意嫁,是想嫁。” 以前只是觉得这桩婚事她能接受,愿意接受,但现在,她是从心里有感觉到,她是想要嫁给沈千帷这个人了。 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想嫁给自己,沈千帷只觉得呼吸停滞了一瞬,而后立即从心中迸发出狂喜。 骤然收紧手臂便紧紧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激动的浑身微微有些颤抖,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的想起手里的戒指,便又立即将人松开,牵起苏珺宁的手,将其中一枚戒指套了上去。 而后又是一阵紧紧的相拥。 ------------ 第二百一十八章府里有眼线 “你抱太紧了,勒着我了。” 片刻后,苏珺宁无奈的轻轻拍了拍沈千帷。 “对不起,对不起。”沈千帷忙把人松开,“疼吗?” 看他一脸紧张,苏珺宁便勾起了唇角,一边牵起他的手,一边摇了摇头。 “不疼。” 说着话呢,又从沈千帷的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也给他戴了上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头看着彼此的手,眼里是带着淡淡笑意。 这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紧接着便听南絮道。 “小姐,寄春来传话,说晋王和二小姐来了。” 一听这话,苏珺宁和沈千帷相视一眼,都是意外,紧跟着面色也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稍后就去。”苏珺宁先回话。 转而便蹙眉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来,这晋王没多久便要大婚了,还有心思陪妾室出门?” 沈千帷眸色微暗。 “你二姐想必是不会主动提出回来的,尤其今日还是你的生辰,这恐怕又是晋王的意思,大战在即,他却要离京出征,朝中,总得留下人手帮他盯着七皇子。” 要说动用谁,苏毅自然是合适的。 督察院的总督,监察百官本就是职责所在,最方便不过,又是文臣里颇有话语权的,一旦有什么情况,也能和七皇子博弈。 提到这个点,苏珺宁心里也是迅速想到此般种种,脸色就愈发冷了几分。 “当初要死要活,闹得与家里情谊决裂,为着面上好看未曾家丑外扬,她自己心里却未必不清楚,倒是脸皮够厚的,还一而再的回来,这是不敢把事情告诉晋王么?亏得她当初那般闹,我还以为她与晋王是多么情深似海。” 见苏珺宁不高兴,沈千帷立即就揽了人轻声哄着。 “好了,跟他们生什么气,今儿是你的生辰,他们既然来了,给你庆生,又是有求于人,就不是他们摆架子的时候,不敢肆意妄为的。” “你倒是学了不少新词儿,说话文绉绉起来。”苏珺宁还有心思开了句玩笑,伸手戳他的胸口,“要是他们闹,你替我把他们轰出去?” 沈千帷抓住那小手,牵到嘴边亲了亲,眉眼含笑。 “这不是为着和你说得上话,也学起文章诗词了么,要说轰人,我向来是胆大包天的。” 几句话倒也缓和了气氛,苏珺宁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从偏厅里出来,就一道往前头去了。 虽然苏家人并不想掺和夺嫡的事儿,也的确因为婚事的问题和苏知意关系冷了,但是晋王终归是皇室亲王,他来了,这面子规矩也都得守着。 所以二人到的时候,苏毅和崔氏带着其他人已经陪着晋王和苏知意坐下了,正在闲话。 看见两人进来,晋王率先开口招呼。 “四妹和沈大人这是去哪儿说了悄悄话了?” “王爷打趣臣女了,我们不过是随便四处走了走,说些闲话。” 苏珺宁欠身,沈千帷也跟着拱手行礼。 晋王笑了笑,“常听你姐姐说你们感情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此番西征回来,建功立业,也好成婚呐。” “是啊,沈大人年纪轻轻就已有作为,四妹妹好福气。”苏知意跟着道。 或许是并不习惯这样说话,她面上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牵强。 沈千帷垂眸,“侧妃谬赞了,嫁入王府,侧妃才是好福气。” 他说完,苏知意的眸色略闪了闪,显然并不想回这话,于是便转头看向了晋王。 “说起来今日是为着四妹的生辰专程回来的,王爷与我都特意给四妹备了不少礼物,还有爹娘,大哥和三弟,也都有,初云快叫人拿上来。” “是。”初云应声。 而后便招呼着几个随从搬上来了一堆东西。 这会子的功夫里,苏知意接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了眸中的不安。 微不可查的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了堆放的礼物旁边,挑出了一副字画。 “爹,您素来喜欢这些字画,女儿得了一幅前朝大师的真迹,想着爹您应该喜欢,特意带回来送给您。” 说这话时,苏知意的语气有些虚浮,眼神也略有闪躲,不敢实实在在看着人,显然是心虚又紧张。 毕竟当初是她把父亲气的说出父女情断这种话,今日她又想重修旧好,这的确让她十分的不适。 只是不适之余,苏知意心里又暗暗的想着,哪有父母记孩子仇的,她肯放下身段架子,恳求修好,父亲应该不会真的弃她而去吧。 然而在苏毅眼里,却把她眸中的这么些算计看了个清楚,一时心中又失望又痛心。 不过在晋王面前他还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淡淡点了点头。 “有劳侧妃费心了,臣多谢侧妃。” 这话是按着规矩来的不错,毕竟有晋王在场,不能不守礼,可在苏知意耳朵里听着,却也听出了父亲的淡漠,一时心底发苦。 晋王观察着父女二人的互动,也是默默的盘算着。 只是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动,还是笑着。 “今日四妹生辰,在场都是自家人,岳父岳母都不必太过拘束了,繁文缛节都免了吧,四妹快看看本王给你备的礼物,想必你会喜欢。” 说着,便有人将东西拿了上来,苏珺宁定睛一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晋王送的,居然是马鞍和马鞭! 她将银粟带回家里也不过几日而已,那天和沈千帷出去跑马,也仅仅是带了南絮在身边伺候,自己有马的事儿也并未对外宣扬,可晋王如何得知? 恐怕这府里头已经是有晋王的眼线了。 头一回,苏珺宁觉得晋王有些可怕,居然把手伸的这么长。 不过心里警惕着,脸上却只做出惊喜的模样来。 “好漂亮的马鞍,我正愁该给银粟配什么样的马鞍呢,不曾想殿下就送来了。” “本王听说四妹妹近日学了骑马,还得了一匹好马,恰好本王库房里有这些东西,便就拿来了,四妹喜欢就好。”晋王笑着道。 若是不知道的人来看,还真以为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好姐夫呢。 苏珺宁勾唇,“臣女多谢王爷。” 语罢,便命人将东西收下去了。 又借着转身入座的功夫,看了看父亲的神色,果然就见父亲也是眉头微蹙,想必也已经想到了她方才的所想。 ------------ 第二百一十八章有始有终 收了生辰礼,厅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苏家人是不想说话,苏知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气氛少不得就有些冷场了。 如此情形,晋王心里不可能没察觉,这会子也是默默打量了一下身侧的苏知意,又将目光快速扫过众人。 按理,女儿回府,还是他这个王爷女婿陪着,这是荣光喜事,可在场众人虽然礼数周全,招待细致,可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悦之情,这就不对劲了。 结合之前探听到的一点子微末消息,晋王心里基本已经确定,苏知意和苏家人肯定因为什么事儿而产生了隔阂,现下是不亲热的。 从苏家人对他也并没有巴结热络之态,朝中政务上,苏毅也是从来中立,并无偏颇,所以估么着,苏家大约是不想参与夺嫡这件事的。 不过这桩事又是苏毅上折子求到建宁帝面前,才被定下的,这岂不又前后矛盾? 除非,是苏知意为了嫁给他,不顾家中反对,逼迫父亲为她求来的这婚事,这样就能说的通些了。 心里琢磨出这些,晋王的眸色也稍暗了几分。 但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而已,今日既然已经来了,该办的事儿也依旧得办。 故而略略按捺住心思,便又主动开了口。 “明日大军即将出征,沈大人要先本王一步抵达西境了,论起来,日后本王与你也是连襟,此去西境,还要仰仗沈将军了。” “王爷抬举了,下官岂敢,当年自燕州进京,王爷领军带兵的风采,下官也是见过的,家父和下官不过是草莽,哪里比得上王爷智勇双全,只求不拖后腿就行。” 沈千帷拱了拱手,话里虽然恭敬,但也并不见想要亲近攀附的样子。 晋王看在眼里,面上只是笑了笑,又赞了一句。 “沈家满门忠义,是北狄重臣,本王是心怀敬意的。” “多谢王爷夸赞。” 沈千帷依旧是不卑不亢。 他们搭这两句话的功夫里,苏知意抿了口茶,平稳了心神,也终于试着开口帮晋王成事。 “这会子离午膳时辰还有一会儿呢,妾身有些体己话想与母亲和两位妹妹说,不知王爷” “无妨,你且去吧,也是难得能有机会出府一趟。”晋王顺势就点头,“正好本王也和岳父有些话说。” 两人一唱一和的,苏毅和崔氏不约而同的就互相望了对方一眼。 晋王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就在苏知意了。 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苏知意和崔氏这个继母,还有苏珺宁这个异母妹妹关系不亲近,怎么这会子还有体己话说了。 明晃晃就是要把女眷支开了,好让晋王和苏毅等人有机会单独说话嘛。 女眷们听不得的,自然也就是朝政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晋王要说的肯定是关于夺嫡的事儿。 一时间,苏毅的面上就闪过了一丝沉重。 不过还是给妻子崔氏递了个叫她安心去的眼神。 夫妻俩交流过眼神,崔氏这才笑着站起身来,摆一副慈母的模样。 “如此甚好,臣妇最近刚亲手制了些花茶,侧妃也可尝尝去。” “母亲的手艺一向是极好的。” 苏知意起身,也是稍微勾了勾唇角。 瞧着二人如此,苏珺宁敛了敛眸,估么着也是爹娘互相通过气了,所以也没说什么,和苏皖音一起,跟着离开了前厅。 而这接下来的,午膳前的半个时辰,简直是叫人坐如针毡。 苏知意哪里有什么体己话要和娘家女眷说呢,可又不能不把人拖住了,免得打搅了前头,所以根本是没话也找话说。 家里的事情不好说,便说二房的事。 只苦了苏皖音,被当成话题中心,足足围绕着她闲扯了半个时辰。 而前头晋王这里也一样不顺利。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到了午膳时辰,众人去前厅一起用膳时,就发现前头的气氛似乎并不太融洽。 所以这好好一顿午膳,因为晋王和苏知意的在场,变得味同嚼蜡。 大概是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吧,等午膳草草结束后,晋王就立即拉着苏知意离开了。 倒是在他脸上瞧不出什么怒意,不过也不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等两人走后,苏珺宁本以为父亲会说点儿什么,可苏毅却一言不发,直接回了书房。 此时沈千帷这个外客还在呢。 崔氏也无心招待,叮嘱了苏珺宁几句就赶紧追着丈夫的脚步去了。 他们小未婚夫妻两个在一起,其他几人自然不会杵在旁边当电灯泡了,所以也都各自找了借口离场。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前厅就只剩下两个人。 这时候,苏珺宁才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单手撑着下巴,歪在了桌上。 “好好的生辰宴,叫他们俩扫了兴。” “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咱们明年好好过。”沈千帷低声安抚,顿了顿又道,“明日一早就要出征了,今天下午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和我爹一道安排,恐怕今天下午也陪不了你。” 大军出征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是千头万绪。 苏珺宁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都是国家大事,你去忙你的,我这个小女子没有什么大胸襟,我只盼着你能安安全全的回来就好。”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塞进他手里。 “这个你拿好。” “什么东西?”沈千帷疑惑。 苏珺宁道,“我母亲方才偷偷给我的,说是当年崔家祖上教出来的一位学生,位极人臣,得圣上赏赐的保心丹,崔家先祖当年重病,命悬一线,这位学生送来了三粒,当初用了一礼,还有一粒在崔家,这一粒是外祖父给我母亲的陪嫁。” 一听这由来,沈千帷立即就推拒。 “这药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再贵重的药也是因为能救人性命才贵重的。”苏珺宁坚定把药塞给他,“我希望你用不上这个药,但如果你需要的时候,身边没有这个药,我一定会抱憾终身。” 看着面前少女的透亮双眸,沈千帷抿了抿唇,收紧了手,将药瓶捏在了掌心。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苏珺宁却抢先一步止住了他。 “好了,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忙,既然已经陪我过完了生辰,你就尽管放手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明日你出征,我一定去送你。” 话已至此,沈千帷深吸一口,重重点了点头。 “有始有终,既然送了我,也记得来迎我班师回朝。” “好。” 苏珺宁扬眉浅笑。 各位什么时候放年假,我先说,腊月二十九 我不哭.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章出征 马车上。 从苏府离开后,晋王就一直没说话。 坐在侧边的苏知意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晋王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开口时,就听着晋王轻咳了两声。 于是立即就倒了杯茶递上。 “天热易上火,王爷嗓子不适,这车上泡的是菊花茶,清热祛火,最合适了。” 晋王接过茶杯喝了半杯,这才低声开口。 “你素来最是细心体贴的,到底苏大人有福,才养出你这般温良的女儿。” 虽不知道晋王为何忽然夸赞,但苏知意心里还是听着很舒服。 浅笑着做害羞模样略略垂下眸子。 “妾身不敢当王爷这般夸赞,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妾身自然处处都是要想着王爷的。” “你是处处的想着本王,不过,本王瞧着你父亲,似乎并未处处为本王着想。” 晋王牵起苏知意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此话一出口,苏知意的心尖就颤了一下,立即就道。 “父亲素来是个刚直性子,朝政上的事儿,争论起来了,对谁都不让着半分的,今儿莫不是父亲说错了什么话,叫王爷有什么误会?” “自然没有。”晋王笑了笑,眼神在苏知意脸上扫过,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今日是家宴,左右不过闲话两句,只是才发觉苏御史心怀天下,处处是为着父皇着想的罢了。” 这话的意思是,苏毅眼下瞧着是保皇党,站中立位置的,并未有支持他的意向。 苏知意怎么会听不出其中意思,一时眼神就闪了闪。 “父亲为人臣子,自然是要为皇上着想的,父亲就常说,是承蒙皇上信任,他才能担任如此要职,所以更要尽心尽力辅佐。” 听着这话,晋王也是若有所思。 的确,不管怎么样,苏毅是得建宁帝信任的,眼下是中立不要紧,但日后他自然也能想办法把人拉拢过来。 毕竟,晋王看了眼苏知意,心里默默想着,毕竟苏家的女儿已经有一个嫁给他了。 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情深。 纵然一时父女之间有隔阂,还能真的永远不管不问了吗? 只要他待苏知意好,让苏家看到苏知意的选择是正确的,想必这嫌隙就能慢慢化解了。 而就眼下来说,苏知意貌美体贴,也是真心爱慕于他,更和他去世的发妻有几分相似,所以他也是愿意多宠着几分的。 想到这些,晋王的神色就温柔了些许。 “你父兄在朝中为父皇尽忠,你在本王身边也是可心。” 苏知意听到这话,略松了口气,垂眸道,“这都是本分。” “说起来本王也许久没吃你亲手炒的小菜了,今儿午膳用的油腻了,倒是想起来。”晋王道。 他这么一说,苏知意面上就露出真心的笑意来,立即接话。 “王爷既然想吃,晚膳妾身亲自下厨就是了。” 晋王笑着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一时间,马车内的气氛似乎又恢复如常。 但这两人心里头有没有嫌隙隔阂,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建宁三年五月,北狄与燕胡开战,汴京十万大军自都城出发,赴西境支援。 大军出征,宸王协领众皇子于城门送行将士,百姓夹道。 这样的出征对沈赫和沈千帷父子来说也已经有些陌生了。 毕竟当年跟随建宁帝从燕州起兵的时候,可没有这般规模,人都是一路打过来,慢慢收于麾下,越来越多的。 严氏没来给他们父子送行。 一下两个都走了,偌大的将军府只剩她一个人,她是伤心又担心,所以干脆不来了,只在家中烧香祈福,等着大军班师回朝那一日。 不过严氏虽然没来,但苏珺宁是答应了要来的,所以这会子沈千帷也一直在用目光搜寻那抹倩影。 今日来的人多,也是找了好久才终于瞧见城门旁一家酒楼的二楼阳台上,苏珺宁一袭红衣站在那里冲他招手。 隔得距离有些远,说话是不可能了,只能互相挥手示意。 所以沈千帷也是笑着遥遥回应。 这时,七皇子发现了两人的互动,便端了酒杯,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千帷,今日你出征,我祝你立功扬名,早日班师回朝。” 看了看眼前酒杯,沈千帷接过,一饮而尽。 “借你吉言,我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切如旧安好。” 他这么说,七皇子就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接话。 因为沈千帷里的话里说着如旧安好,七皇子知道他说的如旧是什么意思,可七皇子并不想如旧,所以也就不语。 而见七皇子这般,沈千帷心里也就明白,是劝不动了。 这场战事一过,恐怕再回来时,汴京城里就又要变成另一番景象。 想到这些,心头不由就沉重了几分。 不过握拳之时,感受到了手上的戒指,想起那抹红衣倩影,倒也就没那么沉闷了。 人各有志吧,他的志向在于立功沙场,护国卫家,守住自己所爱之人,而七皇子的志向在九五之尊之位,也只是某种选择罢了。 只是这个选择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哪怕稍有沾染,就容易落得万劫不复,所以沈千帷无法去支持他。 “走吧,该出发了。”沈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千帷收回思绪,点点头,翻身上马,又回头最后看了眼遥遥相送的苏珺宁,便迅速的跟上了行进的队伍。 “小姐,沈公子已经走了。”南絮瞧着渐行渐远的军队,低声道。 苏珺宁收回目光,“我知道,回去吧。” 其实她昨夜曾设想着要如何给沈千帷一个难忘的送行来着,可到最后也决定什么都不做。 一来太过特别,必定引人注目,现在汴京局势,不适合这样冒尖儿,二来,她更希望深刻的印象能留在沈千帷班师回朝的时候。 比起送人远行,她更喜欢迎接归来。 知道小姐心里其实不大舒服,南絮这会子就没再说话,默默跟在苏珺宁身侧下了楼。 苏皖音在低下马车上等着呢。 今日送大军出征的人多,像这家酒楼这样位置好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所以苏皖音就没出来。 不过这会子苏珺宁和南絮主仆俩回来的时候,却见她就站在酒楼门口同一个素衣男子讲话。 ------------ 第二百二十一章投机 苏珺宁仔细瞧了瞧,就发现那男子的身形有些像宣平侯。 正当她在打量的时候,苏皖音转过了身,像是预备看看苏珺宁回来没有,这一下就恰好四目相对了。 「宁儿。」苏皖音笑着唤了一声,「快来见过侯爷。」 果然,她身旁的男子转过身来,正是闵昭。 「四小姐妆安。」闵昭和煦的噙着一抹浅笑,略略施礼。 不知是最近又病了还是身体本就虚弱,这会子站在阳光下的闵昭显得脸色格外苍白,不过却不难看,倒是有种病美人的样子。 「侯爷客气。」苏珺宁也回礼。 两人之间都默契的没提起前不久的那一阵难听谣言。 彼此都是心思通透的人,故而不放在心上,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便是如此。 「宁儿你尝尝这个点心,口味酸甜,开胃解腻,当真味道不错呢。」 见两人打完招呼,苏皖音就笑着递来一个漂亮的锦盒,里头盛着模样精致的几块糕点。 闵昭站在旁边,立即就道。 「方才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瞧着是刚出炉的,就买了些。」 他这么一说,苏皖音就略显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是我早膳用少了,这会子有些饿,倒是拿了侯爷的东西来吃。」 「无妨无妨,不过是几块点心罢了,姑娘喜欢就好。」闵昭忙摆手。 苏珺宁这点心还没吃到嘴里呢,倒是先在这两人之间咂摸出点儿酸酸甜甜的味道来。 尤其是闵昭,看苏皖音的眼神格外温柔些。 她如今也算是过来人了,自然就察觉出了这点子不同。 不过就眼下瞧着,闵昭家世好,人也谦和有礼,样貌也不错,又是远离朝堂纷争的闲散清贵,除了身子弱些,确实还不错。 要说身子多弱,估么也不会很严重,要不然哪儿还能常常出门呢。 心里琢磨着这些,苏珺宁敛了敛眸,一时就没说什么。 拿了一块儿点心尝了尝,夸赞了几句,就默默站在旁边看苏皖音和闵昭说话了。 「难得与姑娘说话这般投机,耽搁姑娘站在这里许久,不如今日我做东,咱们去对面茶楼坐一坐吧。」 闲聊一会儿后,闵昭就主动道。 苏皖音有些意外,不知如何应对的回头看了看苏珺宁。 「那就让侯爷破费了。」苏珺宁浅笑着直接应了下来。 正好她也想多和闵昭接触接触,看看他这个人究竟如何。 毕竟苏皖音眼下也是适婚的年纪,倘若真的有缘份,也是一桩好事了。 得了应允,闵昭面上笑意更盛,立即就让随行的小厮去对面茶楼定雅间去了。 他先行一步,苏家姐妹俩跟在后头。 这会子苏皖音就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 「这样会不会不合适呐,无亲无故的,就要吃人家的茶,这岂不是承了人情。」 「宣平侯主动相邀,我瞧姐姐和侯爷相谈甚欢,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酒楼门口说话吧。」 苏珺宁冲着她眨眨眼,面露几分狡黠。 「死丫头,你又调侃我!」苏皖音略显几分羞恼之色,忙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待会儿可不许再乱说了。」 「放心吧,我只在旁边替姐姐相看。」苏珺宁挑眉。 苏皖音又急的瞋了她一眼,原本不紧张的,这会子也无端有些局促起来了。 进了茶楼,三人在雅间里头坐下。 「不知皖音姑娘喜欢喝什么茶,这里头的银露霜是味道极好的,入口醇香清甜 ,又解暑气,眼下天热,到是合适。」 闵昭一张口,头一个就是问了苏皖音。 苏珺宁在旁边默默瞧着,心里就越发确定了几分。 而被问到的苏皖音有些局促,忙点头。 「侯爷定就好了,我平素喝茶也没讲究什么。」 「如此,那就先要一壶银露霜吧。」闵昭笑了笑,才又看向苏珺宁,「不知四小姐爱喝什么茶?」 这称呼里头就显出了几分亲疏来。 苏皖音就称了一句皖音姑娘,道苏珺宁这里便是四小姐了。 当然,闵昭虽也稍有几分私心,但一则两人都喊苏小姐不好分辨,二则也是只知道苏珺宁排行为四,而苏皖音是二房的,也不知道怎么叫,索性就这么称呼了。 反正都是合规矩的叫法,所以大家也都没纠结。 「我方才进来时瞧见柜台上挂着牌子,有个叫醉晚霞的茶,听着新鲜,不如再来一壶这个吧。」苏珺宁笑了笑。 闵昭点头,点了两壶茶,又要了五六样点心,这才正经说话。 「听闻皖音姑娘是从临安来的,我身体不好,长这么大还没曾出过远门,只在这汴京城里逛逛,倒是对异乡的风土人情好奇的紧,前些时候恰好在一本游记上瞧见,说临安姑娘都十分擅于做珠花、绒花一类的女红,不知是否当真如此啊?」 话匣子一打开,闵昭就十分自然又流畅的把话题引到了苏皖音的身上。 一点儿都不突兀,还顺带夸了人,又恰好说到了苏皖音擅长的东西上头,不费力就将苏皖音的话引了出来。 「侯爷谬赞了,临安的珠花绒花的确小有名气,不过我却手脚粗苯的很,瞧着到不像是临安女子。」 苏皖音的紧张情绪散去不少,这会子笑容也自然起来。 两人一言一语的就从临安风土人情聊到了天南海北。 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越聊越投机,竟叫人看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样子来。 苏珺宁在旁边完全就是个陪衬的背景板,默默喝着茶,将二人的互动全都收在了眼底。 看着闵昭,苏珺宁不由想起自己从前的心思。 当初可不就是想找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能与他花前月下,论诗书文章,下棋品茶,共听丝竹琴音之美么。 如今再一想,似乎和沈千帷肆意笑闹,策马扬鞭,月下对饮,其实更符合她内心深处的模样。 是了,她究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的闺秀,十几年的闺秀教养让她以为她是改变了,但如今一瞧,其实她本性里还是更喜欢洒脱自由,不拘小节的。 而再看看苏皖音,由内而外的温柔闲雅,才是真的适合她当初所想生活的姑娘呀。 从茶楼里出来,就已经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还是因为小厮提醒闵昭要回去喝药了,这才停下来。 分别后,上了马车,苏珺宁就笑眯眯的望着苏皖音,一语不发,直到把人看的不自在了,才被苏皖音止住。 ------------ 第二百二十二章姻缘不顺 「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叫我心里都不自在了,究竟怎么了,你有话就说嘛!」 苏皖音伸手去捏苏珺宁的腰,面上哭笑不得。 躲开她的攻击,苏珺宁就笑出声来。 「我只是看姐姐长得美,一出门儿就勾走不知好些儿郎的心罢了,姐姐别恼嘛。」 「你又胡说了,仔细我告诉大伯母,好好管一管你这张嘴。」苏皖音面上升起两抹红霞来。 苏珺宁又是笑了一阵子,才收敛住笑意,学着闵昭的样子道。 「不知皖音姑娘想喝点什么茶?」 「宁儿!你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 被她闹得没办法,苏皖音只得做佯怒模样来。 见状,苏珺宁才老实下来,牵了堂姐的手,笑眯眯的靠过去。 「好了好了,我错了,姐姐别生气嘛,只是今日我瞧着,宣平侯似乎真的对姐姐有意,所以也想正经问姐姐一句,你觉得他如何?」 忽然正儿八经的问起来,苏皖音倒是有些纠结了。 扯了扯手里的帕子,才蚊子似的开口。 「今日相谈甚欢,到觉得还不错,只是要说喜欢有意什么的,总得再接触接触吧。」 看她这小女儿家的模样,苏珺宁就知道,她应当也是有几分好感的。 所以立即就严肃神色,低声道。 「这宣平侯哪里都好,可咱们眼下对他家里头还是一无所知,有无通房侍妾,他体弱,病情究竟如何咱们还是费心先查一查,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接触,倘若是个火坑,也好及时止损了,若是好的,再慢慢接触也不迟。」 可不能爱的死去活来了,才发现彼此的家庭有一堆问题。 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没深陷的时候就了解清楚,省的日后斩断更难。 这些道理苏皖音还是明白的,听罢也是点头。 「你放心吧,这些我还是清楚的。」 姐妹俩相视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 等回了苏府,刚下车就瞧见杏林堂的大夫正由崔氏身边的罗妈妈送出来。 苏珺宁蹙眉,立即就上前去。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请了大夫,是娘的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小姐放心,不是夫人有恙。」罗妈妈一边招手叫门房替她送人,一边就走过来,压低了声音,「是大公子受伤了。」 「大哥?」苏珺宁很是意外。 罗妈妈点了点头,「这事儿不便在外头说,两位小姐先进去吧。」 她这么讲,苏珺宁和苏皖音相视一眼,心里都是紧张起来。 进了府门后,罗妈妈就直接带着两人往苏予珵的院子去了。 崔氏这会子还在苏予珵屋里,见她们来,面色也没舒展多少。 「你们回来了,进去看看吧,没什么大事,只是崴了脚。」 姐妹俩点了点头,就往内室里去了。 苏予珵这会子脚上刚上了药,正坐在榻上,见两个妹妹进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皖音和宁儿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出门去送大军出征了么。」 「早该回来了,在外头耽误了一会儿,不曾想一回来就瞧见罗妈妈正送大夫出来,大哥这是怎么弄的?」苏皖音低声问道。 并走到榻边去瞧了瞧。 苏予珵也看了看自己的脚,才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西境起了战事,建宁帝现在无心管翰林院这些编书修书的文官,近来他们也清闲的很,所以今日去应卯后,处理了些琐碎公务早早就回来了。 谁知这时辰恰 好遇上集结在城门处,送大军出征的人流刚散,到处拥堵,推攘间,一个人被推倒,险些被马车碾压,苏予珵赶紧下场去查看,不曾想是欣阳郡主身边的侍女。 那丫鬟哭诉,说是人多跟郡主走散了,希望苏予珵能帮忙找找。 虽说和欣阳郡主相关的事情他不想插手,可那会子被那个丫鬟哭求,心软就应下了,而后就是在找欣阳郡主的时候,不慎崴伤了脚。 准确的说,是在石桥上为了拉住被人挤得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欣阳郡主时,自己慌乱之下崴伤的。 不仅崴伤了脚,欣阳郡主还跌在了他的怀里,不知被多少来往的人瞧了个清楚。 听完这一番讲述后,苏珺宁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大哥的脚伤不严重,可母亲还那般面色不虞。 这怕是在担心外头又人言可畏吧。 尤其欣阳郡主本就是对苏予珵有意的,要是这一番事情是她所谋划的,又再借此机会大肆宣扬,那可不妙。 眼下苏予珵正和方家的小姐接触着呢,两家人都满意这桩婚事,可不能被搅黄了。 「大哥先歇息吧,这事儿有母亲和我们盯着,如果真是受了人算计,咱们也必定有应对之策,方小姐那边,我们也会处理好的。」苏珺宁道。 苏予珵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家里的姻缘真真是不顺遂的很。」 「胡说,这叫好事多磨。」苏珺宁露出个浅笑来,柔声安慰,「大哥不要多想,万事万难的,咱们一家子一起想办法。」 苏予珵点点头,也是艰难的扯出个笑来。 等姐妹俩从内室出来后,崔氏看看她们,才低声道。 「先回去吧,让你大哥好好歇息,去我那儿说话。」 末了又补充,「皖音也来吧,多个人,咱们也多个主意。」 姐妹俩一起应声,跟着崔氏离开。 正院里头,三人坐下来,崔氏先开口。 「依你们看,今日这事儿会不会是欣阳郡主做的局?」 苏珺宁摇了摇头,「眼下不查,咱们也不清楚。」 「那就派人去街上探听着吧,欣阳郡主那边也着人盯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苏皖音道。 毕竟这欣阳郡主对苏予珵的心思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了,前不久苏予珵还隐晦的拒绝了一回,可不知道对方放弃了没有。 崔氏点头,就让罗妈妈去安排了。 而正在这时,外头又有丫头进来传话,说方小姐和欣阳郡主都来了,此刻正在前厅,都说是来探望苏予珵的。 一听这话,屋内三人顿时愣在当场。 苏珺宁直扶额,都不想说话了,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崔氏。 而此刻崔氏也是一脸的烦躁,抿了口茶,最后才沉声道。 「传话出去,就说大公子的伤势无碍,不过这会子已经上了药歇下了,不便见客,我稍后就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前厅。 欣阳郡主和方颖晞已经由丫鬟伺候着坐下了。 算起来两人并不是头回见面。 因为欣阳郡主知道方氏的身份,也知道苏家有意和方家结亲,所以她曾悄悄的去见过这位方家小姐。 样貌教养都是极拔尖的,和苏家又是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不像自己这般有个敏感的身份。 心里默默想着,欣阳郡主的眸色就沉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心里不由酸楚。 死缠烂打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出身王府,正房嫡出的郡主,心底里还是有傲气的。 她可以使手段让苏予珵也同样喜欢她,可若不成,她也不愿自己强扭瓜。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罢了。 于是这会子便就笑着主动开口道。 「早听闻方家是书香清流门第,今日一见方小姐,果然气韵出众,是一位标致的美人儿。」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方颖晞心里略感诧异,不过面儿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郡主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郡主才是金枝玉叶,倾国倾城。」 「方小姐说话真叫人听了欢喜的很。」欣阳郡主笑了笑,「怎么今日方小姐也来探望苏大公子了,平素倒是未曾听闻小姐和苏家有来往呢。」 听到这里,方颖晞就觉出点味儿来了。 女子的直觉告诉她,面前坐着的这位郡主似乎对她有些淡淡的敌意,可她们之间并无龃龉,那肯定就是和苏予珵有关了。 想到这些,方颖晞也收起了心思,略略专注起来。 「郡主贵人事忙,哪里会事事都烦扰郡主知道呢,臣女的父亲和苏伯父曾有两年同窗之谊,虽然后来来往少了些,实则还是亲近的。」 几句话就把自己和苏家的关系拉近了起来,显出自己和欣阳郡主的不同。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欣阳郡主的眸色就闪了闪。 「是嘛,我来汴京时间不长,倒是不知道这些,瞧着往日陪弟弟来苏府向大公子请教课业的时候,从未见过方小姐,故而今日有此一问。」 欣阳郡主故意说的似乎她来苏府的次数很多,也是想给方颖晞添堵。 不过方颖晞却笑着道。 「我来苏府确实少些,女儿家不便常常出门,往日都是苏伯母去我们府上说说话的,故而就未曾和郡主遇到过了。」 虽然不知道欣阳郡主说的话是不是撒谎,可方颖晞也不惧。 对方想强调她来苏府的次数多,她就直言苏家人主动去见她的次数多。 这两相对比起来,欣阳郡主是上赶着来,她就是被苏家人喜欢的,主动去联络的。 面上虽然是和和气气的在说着话,暗里交锋却也是你来我往了。 欣阳郡主看着面前温柔端庄的女子,也算是试探出了几分方颖晞的深浅,这会子就不再继续挑起话题了。 她不说,方颖晞更没有心思与她说,故而又再度安静下来。 没坐多久,崔氏就带着苏珺宁和苏皖音出来了。 「郡主,方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刚安排了些府里的琐碎,珵儿他受伤了,少不得多费心特意交代几句下头的奴仆们。」 几人一番礼节后,才又坐了下来。 「今日实在是我不好,疏于管教下人们了,这丫鬟没大没小,竟拉着苏公子一同找寻我,这才连累苏公子受伤,我特意带了些上好的跌打损伤药来,还请夫人收下。」 欣阳郡主先开口,让人呈上一个锦盒。 崔氏摆手让罗妈妈接过来。 「郡主言重了,我们珵儿素来是个热心肠的,即便是遇着陌生人都是想着能帮则帮,更不要说与郡主是相识的,他如今也没有大碍,郡主宽心便是。」 「那就好,如果苏公子有什么事儿,我可真是要夜不安枕了。」 听罢崔氏的话,欣阳郡主面上就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眼里流露出的几分担忧之色不像是作假,一时间也还真是无法分辨今日之事是不是她故意做局了。 而这边说罢,另一边,方颖晞才柔声开口。 「今日听闻大公子受伤,家里头爹娘都担心的很,即刻就叫我来瞧瞧,现下知道公子并无大恙,我回去也好与爹娘有个交代了。」 面对她的关心,崔氏的神色就越发温和起来。 「一桩小事而已,还叫你爹娘挂心了,若是担忧,着人来问便是,怎还叫你亲自来一趟,这大热天儿的,没得累着你。」 「总是要亲自来瞧了才好安心的,我也没有那般娇气。」方颖晞笑了笑。 这时,苏予珵身边的小厮庆书忽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夫人。」庆书拱手行礼。 崔氏疑惑,「怎么了,是珵儿那边有事吗?」 她这么一说,在场人就全都望了过去。 庆书忙摆手,「没有没有,夫人放心,公子一切安好,只是公子听闻方小姐来了,所以让奴才送几本书来,说是之前方小姐提到的一些,正好前两日寻出来了,好让方小姐顺便带回去。」 说着,就将手里捧着的三本书,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方颖晞的跟前。 其实方颖晞和苏予珵也只在方家见过一面罢了,说话也并不多,这会子却送了书来,一则显出苏予珵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二则也是做给外人瞧。 至于谁是这个外人,彼此心里也清楚。 欣阳郡主看着方颖晞手里的书,不由想起此前她送出的玉佩被退还的样子,眼神慢慢就暗淡了下去。 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便就起身道。 「今日下午我还要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既然苏公子无恙,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这话有些突然,崔氏愣了愣,才招呼着让罗妈妈把人给送了出去。 而苏珺宁和苏皖音相视一眼,也都是意外。 平素这欣阳郡主一来,可都是逗留许久才走呢,今日这般 苏珺宁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方颖晞,心里就有了猜测。 而欣阳郡主走后,方颖晞没坐多久也离开了,等她一走,苏珺宁便立即把方才厅里伺候茶水的丫鬟叫来跟前问话。 丫鬟把方才欣阳郡主和方颖晞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后,崔氏就笑了。 「没有看错人,这方氏不卑不亢,不急不躁,遇事稳重,周旋进退有度,当真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你哥哥娶了她回来,这偌大府邸交到她手里,我也可以放心了。」 「看来母亲对这方小姐是很满意了。」苏珺宁笑了笑 崔氏面带欣赏之色的点头。 「眼下瞧着的确是不错的,好了,你们还没用午膳吧,赶紧去吃些吧,我也有事儿还没忙完呢。」 姐妹两个点头,就一道下去了。 而彼时府外,揣着满肚子心思离开的欣阳郡主,此刻坐马车里,面色沉郁。 ------------ 第二百二十四章难有顺遂日子 「郡主,您千万别太伤心了,苏家公子虽好,可这天下好男儿也不止他一个,郡主福泽深厚,一定能再遇到更加称心如意自然的。」 贴身侍女曲红小心翼翼的柔声劝着。 欣阳郡主侧过脸,微微垂眸。 「你不必这般费心哄我,早知这桩事儿成不了,可我私心里又不甘,非想着自己给自己谋求一门好婚事,后半辈子也算有依仗,可我想依仗别人,人家却不肯沾染我,我这个郡主,面儿上瞧着风光,内里絮烂,只有自己知道,也不怪人家不想与我有牵扯。」 要说欣阳郡主对苏予珵有多么深爱,那也不至于,但从心底里喜欢苏予珵这个人确实是真的。 所以这会子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 但难受归难受,她这般身份,清醒也是真的。 其实这回苏予珵受伤,也不能完全说和她无关,不过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让丫鬟把苏予珵引过来,两人能当面再好好说一回话,也算是她最后的争取了。 毕竟之前她送出的玉佩被苏予珵退回来,她就知道对方心里没有她,只又不甘心,就想再最后争取一回,试图打动苏予珵,却不料出了这意外。 让苏予珵受伤实在是她无意造成,但也是因为苏予珵受伤了,导致她想争取的那一番话也没说出来,反倒是今儿去苏府,见到了方氏,就彻底放弃了。 方氏的确优秀,又得苏家人,包括苏予珵在内的喜欢,她的确是比不了。 想到这些,欣阳郡主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罢了,终究我的婚事遂不了我的愿吧。」 丫鬟听着这话,眼里满是心疼,可也什么都做不了。 被当成人质送入汴京城那一天起,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姐弟俩就不容易有顺遂日子。 半个时辰后。 欣阳郡主在皇后宫中坐了下来。 上首,许皇后捧着一杯刚沏的茶,正徐徐吹气。 「你也有阵子没来了,昨儿皇上还与本宫说起你呢,你们姐弟搬出去住,府上一切吃穿用度可还够?」 「多谢皇伯母关心,儿臣和弟弟一切都好,前阵子身上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皇伯母,故而没来宫中请安,眼下好了,立即就来了。」 欣阳郡主低声回话,一副谦恭模样。 因建宁帝说要把她做女儿养,所以特许她和皇子公主们一样,自称儿臣。 至于皇后说的吃穿用度这些,够不够的,欣阳郡主就是自己心里清楚。 每月按着份利在内务府领回来的那些,对偌大的府邸而言,根本是不够看。 到底还是欣阳郡主拿着入汴京前,母亲给的银钱,买了几处铺面庄子,靠这些维持着生活。 而皇后呢,也只是象征性的问问罢了,即便是欣阳郡主说缺了什么,也未必给补上。 所以这会儿就只做关心神色道。 「怎么好好的病了,也没递牌子入宫请太医,你这孩子也忒小心了些,这样的事儿都不让本宫知晓。」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天气渐热,一时贪凉就着了风寒,皇伯母切莫挂心。」 欣阳郡主立即柔声解释,顿了顿,又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来。 「倒是皇伯母,这些时候陪伴皇伯父左右分忧,又要忙着两位哥哥的婚事,想必劳累,儿臣特意缝制了几个提神去乏的香包,或系在身上,或挂在寝殿里头,都是有效用的。」 许皇后看一眼欣阳郡主手里的盒子,便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收了下来。 旋即便做慈爱长辈的样子笑了笑。 「你素来是最贴心的,本宫与皇上没 有女儿,皇上是极喜欢你这个侄女儿的,将来一定给你指一门好婚事。」 但听到婚事二字,欣阳郡主的眸子里便迅速的闪过一丝暗光。 掩饰好这抹短暂的异样后,才又垂眸恭顺道。 「承蒙皇伯父和皇伯母怜爱,若能得指婚,是儿臣的福气。」 「你懂事就好。」许皇后满意的笑了笑,旋即摆手,「好了,你早些回去吧,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留你了。」 又不是真的关系亲近,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欣阳郡主点头,行礼之后便退了出来。 出后宫时,恰好建宁帝正预备去晋王生母,贤妃处坐坐,遥遥的就看见了她。 眯了眯眼,便低声道。 「往渝州传信,现下西境起了战事,攘外必先安内,豫王那里不允许出差错。」 侍奉在侧的人立即应声,快步离去。 到底,建宁帝心里对豫王的提防是没放下过的。 不过明面上,眼下除了西境的战事,别的都不要紧,就连几日后即将到来的,两位皇子的同时大婚也是如此。 五月二十一,晋王府和七皇子府都是张灯结彩。 只是打扮的如此喜气的府邸,宾客却并不多,实在算不上热闹,就连成婚的新人也是不见多少喜色。 简单招待完宾客,天一擦黑,就早早的散席入了洞房。 晋王府。 李灵汐与晋王喝完了合卺酒,面上红晕一片,娇羞不已。 但面对她的羞涩,不是头回大婚的晋王虽是温柔笑着,但眼神却显得格外淡然。 彼时晋王心里只知道,李灵汐背后的荣国公府是他手里的依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初为***的李灵汐却在心里对晋王还是仰慕的。 毕竟晋王日后就是她的依靠,乃至是荣国公府的依靠了,她自然希望自己能和晋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总之,和多数女子一样,都是期盼着婚后一切顺遂的。 不过同样是今日成婚的七皇子和许思霓却并非如此。 两人完成了繁琐的洞房礼节,关起门来后,都是沉默。 七皇子并不喜欢许思霓,而许思霓更是不愿被七皇子沾染分毫,所以这洞房花烛夜,两人就根本没圆房。 当然了,这就不是七皇子不肯,而是许思霓不肯,她谎称来了月事,故意推脱了。 可对此七皇子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许思霓和沈千帷之间的事儿,他全都知道,心里也膈应着,不圆房也好。 最好,两人之间永远也不要出现有许家血脉的孩子。 总之今日这两桩婚事,没有一桩是双方情投意合的。 不过皇室的婚事向来如此,娶亲从不讲究什么真心实意。 而婚事过后第三日,晋王作为西境战事的副帅,也终于要启程离京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捷报 晋王出征后,汴京城内就安稳了不少。 宸王和七皇子如今是一条心的样子,而晋王在外,朝中即便有能替他说话的大臣,终究也敌不过两位皇子,所以朝局上七皇子就显出不少优势来。 不过建宁帝而今正值壮年,心思还不糊涂,所以也并未让七皇子十分得意,还是有意打压着,尽量让两边平衡。 虽说夺嫡是大事,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西境的战事,自从汴京的大军西征后,大家虽不说,可心里都是紧绷着一根弦的,直到六月二十,西境传来了第一封捷报。 昭勇将军沈赫带兵出城迎战燕胡老将韩阔,首战大劫,先锋沈千帷将韩阔斩于马下,大涨我军士气。 捷报入京,满城欢庆。 这是大军出征一个月后传来的头一个好消息。 此前虽然镇守西境的赵忠琦也曾带兵与燕胡对垒,但彼时双方都拘谨,未曾正面开战,都只是你来我往的试探,而今汴京大军已到西境,才算是真的大范围开战了。 朝堂之上,建宁帝龙颜大悦,赞誉不绝。 苏毅下朝之后,也是红光满面的回府,立即把这消息告知了府中。 这一个月来,苏珺宁虽嘴上不说,可大家都瞧得出,她心里是闷着事儿的,不比从前活泼。 现下终于有沈千帷的好消息传回来,也是想着立即告诉她,好宽一宽她的心。 “这下小姐可以松缓松缓精神了,奴婢就说嘛,沈公子武艺超群,必定会顺遂无恙的。”南絮高兴道。 苏皖音也笑着用银叉子叉了块儿西瓜递过去。 “可不是,我瞧你这几日是着急上火了吧,脸上都冒了好几颗红痘痘,现下是能放心了。” 接过西瓜,苏珺宁一双桃花眸里也是含着晶莹的笑意。 “我若说我这是因天热闷出来的痘痘,姐姐你恐怕不信,不过这月余,我心里是挺不安的,明日你陪我去白玉寺烧香祈福吧,也算是还愿。” 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战场上刀剑无眼,现在的医疗水平又远不及后世,这一去,那真就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原本苏珺宁是不爱烧香拜佛的,可眼下心里不稳,也总想着有个寄托,所以去拜一拜也算是求一份安心了。 “好,这月余都没出府,也确实憋闷了,权当散心透气。”苏皖音笑了笑。 定下来了,苏珺宁就让南絮去母亲那里知会一声。 不多时,南絮回来了就笑着道。 “奴婢去的时候,夫人正和罗妈妈说起大公子和方小姐的婚事呢,说这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两边都是到了成婚年纪了,也拖不得,不如就今年把亲事定了,择个吉期好好办了礼,也省的日后多生变数。” 自打上回苏予珵的脚受伤,前来探望的欣阳郡主碰巧见过了方氏后,这段时日再没有前来,后面也未曾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苏家人心里就清楚,欣阳郡主这是放弃了。 没有死缠烂打当然是好事,不过欣阳郡主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就怕后头又出现什么变故,早早定下满意的也最稳妥。 苏珺宁心里就这么想的,所以这会子听了也是点头。 “那我估么着,今年年底或是来年年初,家里就该办喜事了。” 说着,转头就看向苏皖音,低声从容道。 “说起来,前些时候我叫迎梅去探查了些宣平侯府的事儿,一切都还好,宣平侯虽年轻,却极稳妥,又洁身自好,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却也不碍事,只是比寻常人容易生病些,家里唯有一个祖母,也是个通透睿智的老人家。” 这弱症,放到后世其实也就是天生免疫力差,抵抗力不强罢了,好好调养护理着,一般也无大碍。 当然,能找个健康的男子是最好的,不过是苏珺宁瞧着堂姐似乎和闵昭也互有好感,才多说这么几句。 最后的决定权,还得是在苏皖音手里。 而这会子,苏皖音听罢她的话,面上就露出几分浅浅的绯红来。 别过脸去借着扇扇子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的异样,才轻声开口。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叫人去打听了,他的确是不错的,这些时候我们也算偶尔有几句来往,相处倒还舒服。” “姐姐和他有来往?”苏珺宁露出几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不知,你可别.” “哎呦宁儿,你想什么呢!” 苏皖音忙打断苏珺宁的话,敛了敛眸,才又不好意思道。 “我们只不过是谈论书本上的事儿罢了,他知我爱书,特意送来了几本,我瞧着里头有他的批注,些许意见不合的地方,就探讨了一二,从来都未曾私下会面,只是丫鬟小厮帮着递信罢了。” 听完这话,苏珺宁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有苏知意这个因为男人糊涂的在先,实在也怕自家亲亲皖音姐姐,也被情爱冲昏了头。 “那就好,我只担心你被灌了迷魂汤呢。” 见她一副操心样子,苏皖音也是笑出声来,捏着扇子敲了敲她的头。 “瞧你这说话的腔调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姐姐呢,我倒是叫你处处操心着了。” “本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谁做姐姐不是一样的?”苏珺宁也玩笑起来。 苏皖音哼哼,“那可不行,长幼次序还能叫你乱了去。” 说话间,姐妹两个就笑闹做一团。 次日。 苏珺宁和苏皖音就往白玉寺去了。 这时候烧香的人还挺多,大部分都是来求平安的,瞧着基本都是出征兵卒的家属。 也是了,远征在外,哪有家里不惦记的呢。 苏珺宁也捐了些香火钱,又恭恭敬敬在菩萨面前拜了拜,最后才去后头禅房向寺庙的主持求平安符。 而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李灵汐和苏知意。 两人显然也是来求平安符的,刚从禅房里头出来。 迎面撞上了,几人都是略显意外之色。 尤其是苏知意,她本是垂着头跟在李灵汐身后半步的,这会子看清来者是苏珺宁之后,立即就挺直了脊背。 “臣女见过晋王妃,苏侧妃。”苏珺宁先回过神,拉着苏皖音一道行礼 ------------ 第二百二十六章求助 李灵汐淡淡扫了一眼二人,面色倨傲的摆手。 “免礼。” 末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瞥一眼跟在身后的苏知意,语气略带几分戏谑道。 “难得苏侧妃能遇到娘家人,若你们姐妹俩想说说话,我就先去马车上等你吧。” 她当然知道这姐妹俩关系并不和睦了,所以这时候就是单纯的恶心人。 苏珺宁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本想说什么,可这会子轮不着她插嘴,所以只是垂眸静候。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苏知意竟答应了下来。 “多谢王妃体恤,妾身只与妹妹说几句话就来,劳王妃稍候片刻。” 李灵汐也是意外,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又不好再回绝,只能轻哼一声,带着丫鬟率先离开了。 她走后,苏知意四下看了看,才神色不自然道。 “咱们去那边吧。” 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苏珺宁和苏皖音相视一眼,默默跟了过去。 回廊转角处,三人停下来,苏珺宁才开口。 “侧妃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瞧着她提防的模样,苏知意心里不禁愈发别扭起来,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咬了咬唇,还是张了嘴。 “我怀孕了,刚有一多月。” 苏珺宁听的一愣,心说怀孕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的种呢。 心里吐槽了这么一下,才按着理解欠身行礼。 “侧妃有孕是大喜之事,臣女恭喜侧妃。” “四妹。”苏知意咬了咬牙,忽的唤了这么一句,“我知道你自小与我就不亲近,我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我也从未害过你,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咱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她突然放下身段这么攀扯亲情,苏珺宁很是有些不适。 不过也隐隐猜到是因为有孕的缘故。 晋王不在,府里是李灵汐这个王妃说了算,苏知意却在此时查出有孕,自然是会成为李灵汐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晋王府上如今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发妻留下的嫡女,一个庶出的,还没有儿子呢。 要是苏知意生下男胎,那就是晋王的长子。 不过家里不想掺和皇室里的这些争斗,所以苏珺宁即便猜到,也是要装作不知。 故而此刻也只淡淡道。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出嫁从夫,咱们也可算是两家人了。” 似乎早料到苏珺宁不会很好说话,所以苏知意此刻是一副任由她说的样子。 抿了抿唇,才又垂眸低声道。 “也罢,我今日是有事相求于你的,不论你怎么说,我希望你还是能听完我这一句。” 苏珺宁蹙了蹙眉,也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话说,所以还是点了头。 “你说吧,不过我能力有限,未必能帮你。” “这件事你一定能帮我。” 见她答应,苏知意忙就压低声应道。 “我有孕的事儿,李氏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晓,可眼下她掌管府邸,我的人根本不能随意外出,府里饮食用度也是她管着,我只想请你帮我找郎中开些安胎药,送进府来给我,如此,能绕过李氏的眼。” 不过听完这话,苏珺宁却是蹙眉。 “你都能找到郎中给你把脉,还能让他给你守住秘密,为何不能自己让其开药?” “给我把脉看出有孕的不是郎中,是我身边的侍女,原是我入府时候王爷指派给我调养身子的。”苏知意道。 提起晋王,她的面上才浮现出几分柔和之色。 苏珺宁看了看她,心中一时也不敢定论什么,略略思索一番,才回话。 “事关皇家子嗣,必得慎重,我也不敢随意插手,总得回去告知爹娘再做打算。” “四妹,我知道你不喜我,可孩子无辜,我恳请你帮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苏知意十分艰难的低头说出这话。 可见是做了母亲后,为了孩子也能折腰低头了。 不过如今这一切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但凡嫁了寻常人家,又哪里会受这种罪呢,所以苏珺宁对她也没有多少同情。 说完这几句话,苏珺宁和苏皖音去求平安符,苏知意才由丫鬟扶着,往外头去寻李灵汐。 没想到李灵汐根本没等她,已经走了。 两人今日是坐一辆马车过来的,这会子就很尴尬,苏知意竟没有车回去。 初云气的面色涨红,直要骂人,李灵汐留下传话的丫鬟就轻蔑道。 “这大热天儿的,难道要王妃在这里等侧妃一个妾室不成?白玉寺附近也有可租用的马车,侧妃租一辆回去也是一样的。” “放肆!侧妃岂能坐那么简陋的车架回去!”初云怒目。 那丫鬟也分毫不让,“那难道要着人追出去,让王妃折返回来接侧妃不成?” “你!” “行了,初云闭嘴。”苏知意忍着心头怒火,喝止住两个丫鬟的争吵,“着人去租一辆好些的马车来。” 彼时李灵汐身边的丫鬟还不依不饶。 “这租车的银子可得侧妃自己出,不能从公中走呐。” 苏知意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要恼怒,派初云去租了辆车。 若是晋王还在府里头,她自然是不必这么忍耐的,可现在晋王不在,府里是李灵汐这个王妃说了算,妾室低人一头,就得受着压制。 若是娘家给她撑腰也就罢了,日子还好过些,至少李氏不敢嚣张太过,可偏偏自己又和母家闹翻,而今晋王更倚重荣国公府,并不和苏家有太多牵扯,这也就致使李灵汐格外跋扈。 也罢,忍一忍,等身孕到了三个月再说出来,想必会安稳些。 而彼时白玉寺内。 求完平安符的苏珺宁和苏皖音决定在白玉寺用一顿斋饭再回去。 小沙弥领着两人进了用膳的禅房,端上菜肴后退下,姐妹俩才边吃边说起话来。 “我瞧着二姐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那李氏骄纵跋扈,现下又在府里说一不二,没有晋王庇护,怕是二姐吃了不少亏。”苏皖音低声道。 苏珺宁轻笑一声,“若是好过,她能低下身段来求助于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到这里,想起苏知意方才诉说晋王关照她时的神色,苏珺宁又道。 “不过我瞧着她还是乐在其中,并未后悔,可不知道晋王是否也与她一样情深。” 苏皖音无奈耸了耸肩,两人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七章寄信 从白玉寺出来,苏珺宁就吩咐车夫先去沈府。 苏皖音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 “这会子去沈府做什么,沈家公子不是随军出征了么。” “正是因为沈伯父和千帷都不在,我才更要去瞧瞧。” 苏珺宁摇着团扇,柔声道。 “沈家人口简单,眼下只有沈伯母一人在家,千帷远在西境照顾不到,我总得去一去,沈夫人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这一说,苏皖音就明白了,跟着就笑了笑。 “难怪我瞧你方才多求了几张平安符呢,原以为是给家里头求的,估么是要拿去给沈夫人吧。” 苏珺宁也是笑着点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到了沈府,两人下了车,沈家的下人见到是苏家马车,立即就把人迎了进去,又去禀报严氏。 苏珺宁在前厅里坐了一会儿,严氏才从后院快步过来。 “叫你们久等,没想着今儿有客登门,我正在后头午睡呢,实在不好意思。” 严氏笑吟吟的走近,看一眼桌上的茶,就又忙吩咐。 “怎么摆了这个茶水,快去把我那儿新得的好茶泡了来,在上些甜点,厨房今儿中午做的玫瑰冰酪还有吗?叫端两碗来。” 苏珺宁忙摆手,“伯母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在白玉寺用了午膳过来的,这会子也吃不下什么呢。” “究竟是去去暑气,你们两个丫头瞧着都是娇娇的,别热着了。”严氏笑着坐下,看了看苏皖音便道,“这位是二房的嫡小姐吧,瞧着通身气韵就温婉雅致的很。” 这么一夸,距离顿时拉进不少,苏皖音忙站起来行了个晚辈礼。 “伯母谬赞了,晚辈闺名皖音二字,伯母如何称呼宁儿,就怎么称呼我就行了。” “好好好,你快坐吧,我自己没有女儿,真是瞧着你们这些小丫头就喜欢的很。”严氏温和笑着。 闲话过了,才又问,“宁儿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今日去白玉寺烧香祈福,求了几枚平安符,想着给伯母也送些来,沈伯父和千帷的都有,另外我还备了些夏日养身的东西,伯母一人在府里,千万要保养好身体才是。” 苏珺宁边说着,就招手让南絮把东西拿了上来。 除开平安符,还有大大小小三四个锦盒。 严氏忙叫人上去接住。 “怎么还备了这些东西,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你来了我就高兴。” “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伯母不嫌弃也就是了。”苏珺宁笑着道。 听她这么说,严氏眸中就显出几分熨帖之色来,抿了口茶,才缓缓叹气。 “他们父子两个一去,自己是心里舒坦了,却叫我们这些在家里等的人日日牵肠挂肚,捷报未传来的时候,我日夜寝食不安,捷报传来了,我虽是高兴,可又愈发担心他们父子事事冲在前头,太过危险。” 苏珺宁眸色也暗了一瞬,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柔声安慰。 “战场上瞬息万变,伯母担心牵挂也是正常,不过伯父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又有千帷在侧互相照应,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严氏笑了笑,“瞧我,你来一回,我又说这些叫你烦心了,来来来,尝尝这个玫瑰冰酪,我觉得是不错的,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她热情招呼着,苏珺宁也是顺着揭过这个话题,边吃边聊起了别的。 正说着呢,就见沈府的管家从外头进来了。 “夫人,您要着人送去西境给将军和公子的东西已经预备好了,衙门的人约么半个时辰后过来取,您是否再清点一二,或者有无要添的?” “单子拿来我瞧瞧吧。”严氏招手。 在她看单子的时候,苏珺宁却因为方才管家的那么一席话,心里动了动。 于是在严氏看完单子后,便适时轻声开口。 “伯母可是能送东西去西境?” “是啊,恰好有相识的友人在押送粮草的队伍里头,我就拜托他了。”严氏道。 得了确定的回复后,苏珺宁立即就道。 “那可否容我写一封信,请那位大人一同捎了去给千帷?” “自然可以。”严氏笑着点头,“我这就叫人预备笔墨。” 她当然是乐见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感情好的,哪有不应允。 而苏珺宁么,从来不是扭捏人,想给沈千帷写信也没有不好意思说的,这难得有机会,就立即抓住。 毕竟她眼下是没路子给沈千帷送信的,可千里迢迢,哪有不惦念呢。 铺好笔墨,苏珺宁略略思索片刻,就简单的写下了五行字。 纵有千言万语,纸上谈来也不得其意,索性就简单些的好,不过她也留了个小心思,在亲手封上信封前,悄悄把自己的玉耳坠摘了一只下来,一并封进了信封里头。 写完了信,又陪着严氏说了会子话,才从沈府离开。 回府后,先回自己的藏玉阁换了身衣裳,而后便去了母亲那里。 还有白玉寺里遇上苏知意的事儿没说呢。 一盏茶的功夫后,崔氏就了解完了事情的原委,也是眉头紧蹙。 “虽说孩子是无辜,可这终究是皇室的孩子,咱们并不好插手,且如何送药,她是否真的有孕,咱们也不知道,这事儿还得和你父亲商量了才行。” 苏珺宁也是点头,低声道。 “我瞧着多半是真的,毕竟她今日低头求我的样子不像做伪,我与她虽不和睦,但好歹也是一个府里同住了十几年的,到底也了解几分,只是我想着,即便要帮她,送药进王府风险大了些,不如想法子接她回咱们府里来。” 否则这安胎药送进去,要是经手的人不老实,动了手脚,回头出事儿了还得背黑锅。 折损了皇家子嗣,这是大罪,便是苏毅官儿再大,也是扛不住的。 崔氏点头,“你放心,娘心里有数,待晚上你爹回来了,我自会与她商量,不过这会子你来了,我倒是有话问你,皖音和宣平侯,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娘都知道了?”苏珺宁抿了口茶。 崔氏就道,“上回你生辰后,你爹就让我将府里上下整顿了一遍,那些个不老实的,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了,眼下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哪儿有我不清楚的,门房那里就来回过几次话,说皖音和宣平侯有书信上的来往。” 一听这话,苏珺宁就知道瞒不住长辈,还好这事儿也不出格,无需瞒着,所以就慢慢说开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八章棋高一着 听过了苏皖音和闵昭之间的事情,崔氏也是略略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这个侄女儿素来守礼,可也怕年轻了,一时有糊涂心思不是。 “当初把你送去临安避难的时候,你叔叔婶婶待你极好,照顾周全细致的,如今皖音到咱们这儿来,我这做伯母的也得处处顾全了,万不能出岔子。” 苏珺宁吃着桌上的红豆糕,跟着点头。 “娘放心吧,我和皖音姐姐关系亲近的很,她有事儿不会瞒我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崔氏勾唇,笑着颔首,末了又道。 “说起照顾啊,这沈家如今只有沈夫人一人在,难免的冷清寂寞,你既然和沈公子定亲了,得空也常去替他陪陪母亲,将来也更有益于一家子和气。” “不用娘提醒,我今日就去了一趟,瞧着沈伯母气色状态不错。”苏珺宁道。 崔氏颔首,“多在人情上下功夫是好的,哪怕是一家子,也少不得细致周全些来维持和睦亲近,更不要说与夫家了。” “娘说的我都知道,会记在心里的。”苏珺宁擦了擦手,“这会子我就先回去了,苏知意的事,娘记得与父亲说说。” 崔氏点了点头,苏珺宁这才回自己的藏玉阁去。 彼时,晋王府内。 正院里,李灵汐刚换了身衣裳,正坐在外间美人榻上由着丫鬟扇风。 一小太监捧了果匣子进来,恭敬的放在桌上。 李灵汐瞥了一眼就蹙眉,“昨儿就是水晶百合糕,今儿又是,膳房的人要是不会做点心就趁早赶出去,拿着月例银子,用这些东西应付我?” 这送点心的小太监年纪不大,被训斥了这么一嗓子,立即就吓得跪了下去。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并非膳房里没预备旁的点心,是奴才去的时候,另一盒榛子酥已经被弄玉轩的人拿走了,只剩这个,所以.” 啪—— 一声脆响,是李灵汐身边的侍女锦桃给了那小太监一耳光。 “糊涂东西,何时有紧着妾室先挑拣,让主母用剩下的道理,还不快把这腌臜东西撤下去,膳房没有就让现做!” “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忙不迭的扶正歪了的帽子,赶紧抱着果匣子退了出去。 李灵汐这才冷哼一声。 “这个苏知意,没脸没皮的上赶着嫁进来给王爷做妾,王爷过去宠了她些许时候,就眼里没个天高地厚了,锦桃。” “奴婢在。” “去一趟弄玉轩,就说侧妃苏氏,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罚她在院儿里跪一个时辰。”李灵汐淡淡道。 锦桃应声,立即就出去了。 不多时,弄玉轩里就得了这口谕。 苏知意饶是在能忍,这会子也是恼了。 “王妃此话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些,这膳房的点心本就是做好了随去随取的,那榛子酥又不是王妃点名了要留的东西,我何曾以下犯上!” “奴婢只是秉公办事,来传王妃的口谕,侧妃若是不服,与奴婢争论也无用,去同王妃说这些才行。”锦桃冷着脸道。 初云忙就站出来维护自家主子。 “这点心是奴才去拿的,并不是侧妃授意吩咐,冒犯王妃并不是侧妃的本意,还请姐姐回去向王妃说明缘由,我们侧妃身子弱,万万跪不得这一个时辰啊。” “奴才犯错也是主子调教不善,更有驭下不严之责。” 锦桃抬了抬下巴,语气里略带几分嘲讽。 “苏侧妃也是出自高门世家的嫡女,不会一朝做了妾室,这点儿规矩也忘了吧,王妃只追究其一并未追究其二,已然是宽容,还请侧妃即刻去院儿里跪着,奴婢看着您跪完一个时辰,也好回去复命。” 见到对方这番架势,苏知意就知道今日这是不跪不行了。 可自己腹中孩子才刚月余,又本就因为近些时候心神不宁而胎气不稳,这会子下午,正是天热的时候,一个时辰跪下去,哪里承受得住呢。 但眼下府里是李灵汐一家独大,根本没人能够来帮她。 苏知意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终于还是不忍心伤着她和晋王的骨肉,咬了咬牙,旋即目光锐利的看向面前丫鬟。 “王妃想怎么罚我都好,可眼下我已有身孕,恐怕这罚跪是跪不得的,你回去告诉王妃,若一定要因此事罚我,请王妃再另择他法。” 一听这话,锦桃顿时就愣住了。 缓了缓神才又道。 “子嗣是大事,侧妃可不要为了避免责罚,拿子嗣之事开玩笑,既然有孕,为何不告知王妃,而是偷偷瞒着?” “我的身孕才仅仅一月有余,脉象尚浅,所以预备等胎气稳固再报与王妃。”苏知意淡淡道。 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做伪,锦桃这才没再纠缠,赶紧回正院去了。 李灵汐得知这消息就是震怒,气的直在屋里骂贱人,又咒骂苏知意一定只能生丫头片子云云。 锦桃赶紧劝着,李灵汐发完一通脾气,这才叫人去宫中请太医来诊脉。 最后诊断的确是喜脉无疑,对着后院里起居注算了算日子,正是李灵汐入府前几天的那一回怀上的。 这可真是又把李灵汐气的不行。 但经了太医的手,这苏知意的身孕就瞒不住的,很快,宫里头晋王生母,贤妃娘娘就得知了此事。 大喜过望,立即就送来了一堆补养品,又顺势敲打了李灵汐几句,叫她切莫歪了心思。 李灵汐虽生气,但她却还真不是那种喜欢用阴私手段的,刁难人也是明着来,这会子倒是真没有什么想害人的心思。 可是她没有,旁人却不一定。 这宫里宫外的一传话,很快消息就到了宸王这里。 彼时,七皇子也恰好在这儿,正陪着宸王下棋。 听完这事儿,宸王就笑了笑。 “老三好福气,要是苏氏这一胎是男孩儿,他这晋王的头衔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不知道荣国公府容不容的下长子是庶出。” “弟弟听闻李氏嫁给三哥做续弦还不能打扮婚宴,已然是心中不满,现在长子又或许出在旁人肚里,恐怕更是要气恼吧。” 七皇子落下一枚白棋子,低声道。 宸王看他一眼,不急不缓的跟着落下一黑子,吃掉了七皇子的白棋,并淡淡道。 “妇人争斗,终归是宅院里的事儿,得是荣国公府和苏家争斗起来,这戏才有看头。” 看着面前棋局,七皇子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旋即拱手。 “大哥棋高一着,弟弟受教。” ------------ 第二百二十九章遥遥相思 苏府。 今日建宁帝又有单独召见几位心腹大臣去御书房议事,所以苏毅回来的较晚。 “老爷回来了,晚膳已经备好,这会子洗洗手就能用。”崔氏温柔的接过丈夫的官帽,又帮着脱下外袍,“这几日天热,特叫人做了莲子羹,老爷待会儿尝尝。” “夫人费心了,这几天我忙,实在不必等我回来一道用晚膳,你脾胃弱,饭得按时吃。”苏毅低声道。 崔氏笑着点头,一边递了湿帕子给他擦手。 “今儿下午宁儿来过,与她说话时吃了不少点心,倒是不饿。” “你们母女又说什么悄悄话了?” 擦完手,苏毅顺势牵住妻子的手,拉着人到桌边坐下,笑着道。 崔氏敛了敛眸,就摆手屏退了屋里的下人,亲自给布菜。 见这情形,苏毅就知道妻子是有私话要说给他听,立即就问。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倒也不是。”崔氏低声道,“今日宁儿和皖音去白玉寺烧香祈福,遇上了知意,知意说她有孕了,在王妃眼皮子底下却是不好过,求咱们设法给她弄些安胎药去。” 听完这番话,苏毅的脸色就沉重了几分。 “恐怕现在也用不上咱们送安胎药了。” 崔氏一愣,“老爷何出此言?” “今日我在宫中面圣议事,便已有人来向皇上报喜,说晋王侧妃苏氏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她上午还找宁儿偷偷帮忙,下午就对外说出来了,不知这里头又有什么弯绕。” 外头的消息,崔氏并未着人去打听,还真不知道苏知意有孕的事儿已经公之于众。 这会子得知后,便蹙了蹙眉。 “原先她是想瞒着外头,才低头求宁儿帮忙,如今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她有孕的事情已经被众人所知,我们恐怕是更不好插手了。” 苏毅长呼一口气,眸色也是纠结。 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低声道。 “咱们送安胎药进晋王府是不合规矩,不过给她送些银两体己,补养药材,也算是面上好看了。” 女儿有孕这样的喜事都不送点东西,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外人,苏知意和母家疏远么。 眼下晋王不在府里,苏知意这时候有孕,那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全然没有母家撑腰,怕是要举步维艰,担惊受怕。 苏毅是不想掺和进夺嫡争斗的事儿里头,但女儿是亲生的,终归也不愿就真的看着她折损在后宅争斗里,至少眼下,能庇护一二的,他还是愿意。 做爹娘的就是这样,即便儿女再让其怎么伤心失望,也不忍心真的看着她出什么事。 崔氏点了点头,心里也是琢磨着明儿去安排。 藏玉阁。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迎梅从内室里出来,低声道。 苏珺宁正卸了首饰,由南絮在梳头。 “好,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泡一会儿,待会儿叫你们进来给我洗头发。” 几个丫鬟应声,退了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苏珺宁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才缓步进内室,踏入浴桶内,水恰好齐肩膀,很好的将人包裹住,疲乏瞬间就去了不少。 整个人身体一放松,思绪不由的就纷飞起来。 想起今日在沈家与严氏说话的场景,想起自己在白玉寺祈福的场景,又想起自己匆匆写下几句简短问候,将耳坠藏进信封。 这封信不知道何时才能送到沈千帷的手里,他在边关同燕胡血战,也不知吃的饱不饱,受伤没有,夜里能不能安枕。 心里想着这些,苏珺宁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心里也有点空荡荡的。 只盼着战事早日平息,他能平安回来吧。 这遥遥相距,思念万千也无法告知。 而此时,远在西境的沈千帷何尝不是如此呢。 “头儿,今天有烤兔子,你怎么没吃多少啊,我给你拿了个兔腿儿来,快吃吧。” 郑寒手里举着一个烤兔腿,笑眯眯的跑过来,就见沈千帷正小心翼翼的翻看一个香囊。 “哟,这破了个角儿,怎么弄的?” “盔甲太重,磨破了。”沈千帷紧蹙眉头,“也没人能帮着缝补一下。” 上战场,盔甲里头穿的都是麻衣,因为棉衣绸缎什么的,贵不说,也根本不经造。 而这香囊是苏珺宁用上好的布料做的,这些时候沈千帷日日佩戴着,就给弄坏了。 那戒指和玉佩都是好生收着,放在营帐里,唯独想这个香囊不易坏吧,就贴身带着,没想到还是坏了。 郑寒凑过来仔细瞧了瞧,就笑。 “这是嫂子的手艺吧,这么精巧的针线活儿,恐怕得送进城里,请绣娘补了。” 沈千帷叹了口气,“也罢,改日得空,我去一趟吧。” 说着,收好香囊,就从郑寒手里把烤兔腿拿了过来。 “燕胡吃了几回亏,这几天似乎又在憋什么坏水儿,叫手下的人都警醒着点儿,眼睛瞪大了,耳朵竖起来,别叫人钻空子。” “放心,上回头儿首战大胜,弟兄们士气正高呢。” 郑寒在他旁边席地坐下,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星空,咂了咂嘴。 “这回回去了,我也得好好说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再晚啊,怕是我祖母要看不见了。” 说起来,郑寒也是个可怜人,爹娘早早因病相继去世,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在燕州参军,投在沈赫麾下,被拨来跟了沈千帷。 好不容易入京成了官差,日子好过了,可怜老爷子旧病复发,也没了,而今就剩一个祖母。 本来此次来西境,沈千帷是不想带他的,可郑家老太太倒是个有脾气的,直接给郑寒轰出来了,叫他随军出征,不要顾念家里这把老骨头。 沈千帷最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这会儿就大力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等回去了,我让我娘给你说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 “那我可先谢谢头儿了。”郑寒嘿嘿一笑,又道,“这回回去了,头儿你的婚事也该办了吧。” 他说起来,沈千帷眸中神色骤然就温柔不少。 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沈千帷唇角微微勾起。 “一定,回去了就办。”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厉害百倍 次日。 一整个上午,崔氏都在整理安排要送去给苏知意的东西。 虽说只按着规矩送就行,但也得检查仔细了,严防被人动手脚,钻空子的什么的,所以也是个细活儿。 “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奴婢亲自送去?”罗妈妈轻声询问。 崔氏抿了口茶,“你去送吧,我也放心些,记得这些东西一应全都要过明路,入了王府,先去王妃处请安,再去见侧妃。” 罗妈妈颔首,“奴婢都知道,夫人放心吧。” 又得了几句吩咐,罗妈妈便带着东西出门去了。 临走时,就瞧见有辆马车似乎正往苏府这边来,不过因为不认识,手里又有事儿要忙,便没再多看。 不多时,到了晋王府,报出是苏侧妃母家来送东西,门房还是很利索的把人引进去坐着,又去通传。 毕竟苏知意眼下肚子里揣着一个,那就是府上的金疙瘩,至少明面儿上是的。 果然,很快罗妈妈就被放进去了。 按着崔氏的嘱咐,她先去了正院向李灵汐请安。 妾室娘家来的下人,李灵汐自然是不见的,打发贴身丫鬟锦桃给了罗妈妈一点赏银,就叫领着去苏知意那儿了。 “奴婢给侧妃请安。”罗妈妈见着人,立即就按着规矩行礼。 苏知意笑着摆手,“罗妈妈快请起,怎么劳动您来了。” 听着这话,罗妈妈的眸子就闪了闪。 崔氏嫁过来的时候,苏知意还小,她这个崔家来的陪嫁,也算是看着苏知意长大的。 以前苏知意多冷傲一个人,对她从来都淡淡的,而今嫁人了,倒是客气起来。 这就只能说明,苏知意在晋王府过的并不好。 至少眼下是不顺当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她敬苏知意,是代表苏家庇护,苏知意敬她,则是代表自己和母家关系亲近。 送罗妈妈来的正院小丫鬟在旁边默默瞧着,也是心里记住。 “侧妃折煞奴婢了,今日能替夫人和老爷来探望侧妃,是奴婢的福气。”罗妈妈也是笑着,招了招手,“这些是夫人让奴婢带来给侧妃的补品,侧妃初有身孕,定要多多保养为宜。” 说着,后头两个小丫鬟就捧上来几个锦盒。 苏知意顿时眼神亮起来,估么着里头是家里给的安胎药,忙就叫初云收下。 不过罗妈妈却拦了一下,转而道。 “虽说是夫人亲手预备的东西,但究竟算是外头来的,为保稳妥安心,不如请府上的府医来看看吧,若有什么不妥当的,也省的坏事不是,正好,老爷和夫人也想知道侧妃胎气如何,奴婢问一问府医,也好回去回话呢。” 她这么一说,苏知意就明白这是崔氏的谨慎。 不过也好,万一出了什么事,被赖到自家人头上,那可是有苦说不出,所以苏知意也点了头,叫人去请府医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府医到场,仔细检查了所有东西,告知里头并无一星半点伤胎的东西,这才叫众人松了口气。 罗妈妈又问了几句关于苏知意胎相的话。 府医只说大体安好,不过因为天热烦躁,苏知意又多思,还是有些不稳,要静养为宜。 听完这些,罗妈妈就给府医塞了大荷包,把人送走了。 而后就看向了送她来苏知意这里的,正院的那个引路丫鬟。 “姑娘方才也在场,这诸多人的眼睛都看着,耳朵都听着,还请姑娘原话转告王妃,以免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两边都不安生,王爷眼下不在府中,侧妃的胎都是由王妃全权照料的,倘或有恙,王妃也难辞其咎啊,咱们也是都图个安心。” 那小丫鬟也是个聪明的,忙就点头应声。 “妈妈说的是,奴婢都省的。” 一旁坐着的苏知意默默看着罗妈妈与一众人说话周旋,安排妥帖得当,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小看了这位罗妈妈了。 眼下瞧着,当真是比她身边的初云要厉害百倍。 或许,崔氏这个继母身上,确实有许多值得她学的地方吧。 苏知意敛了敛眸子,也是如今慢慢回想起从前,崔氏对她确实是好的。 否则,身边有心计手段这么厉害的奴仆,对付她和苏予珵两个孩子,易如反掌。 但仅仅是想了这么一瞬,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不想回头看,即便错了,苦水自己咽下去,过去的就不再提。 罗妈妈不知道她这些心思,办完了差事,也就回去了。 等她回来后,就瞧见家里原是真的来了客人,更是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稀客。 宣平侯府的老太太,闵昭的祖母杨氏。 算一算,估么也是来了一个多时辰了,两家之间并无交集,说起来,也就是小姐一辈的认识,怎么就来了呢。 罗妈妈心里泛着嘀咕,默默站到崔氏身边,附耳简略把出去办的差事交代了一遍。 崔氏点点头,就没与她多话,继续招呼着老太太吃茶。 这时候,罗妈妈就看见苏皖音的头上多了一支质地上乘的牡丹步摇,反观苏珺宁。 身边小桌上是放了个锦盒,但佩戴的首饰倒是如旧,心里就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莫不是老太太亲自上门来看孙媳妇儿了? 如今宣平侯府算是一脉单传,宣平侯年纪轻轻却身体不算好,难得有亲近投缘的适龄女子,家里也的确是少不得操心一二。 “好了,今日我也是叨扰许久,既然东西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丫头,日后也可去我那儿坐坐,府上两位公子也和我家昭儿年纪相仿,都可做个朋友不是。” 杨老太太笑眯眯的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十分慈爱的样子。 崔氏忙也跟着站起来,亲自往外送。 “老太太既然说了,孩子们自是会去的,从前没去,也是怕唐突。” “哪里会唐突,我这府里人少寂寥,正是要多几个孩子玩闹才好呢。”老太太笑着牵起旁边苏皖音的手,“要常来啊。” 苏皖音面色微红,浅浅点头。 一大家子,这才说笑着把人给送出去了。 等人走了以后,自家人才又坐下来说话。 苏珺宁美眸里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对面的堂姐,便道。 “哪儿有祖母出来替孙儿送书的,虽说是顺路,可想来也是借口罢了,姐姐,这老太太是专程来看你的吧。” ------------ 第二百三十一章摆明了另眼相看 “宁儿!”苏皖音羞的咬唇,又看向崔氏,“伯母快管管她吧,这丫头的嘴越来越坏了。” 崔氏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才柔声开口。 “好了,这样的话可不许乱说,家里也就罢了,说去外头叫人听见了不好。” “娘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苏珺宁眨眨眼,又看向苏皖音,“那姐姐预备去侯府探病吗?老夫人都来过了,咱们不去,是否不大合适。” 今日杨氏来,打的幌子就是闵昭病了,但应承苏皖音是今日要还她的一本书的,本预备叫小厮送,恰巧老太太出门有事儿,顺道就给送来了。 总之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尤其老太太给苏皖音除了见面礼外,还另送了一支牡丹步摇,摆明了是对她另眼相看嘛。 苏皖音敛了敛眸,略思索片刻后,才又张口。 “虽说不去不大好,可我一人去了,却是传出去不好听。” “那不如叫上大哥和三哥,我们一起去?”苏珺宁道,“母亲要是跟着一起,就显得郑重了,别叫人多想。” 年纪相仿的人之间互相探望是正常,若是长辈也去,未免叫人猜测是不是两家之间有了什么关联。 即便知道苏皖音眼下和闵昭是互有好感的,可女孩子家,没有上赶着去的道理,那样就失了身价。 崔氏听罢点头,“对,只当是你们小辈间互相探望了,近来翰林院差事清闲,珵儿和安儿应当都是有空的,待会儿我差人去与他们说。” 末了又看向苏皖音,温柔道。 “带去探病的礼品,你就不要操心了,伯母自会替你安排好,虽说老夫人和善,但那边终究是侯府,你年轻,别不慎错了规矩,叫旁人以为咱们家里不懂事。” “多谢伯母。”苏皖音点头。 她知道崔氏主动说这话,其实也是免了她的为难。 来汴京游玩暂住,又能带多少东西呢,如今一应吃穿都是崔氏打点的,自己手里的银钱物件儿,也就是平素做零花钱的。 要是得自己安排去侯府所带的礼品,苏皖音怕是拿不出什么极好的东西。 而崔氏却说是她年轻,怕她安排错了,丝毫不提别的,也是周全着她的颜面。 交代完这些,几人才散了。 崔氏回自己院儿里,苏皖音则被苏珺宁拉着去了藏玉阁。 姐俩商量着要吃鱼片锅子,再叫烙几个玉米饼,夏天吃着,热辣又爽快。 而她们这里是想吃什么有什么,却有人饿的命悬一线。 宸王府。 前院,宸王正带着嫡子一道用午膳。 桌上八菜两汤,端的是丰盛。 正吃着,便有一老嬷嬷进来了。 “王爷,尹氏怕是不行了。” 宸王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才淡淡道。 “府医怎么说。” “回王爷,府医说,尹氏被灌了药,本就伤身伤脾胃,又是日日的吃不饱,穿不暖,现下是大限已至了。” 跪在地上的老嬷嬷如实道。 而他们谈话里的尹氏,正是宸王的发妻,当初宸王刚自请废除太子之位时,撺掇人上奏,让建宁帝立皇太孙的那个。 当时事出后,上奏大臣就受了建宁帝叱骂,回头宸王就叫人一碗药给尹氏灌下去,把人给废了。 其实尹氏五月里就不行了,但因为五月晋王和七皇子都要大婚,又逢大军出征,宸王不愿自家冒出晦气事,让建宁帝厌恶,所以叫人强行用药吊着尹氏一条命。 现下,确实已经是无所谓了。 “既然大限已至,就让她去了吧。”宸王敛眸。 对于这个发妻,曾经自然有感情,不然也不会生下一个嫡子,而今么,尹氏太愚蠢,他实在看不上了。 嬷嬷得了吩咐,应声后便退了下去。 这是,旁边吃饭的小世子忽然仰头问道。 “父王,谁是尹氏?” 此话一出,周围侍奉的奴仆们都是立即垂眸噤声,谁也不敢多话。 宸王倒是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抬头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 “一个蠢奴罢了,皞儿快吃饭吧,多吃些,快快长大,父王会把路都给你铺平的。” 刚满三岁就和尹氏分离,周围人都被宸王下令不许提起尹氏,而今四岁的小世子,早已忘了自己的生母是谁。 用过午膳,宸王就去了书房。 七皇子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两人见面后,七皇子就把今日晋王府里上午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苏家主母办事的确缜密细致,如此一来,咱们之前的计划却是不好进行了。”七皇子道。 宸王眸色微冷,“崔家的女子,自然不会是草包,不过她们有此举动,也正好说明苏家还是在乎这个女儿的,倘若出事,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大哥的意思是,再从李氏下手?”七皇子眯了眯眼,“李氏跋扈骄纵,胸无城府。” 对他的上道,宸王就笑了笑。 “所以,她是最合适的刀子。” 之前本想着在苏家送给苏知意的东西上动手脚,先让苏知意和苏家决裂,毕竟苏知意和继母崔氏不和,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儿。 这继母不想看着继女好过,出手谋害也是正常不是。 届时崔氏谋害皇家子嗣,直接就会带累整个苏家,这是宸王计划里头先砍一个。 后头李灵汐就好做文章了,正如七皇子所说,胸无城府,想利用她来算计背后的荣国公府,更会简单。 总之是晋王不在,后院儿里当家主母不够手段,宸王就想趁机各个瓦解。 七皇子理解其意思后,又和宸王商议了些旁的事儿,最后临走前,不曾想又被宸王交代了一句。 “你和思霓,趁早有个嫡子的好。” “弟弟知道了。” 七皇子眸色闪了闪,心里猜测着,自己和许思霓大婚至今还未圆房的事儿,是不是已经被宸王知晓。 这段时间和宸王接触多了,他才愈发感受到这个曾经是太子的大哥的城府。 不知怎的,他总有种自己也是宸王手中一枚棋子的感觉。 但七皇子心里又清楚,即便他是棋子,却也不能不先接受着,毕竟他若不愿听话,那他就根本没有和晋王相争的资本。 这一切的暗流都深藏着,明面儿上,如今的汴京城还是因为西境战况明朗而较为平静。 譬如苏府,兄弟姐妹四个在次日就一道出门,往宣平侯府探病去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女尸 苏家兄妹四个来的时候,宣平侯府的老太太正在礼佛,所以下人就给带着直接去闵昭院子里了。 偌大一个侯府,打理的十分清静雅致,让人瞧着很清爽。 不多时就到了闵昭住的院子,刚走进去便闻得一阵淡淡的药草香。 打眼一瞧,就见院儿里种的都是些可入药的花草,很有几样还是苏珺宁叫不出名字的。 引路的丫鬟利落的快步上前去和守在房门口的小厮交谈几句,那小厮推门进去后,跟着闵昭就出来了。 “不知你们今日会过来,是我怠慢了,实在抱歉,快快进屋里坐,来人,拿新茶来,我亲自泡来招待客人。” 他一边招呼,一边还握拳抵住嘴唇,轻轻低咳,瞧着是还没好。 苏予珵年纪最大,自然他先说话。 此刻就拱手。 “侯爷客气,我们兄妹几人今日是特来看望侯爷的,却劳动侯爷病中还要招待,万万不敢当。” “无妨,我这个人素日没有什么朋友,难得你们来,我心里高兴,不打紧。” 闵昭浅浅的笑着,眉眼间尽是温柔。 看着他的模样,苏珺宁倒是忽的想起了表哥崔宴。 如果闵昭身子骨健朗些,应该和崔宴是一类人吧。 几人闲话几句后,才进屋里坐了下来。 苏皖音命人把带来的礼品送上后,又从怀里摸出一枚已经褪色的旧符,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递到了闵昭面前。 “这个符,是及笄那年,我在临安一座极灵验的庙里求的,赐符的禅师说,这符纸是保佑人身体康健的,若侯爷不嫌弃,此符是我的一点心意。” 看着面前少女,闵昭的眼神里滑过一丝光彩,立即就双手接了过来。 “皖音姑娘一番体贴祝福之心,我自当感激。”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苏珺宁心下就默默琢磨着,这俩说不得还真有戏,于是便不插话,只安静喝茶,做背景板。 苏予珵和苏予安两人来之前也是做了点功课的,自然也是一样。 所以,虽然屋里是众人都在,可从始至终几乎只有苏皖音和闵昭的声音。 探病加访友,这一天的午膳还是在宣平侯府用的。 从侯府离开后。 苏予珵和苏予安两兄弟先回去了,苏珺宁则是拉着苏皖音去逛脂粉铺子。 昨儿晚上听寄春说起外头脂粉铺子里新出了些东西,所以就想去瞧瞧。 又是打算买完了脂粉,晚上带苏皖音去清乐巷买些好吃的。 便是之前沈千帷带她去过的,寻常百姓们喜欢逛的地方。 两人到了脂粉铺子,刚下车,迎面儿就见许元澈和秦婉两人并肩从铺子里出来。 许元澈眸中含笑,亲自给秦婉撑伞遮阳,手里还提着几个包裹,显然是刚陪着买了东西。 瞧着两人上了一辆马车,苏珺宁不由心生感慨。 “那两个人你认得?”苏皖音的声音响起,“瞧着像是一对。” 苏珺宁点了点头,“何止是一对,这一对啊,里头的故事精彩着呢,那个男子就是瑞国公府的二公子,最初和苏知意被皇上赐婚的人。” 一听这话,苏皖音顿时就愣了愣,旋即眸中就迸发出八卦的光芒来,开始低声追问。 姐妹俩一起进店里买脂粉,苏珺宁就一边将苏知意、许元澈和秦婉三人之间的关系给讲了讲。 果然,闺蜜和她男友和我的二三事,什么时代都是八卦的极好谈资。 苏皖音听得连连蹙眉惊叹,还是兴趣满满,等讲完了,还意犹未尽呢。 “瞧今日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也这般亲密,想来他们之间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八成是了。”苏珺宁笑了笑,“一个国公府,一个侯府,都是家教森严的,没有家中长辈允许,他们岂敢。” 不过许元澈如今是退过婚,又被贴上身患隐疾标签的,而秦婉是和离过的,两人也算是般配。 只是,秦婉嫁入了许家,那就是皇后一党,七皇子一党的人了,而苏知意如今是晋王的侧妃,这关系嘛. 可不知道两人的闺蜜之情还能否存续。 买完胭脂水粉,又跟着把临近的几间铺子逛了逛,晃悠着也到傍晚了。 这时候去清乐巷也是差不多合适的时辰。 虽说临安不比汴京这么繁华,但苏皖音也是没有逛过这种寻常百姓逛的小巷子,也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边吃边买的,一条街逛完就已经天黑。 姐俩都是意犹未尽,刚巧听小贩说护城河西边有放河灯祈福的,又是来了兴致。 难得出趟门,护城河离这儿也不算太远,姐俩心思一致,驾上马车就去了。 只是没想到车夫对这一片儿不大熟,又是晚上,竟走岔了路,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走远了。 再往前,就是乱葬岗了。 车夫吓的厉害,请了罪,又往回赶,生怕走错了路,耽误放河灯叫两位小姐不高兴,这就驾车急了点儿,路上有个不小的土坑,马车就狠狠颠簸了一下。 车内,苏珺宁没坐稳,头就撞到了,痛呼出声来。 “小姐您没事吧,外头怎么驾车的!”南絮急的厉声斥责。 外头车夫赶紧勒马停了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驾车心急,颠着小姐了。” 苏珺宁今日心情不错,揉了揉额角,只叹气摆手。 “罢了,你且去看看车架有没有坏,这一下颠簸的挺厉害。” “是,奴才这就去。” 车夫应声,忙不迭下去查看。 苏皖音举着蜡烛,凑近看了看苏珺宁的额头,确定不严重后,才放心下来。 “还好没事儿,不过这是走到哪儿了,我瞧着外头一点儿灯火也没有。” 说着,就掀开车帘往外头瞧了瞧。 隐隐的,便瞧着外头两个男子驾着马,拖着辆板车正快速往这边来。 苏皖音都没来得及提醒,就见那板车也是快速经过方才那个土坑时,狠狠一个颠簸。 板车上的一捆草席就在颠簸中滚了下来,而草席落地摊开后,里头赫然是卷着一个死了的长发女子。 苏皖音吓了一跳,跌坐回马车内,就瞪着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了?”苏珺宁疑惑的问了一句。 但这会子苏皖音有些被吓着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状,苏珺宁便自己撩开车帘望了出去。 这时候,外头那板车已经停下,苏珺宁就见两个男子正用草席把女尸卷起来,往车上抬。 边抬,其中一个男子还边念叨。 “王妃娘娘,您可别怪咱们,咱们也是听吩咐办事儿,惊着了您啊,您莫怪。” “呸,你还叫她王妃呢,咱们府里谁认她,赶紧的,丢出去了回去拿赏钱。” 另一个男子不屑道。 方才的男子哼了一声,“人都死了,留点儿口德吧。” “快走快走,没瞧见那边还有马车么,叫人看见。”另一人催促。 隔得远,苏珺宁并未听清全部对话,隐约听见似乎有娘娘,王妃什么的。 也不管是有没有听错,但和这俩词要是沾边,肯定不是好事,于是立即放下车帘,催促着车夫直接驾车回府。 苏皖音还奇怪为何不去放河灯了,但见苏珺宁紧蹙眉头,似乎有事儿,便没有再多问。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家书抵万金 回府后,时辰已经不早。 着人去爹娘那边禀报了一声,姐妹俩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苏珺宁心里总想着今儿无意间撞上的那事儿,心里有些不安。 南絮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她被吓着了,便叫迎梅去煮了碗安神汤来。 “小姐喝了这碗安神汤再睡吧,夜里无端碰上那些个,别睡觉做噩梦了。” “今儿我们走岔了的那条路,是往哪儿去的?”苏珺宁接过碗问道。 南絮蹙眉,“奴婢听车夫说那前头就是往乱葬岗去的,今儿小姐瞧见的不干净的,恐怕就是要送去那儿的。” 哪家死了奴才,没人收尸的,或是病死街头的乞丐什么的,一般都丢去乱葬岗,在如今也不算稀奇。 可苏珺宁一听是乱葬岗,眼神里就愈发多了几分琢磨。 喝完安神汤后,就低声吩咐。 “这几天盯着些外头的消息,尤其是皇家的事儿,事无巨细,只要传出来的,我都要知道。” 南絮有些奇怪,但还是利落的应了下来。 没想到次日一早,苏珺宁在用早膳的时候,寄春就把消息给带回来了。 “小姐,宸王妃病逝了,说是今儿凌晨的事儿,这会子宸王府已经在搭建灵堂了。” 苏珺宁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 “除了宸王妃,没有其他皇亲宗室有事儿?” “没有,眼下就是宸王妃病逝。” 寄春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南絮伺候就行了。”苏珺宁垂眸继续喝粥。 不过南絮也瞧出她是有话要单独吩咐,所以把门关上后,便主动问了。 “小姐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苏珺宁点头,脑海里已经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昨儿晚上我们撞见的那个女尸,我隐约听见那两个仆役把尸体往车上抬的时候,话里似乎提到王府,娘娘什么的,今儿就传出宸王妃病逝的消息,这是否太巧了些?” 听她这么一说,南絮的脸色也变了变。 “小姐不会觉得昨晚那个女尸是宸王妃吧?这,这怎么可能,堂堂王妃,怎会被扔去乱葬岗呢。” “是或不是的,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苏珺宁吃了一勺粥,慢条斯理道,“皇家水深,万事皆有可能,我记得宸王妃忽然称病,就是从朝中有人上奏让皇上立皇太孙的时候吧。” 南絮点头,“正是那时候,这回晋王还有七皇子大婚,宸王妃都称病没出席呢,想也是的确病的起不来,要不然怎么月余人就没了。” 说起这话时,南絮还有点唏嘘。 苏珺宁垂眸,“所以这么一想,宸王妃是病的巧,死的也巧,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呢,有时候,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准就是真相。” 听着这话,南絮不由打了个寒颤,忙就给苏珺宁布菜。 “小姐别说了,大早上的,怪吓人呢,总归都是外头的事儿,与咱们不相干。” “瞧你吓的。”苏珺宁这才笑了笑,“我不说便是了。” 用完早膳,崔氏那边就派人来传话了,叫换身素衣,一道去宸王府吊唁。 宸王府这种高门,当然是不能得罪的,礼节必须尽到。 由苏毅领着,一大家子人很快就往宸王府去了。 王府里四处挂白,灵堂中,黑色的棺木放置在正中央,年幼的世子正被乳母哄着跪在地上烧纸钱。 可苏珺宁瞧着,那小世子的脸上并不见半点悲伤,只有茫然和好奇,还有一点儿不耐烦。 这不由就叫人奇怪了。 按理说,小孩子是最黏母亲的,虽说尹氏病了这么久,或许不能亲自照顾孩子,可也总该是时常见面的,怎么这孩子像是一点儿也不受影响似的。 哪怕是年岁小了些,可四岁多也总该识人了呀。 不过苏珺宁没机会多想多观察,就被崔氏拉着往后头院儿里去了。 来一趟,还得吃了丧宴才能走呢。 而刚进后院女眷席,苏珺宁就瞧见了正在帮忙招呼宾客的许思霓。 彼时许思霓听到门口动静,正预备上来说话,转身一瞧是苏珺宁,面色也迅速的冷了下去。 “臣妇给七皇子妃请安。”崔氏率先开口,并恭敬行礼。 苏珺宁敛眸,也和苏皖音一起,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 今日是在宸王府,又是办丧事,许思霓也知道不是找茬的时候,所以并没有故意刁难。 摆摆手就免礼让人过去了。 只是这当事人不想多事儿的时候,偏就有人闲不住。 忙完手上事情的李灵汐这会子打旁边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便凑上前来,故意在许思霓身边道。 “哟,弟妹如今嫁人了,倒是气量也大了不少呢,从前和苏家四小姐为着一个男人闹得不可开交,而今见了面,竟还能和气。” 两人本来就不算关系好,现下因婚事缘故,各自帮着各自的丈夫,自然更对立起来。 不过李灵汐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许思霓吃多了亏的,早已经沉稳不少,这会子可不听她挑唆。 淡淡扫了她一眼道。 “三嫂有时间在这儿与我提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不如费些心思好好照顾苏侧妃的胎,好让三皇兄得胜归来时就能喜得贵子。” 提到苏知意怀孕的事儿,李灵汐立刻就变了脸色。 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不远处已经入席坐下的苏珺宁默默把这一切收在眼底,不由唏嘘。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宸王妃的葬礼办完之后,汴京城里又安静了一段时日。 夏天的太阳毒辣的很,苏珺宁根本不敢出门,成天和苏皖音窝在府里闲闹。 人越闲,就越心里惦记事儿,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沈千帷此时在做什么,不知道西境的情况如今怎样了。 消息缓慢的时代,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从西境送一封信回来也得差不多十日,寻常的信件物资,快则二十来天,慢则一个月,也不知道那封信,他能不能收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终于在苏珺宁的期盼之中,中秋节的前两天,沈家的下人送来了一个锦盒。 “夫人说,这是我们公子托人带回来给小姐您的,还请您收好。”送东西的小厮笑着道。 苏珺宁喜出望外,忙叫南絮给赏钱,顾不得回房间去,在大厅就把盒子给打开了。 里头是一支木头雕刻的发簪,发簪下头压着一封信。 瞧那发簪粗糙的样子,苏珺宁就知道肯定是沈千帷亲手刻的,不由轻轻勾起了唇角。 此时也算是知道了,何为,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燕胡公主 回房后,苏珺宁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封,将里头信纸取了出来。 沈千帷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潦草,但也看得出来,他写这封信时,已经尽力的让字迹工整了。 比起苏珺宁的含蓄,沈千帷还是那么直接,信里头一句话就是说想她了。 直白明了的爱意表达,在两人相隔万里的时候,总能格外叫人安心。 苏珺宁眸中逐渐浮现出温柔的笑意,逐字逐句的往下细看。 从近日战况写到军营里的生活,以及她送他的荷包破了,周折好久才找到人缝补好,此般种种,事无巨细都写了下来。 信中提及,只要能保持现在的势头,等入冬了,燕胡就会粮草短缺,届时就能更容易拿下战局,不出意外,来年三月前,他就能回来。 来年三月,五月走,三月归,战火也延绵快一年呢。 苏珺宁心头默默,如今才八月,归期遥遥。 一封信看到底,最后几行字里头,沈千帷写道。 望月思卿,情思难寄,亲制木簪,绾卿青丝。 看到这里的时候,苏珺宁噗呲就轻轻笑了一声。 “长进不少,还会写这些了。” 整封信看完后随手数了数,竟足有五张信纸。 想起当初自己寄过的那封信,不过寥寥五行字罢了,也是微有恍惚。 长呼一口气,将信收好,放进妆台下头带锁的柜子里头,那支木发簪就随手插进了发髻。 西境。 沈千帷刚打完一场小胜的伏击战,从外头回来。 夏日的烈阳亮的晃眼,一袭银甲上沾着大片的血污,脸上也未曾幸免。 沈千帷翻身下马,将马拴好,随手就在旁边的水缸中掬起两捧水洗了把脸,这才快步往营帐里去。 进来后,就见主帅赵忠琦还有晋王,以及父亲沈赫并其他几位将军正在沙盘上讨论战术。 听到门口的动静,晋王率先抬头。 见来者是他,便立即开口。 “怎么样?” “胜了。”沈千帷咧嘴一笑,大步上前,在沙盘里头指出了伏击的位置,“他们果然想把这条路打通,好往咱们城中送探子,今日被我端了,活捉了十三个。” 一听这番汇报,众人都朗声笑了起来。 主帅赵忠琦更是拍了拍沈千帷的肩膀。 “好啊,早听闻你这小子不简单,而今这几个月里,立功不少,真乃虎父无犬子!” “有诸位将军这样的先辈,又有小沈将军这样出色的后背,是我北狄的福气。” 晋王在一旁也跟着夸赞。 “臣不敢当,为国效力是臣的本分。”沈千帷立即拱手。 末了便看向沙盘道,“只是眼下这一条通道被咱们暂时堵住了,燕胡定也会寻其他地方,咱们还得从那几个活口里头挖出点儿东西来才行。” 晋王蹙眉点头。 “近日在城里抓到不少燕胡的探子,他们必然还有别的途径往这边安插眼线,我们不仅要审问这些俘虏,还得继续侦察,多加防范。” “王爷说的是。”赵忠琦面色严肃,“有消息说,燕胡的二皇子已经抵达边境,预备亲自带兵攻城,这位二皇子臣是知道的,骁勇善战,又阴狠狡诈,咱们万万不能放松警惕。” 晋王颔首,“这个人本王也有所耳闻,的确不能掉以轻心,不过这会儿已经是晌午,诸位将军且先回去歇息用膳吧,一个时辰后,再来这里商议对策。” 众人应声,纷纷离开了大营。 刚一出来,沈赫就在沈千帷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个死兔崽子,不跟老子说一声儿就接了这活儿,受伤没有?” “疼啊爹!”沈千帷倒抽凉气,捂着后脑勺闪开了些,“没受伤都要被您打出内伤了。” “少给老子贫嘴,怎么一身血?”沈赫瞪眼。 沈千帷咂嘴,“都是别人的,我没受伤,这银色的盔甲是好看,就是太不经脏了,改明儿我也换身黑甲、红甲穿。” 听到他没有受伤后,沈赫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轻哼一声,边嫌弃着他麻烦事儿多,边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彼时的燕胡营帐,十来个士兵前后围护着一位身形瘦弱的男子狼狈的折返回来。 “哥哥!” 那瘦弱男子出声,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大帐里头,身形魁梧的燕胡二皇子金穆大步走了出来。 “怎么了玥儿?是不是受伤了?我就让你别去别去,你非不听,伤着哪儿了,快让哥哥看看。” 边说着,边将马背上的女子抱了下来。 这女子便是金穆一母同胞的幼妹,燕胡最小的公主,金玥。 “我没受伤,就是行动失败了,叫一个北狄小将给埋伏了。” 金玥挥动着手里的马鞭,显然十分不高兴。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么点儿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中午吃烤羊腿好不好?”金穆笑着哄人。 兄妹俩边说话边进了营帐。 坐下来喝了一碗水后,金玥才蹙眉道。 “这回伏击我的人,就是上回斩了韩阔将军的那个人,我虽没看太清样貌,但是那身功夫,还有银甲,我不会记错。” “我的好妹妹,你想来军营里玩儿,哥哥带你来了,你想跟着去外头,哥哥也让你去了,但这战场上危机重重,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你如今也该玩儿够了,明日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显然,金穆并不想听胞妹说这些军事上的事儿。 可金玥却不依。 瞪着一双杏眸,扬起下巴道。 “我不回去,我自小和哥哥一样习武,凭什么我不能在军中出力?” 见她恼了,金穆最是知道小妹的脾气,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得先点头应下,不再提让她回去的事儿。 而金穆没料到的是,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因为在沈千帷手里吃了瘪,怎么想都气不过,竟在当夜悄悄溜出营帐,跟着燕胡的一队探子,潜入了北狄边境。 然而因为昨日刚截断了一条燕胡探子的密道,今日的西境内的城池,把守城门都十分严格,所有进出城的百姓都必须细致盘查。 所以,当燕胡几名探子伪装成的,入城求医的普通百姓,在过城门时,就被拦了下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被抓 “停一下。”官差拦住板车,上下打量,“哪儿来的,进城干什么。” 为首的中年男人忙上前,“北边兴村的,带我儿子去城里治病。” 说着,就指了指板车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 官差蹙了蹙眉,伸手掀开年轻男子身上盖着的薄毯,又仔细搜查了车上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才转移目光,看向后头的两男一女。 便指了指,“他们跟你一起的?” “是是是。”中年男子忙点头,“这是我小女儿,这两个是我侄子,帮我拉板车来的。” 随着他的介绍,官差也走近细细的打量三人。 两个男人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那个女子虽然皮肤黝黑,又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但五官却还不错,一双眼睛亮亮的。 官差正要说什么,那中年男子又忙过来挡在了前面。 “军爷,您有什么事儿就问小人吧,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听着男子一口正宗的地方口音,官差倒也没再为难,摆摆手,就叫过去了。 这时候,中年男子才转身对着那小女儿道。 “路还远,你坐板车上,别走累了。” 他这么说着,那姑娘点点头,就双手撑住板车栏杆,借力跃了上去。 而在她裙摆晃动之时,粗布麻衣下面,竟露出一片细腻的白色缎子,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如今正神经紧绷的北狄官差给发现了。 “等一等!”官差立即喊道。 他这一喊,一行人顿时略显紧张起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又正要上前交涉,但官差已经把几人围起来了,并直接对上了那女子。 “把裙摆掀开些。” “军爷不可啊!”中年男子忙喊道,“我家女儿还待字闺中呢,这叫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不过眼下特殊时期,官差并不吃他这一套,见女子没有动作,愈发大声呵斥。 “快点,撩起寸长即可!” 女子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略弯下腰,把裙摆提起来些,果然里头就露出了一瞧就是上乘货的白绸。 官差顿时就冷笑一声,看向中年男人。 “好生心疼女儿啊,儿子病成这样都没有好衣裳穿,这女儿倒是粗布麻衣里头还能穿绸缎,来人,此人可疑,拿下!”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哑巴姑娘忽从小腿内侧拔出一把短剑,狠狠的砍向了为首官差的脖子。 只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那官差瞪大着眼睛就倒了下去。 随着她的出手,其余几人,甚至包括那板车上躺着的,病恹恹的男子,也忽的一跃而起,对着包围他们的官差出手。 “快走,出城!” 中年男子此时哪儿还有半分老态,手下功夫狠辣,几招就杀掉了两三个官差,趁着其他官差还未围拢过来,带着少女往城门口奔去。 但这里毕竟是有重兵把守的,很快,北狄的官差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见此情形,中年男子咬牙对女子道。 “公主您只管往外逃,剩下的交给属下们!” 说完后,从怀里摸出一只金哨子就用力脆响,而后就见外头正排队想进城的队伍里,有五六个人也忽的暴起,开始与他们里应外合。 金玥没想到自己头回出来就闯祸,一时暗恨自己乔装的时候太矫情,不肯贴身穿那脏衣,非要把自己的贴身长裙穿在里头。 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小细节露馅了,明明都已经混进城了。 心里一边暗自恼恨,一边奋力往外冲。 因为其他人拼死两边为她开路,凭借着灵活矫捷的身手,金玥还是成功的跑出了城。 但这里依然是北狄境内,要想跑回燕胡,还得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彼时城内,沈千帷知道城门的动乱后,立即就带着一小队骑兵赶了过来。 一路出城,兵分多路追逐搜捕。 金玥只能靠双腿奔跑,自然是快不过马匹,很快就在城外一处简陋的茶棚里被郑寒带的人追上了。 如今天气炎热,进城出城的人多,路上渴了累了,就会在这种路边的茶棚里歇脚喝茶,此时茶棚里头就坐着四五个人。 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妇,女人还是身怀六甲的孕妇。 金玥只是扫了一眼茶棚里的人,立即果断的将那怀孕的老板娘挟持做了人质。 “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休想,人不许伤,你也不许走!” 郑寒厉声呵斥。 而金玥手里的短剑立即就收紧了几分,浅浅的陷入了老板娘的皮肉里,渗出丝丝鲜血来。 “不要,不要,你放了我娘子,我来做人质!”老板慌了,忙跑过去跪在她脚边。 可金玥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一脚把人踹开了。 又目光锐利的看向郑寒。 “给我一匹快马,放我出境,否则我杀了她!” 见郑寒还在犹豫不决,金玥忽的放开那孕妇,手起刀落,从跪在地上的年轻老板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顿时,鲜血喷涌,年轻老板瞪大着眼睛就瘫软了下去。 没想到她真的会直接动手杀人,郑寒一时也恼了。 正当他要冲上去时,忽的身后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就是利箭划破长空的簌簌响声。 下一秒,挟持着孕妇的金玥,持刀那侧的肩膀上就扎进了一支黑羽箭。 疼痛使她本能的松手躲避,而郑寒也眼疾手快,立即飞身下马,冲上前去将人摁在了地上。 “头儿,抓住了!” 他抬眸,就见沈千帷翻身下马,大步走进茶棚,将跪在丈夫尸首旁边的孕妇扶了起来。 看见满眼惊恐错愕,哭得涕泗横流的孕妇,郑寒就怒火中烧,愈发将手底下的金玥狠狠按了按。 “头儿,这个人怎么处置?” “带回军营,她身份不一般。”沈千帷冷声道。 方才那些人拼死护着这个女子离开,说明她肯定是最重要的,所以要带回去好好审问。 而后,沈千帷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悄悄的塞进了孕妇的手里。 “你拿好,今日是我们办差不利,叫你丈夫枉死,这笔银子足够你抚养腹中孩子了,世道乱,切莫让人知晓,如果实在艰难,去军营找我,我姓沈。” 孕妇哭得几乎喘不过来气,但脑子还算清醒。 紧紧捏着钱袋子,一手扶着肚子,艰难点头。 看着遭受这番无妄之灾的百姓,沈千帷扫了一眼地上还在试图挣扎的金玥,眸中迸发出冷冽的杀意。 今日这对年轻夫妇只是缩影罢了,这群燕胡人挑起战事,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因为战火而支离破碎。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中秋 西境大帐。 郑寒十分粗暴的将金玥拖进来,一把甩在地上。 被五花大绑又堵住了嘴,金玥饶是对他这番行径气愤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赵将军,我们抓住了一个可疑的燕胡女子,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沈千帷上前拱手禀报。 看了看地上的女子,赵忠琦大步过来,蹲下仔细瞧了瞧,眸色一暗。 “是个探子,她易容了,用药水染黑了皮肤,来人,给她洗脸。” 在等待人过来清理药水的空隙里,沈千帷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在场的几位将军心里就有数了。 不多时,金玥脸上的药水被擦掉,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众人就越发确定此女身份不一般。 “你究竟是谁,潜入北狄境内,想探听情报?”赵忠琦沉声询问,目光如炬。 金玥冷哼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见她这嚣张气焰,旁边一位脾气火爆的中年胖将军就忍不住了,拔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狗娘们儿,你当老子真的不敢杀你?!” “有本事你砍啊!” 金玥心里虽怕,但面上依旧是硬刚的样子。 眼瞧她硬的不吃,赵忠琦正准备叫人把她带下去审问时,沈千帷忽的在旁边低声开口了。 “赵将军,下官记得,咱们军中是没有军妓的吧。” 他这么一提,赵忠琦的眸中顿时划过一丝了然。 于是顺着就道,“既然她不肯说,那就交给下头的弟兄们去吧,卸了下巴,别叫咬舌自尽了。” 北狄的军队里是没有军妓的,可燕胡的军队里却有,金玥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正当她要挣扎时,郑寒已经捏住她的下巴,一个用力,就让其脱臼了,紧接着外头两个士兵就走了进来,将她架起来往外拖去。 眼看着周围的士兵都围拢过来,金玥才是真的慌了。 本来也就是个十六七岁,被娇惯着长大的姑娘,哪里真的能忍受这种事,恐惧之下,立马就松了口。 但下巴脱臼,她无法说话,只能啊啊的叫喊。 不过也没人真的想让她做军妓,只是为了恐吓罢了,所以沈千帷立即抬手,让郑寒去把人又拖了回来,并将她的下巴接好。 “肯说了?”赵忠琦将军坐在主位上,面色冷硬,“如有半句虚言,我也能有千种万种叫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金玥瘫坐在地上,此时也的确是怕了。 被松开手脚后,大口喘着气,眼神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我是燕胡的十三公主,如今我哥哥手握重兵,已经压境,你们如果让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哥哥的铁骑,一定会踏平你们这座城!” 即便是害怕,但开口之时却依旧是威胁。 不过此刻没人注意她后头的几句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是燕胡公主这件事上。 “你当真是燕胡公主?”赵忠琦眉头紧蹙。 金玥扬了扬下巴,“腰牌为证!” 说着,便从最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块燕胡皇室御用的腰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沈千帷二话不说,上前就把腰牌一把夺来,拿到了赵忠琦的面前。 后者在西境多年,和燕胡的接触颇多,自然是认得这个东西。 仔细辨认后,确定是真东西,这才轻轻点头。 见状,方才那火爆脾气的胖将军就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堂堂燕胡公主,竟伴要亲自做探子,潜入我城内图谋不轨,怎么,燕胡是没有男子了,将妇人都送上前线?” “我从小习武,自认不比男子差,凭什么不能上前线!”金玥梗着脖子瞪他。 赵忠琦见不得他们吵闹,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沈千帷,与他一道审问。 但金玥的确对此次行动知道的不多,又弯绕着没几句实话,赵忠琦虽然放了狠话,但也不会真的立刻就对她怎么样,所以暂时就叫先押下去关着了。 沈千帷从营帐里出来,就见金玥被关在木质囚笼里,正坐在地上,双手拱在额前遮阳。 眼下日头正烈,这么大的太阳,恐怕还要烤上几个时辰,看样子就知道她受不住。 想到此人还有用,沈千帷便走过去,吩咐那看守的士兵,叫隔一段时间给金玥喝些水,如果不喝,就泼她,别叫中暑病了。 听到他如此吩咐,金玥顿时就恼了。 “我堂堂公主,你们竟敢这样对我!” “你如今只是阶下囚。”沈千帷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想活命就老实点儿。” 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看着男子的背影,金玥紧咬下唇,眸中满是憎恶。 首战,此人就斩落燕胡大将,在燕胡军中名声鹊起,后来几番交战,皆是不俗,而今又抓了她,这是把燕胡的面子踩进泥里了。 只要她能活着回去,势必要报此仇! 西境内是战局紧张僵持,而遥远的汴京城,已经在准备明日中秋节所需的东西了。 不过因为战事的缘故,这中秋节也远不及往年十分之一热闹。 战火起,百姓难,又何来团圆之乐呢。 但中秋节到底算是大日子,即便没有大办宫宴,邀群臣入宫,但建宁帝还是在宫里头摆了一桌家宴。 后宫嫔妃,并几位皇子,还有少许亲近的宗室,这就算是过中秋了。 苏知意身为晋王侧妃,如今又有孕在身,自然是有资格随李灵汐一起入宫赴宴的。 此刻就坐在李灵汐旁边,还得了皇后的特殊照顾。 “苏氏的肚子快四个月了吧,瞧着倒是不太显怀的样子,可见你还是瘦了点儿。”皇后柔声道。 苏知意忙起身回话。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孕吐有些厉害,故而消瘦了些,不过太医说,妾身胎相稳固,孩子是很好的。” “是嘛,胎相稳固就好,晋王府中也很久没有添丁了,你这一胎要是生个男孩儿,也算是给晋王凑足好字了。”皇后笑了笑。 一听这话,李灵汐的面色就变了变。 苏知意十分敏锐的捕捉到她的情绪异样,忙就低头道。 “无论男女都是好的,妾身只求孩子康健,若是女儿,也一样的贴身可爱。” 皇后还预备说什么,贤妃便开口了。 “说起来,七皇子也已经大婚,不知道七皇子妃的肚子,何时会有好消息啊。” 贤妃是晋王生母,自然不会看着皇后老在晋王后院做文章,所以就立即把许思霓给拎出来了。 腊月二十九,我终于回老家啦,年底工作私事都太忙,身体一直也不太舒服,渣更有一个月了吧,谢谢这段时间还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我的宝子们,年假期间会努力多更新一点 爱你们,祝所有臭宝儿2023奔向更美好的生活~ ------------ 第二百三十七章小产了 “多谢贤母妃关心,不过这儿女缘分素来一半人为一半天意,儿臣和思霓都还年轻,身体又健康,有喜是迟早的事情,我们都是不急的。” 面对贤妃的发问,七皇子率先开口,语罢,并温柔的侧眸看了看身旁女子。 许思霓也适时的面露娇羞之色,轻声跟着道。 “儿臣也盼着能早日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 外人瞧着,还真是一对情浓意蜜的新婚夫妻, 见状,贤妃就笑了笑,又浅露出几分惆怅模样道。 “多好啊,瞧着你们夫妻新婚燕尔,甜甜蜜蜜的在一起,可惜璋儿他如今远在西境,本宫也只能盼着战事早日平息,百姓们能平安团圆了,璋儿也能回来了,本宫也就能安眠了。” 她这时候故意提起晋王出征的事情来,自然是为了博取几分建宁帝的怜惜之情了。 果不其然,建宁帝就开了口。 “西境捷报不断,你不必太过担忧,朕那里有南边贡上来的安神香,并一对蚕丝苏绣软枕,带会儿让人送到你宫里去,你也能睡得好些。” “多谢皇上关心。”贤妃垂眸行礼。 闲话完了这一场,家宴才算是正经开始了。 一屋子的人挨个敬酒,后妃们敬完酒,轮到皇子们了,宸王率先起身,晋王不在,他之后就该是四皇子。 可叫人没想到的是,宸王的嫡子,这时候端着自己面前的小杯子站了起来。 “孙儿祝皇祖父千秋鼎盛,龙体永康,福寿齐天,愿西境战事早日宁息,大军得胜归朝,扬我国威!” 小小的人儿举着一杯清茶,虽然声音还奶里奶气的,但吐字清晰,声音也洪亮,顿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看着这个小皇孙,建宁帝的面上不由就露出笑来,和蔼的招手。 “好,好啊,说的不错,皞儿过来皇祖父这里,叫皇祖父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小世子看了父亲一眼,见宸王微微点头,便立即往建宁帝身边去了。 俗话说隔辈亲,又是这么个样貌可爱又胆子大的小孙儿,建宁帝连日因为战事而紧绷的心情顿时松缓了不少。 笑眯眯的喂孙子吃了半碗甜粥,才叫人把孩子带下去。 有了这祖孙天伦之乐在前,后头不论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哪个都没叫建宁帝格外高兴。 隐隐之中,竟有种都被这小侄子比下去的感觉。 七皇子不动声色的看了宸王一眼,就见他面色淡淡的一个人喝着闷酒,似乎场上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见他这样,七皇子收回目光,也打消了心里的一个浅念头。 宫宴散后,回府。 许思霓下了马车正预备回自己的院子,就听得前头七皇子低声开口。 “今日是十五,我去你房里歇息吧。” 听到这话,许思霓的身子不由就僵硬了几分。 其实上个月七皇子也曾提出这件事,可她借口身子不适,硬给拒绝掉了,今日在宫里受了贤妃的几句话,此刻七皇子又再度提出,恐怕是躲不掉了。 想到这里,许思霓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好,臣妾这就叫人去安排。” 迟早的事情,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而彼时的晋王府内。 苏知意回府就赶紧洗漱躺下了。 她难受的厉害,吐的人头晕目眩,根本没力气坐着。 初云拿了安胎药来,坐到床边把人扶起来。 “侧妃喝了这安胎药再睡吧,您再难受,也得顾及着肚里的小公子啊。” “我实在喝不下。”苏知意蹙眉,“吐得嘴里发苦,这药也苦,喝的我舌尖儿都麻了。” 初云叹气,“要不奴婢拿些酸果子来给侧妃吃吧,只是太医也说了,这东西虽开胃,但也不能多吃。” 苏知意点点头,这酸果子真是她最近唯一吃的下的了。 吃完了就能有些胃口,能跟着吃些别的东西进去。 不多时,初云就把东西给端来了,一小碟酸果子,并一碗青州和三个清炒的小菜。 苏知意想着腹中孩子,硬撑着吃了些,才躺下歇息。 然而次日一早,起床时人就出了事。 苏府。 今日苏珺宁和苏皖音姐妹俩在崔氏院儿里用早膳,就见一小丫鬟急急的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小产了!” “你是说侧妃?” 崔氏面色微愣,立即放下碗筷。 小丫鬟点头,“是啊,外头消息都传开了,说太医都请了好几个,却没保住。” 苏珺宁也跟着放下碗筷,蹙了蹙眉。 “这都快四个月的身孕了,胎相应该很稳固,这段时日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安稳,怎么说没就没了,什么缘故没的,可知道吗?” “奴婢不知,是方才从厨房采买管事哪儿听来的,就立即来禀报夫人了。”小丫鬟摇头。 崔氏敛眸,对旁边招手,“秋华,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毕竟往晋王府送过东西,就算做的再缜密,也怕有疏漏之处,叫人钻了空子。 万一和苏知意小产扯上什么关系,那就是大事儿了。 罗妈妈应声,立即就出去了。 等母女三个用完早膳,罗妈妈就已经回来,将打听来的消息细致的说了一遍。 今日早上,苏知意早起时忽然眩晕,就在房里摔了一跤,这一摔就见了红,血怎么也止不住,等太医赶来的时候,就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说是因为苏知意孕吐太厉害,有孕这几个月根本没吃下去什么东西,营养不足,不要说保养孩子了,大人如今都是体虚的很,今日晕倒就是因为这个。 除此之外,眼下就还没有别的消息。 说是李灵汐已经派人进宫去把此事告诉贤妃了,还不知道后头有什么等着。 “我听闻这高门大院里头,后宅阴私多见,二姐的肚子会不会和和晋王妃李氏有关?”苏皖音猜测着出声。 苏珺宁看了她一眼,面上也是思索模样。 “不是没可能,李灵汐的性子你也是见识过的,跋扈乖张,可我又觉得不太像,毕竟我与她交恶多年,她从来只是言语和我争执,从没有背地里耍过阴私手段。” “闺中时候和出嫁后,不可一概而论。”崔氏低声道,“况且,就算她没心思,未必她身边奴才都没有帮着出主意的,人要是经不住挑唆,什么都做得出。” ------------ 第二百三十八章划清界限 纵然大家猜测纷纷,但如今苏知意的事儿是晋王府的事儿,他们猜测再多也无用,所以也都暂时按捺住,静观外头的事态发展。 但叫人意外的是,这件事发酵的很快,下午时候就又有了新消息。 苏知意的小产就是李灵汐下的手,问题就在她吃的那酸果子里头。 本来单吃酸果子就没事的,可这特制的酸果子和安胎药里一味东西相冲,吃了就会让人脾胃虚弱,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 这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外人要是不细细往深里查,就会得出和太医一样的结论,是苏知意不吃东西,导致母体虚弱以至于无法保养胎儿。 而之所以又查出来了,竟是因为李灵汐身边有个小太监告了密。 消息是迎梅出去打听回来的,等她讲完,苏珺宁就立即问了。 “那现在这桩丑事是闹得外头人尽皆知了?” “是啊。”迎梅点头,“晋王妃已经被贤妃娘娘叫进宫里去问话了,如今外头都在骂晋王妃李氏蛇蝎心肠,晋王在前线为国征战,她却在后头谋害晋王的子嗣,说的很难听呢。” 顿了顿,迎梅又继续道。 “外头还说,咱们老爷是最心善正值,疼爱子女的,二小姐这样被李氏欺辱,以至于小产,咱们老爷肯定要向皇上,向荣国公府讨个说法。” “等等,怎么还专门提起父亲了?”苏珺宁抬手打断。 迎梅点了点头,“都是夸赞和鸣不平的话,不过奴婢怎么听着,像是把咱们老爷给架起来了,要是老爷不出手管一管这件事,似乎说不过去,可是” “可是虽然咱们家是二小姐的娘家,但二小姐如今是皇家媳妇,还是妾室,老爷又怎么插手呢,人言可畏,皇家天威更重啊。” 旁边正在晾热茶的南絮蹙起眉头,说了这么一句。 连她都看出来了,苏珺宁和苏皖音姐妹俩怎么会看不出呢。 姐妹俩相视一眼,心中都是了然。 “这手法虽然简单,却着实有用的很,一下子把两家都架到火上烤了。”苏皖音咋舌。 苏珺宁眸色微沉,“李氏谋害晋王子嗣,犯了大罪,荣国公府要受连带之罚,我们家如今是被夸上了天的疼爱子嗣,如若父亲全然不管,外人必定诟病我们苏家冷血无情,坏了名声,若是管,这个度,又要如何拿捏才不会得罪皇家呢。” 毕竟,这也算是皇家的丑闻。 “恐怕是七皇子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吧,否则这事儿怎么会被捅出晋王府,他们是想一下损了晋王背后两大助力。”苏皖音蹙眉。 虽然苏家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并不参与夺嫡,可有一个苏知意在,就会被外人视作晋王一党,这终究是个麻烦。 苏珺宁敛了敛眸,略沉思片刻,心里慢慢就有了点想法。 “对方想创伤的是晋王羽翼,我们苏家并不是,所以自然不该受这个波及,倒不如趁此机会,和晋王府划清界限。” “大伯肯答应吗?”苏皖音有些担心的样子,“我瞧着大伯父虽然生二姐的气,也从不帮衬晋王,可似乎也不是全然不管二姐死活的。” 要不然苏知意怀孕初期的求助,他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对此,苏珺宁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可事在人为,总有法子的,我眼下心里还没盘算清楚,待我想一想,晚上等父亲回来后,再叫上两个哥哥还有母亲,咱们一家子,一起商议。” 是福是祸的,不必这么早定论,说不得就能借机做成想要办的事儿。 苏皖音颔首,也就不再多问了。 晚上,全家人一道用晚膳,苏毅就主动把这事儿提起来了。 一方面是想听听儿女们的主意,毕竟孩子们大了,也不能保护的太好,需要历练,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太能定的下心思。 “爹,李氏欺人太甚,即便他和知意不睦,但孩子无辜,我们苏家也从不与她荣国公府为敌,她却下此毒手,知意纵有百般不好,可到底到底也是我们苏家的人。”苏予珵率先开口。 他和苏知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然关系更亲密些。 虽说因为先前苏知意非要嫁晋王而做出的糊涂事,对苏知意很失望,可却也并不愿看着旁人如此欺负自己的亲妹妹。 相对于他,老三苏予安就说的没那么明确。 “这件事上,二姐的确是受了大委屈,不过即便我们要替二姐撑腰,也要多加斟酌,不能犯了天家忌讳。” 听完两个儿子的话,苏毅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另一边。 “宁儿有什么主意没有?” 他素来对几个孩子不分男女一视同仁,加上苏珺宁平时也能提出些好意见,所以都问一问。 苏珺宁放下碗筷,也看向他。 “我心里是有个主意的,不过再说之前,还是想问爹一个问题。” “你说。”苏毅点头。 而后就听得苏珺宁缓声道,“爹愿意在外人面前,彻底与夺嫡之事划清界限吗?” 苏毅蹙眉,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后,旋即点头。 “忠君,只忠一君,便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苏家人,只做纯臣。” “既如此,那女儿以为,皇家的事情就该交由皇家处置,二姐姐虽是我们苏家的女儿,但如今更是皇家媳妇,女儿觉得这件事,爹还是上奏请皇上做主的好。” 说到这里,苏珺宁顿了顿,看向欲言又止的大哥,继续道。 “我知道大哥想替二姐撑腰,可如果我们真的直面和李家起冲突,一则,咱们插手皇家内宅事务,追究到底是僭越,二则,上头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亦或者贤妃娘娘,都还没有对此事做出惩罚,说到底,李氏谋害子嗣的罪名,还未坐实。” “如果我们现在就急着跳出来逼他们处置李氏,为二姐撑腰,那也是把皇家丑闻坐实了,即便二姐报了一时之仇,可她还身处皇家,日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度日?” “恐怕今日在背后称赞我们苏家疼惜子嗣之人,就是想撺掇我们与李家对抗起来,闹大这件事,那么晋王后宅的妻妾丑闻就是人尽皆知,我们一个不慎,也会令皇上不悦。” 待她说完这一番话后,一桌人都沉默了。 因为一旦和晋王明着划清界限,也就意味着,苏知意在外人面前也彻底失去了苏家这个娘家依仗,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片刻后,苏予珵动了动嘴角,抬眸看了看身边众人,眸色一番纠结后,对着苏毅拱手。 “爹,宁儿说的对,知意在闺中时候,锦衣玉食十八年,苏家已经很对得起她了,如今处境是她任性的后果,我们既然要做纯臣,就不能再继续这般纠葛不清了。” ------------ 第二百三十九章软肋 听着儿女的话,苏毅也是眸色沉郁。 他何尝没有想到趁此机会和晋王划清界限,把苏家从夺嫡的泥潭之中拔出来呢。 之所以还想着再来听一听旁人的意见,终究还是父母心慈,实在无法做到真的就对苏知意不管不问了。 即便当初是亲口说了父女情断的话,但哪能就真的全然不管了呢。 只是事到如今,再怎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顾全其一的时候,也得顾着肉多的一边。 也正如苏予珵所说,在苏府锦衣玉食的这将近二十年,苏家已经是很对得起苏知意了。 现在反倒是因为苏知意的一意孤行,把苏家拽进了夺嫡的浑水之中。 划清界限,也的确是该做的。 只是 “老爷。”坐在旁边的崔氏忽的轻声开口,“咱们与晋王划清界限,可知意还是苏家的女儿,与夺嫡、朝政相关的,我们一概不和她沾染,虽然我们并未出力助晋王夺嫡,但我们也不会与晋王作对,只要老爷深得皇上信赖重用,晋王依旧不会苛待知意,来得罪咱们苏家。” 身为夫妻至亲,崔氏当然知道丈夫心里在犹豫什么。 不过是担心真的就此表明了纯臣的立场后,晋王从此就不再对苏知意有好脸,让苏知意在后宅为人欺辱,无立足之地。 所以方才这一番话是在安慰苏毅,只要苏家能一直好好的,晋王就算再不喜欢苏知意,也不敢真的做出过分之事。 毕竟苏家作为有势力的中立者,只要晋王有脑子,就该知道,即便拉拢不来,也不能轻易得罪。 苏毅敛眸,略略颔首。 “我心里有数了,吃饭吧。” 不管他究竟最后拿定了什么主意,作为一家之主,此刻发了话,也没人再纠结追问。 倒是用过晚膳,一家子坐着喝消食茶的时候,崔氏提起另一件事儿来。 “方家那边,咱们商量着,择个吉利日子去上门提亲吧,一切都预备妥当了,而今外头乱,这些事儿早定了的好。” 对于长子的婚事,苏毅还是很关心的,立即点头。 “好,那就选个黄道吉日,咱们去一趟方家,都是两边说好的事儿。” 现下反正就是个走流程。 说完这些闲话,众人才散了。 次日。 早朝过后,苏毅就单独求见了建宁帝。 御书房里头,君臣说了一炷香功夫的话,等苏毅出宫后,外头就有了动静。 晋王府的事儿变了风向,原来说的是王妃李氏嫉妒侧妃苏氏有孕,下手谋害,如今则变成了,李氏的陪嫁嬷嬷,因为担心苏氏有孕产子,会威胁到李氏日后地位,所以擅自背着李氏做了恶。 紧接着,宫里建宁帝打头赏起,皇后以及贤妃,都给苏知意赐下了安抚的厚赏。 且贤妃这个当婆母的又指出,此事虽不是李氏所为,但她也有失察和驭下不严之罪,故而罚俸半年,同时下令让让杖毙了李灵汐的陪嫁嬷嬷。 其实说起来,这个对外公布的‘真相’也算是还原了七八分。 事实上,的确是李灵汐的陪嫁嬷嬷下的手,但却是在李灵汐的允许下,才敢动手的,如今就是为了替皇家遮掩丑闻而背锅了。 毕竟如今西境正值战事焦灼,荣国公府身为勋贵将门,也是正在为此出力的,所以李灵汐不能不保住。 但如此惩罚后,自然也会有人疑惑苏家的态度了。 难道就真的信了这番说辞,不给女儿撑腰了? 对此,苏毅则是当众表示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非定夺自有皇家来断论,他相信皇上会给出公允的答复。 至于那些还试图挑唆撺掇苏家和荣国公府对上的人,也都一一的被怼了回去。 苏毅直言,女儿已经嫁人,晋王府的事儿就是别家的事儿,他已经替女儿操完心了,现下心里只装着天下事,只一心为皇上分忧。 从前苏家虽然并未与晋王亲近,但也从未把话说的这么明了,现在这么一说,众人就是真明白了。 苏家不蹚夺嫡这浑水,是只尊建宁帝的。 想到这一重后,有点儿心眼的人也才开始回想起苏知意和晋王这桩婚事的起源。 可不就是苏毅向皇上求来的侧妃之位么。 如今看来,怕是里头还有文章,这婚事未必是苏家人情愿的。 总之一时间,苏家这纯臣的架子算是真正在朝中立起来了。 苏珺宁听着外头的消息,心里也是长呼了一口气。 这件事儿说到底是对不住苏知意的,可要因为她一个人而将苏氏全族带入险境,也更不可以,所以也只能选择丢掉一个苏知意了。 高门大户里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斩断一些枝丫。 也这个利落的举动,让宸王和七皇子都略感意外。 说实话,他们二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苏家不是晋王阵营的,毕竟是联姻了。 可如今一瞧这事儿的发展,真是既可惜又有些意外之喜。 可惜的是苏家不挣这个,那就做不到让苏家和李家争斗起来,让晋王后院起火。 意外之喜么,当然就是高兴晋王没有得到苏家的支持了。 “倒是没想到苏毅这个老头儿清醒的很,这样了,都不肯沾染夺嫡之事。”宸王淡淡道。 七皇子敛眸,“苏家忍得住,我倒是担心沈家忍不住。” “此话怎讲。”宸王抿唇。 面色沉重的七皇子放下茶杯,低声开口。 “沈家父子骁勇善战,立功不少,远在西境又和晋王日日待在一起,难免相熟被拉拢,这苏家四小姐和千帷定了亲,成婚后,沈家和晋王就算连襟了,难道晋王会不想抓住沈家这柄利器么。” 此话说完,宸王也是若有所思。 沈家此战后,只要立功,回来必定又能往上走走,大概率就能捞到兵权了,的确是个钉子。 “那你以为如何?”宸王蹙眉,“你想对沈家下手?” 七皇子摇头,“不,对沈家下手是毁了北狄的良将,我知道沈千帷的软肋,只要安排好了,必能使其和晋王势不两立。” “你是说,苏家四小姐?”宸王眸中闪过暗光。 七皇子不语,默默点头。 沈千帷对苏珺宁的情谊那可是众人皆知的。 一时间,兄弟二人对视,彼此就明白了意思。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不太平 西境,刚结束完一场拼杀,回到营地的沈家父子还在歇息,丝毫不知汴京城内,有人正算计着他们。 “爹,把盔甲脱了,我给你上药。”沈千帷站起来道。 沈赫眉头紧蹙,费力的把铠甲歇下,嘴里还不忘记啐了一口。 “这群狗东西,下手真他娘的黑!” “战场上你死我活的事儿,谁还不下死手了。”沈千帷面色也不好,绕到父亲身后,就见铠甲底下,后腰的衣裳被血浸湿了一大片,“伤的这么狠。” 沈赫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算什么,还能骑马回来呢,想当年你才五六岁的时候,老子跟着皇上去剿匪,差点没了一条腿哎哎哎,轻点儿,死兔崽子,想疼死你老子啊!” “知道疼还说大话。” 沈千帷将父亲伤口上的衣服揭开,赫然是一道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约么有两个手掌长,很是骇人。 等上完药,沈千帷就直接道。 “这三五天的,你就好好歇着吧,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又来这一出,养养。” “你少管老子啊,你自己呢,伤着哪儿没有?” “我年轻,好的很!” 沈千帷边说着,就已经大步出了营帐。 还得去赵将军的大营汇报今日战况呢。 等他过来的时候,几位将军能来的基本都到齐了,晋王也在。 此刻大家面色都不是很好,显然是有事儿。 “你爹怎么样了。”赵忠琦关心的问了一句。 知道沈赫受了伤。 沈千帷道,“皮肉伤,没动筋骨,不过伤的有点厉害,已经上药止血了。” “那就好。”赵忠琦点头,“咱们抓住了燕胡的公主,那燕胡二皇子金穆恼了,逼我们放人,今日你们父子刚去北边迎战,南边又来了敌军,何将军带人去的,至今还没回来。” 他这么说,在场人的面色都沉下几分。 晋王紧蹙眉头,低声开口。 “西境本就天干风大,还缺水,如今又正值夏季,士兵极容易中暑生病,燕胡人比咱们更适应这环境,专门挑中午时候来攻城,时日长了,恐怕我们的将士受不住。” 打仗将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地利都不顺,时间一长,难免最后人心都涣散了,那就不好办了。 “可咱们就算是把那个狗屁公主给放了,他们也不会感激咱们,退兵啊,虽说可能是因为咱们抓住了这公主,让那金穆越发恼怒,加大进攻力度,但原本他也是打算这些时日对咱们发兵的。” 旁边有将军立即就张口分析。 这话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赵忠琦敛眸,沉思片刻后,对着晋王道。 “王爷,臣以为这个燕胡公主,应当的确是不知道太多军情消息,咱们押着不放人,也作用不大,还会激恼金穆,不如以人质换人质,用这个公主,把燕胡人俘虏的,咱们的兄弟们,都换回来。” 他这么一说,营帐里的多数人倒是纷纷点头同意。 一个无用的公主,换回所有被俘虏的弟兄们,这自然是比较合算的买卖。 但这时候,晋王却忽然道。 “关心则乱,金穆如此疼爱他这个妹妹,本王倒是觉得,可以再多做些文章。” 众人停下议论,都看向了晋王,而晋王则将目光投向了沈千帷。 汴京。 晋王府后院内,苏知意双目无神的躺在榻上,脸颊上还流着泪痕。 初云端着汤药进来,面上满是心疼。 “侧妃,该喝药了。” “孩子都没有了,我还喝什么药,倒了吧。”苏知意苦一笑。 双手交叠着慢慢覆在小腹上,眼眶立刻就红了。 初云也是鼻子一酸,赶紧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才强打起精神安慰。 “侧妃还年轻呢,和王爷感情又好,孩子一定会再有的,眼下您得养好了身子,才能有以后不是。” 听着宽慰的话,苏知意的眼泪愈发汹涌起来,但还是知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撑着起来把药给喝了。 喝过之后便是深吸一口气,侧身抹泪。 “如今我也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当真是不管我了,初云,日后我能依靠的,只有王爷,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说着,便轻轻握住了初云的手。 后者也是含泪点头。 “小姐,奴婢一定会永远陪着您的,今日您受的委屈,来日一定会叫那些人百倍偿还!” “对,你说的对。” 苏知意深吸一口气,目光里透出几分阴冷来。 “李氏害了我的孩子,必得血债血偿,母家既然真的从此要与我划清界限,那也休怪日后她们有求时,我无情。” 初云此刻也是面上露出些不忿来,抿唇道。 “老爷从前是很心疼小姐您的,如今怕是您出嫁了,家里头只见夫人和四小姐,您之前又和老爷闹的不愉快,奴婢觉得,老爷这次这么做,说不得就是有谁在背后挑唆,否则哪有爹娘不管儿女的呢。” 不过这番话苏知意听后只是面色淡淡的敛了敛眸。 旋即低声道,“是与不是,我也不在乎了,好歹我这条命是他给的,如今就当是我和苏家之间,全都一笔勾销吧。” 见状,初云不再说话,服侍着苏知意又躺下了。 大约今年就是个不太平的年景。 西境的战况焦灼起来,汴京也因为宸王妃病逝,晋王后宅争斗伤及子嗣等接连的晦气事儿,变得气氛压抑。 偏就在这时候,崔家传来了消息,说崔老爷子怕是不行了。 本来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不适,前两个月竟有点要中风的征兆,吃药悉心养着,倒是有所好转。 而这一好转,老爷子就想出去走走,竟不慎摔了一跤。 便是这摔了一跤,人就躺下起不来了。 崔家派人来传话的时候,苏珺宁一听就心里咯噔。 估么着八成就是老人家有高血压,这一摔,如今的医疗条件恐怕是华佗在世也难治好了。 崔氏急得不行,赶忙就收拾东西,带着苏珺宁往娘家赶。 此时苏毅还有苏予珵、苏予安都在衙门没回来,苏皖音不便去崔家,所以留在府里帮忙照看,也是等他们回来了,好传话。 而苏家的马车一出门,暗处偷偷盯着的,两个不起眼的小商贩模样的男子,一个悄悄离开,一个则是跟上了苏家的马车。 ------------ 第二百四十一章过世 母女两人赶到崔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气不大好,似乎是要下雷阵雨了。 黑沉沉的乌云一层层压下来,伴着傍晚昏黄的夕阳,颇有种天地混沌之感,让人心里无端的紧张。 马车刚停稳,崔氏拎着裙摆就急匆匆的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罗妈妈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刚要劝说,话还没出口,就见崔氏已经跌撞着往府内奔去了。 素来稳重守礼的人,今儿都不等下人通传,一进门,就自顾自的往崔老爷子住的院子去。 苏珺宁跟在后头,也是怪不得仪态端庄,小跑着紧随母亲的脚步。 等到了地方,刚踏进屋内,崔氏的眼眶就红了。 “爹!” 然而内室里并未传来熟悉的回应,走出来的是苏珺宁的舅母孙氏。 “妹妹,宁儿,你们来了,老爷子在里头躺着呢,进去瞧吧。” 孙氏声音里透着疲惫,人也显得憔悴,估么这段时日侍疾,很是辛苦了。 母女俩点头,一道进了内室里,就见老爷子躺在榻上,虽还睁着眼,但瞧着精神状态很不好。 “舅舅。”苏珺宁向崔长霄行礼,又看向榻上的外祖父,心里也是一阵钝痛,“外祖父的病情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崔长霄长出一口气,眼角也是湿润的。 “年岁大了,这一摔怎么经得起,原本就是有其他病痛在的,如今怕是” 后头的话不说,在场人也明白了。 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崔氏跪倒在床边的脚踏上,双手握住了崔老爷子的手,声音颤抖。 “爹,女儿回来了,爹您跟我说说话吧,爹。” “啊啊.” 一滴泪从老爷子的眼角滑落,可他无论怎么使劲,也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见他如此,崔氏一时也泪如泉涌。 苏珺宁看着外祖父和母亲这样,也是背过脸去擦泪,又跟着跪到母亲身边去,把自己的手放到两人的手上。 “外祖父,宁儿也来看您了,您放心,我娘她一切都好,我们都好好的呢,您别哭,仔细身子。” 崔老爷子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倒像是了了一桩心愿似的,虽说不出话来,但目光里却多了一丝释然。 又这么待了一会儿,孙氏进屋里来,低声道。 “晚膳已经备好了,咱们先用膳再说吧,爹也该喝药了。” “宴儿回来了没?”崔长霄问起儿子。 孙氏摇头,“小厮去传话的时候就没见着人,翰林院的人说他入宫查典籍去了,拖了人去宫里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夫妻俩说着,榻上崔老爷子就发出了点声音。 崔长霄自然都懂,忙就安慰。 “爹您放心,儿子这就派人再去,想必宴儿就快到了。” 他知道,这是老爷子怕自己撑不住,临走前没见到嫡亲孙儿一面,所以有些急。 崔氏也抹泪,不过众人不想氛围太压抑,愈发影响老爷子的状态,所以还是都强撑着没失态。 在老爷子院儿里的东厢房中简单吃了几口,又都回来守着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样子,外头就又有了动静,是苏毅赶到了,带着苏予珵和苏予安。 毕竟崔氏是他们的嫡母,名义上,崔老爷子也就是这哥俩的外祖父,即便没有什么祖孙情谊,也得来看看,磕个头。 天色越来越暗,屋里安静的叫人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崔老爷的眼神越来越空洞,但双手始终紧紧捏拳,像是在死撑着一口气。 又等了半个时辰多一点,总算是等到崔宴回来了。 他身上的官袍都没来得及换,更是没坐马车,是骑着马狂奔回来的。 进屋后,三两步奔至榻边就跪了下去。 “祖父,孙儿回来了!” 听到崔宴的声音,老爷子的眼神里终于又生出了几分光亮来,并含糊不清的发出一些音节。 虽不知道祖父想说什么,但崔宴还是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老爷子扶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在听到崔宴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娶妻生子,做个好官,将崔家的书院发扬光大后,老爷子才终于放心去了。 也是老爷子去了后,外头积压了许久的雷雨顷刻间也是倾盆而下,越发将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还好家里事先有准备,这时候也是立即有条理的安排起来,不算慌乱。 搭灵堂,换素衣,跪灵。 雨夜之中,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从次日一早起,前来悼念的人就络绎不绝。 且不说崔家的好友,就是书院里的学生们就很多,另外还有一些敬重崔老爷子才德的人,也都来了。 身后事算是十分的体面了,叫人心中有所安慰。 崔宴是嫡亲孙子,算是丁忧,朝中会给丧假,但苏家父子三个就不行了,还得上朝呢。 所以次日在崔家忙了一天后,下午将近傍晚时候,就赶着回去了。 苏珺宁则留下来陪着母亲,要等所有事儿都忙完再说。 停灵七日才会下葬,这七日里头,每天都要在灵堂里头跪着。 崔氏本就因为老爷子离世那天的夜雨着了风寒,又是伤心难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第三日中午就在灵堂里跪晕过去了。 众人赶忙把她送回屋里去歇着,又派人去请郎中。 苏珺宁一个人守在榻边,等到晚上,崔氏才醒过来。 大家都是急的很,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好人醒了。 只是崔氏醒来了就哭,说梦见老爷子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土地庙门口。 这说了,大家心里头就咯噔起来,如今人去世后,有一项礼节叫报庙。 便是人去世的当天,孝子率子孙们,去土地庙燃香焚纸,浇奠浆水。 是因为传说人去世之后,必先到土地庙再去冥间,此举是为让土地爷,对赴冥间的亡魂给以关照,以浆水馈赠野鬼,使亡魂免受欺凌。 偏老爷子去世那天的确是大雨磅礴,所以崔氏这一梦,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一重了。 哪怕就为着安心,也得再去一趟。 不过如今家里灵堂也需得有人跪守着,所以想了想,便决定让崔宴和苏珺宁两个再去一趟土地庙。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追杀 兄妹两个自然是听安排的,带上长辈们预备好的东西,乘车就往山上土地庙去了。 路到还算好走,毕竟夏日里太阳足,即便下过一场大雨,泥泞的路面也已经晒干了,不过因为是晚上,所以走的还是缓慢小心。 马车里头,崔宴和苏珺宁没心思说话,多半是累的。 一个跪灵一天,苏珺宁是跪了半天,又守了崔氏半天,这会子要不是为着长辈们安心,也不会晚上就出来。 好在土地庙离得不远,倒也不麻烦。 也正是因为一行人都疲惫,所以没发觉身后远远的跟着一群黑影,就藏匿在山路两旁。 到了地方,两人下车,由崔家的老管事领着,在土地庙里行礼数。 而他们刚进去不久,外头就出现了骚乱,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忽的冒出来,手持长刀就将崔家的下人围在了里头。 本来带的人就不多,也就二十来人,此刻亲近的仆从跟着进了庙里,外头十多个人,根本来不及跑,就成了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听到外头的动静,老管事立即就跑到庙门口去看,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走走,公子,小姐,你们快走,外头有山贼啊!” “什么?”崔宴面色一沉,当即就把苏珺宁护在了身后,“这里怎么会有山贼呢。” 老管事面色难看,“估么瞧我们是大户人家来拜庙的,所以动了贼心,公子快跑吧,此刻哪里顾得上问这些!” “这土地庙有没有别的出口,那些人就在外头,正门出去就是送死啊!”苏珺宁紧蹙着眉头开口。 心说真是年景不太平,这一年都遇到多少事儿了。 崔宴紧皱眉头,“这土地庙不大,就一个院门,咱们要从别处走,只能翻墙,快,进去搬东西来踮脚,还有人去把门关上,用东西抵住。” 院内加上崔宴和苏珺宁,一共八人,忙就动起来。 外头的黑衣人们已经围拢过来,正在合力撞门。 崔宴不敢耽搁,率先踩着凳子翻上后院墙,然后把苏珺宁给拉上来,把她先送了出去,紧接着就是南絮,还有他的贴身小厮怀恩。 正预备要再拉其他人时,老管家瞧着门要被撞开了,咬咬牙,立即就冲过来,扯掉了凳子,又推攘着让崔宴快逃。 崔宴无奈,只好丢下了院里的四个人。 “表哥,往山上跑吧,山上树林茂密,咱们容易藏。”苏珺宁观察着四周。 今天是晴天,月光还算明亮,能看得清路。 崔宴到底是男子,更稳得住些,立即跟着道。 “先进树林里头再往安全的地方躲,走大路太容易被发现追上,如果他们只为求财,应该不会冒险一直追咱们。” 苏珺宁点头,一行人赶紧就往树林茂密的地方钻了进去。 而黑衣人这边,攻破土地庙的院门后,发现崔宴和苏珺宁都不在,立即就四散开来,在山上追捕。 本来几人就还没跑远,黑衣人的动作更快,所以没多久,苏珺宁就听到了有人追来的声音,心里不由警铃大作。 瞧这架势,似乎是冲着人来的,并非是冲着劫财来啊。 显然崔宴也已经发现了这点,此时面色也很阴沉。 又跑了一段后,崔宴忽然停下,也将苏珺宁拉住。 “宁儿,听我说,这群人来者不善,我和怀恩往山下跑,引开他们,你和南絮继续往山上跑,知道吗?” “不行!”苏珺宁立即拒绝,“表哥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外祖父!” 但此刻崔宴显然听不进这些话,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往后退开两步,最后看了苏珺宁一眼,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苏珺宁伸手想抓住他,让他和自己一起跑,也想大声呼喊,可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收回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此时要是她大喊,暴露位置,崔宴的心思也就白费了。 咬紧牙关,苏珺宁只能狠下心来,拉着南絮继续往山上跑去。 主仆两人跌跌撞撞,不知被树枝划伤了多少地方,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甚至不知道跑了多远。 本以为这样就能甩开贼人,但没想到身后还是有人追上来了。 不过这些黑衣人在山上抓人,也是四散开来广散网的,所以此刻苏珺宁碰上的只有两人。 但即便只有这两人,对付她和手无寸铁的南絮也够用了。 “苏小姐,得罪了,咱们也是拿钱办事儿,今日是你自己不惜命,这么晚了还要出来拜庙,休怪咱们手狠。”其中一个黑衣提着刀缓步靠近。 南絮立即就挡在了苏珺宁的面前。 “要杀要剐,你们冲着我来,别伤害我家小姐,要多少钱,我们苏家都有,还请二位不要伤害我们家小姐!” “苏家有钱,我们当然知道了。”另一个黑衣人嗤笑一声,“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拿着一半儿苏家的钱呐。” 他这一说,就被旁边人打断。 “闭嘴,规矩都忘了,不许透露雇主的信息!废什么话,还不快动手!” 语罢,那人就率先提刀逼上前来,而此刻被南絮护在身后的苏珺宁,手里紧紧捏着一个东西。 在那人靠近的瞬间,忽的抬手,只听得一声短促的闷响,紧接着,那黑衣人就捂着脸痛苦的喊叫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略有愣神后,立即也扑上前来,苏珺宁拉着南絮一边快速往后退避躲闪,一边又如法炮制,抬手用暗器向那人的面门喷出了药粉。 这东西便是沈千帷之前送给她防身所用的,过了这么久,还是派上了用场。 药粉毒辣,只要沾上就会痛痒,直冲面门去的,少不得还喷洒进眼睛里头,一时两个黑衣人都只顾着捂脸哀嚎了。 南絮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苏珺宁拉住,又奋力的往山上逃跑。 终于在接近山顶处,一个背风面,发现了一个狭窄的石洞,主仆俩立即就钻了进去,又用杂草树枝将洞口挡住,这才停下,预备在此处等到危机解除再出去。 从紧张的大喘气中缓过来后,苏珺宁从缝隙中往外看了看,发现暂时没有人追上来,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的靠在了石壁上。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脱险 “小姐,表公子怎么办啊,我们都险些”南絮抹眼泪,“方才表公子是拿着火折子故意用光亮引开贼人的。” 苏珺宁怎么会不知道崔宴的心思,这会也是心里焦急如焚,可再急,也不能轻举妄动。 在没有能力搭救别人的时候,自己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否则牺牲的意义都没有了。 “别哭,表哥自有外祖父照应着呢,这群贼人在土地庙里开杀戒,必遭天谴。”苏珺宁咬牙道。 南絮抹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小姐。” “等。”苏珺宁紧蹙眉头,“安安静静的等,等到天亮再出去,况且,我们久久不归,家里也一定会派人来找的,我们两个弱女子这时候出去乱跑,无异送死。” 说着,苏珺宁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里头还有两个没用的喷药粉的暗器,便拿了一个塞进南絮手中,并告诉她使用的方法。 这算是主仆俩手里唯一能防身的东西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黢黢的狭窄石洞内,苏珺宁和南絮相互依靠着,只能透过杂草的缝隙看到外头一点清冷的月光。 山上要冷一些,又有夜风,即便是八月中旬了,还是让人觉得有凉意。 不过,比凉意更可怕的,还是心中巨大的紧张和恐惧。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主仆俩迷迷糊糊的都睡着了,隐约就听到附近有人的喊声。 “表小姐,公子,你们在哪儿啊!” “小姐,公子!” 一声声的呼喊让主仆俩精神一振,赶忙就坐直起来。 南絮正要回应呼喊,被苏珺宁一把捂住了嘴,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后苏珺宁才爬到洞口,稍微拨开了挡住洞口的杂草树枝,往外观察。 就见一行六七个人,有丫鬟有小厮,没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正在四下里寻找。 不过就这,苏珺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两个人走近,看清是崔家的熟悉面孔后,这才出声。 “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表小姐!”一个中年仆妇先听着声音转头,而后立即招呼,“快来快来,找到表小姐了,快来帮忙!” 几个人立即围拢过来,把洞口的杂草搬开,将苏珺宁和南絮拉了出来。 “谢天谢地您没事儿,奴婢还有老爷夫人们都急死了呀!”中年妇女说着就抹眼泪。 苏珺宁这会子身上疼的厉害,估么是先前逃跑时摔伤的那些地方现在开始疼了,不过她顾不上这些,先问崔宴的事儿。 “这位妈妈,表哥他还好吗?你们找到他没有?” “小姐别着急,我们是分头找的,想必公子也没事儿,奴婢先扶您下山吧,马车已经叫人去赶来了。”中年妇女安慰道。 边说,边招呼着人过来,扶着苏珺宁和南絮往树林外头走。 走出密林,苏珺宁才发现自己真是跑了很远,这几乎就是山顶上了。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马车过来,上了车后,人才算精神松缓了几分。 一行人先把她送回了府中。 崔长霄和孙氏就在府里前厅等着,听闻苏珺宁先找回来了,都是急急忙忙的到门口来接。 “宁儿,宁儿,快让舅母看看,伤着哪里了!”孙氏三两步上前把人扶住了上下打量,见她一身的伤,就是面色心疼,不过又问,“表哥呢,你可知道他的去向?” 看着舅母焦急万分,已经是哭过的样子,苏珺宁心里也揪疼。 “当时有贼人追杀我们,表哥为了引开贼人,点燃火折子,带着怀恩往山下跑了,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舅母,对不起.” 说着,苏珺宁扑通就跪了下去。 她回来的路上想了许多,又从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里猜测出,这群人还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连累了崔宴,所以此刻心里是有点崩溃。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哥哥,自然该护着你的,瞧你这一身伤,赶紧先回去看看你娘吧,她听说你出事,惊惧之下又昏倒了。”孙氏忙拉人。 又招手叫人过来,把苏珺宁先扶回了屋里。 等苏珺宁走后,孙氏才没撑住,一个踉跄往后摔去。 “夫人!”崔长霄大步过去将人接在怀里,“夫人,你别急,宴儿肯定会没事的,我再多派些人出去找他,宁儿能回来,宴儿也一定能。” 边说,又让管事多安排几个护院家丁出去找。 “长霄,要是宴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孙氏声泪俱下,伏在丈夫肩头。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崔长霄眼眶也是红着,但也强忍情绪,安慰妻子。 还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把崔宴也给找回来了。 不过他情况不太好,摔伤了一条腿。 原来,他和怀恩往山下跑时,引走了大批的刺客,为自保,只得冒险从一截很高的峭壁处跳了下去。 那里是早先山上一处石场,跳下去后,崔宴没站稳,摔伤了腿,怀恩只好背着他躲进了废弃的石坑内。 还好,那群黑衣人似乎并不执着于追杀他们,见他们跳下峭壁,就没再继续追了。 不过那石场偏僻,所以崔家下人也是找了许久才找过去。 儿子回来,孙氏大喜过望,赶紧请了郎中来看伤,万幸没有伤着骨头,只是扭到了筋,修养一个多月也就好了。 苏珺宁听闻崔宴也平安回来,立马就一瘸一拐的赶了过去。 她是崴脚了,膝盖也摔伤,如今走路像瘸子是的,不敢落地弯腿。 等两人互相见着面了,彼此心里的大石头才彻底落了地。 寒暄几句坐下后,崔长霄才开口询问。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遇上了刺客。” “恐怕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苏珺宁蹙眉,“他们说什么拿钱办事儿,还说算起来这这钱有一半是苏家的,如果不是为了混淆视听,故意迷惑我,那我心里头倒是真的有猜测。” 崔家是不可能了,否则崔宴不会伤成这样。 又说是半个苏家,那卢家算是一个沾亲带故的仇家,可卢家是亲家,也不能说半个苏家,再细想,竟就是苏知意最符合这个说法了。 她能想到的,在场都不是愚笨的人,自然也都慢慢想到了一处,面色也都沉了下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重伤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把门关上。”崔长霄低声吩咐。 奴才们立即应声全都退了出去,知道主子们这是有事儿要商谈。 等屋里安静下来后,崔长霄才再度开口。 “半个苏家,怕就是你们家的那个二丫头吧。” 说这话时,崔长霄的目光就落在了崔氏身上。 此刻崔氏面色发白,一半是因为生病没气色,一半就是气的,捏着帕子,嘴唇紧抿。 “若,若真是她,我们这些年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了!” 想到自己这些年对苏知意掏心掏肺的好,虽然苏知意从来都不肯接受她这个继母,但是她也看在丈夫的面儿上从未计较过,即便不指望苏知意能感恩,可也没想到苏知意会派人来刺杀苏珺宁。 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崔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苏知意面前去问问,究竟是不是她做的。 苏珺宁见母亲情绪不好,赶紧倒了杯茶端过来递给她,又帮着拍背顺气。 “娘,您消消火,眼下还不知道猜测是否正确呢,这消息指向如此明确,也难保不是背后之人故意想迷惑我们。” 崔宴点头,“的确不能妄下论断,如今苏侧妃才刚小产不久,还在养身子呢,未必有精力功夫来安排这些。” “但也说不得就是因为她将孩子流产这笔账算在了苏家头上,所以想对宁儿下手解恨,毕竟如今谁都知道,苏家是不助晋王夺嫡的,对苏知意而言,也等于是和她划清界限了,难免不怀恨在心。”孙氏在一旁分析。 这也的确是一个动机,一时间,众人心里都陷入沉思。 不过内里究竟如何,还是得想法子慢慢查一查。 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儿,众人也疲累的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去抓紧歇息了。 天亮了还得继续操办老爷子的婚事呢。 苏珺宁躺下后,心里却是烦乱的睡不着。 今天这场刺杀实在来的蹊跷,她根本摸不着头脑。 细细一想,近来得罪的人当真只有苏知意一个了,而且那杀手言语里透露出来的消息也就是指向苏知意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对方把失去孩子的仇恨加注在苏家了,又因为同为苏家女儿,所以想对她下手解恨? 越想越是头疼,身上也疼,又是疲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了。 “南絮!”苏珺宁猛地坐起来,扯动身上的伤处,就是酸疼的呲牙,“怎么没叫我起来,我还得去给外祖父跪灵呢!” “表小姐,是老爷和夫人吩咐不让奴婢叫您的,您昨晚受惊受伤的,可不能再去跪灵了。” 进来的是崔家的下人,南絮因为也受了伤,这会子在耳房里歇着呢。 苏珺宁紧蹙眉头,由着人服侍着下床更衣。 “我又不是受了什么大伤,像表哥似的不能起身,这点子皮肉伤不打紧,赶紧换了衣裳我就去灵堂。” “表小姐好歹用些膳食再去吧,不然夫人知道了定要责罚奴婢们的,东西都一早预备好了,在小厨房温着呢,这会儿就能用。”小丫鬟忙劝。 苏珺宁想了想,还是点头。 毕竟饿着肚子去跪灵,别又身体受不住。 于是在洗漱梳妆的功夫里,简单的摆上了一些,收拾完就匆匆的扒拉了一小碗。 不过人没到灵堂,还是被舅舅先拦了下来。 “今日你不必去了。”崔长霄摆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也已经守了三天了,接下来就好好的养伤,等下葬那天,养好了身子才能送你外祖父最后一程。” “可是舅舅.” 苏珺宁正要说什么,又被打断,只听得崔长霄压低声音继续道。 “此次你和宴儿遭人刺杀,来的蹊跷,也该赶紧查一查,以免时日长了,线索全无。” 这话出口,苏珺宁一时才没再坚持。 的确,这件事也得操心着,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我知道了,舅舅放心,我这就去查。”苏珺宁欠了欠身。 不过还是去灵堂里拜了拜,才离开。 崔长霄其实没指望苏珺宁能查出什么来,他已经暗中派人去了,这么说,不过是借口给苏珺宁找件事情做,别叫这丫头执着于跪灵守孝罢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苏珺宁是真的用心。 回去后,便着人给苏府送了亲笔信,拜托了苏皖音帮她查一些事情,另外也给留守在苏府的迎梅和寄春两个丫头安排了点事儿。 而就在她等待消息的时间里,此刻远在西境的沈千帷正策马狂奔,往军营的方向赶去。 马背上坐着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被他用衣裳拴住,伏在他背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沈赫。 “爹,爹,您撑住,不能睡,就快到了!爹!” 沈千帷一声声的呼喊,可背上的人却并无半点回应,只有从胸口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银色的盔甲。 一个时辰前,两父子出城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景象,而今却是狼狈不堪。 前几日抓获了燕胡公主金玥,晋王便提出,以金玥为饵,提出与燕胡换回所有被俘虏的北狄将士,然后趁机在四周设下埋伏,等金穆带人来的时候,将其一网打尽。 计划安排的周密详细,可没想到今天沈千帷去的时候,竟发生了变故。 燕胡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安排,不仅接连破招,还有巨大的反扑。 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沈千帷仅仅带了一百人前来,当暗处的伏击全部被击溃后,面对燕胡两千敌军,他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幸好他早有准备,带了能发射求救信号的火铳,再艰难支撑了一段时间后,等到了沈赫的驰援。 只是燕胡狡猾,另一边派了大军攻城,拖住了北狄的大批主力军,沈赫前来也只带了两百人而已。 如今父子俩突出重围,已经是手下士兵奋力拼杀保护了,然而即便这样,沈赫也因牵动旧伤,又替沈千帷挡下了一刀致命伤,如今人已经危在旦夕。 “来人,来人啊,军医,快给我爹止血,止血!” 冲进军营,沈千帷沙哑着声音,双目赤红的大声呼喊。 周围驻守的士兵赶紧上来帮忙,把已经昏迷不醒的沈赫抬进营帐里。 两个军医匆匆赶来,七手八脚的卸下沈赫的盔甲,脱下上衣,就见沈赫整片胸膛已经血肉模糊。 “愣着干什么,止血啊,上药啊!”沈千帷青筋暴起,厉声呵斥。 其中一位军医抖着手摸了摸沈赫的脉象,随即就面色难看道。 “沈将军失血太多,伤的位置又恐怕凶多吉少啊。” “闭嘴!”沈千帷怒喝,一把将自己的佩刀狠狠插在地上,怒目瞪着军医,“你只管给老子上药,废什么话!” 见他已经暴怒,军医们不敢再耽搁,立刻动起来。 而沈千帷看似厉害,实则此刻脑子里已经炸开,浑身冰凉。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大乱 营帐内,军医们正在全力救治沈赫,而营帐外,浑身是血的郑寒拖着佩刀快步赶来。 “不好了,赵将军的副将反了!” 听到声音,沈千帷顿时面色黑沉,拔刀就冲出了营帐。 “怎么回事?” “刘副将反了,赵将军同另外两位将军一起,率军正面迎敌,让他坐镇后方,随时支援,可他却在赵将军求援之际带人与燕胡里应外合,将赵将军围困住了,现在晋王和李将军带着人在羌邬关,郭将军和陈将军在靖合关,无人增援了!” 郑寒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满眼焦急。 而沈千帷身上顿时有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双眸迸发出剧烈的杀意来。 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咬牙沉声开口。 “着急营地里值守的弟兄们,派人去临近州县求援,然后所有人,随我支援赵将军!” “是!” 郑寒应声,立即去召集人马。 沈千帷折返进营帐之中,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父亲,便躬身对着两位军医深深作揖。 “家父的性命就拜托二位了,军中有变,恐怕暂时不安全了,我会派人现在立即送您二位还有家父离开军营去最近的梧州,还请二位尽力救我父亲一命!” 语罢,快步走至床边,从床下取出一个上锁的小铁盒,将里头的瓷瓶拿了出来,正是临行前,苏珺宁给他的保心丹。 就这么一粒,沈千帷毫不犹豫的喂给了沈赫,而后安排着几个亲信士兵,将沈赫和两名军医带上马车,离开了军营。 此时状况,沈千帷心里大概已经有猜测了。 刘副将叛变,联合燕胡,将北狄的兵力全部分散开来,逐个击破,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千帷这个带着燕胡公主前去谈判交换人质的,而后就是其他关守。 只是对方算漏了他还带着求救的火铳,而沈赫也不顾伤势,带着人来支援了。 也幸好因为沈千帷之前强迫父亲在军营养伤,这段时间不许带兵,否则今日驰援的人根本都没有,他早该葬身燕胡人的刀下了。 可沈千帷也希望父亲没来,那至少父子俩一定有一个能好好活着回去。 现在,沈赫不知生死,而他也不可能临阵脱逃,丢下其他人不管,支援赵将军是唯一能搏一搏的途径了。 毕竟赵忠琦守的是西境的主关,凌冲关。 等沈千帷安排好送走沈赫的事儿,郑寒这边也已经召集好了全部留守军营的将士。 一共三千人。 其他兵力已经全部分散去往各个关守了,这三千人是留守大本营的,其实都算不得是正规军。 平日都是押送粮草,喂马,值守,运送伤员,跑腿这些活儿,虽然也有操练,可比起正规军要少的多。 但此时一兵一卒都珍贵,沈千帷也不嫌弃,翻身上马就往凌冲关赶去了。 汴京内,此刻所有人都不知西境的险况。 崔家,老爷子下葬这一日,天气倒是极好的,晴空万里。 忙完这最后一天,崔氏和苏珺宁才准备回去。 一来是当时匆匆赶过来,有好些事没安排妥当,二来崔氏究竟是出嫁女,后头就不用天天守着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崔氏和苏珺宁母女俩,一个病了,一个浑身是伤,须得回去好好养着,毕竟崔家如今是守孝,也不适合娘儿俩住着养病。 等她回府后,苏皖音立即就来了藏玉阁。 “宁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你又遇险,急的成宿睡不着!” 边说,边拉着苏珺宁坐下,好一番上下仔细打量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很严重,伯母如何了?” “我是皮外伤,我娘是伤心又感染风寒,心情郁结又并寒气入体,恐怕还要将养一段时日,不过也都无大碍。”苏珺宁轻轻拍了拍苏皖音的手,“你别担心了,先与我说说我先前拜托你查的事儿吧。” 她提起,苏皖音才细细道来。 “这四天我派人格外留意着晋王府的动静,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说的都是苏侧妃小产伤身伤心,整日郁郁寡欢,闭门不出之类的,而后我设法将你遇险逃脱的消息透露进去了,但似乎并无什么太多反应,只冷嘲热讽了几句。” 听完这一番话,苏珺宁的眼神就暗了暗。 旋即便问,“消息可靠吗?” “应当是可靠的,我是以自己的名义,让金穗送了些滋补养身的药材给了二姐,并让金穗把你的事儿给说了说。”苏皖音道。 毕竟之前苏知意也曾给她送过些礼品,这时候去还礼也在情理之中。 而得到这确切的答案后,苏珺宁就若有所思道。 “如果她真的是这般表现,恐怕我遇刺这件事还真与她无关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苏皖音点头,“按理,知道刺杀失败,总该有些表现,可我听金穗的描述,以及金穗说的,她身边丫鬟的表现,似乎她们是刚知道这件事。” 苏珺宁敛眸,“那既然不是她,刺客的言语里又指向她,究竟是谁想让她背黑锅呢,谁又会想杀我?” 最大的嫌疑人被抹除后,这会子苏珺宁心里头是一阵乱麻。 略思索一阵后,她就开始琢磨起,那天那两个刺客说出半个苏家这些话,是不是故意的。 拿钱办事儿的人,嘴巴这么不牢靠? 那如果就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的,亦或者是,让听到的人,比如南絮,把消息带回去给别人,用意何在? 只是为了让她和苏知意反目吗? 目前来说,本来两人之间就没什么情谊了,又何须再费这份功夫。 不过把这个刺杀她的帽子扣在苏知意头上还能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加剧苏知意和苏家乃至崔家的矛盾,几乎能让苏家和她彻底反目。 为了一个苏知意不必如此,那再往深一层想,是不是背后之人想让苏家和晋王彻底反目呢? 做到这个份儿上,那七皇子就是另外一个嫌疑人了。 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斩草除根嘛,这是想彻底断掉晋王拉拢苏家的路径。 抽丝剥茧的,眼下这些也只能算是另一种猜想,要想验证,还得再想办法。 不过在办法想出来之前,当天晚上,汴京就收到了西境来的八百里军情急报,主帅赵忠琦的副将叛变,联合燕胡攻破了羌邬关,守关的晋王被俘虏,李将军被杀害,另赵忠琦、沈千帷等人,死守凌冲关,皆重伤,眼下西境大乱,群龙无首。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只要他平安 军情消息是苏予珵和苏予安带回来的,苏毅身为朝中重臣,被急招入宫,至今还没回来。 消息传到藏玉阁的时候,苏珺宁正在用晚膳。 听闻沈千帷重伤,生死未卜时,手里的汤碗就摔了,滚烫的汤水泼在身上,烫的她一声痛呼。 “小姐当心!”南絮赶忙上前把苏珺宁身上的衣裙扯起来,“快快,拿冰块儿来,还有烫伤药!”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丫鬟忙前忙后的找东西。 苏珺宁脑子里也是一团乱,双耳嗡鸣,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如坠冰窖。 直到腿上传来伴着痛感的一阵清凉,双眸慢慢聚焦,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小榻上了。 南絮撩开了她的裙子,正给她腿上一大片被烫红的皮肤上药。 “你去一趟沈家吧。”苏珺宁忽的开口。 南絮抬头,“啊?现在?” 谁知苏珺宁这会子又立即改口,蹙眉道。 “算了,我去吧,赶紧上完药,我换身衣裳就去。” “可是小姐现在天色已晚.” “我这里都听到了消息,沈伯母定然也知道了,她一个人在府中,我放心不下她,我得去看看,陪陪她。”苏珺宁站起身来,一边往内室走去换衣裳,“寄春,去和母亲知会一声,迎梅,去安排马车。” 见她心意已决,几个丫鬟也不好再劝说,立即就分头去了。 不多时,夜色之中,苏府的马车就出了门。 到沈家门口时,就见守门的小厮正抹泪,他是从燕州跟过来的沈家老仆从了,家里主人遇到这种事儿,自然是伤心。 而见到苏珺宁这会子来了,更是意外。 不过还是立即把人迎进去往严氏的院子去了。 “夫人您别哭了,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呀。” “是啊,纵然夫人再伤心,好歹用些晚膳,您得好好的守着咱们府里不是。” 苏珺宁站在门口还没走近,就听得屋里传来丫鬟们劝慰的声音。 略吸了口气,苏珺宁才抬手轻轻叩门。 “谁啊?”里头传来丫鬟的问询声,紧接着就来开了门,一见人也是惊讶,“四小姐?” “是我,伯母还好吗。”苏珺宁问道。 丫鬟欲言又止,干脆侧身直接让她进屋里来了。 进来后,隔着珠帘,苏珺宁就隐约瞧见内室的靠窗小榻上,严氏正暗自抹泪。 原本苏珺宁的情绪还是能藏得住的,可眼下看见与沈千帷血脉相关的人后,也是忽的鼻头一酸,内里里陈杂的五味犹如洪水般瞬间席卷全身,直冲眼眶。 “伯母,我来陪您了。” 苏珺宁轻声开口,撩开珠帘,缓步入内。 而严氏抬眸看见她,便颤抖着向苏珺宁伸手,苏珺宁也是立即快步过去,牵住了她,就在这一瞬,严氏的泪水决堤似的涌出,哭出了声来。 “伯母您别太伤心,眼下还未有确切消息传回来呢,千帷他身体素来强健,什么样的艰难没经历过呢,这回也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渡过的。” 苏珺宁在严氏旁边坐下,一手牵着她,一手轻轻给拍背顺气。 素来只见过严氏笑意温柔的模样,今天她哭得这般伤心,也是叫人心里难受。 苏珺宁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已经挂上了两行泪珠,直到眼泪滴在手背上,才发现自己也已经跟着哭了。 两个百般忧心的人到了一处,真是一时也顾不上谁安慰谁了,就这么默默的坐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严氏的眼泪才止住。 苏珺宁让丫鬟打了水来伺候着擦脸,就见严氏的一双眼睛肿的核桃一般。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太多,也是双目红肿。 擦了脸,叫人上茶来,严氏喝了几口,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这才轻叹一口气,满眼疼爱的看向苏珺宁。 “你这丫头也是,怎么晚上了还想着来看我,我知道你也伤心,实在不必这么顾着我,我听闻你受伤,却不知道崔家在哪儿,也没能派人去送药,今日你刚回来,我预备明儿去呢,你倒是先来了。” 苏珺宁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我和伯母的心思是一样的,伯母一个人在家,我若不来陪着伯母,又还能有谁呢,只伯母不要嫌我刚为外祖父守孝跪灵过,身上戴孝就来了。” “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嫌你。”严氏忙牵住苏珺宁的手,“你心里挂念着我,我就很高兴了,只是千帷的事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倘或他真的.” “伯母。” 苏珺宁立即打断了严氏的话,笑着抬手让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伯母放心,他素来信守承诺,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他西征回来,我们俩就成亲,戒指为信物,他不会违背诺言的。” 看着苏珺宁手上的戒指,严氏就是一阵鼻酸,深吸一口气止住泪意,又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宁儿啊,你的心意我知道,可伯母也把你当亲女儿看待的,世上无绝对,若千帷他真有不测,你还年轻,切莫被他牵绊住了,日后也要好好的再嫁好儿郎,知道吗?” 面对严氏满是疼惜怜爱的目光,苏珺宁的心中也是愈发难受。 立即就别过脸去,忍住眼泪轻轻点头。 “伯母我知道,但不论如何,您在我心里永远是我可亲可敬的长辈,咱们现在也不要灰心,咱们也要相信千帷,他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好不好。” “好,我信你,也信他。”严氏抖着声音点头。 苏珺宁这才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来,像哄孩子似的扶着严氏起身。 “那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住呢,别到时候千帷和伯父回来了,见您瘦了病了,那他们得多难受呐。” 有她这么劝慰着,严氏才答应下来,又叫下人们准备了些简单的膳食,由苏珺宁陪着,吃了一些。 等苏珺宁从沈家离开时,已经夜深。 上马车的时候,苏珺宁不知是失神还是什么缘故,脚下骤然踏空,从马凳上摔了下来,崴了脚,头也重重磕在了车轮上。 南絮大惊,忙就要喊人,被苏珺宁抬手止住。 抹了一把额角撞出的鲜血,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 好不容易哄着严氏用膳歇下了,这时候再闹人家起来,又是心力白费,而且,这点伤算什么呢,沈千帷的伤应该更疼吧。 至少比她要疼上千倍万倍。 她现在真的别无所求了,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心病还需心药医 次日,南絮来叫苏珺宁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人不对劲。 怎么也叫不醒,还浑身滚烫,面色发白,立即就叫了郎中来。 诊脉后,大夫就说她这是原本身子就疲累了多日,身上大大小小的也有些皮外伤,而今又受了大刺激,五内郁结,心里头那根弦没绷住,人就病倒了。 家里人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儿郁结,都是担忧。 可西境太远,又关乎军情,即便是苏毅也没办法派人去打探情报消息。 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上,建宁帝的心思绷得紧,谁也不敢乱动,以免招惹猜忌,引来怒火。 晋王被俘虏,生死未必,建宁帝是君也是父,他心里是双倍的怒火。 然而看着苏珺宁这样高烧昏迷不醒,众人也知道,如果没有沈千帷的好消息,她一定也好不了。 心病还得心药医。 她这一病,闵昭也前来苏府探望,毕竟之前他病的时候,苏家兄妹几个都去过。 而他从苏皖音口中得知苏家人的忧虑后,便主动提出他能派人去西境看看。 “我们侯府虽然不比从前,但祖辈的人脉都还在,府里养着专门送信的差使,还有信鸽,我想或许能用,快得话,应当来去一共七八天就够了。” 听闻这话,苏皖音的眼神顿时亮起来。 “当真?若真如此,我先谢过侯爷了,一日不得沈公子的消息,我怕宁儿她她又是素来性格倔的” “咱们都是好友,你何必与我客气。”闵昭赶忙上前把苏皖音扶起来,“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苏皖音激动点头,“实在太谢谢侯爷了,我替宁儿谢谢您!” 见状,闵昭面上略有几分绯红,略移开眼神,轻声道。 “我也不全是为了四小姐,我见你为她担心,我想叫你也高兴些。” 如此一番话,苏皖音愣了愣,旋即面上也瞬间染上云霞。 揪着手帕,红唇抿了又抿,终于只道了声谢谢,便借口进屋去看看苏珺宁,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少女背影,闵昭有些不知所措,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金穗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了他。 “这是我们小姐给侯爷的谢礼,还请侯爷收下。” 看着那荷包,闵昭温润的眸中顿时溢满了笑意,接过荷包小心揣进怀中,又作揖回礼后,才离开了苏家。 等金穗回来后,苏皖音才不好意思的问起。 “他可收了?” “收了,高兴的很呢。”金穗笑着道,“与小姐一样高兴。” “死丫头,敢打趣我了。”苏皖音含笑戳了戳金穗的头,不过转身看见屋内还昏睡着的苏珺宁,笑意就退了下去,轻叹道,“原先我不明白,如今我算是懂了宁儿为何担忧至此。” 金穗也是抿唇,“小姐不要太担心了,一定都会没事的。” 宸王府。 七皇子来的时候,宸王正在逗廊下笼中的一只八哥鸟。 “千秋万岁,千秋万岁!” 看见有人来了,八哥讨好似的说着这两句词。 “大哥这鸟倒是有意思。”七皇子含笑上前,拿了点饲料,喂给它,“大哥今日心情不错。” 宸王勾了勾唇,由着奴才给他擦手,一边就道。 “西境来的消息,大快人心。” “豫王办事素来利落。” 七皇子收回手,像说笑话似的。 宸王敛眸,“他倒是识相,既然在父皇手里讨不到好活路了,也早该学学良禽,择木而栖。” “还是大哥厉害,如今他就世子这么一个儿子了,如若不听咱们的,岂不断后。”七皇子拱手,一副敬佩模样。 当初去渝州查豫王的时候,七皇子就和豫王有所勾结,但那时候七皇子无权无势,和豫王联系不深,而今依附了皇后,有了许家还有宸王旧臣支持,这才慢慢又暗中联络起来。 此次赵忠琦的副将刘攀叛变,其实就有豫王在后头推动。 豫王早有不臣之心,和燕胡一直有联络,而这个刘攀,早年就是从渝州出去的人。 他们此举便是为了将晋王结果在西境。 如今西境群龙无首,没有大将领兵,放眼朝中,豫王能征善战,就是极合适的人选。 而豫王如果有了兵权,又怎么会好好听命于七皇子呢,所以这便又是宸王的主意。 设计害死了豫王膝下另外两个儿子,让他只剩在汴京为质子嫡子夏玮一个儿子。 豫王年岁已经大了,恐怕再难有后,若他不想断了香火,自然就得保住嫡子,那就要乖乖听命。 “晋王如今被俘,倒也不用担心他还有本事拉拢沈家了,这苏家四小姐算是命大,躲过这一劫,后头也就安稳了。”宸王淡淡道。 提起沈家,七皇子的眸色就闪了闪。 “不知道千帷的伤势怎么样,军中医药短缺,不比汴京。” “你担心他,他未必处处替你想。”宸王冷哼一声,“既然他已经表明不会为你所用,何必养虎为患。” 一听这话,七皇子立即出声反驳。 “他不会的,即便不支持我,他也一定不会害我。” “那倘若他知道你曾想下手害死他心爱之人呢?” 宸王眸中迸发出冷光,直直的看向七皇子,眼神锐利,似乎要把人劈开。 而对上他的双眼,七皇子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紧,片刻后就泄了气,眼神避开了对方。 “我知道了。”七皇子声音沉重。 宸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蛊惑。 “好了,你也不必这般自责,你们本不是同路人,缘尽于此了,他的死活与你不相干,你不想害他,也不必帮他,只要他不与我们作对,就由着他去吧。” 语罢又叮嘱道。 “老三出事了,眼下父皇又气又伤心,你作为如今父皇眼里懂事得用的皇子,该多进宫去陪陪父皇,就算见不着人,也得在殿外磕头,老四今日都去过了。” “多谢大哥提醒,我待会儿就去。”七皇子拱手。 宸王点头,“你带着皞儿一起去吧,我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父皇,就由他替我向父皇磕头请安。” 顺势,宸王又把自己的儿子往前推了推。 七皇子没把这小侄儿放在眼中,点点头,接上小侄儿,叔侄两个就离开宸王府入宫去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奇制胜 高烧不退,苏珺宁昏昏沉沉的,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只觉得浑身疼。 一会儿耳边似乎能听到马蹄噔噔从地面踏过的声音,一会儿又如坠冰窖,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眼前似乎有片刻的光亮划过,紧接着便是不知名的刺痛,犹如蚂蚁撕咬。 她好像看见沈千帷浑身是血的躺在黄沙堆上,费力的想要走近去瞧一瞧,可双腿却像灌铅了似的,根本迈不动,急的想大喊,也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涌遍全身,似乎每一寸骨头都被禁锢住了,整个人似乎化为缥缈的一缕魂魄,游荡在无边无际的昏暗之中。 这种感觉,苏珺宁说不清持续了多久。 等终于从混沌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猛一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沉。 不过这黑沉更有质感,似乎是真实的,不像之前那么缥缈如烟,所以苏珺宁鼓足劲儿,喊了一声。 “南絮!” 声音沙哑干涸,像是破了的竖笛,但切切实实的,喊出来了。 正当她愣神之际,就听得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并伴随着一团昏黄的烛光,一起靠近二来。 “小姐您醒了!” 南絮惊呼,激动的眼冒泪花,赶紧用手里的蜡烛把床头的烛台点亮,屋里的光线顿时好了不少。 苏珺宁还不太适应,抬手想挡一挡眼睛,胳膊却软的没力气。 “小姐您慢点儿,您都睡了快三天了,来奴婢扶您起来先喝点儿水。”南絮忙拿了大迎枕过去,扶起苏珺宁让她靠着坐,又冲外头喊,“寄春,端温水来!” 话音落,寄春就端着茶杯进来了。 就着南絮的手,苏珺宁喝下半杯,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我病了?” “可不是病了么。” 南絮拿了帕子给她擦嘴,而后才叹气道。 “小姐从沈府回来,次日早上奴婢就发现您起烧了,到如今都快整有三天了,请郎中来了多次,就是反反复复的不退烧,您也吃不下东西,这几日,除了郎中施针,就是奴婢们喂药,喂汤,您再不醒啊,奴婢要急死了。” 苏珺宁听着她的话,人还有点恍惚,不过也是知道,自己再不醒,怕是要危险了。 毕竟不吃东西怕撑不了太久。 这么一想,忽的脑海里就冒出了沈千帷的身影,顿时目光就暗淡了下去。 她尚且有人悉心照顾,沈千帷在军营里,可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又是重伤,军中估么物资也不充裕。 “小姐?”南絮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既然醒了,吃碗清粥吧,不吃东西可不成。” 思绪被打断,苏珺宁闭眼吸了口气,才微微点头。 她其实没胃口,不过不吃确实不行。 不多时,寄春又端来了一碗熬得香甜的小米粥,里头放了点儿糖,吃着倒是暖胃适口,也能补充能量。 苏珺宁逼着自己吃掉了整碗,而后才又漱口躺下了。 她本来想问南絮几句话的,不过实在体力不支,刚躺下眼皮又合拢,再度睡去,以至于苏毅和崔氏赶来看的时候,她已经又睡了。 不过这一觉倒是没有一睡不醒,次日早上再睁眼,人就恢复了不少精神气。 苏毅和苏予珵、苏予安父子三个去上朝了,崔氏和苏皖音则不约而同的往藏玉阁来了。 恰好,三人一道用早膳。 崔氏也是病了还没大痊愈,苏珺宁更不用说,所以苏皖音算是陪着她们母女两个用清粥。 吃完后,苏皖音便立即给苏珺宁说了件能暂时宽慰她的消息。 “闵侯爷启用了家里送急信的差役,已经往西境去探查沈公子的消息了,比八百里加急不会慢,估么还要个七八日,咱们就能收到消息了。” 听闻这消息,苏珺宁的确是瞬间来了精神。 “当真?!” “我岂会骗你。”苏皖音勾唇,“便是为着你安心,我这才立即告诉你的。”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传递消息实在是太困难了,苏珺宁是真的激动。 “如此恩情,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还了。” “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与侯爷也算是朋友了。”苏皖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此时苏珺宁满脑子都是关于沈千帷消息的事儿,未曾注意到堂姐面上浅浅的红光,否则这时候就该说一句。 哪里是她和闵昭是朋友,分明是闵昭爱屋及乌了。 但不管怎样,得到这个消息,苏珺宁的确是高兴极了。 于是接下来的七八日里,边养病,边就期盼着西境的来信。 只是没想到,宣平侯府的信差到的时候,汴京城也跟着迎来了一封西境的军情急报。 沈千帷带兵潜入燕胡边境,设下埋伏,出奇致胜,烧了燕胡的粮草,还生擒了燕胡二皇子金穆。 此前八百里急报中,重伤之事,是为迷惑敌军,其实重伤者只有主帅赵忠琦。 来回不过十多天,汴京城中的气氛可谓是天翻地覆。 上一封急报之后有多压抑,而今就有多雀跃。 而苏珺宁手中的消息,比起军报自然要更详细一些。 譬如她知道,沈千帷以少胜多远没有说起来那么风光,依旧是复出了极大的代价,而且也知道了沈赫才是真的勉强捡回一条命的那个人。 但不管怎么样,好歹如今是知道,沈千帷还好好的活着,那她就是高兴的。 只是她高兴,却也有人不高兴。 譬如宸王和六皇子。 这份军报中提到,沈千帷生擒了燕胡二皇子金穆,而如今晋王也还在燕胡人手中。 如此,恐怕双方会提出交换人质,这一来,晋王就又会平安回来了。 双方博弈,眼瞧着就要把晋王钉死在西境,现下却有了转机,宸王和七皇子怎么肯。 所以立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往了正在带兵前往西境的豫王手中。 赵忠琦这位主帅现在无法领军,迫于无奈,建宁帝还是派豫王去了。 于建宁帝而言,内里的争斗暂时放一放,先把燕胡击退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这也仅仅是他的想法,底下的皇子们,依旧是算计的你死我活。 而苏珺宁如今暂且放心下了沈千帷那边,自己的身体也好全了,也是又重新把之前遇刺的事情拿出来查了。 这一回,有什么猜想就往什么地方查,譬如宸王府。 毕竟上回关于宸王妃逝世的事儿,她心里还有个疑影儿呢。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与虎谋皮 一个臣子之女,想查王爷府,自然不是容易事。 苏珺宁想对宸王府下手,思来想去的,最终决定先从外头探起。 “王府的奴仆下人,除了太监是由内务府挑选安排下来的,丫鬟婆子们倒是多有从外面买的,这宸王妃过世后,伺候她的那些下人们,有没有被发卖出来的,找找城里的人牙子,打听打听。” 要说主人的秘密,除了主人自己知道,若还有人知晓一二,必定就是身边最亲近的奴才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寄春主动揽下这活儿。 苏珺宁点头,而后又端起茶杯,边喝边琢磨。 片刻后,忽的问起。 “此次晋王被燕胡人俘虏,消息里说,与他一同镇守羌邬关的,是不是一位李将军?” “是,奴婢记得清楚,那位李将军牺牲了。”南絮点了点头,又补充,“这位李将军便是晋王妃的堂哥,荣国公府李氏家里的人。” 听罢这话,苏珺宁目光闪了闪,心里就有点揣测了。 “叛军勾结燕胡,那叛军还是赵忠琦将军的副将,但最后几个关守里,被攻破的只有羌邬关,而首当其冲的赵将军反而只是重伤,并未被攻破,是否有些奇怪?” 南絮蹙眉,“那是因为有沈公子在呀。”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有蹊跷。”苏珺宁摇了摇头,“总觉得此事像是冲着晋王去的,但战场上的事儿我也不了解,贸然不敢断论。” 想起从前沈千帷多次提起过,说晋王是带兵的一把好手,有勇有谋。 当年建宁帝能起兵上位成功,晋王替他打了不少仗,军功立在那里不会作假。 而这次燕胡的主力军是主攻赵将军和沈千帷所在的凌冲关的,攻打羌邬关的燕胡兵力应该不多,怎么凌冲关都没破,反而羌邬关被破,两位守关的,王爷被擒,将军被杀呢。 如果不是晋王的能力不足,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羌邬关那边或许也有内鬼,只是没被抓住,亦或是说,抓住了,但这类朝堂机密消息,并未对外说。 想到这里,苏珺宁立即起身,把一副西境的地图从书架上取下来,在书桌上铺开了看。 羌邬关地势易守难攻,就算攻进来了,往后退,还有一重关守,根本也不能在北狄境内长驱直入。 看到这里,苏珺宁心里愈发觉得西境发生的事情是有人再做局。 羌邬关被破了,晋王被生擒,而此关被破也不会对北狄造成太大的损失,想要把这两者关系兼顾的,必定是介意晋王存在,又不愿北狄国土被侵占的人。 那便是皇室人。 宸王、七皇子。 苏珺宁脑海中又是冒出了这两个人。 只是正当地图要收起来的时候,南絮忽然在旁边道。 “小姐不要太担心了,豫王已经从渝州出发,赶往西境领兵,豫王也是能征善战之人,早年间很有威名呢,一定会没事的。” “豫王?”苏珺宁眉头一凛,忽的瞳孔就收缩了一下,“豫王,我怎么忘了豫王!” 南絮疑惑,“小姐说什么呢?” 她问着,苏珺宁就立即转过身来,一边思索,一边道。 “皇上登基不久,豫王一直蠢蠢欲动,有谋逆之心,这是千帷与我说过的,还记得当初火药案一事吗,虽说最后归结于伏虎寨山匪,但实则还是与豫王有关联,不过因为豫王世子和郡主的入京被人淡忘了。” “如今,朝中有能力主帅领兵的人都没了,皇上不得不派豫王去西境,这样豫王手里就有了兵权,打完这场仗后,豫王会愿意归还兵权吗?” 听着这一番分析,南絮有点晕头了。 不最终还是抓住重点说出了较为关键的内容。 “小姐是怀疑西境发生的事情或许和豫王有关?” “对。”苏珺宁点头,深吸一口气,敛了敛眸,“不过只是猜测,暂时还是以宸王府的事儿为主吧。” 自己为什么被刺杀都没搞明白,也没心思去关心别的。 只是她能联想到的事情,西境众人里未必有想不到的。 营帐之中,沈千帷坐在榻边看着沈赫喝完了药,就屏退下人,爷俩单独说话。 “豫王已经从渝州赶来了,快的话,估么半个月就能到,皇上这是与虎谋皮。”沈千帷捏了捏拳,眉头紧蹙。 沈赫低咳两声,面色也不好看,“豫王那狗贼,旁人不知,老子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这是奔着兵权来的,一旦让他独掌大权,先击退燕胡,而后恐怕就是想谋逆!” 见父亲咳嗽,沈千帷便起身倒了杯水端过来。 “军报入汴京,恐怕很快就会有回应,皇上不可能只用那两个孩子牵制豫王,必定还有后手,至少军中得有人能牵制他。” “赵将军重伤,根本不能下榻,其他几个将军恐怕也难以和豫王相抗衡。”沈赫叹气。 他说完这话后,沈千帷一时没吭声。 见没有人接话了,沈赫便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就见沈千帷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眸中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赫正要张口,忽的想到什么,眼神陡然一滞,立即就道。 “你小子不会是想” “其他的几位将军都是朝堂里的老人了,圆滑的很,未必肯直接得罪豫王,为皇上分忧,这里是西境,天高皇帝远,纵然皇上有再大的本事也是长鞭莫及。” 沈千帷开口,直接打断了他。 而他刚说到这里,沈赫就拔高了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立了几回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豫王那是狡诈的老狐狸,你个毛头小子想跟他抗衡,就算你敢往前冲,皇上肯用你?!” 对于他的高声,沈千帷只是垂眸。 “爹也知道我年轻气盛,满腔热血,皇上既然都能启用豫王,未必不会再有新招。” 老将们固然好用,可一群老油子未必有年轻想出头的人肯干,这种时候了,就是兵行险着的时候。 沈千帷倒是没有自荐的打算,可如果建宁帝真的对他抱有这种期望,他也觉得不妨一试。 一旦豫王到了西境,握住了兵权,势必建宁帝就会在战事结束后,一并把豫王料理掉。 不说杀之,至少也会削弱到再无威胁。 所以豫王和建宁帝之间,他必须选一个,这回由不得他中立。 那么,他选建宁帝。 ------------ 第二百五十章挣军功娶媳妇 在汴京城里想查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不过宸王府这种皇亲门户,但凡是接触过的,自然都记得牢,所以几经周折,苏珺宁这里还是查到了点消息。 “奴婢是在城西一个人牙子那里问的,起先那婆子也不肯说,不过奴婢给了些银两,还是撬开了嘴,说从她手里头转卖出去十来个宸王府的人呢,还不是一批来的,一回来两三个的,来了几回。” 藏玉阁里头,关起门来,迎梅正细细的给苏珺宁汇报。 听到这儿,苏珺宁就若有所思。 “按理,府里整顿仆人,都是一批发卖出去,这隔一段儿送出去几个,倒像是为了掩人耳目。” 否则何必这么麻烦呢。 迎梅立即点头,“奴婢也想着是呢,所以特意问了时间,那婆子倒是还记得清楚,说是宸王妃病了月余开始,陆陆续续就从王府里出来人了,不过这些出来的,都是粗使丫鬟,没有近身伺候的,只是在宸王妃院儿里做事,说是府里不用那么多人伺候了,打发出来的。” 南絮在一旁越听就越皱眉。 “怎么主子病了,反倒不要多的人伺候了,就算是为着清静好养病,可也没有陆续一直往外打发人的吧。” “可不是这个理儿,不过那婆子也只知道这些,再问也没有了,不过奴婢还问出一点线索来。”迎梅继续道。 苏珺宁颔首,示意她接着说。 后者才道,“那婆子经手转卖出去的宸王府的丫鬟,宸王府都叫全打发到汴京城外去,不许留在汴京城。” 此话一说,屋内主仆几个相视一眼,都确定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了。 “所以都打发出去了?可知道去向?”苏珺宁忙问。 迎梅点头,“都卖出去了,那婆子确实也记不起来都卖去了何处,不过有一个会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没走远,被城郊一户卖花草的商户买走了,具体哪家也不清楚。” 城郊是种地的地方,那边做花草生意的确实多,不过也不是不好查,一户户打听也就是了。 于是苏珺宁便再度吩咐,让接着查。 等迎梅出去后,看着手边的糕点,忽的就问起来。 “今儿怎么没见皖音姐姐过来,恰好今日点心是她爱吃的红豆馅梅花糕呢。” “小姐不知,那边儿啊,今儿用过早膳就出去了,说是赴约游湖。”南絮笑眯眯道。 这一说,苏珺宁哪儿还有不明白的,登时就笑。 “怕不是真的就要嫁在汴京,日后都与我作伴了。” 主仆几个说笑着,倒是一屋子热闹。 不过笑过了,难免也想起自己要嫁的那一个,眼神不由的又添上几分落寞。 南絮瞧在眼里,和寄春相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而彼时远在西境的沈千帷,也正摩挲着手里的戒指,思念着远在汴京的人儿。 晋王被俘虏,主帅重伤不能理事,眼下北狄军中谁也不敢出头做主,毕竟这要是说了话,就得负责任。 这样一来,北狄军的士气就削弱了不少,只守不攻,生怕出错,也怕惹恼了燕胡人,伤着了晋王。 后头战局如何,就要等明日豫王抵达西境后再说了。 然而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汴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比豫王的到来还快了半日。 风尘仆仆的信差高举明黄色的圣旨,在军中朗读时,全军哗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骁骑尉沈千帷,智谋过人,英勇善战,屡立奇功,特册为正四品定远将军,并为豫王副将,辅助豫王平定燕胡战事,钦此!” “臣接旨!” 在全军众人注视下,一身银甲的沈千帷豪声回应,将圣旨捧在了手中。 信差笑着拱手,“恭贺小沈将军升迁之喜,而今战事未平便已经位列四品,待小沈将军得胜归朝,必定青云直上啊。” “多谢,借阁下吉言。”沈千帷亦是拱手。 原本他骁骑尉的头衔就已经是正五品了,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就已经算晋升很快,现下建宁帝又抬他一级,并特意指他给豫王做副将,显然是他的猜测应验了。 建宁帝现在是想捧着他上位,牵制豫王,亦或是在豫王身边盯着。 又好有坏,好处自然是升迁又受重用,坏处么,豫王一到军中,就必定看他不顺眼。 接完圣旨,回了自己的营帐,郑寒就笑眯眯的进来。 “恭喜头儿啊,又升官儿了,不过这豫王的副将怕是不好当,皇上这是推着您抢旁人的位置啊。” 那么大老远来军中,豫王能没有自己的心腹做副将? 沈千帷看他一眼,在身后椅子上坐下,仰头一靠,双腿交叠,把脚搁在了旁边矮箱子上。 “圣旨都到我手里来了,这事儿,老子提头也得干啊。” 不干,难道跟着豫王去谋反? 那样更是危险。 “倒也是。”郑寒咂嘴,“好歹也是正经将军了。” “废话,来一趟还能白干了,挣军功,回去娶媳妇儿!” 沈千帷咧嘴一笑,抬手拍了拍旁边放着圣旨的桌子。 郑寒也笑着凑过来,“将军,那您这圣旨借给小的看看呗,还没摸过呢。” “滚犊子!”沈千帷笑骂一声。 两人看似说笑着,实则心里都明白,接了这圣旨,得了这官爵,等豫王一到,就得打气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而彼时的汴京城内,苏珺宁却已经先遇到了问题。 迎梅打外头回来的时候,脸色都白的很。 一说才知道,给她透露消息的那个婆子死了,今日她去城郊想打听那个会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没想到人也已经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苏珺宁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迎梅有些头皮发麻,“昨晚,那婆子家里说是遭贼了,杀人劫财,那个小丫鬟,说是自缢,小姐,咱们还查吗?” 到底是一群宅院里的姑娘,遇到这类事情怎么不怕呢。 尤其对方这种做法,像是警告似的,总会让人觉得,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就是她。 苏珺宁紧蹙眉头,抿了口茶,心里才安定几分。 “线索断了,对方又故意阻挠,暂时先别继续查了,不过还是留心外头的动静。” 迎梅点头,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南絮后,苏珺宁才长呼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对方越是紧张,就越说明有问题。 可现在宸王这里不敢轻易继续了,想要再探虚实. 苏珺宁脑海里又闪出七皇子的身影来,心里便又慢慢有了计划。 ------------ 第二百五十一章加以防范 七皇子府。 不远处的巷口,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而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珺宁和苏皖音。 “小姐。” 南絮的声音伴着一阵轻叩马车窗的声音传来。 “奴婢瞧见七皇子的车架了。” “嗯,我知道了。” 苏珺宁低声应答,又拍了拍苏皖音的手,示意她放心,便整理好衣裳,下车去了。 不多时,七皇子的马车停下,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了满脸忧容的少女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臣女见过殿下。”苏珺宁柔柔欠身,一副娇弱模样。 七皇子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旋即抬手,“苏小姐免礼,不知苏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臣女的确有求于殿下。”苏珺宁垂眸。 面对她这般举动,七皇子也是略有疑惑,便顺着问了下去。 “但讲无妨。” 听到这话,苏珺宁便又再度福了福身子,而后才轻声道。 “臣女知道,千帷他和殿下您是交好的,千帷也时常在臣女面前提起殿下,而今他远在西境,千里之隔,臣女不怕殿下笑话,近日臣女总是夜不安枕,心中挂念,所以.希望殿下如有门路,能否帮臣女递一封信给他,若不是军中不好去闲人,臣女是万万不敢叨扰殿下的。” 等她说完,七皇子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但面上却是温和模样。 “这有何难,苏小姐太客气了,只管把信交于我,我自会着人带去西境,上回千帷重伤的消息传回时,苏小姐为此病了一场,可见你们情深。” “让殿下笑话了。”苏珺宁面露羞涩,又不好意思道,“那一场病,也是惊惧交加,原本臣女在舅舅那里遇上匪徒,就恍惚不安着,一回来又听闻那消息,这便没受住,不想殿下居然也记挂着。” 提到了遇刺的事情,七皇子的瞳孔就轻微缩了缩。 旋即便故意顺着问道。 “苏小姐竟还遇上这等险事?可受伤没有,可抓住人了?” “多谢殿下关心,都是皮外小伤。”苏珺宁低声道。 顿了顿,眼神略扫过四周,见没有闲人,才又继续。 “当场未曾抓住人,不过那些匪徒是有人派来的,眼下家里也费心着人查着呢,稍有点线索。” 边说着,苏珺宁就边暗暗观察着七皇子的神态,不过对方情绪掩饰的很好,一时还有些看不出来。 只是看不出来也不好再探了,所以苏珺宁即刻收住了话匣子。 “多谢殿下关心,这封给千帷的信,还请殿下转交,臣女感激不尽!” 说着,将藏在袖子里的信递了过去。 七皇子笑了笑,接过来,“苏小姐客气。” 苏珺宁规矩的行了一礼,目送着七皇子进了府,才折身又回到了马车上。 “如何?”苏皖音立即就问。 苏珺宁摇了摇头,“看还是没看出来什么,再等一等吧。” 姐妹俩相视一眼,都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能先驾车回去了。 现在没别的线索可肆无忌惮的继续查,苏珺宁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这回还真没叫她失望,隔日,寄春从外头匆匆回来,就屏退了屋里其他人,忙跟苏珺宁汇报。 “去了,真的有人去了。” “什么人?” “一个自称是过路货郎的男子,在咱们庄子上讨了口水喝,话里话外的,有打听事儿,当晚客房就有人进去过。” 寄春细细的回话,把事情给讲了一遍。 苏珺宁下的套儿实在简单。 只是在信里提到了自己遇刺的事情,提到崔家找到一个樵夫,那人听到刺杀苏珺宁的群匪徒的谈话,有了些线索,正派家丁把人送来汴京城。 因不好直接送进苏家,所以届时就放在城郊给崔氏陪嫁的庄子上暂住,等着苏家派人来问话云云。 这个套确实很笨,但却实用。 只要七皇子心里有鬼,多半就会想派人去探一探,即便不派人去探,苏珺宁还有后手。 那信上也动了手脚,只要有人打开过,就会有细微不同,按着特殊方法能探出来。 苏珺宁已经通过严氏也给沈千帷递了信,届时经七皇子手出去的信有无问题,那沈千帷就能知道。 不过这个方法是下策,一来,间隔时日长,无法及时反馈,二来也周折太多,所以苏珺宁更指望前一种。 还好,总算有效用。 现在她也是能够断定自己遇刺就是七皇子的手笔了。 目的自不必说,嫁祸苏知意,让苏家和晋王府彻底闹掰,说不得还能让沈千帷也从此和晋王府对立。 总之不管怎么说,七皇子此人,要防。 能对她下手,那恐怕也不算真心把沈千帷当兄弟,毕竟她和沈千帷也是定了亲事,也算沈家半个儿媳了。 想到这里,苏珺宁不由觉得心底发凉。 只希望沈千帷能快点收到自己的信,早些对七皇子防范起来。 不过她这里算是从此也要被七皇子疑心提防上了,自己也得更小心些。 汴京不太平,西境更是。 信不是加急专门送的,所以到沈千帷手里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月后了。 入秋后,西境的风格外冷,可再冷,也冷不过心里头。 因为经七皇子手送来的信里,连内容都被篡改了几分,根本就没有了苏珺宁遇险这一段琐碎。 将信扔进火炉里烧掉,沈千帷知道,自己和七皇子的情谊也该如此了。 不过好在,他应该能比预计的先回去。 豫王虽与他不和,多有摩擦,但沈千帷不得不承认,豫王领兵打仗的确厉害,比赵忠琦要胜过几筹。 眼下他们手里握着燕胡二皇子金穆,燕胡也押着晋王不肯退让。 两边针锋相对下,豫王屡出奇兵,倒是逼得燕胡已经有示弱之态,想提出平等交换人质了。 不过这也是有沈千帷之前烧了燕胡粮草,眼下又快要天冷入冬,燕胡粮草不足,不能再耗下去的缘故。 总之,豫王的到来的确扭转了颓势,又领着北狄军,逐步走到了上风。 只是即便情势变好,可沈千帷几番接触后,倒是察觉出豫王并不想让晋王好好的回来,并且豫王似乎和汴京城内的人,有所联络。 准确的说,似乎豫王背后还有人再推着他在西境行事。 但现在沈千帷对汴京的事情是长鞭莫及,所以这满腔心思,又随着一封信,千里迢迢,到了苏珺宁手中。 失踪人口回归 业余码字确实太耗精力,下班就累的不想动了,有点写不下去了,挣扎了好几天,还是觉得要有始有终,给还在看的读者一个交代,没有读者呢,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 第二百五十二章勾结豫王 “豫王早有不臣之心,汴京城中与他联络的人,恐怕也是心怀叵测。” 苏珺宁看完沈千帷的来信,面色沉重。 “这事儿涉及朝堂,小姐恐怕不好插手吧。”南絮柔声道,并将手里的小披肩给苏珺宁穿上,“天冷了,小姐还是不要坐在窗边吹风,仔细着凉。” 转眼就进十一月里了,汴京城里已经天冷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不知道西境的将士们现下如何。”苏珺宁抿了口热茶,眉眼间满是担忧。 南絮哪里能看不出来,自家小姐担心的是小沈将军呢。 于是默默移开话题,“眼下情势大好,说不得班师回朝就快了,奴婢都听人说了,一入冬,燕胡粮草不足就会落入下风的,且翻年了二月里,大少夫人就要进门了,好事呢。” 这说的是苏予珵和方颖晞的婚事。 已经定下了,就在来年二月。 原本今年就要办的,这不是崔老爷子刚去了么,崔氏虽是外嫁女,但也不好今年就又添红,所以就改为来年二月了。 不过也快,就是三个多月的事儿。 提起这桩喜事,苏珺宁眉眼间的郁结才少了几分,勾唇点头。 “是啊,大哥的事儿说定了,就该是三哥了,听说父亲也在择看。” “再然后,就该是小姐您的婚事啦!”南絮嘿嘿一笑。 苏珺宁垂眸勾唇,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心里也隐隐期盼着。 片刻后,才抬眸道。 “去外头吩咐一声,叫他们看着些,父亲回来了就告诉我,我去给父亲请安,然后我去皖音姐姐那儿坐坐吧,这下午没事儿,与她一道下棋。” “这可不巧。”南絮眸中略带了几分调笑,“下午皖音小姐出门了。” 苏珺宁微愣,旋即也是轻笑着摇头,“从前她调笑我,现下我可是要调侃调侃她了。” 主仆两个相视一眼,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没人陪着下棋了,苏珺宁这下午就在屋里练字。 约么到晚膳前半个多时辰,寄春才来回话,说老爷回来了。 苏珺宁便换了身衣裳,去了苏毅的书房。 来时,就见苏毅正在整理桌上的折子,敲了敲门,才端着一盏茶进屋。 “爹。” “嗯。”苏毅低低的应了一声,“有事?” 苏珺宁将茶递过去,又对南絮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就招呼着屋里的人出去了,并关上了门。 “爹,您看看这个吧,是西境来的信。”苏珺宁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上。 只是沈千帷来信的其中一部分罢了。 毕竟嘛.还有些内容不能给老父亲看。 苏毅抿了口茶,将信纸接过来,细细看完,而后面色就逐渐凝重。 “豫王果然狼子野心。” “那爹您觉得,此事是否要告知皇上。”苏珺宁低声道,“眼下千帷那边是被豫王紧盯着的,他想通过上折子这些明路来禀报皇上,恐怕不现实,所以只能把这些话,通过私信传到女儿这里来了。” 因为是请了严氏用沈家的人脉路子送信去西境的,所以豫王不会察觉,否则恐怕也递不出来这消息。 苏毅摩挲着信纸,“皇上晋封他为四品宁远将军,还担任豫王副将一职,这是摆明了要启用他,他如果不为皇上做事,首鼠两端,自然是不会有好前程的。” 这个道理,苏珺宁自然也明白,所以她才会愿意为了沈千帷来跑一趟。 “女儿倒是想帮忙,不过这些朝政之事,实在也插不上手,只能求助父亲了。”苏珺宁欠了欠身。 她这么说,苏毅就轻哼了一声。 “你这个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替那小子筹划了。” “哪有的事儿嘛。”苏珺宁抿唇浅笑,“爹也是皇上心中的肱骨重臣,这样的事情,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瞧着小女儿撒娇卖乖,苏毅只能无奈摇头叹气。 “好了好了,爹出面就是了,你放心吧,不过你记住,这事儿你不可随意染指,上回你遇刺就太危险了。” 上回遇刺的事儿查出背后之人后,苏珺宁也是与家里头说过,故而至今苏毅还心有余悸。 而苏珺宁此时也故作乖巧模样点头,“爹爹放心,我一定听话。” “鬼精丫头!”苏毅笑道。 随即又想起什么,继续低声嘱咐。 “对了,今年皖音在咱们这儿住,年下她也不回去了,刚好翻年二月里你大哥成婚,二叔一家子都过来,再带她一道回去,省的她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回临安不安全,这年节下,你可要照顾好她,你娘近来身子不适,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女儿知道,有我什么,姐姐就有什么,我们姐俩都吃穿一样的。”苏珺宁应声。 不过苏毅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句。 “皖音和闵家的小侯爷是?” 做家长的,尤其还是替旁人照看孩子,自然是要多关心的。 苏珺宁立即道,“闵小侯爷是个正人君子,和皖音姐姐说话很投机,这情谊嘛,爹也是过来人,不过爹放心,他们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无逾矩。” 毕竟俩人都是从小接受传统正派教育的淑女和君子,和她这种芯子不同的,以及沈千帷那个没规矩的痞子,是不一样的。 听女儿这么说,苏毅才略略放心,摆手叫她出去了。 而苏毅办事也的确利落。 次日朝堂后的御书房小谈,他就将豫王之事禀报了建宁帝。 本来建宁帝就不十分信任豫王,早就设下明暗多重眼线盯着,而今有了这条消息,自然是要查的。 汴京城里有人能推动指使豫王在西境行事,还让豫王对救回晋王的事情,曲折阻挠。 这么一条线想下去,建宁帝不往七皇子身上想都难。 尤其当初去渝州查案,七皇子就在列,还曾脱离驿站,在豫王府住过。 当时宸王还是太子,权势稳固,建宁帝未曾关注过下头的几个儿子,现在却不一样了,七皇子走上了台面,那过去的一切,也都得查查。 趁着这个契机,建宁帝也想探一探这个小儿子的底。 看看他究竟是自己也有几分本事,还是全靠依附皇后,被许家撑起来的花花架子。 建宁帝手眼通天,豫王又不在渝州,想查他的老底,倒是简单许多。 没几日,建宁帝这里就收到了暗探的消息。 豫王膝下的几个儿子,除了在汴京为人质的世子夏玮,其他都没了,而且看似巧合的背后,审查下去,却都和七皇子有所关联。 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都看见啦,暖心,谢谢大家,不会弃文啦,一定坚持写下去,好好把故事写完整,爱你们 ------------ 第二百五十三章直接做太上皇 “好一个老七,朕倒是小看他了。”建宁帝听完暗探的汇报,面色一阵阴冷,“挟持世子,号令豫王,敢与虎谋皮,倒是胆子不小。” 暗探垂眸拱手,“皇上,属下以为世子和欣阳郡主身边,恐怕也还有七皇子的眼线,是否需要属下将其拔除?” “先查查看,都是谁,有多少,暂且不要惊动他,朕倒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建宁帝把玩着一串佛珠,面无表情。 顿了顿,又补充道。 “着人查一查宸王府,老七这一年多与宸王走得近。” “遵命。”暗探应声,而后才退下。 他知道,皇上这是觉得宸王或许有给七皇子出谋划策。 毕竟宸王这个嫡子,从小就被建宁帝寄予厚望,悉心教养,心计手段都不俗,若非遭此不测,哪里轮得到后头其他皇子。 现下说到底,在七皇子和晋王之间,建宁帝还是更喜欢晋王一些,所以才会命他去查。 哪怕对宸王有愧疚也有疼爱,可宸王不能继承江山了,那他就得靠边站站。 七皇子么,究竟是这一年多才冒头的,根基太浅,比不得晋王,出身不差,生母也是高门闺秀,且一直是建宁帝眼中,除了宸王以外,最优秀的皇子。 不过,这师傅了解徒弟,徒弟自然也对师傅的脾性是最把握的住的。 宸王这些年打下的根基也不浅,建宁帝动作虽然不能全然窥探到,可一两分皮毛还是能摸到的。 发现建宁帝派人去了渝州后,心里就估么着,豫王和七皇子之间的事儿,有风险会被发现。 不过他也不着急。 毕竟说到底呢,那是七皇子和豫王之间的勾连瓜葛不是,与他何干呢? 虽说是他帮着出谋划策的,可是他却从来只动口不动手,无论建宁帝怎么往下查,那都是七皇子的动作,所以他不慌。 而且建宁帝发现了也好,西境那边,晋王想全须全尾的回来,他绝对不允许,七皇子再因为勾结上建宁帝最厌恶的豫王而被疑心且厌恶,还剩一个屁都不算,满脑子肥肠的老四,谁还能与他斗。 既然做不了太子和皇帝,那就干脆直接做太上皇。 孩子还小,还需要他辅佐,握上二十年的实权,不成问题。 寒风迎面袭来,站在廊下的宸王只觉得空荡荡的那只袖子叫人心底愈发冰冷,从青苍色的天际收回目光,面上已然是一片沉郁。 “来人。” “奴才在。” “去老七那里传个话,叫他近来行事谨慎些,少和豫王联络。” “遵命。” 一高瘦的太监得令拱手,默默退了下去。 不多时,七皇子这里就得到了消息。 其实不必宸王提醒,这两天他和建宁帝接触,也隐隐觉得父皇对他的态度有细微变化,就已经谨慎起来了。 只是眼下西境那边正在和燕胡交涉互换人质的事儿,他对豫王并不十分放心,倒是有些发愁。 毕竟这关系到能否就此让晋王失去和他竞争的资格。 略略琢磨了片刻,便叫了人进来,几句低声吩咐,那人出府后,便去了豫王世子和欣阳郡主居住的府邸。 而彼时西境内,众人暂时并不大关心朝堂之事。 眼下于他们而言,最大的目标就是击溃燕胡,救回晋王。 “燕胡人狡猾,之前小沈将军生擒了其公主金玥,后来交换人质时就中了他们的埋伏,险些丧命,如今咱们已经是优势明显,何必要在给他们脸面,同意平等交换,依本王看,不如趁机把麟州失地一并要回。” 主营大帐内,豫王坐在主位上,高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不过他刚说完,一个晋王交好,属荣国公府李家旁支的将军就站出来反驳。 “下官以为不妥,如果咱们加码压制,让燕胡恼羞成怒,做出玉石俱焚之事,那该当如何?晋王出事儿,恐怕王爷您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有人反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几日为了营救晋王的事情,众人已经争论无数次了。 所以豫王也不恼,依旧是沉稳分析的样子。 “燕胡皇帝膝下皇子众多,不缺二皇子金穆这一个儿子,可这么些天了,他们一直致力于想救回金穆,可见燕胡皇帝看重金穆,既如此,他们怎么敢玉石俱焚,伤害晋王,李将军太畏首畏尾,反倒容易被人掣肘。” 他说完后,也有附和之人立即跟上。 “是啊,十年前麟州城被夺去,是咱们北狄人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麟州收回来,还能营救晋王殿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儿。” 此人开口之后,场中众人都跟着失控起来,各执一词,在营帐里吵得好不热闹。 豫王并不制止,而是看着众人争吵了一阵后,才望向了沈千帷。 “不知这件事儿,小沈将军是怎么看的?” 早知道自己不会被放过去,所以沈千帷早有准备。 此刻便不慌不忙道。 “依王爷之见,如今咱们占优势,燕胡人不配与咱们谈条件,可下官觉得,想一并把麟州收回,对方定然也不可能轻易答应,所以不如咱们下一道帖子,请燕胡派人带着晋王,来咱们军中交换人质,届时到了咱们的地盘上,王爷想筹划什么,这期间威逼利诱的,也就简单多了。” 豫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眸色微暗,旋即就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沈将军此言有理,不过本王也怕他们不肯冒这个险啊。” “一来如王爷说,他们现下不敢与我们再正面冲突,二来他们先前失言失信过一回,他们理亏,该按我们的提议办,最后么,这燕胡人答应或不答应,也得王爷先试试。” 沈千帷没有给豫王过多辩解和挑刺的时间,直接来了这么一段。 他说的句句都有几分道理,且最后又点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个话,一时把豫王给架起来了。 这么多天,为着如何营救晋王已经多番商议不下,现在他提出了一个对我方风险极低的办法,只用先动动嘴皮子就行,要是豫王再不同意,那就有些过分了。 追随晋王的人本来就不少,豫王再是主帅,光杆将军也不能成事,所以面儿上还得顺应人心。 那就不得不答应。 而沈千帷心里早有这个想法,一直闷着没说,就是为了拖时间,时间久了,人心就乱,这时候再把豫王架起来,才能让他不得不为了安抚人心,答应这么做。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交换人质 面对这般压力,豫王最后自然是同意了这个做法。 不过仅仅这样送去一封帖子,确实不足以推动燕胡答应此交换人质的方法,所以沈千帷回去后,又悄悄让郑寒出去了一趟。 没做什么别的事儿,只是把豫王意图以金穆这一个人,换回晋王以及麟州,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尤其往燕胡那边传传。 今日在帐中议事的人多,豫王也的确说过这话,传出去了,也不怕他查,因为或许就查不出来究竟从哪儿走漏的消息。 不过这消息对燕胡而言,却是有很大推动作用的。 这就是典型的,你想开一扇窗户,对方不答应,而当你决定不开窗户,要掀房顶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更愿意给你开窗了。 究竟是一人换一人更划算,还是要另外再加一座城划算呢。 心里自有衡量。 豫王不防会发生这种事儿,等下属来禀报的时候,已经是散开了。 果不其然,帖子送去燕胡后两三天,就等来了回信,对方同意来北狄军中交换人质。 一时间,跟随晋王的几位将军,都是高兴。 在他们看来,沈千帷到底和晋王是连襟,果然是向着晋王的,不过沈千帷心里清楚,他只是替皇上办事罢了。 皇上想让晋王好好活着回来,他就保护,若不想,他自然也是要照办的。 不管怎样,眼下营救晋王的计划终于是往前迈进了一步。 几日后,到了约定交换人质的时间,燕胡人就带着晋王,进了北狄军营。 为首的是燕胡的一位王爷,是金穆的叔父,名为金武硕。 人长得十分壮实,不过外表虽粗犷,但一双眼睛却锐利,粗中有细,不是莽夫。 他带队,燕胡一共来了二十人,各个都是精锐武士,再就是被他们一并带来的晋王了。 一别这几个月,晋王整个人暴瘦,脸颊凹陷,胡子也没怎么刮,虽然精神看着还不错,衣裳也是整洁的,但显然已经吃过了苦头。 不过金穆在北狄军中过的也不好,也是一样的狼狈。 所以双方互相看过了人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只要还好好活着,能带回去就行。 “没想到还是王爷您亲自来走这一趟,把人交给我们,这二皇子,也就能带走了。”豫王皮笑肉不笑。 金武硕也是一样,“本王是王,阁下您也是王,这不都是一样么,不过就这么把人给你们,我心里头也不安,不如劳烦您也走一趟,我们派来接应的人就在边境,到了那儿,我自然让你们的晋王离开。” 此话出口,豫王看了他一眼,忽的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头轻笑起来。 “劳您仔细看看,这里是北狄的军营,你要与本王谈条件?” “实不相瞒。”金武硕面上的笑容逐渐收起,眸中露出狠厉之色来,“他已经服了毒,如果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定毒发身亡,这解药么,就在两国边境,我的下属手中。” 见他如此,豫王的面色也逐渐冷硬。 轻蔑的哼了一声,旋即抬手示意。 紧接着,站在金穆身边的四个侍卫便将人钳制住,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王早知燕胡狡猾,不过这人质并非你一人手里有,既然你们愿意冒险前来,可见这二皇子的命值钱,倘若不来解药,本王即刻绞杀金穆,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你不怕他毒发身亡?”金武硕拔高了嗓音,指着晋王,“别以为本王不知,你们的皇帝早就疑心于你,今日你若不救下他儿子,你也是个死!” 双方这么剑拔弩张起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有人想从中劝和说话,可却又不敢轻易开口,都是焦急。 不过还是有硬着头皮必须上的,比如那位李将军,此时就站了出来,对着豫王道。 “王爷息怒,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晋王殿下平安归来,否则皇上要是怪罪下来,王爷您也吃醉不起啊。” 见有人先冒头了,沈千帷这才微微上前,低声在豫王耳边道。 “他们无非是想到边境后,有己方大军护持,少些危险,如今金穆在我们手中,也是有筹码的,王爷别忘了,皇上是看重晋王的。” 相处这些日子,沈千帷极少拿建宁帝来压豫王,不过如今也不能不这样,毕竟不能由着豫王故意把场面闹僵,让这次人质交换失败。 豫王听着耳边的声音,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旋即侧目瞥了沈千帷一眼。 沈千帷能感受到那目光的不善,但他却丝毫没有避讳,与之交锋。 片刻后,豫王还是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金武硕。 “好,就依你所言,去边境。” 人迟早是要救回来的,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下手,豫王扫了对面被封住嘴巴,满眼不甘的晋王,像是再看一条砧板上的死鱼。 而站在门口的首位听着里头的动静,也往里看了看。 值守的不是旁人,正是郑寒。 他从帘子的缝隙望进来,恰好和沈千帷目光相遇,二人相视一瞬,帘子就放了下去。 按着燕胡的要求,他们在前,北狄在后,往两国边境退。 豫王自然也是带着大军压阵的,人数不会比燕胡的军队要少。 退至边境后,两边大军中间仅仅只隔着一百米。 金武硕把晋王带回去,拿解药给他服下后,才将人又推出来。 “你我各派两人护送交替,君子之约!” “好!” 豫王应声,转头就对沈千帷以及他后头站着的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了,这是叫他把金穆送过去,再把晋王接回来。 这当然是风险极高的差事了,办不好就是要背黑锅,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军营之中更是如此,所以沈千帷也没有办法,只得出列。 和另一个士兵一起,押着金穆往中间交换的位置走,对方亦然。 沈千帷边走边看着对面缓缓靠近的晋王,隐隐的,心里就觉得不对劲。 走路的样子有问题,似乎背佝偻了,走的也有点虚浮。 明明方才在北狄军营里头,还是瘦却有力有精神的,怎么这一会儿就不对劲了呢。 藏着这么个疑惑,待得走近后,双方交换,沈千帷将晋王扶过来时,便做忧伤模样,在他耳边低声道。 “王爷且宽心,侧妃小产了,您让下属命人打的长命锁,用不上了。” 听闻这话,对方先是一愣,旋即面上才露出悲痛之色来。 而就是见他这一伤心,沈千帷登时目光一凛,拔刀回身,利落的斩杀了一个燕胡人,把还没走两步的金穆拽了回来。并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 第二百五十五章就快结束了 “你干什么!” 双方人马登时都惊呼出声。 可沈千帷却不含糊,一边用刀死死抵住金穆的命门,让他不敢妄动,一边快速往后退去。 “这个晋王是假的,他们没有交出真人!” 随着他高声喊起来,那个‘晋王’果然忽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向沈千帷杀去。 还好与沈千帷一道来的那个士兵尚算机灵,拔刀迎上,一刀将人砍翻在地。 估么那个假晋王不是练家子的,又为了模拟晋王的削瘦,怕还是个病秧子,被这一刀砍下,就没再爬起来。 这时,从他的侧脸鬓角处,才看出他脸上是贴了易容面具。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让双方大军都骚动起来。 北狄军队是愤怒于燕胡的欺骗,而燕胡一边是紧张金穆并没能逃脱,一边又是被发现计谋的恼羞成怒。 几乎是一瞬间,都不确定究竟是哪边的人先举起了武器,一场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和事先安排的大战,就这样正面打了起来。 不过细看就能发现,北狄的军队之中,一批人马十分有序有目的的冲向了沈千帷所在的方向,并把他围在了中间。 而带人前来的就是郑寒,这是方才沈千帷的安排。 原先是想着危险重重,豫王和燕胡人都不可全信,用以自保,没想到发生这种意外,不过也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头儿,现在怎么办啊,都乱了!”郑寒砍倒两个敌军,背靠过来。 沈千帷手里还抓着金穆,腾不开手,金穆本人又是习武的,并不好辖制,所以他便喊道。 “卸他胳膊!” “啊?好!” 郑寒愣了一瞬,举刀就要砍,沈千帷赶忙把人往后拉了一下,又道。 “给他弄脱臼!” 话音还没落呢,又有人扑上来。 都是冲着救金穆来的。 郑寒一边应声,一边分神去杀敌,等勉强喘息的时候,就见沈千帷已经把金穆的右臂给掰脱臼了,于是赶紧上前,把他的左臂也一并弄了。 做完这些,也不管金穆如何喊骂痛呼,抓来两个自己人,就让他们往回扯,把金穆带走。 豫王自然看得见他这边的动静,但如今到处混乱,他也被敌军缠着,杀不过来。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千帷指使着自己人,在他眼皮子下做主。 而没了金穆这个碍事儿的,沈千帷提起自己的佩刀,眸中顿时杀意滚滚。 八百里加急捷报传回汴京城的时候,满朝喝彩。 豫王领兵和燕胡正面交战,大胜,宁远将军沈千帷不仅识破燕胡奸计,及时扣下了燕胡二皇子,并且带兵深入敌腹,成功追回营救了晋王。 建宁帝在朝堂之上大赞了沈家。 若不是再晋升官职实在太过了些,否则看那高兴样子,又想再好好奖赏一下沈千帷这个新人。 苏毅回府的时候,也是笑容满面,颇是与有荣焉。 年下里听闻这样的大喜讯,自然是好的。 而这一场正面交战来的突然,接过却极好,也算是彻底反转了两国之间的风向,燕胡已经败战在即,现下北狄军中,士气大振。 “太好了,说不得小沈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还能赶上大哥哥的婚宴呢!”苏皖音笑眯眯的拍手。 苏珺宁也是难得面上露出舒心之态来,轻轻点头。 “快了,这一场大战算是转折了,已经入冬,燕胡本就缺粮草,现下又是吃了大败仗,还被我们拿住了一个人质,局势大好。” “看我怎么说来着。”苏皖音执起她的手,温柔道,“小沈将军瞧着就是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人,他是福将,自有天上的武神仙照着呢,你可放心了吧。” “好话都叫你说尽了,我还能怎么不放心?”苏珺宁也是跟着笑起来。 不过明面儿上瞧着是战事将近,可战事快结束了,也就是意味着,暗地里头,建宁帝想要预备开始料理豫王了。 诚然,豫王这回也是立了大功,可这份功劳,建宁帝并不想给他。 如若他是个安分的,自然就以后富贵安宁,可豫王一直有不臣之心,那建宁帝就绝对不会养虎为患。 现在,他就要开始搜集能定下豫王死罪的证据了。 两人是兄弟,豫王怎么会猜不到建宁帝的心思呢,所以他必然也是要自保的。 至于那千秋大业,而今先留下命了,日后才有的筹谋,那现下能出手帮衬,保住他性命的,无外乎就是七皇子了。 晋王不在的这段时日,有许家和宸王的帮助,七皇子在朝中的势力也已经是很具规模,的确有这份能力。 而这保命自然也是有交换条件的,那就得在晋王身上做文章了。 想要杀掉晋王自然不容易,但让他不能再竞争储君之位,倒是会简单一些。 这一日,沈千帷就被豫王召到了大帐之中。 “本王听闻你的父亲身受重伤,被你送去梧州调养了,你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吧,晋王在燕胡被关押这些日子,身体也受了不小伤害,需得精心调养,本王也预备送他去梧州,就由你护送去吧,刚好你也可看看你父亲。” 听完这番话,沈千帷的眸色就暗了暗。 他和豫王是什么关系,豫王能这么体贴他? 里头必有猫腻。 于是立即拱手道,“多谢王爷体谅,不过皇上特指派下官为王爷副将,该跟在王爷左右,协助帮衬才是,这份差事,还是让旁人去吧。” “你这小子,也是一根筋的很。”豫王端出上级架子摆手,“本王身边的副将也不止你一个,缺你不碍事,这晋王是你冒险拼死救回来的,他也更信任你,旁人护送,他不愿,你就不必推辞了。” 话这么一说,倒也是提醒。 旁人护送晋王,说不准会出什么岔子,他去的话,至少能保证,他和他的人,对晋王是没有坏心的。 而且看豫王这不容拒绝的样子,沈千帷也就顺势应承下来了。 的确他也不知道沈赫的伤势恢复的如何,心里还是记挂的。 护送一事,也不耽搁,午膳过了就走,离得不算远,刚好天黑就能到梧州。 沈千帷本想自己一个人去,把郑寒留在军中帮忙看着。 不过转念一想,郑寒在军中没有什么官职,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便还是带上一起了。 一行三百多人,护着晋王往梧州去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晋王不在车上 从西境往梧州去,有一段夹在两座的山丘之间的路。 走到这里,也就差不多是走完三分之二的路了。 午膳后出发的,如今冬日里天黑的早些,走到这里的时候,两边山丘夹着,更是显得昏暗。 “将军,要不要点上灯笼,前头越发黑了。” 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士兵跑来询问。 沈千帷自然是骑马跟在晋王车架旁边的,听了禀报,抬眼往前头看了看,便点头。 “让弟兄们都小心些,这里路不好走。” 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前头那种地形,最容易设埋伏,这都是知道的,所以那士兵也是认真点头应下。 峡谷不算长,约么走一炷香的功夫就过去了,因为有沈千帷的叮嘱,所以众人都十分警惕。 前头倒是没发觉什么异样,等走到峡谷正中间时,忽的从左边山丘上嗖嗖急速飞来七八支箭,直直的朝着沈千帷的命门二来。 “全军戒备,有埋伏!” 沈千帷大喝一声,立即拔刀挡箭,闪身躲避。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两侧山丘上登时箭如雨下。 士兵们虽穿着盔甲并奋力抵挡,却也架不住箭矢太多,又来的突然,一批就倒下去不少人。 “躲避,全都散开,往两边躲!” 沈千帷勒马,一边往路边山脚处躲,一边指挥的队伍。 而给晋王驾车的马夫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三四支箭矢射中,直挺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无数的箭矢也朝着晋王乘坐的马车射来,像是要把车射成蜂窝眼似的。 沈千帷正要设法去营救,但没想到此时又从山丘上冲下来一群提刀的步兵,在山脚下,两拨人又缠斗在了一起。 山上有弓箭手,往中间走必定容易被射中,山脚又有步兵,寸寸把他们往中间暴露的位置逼。 两环算计,这可不仅是想取晋王的性命了,恐怕还想把他一并料理了吧。 沈千帷面色沉如玄铁,刀起刀落,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和双发厮杀的呼喝,越发点燃了他心底的怒火。 几步砍杀了围在他身边的人,单手从怀里摸出两枚铁弹珠,就朝着拉车的两匹马射去。 本来马儿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受惊了,全是靠着战马的基本素养而强撑着没有乱跑,现在被弹珠打的吃痛,当即就发了狂,嘶鸣着撒蹄往前冲了出去。 “誓死保护王爷,都给我杀!” 沈千帷扬刀怒喝。 而山上埋伏的人见到马车狂奔出去,立即命弓箭手调整目标,朝着马车追去,并且在箭头上包了油布,点燃射出。 一时间,晋王乘坐的马车就像个火球一般,燃烧着在昏暗的峡谷里飞驰。 而弓箭手被调开后,沈千帷等人这边压力就小了很多。 本来他就是挑的三百精锐心腹士兵,不说以一敌十,以一敌五绝对不在话下。 趁此机会,厮杀起来顿时占了上风。 一批人留下缠住敌方步兵,一批人跟着沈千帷就追着马车往峡谷外走。 等眼看着要追到的时候,忽的只听那拉车的马儿一声激烈的嘶吼,紧接着轰隆一声,马车也被拉拽着翻倒在地。 车厢本就被火烧着,此刻再也经受不住如此剧烈碰撞,登时就散了架。 只是当一批杀手扑过来时,却发现毁损的车架里根本没有晋王,只有一个体型和晋王差不多,并穿着他衣裳的稻草人。 “给我杀!”沈千帷已经追上,率先骑马冲入敌军,扬刀便斩了一人,“弟兄们,捉几个活口,老子重重有赏!” 如今士气正旺,一时间,杀声震天。 那伙埋伏的人本就心理上占弱势,眼下面对的对手又如此勇猛反扑,且他们还中了圈套,根本没有埋伏到晋王,顿时就有些溃不成军了。 赶忙就逃窜撤退。 不多时,这场埋伏就以失败而告终了。 打退了人,沈千帷才下马查看自己手下人的伤亡情况,又检查现场,看看有无埋伏之人遗漏的关键线索。 还好,死伤不算多,基本都是最开始突然来的箭雨里没反应过来的。 “将军,抓到七八个活口,其他留下的都死了,捡了不少武器还有一条绊马索。” 手下的士兵前来汇报。 沈千帷冷冷扫了这些东西一眼,旋即吩咐。 “留一队心细靠谱的人,再把这里仔细搜查一遍,剩下的人,即刻整顿好,我们继续赶路去梧州。” 郑寒带着乔装成普通士兵的晋王绕远路往梧州去的,他还得去接应。 那士兵应声,立即下去安排了。 沈千帷择带着人继续往梧州去。 紧赶着,差不多晚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而半个时辰后,郑寒也护送着晋王,从原路抵达了梧州。 “头儿,遇上事儿了?从外头进来看见有弟兄受了伤。” “峡谷处果然有埋伏。”沈千帷点头,又看向面色有些虚白的晋王,“王爷没事儿吧?” 晋王微微点头,“多谢小沈将军,这份恩情,本王必当报答。” “王爷客气,臣也只是听皇上吩咐办事,房间已经叫人预备好了,王爷可去歇息了。”沈千帷拱了拱手。 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头,晋王的确是身心俱疲,元气大伤,也没力气多说话,就由着人扶下去了。 等他一走,沈千帷立即就出门往外头快步而去。 “头儿你要去哪儿?!”郑寒在后头追问。 沈千帷头也不回,“去看我老子,你别跟着了,替我守着王爷,别出事儿!” 话音落,那抹银色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后。 一路策马,不多时就到了沈赫养伤居住的驿站,没脱盔甲就直接蹬蹬蹬冲进了沈赫的房间。 “爹!” 门被大力推开,床榻上正在喝药的沈赫被吓了一跳,叫药呛着了,顿时一阵咳嗽。 “咳咳咳,老子,咳咳咳,还没病死,咳咳咳,先被你个兔崽子吓死,咳咳咳.” 一手端着药碗,沈赫咳得面色涨红。 沈千帷顿时有点儿尴尬,忙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过去把药碗接过来,又拿了桌上的帕子给他擦嘴。 好一阵儿,沈赫才缓过来,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才看儿子。 “你怎么过来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还是没防住 “豫王下的军令,让我护送晋王来梧州养伤,把人送到我就来看你了,这不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么。”沈千帷边说,边把药碗递回去,让他喝完,“你的伤势养的怎么样了,伤口好些没?” 沈赫两大口把剩下的药喝了,旋即就嫌弃似的瞥了沈千帷一眼。 “本来快好了,被你一吓,差点儿又要咳崩开。” 说着,还轻轻的抚了抚胸口。 本来他的伤势就在这一块儿呢。 沈千帷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臭小子从来不跟当爹的说这种肉麻话,倒是一时把沈赫弄得不好意思,心里一阵暖暖的,面上也是浮现几分欣慰之色。 旋即才低声道。 “盔甲上的血都没擦干净,来的路上出问题了?” 沈千帷点头,“恐怕是豫王的手笔,在来路上设伏了,似乎想把我和晋王一并除掉。” “呸,这个狗娘养的东西!”沈赫当即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当初在渝州就瞧着他不是什么好鸟儿” 骂了这两句后,便又问道。 “上回来,你就跟我说,想替皇上办事,在西境牵制豫王,现在皇上晋封了你,算是如你的愿了,仗快打完了,皇上恐怕要料理豫王,你这儿的事情就不会少,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起来了,沈千帷蹙眉沉思片刻,旋即沉声道。 “我已经给京中递了消息,如果一切顺利,皇上应该已经在查豫王了,肯定不止我这里有安排,如今我还没有收到什么命令,慢慢来吧,反正豫王和我结下不少梁子了,不论皇上有没有吩咐,我都会小心提防他的。” 说完这些,又补充了一句。 “此次来梧州,路上埋伏我的那些人,抓到了几个活口,等会儿我回去了,就立即连夜审问。” 听过汇报,沈赫也点头。 “小心为上,兵不厌诈,我现在是没法儿再帮你了,不给你添乱就行,你自己要多加防范。” “爹,我这回过来还有件事儿要做。”沈千帷看向他道,“我有一份信,你帮我带回去。” 沈赫蹙眉,“我?我怎么帮你送信,我都这样儿了。” 他这么一说,沈千帷就狡黠的勾了勾唇角,笑眯眯道。 “您也回汴京去,不就能帮我把信带回去了么。” “狗屁!”沈赫登时就瞪眼,“老子不走,老子还有半个多月把这伤养好了,还要再去前线砍两个燕胡狗崽子呢!” “您连信都不能送了,还想上前线?”沈千帷也拔高声音,丝毫不弱于他。 边说,边又做严肃模样道。 “我前些时候收了宁儿的来信,说母亲听闻你受伤,急病了,如今还没好,这里战事也快结束了,我至多迟你两三个月回京,您现在回去,刚好还能赶得上陪娘一起过年,咱们爷俩儿都不回去,娘只怕愈发要伤心坏了。” 若说沈赫能被谁拿捏住,那必然就是妻子严氏。 一听说严氏病了,登时就着急起来。 而看出老父亲的变化,沈千帷立即就加大了攻势。 跟着一阵劝,总算是让老父亲答应回去了。 “我把晋王送到,明日就回军营,待会儿我就去安排人,明日一早送你回汴京。” 伤成这样,啥也干不了,送回去也不必问建宁帝了,那伤的更重的赵忠琦将军也是已经送回去了。 沈赫点头,算是应下。 而后就命人去准备饭食,让沈千帷吃了再走。 看儿子行色匆匆,就知道忙的很,若不盯着他现在吃一顿,怕是下一顿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沈千帷拗不过父亲,只得简单用了一些。 然而这边刚放下碗筷,另一边就出事了。 来传话的是郑寒手底下得力的人,面色很是难看。 “将军,晋王殿下遇刺了。” “遇刺?!”沈千帷瞳孔微睁,立即站起来,“人怎么样?” 传话的人忙回答,“性命无忧,差几分伤到要害,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啊!”沈千帷着急。 “脸,脸上从左眼到下巴,一道极深极长的伤口,然后胸口中了一刀。”那人低声道。 沈千帷面色一沉,转身看了沈赫一眼,父子两人互相点点头,而后沈千帷便赶紧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那前来传话的人,又具体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是一个丫鬟干的。 这里没有太监,所以安排了两个丫鬟来伺候晋王用膳洗漱。 便是趁着晋王沐浴的时候,那丫鬟忽然暴起伤的人。 “晋王是有功夫的人,即便身体再虚弱,也不该被一个丫鬟伤着吧。”沈千帷问。 那人回答,“晚膳后的消食茶里被动了手脚,下了软筋散一类的东西,还好属下们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就冲进去了,否则怕是要出大事。” 人没死,那就还好点儿。 可就算是这样,沈千帷心里也是一阵怒火翻涌。 没想到还是没防住那些人动手。 等他赶回来的时候,晋王已经躺在榻上了。 胸口和左脸上都缠着白布,胸口那受伤的位置,离着心脏估么就寸远,而脸上,几乎半张脸都被包着。 晋王此刻紧闭双眼,人已经昏迷过去,只有满屋子的看着他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伤脸伤的这样厉害,要是留了疤痕那就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人昏迷着,不知道他的左眼有没有问题。 “郑寒!”沈千帷喊道,“你亲自带几个人,现在开始,轮流守着晋王,不许闲杂人等近身,一切入口和使用的东西,没有郎中查验确定无恙,不能给晋王使用!” “是!”郑寒应声。 沈千帷心里也是烦躁,晋王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他手里。 至少他明日回军营之前,晋王不能再出事了。 吩咐完这些,才又点了几个得力心腹,连夜去审问今日活捉的那些人,以及行刺晋王的丫鬟。 无论如何,要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来。 否则万一建宁帝问责下来,他都没有东西辩解,只能一句干巴巴的自己失职。 而入夜的军营之中。 豫王的心腹悄悄进了帐中,低声禀报。 “王爷,晋王没死,不过受了重伤,还伤了脸,恐怕梧州也待不住了,会被送回汴京城去,咱们可还要继续动手?” “再动手就越发暴露了,今日就已经被沈千帷那小子抓住了马脚。”豫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阴鸷和烦闷,“就这样吧,答应他该做的,本王也都已经做了。” “是。” ------------ 第二百五十八章打预防针 次日辰时,沈千帷才从审问犯人的房间出来。 熬了一整夜,双目通红,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那个丫鬟死了,因为牙里藏了毒,根本没来得及问话。 剩下抓住的几个活口倒是问出来了些东西,不过都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背后指使之人就是豫王。 眼下的口供之中,只能得出是军中有人要杀晋王。 那军中过的人可不少,不仅有豫王,还有七皇子的拥护者,以及晋王的追随者,还有像沈千帷这样哪边都不站的。 只能说,嫌疑最大的还是豫王。 不过再有疑惑,他眼下也不得不离开梧州回军营去,且在此之前,要把沈赫送走。 晋王也得送走,不过不和沈赫一起。 沈千帷借口说晋王刚受了伤,身体状况暂时不宜远行,要歇息一段时日再走,以此把晋王和父亲分开。 毕竟晋王就是个行走的惹祸点,沈赫已经受伤未愈,不能再被晋王牵累,出什么差错了。 安排好这些,才快马加鞭,又赶回军营。 而彼时的汴京城中。 苏珺宁还有苏皖音姐妹俩,正陪着崔氏一起准备年货,还有苏予珵婚礼要用的东西。 毕竟这年一过完,二月里就办喜事,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又多,得提前安排好。 “还好有你们两个帮衬着,否则我一个人断断忙不过来。” 休息的空隙里,三人坐着喝茶,崔氏就笑着叹了一句。 苏皖音温柔笑着,“从小就学这些,是难得伯母不怕我粗手笨脚,肯让我帮着做些事儿,练练手。” “你瞧你姐姐,伶俐又能干,这以后谁娶了她呀,真是好福气。”崔氏立即就道。 苏珺宁便跟着打趣,“可不是,我就不行了,最做不来这些细活,要遭人嫌的。” 她们母女这么说,苏皖音就略有几分害羞了。 “宁儿妹妹可不是不行,她聪明的紧呢,伯母您看她理出来的单子册子,哪个不是井井有条,该做做,该歇歇,她才是会享福的!” “姐姐只管说我会躲懒就是了!” 苏珺宁给她手里塞了一块糕点,笑的眉眼弯弯。 屋里母女三个正笑闹着,院中就传来了脚步声。 崔氏放下茶杯就站起身来往外去。 “怕是你爹爹回来了,我去瞧一瞧。” 她起身,后头姐俩自然不能坐着不动,便一起跟着出去了。 果然是苏毅回来了。 互相见礼打了招呼,又才进屋一起坐下。 苏珺宁和苏皖音不好打扰长辈们,便预备离开,不过刚告辞,苏珺宁就被叫住了。 “宁儿待会儿去一趟我的书房,爹有些事情跟你说。” “嗯,女儿回去换身衣裳就来。” 苏珺宁欠了欠身,虽然疑惑,但也应下了。 估么着是要说上几句关于朝政的事情。 苏皖音也大致知道些内情,所以跟着出了崔氏的院子后,也没多问,姐妹俩道别后,就各自回去了。 约么小半个时辰后,苏珺宁才往父亲的书房去。 到了地方,见门没有关,轻轻敲了敲门框,瞧着里头父亲抬头望过来,才迈步进去。 “爹。”苏珺宁欠身行礼。 苏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旋即对门口小厮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就把房门给带上了。 屋里没有了外人,苏毅才低声开口。 “战事估么快结束了,沈家那小子也快回来了,上回他让你告诉为父的事情,皇上如今也是着手开始查了,七皇子和豫王牵扯不清,我知道他和七皇子是有交情的,不过牵扯到豫王,恐怕皇上会不悦。” 原来是要说这件事,苏珺宁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 “爹放心吧,关于七皇子,他与我说过,夺嫡的事情是一概不参与的,前不久女儿查上回遇刺一事的时候,也给他递了信,想必这段关系是否该斩断,他心里也已经有定数了。” “那就好。”苏毅点头,“否则皇上也是不会再重用于他了,四品的官职确实不低,但我朝终究是文臣为主,这止步四品武将,后头也就没前程了。” 说到底是爱屋及乌,苏毅心里把沈千帷当女婿了,所以就逐渐操心多了起来。 苏珺宁抿唇,“我信他是个拎得清的人,可是爹,如果七皇子和豫王勾结,生了谋逆之心,那岂非只有晋王了?” 四皇子这个女色熏心的酒囊饭袋,真的是没人把他做数。 “未必。”苏毅眸色略暗下去几分,“如果皇上只寄希望于晋王,那如今发现了七皇子和豫王的勾结,就该动手了,皇上还年轻,还在观望呢。”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 “且七皇子如今背靠许家,手里拿着宸王多年积攒的人脉势力,不是轻易能拔起来的,不日,靖昌侯府秦家也要和许家结亲了,婚期和你大哥是一个月的。” “莫不是秦瑶小姐和许元澈?”苏珺宁是有几分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 苏毅点了点头,“原先也是闹过一场的。” 这说的就是当初苏知意策划的那一场,从秦瑶小产和离,再到许元澈称病求圣上解除和苏知意婚约的局。 苏珺宁轻呼一口气,心说没人提起,还真的快淡忘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怕也是两家商议的结果了。 事情做到这份儿上,两家不结亲不好办,结亲么,又都是要脸面的大户人家,所以只能等一等,等此事过去了,再成婚。 说起来,苏珺宁之前也看见过秦瑶和许元澈一道逛集市呢,倒是相亲相爱的的模样。 只是秦瑶这么往许家一嫁,苏知意怕是要与她断了闺蜜情谊了吧。 但此刻这不是重点,苏毅点出这一层的意思,是告诉苏珺宁,七皇子的势力会随着秦家和许家的联姻,又壮大一些。 那也就意味着,晋王和七皇子的夺嫡之争会更激烈,毕竟眼下汴京城中还不知道晋王彼时在梧州的遭遇。 一场谈话结束,苏珺宁从父亲的书房离开。 心里略总结了一下,今儿父亲就是在给她打预防针吧。 告诉他沈千帷要回来了,并不算结束和安稳,反而可能以后还会有更不稳定的一段时间。 不过苏珺宁心里也早有这份准备了。 所谓树大招风,官职高了,千丝万缕就多起来,福祸并行,都是常理。 而今她只期待着,沈千帷能好好的先回来,人在,别的问题都是能解决的。 只是汴京城里先等来的,却是晋王受伤,情况不明的消息。 ------------ 第二百五十九章合谋到底 金銮殿上,建宁帝大发雷霆。 “真是好本事啊,朕的皇儿在战场上无恙,被燕胡抓去也平安归来,如今倒是在北狄境内遭人刺杀,你们可真是好本事!” 建宁帝怒喝之余,一本奏折被砸到了七皇子的脚边。 七皇子垂着头,听到身边的响动,顿时本就不好的面色又僵硬几分。 这时,立即就有大臣站了出来。 “皇上,晋王殿下遇刺绝非偶然,臣以为,豫王抵达西境多时,在营救晋王殿下一事上却一拖再拖,若非有小沈将军出谋划策,拼力相互,恐怕晋王殿下至今依然被燕胡扣押,这件事,豫王必定有责!” 此人是跟随宸王多年的老人,再朝中说话也有一定分量。 但此刻他这么明晃晃的把豫王拎出来替七皇子挡箭,却也并不是明智之举。 七皇子和豫王那是互有把柄在手里,这样冒进,一旦把豫王逼急了,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儿,那也是不妙。 所以七皇子立即就出列道。 “父皇,儿臣以为,三哥遇险之事还得细细盘查,不如派人去西境军中查问,一来可监督豫王是否有异心,二来专人做专事,也该更细致些。” 上首,建宁帝眸色深邃的扫了七皇子一眼,片刻后,把目光挪到了旁边。 “宸王,你的意思呢。” “儿臣以为,此事如果是豫王所为,那么或有挑拨离间,引起儿臣等兄弟阋墙之嫌疑。”宸王拱手。 这话也算是给七皇子开脱了一二,只是也不完全,更像是中立的。 建宁帝听罢,敛了敛眸子,片刻后才低声道。 “晋王已经启程回京,遇刺一事,交由老七查吧,朕希望尽快得到结果。” 七皇子眉头微蹙,但为了摆脱嫌疑,也不得不应下了这差事。 散朝后,七皇子本想与宸王同行。 不过刚出宫门,宸王的贴身太监就急急的来传话,说小世子病了。 一听这话,七皇子也不好再去打搅,只得关心两句后,独自离开。 而宸王匆匆上了回府的马车后,面上的焦急之态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爷,七皇子妃,似乎有孕了,您看.”太监低声道。 宸王敛眸,“有了自然要留着,这可是老七头一个孩子,豫王看重独子,他难道就想断后么。” “奴才明白了。”太监点了点头,不再做声儿。 哪儿就那么巧,今儿小世子就病了呢。 不过是宸王这里先就得知了折子的内容,一早就料到下朝后七皇子会来找他,所以特意安排想避开罢了。 至于七皇子为何没先知道消息,那是因为宸王不想让他知道。 说到底,宸王手下的人还是听命于宸王的,能效力于七皇子,不过也是宸王的吩咐罢了。 现在建宁帝想除掉豫王,晋王又已经威胁不大了,那七皇子这颗棋子,也可以退场了。 刚好借着建宁帝的手,一石二鸟。 宸王略转头,看着从马车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心里暗藏着的宏图大业,似乎也慢慢被照亮了。 “惠儿,本王是对不住你,不过本王有今日,也的确是你提醒了,下辈子嫁个寻常人家吧,放心,本王一定会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我们的儿子。” 轻声呢喃着妻子的闺名,宸王眸中暗光涌动。 而彼时被他抛开的七皇子,心里却十分烦躁。 建宁帝让他查案,可他除了把豫王推出去顶罪这一个办法,如今真是再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法子。 可豫王不是随随便便的大臣,想要他愿意顶罪,绝对不可能。 毕竟当初二人能合作,就是七皇子承诺,一定会保住豫王及其后嗣平安荣华,现在食言,自然是容易翻脸。 这案子从何查起,如何查,一筹莫展。 不过到了晚上,宸王府却暗里派了人来传话。 “七殿下,我们王爷说,豫王这次办事不干净,皇上今日早朝所为,已经是对殿下您起疑心了,若是无法把与之共谋的猛虎变成替罪羔羊,倒不如合谋到底,如今北狄的兵力可都集中在西境了,国内空虚啊。” 那人说完这一番话,七皇子顿觉胸腔里心跳如擂鼓。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听得明白。 只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儿,想要下定决心也难。 “想这般行事,把握有几成?若不成,可是灭顶之灾。” “王爷居东宫多年,麾下之人至少为朝中半数,豫王善领兵,又握兵权,如此能有七八分把握。” 传话之人拱手道。 七皇子还是有所犹豫,正要开口,又听那人再度张口。 “殿下也该想想,晋王虽未丧命却也毁损面容,为君者岂能面有疤痕?四皇子早被皇上厌弃,无继位之可能,为保北狄江山后继有人,即便殿下犯错,皇上必定也会保住殿下,倘若此刻不出手,皇上还在盛年,如果再有皇嗣,那殿下您就不是独一份儿了。” 此话说完,见七皇子面色似有松动,便点到为止。 “王爷言尽于此,是否要做,还是由殿下定夺,奴才告退。” 待人走后,七皇子盯着面前已经快要放凉的茶水,眼神复杂。 而没过多久,便有丫鬟前来报喜,说皇子妃刚由府医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虽然七皇子和许思霓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对于许思霓怀上了他的孩子,七皇子还是高兴的。 当即就去了正院。 冬日的夜晚,月光都显得格外冷。 七皇子看着正院越来越近的暖黄色灯光,想着自己即将成为父亲,心底某处也是忽的被戳中了。 为母则刚,为父亦然。 若说方才七皇子心中还有所动摇,此时就已经慢慢定下决心了。 心思在方才的烦扰焦躁和忽至的喜讯中被拉扯,一时也忽略掉了,怎么这报喜来的如此巧。 十五日后,赶在过年前几天,西境的军营中,一封密信就送到了豫王手里。 彼时的西境已经是下过几场大雪了。 天寒地冻,燕胡的粮草又不济,如今已经是节节败退,用不了几天,或许赶在年前,就能把数十年前丢失的麟州夺回来了。 届时若燕胡还不肯求和退兵,北狄的国土恐怕就要往外扩一扩了。 这事儿就算是振奋人心了,不过豫王看完了七皇子的密信后,眼中的光似乎更亮了一筹。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章只怕万一 “有人给大帐送信,好像是汴京来的。” 郑寒进了沈千帷的营帐,站在火盆子旁边,边搓手边汇报道。 “没人查他才奇怪,再过几日,晋王都该抵达汴京了吧。”沈千帷正在擦拭玉佩,小心放回锦盒里后,才又道,“燕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多盯着点儿豫王,免得临了儿又出事。” 郑寒点了点头,又瞟一眼放在沈千帷床头的几本明显被翻阅过的书,咂嘴叹道。 “都是出来打仗,这回回去,头儿你是既挣了军功,又喝了不少墨水儿,估么没人再喊您大老粗了。” “废话,老子文武双全。”沈千帷得意一笑。 不过调侃打趣儿之余,还是没忘了说正事。 毕竟身边杵着豫王这么个大钉子,不小心也不行。 而半个时辰后,豫王就把他叫去大帐,透露了一个消息。 “晋王遇刺的事情,你是在现场的,现下皇上要彻查此事,让七皇子审理,信件已经送到了,再过两日,查案的大臣也即将抵达军营,不过为保军心稳固,此事只能暗里查,不可大肆宣扬,你手里的事儿就全都放一放吧,先陪着一道查案。” 沈千帷蹙眉,心道查案是假,恐怕想支开他才是真吧。 毕竟他心里清楚,晋王遇刺的事儿,怕就是和豫王还有七皇子脱不开关系。 但这军中的确就是他对案发过程了解的多,也是不好推辞,便就暂且应下了。 他倒也想看看,豫王支开他,究竟又想有什么动作。 出了大帐,看着远处皑皑白雪,士兵们正围着火堆说笑取暖,沈千帷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无论如何,他要把豫王盯死了,过年回不去,春暖花开的时候,总该回去看那娇娇了。 汴京城,苏府。 “灯笼可都挂起来了吗?春联和福字也都贴上了吧,还有给府里人预备的赏钱,都用红纸封好了没?” 苏珺宁从后院里一路看到前院,边四下检查边和府里的各个管事问话。 “小姐放心,都预备好了,包括两个月后大公子成婚要用的东西,也都预备好了,届时正月过完,这些物件儿撤下了,马上就能再挂喜字儿!” 被问话的人里头,管事儿最多的婆子笑着回话。 苏珺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叫人都散了。 而后便又对南絮吩咐。 “待会儿你去一趟沈府,请沈伯父和伯母来咱们家里一道用年夜饭,沈伯父伤势还未痊愈,伯母得分心照料,估么没精力安排年节的东西,这年下沈千帷又不回来,不如咱们两家一起过的热闹。” “嗳,奴婢记着呢。”南絮福身,“不过老爷和夫人那里,小姐问过了吗?” 究竟是喊别人来家里一道过年呢。 “昨儿晚上就和爹娘商量了,他们也觉得好,你只管挑些年礼去吧。”苏珺宁温柔道。 南絮点点头,这才叫了寄春和迎梅来跟着伺候,自己去安排了。 另一边,听闻苏家邀请,沈赫和严氏夫妻两个也是意外又感动。 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使得呢,多麻烦呀。”严氏面露纠结。 南絮立即笑着道,“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们老爷和夫人都是把您二位当自家人的,我们小姐也是打心里把二位都当长辈呢,况且小姐和沈公子又是定了亲的,咱们就算是一家子,一家子合该是一起过年的。” 她嘴甜伶俐,几句话就哄得沈赫和严氏眉开眼笑。 沈赫这豪爽性子,当即就是拍桌应下。 “好,那我们也就不推辞了,正好这年下啊,我和亲家公多喝几杯!” “你喝什么喝,伤都没好呢,给我老实些!” 严氏立即就瞪了他一眼。 随后给南絮包了个大红包,才叫人把南絮送出去。 等人走了,夫妻俩才又叹着,说自家傻小子倒是眼光好,寻了这么个宝贝媳妇。 而汴京城里,众人因为大战胜利在即,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的过着年,西境军营中,却因为查案官员的到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这段时日,要劳烦小沈将军了。”汴京派来查案人王霖,客气拱手。 沈千帷亦是回礼,“王大人客气,咱们也都是秉公办事。” 两人一番寒暄,面儿上倒是看着十分和睦的样子。 只是这接下来的查案却让沈千帷有些看不透了。 一开始,这个王大人的确是带着他在军营里问一些与晋王一案关系不大的事情,可是过了五六天,忽的又犀利起来,骤然又真的能查出一些较为有用的线索。 只是当刚有了实质性进展后,这查案的节奏又慢了下来,恢复到做无用功的状态。 如此过了十几天,正月里有了新年的头一份好消息,失地麟州收复了。 于这件事后不过三五天,随之而来的便是燕胡递来了求和的文书。 然而时至此刻,这个汴京来的王大人还是没有把案子查出个结果来。 倒是一直盯着豫王动向的郑寒来报,发现燕胡求和之后,豫王曾频繁的召见几位支持七皇子的将军去营帐单独说话。 而且这几天,军中守着武器库和粮草,以及营地把守的卫兵,也逐渐再被换成这些将军的人马。 沈千帷听罢,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再结合王霖这几天查案的做派,不能不让人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等什么机会。 虽然心里很不愿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但此刻也由不得他不怀疑了。 “告诉底下的兄弟们,这几天都警惕着,除了咱们自己人,其他人都要提防些。” “头儿,你不会是觉得”郑寒的面色一瞬有些难看。 沈千帷眸色冷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兵变的事儿,你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当初和建宁帝从燕州起兵入京的时候,就发生过一回。 也是那一回,沈赫立了战功,才从建宁帝麾下那么多人里头冒了尖儿。 郑寒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阵阵发凉。 “那个王大人是七皇子派来的人,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难道豫王和七皇子,有联系?” “十有八九。”沈千帷垂眸,声音低沉。 不管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该有的准备也要做起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一章庆功宴 次日,沈千帷起身后,照例去了王霖的营帐,不过刚到,却被告知,今儿不需要他陪着了。 “我们大人说,如今燕胡求和,军营中事情多,沈将军必定忙碌,这案子也已经有了眉目,就不需要再劳烦沈大人帮忙了。”守门侍卫道。 沈千帷眸色微动,还是点头,“好,如果王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语罢,往回走了几步后,想了想,又调转方向,往豫王的营帐去了。 来的时候,豫王正在看燕胡送来的文书。 两人之间自然是没什么话说的,也只是几句场面话。 不过沈千帷也不是真的来和他说话的,而是想来看看,王霖是不是在豫王这里。 倒是扑了个空。 但也能证明,今儿王霖不要他陪着一起查案了,应当也不是有事儿要和豫王密谋。 安排了几个得力下属暗中盯着豫王动向,沈千帷便往外头去转了一圈。 昨天郑寒汇报的,各个地方部署有变化的事儿,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呢。 而今天一看,心里基本也有数了。 这各个关卡把守,还有重要营地的首位,十有七八都已经被换成豫王和七皇子一派的人了,这要说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回来自己的营帐后,沈千帷便把郑寒叫来了。 两人一番密谋,半个时辰后,郑寒才又离开。 正月刚结束,年味儿已经散去,西境军营中反倒是迎来了汴京城中的好消息。 建宁帝下旨,大军可班师回朝,与燕胡之间的赔偿议和之事,容后燕胡派使臣来汴京后,再议。 被俘虏的燕胡二皇子金穆,一并带回汴京,等两国之事协商定妥,再放其离开。 能够回家了,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从汴京过来的将士们,去年五月出发西征,而今立即班师回朝,抵达汴京也该是三月了,这也是离开故土将近一年。 活着回去,都是高兴。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偌大的军营,将士们都要各自分开了。 毕竟这些人也并不都是全部来自汴京,除了主要将领要入京觐见,士兵们都是直接回原来的驻扎地。 而当晚,豫王就借办庆功宴为由,将所有将领都召集起来,在大帐之中,共饮。 沈千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了。 不过当他正要进营帐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沈将军,您的佩刀就不必带进去了吧。” “军营之中,丢刀如丢命,怎么,这规矩你不懂?” 闻言,沈千帷眸色冰冷的扫了那侍卫一眼。 但后者却也不恼,只是拱手道。 “这也是王爷的吩咐,想来,刀是对敌的,诸位将军在一起宴饮,也用不上这刀。” 这幅软硬不吃的样子,一时就让沈千帷警惕起来,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将佩刀解下。 但当那侍卫正要伸手去接时,他却转身避开,对着不远处跟来的郑寒招了招手。 等后者走近,便将刀递了过去。 军营中的将领一个个到场,无一例外都是没带刀的。 不过豫王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吟吟的挨个让人给入席的将领们倒酒。 直到一炷香的功夫后,营帐门口忽的传来的吵闹声。 “你他娘也配跟老子在这儿讨价还价?老子今儿就要带刀进去,你敢拦一个试试看?!” “张将军息怒,小的们也是按王爷的吩咐办事儿,您来喝庆功酒,这是高兴事儿,怎么好为这种小事生气呢?” “按王爷的吩咐办事,便是豫王站在老子面前,那也没有军人在战场上不带刀的理儿!” “将军这话说过了些吧,王爷如今是军中主帅,号令全军,难道张将军想违抗军令?” “放屁!少给老子扣帽子,闪开,老子今儿就要带刀入帐!”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刀剑碰撞发出的金属脆响。 营帐之中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有性子急的,已经站起身来了。 “哎,外头怎么回事,你去瞧瞧。”豫王适时发话。 他身边的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立即就快步走向了大帐门口,撩起帘子。 就见守门的两个侍卫将手里的长枪交叉在一起,挡住了营帐大门,而外头,张将军也已经拔刀怒目。 “张将军呐,你怎么这么些年,暴脾气就没改呢。”豫王起身,慢条斯理的往营帐口走去,并摆手,“好了好了,把武器放下,让他进来。” 闻言,那守门的侍卫,才收回长枪。 “哼。”张将军愤愤,也收刀入鞘,预备进来。 但此刻,豫王却又抬手拦住。 “怎么本王给将军面子,将军却不给本王面子呢,今日入帐宴饮,不可佩刀,还请张将军把武器卸了。” “豫王爷,唯有觐见皇上,入金銮殿,不可披甲戴刀,这里是军营,王爷有这种规矩,未免太过荒谬!” 张将军本就是个火爆脾气,此刻俨然是要炸了。 而豫王只是淡淡盯着他,不急不缓道。 “方才这侍卫都知道,本王是军中主帅,号令全军,那本王的话,便是军令,违军令者斩,这道理,张将军不会不懂吧。” 一听这话,对方就更怒了,当即拔刀。 “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晋王殿下遇刺,便与你脱不开干系,现在还与我说什么军令如山,你.唔.呃呃” 张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忽的众人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再看,张将军已经捂着鲜血四溢的脖子,嘴里也不断的溢出鲜血,瞪大着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而出刀者,正是站在晋王身侧的侍卫。 “诸位可看见了吧。”晋王收起脸上的笑意,缓缓抬头扫过众人,“本王说到做到,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 众人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顿时人群就骚动起来。 “王爷这是何意!” “怎可随意在军中杀人,张将军也并未犯大罪啊!” “就是,王爷此举,究竟想做什么!” 听着耳边的众人的嘈杂,豫王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转身抬手,比出噤声的手势。 “嘘!诸位稍安勿躁,本王请诸位来,也不过是有些小忙想要诸位帮本王一把而已。 边说,边往主位上走去,撩袍坐下,继而昂声道。 “本王想跟诸位将军借调兵马一用,若肯,那咱们今日这庆功宴上的酒,诸位畅饮,若不肯,方才诸位也瞧见了,本王不是愿意废话的人!” ------------ 第二百六十二章兵变 什么借兵一用,分明就是把他们这些将领扣在这儿了,若不同意借兵,那就是直接抢兵权。 沈千帷捏拳咬紧牙关,快速四下里扫了一眼。 其实就算让他们带兵器进来,这营帐内内外外的人手布置,也可以将他们这群人堵死在里头。 所以恐怕豫王就只是想借除兵器入帐这个由头,激怒某些人,顺势打开局面罢了。 张将军是脾气最爆的,又是晋王的支持者,拿他开刀最合适不过。 方才那出刀杀人的侍卫,一看就知道是绝顶高手,如果豫王身边有很多这样的高手,那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活着突出重围。 而紧接着,豫王的目光就落到了沈千帷的身上。 垂眸轻笑一声,旋即便似闲话一般开口。 “都说这年轻人啊,是最心思活泛,识时务懂进退的,小沈将军年纪轻轻就官至四品,必定更是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之理。” 晋王的支持者们并不好拉拢,所以头一个,豫王就把目标定在了沈千帷的身上。 一来,沈千帷再厉害,于晋王眼里也只是个毛头小子,比那些老油条容易掌控,二来,沈千帷军功颇多,在全军将士们眼里已经是新一代武将的领军人物了,将他拉入阵营,也能收拢稳固人心。 最后么,其实也是因为七皇子了。 到底七皇子心里对沈千帷还存着兄弟情义,他在给豫王的密信中就说过,如果不到万一,还是留沈千帷一条性命。 沈千帷虽然未曾猜到最后这缘由,但其他的还是知道一二。 眸色阵阵晦暗,心里恨不得此刻就把豫王手刃。 但就目前这情况来瞧,豫王不即刻拿下他就是好的了,情势不由人,哪里还是他的主场。 咬了咬牙,低声道。 “王爷既然只是想借兵,又何须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伤了一条性命,如此行径,倒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军令如山,张将军公然违抗军令,若不与普通士兵一视同仁处置,岂不会使得军中人心涣散。”豫王淡淡道,“虽然我军已经打赢了这场仗,可军规依然不可轻视。” “强词夺理!”另一位姓赵的将军站了出来,满脸愤怒。 他是先前一位主帅赵忠琦将军的族弟,也算是和沈千帷一样中立的人。 所以对上他,豫王也还算是有些耐心,只是从容反问。 “难道赵帅之前并不像本王这般重视军规军纪么?难怪会有羌邬关失守,晋王被俘的事儿啊。” 一听这话,这位小赵将军登时就急了。 正要上前,却被旁边的沈千帷抬手挡了下来,而后便听得沈千帷道。 “王爷既然设宴款待我等,想必这借兵权一事也是好商量的,王爷也肯定不想弄得自己人血溅当场,也晦气不是。” 他说出这话,场上一些晋王的支持者顿时就投来了不少眼刀子。 于这些心里头,其实是看着苏家这层关系,把沈千帷当成他们的人的,所以此刻沈千帷说出这话,在他们心里就有种认输叛变之感。 不过有了先前已经被杀的张将军做例子,即便大家心里再有情绪,也不敢轻易张口了,所以都只是看。 而豫王听完这话便笑了起来。 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杯,缓步走到了沈千帷的跟前。 “嗯,小沈将军不愧是聪明人,很懂本王的心思,那不知小沈将军这兵权借与不借间,可有商量?” 看着面前目光隐隐藏匿着杀气之人,沈千帷不由得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拳头。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沈千帷垂眸,略弯腰也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 不轻不重的主动在豫王的酒杯上轻碰了一下,旋即一饮而尽。 见他这般举动,豫王面上的笑意就逐渐放大开来,亦是仰头饮尽。 旋即便在侍卫给重新满上一杯的时间里,转身看向了坐在左边席位上的所有将领。 这群人立刻齐齐站了起来,对着豫王举杯饮尽。 一时间,场上没喝酒的,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都是晋王的人。 原本该占有半数,但因为晋王出事,早已有人倒戈。 豫王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又满上一杯,而后踱步到这群人跟前,一个个的看着他们。 营帐之中,安静的能听见心跳和呼吸声。 终于,第一个人端起了酒杯,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但就当豫王走到接近末端席位的时候,一个年轻武将忽的暴起,挥动着手里的东西,狠厉无比的刺向了豫王的命门。 豫王也是练家子,立即闪身躲避。 与此同时,那人身后的四个侍卫,并豫王身边的两个侍卫,一起拔刀上前,将那年轻人围困在了中间。 见生还无望,年轻将领便冲着豫王怒喝。 “豫王狗贼,你胆敢行谋逆之事,来日必遭天谴,死后入阿鼻地狱!” 沈千帷心中一紧,正想上前阻拦劝和,但侍卫的刀更快一步,他身形才刚动,便听得利刃深深划过血肉的钝响,紧接着,人就在被鲜血染红的刀刃间倒了下去。 此刻沈千帷才看清,那年轻男子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支筷子。 这个年轻人他并不熟悉,可也知道,是晋王麾下,从燕州就一直跟着的旧部,从前是晋王的贴身侍卫,后来立功入了官场,而今也不过二十五岁的样子。 一阵痛心让沈千帷心底怒火翻涌。 而此刻豫王却只是像嫌弃那年轻人的鲜血弄脏了宴会场地一般,蹙眉摆手,叫人把尸体拖下去了。 这个插曲过后,再无意外,整个营帐内的人,都喝下了这杯所谓的庆功酒。 而沈千帷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压抑怒火,告诉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豫王的动作很快。 ‘庆功宴’后,当晚就整顿全军,留下五万人戍守边疆,而后便带着剩余二十万大军,挥师汴京了。 第一站,自然是攻下最近的梧州。 令豫王没想到的是,这梧州知州竟十分配合,声称只要肯保住他的官位,不伤城中子民,便愿意归顺。 打仗消耗人力财力,他本就又起兵名不正言不顺,该多收拢民心,既然梧州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自然是好。 不过豫王多疑,心中还是存着提防警惕,所以当晚驻扎梧州城中时,就把城防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如此,梧州就算是彻头彻尾,他的第一座城了。 现下就等着汴京城中,七皇子能顺利实施计划,和他里应外合,早日共成大业。 而彼时汴京宫中,一名暗探正跪在面色铁青的建宁帝面前。 ------------ 第二百六十三章尘埃落定 “你确定这消息绝无错漏?” 建宁帝目光锐利的盯着眼前暗探,声音冷硬而沉重。 “属下以命担保,绝无错漏,信鸽是从七皇子府中书房位置放出来的,属下亲自射杀。”暗探拱手垂眸。 听闻此话,建宁帝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旋即捏紧了右拳。 “好啊,好得很,他想学朕的路,可也该知道,朕不是正德那昏庸无能的东西!” 当年建宁帝之所以推翻了兄长正德帝,走上皇位,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正德太没用。 那时候,豫王一样的野心勃勃,可终究是他成了事儿,现在七皇子想联合豫王将他赶下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简直妄想! 早在查出切实证据之前,沈千帷就已经想法子暗中递消息回京提醒了。 建宁帝往下一查,七皇子的所作所为便露了出来。 如何发动宫变,挟持建宁帝,配合豫王向汴京进军,再如何拿住豫王的一双儿女,牵制其行动。 此般种种,几乎查出来大半。 按理,七皇子自然不会愚蠢至此,被查的这么容易,可若是这一切的背后有人在暗处散播消息,引导视线呢。 这两年,七皇子做了什么,都是怎么做的,宸王知晓得最清楚。 棋子用到了时候,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扔出去了。 但此刻建宁帝根本无心关注宸王的所作所为,且宸王在七皇子和豫王一事上撇的干干净净,手上半分没沾染,所以也根本查不到他头上去,故而这忽至的一计重击,是稳稳当当的,砸在了七皇子的头上。 深夜,建宁帝的心腹,禁军统领陈曲潇带人围住了七皇子府时,七皇子还在正院里,许思霓处过夜。 内侍慌慌忙忙的来喊,两人皆是惊动。 许思霓有孕之后,约么是母性使然,性子温柔不少,难得也对七皇子这个丈夫依赖几分。 见男人要起身,便满眼惶恐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殿下,怎么回事,您要去哪儿?” 七皇子的视线落在女人的小腹上,目光越发沉重,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弯腰轻轻将人抱在怀里,拍了拍背。 “别害怕,你就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去外面看看。” 语罢,便抽身而去。 可许思霓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就叫人伺候着穿衣起身了。 二月的夜里风意寒凉,可也凉不过她心里阵阵泛起的凉意。 “芳卉,表哥不是说只要我怀上这个孩子,日后七皇子行事就会愈发顺利么,今儿禁军围府,究竟怎么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往日和七皇子也不亲近,自然是对枕边人密谋的事儿一概不知的,故而此刻格外恐惧。 禁军都出动了,一定是大事。 芳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的劝着自家主子冷静,一切还有宸王和许家,还有皇后娘娘照看云云。 许思霓听不进,只是紧张的把脑海里所有可能引起今日情状的事儿想了一遍。 最后只能归结于,是不是七皇子和晋王遇刺重伤之事扯上了关系。 但没想到的是,半个时辰后,外头终于传来了消息,禁军深夜而来,是因为七皇子勾结豫王,举兵谋逆。 听闻这消息,许思霓扶着肚子,腿一软,就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汴京城中一片哗然。 深夜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了个措手不及。 而与此同时,远在梧州的豫王大军,也发生突变。 梧州城防被换成了他的人,可梧州知州却并未告知,城中还有可出城的密道。 这密道原是几十年前为方便暗度陈仓所建造,因为梧州城是除开最前线和麟州外,离燕胡边境最近的城,军事战备也是一直都有的。 如此机密消息,只有历任梧州知州口口相传,而入夜后,从这个陈旧的密道之中,便有一道道身影悄悄离开。 豫王被人叫醒之时,才发现军中已经没了沈千帷这号人,且昨晚还在的城中百姓,今日也都几乎全都不见了。 暴怒之下,派人去知州府,却被告知,府里早已人去楼空。 “昨晚你们都是死了不成,人都跑了,竟然一点儿动静都不知道?!” “王爷息怒,是,是水有问题。”探子跪在地上,面色难看,“咱们做饭用的水,都被下了蒙汗药。” 嘭—— 茶具落地碎裂,豫王双目喷火,几欲杀人。 全军这么多人吃饭,用水自然都从梧州城中取,昨晚梧州知州还特意杀羊,让炖了羊汤给将士们喝。 行军打仗伙食并不好,能有羊肉汤喝,自然是士兵们每人都少不了一碗,就连他都吃了。 蒙汗药这东西,不致死,只是喝了会叫人睡得沉些,实在不易叫人察觉。 现在一经发觉就晚了。 然而就在他还为此事懊恼发怒之时,另一个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昨夜带着自己人马出城的沈千帷,已经和建宁帝安排的另一路大军在梧州城外汇合,算是把他们围在了城内。 且沈千帷派人告知豫王,对于他的谋逆,朝中早有准备,现下梧州城内,不少地方都被埋了炸药,杀伤力不小。 同时,梧州城内的余粮,恐怕不够豫王手下这些人支撑太久。 消息传进来,原先那些当时迫于压力,不得不暂时屈从豫王的将领们,此刻都是精神抖擞起来,自发聚在一起,于城中也和豫王形成了对抗。 “王爷,束手就擒吧,您等着的七皇子殿下,恐怕此刻在汴京也早已被皇上拿下,若你就地伏法,皇上或可宽恕京中的世子和郡主!” 郑寒领着人,一轮一轮的在梧州城外朝内呼喊,在豫王暴怒的火苗上不停的浇油。 行踪密谋都已经败露,豫王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了,但他也绝不信建宁帝会留下他的孩子一命,此时此刻,搏的是命。 成了,他便挥师汴京,不成,便是殒命于此。 一场数日的恶战,血染整个梧州城。 而汴京城中刑部的大狱之中,数日间,空荡荡的牢房也被人塞满。 今年的二月终究是北狄史上鲜血淋漓的一笔。 七皇子勾结豫王,意图谋逆,其相关党羽悉数入狱,梧州城中豫王落败,于城墙上自刎而亡。 北狄上下的百姓还尚且沉浸在燕胡战事平息的喜悦之中,就被这血流千里,伏尸百万的内战而惊的人心惶惶。 但有一点可确定,如今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沈千帷洗干净沾着血污的双手,从怀中摸出戒指,仔细的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到这一刻,他心里才算是真的放下来了。 真的能回去了。 ------------ 第二百六十四章吻 大军班师回朝,汴京城内城外皆有百姓夹道相迎。 虽然近日变故颇多,但终究与燕胡一战的胜利,还是让百姓们大为高兴。 国强则百姓安也。 “小姐,小姐,快到了!” 南絮快步从人群中挤过来,凑到苏珺宁的身旁,满眼的星光。 “终于回来了,这一去就是快一年呢。”苏皖音在一旁也跟着笑道。 不过苏珺宁却没什么心思听她们说话,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城门,盼着那抹身影快些出现。 思念这种东西,就像是酿酒,初初埋藏的时候并不察觉,可随着时间推移,就会越来越浓厚。 终于,在满心的期望中,出征时的那道银甲再度映入眼帘。 欢喜,激动,思念,交织在一起,情绪被裹挟着肆无忌惮的在胸腔里冲撞,眸中似乎蓄了泪水,可红唇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对于百姓的欢呼和赞扬声,沈千帷并无心去听,目光在人群中迅速的扫过,终于停留在了不远处,那一抹娇红身上。 “驾!” 一声低喝,百姓们便看见身骑骏马的银甲将军,离开队伍,直直的往前奔去。 而在他所去的方向,赫然是美眸闪着点点泪光,浅笑着的红衣女子。 翻身下马,沈千帷一言不发,快步走近后,短暂的对视,下一秒便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连日赶路,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洗漱,铁甲亦是冷硬,可即便如此,苏珺宁也前所未有的觉得安心和温暖,并毫不犹豫的也抱住了他的腰。 周围的百姓们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笑闹,就连军队的人也跟着起哄。 此时此刻,大家心里没有那些个男女大防,只是热烈和高兴。 不过究竟是在街上,所以短暂的拥抱后,沈千帷还是克制住情绪,慢慢将人松开了。 “乖,等我忙完了宫中的事儿,我再去找你。” 伸手摸了摸苏珺宁的头,沈千帷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 “好。”苏珺宁抬头望着她,声音轻轻浅浅。 “沈将军,该走了!” “头儿,皇上还等着召见呢!” 此刻,背后也传来同僚半打趣似的催促。 沈千帷牵起苏珺宁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这才笑着转身,驾马归队。 望着那抹矫健的身影,苏珺宁也不由的勾起唇角。 “走吧,回府。” 再不走,待会儿怕是要被围观了,毕竟方才沈千帷那番举动,着实也算得出格惊人。 南絮和苏皖音都是笑吟吟的,点着头相携着离开。 这一天,整个汴京城都是沸腾的,直到入夜,才慢慢安静下来。 苏珺宁早早的洗漱好躺下,便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夜深,府中各处的灯火都灭了,藏玉阁未关上的那扇窗户处,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榻上躺着的人儿像是一直等着似的,立即掀开被子下榻,快步往窗边走去。 窗户被从外头拉开,随着月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熟悉的容颜。 苏珺宁定定的看着沈千帷,忽的就噗嗤一下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沈千帷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说出来的时候也刮胡子了呀。 而苏珺宁不接话,只是一双眼含笑看着他,并一寸一寸的凑身贴近。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沈千帷一手拖着窗户,一手撑在窗框上,紧张的有些身体发直。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忽的脸颊被一双柔嫩的玉手拖住,红唇便轻轻覆了上来。 思绪凝固,直到唇上的柔软离开,沈千帷才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似的,立即翻窗而入,就势把人拥入怀中,便低头吻了下去。 呼吸交织,似乎皎洁清冷的月光都变得炽热起来。 沈千帷身体里的悸动似乎被点燃唤醒,一寸寸的蚕食着他的理智,苏珺宁往后退一步,他就逼进一步,直到苏珺宁退无可退,被逼到床榻边,仰倒下去。 两人拥在一起,沈千帷迅速的一手护着了怀中人儿的后脑勺,一手撑在床榻上,终于被这插曲,稍稍拉回了些理智。 而这理智似乎也只是片刻。 视线重新聚焦明亮,看见的便是寝衣松散的少女,红唇半启,微微喘息着躺在他怀中,似罂粟般诱人。 苏珺宁脑海中也是一片乱,可也记着此刻不能太越界,便抬手轻轻抵住了男子的胸口。 “快起来。” “我不。” “你起来,叫人发现了多不好。” “发现了正好,咱们明日就成婚。” “别闹了,起来嘛!” “我想啃你一口。” “啊?” “啃了我就起来。” “你等.哎哎哎!属狗的呀!” 片刻后,人被推开,苏珺宁的锁骨上就落下了一枚红印,而某人,不,某狗,就在她幽怨的目光中,心满意足的翻身躺在了旁边。 “混球!”苏珺宁抬脚蹬了他一下,“哪有进别人闺房还睡别人家床的。” 她这一脚不重,可沈千帷却哎呦起来。 “疼疼疼,轻点。” 苏珺宁一愣,以为他身上有伤口,面色立即就紧张了。 “怎么了?踢着你伤口了?在哪,我瞧瞧。” “在这儿,你摸摸,可疼了!”沈千帷坐起身来,一脸正经的牵起苏珺宁的手,却拉到了自己的左胸口,“摸着没,你赶我走,我心里可疼了!” 看着面前男子这故意装可怜的样子,苏珺宁只觉得心中一阵无语。 抽回自己的手,就白了他一眼。 “你不走,我去皖音姐姐那儿睡。” 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沈千帷捏住手腕拉了回来,并就势圈住,抱在了腿上。 “别嘛,我大老远来,陪我坐坐呗。” 苏珺宁又无奈又想笑,便也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正要说什么,手却摸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凸起,蹙了蹙眉,便立即把他的头掰过去看。 沈千帷来不及躲,那后脖子上的一道小蜈蚣似的伤疤就撞进了苏珺宁的眼里。 一时间,苏珺宁的呼吸都滞住了一瞬。 半晌后才回眸看着他,“这样的疤痕伤口,这回去,你身上又添了多少?” “没多少,都是小伤.” 沈千帷正嬉皮笑脸的想牵她的手,却被苏珺宁避开。 而后,苏珺宁便不由分说的去解沈千帷的衣领子。 本想拒绝,可苏珺宁手下又快又有力,也只好任由她摆布了。 片刻后,上衣脱下,苏珺宁才发现,沈千帷的身上大大小小,新旧疤痕,叠在一起,一时都数不出是有几条。 “你看,都已经好了,别担心了啊。”沈千帷见少女情绪不对,立即就把衣服穿上。 而他话音刚落,便被苏珺宁紧紧的抱住了。 “别去了好不好。” “嗯?” “这样凶险的事儿,以后都不要去了。” 少女声音闷闷的,贴在耳边,叫人心软。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五章定下婚期 “大丈夫建功立业,国难当头,岂能不去,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沈千帷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后背,柔声安抚。 “我不要你做大丈夫,做家里的小丈夫就行了。”苏珺宁伏在他肩头。 这话说的有些无脑无理,但却是也就是此刻想说的。 所以沈千帷便只是笑,“挣了军功,好风风光光的娶你不是。” “那什么时候娶?”苏珺宁的情绪也调整过来,有了点玩笑心思。 沈千帷砸了咂嘴,而后便道,“按理该是今年,不过你大哥今年成婚了,民间有一年家里头不做两桩喜事的说法,做呢,也该是先嫁后娶,如今都不合适,算来算去,就是来年正月最早了。” 其实苏珺宁这时候也就是顺嘴一问的,气氛到这儿了嘛,可没想到沈千帷却是认真的答。 看起来,是真的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这一来倒是把苏珺宁给弄得愣了愣神,不过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一时也就没话接。 倒不是不想嫁,只是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沈千帷么,当然是把她的默认就当做同意了,登时就直接拍了板。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明儿我就让我爹娘过来,和你爹娘商量定下婚期。” 好事儿不能拖嘛。 苏珺宁瞧他热络的样子,心里也是甜津津的,便也点头。 该是成婚的年岁了,时机和人也都对,为什么不呢。 许久不见,两人直聊到夜半三更,直到苏珺宁困得不行了,提醒沈千帷,他明日还得上早朝,沈千帷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当然了,某人是根本不想走的。 甚至大言不惭,说明儿和老丈人一起去上朝,但最终还是被推攘着出去了。 临走前,还厚脸皮的又索了一枚香吻。 而让苏珺宁没想到的是,沈千帷与她说的话还真不是开玩笑。 次日,沈家一家三口真的就拖着一车礼品上门来,与苏毅和崔氏二人商量婚期的事儿了。 “还好我没跟爹娘回去,这要是走了呀,可见不着今日的场面了。” 苏皖音挨着苏珺宁坐,此刻看着上头四位长辈交谈,小声调笑。 “你是舍不得这好场面呢,还是舍不得闵小侯爷,自己心里头可清楚些。”苏珺宁也不甘示弱的逗回去。 到底苏皖音脸皮子更薄些,慌忙就辩解。 “我这不是等哥哥一起回去,你可别瞎说!” 去岁的秋闱因为战事没办,挪到了今年,所以二房的嫡子苏予仁,也就是苏皖音的胞兄,今年是要下场的。 刚好苏予珵大婚,过来了汴京城就直接住下了,等着秋闱过了再回去临安,也省的路上来回麻烦。 反正不管内里心思如何,苏皖音就是借着这个借口继续留下来的。 不过二房这回过来,也已经听说了她和闵昭的事情,并且在苏予珵的婚宴上,和闵昭以及老夫人见过面了。 双方倒是谈的愉快,基本上也算是默许了二人的接触和交往。 估么着没有意外,婚事也是板上钉钉了,而今就差着一张窗户纸没捅破,等着宣平侯府派人去临安提亲。 姐妹两个说着悄悄话,对面的沈千帷有一瞬没一瞬的看着苏珺宁,心里默默猜测着,昨儿他留的红印儿,不知消了没有。 苏珺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忘了过去,就在那眼神里觉察出一点不同的味道来,顿时就给他来了一计眼神警告。 沈千帷勾唇轻笑,这才借着喝茶,低下了头。 年轻人在低下小动作不断,两边的父母倒是谈的愉快。 如今沈千帷在战事中立下数件大功,算是朝中拔尖儿的青年俊才了,这样一位优秀还不参与党争,家里头干干净净的女婿,苏家自然是满意。 而且,昨儿沈千帷当街与苏珺宁拥抱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这婚事,不结更是不行,早些定下,苏毅这当爹的也安心。 这一来二去的,婚期最终定下在来年三月十六。 正月嫁女儿,到底是觉得仓促了些,苏毅和崔氏也舍不得。 事情定下,两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吃了晚膳,席间,伤势好全,终于能够喝酒的沈赫,拉着苏毅,喝了个痛快。 最后两位老父亲都是醉的稀里糊涂,被架回去的。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此刻的七皇子府就格外萧条。 七皇子虽然获罪入狱了,但因为许思霓有孕,且暂时建宁帝并未查到许家参与七皇子谋逆案的证据,所以许思霓还是住在皇子府中的。 外围有禁军把守,消息闭塞,她是听见了喧天锣鼓声,才知道今儿是西征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芳卉怕她不高兴,一直闷着头不敢说话,但这一回,许思霓却没心思也没力气发脾气了。 如今有了身孕,心思慢慢成熟不少,回想起从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虽不后悔,但也觉得可笑。 抓不住的,没缘分的人,越想抓住就越多伤害,索性就不想了吧。 眼下她真正的丈夫生死未卜,前路不明,这才是她必须想法子解决的事儿。 而就在她心中烦闷难安时,宸王的人进来了。 “奴才是来给皇子妃送东西的,您怀着身孕,这吃食用度上,可万万不能短缺,咱们王爷是念着你的。” 偷偷买通侍卫进来的太监道。 许思霓看都不看那些补品,只是抓着他询问。 “七殿下如今怎么样了?他的案子可有眉目,合适能回来?” “哎呦,知道皇子妃您记挂,可如今您的身子才是头一位不是?”太监边说,边扶着许思霓,叫她在椅子上坐下,“您放心,王爷派奴才来,就是要告诉皇子妃,您现下是七皇子的心尖子,您好好的,七殿下才能好好在狱中挺住不是?” 边说,边看了看许思霓的肚子。 随即又压低了声音。 “奴才进来这儿一趟不容易,不过去刑部牢狱还是简单些,皇子妃若实在担心,不如写信一封,奴才可送至七殿下手中。” “当真?” 许思霓听到这话才来了精神。 后者连连点头。 见状,许思霓便立即叫人拿了笔墨纸砚来,简单的写下了一封信。 无非是关心和鼓励的一些话,以及询问他的近况。 但她本意如此,等宸王的手下带着这信去刑部大牢时,七皇子耳朵里听到的,却又是另一种渲染。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六章筹划快成了 刑部大牢。 七皇子虽然获罪入狱,但毕竟身份不同,所以住的牢房算是干净。 墙上一扇极狭窄的正方形窗户,一张窄窄的竹床,铺着陈旧的被褥,一方矮桌,两个凳子,就是全部的东西了。 送信的人进来时,七皇子正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才睁开双眼。 “劳烦小哥儿了,一点心意,拿去喝点好酒,我和七殿下说几句话,就不牢您在这儿候着了。”来者低声道。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塞了过去。 狱卒掂了掂手里的东西,顿时面上就微不可查的露出点儿笑来,旋即便摆手。 “去吧去吧,别在里头待太久。” “是是是,您辛苦。”那人忙点头。 等送走了狱卒,才提着食盒进了牢房内。 “奴才叩见七殿下。” “是宸王兄让你来的?” 七皇子已经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宸王贴身内侍的徒弟,一个叫顺喜的太监。 顺喜点头,起身将食盒放到桌上,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低声道。 “奴才在外头脸生,不易叫人察觉,王爷让奴才过来是给殿下您送东西的。” 说着,就指了指食盒最下头一层。 七皇子会意,把那一层揭开,里头放着的是一封信,立即就拿出来看了。 他未曾想到是许思霓写的,一时手上就微微顿住。 等看完后,眉头不自觉的又蹙紧了几分。 顺喜默默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低声开口。 “皇子妃惦记着您呢,不过您放心,王爷虽然能力有限,但府里头还能照料一二,皇子妃的吃穿用度不会太缺,就是.” “就是什么。”七皇子抬眸,“说话别卖关子。” 闻言,顺喜做为难状,才又继续道。 “就是您的事儿,王爷已经尽力在朝中和皇上面前转圜了,如今却效用不大。” “父皇已经捏死了证据?”七皇子眸色沉沉,心里还是忐忑。 顺喜点了点头,“豫王自刎了,诸多机密都泄露了,否则,殿下来刑部这么久,皇上也不会不召见您。” 这一点七皇子倒是有数。 见面三分情,而建宁帝都不愿意召见亲自问话,可见气恼失望。 其实这些天里,他勾结豫王的证据一桩桩的摆出来,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些绝望了。 他深知,建宁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所以他有此举,一旦被发现,下场一定很惨。 只是人又岂是轻易愿意放弃生的希望的呢。 抿了抿唇,七皇子还是抬眸问道。 “晋王,他如何了?” “左眼受伤,虽没瞎,但也终身不良于视了,另外,脸上的伤口太深,一定会留疤。” 顺喜垂眸答道。 默默打量了一下七皇子的神色,又道。 “四皇子近来有些不安分,已经遭皇上训斥,被禁足府中,晋王是无缘大统了,殿下,您不要放弃,而今您是皇上唯一能托付江山的人选了。” 听到这话后,七皇子的眸中又再度燃起了希望。 紧接着,顺喜又道。 “您只管静静等着,王爷在朝中自会安排人替您筹谋,只是有一条。” “你说。”七皇子立即道。 顺喜拱手,“王爷和殿下您是亲兄弟,所以不顾一切为殿下筹谋,本理当同生共死,同福共难,可王爷和殿下都不是一个人,后头还牵扯着无数关系,譬如皇后娘娘、许家,还有皇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王爷总得先保住了自身,才能保护旁人啊。” 这番话一说,七皇子心里立即就明白了。 便是在告诉他,无论如何,他和宸王之间必须有个人得干干净净的留下来,如果他拉了宸王下水,那么更多人都会受到牵累,尤其是许思霓。 原本对许思霓这个发妻,七皇子没什么感情,可今日收到许思霓的来信,想到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还在对他牵肠挂肚,倒也是真的生出些情谊了。 就算不为夫妻情分,也是要为孩子考虑。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起事,不就是想着先下手为强么。 虽然如今败了,可也不想连累自己唯一的骨血。 七皇子捏紧双拳,深吸一口,沉重点头。 “你回去告诉宸王兄,让他放心,我知道轻重。” 顺喜恭敬的行了一礼,看着七皇子吃完了东西,才又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刑部。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头,朝中乃至坊间,就传出了一些零碎的话。 大意是,四皇子烂泥扶不上墙,宸王和晋王因为身体的损伤,按皇室规矩都不得继承皇位,算来算去,只剩七皇子一个了,所即便七皇子谋逆,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可如今建宁帝别无他人可选,迟早还是会把七皇子放出来。 这般言论传到宫中,就连一些宫人都私下里议论纷纷。 说是建宁帝之所以这么久还没下旨处置七皇子的罪行,就是因为有这份顾虑在。 事实上,建宁帝的确因为这一点有些放不开,可也只是丝丝犹豫罢了,对七皇子的行径还是恼怒的。 所以当这种言论一股脑的铺开后,反而是触发了建宁帝的逆反心,一时恼怒更盛。 而这时,宸王就带着儿子进宫来向建宁帝请安了。 “父皇切莫动气伤身,七弟他年纪小,这几年长进的又太快了些,得闻三弟受伤的事儿,难免有了些自许之心,可这件事终究也未酿成大祸,且燕胡使者还有半个月就要抵达汴京,商议两国议和之事了,父皇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 御书房内,宸王低声向建宁帝提议求情。 可他这么一说,建宁帝反而更恼。 “再给他一个机会?!朕没给他机会?早前还未事发的时候,朕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了,也曾有提醒,可他是怎么做的,他这是觉得自己有恃无恐!觉得朕身下这把椅子,旁人坐不了,只有给他坐!” “父皇息怒!” 宸王面露惶恐,赶忙跪了下去。 可建宁帝心里怒火正盛,抓起茶杯就砸了出去,一点也息怒不下来。 就在这时,地上跪着的小世子偷偷瞄了他一眼,而后缓缓起身,小心的凑到建宁帝身旁,用自己的小手捧住建宁帝的手,轻轻吹气。 “皇爷爷别生气了,烫着手没有,孙儿给您吹吹就不疼了。” 五岁的孩子显得那么纯真,黑葡萄似的眸子里,还有几分害怕,但小小的身子依然凑了过去。 宸王赶忙叫他,“皞儿不许无礼!” “无妨。”建宁帝抬手止住晋王,将小孙子拉到了跟前,仔细端详片刻后,忽的露出些许笑来,“这孩子和你小时候一个样,聪明。” 顿了顿,忽的又道,“比老七强。” 听到这后头一句话,宸王垂着的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亮光,旋即就做惶恐状,赶紧俯身叩头。 有这句话,他就知道他的筹划,快成了。 ------------ 第二百六十七章皇太孙 立宸王世子夏允皞为皇太孙的圣旨来的很是突然。 三日后的朝堂上,当建宁帝宣布此事时,满朝文武哗然。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观望着建宁帝对七皇子态度,没想到居然未曾等到七皇子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消息,反而先等来了立皇太孙的圣旨。 “朕今年五十了,虽过了壮年之岁,不过这身子倒也还算健朗,亲自教养太孙十来年也是没有问题的,这孩子聪明懂事又有孝心,还有宸王在侧辅导,想必诸位爱卿应当没有意见。” 金銮殿上,建宁帝当众宣布。 朝臣们心思各异,议论纷纷,可谁也不敢说出不同意的话来。 一则,如今建宁帝膝下的几个皇子里头,确实没有好的人选了,伤的伤,犯罪的犯罪,无能的无能,从孙辈里挑好的,这也是有先例可循,他们总不能提议从宗室里选一个人过继吧。 那恐怕建宁帝自己再生一个,都不会同意旁人的孩子继承他的基业。 二来,如今朝中多有为七皇子一时议论的,倘若此刻发声冒头,难免不被皇上当成是七皇子的党羽,从而被发落。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仕途冒险。 最后么,建宁帝是直接下的圣旨,而不是先询问百官意见再下旨,这说明圣心已定,那么除非是这决定太荒谬,大臣们也不敢真的就和皇帝硬碰硬。 所以这立皇太孙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彼时,牢狱之中的七皇子还不知道他的宸王兄是这般替他着想谋划的。 直到听闻狱卒们讨论立皇太孙的事情,才晓得外头已经变换了风云。 “我要见皇上,放我出去,我要见宸王,来人啊,来人!” 七皇子疯了一般的嚎叫,可等来的不是狱卒,而是宸王的贴身侍卫。 “宸王呢,我要见宸王!”七皇子怒目圆睁。 到此刻他心里多少是回过味儿来了。 下狱的人只有他一个,宸王身上干干净净,分毫查不到,且许家也并未受到太大损失,如今还又出了一位皇太孙,权柄重新回归。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宸王推着他去做的么。 他从头到尾只是一颗棋子,他心里清楚,可却也只是觉得宸王想让他做傀儡皇帝罢了,而没想到,宸王根本没打算让他上位,只是想让他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垫脚! “七殿下想见王爷,如今实在不容易,朝中拜访太孙的人太多,府里忙不过来,这燕胡使者也快到了,王爷也是疲于安排,殿下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吧。” 侍卫皮笑肉不笑的挡在他身前。 “太孙,好一个太孙,我落得今日下场,宸王参与多少你难道不清楚吗?!”七皇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咬牙捏拳,“你们想拿我做垫脚石,我也一定要拉你们一起死!” 面对他的暴怒,那侍卫却只是不紧不慢的后退了一步。 拉开些距离之后,才低声道。 “死当然是容易的事儿,可殿下没了,王爷再出事,那皇子妃和她腹中孩子.” “你威胁我!” 咚一声闷响,是七皇子暴怒的一拳打在侍卫的脸上。 那侍卫被打的嘴角出血,顿时面露狠厉之色,猛地一拳砸了回去。 他常年习武之人,对上在牢狱中挨了多日的七皇子,自然是大占优势。 一拳就把人击倒在地了。 而狱卒们却像是没听见声音似的,一个都没出现。 那侍卫转动着手腕,直接将七皇子摁在地上,掐住了他的喉咙。 “小的我劝殿下一句,只要殿下肯乖乖配合,王爷一定保住皇子妃和她腹中孩子,如果不肯配合,孩子不保,但您也放心,王爷做事向来干净,皇上若能查到,早就查到了,您的话也只会是想拉人垫背的胡诌,毫无意义。” 七皇子被掐的面色涨红,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窒息和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心里愤怒、恐惧又无力。 而当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却又被松开了。 下一刻,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纸包。 那侍卫起身,冷冷盯着他,低声道。 “今晚子时前,如果未曾听到消息,皇子妃腹中孩儿必定不保,殿下自己看着办吧。” 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大步离去。 七皇子狼狈的喘息着,只觉得浑身疼的发麻,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死死捏着那包药粉,满眼的恨意和悲怆。 嘲笑自己沦落至此,涕泗横流,也没有人在乎。 捏着药包爬起来躺到竹床上,双目无神的紧盯着窗口照进来的那一缕光,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就这么躺了许久,忽的有狱卒过来。 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七皇子正好奇这种时候谁还会来看他时,转头就发现,来的是沈千帷。 两人对视的一瞬,彼此都是无言。 片刻后,还是沈千帷先开口。 “去年出征的时候,殿下祝我立功扬名,早日班师回朝,如今我回来了,殿下可还记得我当初赠与殿下的话。” “你愿我一切如旧安好。”七皇子惨笑了一下,狼狈的靠在一旁,“让你失望了,是我对不住你。” 他着实没想到沈千帷会来,所以心里的愧疚和罪恶感,在这一瞬也是猛地放大了无数倍。 沈千帷心里亦是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半晌,从腰里取下酒葫芦递了过去。 “喝点儿吧,这是咱们从前在燕州最爱喝的酒。” 七皇子看他一眼,接过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顿时就被烈酒呛的咳嗽不已。 不知是咳得涨红了脸,还是旁的缘故,此刻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来,倒是显出从前的样子来。 “好喝,还是燕州的酒好喝,比汴京的香多了。” 沈千帷不语,拿过酒壶,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他知道,不是燕州的酒更好,而是七皇子怀念燕州的日子了。 “我的婚期也定了,来年三月十六。”沈千帷闷闷开口。 七皇子勾唇,“恭喜,那这就算是喜酒了,我多喝点儿。” 语罢,从沈千帷手里把酒壶抢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喝。 沈千帷想拦,可七皇子却躲开了,硬是将一壶酒喝光了才作罢。 “好了,这喜酒也喝了,你若没有旁的事儿啊,你就回去吧,我酒量不好你知道,一下儿喝了这么多,我也要躺下睡会儿。”七皇子笑着摆手。 沈千帷正要说什么,七皇子推攘着出了牢房门,且七皇子自己拉起旁边的锁链,把牢房门给锁住了。 随后又冲他摆了摆手,便跌跌撞撞的走向角落的竹船,背对着外头躺了下去。 “夏琮,夏琮!”沈千帷用力捶打木栅栏,“你给老子转过来,听见没有!” 他大声的喊,可七皇子却始终背对着他,不肯转身。 狱卒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可不敢让沈千帷在狱中这般喊话,赶紧半推半劝着,把人送出去了。 而牢房内,七皇子蜷缩起身体,泪流满面。 当晚,刑部大牢中就传出了消息,七皇子暴毙。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皇上,出事儿了。”贤妃的寝宫,总管太监王连义叩门轻唤了一声, 得到回应后,才立即走了进来。 在内室的屏风后站定,抿了抿唇,才低头道,“皇上,刑部来传话,说七殿下没了。” 榻上的建宁帝本就还没睡呢,这会子立即就坐了起来。 贤妃蹙了蹙眉,也赶紧下榻伺候着他穿上鞋子,披了外袍。 “好好的,人怎么就出事了,刑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虽然七皇子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建宁帝也没想过这个小儿子会忽然就没了。 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说如何处置七皇子,就是拿不准到底该怎么办。 没想到人忽然就没了。 王连义忙跪下,“皇上息怒,刑部的人说,是暴毙。” “暴毙?”建宁帝面色阴沉,“他身体素来康健,怎么会如此。” “说是,七殿下听闻了皇上您立皇太孙的消息,就”王连义欲言又止,没敢往下说。 但建宁帝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默默半晌,长呼了一口气。 “罢了,传朕旨意,按皇子礼仪安葬吧,但不入皇陵。” 王连义立即叩头应下。 他知道,这一半儿是皇上心软,不忍心人死了再继续苛责太过,一半儿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死了不少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譬如豫王,虽然谋逆,但他的确也是平定燕胡之乱的大功臣,还收复了麟州失地,又是建宁帝的手足兄弟。 先死了兄弟,再死儿子,就算他们的死都是北狄律法里该有的惩罚,但如今治国多讲究仁孝二字,建宁帝也得在乎自己的名声。 人都已经死了,他再狠狠苛责,未免叫人觉得他太心狠,就失了仁君风范。 不会影响到切实政权利益的时候,君王都是在乎名声的。 贤妃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未发言。 如今的晋王已经不是过去意气风发的时候了,她这个生母也该收敛低调下来。 但这份收敛是迫于无奈,却并非自愿,所以心里也是把七皇子恨透了。 在贤妃看来,如果没有七皇子非要跟晋王争高低,最后弄得两败俱伤,也不会让宸王的儿子捡了便宜。 一想到晋王左眼的伤势和脸上的疤痕,贤妃就恨不得把七皇子挫骨扬灰。 而彼时晋王府内,苏知意的院子里。 在此留宿的晋王听闻七皇子暴毙的消息后,也是默默良久。 意外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大仇未能亲手报的憋闷和烦躁。 “王爷,当心着凉。”苏知意柔声道,并给他披上了袍子。 晋王就势牵住她的手,目光也柔和下来。 “你自己的身子就不好,这会子起来做什么,手都凉了,快回去躺着。” 自打受伤回京后,苏知意就尽心尽力的照顾在侧,也算是把晋王的心愈发捂热了几分。 尤其是晋王知晓苏知意有孕小产的事情后,对李灵汐这个正妃心里生了隔阂,而李灵汐也因为晋王再无缘皇位,对他也不似从前那么热情了,所以如今府里头,晋王几乎是长住在苏知意这里。 失去了皇位继承权,倒也没人在乎他这个王爷宠妾灭妻了。 苏知意么别的且不说,对晋王的确是一片真心,所以也很享受这种二人世界。 此刻便含羞靠在了晋王肩头。 “王爷有心事,妾身不知道怎么替王爷分忧,只能安静陪着王爷了。” “知意。”晋王低低的唤了一声,叹气道,“如今,恐怕只有你是真心对本王好。”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自然是盼着夫君一切都好。”苏知意柔声道。 这话让晋王心里熨帖不少,笑了笑,就牵着人回内室里去了。 不着急,等他的伤全部养好了,再慢慢来。 七皇子与他争斗时,是皇后一脉的许家在背后支持,他不信宸王能干干净净的,不染分毫。 这个位置,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也绝对不能让旁人轻易得去。 次日,天亮后,七皇子狱中暴毙的消息也算是在汴京城里全都传开了。 酒楼的雅间内,沈千帷和苏珺宁对坐,两人都是面色默默。 “你昨日去见过他吧。” 最终,还是苏珺宁先开了口。 “去了,还喝了酒。”沈千帷点了点头,旋即目光暗了几分,“他走的突然,到叫我意外。” 虽然早就知道七皇子十有八九是难逃死劫,但也没想过会是暴毙。 暴毙么,这个说法就很模糊,但也没人能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亦或者是,有人只想让外头晓得这个说法。 对于他的几分落寞,苏珺宁心里也是能理解。 毕竟是有情义在,虽然后来因为两人观念和立场的不同,产生了分歧矛盾,乃至更多,以至于决定断绝往来,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多年的敌人没了,也会有几分慨叹,不要说是曾经的好友。 亲手给沈千帷倒了杯茶,便柔声道。 “世事无常,只愿他来世生在普通人家,无纷无扰,顺遂平安吧。” 沈千帷抬眸看了看面前人儿,轻呼一口气,牵住了苏珺宁的手。 “他做的错事,我都知道,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这辈子已经如此,希望来生不要再这样了吧。” 七皇子曾对苏珺宁下手,这事儿沈千帷也记得,这时候说一句,就是告诉苏珺宁,他心里头一码归一码,很清明,不会因为人没了,就忘记了一切。 苏珺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是浅浅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旋即又问起,“燕胡的使者是不是快抵达汴京了?届时宫中要办国宴吧。” “嗯,礼部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要去,还有皇上额外点名的,比如我,还有其他几位西征过的将军。”沈千帷应声。 他的官职是四品,还不够级别,虽然作为沈赫的儿子,也能去,但建宁帝这额外一点名,就是别样的看重,也是承认他独立于沈赫之外的身份。 苏珺宁笑了笑,伸手给他整了整衣领。 “皇上看重你是好事,你如今是正经有封号的将军了,也该自己多注意些,这衣裳都没穿正。” “这不是有你么。”气氛轻松下来,沈千帷也笑着拉过苏珺宁的手亲了亲,“我是真不会打理这些,多读进去了几本书就了不得了,你得快些嫁给我,好给我打理内宅啊。” 苏珺宁挑眉,“婚期都定了,还跟我嘴贫这些个。” “能早一日是一日嘛。”沈千帷咧嘴。 二人正说笑着呢,南絮推门探了头进来,眼睛发亮,一脸贼兮兮的小声道。 “小姐,奴婢瞧见闵侯爷和皖音小姐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九章八卦魂 女人的八卦魂是一瞬间就能被勾起来的。 像遇上自家姐姐和意中人约会的这种事儿,说什么都得去瞧一瞧。 于是,苏珺宁立即就双眼放光的看向了沈千帷,并眨巴了两下。 沈千帷的狡黠心思不会比他少,登时也跟着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去看看?” “走呗!” 俩人一拍即合,悄咪咪的就往门口去了。 这酒楼一共三层,越往上的雅间越好,估么两人也是要上这第三层来的。 所以沈千帷和苏珺宁,并南絮,主仆三个就从门缝往外头瞄。 眼瞧着苏皖音和闵昭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过来了,苏珺宁就心痒痒的愈发想往外多看点内容。 沈千帷怕她把门推开了,便伸出右臂去揽她的腰,企图把人拉回来些,但苏珺宁此刻正全神贯注的当狗仔队呢,所以当腰间忽然有异物触碰感时,登时就吓的低呼一声。 这一吓不要紧,身体本能的挣脱动作,就把门给碰的吱呀一声开了个大口子。 不巧的是,苏皖音和闵昭正好走到了这里,也是被这一声异响惊的回头。 只见半开着的门后,苏珺宁手扒着门,一脸尴尬,而她身后紧挨着她站的沈千帷,也是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摸了摸鼻子。 “宁儿,你们这,这是?”苏皖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南絮赶紧打开另一扇门站出来行礼,“奴婢给侯爷、小姐请安。” 见屋内不止是他们两人独处,苏皖音的面色才缓了缓。 不过接下来又轮到苏珺宁发问了。 一双美眸在闵昭和苏皖音的身上来回流连一番,颇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我和千帷在约这里见面,姐姐这是和侯爷,也有私约?” 这话刚说完,苏皖音和闵昭两人的脸唰的就红透了。 苏皖音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闵昭就立即站了出来,略略拱手。 “是我约了音姑娘在此见面,讨论诗集字画,若四小姐和沈将军有兴趣,咱们不如一道?” 说着,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的确捧着书本字画。 苏珺宁勾唇,心说这俩倒是脾性爱好都一样呢。 不过这要不要一起嘛,苏珺宁侧头看了看沈千帷。 收到问询的目光后,沈千帷咧嘴一笑,立即就朗声道。 “好啊,我这些时候也新学了不少东西,正好也看看我进步了没有,能不能看懂这些个玩意儿,来来来,进屋!” 说着,便侧身让路,做出迎接的手势来。 闵昭倒是还好,脸皮子薄的苏皖音真是要找地缝钻了。 急的只捏苏珺宁的手。 “走吧走吧,一起嘛。”苏珺宁笑眯眯的,将人半拉进来,“好,你们俩坐一边儿,我们俩坐一边儿。” 安排好座位,苏珺宁便在桌子下拍了拍沈千帷的腿。 等他望过来之后,便悄悄给使了个眼神。 沈千帷只一眼就心领神会,而后便笑眯眯先开了口。 “这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咱们不如先吃饭再讨论诗集书画?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这话是对着闵昭说的,不过闵昭听罢,却先悄悄看了看身旁坐着的苏皖音。 见她没有反对后,才温和道,“沈将军安排就是了,我一贯随意。” “好。”沈千帷大手一挥,“南絮,叫店小二把菜单子拿过来!” 南絮应声,立即就去了。 简单点了几个菜,没多久就摆上了。 “来,你爱吃的水晶芙蓉虾。”沈千帷给夹了一筷子,剥壳儿后,放进了苏珺宁碗里,“好不好吃?” “嗯!”苏珺宁做小女生模样,星星眼。 沈千帷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旋即就看向了对面。 “堂姐也吃啊,早听宁儿说,你与她口味差不多,喜好都一样呢,今儿这一桌子我都是按着宁儿的喜好点的,应当也合你的胃口。” 他说这话时,表现的十分自然,像是真的随口一句罢了。 不过闵昭也不傻,还是知道这里头有几分重要信息,并且,自己怎么能不表现呢。 于是,也默默擦了手,开始剥虾。 当虾仁儿放到碗里的时候,苏皖音羞的两颊绯红,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去。 不过对面的俩人倒是脸皮厚的。 沈千帷给夹一块鱼肉,还先用筷子把刺儿剃一剃才放到苏珺宁碗里。 那架势,照顾的无微不至,像是比南絮这个贴身丫鬟还细心似的。 有他在对面树立形象,闵昭就依葫芦画瓢的照做。 这一顿饭吃的,简直像完美男友的真人教学。 苏皖音心里又羞又甜,越往后,越琢磨出这是自家妹妹和未来妹夫在故意使坏,所以用完膳后,立即就提出了今日先不讨论书画了,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家。 “姐姐哪儿不舒服?”苏珺宁立即蹙眉做担忧模样,“这回去歇着能成吗,不如就近去医馆瞧瞧?” 沈千帷立即在旁边接话,“何必费那事儿,我听说闵侯爷就懂些医术的,这说不得就能给看看,是不是?” 话都说到这儿了,闵昭也看出俩人是故意的,心里无奈之余,也隐隐动了想借此机会再拉进一下和苏皖音之间的距离的念头,所以敛了敛眸,便应声了。 “我自有身体不好,这百病成医,我自己平日也学了点儿,简单的把脉还是能做的,不如” “不用不用,我回去歇歇就成,金穗,走。”苏皖音已经羞的脸色通红。 一边拒绝一边就慌慌忙忙的往外走。 闵昭见状,也赶紧起身跟上。 听到后头脚步声,苏皖音更急了,这过门槛儿的时候一个不慎就踩到了裙摆,摔倒下去。 “当心!” 闵昭惊呼一声,本能的冲上去,一把将人半抱住了。 清雅的药香味在扑面而来,身旁的依靠虽然单薄却很温暖,苏皖音有些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和闵昭搂抱在一起时,赶紧站起身来,羞的不敢看在场其他人的神色。 “我,我先下去了,你们自便。” 语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酒楼。 闵昭看着女子那纤细的背影,张了张嘴,眼里有焦急和失落,正要追,就被身后人拍了拍肩膀。 “叫她缓缓,姑娘家脸皮子薄,没见那脸儿红的猴屁股一般,我是过来人,这都正常。”沈千帷一副前辈的样子。 闵昭有些不信,正犹豫,苏珺宁也走过来。 “放心吧,我姐姐素来内敛害羞,今儿她爽约了,你就等着她再约你看字画吧。” 听到两人都这么说,闵昭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不过还是道,“我不大放心,还是跟着去瞧瞧吧,将军和四小姐,失陪了。” 语罢行了一礼,便匆匆下楼离去。 苏珺宁伸着脖子望了一会儿,等人影儿刚离开视线,就被身后人一把拽了回去,并关上了门。 “怎么样,今儿我表现这么好,该不该奖励?” 沈千帷笑眯眯的弯腰与她平行对视,像看孩子似的。 苏珺宁媚眼微勾,凑身就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落了一吻。 “奖,日后再接再厉,还有大奖。” ------------ 第二百七十章少女怀春 苏府。 回了自己的院子,苏皖音就把丫鬟们全都屏退了,扑到床上便把脸埋在被子里滚了几圈。 心绪平复了几分后,滚烫的脸颊才恢复正常。 于她从小的教养而言,今日和闵昭的接触就算是很逾越规矩了,所以心里还是很紧张。 不过紧张之余,甜蜜的小心思也还是有的。 俗话说少女怀春嘛。 其实她也想和苏珺宁一样胆子大些,不过闵昭也是个谦谦君子的做派,不像沈千帷那不讲究的,所以相处方式这种事儿也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但转念一想,闵昭的性格,未必就会喜欢苏珺宁这种跳脱的姑娘。 心里慢慢琢磨着,双颊又泛了红晕。 等过两日再约见吧,今天也算是她爽约了。 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苏皖音眸中满是甜甜的笑意。 苏珺宁这边,下午就和沈千帷晃悠到庄子上去骑马了。 用她的话来说,沈千帷这做师傅的,连马都送了,她不好好学着骑怎么行。 这又过了一年了,银粟也比之前性格更加沉稳,苏珺宁骑了小半日,练的也就差不多了。 “这匹马有灵性,聪明的很呢。”苏珺宁翻身下来,笑着摸了摸马头。 沈千帷勾唇,“你既然喜欢,等成婚的时候当场陪嫁再带来,不是还有个鹅嘛,叫黄金的。” “什么黄金,是元宝。”苏珺宁将马鞭递给南絮拿着,自己擦了把汗,“那家伙如今被喂得肥肥胖胖,懒得很,成日在水里漂着,倒是愈发亲人了。” 有人天天给吃的嘛,动物都是最能体察人心善恶的,喂养久了就亲人了。 沈千帷笑了笑,而后便背手叹了口气。 “这几日我有空闲,就抓紧陪你玩玩儿,燕胡使者还有几日就到了,届时定然要忙一段儿。” “嗯,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儿做呢。”苏珺宁点头。 沈千帷就笑她,“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忙的,丢给哪个下人不能做。” 他这么说着,手上还不老实的揉了揉苏珺宁的头发。 苏珺宁一边翻白眼,一边躲过他的魔爪,怪声怪气道。 “大将军说的对,那成婚您要穿的靴子,我就让南絮她们做吧。” 这成婚,姑娘家自己缝两针嫁衣,然后还要给男方做一双鞋子,便是说的这个。 沈千帷一听就明白了,忙就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从后头一把将少女的腰搂住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这种事儿,还是得亲自来,万不能让旁人插手,要是不知道我穿多大的鞋,我告诉你啊。” “我不听,我要给你穿小鞋。”苏珺宁转头看他,摇着脑袋故意道。 沈千帷就喜欢她这股劲儿,眯了眯眼,便凑近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穿,你做了我就穿,削了脚跟儿也塞进去。” “咦!”苏珺宁故作嫌弃的拉长声调,“都叫你讲成吓人的事儿了,红色绣花鞋?” “黑鞋就成,我不爱看绣花儿的。” 沈千帷心里也没全听懂,不过还是玩笑似的回应了一句。 而后便像抱孩子似的把苏珺宁抱了起来。 “走了走了,骑马也累饿了,吃饭去,吃炖小鸡儿!” 他力气大,单手抱着苏珺宁都稳稳当当的,苏珺宁也乐得坐人肉轿子,双手松松垮垮的环着沈千帷的脖子,就由他抱着去了。 南絮日日跟着,看的多了倒是习以为常,倒是沈千帷庄子上这些人,一个个笑着偷瞄。 有人抱得美人归,有人却还在为如何抱回美人儿费心思。 宣平侯府里。 晚膳时候,老太太杨氏就发现孙子心不在焉的。 “来,吃点这个,对身体好。” “谢谢祖母。” 闵昭忙抬头,不再盯着手里的白饭。 老太太笑着看他一眼,“怎么回事啊,今儿不是和皖音丫头出去见面了吗,怎么还有心事了。” 长辈主动提起,闵昭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没有,就是,就是今日看见苏四小姐和小沈将军了,孙儿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要婚配了。” 即便不好意思,该说的还是得说。 争取这两个字,闵昭还是懂的。 闻言,老太太面上的笑意一时就更盛了。 “我说什么事儿了,这件事儿啊,你不开口,祖母过些时日也想开口了,我找人算过了,你和皖音丫头啊,八字合,性子也合,只是如今去临安不方便呢,我想着她既然住在苏御史家里,苏御史又是她嫡亲的大伯,咱们先去苏府,再去临安,这中间有个传话缓和,也就不算突然了,怎么样?” 就这么一个孙子,老太太自然是早就在心里思虑过了的。 闵昭听罢,也觉得好,便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对着老太太规矩行了一礼。 “多谢祖母替孙儿操持!” “坐坐坐。”老太太摆手,“能看着你成家立业,我也算是能安心了,等我找人算个吉日,咱们就先备了东西去一趟苏府。” 闵昭笑着再度点头,跟着吃饭也香了不少。 不过在此之前,汴京城里头还是先迎来了燕胡使者团。 这一场战争之中,燕胡是战败国,前来求和的,自然是士气低迷,尤其是一路从边境过来,处处被北狄人民嫌弃,现如今状态是很不好。 金玥就在此次的使者团里,一并过来的。 这次两国谈判,一则是战争赔偿的问题,二来要签订和平相处条约,最后还有放人质,也就是燕胡的二皇子金穆。 事情还不少,估么这群人要在汴京住上月余。 虽然是战后的谈判,不过为彰显大国风范,也是多人打压燕胡锐气,建宁帝还是命礼部协助许皇后,在宫中办了国宴。 这宴会,苏珺宁自然是要跟着崔氏入宫的,她们母女算是苏毅的家眷。 不过苏予珵和方氏夫妻俩,还有老三苏予安就没来。 如今他们兄弟都是有官职的人了,再挂着苏家家眷的名头进宫参加宴会,不是不行,但是不好看,恐造人笑话。 大约就有点现在拼爹靠爹的意思。 苏珺宁是待嫁的女儿,这就没影响,且她还是沈千帷这个西征大功臣的未婚妻,多重身份,不来反倒不合适。 宴会是晚上,苏珺宁来的早些,崔氏和其他夫人在说话,她就晃悠到大殿外头去透透气。 刚好遇上沈千帷到了,两人便就在殿外花圃边说话。 等燕胡使者团过来的时候,金玥就瞧见了掐着时辰,并肩返回殿中的两人。 昨天家里老人忽然病了,要住院,这几天得公司医院两头跑了,没啥存稿,可能会断更,或者少更一点,希望在追读的宝子们谅解一下 ------------ 第二百七十一章燕胡使者 “有劳这位公公,烦请问一下,前头那位和.沈将军,一道走的女子,是谁?”金玥收回目光,便向身侧引路的宫人问道。 她并不想用将军二字称呼沈千帷,毕竟两人算是结仇了,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太监抬头往前面瞄了瞄,便笑着道。 “那位是我朝督察院左都御史苏大人的嫡出千金,也是小沈将军的未婚妻,这两人啊,郎才女貌,当真是一对璧人呢。” 说着,还像征求意见似的,看了金玥一眼。 “是吗,难怪我瞧着这位姑娘气度不凡。”金玥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太监也不在乎她一个战败国公主的心思,兀自领着人去偏殿等候觐见,没再说话。 正殿内,众赴宴者坐定后,建宁帝才携皇后一起到场。 在帝后二人后头跟着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着明黄色蟒袍的身影,正是如今的太孙,宸王的嫡子。 这样的出场方式,无疑是建宁帝在百官面前表现他对太孙的关注和看重,也有敲打之意。 苏珺宁坐在较为靠前的位置,能看得见太孙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少年老成这个词形容都不合适,该用幼年老成了。 不满十岁的孩子,举止气度都像大人似的,透出极好的教养,给人一种就算他穿着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锐光的感觉。 别的不谈,苏珺宁不能不承认,宸王的确把儿子教的很好。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势头成长下去,日后应该不会差。 她是这么想的,旁人自然也会有这种想法,譬如晋王。 此刻看着身穿明黄色蟒袍的小侄子,晋王似乎看到了几分宸王从前的样子,不过这父子俩也有不同,宸王很内敛,叫人觉得温润而沉稳,而太孙么,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小,不知收敛锋芒,整个人虽看着也稳重,但却透着锐气。 收回目光,晋王喝了一口闷酒,心里沉甸甸的。 上首,建宁帝坐定后,便示意奴才们传唤燕胡使者入殿觐见。 “传燕胡使者觐见!” 一声音尖细的小太监走上前,高声唱喝。 随后殿中的宫人们一级一级的传下去,不多时,一行约么五六人的燕胡人组成的队伍就出现在了殿门处。 虽然与燕胡交战这么久了,但在场大多数北狄人还是没见过燕胡人的,所以众人的目光都跟着聚集了过去。 不过燕胡和北狄人的文化差异并不算很大,所以看上去差别也就不是很大。 事实上,再往上数个五百年,北狄和燕胡是同一个国家,只是后来内乱分裂,又逐渐形成了北狄和燕胡两个大的邻国。 北狄的领地要更好一些,大多是平原,土地肥沃适合农业种植,而燕胡三分之一是平原,三分之一是山地和丘陵,还有三分之一是草原。 如今是民以食为天,粮食充足才能强国,这燕胡虽善战,但后续补充力跟不上,就打不了持久战,是很吃亏的。 这次北狄能够获胜,将士们自然功不可没,但也有几分不可忽略的自然因素在。 打了胜仗,建宁帝自然是高兴之余又会在燕胡人面前有几分傲气。 所以这会子燕胡使团行礼的时候,他就十分拿了点架子。 当然了,摆架子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傲字,也关系到后头两国的谈判。 毕竟这次战争是燕胡先挑起来的,他们又吃败仗,建宁帝若不拿出点脾气来,多少是显得北狄太好欺负了。 金玥虽然对建宁帝的态度很不悦,但瞧见了坐在席位间的,消瘦了许多的兄长金穆,还是忍下了心头不快。 “陛下,这些礼物都是我国的皇室御用珍品,更有几样稀世珍宝在其中,是我父皇专程挑选,献给陛下的,还请陛下笑纳。” 随着她行礼的动作,便又有几个燕胡侍从抬着几个箱子,捧着一些盒子走了进来。 建宁帝扫了一眼,淡淡点头。 “心意朕都知道了,公主坐吧,远道而来也劳累了。” 这表现就很淡然,似乎对燕胡带来的这些稀世珍品不感兴趣。 金玥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大臣拦住,一行人才入席落座。 刚坐下,皇后便叫人给他们满上了酒,并笑着开口。 “这是本宫特意叫人准备的宫中御酿美酒,听闻燕胡国,无论男女,大多都是善饮酒的,公主和诸位大人可尝尝这酒如何。” “多谢娘娘费心,这酒闻着醇香扑鼻,必然是佳酿。”坐在金玥身旁的年轻燕胡男子开口。 他是燕胡国宰相的嫡子,叫楚黎,年岁和宸王晋王差不多。 建宁帝循声望去,一时并未把这年轻人放在眼里,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今日两国会面,自然是要用佳酿,诸位切莫拘谨,都要畅饮才好,咱们北狄的几位将军也都是善饮酒的人,必然叫诸位尽兴。” 说着,便含笑看向了沈千帷,直接点名道。 “沈家小子,你爹受伤痊愈不久,不宜饮酒,朕知道你素来酒量也是不错的,今儿可要替朕陪好燕胡的客人啊。” “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望!”沈千帷大咧咧起身行了一礼。 这君臣之间说话像是长辈和自家晚辈似的。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建宁帝在拉沈千帷出来办事儿,所以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苏珺宁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有些浅浅的担忧。 毕竟这回两国一战,沈千帷可是让燕胡吃了不少亏,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恨,怎么想着扒他的皮呢,这时候出头,肯定费点心力。 她正想着呢,这事儿就找上来了。 只听得金玥的声音朗朗传来,侧头就见她端着酒杯站起了身。 “小沈将军既然是好酒量,今儿皇后娘娘又预备了如此美酒,那不如咱们来斗酒做乐,如此大家岂不更尽兴更亲近了,陛下以为如何?” 瞧着少女眼中精光闪烁,有算计之态,建宁帝的眸色便暗了暗,不过还是顺着接了下去。 “斗酒自然有趣,不过也得讲个章法,公主想怎么斗?或文或武?” “贵国人才济济,多是文武双全的英才,不如文武都斗一斗吧,也算是取乐了,想必小沈将军应当不会拒绝吧。” 金玥抬起下巴望过来,带着几分挑衅之态。 她当然是调查过沈千帷的,带兵打仗有一手,却着实算不上肚子里墨水很多的,所以才这么提。 沈千帷看她一眼,轻笑着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脖子,随即淡淡开口。 “公主既然已经提议,我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 第二百七十二章文武双斗 原本就知道燕胡使者前来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但也没想到这宴会刚开始就有好戏看了。 众人的目光在沈千帷和金玥之间流连一番,担忧之余,也不乏有想看新鲜的心理。 苏珺宁抿了口茶,借着低头的动作,挡住了眸中的浅浅担忧,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待会儿要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她怎样能帮得上忙。 崔氏见女儿低头,便悄声安慰。 “别担心,有你爹在呢,不会出事的。” 武斗当然是不用旁人替沈千帷操心了,就是这文斗,怕有问题,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个斗法儿。 既然是特别提出的,恐怕飞花令、作诗、对对联,这些寻常玩法不会单纯的用,也不知道这燕胡公主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嗯,我没事,先看看吧。”苏珺宁也轻轻点头。 目光在回到场上。 金玥见沈千帷接受了斗酒的邀请后,略抬起下颚,有几分倨傲的勾唇。 “沈将军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文斗和武斗素来是分开的,今日不如咱们就揉在一起斗,将军意下如何?” “公主只管讲怎么斗,在下一定奉陪。” 沈千帷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傲气样。 见状,金玥便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旋即便开口道。 “圈地为阵,我和将军在阵中比武过招,点到为止,各出多少招,便说出一种与这个数字有关联的酒,酿造时长,或是几月酿造,几道工序,均可,但酒名需得以诗句的形式说出来,明说暗喻都可。” “两局皆胜或一胜一平则不需饮酒,一胜一负或一负一平均罚三杯,两局皆败,则罚饮六杯,如何?” 这个规矩一说出来,反应快的人就立刻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了。 单单比武,沈千帷肯定胜算更大,但后头的规矩就不那么友好了。 了解的酒的种类少了,说不出来,知道酒的工艺却做不出诗,也不行。 所以这局面大概率也能保持在平局上,那就喝到最后是比酒量嘛。 而且金玥要是在比武上赢了,沈千帷就要一次喝六杯,算来算去,这玩法其实就对金玥更为友好。 沈千帷眸光暗了暗,心里对金玥打的算盘就门儿清了。 虽然面上没有显出什么来,但要说一点儿也不担心是假的,毕竟自己肚子里有几点墨水自己清楚。 酒嘛,他不担心,毕竟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且不说别人,就老爹沈赫便是个酒蒙子,他能背酒名堪比报菜名,就是这诗不好做。 武艺就不担心,他也算是和金玥交手过的,肯定没问题,就是退一万步讲,肯定也能平手。 正当他在想着怎样能扭转些战局的时候,宸王的声音便从上首处温和响起。 “公主妙思,这玩法的确是新鲜的很,不过本王也有些担忧,公主毕竟是女儿身,本王怕沈将军心存顾虑,束手束脚,这比起来难免就差了意思,且也怕沈将军落个欺负女子,胜之不武的名头。” 说到这里,见金玥想反驳,便又立即借着道。 “再者,公主不远万里前来是为两国议和之事,没得说,今日事儿还没谈,就先喝醉了酒不是?” 后头跟上的这一句,少不得就有点敲打的意味了。 你们是战败为求和和救人来的,别不识抬举,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果然,宸王这后头一句话说完后,金玥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又松开,片刻后还是将目光移向了身侧。 坐在她旁边的楚黎便适时笑着接了话茬。 “王爷言之有理,那不知王爷有何提议,也说来咱们一道听听。” 这个燕胡宰相之子,朝中做过功课的人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是个年轻有为的俊才,颇有手腕。 宸王见他们退了一步,便也愈发显得和气了几分。 “本王倒是觉得,既然是文武双斗,那不如就双人,一文一武,这两相配合起来,也可看出彼此之间的默契,两国切磋增进友谊之余,也可见各国臣民之团结,倒也有趣。” 这话说的,在理之余又能给沈千帷拉一个帮手,填补他文斗不行的短板。 金玥蹙了蹙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回去,毕竟这样一来,她的优势就被降低了呀。 倒是这个叫楚黎的,颇有几分读书人的自负傲气,轻笑着就先一口应了下来。 “王爷思虑周全,甚好,不过这要说公平二字呢,我们使团之中只有公主一位女子,公主要参与斗酒,只能和男子搭档,那沈将军这边如果是两位男子,恐怕有所不妥吧。” 这个时代,女子读书的不及男子多,男性在文学方面是占优势的,所以这会子楚黎这么说,是想把己方的优势变相的拉回来些。 不过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坐在主位上的建宁帝倒是插进了话来。 “好,这是越发有意思了,要说搭档的女子嘛,苏爱卿!” “臣在。” 苏毅立即起身行礼。 建宁帝便笑着摆手,“你家的四丫头朕是知道她的厉害的,正好,这俩孩子本也就是一起的,不如就叫你家丫头来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自然是由不得不答应。 况且也的确是苏珺宁上最合适,所以这会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苏珺宁也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 欠身行礼,“臣女遵命。” 说完,便在建宁帝满眼的笑意中,缓步走到了沈千帷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另一边,楚黎也默默的上前,和金玥站到了一起。 他是不会武功的,所以很明显燕胡这边的安排是金玥对沈千帷,他对苏珺宁。 这也是楚黎的一点小心思了,他在赌沈千帷是个正人君子,会在某些招式下不敢出手,就可以使金玥占上风,如此就增加了胜算。 斗酒斗的不是酒,是两国的国力,是之后谈判的底气,所以这也不是什么输了喝酒喝醉丢人的事儿,故而双方都是严阵以待。 人员配齐后,便立即有奴才拿来红绳,在地上圈出了一片圆形区域,这便是接下来沈千帷和金玥比武的区域了,出圈也算输。 沈千帷将碍事的长袍卷起来绑在腰间,活动活动筋骨,看了对面一眼,便侧头低声在苏珺宁耳边道。 “她没有你好看。” 说完这句话,便笑眯眯的踏进了圈内。 苏珺宁看着那背影,也是无奈的低头浅笑,心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些玩意儿。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三章不讲武德 比武圈内,沈千帷和金玥相对而立,彼此的眼神中就已经各现锋芒。 “一炷香为时限,切磋点到为止,出圈亦为输,公主,沈将军,请吧。”总管王连义唱喝过规矩后,便退出了红圈。 两人比武并非赤手空拳,而是各持一柄木剑,此刻就摆开阵势了。 金玥心里是憋着一股子火气的,所以刚上来就是招招凌厉,即便拿着的是木剑,都能感受到她的杀气腾腾。 毕竟她和兄长金穆先后都被沈千帷俘虏,这是大辱,其次,这次两国大战后,于燕胡人而言,沈千帷的功名是踩着燕胡人的尸首和耻辱得来的,这也是恨。 所以此刻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了木剑之中,金玥迫切的想要拿下这第一局的比武,把这位年轻的北狄将军踩在脚下。 沈千帷微微蹙眉,立即抬剑抵挡金玥的招式,一时间被逼的连连后退。 众人见金玥出招太快太狠,占了上风,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沈千帷却在即将踏出圈外的瞬间,忽的一个扭身又化解了危机。 并且在这个扭身躲避后,他便一改防守姿态,转为干脆利落的进攻。 金玥不防局势会扭转的如此之快,身体由攻到防的快战状态还未转换过来,就被打的乱了节奏,而后一柄木剑就稳稳的抵在了她的脖颈上,似乎再用力便能要她性命一般。 命中死穴,点到为止。 场上的武将那一堆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承认。”沈千帷漫不经心的收回木剑,一副轻松姿态。 金玥面色铁青,抿了抿唇,才回了一礼。 武斗结束后,便有专门在一旁盯着的禁军侍卫上来报双方出招的数量。 “沈将军七招,金玥公主十三招!” 听完报数后,苏珺宁一边给沈千帷递茶,一边小声与他开玩笑。 “我以为你三招就能胜呢,武侠的话本子里头不都说三招定胜负么。” “成日里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沈千帷仰头饮尽,递碗的时候捏了捏少女的手,“我总得多探探她的底子,轻敌是大忌。” 苏珺宁仰起头,媚眼微勾,对着他浅笑,“沈将军文武双全。” 沈千帷挑眉,“不敢不敢,文还得是苏小姐厉害。” 两人贫嘴了几句后,苏珺宁才收敛笑意,上前与楚黎对阵。 “姑娘先请。”楚黎做君子模样开口。 苏珺宁也是象征性的略略欠身行礼,“多谢。” 随即便轻声开口,“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献卿酒,七月出窖。” 诗句是友人离别时的欢送,献卿酒便是常常有好友离别时,赠与的启程酒。 见她对出来了,楚黎也是接着从容开口。 “况是晚夏日将暮,菡萏羞依青花郎。” 在场懂酒的人就不必他再单独解释了,这青花郎便是一种酒,工艺十三道。 所以这一局武斗有输赢,文斗为平局。 立即有小宫女端上红托盘来,上头用高脚铜酒盏盛着三杯酒,金玥倒是不扭捏,爽利的喝完了这三杯。 瞧着她喝了酒,沈千帷便默默往苏珺宁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 “这男的不简单,你稳定发挥,我从这公主身上下手,咱们联手把她灌醉。” “那你得帮我。”苏珺宁无奈的偷偷用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我可就只知道那么七八种酒。” 沈千帷勾唇,“放心,够用了,我十拿九稳,捏着呢。” 语罢,便又再度上场。 依然是未曾出意外,还是沈千帷胜了金玥,苏珺宁和楚黎是平手。 两局下来后,场上北狄人个个都面带笑意,与有荣焉,反观燕胡使团那些人,面色都不大好。 当然也有例外了,比如楚黎,他就一直神色淡然,瞧不出心思,哪怕金玥都显得有些焦躁了。 不过在众人的目光中,第三局的比试依然开始。 这一次,金玥依旧是保持着凌厉的打法,招招直攻命门,但沈千帷已经看懂了她的招式,所以招架起来并不难,甚至还能在招架之余进攻一二。 没过多久,金玥又落入了和前两局差不多的困境之中,但眼瞧着就要定胜负了,她手中原本直冲面门而去的剑,忽然就调转方向,攻向了沈千帷的下盘。 沈千帷退后躲避,她便趁机上前缠斗,犹如一条藤蔓似的,剑锋环转,想把沈千帷绕起来一般。 本以为她是想拖延时间,可没想到她的剑锋看似无意却有意的袭向了沈千帷的腰间,人也快速的贴拢缠了过去。 见此情状,沈千帷只能侧身躲避剑锋,目光也紧盯过去,却没想到金玥竟忽的趁机整个人直接撞了上来。 沈千帷自然下意识的躲闪拉开距离,而不是接住这像投怀送抱似的一下子,于是整个人被金玥利用身体和剑锋逼得一只脚半踏出圈外。 咚——! 锣鼓声响,第三局终,金玥胜。 众人在愣了一瞬后,顿时都蹙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这么出招也太损了,完全是不要脸的用身子往上贴啊。 正常的比武,谁能想到姑娘家会用这种招,只要不是个色坯子,谁也不可能抱人不是,更何况对方还是燕胡来的公主。 但金玥并不在意这个,获得胜利后,还得意的挑了挑眉,并侧身避开沈千帷冰冷的目光,挑衅似的看了苏珺宁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吧,你男人被我调戏了,输了比试。 一时间,苏珺宁的火气也被勾了起来。 想着不能中招乱了思绪,这才勉强稳定下心绪,比完了后头的文斗。 自然还是平局了,她和楚黎在这种简单的比试上还是能打平手的。 只是这一局,沈千帷连喝了三杯。 等他将酒杯放下后,苏珺宁便从后头席位上端来一小碟牛乳糕,叫他吃了护胃,并且暗戳戳的给出谋划策。 “这公主不讲武德,既然她要用这些下作手段,你也不必收着力气了,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是好法子。” 沈千帷眸色暗了暗,“放心,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不要脸的杂碎。” 虽说兵不厌诈,但这种公正比武,用男女授受不亲的手段来逼异性退让,实在过于无耻。 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沈千帷递给苏珺宁一个安心的眼神,才开始了第四局。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治一治她 圈内,两人相对而立,金玥略抬着下颚,面上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嘲弄之意。 “这酒的味道的确不错,只我一人喝了的确是可惜,沈将军方才尝了三杯,滋味如何?” “酒的味道自然是醇正,不过公主喝多了酒,人有些歪了。” 沈千帷语气冷淡,看向对面的眼神有几分厌恶和嫌弃。 这无疑是像一根刺似的,扎了金玥一下。 故而立即便听得金玥冷哼了一声,就提剑袭来。 不过这一次,沈千帷并不给她任何近身的机会,挡下几击后便立即转守为攻,出招狠厉,猛地击中了金玥的手腕。 沈千帷并未收力,这一下就打的她手腕一软,手中的木剑便哐当掉落在地,与此同时,沈千帷的剑锋也在眨眼间直指了她的心口处。 咚——! “第四局,沈将军胜,出三招,金玥公主出六招。”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 女子柔婉的声音随后传来,众人便见苏珺宁嫣然含笑,缓步而来,施施然站在了沈千帷的身旁。 三月酿桃花酒,意在此处。 楚黎看一眼垂手落败的金玥公主,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道暗光,随即思忖片刻,亦念出一句和六相关的酒诗来。 “桑葚青红鸠澒洞,麦花开落雉蹒跚。六月,宜酿桑葚酒。” 此刻众人已经预见这平局,所以对苏珺宁和楚黎的文斗已经不感兴趣了。 即便诗词出彩,可大家也更愿意看金玥这个燕胡公主被灌酒。 故而那端着托盘的小宫女上前来时,众人的目光就跟着移到了金玥的身上, 三杯又三杯再三杯,这一轮喝下,就有九杯了。 即便这酒杯不算大,但这么些喝下去确实也不算少了,毕竟是读书不算低的白酒呢。 金玥当然不想喝,毕竟喝的越多,越容易头脑不清醒,比武就更不占优势。 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来,楚黎敛了敛眸,便走至她身侧简单低语了一句。 苏珺宁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眸子就略眯了眯。 心里估么着这两人怕又要使什么手段了。 随后便见金玥端起酒杯时,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稍稍抬起,做以袖掩面状喝酒。 虽然这礼仪没错,可是,怎么忽然就变斯文了呢? 苏珺宁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便状似无意的挪了挪站立的位置,仔细观察金玥的动作。 而后就发现她喝完第一杯后,有个捏着袖子,豪迈擦嘴的动作。 既然这么豪迈,还遮什么脸呢,苏珺宁心中一合计,就知道这女人在玩什么心眼子了。 于是在她喝完第二杯,正要用袖子擦嘴的时候,苏珺宁便立即抽出自己的手帕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公主请用这个吧,别弄脏了衣裳,待会儿还得去唤呢!” 边说着,手就捏着帕子伸过去了,一副要替她擦的样子。 金玥嘴里含着酒还没咽下去,就等着吐呢,哪里想到苏珺宁会忽然凑上来,忙是抬手挥动着躲开她。 见状,苏珺宁眼眸微动,便在她的手碰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惊呼着便往后仰倒而去。 “宁儿!” 沈千帷眼疾手快,赶紧快步闪身上前,把人稳稳接住了,并立即护到了身侧。 “怎么样,没摔着吧?” “没,没有。”苏珺宁小脸煞白,咬着唇,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公主的。” 这幅柔弱受惊的小兔子模样,一时间叫在场人都心疼的很,尤其是看见金玥方才的确是有挥手阻挡,还捧着了苏珺宁。 再加上苏珺宁这么一句话,另又有向着自家人的心理,众人自然都觉得是金玥推了苏珺宁。 就算不是,那也得是,毕竟这里是北狄的皇宫,燕胡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而已。 所以此时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带着谴责的意味落在了金玥的身上。 然而,金玥也是在燕胡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又被苏珺宁害的呛了一大口酒,这会子还叫人冤枉,用如此目光看待,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 不顾自己还在咳嗽,就双目喷火的冲了过来。 “我何曾推你,分明是你忽然凑上来,惊着我了,竟还在这里血口喷人,给我收起你那狐媚样子,少在这儿扮可怜搏人同情!”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谁对谁错,人心自有定论。”沈千帷目光锐利的扫过来,严严实实的把苏珺宁护在身后,“公主远道而来,我们敬您是客人,所以以礼相待,可也请公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此的缘由,别几杯黄汤下肚,就昏了头了!” “你!” 金玥气的抬手指着沈千帷,脸色铁青。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苏珺宁此刻又从沈千帷身后探出头来,做温柔劝和模样道。 “好了好了,再说又伤了和气了,我没事,倒是公主的衣袖似乎打湿了,南絮,你去给公主擦一擦。” 她这么一说,候在旁边的南絮立即就上前朝着金玥过去了。 金玥顿时面露异色,但有了方才被诬陷推人的经历,一时又不敢有大动作,只得闪身退避。 “不用,我没事,哎.” “公主不必客气,奴婢伺候您擦干就好了。”南絮机灵手快,已经用帕子盖上去了。 只是刚拧了一下,就出来不少水。 南絮眼睛微亮,做吃惊模样,故意大声道,“呀,怎么这袖子叫酒打湿的这么厉害,怕是得换身衣裳才行呢。” 此话一出口,金玥的面色便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略动动脑筋,在场人便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了,而下头有脾气不好的大臣已经是忍无可忍,直接掀开了遮羞布。 “什么打湿了,我看就是故意把酒吐了没喝,哼,还是一国公主,竟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燕胡当真是好教养啊!”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派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来北狄,可见气量眼界之小!” 见场上舆论厉害起来了,楚黎的眼神一瞬也冷下不少。 默不作声的扫了苏珺宁和沈千帷两人一眼,便赶紧站出来给金玥解围。 “沈将军,苏小姐,实在抱歉,我们公主喝多了酒,有些行事不稳了,在下替公主向二位道歉,公主弄脏了衣裳,还是下去换一身吧,这斗酒不如就也点到为止?” “若沈将军和苏小姐不嫌弃,在下自罚六杯,以酒谢罪。” 说着,便利落的走向旁边端着托盘的宫女面前,一口气喝下了六杯。 他都把事情做到这份儿上了,大殿之上,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众人的议论声也渐渐停息。 而后便听得上首建宁帝笑着开口。 “好,这酒喝了,场子也暖了,诸位都入席,叫人上歌舞吧,咱们有事儿慢慢再议。”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联姻 一场晚宴,以金玥公主的主动挑衅开始,又在她的失态中结束。 双方自然是不会在这宴席上聊出什么实质性内容的,毕竟有诸多闲杂人在场,所以这宴会基本还是说着场面话和吃喝玩乐着结束。 出宫的时候,苏沈两家人就是一起走的。 苏毅和沈赫今儿都心情好,又喝了酒,尤其是沈赫,已经喝的略有微醺了,这会子借着酒意,搭着苏毅的肩膀,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亲热。 后头,崔氏和严氏两位夫人也是十分亲昵的挽手说话。 最后面则是跟着并肩而行的苏珺宁和沈千帷。 “你喝醉了酒,不会和伯父一样吧?”苏珺宁用手肘碰了碰身旁人。 看着前头脚步稍显虚浮的中年男子,心里觉得好笑。 沈千帷挑眉,咂了咂嘴,“那我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喝醉过呢。” 瞧他一副臭屁模样,苏珺宁就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问。 没见少女接话,沈千帷就学着她方才的样子用手肘碰了碰她。 “怎么还不信呢,改日我跟你煮酒论英雄,我们一较高下。” “谁跟你一较高下。”苏珺宁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当我是燕胡公主呢,喝酒跟喝水似的。” 沈千帷嘿嘿,“她连你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俩人正说笑着呢,这话题里的金玥就出现了。 他们一行人是跟建宁帝在偏殿又多说了几句话,见了见被俘虏的金穆后才出来的,所以这会子就慢了一些。 有方才晚宴上的交手,现在金玥对沈千帷和苏珺宁的模样记得那叫一个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所以这会子立刻就发现了前头又说有笑的一双人是他们俩。 “狗男女!”金玥低声唾骂了一句。 楚黎眉心蹙了蹙,“公主慎言。” “哼,怕什么。”金玥斜了他一眼,“怎么,宰相还交代了你不许我在北狄皇宫里骂人?” 见她是脾气上来了,又要无理取闹了,楚黎便垂眸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安静往前走去。 金玥看着男子的背影,气的咬牙。 “真是跟他爹一个样子,这些文官,做事畏首畏尾,胆小如鼠,要不是他们主张求和,我何须来此受这份屈辱!” 听到她的抱怨,随行的其他人就忙劝。 “公主息怒,皇上有交代,一定要好好与北狄议和,迎回二皇子殿下,楚大人也是为了公主着想,还请公主也念着皇上和二皇子。” 提到自己的亲哥哥,金玥才没再继续说什么。 毕竟她也清楚,只有好好把金穆带回去,金穆才能继承皇位,日后她的日子也会因为金穆好过一些。 次日,北狄和燕胡之前的议和会谈才算是正经开始了。 在场的除了两位王爷以及此次西征的几位主要将领,就是朝中的一些重要文臣了,这里头也包括苏毅。 会谈一连三日都是从早到晚的议事,见父亲每日都早出晚归的,沈千帷也没来找她,苏珺宁就知道这议和的事情恐怕谈的不是很顺利。 左右无事,苏珺宁也不想闷在府里,就拉着苏皖音去集市上逛布店。 如今天气渐暖,春装不嫌少,夏装也能提前做,正是适合逛的时候。 姐俩一拍即合,跟崔氏报备了一下就出去了。 到了集市上就下车步行,一路把所有的布店都看看。 今日天气好极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热闹的很。 苏珺宁看上了路边小摊买的竹骨扇,正预备挑一把呢,就听得马车缓缓驶来,车夫喊行人避让的声音。 转头,就瞧见一辆中等的青棚马车正往这边来。 “风和日丽,出来踏青访友的人可真不少。”苏皖音嘀咕了一句。 苏珺宁浅笑,“是啊,不如咱们买了东西再去白玉寺或是承影湖逛逛?” “行,正好我再去给哥哥求个平安符,保佑他秋闱顺利。”苏皖音点头。 姐妹俩说话的时候,马车刚好从旁边经过,坐在车里的女子听到了外头耳熟的声音便撩开窗帘往外看来。 苏珺宁也恰好转头,便正正好与车内的女子目光相遇。 她顿时愣了愣,因为车里坐着的人是许思霓。 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日没见了,但在苏珺宁的印象中,许思霓的姿容还是属于上等拔尖的美人儿,可今日乍然一撇,要不是那眉眼在她心里记得清楚,怕一时还有些认不出。 许思霓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纸,连嘴唇都不大有颜色,消瘦的两颊凹陷,眼睛黯淡无光,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看起来像大病中的人。 就这么短暂的目光交汇,许思霓面无表情的盯了她一会儿,马车走过后便放下了窗帘。 苏珺宁眸色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七皇子出事后,许思霓因为怀有身孕,又有宸王和皇后求情,所以没有受牵连。 不过七皇子已经没了,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七皇子妃,所以建宁帝只许她可以生下孩子,和孩子一起永世住在外头。 看样子,这是要送许思霓去某处庄子上养胎待产吧。 不过瞧方才她的面色,估么也是艰难。 说起来,许思霓何尝不是夺嫡政斗里的牺牲品呢。 哪怕宸王是她的嫡亲表哥,也一样是算计她,拿她当了棋子。 “宁儿?”苏皖音的声音把苏珺宁的思绪拉回来,“怎么了?方才那位姑娘你认得?” 不同于苏珺宁,苏皖音和许思霓见面少,所以根本没认出来。 苏珺宁摇头,“不认得,只是瞧她病的厉害,有些唏嘘,咱们继续看扇子吧。” 人已经到了这种田地,她也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 姐妹俩逛了一半天,回府的时候马车就堆的满满的。 本是高高兴兴的回来,可刚进府就被守在前院的罗妈妈叫去了后头院儿里。 过来后就见父亲面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 苏珺宁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自己只是出去逛了逛集市,也没犯天条啊,这火气应当不是冲她来的吧。 心里想着,便欠身行礼,“爹,娘。” “你们坐吧,其余人都退下。”苏毅摆手。 姐妹俩相视一眼,在崔氏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毅沉默着,听见房门被关上后,才抬眸看向了苏珺宁,眼神复杂。 “宁儿,爹和你说一件事,虽然还未敲定,但你心里要有准备。” “爹说吧。”苏珺宁蹙眉。 苏毅重重呼了口气,才艰难道,“燕胡希望和北狄联姻,下嫁一位公主给沈千帷。” “这怎么使得,宁儿已经和沈将军定亲了呀!”苏皖音急的先出了声。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六章让金玥来嫁 见苏皖音急了,苏毅也是面上显出几分怒容。 用力拍桌。 “这些燕胡狗贼,全然是不要脸了,说什么知道小沈将军已经和宁儿定了亲,但是她们只求做平妻,还说了什么娥皇女英.” “沈千帷怎么说。”苏珺宁面无表情的抬头发问,打断了苏毅的话。 听到这问题,苏毅才情绪略有好转。 “那小子还算是对你一片真心,当着皇上的面儿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只是.” “只是皇上没有表态,是吗?” 苏珺宁定定的望过来,语气平静。 苏毅叹气点头,“皇上总有他的考量,毕竟燕胡愿意为了联姻一事,多向北狄进贡。” 进贡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还不止一年。 北狄虽然富饶,可建宁帝登基时间不长,国库本就不丰盈,又打了一年的仗,怎么会不缺银钱呢? 所以这条件自然是诱人的。 “宁儿你也不要太担心,这件事儿,爹会想办法的,沈家今日也表明绝对不会妥协,沈家小子说,宁愿不要这乌纱帽,也绝对不负你。” 怕女儿多想,苏毅又赶紧低声安慰了几句。 苏珺宁倒是没有他想象的反应那么大,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的决心我素来都是知晓的,这件事皇上虽然还没表态,可既然没有当场答应,就说明皇上心中肯定还要其他顾虑,所以此事定然也是有转机的。” 苏毅立即应声,“正是这个道理,今日沈家父子二人,态度坚定的拒绝联姻,为父也表明了态度,皇上心里也是要顾忌一二的,况且。” 说到这里,苏毅的眸色暗了暗,显出几分官场沉浮的老辣来。 “况且燕胡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不是他们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他们吃了败仗,损耗也不小,承诺的那些贡品未必能悉数按时奉上,如果是空话一句,皇上为此伤了自己人的心,未免叫其朝臣心寒。” 这一句话就是点出了建宁帝心中的顾虑何在。 苏珺宁颔首,“父亲放心吧,女儿不会乱来的,女儿相信爹,也相信沈千帷。” “好,你回去歇着吧,这些天或许会听到一些难听的话,切莫挂在心上。”苏毅爱怜的看了女儿一眼,柔声道。 崔氏什么都没说,只是牵起苏珺宁的手轻轻拍了拍,满眼疼爱。 离开后,回藏玉阁的路上,苏皖音也是小心的安慰了几句,等苏珺宁终于进了屋里,只剩一个人后,还是气的砸了一个茶盏。 人都是有脾气的,怒火哪有不想发泄呢。 不过砸完这个茶盏,人也就冷静下来了。 南絮收拾好残破的瓷片,又重新奉茶上来。 “小姐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自然是不值当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个金玥竟然会用这种法子来恶心我。” 苏珺宁冷脸,轻哼一声。 “倘若一早就有联姻的打算,怎么也该把那个要下嫁的公主一起带来吧,怎么议和了三四日了,忽然又提起呢。” 南絮听了这分析,眉头也紧紧蹙起来。 “小姐是猜测这金玥公主忽然提起联姻的事儿来,有针对您的意思?” “那道不全是,我也没这么大的脸。”苏珺宁撇嘴,心里的火气散了,现在也能冷静些思考了,“进贡数目增加肯定不是她能决定的,但是她应当能决定用什么由头来引出这个,所以她想到了联姻,又能达成政治目的,还能狠狠膈应我和沈千帷,报她的私仇。” 至于公主么,燕胡皇帝膝下儿女众多,据说有好些直到成婚才给取名字呢,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像金玥这样生母出身好,得宠的,才能被记住,其他公主肯定就没这么幸运,随便拉一个来和亲,没人会管的。 更何况,金玥大可说要求下嫁公主是沈千帷提出的,燕胡那边肯定是不会拒绝。 “那小姐预备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让那劳什子的公主来吧!”南絮气的跺脚。 苏珺宁轻哼一声,美眸微微勾起,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略略思索片刻后心里就有了主意。 下午,南絮就悄悄往沈家跑了一趟。 而等到晚上夜幕降临后,藏玉阁苏珺宁的闺房里一阵窸窣响动,一道黑影就出现在了床榻旁。 “还睡,怎么睡得着啊!” 沈千帷有些无奈的俯身凑近,边嘀咕边伸手去轻拍榻上少女的肩膀。 但手碰到人肩膀的那一刻,榻上人儿忽的就翻身将他的胳膊压在了身下,迫使他整个人半压了上来。 还好他眼疾手快,另一手赶紧撑住了,否则人真要被拉过去。 被清冷月光照亮的床榻上,少女身着鹅黄色薄纱寝衣,一双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缱绻勾人。 “公子怎么夜半闯入小女子的闺房呐?” 苏珺宁声音低婉,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用脸蹭了蹭沈千帷的胳膊。 这娇媚样子,直叫沈千帷浑身一紧。 喉结上下动了动,赶紧避开她的眼神。 “别闹,我来和你说白天的事儿。” “白天的事儿不能白天说,非得晚上说?”苏珺宁一副狐狸精的做派,往旁边挪了挪,给让出一点位置来,便道,“夜里困乏,公子不如躺下慢慢讲?” 沈千帷知道这小女子是在逗自己玩儿,可架不住宁儿很香软很勾人啊,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躺! 于是乎,苏珺宁这么一邀请,沈千帷仅仅考虑了几秒钟就真躺下来了。 苏珺宁失笑,可也没说什么别的,顺势就趴在了他胸口。 自己先张的嘴,再扭捏就没意思了不是。 “你说让我跟皇上提,要联姻就得娶金玥,当真要这么说?”沈千帷抬手搂住怀中人儿的腰,低声问道。 苏珺宁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音慵懒。 “是啊,要娶公主么,自然得娶个正儿八经的,岂能叫她们随便塞一个来,要是连金玥公主都舍不得,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求和的心不诚了。” “你就不怕她真的答应?” 沈千帷用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女子的头发。 随即便听得苏珺宁轻笑出声。 “她要是肯答应,那可真是忍辱负重了,我不得不怀疑,这桩婚事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刺杀你这个西征的功臣。” 苏珺宁说到这里,撑起身子,一脸调侃的看着沈千帷。 “除非沈将军当真是风采绝伦把她迷得没了脑子。”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七章另择人选 离开藏玉阁的时候,沈千帷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啧啧,将军难过美人关,这话果然是有道理。 如今还没把人真吃到嘴里呢,这么撩拨几下他就骨头酥成渣渣了,日后. “咳咳!” 一声低咳把沈千帷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便见老父亲正背手站在他房门口。 “爹。”沈千帷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爹怎么这么晚来我这儿。” “老子不来还不知道你小子半夜不在家里待着,跑出去当强盗了?”沈赫哼了一声。 沈千帷嬉皮笑脸的,“儿子是当官儿的,怎么会当强盗呢。” “叫苏府的人抓着了,就把你当采花贼绑了。”沈赫道。 听他这么一说,沈千帷的面色就讪讪的。 “您怎么知道的。” “还用猜?看你小子乐的跟傻子似的。” 作为过来人,沈赫当然看得出来这点子猫腻。 要换做旁人或许还会不好意思,但沈千帷脸皮厚啊,被看穿就看穿了,索性光棍起来。 “您知道还问我,这么晚来找我,究竟为什么事儿?娶公主那事儿?” “嗯。”沈赫点头,“我跟你娘商量了,这公主绝对是娶不得,你老子我也算是追随皇上多年的旧部,豁出去一身剐,倒也有把握求皇上拒绝此事,来这儿就是叫你别担心,也别一时冲动做了蠢事。”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沈千帷从小就是个莽,但这回可不能太放肆。 其实沈赫来的时候没见着他,心里是急了一下的。 生怕自家儿子已经杀去驿馆砍人了,还好是没有。 而沈千帷这边,听完父亲的话后便笑了。 “爹娘想的计策也是不到万一不必用,来来来,我们进屋说,我还有别的法子治这群燕胡狗贼!” 说着,就把沈赫给推着进了自己的屋里。 次日小朝会。 聚集在此的官员们还是为着两国议和谈判来的,而中心内容么,还是最近刚由燕胡主动提出的联姻。 “小沈将军可思虑好了没有,我那十六妹妹可是位极难得的美人儿,下嫁于将军做平妻,必不会委屈将军。”金玥目光阴恻恻的,含着讥讽和挑衅。 而在她的目光下,沈千帷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对着上首的建宁帝先行了一礼,而后才散漫的看向了对面燕胡众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话语权,决定权,总是在胜者手中的,何时轮到败者端起架子摆谱了?” “这些日子我们北狄礼遇诸位,是咱们皇上宽厚,可人贵在自知,诸位别忘了你们是来求和的,什么时候轮到燕胡逼着北狄娶一位劳什子的十六公主了?” “既然是求和,想送个公主来联姻,也该由我来挑选娶哪一个,不知道金玥公主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随便往本将军身边塞个称作公主的女子,本将军就要感恩戴德的接受?” “况且,本将军从未见过这十六公主的样貌,你们随便拉个人来顶替,岂不玩闹于我北狄?” 一番话可谓狠狠下了金玥的面子,顿时就叫她恼怒起来。 正要发作,却被旁边的楚黎拦了下来。 他的面色也不太好,但比起金玥还是要冷静许多。 “小沈将军说了这么多,不知道究竟这婚事愿不愿意接受,还请给个准话,毕竟这也关乎到我们两国之间签订契约的内容。”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上首的建宁帝。 这是在提醒建宁帝,如果沈千帷拒绝了这婚事,那北狄也会少收许多贡品。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沈千帷立即就回了话。 “事关两国交好之大事,我自然是愿意娶公主的,只是我先前说的话,楚大人也听见了,所以娶公主可以,但究竟娶哪个公主,该由我挑。” 听着他的话,建宁帝的眸中便闪过一丝玩味,心里知道这小子又在憋坏水,一时倒是好奇起来,所以就没打断。 而楚黎没等来建宁帝对沈千帷的辖制,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那请问将军,想娶我国哪一位公主?” “啧,要说我认得的,绝对货真价实的公主嘛。”沈千帷勾了勾唇,目光就稳稳的落在了楚黎的身旁,“就金玥公主吧,保真。” “狗贼,我杀了你!” 一听这话,金玥顿时暴怒,拔出腰间的匕首就怒吼着冲了过来。 “护驾,护驾!”大总管王连义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喊人。 在场的武将以沈赫为首,立即把建宁帝围护了个严严实实,而场中,沈千帷和金玥打在一起,不过几招便将她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金玥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双眸满是怒火,挣扎不动便开始了破口大骂。 “狗贼,竟敢这般折辱本公主,能娶本公主的妹妹已经是你几辈子的福气了,还敢肖想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贱人!” “公主火气这么大,该多喝点儿凉茶消消火儿。”沈千帷嘴里调笑着,可手下的劲儿一点没松,“说是联姻求和,可却不肯送好的公主来,可见燕胡求和之心不诚啊,那我是否能怀疑,燕胡所承诺的多进献贡品,也是假话呢?” 金玥被他摁得感觉肋骨要被压断了,面色由暴怒的涨红转为青白。 这时候,建宁帝才终于开口。 “好了,快松开公主,不许在殿上胡闹!” 一句轻声训斥,众人便听出了建宁帝对沈千帷的偏袒。 打了一国公主还只是胡闹? 楚黎的脸色也是阵阵青白,赶紧上前把金玥从沈千帷手里救了下来。 “陛下恕罪,公主只是一时冲动失态,还请陛下勿怪。” “哼,一句冲动就敢在皇上面前动刀子,可见你们不曾把我们皇上放在眼里,我儿不过是说要娶金玥公主,公主就这般气恼要杀了我儿,可见你们心里也没有看得起我儿,如此心不诚,还做出施舍模样,一口一个下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燕胡打了胜仗呢!” 赶在建宁帝发话前,沈赫便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站了出来。 紧接着,苏毅也是面色沉沉的跟着站出来,对着建宁帝拱手。 “皇上明鉴,今日之事可见燕胡于联姻之事并不心诚,又如小沈将军所言,联姻一事都敢糊弄作假,这承诺多进贡一事,恐怕也不实。” 这几人接连的站出来,建宁帝也是终于开口。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沈家小子已经和苏御史的嫡女定下婚约了,朕也不忍叫旁人插足于他们二人之间,不过燕胡远嫁公主,朕也不好拒绝,不如由朕在宗室之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全了两国之谊。”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八章豫王之子 听到建宁帝这一番话,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了过去。 楚黎也已经按捺住了心绪,拱手行礼。 “陛下挑选的人,自然是好的,不过也请陛下放心,方才苏大人所说之担忧,在下可以保证,两国联姻事成,岁贡一定不会少。” 在别人的地盘上被逼到这地步,他再不愿意也得这么说。 毕竟,建宁帝要是完全不想要燕胡说的多添的贡品,也就不会提出另择人选和燕胡联姻了。 所以这也是在变相的敲打他们,建宁帝是实实在在把这份多加的贡品放在心上了,要是没有,自然后果严重。 而见楚黎这般识相,建宁帝的面色也是稍显柔和。 “楚大人这么说,朕自然是放心了,至于这联姻的人选,朕膝下有一侄儿,今年十五岁,正是适婚的年龄,不知贵国那十六公主今岁几何?” “回陛下,公主今年十月及笄。”楚黎道,末了又问,“不知陛下的侄儿,是哪一位公子?” “朕的胞弟,已故豫王的嫡子。”建宁帝道。 听完这话,楚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豫王他当然是知道的,来的路上就已经调查过了。 可豫王已经因为谋逆被斩杀了,他膝下只有留在汴京当质子的一双儿女活了下来。 建宁帝对外说的是稚子无辜,这两个孩子养在他膝下也已经有了感情,又对豫王谋逆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免了死罪,当普通宗室养着。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建宁帝怕天下人说他残忍无情,所以留下两个没威胁的孩子彰显他的宽仁。 而这也就意味着,豫王之子这一辈子都只会是闲散宗室,不会有官职不会有爵位,空有宗室身份,或许还不如普通官宦人家。 燕胡的公主嫁过来,明面儿上看着是身份相当,但实际上却是建宁帝的空手套白狼。 毕竟于建宁帝而言,推出去一个豫王之子,实在不亏什么,反而还能赚一个不计前嫌,给侄子操心终身大事的好名声。 娶的是公主呢,罪臣之子,这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不管内里如何,反正面儿上外人看着就是这般。 楚黎自然是不想答应的,可抬眸对上建宁帝那双不怒自威的眸子,顿时就把已经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收了回去。 的确,他们来是求和的,建宁帝可不是沈千帷,得罪了沈千帷不至于太严重,可要是冒犯得罪了建宁帝,这事儿就闹大了。 于是乎,只得硬着头皮行礼。 “陛下厚爱,在下回去驿馆便立即修书,尽快定下此事。” 今日的会谈终于在燕胡的低头下收了尾。 从宫中出来后,沈千帷瞧着苏毅去了衙门,没有回府,便立即告别沈赫,骑着马王苏府去了。 沈赫在后头骂了句兔崽子,这才上了马车。 “将军,咱们去校场嘛?”车夫问道。 “去什么校场,老子饿了,回府吃饭。”沈赫大剌喇摆手,“夫人说今儿炖了猪肘子。” 车夫应声,立即赶路。 边走边在心里嘀咕,果然是父子一脉,俩人都是惦记着媳妇儿的。 苏府。 前院的偏厅内,南絮刚安排着摆了一桌膳食。 沈千帷来的这会子也恰好是午膳的时候了,索性苏珺宁就把自己的午膳叫人送到了前头来,俩人边吃边说。 得知建宁帝要把豫王之子推出去娶那个燕胡公主后,苏珺宁心里便是唏嘘。 “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还要娶这么个媳妇儿,那公主好相与还行,要是个搅风搅雨的,这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说起这豫王世子夏玮来,苏珺宁因为欣阳郡主的缘故,还是见过几回的,是个倔强又聪慧的孩子,看起来并不刁滑,懂事的叫人心疼。 沈千帷眸色暗了暗,给她碗里夹菜。 “没办法,他身份尴尬,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想活下去,总得对皇上有些价值,说起来,欣阳郡主的婚事也已经有着落了。” “定了谁?”苏珺宁抬眸。 对于这个当初心悦过自家大哥的女子,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沈千帷扒拉了一口饭,“汴京卫指挥使的嫡子吴新宴。” “这人.好耳熟。”苏珺宁蹙眉,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从前应该记得,他头一个媳妇儿可是你二姐给弄没的。”沈千帷道。 这一说,苏珺宁就想起来了,可不就是秦婉的前夫么。 那个宠妾灭妻,让秦婉这个靖昌侯府嫡出小姐接连小产的男人。 现在秦婉如愿嫁给了晴朗许元澈,两人感情极好,没想到吴家这个火坑,又要叫旁人去填了。 “虽然因为秦氏,吴家和许家之间生了隔阂,但如今立了太孙,吴家又重新和许家亲近起来,皇后自然乐得拉拢一二,反正欣阳郡主也不是她亲生的,而郡主为了抱住皇后的大腿,庇佑自己和弟弟,也只能应下。” 沈千帷缓缓的说出这些后,还是叹了口气。 苏珺宁沉默片刻,才低声道。 “人各有命。” 虽然欣阳郡主可怜,但要是再回到从前,她也依然会选择阻止自家大哥和欣阳郡主产生纠葛。 人向来是自私的,头一个想着的还是护着自家人。 否则,欣阳郡主要是成了苏家妇,豫王谋反的时候,恐怕苏家就会受牵累了。 毕竟她一个人,是毫无牵扯的孤女,但嫁人了,夫家还是朝中重臣,就不可能不引得天子疑心,以及其他官员的弹劾。 “好了,不说这个了,眼下我身上是无事一身轻了,皇上说过几日要安排春猎,不知道你能不能去,我给你打几只兔子回来烤着吃。” 见苏珺宁的心情有些沉闷,沈千帷立即就转了话题。 苏珺宁抬眸,“怎么忽然要办春猎?” “往年都有,今年不是耽搁到现在么,正好也顺便接待一下燕胡使者,毕竟人家来一趟,总不能天天除了议事,别的行程都没有吧。”沈千帷笑着道。 这么一说,苏珺宁的面上才也浅浅的露出笑意来。 “我爹应当是能去的,只要能带家眷,我便有机会去,届时我可带上银粟去玩儿。” “你若想去,我直接向皇上求了恩典也行。”沈千帷勾唇。 苏珺宁抿唇,“且看吧,虽然皇上如今器重你,你也不要太消耗了圣心。” 沈千帷点点头,这才踏实用膳。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九章春猎 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到春猎开始,北狄和燕胡之间的和约算是全部敲定了。 除了最开始燕胡承诺的那些进贡品以外,还定下了燕胡十六公主和豫王之子夏玮的婚事。 为了面上好看,建宁帝终归还是给夏玮封了个爵位,奉恩公。 如果豫王没出事,夏玮该是下一个亲王,就算不能袭爵也会是次一等的郡王,现如今就只是奉恩公了。 算起来其实就是个有封号的闲散宗室。 建宁帝是拿着这个便宜侄子,立足了自己宽德仁厚的形象。 不过于夏玮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否则他命都保不住。 而这些事情全都定下后,便是春猎。 建宁帝要亲自下场的,除了带上几位皇子,还有几个亲近的宗室子弟,其余跟随者基本都是建宁帝钦点的。 苏毅自然在列,而这回因为有金玥这个女眷在,所以由皇后提议,建宁帝也让臣子们带上了家中女眷,所以苏珺宁还是如愿的来了。 崔氏不喜欢这场合,而方颖晞身为长媳,便带着苏珺宁和苏皖音两个小姑子过来了。 苏予珵和苏予安自然也都在。 皇家猎场不远,就在汴京郊外。 一大早起来,到的时候就是午膳时分了。 先行一步的侍卫们已经搭好了落脚的营帐,厨子们也备好了膳食,所以到了地方就先歇着。 具体的狩猎,要么下午,要么明日开始。 为着简单,方氏还有苏珺宁、苏皖音姑嫂三个就在一处用膳。 “将就着些吧,中午忙,总得先顾着前头的贵人们,晚膳就会好些了。” 方氏看着桌上的两荤一素简单的菜式,柔声安慰两个姑妹。 苏珺宁摆手,一边动筷子一边笑着道,“没事,出门在外的,哪有那么娇气,嫂嫂也吃吧,我瞧早膳嫂嫂就没用多少。” “嗯,菜式虽然简单,不过瞧着精致,应当味道是不错的。”苏皖音也道。 见两个小姑子不挑剔,方氏才松了口气,跟着动筷。 做人家媳妇的,除了担心婆媳关系,再就是妯娌和姑嫂关系了。 苏予安是庶出的,如今又还没娶妻,妯娌这一条上不必担心,那就是苏珺宁和苏皖音两个嫡亲小姑子要处好关系了。 好在这么些时候相处着,也看得出这两个姑娘都不是搅事精。 不过她们正吃着呢,忽然门口就传来了些许动静。 而后就见守门的小丫鬟进来了。 “大少夫人,二位小姐,苏侧妃派人送东西来了。” 方氏蹙了蹙眉,对这位原本该是最亲近的小姑子却只想避开。 毕竟嫁入苏家也有些时日了,苏知意做过什么,和家里头的关系如何,还是摸了个清楚的。 但这会子人来了,晋王侧妃的身份压着,也容不得不见,所以点了点头。 那小丫鬟欠了欠身,立即就出去把人领了进来。 旁人或许不熟悉,苏珺宁却认得那是苏知意的贴身丫鬟初云。 “奴婢是奉侧妃的命来给少夫人和二位小姐送菜的,侧妃估么着下头人忙碌,恐怕顾不周全,所以特意把自己的午膳拨了两道菜让奴婢拿来,四小姐素来是娇养着的,可不能委屈了。” 说这话时,初云的眼里略有几分浅浅的得意。 一句苏珺宁是娇养的,显得像是苏知意多念着她这个妹妹似的,不过明眼人心里清楚的很,这就是炫耀罢了。 看啊,你再怎么在府里风光,出来了,只有我才是人上人,你是被奴仆们忽略的,排不上号的那一个。 方氏微不可查的扫了眼苏珺宁的神色,立即就道。 “多谢侧妃厚爱,劳烦姑娘亲自走一趟来送菜,锦珠,还不快接了东西,好好送姑娘出去。” 她一句吩咐,她的贴身丫鬟立即就上前接了食盒,把初云往外头送。 苏珺宁当然知道嫂子是怕自己生气,所以急着赶人,故而也很配合的没发脾气。 说句实话,她也懒得和苏知意挣这一点高低,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不过她不在意,苏知意却在乎的很。 初云一回去就被问了话。 “怎么样,她们收下了没?” “收了,是大少夫人出面收的。”初云如实道,又垂眸,“四小姐未曾说话。” 听到这个,苏知意的眼神闪了闪,旋即轻哼一声。 “由着她装吧,迟早她该知道,我嫁的比她好。” 父亲也该看看清楚,究竟哪个女儿更有出息。 后头这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眸中的神色也足以让初云明白了她的心思。 于是立即附和,“可不是,王爷疼爱侧妃呢,此次出来狩猎,都只带了侧妃一人。” “王爷与我,自然是心意相通的。”苏知意勾唇浅笑,“快些收拾好,晚上王爷定是要与我同住的。” 初云应声,立即去了。 下午,狩猎没有证据说开始,只传话下来说今日先办晚宴。 这就是明日再开始的意思了,所以大家便都开始了自由活动。 苏珺宁当然不会错过这练习马术的好机会,牵着银粟就往外头去了。 恰好沈千帷也来寻她,俩人就一道出了营帐。 不过没想到,出来竟然就遇上了晋王和苏知意。 彼时两人同骑一匹马,苏知意正粉面含春的被晋王圈在怀中,显然这是教骑马呢。 “臣/臣女,给王爷、侧妃请安。” 苏珺宁和沈千帷一道行礼。 晋王扫了二人一眼,淡淡笑着摆手。 “免礼,沈将军和四小姐也是来骑马的?” 说着,便垂眸看了看怀中人儿,做宠溺模样道。 “瞧瞧,你四妹妹都会骑马,你怎么不会,还得本王亲自教你。” “妾身素来不爱这些。”苏知意略显娇羞。 晋王勾了勾唇,便抬眸道,“既然是遇上了,本王倒是想和沈将军切磋一下马术,刚好,知意和四小姐两人也能说说体己话,四小姐可得替本王好好教一教侧妃骑马之术啊。” 说着话,晋王就从马上翻身下来了,又将苏知意抱了下来,并命贴身内侍去再牵一匹马来给苏知意骑。 如此举动,显然是不容沈千帷和苏珺宁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晋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只得顺应。 沈千帷暗暗牵起苏珺宁的手捏了捏,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 “别担心,晋王应当是有话想与我说,借故支开你们罢了,我肯定很快回来接你。” “嗯,你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苏珺宁也柔声回应。 刚说完了这几句,晋王就已经过来了。 “将军请吧?” “王爷客气。” 沈千帷亦是翻身上马,行了个抱拳礼。 随即两道身影便一起往前头开阔处飞驰而去。 ------------ 第二百八十章好好扎根 “妹妹如今倒是和小沈将军情蜜意浓的很呢。” 静默片刻后,苏知意的声音先在耳边响起。 苏珺宁转过身,便如预料之中一般,在她面上看见了嘲弄之色。 收回目光,淡淡道,“比不得姐姐,如今是苦尽甘来。” 话里是什么意思,彼此心里都清楚的很,故而苏知意的眼神迅速的冷了几分。 不过面上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模样。 “那是自然,王爷知晓我的一片心意,必当视我为珍宝,倒是你,沈家如今可是热灶,我可从王爷处听闻,汴京城中有不少人户想送女儿进沈府做妾呢。” 说到这里,苏知意的声音顿了顿,轻笑一声,才又继续。 “不过父亲视你为珍宝,小沈将军又对你一片痴心,想来这婚事上不会叫你受委屈,只是做姐姐的依然不能不提醒你一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心人多了,便是你再如何防范,也无济于事。” 苏珺宁默默听着她说完,而后便似了然受教一般,浅笑着福了福身子。 “姐姐此话确实有理,难怪当初嫁给王爷做妾也甘之如饴,原来是想着不必做主母了,就省的看王爷的一众妾室们心烦。” 她话音落下,苏知意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妾室又如何,我与王爷心意相通,不在乎名分。” “那就好。”苏珺宁依旧柔柔笑着,“果然我是不如姐姐心胸宽阔的,无论如何定要为人正室才行。” 这话无疑又是火上浇油,苏知意正要发作,却被初云拉了一下,这才忍下心头恼意,不再言语。 等待沈千帷和晋王归来的时间并不长,约么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 马蹄声传来的时候,两个女子不约而同的抬眸望去,一瞬,苏珺宁的目光就亮了几分。 来者正是沈千帷,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的,才是晋王。 毫无疑问,这切磋是沈千帷赢了。 “小沈将军果然身手不凡,本王心服口服。”晋王面上挂着淡漠的笑,并没有什么诚意。 沈千帷拱手,“不敢受王爷夸赞。” 两人的神色都不及去之前自然,苏珺宁心里大致就猜到,应当是什么事儿没谈拢。 果然,晋王只寒暄了这几句,便带着苏知意离开了。 等没了外人后,沈千帷才沉下眸色,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同你说什么了?”苏珺宁靠过去,轻轻牵住了沈千帷的手。 温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沈千帷的面色才缓和几分,低头看她。 “他说七皇子不过是宸王的棋子,他所有做过的事情皆是宸王授意,一切都是为了让皇上立皇太孙。” “这些事情,我们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苏珺宁略蹙起眉头,想来也能理解,宸王做了多年太子,从来顺利,一朝忽然因为天灾失去了继位资格,不甘心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不过即便局势至此,晋王依旧也不想放弃。”沈千帷道。 “所以又想来拉拢你?”苏珺宁仰头看他,“以七皇子与你我之间的纠葛,让你与宸王对立。” 沈千帷点头,“他说,宸王想扶持亲子上位,必不可能只甘心做一个闲散亲王,而他若是想握住权柄,除非皇上不在。” 否则,建宁帝在一日,太孙就不能登基,那宸王也就没有傀儡操纵。 “晋王的意思是,如今宸王想对付的是皇上,而他又是太孙的父亲,所以如今是太孙和皇上之间的争斗,你做纯臣,势必得罪宸王,日后太孙登基,于你不利,你若投靠宸王,不做纯臣,如今皇上还值盛年,或许将不再重用你,你仕途止步于此。” 苏珺宁把心中的理解缓缓道出。 她说完,沈千帷就点了点头。 “所以晋王让你跳出宸王和皇上,选择暗里支持他?”苏珺宁面上露出几分玩味之色,“要是答应了,那可就是从龙之功,你就会成为晋王手下最大的依仗了。” 这段时日,晋王先是被燕胡俘虏,千辛万苦被救回来后又是重伤,无暇顾及外头的事情,宸王早就把他在朝中的根基拔的差不多了。 连晋王正经的岳家,荣国公府李家如今都不似从前了,晋王想要再和宸王一挣,也的确得寻找新助力。 沈家是新贵,得建宁帝器重,又有兵权战功,实在合适。 “宁儿希望我答应吗。”沈千帷的眼角微微上扬,“他可是承诺了,日后的太子,一定有苏家一半血脉,你姐姐是皇后,我可封异姓王,你也是王妃了。” “嘁。”苏珺宁翻了个白眼,“你若是答应了,晋王还能冷着脸回来?” 且王妃又不是什么好位置,苏知意稀罕,她可不稀罕。 如今见多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倒是觉得做一对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就不错。 是了,富贵二字不能少,毕竟先吃饱才能好好过日子。 沈千帷见她这模样就笑了,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抱着,下巴抵在苏珺宁的颈窝处磨蹭。 “那怎么办啊,我这下可算是把晋王也得罪了,日后娘子可得保护我呐!” “呸呸呸,胡乱叫什么呢。”苏珺宁耳尖微红,抬手在他腰间不轻不重拧了一把,见他还不松开,才哼了一声道,“菟丝子才总想着依附谁呢,踏踏实实的把根扎牢了,树大根深,自然就不是谁都能威胁撼动的。” 如今沈家立下诸多战功,底子又清白干净,正是扎根的好时机,若是好高骛远,想着去抓虚无缥缈的富贵。 抓到了也罢,没抓到,那就是个连根一起死。 沈千帷紧了紧环着怀中人儿的手,才又松开,笑眯眯的揉了揉苏珺宁的发顶。 “好了,我的小军师就别操心了,本将军心里有数。” 苏珺宁冲他扮个鬼脸,“那心里有数的大将军,带小女子去抓兔子好不好?” “这不是小事一桩,走!” 说着,沈千帷便将人抱起,一把送上了马背,自己又紧跟着坐了上去。 “哎哎哎,我有马!” “你那技术,连乌龟的撵不上,还想骑马猎兔子。” 沈千帷把人牢牢圈在怀中,吩咐南絮把银粟牵回去,而后就带着人奔向了猎场。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一章勾心斗角 虽然带着苏珺宁这个小拖油瓶,但某人正在求偶期,所以依旧表现不俗。 猎了三只兔子一只狐狸,还有两三只野雉,算是尽兴。 回来后,差不多就是晚宴的时间了。 两人各自回去换了衣裳,便去了办宴的大帐之中。 苏珺宁进来,就看见嫂子方氏还有苏皖音在不远处向她招手,便立即过去挨着坐下了。 闲话两三句,便听得外头唱喝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建宁帝才带着几位后妃缓缓入场。 皇后没有来,所以此刻陪在建宁帝身边的,是位份最高的贤妃,也就是晋王的生母。 待坐定后,建宁帝才笑着开口。 “这春猎年年都办,办多了倒也没了趣味,今年有燕胡使者远道而来,倒是平添滋味。” 他这么说,下头宸王就立即笑着接了话。 “今岁春猎格外热闹些,想必这狩猎的彩头也该特别些才好,父皇可不要舍不得好东西,儿臣虽不能下场,倒也想跟着一饱眼福。” “皇爷爷御书房里那副清明农耕图极好,孙儿很喜欢!” 太孙跟在后头,立即就接了一句。 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起来纯真无邪。 建宁帝登时笑意更盛,招手叫孩子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个小子啊,听说有赏就跟着凑热闹,你可拉得开弓弦,上得去马背?” “孙儿不行,可皇爷爷行!”太孙笑眯眯的挨过去,“皇爷爷赢了彩头,给孙儿好不好?皇爷爷最厉害了,什么都会!” 几句话,愈发逗得建宁帝眉开眼笑。 “好好好,皞儿都这么说了,朕今年也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一道下场活动活动吧。” “父皇的骑射之术精湛,儿臣未能学到精髓,兄弟几个,倒是老三武艺最好。”宸王接话。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过来,便见晋王立即道。 “也就是弟弟粗苯,读不进书,才钻研了这些,不过说到底还是要更父皇多学学,至今还记得当年父皇一箭射下双雁,从眼而过,未伤大雁羽毛分毫,儿臣钦佩至极。” 这么一捧,建宁帝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容光焕发。 宸王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建宁帝,旋即便笑了笑。 “难怪三弟今日下午特意找小沈将军切磋,想来是对明日狩猎的彩头志在必得啊。” 此话一出,晋王的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暗光,而苏珺宁和沈千帷也都是如此。 皆是惊讶于宸王的眼线如此之多,居然连这个都盯得清清楚楚。 苏珺宁眼皮跳了跳,端起果酒抿下一口,才定住心神。 此时此刻宸王当着建宁帝的面儿说出这话,除了是在建宁帝面前上眼药,按时晋王不老实,又拉拢朝臣之嫌,也未必不是在警告晋王乃至沈家,他时时刻刻的盯着一切动向呢。 “是嘛。”建宁帝扫了眼晋王,面上依旧带笑,“千帷的骑射的确不错。” 闻言,晋王立即道,“儿臣在外头教侧妃骑马,碰巧遇上了小沈将军同四小姐,一时兴起,便赛马作乐,可惜儿臣养伤这段时日懈怠了,马术生疏,倒是被小沈将军甩开很远。” 说着,面上还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但话里却是在告诉建宁帝,他和沈千帷之间没有什么,而且又提醒了建宁帝,他曾经受过的委屈。 果不其然,建宁帝听罢这话,看他的目光就愈发柔和了几分。 “你伤好的时间不久,还是少颠簸,日后慢慢再练就是了。” “谢父皇关心!” 晋王拱手行礼,才坐了下来。 而后建宁帝的目光就落到了沈千帷身上,笑着道。 “你小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明日下场,就跟在朕身边吧。” 这是在告诉众人,他并未对沈千帷生疑。 沈千帷自然是立即应下了。 看着一场晚宴上就如此勾心斗角,苏珺宁也是觉得烦扰。 不过心里也清楚,沈千帷越往高处走,这样的事情就会越多,只能是步步晋升时也步步谨慎,否则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但不管怎么样,难得能出宫来,建宁帝今日还是高兴的。 而这一高兴就喝了不少酒,竟是喝醉了。 御前侍奉的人小心把建宁帝送了回去,外头的人自然也跟着都散了场。 沈千帷新贵上位,当然也喝了不少的酒,苏珺宁远远瞧着,也是脚步虚浮。 不过这喝多的也不止他一个,今儿醉了的人都不在少数。 “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叫人弄些醒酒汤来,给父亲还有你们大哥三哥送去。”方氏柔声道。 苏珺宁和苏皖音点头,先走了一步,方氏便转身带着丫鬟去了预备膳食的营帐。 而这边,苏珺宁刚走到自己的帐篷门口,忽然想起来沈千帷和沈赫也都喝醉了,严氏没跟着来,怕是都没人照料。 毕竟这父子俩都是不带小厮的人,那些随从恐怕没这么细心。 明儿可是要早起参加狩猎的,沈千帷还要伴驾,可不能醉醺醺的出了岔子。 想到这里,苏珺宁便坐不住了,领着南絮出了帐篷,去给两人送醒酒汤。 沈赫那边就叫南絮去送了,沈千帷这边他自己去。 反正父子俩的帐篷也几乎是挨在一起的。 不过苏珺宁取醒酒汤的时候,便听得膳房的奴才们在小声议论。 “太孙虽年纪小,可当真纯孝体贴,这会子还亲自来拿醒酒汤奉与皇上和宸王殿下呢。” “是啊,俗话说三岁看老,咱们太孙这般仁孝,日后定也是位明君。” 听着这些议论,苏珺宁敛了敛眸,没有出声,拿到东西便默默离开了。 太孙要真的是纯孝那的确是好事,可如果是这么小就能听大人的吩咐教导,演戏演的不露马脚,那就有些心思深沉的可怕了。 揣着心思,苏珺宁就到了沈千帷的帐篷门口。 守在门口的侍卫说他在里头歇着,苏珺宁便领着食盒走了进来。 可将东西放下后,四下里看了一圈,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正当她心下疑惑,预备转身离开时,忽然腰间一紧,跟着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苏珺宁吓的就要惊呼,却被来者严严实实的覆上了双唇。 一股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滚烫的唇瓣直烫的她心尖发颤,却又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人尽情索取。 片刻后,沈千帷才满意的松开钳制,笑着把人放下。 “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动了,白叫我跑一趟空。”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二章相互扶持 苏珺宁人有些发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瞧着你是不需要醒酒汤了,方才又是装醉?” “不装醉怎么知道宁儿这么关心我呢。”沈千帷眨眼,拿出食盒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嗯,宁儿端来的醒酒汤,味道都香甜些,和人一样。” “少来。” 苏珺宁不轻不重的锤一下他的肩膀,而后就又被人顺势一拉,抱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别担心,皇上不会这么轻易疑我的。”沈千帷低声道。 苏珺宁眼眸动了动,旋即就把自己在膳房那边听到的话给说了。 “我不能不害怕,宸王像皇上,可比皇上更阴狠些,如果太孙是由他这么调教着长大,恐怕.” “我知道。”沈千帷轻轻拍了拍怀中人儿的背,“当今皇上还算得明君,他既然选了太孙,必然也有考量和打算。” 苏珺宁点头,放松的靠在了沈千帷的肩头。 “伴君如伴虎,你一切小心就好。” “放心吧我的小祖宗,我机灵着呢。” 沈千帷失笑,又福身亲了亲苏珺宁的额头,末了又想起什么。 “你的那个嫡亲表哥,叫崔宴是吧,他如今是停职在家中为你外祖父守孝吧?” 苏珺宁点头。 北狄律法,官员直系亲属离世,除非特殊情况或皇帝下旨,否则都要停职守孝,父母去世守孝三年,祖父母为一年。 “算来,这停职的时间也快满了,原先崔宴是在翰林院当值的,可这一年多,他也早没了位置,回来后还得重新安排,今年又开秋闱,届时又要选拔一批新人,不知道皇上可还记得起他这个旧时的状元郎。”沈千帷道。 话虽如此,苏珺宁也知道自家父亲这些时候也跟母亲讨论过崔宴的事儿,但这会子沈千帷忽然提起,还是有些不解。 “你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这儿有个不错的去处,只是去了必要吃些苦,不过若他当真有本事,却能很快见政绩,出人头地。” 沈千帷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模样,难得私下里认真了起来。 苏珺宁眼神示意继续,便听得他道。 “麟州通判。” “刚收复的那个麟州?” “对。”沈千帷点头,“通判掌刑法、治安之事,麟州被燕胡占了十多年,那群蛮子把麟州折腾的千疮百孔,现在皇上急需有能力的人去重建麟州,这是大好机会。” “你表哥才干出众,汴京城中又有你爹时时可在皇上面前提及他,不至于叫皇上忘了他这个人,只要干得好,不出三四年,必定能调任升迁,就算没成,我们也有法子能把他捞回来。” “眼下两国战事刚停息,燕胡没有精力再折腾了,麟州近十年必定安稳,不算危险去处,就是条件肯定会艰苦些。” 一番话将利弊分析的基本清楚,苏珺宁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却依旧疑惑。 “虽是替我表哥着想,可你怎么忽然想起安排他的事儿来了?” 她这么一问,沈千帷又是吊儿郎当起来。 “他长得好看啊,老在这儿晃悠,万一你变心了怎么办,我得把他打发远点儿。” “又胡诌。”苏珺宁失笑,抬手捏他的脸,“你肯定还有别的盘算。” 沈千帷一张俊脸在她手里被搓扁揉圆,却不露一分不耐烦,依旧笑着。 “那还不是你说的要稳稳扎根,只有我一个人怎么行,盘根错节,互相扶持,才更稳,你表哥是君子,我信得过他,两个人一文一武,总比我这个莽夫单打独斗强。” “我还有大哥三哥呢。”苏珺宁挑眉。 不过两人仅仅相视一眼,彼此心里就清楚了。 苏珺宁无奈摆手,“也罢,虽然三个人都不差,可表哥的确要比大哥三哥更厉害些。”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沈千帷忙是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 苏珺宁看他这鬼样子,就忍不住愤愤咬向他的下巴,边含糊不清道。 “我偏去大哥三哥面前说,叫他们生气了,改日成婚拦门的时候不许你进来。” “我翻墙。” 两人说笑着,闹作一团。 直到门口传来了南絮的声音,苏珺宁这才停手离开。 一路上也记着沈千帷说的事情,想着明儿找机会同父亲讲一讲。 次日。 狩猎大会以建宁帝射中一只事先预备好的梅花鹿开场,而后众人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猎场。 沈千帷和沈赫都陪在建宁帝左右,晋王本也想伴驾,不过被建宁帝拒绝了。 倒是不见宸王的身影。 苏珺宁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宸王昨日饮酒过多,身子不适,今儿一早就病了,请太医看了,正在帐篷里歇着呢。 得知这消息,苏珺宁便遥遥望了望不远处看台上坐着的太孙。 这会子也正由几个适龄公子小姐,以及奴才们,陪着玩投壶呢。 “嫂嫂,宁儿,我想去那边僻静处走走。”苏皖音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便见一抹竹青色的身影。 方氏和苏珺宁相视一笑,都是点头。 “去吧,不过记得带着丫鬟,别出了事儿无人照应。”方氏叮嘱了一句。 苏珺宁冲她眨眼,“姐姐只管逛够了再回来,可得尽兴呐。” 她这话里意有所指的,只叫苏皖音脸红,逃也似的快步离席了。 苏知意默默将这一切收在眼底,愈发觉得这姑嫂三人的笑意分外刺眼。 尤其是方氏。 明明她才是苏予珵一母同胞的妹妹,可现在方氏这个嫂子却和苏珺宁、苏皖音两个人像亲姑嫂一般。 方氏代表的就是苏予珵,而这样的情形在苏知意眼里,无异于是苏予珵这个胞兄对她的抛弃和背叛。 “去,把我那大嫂叫过来,我想与她说说话。”苏知意面露冷光,“记住,只许她一个人来。” 初云应声,立即就去了。 对于这番邀请,方氏当然不愿去,但却又无法拒绝。 苏珺宁面色沉沉,只得暗暗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在方氏离开后,立即去寻大哥来救场。 另一边,方氏被带到苏知意的席位处后,压下心绪,先规矩的行了一礼。 “臣妇见过侧妃。” “免了。”苏知意淡淡摆手,像长辈审视晚辈一般,扫了方氏一眼,“难得有机会能和嫂嫂说上几句话,嫂嫂不会介意我忽然请你过来吧。”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三章接连遇险 “自然不会了,能与侧妃说说话,是臣妇的福气。”方氏垂眸。 从过来到说这两句话,苏知意都没说让她坐下,可见是来者不善。 果然,紧跟着就听到女子清冷的声音道。 “这算得什么福气,能为我兄长早日诞下男丁,才是福气。” “是,多谢侧妃教诲。” 方氏低着头,面上已经是一片寒光了。 这哪里像是姑嫂间说话呢,分明是苏知意居高临下的在训责她。 而此时,苏知意却又忽然轻笑着抬头看过来。 “嫂嫂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教训嫂嫂,不过是我心疼哥哥罢了,毕竟哥哥是家中嫡长子,要为苏家延续香火,顶立门楣,这人辛苦了,总得多些人伺候着才舒心,嫂嫂是大度人,为哥哥挑选一两个可心的,嫂嫂也可得了空闲,调养好身子,生养子嗣不是。” 说实话,苏知意现在的心理是有些扭曲了。 她成了妾室,所以颇有些看所有正室夫人都不痛快的感觉,本来又是找茬来的,所以就格外阴阳怪气。 方氏听着这些话,气的想骂人,但掐了掐掌心,又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同这疯妇一般计较,所以便做乖顺模样依旧点头。 “侧妃说的是,臣妇回去了,必定好好为夫君张罗此事。” 她这样一味顺着,让苏知意有些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愈发不快。 不过正当她预备再度开口时,却忽然听得不远处太孙所坐的位置传来了奴才们的惊呼。 “来人护驾,护驾!有刺客!” 一时间,在场的侍卫纷纷冲向看台的主位。 苏知意愣了一瞬后,也立即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她是晋王侧妃,这回出来狩猎,晋王只带了她一个女眷,所以她的位置也是比较靠中间的,能很清楚的看到主位附近。 打斗声和孩子的哭喊声连成一片,叫人心慌。 “侧妃,咱们走吧,这儿不安全!”初云扶着人忙往后退。 方氏见苏知意没功夫理会她了,也赶紧提起裙摆快步离场。 虽然救皇孙是会立大功,可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没有的话,还是先救自己的命要紧。 不多时,整个看台都被侍卫们围的水泄不通,方氏跑出后没多远,就遇上了本就正要前来解救她的苏珺宁和苏予珵。 显然两人已经听到了这边动静,所以方氏便快速把这边的情形给讲了讲。 正当此刻,忽听得打斗声停止,而后便见太孙被一个身形魁梧的太监装扮的男人抱在面前,用刀抵住了脖颈。 “准备一匹快马,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大胆贼子,还不快束手就擒,胆敢伤太孙一分一毫,你必定死无全尸!” 侍卫统领怒目圆睁,与之对峙。 太孙究竟是年纪小,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一张小脸煞白,而他身上的衣袍已经有几处被割破,还渗出了鲜血,显然是受伤了。 “父王,父王,皇爷爷,救我啊,救救我!” 年幼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眼恐惧,看得直叫人揪心。 “夫君你去哪儿!” 方氏一声惊呼,拉回了苏珺宁的目光和思绪。 转头便见自家大哥一脸怒容的要冲过去,正被嫂子死死拉住衣袖。 “臣为君死,我岂能看太孙身处险境而不顾!”苏予珵拂袖。 苏珺宁额角突突跳,也赶紧和嫂子一起拉人。 “大哥你手无缚鸡之力,此刻前去也是无用的,万一触怒了刺客,使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岂非成了你的过错!” “可我.” 苏予珵正要分辨,又听得上首传来刺客的叫喊声。 “少给老子废话,赶紧备马来,否则我即刻杀了他,拉一个太孙垫背,老子死的也够本!” 说着,手里的刀又收紧一寸,割破了太孙细嫩的脖颈,渗出血珠来。 侍卫统领面色铁青,“宸王呢,王爷在哪?还不快去找!” “回大人,王爷昨日饮酒过多身体不适,此刻还在昏睡着呢,小人” “睡着了也得叫起来,糊涂东西,还不快去!” 侍卫统领一脚踢在下属身上,那人连滚带爬的赶紧去了。 苏珺宁眉头紧蹙,心被紧紧揪起来。 今日未免太巧合了些,建宁帝原是不准备下场的,现在一去,大部分侍卫就跟着去保护圣驾了,而留守的宸王又病了,偏偏此刻有刺客劫持了皇太孙。 头皮一阵阵发麻,来不及多想,就又被太孙的哭喊声拉走了思绪。 那刺客已经等不及了,刚刚杀掉了旁边的一位小公子,那是南昌候的嫡幼子,此次被带出来就是陪太孙玩耍的。 “给我马,我要快马,还不去!”刺客怒吼。 侍卫统领面色青白,“赶紧去找马,快去!” 他们留守的这一对是步兵,是不配备马匹的,只能去马厩找。 而当那小侍卫匆匆奔来的时候,苏珺宁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就拦住了那个小侍卫。 “我是苏御史的嫡女,小沈将军的未婚妻,我有一匹好马,就在附近,即刻能牵来,小大人就牵我的马去吧!” 那侍卫年纪也不大,此刻是慌神的,一听到小沈将军,顿时就连连答应。 也是因为沈千帷如今名声在外,听到他的名号总是叫人觉得安心可靠的。 苏珺宁二话不说,拎起裙摆便领着那侍卫狂奔。 银粟是牵出来准备骑着四周逛逛的,这会子刚好能派上用场,且她还有别的盘算。 一去一来的赶着,苏珺宁满头大汗,终于是把银粟送到地方。 那贼人倒是识货的很,见到的确是一匹宝马,便不再嚷嚷,挟持着太孙预备翻身上马。 带着一个人,自然是不宜动手的,所以在上马的那一瞬,刺客握刀的手从太孙的脖颈处挪开了。 就在此刻,不知哪里忽的传出一声清脆的哨响,那原本温和静立的马儿便忽的扬蹄嘶鸣,猛的把还没坐跨上来的人甩了出去。 “抓刺客!” 侍卫统领算得机敏,看到这时机,怒吼着立刻扑了上去,几乎是瞬间就把那刺客死死的摁住了。 太孙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是手快,立马把人拉进怀里,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 而当此刻,宸王也终于是拖着病体赶到了。 他的确是身体抱恙的模样,脸色苍白,唇瓣干裂,眼底还有乌青,一路本来因为少了一只胳膊支撑还险些摔倒。 看见儿子无恙后,便紧紧的单手把人抱在了怀里,眼尾暗红。 “没事了,没事了,皞儿不怕,父王来了!” 不过众人还未从这一场惊变中缓过神来时,忽听得猎场上传来马蹄阵阵,为首奔来的正是沈赫。 “快宣太医,皇上被野狼所伤,速速救治!”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四章软禁晋王 整个营地一片混乱,苏珺宁是被兄嫂二人拉着回的帐篷。 苏予珵安顿好妻子和妹妹,而后便立即跟着其他大臣一道去建宁帝的帐篷外候着了。 “大哥。”苏予安先到一步,看见他就招了招手,“爹已经进去了。” 苏予珵点头,看了看大帐门口的禁军侍卫,面色沉沉。 这时,欣阳郡主和奉恩公姐弟俩也匆匆赶来,进了帐篷。 他们虽身份尴尬,但好歹还是皇室宗亲,这种时候还是有资格进去晃一圈的。 苏予珵看了看欣阳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来,立即转头问询。 “皖音呢,你瞧见她没?” “她不是和大嫂还有宁儿在一起吗?” 苏予安也是懵。 他方才和其他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在一起说话来着,听到动静跟着众人一起来的。 苏予珵蹙了蹙眉,正要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找人,便听得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公子,三公子。” 两人闻声转头,就见是闵昭正快步过来。 “侯爷。”兄弟二人拱手行礼。 闵昭摆手,“无需客气,事发前皖音姑娘正好与我在一起,我已经着人把她送回去了,少夫人和四小姐让我带句话给二位,她们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闻言,苏予珵的眸色才松缓几分,又是再度拱手致谢。 几句闲话的功夫,太医就到了。 四五个人拎着药箱,满头大汗的由侍卫领着进了帐篷,紧跟着,帐篷里头就出来了不少人。 苏毅和沈赫并肩出来,沈千帷跟在后头,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大帐门口不便说话,众人走远到僻静处后,才站定开口。 “爹,沈伯父,皇上情况如何?太孙也遇刺受伤了,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苏予珵急急问询。 沈赫眉头紧皱,“从马背上摔下来,头磕破了,身上也被野狼撕咬了两三处,眼下人昏迷了。” 磕破了头这种事情就可大可小,轻则脑震荡,重则至死。 “太孙是怎么回事?”苏毅问了一句。 他虽是文官,射术不精,但骑马还是会的,所以也是跟着下了猎场,故而不知道太孙遇刺的事情。 苏予珵和苏予安简单的把这边的事情讲了一遍,众人顿时心中都敲起了警钟。 沈千帷眼底冷光熠熠。 “太孙遇刺,皇上也受伤,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今天那群野狼忽然从山丘上冲下来,个个凶狠异常,像是饿了多日的。 为了保证安全,猎场范围内的危险野兽基本都是被驱逐了,只有鹿、狐狸、兔子、獾、野雉之类的野物。 当然也不绝对安全,但出现野狼群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沈千帷当时陪着建宁帝追逐一头健壮的公鹿,将大批的侍卫和随行的其他大臣都甩在后面。 穿过一片小树林后,基本就到猎场边缘位置了,也就是从那山丘上冲下来了狼群。 建宁帝当初能亲自带兵夺取皇位,功夫自然是不差的,沈千帷也自不必说。 可终究是人少狼多,后头跟着的人在树林之中无法射箭也不便远程支援,故而很是被动。 野狼凶猛灵活,上来就是连马带人一起都扑咬,近战又无法用弓箭,所以沈千帷只能用刀。 尤其建宁帝只带了箭,并未带刀,便只能手握箭矢杀狼,更为艰难。 一不留神,马儿被狼撕咬受惊,就将他甩了下去,落入狼群之中。 还好沈赫赶到的及时,支援上了沈千帷,否则更是危险难以预料。 苏毅重重呼出一口气,神色晦暗。 “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如今全看宸王和晋王两位殿下如何查处,皇上昏迷,太孙也受伤,风口浪尖之上,务必谨慎。” “那几个燕胡人怎么办,我是粗人,在二位王爷面前也说不上话,这事儿还得苏大人去提醒啊。”沈赫眉头皱成了川字。 苏毅点头,“放心,两位王爷都是行事稳妥的人,必定会思虑周全,咱们且先等消息吧,千帷也受伤了吧,赶紧回去处理一下,我那儿带了些好的伤药,待会儿使人给你送去。” 眼下两家人关系亲近,又都是纯臣,苏毅对沈千帷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顺眼,如今也很是关心。 “都是小伤,伯父不必担忧,倒是宁儿,营地有刺客,她没受伤吧?”沈千帷说这话时,望向了苏家两兄弟。 苏予珵摇了摇头,紧跟着把苏珺宁提供马匹的事儿讲了讲。 听完后,苏毅就说胡闹。 心里彼此都有事儿,便也不再多言,各自回去了。 苏珺宁很想知道沈千帷情况如何,毕竟他是跟在建宁帝左右的。 但这会子外头乱糟糟的一团,实在是出去了也摸不着东南西北,费力探听到沈千帷并无大恙的消息后,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不过还好,沈千帷让郑寒过来跑了一趟,算是安了他的心。 但这份安心也并未停留多久,很快就有消息说宸王和晋王吵起来了,两人剑拔弩张。 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晋王被宸王以谋害天子和太孙的罪名,软禁关押了。 苏珺宁只觉得浑身的弦都紧绷起来,已经预感到风雨将至。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还能好好回去吗?”南絮紧张的面色发白。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遇上这变天大事,自然害怕。 苏珺宁稳了稳心神,“有爹和沈家在,我们应当无碍,现在就看皇上何时醒来了。” “要是皇上迟迟不醒.”南絮欲言又止。 “若皇上一直不醒,晋王已经被软禁关押,那就是宸王说了算了。” 听着外头的嘈杂声响,苏珺宁心里捏了一把汗。 “今天晚上警醒着些,不要睡太沉了。” 南絮点点头,又在帐篷里四下检查一遍,确定这帐篷内暂时是安全的,才松缓几分。 而彼时的苏知意就没那么坐得住了。 她和晋王是分开被关押的,此刻正同守在帐篷门口的禁军侍卫吵闹。 “为何不许我出去,我要去见王爷,你们谁敢拦着!” “侧妃还是消停些吧,晋王殿下谋逆犯上,已经被宸王抓住证据扣押了,正等着皇上醒后论处发落呢,您要是再吵闹,休怪微臣不客气!” 禁军侍卫并不给她面子,冷言冷语的封上了帐篷门帘。 苏知意如坠冰窖,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下去,脑海中回荡着方才听见的话,往后踉跄几步,便瘫软在了丫鬟的怀中。 谋逆,扣押,论处.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说他再也无心夺嫡,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做个富贵闲人么。 是宸王,一定是宸王诬陷! 苏知意在帐篷里大喊大叫,可外头被禁军死死围着,并无人理会于她。 ------------ 第二百八十五章相拥而眠 入夜,冷风沉沉。 躺在简陋的小榻上,苏珺宁根本无法入眠。 帐篷外头,整个营地已经从最初的兵荒马乱回归平静,只是却安静的过分了些,叫人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 翻了个身,木床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守在屏风后头的南絮立即就坐了起来。 “小姐?” “嗯。” “小姐怎么还没睡,这都快三更天了,奴婢守着呢,小姐别怕。” 南絮说着,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走了进来。 微弱的火光在少女脸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显出几分沉重。 “外头还没有消息吗?”苏珺宁往里挪了挪身子,示意南絮坐下。 南絮没敢点蜡烛,就举着火折子坐在了苏珺宁的床边。 “还没呢,奴婢留意听着外头的动静,一炷香功夫之前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听他们说皇上还没醒,宸王殿下带着小太孙在大帐里守着。” 苏珺宁抿唇,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不知道他怎么样,事发的时候他就在皇上身边,万一宸王” “小姐别胡说。”南絮忙打断她,又给掖了掖被角,“将军刚立下战功又平了豫王叛乱,在朝中民间都是声望极高,宸王殿下连晋王都只是软禁,并未处置,想必更不敢对将军如何。” 她如此分析后,苏珺宁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分。 也是不由感叹,自己现在也是关心则乱,想问题都不清楚了。 敛了敛心神,才翻身平躺下去。 “到现在都没有别的动静,估么今晚也不会有事了,看明日如何吧,你快去歇着,明儿才是有的熬。” 南絮点头,默默退到了屏风后头。 刚出去,迎面就遇上一道黑影闪身进来,顿时大惊。 “别出声,是我!”男子声音低沉。 南絮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将火折子举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来者。 “小沈将军?” “嗯。”沈千帷点头,“宁儿呢?” “我在!” 少女听到外头的动静,已经垫着脚已经从榻上起来了,此刻正满目惊喜的绕过屏风往外头来。 见到那抹心头惦念了许久的倩影,沈千帷眉间的郁色一瞬就化开了不少。 大步上前,紧紧将人拥入了怀里。 被略高于自己的温暖围绕起来,苏珺宁顿觉安心,头靠在男子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轻抚过少女微微发颤的后背,沈千帷声音低哑。 “吓着你了吧。” 苏珺宁忙摇头,“我不怕,我只是担心你” “我怕啊。”沈千帷的双臂骤然收紧,似乎要把怀中娇软揉进自己的骨髓里,“宁儿,有你在,我怕了。” 听着耳边低语,苏珺宁心尖微颤。 沈千帷的战功太过耀眼,以至于她都忘记了,眼前男儿也只比她大几岁罢了。 “会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苏珺宁环住沈千帷的腰,柔声抚慰。 半晌,两人才在桌边坐了下来。 南絮在外间守着,苏珺宁还是点了根蜡烛,倒了两杯茶。 沈千帷应是渴的厉害,连喝三杯才停下。 “你是从哪儿过来的?外头现在情况如何?”苏珺宁问起。 她其实很想问,晋王究竟有没有谋害建宁帝,不过此时到处都盯得紧,祸从口出,还是不要说的好。 沈千帷眼角暗了暗,唇抿成一条线。 “皇上昏迷不醒,太孙又遇刺,有证据指控这些都是晋王所为,现在他也被软禁了,宸王如今调令禁军,把守了整个营地,我和我爹,还有其他几位将军,虽然手里有兵权,但兵符和人都离不了这地方,也是无用。” “这么说,现在这营地之内,一切是宸王说了算?” “暂时是这样的。”沈千帷捏了捏拳,“皇上至今未醒,我们被宸王召去,在大帐外头守到现在才被放了,宸王恐怕要有所动作了。” 苏珺宁面色白了白。 “太孙已经封立,他还想做什么,难道等不及这一时,还是他依然觉得晋王有威胁?” “你可曾记得那天下午晋王邀我跑马。”沈千帷提起。 苏珺宁立即就想起来,美眸中划过一丝暗光,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昨日晚宴上,宸王就提及此事,如今看来他是起疑心了。” 毕竟他的儿子能被立为太孙,晋王的儿子自然也可以。 所以斩草除根是最稳妥的做法。 “那会不会连累到你?”苏珺宁秀眉紧蹙。 沈千帷摇头,“宸王若是怀疑我和晋王有牵扯,必定已经将我以晋王同党的罪名一同软禁起来了。” “也对。”苏珺宁扶额,自嘲的笑了笑,“我今日不知怎么的,脑子一团浆糊,明明方才南絮就已经同我分析过了。” 看着少女的愁容,沈千帷便低低的笑出声来。 苏珺宁嗔他,“笑什么。” “我就是高兴啊。”沈千帷牵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高兴你心里记挂我。” 或许是烛光太朦胧,又或是夜色太容易叫人悸动,分明只是一句寻常的调笑,可苏珺宁却在沈千帷的眸中看见了几分旖旎,不由面颊滚烫起来。 想收回手,却被紧紧抓着,无奈只能软下声音哄。 “时辰不早了,既然你没事,就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呢。” “唔,时辰是不早了,回去一趟麻烦,我就在你这儿歇了吧。” 沈千帷点头,又打量了下不远处的小榻,砸了咂嘴。 “小是小了点儿,将就也够两个人睡。” 说着,便起身往床榻边走去。 苏珺宁忙拦他,“不行,这传出去叫旁人怎么说呀,你还是” “我悄悄来的,除非你或者南絮把这事儿告诉旁人,否则谁也不知道。”沈千帷凑近,冲她眨了眨眼。 末了,未等苏珺宁再开口,又扮可怜。 “好宁儿,我来此就破费了番功夫,要是此刻回去被巡逻的侍卫撞上了,这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难免宸王对我也.” 他这么说,苏珺宁的神色就松动了几分。 见状,沈千帷立即抓住机会,一把将人抱起就滚到榻上去了。 苏珺宁气的蹬他,刚碰到人就被捏住了脚踝。 沈千帷把人搂在怀中,满足的眯了眯眼,声音低哑。 “乖,别动,我睡两个时辰就走。” 耳畔均匀喷洒的热气似乎有叫人酥软骨头作用,苏珺宁悬了许久的心,在此刻也慢慢归于平静。 放肆多回也不差这一回了,就让她好好抓住此刻的安心吧。 身体往男子怀中又贴了贴,相拥而眠。 ------------ 第二百八十六章满城风雨 次日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空如也。 苏珺宁翻身将脸埋在他睡过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温热。 这种感觉叫她心安。 “南絮。”苏珺宁唤了一声。 脚步声细细碎碎的想起,不多时,南絮就进来了。 “小姐醒了,早膳刚送到,奴婢服侍您起来洗漱用膳吧。” 苏珺宁点点头,掀开被子下榻来。 南絮整理被褥的时候,就像是找什么似的,眼神在床榻上瞟了来瞟去。 “看什么呢?”苏珺宁狐疑。 这不问还好,一问,南絮的面皮顿时就涨红起来,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苏珺宁蹙眉看她,“怎么了,是丢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南絮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奴婢只是听府里头的嬷嬷们说,男女同房后会,会落红,奴婢想着,把床单拿出去洗洗,可是” 可是床单上干干净净的呀。 听完这话,苏珺宁的面上也倏地染上了红霞。 轻咳一声,“想什么呢,还未成婚,我怎么会跟他做那种事,只是他不便回去,在此处将就着和衣而眠了一晚罢了。” 她语罢,南絮愣了愣,而后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抬手直拍胸口。 “太好了,太好了,奴婢正愁怎么跟夫人交代呢!” 瞧她这样子,苏珺宁就笑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打算怎么跟我娘说?” “奴婢当然要替小姐隐瞒了!”南絮立即道,“奴婢永远跟小姐是一条心的。” 苏珺宁勾唇,伸手刮她的鼻子,“好啦,你小姐我虽然是放肆了些,可不能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做的。” 简单的用过了早膳。 方氏和苏皖音就一起过来了。 方氏从苏予珵那里了解了不少情况,众人算是互相通晓了些消息。 约么到中午的时候,外头就传了话,说建宁帝醒了。 苏珺宁出了帐篷来瞧,就见一众被宣召的大臣正在赶过去。 父亲,还有沈赫以及沈千帷,都在其中。 “皇上已经醒了,还能见大臣,想必没有大碍,妹妹别太担心了。”方氏柔声道。 苏珺宁点点头,几人又回帐篷里去等着了。 此时此刻,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而彼时的御帐之内,建宁帝正靠在榻上,询问昨日的事情。 “父皇,儿臣已经抓住了行刺皞儿的刺客,由他的口供搜出了证据,捉拿了不少其同党,诸多证据,皆.皆指向晋王,儿臣不敢擅自处理,可事关父皇和太孙的安危,也只得暂时将晋王软禁起来了。” 宸王跪在榻边,低声汇报。 建宁帝面色晦暗,目光落在帐内众人身上,情绪不明。 半晌后才开口。 “皞儿现在情况如何?” “回父皇,孩子受惊又受了些皮外伤,夜里惊厥,起了高热,才刚退烧不久,现下还睡着,太医说没有大碍。”宸王道。 建宁帝垂眸。 “那就好,你去一趟,把老三带来见朕。” 宸王应声,带着几名侍卫,默默退了下去。 他走后,建宁帝的目光便落到了沈千帷身上。 “你小子,过来让朕瞧一瞧,有没有受伤啊?此次多亏有你护卫,否则朕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皇上是天子,洪福齐天,一定会逢凶化吉,臣不过是尽臣的本职罢了。”沈千帷上前拱手道。 建宁帝笑了笑,对他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而后就像长辈似的,拍了拍沈千帷的手臂和肩膀,并发出感叹。 “年轻果然就身体壮实些,跟牛犊子似的,朕还是老了啊。” 说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千帷忙俯身去给建宁帝掖了掖被角。 “皇上正当盛年,怎可说老,臣年轻不经事,还得多历练,多听皇上的指点教导。” “你小子嘴甜,比你爹会说话。”建宁帝笑了笑,“好了,苏爱卿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臣子应声,齐齐行礼后,退出了御帐。 而内里,建宁帝在宸王押着晋王过来之前,和苏毅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建宁帝便下了口谕,即刻回宫。 虽然仓促,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在此处久留,匆忙收拾过,便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紧赶慢赶的,等到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了。 苏毅还要进宫,所以是苏予珵和苏予安护送着几位女眷先回了府。 崔氏就在前厅等着,听闻儿女们回来了,急忙就出来瞧,直到看见几人都好好的,才是松了口气。 “你爹呢?他没回来吗?”崔氏不见丈夫的身影,问起长子来。 苏予珵摇头,“爹陪同皇上一道入宫了,此次事关重大,恐怕又要忙碌许久。” “不过母亲不要担心,此事并未牵扯到父亲,皇上也依然信重父亲,入宫应当只为查案,不会有事的。”苏予安忙在旁边安慰。 崔氏点点头,虽然依旧记挂,但还是忍下心思,叫孩子们先回去歇着了。 当晚,苏毅夜半才回府,次日一早又匆匆离开。 不止是他,沈千帷也似乎在忙什么,一连五六天都见不到人。 而随之牵扯出来的,是晋王犯上谋逆,买通猎场守卫,放狼攻击建宁帝,又派人暗杀太孙,并且在宸王的饮食里下药,使其事发时抱病不起等等。 并且,金玥和楚黎也站出来,指证晋王曾暗中找到她们,提出借兵夺位一事,承诺事成之后重谢燕胡。 一时间,晋王谋逆的事情传的满朝满城风雨。 与燕胡的战争平息不久,豫王谋逆之事也还犹在眼前,如今又冒出了晋王谋逆,国本动摇,民心浮动。 建宁帝又因坠马且遭遇野狼攻击,受伤不能主理朝政,太孙年幼,四皇子顽劣不堪,竟只有宸王能主持大局了。 而宸王也的确厉害,短短今日就稳住了朝局民心,一时间,众人也忽的记起来,曾经宸王没有残疾,还是太子的时候,的确就才能出众,满朝臣服。 可惜啊,可惜天妒英才,竟叫他失去了一条臂膀,纵然再有才干,可北狄的君主不能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太孙身上。 宸王的嫡长子,年少老成,亦是聪慧机敏,又有宸王辅佐,将来必定不会逊色。 听着下属传来的消息,宸王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眸光深邃。 “父皇年岁大了,也该歇歇了,亲自教养皞儿的事情,还是本王来做的好。” ------------ 第二百八十七章同姓不同命 建宁帝放权,让宸王彻查晋王谋逆一事,包括苏毅和沈千帷等在内的一干大臣从旁辅佐。 风口浪尖之上,整个汴京城都被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而就在这特殊时期,宣平侯府的老太太杨氏再度登门。 这回过来就是为闵昭求取苏皖音来的。 话也说的漂亮。 不敢贸然去临安拜访二房,怕有所唐突,又想着苏皖音在此暂住,其嫡亲长兄也在此,且苏毅和崔氏夫妻又是嫡亲的伯父伯母,故而先来表明心意。 希望通过大方引见,得苏家二房答允后再去拜访。 崔氏也是意外,不过还是客客气气的答应了下来。 待人走后就把苏皖音和他的兄长苏予仁叫来前厅说了这件事。 “予仁已经成亲,也是顶立门楣的男儿了,你妹妹的婚事,自然你也能说几句话,皖音丫头素来也是有主意的,伯母如今就看你们兄妹二人的意思,是在我这处就回绝了,还是我即刻着人去临安传话。” 她说完,就捧起了茶盏,留出时间给这兄妹两个商议。 苏予仁来汴京也有段时日了,自然是知道妹妹和宣平侯府小侯爷闵昭的事情,也是悄悄见过人的。 除了瞧着身子比常人稍弱些,旁的都好,长得好,人也斯文有礼,虽是侯府,家里却清静,人口简单又不参与朝堂事,是个闲散清贵。 最重要的是,闵昭的确对苏皖音很好,满眼的柔情眷恋,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此刻苏予仁就把决定权直接交到了妹妹手中。 “皖音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吧。” 听兄长这么说,苏皖音白嫩的面颊上泛起瑰丽的红霞,垂下眸子,向崔氏行礼。 “那就劳烦大伯母,给爹娘传话吧。”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崔氏放下茶盏,眉目含笑,“好,我瞧着那小侯爷也的确不错,你们两情相悦,这婚事就极好。” “伯母。”苏皖音羞的咬唇。 崔氏拍拍她的手,“这是喜事,宁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你的事儿也有了着落,眼下可不都好了。” 当日,崔氏便派家丁,快马加鞭往临安去送信了。 苏珺宁这边自然很快就听说了,和方氏一起,拉着苏皖音打趣。 直把人闹得面色羞红。 然而同为苏家女,苏知意如今的处境就半个喜字都谈不上。 晋王被关押在大理寺狱中,王府被禁军查封,府中所有女眷都被圈禁起来。 李灵汐本就厌恶苏知意,如今晋王不在,府里出事,她就把气全撒在了苏知意的身上。 拿出王妃的架子,日日磋磨苏知意。 把人禁足在院子里,又调走了所有奴仆,只留初云这个陪嫁丫鬟在她身边伺候,一日三餐都由正院派人送去。 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餐食的,比平素初云这些丫鬟们吃的东西还差。 苏知意气的摔碗,但一天两天能忍着不吃,时间长了,最终还是低了头。 吃着初云简单加工过的食物,难以下咽的感觉让她倍感屈辱。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晋王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她。 夜半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的睡着后,竟梦见小时候,崔氏笑着亲手给她量尺寸,做衣裳,常常惦记着给她送各种她爱吃的零嘴。 还有父亲,下朝后问过大哥和三弟的功课后,就抱抱她,也抱抱苏珺宁。 闺中的时候,她总是怨天尤人,觉得自己不顺心,不幸福,可现如今到了这般田地,竟慢慢觉得从前好了。 甚至觉得继母崔氏其实并不差。 梦醒,摸到脸上湿漉漉一片,才发觉自己哭了。 不知是后悔当初的选择,以至于如今被囚此处,无人问津,还是心里惦念着牢狱中的晋王,担忧他的生死。 心头空茫茫一片,苦涩蔓延开来,苏知意蜷缩在榻上,无力又绝望。 大理寺。 宸王端坐在桌案后,在他面前站着的,是被侍卫左右押着的晋王。 四目相对,晋王眸中的阴鸷杀意锐利无比。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宸王抿了口茶,身体略后仰,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这话该由我来问三弟吧,人证物证具在,你意图弑君,刺杀太孙,这可是死罪。” 晋王面色铁青,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却被侍卫拔刀拦下。 只能咬牙罢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件事与本王无关!” “当然了,杀头死罪你肯定不会轻易承认,只是我已经在你府中搜到了你和荣国公府的密信,老三啊,你敢说你一点谋逆之心都无?!” 宸王将手中的一沓信件扔在桌案上,并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晋王身前。 昏暗的审讯室内只有两扇狭窄的格栅窗户,此刻宸王就站在那片狭窄的亮光中,清俊的面上平静淡漠,犹如把控着地狱通往人间大门的鬼煞。 晋王似乎又在这位兄长的身上感受到了他从前的,上位者的威压,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 梗了梗脖子,额角青筋凸起。 “我要见父皇,你这是污蔑,是栽赃,我没有谋逆!” “可是父皇并不想见你啊。”宸王眸中似乎有笑意,又似乎是惋惜,“拜你所赐,父皇从马上坠落,摔伤了头部,现如今整日觉得头痛昏沉,所以也只有为兄来担起查案的重任了。” 看着面前男子,晋王的觉得一股寒意霎时布满全身,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没有接话。 不过宸王似乎也并不在乎,只缓缓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子,话家常般低声继续。 “我失了一条胳膊,你伤了容颜,你我兄弟都是无缘大统的人了,你若是肯老老实实的做个闲人,不碍着我的皞儿,我自然能容你,可是老三啊,你怎么就变得如此贪心了呢?” “从前我是嫡长子,我是太子,就算我不成了,这些也容不得旁人觊觎,都该是我儿子的!” “你,还有老七,你们敢觊觎我的东西,就别怪我容不下你们!” “学学老四吧,歌舞作伴,美酒佳人,有什么不好呢?” 说到这里,宸王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在晋王眼前。 “看看,这是你的王妃亲笔写下的供状,已经摁了手印,听闻你素来宠爱侧妃苏氏,啧,当真是伤了李氏的心呢,现如今她甘愿舍了自己,也舍了你,护住她娘家荣国公府。” “老三呐,兄弟一场,你膝下只有亡妻留下的一个女儿,若你识趣,我可放了你宠爱的苏氏还有我那小侄女,否则.我也不介意让你全家都成为皞儿登基的垫脚石。” ------------ 第二百八十八章定罪 “夏琰你敢!”晋王怒目。 却在爆发的瞬间又被侍卫死死的摁了回去,原是站着的,此刻却被硬生生摁的跪在了地上。 宸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毫无波澜。 “本王为何不敢?你可没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这话倒是不假。 现下建宁帝受伤不能理事,朝中一切都暂时由宸王代为主理,想给晋王定罪,实在易如反掌。 不过他还是必须得来这一趟,因为这件事让晋王亲口承认,才会办的更名正言顺。 否则日后难免落人口舌,叫人怀疑他是用了手段,屈打成招。 晋王浑身发凉,从未想过自己竟败的如此迅速,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败了。 一时面如土色。 静默半晌,才抬头看向宸王。 “你何时对我起的杀心,何时安排的猎场刺杀,我若是不清楚这些,绝不肯不明不白的死。” 面对他的发问,宸王敛了敛眸,目光落在了自己空荡荡的一边袖管上,整个人霎时蒙上一层阴翳。 “我原以为失去这条胳膊是你在背后下的手,可查明的确是意外后,我却更不甘了。” “凭什么,我自小顺风顺水,偏偏走到如今的太子之位了,上天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而我刚失去太子之位,你就被众人推捧起来,要去占我的东西,多叫人寒心,原来你这多年的安分也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皞儿太小,我需要时间来筹划,而老七就是最好的,拖延时间的棋子。” “没能叫你死在西境,是我失手,本想着你回来了若是安分,也就不必计较从前,可你多贪心啊,曾经即将拥有的东西忽然失去,你就不甘了,想与我争夺了,我岂能容你!” “在猎场,我本不打算这么快动手,可你居然想拉拢沈家为你所用,所以本王也不想等了,夜长梦多。” “当然,也该怪你手脚本就不干净,否则我怎么会轻松搜出这么多证据呢。” 说到这里,宸王蹲下身来,凑出怀中的帕子,轻轻擦去晋王面上的尘土,眉头微蹙,像极了慈爱的兄长在教导犯错的弟弟。 “老三,你当知道我的性子,我肯留下老七的遗腹子,自然也会容下你的女儿,留苏氏一条命,你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你的爱妾和女儿,就要被你的好王妃磋磨死了。” 晋王双目赤红,咬牙死死的瞪着宸王,似乎想把他剥皮抽筋。 宸王倒是平静的很,眸中丝毫没有波澜,只是慢条斯理的将手中李灵汐写的供状折叠起来。 就在他要将信纸塞进袖口时,死寂的房间内终于再度响起声音。 “我还有条件。” 宸王眯了眯眼,转身之际,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微有闪动,似乎是树影,极快又归于平静。 “说吧,本王能做到的,自然答应你。” 一个时辰后,一封认罪诏书就由宸王亲手递到了建宁帝的榻前。 建宁帝细细看过后,瞬间似乎就苍老了不少。 “父皇保重龙体,切莫动怒。”宸王立即奉上一盏热茶。 建宁帝摆手,并未接,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榻前跪着的嫡长子,眸中闪过一丝悲痛。 “琰儿,这些真的都是璋儿认下的罪?” “回父皇,儿臣不敢欺瞒。”宸王叩首,并未看见建宁帝的神色,“除开证词,儿臣也已经找到了人证和物证,父皇若想见,此刻就能提过来。” 听到这里,建宁帝便长长呼了一口气。 “罢了,你定夺吧。” “儿臣遵旨,父皇好好将养身体,见父皇如此,儿臣实在寝食难安。” 宸王做出纯孝模样,眼中似有泪光。 建宁帝笑了笑,“朕一人待在这宫里实在寂寞,皞儿如今也是修养着,你把他送进宫来,挨着朕住一段时日吧。” 下首跪着的宸王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旋即便道。 “皞儿年纪小,总爱闹腾,恐怕会叨扰父皇静养” “无妨。”建宁帝咳嗽两声,“朕就爱看他活泼可爱,与你幼时一样,朕这里太安静了,到觉得心烦。” 话说到这份上,宸王再是不愿意也只得应下了。 从建宁帝的寝宫出来的时候,迎面就见苏毅和沈千帷正往这边来。 双方见礼后,寒暄了几句才又各自分头。 走远后,沈千帷才回头看了看宸王的背影,眸中若有所思。 当日,小太孙就被送入了宫中,就住在建宁帝寝宫的偏殿,而宸王这边也没闲着,下午就召集了刑部的人,将晋王谋逆的罪状一一罗列,写下了定罪书。 准备在次日公布。 晚上,苏珺宁刚躺下不久,一道身影就悄悄潜了进来,很是不客气的径直坐在了榻上。 “你倒是轻车熟路了,我家的院墙都要叫你翻坏了吧。” 苏珺宁裹着被子坐起来,调侃了一句。 沈千帷咂嘴,“心疼院墙都不心疼我,可真是叫人心寒。” 说着,便像柔弱无骨似的往苏珺宁身上靠去。 边靠还边拉起苏珺宁的手往他胸口放。 “你摸摸,是不是疼的直颤。” “不颤岂不是死了。”苏珺宁就势戳了戳他的心窝,而后才正经起来,“这几天都忙什么呢,晋王的事儿,有说法了?” 如果没有说法,估么沈千帷也抽不开身过来。 沈千帷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才回话。 “明日就有结果了,晋王这次在劫难逃。” “真的是他做的?”苏珺宁蹙眉。 沈千帷敛眸,“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宸王拿出了人证物证,且皇上也认定这些证据是真的。” 这话说完后,屋内就安静了一瞬。 而后才听得苏珺宁低声开口。 “那晋王后院的妻妾们” “王妃李氏指证晋王谋逆有功,应当能保住性命,具体如何处置,我还不清楚,妾室们.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沈千帷知道她是想问苏知意的事情,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是她当初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得旁人。” 苏珺宁抿唇,旋即便将头靠在沈千帷的肩上叹了口气。 “我倒不是同情她,只是她落得这般结局,恐怕父亲又要伤心许久。” 亲生的女儿,也实实在在的疼爱过多年,怎么会不难过呢。 沈千帷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安慰。 “事不由人,日后我陪着你多在二老面前尽孝。” ------------ 第二百八十九章风波定 果然如沈千帷所说,次日,晋王谋逆,弑父弑君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建宁帝本就尚在病中,得知此事后又是气的大伤身体。 苏珺宁知道这里头必然有做戏的成分,毕竟连沈千帷都提前知道的事情,建宁帝怎么会至今才晓得呢。 思来想去,苏珺宁也明白了,这大约就是建宁帝的选择。 他最终还是抛弃了晋王,将小太孙登基之路上的阻碍又除掉了一个。 牢狱之中,来送晋王最后一程的是沈千帷。 “王爷,这是皇上赏的酒,王爷请用。” 晋王掀了掀眼皮,坐在稻草铺就的简陋床榻上,脊背佝偻,不复往日仪态。 扫一眼侍卫手中的托盘,便发出自嘲般的轻笑。 “我以为爹爹也是疼我的,可遇上大哥,我就什么也不是,爹爹,最终还是看重他更多些。” 哪怕他文才不逊色宸王太多,武艺更是胜过,还为建宁帝的夺位登基立下汗马功劳。 可依旧敌不过宸王。 沈千帷是独子,自然不能完全体会晋王此刻的心情,不过他和父亲关系极亲近,想想自己的父亲在生死关头,选择保全旁人,也是会阵阵心寒。 所以他此刻没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晋王惨笑,伸手拿过了酒杯,转头望向牢房里那唯一一扇高处的四方小窗。 今日是个不错的明媚天气,一缕细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晋王的面色也如光一般苍白,愈发显得他脸上的那道疤痕醒目刺眼。 沈千帷还记得当初从燕州入京的时候,晋王一袭金甲,手持红缨枪,骑着高头大马,和温润儒雅的宸王,一左一右走在建宁帝的身侧。 那时候众人都赞建宁帝好福气,膝下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 那时候,沈千帷心里也是把晋王当做榜样目标的。 如今他也是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了,但却没料到会亲手为曾经所钦佩之人,送来毒酒。 “将军,可否为本王带一句话给父皇。” 晋王转身,平静的开口。 沈千帷颔首,“王爷请讲。” “儿不孝,望来生不再承欢父皇膝下。” “王爷.” 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沈千帷眸中顿有几分不忍溢出。 然而晋王却并未再迟疑,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不过几息的功夫,便有鲜血自口中溢出,瘫软在地。 临死之际,他拼力反转过身子,双目死死盯着那狭窄的窗口,像渴望阳光和自由的囚鸟。 沈千帷闭眼,心中不免有几分悲凉。 当初建宁帝并未动立皇太孙的心思时,也是很看重晋王的。 否则也不会多番下了暗令,命他一定要好好把晋王从燕胡带回来。 可如今有了太孙,却也只顾着给太孙铺路了,就像当初扶持晋王的时候,也只把七皇子当做锻炼晋王的棋子一样。 沈千帷是有自责的,毕竟是他没有保护好晋王,叫刺客有了可乘之机,伤了晋王,以至于晋王无缘继承大统。 但世事难料,也没有后悔药和回头路可以走,再是意难平,也只能接受现实往前看。 命人妥当收拾了晋王的尸身,沈千帷才从狱中出来。 外头,苏毅在等他。 “伯父。”沈千帷拱手,“差事已经办妥了。” 苏毅垂眸,轻叹了口气。 “那就入宫去向皇上复命吧。” 今日两人是一起过来的,不过苏毅实在不愿见晋王,所以是沈千帷独自进去的。 是了,说到底因为苏知意的婚事,苏毅心里是有疙瘩的。 建宁帝听了晋王的遗言,倒是默默良久。 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晋王的处置还是很快就下来了。 人死债消,建宁帝只将其贬为庶人,好好安葬了,只不入皇陵,也并未再追究谋逆之罪。 荣国公府为同党,着革除官爵,逐出汴京,流放西境,李灵汐身为晋王妃,指证晋王有功,免死罪,着发还本家,一同论处。 也并非所有李家人都遭了罪,事发前,荣国公府的世子李昱恒,携妻子王煦薇早就去往外地任职了,倒是和汴京城中的事情并无牵扯。 加之王煦薇乃户部尚书嫡出千金,宸王也有意留她一命,卖户部尚书一个人情,所以放过了这对小夫妻。 只是有李家的这份罪责在头上压着,李昱恒这辈子除非立下大功,否则应当是无缘再回汴京,永世在留在外地做官了。 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官职,免了流放之苦。 当然了,还有苏知意。 原本宸王就答应了留她一命,后来苏毅又向建宁帝求了,建宁帝也答允,所以这苏知意的命就从暗着留变成了明着留。 不过想留在汴京城是不行了,毕竟晋王犯的是死罪。 宸王着手安排,把她送去了江南,带着晋王的独女一起。 苏毅到底不忍心看女儿日子太难过,从府中拨了两个从前伺候过苏知意的丫鬟小厮,让跟着一道去了。 得闻此事,苏珺宁也是觉得讽刺。 苏知意最怨恨的娘家,却是最后护着她帮着她的,她最厌恶的继母身份,如今也是牢牢的安在了她的头上。 这一场风波全部定下,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建宁帝的身体也好转不少,重返了朝堂。 现如今他膝下算是就只剩宸王和四皇子两个儿子了。 大约是因为儿子少了,父爱多了出来,终于给光头了多年的四皇子封了个郡王的爵位,封号为恭。 这场谋逆之事落幕,燕胡来的使者也终于得以离开。 带着被囚了许久的金穆,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北狄境内。 又过一个月,燕胡的国书送到,说是要和北狄和亲的十六公主已经在路上了。 这两国联姻的大喜事,建宁帝懒得操办,却又不能不好好办,索性就直接扔给皇后去管了。 而苏家这边也有喜事。 宣平侯府老太太去了临安,把闵昭和苏皖音的事情给说定了,婚期就定在明年五月。 算是接在苏珺宁和沈千帷的后头了。 “好啊,现在就是予安的婚事还没着落了,再就是予仁的功名。”苏毅笑着,露出这段时间来少有的轻松。 崔氏点头,“我也正给安儿相看着呢,也是选的差不多了,明日把册子拟出来,叫安儿自己也看看喜欢哪个。” “多谢母亲替儿子操心。”苏予安行礼,笑容里有几分腼腆。 ------------ 第二百九十章像春天 苏毅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不由想起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苏知意,一时唇角的笑意就散了几分。 方氏和苏予珵夫妻俩都发现了他的异样,相视一眼后,苏予珵便站了起来。 “爹,娘,儿子有一件喜事要说。”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厅内众人的目光便都转移过来。 苏毅和崔氏点头,示意他继续,而后便就得了这么个消息。 “晞儿有孕了,已经足了两个月。” 他说的时候,方氏也面含羞涩的站起身来,对二老欠身行礼。 “昨日请大夫上门来瞧的,儿媳不经事,怕弄错了惹人笑话,所以并未声张,估么着确实无差后,才请了大夫。” 得知此事,苏毅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就亮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就只是连说了几个好字。 崔氏也是高兴,忙叫罗妈妈拿了软垫来给方氏靠着坐下。 “大喜,这是咱们家的大喜,你们成婚还不足一年呢,就有了这好消息,可见这丫头是个有福的,秋华呀,你赶紧叫人去打个长命锁,再买几匹最软和的料子回来,我要亲手给这孙儿做几身小衣裳!” “母亲纵然高兴,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做衣裳这种事情交给绣娘们就好了,您素日管家就忙,看完账簿再做衣裳,别熬伤了眼睛。”方氏立即道。 崔氏摆手,“再累也是要亲手做的,这可是我头一个孙儿。” 末了又接一句。 “无论男女都好,咱们家的,都是娇娇宝贝。” 苏毅跟着点头,“对,是男是女都好。” 这么说着,苏珺宁和苏皖音姐妹俩立即也凑到方氏身边去看她的肚子了。 弄得方氏哭笑不得,直说才两个月,还看不见腰身呢。 家里有了这么件喜事儿,总算是扫去了不少阴霾。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南絮和几个丫鬟也开始催着苏珺宁绣嫁衣了。 “我的好小姐呀,如今可都快九月了,您这婚期还有半年就到了,嫁衣绣起来繁复,好歹多上上心嘛。” 苏珺宁仰脸躺在窗边小榻上,晃着两只脚不肯起身。 “我只绣外头袍子上的花纹而已,又不是要做整件衣裳,至多半个月就能绣完,急什么。” 瞧她这赖皮样子,南絮就无奈。 “小姐可别像从前念书时候一般,等着夫子限定的时日到了,夜里点着满屋子灯,叫奴婢陪您一块儿抄书。” 如此一说,苏珺宁面上就讪讪的。 心想赶作业难道不是全国统一的嘛。 但实在这张老脸架不住南絮唠叨了,只得拿起针线。 还好,救兵来的及时。 刚绣了没几针呢,迎梅就来传话,说小沈将军来了。 苏珺宁美眸顿时扬起星光,扔下线框就往前院去了。 厅里无人,沈千帷正坐着喝茶。 余光瞧见门外游廊上一抹湘妃色的倩影正往这边跑来,面上便染了几分笑意,起身往门口走去。 稳稳接住蝴蝶般扑来的少女,原地打了个旋儿,才将人放下。 “跑得一头汗,怎么不慢些走。” 沈千帷瞧着面前人儿额角一层细细的晶莹,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似海棠一般,不由心中愈发生出几分爱怜。 苏珺宁星眸潋滟,主动牵了他的手往屋里去坐着。 “想见你。” 三个字,简简单单的道出自己的心思。 不论真假与否,反正沈千帷听着是高兴的。 “今日吃了蜜糖了,这么会哄人。” “哪里的话。”苏珺宁眉眼弯弯,“我这是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呢。” 瞧她一副狡黠样子,沈千帷就知道是在忽悠人。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南絮边碎碎念边往这边过来。 “小姐真是的,一听能偷懒,跑的像脚底抹油!” 沈千帷耳力极好,自然听到清楚,旋即便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了身旁少女。 “啧,看样子我来的不巧。” “没有没有,巧得很。”苏珺宁干巴巴的笑。 不过沈千帷没理她,等南絮一进屋,便就直接问了。 得知苏珺宁方才是在绣嫁衣,唇边的弧度就愈发深了几分。 “嫁衣倒是不急着绣,眼下我这儿有一桩事儿,等着宁儿帮我呢。” 或许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眸中精光太盛,苏珺宁不由的身子就往后挪了挪,一副提防模样。 “什么事儿?你且先说来听听,这帮与不帮,我得考量。” “你放心,不难。”沈千帷歪头,“就是陪我赴宴。” 听到赴宴二字,苏珺宁立即就垮了脸。 “不去不去,哪回赴宴不是一堆麻烦事,还不如我在家里绣嫁衣呢。” “这回你不去可不行,是我做东的宴席。” 沈千帷从怀里摸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琅花琉璃镯子,在苏珺宁眼前晃了晃。 “好看吗?” “嗯!” 虽然有多的用不完的首饰,但女孩子是天然喜欢这些物件儿,一时美眸就亮了几分。 沈千帷递给她,“我升官儿了,皇上赏了不少,下头弟兄们非闹着要吃我的庆功宴,准备明日在酒楼摆一桌,我是不会招待的,好宁儿,帮我操持一二嘛。” 说着,又像贿赂似的眨眨眼。 “事成之后,再给你送一箱好玩意儿来。” “成交!” 苏珺宁挑了挑眉,将那镯子拿了过来,直接戴在了自己腕上。 又道,“还得带我出去跑马,银粟这回立了功,我要带它好好放放风。” 沈千帷失笑,点头应下。 瞧她那鬼精灵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苏珺宁浅笑着躲开了,又故作妖娆的将那带着手镯的,一截白嫩嫩的腕子伸到沈千帷面前晃一晃。 “好不好看?” “肤如凝脂。” 沈千帷顺势牵住那娇软,在手背上亲了亲。 在一旁服侍的南絮简直没眼看。 借口去给壶里添热茶,羞红着脸退出去了。 心说自家小姐和姑爷还没成亲呢就黏糊成这样,日后指不定要怎么腻歪。 出了偏厅往茶房去,又瞧见苏予珵正牵着有孕的方氏在外头散步。 默默收回目光,端着茶壶折返,恰好又见闵昭正送了苏皖音回府,两人亦是言笑晏晏。 南絮抬头望望天空,心说这都快入秋了吧,怎么瞧着像春天呢。 以至于孤寡的苏予安回来的时候,南絮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 ------------ 第二百九十一章撩拨 次日。 沈千帷来府上接人去赴宴。 难得他没有骑马,坐了马车过来。 约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珺宁就从府里出来了。 今日特意出席他的庆功宴,自然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袭浅紫色流光锦交领束腰长裙,梳海棠髻,配一套同色的流苏玛瑙头面,特意簪了支珍珠垂丝步摇,俏丽至于,添了几分大气端庄。 一对水滴形的耳坠子,衬得耳垂小巧可爱。 眉画远山黛,薄扫脂粉,唇却红艳莹润,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沈千帷看得直蹙眉。 苏珺宁瞧他这模样就有些不高兴。 “怎么,今日装扮不合你心意?” “合。”沈千帷咂嘴,“就是太合了,美的我不想叫旁人瞧见。” 他背着手,一本正经。 苏珺宁轻哼着抬手戳在他肩上,“油嘴滑舌,请我去的是你,不想叫我出门的又是你。” “这不是我心眼儿小嘛。” 沈千帷挑眉,顺势牵着了人,慢悠悠往马车走去。 到了地方,也不必踩凳子,直接将人抱了上去。 动作利落的,一进车厢就把人揽在了怀中。 “真漂亮,待会儿那群兔崽子不得羡慕死小爷我。” 说这话的时候,沈千帷故意扮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做派,单手轻捏住苏珺宁的下巴,眉眼含笑。 结实的臂弯,俊朗的容颜,苏珺宁承认她有一瞬沉迷美色了。 不过很快就自拔出来,反客为主,像藤蔓似的顺势缠绕而上,攀着沈千帷的肩膀贴在了他的颈窝处。 “还请将军怜惜。” 少女故意捏了强调,声音回转,酥媚勾人,红唇几乎要贴上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似要摄人心魂。 沈千帷这边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经得住心上人如此撩拨,霎时就僵了身子。 可苏珺宁尤嫌不够,抬手,纤指轻轻点在他的下颚,又一路向下,滑至喉结处,旋即忽而凑身,在那处蜻蜓点水般落了一吻。 这一吻,犹如火上浇油,沈千帷眸子深处的悸动如泉涌般溢出,炽热又疯狂的扣住她的头,覆上了娇软红唇。 正是情蜜意浓时,苏珺宁本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自然也大胆回应。 直到胸口处略感清凉时,才慌忙摁住某只意欲深入的手,堪堪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许。 “宁儿.” 沈千帷喉结滚动,声音低哑,暗红着眼尾,显然还未平复。 “别。”苏珺宁面颊滚烫,像是求饶,“还未成婚呢。” 何况又是在马车上。 瞧着怀中少女美眸迷蒙,面若桃花,沈千帷几乎要炸。 紧紧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才叫自己冷静些许。 浅尝已然是逾越规矩了,他需得克制。 见他停下,苏珺宁才松开了摁住他的手,软软靠在了他的肩头休息。 只是另她没想到的是,某只狼崽子就不是死守规矩到底的人,就算不能吃肉,汤总得喝够吧。 于是乎,隔着衣料迅速的在某处娇软上捏了捏,又赶在她惊呼闪躲之前将人搂紧,又衔住了红唇。 好在这回克制不少,浅尝即止,但也足以让苏珺宁气的狠狠锤了他两拳。 但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事,比起一亲芳泽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看着苏珺宁整理妆容首饰,沈千帷心情好了一路。 到了酒楼,下车后,两人都端起了正经模样,并肩入场。 本以为应当就一桌人,没想到进来后就发现沈千帷今日包了场,里头所有人全都是他的手下。 一群大头兵,在军营里糙惯了的,吃起上司的瓜来,那是激动又热情。 故而苏珺宁一出现,就听得在场众人由郑寒领着,齐齐喊了声。 “嫂子好!” 清一色的汉子,吼起来中气十足,震耳欲聋,吓得那掌柜和店里伙计们都唰站的笔直。 苏珺宁头回见这场面,着实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就往沈千帷身旁贴近了几分。 倒不是真的怕,就是忽然这么多人吼一嗓子,也没个心理准备,还以为自己进山匪窝了呢。 沈千帷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淡定的牵起了苏珺宁的手,大步往厅内走去。 在正中央站定后,忽的大咧咧将人往怀中一揽,扬眉朗声道。 “今儿都给我吃好喝好了,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一时间,在场人都开始起哄。 “哟,抱上了抱上了!” “嫂子这么漂亮,怎么看上头儿你了呀!” “今天喝的是庆功酒,改明儿还要喝喜酒,喝孩子满月酒呢!” “来来来,大家一起敬嫂子一杯!” 最后又是郑寒吆喝起来,喊了众人共同举杯。 沈千帷本想替她拦下,不过苏珺宁却挡开他的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旋即又倒满一杯,笑着面对众人举起。 “诸位兄弟都是在战场上陪着千帷出生入死的英雄,战场上你们是抵背而战的战友,离了战场,更是过命之交的兄弟,我一介妇人虽不能上阵杀敌卫国,可我心里是极敬重诸位披甲执剑,热血沙场的,今日千言万语道不尽我心中的敬佩,仅以此杯,敬诸位!” 语罢,又是豪气饮尽。 本以为御史文臣家的嫡出小姐是娇软又柔弱的,没想到却还有这样的英气妩媚,一时间,场上气氛空前高涨。 将士们都热热烈烈的举起酒杯,纷纷饮尽。 两杯酒下肚,许是喝的有些快吧,苏珺宁的脸上就透出了浅浅的红晕。 沈千帷眸中含笑,低头看她。 “我家娘子倒是真有将门儿媳的风范。” “夫君谬赞,再敬夫君一杯。” 苏珺宁媚眼微勾,挽上他的胳膊,就势喝了个交杯酒。 自然有人看见了,又在旁边哄笑,不过此时气氛正好,都是善意的热闹。 又是庆功宴,又带了未婚妻来,这群兵将自然是不会放过此等灌酒的好机会了。 不仅灌沈千帷,偶尔有大胆的,还敬一杯苏珺宁。 少有这样放纵肆意的时候,苏珺宁也是玩心大起,同大家玩起摇骰子,划拳来。 这都是从前会的,如今虽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几番对阵,竟很是厉害。 又让沈千帷手底下这些人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娇美而不扭捏做作,怎么不叫人喜欢呢。 沈千帷本想提醒苏珺宁,这酒喝着温和润口,实则后劲不小,但这里那里的被缠着,总也顾不上瞧。 等发现身旁人儿脚步有些虚浮的时候,拉人入怀,就见那一双美眸已经蒙上了浅薄的雾气。 “沈千帷,我好像,醉了。”苏珺宁倒是有自知之明,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倒是晓得。”沈千帷有些无奈,把人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二章醒酒 丢下郑寒在酒楼里帮忙招呼着,沈千帷就在众人的笑闹声中抱着苏珺宁离开了酒楼。 南絮今日没跟来,所以沈千帷只好亲自照料。 上了马车,就先倒了杯茶,喂着喝了两口。 “酒量不行还要喝,醉了可难受了吧。” “不难受,我高兴。” 苏珺宁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沈千帷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忍不住捏了捏。 “高兴也不许再这么喝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就不要喝酒,记住了没?” “嗯。” 怀中少女闭着眼,猫儿似的嘤咛了一声。 沈千帷无奈,“好了,你睡吧,我送你回府。” 听到这话,苏珺宁倒是一下掀开了眼皮。 环住他的脖子就把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不行不行,我醉了酒回去,爹娘肯定要训斥的,你等我醒了酒再送我回去。” 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滚烫,沈千帷哭笑不得。 “那我能带你去哪儿,现在知道怕了,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说着,又把人扒拉下来,搂在怀里叫她好好靠着他的肩膀。 被拉下来,苏珺宁又黏黏糊糊的抱住了他的腰。 “怕了,我不回去,去哪儿都行,你叫我醒醒酒。”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苏珺宁本就不怂,如今喝了点酒是越发张狂了,撒起娇来像八爪鱼成精似的,抱着人不撒手。 沈千帷哪儿敌得过她这么闹,只得答应了。 带人去客栈不太好,虽然是未婚夫妻,可孤男寡女的,叫人瞧见了总说嘴,毕竟未婚二字在前头呢。 思来想去,还是带去他家最安全。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严氏看着在自家儿子怀中睡得迷迷瞪瞪的苏珺宁时,又是无奈的瞪了儿子好几眼。 沈千帷讪讪的,“她自己喝醉的,不关我.” “谁叫你不看着点儿,小兔崽子。”严氏嗔了一句。 立即喊人去煮醒酒汤,又指挥着沈千帷把人抱到客房里去歇着。 等醒酒汤来了,沈千帷喂她喝下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酒的后劲儿可不小,不知道要睡多久呢。 索性他也没事情做,就靠在床头,也闭眼小憩。 喝了那么多酒水,苏珺宁还没睡到醒酒,倒是先被尿憋醒了。 软绵绵的撑着身子起来,就惊动了靠在旁边的沈千帷。 “怎么了?” “想,想去净房。” 苏珺宁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现在理智也算是回笼一半了。 而她不好意思,沈千帷更是闹个脸红。 赶紧起身出去叫了个丫鬟进来伺候。 半晌,等他再进来的时候,苏珺宁又已经躺下了。 不过这回没睡着,倒是半眯着眼,似乎在等他。 “枕头好硬啊。” 瞧见他进来,苏珺宁就娇娇软软的嘟囔了一句。 沈千帷心头化作一滩水,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我叫人换一个来好不好。” “不好。”苏珺宁冲他勾手,“你过来。” 看她这模样,沈千帷就知道她没按好心,可还是情不自禁的迈步过去了。 而这一过去,果然就中了计。 苏珺宁拉着他的手,将人拽下来,就枕在了他的手臂上,还义正严词的说,这样睡最舒服。 看着少女眼底还迷蒙着,沈千帷就知道她酒还没醒,心头不由好笑。 凑近盯着那双美眸,似哄骗般低声开口。 “这可是你要拉着我一同睡的,待会儿可不兴恼人。” “嗯,一起睡。” 苏珺宁不仅嘴上答应着,手里还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见状,沈千帷也不做那正人君子,蹬掉鞋子就滚上榻把人搂住了。 娇软在怀,又喝了点酒,有心旖旎却又阵阵疲倦,索性就这么抱着睡了。 权当是睡午觉。 期间,严氏来过一回,瞧见沈千帷也上了榻,急的就要进去打人,不过仔细一看,都是和衣而眠,便就一笑了之了。 虽说是两厢情愿,可到底还没成婚,最后的底线规矩不能越过去了。 严氏是真的喜欢苏珺宁这个未来儿媳,不仅当儿媳看,也当女儿看。 等快到用晚膳的时候,见两人还没起身,才派了人去叫。 酒精催化,这一觉的确是睡得安稳,苏珺宁醒后,发现自己在沈千帷怀里躺着,下意识就先看了看领口。 见衣裳完整,这才松了口气。 沈千帷倒是气定神闲,撑着头眯眼瞧她。 “打算怎么对本将军负责呀,我可是被你拉上床榻的。” 说这话时,他一副良家少男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做作又欠揍。 而苏珺宁果然也是不客气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我还没说你趁我醉酒,轻薄于我呢。” “天地良心!”沈千帷故作痛心,“这可都是你逼迫我的,我这般正直哎呦疼疼疼,快撒手,掐坏了!” 他还没表演完呢,腰上的肉又被捏住了。 苏珺宁压根儿没怎么使劲儿,可沈千帷就是装模作样的很,只叫人又气又想笑。 等她收回手后,沈千帷便立即揉按起来,便揉还边故意道。 “腰掐坏了,以后可怎么做好人生大事啊。” “什么大事儿?” 酒醉刚睡醒,苏珺宁的脑子转的有点慢。 她一问,旋即就见沈千帷眉眼间露出几分促狭笑意,并听得他压低声音道。 “娶妻,生子。” 后头俩字儿尤其咬的重了几分。 这一下还能有不懂? 苏珺宁顿时面色涨红,剜了他一眼,赶紧下榻去了。 沈千帷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榻上笑出了声。 等用完晚膳后,才把人送回了苏府。 不过瞒得住爹娘,却瞒不住近身伺候的南絮。 伺候苏珺宁沐浴的时候,南絮就絮叨起来。 “小姐今日肯定喝了不少酒,这衣裳都染上酒味儿了,这会子才回来,不会是怕老爷夫人责罚,在外头醒了酒才回来的吧?” 说着,还一副小姐我看透你了的眼神盯过来。 苏珺宁轻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 “小姐的事情你可不要乱猜。” 见她这样,南絮倒是愈发肯定心里的念头了,也就不再提,转而说起另一桩事儿。 “今日府里得了消息,说明日表公子要来呢。” “表哥?”苏珺宁有些意外,“他如今得闲了?” 之前沈千帷提议的事情还不知道崔宴有没有接受呢。 南絮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确实表公子要来,夫人今日高兴的很,已经着人去安排明天的家宴了。” 苏珺宁点头,也不再多问。 究竟为何,明日也就知道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三章送行 崔宴是次日晌午才到的。 只在苏府暂歇一晚,明日就要启程去麟州。 是了,他接受了沈千帷的提议,由苏毅稍稍打点运作后,如今便是去麟州做通判。 状元郎一般是不外放的,毕竟是拔尖儿的人才。 可如今情势不同,他守孝一年,位置早已被人顶了,十月秋闱又会出一批新的,让皇上更能记得住的进士,若想快些出成绩,再被人看见,那就只能走这一条路。 毕竟天子脚下,总是太平居多,太平就难出头。 素来有战乱的时候才能出将军不是,这都一个道理。 为着他来府上,也是为给他送行,崔氏预备了一大桌子菜,席间十分不舍。 “阿宴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回来,麟州不比汴京,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我总觉得你身边只带一个小厮不妥帖,我房里有两个做事利落又踏实的婢女,你带了去,好歹多番照应。” 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对这个外甥,崔氏也是当儿子看的,没有不心疼的话。 崔宴笑意温润,“姑母也太小看我了,这点苦都吃不得,还怎么能为百姓做事呢,再者,此去麟州,那边定然也安排好了,不会缺奴仆照料的。” 他这么说,苏毅也满意点头。 “说的对,他们这些儿郎又不似宁儿那娇丫头,该历练一二。” 见丈夫也赞同,崔氏只能叹了口气,招手让罗妈妈不必去忙活了。 而提到了苏珺宁,崔宴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宁儿大婚,我怕是赶不回来了,思来想去的,便提前准备了贺礼,待会儿我叫人送去你房里,估么着你应当喜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苏珺宁莞尔,“多谢表哥,此去山高水远,也望表哥顺遂平安,一展宏图之志。” “那就借你吉言了。”崔宴笑着举起酒杯。 晚膳过了,苏毅便领着两个儿子并崔宴这个外甥去了书房。 等苏珺宁收到崔宴预备的礼物时,已经是洗漱后了。 红木雕花的盒子,分外精致,里头盛着的是一顶金垒丝镶珍珠流苏牡丹花冠。 一时,苏珺宁脑海中就闪过幼时在外祖父家和小伙伴们玩耍的场景。 她扮新娘,崔宴就被其他人推来扮新郎。 手里攥一朵刚从舅母院儿里摘来的牡丹,红着脸簪在她的发间,引得其他小伙伴们一阵嬉笑。 最后当然少不得被心疼名花的舅母斥责两句,可如今想来却尽是童趣。 如今崔宴纯粹的以兄长的身份,把这牡丹花冠做大婚的贺礼送她,倒也别有蕴意。 “收起来吧。”苏珺宁低声道,“啧,还真有点儿可惜呢。” 南絮不解,“小姐说可惜什么?” “可惜,我已经洗漱沐浴,不然今晚就试戴一下这花冠。”苏珺宁笑了笑。 闻言,南絮一边把花冠收起来,一边笑着。 “东西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小姐什么时候想试都行。” 苏珺宁不语,转身进内室里去了。 次日。 全家人都在府门口送崔宴的时候,没想到沈千帷也来了。 他照例是骑马。 利落的翻身而下,就灿然笑着拍了拍崔宴的肩膀。 “麟州在边塞,民风剽悍,善饮酒善骑射,等你再回来,酒量定然大涨,届时我们一醉方休!” “一定。”崔宴也学着他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将士们拼命夺回来得城池,我自然好好爱护。” 说着,转头看了看苏珺宁,又转回目光,唇边笑意浅浅。 “我的妹妹,你可也一定要好好爱护。” “必视若珍宝。” 沈千帷拱手。 不需多言,眸中的坚定就足以叫人信服。 崔宴以回之以文人之礼,而后又一一拜别了其他人。 在场最心疼这个外甥的就是崔氏了,拉着袖子叮嘱了一句又一句,泪眼婆娑。 还是苏毅和苏珺宁父女俩哄着,才叫她撒了手,送崔宴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后,苏珺宁才同沈千帷说话。 “怎么今日也有空过来?” 昨天还说要入宫觐见呢。 沈千帷颔首,“早上去面见了圣上,有事儿来找伯父,没想到恰好遇上你们给崔宴送行。” 说着,就像苏毅和崔氏行了一礼。 苏毅摆手,“进去说吧,正好我也有事儿要找你。” 虽然不明白自家父亲和沈千帷有什么事儿要商量,但估么是朝中的琐碎,所以苏珺宁也没多问。 跟着母亲去叫人预备了些茶点,送去了书房,便同苏皖音说话去了。 婚期定下了,苏皖音身为待嫁女,再一直住在外头就不合适了,所以要回临安待嫁去。 原本是准备等苏予仁秋闱之后再一起回的,如今算是变故,等不到了,故而这几日就在收拾行李。 “我真舍不得你走,你一走,这府里又没人同我说话了。”苏珺宁吃着点心,恋恋不舍。 苏皖音眉目温柔,“不是还有大嫂嫂么,怎么会闷着你。” 她提起方氏,苏珺宁就咂嘴摆手。 “可别说大嫂了,自从大嫂有孕,大哥就像是牛皮糖成精似的,成日里黏糊着嫂嫂,真是恨不得当差都把人带了去,我在嫂嫂房里多留一会儿,他就嫌我,生怕多说两句话就把他的宝贝媳妇儿累着了。” “啊?”苏皖音愣了愣,旋即就笑,“我只当大哥哥是最沉稳的,不曾想还有这幅模样。” 她正掩唇笑着呢,苏珺宁就一脸促狭的盯上她来。 “要不是因为姐姐你总出府去找小侯爷,我倒也不会瞧见大哥大嫂这般亲昵呢。” “休要笑我。”苏皖音面上染了红霞,又故作镇定,“你和小沈将军才是形影不离呢。” 因为她要回临安了,婚期却在明年五月,这期间可是久久不得见,所以闵昭常来找她,两人正是感情好的时候。 苏珺宁倒是不羞,笑吟吟的捧脸。 “我俩就要成亲了,他不与我出双入对,还能与谁这般?” 瞧着这小堂妹是厚脸皮了,苏皖音也失笑,伸手去挠苏珺宁腰间的痒痒肉。 姐妹俩笑闹做一团,好不热闹。 约么一个时辰后,有丫鬟过来传话,说小沈将军找苏珺宁说话。 而后苏珺宁才在苏皖音调侃的眼神里离开,去了前头会客厅。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四章宸王选妃 “要给宸王选妃?” 苏珺宁满脸惊讶的拔高了声音。 “宸王也还不足三十岁呢,总不可能先王妃去了,他就一直不娶吧。”沈千帷倒是能接受。 这一说,也算是提醒了苏珺宁。 是了,宸王虽然失去了一条臂膀,但人还是健康的,且着实也算得一名美男子,还年轻,富贵权势皆有。 默默片刻,苏珺宁才又问。 “可说瞧上谁家的姑娘了?” “没有。”沈千帷摇头,“所以皇后向皇上进言,预备办场赏花宴,邀朝中大臣家里适龄的姑娘进宫,算是相看。” 一听这话,苏珺宁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挑萝卜白菜呢,想起来就往菜园子看一茬儿去。” 倒不是她要说这难听话,实在是这类宴会她参加了不少,这种被人当成货物评头论足,筛选剔除的感觉很不好。 当然了,有些人是心甘情愿,想借此机会嫁入高门的,那就另当别论。 总之是人各有志,看法不同罢了。 沈千帷挑眉,“从前你也是萝卜白菜里的,如今是能单单拎出来看旁人了。” 苏珺宁愣了一秒,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对啊,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小白菜了,这回是看别的小白菜被挑嘛! 啧,看戏还是感觉不错的。 一下子就想去凑热闹了呢。 瞧着少女面上神情,沈千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之余,又点了一句。 “你这回去赴宴可不能只顾着看戏玩闹,盯着些那些姑娘的动静,顺便看看皇后的意思,我和伯父都觉得,这事儿恐怕不那么简单。” 他语气严肃起来,苏珺宁便也跟着收起了玩闹之心,细细琢磨了片刻。 “宸王不是小孩子了,如今行事作风也不像是愿意听皇后左右的样子,他选妃,多半应当是为太孙铺路吧。” 沈千帷颔首,显然也是往这个方向猜测的。 “总之盯着些吧,那场合我有心无力,只能让你多留心了。” “是皇上的意思?” 苏珺宁忽然问道。 沈千帷侧头,“怎么这样说。” “若不是皇上的意思,你和我爹要我盯宸王做什么。”苏珺宁从容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恭郡王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早不在储君人选之中,而今便是小太孙一枝独秀,宸王作为他的父亲,除非是皇上想查,否则惹他做甚。” 虽然对朝中之事了解不多,但这样的问题,细细过一下脑子,也能察觉有蹊跷。 沈家和苏家,都是纯臣,只听从正位君主差使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查关于晋王的事儿。 听着她的一番分析,沈千帷就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既然猜到了,也就别多问了,这朝中的事情你知道多了不好,只一条,还是与宸王一脉的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好,他们都不是好沾染的。” 苏珺宁默默点头,没再多说。 不过心里也已经对这事情背后的盘算有了点猜测。 没过几天,果然就收到了宫中来的帖子,请她入宫去赏花的。 但是和沈千帷说的有一点出入,这皇后的帖子里不仅请了各家小姐,还请了夫人们。 也就是说,崔氏也要跟着一起去。 方氏因有孕,自然是推辞掉的。 对苏珺宁而言,和母亲同去自然比孤军奋战要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伤心事。 苏皖音要走了,恰好在宫宴的前一天。 姐妹俩都是不舍得对方,接下来几天都睡在一起,腻腻歪歪的。 看得家里人都开玩笑,说两位姑爷瞧见了都得吃醋。 沈千帷吃不吃醋,苏珺宁不知道,但闵昭倒是盯人盯的紧,出发前一天竟派人来送信,说要和苏皖音一起去临安。 信里说,他在临安也有一房亲戚,是他祖母闺中时候的好友,嫁去临安了,如今身体不大好,他也正巧替祖母去看看那位老人家。 众人心里头门儿清,什么探望亲戚,不过是陪苏皖音的借口罢了。 当然,看破不说破,都是在心里头笑。 毕竟两人感情好,那也是好事嘛。 将人送走后,苏珺宁也算是收了心,预备起入宫赴宴的事宜来。 次日。 母女俩收拾的中规中矩,不过分张扬也不太过低调,隐在人群里入了宫。 瞧着御花园里头环肥燕瘦的姑娘们,苏珺宁只感叹她若是坐拥后宫,那定然是个起不来榻的昏君。 目光在人群里晃了一圈,大致把人认了个七八成,就等着正主皇后到场了。 不多时,皇后便在几位嫔妃的拥簇下款款而来。 或许是儿子正得势,后宫无人与她挣辉的缘故,苏珺宁瞧着皇后竟比从前瞧着更添几分风韵。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倒是她身边不见了贤妃的身影。 听闻晋王获罪赐死后,建宁帝也将贤妃贬为了最末等的采女,如今怕是没资格出席这种宴会的。 “诸位免礼,都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拉回思绪。 苏珺宁随大流站起身来,就见皇后的目光在众贵女们身上轻飘飘的扫了一圈,并在几处有短暂的停留。 果然,待众人散开各自赏花散步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宫女就叫了几位夫人小姐往她坐的亭子里去说话了。 正愁不便跟过去观察呢,竟也有宫女来到她和崔氏的跟前。 “苏夫人,苏小姐,皇后娘娘叫您二位去凉亭里喝茶小坐呢,请随奴婢来吧。” 崔氏不动声色的给苏珺宁递了个眼神,而后立即笑着点头应下。 “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亭子不算远,倒是宽敞。 二人过来的时候,就见里头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了。 皇后坐在正中间,紧挨着左边是她的弟媳,瑞国公夫人谢氏,右边那位夫人苏珺宁倒是不认得,瞧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面相温和。 剩下其他人,也只认识一半。 显然又是一批新贵。 行礼之后,皇后就安排着她们坐了下来。 “素日见苏夫人的次数少,难得今日能得以亲近,难怪四小姐聪慧又标致,原是随了母亲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宁儿性子顽劣,也就是娘娘心善宽和,还能不嫌弃这丫头。”崔氏忙回话。 苏珺宁不语,只是跟着垂头,一副乖顺模样。 “夫人实在谦虚,若不是四小姐当真优秀,又怎么会引得小沈将军那般倾心呢。”皇后笑了笑,转头又看向别处,“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也是常理,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于这儿女的婚姻大事上,也是操心呢。”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五章心里应该有隔阂吧 今日虽说是打着赏花宴的名头,可但凡能到场的,都是手里头有些门路的,当然知道这宴会的真实目的。 这会子皇后借着同崔氏说话的契机,把话题引了出来,场中有心的人自然就立即抓住机会了。 其中一位面生的夫人就笑着接上了话茬。 “娘娘慈母心肠,宸王殿下乃人中龙凤,品貌非凡,这般优秀,娘娘何愁呐。”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便都移了过去。 苏珺宁亦是默默观察,就见那夫人身旁坐着的少女,瞧着刚及笄的模样,生的文雅端庄,眉目如画,通身气韵不俗,一瞧就是精心培养出来的。 皇后本就为选儿媳来,自然也是打量了一二。 旋即便像闲话似的开口。 “本宫若记得不错,张小姐今年是刚及笄吧?这般仪态姿容,想必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儿了,夫人可无需像本宫这般发愁呐。” “娘娘当真是说笑了。”那张家夫人忙摆手,“不怕娘娘和诸位夫人小姐笑话,她爹是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看着呢,哪里有媒人敢上门,全叫她爹给吓回去了。” 一句玩笑话,逗得亭中众人失笑之余,也是变相的告诉皇后,她家闺女还尚未议亲呢。 果然,笑过之后,皇后便招手让那姑娘上前来。 “瞧这一双手,纤细修长,白嫩无暇,可见家里头养的精细,倒是叫本宫想起从前在闺中的时候,闲看落花轻抚琴,惬意呐,本宫记得,你闺名叫慧容?” 被牵着手,张慧容面上略含羞色,但举止依旧大方从容。 “娘娘记的不错,臣女闺名正是慧容二字。” “人如其名,极好。” 皇后笑了笑,把头上的一支钗子取下来赏给了她, 苏珺宁抿了口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姑娘的姓名,而后便从记忆中把这个张慧容的家世给拎了出来。 其父是宸王一党,新任刑部尚书张礼正。 前任刑部尚书徐赋本是纯臣,后来女儿徐若芙被指给七皇子做了侧妃,便投身进了七皇子的阵营。 宸王不喜他,所以在料理七皇子的时候一并给拉下去了,提拔了自己人补上。 朝中新贵之秀,又是宸王属臣,张家的女儿的确很有资格做宸王妃。 不过显然皇后不会只看这一家的姑娘。 赏过了张慧容后,闲话几句,目光又落到了另一边。 这回苏珺宁就认识了,是平阳伯的胞妹,杨思乔。 杨家祖上也是荣耀过的,出过一位皇后两位贵妃,后来子孙不济,爵位传到平阳伯祖父这一辈就已经没了,如今这伯爵头衔,是现任平阳伯自己挣回来的。 时间不久,也是在燕胡之战中立下功劳,又攀附上宸王得来的。 将门出身的姑娘,杨思乔的容貌就更英气些,美而不妖,飒爽干练,一双杏眸清**人。 如此一对比,两个姑娘是截然不同的风韵。 若要形容,那张家姑娘就是芙蓉,杨家姑娘便是剑兰。 各有千秋。 但算起家世来,张家的官位自然是要高的,不过杨家平阳伯爵府,如今是手握兵权的新贵,于宸王来说也值得拉拢。 毕竟宸王不会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他的王妃并不需要身份多显赫,够用就行了。 几波寒暄之后,苏珺宁基本就能确定了。 其余人都是陪衬,或是单纯想拉拢,宸王妃的人选,应当就是从这两位姑娘之间诞生。 这陪衬也包括苏珺宁。 如今她是名花有主了,皇后自然不会多浪费一丁点时间在她身上,倒是和崔氏说了不少话。 想来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了。 毕竟苏毅的官位摆在那里,本就是监察百官的左都御史,如今又越发得建宁帝信赖,拉拢苏家绝对是值得的。 崔氏早有心理准备,也算是应对自如。 皇后在一群女眷中周旋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是累了,才放了她们离开。 出了凉亭,崔氏就去更衣了,苏珺宁边晃悠着赏花,边等她回来,没想到这个缝隙里头还遇上个人。 瑞国公夫人谢氏。 “苏四小姐,别来无恙。” 循声望去,苏珺宁看清来者后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旋即淡淡回礼。 “许夫人。” 谢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有些许复杂。 “听闻你和.小沈将军的婚期就在来年三月?” “正是。”苏珺宁虽然有些奇怪她怎么说这个,但还是客气的回答了。 在她点头应声的时候,忽见谢氏眼底似乎有淡淡的悔意划过,一瞬就归于平静。 “好事情,终归是你更有福气。” 说完这话后,谢氏便转身离开了。 苏珺宁抿了抿唇,心里大致想到谢氏是什么意思了。 当初许思霓那般心悦于沈千帷,可惜谢氏不允,百般阻挠,想必是有嫌弃沈家门第不高的缘故在。 可现在沈千帷屡立战功,平步青云,许思霓却因为嫁给七皇子,落得这般下场。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几乎也是囚于一方小院,永不得出。 身为母亲,谢氏应当是后悔吧。 当初要是想法子如了女儿的愿。估么许思霓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苏珺宁脑海里忽的又闪过一个念头。 七皇子是宸王的棋子,宸王还促使许思霓嫁给七皇子,说明许思霓今日境况应当是宸王早就预料到的,那岂不是 从一开始就把许思霓当做推入火坑的棋子在用。 那谢氏会不会对宸王有恨意呢? 苏珺宁敛眸,回想起方才凉亭里的情形,的确发现,谢氏几乎没怎么跟皇后说话,偶尔有几句,还都是皇后主动的。 从前宫中宴席上,谢氏哪会不是不遗余力的给皇后捧场,如今冷淡下来,恐怕还是因为许思霓的事儿,心里生了隔阂吧。 虎毒不食子,亲生的女儿,精心教养多年,怎么会不心疼呢。 “宁儿。”崔氏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苏珺宁抬头,扬起笑脸儿挽住了崔氏的胳膊。 “没什么,方才同瑞国公夫人说了两句话,想起些旧事来。” 一听事关许家,崔氏就蹙了蹙眉,压低声音。 “往事不提,日后也少与他们有牵扯,外戚,素来是最招帝王忌惮的。” 苏珺宁点头,母女俩才慢慢晃悠着往别处去。 ------------ 第二百九十六章急病 从宫里回来后,苏珺宁当天就让南絮去给沈千帷递了消息。 家里头,父亲那边自有母亲去知会,也不必她操心。 而消息递去没两天,沈千帷就让人来传话,让她收拾收拾,带她去跑马。 不过跑马是假,见面是真。 银粟是撒开蹄子满场撒欢儿去了,本该骑在它背上的苏珺宁却被某人圈在怀里喂果子吃。 “说好带我跑马,如今马跑了,我留下,你可真是把人诓进来拘着啊。” 苏珺宁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还不忘吐槽。 “南边儿进贡来的葡萄,皇上赏了我一篮子,味道怎样?”沈千帷挑眉,答非所问。 但苏珺宁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甜。” 吃人嘴短嘛,更何况还是这么好吃的贡品。 如今这个年代,想吃好的水果可不比后世简单。 沈千帷勾唇,又剥一颗喂她。 “外头那么晒,你细皮嫩肉的,晒坏了可怎么好,让银粟自己玩儿去就行了,咱们在这儿说话赏景,不也挺好么。” 这温声软语的哄着,叫苏珺宁颇有种沉溺温柔乡的感觉。 但还是没全然被带偏了去,抓住了那祸乱人心的手,敛眸发问。 “怕是你有话要同我说吧,可别拐弯抹角的。” “啧,瞒不住你。”沈千帷砸了咂嘴,“的确有事儿,我要离京一趟,去替皇上办桩差事。” 苏珺宁蹙眉,“什么事儿?皇上如今不是龙体初愈,事情多还交给宸王在管着么。” 狩猎的时候摔了那一回,头上的伤摔的挺厉害,之后虽然已经不影响正常起居了,但是听闻建宁帝患上了头痛的毛病。 这前几天就因感染风寒引起旧伤,又疼的起不来身呢。 沈千帷敛眸,“具体的我不方便告诉你,不过这事儿我非去不可,估么来回要一个月,所以走前我得告诉你一声。” 听他这么说,苏珺宁心里就提起来了。 立即坐直身子,紧紧盯着他。 “那你只告诉我,这趟差事风险大不大?” 对上少女锐利的眸子,沈千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假话。 “只要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不会有问题。” 这就是说,但凡出了意外就会很危险的意思了。 苏珺宁的面色一瞬就沉了下去,久久不语。 见状,沈千帷有些无措,收紧手臂把人抱紧些,低声安抚。 “宁儿你别担心,我既然应承了这事儿,必定是有把握的.” “什么时候走?” 苏珺宁仰头,打断了他的话。 沈千帷声音一顿,又道。 “五天后。” “只去一个月?” “不会太久。” “好。” 简短的对话后,苏珺宁垂下眸子,低低的应声。 她虽然不舍,但她知道沈千帷从来不是心思只拘泥于小家的人,所以她只能选择支持。 沈千帷很心疼,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亲吻了怀中人儿的发顶,眸色晦暗。 这一趟,他必须去,做好了,日后的路就平顺了。 从庄子回来后,苏珺宁本想去父亲那里探探消息,但想到沈千帷那守口如瓶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次日宫里头就出了事。 建宁帝高热不退又犯了头痛病,加上当年打仗留下的旧伤,病情一时间来势汹汹,竟让太医都束手无策。 朝中上下顿时人心惶惶,生怕建宁帝出了什么差错。 一连三天,太医才勉强控制住建宁帝的病情,但也都不敢说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只说病来如山倒,皇上这是新伤旧伤一起复发,实在难以治疗。 苏珺宁听着这消息,心中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沈千帷那离京的差事还要不要办,危险会不会增多。 但在她这门心思还没落下,朝中又出了一桩事。 钦天监的人上奏,说观天象不吉,紫微星周有红光,乃大凶之兆,若不及时化解,恐怕伤龙体,损国本。 问其解决之法,答曰,需得储君去寺院祈福,外加皇室内最好做一桩喜事冲一冲。 储君,指的自然就是太孙了,而冲喜的婚事么。 最近的确有一桩,那就是奉恩公和燕胡十六公主的亲事。 不过奉恩公是逆贼豫王之子,身份尴尬,所以虽然是宗室,但拿这婚事冲喜,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而这就不得不叫人联想到,皇后近日正忙着给宸王选妃,宸王身为建宁帝的嫡子,他的婚事冲喜应当是最合适不过了。 且宸王是二婚,这婚事仓促些也无妨。 续弦嘛,自然比不得头回成婚要办的那么隆重。 于是,朝中便有声音开始提出了这个建议。 面对建宁帝突如其来的急病,宸王也是始料未及的,但孝字当头,钦天监当众说出来的这话,也容不得不去做。 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前头树立的形象也就毁了,这不值。 但娶妻事小,他更关心的是储君去皇家寺院祈福的事情。 太孙还年幼,独自去祈福他自然是不放心的,虽说四皇子是不入流的烂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他又要打理朝中事务,走不开身,思来想去后,便决定让皇后和太孙一道去。 于是,在沈千帷离京的当日,宫中下来三道旨意。 一道是皇后携太孙出宫去皇家寺院为建宁帝祈福,另一道旨意则是封平阳伯胞妹杨氏思乔为太子妃,择最近吉日完婚,最后是封刑部尚书嫡女张慧容为宸王侧妃。 进宸王的人倒是意料之中的那两个,可这为妃给的却着实让苏珺宁意外了。 杨氏的家世低些,却做了正妃,而张氏却为侧妃。 如此颠倒,岂不是一开始就把两人乃至两家摆在了对立面么。 权衡之术啊。 苏珺宁心中感叹,宸王这么多年的太子果然不是白当的。 不过这些她都暂时没功夫关心,送走了沈千帷后,她更盼着沈千帷早日回来。 倒也是因为宸王后院的这二三事,朝中大臣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竟没几个人关心沈千帷这趟离京去往何处,去干什么了。 算是好事吧,苏珺宁默默。 毕竟连对她都不方便透露的差事,恐怕牵扯甚多,不便太多人关注。 很快,皇后就和太孙一起,在宸王的护送下住进了皇家寺院。 这一住不知要多久,约么要等建宁帝病情好转后才能回来。 而宸王这边,经礼部和内务府协商后,定下了最合适的一个吉日,恰好就是一个月后。 这个时长,预备一场亲王的婚宴,也差不多够用了。 但也就是这个消息出来后,苏珺宁心里后知后觉就发现有点不对了。 是不是太巧了些? ------------ 第二百九十七章生死未卜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苏珺宁还是没忍住去了父亲的书房,却被搪塞了出来。 只说是某地的盐税出了问题,皇上派他去查了。 既然只是去查盐税,怎么会不便与她说清楚呢,这事情肯定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越是问不出什么,苏珺宁心里就越慌。 她担心沈千帷这一去,危险重重。 可眼下除了等待和祈祷,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既然父亲还有沈千帷都对这差事避讳的紧,那她纵然有疑惑也不能去查,否则引起旁人怀疑,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就是惹祸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珺宁闭门不出,整日只在家中同母亲还有嫂子作伴,倒也自在。 一边同母亲嫂子给三哥苏予安相看亲事,一边等着堂兄苏予仁秋闱下场。 闲下来,时间就过的飞快。 恍神间就过去半个月了,九月中旬的天气凉快不少,早晚风一吹,还有些寒意。 苏珺宁晚上在崔氏房里帮着看账本,回去晚了些,恰好下起了小雨,凉风那么一吹,人就得了风寒,夜里发起烧来。 烧的不算严重,常用的药材家里是备着的,南絮熬了一碗,叫她喝下了,便也睡得昏昏沉沉。 次日醒来后,鼻塞咽痛,人也恹恹的。 一上午,崔氏还有方氏都来看了她,不过她没精神,也没说几句话。 下午午睡的时候,隐约听见南絮和迎梅、寄春两个在外头说话。 言语里似乎有什么不要惊动小姐,瞒着之类的词语。 苏珺宁睡得云里雾里的,脑子也转不动,很快又睡沉了,也没记住这一茬。 等到了晚上,被叫醒起来用晚膳的时候,才觉得人舒服了许多。 “小姐瞧着气色好了不少,还头晕吗?奴婢知道小姐风寒的时候不喜见荤腥油腻,特意叫人熬了小米粥,炒了几个清单小菜,小姐快吃吧。” 南絮一边布菜,一边絮叨着。 苏珺宁白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倒是有点饿,端起碗喝了几口熬的软烂香甜的小米粥,身上就熨帖暖和了不少。 “入秋了就是和夏日里不同,明明觉得不冷,可几针凉风一吹就不行了。”苏珺宁闲话道。 南絮点头,“可不是么,小姐这几天千万主意保暖歇息,就听听奴婢的劝,在院儿里待着吧,刚好这两日天气又不大好。” 说到这里,旁边的迎梅也接了一句。 “是呢,刚入秋,染风寒的人多,别出去了又感染病气。” 苏珺宁吃着菜,只当丫鬟们是关心自己,便就不大在意的点了点头。 “嫂嫂怀着身孕,别被我过了病气,这两日就避着些吧,刚好也把我那没做完的绣活儿拿出来。” 说着就看一眼寄春。 “你手艺好,可得多帮我看看,没得人家说我连嫁衣都绣不好呢。” “是,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寄春福了福身子,显得有些紧张。 苏珺宁心生疑惑,眼神在屋里三个丫鬟身上扫过,发现她们似乎都有心事的样子,一时就奇怪起来。 “怎么了,今天都闷闷不乐的。” “哪有的事儿啊。”南絮立即过来帮她夹菜,“小姐病了,奴婢几个还能笑呵呵的了?小姐尝尝这个菜心,很鲜嫩呢。” 苏珺宁心中狐疑,不过一时又看不出更多,便没再计较。 加上病着,精力的确不足,简单用过晚膳就洗漱躺下了。 接下来两三天,都是绵绵小雨。 苏珺宁窝在藏玉阁里哪儿也没去。 一来是雨天不方便出去,二来也是叫丫鬟们用手里的绣活儿把她绊住了。 闷了三四天,等雨一停,苏珺宁说什么都要去花园里走走。 南絮没法儿劝了,只得应下。 走到外头,才发觉有点起风,苏珺宁便打发南絮回去拿个小披风来。 等着的功夫里,想起靠近前院游廊那里摆了菊花,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便就晃悠过去看。 没想到刚走近,便瞧见父亲和两位同僚正从游廊经过,看样子是要去书房。 “皇上的病情不见起色,如今又出这盐税的乱子,不知宸王殿下要如何应对啊。” “王爷还有半个月就要大婚,事情一茬一茬的,怕是也乱了心思。” 两人正讨论着,苏毅沉声打断。 “这些都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事情,我们眼下该做的,还是本质,监察百官,万万不能叫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是。”其中一人应声,顿了顿又道,“苏大人近日也受累了,朝中的事情仰仗您,盐税那边,小沈将军重伤,情况不明,这也算半件家事了。” 另一人忙道,“小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逢凶化吉的。” 苏毅正想说话,抬眸却见不远处,苏珺宁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一时心就提了起来。 “宁儿.” “他受伤了?”苏珺宁小脸发白,快步走近,十分迫切的想得到一个准确回复,“爹,他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想到会被她听见,后头跟着的两位大臣一时面色也有些尴尬,都是垂眸不语。 看着女儿焦急的模样,苏毅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给出答复,只宽慰道。 “你不要太担心,千帷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不会有大碍,你风寒刚好了没两天,今日外头有风,快回去歇着吧,一切有爹在呢。” “小姐!” 南絮取了披风,也已经赶回来了。 瞧见苏珺宁和苏毅说话的神态,心里就猜到出事了,赶忙奔来,将披风给她系上,又想拉她离开。 “小姐,老爷还有客人要招待呢,奴婢先扶您回去吧,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 “你也知道是不是?”苏珺宁红了眼,转头捏住南絮的手腕,“是我病的时候出的事,对吗?” “小姐.”南絮面露难色,看一眼苏毅。 后者便沉声道,“宁儿你先回去,等爹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再来找你。” 语罢,递给南絮一个眼神,南絮会意,便立即拉着苏珺宁离开了。 而从南絮的口中,苏珺宁也得知了一条消息,沈千帷追查盐税的时候,遭人埋伏,身受重伤后跌落山崖,至今还没找到,生死未卜。 听到这话,苏珺宁一时激动,打翻了熏香的小铜炉,被里头的热炭烫伤了手背。 丫鬟们惊呼起来,乱作一团,赶紧给上药。 而苏珺宁心里也是乱作一团,不敢相信真的就出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八章孝子慈父 苏毅没有食言。 等那两位大臣离开后,便叫了苏珺宁去他的书房。 只不过苏珺宁从他口中得到的回答也和南絮所说的一致,只是细节更多些。 譬如盐税出问题的环节的负责人,是宸王麾下的。 再比如说,沈千帷之所以遭遇埋伏,是因为身边有人出卖。 听完这些消息,苏珺宁只觉得一瞬间,浑身的弦都被绷的死死的,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崩溃一般。 昨天她还在绣嫁衣,还戏说要给自己做个鸳鸯枕头,今日就得知沈千帷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已经瞒了她多日了。 血色一点点从面上褪去,苏珺宁只觉得喉头发紧。 尽力稳住心绪,艰难的问询。 “关于他的消息,这两天一点都没有吗?” “暂时没有。”苏毅摇头,终又是不忍,还是劝道,“你不要太担心,他也算是在战场上捡回命的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现在还没有找到人,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呢。” 苏珺宁木木的点头,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说服。 “对,一切尚未定论,他不会有事的。” 语罢站起身来,告退也没说,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望着女儿的背影,苏毅眼中满是心疼,捏了捏拳,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言。 回了藏玉阁,苏珺宁说什么都要今日去一趟白玉寺祈福上香。 南絮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佛像前,苏珺宁虔诚跪拜,期盼着神佛真的能护佑沈千帷一命。 虽然无力,但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回府后,约么是心病之故,竟是风寒复发,又发起烧来。 府里头的人急急忙忙的去请郎中回来瞧,藏玉阁里头又是兵荒马乱。 而彼时外头,宸王府。 书房内,宸王正在看折子,听得叩门声后,才放下手里的活儿,抿了口茶。 “进来。” “参见王爷。” 一寻常百姓装束的男子出现在书房里,规矩行礼。 “说事儿。”宸王扫他一眼。 那人拱手,而后便道,“属下今日盯着苏府,发现苏家四小姐出门去了白玉寺上香祈福,人应当是抱恙了,一片病容,回府后不久,便又请了郎中,听闻是骤然得知小沈将军生死未卜的消息,又病倒了。” 他汇报完,宸王的眸中就有暗光一闪而过。 随即又问,“沈家呢。” “沈夫人以泪洗面,终日郁郁,沈将军告假在家中陪伴宽慰。”那人答道。 听罢,宸王才缓缓抬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 “看样子,这回沈千帷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沈千帷的差事是建宁帝还未发病的时候安排下来的,那时候宸王没有法子拦下,只得放任他去。 后来建宁帝病了,宸王便第一时间派了人前去阻碍沈千帷查案。 原本没有想过要对沈千帷下杀手,毕竟像沈千帷这种年轻有为的人,又是纯臣,日后太孙登基也可信赖,留着是可用的。 可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偏差。 显然那前来禀报消息的男子是知道宸王心思的,所以这时候便主动问了。 “王爷,咱们需要派人也去找一找吗,此刻若是能卖沈家一个人情,必然有好处。” “不必。” 另他意外,宸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紧接着,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宸王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一封奏折上。 “父皇龙体抱恙,本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替父皇打理好朝中事务,免得父皇操心政务,无法安心养病,其余的,都不重要。” “没了沈家,还有杨家,本王的舅兄,也不比沈千帷差多少。” 站在他面前的下属没有反驳,目光快速的在那封奏折上扫过,隐约看见平阳伯几个字。 次日,宸王主持上完早朝后,便去了建宁帝的寝宫。 来的时候,建宁帝正由人伺候着喝药。 “王公公,让我来吧。”宸王上前。 从王连义手中接过蜜饯盒子,递到了建宁帝面前。 断臂多年,他如今一只手也拿的很稳了。 建宁帝没说话,捻了颗金丝蜜枣放进嘴里,先去了去嘴里的苦味。 歇息片刻后,才开口。 “今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并无。”宸王从容道,“儿臣今日只是来看看父皇的,听太医说,父皇的病情略有好转,想来是母后和太孙在宫外祈福,有所效用了。” 他说这话时,余光观察着建宁帝神色,可惜却并未捕捉到他想要的信息。 建宁帝被病痛折磨的面色蜡黄,这会子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皇后和皞儿心诚,究竟是朕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倒是累的你要多处照应,你的婚事,安排的如何了?” “礼部和内务府都准备妥帖了,父皇不必担心。”宸王垂眸。 俨然是乖孩子的模样。 建宁帝点点头,眸色动了动,“盐税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有消息传回来吗?” “想来一切顺利,小沈将军并未传话回京。”宸王道。 听到这话,建宁帝的目光就快速的扫了宸王一眼,随即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连义赶紧上前递热茶,又给拍背顺气,一脸的担忧。 “皇上龙体抱恙,实在不宜操劳国事,一切有宸王殿下呢,皇上还是先好好将养身子吧。” 建宁帝喝了半盏茶,咳嗽才停下。 长长呼了口气,便是苦笑。 “罢了,朕到底是年岁大了,不中用了,你去吧。” 这话是对宸王说的。 宸王立即点头,又说几句让建宁帝好好养病的话,这才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建宁帝便要躺下歇息,王连义就把寝殿内所有人都屏退了,只自己一个人伺候。 “皇后不在,朕也不能上朝,宸王如今是真忙啊,前朝宫中都一把抓。” 建宁帝望着帐顶金龙穿云的图案,眸色深邃。 王连义给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 “宸王殿下孝顺,许是想多替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不想叫外头的事儿烦扰了皇上,宸王是孝子也是慈父,平日教导太孙殿下,也是亲力亲为呢。” “是啊,如今朕想听到什么,不该听到什么,也是他说了算了。”建宁帝面上划过一丝冷意。 王连义低头,这回没敢接话。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九章或许是局 书房。 崔氏端着一盅汤过来,轻轻叩门。 “进。”苏毅头也不抬,依旧埋在书案里看公文。 直到听见脚步声十分熟悉后,才暂时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宁儿怎么样了?” “她梦魇,刚哄着喝了药又躺下了,我听下人说你没用午膳,熬了一盅鸽子汤送来。”崔氏温声道。 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之色。 待苏毅喝上汤后,终于还是问了。 “老爷,小沈将军那边,当真还没有消息?” 听到崔氏这么问,苏毅的手顿了顿,旋即就长长叹了口气。 “至今还未寻到他,虽然那山崖不高,可他跌落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身手重伤,如今已经过去六七天了,恐怕.凶多吉少。” 原本崔氏的眼中还带有几分希冀,此刻却全都散了,暗红的眼眶里只剩无望。 半晌,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声音哽咽。 “怎么会这样呢,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宁儿她昏睡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没绣完的喜袍,梦魇里唤的都是他的名字,这叫我的宁儿怎么活啊” 知女莫若母,崔氏太清楚苏珺宁的性子。 倘若沈千帷有恙,苏珺宁必定抱憾终身,或许眼里再容不进旁人了。 “夫人.”苏毅抬手轻轻抱了抱崔氏,面上也是一片愁苦。 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头一个上门来探望的人,是严氏。 崔氏亲自去迎接,将人带去了藏玉阁。 来时,苏珺宁刚喝了药,正窝在榻上靠着软枕发呆。 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更胜,却又和以往不同,更像是冰冷的白瓷,丝毫没有生气。 严氏轻叹了口气,缓步进屋。 苏珺宁听到动静转头,见是她,面上总算是有了几分变化。 “伯母,您怎么过来了。” 说着就要下榻,严氏快步过去止住她的动作,并顺势在榻边坐了下来。 “听说你病了,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瞧瞧,如今一看,这不是叫我心疼么。” 执起苏珺宁的手,严氏语气温柔,眸中似乎有莹莹泪光。 都是心里难受的厉害,这会子只一见面,彼此的情绪便都被勾了出来。 苏珺宁没忍住,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严氏忙抽出帕子去给她擦泪,自己却也被泪水打湿了脸颊。 南絮正要上前,被崔氏身边的罗妈妈拦住了。 这时候就不适合劝了,总得哭一哭,心里才会好受些。 片刻之后,两人堪堪停下了,才又伺候着擦了脸。 严氏柔声劝慰,“那小子皮实着呢,这些年跟他爹也算是过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一定没那么容易就出事,你可不能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叫他回来了心疼不是?” 说着就往旁边看了看崔氏,又道。 “瞧瞧你娘,你病这些时候,她都累瘦了,今儿我见你爹,你的兄嫂,无不为你担心的,纵然你心里也记挂旁人,可也得顾着眼前人不是?” 苏珺宁抬眸,见母亲满脸的担忧憔悴,也是一阵愧疚。 崔氏走近,也挨着坐下,将她拉进怀中抱了抱,眸色里都是心疼。 这个下午,严氏在府里待了许久,直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沈赫亲自来接,她才离开。 苏珺宁本来没心思用晚膳,不过方氏着人送来了两道爽口小菜。 想着大嫂有孕了还惦记着她,便还是忍着吃了半碗饭。 “南絮,多备些水吧,我想多泡一会儿。” 晚膳过后,苏珺宁觉得浑身疲累。 “热水备的足呢,不过小姐也别泡太久,仔细又着凉了。”南絮忙点头,折身出去安排。 待得脖子以下全都没入热水中后,苏珺宁才觉得周身疲乏散却不少。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整个人都潜入水中,被热流紧紧包裹住,脑袋里的纷乱似乎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消耗殆尽,才钻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 因为憋气的缘故,此时心跳格外迅速,砰砰乱撞,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这般鲜活的跳动,是身体本能的求生欲,也促使苏珺宁将心里的阴霾拨开来,冷静面对现下的处境。 一个月,沈千帷说过他约么一个月就能回来,而宸王大婚的日子,也几乎就是他此前承诺的日子。 巧合吗? 可若不是巧合,那建宁帝的病. 想到这里,苏珺宁立即就把南絮叫了进来。 “父亲可说过,沈千帷这一去若一切顺利,多久能回?” 南絮愣了愣,立即摇头,“奴婢没听老爷提过。” “去问,现在就去。”苏珺宁语气有些急。 “啊?”南絮面露难色,“现下老爷和夫人也快歇下.” “别管这些,你去问就是了,我若不知道这答案,今晚是睡不着的。”苏珺宁催促。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苏珺宁也无心泡澡了,让寄春和迎梅伺候着起身,便在房里开会踱步,等南絮回来。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早前都想到过的疑点,事发后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还颓废了这几日,当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脑子也跟着迟钝了。 苏珺宁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焦急的等南絮回来。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南絮才从外头进来,没顾得上喘口气,便立即摇头。 “没说是不是,他没告诉旁人对吗?”苏珺宁立即追问。 南絮跑的累,喘着气不好答话,便又点头。 得到这般答复后,苏珺宁的眸中顿时亮了几分,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喜的轻笑出声来。 “小姐,老爷说这差事是皇上吩咐小沈将军去做的,只叫他查,并未说查多久,且盐税一案复杂,谁也不敢言定多久能查办清楚,故而没有设限。” 缓过来的南絮忙又补充。 听着这话,苏珺宁就自顾自的点头。 “对,这就对了。” “小姐?”南絮看着她的状态,有些疑惑担心。 苏珺宁这才收敛住情绪,轻咳一声。 “无妨,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罢了,歇着吧,今天的事情,不许出去乱说。” 虽然南絮不明所以,但跟了苏珺宁多年,心里清楚必然是小姐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所以立即点头。 而苏珺宁躺到榻上后,心里就对整件事情进行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建宁帝或许没病,反而是和沈千帷一起在做一个局。 先放出沈千帷查案遇险的假消息,迷惑宸王,再用大婚一事分散宸王的注意力,从而便于沈千帷在暗中查案。 ------------ 第三百章生变 倘若真的是沈千帷和建宁帝在做局,那建宁帝的病. 恐怕也有水分的吧。 想到这一层,苏珺宁背后忽的生出些许寒意。 如今朝中是宸王只手遮天,这一切都是建宁帝默许的,但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沈千帷暗中查案,也应该是建宁帝的计策,那就说明,建宁帝要动宸王。 可宸王是太孙的父亲,辅佐有功啊。 辅佐二字在脑海中出现后,紧跟着就冒出了主少国疑,权臣当道几个字。 是啊,建宁帝如若出了意外,太孙登基,身为太孙的父亲,宸王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会握住权柄。 太孙如今不足十岁,宸王却正值壮年,这一握权,可不知会有多少年。 但如果建宁帝没有出意外,以眼下建宁的年岁来看,再当政十年甚至更久一些,绝对是没有问题。 到那时候,太孙就已经长成了,不会再轻易被人左右。 所以,建宁帝如今是想为孙子除掉一切障碍,包括宸王这个儿子在内吗? 思及此处,苏珺宁已经不敢再多想了。 捏了捏拳头,迫使自己平静些。 在家里干坐着是想不出太多东西的,明日还是得出去走动走动,听听外头的消息。 不过此走动非彼走动。 她是不方便出去的,毕竟决定要继续维持沉溺于伤痛之中的状态,所以是由南絮、寄春、迎梅,三个丫头出去的。 半日后。 三人回来,便说了彼此的见闻。 “奴婢去了宫门附近,瞧着宫门的守卫似乎森严不少,遇上出宫来采买的宫女,设法与她攀谈了几句,她说皇上的病情不大好,皇后娘娘也不在宫中,眼下是内务府的人大理着宫中琐碎,奴婢又为了,内务府总管孙公公,是宸王提拔上来的。” 南絮第一个汇报。 紧接着是迎梅。 “奴婢去了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听里头的食客们议论,说近日城中巡逻的士兵多了不少,对此衙门说是近些时候城中盗贼猖狂,更有杀人夺财的,是为增强防卫。” 最后是寄春。 她去了城中官宦人家最爱去的茶楼,听了几耳朵关于朝中的事情。 一说小沈将军不知所踪,宸王体恤沈大将军挂念爱子,放了他回家歇息,陪伴夫人,并派了人去沈赫管辖的军营,说是帮着打理军务。 再就是汴京卫指挥使的嫡子,还有瑞国公府的二公子,被安排进了城防营做事。 乍一听,建宁帝抱病,宸王代理国事的确该加强防范,谨慎小心,可细细一琢磨,这防范的是否太紧了些。 前朝宫中,乃至城中巡逻还有城防,以及京郊兵营,都被他掌控或者渗透进去了。 到底是宸王小心,还是在借此机会伸展自己的手脚呢。 再者,建宁帝如果真的给宸王设了局,那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宸王的势力的确也不容小觑。 能在一年之内接连除掉七皇子和晋王两个绊脚石,岂是简单的人。 七皇子曾有异心,晋王也是,那宸王呢,难道他会没有? 可只要建宁帝在一天,他就无法操纵太孙这个傀儡,从而把握住权利,那如果连建宁帝也除之. 苏珺宁身躯微怔,捏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 次日,一大家子用晚膳的时候,苏珺宁就主动道。 “爹,宸王即将大婚,届时咱们府上能不去就不去吧。” 听到这话,苏毅眸色微动,旋即又恢复如常。 “我自然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倘若不给面子,留人话柄不说,还容易开罪宸王,届时你们不去,我一人去应付即可。” 他是朝廷里有头有脸的大臣,确实逃不掉。 苏珺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可就在安静下来后,苏毅忽的又再度开口。 “夫人,我瞧着外头近来不太平,咱们府里头护院家丁虽不少,但还是多添几人吧,府里人口多,出不得错。” 崔氏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但正是这多出来的一句吩咐,苏珺宁迅速的抬眸扫了父亲一眼,心里忽然觉得,父亲或许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不方便告诉她。 她本想追问,可又念及不说有不说的道理,便按捺住了心思。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两三天后,宸王府递来的婚宴请帖上,特意邀请了崔氏去给新娘添福,还邀请了苏珺宁。 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但又不敢确定,只得先收下了帖子。 “届时你还是称病不去吧。”崔氏看着面前请帖,微微蹙眉,“你爹和你两个哥哥都去,我们若也走了,府中都没人照应你嫂嫂,她怀着身孕,我不放心。” 苏珺宁本想拒绝,但拗不过崔氏,最后还是老实留在府里的。 不过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崔氏一定要小心谨慎,这婚宴恐怕有变故。 待得回了自己的院子,苏珺宁将对戒紧紧捏在掌心,目光沉沉。 她在赌,赌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也希望沈千帷不要让她失望。 半个月时间不长,可暗中查案没有阻挠,势必会快很多,应当也是时间够用了。 宸王婚宴当日,或者前后,应当就会收到好消息了吧。 心里吊着一口气,苏珺宁迫切又紧张。 隔日,宸王大婚,为建宁帝的病情冲喜,四处欢庆。 苏毅和崔氏,并苏予珵和苏予安,四人去了宸王府赴宴,家里头留苏珺宁陪着有孕的方氏。 白天,一切都没有异样,可到了晚上,宸王府内果然出事了。 一众为新人添福的夫人们,被关在宸王妃杨氏的房内,禁军把守,不许外出。 有个别胆大的夫人企图强行离开,竟被宸王妃杨思乔亲手斩杀当场。 杨家是将门,杨思乔从小习武,对付这一群娇生惯养,又手无寸铁的贵妇人们,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崔氏也在这群人之中,白着脸,隐在人群后头,默默取下一支发簪,紧捏在了手心里。 她万分庆幸,今日是她独自来了,若是苏珺宁与她一起来,并被困在此处,她恐怕要发疯。 只是人心难料,彼时崔氏以为安全的苏府,也已经被一群突然闯入的士兵打破了平静。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御史府!” 方氏拿出当家长媳的气势,怒目呵斥眼前无礼之人。 “少夫人息怒。”为首的士兵拱手,“下官只是奉命,来请少夫人和四小姐,去宸王府喝喜酒的。” “我长嫂有孕在身,不便出门,更不宜饮酒,若王爷有请,大人带我一人去就是了。” 苏珺宁上前一步,牢牢把方氏护在身后,目光警惕。 但那人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对着后头的人招手道。 “来人,请少夫人和四小姐上马车!” 语罢,不由分说的,就将两人押至府外,推上了一辆青棚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三百零一章宫变 马车几经转折,苏珺宁和方氏被关进了一间四下无窗的房间。 许是不见光的缘故,虽然房内空荡荡的,却依旧有股难闻的潮湿霉味。 “进去。”士兵粗暴的推了方氏一把。 苏珺宁赶紧将人扶住,并狠狠剜了一眼那人。 “我嫂嫂身怀有孕,你家主子既然请我们来这儿等着,必定吩咐了不许我们出事,这地方潮湿阴冷,又无处歇息,累的我嫂子出了什么事,恐怕你们也不好交差吧。” 她说完这话,那推攘她们的士兵面上就有些许犹豫,并转身看了看后头的上司。 那管事儿的略思索片刻,便沉声道,“去搬两把椅子来。” 不多时,两个凳子拿了过来,而后房间的门就被关上了。 屋里只留了一根红蜡。 苏珺宁先扶着方氏坐下,而后便举着蜡烛四下里检查了一遍。 房内没有窗户,没有机关,真是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物。 “嫂嫂,你身体还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观察完所处环境后,苏珺宁才回到椅子旁边,关心起方氏的情况来。 “我没事。”方氏摇了摇头,不过面上还是有几分害怕,“宸王竟然敢硬闯御史府抓我们,想必今晚.” 后头的话,方氏没敢说出口,可紧捏着苏珺宁的手已经让人能感受到她的慌乱。 是啊,建宁帝抱病不起,汴京城完全在宸王的掌控之下了,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抓人,肯定是要做比这更骇人的事。 宫变。 除了这件事,苏珺宁已经想不到其他。 那抓她们过来又是为何呢。 一瞬间,苏珺宁就想到了沈千帷。 眼下汴京城的兵力,城防营和汴京卫都是宸王的人,城郊的军营,一半是宸王的人,一半是建宁帝手下,也就是沈家的人。 宸王抓她,恐怕是为了必要时候拿她来威胁沈千帷。 所以,宸王知道沈千帷没死,还是说,猜测? 能走到这个地位上的人,疑心自然是深重的,只是为了防万一,也一定会把事情做绝。 苏珺宁脊背发紧,对今晚未知的一切产生了浓浓的畏惧。 比起另外几位皇子,宸王的手段素来更狠辣利落,她实在不知道这一局究竟会鹿死谁手。 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方氏的手背。 “嫂嫂别担心,我们只要踏踏实实的待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事的,他们还指望拿我们做筹码呢。” 方氏轻颤着点头,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紧紧的覆在了小腹上。 苏珺宁也只能尽力安抚她的情绪,并时刻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与此同时,宸王妃的房间内,被关押了许久的贵妇人们已经有些慌乱了。 其中一些丈夫平素与宸王交好的夫人,开始试着与宸王妃杨氏搭话,不过得到的回复无一不是请她们在这里等着。 “今日是我与王爷的大喜之日,王爷少不得要和诸位大人们多说几句话,多喝几杯酒,夫人们不必着急,且在此歇一歇,等诸位的夫君陪着王爷办完了事儿,自然就能走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只要不是蠢到底了,都已经猜出来宸王想做什么。 一时间都惶恐,默默祈祷外头的夫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这其中也有已经对生还不抱希望的人,譬如崔氏。 毕竟她清楚,丈夫是绝对不会同宸王一起做出谋逆之事的,但那也就意味着,她或许会命丧于此。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在杨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待那人走后,杨氏的目光便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旋即笑着问道,“不知哪位是弘章阁编纂陈大人的夫人?” 话音落,人群中立即有一身形纤弱,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子站了出来。 眉目疏淡,瞧着颇有几分文人傲骨之意。 “臣妇见过王妃。” 杨氏颔首,“夫人过来吧。” 女子面色微顿,旋即带着疑惑之色缓缓上前。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被放走的时候,忽见杨氏抬手握刀,狠狠将手中利刃推入了那女子的心口。 痛苦的呻吟伴着血沫从那倒下的女子口中溢出,只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死后还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杨氏一脸淡然,俯身拔出刀,用帕子细细擦净。 “诸位夫人也看见了,大喜之日,我不介意给府上多添红彩,这位陈夫人的夫君想必是没合王爷的意了,啧.可惜,多年轻呢。” 砸了咂嘴,杨氏又灿然一笑,提着宽大的裙摆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 “我也再给诸位一次机会,允许你们写信递出去,倘或能转变你们夫君的心意,顺于王爷,你们自然也性命可保。” 说这话时,杨氏的眼神就在崔氏身上扫了扫。 这显然是提醒的意味了。 很快,便有丫鬟们送来的纸笔,房内的夫人们多数乱做一团,丝毫没了往日贵气。 崔氏被人群裹挟着,取纸笔,面色苍白。 而彼时宫中,同样白着脸面对纸笔的,还有建宁帝。 “父皇,儿臣此举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抱病卧榻,若一直被政务缠身,何时才能养好身子呢。” 宸王面上满是关心,可眸中却冰冷晦暗。 将已经磨好墨的砚台往前推了推,像是劝慰。 “父皇放心,儿臣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势必也会尽心尽力教导皞儿,辅佐他成为一名好君主,您就踏踏实实的去行宫养身体吧。” “逆子!” 建宁帝青白着脸,抓起砚台狠狠砸了过去。 宸王身边的侍卫立即替他挡开,并未伤到他分毫。 反倒是建宁帝,因为发怒,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最后,竟吐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 落在空白的圣旨上,显得分外刺目。 “父皇息怒。” 宸王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招了招手,便立即有人又送来一张新的空白圣旨。 “父皇啊,是药三分毒,您这一病,缠绵数月,这三分毒也变成七分了,何苦为难自己呢,儿臣为了给您冲喜,这大婚也办了,您好歹也替儿臣办件事儿呐。” 建宁帝费力的撑着身子,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发紫。 “你,你敢在朕的药里动手脚,难怪朕久久不愈,朕已经封皞儿为太孙,你为何不知足!” “这话当儿臣来问父皇!” 宸王忽的拔高声音,眸色陡然锐利起来,像是露出了獠牙的毒蛇,叫人胆寒。 “父皇啊,您都要将皇位传给您的孙儿了,为何还要容不下儿臣呢?儿臣无已经缘皇位了,想要一点权利,难道不可以吗?您终是要年老的,与其让外臣掌权,何必不让儿臣来!” ------------ 第三百零二章父子反目 偌大的寝宫内,宸王的怒吼声落下后,在场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建宁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嫡长子,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随即是一寸寸的失望,沉入眼底化作冰冷。 嘴唇动了动,终归是没说出斥责的话,只低声问。 “你是这样想父皇的?” “那父皇要儿臣如何想?”宸王面上一片冷漠,“父皇派人查儿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父皇以为儿臣不知道么?一旦父皇拿住了您想要的证据,岂会容得下儿臣!” 建宁帝面色青白,捏紧拳头,目眦欲裂。 “你既然知道朕查你,那豫王谋反,老七谋反,乃至老三谋反,哪一桩与你脱得了干系!” “朕的皇位是如何来的,这期间多少艰辛,你该知晓,可你,为了一己私欲,想借朕的手,替你除掉路上的重重障碍,一而再的算计朕,这是一个臣子,一个儿子,该做出来的事吗?!” 嘭—— 桌上的茶盏被建宁帝用力扫了下去,茶盏分崩离析,瓷片飞溅,撒了满地。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父子情谊也如同这茶盏一般,碎裂崩塌。 宸王紧紧抿唇,眸中燃起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一拳狠狠砸在了书案上。 “我当然知道父皇的艰辛,可父皇是否知道我做太子的艰辛!” “从记事起,我便知道我是王府的世子,嫡长子,要肩负王府的未来,我勤勤恳恳,丝毫不敢放纵半分,后来父皇您要起事,儿臣又百般为您筹谋。您入京后,即刻封儿臣为太子,儿臣感激您,可后来呢,儿臣刚出了事,您就放弃儿臣,转而去扶持老三,父皇,您不寒儿臣的心么?” 诉说之时,宸王似有几分委屈,幽怨,像丢了糖果,失去了爹娘疼爱的孩子,似有浓浓的不甘,化作绳索,将他勒的扭曲。 建宁帝嘴唇动了动,这一处,的确是他没考量周全。 垂眸,长呼一口气。 “朕以为你是自愿卸下太子之位的,你从小温厚宽和,上孝父母,下护幼弟,朕以为你是最懂事的孩子.” “懂事?”宸王嗤笑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儿臣懂事,所以儿臣就要放弃之前所有的心血,乖乖把位置拱手让给他人么?” “老三,老七,您以为他们是在儿臣断臂后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吗?他们早就有,不过是从前有儿臣在,他们觉得无望,所以不敢罢了,一旦儿臣退出,他们就会厮杀疯抢,抢那个原本该属于儿臣的位置,所以儿臣不甘心!” “儿臣的确是不能自己登上那个位置了,可儿臣能做摄政王,不是吗?儿臣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何要让给旁人?” 看着眼前素来温文尔雅,孝顺恭敬的儿子忽然变得狰狞,建宁帝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 “朕也心疼你,所以老七出事,朕没有牵累你,为了保住老三,朕封了你的儿子做太孙。” “可你还是容不下老三,设计陷害,老三的确手里不干净,朕也知晓,所以朕又替你除掉了老三。” “本以为你也该放心,该收手了,可你竟然连朕都想一并除去,想做操持傀儡的摄政王,你可知道,皞儿也会长大,他也会想摆脱你的控制,届时你与他之间岂非要父子争斗?” “不必说什么你一定会放权的话,如今你为了那点权利疯魔至此,等你大权在握十几二十年,你肯放手?” “朕亲自教养皞儿,对他的钳制只会来自于朕,待他长成,朕也到了岁数了,届时不必干戈,自然全都是他的,也保全了你和他的父子之情,他自会敬重你,你一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呐!” 说这话时,建宁帝像是苍老了许多,一字一句都带着规劝的意味。 可宸王已经做到这般地步,怎么会听劝收手呢。 垂眸避开了建宁帝的目光,将那空白的圣旨又往前推了推。 “父皇不必多说,先写了这退位诏书吧,儿臣已经备好了车马,送父皇去行宫养病。” “你果真要如此?”建宁帝的声音里难掩失望。 宸王轻笑一声,“父皇若不肯,那儿臣也只好对外宣布,皇上病逝了,届时,皞儿是皇太孙,照样可依律登基。” 他话音落,旁边一端着药碗的侍卫就往前逼进了几步。 王连义面色大变,赶紧将建宁帝护在身后。 或许是气急,建宁帝指着宸王的手不停发抖,几声闷咳,又吐出了两口鲜血。随即面上的血色便迅速的颓败下去,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的纸人。 宸王看着这一切,面上却无任何变化,只不急不缓的又重新将笔墨纸砚摆好。 “父皇,请吧,时辰不早了,您写完退位诏书,儿臣还得去寺院接皞儿和母后回宫呢。” “逆子,逆子!” 建宁帝怒喝,一把拂去桌上的纸笔,拍桌怒喝。 “禁卫军,禁卫军何在,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门外守着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即铮铮拔剑,但随之而来的是宸王的贴身侍卫一个抬手,顿时就有半数禁卫军反刃相向。 “护驾!”王连义大惊,立即展开臂膀护在了建宁帝身前。 宸王冷笑一声,递给自己的是侍卫一个眼神,那人会意,立即就拔刀砍杀出去。 刹那间,寝殿内外厮杀一片。 禁军中半数人已经被宸王策反,由禁军副统领率领,和禁军统领对抗。 而宫外守候的另一批人马,也立即开始破宫门,强行闯入。 “儿臣本不愿在大喜之日动兵刃,可父皇非逼迫儿臣至此,那儿臣也就只能如此行事了。” 宸王眸色幽暗,伸手敲了敲桌案。 “父皇,儿臣再给您一次机会,您只要好好写下一封退位诏书,儿臣还愿意送您去行宫颐养天年。” “朕岂会如你之愿!” 建宁帝怒喝,推开王连义,三两步踉跄着奔至墙边,取下了挂在上面的宝剑。 这是他的佩剑,从燕州起兵入京,他用这把剑斩杀了兄长正德帝,而今这把剑又重握手中,对准的,却是自己的嫡长子。 无限的悲怮自心底散出,漫延至五脏六腑,叫人麻木。 ------------ 第三百零三章挟持太孙 建宁帝从未想到,自己登基短短五年而已,竟然落入今日这般处境。 儿子们,兄弟阋墙,互相残杀,他在其中更算是帮凶,而他自己,竟也被看重的嫡长子威逼胁迫。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下那把龙椅啊! 看着眼前冷漠疏离的宸王,建宁帝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过去父子二人在燕州的书房里,共同讨论国策史书的情景。 他的长子,才华出众,宽厚仁德,礼贤下士,虚心好学,心系民生,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来人,请皇上用药。”宸王垂眸,低声吩咐。 后头那侍卫立即端起小碗,招呼着另外几个人一起逼上前来。 “宸王殿下,王爷,您不能这么做啊,皇上是您的亲生父亲啊,殿下!” 王连义死死护着建宁帝,并对着宸王哭喊。 可宸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由着那侍卫将王连义拉扯开,去钳制建宁帝。 建宁帝挥动着手中宝剑,却根本不敌那年轻力壮的侍卫,很快就十分狼狈的被扣押住,被人捏住脸,被迫张开了嘴。 眼见那毒药就要灌下,建宁帝拼力挣扎,哑声怒喝。 “朕要死也绝不能这样死,你若还有半分孝心,就让朕自刎!” 宸王低头看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宝剑,敛了敛眸子,深吸一口气,抬手制止了侍卫们灌药的动作。 “松开。” 侍卫们应声放手,建宁帝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如同那把宝剑一般,似乎没有了往日的锐利。 建宁帝拿起宝剑,撑着地面缓缓起身,目光已经归于平静。 就在他举起宝剑的时候,忽然众人听见殿外传来五六声花火冲天爆破之声,宸王的注意力也立刻吸引了过去。 谨慎如他,立即发问。 “哪里来的花火?” 侍卫跟着紧张起来,赶忙去外头询问,回来后就面色难看起来。 “回王爷,是是承昭寺。” 承昭寺,那正是皇后和太孙祈福的地方。 一瞬间,宸王眼底的平静被打破,骤然喷涌出怒火来,折身快步冲向建宁帝,抽出侍卫的刀横在了建宁帝的脖颈上。 “你做了什么!” 对比他的暴怒,此刻建宁帝就显得平静多了。 似笑非笑,面无波澜。 “皇后和太孙既然是为朕出宫祈福的,自然要与朕同生死,朕若病情没有好转,说明他们祈福不诚,也该死。” “你敢!” 宸王咬牙。 建宁帝却拔高了声音,“朕是天子,朕有何不敢!你今日已经把刀横在朕的脖子上了,那也该做好会一无所有的准备!” “杀了皞儿,谁来继承北狄江山,老四么?”宸王冷笑。 建宁帝却道,“朕的确只有你们几个儿子,可孙子却不止皞儿一人,老四无用,可他膝下男嗣不少,朕能养一个孙子,也能多养几个。” “可是皞儿,是你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说到这里,建宁帝用手捏住了宸王的刀刃,一点点推开。 “你可以直接杀了朕,但皞儿恐怕也活不了,你要便宜老四那个草包?” 宸王紧盯着建宁帝的眸子,似乎想辨别他话中的真假。 这时,立即有侍卫跑来传话。 “王爷,有人来递消息,说王爷若伤了皇上半分,恐怕太孙和皇后娘娘也要受些苦。” “是谁说的?”宸王追问。 那侍卫却摇头,“并未告知是谁。” 宸王深吸一口气,面色阴冷下来。 摆手屏退那人之后,便对周围吩咐道。 “带上皇上,去承昭寺。” 侍卫们齐齐应声,把建宁帝押着出了宫,直奔寺院。 王府。 杨氏这边很快也得了消息,面色略有闪动。 沉默片刻后,便道。 “把人给王爷送去吧,或许用得上。” “是。” 来的人拱手应声,立即退了下去。 承昭寺。 皇后紧紧把太孙护在怀中,满眼警惕的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夜闯皇家寺院,还敢关押本宫与太孙!” “娘娘息怒。”黑衣男子坐于屏风后,只看得出身形轮廓,“只要宸王殿下按着我说的做,我保证娘娘和太孙殿下,一定平安无事。” “你想要他做什么,本宫也可以许你,不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官爵,只要你肯放了本宫和太孙,本宫一定会答应你的!”皇后开始用软招。 “聒噪。” 屏风后面的男子并捏了捏耳垂,略侧头。 守在皇后和太孙身侧的侍卫立即就亮出了寒光凌凌的刀刃。 太孙年纪小,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就被吓得僵直了身子,将头埋在了皇后的怀中。 皇后也并未好多少,惨白着脸,嘴唇紧紧抿着,不敢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是多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便是一士兵推门而入。 绕过屏风,去了后头。 “大人,宸王到了。” “嗯。”男子懒懒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去吧,按我说的做。” 侍卫点头,而后便对两边使了个眼色。 周边几个人立即上前,强行把皇后和太孙拉扯开,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走出了房门。 寺院门口,宸王身后是整装待发的队伍,披甲执锐,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踏平承昭寺。 而反观另一边,寺门内,只有几个侍卫挟持着皇后和太孙,似乎并无其他增援。 皇后在前,太孙在后,院门略深,此刻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现在情况如何。 宸王意欲上前,就见那挟持着太孙的侍卫又拖着人往后退了几步。 “父王,父王救我!” 一看见熟悉的人,恐惧之下,太孙立即哭喊起来。 可他一挣扎,那抓着他的侍卫就收紧了刀刃,似乎下一秒就能破开皮肉,割断喉咙。 “别动!”宸王瞳孔微缩,立即喊道,“皞儿不怕,父皇在这儿,别怕。” 语罢,目光便在对方人群中搜索自己想要找的人,片刻后无果,才又冷喝。 “你们究竟是谁的人,胆敢与本王作对,可曾料想后果!” “王爷做出逼宫之事,可曾料想后果?” 一袭颀长的身影慢慢从寺院中走出,停在太孙身侧,半隐于夜色中,声音冰冷。 “沈千帷,是不是你?你当真狗胆包天!”宸王怒喝,“果然,果然你没有出事,你可想好了,苏家四小姐就在本王手中,倘若你执意如此,本王不介意拿她的血开刀!” ------------ 第三百零四章对峙 随着宸王话音落下,苏珺宁就被一侍卫推着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也被封住,头发有些散乱,瞧着是挣扎过的,却应当没有受旁的磋磨。 看到苏珺宁,暗处的身影忍不住就要上前,刚迈步,却又按捺住了。 “看来在王爷心中,她的命和太孙的命一样值钱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她?!” 宸王怒喝,双眸死死的盯着太孙。 而就在此刻,太孙忽的发出惊恐无比的尖叫。 “救命,啊——父王,救救我,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救命啊!” 宸王的心神被搅乱,之间暗处的男子捏住了太孙的胳膊,正以一种怪异的弧度往后扭曲。 而扭的那一条胳膊正是宸王断臂的同一边。 “放开他,你们要人质,本宫一人就行了,皞儿,皞儿,你们放开他!” 皇后赤红双目,疯狂的挣扎,可换来的却是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了宸王身上。 “快救孩子啊,琰儿,快救救孩子!” 皇后声音颤抖的喊着宸王的名字,带着哭腔和急促,像溺水绝望之人的无力求助。 宸王的咬紧牙关,面色铁青。 忽的转身,快步行至人群中把建宁帝拉了出来,一脚踹在建宁帝的膝窝处,迫使他跪在地上,又踩住他的腿,将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敢动皞儿一根手指头,我就十倍奉还在他身上,还有苏四小姐,本王记得你们就要成婚了吧。” 说到这里,宸王将手里的刀交给侍卫,又慢慢踱步到了苏珺宁身侧,抬手扯掉了封住苏珺宁嘴巴的布条,捏住了她的下颚。 “啧,多标致的美人儿,本王记得恭郡王曾十分心悦四小姐,今日小沈将军若是偏要与本王作对,葬身此处,岂不可惜了苏四小姐这般美人,不如本王就做主,将四小姐送给恭郡王做一房妾室,既保全了四小姐日后荣华,又能使恭郡王抱得美人归,两全呐。” “呸!” 苏珺宁使劲甩头,并狠狠啐了一口,摆脱了宸王的钳制,怒目圆睁。 恭郡王,就是四皇子了。 想到那个油头粉面,满脑猪肠的男人,她就恶心的想吐。 啪—— 宸王被啐了一口唾沫在脸上,也立即抬手狠狠扇了苏珺宁一耳光。 “贱人,你们苏家人还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爹是,你也是,既如此,本王也不必留你们一家的贱命了!” 苏珺宁被打的头昏,口腔里顿时涌出一股腥腻来,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暗影中的人顿时怒火翻涌,厉声高喝。 “宸王殿下素来以君子自称,没想到也会做出打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种事,看来臣要向王爷多学习一二了!” 他说完,挟持着皇后的侍卫也如法炮制,狠狠在皇后的脸上落下几耳光,力道更盛。 “够了!”宸王怒喝,“你究竟想干什么,既然叫本王来,该不会只为了做这种无聊之事吧,如何你才肯放了皞儿!” “王爷放了皇上和四小姐,臣自己就会放了皇后娘娘和太孙。”男子的声音传来。 宸王听罢便是冷笑,“怎么,你以为救下了皇上,就能阻止本王么?别太天真了,只要你乖乖按本王说的做,日后你依然是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 说这话时,宸王身旁的侍卫缓步靠近,垂头间,似有低语。 下一刻,宸王的眸光便陡然锐利起来。 “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如何选择,全在你,若你顺本王心意,本王可立即就放了苏四小姐,皇上,本王也自然好好送他去行宫颐养天年,苏沈两家可保,若不顺本王心意,格杀勿论!” 语罢抬手,不知何时,承昭寺的外围已经被弓箭手层层围住了,似乎只要宸王一声令下,这些箭雨便会如数落下,将寺院内的人都变成千疮百孔的尸身。 “王爷难道不顾太孙的安危了么!” 寺院中传来男子的怒喝声。 “本王还年轻,还能有子嗣,倒是你。”宸王冷笑,“当真舍得下苏沈两家所有人的性命,来保全你的愚忠么!” 寒风阵阵,承昭寺内外双方对峙,经久不下。 院内时不时传出太孙的哭喊声,不断刺激着宸王的神经,而寺院外,建宁帝已经虚弱的不能发出声音了,苏珺宁也死死咬着唇,不叫自己出声。 她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扰乱人心。 而且这场对峙恐怕还有转折。 苏珺宁紧盯着寺院内那熟悉的身形,总觉得和平素有所不同,还有那声音。 虽然与平时有七八分相像,可细细听来,依旧有所不同。 如果寺院内的人不是沈千帷,那么. 嗖—— 深沉的夜色中再现花火,然而这一次并非在寺院中,而是山下,汴京城中,以及皇宫内。 伴随这花火燃起,寂静的夜色也被冲天火光陡然点亮,紧接着便是远远传来的厮杀声。 “王爷,不好,是城内!” 贴身侍卫面色一变。 宸王亦是,看着那火光所及之处,正是他布置人马的地方。 王府,皇宫、城楼,无一例外。 “收手吧琰儿,只要你肯收手,朕必定保住你的性命,保住皞儿的太孙之位,虎毒不食子,朕不忍看你这般呐!” 狼狈不堪的建宁帝沙哑着声音哄劝。 可宸王眼底的光却随着战火燃烧起来,生出几分嗜血的可怖。 “杀,给本王杀,一个不留!” 他挥动着臂膀,周围的侍卫立即拔刀汇拢。 正当此刻,暗处不知从何涌出一批身穿黑衣的人来,而随着他们的出现,承昭寺外的空地上猛然响起了爆破炸裂之声。 队伍中有见识的侍卫立即惊恐高喊。 “是火雷,小心啊,是埋在地下的火雷!” 与此同时,寺院内传来太孙的厉声哭喊,只见有人将他扛在肩头,迅速的退入禅房之中,而门口挟持皇后的侍卫却忽的将手中人大力推了出去。 推方向正是苏珺宁所在的位置。 钳制苏珺宁的人看见皇后扑来,本能要去接应,而紧跟着,几个黑衣人并侍卫提刀逼上,刀刃碰撞间,将苏珺宁救了下来。 ------------ 第三百零五章早有安排 苏珺宁被人拉扯着,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听得见耳边是浪潮般汹涌的厮杀,伤者的痛呼以及箭雨破空而下的声响。 “嫂子得罪了,我带你先走!” 耳边是男人粗狂的吼声,下一秒,就被人甩上了马。 一身形宽厚的大汉就坐在她身后,保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扬鞭策马,往寺院背后冲去。 这里本是密林,又是晚上,苏珺宁根本看不清路,几次都觉得马匹险些要撞到树上,却又灵活的躲开。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后,眼前的路开始变得宽阔些许。 用宽阔来形容也不恰当,其实就是两人宽的一条小路。 跑到此处,后面基本已经听不见什么厮杀声了,苏珺宁一颗心才稍稍落回肚子里。 也是这会子才有心思问话。 “这位兄弟,沈千帷呢?他现在究竟在哪?还有皇上,我逃出来了,皇上怎么办?” “嫂子放心,将军正忙着在城中清理叛军呢,这承昭寺附近早就被设下了埋伏,只要宸王来了,必定无处可逃,皇上的安危一早也有安排,嫂子不必担心。” 那大汉笑呵呵的回答,颇有几分胸有成竹的自豪。 苏珺宁这会子才仔细听清他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你是刘振大哥?” “嫂子好记性。”男人嘿嘿一笑。 苏珺宁之所以记得他,概因这个人是真能喝,上回沈千帷办的庆功宴上,这人那是对缸吹呐。 这会子遇上半个熟人,苏珺宁心情更松缓些,忙道。 “刘大哥别称我嫂子了,您比千帷年岁大,资历深,我万万受不起,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问,千帷他不在承昭寺,那方才寺内的人是?” “是郑寒呐,除了他,没谁能学将军学的那么像了!” 刘振声音飞扬,颇有些骄傲,又道。 “那我就称呼您四小姐吧。” 苏珺宁应声,不多时就被刘振从小路送下了山。 没有进城,就在一处极隐蔽的小庄子上停了下来。 这里有接应的人,是沈家几个脸熟的奴仆,还有上回一起喝过酒的几个将士。 安顿好苏珺宁后,刘振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他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帮忙。 苏珺宁看着这庄子里的布置,总觉得像是沈千帷一早就安排好的,那他究竟什么时候安排的,究竟有没有离开汴京城? 心里一团乱麻,终还是没在庄子上问出口。 看一眼黑沉沉的窗外,心里担忧起爹娘兄嫂的安危来。 宸王能派人来把她掳走,自己府上肯定也会有状况。 不然他怎么丢下满府宾客去逼宫呢。 但现在想什么都是无力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好好藏在此处不出去拖后腿,相信沈千帷能处理好外头的一切。 宸王府。 “王妃,王妃不好了,定远将军的人围了王府!” 一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禀报。 “定远将军,沈家,小沈将军?!”杨氏目光一凛,“他不是在外地重伤,生死未卜么,怎么会带人围王府?王爷呢,王爷呢?!” 那太监哭丧着脸,“王爷还在承昭寺呐,听闻是太孙和皇后娘娘出事了,您看现在” “我哥哥呢?”杨氏不愧是将门之女,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太监忙道,“平阳伯把守宫门,应当,应当正与沈家军交战。” 杨氏闻言,眸色顿时阴沉下去。 转头扫一眼被她关在房内的夫人们,心中有了计策。 “去,把府上所有侍卫都叫来我这里。” 太监心有疑惑,正要发问,对上杨氏那杀气腾腾的眸子,顿时不敢再多说,忙就退了出去。 这时候,夫人们中间又有人想开口求饶,或是借外头的事情给杨氏施加压力,但想起先前杨氏手起刀落的模样,又都退怯了。 反倒是杨氏,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了崔氏身上。 旋即便捏着匕首缓步走近。 “苏夫人,今日沈夫人未曾赴宴,我想,您这位岳母虽然分量要比沈夫人这做母亲的要轻些,但所谓爱屋及乌,小沈将军与苏四小姐情深似海,应当也会顾及些您的性命吧。” 说这话时,杨氏的面上似乎带着浅浅笑意,像是在说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但崔氏的心却随着她的逼近,慢慢悬了起来。 杨氏紧盯着崔氏,忽的伸手捏住了崔氏的手腕,用了抓起,抬到了眼前。 此刻就清楚的能看见,崔氏手中赫然是一并尖尾发钗。 “不愧是御史夫人,崔氏的女子,果然夫人不同凡响,竟早有准备。” 杨氏轻笑一声,将发簪从崔氏手中扯出,丢到了一旁。 “可惜啊苏夫人,我自小习武,这些小把戏可伤不到我半分。” 语罢抬手,立即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把崔氏拉着往门外去了。 杨氏不急不躁的命侍卫看好剩下的人,然后便同押着崔氏的人一起,坐在了院门处等候。 等外头的人攻进王府时,就见崔氏被刀架着,脸色惨白的立在正院门口。 本以为将有一场恶战,但杀进王府的人都是沙场浴血的将士,正如杨氏看崔氏一般,在她们眼中,杨氏这些也是稚童把戏。 暗中不知何处,几支箭矢破空二来。 架着崔氏的侍卫立即应声倒下,而杨氏还未做出反应,一支箭矢便扎在了她的肩上。 将士们一拥而上,霎时就攻破了这可笑的把守。 至于杨氏此前布置的安排,让侍卫们以屋内的女眷为质,进行抵抗。 一来杨氏根本都未与宸王完婚,虽然顶着王妃的名头,但宸王手下的人根本就对她并无多少忠诚。 二来,沈千帷派来的人只说,但凡放弃抵抗的人,绝对保住他们的性命。 这么双管齐下,这群人基本没怎么挣扎,就溃散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外军都冲进王府了,宸王必定也已经败了,他们又何必再冲出来卖命呢。 而此时,他们以为的,已经溃败的宸王,正疯了一般在承昭寺内寻人。 除了被救下来的皇后外,哪里都找不到太孙的身影。 连同他方才看见的‘沈千帷’,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踪迹。 “找,给本王找,这寺院里一定有密室暗道,把寺里的主持找来见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中的人质都被救走,他却并未救出儿子,此刻四肢百骸都被怒气裹挟起来,怒气翻涌。 ------------ 第三百零六章救驾平叛 承昭寺山下。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不多时,从苏珺宁逃生的小路上,几人护持着建宁帝骑马而下。 “微臣参见皇上,将军命臣来接应皇上,城中叛军已清理半数,请皇上放心!” 马车旁,一身披铠甲,身上的血腥气还未散去的男子恭敬行礼。 建宁帝面色苍白,已经无力言语,只摆了摆手,便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送往的地方,也正是苏珺宁藏身的那处庄子。 建宁帝被送来的时候,苏珺宁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得知皇上也被送来,先是惊了惊,而后便立即带着人去迎接安排。 这庄子上伺候的几个人都是沈家的奴仆,沈家都是刚崛起不久的新贵,这些奴仆自然也并未伺候过这等身份的人,还好有苏珺宁指挥着,另外建宁帝此刻虚弱的根本计较不动细枝末节,倒也不麻烦。 将人送进正屋躺下后,苏珺宁便出来问人要了一些能简单处理伤口的东西,让丫鬟给建宁帝上了药,扎了绷带,又略擦洗了一番。 她本想去问问送建宁帝前来的人,外头究竟是什么境况,但那群人早已经离开,也只能作罢。 心里安慰自己,建宁帝都已经被救下,可见早前的安排很缜密,外头一定没有问题。 而外头的境况也的确如此。 沈千帷清理完宫内的叛军后,即刻带人赶往承昭寺,而后在山下与宸王撞了个正着。 不必想,这是一场血战。 火光冲天,浴血拼杀,皎洁的月光都被染成了红色,血腥气弥漫在寺院的山脚下,如炼狱般可怖。 终于是在天亮时,沈千帷几乎力竭,宸王身旁的最后一个侍卫也倒下了。 宸王单臂提刀,死死撑着身子,面如纸色。 “你究竟是何时回来的!皞儿呢,你把本王的儿子如何了!” “臣根本就没有离开汴京城。”沈千帷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宸王,“王爷放心吧,皇孙一切无恙,王爷此刻停手,尚且来得及。” 宸王满目阴鸷的盯着眼前人,似乎要将他剥皮抽筋。 “本王就知道,老头子早就防着我了,这都是他的安排,从你出汴京时城中混乱,本王无暇顾及时,一直到后来的要皞儿出宫祈福,以及让本王大婚,都是他的筹划,是不是!” “是。” 沈千帷语气平静。 而得到肯定答复后,宸王却忽的发出一阵狞笑。 “可惜啊,可惜他算漏了一环,他本想装病吧,但本王真的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本王这番成或不成,他都活不长了!” 看着眼前人疯魔的样子,沈千帷紧了紧手里的刀刃,并未言语。 他作为局外人,实在不好评判建宁帝与宸王之间的事情。 “请王爷上车。” 沈千帷摆了摆手,淡淡吩咐身后人。 立即就有侍卫上前去,夺走了宸王的刀,一左一右将他扶着塞进了后头早就预备好的马车。 建宁帝还想见一见宸王,所以他还不能死。 或许是宸王也想再见一面建宁帝吧,上车后竟也平静下来,并未挣扎。 沈千帷命人押送宸王去宫中,自己则带人去庄子上接人。 折腾到此刻,等沈千帷抵达庄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进院子,里头听到动静的苏珺宁也立即从房里出来了,两人见面的瞬间,彼此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苏珺宁眼眶暗红,抖着唇,三两步奔上前,用力紧紧抱住了沈千帷,随即眼泪便像溃堤一般涌出,咬着唇,低声呜咽。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叫我担心,你死了我该如何?!” 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语,手上却只把人拥的更紧。 沈千帷眸中得冷意尽数散去,露出久战的疲惫来,也将人搂住,轻轻拍她的背。 “事关重大,我实在不能泄露,但担心宸王多疑,或许会拿你来威胁我,故而早做了多番安排,你别怪我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自从有了软肋,沈千帷不得不多费一番心思。 哪怕宸王不一定会对苏珺宁下手,可万一呢? 他赌不起。 “你早有安排,我又从哪里受伤,就是提着心稀里糊涂走了一遭。”苏珺宁松开手,抹了抹泪。 这话的确没作假,这回的事情惊险至此,她却也真的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沈千帷把她保护的很好。 若不是闻得到沈千帷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她该要觉得处理一场政变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快叫我看看,伤的重不重,这里有药,我给你包扎。”苏珺宁立即上上下下检查起来。 沈千帷笑着揉一揉她的发顶,“我没事,这都是别人的血,你乖乖的,我先去见皇上。” 苏珺宁瞧他面色轻松,不像是做伪,这才领着他去了建宁帝歇息的房间。 建宁帝昏睡着,情况不大好,想起宸王说的话,沈千帷的眉头便蹙紧了几分。 “即刻回宫,宣召太医为皇上诊治。” 低声吩咐过手下的人,沈千帷护送着建宁帝离开,但还是把苏珺宁留在了此处。 毕竟汴京城中还是一片狼藉,怕有残兵,还是等完全安稳后再来接她比较好。 回宫后,几位太医联手,给建宁帝开药施针后,总算是让人醒了过来。 在场人无不是松了口气。 “王公公,皇上如今心绪不宁,气血不通,切记不宁大喜大悲,情绪起伏过大,会加重病情,至于皇上体内的余毒.下官会再与诸位大人一同想办法的。” 太医院院首叮嘱道。 这就是有点棘手的意思了。 王连义忙点头,并命人将几位太医送了出去。 待人走后,建宁帝才开口。 “宸王呢?带他来见朕。” “皇上,太医说您需要静养,不如还是过段时日再见吧。”王连义忙劝。 建宁帝闭眼,深吸一口气,依旧语气坚定。 “带他来见朕。” 王连义苦着脸,目光移向在场的几位大臣,向他们求救。 而正当有人要劝时,建宁帝又再度提出要见宸王,语气不容拒绝。 众人无奈,只得派人去了。 期间,照顾太孙的宫人来过一趟,说孩子哭闹。 建宁帝不忍,还是先见了太孙。 小小的人儿哭得双眼肿如核桃,一进寝殿,便飞扑到了榻边,握住了建宁帝的手。 ------------ 第三百零七章保全皇室颜面 “皇爷爷,您怎么了皇爷爷,皞儿每天都和皇祖母一起诵经祈福,为什么您的病还没好?” 究竟是不足十岁的孩子,哭的抽抽噎噎的。 “有刺客,他们抓了皇祖母,只有皞儿逃出来了,您快派人就去救皇祖母呀,父王也不见了,我好害怕,呜呜呜.” 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孩子,哭得眉眼通红,像失去了庇护的小鹿,叫人怜爱心疼。 平素宸王虽教太孙做了许多事情,可却从未告诉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只说他稳重,勤奋,就会得到更多人的喜欢。 所以褪掉伪装出来的少年老成的外表,其实太孙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孩童罢了。 也正因为知道这孩子还没有被宸王养歪,建宁帝才从心底真的疼爱。 这会子便撑着身子,给孙儿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皞儿不怕,有皇爷爷在,没人会伤害你的,你父王已经去抓坏人,救你皇祖母了,皇爷爷身体不适,喝了药,要躺下歇息,皞儿听乳母的话,也去歇息好不好?” 太孙抓着建宁帝的胳膊,有些犹豫。 建宁帝便又扯出一个笑容来,安慰道。 “皇爷爷睡一觉就好,明天带你去御花园好吗?” 这时,王连义也立即上前哄着。 “太孙殿下,皇上龙体抱恙,得好好歇息了,才能快点康复呢。” 听到这里,太孙才忍着泪站起来,又规规矩矩的给建宁帝磕头行礼。 “那皇爷爷好好歇息,孙儿告退。” 建宁帝笑着摆手,而看着太孙的身影出了殿门后,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直咳得面色青白。 但饶是如此,建宁帝还是坚定的见了宸王。 人被带来的时候,已经十分狼狈。 身上沾满血污,双目赤红,发髻松松垮垮的歪着,发丝凌乱,丝毫不见平素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止是建宁帝,在场的几位大臣见他这般,都是不由蹙了蹙眉。 沈千帷也在其中,此刻握刀立于建宁帝榻边,暂时充当着御前侍卫的角色。 所以宸王一进殿里,除开榻上的建宁帝外,第一个就看见了沈千帷。 他并未跪下行礼,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后,便是嗤笑。 “父皇,您还真是给自己找了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紧盯着沈千帷,阴沉扭曲。 他自然恨了,毕竟没有沈千帷突然出现,他应当不会败的这么快。 建宁帝显然知道他的心思,眸沉如水。 “你当真觉得朕只布了这一招棋么,你以为,汴京卫的吴鹏,他真的听命于你?他从前是朕的贴身近卫,他会因为一桩姻亲,就背叛朕么?!” 吴鹏的嫡女是瑞国公府嫡长子许元鸿的正妻,也就是宸王的表嫂。 宸王面色冷硬,“父皇神机妙算,设下了圈套只等着儿臣去跳,如今又何必再嘲讽。” “朕为何要试探于你,你不清楚吗?”建宁帝有些发抖,“但凡你没有逆反之心,何至于此!” “难道不是父皇想杀儿臣在先吗?难道不是父皇想替老七、老三报仇吗?!”宸王怒喝,面目狰狞。 “朕从未这样想!”建宁帝厉声反驳。 情绪激动以至破音。 “朕,朕已经没了两个儿子,怎会舍得再失去一个,你扪心自问,朕为何查你,是因为贪污,是因为盐税!旁的事情朕都知道,朕何曾提过半个字!” 看着建宁帝暴怒的模样,宸王却丝毫没有触动,反倒是平静下来,垂了眸子。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任凭父皇处置,但求父皇饶皞儿一命。” 在他心里,早就与建宁帝生分隔阂了。 是因为他造天灾断臂,从此无缘曾唾手可得的皇位。 也是因为他残害手足,心虚害怕,觉得建宁帝随时会因此降祸于他。 更是因为,他对权利的追求已经疯魔,哪怕以儿子做幌,将其培养成自己傀儡。 “朕自然不会伤害皞儿,稚子无辜。”建宁帝也平静下来,又深深看他一眼。 宸王面无表情,却行了一礼,“多谢父皇开恩。” 此时此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恭顺的模样。 “退下吧。”建宁帝摆手。 他实在身体难以维持,不能再多说了。 王连义立即招手,让侍卫们把人带了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建宁帝命所有奴仆都退出殿外,就留下了几个心腹大臣。 至于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但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报,说宸王撞柱身亡时,建宁帝又是气血攻心,吐血昏了过去。 他没想过要杀宸王的。 毕竟宸王是他的嫡长子,曾经最看重的儿子,可没想到这是宸王自己不想活。 宫内宫外一片纷乱,沈千帷忙于收拾残局,没能抽开身去接苏珺宁。 不过还是派了郑寒去接应,并把人送回了苏府。 苏毅也无恙,已经投身到朝政事务安排里去了,连带着拉上了苏予珵和苏予安已经帮忙。 这是历练的机会。 也就是崔氏和有孕的方氏吃了些苦头,崔氏身上有伤,方氏则是受了惊吓,有些动了胎气,不过无大碍,静养即可。 接下来的五六天里,沈千帷一直忙的不见人影。 直到朝堂对外公布了此城中暴乱的缘由。 说的是晋王余孽起事,被及时赶回京城复命盐税一案的定远将军沈千帷平定了叛乱,而皇后和宸王为保护皇太孙,不幸重伤身亡。 并由此牵扯出朝中一批与晋王有瓜葛的臣子,杀的杀,革职的革职。 至于为何不说是宸王谋逆,到头来,还是因为建宁帝想保住太孙,也是想保全皇室颜面。 太孙想顺利登基,不能有这样的污点生父,而皇室么。 先有七皇子勾结豫王,后有晋王猎场设伏弑君,这些事情接连发生,已经使得民心浮动了,倘若再有宸王谋逆,少不得使百姓觉得皇室不稳,不可信赖。 等这一场风波彻底平息过去,已经是快十月底了。 沈千帷立了功,愈发得建宁帝信赖,如今是算得朝中重臣,手握京郊军营五万大军的兵权,乃是新贵。 也正因为沈家的蒸蒸日上,不少从前觉得苏家女低嫁的人家,倒是羡慕起苏珺宁挑夫婿的好眼光来。 ------------ 第三百零八章是见色起意 就在城中各处都传颂着小沈将军的英勇事迹,以及这沈苏两家联姻多么般配时,两位正主却悄悄的窝在茶楼里偷闲。 进茶楼的时候,还听见伙计和茶客们在谈论苏家会挑女婿呢。 而说到这个,苏珺宁倒是惭愧。 不能说是她眼光好,只能说是她运气好吧。 毕竟选择沈千帷的时候,在当时也是为了抵挡其他祸事而做出的决策罢了,且还是沈千帷主动的。 到如今看来,她的确算不得一个很合格的未婚妻,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沈千帷走了九十步,她走了十步罢了。 揣来这个心思在,坐下后,苏珺宁便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我的钱没有还?” “嗯?” 沈千帷疑惑的蹙眉。 苏珺宁捧着脸,素手转着茶杯,若有所思。 “我觉得你对我好的有些离谱了,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一往情深?” 看着眼前少女精致的面容,沈千帷挑眉轻笑,毫不害羞道。 “我是见色起意,后来发现甚合胃口,所以就想抓住不放了。” 这真不是说假话。 人就是视觉动物。 无论男女,看到好看的,喜欢看的,总想多看几眼,而所谓日久生情,大多数就是在外貌的基础下,深入了解后,发现性格也合适,所以走到一起罢了。 沈千帷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喜欢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而苏珺宁的性格恰好决定了她的跳脱娇俏,不拘一格,这可不就都合拍了。 漂亮又活泼,不是那起子矫揉造作的。 瞧着沈千帷虽话里不正经,但眼神却不似做伪,苏珺宁便不忍失笑。 美眸流转,便学着风流公子的模样,牵起了沈千帷的手。 “郎君放心,我定不负你!” “嘁,我要起鸡皮疙瘩了。”沈千帷立即抖了抖肩膀,故作嫌弃,与她玩闹,“这又是从哪个话本子上学的?” 苏珺宁看着他笑,“跟你学的,这叫沈氏情话。” 然而对此,沈千帷是绝对不承认他有这么油腻的,忙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说起了朝中事。 “你堂哥这回是误打误撞的碰上好时候了,皇上刚撤下来一批人,不少空缺要填,这批秋闱上榜的,应当都能有好去处。” “我也听爹说了,堂哥想留在汴京做官,父亲也留意着适合他的职位呢。”苏珺宁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快速谋得一个好去处,除了自身能力过硬外,有个好的家庭也的确不容忽视。 譬如苏予仁,如果没有苏毅打点,他分得的位置未必会很顺心。 “而且皖音姐姐以后是要嫁到汴京侯府来的,有他这个亲哥哥在身边照应,估么二叔二婶也会更放心些。”苏珺宁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而提到婚事二字,沈千帷的目光就变得深邃起来,直勾勾盯着她,低声道。 “怎么只想着旁人,你的喜袍可绣好了?按理,还得给我做一双新鞋呢。” “急什么,还有几个月呢。” 苏珺宁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她从病了以后,再也没碰过针线,直到如今,那喜袍还没绣完呢。 现在被拎出来说,颇有种作业没写完,被老师发现的感觉。 “我当然急了。”沈千帷一点儿不害羞,目光灼灼,“佳人如斯,早早入怀岂不妙哉。” 他说这话时,眉眼微扬,痞气之余,还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观感。 苏珺宁咬牙,心说和男人读书读多了,气质还真有了变化,变着法儿的勾人。 于是抬手捏住那俊脸,就是一顿搓扁揉圆。 “别给我文绉绉的,还整上两句词了,像老学究似的。” 沈千帷由着她闹,眸中一片笑意。 待得玩闹一番,苏珺宁才又开玩笑似的问起。 “只说我家里头了,你此番立了大功,皇上怎么未曾给你升官儿。” 其实知道建宁帝给了沈千帷兵权,但这官职的确是没升,倒是有些奇怪。 本以为他要答一些不便功高,太过显眼,惹君主忌惮之类的话,没想到沈千帷却答。 “皇上要封我侯爵,但我拒了,我说,这样大的封赏,等我成婚之日在下旨,会更添喜气。” 他一脸认真,可这话听在苏珺宁耳朵里却像是吹牛。 笑骂一句厚脸皮子,便没再纠结。 估么着就是因为她的那番猜测了。 “别不信嘛,届时皇上不封,我找他要去。”沈千帷痞笑,没个正形。 苏珺宁不置可否,转而谈起别的。 “宸王的事,太孙心里不会有隔阂吗?我本以为,皇上是会废太孙的。” “废太孙?”沈千帷轻笑,“废了立谁呢,恭郡王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宸王虽做错了事,但不得不承认,太孙的确是个好苗子,皇上他,舍不得。” 说到这里,沈千帷又透露道。 “那日在承昭寺,真的太孙早被我们趁乱送走了,与郑寒配合的那个,是我们军中人的儿子,那孩子个头小,声音也相似,藏在暗处,宸王又关心则乱,便也就蒙混过去了。” “所以,真正的太孙或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珺宁面色微滞。 沈千帷点了点头,“这是皇上的意思,至于能瞒多久,日后如何,我也不知。” 毕竟若是让太孙知晓他的生父与素来疼爱他的皇祖父有这样一段过完,心里或许会有隔阂吧。 这或许会是隐患,但日后会不会成为一根横在太孙和建宁帝之间的刺,谁也不敢说。 因为追究到底,宸王终归是咎由自取。 不过这一切恐怕永远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毕竟那一切都已经被归结为晋王余孽所为,而日后太孙知晓真相,为了自己的清白名誉,也应当会继续瞒下这一切。 皇室辛密,诸如此类实在不少。 苏珺宁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闷堵,喝了口茶,便主动岔开了话题。 “不知今岁的第一场雪,何时能下呢,快十一月了。” “旁人都说白玉寺好春景,我听我郑寒说,雪景也极美,届时我带你去看。” 沈千帷目光柔和下来,也默契的不在提朝中事。 两人相视一笑,毕竟心里都安稳。 无论外头如何风雨,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便是风花雪月了。 ------------ 第三百零九章表舅母 在外头逛了半晌,快到晚膳时分,两人才一道回了沈府。 这是严氏早就叮嘱过的,让沈千帷带着苏珺宁过来用晚膳。 两人携手进门,就听得前厅里头有陌生女子的说笑声。 “妹妹啊,你如今是享福了,这夫君,儿子,都是大将军,那未来的儿媳妇还是御史家的嫡女,我当真是羡慕的紧呢,想起小时候,你我还说要嫁在一处,却没想到如今竟相隔这般远。” “表嫂说这些不是生分了么,虽然你我多年不见,但终归是亲戚,心不远就是了。” 这是严氏的声音。 苏珺宁和沈千帷相视一眼,有些疑惑,顿了顿脚步,才走近厅里。 进来后,就发现严氏身旁坐着一位身形与她相似的女子,样貌是不错的,只是那眉眼之间透着几分市井小家子气。 身上穿戴不算差,虽然和严氏不能比,但应当也是普通富户。 在那妇人身旁,是一位身量纤细的少女,穿一身月牙白束腰长裙,显得人如梨花,娇弱动人。 一见沈千帷和苏珺宁进来,那妇人的目光立即就黏糊在了二人身上。 扫过苏珺宁时,眼底满是惊艳和羡慕,但很快又着重打量起沈千帷来,颇是满意的样子。 这般充满盘算的目光,让两人都有些不适,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先按规矩给严氏行了礼。 “快免了,这位是” 严氏还没介绍呢,那妇人直接就站起来了,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甚是热络的笑着。 “哎呦,这一晃十多年,千帷竟长成这般俊俏的大小伙子了,我是你舅母呐,也是你娘闺中时候的手帕交,你满月的时候呀,我还抱过你呢!” “喏,这位是你的妹妹,唤作楚宜,快来,给你沈哥哥见礼!” 说着,三两步冲向那少女,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少女垂着眸子,没敢抬起头,只娇娇软软的唤了一声。 “楚宜见过哥哥,见过这位姐姐。” 苏珺宁不动声色的扫了那少女一眼,没有做声。 而旁边的沈千帷下一刻就牵起了她的手,笑容淡淡的对那妇人略略颔首。 “舅母好,这是我的未婚妻,宁儿。”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人十分熨帖,心里的些许不悦顿时就散了。 苏珺宁也跟着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十分得体的行了个半礼。 见两人情浓意密的样子,那妇人稍有愣神,不过很快就又热络起来。 “想必这位就是苏小姐了吧,当真是比仙女儿还要漂亮呢,不像我们家这丫头,粗鄙的很,楚宜啊,你入京了,可要多向你这苏家姐姐多学学呐!” 听这话,竟不像是来访友,似乎要长住。 苏珺宁的眸子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此时,严氏也走上前来,笑着挡在了几人中间。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这会子时辰不早了,想必宁丫头也饿了吧,上回你说伯母做的丸子味道好,今儿伯母又特意做了些,你可一定要多吃点儿啊。” 说着,便牵苏珺宁的手,往后头用膳的厅里去。 沈千帷也是立即跟上,面上笑吟吟的。 那妇人似乎觉出些尴尬来,递给身后少女一个眼神,母女俩才往后头去。 用膳的功夫里,苏珺宁几句套话,算是把这母女俩的底细给摸清楚了。 这妇人姓陈,夫家姓乔,她夫君是严氏的表哥,而她本人也的确是严氏闺中时候的好友。 而那位少女却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而是她家里的庶女,唤作乔楚宜。 这回入京,是带这庶女来看病的,说是娘胎里早产,出生便有弱症,调养了多年不得好,经当地郎中介绍,往汴京城来寻医。 也是席间,苏珺宁瞧见那姑娘样貌生的很是不错,颇有几分病西施的韵味,只或许是因为庶出的缘故,有些胆怯拘束。 不过正因如此,反倒将她那股惹人怜惜的柔弱模样衬得愈发勾人。 一时看那乔姑娘倒没什么异样,但陈氏却是很有算计的样子。 苏珺宁不欲主动出手,毕竟今日沈千帷还有严氏的态度里就看得出来,若真要有什么,也用不上她。 果然,等用过了晚膳,陈氏提出想要沈千帷带乔楚宜去街上走走时,严氏就道苏珺宁身子弱,吹不得晚风,沈千帷需得送她回府。 苏珺宁自然什么都不说了,由着沈千帷将她抱上马车,优哉游哉的离开了沈府。 上车后,人就懒懒的靠在了沈千帷的肩上。 “你这位舅母倒是有点儿意思。” “劳什子的舅母,又不是亲的,前头还得加个表字呢。”沈千帷有些不屑,旋即又笑,“怎么,你吃醋了,那个初一的醋?” “什么初一,人家叫楚宜。”苏珺宁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我吃什么醋,犯不上,你又不是那起子色欲熏心的。” 要是沈千帷当真见一个爱一个,那汴京城中现在可有不少人家想塞家里姿色好的庶女来给他做妾呢。 虽然乔楚宜有几分姿色,但比起京中大户养出来的小姐还是差几分的。 “我看伯母似乎对那陈舅母并不热络,是太久没联系的缘故?”苏珺宁问道。 苏家每年也有不少远亲来打打秋风,这在大户人家里是很正常的现象。 往上多数几代,谁家还不是普通人家呢。 如今发达了,沾亲带故的,只要不犯法,能帮就帮了。 沈千帷撇了撇嘴,仰靠在迎枕上,面色冷淡。 “不止是太久没联络的缘故。” “这又是有渊源了?” 苏珺宁立马坐了起来,给两人倒上茶,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见她这般,沈千帷就笑。 “听这些闲话你倒是有劲。” “讲嘛,快讲讲。”苏珺宁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摇她的袖子。 沈千帷无奈,只得把这从父母辈那儿听来的旧事说了一遍。 在燕州的时候,严家和乔家都是商户,两家自然就联姻了,严氏的母亲,也就是沈千帷的外祖母,就姓乔。 沈千帷的外祖母生了两男一女,严氏是长女。 可那时候燕州不安定,有流寇作乱,劫持了严家运送货物的马车,杀了严家的两位公子,至此严家没有了后继男丁。 严氏身为女子,一手接下了父业,却因为女儿身,处处遭人非议排挤,难以维持。 这时候,乔家不是想着帮扶,而是提出让严氏嫁给乔家次子,并且将严家的家业一并交给乔家。 严氏大怒,从此就和乔家生了隔阂。 再后来就是同沈赫成婚,沈赫在军中混的有些职位,算是官身。 乔家这便又趁着沈千帷满月宴,重新贴了上来。 ------------ 第三百一十章不像是来看病的 听完这一番讲述,苏珺宁也是啧啧摇头。 可不是叫人厌恶么。 原本自己的闺蜜嫁给自己的嫡亲表哥,这是件欢喜事儿,可当初严家家道中落时,这表哥和闺蜜都没想着帮助严家东山再起,而是想吞并人家的财产。 连人带钱都一并占了去,搁谁谁能气儿顺? “也就是我娘当初刚为人母,心性柔软了些,竟也就在我的满月宴上原谅了他们,否则今日他们怎么敢来打秋风。”沈千帷道。 苏珺宁蹙眉,“既然是原谅了,后头怎么又没走动?我瞧着你都不认得那劳什子的表舅母。” “这就是因为我爹了。”沈千帷咧嘴一笑,“当时皇上还是燕王,我爹在他麾下做事得力,燕王赏了新宅子,我满三岁就从严家祖宅里搬走了,新宅子他们也不敢去叨扰。” 想想沈赫那怒起来铜铃似的眼睛,的确是挺唬人的。 苏珺宁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既然现在又不怕了,还千里迢迢从燕州找过来了,肯定也不是看病这么简单,我瞧着,她不像是心疼庶女的样子。” 端看乔楚宜怯懦的模样,就不像是平素在家里随心所欲的,何谈陈氏会为了一个庶女,亲自来汴京。 “放心吧,我娘自然会查清楚的,不要多想。”沈千帷抱住人亲了亲。 虽然他方才玩笑着问了苏珺宁是不是吃醋,但也只是玩笑罢了,可舍不得自家娇娇真的吃醋生气。 况且,那陈氏虽然瞧着满眼算计,但乔楚宜倒是显得安分,没有半点勾引人的样子。 沈千帷来汴京城这么久了,多多少少听闻了些这些内宅里的事情,心里还是有数的。 事实上,苏珺宁没有多说,也正是因为看着那乔楚宜和陈氏有所不同。 方才见面的时候,陈氏满眼都盯着沈千帷这个香饽饽,无视了她,可乔楚宜过来行礼的时候却带着也问候了她。 如果是真的一门心思扑在沈千帷身上的,恐怕不会如此。 除非这个乔楚宜心机深沉,怕引起她怀疑,连这种细枝末节都顾忌到了。 送苏珺宁回府后,沈千帷跟着进去坐了坐,喝了一盏茶才又离开。 而彼时的沈府内。 沈赫有酒局,今儿晚膳是在外头用的,所以回来的晚。 听妻子说乔家来人了,登时就不高兴,但还是被严氏哄劝着进屋先歇着了。 虽然和乔家之间有龃龉,但严氏念的是陈氏的恩情。 幼年时候,两人在湖边玩耍,她失足落水,是陈氏脱了外衣拧成绳索绑在腰间,又跳入水中把她拉上来的。 这一命的恩情,严氏一直记着。 只要陈氏不贪慕不该想的东西,此番她也愿意帮忙。 故而,安顿好沈赫后,严氏便起身去了陈氏所住的客房。 “嫂子,你歇下了吗?” “没有没有,哎呦,你怎么这会子来,妹夫他没事吧?” 屋里传来陈氏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后,门就被打开了。 严氏笑着进屋,先四下里看了看,而后才道。 “我怕你住不惯,特意来瞧瞧,你来之前也没先使人递个口信,我都没准备,实在仓促了,今儿瞧着你和楚宜身上的衣服都不够厚实,这汴京城入冬就冷的很,我给你们准备了些,你身形与我差不多,我的衣裳你应当穿得,这些都是新的,楚宜那边,我已经吩咐了府中绣娘给她赶制。” 看着婢女手中托盘上的锦衣,陈氏的眼底就露出精光来,十分欢喜的叫人收下了。 而后就挽着严氏的胳膊进屋。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来汴京城只为给楚宜看病,本不想叨扰谁,奈何实在不知京中物价如此高,实在无奈这才来投奔了你,你可别嫌我们母女穷酸晦气。” 说这话时,陈氏频频叹气,一副可怜又无奈的样子。 严氏拍了拍她的手,做安慰状。 “看看,你方才还说不要客气,这会子自己倒是客气了,楚宜也是我的侄女儿,她在汴京城里看病只管交给我就是了,你们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下,如今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看了郎中,拿了药,我再给你们备几车年货,你们母女也好回去和家里团聚呐。” 一听说回去的话,陈氏的目光就闪了闪,但也没拒绝。 “既如此,就叫你费心了,待我回了燕州,叫人给你送些家乡特产来,你许久不回去,想必在汴京是吃不着的。” “是啊,许久不吃,我也念着那一口呢。”严氏柔柔笑着。 忽的又状似随意般问起,“你膝下那两个个,可都成亲了没有?都比千帷大些呢。” 说起自己生的,陈氏倒是面色真诚不少。 “两个都成婚了,如今我都抱上大孙子了!” “这倒是好,如今操心完女儿的事儿,你也就松快了,我也是,这没有几个月了,我们家也要办喜事呢。”严氏道。 陈氏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女儿是乔楚宜,因为陈氏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所以这会子便叹起气来。 “楚宜是个好姑娘,虽是庶出的,可她姨娘早早撒手人寰,她在我膝下长大,我也是视如己出,今岁也刚及笄,若不是为着她身子弱,我舍不得,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这有什么。”严氏拉过她的手,“我在京中也算是认得不少好人家了,楚宜样貌生的好,脾性又温良,虽说体弱了些,我今儿也问过她了,不碍生育,你若放心,我替你寻个好人家。” 她这么一说,陈氏的眸中顿时亮起光来,但似乎一瞬又想到了什么,又飘忽着垂下了眸子。 “我们母女已经麻烦你许多,怎么好再叫你费这个心,况且我也希望楚宜嫁个她两情相悦的,倒是不急。” 严氏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数收在眼底,面上却很平静。 “也好,你心疼她,是她的福气,我就不打搅你了,你早些歇息吧,明儿我再派人出去给你们寻郎中。” “好,你去吧。” 陈氏点头,笑眯眯的把人送了出来。 待确定严氏走远后,立即就对身旁丫鬟吩咐。 “去隔壁客房,把小姐叫来见我。” ------------ 第三百一十一章做妾 片刻后,一袭素衣的乔楚宜就出现在了陈氏的房里。 “母亲。” 她声音怯怯的,很是恭顺。 陈氏瞥了她一眼,面上满是厌恶。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了此行是来干什么的吗?如果你办不成这事儿,我们年底空手回去,你休想有好果子吃!想想你弟弟,他还等着你嫁入高门,拿钱治病呢。” “母亲恕罪!” 乔楚宜吓得面色一白,立即跪了下去。 “母亲息怒,今日并不是我不想与沈家哥哥有接触,而是因为苏家小姐就在身旁,想必母亲也看得出姑母和沈家哥哥对那苏小姐都很喜爱,若我一开始就撞上去,惹人厌恶不说,还容易引起苏小姐的怀疑,苏家在汴京是比沈家还要厉害的人家,我想要顺利成为沈家的妾室,不能得罪死了她呀。” 这一番解释后,陈氏的面色才略有好转,抿了口茶后,摆了摆手。 “起来吧,算你不笨,还有几分心思。” “母亲疼爱楚宜,给沈家做妾,是楚宜的福气,又能贴补家里,照顾弟弟,一举多得,楚宜必然用心。” 垂着头的乔楚宜声音柔软,像她的人一样,很好拿捏。 陈氏听着这话,很是舒心,面色淡淡扯出一抹笑来。 “楚宜啊,不是母亲要逼你,实在是咱们燕州哪有沈家这样的好人家呢,你姑母与我是手帕交,她的性子我最清楚,刀子嘴豆腐心,那沈公子我也打听了,爱兵如子,刚正不阿,你做了他的妾,一定是能享福的。” “还有那苏家小姐,今儿我一见面,瞧着也是个温和的人儿,何况她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最讲究个贤良淑德,定也不会反对纳你为妾的,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常事。” 乔楚宜乖顺点头,“女儿知道了。” 陈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她退下了。 从屋里出来后,乔楚宜就垂下了眸子,默默不语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 沈千帷休沐。 今日答应了要陪苏珺宁去买首饰,所以用过早膳后就出门了。 而陈氏见着沈千帷出门,便立即拒绝了严氏派人替她出去找郎中,说不必麻烦,她带着乔楚宜去就是了。 她推辞,沈赫又不想自家夫人多费心,就这么拉着严氏没管了。 见陈氏出了门,严氏才狠狠瞪了自家没脑子的夫君一眼。 “夫人你瞪我做什么,我这不是,不是想你少受累嘛。”沈赫摸不着头脑。 严氏甩手,“行,我不管了,今儿我少受累,你儿子就多受累,你就笨着吧!” 在沈赫不明所以的眼神里,严氏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生气归生气,还是立即派了心腹丫鬟悄悄跟出了府,去看陈氏的动向。 府外长街。 沈千帷接了苏珺宁就往集市上去了。 出来一趟,自然是吃吃逛逛,所以在街东就下了马车,慢慢边走边看。 “这位小姐,买个耳坠子吧,我这儿都是南洋来的新货,汴京城里别处都没有呢,那大首饰铺子里保准儿也没有!” 路边小贩热情的招呼。 苏珺宁不由驻足,细细一看,的确是样式新颖,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喜欢?”沈千帷跟着凑过来。 苏珺宁已经在摊位上挑选了。 “瞧着还不错。” 虽然谈不上质量多好,但的确是胜在款式新。 正当她选着的时候,一只淡紫色的耳坠就晃悠在了眼前。 抬头,就见沈千帷正比划呢。 “这个挺好的,衬你今日的衣裳。” 今日苏珺宁穿了一身丁香紫的衣裙,淡雅清丽,的确相配。 于是,便主动把自己的耳坠取了下来,略抬下颚道。 “帮我戴上瞧瞧。” “好。” 沈千帷眉眼温润,小心的给她戴了上去。 那小贩十分有眼力劲儿,马上就抱起铜镜给苏珺宁照。 “公子好眼力,这耳坠子当真和这位小姐配极了,雅致脱俗呐!” 看他夸得起劲儿,沈千帷也心情好,摆摆手就给买了。 苏珺宁也不取下来了,就这么换了副新耳坠接着逛。 买了梅花糕,吃两口就塞给沈千帷拿着。 看见了酱牛肉,也得来上几块儿。 山楂糖,黄酥饼,桂花酒酿圆子,豆腐脑,肉夹馍,芙蓉片。 走一路是买一路。 还不到首饰铺子呢,沈千帷手里,还有南絮手里就都堆满了。 “小姐您下回可把寄春和迎梅也带上吧,奴婢一个人都拿不下了!”南絮累的不行。 苏珺宁咽下嘴里的栗子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辛苦南絮姐姐了,晚上回府,我首饰匣子里头,你随便挑两件嘛。” 一听这话,南絮立即腿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精神抖擞。 “小姐想吃什么买什么,多吃是福,奴婢拎得下呢!” 沈千帷无语的看着这主仆俩,默默想着下回自己也得带个小厮出来。 正想着呢,忽然听得前头一阵骚动,紧接着就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伴随着男人用力的呼喊。 “当心啊,快让开,快让开!” 沈千帷抬眸望去,就见前头一推着粮食的独轮车已经要歪倒了,车上的麻袋已经掉落了一小半在地上,而地上赫然是一个摔倒的年幼的孩子,正满脸惊恐的望着即将砸下来的重物。 见状,沈千帷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飞奔上前,帮忙扶住了倾斜的车身,但因为倾斜角度过大,一袋粮食还是已经歪了下来。 苏珺宁赶紧奔去,想要护住那孩童,却被一道从路边冒出的纤细身影抢了先。 粮袋重重砸在女子瘦弱的肩膀上,疼的她闷哼一声,但却依旧牢牢的护住了怀中的孩童。 南絮此时也已经放下东西赶过来,和苏珺宁一起先将那女子和孩童扶了起来。 当看清脸时,便是惊讶。 “乔小姐?” “苏小姐。” 乔楚宜不知是疼的,还是原本就一脸病容,总之面色白得叫人心疼。 可她并未顾及自己的伤势倒是先关心起那孩子来。 “小弟弟,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谢谢,谢谢姐姐。” 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人群中,他的父母赶到,又是连声道谢,而后才带着孩子离开。 ------------ 第三百一十二章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宁儿,你没事吧?” 沈千帷帮忙把运粮食的独轮车扶到安全位置后,立即赶了过来,就见苏珺宁正和一女子说话。 “我没事,倒是乔小姐应当受伤了,她方才救人,被砸到了肩膀。”苏珺宁道。 这时候不谈什么别的,人家做了好事,该说要说。 沈千帷这才注意到乔楚宜,不由蹙了蹙眉。 “乔小姐伤势如何,这附近有医馆,不如送你去看看吧。” “无妨,将军不必担心,小伤罢了。” 乔楚宜低声道。 但在欠身行礼,牵动肩膀时,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娇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叫人心疼。 苏珺宁眸色暗了暗,旋即便上前扶住了她。 “我看乔小姐身体本就弱,这砸了一下,肯定伤着了,还是去医馆看看的好,前头不远就是了,乔小姐切莫再推辞。” 语罢,不由分说的就把人扶着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乔楚宜还想说什么,但架不住沈千帷和南絮已经紧跟在后头,像是堵住她的回头路一般,于是只得作罢。 进了医馆,因为乔楚宜的伤在肩膀上,要查看伤势,少不得宽衣了。 所以沈千帷在外堂等候,由苏珺宁陪着进了里屋看伤。 不多时,南絮就领着郎中进来了。 先给乔楚宜看了伤后,郎中又叫她伸出手来把把脉。 “怎么还要把脉?”乔楚宜蹙眉,有些犹豫。 郎中道,“我见姑娘有些气血不足之像,身为医者,姑娘既然来了此处,少不得要看看了。” 他说完,苏珺宁便也立即跟着道。 “乔小姐放心吧,这位大夫也是京中名医,乔小姐本就是入京求医的,多一个人看看,多一份办法,也不是坏事。” 话已至此,乔楚宜无奈,只得应下。 那大夫把完脉后,只说要开补气血的方子调养,而后便退了出来,去配跌打损伤的药膏。 乔楚宜在屋内整理衣裳首饰,苏珺宁便出去了一趟。 等再回来的时候,便将人拦了屋里。 “乔小姐的身体这么虚弱,当真是如乔夫人所说,是娘胎里的弱症么?” “我自幼体弱,不知苏小姐此话何意。” 面对她的询问,乔楚宜有些目光闪躲。 苏珺宁敛眸,也不着急逼问,只是闲话般继续。 “我听闻民间有人为了取悦富商官宦,会买一些容貌艳丽的女子悉心调教,让其学习歌舞丝竹,琴棋书画,奇技淫巧,只为将来当做物品送与他人为妾。” “此类女子,为求楚楚可怜,娇弱动人,所以常以身量纤细者为佳,然天生如此的姑娘毕竟占少数,所以便有了节食这类法子,抑制体重,以达到弱柳扶风之效。” “这类女子,称之为,瘦马。” 说到此处,苏珺宁的语气顿了顿,抬眸,目光锐利的看向乔楚宜。 “乔夫人说,家中对乔小姐百般疼爱,视若明珠,不惜千里迢迢来汴京城求医,可方才大夫诊脉后却告知我,乔小姐之所以气血空虚,畏寒体弱,乃至其他一些病症,全是因为常饥饿所至。” “莫非,这乔家心疼闺女的做法,与别人家不同?” 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句的冒出,乔楚宜面上所剩不多的血色也寸寸褪去,紧咬下唇,颤抖着身躯,如秋风中的枯叶。 两行清泪自眼眶滑落,顺着尖翘的下颚滴落,砸在地板上,让人心生怜悯。 苏珺宁深呼一口气,稍稍松缓了神色。 “同为女子,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愿与你交恶,也不愿为难你,我也看得出,你未必愿意遭受这般辛苦,你那嫡母不是好相与的人,想必你这些年也艰辛。” “苏小姐,请你宽恕我吧,若非无奈,我也不愿这样!” 乔楚宜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见状,苏珺宁赶紧去将她扶起来,拉到旁边坐下,抽了帕子给她擦泪。 “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乔楚宜闻言,忙是抹泪。 “我的嫡母本想将我卖给燕州通判王大人做妾,但那王大人不知从哪里听闻我们家和京中沈家沾亲带故,便怂恿了我嫡母带我入汴京,想要想要让我做沈家的妾室,若我不从,他们就不给我的胞弟看病。” “你弟弟患了什么病?”苏珺宁蹙眉。 乔楚宜苦笑,“自娘胎里出来就有弱症的人其实就是他,我弟弟自小患有喘鸣之症,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停了我弟弟的药,一旦发病,就会危及性命。” 喘鸣,也就是哮喘了。 苏珺宁听罢这番话,心里也是沉沉的。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姐弟俩这么些年是怎么度日的。 “还请苏小姐帮帮我吧,我当真对沈将军无意,我也.我也不愿与人为妾,我自己是庶出,吃尽了庶出的苦,我不想日后我的孩子也如我这般了。” 乔楚宜声音颤抖,立刻就又要跪下。 苏珺宁忙拖住她,略略思索后,才沉声道。 “如果你信得过我,接下来几日就听我安排吧,你肩膀受了伤,还是要静养,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你暂且安稳几日的。”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苏小姐真能救我脱离苦海,我愿为奴为婢,服侍小姐!”乔楚宜满目感激。 苏珺宁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平静。 “你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即将嫁入沈家,也不愿意夫君有妾室通房,如今你我能达成一致,也算彼此都有益处。” 闻言,乔楚宜忙点头,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沾染沈千帷分毫。 等处理完了伤势后,乔楚宜自己回了沈府,而苏珺宁和沈千帷还是按原计划去买了首饰。 当然了,期间少不得还商议了些旁的。 毕竟这计划想要成功实施,也还得沈千帷配合着一起帮忙。 当晚,回府后,苏珺宁没急着回藏玉阁,而是先去了父亲的书房。 来的时候,苏予珵和苏予安正在里头。 “爹,大哥,三哥。”苏珺宁欠身。 苏毅颔首,“坐吧,有什么事儿?” “倒也不是大事,想跟爹打听个人,燕州通判王大人。”苏珺宁道。 听他问起朝中事务,苏毅倒是有些奇怪。 但还是答道,“此人我不甚熟悉,你问他做什么?” “我得了些消息,这个王大人府中姬妾众多,大多数都是当地富户商贾所赠,或有官商勾结,行贿受贿之嫌。”苏珺宁道。 自家老爹身为督察院御史,干的就是监察百官的活儿,这事儿不请他出手查一查,还能请谁呢? ------------ 第三百一十三章一纸诉状 果然,苏毅在听完苏珺宁由乔家起,发现的端倪后,就对此事重视了起来。 一州通判,执掌本地刑法律令,如果通判出了问题,那说明这个州,恐怕也有问题了。 对此,苏毅自然是要查的。 毕竟燕州是建宁帝故旧封地,可算是潜龙之处。 而在等待查清底细的这些天里,就委屈着沈千帷,一直以公务烦忙为由,住在了衙门里。 只要他不回家,那陈氏就有力气没地方使,乔楚宜自然也就闲下来了,能得空喘口气。 苏珺宁这边没闲着,暗里派人快马加鞭去了燕州,乔家所在地。 这一趟过去,是想把乔楚宜的弟弟救出来的。 人质不能一直捏在旁人手里不是。 一系列的动作暗里头有序的进行着,沈赫浑然不知,但严氏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 这不,趁着去衙门里给沈千帷送吃食,就将话套了出来。 原本她就猜到了陈氏的几分算计,预备用别的法子打发她离开算了,可没想到陈氏竟是如此逼迫一个小姑娘为她们谋前程富贵的。 一时也觉得气闷。 没想到当年那个与她如此要好,不惜舍命相救的好友,如今竟然变成这样。 在那个贪污腐败的王通判的怂恿下,将女子塞进沈家,对方能是单纯的给沈千帷送女人? 不过是看着沈家蒸蒸日上,想要借此搭上关系,给自己谋求利益罢了。 陈氏不算笨,能想不到这一层么? 又或者说,那王通判能不告诉她? 可陈氏依旧来了,这只能说明,严氏心中的情谊,在陈氏心里不过是她通往富贵荣华的筹码罢了。 默默良久,严氏终于还是选择了让沈千帷和苏珺宁来处理这桩事。 可至今还蒙在鼓里的陈氏并不知道自家的老底已经被翻出来了,沈千帷不在府上,她没法子去衙门找人,就逼着乔楚宜来讨好严氏。 可怜乔楚宜肩膀红肿的老高,疼痛难忍,还要按着她的吩咐做事。 不过她自己只觉得这是罪有应得的惩罚罢了。 因为那天她之所以如此及时的出现,救下了险些被砸到的小男孩,是因为那粮车倾翻的意外就是她造成的。 当时是想通过这救人的行为,引起沈千帷的好感罢了,却没想到被苏珺宁看破,又点出她的艰辛难堪,转为今日局面。 而想到自己能摆脱乔家的掌控,这点苦,她也愿意吃。 倒是严氏看不过去,每每乔楚宜过来了,便知叫她坐在自己院儿里喝茶,并不让她干别的事儿。 算是变相的歇息了。 陈氏不知道乔楚宜每日去严氏院中,其实和严氏连话都没说几句,只看着严氏每每留乔楚宜许久,还当是乔楚宜得了严氏欢心呢。 直到半个月日后,一封燕州来的家书,一下将陈氏打了个措手不及。 信中写到,汴京督察院忽然派人到了燕州,以贪污受贿罪,将燕州通判王大人暂时革职审查。 燕州知州为自保,立即像督察院所派官员提供了不少王通判收受贿赂的证据,而这通判府中因为没来得及提前准备,满府二十多房姬妾,被查了个正着。 不肖说府上的金银了,这般数目的姬妾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而乔家这些年在燕州城做生意,没少跟王通判有钱财来往,甚至手中还有几条人命官司,如今乔家家主,也就是陈氏的丈夫,也已经入狱,等待官府审查了。 一时之间,陈氏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当场昏倒。 忙不迭就冲进了严氏的院子,哭求她帮忙,并拉着乔楚宜一道求情。 而乔楚宜得闻这个消息后,却是终于露出笑来。 笑的眼泪汪汪,一把甩开陈氏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纸诉状,跪在了严氏面前。 “沈夫人,小女要状告燕州乔家虐待庶出子女,贩卖人口,草菅人命,强买强卖,强占民田,贿赂官员之罪,还请夫人借小女车马,去衙门递状纸!” 陈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平素软弱可欺的少女,愣神片刻后,便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贱人,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了,你弟弟那个病秧子,你不管了吗?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打死你!” “还不快拉开她!” 严氏蹙眉,赶紧吩咐身旁人把陈氏拉开,又派人带乔楚宜出去。 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如果乔楚宜说的句句属实,那这一纸诉状也的确该交给汴京衙门。 督察院如今正在彻查燕州通判收受贿赂一案,乔楚宜这一张状纸递上来,无疑算是一桩证据。 可查到乔家是沈家的外戚,一时又不敢下手了。 不过这点顾虑在沈千帷亲自去了一趟衙门后,立马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该怎么查,案子如何递交到燕州衙门去,一切顺利。 当乔楚宜从衙门里出来后,就见弟弟乔楚青正同苏珺宁站在马车旁,笑吟吟的同她招手。 一步步向弟弟奔去,越跑越快,直至和弟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阿姐,你以后,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可以吃饱了。” 乔楚青轻轻拍着姐姐的背,嫩声嫩气的安慰,可在他的笑着的眸子里,分明也看见有泪光闪烁。 “嗯,阿姐不辛苦,你好好的,阿姐就什么都不怕。”乔楚宜哽咽。 旋即便拉着弟弟跪在了苏珺宁和沈千帷的面前。 “两位的大恩,我此生难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快起来,恶人咎由自取,你是受害者,理当受到公正待遇,实在不必言谢,况且我也说了,帮你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苏珺宁忙拉起姐弟俩。 末了又看一眼沈千帷,继续道。 “只是如今你们姐弟恐怕不便再回燕州,不知你们日后要作何打算?” “天地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所呢。”乔楚宜笑了笑,“况且我也算是多才多艺了,琴棋书画,女红插花,都是会的。” 苏珺宁点点头,虽嘴上暂时没说,但也盘算着还是帮一帮这姐弟俩。 而严氏这边也是一样的想法。 究竟还是与她有一两分血缘关系的,虽不便留在沈府,但也安排了她们去郊外沈家的一处农庄上暂时住下了。 待得乔楚宜养好了身子,自己再有下一步打算,也不拦她。 对此,乔楚宜自然感激不尽,毕竟弟弟的身体不好,的确不适合颠簸折腾。 ------------ 第三百一十四章不是谁都能插足进来的 而经此一事,也是给朝中上下提了个醒。 沈家这里是一块铁板,不是谁都能撬开的,而苏家亦不是吃素的,监察百官不是说说而已。 更是叫外人看得出,两家是同气连枝,沈千帷和苏珺宁之间是谁也不好插足的。 虽说燕州通判的确是罪证确凿,但说成笑话来听,那可不就是,这个人怂恿旁人给沈千帷塞妾,结果遭了汴京督察院一力彻查,自己不仅没和京都的新贵连上线,反而先翻船了么。 也算是苏家变相的给苏珺宁撑了一回腰,狠狠绝了绝那些想给沈千帷塞妾的人家的心思。 毕竟为官多年,谁能保证自己绝对清廉呢。 万一苏家给女儿撑腰,那你开刀,那可划不来。 对此,苏珺宁倒是无所谓。 说吧说吧,传成恶女也无所谓了,恶女没人敢惹不是? 省多少麻烦呢,本来就不是好人。 而经此事一闹过去,眨眼间就到了十二月里头了。 苏珺宁心心念念的初雪,终于是在十二月初八这一天中午下了起来。 腊八节,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可惜今日沈千帷怕是没有功夫陪她了。 倒不是因为沈千帷要自己在家里过腊八,而是因为建宁帝忽然突发奇想,把一些亲近大臣,召进宫去陪他过腊八节了。 说来也是唏嘘。 四个儿子,没了三个,留下的四皇子,如今的恭郡王,是最不成器,也是建宁帝最不喜欢的一个。 可在不喜欢,物以稀为贵,如今也算是待见起恭郡王来。 或许是弟兄们接连因为夺嫡丧命,恭郡王难得是脑子清醒了些,不再似过去那般荒唐,虽然也平庸无能,但好在占了个老实,不招猫逗狗,寻花问柳了。 至于侄子的储君之位,他也不肖想。 那可是宸王和晋王都没拿到的东西,恭郡王有自知之明,做个闲散郡王就很好了。 不过他老实听话了,也解决不了建宁帝膝下空虚,心中寂寞的愁苦,如今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了,对后宫嫔妃也没了什么兴致,倒是更愿意和臣子们说话喝酒。 只是他体内余毒依旧没有清理干净,也喝不得太多。 好在太孙会笑会闹,还有恭郡王膝下的几个儿女,孩子们在一处,倒是能哄得建宁帝开心几分。 “宁儿,该去用午膳了,母亲亲自熬的腊八粥呢。” 方氏的声音传来,将苏珺宁的思绪打断。 转身,便见方氏由苏予珵牵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厚厚的冬衣也遮不住,正笑盈盈的对她招手。 “就来!” 苏珺宁笑着应声,快步过去,与兄嫂并肩。 “三哥呢?怎么不见他?” “去给武家小姐送腊八礼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想是被留下用膳了。”方氏笑道。 这武家小姐便是给苏予安相看的人家。 两人性格相合,一见面倒是都满意,就这么定下了,婚期在来年八月。 算是来年要做两桩喜事了。 不过请来择吉日的人说,这是先嫁女,再娶妻,算府中进人口,不碍事,反倒是算添喜,如此也就这么定下了。 为这个,苏珺宁还开玩笑道,家里头一个接一个的嫁去,倒是要错不开日子,忙坏府里人了。 等用过了午膳,回藏玉阁里就被炭火熏得昏昏欲睡。 索性脱了鞋袜就到榻上窝着去了。 等一觉醒来,南絮伺候着起身,就叽叽喳喳的说起外头下了好厚的一场雪。 “奴婢和迎梅在院儿里堆了雪人,小姐可要去看?不过得多穿些才能出去,外头冷的不行呢。” “我睡了多久,爹回来了吗?” 苏珺宁脑袋还有些晕乎,只觉得脸上暖烘烘的。 南絮边给她穿衣裳,边道。 “小姐睡了快一个时辰了,老爷还没回呢,不知晚上能不能回,这也去了大半天了。” 顿了顿,又笑眯眯道。 “小沈将军若回了,这会子必定要来府上寻小姐的,小姐就别挂心了。” 她还能看不出了,自家小姐明着是在问老爷回来了没有,实则是想知道小沈将军出宫了没,毕竟今日沈千帷也入宫了。 苏珺宁抬手就戳南絮的额头。 “你这丫头,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嘛。” 南絮眨眼。 主仆俩说笑着,穿好了衣裳,梳了头,苏珺宁的神儿也醒的差不多了。 推门出去,果然就见外头已经白皑皑一片。 院儿有路的地方都被人清理出来了,颇有种雪上作画的美感。 “咱们煮雪泡茶吧!”苏珺宁突发奇想。 早就想尝试了,一直没有亲自动手的闲心,今日倒是好机会。 说做就做,拿了小勺和铜壶,就与几个丫鬟们在花草上收集起积雪来。 这算是个细活,做起来还得费些功夫,藏玉阁的绿植不多,所以往府中小花园去。 兴致昂扬,以至于冷都忘记了。 眼瞧着手里的铜壶已经装了大半,正要欢庆,转头,却见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全都不见了踪影。 “南絮?” “迎梅?” “寄春?” 几声呼唤,却无人应答,一时叫苏珺宁满心疑惑。 忽的,见不远处灌木丛发出窸窣的响动,眸子就亮了起来。 唇角微勾,便放轻步伐,往那边挪去。 “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玩儿捉迷藏,姑娘我可是高手!” 心里得意的默念着,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而就在正要探手捉人的那一刻,忽然眼前就猛地蹿出一个黑影来。 “哈哈——” “啊——” 未看清眼前人,本是准备来捉人的苏珺宁骤然被吓得一声惊叫,花容失色。 而从灌木丛里冒出来的沈千帷,正哈哈大笑,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 “吓着你了吧,哈哈哈。” “我吓你个老祖宗!” 苏珺宁实在对他这中二病的行为没压住怒气,爆着粗口,一脚就踹了过去。 沈千帷哪里会中她的招儿,灵活闪避开来不说,还一把将人拉住,拽进了怀里。 “生气啦?” “叫我一声爹我就原谅你。” “爹。” “沈千帷你还有没有点儿骨气?!” “在你面前,要骨气有什么用?” 一番交涉,苏珺宁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不论是中二病的程度,还是灭脸皮的程度,她都甘拜下风。 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被逗笑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快成婚吧 “怎么回来了,皇上不是诏你入宫过节么,我爹都还没回来呢。” 苏珺宁将手里的物件儿递给他拿着,预备掸掉裙摆上的积雪。 而下一刻,沈千帷却蹲了下去,轻轻给她拍掉了。 “我同皇上说,答应了要初雪要陪你看的,所以皇上提前放我回来了。” 语罢起身,面上便是一片笑意。 “出府?晚上带你去放天灯?” “好。”苏珺宁点头,唇边也是上扬的弧度。 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子就已经时辰不早了,所以派人去同崔氏知会了一声,又换了件衣裳,便出府去了。 今日是过节,又是初雪,还是年底了,集市上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 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都穿不过去。 索性就直接下车步行了。 沈千帷穿一袭深蓝色黑边竹纹交领长袍,外头披着墨狐皮大氅,银冠束发,使得本就锐利分明的五官更添几分沉稳矜贵。 苏珺宁则是穿了一袭浅碧色的袄裙,外头系一件素白的兔毛领披风,显得人娇俏可爱,宛若玉雕的娃娃。 两道身影并肩,沈千帷紧紧将人牵住,护在身侧,不由引得人驻足回看。 沈千帷倒是比以往更坦然。 行至一处买花灯的小摊,先买了个橘子灯给苏珺宁提着,而后就拉着人在集市间闲游。 忽的,一片雪花落下,苏珺宁抬头,就见天空又飘起了白絮。 伸手去接,寒风吹过,那纤嫩的手指就被撩的指尖微微泛红,似白瓷里透出的粉釉。 “当心着凉了。”沈千帷立即将那小手重新攥回掌心,蹙了蹙眉,“怎么一会儿就这么冷,是不是衣裳穿少了。” 苏珺宁摇头,眸中含笑,“不冷,只是手凉了,暖暖就好。” “好。”沈千帷将她的手捧到面前轻轻喝气,又亲了亲。 旁边有行人瞧见,便有一两句笑闹。 苏珺宁莫名害羞起来,忙抽回手,脸颊微红。 沈千帷见她如此,面上笑意更盛,牵着人继续往放灯的地方去。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准备,就在一处小桥边的空旷地方,许多人都在此放灯。 两人穿梭其中,就像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 买了灯笼,又借了摊主的毛笔,彼此在天灯上都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苏珺宁凑过来偷看,被沈千帷挡回去。 “现在看见就不灵了。” “好嘛。” 嘴上做无奈状答应着,苏珺宁却趁他不被,忽的又从另一边探身过去,正当要得逞时,却忽的重心一歪,直直被人拉入了怀中,圈了个严实。 沈千帷挑眉浅笑,看着怀中人儿,便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当心叫人瞧见!”苏珺宁羞的忙捂脸。 “我不怕。”沈千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亲我的未婚妻,又没亲别人家的,你再闹,我就.” 他的目光下移,正正好落在红唇的位置。 苏珺宁心中一惊,赶忙推开他,老老实实去写自己的灯笼了。 望着少女仓皇的背影,沈千帷不由失笑。 转身提笔,写完最后两个字。 点了烛火,手中的灯笼透出温润光晕来,缓缓脱离掌心,化作了夜空里的一点星光。 苏珺宁还是看见了。 那灯笼上写的是,愿吾爱岁岁平安。 啧,真是心有灵犀呢。 紧了紧握着的手,一股暖流蔓延在四肢百骸。 一路往回走,路上竟遇见了百戏班子。 苏珺宁不由驻足,继而转头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 “我记得被人贩子掳走的那回,就是遇上这杂耍班子了,你救了我,与我同乘一匹马,你说,那时候是不是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好歹也是英雄救美嘛。”沈千帷挑眉,“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不过现在,私心成真了。” 边说边眨了眨眼,颇有种洋洋得意之感。 苏珺宁轻哼一声,手指轻轻扣他的掌心。 “你这运筹帷幄的本事,莫不是也用到我身上来了。” “岂敢岂敢,苏大小姐何等精明睿智,岂会被我盘算进来呢?” 嘴上这么贫着,眼神里的光亮却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分明是自豪的不行。 转而又接着道。 “要是觉得亏了,我今日再好好陪你看一看这百戏如何?” 他说着,苏珺宁转头望去,就见那一处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便就无奈耸肩。 “根本凑不进去,还是算了吧。” “哎,怎么能算了,走,我带你去看。” 沈千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走近后,忽的就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几乎让苏珺宁坐在了她的肩膀上。 眼前顿时开阔,可这样. 也太扎眼了吧! 纵观全场,就没有她这样的。 不对,也有,还有些坐在爹爹肩头的孩童。 这不,看见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大姐姐,周围的孩子们顿时都望了过来。 苏珺宁尴尬的想扣地钻缝儿,但坐的太高,又不敢胡乱挣扎,只得压低声音让沈千帷沈千帷放他下来。 某人不听,甚至还讲起了条件。 终于是在几经交涉下,以一枚香吻作为交换,苏珺宁才得以重回地面。 等回到马车上,沈千帷立即就将人牢牢圈在了怀里。 低头看她,双眸透亮,宛若璀璨星辰。 这一瞬,不知怎么的,苏珺宁竟有些紧张了。 微微闭眼,捧着那俊脸落下了一吻。 不偏不倚,刚好亲在了下巴上。 沈千帷愣了一瞬,旋即便仰面靠在迎枕上笑出了声。 “你别笑啊!”苏珺宁有些羞恼了,“不许笑!” 边说,边手脚并用,跨坐在了沈千帷的腿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四目相对,沈千帷眼底依然是笑意。 苏珺宁像是忽的又生出勇气一般,移开手,俯身就吻了下去。 气息交织,这一次是她主动,也是她热烈。 沈千帷本只想逗逗她,此刻却僵直了身子,旋即又猛然收紧手臂,将人扣在了怀中,极尽索取。 直到马车外响起烟火声,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眼前少女粉面含春,眉目间似有星光潋滟,气吐如兰,叫人心醉。 沈千帷深吸一口,咬紧牙关,又再度把人扣回怀中。 脸伏在苏珺宁的颈窝处,低声呢喃。 “快成婚吧,我等不及了。” 少女耳尖滚烫,并未言语,却也收紧了攀在他肩上的手。 ------------ 第三百一十六章一物降一物 眨眼间便是过年。 初雪之后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而今整个京城都被覆于白雪之下,衬着火红的春联爆竹,倒是愈发显出热闹的年味来。 今年风波颇多,皇室又一连损了多条性命,本以为建宁帝不会办什么除夕宫宴了,没想到反而大办起来。 只说一年到头,除旧迎新。 朝中勋爵宗室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入宫赴宴。 如此就不能一家子在府中守岁了,所以崔氏便把团年饭安排在了午膳时候。 二房的年礼是提前就送过来的,里头有六小坛子婶母刘氏亲自酿的梅花酒。 闻着香甜甘醇,苏珺宁发馋,便午膳时候就拿出来喝了。 想着晚宴还得入宫,便也不敢多喝,就和父亲并两个哥哥,四人分了一坛子。 只是没想到这酒喝着软绵,后劲却足,竟也有些醉了。 崔氏一边说她贪杯,一边叫人熬了醒酒汤来,只笑骂馋猫儿。 不敢苏珺宁喝了几杯酒,微醺起来,心情倒是很好,于是下午挑选入宫赴宴的衣裙时,就选了一套石榴红的衣裳。 明艳似火,娇媚动人。 往那儿一站就叫人侧目。 方氏见了便同崔氏一起打趣儿,说她适合穿红色,不知成婚那日穿上嫁衣该有多美。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上了马车,慢悠悠往皇宫去。 到了宫门处,要下车步行入内。 苏毅和崔氏同乘一辆车,这会子就扶着夫人下来,苏予珵护着有孕的方氏,更是小心翼翼。 苏予安还是光棍儿一个,本预备来和苏珺宁凑个数,扶妹妹下车,没想到叫一月白色的身影抢了先。 南絮先撩开的车帘下来,见着来人,便满眼欣喜的行礼。 “见过将军!” 语罢,便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开了。 待苏珺宁轻提裙摆探出身来时,就见沈千帷眉眼含笑的冲着她伸着手。 少女美眸中亦是染上一层温软的笑意,搭上那坚实有力的手,稳稳下车。 “未见你穿白色,没想到也这般相称。” 苏珺宁上下打量一边,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今天沈千帷系了件白狐毛的披风,内里搭一件同色银边云纹交领长袍,腰间一条三指宽的镂空如意纹软玉腰带,勾勒出男子优越的身形比例,显得肩宽腰窄,精瘦有力,身侧挂着的玉佩香囊,无一不是出自苏珺宁的手。 头发照例是高高竖起的马尾,用玉冠和银簪固定,儒雅温润之余,又添了少年英气,昂扬勃发。 剑眉杏眸,唇红齿白,五官线条干脆利落,清爽灵动。 若说平素见他都是肆意张扬,豪迈痞气的怒马少年郎,那今日就是矜贵沉稳却又不失英气爽朗的世家公子。 今天的沈千帷,格外好看。 “我娘准备的这一身。”沈千帷牢牢把人牵住,浅笑,“看来很合你的胃口。” 苏珺宁媚眼微勾,小手轻轻回握住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 “人合胃口,不是衣裳。” 沈千帷目光一热,毫不避讳的盯着面前少女。 “巧了,我也这般觉得。” 这般极具侵略性的炽热目光,又让苏珺宁有种被狼盯上的错觉,一时心慌,面颊染了绯红。 宫门外,沈千帷不便逗她太过,爽朗笑着,便牵了人入宫去。 这时苏珺宁才发现,父母兄嫂都没等她,早就先行进去了。 大家都默契的视而不见,不打扰。 倒是同样入宫赴宴的其他大臣及家眷,瞧见了二人,颇投来些羡慕的眼神。 华安殿。 往年宫宴都不在这里办,今年是换了新地方。 苏珺宁估么着,是建宁帝要彻底除旧迎新吧,在原来的地方办宴席,少不得睹物思人。 今年男女不分席,一家人就坐在一处。 崔氏和苏毅挨着,苏予珵和方氏一处,苏珺宁就和自家三哥当邻居了。 她和沈千帷晚一点才入殿,进来的时候就见苏予安正和一男子讲话。 待她过来坐下后,那人看见她,还主动打了招呼。 “这位就是四小姐吧?往日宴会上也见过,倒是从未说过话,今日总算有机会了。” “见过大人。” 苏珺宁行礼,因为并不认得此人,倒也不敢随意搭话,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苏予安。 后者会意,便介绍到。 “这位是城防营的吴统领,汴京卫指挥使吴大人的嫡子。” 这么一说,苏珺宁就知道了,可不就是欣阳郡主的现任丈夫,秦婉的前夫吴新宴么。 前些年秦婉与吴新宴和离的时候,还是闹得满城风雨,又一说秦婉在吴家受尽委屈,接连小产,吴新宴宠妾灭妻,还家暴什么的,苏珺宁本以为应当是个粗蛮之人,没想到长相竟不差。 谈不上多俊美,也算个五官硬朗,中上模样的。 说实话,但看外貌,确实不会想到他和哪个女子能有那么一段婚史,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苏珺宁就听出来。 吴新宴接近她,接近苏予安,还是为着想和沈千帷搭上关系。 倒也无可厚非,人往高处走嘛。 没多久,欣阳郡主就到了。 许久没见面,今日遇上,就见欣阳郡主比从前还圆润了些。 气色极好,皮肤白里透红的,颇有几分珠圆玉润的美感。 而吴新宴见她过来,立即就起身去扶了一把,又小心翼翼的安顿着人在他身边坐下,那关心模样竟不似作假。 苏珺宁和苏予安相视一眼,都是有些惊讶。 实在没想到吴新宴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那和秦瑶成婚的时候. “让两位见笑了,我有了身孕,他紧张的很,总是大题小做。”欣阳郡主笑着道。 吴新宴摸了摸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大夫说了,你身子弱,又是头一胎,要小心些。” 两人成婚时间不长,看欣阳郡主也并未显怀,估么就是月份还浅了。 苏珺宁莞尔,“郡主好福气,吴大人不必太过担忧,端看郡主这好气色,便知道这孩子肯定健康。” “四小姐也快了不是,没几个月呀,我们就得去喝你与小沈将军的喜酒了。”欣阳郡主也是笑吟吟的。 寒暄了这几句,就不再多说。 苏珺宁默默打量着前头自家大哥和大嫂,又看一眼欣阳郡主和吴新宴,不由感叹。 当初秦婉和吴新宴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鸡飞狗跳,而今她和离再嫁给许元澈,两人感情甚笃,而吴新宴这边,竟也被欣阳郡主给降住了,变成了温和体贴的好夫君。 且不说旁的对错和细枝末节,单单就眼下看,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 第三百一十七章封赏 待得大殿中人都到齐后,建宁帝才带着太孙一道入场。 值得一提的是,后宫嫔妃都是和外臣们一样,提前过来的,并没有人和建宁帝一起到。 这其中包括如今唯一的皇子,恭郡王的生母德妃。 事实上,皇后没了以后,建宁帝立即将后宫中另一个家世不错,曾经小产过两回的一个嫔妃升了位份,封了淑妃,让她和德妃一起打理后宫事务。 如此举动便是将德妃从独一无二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毕竟她可是眼下唯一有子嗣的后宫嫔妃,而恭郡王也算是建宁帝的独子了。 所以这是打压,也是敲打。 让这对母子不要再效仿前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过显然,德妃和恭郡王母子俩都是胆小的人,看到了其他三位皇子血淋淋的下场,如今是老实安分的很,对太孙没有一丁点儿不服的心。 “诸位爱卿,今日新春佳节,朕能与众爱卿共度,实乃喜事,朕仅以此杯,敬诸位!” 几个月的修养,建宁帝虽然消瘦了不少,但精神很是不错的样子,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到底本人也是常年习武的,身子骨比较硬朗。 至于中的毒,因为宸王下的是慢毒,不会一时就致命,加上太医院的太医们联合起来想了不少办法,不说全部能清除掉,但是慢慢调理着,也能化解部分,再压制一部分。 总之目前是不影响正常生活的。 至于还有多久的寿命么,这就是皇家辛密,外人无从得知。 反正此刻是众人举杯,君臣同乐,一派和谐。 第一杯酒后,歌舞就上来了。 接下就是大臣们你一杯我一杯,敬皇上或是互相寒暄的时辰了。 夫人们聊的,就是儿女、首饰、衣衫。 苏珺宁坐的地方,左右都没有熟悉的人,苏予安又和相熟的人聊的火热,没顾着她,难免就有些无聊了。 再看对面,沈千帷被一群人围着敬酒,忙的一张嘴喝不过来的样子。 看来只有她闲了。 闲也有闲的好处,譬如就有功夫研究这宫中菜式了。 往日入宫赴宴,都是拘谨,处处都要留意观察,一颗心掰成七瓣儿都不够用,遑论能好好吃饭。 今年就不一样了,没人关注她,咱就能好好吃了不是。 头回觉得赴宴也没什么不好,御厨的手艺当真是比府里的厨子要更精湛些。 这一放开了吃,宴会才刚进行到一半,肚子就吃了个七分饱了。 殿内人多有些闷,又想着别积食了,后头还有菜呢,便决定出去散散步,溜达一圈儿。 人多热闹,倒也没人格外注意她,带着南絮就从侧门出来了。 刚出来,廊下便吹来一阵寒风,冷的人一哆嗦。 南絮忙给她把披风系上。 “奴婢就说要系上披风了再出来吧,小姐不听,叫冷风扑一下子,当心着凉。” “殿里有地龙,待久了热,没想到外头这么凉嘛。” 苏珺宁笑了笑,拢紧身上的披风就往附近溜达去了。 因为今年换了办宴会的地方,怕来赴宴的人走错路,去了不该去的位置,所以附近各个路口都安排了宫人指引。 同小宫女问了话,便寻到一处僻静闲雅的好位置。 一小块儿梅林。 种的都是白梅,雪厚厚的下了一层,和梅花融为一体,穿梭其中只闻得清香浅浅,却凑近才得见花蕊。 都说踏雪寻梅,红梅显眼,未必要费心寻找,倒是这白梅,才真的是要寻。 “怎么出来了。” 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转头,便见沈千帷正往这边来。 “这话该我问你。” 苏珺宁勾唇,朝他伸手。 “我想走还不容易,谁能拴着我的腿不放了。”走近后,沈千帷就给牵住了,“嗯,今天手暖和。” “穿了牛皮小靴子。”苏珺宁翘起一只脚给他瞧。 鞋面儿上绣了大朵的石榴花,缀了白玉珠子,比珍珠显得更剔透圆润,十分精致。 沈千帷点头,“好看,女子怕冷,冬天是要穿暖和些,我家庄子上送来一些皮子,我回去挑了好的,你再拿去多做几双。” 他说着,苏珺宁就笑。 转而仰头望着他,一双美眸带着几分狡黠。 “马上你的就是我的了,还要再拿来拿去,多费一道功夫?” 沈千帷微愣,旋即就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了。 顿时也跟着笑出声来。 末了却又低声道。 “我的从来都是你的,无论今后。” 边说,牵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愈发将人拉进些。 苏珺宁心里一阵甜意,便顺势攀着他的臂膀,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沈千帷一把揽住她的腰,还想再多索取些许,苏珺宁立即就抬手轻轻抵在了他的胸口。 “在宫里呢,收敛些。” 指不定哪里还站着宫人,就默默瞧着呢。 小小亲近也就罢了,太过就有些羞人了。 沈千帷紧盯着她,有些不想放手,苏珺宁抬手轻拽住他的披风摇了摇,眼神里撒娇服软的意味,这才叫他作罢。 两人在梅林里逛了一圈,估么着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有一起返回殿内。 没想到刚进来,就被建宁帝给叫住了。 “朕还在说你小子出去更衣,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是陪心上人透气去了。” “皇上见笑,天黑路滑,臣怕宁儿在外头摔着了,必得跟着去才放心。”沈千帷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笑着道。 一时间,场上不少人开始玩笑,说小沈将军还没成亲就这么会心疼人,以后肯定又是把夫人放在心尖儿上的。 苏珺宁面上也挂着一抹略带羞涩的浅笑,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两人瞧着很是登对。 建宁帝也笑,“早就听闻你二人感情甚好,今日一见才知真假,的确是一对天作之合,也好,你小子今年立了不少功劳,朕思来想去不知多赏你些什么,今儿一看,不如就在苏家丫头身上下下功夫,传朕旨意,封苏家嫡四女为嘉义县主!” 这封赏来的突然,苏珺宁很是意外。 赶紧行礼。 “臣女无功,不敢受封,多谢皇上抬爱!” “无妨,你受得起。”建宁帝摆手,“你未来夫君忠肝义胆,为国效忠,你父亲亦是多年为北狄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忠君刚正,这也算是朕给你出嫁的添妆。”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珺宁也就明白了。 明着是给她封赏,实则是借她一个人,同时给苏沈两家施恩。 于是这才又行礼谢恩,而后在场中不少女眷羡慕的眼神中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八章靠成婚暴富了 这一场插曲过后,建宁帝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紧接着一连又赏了不少人。 最让人意外的是,建宁帝指了苏毅做太孙太傅。 此举就是把苏家和沈家全都绑在太孙身后了,一文一武,必定鼎力支持。 一来,太孙是正统储君,是该鼎力辅佐的,二来这是建宁帝派遣的差事,就是要他们好好的成为太孙的左右臂膀。 苏毅身为当朝御史第一人,做太傅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就眼下来看,太孙这日后的登位之路也必定平顺,不会再起风波。 接下这差事,也算是能将家族推向更鼎盛之处。 当然了,福祸相依。 如果太孙将来并未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如众人所期待那般,苏毅也会难逃其咎。 不过万事皆有风险,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得受着。 众人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恭贺了。 就连小太孙也在建宁帝的授意之下,恭恭敬敬的向苏毅,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晚宴进行到后半场,建宁帝也有些疲乏了。 瞧着太孙也是昏昏欲睡。 苏珺宁本以为就快散了,没想到有宫人在建宁帝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听得建宁帝宣布,众人一同移步太液池边,看湖光焰火。 都是意外。 提前也没说过还有这一环节呢。 再看牵着太孙走在最前头的建宁帝,也是一脸笑意,似乎此前并不知情的样子。 苏珺宁估么着,又是谁想讨建宁帝欢心,特意预备的吧。 应当是宫里哪位娘娘了。 正想着,沈千帷不知何时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的牵住了掩藏在袖子下的手。 太液池畔,绕湖一圈的石板路被扫去了积雪,路两侧每隔一米就放置了红灯笼,白雪红灯,很是有年味。 待得众人到场后,只见湖心一红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湖面各处都以此燃起了烟火。 与此同时,湖中央出现了片片烛光,原来是一张张竹筏。 竹筏上有手持金铃,脚踩皮鼓的舞姬,身着彩衣,宛若烟火落入凡间,幻化的精灵,在灿烂中激扬起舞。 如此震撼又美丽的场面,在场人无不惊叹。 纷纷猜测今日的焰火是谁的巧思。 苏珺宁看着眼前绚烂的夜空,不由想起那一年在庄子上,沈千帷为她准备的冰雕花灯和漫天孔明灯。 “真快啊。” 不由轻轻感叹出声。 烟花的声音太大,沈千帷没听清苏珺宁说了什么,便俯身凑近。 “你说什么?” “我说,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年啦!” 开口的瞬间,恰好又有烟火爆响,沈千帷似乎依旧没听见,见状,苏珺宁唇角微勾,快速的在他耳边落下了一吻。 这一回,沈千帷也笑了。 “胆子不小。” “和你学的。” 苏珺宁也笑,满眼华彩。 看完这一场烟火,等到操办者出来时,众人才知道竟然是恭郡王。 都是意外。 不过恭郡王倒是难得老实,如实告知建宁帝,这都是他的嫡妻赵氏的点子。 赵氏乃申洲知州的嫡女,名副其实的高门闺秀,有这般巧思和布置安排的能力,倒是也不稀奇。 只不过从前恭郡王沉溺女色,沾花惹草的,似乎并不敬重嫡妻,而今瞧着倒是有几分听话了。 想来如今有转变,应当也有郡王妃从中劝诫的缘故。 难怪世人说娶妻娶贤。 苏珺宁默默的思忖着,却没想到这事儿很快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正月一过完,她就被‘禁足’了。 当然了,此禁足非彼禁足,只是不许她再跑出去玩儿了,因为要老实待嫁了。 婚期就在三月呢,最后的婚事准备阶段,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期间当然也还是抽空见过沈千帷几面,不过时间也不似从前那般自由,毕竟有长辈盯着呢。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二月里,苏皖音又来了,跟婶母刘氏一起,母女俩是专程来参加苏珺宁的喜宴的。 提前来,也是想在汴京多待一段时间,也趁此机会,刘氏刚好能去宣平侯府看看。 毕竟苏皖音日后就要嫁过去呢。 不过抛开这些,苏珺宁总算是有人陪了,不那么闷,也是高兴。 而这种来自爹娘兄嫂的严格管控,在婚期的前半个月达到了顶峰。 按着北狄的风俗,大婚前十五日,男女双方不能见面,否则不吉,日后成婚容易生坎坷。 与婚事相关,一向最不守规矩的两人都听话起来。 掐着时间见过最后一面后,便安安静静的等着婚期到了。 而这十几天里,崔氏也终于把给苏珺宁的嫁妆收拾的满意了,派人把嫁妆单子拿了过来。 “你看,这是娘当初成婚的时候带的东西,娘虽只有你一个女儿,但你大哥三哥多年来敬我重我,也唤我一声娘,我也得给他们些,除开给他们的一小部分,剩下的,你全都带去,另外我和你爹又按你嫂子的嫁妆单子,又添上三成,加了进来,全都在这儿了。” 这一听,可把苏珺宁吓了一跳。 崔氏的嫁妆她是见过的,那就不少了,嫂子方氏出自大户人家,嫁妆也十分丰厚,按着嫂子的嫁妆数量来安排就够了,可还又加三成,这不是相当于她的嫁妆比娘和嫂子加起来还多么。 “娘,我哪里要得了这些,这也太多了,您好歹自己留一半儿嫁妆傍身,哪有全给我带走的道理。”苏珺宁忙推拒。 崔氏却笑着坚持,“你放心,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还能没攒点儿别的体己?倒是你,素来花销就大手大脚,从小被我们惯坏了的,出嫁了岂能手里没银钱?咱们家还是给的起这些,且也是与你大哥大嫂,还有三哥商量了的,他们不仅同意,还要再给你另添呢!” 其实没有了苏知意在家里别扭着,苏家上下都是一条心,关系极好的。 唯一新融入进来的大嫂方氏,也是个大方宽善的,不计较这种。 况且,给苏珺宁备嫁妆这种事情,由父母决定就行了,兄嫂们是没资格置喙的,与他们说一声,也就算是看重他们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珺宁也只能收下了这一笔巨大的,充满家人爱意的嫁妆。 晚间睡觉的时候,苏珺宁还和南絮调侃。 又是沈家的聘礼,又是自家的嫁妆,这是靠成婚暴富了啊。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九章大婚 不能见面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思念对方的时候觉得要等太久,可忽然被告知明日就要出嫁了,又紧张害怕起来,希望能再有多一天时间,能够准备的更好。 以至于成婚前一天,苏珺宁试穿嫁衣的时候,看着镜子里一袭红妆的娇娘,人还恍神。 “瞧瞧,多漂亮啊,我就说咱们妹妹穿上这凤冠霞帔,该是汴京第一美嫁娘了!”方氏挺着肚子从外头进来。 与她一起过来的是苏皖音。 这会子眼底亦是惊艳和羡慕。 “真美,到底是大姑娘了,前几日还缠着我玩儿花牌,今儿就穿上嫁衣了。” “姐姐只说我,你的婚期不也近了?”苏珺宁见着她们,面上露出笑意来。 苏皖音被提起婚事,双颊也染了浅浅绯红,眸中满是甜蜜。 瞧着这两个小姑子,方氏的笑意就更盛。 牵了她们的手叠放在一起,柔声道。 “哎呦,是咱们家的姑娘们都长大了,都要嫁人咯,不过这嫁出去了,也得常常回家来看我们呐,我这肚里的小家伙,定然喜欢跟两个漂亮姑母玩儿!” 一时间,三人笑做一团。 苏珺宁和苏皖音都摸了摸方氏的肚子,看着方氏婚后如此幸福,心里对成婚生子这件事的焦虑也散去了不少。 白天有方氏和苏皖音作伴,算是没叫苏珺宁胡思乱想。 等到晚上,过来的就是崔氏了。 母女两个少不得要说体己话。 崔氏来的时候眼眶就是一片红,显然此前已经哭过了。 但在苏珺宁房里坐下来的时候还是又忍不住掉泪。 “我的娇娇哎,一晃也要嫁做人妇了,娘就生了你一个娇娇宝贝,当真是舍不得你走啊。” “娘” 苏珺宁唤了一声,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鼻酸的说不出口,最后只扑进崔氏怀里,跟着一起掉泪。 罗妈妈忙在旁边劝,“夫人,小姐成婚是大喜事,可切莫太伤心了,咱们姑爷有本事,又待小姐一片真情,那沈家老爷和夫人也都是好人,咱们小姐嫁过去,定然是不会受欺负的,您看您这一伤心,岂不是叫新娘子也跟着伤心了。” 听着罗妈妈的话,崔氏边点头边擦泪。 “对,大喜的日子,不能哭。”说着,也将苏珺宁扶正,“娇娇,你日后若真的在娘家受了委屈,切莫忍气吞声,一定要告诉爹娘,就算沈家以后封侯封爵,咱家也一定给你撑腰!” 她这么说,苏珺宁倒是笑了。 接过南絮递来的帕子,边拭泪,边道。 “娘放心吧,沈千帷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倘若他日后变心,不必爹娘说,我自然一张和离书递与他,立马收拾东西回家来。” “好。”崔氏也笑起来,“不过娘还是盼着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苏珺宁点头,又抱住了母亲的胳膊,“娘,我婚后会常回来的,你和爹爹不要太难过了。” 崔氏红着眼眶,低低应声。 说完这两句体己话,自然也有一些别的,更私密的东西要交代。 譬如闺房之事一类的。 其实吧,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苏珺宁是知道大概步骤的,不过懂也得装不懂,还是要崔氏来讲讲。 于是母女俩人尴尬又隐晦的简单把那本小人图给翻了翻,就算是完事儿了。 次日还要早起梳妆,崔氏不便打搅她太久,交代完所有事情,便让她早早躺下歇息了。 回了自己院中,苏毅又拉着崔氏问了一堆。 身为父亲,他自然是没好意思在女儿成婚前一晚过去说话的,所以也只能从妻子这里了解一二了。 大男人一个,当朝太傅,第一御史,竟也在女儿成婚的前一晚,偷偷躲在房里抹泪。 而藏玉阁这边。 苏珺宁倒是早早躺下了,可就是睡不着。 心里紧张又雀跃。 半个月未见面,再见面便已经成了夫妻,苏珺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沈千帷相处了。 思念他,也确定自己是心悦他的,可这会子就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以至于半夜还没睡着。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南絮从榻上拉了起来。 新娘妆打扮起来繁复,需得格外早起些。 苏珺宁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凉水洗了脸,这才精神不少。 三月初春,天亮的不算早,所以这会子外头还是暗的,而室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挂了红色喜字,处处洋溢着新婚的甜蜜。 苏珺宁由着南絮带着几个丫鬟给她捯饬。 穿嫁衣,梳妇人发髻,戴花冠,描红妆。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天色也慢慢亮起来,府里头也跟着变得热闹。 鞭炮声响,宾客恭贺,来往招待的父母兄嫂,还有奴仆们急促又轻快的脚步声。 苏珺宁坐在闺房之中,从未觉得以往的日子有哪一天比今日还要生动。 相熟的亲友长辈来房里见她,为她添妆,说的都是喜庆的漂亮话。 她听着很高兴,不论对方真心与否,今日她就是从心里对每一件事都觉得高兴。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正被咱们家的公子拦门考问呢!” 寄春笑眯眯的提着裙摆跑进来。 苏珺宁正喝茶呢,听闻沈千帷来的消息,一时紧张,竟烫了舌头,嘶嘶倒吸凉气。 “哎呦,小姐慢些!”南絮忙上前,递了凉茶。 苏珺宁缓了缓,这才拘谨问起。 “他们考什么了?” “似乎叫对对联,好像还让作诗呢。”寄春道,“大公子和三公子,并宣平侯府的小侯爷,三人刁难的很。” 的确算是刁难了。 沈千帷虽然如今也认真学文起来,可随口对对联,作诗,恐怕也难。 苏珺宁正想着呢,又听得外头传来了更为急促的一阵脚步声。 “小姐快盖上盖头,姑爷进来了!” 这回冲进屋里的是迎梅,面上一片笑意。 不是方才还被拦着考问么,自家两位哥哥这么快就败下阵了? 苏珺宁来不及问话,也来不及多想,就被一片红绸遮住了视线。 “小姐放松些,罗妈妈都教过奴婢了,待会儿小姐跟着奴婢走就行了。”南絮柔声安抚。 这时候,苏珺宁更是紧张,只能机械点头。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章 不多时,她就被人牵引着站了起来,这头一步是要从她院子里去二门,也就是出后宅的门。 走到这里,会有兄长在此处等她,将她背去前厅。 而在前厅里,等着她的就是沈千帷了。 一步步踩着往日熟悉的青石板路,苏珺宁的心里却如揣了一只兔子一般,咚咚似乎要跳出胸腔。 二门处,等着她的是苏予珵。 “走吧,大哥背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即便看不见脸,苏珺宁也能猜到大哥面上一定是带着笑的。 “谢谢大哥。” “和哥哥说什么谢。”苏予珵弯腰,将她背上,“记住,嫁出去了,苏家也是你的家,受委屈了,不高兴了,就回来,大哥替你教训那臭小子!” “嗯。” 苏珺宁趴在苏予珵的背上,心里多了一份安稳。 不多时,就到了前厅门口。 南絮扶着她,一步步往内走。 红盖头底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不过耳边传来的声音却也能感知道,此刻厅中是有很多观礼的人。 还未走到大厅中央,便听得有男子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稳稳的将人牵住了。 苏珺宁呼吸一烫,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大红喜靴。 是他。 “宁儿,我来接你了。” 沈千帷看着面前女子,满目柔和。 这一刻,苏珺宁躁动了多日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彼此就懂了对方的心意。 拜别了爹娘。 沈千帷当众跪下磕头,向苏毅和崔氏发誓,他日后一定会待苏珺宁好,视为此生珍宝,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满场宾客都笑,赞新郎疼爱妻子,赞这一场两姓联姻是顺应天和的大喜好事。 苏珺宁也笑。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太傅嫁女,将军娶妻。 十里红妆,喧天锣鼓。 沈千帷一袭大红喜服身骑高头大马,领着花轿绕了满城,风风光光的将心爱的人儿娶进了门。 一根红绸,分别塞进两人手里。 沈千帷引着苏珺宁迈入沈家的大门,在满座宾客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盖头下,少女的面颊滚烫发热,心里亦是。 礼毕,又在亲友们的起哄下,被送入新房。 “将军,可以掀盖头了!”喜娘笑着递上金秤。 沈千帷握在手中,没由来的紧张了。 明明这双手是提过长刀,舞过利剑,拉过沉弓的手,这一刻,一杆掀盖头的秤,竟让他有些手心出汗。 周围人开始起哄,沈千帷深吸一口气,终于轻轻挑动了那片红绸。 少女如画的容颜慢慢展露。 肌肤光洁如玉,似乎吹弹可破,两弯黛眉胜似新月,浓密纤长的睫毛扑闪如蝶翼,美眸中像是含了一汪清泉,潋滟生辉,双颊绯红,像是初开的海棠,小巧精致的琼鼻下,红唇轻抿,显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局促。 沈千帷一瞬就看痴了。 旋即便用身子挡住了观礼众人的视线。 这么美的宁儿,他只想一人看。 喜娘笑眯眯的端来合卺酒。 两人交杯饮下,彼此眼中都是对方的笑颜。 “结发为夫妻,携手永不离,祝将军和夫人恩爱白头,早生贵子!” 将剪下来的两人的头发用红绸绑好,放进木盒里,喜娘笑着行礼。 沈千帷更是满眼笑意,大手一挥。 “说的好,有赏!” “谢将军!” 喜娘忙不迭的又欠身。 这时候郑寒便立即带着兄弟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好了好了,这礼也完了,该跟咱们好好喝一杯了吧,走走走,今天咱们和头儿,不醉不归!” 在众人的笑闹中,沈千帷用口型对苏珺宁比了个等我回来,而后就被几乎是被兄弟们抬着走了。 苏珺宁看着他的滑稽模样,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哦不,如今该叫夫人了。”南絮眉眼弯弯,“夫人大喜,早生贵子!” “去去去,你也开我的玩笑!” 苏珺宁拿了团扇轻拍南絮的头,主仆两个笑闹做一团。 本以为外头宾客多,沈千帷要很晚才会回来的。 没想到这家伙装醉的技术炉火纯青,再加上有郑寒这个助攻,没费力就把那帮兄弟们蒙混过去了。 回来的时候,苏珺宁才刚用了晚膳没多久,见着人很意外。 “怎么,这么快?” 沈千帷挑眉,走过来便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 “心中挂念夫人在房里等着呢,一刻都不想在外头多待。” 南絮见状,脸色爆红,赶忙招呼着屋里所有下人都退出去了,还贴心的给关上了房门。 而此刻被揽在怀里的苏珺宁也是面颊滚烫。 若说平素沈千帷还有收敛,那今日就是完全没有顾忌了,看她的眼神就无比炽热。 “你喝了酒,先,先沐浴吧。” “不打紧,总是要沐浴的。”沈千帷握住她的腰,俯身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或者夫人坚持要先沐浴,那一起来也是可以的。” 男子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一瞬就叫人骨头发麻起来。 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栗,沈千帷面上笑意更盛。 一把将人抱起,扫开了桌上的东西,就把人放了上去。 双眸紧紧盯着眼前娇娘,唇边带着几分调笑。 “怕了?平日不是胆子挺大么,临了,反倒紧张了?” “我没有。” 苏珺宁立即反驳,并主动伸手拽住了沈千帷的衣领,将他拉近。 “谁说我怕了,我是怕你怕你不会。” 她声音越说越小,目光也避开来。 沈千帷轻咳一声,耳尖也微微泛了红。 可这种时候怎么能露怯呢。 慢慢凑过去,就将人扣住了。 “我会不会,夫人试试就知道了。” 吻炽热的落下,苏珺宁身体一僵,片刻后便环住了男子坚实的臂膀,炽热回应。 沈千帷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一瞬间,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一把摘掉了少女头上固定着花冠的金簪,满头的首饰便随着瀑布般散落下来的乌发落了一地。 少女红唇半启,一张小脸办隐在发丝中,美眸暗红,如诱人的玫瑰。 下一刻便将人打横抱起,压在了榻上。 ------------ 第三百二十一章敬茶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苏珺宁睁眼,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红色的百子千孙图喜帐。 略动了动身子,腰间放着的手臂就收紧了,将她拉入怀中,轻蹭了蹭她的头发。 “不睡了?” 沈千帷慵懒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脑海中昨夜的景象也跟着骤然浮现。 苏珺宁面色微红,翻了个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睡够了。” “睡够了就好。”沈千帷勾起唇角,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昨夜可把夫人累坏了吧。” 他故意调戏,苏珺宁便嗔了他一眼,抬手掐他的后腰。 鸳鸯喜被一阵翻腾,两人在榻上嬉闹开来,没几下苏珺宁就败下阵来了。 叫人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这么有劲儿,此等大好晨光,不如” 沈千帷挑了挑眉,边说,身子就边压了下来。 “别闹,还得去敬茶呢!”苏珺宁笑着打住他。 谁知沈千帷却道,“爹娘已经派人来过了,说叫你好好歇息,什么时候醒了再去敬茶也不迟。” 说着就瞥了一眼帐子外头。 苏珺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隔着红帐也能瞧得出外头已经是大白天了,顿时就急了。 “这怎么成,你怎么不叫我,南絮这丫头也是,岂不是坏了规矩!” 说着就扒拉开沈千帷,掀了被子下床去。 腰腿有些酸软,倒也不碍事。 沈千帷看她着急的样子,满眼笑意,不紧不慢的伸了个懒腰,才跟着下榻。 走出内室,就见外头南絮和寄春、迎梅几个已经在伺候苏珺宁洗漱了。 “怎么不叫我起来,从前的规矩都忘了不成,这大婚头一日,敬茶就误了时辰,倒显得我不敬长辈了!” 苏珺宁蹙眉轻声责问着。 南絮一脸无奈,“昨儿晚上老爷和夫人就派人说了不必特意早起敬茶的话,奴婢没机会告诉小.少夫人,今早奴婢倒是敲门了,不过将军没许奴婢进来叫您。” 说这话时,沈千帷刚好走过来了,便就直接迎上了苏珺宁质问的目光。 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 “我瞧你睡得香,何必叫你起来,放心吧,我家里没那么多规矩,若平素无事,我娘都起的晚呢,你想早起去请安,反倒扰了她睡懒觉。” 见他不似做伪,加上对沈赫和崔氏也有些了解,苏珺宁心里才安稳几分。 不过还是叮嘱几个丫鬟。 “即便爹娘疼爱,日后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刚成婚,还是少给人留话柄。 眼下看着是什么都好,那是还没正经开始过日子呢,要是真的住到一起,慢慢起了摩擦,那这些事儿便就都成了她不敬长辈,不守规矩的‘罪证’。 当然了,一家人和乐美满,没有这些嫌隙是最好的。 “好啦好啦,你不要太紧张了,没事儿的,来,夫君伺候你洗脸。” 沈千帷见小丫鬟端了洗漱的铜盆进来,便撸起袖子,笑眯眯的伸了手。 瞧他不熟练的样子,苏珺宁真怕他把自己的脸当桌子擦,满是拒绝了,一边安排丫鬟们打水了叫他洗漱,一边自己动手去了。 不过这成婚后的第一天,苏珺宁还是低估了某人的牛皮糖属性。 她穿衣裳,要凑过来从后头抱抱她的腰,美其名曰是给她系腰带。 她梳头发,也拿了梳子非要上手,说是学会了日后就不必劳烦南絮了,不过这人是手比较笨,别说梳繁复精美的发髻了,能梳顺就不容易。 最后苏珺宁描妆的时候,还非要拿出书里看来的那一套,闹着要给画眉。 想着最后极有可能拥有李逵同款砍刀野生眉,苏珺宁只得哄着他,让他选择了新手最不容易出错的口脂。 但显然也是高估糙汉子的动手能力,硬生生把樱桃小口涂成了香肠嘴,气的苏珺宁亲自动手把人给赶出去了。 隔着房门,沈千帷还在廊下转悠。 “娘子,我不乱来了,你让我进去看着你收拾嘛,我就看一看,保证老实!” “你老实在外头等我就行!” 苏珺宁毫不犹豫的拒绝。 心说再留着这个祸害在身边霍霍她,这收拾到猴年马月都弄不完。 快速的收拾好,一推门,就见沈千帷百无聊赖的戳弄屋檐下的大红喜字灯笼。 看到她出来,便笑着上前将她牵住了。 还没忘记嘴甜一下。 “我家娘子真是仙女下凡,美不胜收。” “少来,快走吧。” 苏珺宁笑着嗔他一眼,两人才并肩往严氏院中去。 沈家的宅邸不大,至少是没有苏家的大。 目前估么着,也就是苏家的三分之一。 倒也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苏家从祖上起,为官多年,苏毅自己就已经挣下了不少家业,在汴京有大宅院很正常。 而沈家这边,算是新贵,沈千帷立功升官后也没有扩建或是换地方住,只是趁着大婚,把府里又重新修葺一遍,添置了不少东西罢了。 所以地方不大,却也处处精致。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被丫鬟领着进屋,就见沈赫和严氏满脸笑意的坐在正中,十分慈爱的看着他们俩。 “爹,娘,儿媳苏氏,向您二位请安。”苏珺宁面含浅笑,规规矩矩的行礼。 沈千帷站在旁边,也跟着她一道行了礼。 “好好好,快起来吧,快起来。”沈赫朗声笑着,忙摆手,“你小子还不扶着点儿你媳妇儿。” 沈千帷咧着嘴,忙就扶了苏珺宁一把。 这时候严氏也笑着招手,“快来叫娘看看,我这盼了多年啊,可算是有闺女了哎!” 一句话,顿时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 不是婆媳,而是母女。 苏珺宁眸色顿时就越发柔软起来,由严氏拉着她说了几句体己话。 没一会儿,一个年纪看着和严氏差不多的,做嬷嬷装扮的婢女就领着手端托盘的小丫鬟进来了。 “夫人,茶水已经备好了。” “嗯,拿过来吧。” 严氏点头。 这才是要敬茶了。 苏珺宁按着规矩从托盘上端了茶盏,依次奉给沈赫和严氏,他们又给了苏珺宁见面礼,这就算是完事儿了。 “好了,你们昨天也累着了吧,今天没事儿,快回去歇着吧,估么宁儿还没用早膳吧,我昨儿就吩咐厨房熬了滋补的汤,待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严氏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对双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珺宁红着脸谢过了,才被沈千帷又直接牵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二章花团锦簇 也是回来的时候,苏珺宁才正经看清楚,自己如今住的这个院子叫什么。 “蘅芜苑。” “娘特意命人修整布置出来的,按着藏玉阁里,你喜欢的样子来的。” 听她轻声念出,沈千帷就顺嘴提了一下。 “难怪我今儿一早觉得这里陌生又透着几分熟悉。”苏珺宁颔首,心说严氏当真待她好。 末了又想起什么,便问道。 “你平素住哪儿?” 虽说两人大婚了,可住处还是独立的,肯定也有各自的院落。 沈千帷挑眉,“以前住筠阁,以后就住这儿,我已经命人把我的东西都搬来了。” 说着,便十足心情大好的拉着人进了院子。 苏珺宁瞧他笑的灿烂,唇角也不自觉的愈发上扬几分。 用过这个迟了许久的早膳,苏珺宁才有功夫收拾自己的嫁妆,以及看宾客们送的贺礼。 沈千帷没事儿做,就也跟着四处瞧。 “啧啧,这么多箱笼,怕是院儿里都放不下,干脆把后头那个小院子也打通了连过来,就把那边几间房给你当库房用算了。” “那也太麻烦了,又得拆又得建的。”苏珺宁托腮。 看着摆了满院子的嫁妆礼品也是有点发愁。 家大业大,也是一种烦恼啊。 沈千帷挨着她坐下,抿了口茶。 “麻烦什么,等我封了爵位,皇上赏赐了新府邸,还得搬家呢。” 瞧他一副大爷模样,苏珺宁就笑着揶揄他。 “行行行,我如今封了县主了,改日还得跟着沈大将军再得个诰命呢!” “敢笑话你夫君,胆子不小!” 沈千帷立即就伸手去挠她腰间,直把人痒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连连求饶。 丫鬟们看着两人感情好,也都是跟着笑。 原本闹过这一场,苏珺宁就没把沈千帷说大话这事儿放心上了,却没想到,下午时候,宫里真的来了一道圣旨。 “定远将军沈千帷,出身将门,忠贞报国,西征燕胡,屡立奇功,多番平叛,护驾有功,乃北狄之忠臣,重臣,特此封为忠勇侯,钦此!” “臣,谢皇上隆恩!” 沈千帷朗声高喝,恭敬接过。 来传旨的内侍笑眯眯的向他行礼。 “忠勇侯当真得皇上看重,您可是咱们北狄头一个这么年轻就自己挣得爵位的侯爷呐!奴才恭贺侯爷!” “多谢公公。”沈千帷面带笑意,“劳烦公公走一趟,这点心意,公公拿着喝杯茶。” 说着,就不动声色的给那内侍塞了个荷包。 内侍接过,面上笑意更盛。 这时候,苏珺宁也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了,又跟着给多塞了个荷包。 “昨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这喜糖虽是晚了些,还请公公收下,另外皇上那边,还请公公多多美言,我们侯爷对皇上感激涕零。” “哎呦,县主客气了,都是奴才该做的!” 又收了个荷包,内侍简直要笑成花儿了,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而待他走后,苏珺宁拿过圣旨又亲自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满眼惊讶的看向沈千帷。 “是,是真的?” 沈千帷挑眉一笑,反问她。 “圣旨还能作假?” “我以为你之前跟我开玩笑呢,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苏珺宁实在惊讶。 倒是沈千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圣旨从她手里拿开,而后便一把将人抱起,在原地转了一圈。 “夫君还能骗你不成?说到做到!咱们换大宅子!” 看着眼前人得意洋洋的模样,苏珺宁也是失笑,估么着沈千帷要是身后长了尾巴,定然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很快,沈千帷被封为忠勇侯的消息就在外头传开了。 一时间,满汴京都侧目。 先娶了心上人,又封了侯爵,这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不知有多少儿郎默默把年轻的忠勇侯视为目标,立志也成为像他那边年纪轻轻就功业有成的人。 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心中羡慕起苏珺宁,嫁了这么一个如玉好郎君。 然而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蘅芜苑内,苏珺宁就十分严肃且认真的与沈千帷说了这句话。 沈千帷也收敛了神色,郑重与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绝不会得意忘形,犯下过错,叫人拿住把柄。 “我不求你多么耀眼,多么出人头地,我只希望我们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携手白头,相濡以沫。” 苏珺宁靠在他肩头,鲜少有这样温言软语,小鸟依人的时候。 将人揽在怀中,沈千帷也低声承诺。 “会的,一定会,现在有你,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所有人。” “好。”苏珺宁低低回应。 不过这一答应,晚上就后悔了。 某人不知疲倦的创造下一代的时候,就十分义正严词,道是她白天自己答应过的。 求饶不过,苏珺宁也是来了脾气,心一横。 闹吧,不信喂不饱这刚开荤的狼崽子。 新婚燕尔,最是浓情意蜜的时候,只羞的丫鬟们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都抬不起头。 这般情况下,以至于苏珺宁回门那一天,早上差点儿没起得来床。 熬夜还不能睡懒觉,谁顶得住。 于是,这心里的火气就全都撒在了沈千帷身上。 在马车上靠着小憩的时候,背对他,理都不带理一下。 沈千帷自知理亏,软声软语的哄了一路,这才在快到苏府的时候把人给逗的露了笑。 “待会儿可规矩些,别再爹娘面前乱说话。”苏珺宁整理着衣衫发髻,并叮嘱道。 沈千帷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待得马车停下,二人携手下来,便见苏家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着两人都是笑意洋洋,一大家子人,欢喜的进了府中。 闲话几句后,沈千帷跟着苏毅还有苏予珵、苏予安去了书房,苏珺宁则同崔氏还有方氏,一道去了后院说话。 坐下后,崔氏就拉着女儿的手不松开,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 见女儿没有受委屈的样子,这才常常舒了一口气。 “如今你也嫁人了,看你们小夫妻过的好,娘总算是能放心了!” 苏珺宁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柔声安慰。 “娘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定然不会受欺负的,您眼下啊,就换个心思,等着大嫂生了,您就能抱孙子啦!”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三章留宿 婆媳母女三个在后院说话,一片和气,前头书房里,男人们倒是没怎么话家常,谈论的都是朝政之事。 “如今皇上身体好了,从前宸王犯下的事儿,其余党也在慢慢清诛,这些人里头不乏树大根深,难以拔出的,你如今深得皇上信任重用,恐怕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去办啊。” 主位上,苏毅捧着茶盏,语重心长的看着沈千帷。 沈千帷面色郑重,双眸沉静。 “爹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皇上也曾透露一二,估么暂时还不会动瑞国公府,但刑部那边,皇上已经着人在查刑部尚书张礼正了。” 说来这张家也是一半倒霉,一半幸运。 倒霉的是,其女儿张慧容当初在宸王选妃的时候被指为了宸王侧妃,如今宸王没了,她倒是忽然又失了婚事。 幸运就不必说了,宸王是因何事而死的,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其中厉害,这张氏因为被封侧妃,要晚进门,所以还没参与其中,不像正妃杨氏,乃至杨家,都已经被诛灭了。 当然了,建宁帝对外的说辞就是这杨氏一族乃晋王余孽逆党,还顺便让他们背了宸王之死的黑锅。 不过杨家这也是报应,宸王起事那一晚,杨氏的兄长,平阳伯带兵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和将士。 且不说他,就连杨氏本人也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血。 苏毅抿了口茶,目光平和。 “张礼正此人为官的时日也不短,我对他还算有几分了解,是个尽忠职守的,皇上查他,估么也是想查清后再决定重用与否,不然他张家根基并不深厚,皇上大可像对付杨家那般,直接动手。” “但恐怕皇上也不全然放心,否则也不会让吏部调儿子去刑部大理寺当差了。”苏予珵适时接话。 这调令也是昨日刚下的,不是苏毅在背后操作,那显然就是建宁帝的意思了。 不过苏予珵也当得起,他这些年干的不错,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如今出翰林院,进刑部,才算是正经要走职官,握实权的路子了。 沈千帷这两天只顾着缠媳妇儿,倒是没打听外头的事儿,这会子就立即笑着道喜。 “恭贺大哥,日后必定平步青云。” “哪里比的上你。”苏予珵也笑着拍拍他的肩,“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同僚在我面前赞你年轻有为。” 沈千帷做不好意思状,摸了摸头。 “嗐,那都是我胆大不怕死,只管横冲直撞,博了些战功罢了,爹和两位兄长才是正经运筹帷幄的人。” 其实他该称岳父的,不过沈千帷这人嘴滑会来事,一张口就跟苏珺宁一样喊爹娘,显得亲近不说,也哄了苏毅和崔氏开心的很。 这时候,苏毅面上也跟着露出点浅浅的笑意来。 旋即转头看向苏予安。 “安儿,你是如何打算的?我听江大人说,你有意一直在翰林院?” “嗯。” 苏予安点头,旋即郑重拱手。 “论才学我不及大哥,与大哥走一样的路子未必合适,且爹您常说盛极必衰,树大招风,爹您位列文臣之首,如今更是皇上钦点册封的太傅,大哥又即将入刑部大理寺,还有妹夫这里,更不必多说,所以儿子想,一家子都太显眼,不是什么好事,儿子就做个清贵文官,倒也合适。” 他素来是性子内敛的,懂事听话,鲜少叫人操心,这时候说出这番话,苏毅也是意外又怕他觉得委屈。 放下茶盏,便正了正神色。 “你有此心是好的,可你的仕途也是你的前程你的人生大事,切不能心存遗憾,家里头的事儿你不必如此挂心,只要你想,便和你大哥一样,放手去做就是了,你该知道,爹从小待你和你大哥都是一样的。” 这是隐晦的告诉苏予安,千万不能觉得自己是庶子,低人一等,所以要退让周全。 这时候,沈千帷默默喝着茶,没有说话,毕竟不是他该插嘴的。 而片刻后,苏予安的声音再度响起,更多了几分坚定。 “爹放心,这是儿子本身的意愿,再者,翰林院内,将来也可入内阁,做天子亲臣,儿子心中已有定数。” 听他这么说,苏毅才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旋即又交代了沈千帷几句。 无非也是树大招风,烈火烹油之类的。 直到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一大家子才又聚在一起,于前厅内用膳。 苏珺宁挽着方氏的胳膊跟在崔氏后头进来。 见着人进来了,苏予珵和沈千帷几乎是同时起身朝那边去的。 一时方氏就笑起来。 “瞧瞧,究竟是咱们姑爷疼人!” “像是你方家的姑爷不疼人似的。”苏珺宁也打趣她,“我大哥可是把你当眼珠子捧着呢。” 方氏扶着苏予珵的手,面上依旧笑吟吟的。 “那是我如今有孕,不像你,这还没呢,就这般疼宠,来日岂不更甚?” “宁儿闺中时候,爹娘兄嫂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如今这般宝贝给了我,我岂有不万般呵护的道理?” 沈千帷牵住苏珺宁的手,扬眉朗声道。 屋里众人顿时都跟着笑起来。 苏珺宁暗暗嗔他一句不知羞,美眸中却也是化不开的甜意。 中午一家子都高兴,拿了酒出来喝。 苏毅和苏予珵还有苏予安三个人喝沈千帷一个,苏珺宁瞧着眼馋,也加入进来。 今日的酒入口温和绵甜,以至于她喝的有点忘形了。 等沈千帷提醒她这酒有后劲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 停杯后,没多久就开始晕乎,不过见沈千帷和苏毅几个人还在喝,她也不好意思吱声儿,没想到这硬撑还是没撑过去,迷迷糊糊的就趴桌子上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 南絮一声惊呼,忙凑近查看。 桌上其他人也立即都放下杯盏碗筷过来瞧。 就见苏珺宁面上两团醉红,一脸惬意的样子,像是醉的睡过去了。 “这丫头,可真是!”崔氏又急又好笑,拿着帕子捂唇,“醉了也不说,竟睡着了。” 其他人也是跟着笑。 最后苏毅发话,直接叫小两口今儿别回去了,就在苏府过夜。 沈千帷当然没意见了。 他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今儿可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能进苏珺宁的闺房呢。 二话不说,亲自抱着人就往藏玉阁去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好日子要到头了 苏珺宁醉的一塌糊涂,沈千帷其实也半醉了。 今天喝的不少,一对三都是实打实的喝,一杯都没能绕过去的。 所以到了藏玉阁后,喝了醒酒汤,便由人伺候着,跟苏珺宁一起躺下睡了。 这一觉就睡了一个半时辰。 苏珺宁先醒的。 一睁眼就瞧见是自己最熟悉的闺房,不由心神恍惚了一下。 不会还没醒,还在做梦吧。 心里想着,便掐了掐手掌心。 疼,不是做梦。 这时候转头,便瞧见身边沈千帷还睡着。 于是翻了个身,就靠在了他旁边。 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呢,这会子不想动。 倒是沈千帷,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这会子就醒了,直接抬了胳膊,让苏珺宁枕着,自己侧过身,把人抱在了怀里。 “醒了?头晕不晕?” “一点点。”苏珺宁在他怀里拱了拱,把脸埋在他胸口,拉长了声调,“好丢人呀” 居然直接在桌子上醉倒了。 还好是在自家人面前。 沈千帷听着少女懊恼不已的声音,唇角就慢慢勾起了弧度,轻抚她的后背。 “丢什么人,我家娘子最招人喜欢,醉了也是醉美人。” “油嘴滑舌。” 苏珺宁失笑,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又痒又软的触感叫人心中悸动,沈千帷眯了眯眸子,便毫不客气的低头噙住了女子的红唇。 绵密的吻过后,才心满意足的放开。 苏珺宁在被子里动了动,便要起身。 喝了那么多东西,膀胱告急啊。 偏沈千帷掐着她的腰,不许她走,直拉的人跨坐在他了他腰身上。 “哎呀放手,别闹我,不然待会儿要更丢人了!” 苏珺宁急的面色绯红,忍着痒,边笑边求饶。 并不知道她有这紧急情况,沈千帷不仅不松手,还变本加厉的拉着她往前匍匐下来,笑着调侃。 “丢什么人,你我是成亲拜堂,立了婚书的夫妻,谁敢笑话。” “我不是说这个。”苏珺宁夹紧腿,越笑越急,“快点放我下去,我要要去更衣。” 太尴尬了,以至于声音小的很,沈千帷没有听到,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苏珺宁这才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末了不等对方应答,便赶紧拎着裙摆飞也似的逃出去了。 等她走后,沈千帷才后知后觉的尴尬咳了两声,末了又觉得好笑。 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仰面躺在榻上笑了好一会儿。 直到听见外头脚步声折返,这才起身下榻。 可不能再笑了,被那小心眼儿的娇娇听见了,又要跟他急。 两人见面,沈千帷还是没忍住又笑了,气的苏珺宁在房里追着他打了两拳。 闹了好一会儿才穿戴收拾好。 现在离着用晚膳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闲着也不好打发,苏珺宁心血来潮,叫南絮把自己的琴搬了出来。 午后暖阳,清茶淡香,为心爱之人抚上一曲,也是别有情趣。 沈千帷虽不懂音律,但享受这种事情倒是无师自通的。 小口抿着茶,看苏珺宁行云流水般拨弄琴弦,端的是惬意。 苏予珵陪着方氏在外头散步,听闻藏玉阁里传出琴音,也是相视一笑。 打发了下午的时光,晚膳还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用的。 中午喝多了,晚上就都默契的没沾。 当然了,也默契的都笑话了苏珺宁喝醉的事儿。 羞的苏珺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 不过地缝是找不到的,但夫君的怀抱永远对她敞开。 晚上就钻进夫君的怀里寻求安慰了。 沈千帷自然是好好的,身体力行的,好好安慰了一番,直安慰的人眼泪汪汪,大约是感动的吧。 在娘家住了一晚,次日用了早膳才离开。 马车上,沈千帷就直叹气。 “婚期竟然只给批了五天休假,后日就又要去上朝了。” 看着他抱怨的样子,苏珺宁就想笑。 心说不管哪个时代的人,都是不想干活的。 于是眨巴眼逗他。 “怎么办呢,要挣俸禄养家呀,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室,还等着夫君拿银子回来呢。” 看她装模作样起来,沈千帷也陪着她玩儿。 牵了苏珺宁的手,一副信誓旦旦,可以依靠的模样。 “娘子放心,娘子只管躺平了在家里吃喝,地都不必下,待为夫领了俸禄回来,娘子看看就能饱了。” “去你的!” 苏珺宁抽回手,笑骂一声。 就在此时,两人听得马车外头一阵嘈杂,苏珺宁心下好奇,便撩开了窗帘,探身出去瞧。 沈千帷紧跟着她,夫妻两人一起凑在窗边,就见外头是瑞国公府的马车。 “夫人,车轮坏了,许是方才在郊外磕坏的,这修好恐怕还需些时候,奴才叫人先回府,再驾车来接您吧。” 国公府的马车夫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车帘,紧张的搓手。 不多时,车帘就被掀开了,谢氏探身出来,蹙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 “怎么好端端的就坏了,要等多久?” “修车轮估么要个半天一天的,再派车架来接就快些。”车夫垂着头。 谢氏看起来有些烦躁,摆了摆手,便下了车。 吩咐了那车夫几句,便就近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歇下了。 看过这点小插曲,苏珺宁放下了车帘,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沈千帷柔声问道。 苏珺宁抿唇,“没什么,太久没见过瑞国公夫人,有些感慨,她好像看起来老了许多。” 方才短暂一撇,对方没看见她,她却看清了谢氏。 满眼疲惫,脸上虽然扑了粉上了装,却也遮不住脸上的眼袋和发黄的气色,人也瘦了一大圈。 沈千帷敛眸,“宸王出事,他们府中脱不开干系,这段时间必然要难受些。” 这是实话,因为宸王的事情,瑞国公都是知道的,所以不能留这个祸患,迟早要铲除。 苏珺宁点头,又看一眼外头。 “恐怕不止这段时间要难受吧。” 应该是好日子要到头了。 沈千帷看她一眼,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想为太孙铺路,就要铲除一些有污点,不好管教的臣子,这是常理。”苏珺宁淡淡道。 沈千帷敛眸,“你明白就好,这些事情由不得你我。” 这么说,是怕苏珺宁忽然爱心泛滥,要救人。 不过他大可放心,苏珺宁没那么好心肠,之事忍不住唏嘘一下罢了。 毕竟上回见面,谢氏还是风风光光的公爵夫人,转头就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五章嫁对人了 不管别人过的如何,现在苏珺宁倒是很悠闲自在。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沈千帷素来就没规矩,又惯着她,严氏和沈赫也都是不拘礼的,在婆家竟然比在娘家还要自在。 就是某人晚间总喜欢缠着她到深夜,有点烦。 不过她不必早起,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倒也不累。 对此她也算是从心里意识到了自己和沈千帷的身体素质差异。 都是一起睡的,她还晚起,沈千帷每日要早起上朝,晚上还干些,咳咳,体力活,竟比她还精神抖擞。 照着这般频率,想必有孕是很快的事情了,毕竟她没故意避孕什么的。 当然也是问过郎中的,郎中说她身体状况很好,如今就生育,不妨碍健康。 一晃便是一个多月。 成婚后的日子安逸的很。 平素沈赫和沈千帷父子两个上朝,苏珺宁就拉着严氏,婆媳两个在府里捣鼓新鲜玩意儿。 什么五子棋,打牌,插花,调香,甚至还踢踢毽子,以及她这个半吊子师傅,教严氏骑马。 严氏本就是商贾之女,素来不拘小节的,本想着儿媳虽开朗活泼,但到底是大家闺秀,所以开始还矜持着,后来发现苏珺宁也是个皮猴子,俩人就完全玩开了。 苏珺宁身为新妇,不好出门,严氏便主动提出带她出去。 春暖花开,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 婆媳两个逛白玉寺,游承影湖,去京郊放风筝,最后干脆收拾了东西,决定去庄子上小住几天,感受一下田园风光。 连丫鬟们都调侃,俩人不像是婆媳竟像是姐妹。 这大约就是真心换真心了。 严氏没有女儿,是打心眼儿里把苏珺宁当自己的闺女疼爱,她如此,苏珺宁自然也不把她当婆母,也当生母敬爱着。 不过这婆媳俩人好到一块儿去了,那父子两个就不干了。 趁着休沐这一天,爷俩就策马也来了庄子上。 来的时候,苏珺宁正跟着严氏在田里挖野菜呢。 换了短布衫,提着小竹篮,俩人在田间有说有笑的,到真像是农家女子一般可爱。 “娘,宁儿!”沈千帷远远唤了一声,便下地来,“怎么自己来地里了,这些事儿吩咐仆从做就行了,宁儿手嫩,别伤着了。” 说着,就从苏珺宁手里接过了小竹篮,又抽出帕子仔细给她擦了擦指尖的泥土。 苏珺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抽回手。 “哪里就娇气至此了,我和娘在庄子上玩的正高兴呢,娘说这些野菜味道好,待会儿叫厨房收拾干净了,炖鸡吃。” “馋猫儿。”沈千帷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尖,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 严氏看着他们小夫妻如此,也是跟着笑。 “好了好了,菜也挖够了,回去吧,省的你小子心疼媳妇儿!” “我也心疼娘,怕娘累着了嘛。”沈千帷看一眼母亲,滑头道。 严氏笑嗔一声臭小子,便将手里的竹篮递给了默默跟过来的沈赫。 爹娘走在前头,沈千帷和苏珺宁就跟在后头。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竟没注意脚下,直到苏珺宁忽的哎呦一声,就发现自己一脚踏进了稀泥里头。 来的时候不熟悉,还仔细看着,听庄子上的人说这一块儿刚浇了水,地上是湿的,别踩着脏了鞋,处处小心。 没想到回去的时候还是中了招,一时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踩了一脚泥。” 看着她脚下一片,沈千帷就笑。 “好了,这下是真的成村姑了。” “村姑怎么了,民以食为天,我光荣,我自豪。”苏珺宁哼哼,一边抓着他的胳膊把脚提出来。 谁知道脚出来了,鞋还粘在地上,只得成了金鸡独立。 沈千帷扶着她,笑的前仰后合,苏珺宁气的打他。 直到前头走远了的沈赫和严氏回头来看,俩人才没再闹。 “来,我背你。”沈千帷半蹲下身子。 瞧着那坚实宽阔的背,苏珺宁不禁勾唇一笑,轻轻伏了上去。 就这样,沈千帷背着人,手里提着一只沾了泥土的绣鞋并一个装了野菜的小竹篮,优哉游哉的顺着田埂往回走。 融入田野之间,倒也成了一道风光。 回了屋里,苏珺宁简单擦洗一下,又换了身衣裳,才从内室出来。 沈千帷不在外头坐,问了南絮才知道他去厨房了。 “夫人说要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呢,老爷和侯爷都去了。” 如今严氏还年轻,总觉得叫一声老夫人不合适,所以为着区分,奴才们便依旧称严氏为夫人,称苏珺宁为少夫人。 沈千帷封了忠勇侯,也不称小沈将军了,改称侯爷,沈赫便称老爷了,如旧。 “娘要亲自下厨,这倒是难得又能尝尝娘的手艺了。”苏珺宁笑起来,“走,我们也去瞧瞧。” 南絮也笑眯眯的点头,主仆两个就往厨房去了。 快走到门口,便闻得里头飘出阵阵香气,还有严氏说话的声音。 “想当初你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出事,我一人顶着严家,初次经商,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最苦的时候啊,家里的仆人都辞退了,只留了三四个自愿跟着的旧仆,我这做饭的手艺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如今竟还没怎么生疏,可见记忆深刻!” 她话音轻快,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旧事,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心疼。 苏珺宁如此,沈赫和沈千帷更是如此。 果然,沈赫的声音很快就跟上了。 “夫人过去吃了不少苦,如今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也一定叫你后半辈子都享清福。” “就是,有儿子在,日后还给您和宁儿,都挣诰命回来!” 这是沈千帷的声音。 严氏笑了,“好好好,那娘就等着享福,等着帮你们俩带孩子了!” 苏珺宁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面上不由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如此互敬互爱,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她知道自己是嫁对人了。 收拾好情绪,便也进了厨房,笑着说要同严氏学两道手艺。 在厨房里笑闹了一阵子,才又一道去前厅用午膳。 不过在饭桌上就听闻了城里出了件事儿。 靖昌侯郭氏秦兆,秦老爷子,过世了。 这倒是叫苏珺宁意外了一下,毕竟之前从未听见什么风声,这秦老爷子身体一直挺好啊。 太突然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六章长平郡公府 “许还是和宸王的事儿有关。”沈赫沉声道。 都是自家人,都知晓内情,也就没避讳。 沈千帷点点头,“那秦家的小姐和离之后嫁入了瑞国公府,成了宸王的二表嫂,宸王当时又如日中天,秦老爷子少不得也动了心思,谁曾想老来押错了宝。” 这么一说,也让苏珺宁想起自己刚从临安回汴京的时候,那阵子靖昌侯秦兆为首的旧派勋贵,是跟荣国公府许家为首的新贵,分庭抗礼的。 后来两家阴差阳错的成了亲家,竟落了一样的下场。 如今想来,秦老爷子或许是自尽。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毕竟有没有建宁帝的手笔,旁人也不知道。 说起来,秦家靖昌侯府也是多年的文臣勋贵,三朝重臣,少数手里有权柄的勋爵人家之一呢。 秦家男子,尤其是秦老爷子,苏珺宁是有影响的,看起来就是很刚正古板的模样。 这种人,往往以君子自居,实则内心有些迂腐,而当心思歪斜,犯了错误之后,就会更羞愧难当,做出极端的事儿。 秦家参与过宸王谋逆的事儿,建宁帝不可能不知道,加上秦兆在建宁帝登基初期没少固执的惹建宁帝生气,如今怕是多罪齐下,没了活路。 苏珺宁敛了敛眸,心说这也是替皇孙除掉了一个执拗不好把控的老臣,少不得也是建宁帝的算计。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没张口,倒是严氏先开了口。 “恐怕下一个就是瑞国公府了吧。” 顿了顿又道。 “皇上接连下手,会不会被朝众人诟病,狡兔死.” 走狗烹。 剩下的话,严氏没说出口,但桌上几人也都明白。 沈千帷勾唇,笑意淡淡,“所以皇上提拔了我,也提拔了吴家,并其他几个从燕州跟来的旧部。” “如此就成了皇上赏罚分明,不包庇纵然,乃明君。”苏珺宁接了话。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说中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严氏和沈赫听罢,也是点了点头。 权柄更迭罢了。 如今沈千帷的战功立着,他又还这么年轻,加上和苏家相互扶持,是建宁帝钦点的下一朝,辅佐太孙的文武首臣,只要两家不昏了头,犯大错,有不该有的心思,那沈家和苏家往后再煊赫三代,定然是没问题的。 再往后,那就是子孙的造化了,他们也护不了那么久远。 就像是秦家,到靖昌侯爵位传下来,到秦兆这一代就是第三代,他如今去了,自己的儿子还有孙子会如何,他也没有庇护的能力了。 至于瑞国公府许家,那是运气不好,又加上太有野心,且是宸王手中的棋子,被摆了一道,所以如今早失圣心了,没落是必然的事儿。 先有许思霓嫁个七皇子,七皇子谋逆,带累了一回,那时候宸王跳出来保了许家,赢得了许家愈发衷心,可后来宸王又. 不说,大家也知道。 接连参与两起皇子的谋逆,建宁帝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杀,更不要说外臣了。 苏珺宁心中叹息,也不怪谢氏憔悴成那样。 换做她,刀子悬在头上,躲不开也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也会终日惶惶不安的。 心里正想着,沈千帷就看了她一眼,道。 “大哥进刑部这几个月,审理的就是当初那个盐税案,最近大概有结果了,瑞国公府也有参与其中,贪污不少,估么再过半个月,证据整理妥当,上报皇上,就能有定论了。” 这倒是突然。 苏珺宁夹菜的手顿了顿,“这案子不是早就由你着手在查么,我原以为已经暗里都定了,怎么如今又?” “当时皇上正对宸王设局,案子没审理,只是抓了人犯,等事情平息之后,前不久才开始审问人犯。”沈千帷答道。 他这么说,苏珺宁心里就明白了。 不过算一算,她大哥进大理寺的时间也不长,毕竟她成婚也才一个多月呢,苏予珵还是在她婚后进大理寺当差的。 刚进去就能审查这桩复杂的要案,说明还是得用的。 这件事办好了,也算是苏予珵在大理寺立住脚跟。 就是,应该也挺招人恨的。 毕竟这查出来了,瑞国公府肯定是要论罪罚处的。 似乎是猜到她的心思,沈千帷立即就慢悠悠道。 “你大哥忙完就该我忙了,这抓捕拿人的差事还得落我头上,反正我皮糙肉厚,也不怕得罪谁了。” 他说的时候,神色散漫,还带几分嬉皮笑脸,倒像是无关紧要一般。 苏珺宁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默默道。 “该躲着的时候还是躲着,何必处处做坏人,没得到处树敌。” 严氏点头,“是啊,如今咱们两家都是正显赫的时候,还是多多与人为善的好。” “但也不能与谁都好。”沈赫接上话,“免得圣上疑咱们结党营私。” 素来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被孤立的权臣,毕竟谁也不喜欢大臣们团结一心,凌驾于君主之上。 听着一家人都为自己出谋划策,沈千帷面上的笑意也更盛。 一一点头应下后,便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长平郡公府来了帖子,请娘和宁儿一道去赴宴,说是郡公夫人肖氏的四十岁生辰宴,不预备大办,就只邀女眷们,赏花听戏。” 他说罢,严氏就蹙了蹙眉。 “哪个长平郡公?我倒是没听说过。” 她来汴京城不过几年,从前沈赫官职不高,她又不喜与那些心思弯绕的权贵结交,倒是没注意过京中各个高门的底细。 不过苏珺宁倒是知晓一些,便问了问。 “可是下嫁了一位福康公主的那个长平郡公府?” “嗯,皇上登基的时候加封了这位姑母为长公主,老太太今年也六十多了。”沈千帷点头。 这一说,苏珺宁就从脑海中把这一家子的信息给搜寻出来了。 福康长公主乃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其母当年位份低贱,不能自己抚育子嗣,所以这福康公主便有幸和先帝一起养在了当年的贵妃膝下。 后来先帝得以继承大统,杀了不少手足兄弟,没了亲人后,这福康长公主倒是成了先帝展现亲情的唯一去处,连带着她夫家都颇得了多年盛宠。 只可惜福康公主的夫君,老长平郡公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正德年间,他过世后,子孙不济,倒是没了实权,成了正儿八经的闲散清贵。 但如今福康长公主还在,是建宁帝的姑母,是长辈,皇亲国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在汴京城里还是很有脸面的。 这个此次要过生辰的郡公夫人肖氏,就是福康公主的嫡亲儿媳。 ------------ 第三百二十七章恨意 “既然是有一位长公主在,那这帖子怕是推不得。”严氏沉声道。 毕竟是皇亲国戚,且沈家近来需要低调些,免得人说闲话。 沈千帷颔首。 否则今天来的时候也不会把这件事先告知了,帖子就是早上才送来的。 既然是要去赴宴,那就还得回去预备一番,所以在庄子上多住几天的计划就算是泡汤了。 当天,一家子就一起回了府。 严氏叫了苏珺宁过去,一道预备给郡公夫人的贺寿礼。 沈千帷哼哼唧唧的不肯对娘子撒手,愣是跟了去。 结果婆媳俩商议的内容他也听不大懂,最后在严氏房里找了本经商的书籍,盖在脸上睡午觉去了。 几日后,严氏便和苏珺宁一道,坐上了去长平郡公府的马车。 “宁儿你再看看,我这喝茶行礼的姿势,可对?” “还有我今日这衣裳,应当不失礼吧?” “待会儿入府了,你可一定要提醒着我些,别说错了话。” 一路上,严氏不停的絮絮叨叨,显得有些紧张。 苏珺宁失笑,挽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娘,您不用担心,这几天您已经练的很好了,再者您也曾入宫赴宴,这不过是去郡公府罢了,哪里会比宫中还规矩严呢。” 她这么说,严氏就有些发愁的笑了笑。 “不瞒你说,往日入宫赴宴,次数不多,且我只在宴席上坐着,少有举止,倒也不出错,今日这般宴席,更为闲散,少不得要应酬交谈,所谓多说多错嘛。” 原来是担心这个。 苏珺宁勾唇,拍拍她的手背。 “放心吧,我待会儿就做个小跟班,跟在您左右。” 她这么说就把严氏个逗笑了,气氛也缓和不少。 不多时,马车就在长平郡府门口停下了。 将帖子递给守门的指引奴才,很快就被领着进了内院。 进来后,就见花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其中一位身穿绛紫色衣衫的夫人,游走在人群中,应酬招待,显然就是肖氏了。 正当婆媳俩预备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就见那妇人身旁的丫鬟先看见了她们,并在妇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那妇人立即就转了身,满脸和煦笑意的往她们这边来了。 “哎呀,有失远迎了,这位就是沈夫人和少夫人吧,二位头回来,可千万拘谨,我们家里是最不讲繁文缛节的,随性就好!” “晚辈见过郡公夫人。”苏珺宁欠身行礼。 肖氏忙虚扶了她一把,“免了免了,可千万别这般客气,少夫人与我长女年岁应当差不多,想必更能聊到一块儿去,待会儿她来了,我叫她来与你见一见。” 苏珺宁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又和严氏一起将贺礼给了肖氏,才去旁边喝茶赏花。 平素这种宴会是能躲懒的,但是如今她和严氏是热灶上的香饽饽,多的是想巴结的人,所以这会子肖氏一走,便有其他人拥了上来。 当然也不乏有人心口不一,想看严氏这个商贾出身的将军夫人的笑话,不过这几天严氏将贵族高门的礼仪抓紧严格练习了一番,又有苏珺宁在旁边帮衬着,倒是应对的得体周全。 一时间叫不少人心里的轻视都少了几分。 只是这边说着话呢,一道身影缓缓入内,倒是将苏珺宁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是旁人,正是瑞国公夫人谢氏。 如今盐税案的事情只在暗中办,明面儿上国公府依旧是皇亲国戚,这种宴会,自然是要邀请谢氏的。 和上次一样,谢氏瞧着面色有些憔悴,但架子和仪态倒是没丢,依旧是端着。 进来后,谢氏就瞧见了被众人围着的严氏和苏珺宁,目光便暗了暗。 如今一见到苏珺宁,她就免不得想起自己的女儿。 许思霓在外头庄子上已经生产了,是个男孩儿,上回苏珺宁在街上遇见谢氏,她就是去看望了许思霓的。 但如今沈家和苏家不是她能随意拿捏招惹的了,所以不管心里有什么,都得按捺住。 眼不见为净,谢氏干脆就避开厅里的人,往旁边园子去了。 今日说的是赏花看戏,自然就是在府中的花园里办宴,这会子外头的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奴才们来来往往,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呢。 待会儿宴席开始了,就边吃喝边听戏。 这边人少,谢氏逃离了人群,便就在离戏台子不远处的锦鲤池边透气。 而她没在这儿待多久,有两位结伴更衣后要返回花厅的夫人从这里路过,看见她便上来攀谈了几句。 “这不是许夫人吗,怎的一人在这里待着,不去前头喝茶?今日郡公夫人预备的茶点,听说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呢。” 头一个说话的夫人有些微胖,珠圆玉润的。 另外一个个子高挑些的夫人就跟着道。 “瞧着许夫人面色不大好,想是出来清静清静的,毕竟往日可没有这样能躲闲的时候呢,现如今倒是有机会了。” 说这话时,那女人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想是讥讽。 谢氏如今本就神经敏感,经二人这么一番言语,顿时就沉了脸。 “我想做什么事,何时轮到你们来置喙,既然是想巴结新贵,还不赶紧提了裤子快些赶过去,否则待会儿连人家的衣角都瞧不见,怕是回去了跟家里没法儿交代。” 这两个妇女谢氏是略有几分映像的,家中都不是很高的官职,当初巴结她的时候也是这模样,不过因为她们不入流,所以谢氏没太搭理,如今倒是又想踩她来巴结旁人了。 休想! “你!”胖夫人瞪眼,刚要说什么,被旁边人拉了一下,才又压住了怒火,冷哼一声,“还当自己是高门显赫呢,端什么架子。” 丢下这话,甩手便走了。 京中但凡手里有些门路的,就算对宸王一事不知全貌,也猜得到一星半点,只是迫于建宁帝变相的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在明面儿上说罢了。 但许家即将没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自然都不再客气。 看着两人的背影,谢氏心底如火烧般难忍怒气,只狠狠在掌心掐出了几道红痕,才恢复面色。 此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女儿的心境了,也尝到了许思霓当初对苏珺宁的恨意。 但谢氏的厌恶和痛恨不止对苏珺宁,更多的还有对沈家,尤其是沈千帷。 这个沈千帷,害了她女儿,又接连断了七皇子乃至宸王的路,不仅如此,他脚踩着许氏一脉的白骨,反倒成了建宁帝为太孙选的辅臣。 明明太孙身上也流着许家的血,他沈千帷怎么能! 想到这些,谢氏眼底的暗光就闪烁起来,反正她恐怕没有多少能筹划的日子,那就再拼个鱼死网破,不能让沈家如此得意! ------------ 第三百二十七章贺家长女 花厅里。 严氏和苏珺宁被一众女眷围的没办法,眼瞧着应酬不来,便借口要去更衣,暂时逃离了包围圈。 婆媳俩进了花园,走到僻静处,才齐齐松了口气。 相视一眼便都笑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我原以为我这张嘴就算是会说的了,没想到汴京城里的贵眷们更厉害!”严氏拍拍胸脯。 苏珺宁捂唇,“这样的宴会以后怕是只多不少,娘可没法子多偷懒呢。” 沈家越是显赫,她们两位女眷就越繁忙。 什么诗会,赏花宴,生辰宴,赏宝宴这些,都是常事。 虽说不需要每家都去,但大部分还是得去的,不然少不得被人诟病眼高于顶。 严氏笑着看她一眼,抬步缓缓朝不远处一片开的正好的花坛走去,并低声闲话。 “这还好是有你在了,我不必一个人出来,否则怎么应付的了。” “娘心思敏慧,只是不习惯罢了,多来几次就好。” 苏珺宁挽住严氏的胳膊。 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说着话呢,护见前头小路上,一孩子打假山后头跑了出来,手里持着捕蝴蝶的小网,笑嘻嘻的往这边来。 “鑫儿,鑫儿你慢些,鹅卵石路滑,当心摔着!” “公子您慢点儿跑!” 紧跟着是一阵焦急的女子们呼喊的声音,就见那假山后头,身着水青色长裙,面容姣好的女子提着裙摆,带着一丫鬟急急跟在后面。 不过小男孩儿追着一只白蝴蝶,此时正玩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见喊,只倒腾着小短腿不停的跑。 苏珺宁眼瞧那孩子双眼只放在蝴蝶上,没注意脚下,便赶紧上前去护着。 果然,孩子脚下一个踉跄,人就往地面扑去,还好苏珺宁早有准备,适时蹲下,将人给接住了。 扑进香软的怀中,小孩儿惊了惊,没有疼痛,倒是没哭,只抬头,提溜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一脸好奇的看着苏珺宁。 这时候,苏珺宁才辨认出,这是个小男孩儿。 也不怪她先前不敢确定,一来是孩子小,二来孩子穿天蓝色衣衫,这颜色男孩女孩都适宜。 “鑫儿,你这孩子,真是!” 后头惊慌焦急的女子赶过来,喘着气先瞪了孩子一眼,又立即向苏珺宁行礼。 “多谢这位夫人,孩子顽皮无理,冲撞夫人了,还请夫人见谅。” 虽不相识,但见苏珺宁是妇人打扮,便称一声夫人。 不会错。 “无妨,小孩子总是贪玩些。”苏珺宁笑了笑,扶正男孩儿,自己也站起来,“孩子应当无碍,不过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女子点头,又牵过男孩儿,低头吩咐。 “还不快道谢,平日娘是怎么教你的?” 小男孩儿歪歪头,看了苏珺宁一眼,便甜甜朗声开口,并学大人模样作揖道。 “谢谢姐姐!” “噗——” 他刚说完,站在苏珺宁后头的严氏就笑了。 她这么一笑,倒是缓和了气氛,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苏珺宁眉眼弯弯,俯身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公子,我大约与你娘年岁差不多,怎么当得起姐姐二字。” 大约是被众人笑的有点害羞了,小男孩儿红着脸躲到了自家娘亲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女子无奈,又向苏珺宁和严氏行了一礼。 “今日是幼子冲撞二位贵客了,不如咱们移步花厅,我亲自向二位斟茶致歉。” 她用贵客二字形容,苏珺宁和严氏相视一眼,就猜到这应当是主人家。 不过郡公夫人肖氏的几个儿媳都在花厅见过了,那这位。 仔细一瞧,眉眼间和肖氏有几分相似,苏珺宁心思一转,便笑问道。 “夫人可是郡公府上的大小姐?” 女子一愣,旋即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知二位是?说来惭愧,我出嫁后随夫君去安洲任上待了几年,今年年初,夫君调回汴京任职,这才回来,倒是对城中不大熟悉了。” 苏珺宁也回之以笑,并简单利落的介绍了一下严氏和她自己。 这贺家大小姐贺妤晗得知后,愈发客气几分。 不为别的,她已经听母亲肖氏说过了京中沈苏两家如今的显赫,而且有意结交。 她的夫君李盟在吏部担任郎中一职,在往上升升,成了吏部侍郎,那就大不一样了。 但李家不算显赫,帮衬不了什么,自己娘家虽然是郡公府,还有一位贵为长公主的嫡亲祖母,但到底不沾手朝中事多年,也没什么助力。 要是能和沈家、苏家交好,自然是对她丈夫的仕途有益的。 且母亲也一早说过,今儿会着意让她来招待,借此机会亲近。 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竟直接先私下里见上面了。 抓住了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贺妤晗立即就让贴身丫鬟把孩子带走,自己又亲自拉着苏珺宁和严氏去偏厅小坐。 为何是偏厅,面儿上说的是见严氏和苏珺宁不喜人多烦扰,但实际猜一猜也能想到,这是避免旁人打搅。 不过有点小心思也无可厚非,苏珺宁并不介意。 而且与贺妤晗接触这一番,倒是看得出此人不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交谈起来倒也愉快。 毕竟沈家和苏家虽然不说要结党,扩充羽翼,但结交一些得用的正直官员,也于自身有利。 虽有树大招风一说,但也有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难以撼动的道理。 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正当贺妤晗瞧着差不多了,预备引着她们去花厅赴宴的时候,却从外头先响起了叩门声。 “长姐?你在里面吗?” “夫人,是三小姐。”贺妤晗身旁的丫鬟低声道。 贺妤晗点点头,摆手让丫鬟去开了门。 不多时,从外头就进来了一位身着桃粉色衣裙的俏皮少女。 便是长平郡公府的庶出三小姐贺妤舒。 进来后看了看屋内众人,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而后笑吟吟道。 “长姐,母亲让我来告诉你,院子里头已经开宴了,让我请长姐和沈夫人和少夫人过去呢。”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们随后就来。”贺妤晗温柔点头。 贺妤舒欠了欠身,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严氏喝完了手中的茶,和苏珺宁相视一眼,这才起身同贺妤晗一道出了偏厅,往戏台子那边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八章点戏 过来的时候,宾客们基本都已经坐下了。 中间两个席位还空着,又不见肖氏和福康长公主的身影,苏珺宁便估么着,那位置应当是给二人留的。 贺妤晗跟负责现场的管事说了几句话,便笑着领了严氏和苏珺宁入席。 席位排布呈凹字状,长公主和肖氏的位置在正中间,两人的位置也靠的很近,算是尊位。 等苏珺宁走过来后,才发现谢氏的席位竟就在严氏的旁边。 倒也不稀奇,毕竟谢氏眼下还是尊贵的瑞国公夫人呢,她坐的起这个位置。 肖氏不在,贺妤晗虽然已经出嫁,但作为贺家嫡长女还是撑得起场面,安排着奴才们把点戏的折子拿下去,叫宾客们选选。 当然了,这种能点戏的殊荣只有部分人有,而严氏和苏珺宁这边就拿到了折子。 严氏圈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就要递给苏珺宁,苏珺宁倒是不爱这些,就让严氏又多圈了一个。 等折子递回贺妤晗手中,她正预备叫戏班子先准备起来的时候,翻看了两眼,忽然就变了脸色。 紧接着,那递折子的小丫鬟就满脸紧张的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贺妤晗蹙了蹙眉,旋即便拿了折子,带着笑意,走向了谢氏。 “许夫人,实在是抱歉,您点的这一出戏,方才我着人问了戏班子,说今日没预备,怕是演不了,不如请您再换一个?我听旁人说,这锁蓝心也是您素日喜欢的,倒是有。” 谢氏抿了口茶,淡淡斜她一眼。 “是吗?这倒是不巧,我以为《红颜祸》这样简单的戏,论京中哪个戏班子都会唱呢,没想到这样简单的戏,竟没有?”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坐在她旁边的严氏和苏珺宁听见。 一时,婆媳二人都蹙了蹙眉。 因为这曲《红颜祸》讲的内容就是商贾之女在男子落魄的时候出资相助,男子感激,两人结为夫妻,后来男子入朝为官,逐渐显赫,那商贾之女便显露出狭隘市井之态来,背着丈夫收受贿赂,做尽丑事,还逼着儿子娶了她娘家侄女,婆媳二人联手,毁了男子家业,双双落得被休弃的下场。 这种八卦琐碎类的戏曲,就类似于后世那些家庭伦理剧,还是颇受妇人们喜爱的,倒也很出名。 只是今日在场的宾客之中,严氏就是商贾之女,嫁与沈赫也是先贫后富,还恰好是和苏珺宁,婆媳二人一起来赴宴的。 点这出戏来听,多少是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了。 难怪贺妤晗脸色不好,这不是赤裸裸的挑事儿么。 “许夫人勿怪,实在是今日母亲寿宴,都预备了些喜庆的剧目,戏班子的确没预备这个。” 碍于身份场合,贺妤晗还是好声好气的劝着。 谢氏轻哼一声,往旁边严氏身上瞟了一眼,淡淡道。 “这样简单的戏剧倒也不必提前准备,又或是说,既然叫我点戏,我写了,你们又不肯演,既然是不欢迎我来,又何必下帖子请我一趟。” 贺妤晗见她这般,眸中稍稍就染了几分恼意。 因为谢氏并不是在戏折子上圈点的戏,而是自己动笔写上去的。 是了,郡公府既然要办宴席,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即便是叫她们点戏,也就是让宾客在准备好的剧目里挑罢了。 谢氏此举确实已经有些失了规矩。 贺妤晗按捺住恼意,正预备派人去请母亲过来处理,就听见旁边苏珺宁的声音响起。 “贺大小姐,我记着《红颜祸》这曲目不在戏折子上,是不是除了折子上写了的,也可另点?” 顿了顿,目光在谢氏脸上扫过,又继续道。 “那我倒也有一出戏想点,劳烦大小姐帮我问一问戏班子,这《落金樽》,能唱吗?” 这取名一说出来,谢氏的面色也沉了三分。 不为别的,因为苏珺宁这一招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落金樽》讲的是皇亲国戚不断作死,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凄惨下场的故事。 可不又和如今的瑞国公府相差无几么。 只是苏珺宁这么一问,贺妤晗就夹在中间更难做了。 当然,她只是想警告并反讽谢氏,并不想搅贺家的宴席,让贺妤晗难办,所以此刻严氏就立即站了出来。 装作训斥模样,蹙眉低喝道。 “宁儿,不懂规矩了,虽说主随客便,到底是客气话,你年岁不小了,怎么还跟孩童一般不知事,岂可让主家为难,快快向贺大小姐道歉,免得待会儿长公主和郡公夫人到了,愈发觉得我们沈家与那起子没有规矩的人家一样。” 苏珺宁停训,立即就垂下头去,不好意思的冲贺妤晗尴尬一笑。 “实在抱歉,还请大小姐勿怪,是我唐突了。” 这边几人先唱起来一台戏,席位之间距离都不远,自然众人都已经关注起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严氏那话看似是在训自家儿媳,实则是说给谢氏听的。 谢氏不笨,怎么会听不出呢。 其实她原本也不打算真的非要为难贺妤晗,毕竟这郡公府上还有长公主在呢,她只是想借机说话,让严氏和苏珺宁不舒服罢了。 但没想到苏珺宁竟这样牙尖嘴利,婆媳二人联手,叫她难堪起来。 现在席间众人一个个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嘲讽和鄙夷,直叫她心底怒火翻涌,却又无从发作。 正在这关头,肖氏终于扶着婆母福康长公主到场了。 一时间,众人都收起了心思,不再说话,起身行礼,恭迎长公主。 贺妤晗也立即前去迎接,走之前,对苏珺宁报以一个感激的笑。 方才她自然看得出来,苏珺宁虽然也在报自己的私人恩怨,但也是顾及了她的体面。 苏珺宁略略颔首,也冲她勾了勾唇角。 最终,那两个不合适的剧目当然是没有上台了,而且福康长公主和肖氏,婆媳两个也没大看戏,大部分时间都在同严氏和苏珺宁说话。 当然还有一个新加入进来,有意亲近苏珺宁的人,便是郡公府的庶出三小姐贺妤舒。 比起贺妤晗来,这三小姐倒是更为活泼,只是苏珺宁面对她忽然上来与自己套近乎,倒是有些疑惑。 毕竟自己身上可没有什么好处能让这位三小姐捞的。 贺妤晗结交她是为了给自家夫君谋前程,那贺妤晗才刚及笄,还没成婚呢。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章死路一条 不管这贺家邀请她们来参加宴会是什么目的,就眼下来看,这一家子都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的。 福康长公主亲和慈蔼,跟寻常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差别,郡公夫人肖氏也是热情温和,贺家大小姐端庄得体,贺家三小姐活泼可爱。 有接触的这些个人,都还算交谈甚欢。 走的时候,福康长公主还拉着苏珺宁和严氏的手,叫她们下回再来做客。 不过长平郡府的人对她们婆媳二人越热络,谢氏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肖氏本还想同谢氏说几句话,但谢氏直接冷着脸没搭理,倒是让人尴尬了半晌。 不过这些小插曲倒也不碍什么大事就是了,大家自动忽略不提。 累了一天,回府后,严氏和苏珺宁就各自回院儿里去歇着了。 沈千帷不知道今日在忙什么,这会子还没回来。 瞧着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苏珺宁觉得疲软,便换了身常服,卸了首饰妆容,往窗边小榻上躺着小憩去了。 而彼时的瑞国公府中。 谢氏刚回来,就被丈夫许昌年叫去了书房。 虽然身心俱疲,还情绪不大好,但也不敢违拗,只得拖着身子去了。 “公爷。”谢氏敲了敲门,见里头许昌年抬头了,才迈过门槛进屋,欠身行礼,“不知公爷找妾身有何事。” 其实夫妻俩从前感情也不错的,但自从许思霓出事儿后,谢氏心里对丈夫还有宸王都存了怨怼,怨恨他们故意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推,但她又不能做什么,所以就慢慢和许昌年疏远了。 对此,许昌年心里也有数,不过他不大在意就是了,他更看重的是权势,至于女人,后院的姬妾,比谢氏年轻貌美还乖顺听话的,有很多。 留着谢氏,不过因为多年夫妻,谢氏又为他生了两儿一女,有情分在,还会打理内务罢了。 “夫人坐吧,你们都下去。”许昌年低声吩咐。 屋里伺候的奴才们给谢氏上了一盏茶,便都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谢氏看着手边雾气缭绕的茶盏,并不端起,只依旧盯着许昌年,似乎在等他开口。 许昌年看她一眼,“今日去长平郡府,可打探到什么,贺家好歹有位长公主在,算得皇亲国戚,应当有些消息门路。” 是了,这样去了必定会遭受羞辱和白眼嘲讽的宴会,谢氏自然不愿去。 但许昌年如今探听不到圣意,心中惶惶不安,已经是病急乱投医,明里暗里让她去赴宴打探。 不过谢氏今日不高兴,这会子就只淡淡道。 “我们府上不比从前,如今新贵正热,哪有人肯与妾身搭话,都去捧着沈家那婆媳两个了,风凉话,妾身倒是听了不少,不如也说与公爷听听?” “谢氏!” 许昌年面上露出几分恼意,声音中不乏警告。 不过又见谢氏垂着眸,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便又压下了脾气,缓步过去,轻轻拍了拍谢氏的肩膀。 “夫人勿怪,是我情急了,夫人也知道如今皇上对我们是什么态度,我实在心焦啊,咱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鸿儿和澈儿的孩子都还那么小,思霓的事情,我也心痛,那是我唯一的嫡女,可夫人,咱们不止有思霓一个孩子,鸿儿和澈儿也是我们的儿子啊。” 许昌年变脸倒是快,立即又上前柔声安抚起来,并搬出了两个儿子打感情牌。 这倒是叫谢氏面色好了几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已经这样了,儿子和孙子们不能再出事。 于是便将今天费心打听到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因为确实没什么人搭理她,所以得到的信息很有限,不过这也恰好能看出来,建宁帝恐怕已经对他们失去耐心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许昌年面色铁青。 他现在已经被建宁帝斩断了各处眼线,犹如耳聋眼瞎之人一般,自己手中也没有了任何筹码,竟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么? 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最清楚,建宁帝肯定是不会让他活了。 “你出去吧,容我自己想想。” 谢氏默默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书房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一抹暗色自眸中溢出,旋即又垂头掩藏了下去。 回了自己的房间后,谢氏闭目养神片刻,便叫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府,蘅芜苑。 约么晚膳前小半个时辰,沈千帷才回来。 衣裳都没换,径直就过来了。 刚进院子,就见房门关着,迎梅和寄春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少夫人呢?”沈千帷问了一句。 寄春欠身,“回侯爷,少夫人在里头歇着呢,这会子还没醒,奴婢这就去叫。” 她说完刚要动身,就被沈千帷抬手止住了。 而后自己推开房门进了屋里。 就见绰绰约约的珠帘后,小榻上斜卧着一道倩影,身上搭着条迎春花纹的毯子,似乎睡得正甜。 沈千帷心下生出逗弄之意来,便放缓了脚步,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朵百合,悄悄走过去,用那花瓣轻抚女子的脸颊。 面上传来阵阵酥痒,苏珺宁只以为是发丝垂落,便懒懒抬手一挥,谁知这手腕竟被人给捏住了。 骤一睁眼,就见沈千帷眼中噙着一抹清亮的笑意,正俯身看她。 “唔” 苏珺宁把身子扭的像个麻花,满足的拉伸筋骨,而后便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沈千帷的胳膊,眼巴巴的。 “我起不来了。” 刚刚睡醒,女子的声音沙哑温软,又带着撒娇的意味,像餍足的猫儿似的,一下就挠的沈千帷心尖儿痒痒。 将手里的花儿扔到一旁,就把人抱起放在腿上坐着了。 “怎么这时候睡觉,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春困秋乏嘛。” 苏珺宁松松散散的挂在沈千帷肩头,将脸埋在他的锁骨处,任由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开来,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其中。 温软在怀,沈千帷的眸中骤然就升起了几分炽热。 “娇娇还没醒,为夫帮你提提神。” 说话间,大掌就扣紧了怀中细腰。 苏珺宁身躯微颤,眼尾染上些许暗红,也愈发贴紧了男子的胸膛。 一番温存过后,外头天都暗了,屋里没有点蜡烛,昏黑之下愈发透出旖旎之气来。 沈千帷笑着穿好衣裳,又拿长袍裹好苏珺宁,才叫了丫鬟们进来收拾。 两人先沐浴过了,才坐下来用膳。 ------------ 第三百三十一章三小姐 “往后两三天我得闲,应当能回来的早些,你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安排在下午,我回府了陪你一道出去逛逛。” 饭桌上,沈千帷边给苏珺宁夹菜,边说着。 苏珺宁点头,“那倒是巧,我预备明儿去街上逛一逛首饰铺子呢,皖音姐姐还有个把月就成婚了,给她备的贺礼里,我觉得还差一对儿镯子。” “你不说我差点儿要忘了,难怪今日偶遇闵昭那小子,看他神采飞扬的。”沈千帷笑着道。 苏珺宁嗔他一眼。 “什么闵昭小子,那好歹是侯爷,又比你大,日后还是你姐夫呢。” “我如今也是侯爷了,怎么叫不得,当着姐姐的面儿,我不这么叫就是了嘛。” 沈千帷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俨然又是从前那没规矩的痞子样儿。 反正几人关系都好,倒也不在乎这称呼上的事儿,苏珺宁也没与他顶真。 倒是提起这侯爵,沈千帷便道。 “皇上赐的府邸已经修缮好了,咱们选个吉日,就能搬过去了,你也可先去瞧瞧,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想添置修改的,回来告诉我,我让工部再修整。” “动作倒是快,我以为修缮就得好几个月呢,这才月余就弄好了。” 苏珺宁有些意外。 那宅子的地段她是知道的,因为离苏家不远,从前好像是个宗室皇亲的府邸,后来慢慢就没人住了,被朝廷收回了。 反正苏珺宁记事起,那宅子就是空宅,不过面积倒是不小,改做侯府是够格的。 如今沈府所在的地段自然比不上那里,毕竟沈家刚入汴京的时候,并不显赫。 这一搬过去,回娘家倒是更近了。 “朝中上下哪里不是看皇上的脸色办事儿,如今我们家正得圣心,工部办事自然利索。”沈千帷道。 踩低捧高嘛,素来如此。 苏珺宁点点头,也不在多问了。 看过再说。 次日,沈千帷果然回来的早。 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就回来了。 索性俩人就不在家里吃了,直接去了酒楼。 偶尔也下一下馆子嘛,不同的厨子,烧菜味道也不一样。 用过午膳,歇了一会儿才步行着去逛首饰铺子。 汴京城繁华,卖这东西的店儿不少,但款式却基本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所以一连逛了三家都没看到合心意的。 刚从首饰铺子出来,预备再看下一家的时候,迎面就见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迎了上来。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 两人行礼,正是长平郡府的两位小姐,贺妤晗和贺妤舒。 “夫人好!” 被贺妤晗牵着的小豆丁也跟着朗声道,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小公子好。”苏珺宁大约是母爱泛滥了,看着小豆丁,也笑着回应。 孩子无疑是缓和气氛的最佳工具人。 一大一小的互动,顿时就叫两拨人都笑起来。 寒暄几句,互相简单介绍后,贺家两姐妹听说苏珺宁要买镯子,便表示自己知道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 只是地方有点偏,不好找,不过她们姐妹俩也打算去,倒是可以一起。 苏珺宁点头应下了,正要上马车,就见一小厮行色匆匆的赶着马过来。 一下车就直奔贺妤晗。 “少夫人,老太太旧疾复发,在小佛堂里晕过去了,老爷和公子都不在,奴才只好来请您了!” 这一听,应当是她夫家来的人。 “什么?!”贺妤晗面色一变,“可请郎中没有?” 小厮点头,“奴才来的路上经过医馆已经请了。” 贺妤晗点点头,这才转身满脸歉意的看向苏珺宁和沈千帷。 见状,苏珺宁便主动道,“既然家中有急事,就快回去吧,我这里认识几位不错的郎中,要是用得上,只管派人来问我。” “多谢夫人体谅,祖母年纪大了,是老毛病了。”贺妤晗欠身,又对贺妤舒道,“我走不开,你领着侯爷和夫人去吧。” 贺妤舒神色担忧,本还想说什么,但贺妤晗着实着急,已经拉着孩子上了马车。 她只得收回目光,转头温和道,“既如此,那小女先行一步,侯爷和夫人的马车跟着就好了。” 苏珺宁回之以笑,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因为今日穿的衣裙有些不方便,沈千帷便直接把她给抱了上去。 这样的举动也不是头一回,苏珺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笑吟吟看一眼,四目相对,都是甜蜜。 前头的贺妤舒看着两人的动作,不由面上露出几分羡慕来,双颊微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扑闪了两下眸子,收回了目光。 由贺妤舒领着过来的这间铺子倒是真有些好东西。 老板是从外地来的商贩,心思别致,做出的首饰和城中主流的那些很有区别,品质也很不错。 苏珺宁很快就挑到了一对满意的翡翠镯子,还顺便多买了几样其他的。 天下男子都一样,在逛街这事儿上是提不起兴趣的,所以苏珺宁倒是和贺妤舒两个人在关于首饰的话题上聊得投机。 也看出这位庶出的贺家三小姐在府中的日子应当过的不错,嫡母肖氏并未苛待,而是悉心教养了。 无论是眼界知识还是规矩举止,都不逊色于嫡出的闺秀们。 等买完了首饰,预备离开时,苏珺宁就发现贺妤舒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的沈千帷,红着脸,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 苏珺宁早就觉得这三小姐心里有事儿,这会子便打发沈千帷先去马车上了,自己主动开口,先问了。 “三小姐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嗯。”贺妤舒扯着帕子十分羞涩。 四下看了看,见来往人多,便凑近了苏珺宁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出来。 听罢,苏珺宁先是面色一僵,旋即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上下打量了贺妤舒一眼,旋即便轻笑了笑。 “三小姐有这份心思,可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是我能插手做主的,三小姐既然觉得与我投缘,不如后天来我府上喝茶吧。” “多谢夫人,我一定去!”贺妤舒顿时露出笑意来。 看一眼苏珺宁又看看沈千帷坐着的马车,自己似乎心里在畅想着社会呢么画面,一时面颊染了绯色。 而在几人未曾主意到的角落,一道身影暗暗把她们的互动看在眼中,又悄悄消失在了街角。 ------------ 第三百三十二章便要毁了他们 苏珺宁上了马车,沈千帷就到了杯茶水递给她。 “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把我支开,逛累了没有?” “累了,回府吧。”苏珺宁抿了口茶,“女子之间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沈千帷倒也懒得追问,就不再多说了。 瑞国公府。 谢氏的房门被推开,心腹侍女桂枝走了进来,遣退了屋内其他奴仆,这才低声道。 “夫人,奴婢今日瞧见长平郡府的三小姐,似乎很是有意亲近沈府。” “贺家庶出的那个?” 谢氏摆弄着手里一盆还没修剪完的花儿,淡淡问道。 桂枝点头,“正是,奴婢看那贺三小姐多番羞怯的瞧沈侯爷,思来想去,怕不是少女思春。” “你看准了?那个苏氏,如此刁钻跋扈不饶人的,竟没做什么?”谢氏显然不信。 她这么问,桂枝想了想,补充道。 “奴婢瞧那贺三小姐着意巴结着苏氏呢,估么是打着先放松了苏氏的警惕,再通过接近她,从而能接近沈侯爷,奴婢见她多次羞红了脸,定然是有蹊跷的。” “再者,那苏氏的心思一直在挑选东西上,似乎没有太注意,而那个贺三小姐倒是没急着动手,只是神态能看出一二来。” 如此说完,谢氏的面上的疑虑就少了几分,放下手中剪刀,嗤笑一声。 “不愧是郡公府的小姐,竟这般胆子大,还敢肖想沈家,怕是忘了去年沈家那个便宜亲戚闹出的事儿了,人家可是正经表妹,都没入得了沈府,还落得家破人亡。” “但是夫人,奴婢想着,这贺家小姐如何,与咱们不相干。”桂枝笑着凑近,“依奴婢看,夫人倒是能利用这贺家小姐做些文章,让沈家家宅不宁。” 一瞬,谢氏眼底的暗光再度涌起,微微眯起眸子,心中似乎有了盘算。 招手让丫鬟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日,贺家三小姐带着礼品就登了沈府的门。 进去坐了约么一个时辰才离开。 走的时候,恰好遇上沈千帷下朝回来,两人在府门口相遇,不知道沈千帷与她说了几句什么话,那贺妤舒顿时面露羞色,红着脸离开了。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将一切收在眼底,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瑞国公府也有了动静。 许昌年想了两日,琢磨出一个法子来,主动进宫求见了建宁帝,说自己年老无能,想要辞官,带着妻儿老小,回燕州老家去。 并且提起了不少当年在燕州辅佐建宁帝夺嫡的事儿,以期能打动圣心。 建宁帝的确是红了眼,但却并未允许他辞官,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 可就是如此,许昌年的心里就更没有着落了。 他很清楚,建宁帝对他冷落,削权,剪掉羽翼,且盐税的事情还在查,虽不知道进度如何,但许昌年不蠢,直觉告诉他,建宁帝定然还是要对他下手的。 若真的想放过他,今日就该直接答应他的辞官请求了。 于是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心气郁结,竟就病了。 谢氏得知此事,估么着这偌大的国公府怕是要不行了,也愈发加快了行事的进度。 反正她许家的日子是要被毁了,她也不在乎早一点晚一点了,可她过不了好日子,便要毁了他们的好日子才会瞑目! 人没有了瞻前顾后的心思,做起事来才会愈发决绝。 苏珺宁并不知道暗处还有这般不要命的疯子想拉她陪葬,只陪着沈千帷闲散了两三天,等沈千帷又开始忙碌了,便也忙起了她的事儿。 就比如去新宅看看。 毕竟是自己以后要一直住的地方了,还是要上心布置一番的。 谁曾想,便是在这侯府里四处查看的时候,竟就出了事。 南絮跑出来的时候,胳膊和裙摆上都是血,整个人脸色煞白,踉踉跄跄。 “来人,来人,救命啊,有刺客,快去救夫人,快去!” 陪着她们主仆来的,仅有一个车夫,而这侯府刚修缮好还没住人,里头自然也空荡荡没有奴仆,唯独大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年轻小厮罢了。 见此情状,两个小厮赶紧就往府内跑去,而南絮也立即催着那车夫去最近的衙门报案,顺便去苏府报信,那里比沈家离得近些。 而后她自己便又不顾伤势,折返进府内,去寻人。 可那两个小厮从里头出来,都是焦急。 “姑娘,没见夫人啊,怕是已经被贼人掳走了!” “不可能,夫人躲在厢房里呢,你们一定没仔细找,我去看,我去看!” 南絮扒开他们,拖着伤腿往方才苏珺宁藏身的地方去,就只见房门有被人暴力破开的痕迹,且屋内也有挣扎的痕迹,以及苏珺宁头上掉落的一支短钗。 一瞬间,南絮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她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好端端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苏珺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可此刻顾不得伤心恐惧,只得赶紧出去找人帮忙。 南絮打发了两个小厮,一个去找沈千帷,另一个去沈府叫人,她自己则在侯府外头查看有无可疑人员。 来的最快的是苏家的人。 苏家的老管家带着一众家丁,就开始以侯府为中心,散开寻找,而后头紧跟着赶来的是衙门的人。 对沈家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敢不上心,也是立即下令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刺客。 不多时,沈千帷也赶到,面色铁青,满目杀意,犹如修罗。 “到底怎么回事?宁儿呢?!” “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抓走了夫人,奴婢当时和夫人正在府内闲逛,忽然有几个可疑的身影,夫人察觉不对,就要跑,那些人竟就杀了过来,奴婢保护夫人受了伤,和夫人分开躲避追击,那群人只冲着夫人去,奴婢这才得以逃脱出来报信。” 南絮哭成了泪人,因为受伤失血,整个人像纸糊般虚弱。 沈千帷问得情况,便派人将她送去最近的医馆救治,自己则转身带人加入了衙门的搜捕。 而这边事发后不多时,长平郡公府竟也跟着出了事。 三小姐贺妤舒出门赴好友之约,竟也在半路被贼人掳走了。 两桩事情同日发生,还都是被强行掳走,显然是同一批人干的。 沈千帷立即就调转马头,又疾驰去了长平郡府,盘问情况。 ------------ 第三百三十三章赤牙帮 沈千帷赶来的时候,长平郡府里也是气氛压抑。 厅里头,年迈的福康长公主捏着帕子不停抹泪,肖氏也是脸色不好的坐在旁边安慰。 见着沈千帷来,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贺妤晗。 如今她跟丈夫来了汴京城,倒是常往娘家来,尤其今日出了这事儿,也得来照看一二。 “沈侯爷。”贺妤晗行礼。 沈千帷摆手,又向长公主行了一礼,才沉声问起。 “我听闻府上三小姐也遭遇不测,不瞒诸位,我的夫人也被人抓走了,而今下落不明,所以我怀疑抓走我夫人的和贵府三小姐的是同一拨人,故前来问一问当时的情况,也好快些把人救回。” 长平郡府还不知晓外头的事儿,这会子听闻苏珺宁也被人抓走了,都是惊讶。 最后肖氏叫来了那个陪着贺妤舒出门的丫鬟,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今日贺妤舒和好友约定去琴行买新的琴弦,而那家琴行所处之地清静僻静,去那里要经过一处悠长小巷,是位于正街背面的。 便就是在那人少处,忽然冲出一伙儿人来,拦下马车,杀了车夫,又打晕了她,把贺妤舒给掳走了。 “奴婢为小姐拖延逃跑时间的时候,在那贼人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看见他手背上有刺青.” “什么样的图案?!” 沈千帷立即快步逼近,紧紧盯着她。 丫鬟被那阴沉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抖着声音立即回答。 “似乎是,是狼,狼的头。” “是赤牙帮,侯爷,下官知道这个江湖帮派,专门拿钱办事儿的,要价极高,对外称是只要接下了银子,就一定能把委托的事情办成。” 跟着沈千帷来的,衙门的一个中年捕快立即道。 这一说,在场人顿时都白了脸。 “究竟是谁,何人敢这么大胆,竟敢绑架本宫的孙女!”福康长公主怒起拍桌。 贺妤舒虽然是庶女,但因为其母早亡,所以从七八岁起就养在福康长公主膝下了,倒是祖孙情深。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既然沈侯爷在此,肯定会好好把舒儿带回来的,您千万顾及自己的身体呐。”肖氏忙劝。 沈千帷眉头紧蹙,也对她拱了拱手。 “长公主放心,这件事涉及我的夫人,又涉及贵府三小姐,牵扯颇多,我一定会尽快查明,把人救回来的,还请府上也时时留意着,若有其他相关消息,请立即派人告知我!” “如此,就劳烦沈侯爷了,只要能平安救回舒儿,本宫定有重谢!” 福康长公主红着眼眶,语气诚恳。 沈千帷点点头,不再多耽搁,立即就领着那个知道线索的捕快,一行人离开了长平郡府。 那捕快曾经和赤牙帮的人接触过,倒是知道他们的位置。 领着沈千帷,很快就到了汴京城西边的一家古玩店。 牌匾上赫然写着锦珍阁三个烫金大字。 “下官记得,应当就是这里。”捕快拱手。 沈千帷目光沉了沉,立即就大步迈进了店内。 铺子里有四个人,三个伙计并一个掌柜。 目光扫过几人,就看出那三个伙计都是练家子,唯有中年掌故瞧着是没有功夫的,但沉稳精明的样子,看起来城府很深。 见到沈千帷一袭官袍入内,立即将手里正在擦拭的一个鼻烟壶放到了一旁,笑眯眯迎了上来。 “哎呦,什么风把侯爷您吹来了,实在是鄙店的上上荣光啊,不知侯爷今儿过来,是想看点儿什么?” “你认得我?” 沈千帷淡淡扫他一眼,与此同时,也开始四下打量这店面。 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古董店,不像是什么赤牙帮的老巢。 掌柜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侯爷这话说的,当初侯爷您西征大胜得归,小人还特意去长街叩拜恭迎您班师回朝呢,再有前些时候您大婚,小人有幸,还抢到了您沿街撒的喜钱,久仰侯爷大名,岂能不认得。” “不愧是生意人,掌柜的真会说话。”沈千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旋即目光一沉,直直盯着他,“那本候也不同你绕弯子了,赤牙帮的人在哪。” 他这么一说,那掌柜的眼神就变了变。 旋即就做为难模样。 “侯爷这就叫小人难办了,小人不过就是看店的,怎么会和什么赤牙帮扯上关系呢,小人是正经生意人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剧烈的惨叫,就见沈千帷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以极怪异扭曲的角度反转过去,疼的他面色惨白。 见状,店里那三个伙计立即就冲上前来。 但沈千帷根本没把几人放在眼中,一手扭着掌柜,轻松就将那三人击倒在地,砸碎了好些个瓷器摆件。 “我没功夫在这儿跟你们耗,再不说实话,我便杀了你们几个!” 沈千帷眸中迸发出嗜血之意,掐住那掌柜的喉咙,骤然收紧,一瞬就叫那人的脸色又惨痛的苍白又变成窒息的青紫。 “饶命.侯爷饶命我,我说” 那人奋力挣扎,终于求饶。 沈千帷松手,他便踉跄着往后躲去,扶住了手边的柜台,大口喘气。 稍稍喘息过来后,便走进柜台后头伸手在某处按住了一个机关,用力扭动,便听得墙体轰隆裂开的声音。 走过去,就见齐成年男子胸口高的柜台下面,打开了一个两人宽的密道,有石阶延伸进去,两边墙壁上都燃着蜡烛,昏黄幽暗。 沈千帷眯了眯眸子,拔尖抵住了掌柜的喉咙。 “我问你几句话,倘若你不肯如实回答,今日我就将你剁了喂狗。” “侯爷请讲,请讲,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腿软的撑着柜台,额头上冒出层层冷汗来,着实是怕了的样子。 见状,沈千帷才道。 “究竟是谁买通你们掳走我夫人,还有长平郡府的三小姐。” “这,这小人真是不知道啊,小人这里只是个联络点,只负责领前来买货的人进去,别的一概不问,一概不知啊!” 掌柜哭丧着脸,大气儿都不敢喘。 沈千帷见他不像是说谎,才领着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地道。 这地道不长不短,有些弯绕。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瞧见前头越来越宽敞,最后所到的石门处,除了因为处在底下,看起来比较阴暗外,和外头竟也差不多了。 ------------ 第三百三十四章疯婆子 推门进去后,里头就立即有守卫模样的人围拢过来,警惕打量着沈千帷等一行人。 那掌柜的不知和那群人说了什么,片刻后,便有一个长相阴柔,手持纸扇,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草民林惑,见过忠勇侯。” 白衣男子开口,声音里也透着几分阴柔之感,颇有些鬼气森森的。 沈千帷不欲和他多纠缠浪费时间,便直接开口问了。 不曾想这林惑倒也爽快,没有弯绕,便答了他。 “我赤牙帮虽说是拿钱办事儿的地方,但什么钱能接,什么钱不能接,倒也知晓,侯夫人,不是我们动的,林某以命做保。” 倒不是他真的就这么好说话,不过是因为来的人是沈千帷罢了。 如今沈千帷战功赫赫,杀神的名声在汴京城何人不知,今日又是带着衙役侍卫前来的,显然不好惹。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赤牙帮就算再厉害,也是江湖组织,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能过活,要是顶真了要办他们,那也不算大难事。 尤其沈千帷剿匪的事迹不少,所以林惑不愿意惹他。 只是他这么说了,沈千帷却蹙紧了眉头。 “那长平郡府的三小姐,是不是你们的人抓的。”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恕草民无可奉告。” 林惑拱了拱手,目光淡淡。 但这回答其实也变相的告诉了沈千帷,贺妤舒的失踪是与赤牙帮有关的。 苏珺宁如今生死未卜,这死娘娘腔还在这儿跟他弯绕,沈千帷断定苏珺宁的失踪和贺妤舒的失踪肯定有关联,所以在被拒答的这一刻,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嘭就炸开了。 只一瞬,刀光寒影间,在场谁都未曾反应过来,就见沈千帷手中的刀已经嵌入了林惑脖颈的皮肉之中,鲜血染红了刀刃。 “你只管嘴硬,本候耐心有限,你且试试,这刀再下半寸,能不能割破你的喉咙。” 沈千帷目光阴鸷狠厉,肃杀之气犹如荒漠里的孤狼,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场一时就震的人心惊胆寒。 “二少主!” 周围赤牙帮的守卫一动,沈千帷带来的人也都立刻拔刀逼上前来。 顿时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 被刀刃压在地上的林惑目露寒光,咬牙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良久,还是松了口。 “瑞国公夫人,谢氏,她花重金请我们绑了贺三小姐,别的都不需要我们做。” 听到这个,沈千帷顿时眉头蹙起,眼底闪过寒光。 收回刀刃后,二话不说,便立即折身带着人离开,直冲瑞国公府。 赤牙帮的人立即上前把林惑扶了起来。 “二少主,咱们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你去跟他硬碰硬?” 林惑狠狠啐了一口问话的人,蹙了蹙眉。 “传话下去,以后接活儿都仔细点儿,别牵扯上不该惹的,咱们江湖上混口饭吃,也还得朝廷留活路,再把锦珍阁这个联络点撤了,地道埋了。” 几人应声,立即去办。 彼时,瑞国公府的后院某处荒废的院落内。 苏珺宁被喂了软筋散,手脚被绑住,嘴里塞了布条,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被打晕带到此处,醒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不远处,谢氏端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悠闲捧着杯茶。 “这时辰过的倒是挺快,倘若再有半个时辰,你那好夫君还没到,我这儿的好戏恐怕要提前上演了。” 顿了顿,转头问道。 “桂枝,我让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回夫人,奴婢寻了十个乞丐,已经在隔壁候着了。” 苏珺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一阵恶寒,可她浑身瘫软如稀泥一般,嘴里又被塞了东西,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主仆俩,什么都做不了。 谢氏回头,面上露出冰冷的笑意来。 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丫鬟,缓步走上前来,用力掐住了苏珺宁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啧,多美的一张脸蛋儿,难怪沈千帷那厮喜欢,可你知道吗,我的思霓从前也跟你一样美,可如今,她过的什么日子?你又过的什么日子,我心疼啊。” 苏珺宁心里想破口大骂。 你女儿现在的下场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报仇也要找对人啊。 当初举家欢庆许思霓嫁给七皇子的,不是你们家? 当初强烈反对许思霓和沈千帷凑一起的,不是你谢氏? 现在发什么疯,要拉她一道死了。 可心里再怎么恼怒,此刻也无力,全身上下就一张嘴还能动,她得想办法让谢氏肯听她说话才行。 而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贺妤舒的声音。 “你们给我喝了什么,咳咳咳,放开我,放开我!” 一瞬间,苏珺宁的脑子就炸开了,目光嗖的扫向谢氏,寒光凌凌。 她不明白这个疯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似乎还把贺妤舒绑过来了。 显然,谢氏看出了她的疑问,且并不打算瞒着她。 轻笑一声,甩开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 “啧,瞧我这记性,只记得要沈千帷来看你的好戏了,竟忘了告诉你,你也有份儿听一听你夫君唱的好戏呢,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对恩爱鸳鸯,究竟能怎么个破镜重圆。” 说到这里,谢氏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似乎因为多次提到沈千帷,她的怒火不可抑制的涌出。 此刻就满脸厌恶愤恨的瞪着苏珺宁。 “沈千帷毁了我的女儿,你们两人联手,害的她毁了名声,好不容易谋得好婚事,嫁给七皇子,又是你们,害的她家破人亡,怀着孩子落魄至此,我本寄希望于宸王,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只要他掌权,就能让我接我的思霓回来,可又是你们!” “你们接二连三的毁了我的希望,不仅毁了我女儿的一生,还将我整个许家都拖入深渊,你该死,沈千帷该死,你们两家人都该死!” “可我怎么能这么便宜你们呢,死是多容易的事儿啊,你看看我,我死到临头了反倒什么都不怕了,思来想去啊,我觉得活着受罪,受万人唾弃,背叛抛弃,才是最好的折磨!” 说着,谢氏便轻笑一声,看了看贺妤舒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过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满足了贺家小姐对沈侯爷的爱慕之情不是?待会儿,你就在此好好听着吧,听听沈家的妾室,是怎么进门的。” “哦对,还有你,放心吧,我不是厚此薄彼的人,自然也给你准备了人,好好伺候你。” 听着谢氏一番疯狂的话,苏珺宁心中警铃大作,只恨不得把此人千刀万剐。 贺妤舒何时喜欢沈千帷了,她喜欢的是崔宴,多番接近,也是为这个! 而更要命的是,结合谢氏前后的话,苏珺宁已经猜到这个疯婆子想做什么了。 ------------ 第三百三十五章威逼利诱 “夫人,外头贺家的闹得厉害。” 一小丫鬟从暗门走进来,蹙着眉头。 听到声音,谢氏才将目光从苏珺宁身上移开,转向那丫鬟。 “怕什么,她愿意闹就闹,等那药效发作,她自然发不动疯了,我让你去外头盯着动静,如何了?” “回夫人的话,沈侯爷带着汴京卫衙门的人,还有苏家大公子拨了刑部大理寺的人,都在找了,眼下还没寻过来,不过有人看见沈侯爷去了锦珍阁。” 小丫鬟流利回答。 谢氏嗤笑一声,“还算有点儿脑子,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从那里套出话来了。” 声音顿了顿,又道。 “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预备好了,多管齐下,一定有一样能奏效。”丫鬟点头。 谢氏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摆摆手叫她出去了。 苏珺宁听着主仆俩的对话,心中愈发凉了几分,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奋力的挣扎,并尝试发出声音,以求吸引谢氏的注意。 不过她被下了药,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也唯有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了。 果然,谢氏听见后,便转头朝她看来。 就见苏珺宁的眼中满是嘲讽,丝毫不见惧怕之意,甚至从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有看跳梁小丑的意味,似乎谢氏此刻做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步步踏入了陷阱一般。 谢氏不由收起了放松之色,蹙起眉头,冷冷道。 “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她这么说,换来的却是苏珺宁眼睛斜瞟她一下,并发出了不屑的轻哼。 见苏珺宁一点儿都不怕,谢氏心里就打鼓了。 所谓作恶者易心虚,便是这道理。 上前便扯掉了苏珺宁口中塞着的棉布,恶狠狠瞪她。 “下贱坯子,还敢在我面前猖狂,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来夫人如今心里当真是半分没顾着国公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了,怎么,夫人只有许小姐一个女儿是亲生的,儿子和孙儿都毫无关系?” 苏珺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不缓道。 “你少拿这些来威胁我。”谢氏冷哼。 旋即面上划过几分哀痛,又化为愤恨融入眼底。 “不必旁人来告诉我,我们许家日后何等下场,我心里清楚,便是死,我也要你们从此不得好过!” “国公府的事情自然不是谁都能定论的,一切都需得圣意裁夺。” 苏珺宁迅速接过话茬,声音略拔高几分,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夫人若还想保住儿女不受牵累,就不该干今日这番错事,若夫人当真心疼女儿,也该心疼许小姐这条命是九死一生才保下来的。”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锐利,谢氏的神色明显有了一丝松动。 不过旋即还是冷笑一声,“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招,思霓的命,是皇上答应宽恕的,她是出嫁女,自然不会牵累她,我们这偌大的国公府,哪一个又能逃得过!” 听罢她这话,苏珺宁的心中了然。 知道谢氏是觉得许思霓不会受牵累,而自家人都是必死无疑,所以才坚定疯魔的想拉她垫背,让沈家和苏家不好过罢了。 但这时候,能多拖延一会儿就是争取保证安全的机会,所以她便立即道。 “当初皇上答应赦免许小姐,是因为她腹中有七皇子的孩儿,皇上珍重皇室血脉,她母凭子贵,可现在孩子已经生了,交给谁抚养都是养,想去母留子,不是难事,夫人觉得,沈家和苏家受了天大的屈辱,皇上会不答应?” 说到这里,见谢氏眸色微动,便又立即继续输出。 “夫人虽然猜到国公府必有祸患,可为何不想想皇上为何这么久都未曾下手?因为近两年北狄朝中动荡太多,皇上为求朝政稳固,必然不会,也不宜再大开杀戒了,尤其是国公府这等有从龙之功的老臣。” “皇上也怕别人诟病他,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只要国公府认错态度好,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不说能继续立足汴京为官,可保下子孙性命也不算太难,夫人比我更清楚,府上二公子,平日乃闲散文官,可半分没有参与不该伸手的事儿,难道夫人也舍得看他一并被牵累?” 听着苏珺宁的话,谢氏的面色显而易见的有了变化。 苏珺宁的心里也稍稍松缓几分。 只要能撬开裂缝就好,至少说明谢氏并不是全然不管不顾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一旦不计后果了,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心中还有牵挂,那就有软肋,就能周旋。 倒也不难理解,谢氏做出今日举动,多半是一时气恼冲动,此刻有人跟她分析利弊,对峙起来,就慢慢理智回笼几分了。 果然,苏珺宁说完后,谢氏默默片刻,再度抬眸,眼神就冷静不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旁人不敢说定,但二公子夫妻俩及许小姐的命,全在今日夫人怎么做。”苏珺宁道。 许元澈和沈千帷还是有几分旧交情在的。 虽说有许元澈曾经和苏知意那一段退婚的事情在,但如今物是人非,早也没人追究了,况且抛开其他不谈,就说许元澈这个人,确实是闲散之辈,丝毫没有野心,心中只有情爱的。 俗称恋爱脑。 而且苏珺宁敢说这话,也是沈千帷透露过一二,所以略在建宁帝面前提一提,保住他的性命还是能做到。 “你如何能保证你不是在说谎。”谢氏眯了眯眸子。 这就是愿意谈条件的意思了。 苏珺宁道,“以苏沈两家后嗣前程起誓。” 她语罢,谢氏的目光还是有几分不定。 于是又立即冷声道。 “夫人若是不信,非要拿我的性命去要挟沈千帷,他气恼起来,出尔反尔的可能性倒是更大,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国公府的下场会比夫人您预料的更惨烈百倍。” 这便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 以许元澈和许思霓的性命,换谢氏放过她。 带她说完后,谢氏冷眼盯着她许久,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剥,可又没有办法,不敢下手。 良久,谢氏的声音响起。 “来人,扶沈少夫人出去。” 苏珺宁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暂时安全了。 出来旅游,沉迷玩乐,无心更新了,呜呜呜 ------------ 第三百三十六章 随着谢氏的声音响起,立即有两个丫鬟进来,听了谢氏几句低声吩咐后,便把苏珺宁从地上架起来,从暗门拖了出去。 外头似乎是一间客房,但苏珺宁像一滩软泥一般,也没力气四下探看,直接就被架着拖出去了,被丢进了一间厢房的硬榻上。 然后那两个丫鬟扒了她的外衫和中衣,只留下她贴身的衣物,而后便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苏珺宁想挣扎反抗,还是根本无法支配四肢,无力感和衣不蔽体的感觉让她心中的焦躁和恐惧被无限放大。 但此时境况又不得不冷静些,所以只得咬紧牙关,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中安定。 而另一边,贴身丫鬟桂枝走到谢氏身边,低声询问。 “夫人,咱们就这么放过苏氏了,那贺家小姐” “自然留着有用。”谢氏冷笑,“况且我也没说放过苏氏,这忠勇侯府如今可是热灶,沈侯爷年轻有为,多少姑娘家想亲近呐,长平郡府如此喜欢巴结新贵,我就帮他们一把,把女儿给他们送进沈家去。” 这一说,桂枝就明白了。 谢氏又抬手示意她靠近几分,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这才离开密室。 不多时,瑞国公府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守门的小厮根本来不及阻拦,沈千帷就直接带着人冲进了府内,只吓得府中奴仆们赶紧去找人。 而此时,桂枝不急不缓的先出来了,恭恭敬敬的对着沈千帷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沈侯爷,侯爷用茶。” “少废话,叫谢氏出来见我,我的夫人在哪!” 沈千帷直接将手中利刃横在了眼前人的脖子上,满目杀意。 桂枝心中有一瞬慌乱,但想起谢氏的话,便咬咬牙,强行镇定起来,继续道。 “沈少夫人就在府中后院的厢房里歇着呢,侯爷要去,随奴婢来就是。” 她说话时,沈千帷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破绽和信息,但目光扫过,除了些许生命受到胁迫的慌乱外,倒是看不出别的。 或许是见他有疑,桂枝从怀中掏出一直发钗在他面前晃了晃,正是苏珺宁今日头上戴的那一支。 沈千帷一把躲过,能确定苏珺宁的确在这里,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能找到所在处就好办事。 “领路。”沈千帷收回刀,冷冷抛出两个字。 桂枝递了递手里的茶盏,“侯爷莫着急,夫人一切安好,还请侯爷饮了这杯茶,再随奴婢进去。” 看着她手中茶盏,沈千帷冷哼一声,直接挥手打掉。 茶具哐当落地,碎了一片,茶汤四溅。 桂枝被吓得面色变了变,刚要说话,沈千帷嗜血冰冷的目光扫来,她便身子微颤,闭上了嘴,并默默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沈千帷眸色暗沉,大步上前,而他身后的人正要跟上时,却被桂枝抬手拦住。 “后院乃是女眷所在之地,侯爷一人前往也就罢了,还带这么些外男一起入内,恐怕不好。” 见沈千帷和那些衙役想说话,桂枝咬咬牙,略抬起下颚。 “夫人想单独见侯爷,自然是有话要说,若是有旁人非要一起跟着进去,那沈少夫人安全与否,奴婢就不敢保证了!” 说完,沈千帷面色一凛,定定扫她一眼,才抬手示意其他人就在此等候。 桂枝这才领着他穿过前厅往后院去。 一路经过几处游廊,沈千帷总觉得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萦绕在身周。 虽然不清新淡雅,不难闻,可闻久了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但是四下瞧了瞧,也看不出香味自哪里来,又一心想着先见苏珺宁,便没再多关注这些。 桂枝领着他,一路弯弯绕绕,直至走到国公府僻静处的客房后,才在门口停下。 “夫人就在里面,侯爷进去吧,见过了夫人,还请侯爷同奴婢走一趟,去见我家夫人,说几句话。” 沈千帷扫她一眼,心中保持着警惕,上前,推开了房门。 登时,一股扑鼻的浓香就迎面而来,和方才经过几处廊下闻到的气味有几分相似,但是更浓上许多倍。 “里面究竟有什么!”沈千帷捂住口鼻,退后几步,厉声呵斥。 桂枝福身,“侯爷一看便知,夫人就在室内。” “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必定杀了你!”沈千帷冷喝。 旋即捂着鼻子踏进房内,就见不远处屏风旁边的地面上,苏珺宁的外衫被扔在地上,里面还有她的首饰,一时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许多便快步冲了进去。 里头的榻上,纱帘被放下来,但依然可见里头是一窈窕的女子身影,似乎烦躁不安,正扭动着身体,似乎在寻找什么慰藉。 而在他进去后,身后嘭的传来关门声。 沈千帷立即折返,使劲推拉房门,可房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上了,一时根本打不开。 尝试两下无果后,又顾忌房内的苏珺宁,只得先放弃开门,先进去寻人。 而就是在房内待了这么一会儿,浓烈的熏香味儿直熏得人头脑发昏,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来。 沈千帷又不是未经人事的,这感觉一下就猜到了自己不对劲。 而也正是因为这不对劲,他立即就止住了脚步,不再靠近床榻。 不可能,他和宁儿已经成婚了,谢氏怎么会对他们夫妻用这种手段呢,总不至于是想让那些下属来看他们的笑话吧,可为此掳走苏珺宁,还有贺家三小姐,未免动静太大。 贺家三小姐! 沈千帷似乎想到什么,伸手拍了拍自己脸,让自己保持清醒,隔着远远的,便向那帐子内喊话。 “贺三小姐,是你吗?!贺三小姐?” 他喊话,可榻上女子根本没有回应,依旧是销魂蚀骨的扭动着。 沈千帷皱眉,估么这是被用了重药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回事,他确实也不敢再靠近,生怕做出什么不受控的事情来。 熏香的味道愈发让人浑身燥热起来,沈千帷毫不犹豫抽刀便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后捂着口鼻起身,在外间找到香炉,并将其打翻扑灭,而后便用力踢踹紧闭的房门。 与此同时,外头的跟着沈千帷来的人等了这许久,还不见他出来,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终于是不顾阻拦,直接冲进了国公府后院,也惊动了被谢氏阻断消息的瑞国公许昌年。 ------------ 第三百三十七章救出 “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大人您” 为何强闯国公府。 这后头半截话许昌年还没问出来,郑寒领头,就立即冷声打断了他。 “贵夫人绑架幽禁我了我们夫人,还强掳了长平郡府的三小姐,这么大的事儿,公爷竟不知?” “什,什么?”许昌年的面色有一瞬的僵硬疑惑,旋即就青白交替起来,“这位大人,您可不能乱说话,我家夫人岂会做出这等事!” 郑寒不欲理会他,直接拔刀。 “如果没做,我们就不会出现在此,公爷还是赶紧去把夫人找来吧,侯爷被府上下人带进去,至今没出来,下官为顾及侯爷安危,实在不得不派人搜一搜了。” 语罢抬手向后头的部众厉声吩咐。 “给我搜,务必找到侯爷和夫人还有贺三小姐!” 他一声令下,众人无视了许昌年的阻拦,立即就四散开来在府中各处搜查。 许昌年又气又怕,赶紧打发了奴才去叫谢氏过来,自己也跟在郑寒后头寸步不离,生怕错过什么。 屋外是众人寻找呼喊的声音,苏珺宁这里隐隐约约听见后,立即凝神静气,仔细辨别。 确定是来救她的人,便也立即高声喊起来。 “我在这里,来人啊,救命,我在这儿!”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却也不敢喊太久,耗费了过多体力,所以喊两声便停下听一会儿外头的动静。 约么喊了有十来声,终于听到外头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我等乃沈侯爷部下,何人在屋里?!” 来者不算莽撞,并未直接打开门进来,而是先在外头喊话。 苏珺宁一听,忙就回应。 “我是沈千帷的嫡妻苏氏,被绑架至此的!” 门外人听罢这话,立即就要推门。 “夫人别怕,下官立即进来救您!” “等等,别进来!”苏珺宁忙喊住外头的人,“我被下了软筋散一类的药,仪容不整,不宜见外人,我暂时没有危险,还请大人您先去寻侯爷,让他来接我。” 外衣和中衣都被脱掉了,现在身上只有贴身的里衣,虽然盖着薄被,但依旧不好见外男。 外头人一听,立即就停止了动作。 留下两个在此看门守候,另外两个人就去寻找沈千帷了。 郑寒动作也极快,直接在府中抓了个鬼鬼祟祟的丫鬟,简单审了审,便知道了沈千帷的去处。 等他赶来的时候,就见门被人从里头使劲的踹动着,但因为门外挂着极厚重的铜锁,门也厚实,所以虽然已经有被破坏的痕迹,但也没打开。 见状,郑寒立即命人从外头使劲,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门从外头撞开了。 一开门,就见沈千帷半跪在地上,手臂上两道血淋淋的口子分外醒目。 “头儿!” 郑寒将佩刀插回刀鞘,便立即上前去扶沈千帷起来。 “头儿你怎么样了?谁伤了你?” 扶着沈千帷,郑寒就感觉到他身上异常的滚烫,脸以及脖颈,都是不自然的充血发红。 “屋里的熏香有问题。”沈千帷咬牙强撑,不让自己意识混沌,“先扶我出去。” 闻言,郑寒立即把他搀扶出来,外头新鲜的空气让沈千帷好受一两分,但他在室内待了太久,还是不足以管用。 又见手下人要进房间,立即拦住。 “都不许进去,找两个丫鬟来,里面是贺家三小姐,不可冲撞。” 末了,甩一甩头,让自己头脑清醒些,便又紧紧抓着郑寒的手追问。 “夫人呢,找到夫人没有?!” “还” “报!属下找到夫人了!” 郑寒还没说完话,就被急急奔来报信的人打断了。 听闻这消息,沈千帷立即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而那报信的人也算聪明,并未大声嚷嚷,而是低声说了苏珺宁那边的情况。 沈千帷听完,面色骤然就沉了下去。 “打一桶冷水来,在叫个郎中来,赶紧。” 吩咐完这一句,沈千帷便立即跟着来报信的人赶往苏珺宁的房间。 郑寒动作快,立即就将冷水送了过去。 沈千帷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后,便一桶直接浇在了自己身上,浑身湿透。 他深知自己中的是什么迷香,此刻就这样来接触苏珺宁,极容易克制不住,那样毁的是两人的名声,尤其伤了苏珺宁,所以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来压制药效带来的悸动。 而后便让其他人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人进了苏珺宁所在的房间。 看到榻上人儿的那一刻,心中久悬的巨石终于落下几分。 苏珺宁看见沈千帷终于来了,安全感立即重回心中,可又在看见沈千帷浑身湿漉漉的,胳膊上还有两道伤口时,又立即紧张起来。 “你怎么受伤了,衣裳还湿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了你?你伤的重不重?这许家人怕是都疯了,竟敢如此不管不顾!” “我没事,你先别管我,宁儿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沈千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立即就用毯子把人裹住,又在外头搭上自己的外衫,将人抱了起来。 这一抱就觉出不对劲来。 怀中人四肢软绵无力,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 顿时皱眉,眸中迸发出杀意。 “他们果然对你下药了,谢氏这个贱妇!” “软筋散。”苏珺宁苦笑,“她应当原本还预备了别的招数对付我,只是我与她谈判,她才暂时没动我。” 说着,就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和沈千帷讲了一遍。 听罢这番话,再结合自己这边前后消息,沈千帷就明白了谢氏的意图。 “她恐怕并未想着真的就这么放过你,不过是没将事情做绝罢了。” 谢氏想通过龌龊手段,让贺家三小姐和他发生些什么,届时,他与苏珺宁新婚燕尔,中间就要被迫插足一人。 贺三小姐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上头有身为长公主的祖母撑腰,必须得负责,耍不得花招。 “可是,她是想保下许元澈和许思霓的命的,这边行为,岂非惹怒我,此前种种都是白说?如若这样,她又何必放过我?” 苏珺宁眉头立即蹙起,疑惑出声。 旋即脑海中骤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就问。 “谢氏呢?你们来这么久,可找到谢氏没有?” “未曾!” 从始至终都是谢氏的贴身丫鬟在与他周旋。 想到这里,沈千帷立即也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就对外吩咐,让手下的人赶紧去找谢氏。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八章好算计 手下的人在府中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连许昌年都逼问了,却并未寻到谢氏的下落。 活生生的人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么? “府外,去府外找!”苏珺宁紧紧吩咐。 而没想到耽误的这段时间,终究还是迟了。 郑寒回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好看。 彼时大夫已经来过,贺三小姐被送回了长平郡公府,苏珺宁和沈千帷都服用解药,沈千帷随便从国公府弄了身干衣裳换上了,都在等消息。 “怎么样了?” “谢氏在宫门外头喊着要大义灭亲,手持瑞国公贪污谋逆之类的种种罪证,要见皇上,我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闹开了,皇上派了人召她入宫了,我们未能把她带回来。” 郑寒沉声禀报。 听罢,苏珺宁和沈千帷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心中的猜测都印证了。 “所以从我与她谈判开始,她就想到了这一招,不是与我做交易,而是向皇上求情,她在宫外高喊大义灭亲,闹得满城皆知,即便她有罪在身,可如此行径也有戴罪立功之效。” 苏珺宁面色微冷。 沈千帷敛了敛眸子,紧跟着低声道。 “皇上本就因为近年诛杀太多人,朝中、民间都有些不善的流言微辞,正因如此,才迟迟未对瑞国公这个旧部外戚下手,如今谢氏这么一闹,皇上不能不宽恕几条瑞国公府的性命。” “而我并未受到极大的伤害,皇上那边,就不会太关注沈苏两家,自然就会让我委屈一步,贺家三小姐是待字闺中的,长平郡府更不可能让她清誉有污点,绝对不会叫外人知道她中过那种药,退一万步,倘若你和她真的有什么,长平郡府也会逼着你负责,不愿闹大此事。” 苏珺宁沉静分析着,面色越发冷硬下来。 最后轻哼一声,眸中也显出了杀意。 “好算计啊,这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吃下这暗亏。” 建宁帝为了保全自己的仁君颜面,必定会对‘大义灭亲’的谢氏有一二恩旨宽恕,而她这边,是哑巴吃黄连。 沈千帷没和贺妤舒发生什么,她也算是受了罪,要是发生了什么,她就更该难受了。 “没想到我与她一番话,竟然让她动了这心思。”苏珺宁嗤笑一声。 沈千帷深呼一口气,“她是在先下手为强,胁迫了皇上,又拿皇上压我们。” 顿了顿,沈千帷又看向郑寒。 “许昌年呢?” “和许家其他人在一起,被我们的人围在前厅。”郑寒道。 沈千帷眯了眯眸子,目光晦暗的看一眼门外,随即淡淡开口。 “入宫面圣是朝臣该做的事情,可不能让谢氏一人惑乱圣听。” 他这么说,苏珺宁的目光也朝他移过去。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明白了心思。 “你且去吧,我立即着人去请我父亲。”苏珺宁颔首,又补充,“想必长平郡府也愿意出力。” 沈千帷点头,吩咐郑寒好好护送苏珺宁回沈府,而后便立即起身往皇宫赶去。 苏珺宁也不含糊,紧跟着在后头安排其他事宜,以期能和沈千帷里应外合。 而这一去,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沈千帷入宫后不久,苏毅和长平郡公以及福康长公主,都先后入宫了。 不知宫中究竟闹了什么乱子,苏珺宁多番派人打探消息,只得了个瑞国公夫人要以死谢罪的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谢氏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了,她本就该死,哪有什么资格谢罪呢。 虽然苏珺宁不在现场,但却也能猜到,沈千帷还有父亲以及长平郡府的人,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的,那多容易啊。 果不其然,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沈千帷回来,就带回来了有关瑞国公府最终的处置决定。 瑞国公许昌年及嫡妻谢氏,谋逆贪污,其罪当诛,念及谢氏主动认罪并指证诸多罪臣,赐其全尸。 另瑞国公嫡长子许元鸿参与其中,与其妻子并罚诛,其子嗣皆贬为奴籍,充入乐司。 次子许元澈并未参与其中,且为人清正,其妻秦氏亦为忠贞之后,故夫妻二人及其子嗣贬为庶人,后世子孙永不得科考为官。 瑞国公府上下其余人等,一律按北狄律法处置。 这也就是该杀杀,该贬贬,不徇一分私情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当然还是如了谢氏的愿,好歹保住了许元澈,以及未曾被提起的许思霓。 但沈千帷既然去了,岂会叫她快意顺心。 此番前去,联合苏毅,将谢氏娘家一并扯了进来。 平白诬赖自然是不会的,而是这谢家跟着荣国公府混,也的确手里不干净。 建宁帝知道苏珺宁和贺妤舒受了委屈,自然是也要买两分情面,所以下旨彻查了谢家。 一心只顾着自己,顾着儿女和夫家,谢氏这些时日根本没念及远在燕州的娘家,这时候被提起,那是声嘶力竭的告饶求情。 但建宁帝给了她这个罪人一份情面,又岂会有第二份。 不出意外,谢家人的结局均按北狄律法来论处,是不会比瑞国公府好到哪里去的。 谢氏气的想破口大骂,但碍于在建宁帝面前,她又好不容易为次子和女儿求得了恩典,不敢造次,便只能忍着。 一张脸扭曲青紫,分外精彩。 当然了,沈千帷并不觉得有什么解气的,毕竟苏珺宁可能受到的伤害,无法一模一样的还给谢氏,其他的反击,说到底也都是谢氏咎由自取,恶事做尽的惩罚罢了。 苏珺宁倒是默默了一会儿。 她实在是觉得谢氏可怜可恨。 当初应当也以为自己嫁的是良人吧,没想到富贵是有了,可却落得这种下场。 虽说谢氏的行径,有此结局不值得同情,但也确实会叫人唏嘘。 “明日我去一趟长平郡府,看看贺三小姐吧,终究这件事也是她受了我们的牵累。”苏珺宁收回思绪。 沈千帷轻轻抱住她,点头。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必了,你去了怕是贺三小姐不自在。”苏珺宁道。 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家脸皮子薄,又是发生过那种事情。 沈千帷应声,“好,那我送你去了,再按时去接你回来,日后你出府,我能陪着尽量陪着,今日这种事情,我再经不起第二次了。” 天知道他差点被吓死,这比上战场还要骇人。 苏珺宁低低的应下,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还好,还好,她嫁的是良人。 不过等这瑞国公府被料理之后,汴京城内应当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接下来就等着苏皖音和闵昭的大婚,她好能换换心情。 唔,要准备结局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想要个孩子 长平郡府。 听闻苏珺宁过来,郡公夫人肖氏亲自来迎接。 “夫人多礼了,我是来看看三小姐的,长公主可在府上?我先去向她老人家请个安吧。”苏珺宁欠身行礼。 肖氏温和点头,“婆母这会子应当刚礼完佛,在院儿里歇着呢,我这就领你去。” 一路上两人说着昨日发生的险情,都默默的对不该提的事情闭口不谈。 不多时,就到了福康长公主住的院子。 对苏珺宁,长公主还是愿意交好的,所以瞧着依旧慈蔼,只是眼神里透着几分淡淡的忧心。 “臣妇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免了免了。”长公主摆手,“坐吧,怎么今儿过来了,没好好歇息两日,我瞧着你气色不及上回红润呐。” 被下了药,又受了惊吓,提心吊胆的一天还要费脑筋,铁打的人也会疲累。 苏珺宁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三小姐受了惊吓,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探望,另外,也谢昨日长公主和郡公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苏珺宁再度起身行了一礼。 长公主听完,面色愈发柔和几分,忙就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虚扶了一把。 “快快免礼了,你这孩子也是个心善懂事的,舒儿她没事儿,就是受了惊吓后,有些梦魇发烧,大夫说要卧榻静养一段时日,昨天的事情,涉及我们三家,我们自然是要一并出手,惩治恶人的。” “三小姐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不知可否带我去见一见三小姐?”苏珺宁道。 长公主点点头,而后肖氏就主动起身,揽下了这差事,带着苏珺宁过去了。 路上,苏珺宁也同肖氏提及了贺妤晗的事儿。 无非就是关于贺妤晗的丈夫李盟。 这李盟在吏部担任郎中一职,苏珺宁向父亲,以及沈千帷都问过了,是个好官,可以结交。 所以这会子也是把这份意思透露给肖氏,让她转达给贺妤晗。 虽然肖氏与庶女贺妤舒的关系也不错,但究竟贺妤晗才是她亲生的,女儿和女婿有了这好事儿,自然也高兴。 领着苏珺宁倒了贺妤舒的屋里后,便主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让她们有单独空间说话。 苏珺宁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就见贺妤舒躺在床上,靠着迎枕,小脸煞白。 好好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愣是被吓病了,不得不叫人怜惜。 “倒是我们连累了你,听长公主说你梦魇起烧,我今儿带给你的东西里,有一味丸子,治受惊梦魇是最好的,你且让丫鬟伺候你服用,想必有用。” “多谢夫人。”贺妤舒扯着嘴角,艰难笑了笑,“到底是我胆小无用,竟就被吓成这样了,比不得夫人。” 苏珺宁抿唇叹气,摇了摇头。 “我比你长个两三岁,你却不知道我从前遇险的时候也如你这般,不过是经历的多了,就不怕了。” 说着,便将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儿,说故事般给贺妤舒讲了讲。 闺中女儿哪里会遇到听到这些,一时倒也听得聚精会神,处处惊叹。 末了就对苏珺宁愈发敬佩起来。 “难怪世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侯爷沙场克敌,英勇神武,夫人您也是女中豪杰,胆识过人呢!” “哪里当得起这夸赞,不过是人到绝境,奋力自救罢了。”苏珺宁笑了笑,又顺势安慰,“所以啊,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自强自救,就是最好,否则岂不是让害人者如愿。” 说这话时,苏珺宁的眼神温柔又坚定的看向贺妤舒,似乎带着无声的鼓励。 是了,只是被绑架,梦魇起烧,也不会这么憔悴,苏珺宁从肖氏的话里,还有方才贺妤舒身边丫鬟,以及她自己的表现里看出来,这小姑娘是自己有了心理矛盾。 在这个时代女子接受的教育里,被掳走,还被下了那种药,这就等于是失了清誉了,而她还待字闺中。 苏珺宁便是怕她这样想,所以才没有耽搁,今日就过来了。 这开解的话不好明说,所以她选择暗暗引导,贺妤舒不是蠢笨的,这不就听懂了。 抖着唇,深吸一口气,收回了险些掉落的泪水,贺妤舒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多谢夫人,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不是。”苏珺宁笑着牵起她的手拍了拍,“你这样漂亮的姑娘,笑起来才好看呢,你呀,赶紧好起来,等崔大人年末回来述职,我可要领了你去见一见他呢。” 虽然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成,但贺妤舒这个姑娘不错,苏珺宁愿意为她创造一下机会,毕竟自家表哥也的确是还单着呢。 提及崔宴,贺妤舒就想起了那温润如玉的状元郎,小脸顿时浮上红晕,含羞点了点头。 开解过贺妤舒,苏珺宁回府,自己就瘫了好几天。 这几天,沈千帷忙的很,毕竟建宁帝料理了瑞国公府,还顺带着又抹杀了一批不良的官员,他需得帮着办事。 不止他,苏毅和苏予珵也忙的很。 苏予珵的大理寺忙着断案定罪,苏毅则是帮着建宁帝一起选拔调度人员,填补朝中各处空缺。 这正是要用到吏部的时候,李盟就出力不少。 不过他才刚调回汴京任吏部郎中,这时候再升迁也不现实,但还是攒了不少功绩,估么来年政绩考核后,升迁选拔,应当就能往上走走了。 为这个,贺妤晗特意又来沈府向苏珺宁道谢。 礼物什么的都暂且不说,苏珺宁可当真稀罕贺妤晗的儿子。 粉嫩一团,可爱极了。 这小家伙也是机灵,又或许是家里教过也不稀奇,自己说着要认苏珺宁做干娘。 李盟如今仕途也顺,贺妤舒本人,乃至贺家,都不错,苏珺宁也不介意结交。 问过沈千帷的意思后,他也觉得行,便就这么认了个小干儿子。 只是晚间到了房中,某人就暗戳戳的表示,干儿子再好也隔肚皮,还得是亲生的更好。 对此,苏珺宁表示赞同。 不过在沈千帷为了亲生俩字儿接连多努力了几日后,终于还是嫌烦起来,拎着行礼就奔娘家住去了。 借口说嫂子即将临盆,她回去探望一下。 没想到她回去的倒是巧,当日晚膳时候,方氏就发作了,折腾到入夜,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苏家上下都欢喜极了。 就是愈发馋坏了沈某人,暗戳戳的盯着苏珺宁的肚子,心说怎么还不见有好消息。 苏珺宁被盯得心里发毛,心说这成婚才几个月啊!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章喜宴 于子嗣这件事上,沈千帷这段时间很是上心,尤其是在看到了苏予珵喜得千金后,心里更是痒痒。 苏珺宁知道他的心思,自己也心痒痒。 软糯可爱的小棉袄,还是与所爱之人共同孕育抚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哪里能不向往呢。 于是在方氏生产后,苏珺宁就提出想在娘家住几天,看看侄女儿,陪陪嫂子。 如今崔氏忙着给苏予安筹办与武家小姐的婚礼,还要费心费神安排妥帖,照顾方氏坐月子,的确也累,她留下,正好能帮忙。 不过她留下,沈千帷也跟着要留下。 直接就让南絮回了趟沈府,把他的衣裳行李也收拾过来了。 苏珺宁真是又烦又好笑。 心说这人怕不是牛皮糖成精。 要说这牛皮糖精……呸,是沈侯爷,哄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在苏家住的这几天,每日和苏毅父子几个一起上下朝,倒是关系越发好起来。 一口一个爹和大哥三哥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苏家的四公子,苏珺宁是嫁来的儿媳妇呢。 一连住了七八天,这就算是在娘家待的太久了,两口子才收拾东西回去。 没想到回来了,府里头却空荡荡没有人。 问了管家才知道,沈赫带着严氏,夫妻俩去京郊庄子上住去了。 因为他们不在府上,便也没通知。 如今沈赫虽然在朝中也有官职,但着实不算职官。 属于打仗的时候出马,平时都闲着没事的那一类,终究是因为他书读的太少,确实没法儿管事。 再加上如今有沈千帷顶立门户了,所以闲下来,沈赫就把心思花在了自己和妻子身上。 苏珺宁哭笑不得,心说沈家父子怕是一脉相承的性子。 不过也好,会心疼人嘛。 回府后,算算时日,苏皖音和闵昭的婚期就在半个月后。 苏家二房已经递了消息,说届时婚船走水路来。 如今娶妻分男方上门迎娶和女方娘家送嫁两种。 本来闵昭是决定去临安迎娶的,不过二房里考虑了一下,反正一大家子也得来汴京看看的,干脆还是娘家送嫁,一起来。 等三日回门的时候,再由闵昭安排着,回临安去。 婚事是两家都满意的,这些细节只要苏皖音愿意,自然一切都好商量,便就这么定了。 所以苏珺宁也是提前命人把自己预备的贺礼、添妆,都送去临安了。 只笑这姐妹俩关系亲昵,离着大婚时见面只有半个月了,还连着通信了两回。 不过多是苏皖音问,苏珺宁答,全都是关乎婚嫁的一些个小事。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苏皖音的紧张和期待。 “瞧瞧,我当时莫不是也这幅模样?皖音姐姐那么端庄沉稳的,都像小丫头似的了。” 看过来信,苏珺宁就同丫鬟们开玩笑。 南絮和寄春,迎梅几个自然顺势笑闹起来,主仆几个热闹的很,以至于沈千帷回来,大老远就听着笑声。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沈千帷跨过门槛进屋,笑问。 苏珺宁便起身过来帮他脱了外袍换上常服。 唇角噙着笑,与他说起方才的事儿。 沈千帷听罢,挑眉看她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 而后就听他道。 “你紧不紧张我不敢说,我倒是紧张的坐立不安睡不着,成婚前一晚,我爹险些把我打晕了塞回房里。” “还有这事儿?!” 苏珺宁一副吃瓜脸。 沈千帷勾唇,牵着她往窗边坐着去,边懒洋洋道。 “有归有,现在抱得美人归了,什么都不要紧。” “那是。” 手指勾着沈千帷的掌心,苏珺宁美眸轻扬,一脸骄傲的小模样。 沈千帷喜欢死她这个调调了,将人拉过来就抱起放在腿上,圈入了怀中。 低声在她耳边道。 “那是我的福气。” 丫鬟们瞧着两位主子亲昵,便立即都退了出去。 苏珺宁怕她们误会,虽说也不是没有白天就咳咳,不过今日就是害羞的。 立即就叫住了南絮几个,让她们把自己在苏皖音婚礼上要穿戴的东西拿出来,让沈千帷帮着挑。 知道她是羞的,沈千帷也不拆穿,眉眼弯弯的任由她拉着去外间选衣裳。 眨眼一晃,苏皖音的婚期就到了。 因为是坐船来,所以闵昭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去码头接新娘子。 不知是不是有了爱情这味良药的缘故,闵昭瞧着气色红润,荣光焕发,一袭红色绣金丝喜袍,胸前系一大朵红色绢花,愈发衬得人俊逸风流。 苏珺宁和沈千帷也是一道跟着去码头看接婚船,路上看热闹的人多,马车走不通,所以干脆骑马。 两人共乘一骑,于人群之间穿梭,也是格外扎眼。 婚船靠岸,苏皖音盖着红盖头,身着大红色喜袍,身段婀娜窈窕,手搭在丫鬟身上,由轻扶着下船,红衣下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就叫人浮想联翩。 走下甲板后,登岸到花轿这一小段路,地上铺了红毯。 苏予仁也就背着妹妹走了这么一段,将人稳稳当当的送上了花轿。 他似乎对闵昭说了什么,后者红着眼眶恭敬行礼,虽然站的远,听不见内容,不过苏珺宁也猜得到应当是嘱托一类的话。 而后迎娶的队伍便敲锣打鼓的吹响起来,一路热热闹闹的往宣平侯府去了。 闹洞房这种事儿,自然是少不了苏珺宁的。 闵昭和苏皖音喝合卺酒,结发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烘托气氛,和沈千帷俩人像说相声似的,只逗得两个新人又羞又好笑。 不过也是因为他们闹在前头了,其他宾客就没敢再继续闹洞房,倒也给苏皖音省了不少事儿。 最后自然是少不得拉着闵昭喝两口了。 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不宜多饮酒,所以也没劝,一人一杯也就罢了。 倒是闵昭之间高兴的很,喝起来还得他们劝着不叫他多喝。 等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深。 苏珺宁喝了几杯果酒,微醺又犯困,上了马车就窝在沈千帷怀里睡了。 到了府里,直接叫人把马车打侧门驾进了院儿里,剩下几步路,沈千帷也没舍得把人叫醒,一路抱着回了屋里。 ------------ 第三百四十一章有孕 从苏皖音和闵昭的婚礼结束后,日子就重新归于平静。 姐俩如今都是长居在汴京了,时常见面,方氏出了月子后,姑嫂三人亲近的很,像亲姐妹似的。 再就是长平郡府的姐妹两个。 贺妤晗和贺妤舒,如今都跟苏珺宁关系很好,姐俩因为她,又和苏皖音以及方氏熟络起来。 苏珺宁不由就感叹,自己成婚前没什么好友,成婚后倒是身边人越来越多了。 对此,沈千帷非说是因为他旺妻。 虽觉得他脸皮子厚吧,但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两人就是旺彼此了。 如今沈千帷官运亨通,又接下了教导太孙习武的活儿,眼瞅着就是往国之栋梁发展。 而苏珺宁呢,反正日子滋润,顺心遂意,当然,就是还缺个孩子。 不过现在俩人也都佛系了。 尤其是沈千帷发现方氏生了孩子后,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将苏予珵晾在旁边了,心中开始重新思考了生孩子这件事。 琢磨一番,恍然大悟,孩子虽好,但分宠就不好啊! 于是,现在粘人归粘人,对生孩子这件事反而闭口不谈,佛系起来了。 苏珺宁乐得清闲。 谁想天天听人催呢,怪有压力的。 而说起孩子,最近到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贺妤晗带着儿子,同苏珺宁一起去苏府寻方氏出去逛首饰铺子,这小公子看着摇篮里头刚满三个月,白白嫩嫩的小妹妹,竟说日后要把她娶回去当媳妇。 这孩子说话无意,可怕贺妤晗给吓坏了。 就担心苏珺宁和方氏觉得是她故意这样教的孩子,意图攀附亲家,忙是将儿子拉回来教育。 不过苏珺宁和方氏意外了一下,见贺妤晗面上神色不似做伪,便也就知道是童言无忌了。 顿时都笑起来。 苏珺宁拉过自己这便宜干儿子,笑着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儿。 “你这小子,才四岁就想着娶媳妇儿了,瞧妹妹漂亮,是不是,嗯?” “干娘!”李家小公子脆脆喊了一声,“我爹说,找媳妇要趁早,晚了,好的都被别人娶走了!” 贺妤晗面色一红,笑嗔他,“你爹不教好的,你也不学好。” 一旁的方氏拉过她,调侃起来。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我倒是觉得鑫儿样貌好,又聪慧,日后给我做女婿,也不错呢!” 一番话逗得满屋人都跟着笑起来。 晚上回去,苏珺宁把这事儿说给沈千帷听,他便也跟着开玩笑。 “你苏家的姑娘金贵着呢,李家想要,也得先看看咱们家的小子要不要。” “咱家还没小子呢。”苏珺宁把玩着团扇,轻敲他的头,“再说了,我侄女儿又不是货品,岂是任谁要都能得的?” 沈千帷捏了她的手腕,把人牵住,伸手刮刮她的鼻尖。 “是是是,和你一样,金贵呢,所以我金贵的夫人,咱们就寝吧?” 说着,也不等苏珺宁回应,就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去了。 丫鬟们听着里头传来笑闹声,便立即退出室外,把门给关上了。 日子一晃,就是八月。 这个月又是一桩喜事。 苏予安和武家小姐成亲。 一通热闹,算是苏家兄弟姐妹几个都成家了。 崔氏心中感慨之余,又想起来侄儿崔宴来,不由念叨了几句。 苏毅安慰,说年底崔宴要回京述职,届时当面与他说去,总不能一直不成婚呢,年纪都大了。 而这念叨着念叨着,十一月中旬,一场大雪下来,年味就渐渐显出来了。 即将年底过节,各家各户都筹备起来。 如今沈家是正经搬进忠勇侯府住了小半年了,沈千帷封候的头一个年节,这前来拜访和邀请赴宴的人肯定不少。 虽然不必都接帖子,但互相送礼品是必须的。 这就麻烦的很,所以苏珺宁帮着严氏一起打理。 沈千帷心疼媳妇儿,下朝后,没事儿也来帮忙一起看,只叫严氏日日笑的眯眼。 忙活半个月,算是都理清了。 紧跟着,就得知了崔宴十二月十五回京述职的消息。 他如今在麟州做的很好,虽然才去一年,但政绩很不错,当地知州在上给建宁帝的折子里已经是夸了又夸。 加上他状元郎和崔家子的身份,建宁帝如今也是有重用的意思。 所以这入宫述职,一去就大半日,直到傍晚才出来。 他回崔家较远,自然先在苏府过夜,崔氏安排了接风宴,一大家子等着他来呢。 苏毅、苏予珵还有沈千帷,同崔宴一道从宫中出来的,又一道回苏府。 家里头,崔氏、方氏,以及苏予安夫妻俩,还有苏珺宁和苏皖音夫妻俩,都在,加上她们,坐的满满一桌。 热闹的很。 或许是在边关待了一年多的缘故,崔宴虽依旧儒雅温润,但气质里又添了几分爽朗豪迈,愈发沉稳大气了。 接风宴开始,就率先起身,端着酒杯先敬了在场人。 席面上热闹起来,苏珺宁就对眼前一道烤鹿肉下了手。 谁知闻着香,吃进嘴里却忽然像变味儿了似的,一阵膻腻,惹得她立即就干呕了一下,赶紧拿帕子捂着嘴,吐出来。 “怎么了?”沈千帷正和崔宴说话呢,听到身边人异动,赶紧转身,给苏珺宁轻拍后背,“是不是烤鹿肉没做熟?” 苏珺宁依旧用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 接过南絮递来的清茶喝了两口,才好受些。 “估么是我有点着风寒了,吃着油腻的,有点恶心。” 昨晚俩人胡闹的有点久,洗漱的时候确实觉得冷了一阵子。 沈千帷也没多想,就主动给她舀了一碗冬瓜老鸭汤。 “那你喝点这个.” “呕——” 话还没说完,苏珺宁又干呕起来。 这一下就引起桌上人的重视了。 崔氏放下筷子,看看她,又看看方氏,后者似乎也想到什么,婆媳俩对视一眼后,方氏便试探着问道。 “宁儿,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苏珺宁拍着胸口顺气,疑惑道,忽然又反应过来,顿时就愣住了,看了看沈千帷,“不,不会吧,我才迟了十天.” 这是说月信。 一时间,满桌子人看她的目光都沸腾起来,尤其是沈千帷,当即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苏珺宁忙拉他,“你干嘛去呀?” “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就算不是那个,你这身体不适,也得看看嘛!”沈千帷难掩激动。 到底是苏毅把人拦住了,又派了管家出去找熟识的郎中。 众人都没心思吃饭了,就这么等了小半个时辰,郎中匆匆赶来,把完脉就笑了。 “大喜,大喜,恭贺侯爷,恭贺夫人,这是喜脉,一月有余!” ------------ 第三百四十二章平安 “当真?!”沈千帷噌的站起来,就握住了郎中的手,像看金元宝似的,“您可确定?” 虽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的惊了惊,但郎中还是笑眯眯的点头。 “老夫行医多年,虽然夫人脉象浅,但老夫也绝对有把握,侯爷放心,绝对是有喜了!” “好,好,好!” 沈千帷连说三个好字,喜得手足无措。 忽然就转身捧起苏珺宁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饶是苏珺宁这等脸皮子厚的,一时也羞红了脸,忙把他推开。 沈千帷倒是无所谓,笑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要不是南絮眼疾手快先给郎中塞了赏钱,他怕是要把自己的钱袋子都一起给人家做打赏。 这便就是所谓的,想什么不来什么,不想了,反而就来了。 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喜讯,一时间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苏珺宁整个人都有些云里雾里,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 直到晚膳后从苏府离开,上了马车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们,有孩子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又夹杂着欣喜。 沈千帷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应声。 “是,我们有孩子了,辛苦我的宁儿,要怀胎十月啊。” 经历了最初的兴奋后,现在沈千帷已经冷静下来,心中高兴之余,又开始心疼起苏珺宁接下来要承受的辛苦了。 听到他这么说,苏珺宁心中就涌入一股暖流,笑着牵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有你护着我和孩子,辛苦就是值得的。” “好。”沈千帷在她眉心浅浅落下一吻,“我一定好好护着你们。” 当天晚上一回府,便没叫苏珺宁的双脚落地,愣是抱回去的。 不仅如此,当晚沈千帷就抱着她站在大厅里头向全府上下宣布了这个喜讯,直言日后府中一切事务都以苏珺宁为先。 本来苏珺宁觉得这样不妥,毕竟还有公婆呢。 没想到问询赶来的沈赫和严氏竟是连连点头,更是教训起沈千帷来,叫他要多抽空回来陪着苏珺宁,不要把心思都放在政务上。 一家子都待她好,期待她腹中的孩子,苏珺宁自然是高兴的。 而也是因为有孕了,倒是顺理成章的推掉了年节时候不少宴会帖子,以及登门拜访的帖子。 沈千帷把她像眼珠子似的护着,恨不得把屋里全都铺上棉花,叫她走哪儿都不会磕着碰着。 要不是苏珺宁说除夕宫宴不好不去,沈千帷都真预备向建宁帝提出不让苏珺宁出席了。 总之是肚里揣了一个,就从原本的十分金贵变成十二分金贵了。 里里外外的,都把她当瓷娃娃供着。 苏珺宁被弄得苦笑不得,但知道这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也就只盼着她们能早日和自己一样,平常心下来。 然而这一盼就直接盼到了生产的时候。 快要临盆的那几天,沈千帷直接向建宁帝请了十天的假,说要在家里陪媳妇儿。 建宁帝一边笑骂他惧内,一边还是批准了。 怎么说呢,未必就是关心臣子家事了,也是因为沈千帷如今位高权重,要是没有软肋,怎么能把控拿捏呢。 所以建宁帝也乐见沈千帷看重妻儿家人,也乐于推着他这么发展,毕竟倘若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他也能拿住沈千帷的软处。 当然了,这些都是其他的话,反正如今君臣和睦,家宅安宁,事事都好。 苏珺宁得知沈千帷直接请了十日假在府里陪她,无语的更前来探望的苏皖音吐槽,心说自己应当算是红颜祸水了。 “呸呸呸,什么话,你们这叫夫妻情深!”苏皖音忙纠正。 说着呢,外头丫鬟就来报,说宣平侯来接夫人回去了。 苏珺宁一听就笑,“瞧瞧,姐姐还说我呢,你和姐夫这该叫如胶似漆了吧!” 饶是成婚了,苏皖音还是被她闹得脸红。 姐妹两个谁也不饶谁,你一句我一句就笑闹起来。 笑着笑着,苏珺宁忽然觉得身下一热,像是尿了裤子似的,顿时就觉得衣衫湿了。 于是乎,笑声戛然而止。 “我,我,姐你看我的衣裳” “啊?”苏皖音愣了愣,收住笑,低头看去,就见她的衣裙打湿了一片,顿时惊呼,“这是不是羊水破了,哎呀,快来人,快来人,要生了!” 听到屋里的喊声,南絮立即就带着几个丫鬟冲了进来,瞧着屋里情况,赶紧就把人往产房扶。 沈千帷告假刚回来,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府里头闹哄哄的,一听说苏珺宁羊水破了,立马就往屋里飞奔。 一路冲进产房,握住了苏珺宁的手,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疼吗?疼你就咬我,要不要吃东西,攒些力气?” 看着面前目光热切又满是担忧的男子,苏珺宁不由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事儿,只是破了羊水,还没有疼呢,估么等正经发动生产,还得一会儿,我想吃饺子,吃白菜猪肉馅儿的。” “好,叫厨房去做,南絮快去!”沈千帷牵住她的手,紧张吩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生孩子呢。 苏皖音就不打算走了,闵昭也进来跟她一起在这里等。 沈赫不便过来,严氏倒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一边安慰苏珺宁不要紧张,一边给她传授了一些生产的经验。 虽说有稳婆指导,但少不得还是多多叮嘱。 这会子还有一个时辰到用晚膳的时候,苏珺宁吃上了饺子,陪产的众人也都懒得再单独预备了,都跟着一起吃了饺子。 本以为会生的很快,没想到吃了东西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苏珺宁才开始腹痛。 开始还能忍,后来一阵比一阵强烈,就疼的不行了。 不过稳婆却要她在房里走动走动,说这样生的时候会更快,所以苏珺宁只好忍着疼,由沈千帷扶着,在屋里艰难运动。 什么时候躺到榻上开始生产的,苏珺宁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耳边是熟悉人的安慰声,还有稳婆有条不紊的指挥,教她如何用力。 头胎总是艰难些,生到最后,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腹部一轻,疼痛感也随之消失,紧接着就婴儿嘹亮的哭声。 应当是,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有散有聚,故事就要结束啦,明天来为这个故事画上句号,接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番外哦 新书有在预备中,我的婚礼也开始预备了,嘿嘿,所以新书可能接上的稍晚一些,谢谢一直以来大家的陪伴和支持,我的作品不完美是真的,但我感谢每一位读者更是真的,爱你们~ ------------ 第三百四十三章相守终生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浑身疲软,身上有些脱力后的不适。 刚动了一下,帐子就被人掀开了。 沈千帷满是心疼的眸子撞进来,低沉温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宁儿你醒了,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人去请太医来。” “我没事。”苏珺宁摇了摇头,目光开始四下搜寻,“孩子呢?孩子怎么样,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说起这个,沈千帷的面色才松缓下来,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娘亲自照顾着呢,是男孩儿,我们的长子。” “男孩,男孩好,以后能保护妹妹。” 苏珺宁也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似乎已经畅想起日后儿女双全的日子了。 倒是沈千帷,有些担忧自责的叹了口气。 “一个孩子也够了,我真是见不得你受这样的苦,昨儿稳婆说你晕了,我差点儿吓死。” 昨天孩子的哭声刚响起,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里头说少夫人晕过去了。 沈千帷顾不得产房血腥,直接冲了进去。 就见躺在榻上的人儿前所未有的狼狈,面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眸紧闭着,头发散乱且被汗液打湿,一团团粘在脸上,整个人像是溺毙了一般,破碎又憔悴。 还好稳婆立即表示苏珺宁只是生产太累,脱力昏睡,不是什么大事,这才叫沈千帷没有发狂。 不过还是立即叫人拿了自己的腰牌,进宫去请了一位太医来府上诊脉查看。 得到太医相同的答复后,才彻底安心。 严氏见他一门心思都挂在苏珺宁身上,便主动把孩子抱去照顾了,沈千帷则将人抱回屋里后,一直守在榻边,未曾离开一步。 此时,苏珺宁还不知道这些事,听着沈千帷的话,便笑意更盛。 抬手摸摸他的脸,低声道。 “生产的确是凶险,不过我确实还想要个女儿呢,顺其自然吧。” 沈千帷点了点头。 而后苏珺宁便让南絮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这个空档里,寄春和迎梅伺候着她穿戴好,坐起来,靠着迎枕。 不多时,严氏就亲自把孩子抱过来了。 或许是母子心灵感应,在孩子慢慢靠近的时候,苏珺宁就觉得浑身都温暖软和起来,将孩子抱入怀中的一瞬,竟眼眶一热,有些想哭。 小家伙儿长得圆润壮实,虽还是有些皮肤是皱皱的,但比起那些生下来就偏瘦的,要饱满许多。 白嫩嫩一团,像是刚出炉的雪媚娘,软糯可人。 苏珺宁抱着孩子,沈千帷也在榻边坐下,抬手将她圈入怀中。 感受到背后坚实温暖的臂弯,苏珺宁转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小一团,只觉得此时此刻无比圆满。 “好好取个名字吧,你来取。”苏珺宁柔声道。 换做从前,沈千帷或许不敢接下这样的重任,不过如今他也算得文武双修,读了不少书,肚子里很有些墨水了,所以点头应下。 不过还是道。 “容我好好想一想,待他满月的时候就记上族谱。” 苏珺宁笑着颔首,又低头亲了亲睡得正香的儿子。 说起来,沈家不是什么大户,沈赫就是泥腿子出身,从他这一辈才入朝为官的,到沈千帷这一辈就显赫起来了,所以这沈家的族谱,竟就是这时候才开始写的。 沈赫就直接记下了第一代,后头是沈千帷,到儿子这里是第三个。 兴旺人丁,责任还重大着呢。 此时到是不说这些,苏珺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得知她醒了,苏家人都立即前来探望。 不过怕打扰她歇息,没待多久就走了。 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再叙话也不迟。 坐月子的日子比想象中好过,因为天冷了,倒是在床上窝得住。 家里请了四个经验老道的乳母来照顾孩子,又寻了两个汴京城有名的养身嬷嬷来照顾苏珺宁。 不管是从饮食还是作息上,都让苏珺宁很满意。 眨眼一晃,便就满月了。 沈赫和严氏以及沈千帷都表示一定要大办特办,所以这天也是格外热闹,一应安排都快赶上苏珺宁和沈千帷大婚那一天的排场了。 不过即便如此,朝中乃至民间,也没有说不好听的话的。 如今沈千帷是手握重兵的忠勇侯,又是太孙的武学师傅,自己本人更是战功赫赫,西征御敌,三度平叛,更是年轻,正值盛年。 在北狄百姓的心中,他算得上北狄的定军神针。 而这样一位年少有为的将军,与苏家这等百年书香门第的嫡出小姐,生下的孩子,将来必定更是文武双全,会成为北狄的国之栋梁。 这是好事,大喜事! 孩子满月宴,苏珺宁也出月子。 虽然整个人较从前丰盈了一些,但却不难看,反倒是有些珠圆玉润的美感,浑身气韵比从前更是温柔了许多,整个人像是沐浴着柔润的光辉。 今日特意穿了身淡紫色的衣裙,头发梳做海棠髻,发间只配了一套珍珠头面儿并羊脂玉簪子,素雅又不失矜贵,腕上一对透亮的冰玉镯子,衬得愈发有贵妇人的风韵了。 出来见宾客时,沈千帷穿一身银白色长袍,一手牵着她,一手里抱着孩子。 一家子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直叫人羡慕。 接下来的添盆礼,沈赫和严氏给挂了个实心儿的足金小长命锁,苏毅和崔氏给的则是一把翡翠玉如意。 其他人的也不必一一说了,总之都是给了顶好的东西。 就连远在麟州的崔宴,也让人送来了一套文房四宝,里头那块儿上好的徽墨,千金难求。 苏珺宁看着这些添盆礼,笑着同沈千帷调侃。 “这小子今儿是赚大了呢。” “这才哪儿跟哪儿。”沈千帷挑眉一笑,“更大的还在后头呢。” 听他这么说,苏珺宁一愣,正要问话,便听得外头传来了内侍的唱喝声。 满堂宾客都在沈千帷的带领下去往前厅,就见太孙手捧圣旨笑眯眯的下了马车。 苏珺宁急不得圣旨的全部内容了,只大概记得其中几句是。 “传圣上手谕忠勇侯沈千帷之子沈珩,册为世子,承袭爵位。” 刚满月就被封为世子,沈千帷此举无疑是向所有人宣告他对嫡长子的看重,这也更是代表着她对苏珺宁的看重。 对此,苏珺宁也是意外的,毕竟孩子真的还小,她还以为会过几年。 而对上她惊讶的目光,沈千帷只是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看着那双坚定而温柔的眸子,苏珺宁不由也缓缓勾起了唇角。 十指相扣,此时此刻,面前人定能相守终生。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四章番外:苏知意 汴京城中可能早没了我的名号,大家应当只知道苏家四小姐,不记得苏家二小姐吧,可若只从女孩一辈算,我是苏家的嫡长女。 生母是父亲的结发原配,父亲位居高官,出身百年书香门第,甚至我的继母,都是出自名扬天下的应天书院的创始家族,崔家。 后来新帝登基,又亲自给我指了一门婚事,嫁给瑞国公府的嫡次子许元澈。 瑞国公许昌年是皇后的胞弟,他本人也是皇上在燕州为王时候的旧部,更是燕州当地的名门望户。 那时候,皇后膝下的皇子被立为太子,瑞国公府如日中天,无疑是一门令人羡慕的好婚事。 现在想来也的确如此,那段时间我应当是很风光的。 督察院总督御史的嫡长女,瑞国公府未过门的嫡次儿媳,我本人也是在汴京城算得上拔尖儿的才貌双全的闺秀,一切在外人看来,似乎都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可有一句话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然了,我现在也谈不上对如今的日子有多后悔,但想起从前来,还是会从心底冒出这句话来。 那时候我与靖昌侯府秦家的嫡小姐秦婉是闺中密友,而造化弄人,我的未婚夫许元澈与她是两情相悦的。 更叫人觉得意难平的是,秦婉也得了圣旨赐婚,并且早于我,她已经先我一步嫁人了,她的夫君叫吴新宴,是汴京卫指挥使的嫡子。 吴家也是有从龙之功的,算是朝中新贵。 论理,这门婚事也不差。 可偏偏秦婉早就与我的未婚夫许元澈情意相投,所以再好的婚事也是棒打鸳鸯了。 当然了,有人或许会问,他们既然两情相悦,为何又不说出来,早早结亲,免了后头麻烦呢? 这叫我说,也应当是缘分未到吧。 那时候新帝登基,靖昌侯府是旧臣,瑞国公府是新贵,政见不合,闹得分庭抗礼,即便他们二人心中有意,也不敢说与家中长辈知晓,也就这么错过了一回。 为何我要说错过一回呢,因为后来啊,在我的筹划下,他们还是如愿以偿的又走到了一起。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在此之前,我没有遇上他之前,其实我心中想退掉圣旨赐婚的念头是不算强烈的。 虽说我无意嫁给自己闺蜜的意中人,但圣旨赐婚也由不得我不低头。 可偏偏一切都推着我往一条不归路上走。 先是秦婉,她的丈夫待她并不好,宠妾灭妻,殴打谩骂,使她小产伤身,我不忍看她这么艰难。 而后便是晋王了,我的夫君。 有句话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想那时的我便是这般吧。 即便已经过去多年,可我依旧清晰的记得他的音容笑貌,他待我极温柔,风光霁月,温润如玉。 嫁给他,我至今依然不后悔。 不过为了嫁给他,我的确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代价就是让我后悔的事情之一了。 父亲失望的眼神,大哥的不解和痛心,和我的一意孤行。 多年后我还梦回过几次那些时日的场景,夜半醒来,满脸清泪。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恐怕和最疼爱我的父亲之间,永远会留下一条隔阂了。 不过我想,父亲还是念着我的,不然在我被送来江南的时候,他不会派了苏家的两个丫鬟来照顾我。 当然,除了这两个丫鬟,我再没有多得到一丝一毫。 后来苏家的消息,我都是从别处听到的。 苏家四小姐和小沈将军成婚,苏御史被封为太孙太傅,苏家四小姐被封为县主,小沈将军封为忠勇侯,苏四小姐诞下麟儿,满月就被册封为世子等等。 是了,苏家的大事,似乎都是与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关。 从前我不喜欢她,甚至可说是厌恶,但现在,我不能不承认,我是羡慕她的。 从前的我啊,觉得这府中应当只有我和哥哥还有我爹娘,可惜我娘早就没了,我甚至都没见过她,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姨母小卢氏便是我的娘。 本以为没有娘亲,姨母代替她,陪在我和哥哥、父亲的身边也很好,可是后来,父亲八抬大轿娶回来了崔氏。 我看着她住进正院,和父亲并肩携手,亲昵无间,我当真是极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外人来插进我们的家呢? 父亲还要我称呼她为母亲,可我有自己的母亲,我不愿意。 崔氏倒是温柔又贤良的模样,她说我不愿意就不叫。 那时候我又觉得她好像还不错。 可后来我的姨母来了,她替我剥茧抽丝,分析起来,说崔氏是伪善,待我好都是虚情假意云云,更说以后崔氏有了自己的儿女,我和哥哥都会被磋磨死。 我怕极了,心中对她愈发防备警惕起来。 但千防万防还是发生了我害怕的事情,崔氏有孕了,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我的四妹妹,苏珺宁。 那天我记得父亲极高兴,他说,珺乃美玉也,宁则顺遂舒心,他希望他的小女儿永远被人视为珍宝美玉,此生万事顺意。 在那一天,我头回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 我的名字是我早早去世的娘取的,知意,她希望我爹永远记得她的情谊,永远记得他们二人曾心意相通。 可我娘去世了,如今苏家的女主人是崔氏,我爹心意相通的人早就换了,我爹的掌上明珠也应当换了吧。 后来我这四妹妹长大了,她活泼聪慧,会撒娇爱说话,比我更会讨家中人的喜欢,她也曾靠近我,对我示好。 可我从心底里接受不了她,我觉得是她的到来了,分走了父亲对我的重视和宠爱,三弟虽然是男孩儿,可他是庶子,不得与我们相提并论,算不得什么,可四妹却是嫡女,她和我一样。 甚至,我觉得她比我更优越,因为她娘活着,且和父亲琴瑟和鸣。 不过即便我厌恶崔氏,厌恶四妹妹,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始终克制着自己的心绪,谨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和她们母女只能说井水不犯河水,淡漠疏离。 也还好,我未曾对她们做过什么恶事,因为后来我才知道,我心里对她们的敌意,其实大半都来自我姨母的灌输。 这也应当是我后悔的事情之一了,太过信任我的姨母,以至于坏了自家和气。 ------------ 第三百四十五章番外苏知意(二) 是了,细细想来,我的继母待我真的极好,从不厚此薄彼,甚至为了讨好我,有时候四妹妹没有的东西,我也有。 可那时候的我啊,心思被蒙蔽,脑子也不清醒,糊涂了多年。 那时候我的我啊,一意孤行,满心觉得家里人都只疼爱看重四妹妹,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我不顾一切的想要叫自己顺心遂意一回。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我不惜伤的父亲说出了父女情断的话,最终嫁入了晋王府做了侧妃。 是的,我做了,妾。 我不爱听妾这个字,但确确实实,我就是心爱之人的妾。 如今说起来也可笑的很,那会子就算我成了晋王的妻,也是续弦,和我那继母崔氏一样。 不仅如此,先王妃留下了一个女儿,我也会成为继母。 但那时候有情饮水饱,哪里想得到这些呢。 我和晋王也算是有过很长一段情蜜意浓的美好时光,哪怕他后来取了王妃,我也是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 王妃李灵汐出身荣国公府,她张扬跋扈,很爱刁难我,尤其是在晋王随军西征以后。 不过那时候我能忍。 那时候太子断臂残废,让出了储君之位,封了宸王,晋王是朝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的人。 我和晋王都想着,西征立了军功,再回朝,太子之位就当是囊中之物了,盼着这样一个美好的未来,有什么苦不能吃呢? 但偏偏在晋王走了以后,我查出了身孕。 我深知王妃无子,必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低了头,向娘家求助了。 她们的确出手帮了我,可长鞭莫及,我还是小产了。 是王妃下的手。 我恨极了,不过我却不能把这一切告诉远在西陲的晋王,我怕他因我分心。 打碎牙齿肚里咽。 等晋王回来,一切都会好的,那时候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可一切似乎从我没了这个孩子以后,事情全都开始向不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军中来报,说晋王被俘虏,后来又说被救出,可却在回京的路上遭遇刺杀,不仅身受重伤,还损毁了容颜。 那一刻我觉得如遭雷击。 毁损容颜和宸王的断臂残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上位的君主是绝对不能身有残缺,面有伤疤的。 浑浑噩噩中,我得知这一切都是七皇子所为,而七皇子也因为这件事被皇上赐死。 大仇得报,我本该高兴,可当晋王回来后,看着他面上不可抹除的骇人伤疤,我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果然,皇上立了宸王之子为太孙,我的夫君,晋王,最终还是失去了追逐那个位置的资格。 可他不甘心,我也深知他的不甘心。 只不过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安慰照顾。 那段时日,我的情谊应当是很打动他的,他几乎日夜与我在一处,就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 多好啊,我心中的冰冷被他捂热融化,我想着这么做一对富贵闲人,再生两个孩子也挺好的。 可偏偏事与愿违,王府被禁军包围起来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慌乱,可在我的哭喊声中,他还是被带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我完全与外界失联,度日如年,恍惚终日。 直到那一天,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晋王谋逆未遂,畏罪自杀于狱中。 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在一瞬被抽走,只剩下一个瘫软的躯壳,茫然落泪。 可后来又有人找到我,他告诉我,晋王的遗言是求我好好活下去,照顾他的女儿,带着他的女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好好的过日子。 这无疑是支撑我强迫自己坚强起来的精神支柱了。 多年后我回想起当时情状,若没有这么一句话,我或许也早死多时。 晋王府没了,晋王没了,我这个晋王侧妃自然也没了。 我改名换姓,带着年幼的小郡主,就这么被送来了江南,落脚在了一个叫青容县的地方。 这里早就安排好了一座两进带个小花园的宅院,清丽雅致,很有水乡之美。 可我初来这里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些。 生存倒是不愁,虽然不能和从前一样锦衣玉食的,可手里的金银首饰典当变卖后,也算得上普通富贵人家的家当了。 我爹送来了两个丫鬟伺候,也算是给了我不少安慰。 可饶是如此,我终究禁不住这一遭,大病了一场,病的差点儿死了。 昏昏沉沉一个多月,噩梦难眠,吃喝不下。 看了不少郎中,到后来都直言让准备后事。 小郡主慌了,她虽不算多喜欢我,但从前在府中关系倒也和谐,如今又只剩我一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自然不舍。 她日夜守在我身边,某天夜里,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她满脸泪痕的握着我的一只手,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那一瞬间,看着她的脸,我想起了晋王,想起了他的嘱托,终于还是决定不能食言。 心病还须心药医,那晚后,我的病慢慢就好了起来。 将养了半年,终于痊愈。 除了这个四方小宅院里的人,大概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经历了这一遭。 病愈后,为了养家,我花钱买下了一个农庄,两间铺面,细心打理。 这对我来说不难,毕竟从小都学过如何操持中馈,所以慢慢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我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叫舒意,就算是舒心顺意的意思吧。 小郡主自然也不能叫从前的名字了,我征求她的意见后,也重新给她取了个名字,跟我姓,叫舒诺。 一诺千金,这是我答应晋王的事情,照顾好他的女儿。 不知是不是远离了汴京和那些纷争的原因,又或许是江南的小桥流水能让人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年复一年,我似乎忘掉了从前的所有事情,慢慢变成了一个地道的江南女子。 舒诺长大一些后,也曾劝我再嫁,毕竟我年轻貌美,的确也有不少人心仪,甚至上门提亲,可我却都拒绝了。 此生我恐怕是再不会愿意走近谁的宅院了,就这么自己做主,过一辈子也挺好。 至于京城里传出来的那些消息,听一听,一笑了之也就罢了。 我都打算好了,以后给舒诺招一个可靠的上门女婿,我就只管含饴弄孙,好好颐养天年吧。 折腾了这么些年,孰是孰非,我也实在累了。 唯一对不住便是我的父亲,只愿我百年以后,赴了黄泉,他肯来接我就好。 届时,我一定好好给他磕头,求他原谅我当年的过错。 ------------ 第三百四十六章番外:苏予珵 身为苏家的嫡长子,苏予珵从小便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 他不仅背负着自己的前程,更是整个苏家的将来和希望。 责任越大,压力就越大,日子当然是更辛苦些。 不过此辛苦非彼辛苦,不是生活上的艰难,而是学业上的。 出身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自然是标配了,让他苦恼的就是如何把书读好,文章写通,将来金榜题名,承继父业,入朝为官。 当然了,也还有另外一个苦恼,就是一母同胞的妹妹苏知意了。 兄妹二人出生便丧母,苏知意是丫鬟婆子们并姨母小卢氏抚养的,不过他却是一直住在前院,跟着父亲。 倒不是父亲重男轻女,偏心,实在那会子小卢氏自己寻上门来要帮忙养育他们兄妹,苏毅心里并不认同这个小姨子的心性,但又不好拒绝,想着男儿不便长于妇人之手,所以才有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当然,也是那时候分开兄妹两个的决定,倒是叫这一母同胞的两个人,真的养出了不同的性子。 后来苏知意多番出事,苏予珵就曾暗自感叹过,当初要是姨母没有找上门来,或许妹妹也不会被养的看精明,实则糊涂。 不过这都是别的话了,但说苏予珵,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大家族的未来继承人。 父亲苏毅本人才华横溢,位极人臣,生母大卢氏当年也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单从基因这一块儿来讲,苏予珵就会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而他本人又很刻苦。 这样一位先天和后天都不俗的人,自然会得到不辜负他十几载寒窗苦读的成绩。 虽然未得状元之名,但也是榜上第十一名,算得上很好的成绩。 不负众望。 古人云成家立业,苏予珵年纪轻轻就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算是立业了,那先前耽搁的成家就开始提上了日程。 因为是苏家未来的家主,所以这未来苏家主母的人选自然要慎之又慎,挑选起来就格外的精细。 太精细就会慢,而所谓夜长梦多,这一慢下来,就出现了个小插曲。 彼时的豫王嫡女,来汴京城做人质的欣阳郡主,对苏予珵一见倾心,并想发设法的接近。 刚开始,苏予珵并未多想,可后来这欣阳郡主行为举止太过热络了些,就叫人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诚然,欣阳郡主的样貌和才情都是出众的,苏予珵也欣赏,可仅仅是觉得这个女子优秀,并无其他想法,所以当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后,便是立即回避起来。 不仅他自己察觉,家里头,苏珺宁和崔氏也有提醒。 那时候,谁敢招惹被皇上深深忌惮提防的,豫王府的姑娘呢。 欣阳郡主也是聪明人,发现苏予珵的回避后,便做了最后的一搏。 最后虽然失望了,但却也光明磊落,未留遗憾。 而苏予珵则是娶了方家的嫡女,方颖晞。 两家本就有些旧交情,年幼时候也见过面,只是女大十八变,倒是和记忆里那羞涩腼腆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初次见面是在方府,那是正经下聘提亲前的见面。 算是征求一下他和方氏的意见吧。 那一日,微风和煦,在方府的小花园儿里,苏予珵瞧见了方氏。 一袭冰蓝色交领束腰长裙,头发一半披散在肩头,其余挽起,做兰花髻,簪了支流苏蜻蜓步摇,清丽温雅。 彼时方氏正支了画架,在绘花园小图,认真的侧颜,颇让人从心底产生了岁月静好之感。 那么一眼,苏予珵就确定,他是愿意的。 于是理了理衣袍,走上前去,在三步远处停下,恭敬作揖。 方氏沉浸在画儿里,未曾听到脚步声,陡然一下,倒是惊了她。 转身便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清面前来人后,才红着脸,松了口气。 正想欠身回礼,不曾想挨着画架太近,衣裙上的腰带被画架勾住了,这上前一欠身,便拉动画架往前倒过来。 其实那画架是竹子做的,并不重,可苏予珵还是赶紧上前,伸手把架子给稳住了。 两人是面对面站的,画架在方氏身后,故而苏予珵这一伸手,虽是抓住了画架,没叫砸在方氏身上,却也恰好把人半圈在了怀中。 都是腼腆又素来守礼的,虽说是即将定亲,可终究也还没定呢,故而一时间两人都是闹了个脸红。 苏予珵收回手,忙作揖。 “还请方小姐勿怪,在下一时情急,并非故意举止轻浮。” “无妨,无妨,我知公子本意。” 方氏慌忙摆手。 不摆还好,这时候紧张着,忘了手里还捏着毛笔,俩人站的又近,这一挥手,就将墨汁蹭在了苏予珵的袖口上。 顿时方氏就更慌了。 好在苏予珵并不介意,只也连说了几声无妨后,就匆匆离开了。 原本是想来说几句话互相了解一下的,可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呢。 但回了府中,细细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这一笑,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与之相同,方氏在苏家人离开后,也是含羞向父母点了头。 两情相悦的事情,自然是顺顺当当的。 择了上好的大吉日,就将这结两姓之好的喜事给办了。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 一对新人羞红着脸喝了交合卺酒。 苏予珵是文人,酒量不好,但大喜的日子,府中宾客又多,少不得还是被灌了个七荤八素。 旁人喝醉后,大多数会容易失仪,可苏予珵却不同,他是越醉越乖巧。 以至于揭了盖头后,看着他认真的脸色,规矩的举止,方氏还以为自己进了书房,见了教课的先生呢。 不过只消两句话,浅浅一谈,就发现了猫腻,一时便笑的止不住。 招呼着奴仆进来伺候洗漱,本以为今日就要这么混过去了,没想到上了榻,苏予珵就黏黏糊糊的贴了上来。 是了,醉归醉,心里记着的大事儿还是忘不掉,该办得办。 方氏红着脸窝在他怀中,一切都在慢慢摸索中水到渠成。 两人感情极好,故而这成婚不足一年,方氏就有了身孕。 苏家上下都是高兴,苏予珵更是日夜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把人给护着看着。 这么用心,一来是他的确爱重发妻,二来是他从小就知道生母便是产下他和妹妹后过世的,所以他也格外担心生母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 第三百四十七章番外:苏予珵(二)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这句话形容苏予珵对方氏的态度实在贴切不过。 哪怕是苏珺宁来找方氏说话,时辰久一点儿,都怕累着了方氏。 直惹得府里上下都笑,说他疼媳妇儿。 方氏被他弄得不好意思的紧,可拗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要说方氏有孕里头最惊险的一回,便是宸王谋逆的那一次了。 宸王派人将方氏和苏珺宁一并抓走,生死未卜,得知消息的时候,苏予珵险些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场灾祸,见到方氏的时候,苏予珵整个人像是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满眼的血丝,下巴上的青胡茬显得人愈发憔悴。 可偏那双眼睛,眼神极亮。 似乎看见了方氏就找到了丢失的珍宝一般。 好在上天眷顾,方氏只是受了惊吓,轻微动了胎气,并未损伤腹中孩儿。 不过打那以后一直到方氏生产,苏予珵都愈发的紧张起来。 养着孩子的方氏胖了一圈,他则是瘦了一圈。 看的方氏心疼的不行。 日夜同床共枕的恩爱夫妻,她怎么会不知道夫君心里在担心什么呢。 于是某天下午,苏予珵陪着她在花园儿里散步的时候,她便轻声道。 “夫君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们俩都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人,永远和和美美的。” 她说完,苏予珵扶着她的手就颤了颤,旋即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们一家人,一定都会平安顺遂的。” 原来他不说这些,是担心妻子会害怕生产的事儿,可却没想到妻子早就体察了他的心意。 如此也好,彼此说出来后,心中包袱确实减轻了不少。 再后来,方氏生下了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苏予珵欢喜极了,直说自己从此就算有了两颗掌上明珠。 而他说的话也的确是应验,自从有了孩子,两人的感情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好了。 就是一点,方氏自打生了女儿后,就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头三年还好说,大夫说是头一胎的亏空没养回来,可又过两年,却依旧不见有喜,方氏就有些急了。 她和苏予珵感情极好,房中没有妾室,连伺候过夜的通房丫鬟都没有,自己也一直喝着养身子的药,怎么就不见身孕呢。 女儿虽好,可现在终归是男子当家,继承父业的时代,她身为苏家的嫡长媳,若是没能生下儿子,总觉得是愧对苏家,更愧对苏予珵。 又过一年,女儿六岁了,连苏予安和武氏夫妻两个膝下都有了一双儿女,她这做嫂子的更是心急。 某日下雨,想着苏予珵没带伞,便干脆去衙门接他了。 好巧不巧的,竟听见了苏予珵的同僚与他说起,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常事,就算夫妻俩感情再好,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为着方氏的名声,他也可以纳个妾,生了儿子养在方氏膝下就好。 听到这里,方氏心头一紧,只觉得浑身发凉,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不过她却并未告诉苏予珵自己听到了这些。 回府以后,挣扎了一个月,终于还是在某天晚上苏予珵来她房中歇息时,将自己院儿里一个清秀的丫鬟推了出去。 想象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反倒是苏予珵生了大气,厉声质问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成婚多年,苏予珵从未对她这样说过话,方氏心里的委屈攒了多年,也是在这一天爆发,哭得双眼通红。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睡在厢房的女儿,六岁的小丫头瞧出房里气氛不对,也是跑进来就抱着方氏哭。 见母女俩如此,苏予珵顿时就后悔了。 叹了口气,将妻女一并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他说咱们还年轻,子嗣的事情不必着急,爹娘都没有怪罪责问,他也不怕后继无人,方氏实在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一番话算是解开了方氏心里的疙瘩,也把自己的心思说与了苏予珵听。 苏予珵只说,各家有各家的过法,不管旁人怎么说,只要关起门来,自己过的舒心就好。 闹了这么一场,府里上下其实也都多少知道了一些。 苏毅和崔氏没管,只要他们小夫妻两个和睦就行。 而苏予安和武氏夫妻两个也是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依旧和兄嫂和和气气。 兴许是心结解开了的原因吧,一年半以后,方氏再度有了身孕。 这一回竟然一下生了两个儿子。 苏予珵哭笑不得,直说从前盼着不来,如今一下来俩。 方氏也是感慨,当真是没想到自己命里还有这么一出。 有了两子一女后,自然更不提纳妾的事儿了。 守着三个孩子,夫妻俩就想着这么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也挺好。 后来等苏毅和崔氏都过世以后,苏予安提出了带着他的妻儿别府独居。 俗话说爹娘在不分家嘛,这时候要分开,其实就有分家的意思了。 兄弟俩虽是同父异母,嫡庶有别,但自小苏毅就没把苏予安当庶子区别对待,所以两人感情也一直很好,加上苏予安这些年在朝中混的并不比苏予珵差多少,所以分家就十分顺利。 苏予珵还是给了不少东西给弟弟,而苏予安也是始终对长兄恭敬有加。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没有鸡毛蒜皮的事儿,苏予珵和方氏都活了高寿。 不过苏予珵还是先一步走在了前头,七十六岁,无疾而终。 两子一女都孝顺,丧事大办。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还有一封从江南青容县送来的丧礼,是一只长命锁。 吊唁送长命锁,这就奇怪了,所以这事儿就被传到了方氏耳朵里。 看到那长命锁的一瞬,方氏就认出来,这个和自家夫君匣子里的那个是一对,于是也知道了送礼者是谁。 只是那会子苏家早没有多少人还记得曾经的二小姐了,所以方氏只叫儿女们把这两个锁一起放进了丈夫的棺材里。 苏予珵没了后,方氏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但家里养的好,还是活到了八十才去的。 临闭眼前,方氏还在叮嘱着孩子们,一定要把她和苏予珵埋在一起。 为了多看孩子和孙子几年,她已经叫他等的太久了,也该快些去配他了。 这一辈子,苏予珵算得稳当顺遂,妻儿和美,而方氏嫁给他,也是幸福的过完了一生。 可称一句美满吧。 ------------ 第三百四十八章番外苏予安 苏家兄妹四个里头,唯有苏予安一个庶子,更准确的说,孩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庶出。 他的生母杨姨娘是苏毅原配发妻大卢氏的陪嫁丫头。 当初卢氏有孕后,不便伺候苏毅,便从自己的陪嫁丫头里选了个模样清秀又性格老实的,送到了苏毅身边。 那时候苏家的老夫人,也就是苏毅的母亲还在,知道这件事后,连声夸赞大卢氏贤惠,便也逼得苏毅不得不收了杨氏做通房。 后来慢慢发现这杨氏的确乖巧懂事,不争不抢,虽然没读什么书,但道理却通透,孝敬老夫人,伺候大卢氏和他,都很守规矩。 一来二去,苏毅有了怜悯之心,便也就叫她侍寝了。 为什么说是怜悯之心呢。 因为这个时代,为人妻妾却不能伺候夫君,不管内里原因如何,都会被旁人看做是你不得夫君喜爱,是会遭人嘲讽非议的。 所以苏毅收了杨氏在她侍寝后把她正经提为良妾,这是对杨氏好。 再后来,大卢氏生产不顺,诞下龙凤胎后便撒手人寰,故而崔氏未进门前,府中就只有杨氏一个妾室。 为这个,当年对苏毅颇有心思的小卢氏还没少刁难刻薄于她。 不过杨氏的确性子温厚,从来都是忍让躲避。 苏毅看在眼里,倒是更多了几分怜惜,这一来二去便就诞下了苏予安。 虽说有母凭子贵这么一句话,但杨氏始终心里清楚,自己出身奴籍,能被放了身契做大户人家的良妾就已经是幸运了。 自己的儿子又非嫡非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给她养老就行,不求其他。 而正是因为见杨氏心思正,所以苏毅就没像别的高门大户一样,把嫡子和庶子分开教养,而是一视同仁,都带在了身边。 后来崔氏入府,杨氏也依旧恭敬礼重。 崔氏本就是个好性子的书香门第闺秀,见杨氏安稳老实,便也相处的很融洽。 即便如此,杨氏还是总在儿子面前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敬重兄长,爱护姐妹,孝敬父亲和母亲。 这里的母亲指的是崔氏,杨氏为妾,她只能被称姨娘。 约么是完全继承了杨氏敦厚温和的性子吧,加上在府里也从来都是和睦,未有过被区别对待的时候,所以苏予安当真是养出了一身好脾性。 他读书不及苏予珵厉害,但也绝对不逊色太多,从他科考时候也在榜上二甲以内,便可看出来。 兄弟俩一个是二甲榜首,一个差不多是榜尾。 这成绩自然也不错,接下来就有了官身,和嫡兄一起进了翰林院。 要说苏予安有个什么缺点呢,大概就是太过于保守内敛,事事都想周全,总害怕得罪人,不敢出头。 在家里头,苏知意和苏珺宁之间不和,苏予珵敢训斥,他却从来不说话,或是开口就劝和,在外头,也素来是躲在父亲和大哥身后,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小时候是谨记杨姨娘的话,记得不能太过冒尖儿,抢了嫡兄的风头,后来慢慢成习惯了,竟就有些养成了不愿担事儿,但风险的性子。 读书的时候不显什么,入朝为官就将他这短处给显出来了。 苏予珵日日和他在一起,最先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便有意无意的开始历练他。 兄弟俩感情好,苏予珵从不会想着说,庶出的弟弟太优秀,压过他,他会面上无光什么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是苏毅常教的话。 环境总是会改变人的。 尤其是官场这样复杂的地方。 在苏毅和苏予珵的引导,以及官场前辈的指点下,苏予安的性子算是慢慢被掰了回来。 当然,前提也是苏予安的确有能力做好差事,否则就算敢担事儿了,那也办不好。 他成长起来了,也算慢慢摸到了自己的路子。 苏予珵比他更缜密,办事更利落干脆,适合走职官的路子,往刑部、吏部、户部,这些地方去就很好,而他呢,性子温吞,爱钻研典籍,做言官文臣就很好。 算是能接上父亲的半个班儿。 这一点在苏毅问起他们兄弟俩对各自前程的看法时,他就坦率的说了,当然,也是得到了家里的支持。 兄弟两个正好能在朝中互相扶持。 仕途顺了,接着便是成家。 一番相看后,定了武家的嫡女。 武家的门第要低苏家一些,所以配苏予安算是武小姐高家,倒也般配。 尤其苏予安自己已经有了官位,仕途不错,样貌也好,故而这婚事就定的很顺利。 成婚后,武氏与苏予安感情也挺好的,只是不像苏予珵和方氏那般如胶似漆的亲昵。 就比如夫妻俩极少有牵手或拥抱的时候,虽然彼此熟悉,心里也有对方,但就是没有什么热烈的感觉。 大约相敬如宾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们夫妻俩是最合适不过的。 造成这现象,应当是两个人的性子都有些温吞内敛的缘故。 苏予安就不用说了,武氏么,是被家里教的。 武家其实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概因武氏是嫡女,日后必得要嫁人做主母的,所以才有认真教养。 但这里的认真教养,指的是女则女训,中馈家务,相夫教子一类的东西。 所以武氏的确是一个合格能干的,操持内宅的好手,但在诗词歌赋,音律丝竹这些东西上头,确实属于平常的那一类。 苏予安是男子,和妻子讨论些诗书琴棋还可以,但武氏不大对得上他的水平,只能与他说两句家里的琐碎。 这一来二去,没有话题,亲昵不起来,便就只剩相敬如宾了。 但还好,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武氏是个很合格的妻子,从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心生怨怼,反而觉得和苏予安这样也挺好。 虽然免不得羡慕兄嫂的相处方式,但夫妻俩也都没有其他心思。 而武氏有一点倒是让方氏羡慕,她真是子嗣缘分极好。 成婚次年就生下了长子,隔一年半又有孕,生下了女儿。 郎中说不好生的太过密集,对身体不好,所以苏予安特意叫开了药给她补养身子,又做避孕用。 可这么喝了三年药,刚一停,竟就又有孕,诞下了次子。 虽说后来方氏一胎生了俩儿子,一次就追上来了。 但不得不承认,武氏一个接一个生的时候,方氏可羡慕坏了。 要说这也是分体质,分人。 武氏四十二岁的时候才生下了最后一个孩子,是个小女儿,算一算,她和苏予安之间一共有三子两女。 虽说是一辈子都没有轰轰烈烈过,但也算是和和气气的携手了一生。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小插曲。 武氏三十五岁那年,怀上了第四胎,此前因为苏予珵没纳妾,所以苏予安也没动这个心思。 那一阵子武氏刚有孕,他却正逢升官儿,所以少不得有些人恭贺,就常常饮酒晚归。 因为不便去正院打搅,所以就歇在书房里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段时间,便被前院儿里新进府不久的一个小丫鬟给钻了空子。 苏予安酒后晚归,那丫鬟买通了书房的看门小厮,前来伺候,便爬上了苏予安的床榻。 仅仅这么一夜,苏予安醒来发觉便是大为恼怒。 毕竟这丫鬟爬床在体面人家里头是极为叫人不耻的。 不过念及武氏有孕,不好大动干戈,惊扰了她,所以苏予安就直接将那丫鬟喂了避子汤,赶去偏僻处当差了,并且整顿了前院。 可没想到那丫鬟心眼儿多,竟偷偷扣喉咙眼儿,把那药给吐了出来,而后闷不做声的等了两个月,确定自己有身孕后,便直接闹到了武氏面前。 虽说武氏好脾性,但多年的养尊处优如今又有孕,加上她这人规矩观念也挺强,所以还是被气着了。 尤其那丫鬟不是好好说,而是上来就哭闹,武氏听完过程,便就腹痛不止,吓得府里赶紧请郎中。 苏予安回来后,就被苏毅和崔氏叫去训了话,后来这丫鬟终究没有被留在府里,而是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 苏家不是不许有妾,而是需要妾室安分守规矩,可这个丫鬟一瞧就不是,所以势必就留不得这么个祸根。 经此一事,苏予安和武氏夫妻两个之间倒是还更亲近了些。 后来那丫鬟生下了一个女儿。 武氏知道后,便派人把庶女接了回来,养在了自己膝下。 谁知那丫鬟不依不饶,还想着回府里做姨娘,在庄子上闹个不休。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武氏问过了苏予安后,便直接发话,叫那丫鬟在庄子上当差了,苏家二房的五小姐,和那丫鬟没有关系。 再后来,苏毅和崔氏都过世以后,苏予安和武氏都想着不能一辈子扒在兄长身上过日子,反正苏予安也有朝廷赐的官邸,便就这么商量着搬了出去。 彻底的自己当家了,武氏倒是比闺中时候活的更自在些。 和苏予安两人,儿女绕膝,相敬如宾了一辈子。 要说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爱情,那也不见得,可能是都不善于表达,藏得太深吧。 晚年时,武氏身体弱些,总是缠绵病榻,苏予安虽不多说话,却也就日日陪着。 后来武氏还是先过世了,苏予安关了门,一个人在房里守着妻子的遗体,默默哭了许久。 或许是舍不得彼此吧,武氏过世后一年,苏予安的身体也不好了,两年后便也跟着去了。 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或是轰轰烈烈,或是平平淡淡,但这其中却都是真切的情谊。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九章番外:苏皖音 虽说都姓苏,更是同父同母,但苏家二房和大房的确是在官运上差着一些。 不过也是因为苏毅是嫡长子,肩上的担子更重,所以在为官上更用心的原因吧。 苏桦作为弟弟,也是存了偷懒的心思,觉得在汴京城处处的规矩大,所以高中入仕后,便想法子调到临安去做官了。 临安是苏家的祖宅,苏家虽然在汴京城已经是百年的书香门第了,但其实发源却不在汴京。 弟弟想回去守着祖宅,苏毅也没拦着,去就去吧,总归门楣有他在汴京城里顶着。 所以说,这大房和二房这么些年都如此和睦,也确实有兄弟两个刚好性子互补的原因。 父辈关系好,下头小辈们自然也就差不了。 苏珺宁和苏知意关系不好,倒是和堂姐苏皖音很能玩到一处去。 小时候聚少离多,便是书信联系,后来因为汴京内乱,被送去临安暂时躲避风头,在二房住了一两年,关系倒是愈发亲近了。 姐俩的腻歪劲儿,晚上睡觉都要在一张榻上,看的婶母刘氏直笑。 后来事态稳定,苏珺宁又要及笄了,大房派人来接她回去,苏皖音就极为舍不得。 晚间姐妹两个躺在一处,就拉着手说话。 苏皖音性子柔,想到即将分离,还掉了眼泪,为着哄她开心些,苏珺宁便故意开玩笑。 “日后姐姐嫁到汴京城去,我们就能继续在一块儿了。” “还未及笄呢,说这话好不害臊!” 苏皖音红着脸收起眼泪,笑嗔一句。 可没想到,苏珺宁这么一句玩笑话竟还成了真。 多年后,苏皖音出嫁之日,苏珺宁给她戴耳坠子还提起了曾经的这句玩笑,一时姐妹两个都是感慨。 单单论门第,闵昭是宣平侯,而苏皖音只是地方上四品官的女儿,着实不算般配。 不过闵昭自己身体不算很好,在朝中也是只挂个闲职,所以虽是侯府却并无什么实权,只是清贵。 而苏皖音的父亲好歹是手握职权的,且更有苏毅这个在朝中位居高官的嫡亲伯父,所以这门第还是能配得上。 但就算不论这些,单凭两人之间的情谊,这事儿也能成,何况闵昭唯一的亲人,他的祖母杨氏,也是对这桩婚事极赞成,亲自推动了不少。 苏皖音家中人打听过宣平侯府的情况后呢,也是赞成。 一来是宣平侯府人口简单,苏皖音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不受气不受罪,二来是外头虽传的严重,说闵昭是汤药不离口的病秧子什么的,可其实闵昭只是身体较正常人弱一些罢了。 用现在的话说,便是提抗力和免疫力差一些,容易生病,其实这些年好好用补品温养着,倒也不碍事。 所以成婚后,众人所担心的事情倒是都没发生,成婚两年,苏皖音就有孕了,头胎是个女儿。 闵昭高兴的很,取了个小名叫珍珍。 苏皖音笑着说他读了那么多书,怎么想出这个简单的,闵昭只说,虽然简单,但一听就知道他把闺女视若珍宝。 这话倒是不假,简单直接。 而三年后,苏皖音有孕,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这回闵昭依旧延续了给长女取名的方式,小名叫珠珠。 这回苏皖音没同意,说听着像猪猪。 最后闵昭琢磨了一下,最后取了瑾瑾二字。 怀瑜握瑾么,也是宝贝。 姐俩很是得老太太杨氏的喜欢,成日里太祖母太祖母的叫个不停。 只可惜杨氏终究年纪大了,没等到看心爱的两个孙女儿长大,甚至没看见孙子的出身。 瑾瑾五岁的时候老太太去世了,那时候苏皖音怀着身孕即将临盆。 这算是喜事和丧事碰到了一块儿。 闵昭一边因为祖母的去世而悲痛哀伤,一边又要照顾即将生产的妻子,竟在老太太下完葬后,支撑不住,病倒了。 他的身体本就弱于常人,平时保养的好也就罢了,如今这骤然悲喜交加,心绪紧张过度,病倒后就颇有山倒之势。 高烧不退,药也灌不进去,眼瞧着烧了一整晚,人就面色惨白了。 苏皖音挺着大肚子,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女儿,也是不得不坚强起来,次日一早就着人递牌子进宫请太医。 侯府自然是能请到太医的,且因为苏家和沈家的缘故,太医院还很给面子的派了个资历深的。 当然,也是因为请了太医,就惊动了别处,崔氏带着两个儿媳就赶过来了,到的时候,苏珺宁也是刚下马车。 一群人顾不得说话,就进了府里头。 因为早就知道苏皖音即将临盆,都是关心着的,所以这会子都是着急。 尤其是苏珺宁,见着人了就是赶紧一通上下打量,见她情况还好,这才松了口气。 但嘴上依旧不饶。 “你也是,这两天就不对劲,怎么不早些叫我过来帮衬一二,莫不是嫁人了就把娘家人当外人了?姐夫病着,你又挺着肚子,还要照顾两个丫头,实在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我这也是觉得家里有婆子丫鬟在,倒是不必麻烦你来,况且,今儿太医也顺道给我把了脉,说脉象稳固呢。” 苏皖音牵住她的手拍了拍。 一旁崔氏就接话,“虽然这么说,可你的面色看着的确不大好,想必还是累着了,今儿你必须得好好歇着,府里的事情一切有我们看着呢。” 跟着,方氏和武氏也都点头安慰。 苏皖音的确也累了,便由丫鬟婆子们护着回去歇息了。 说是留下来帮忙,但也没有全都留下的。 几人碰了头,最后苏珺宁留了下来,照顾苏皖音,直到闵昭康复,崔氏就不必过来了,方氏和武氏妯娌两个轮着来帮帮忙。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苏皖音,闵昭虽依旧反复高烧,但好歹人是艰难的醒过来了,能喝药了。 只是他这一醒,苏皖音心里绷着的弦就松了,当晚就发动了。 还好府中都是早有准备的,苏珺宁立即爬起来安排,把人送进了产房里。 按理这是第三胎了,应该生的很快才是,可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就是不见好消息。 苏珺宁也是生产过的人,自然是知道这生孩子拖得越久,风险越大了。 果然,不多时,产婆双手沾着血出来,哭丧着脸道,难产了。 几个字犹如惊雷,炸的苏珺宁浑身发凉。 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打鬼门关过一遭,现在这医疗不发达的年代,一句难产无疑是判了一半的死刑了。 苏珺宁还没说什么,倒是拖着病体赶来的闵昭恰好听见了,登时就推攘着自己的小厮,叫他进宫去请太医。 但彼时深夜,去请太医就要扣宫门,非大急事,夜半扣宫门就是大罪。 闵昭虽然是侯爷,但着实没什么实权,并不受人重视,这时候去请太医自然是讨不着好了。 苏珺宁本想说她去请,或许好使些,但闵昭见小厮不动,竟自己就冲出去了。 这府里离不开人守着,苏珺宁只好让寄春回去找沈千帷,叫他跟着去宫里看看。 半个时辰后,俩人一起回来,竟真的请了太医。 后来才听沈千帷说,他赶到的时候,就见闵昭跪在地上扣门,那架势,不请到太医来救苏皖音,是自己也不愿独活。 这么一折腾,到天蒙蒙亮,苏皖音才生下了儿子,不过自己也是大损元气。 接下来干脆是坐了个双月子。 而她坐月子,闵昭也要养身体,竟是直接搬了一张小榻放在苏皖音房里,俩人日夜挨在一处。 弄得苏珺宁来看他们的时候就笑,说他们俩当真是患难情深。 苏皖音脸红,直说她当了娘也没个正形。 但不管怎么讲,自打祖母没了,闵昭的身边就只剩下了苏皖音和三个孩子,便就愈发的看重起来,眼珠子似的疼爱。 也是因为他的悉心照顾,苏皖音虽然生育难产,但几年后便将身体的亏空都养回来了。 而也是因为这次难产,闵昭宣布绝对不再让苏皖音生下一个。 他实在承受不起再度失去亲人的伤痛,尤其苏皖音于他而言更是想要相守一生的爱人。 既然是不生了,接下来夫妻俩便是守着三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不过一直待在汴京城确实无趣,闵昭并无什么差事,思来想去,一拍大腿心说出去游山玩水吧。 苏皖音想了想,也觉得好。 古代的女子,哪有这样的机会呢,能出去看看自然是好的。 于是便将三个半大孩子托付给苏珺宁照顾,夫妻俩就出了门。 对此,苏珺宁羡慕的不行,可沈千帷身负要职,不能离开,她也只能羡慕了。 所以比起苏珺宁来,其实苏皖音的日子要自在更多一些。 就这么闲闲散散的过来一辈子,等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远门了,这才安安稳稳的在汴京城里养起老来。 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闵昭的身体了。 年纪大了,身体愈发的差,隔三差五就咳嗽风寒,真的变成了药罐子。 过了六十五岁后,人就更不好了,缠绵病榻,少有能起身的时候。 苏皖音日日背着他抹泪,却丝毫没有办法。 闵昭还是在六十九岁那年因病过世了。 他一走,就像是带走了苏皖音身上的精神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孩子们看在眼里,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最后还是儿子想了个法子,把自己三岁的庶女送到了苏皖音膝下,让她帮忙教养。 这有了事情做,才算是有了精神气。 心里有了记挂,苏皖音倒是活了个高寿,八十五岁才过世,也是看到了自己养大的孙女成婚,才放心去的。 那一日,孙女匆匆打夫家赶回来,跪在她床边泣不成声。 苏皖音只冲她笑,而后便看向了房里那扇打开着的,透进了阳光的窗户,低声喃喃道。 “阿昭来接我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章番外:沈珩 提到忠勇侯府,汴京城里头上至皇室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的。 二十来岁就封侯爵,娶了苏太傅嫡女,战功赫赫,数次剿匪,西征克敌,三度平叛,救驾有功,还是皇上钦点的太孙武师,沈千帷的这些事迹几乎被翻来覆去的说烂了。 总之就两个字风光。 但往往父辈风光太过,下头的孩子们就容易被光环给压住,身为嫡长子的沈珩就对此颇为苦恼。 给他娶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千帷就琢磨了个把月,翻遍了手边的典籍,最后定了个珩字。 珩,来用于镶嵌的横玉,稀少而珍贵,寓意稀世之才,天资卓绝。 可见对于这个长子,沈千帷是寄予厚望的。 他嘴上不说,可苏珺宁也知道,不过苏珺宁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就行了。 没必要非说要和沈千帷一样,做出多么显赫的成绩。 当然了,最基本的读书习武明事理这些,还是必须教导正确的。 沈千帷呢,反正是听苏珺宁的话,毕竟名字归名字,当真见孩子格外吃苦又是舍不得的。 至于沈赫和严氏夫妻两个更不必说了,那是对孙子格外疼爱。 可以说,沈珩的童年绝对称得上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而他也是十足继承了老爹的皮猴子劲儿,在府上那整个一小霸王。 眼瞧着儿子有点过于调皮,有概率向纨绔方向发展了,苏珺宁和沈千帷夫妻两个心中警铃大作,一番商议后,决定把他丢到应天书院去,交给舅舅崔长霄教导。 端看崔宴,还有其他应天书院出来的学子,就能知道崔长霄的人品和手段,况且这嫡亲的舅舅,苏珺宁也是再信任不过。 格外叮嘱了舅舅一定不要包庇偏袒,宠溺放纵后,夫妻俩就在沈珩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离开了。 这时候不狠心不行。 崔长霄看看这外孙子,倒是想起了从前教导儿子崔宴的时候。 如今崔宴带着妻子远在麟州,一双孙儿孙女也都在那边见不着,现下捞着个外孙在手里,算是来劲儿了。 当天就细细考了功课。 沈珩虽顽皮,但聪明也是真的,崔长霄问的这些内容几乎能答对给九成,这就算很不错了。 一时间,崔长霄就觉得自家外孙头上冒出了金光闪闪的状元两个大字。 沈珩素来胆子大,这时候也少不得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在舅爷眼里跟块儿大元宝似的。 事实的确如此,接下来的时日里,崔长霄就对沈珩展开了格外严苛的监督。 多布置课业是没有的,毕竟孩子还小,不能累坏了,只是对他的要求更高一些。 譬如字要练的比旁人更好,学过的文章要比旁人背的更熟,意思理解的更透澈等等。 在家里虽然先生也这么查课业,但没这般严格,时日长了,沈珩心里就不高兴了,不过崔家上下待他又是一顶一的好,他不好意思抱怨,就想着偷懒耍滑。 恰好应天书院里有四五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高门公子哥儿,于是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们一合计,决定晚上偷偷溜出去找点乐子。 当天,沈珩便求了舅祖母孙氏,说晚上想和小伙伴们一起睡在书院里,平素起居都不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显得他特殊,都不和同窗亲近了。 这倒是半句实话。 应天书院离汴京城远,马车出去一趟,进城得要两个时辰,所以这里大部分的学子都是住在校舍里的,而沈珩则是住在崔府。 孙氏本就喜欢他,被这小子哄的五迷三道的,便就心软答应,去和丈夫说了这件事。 第二天沈珩就带着行礼欢欢喜喜的搬到校舍里去了。 刚开始也不敢溜出去,因为孙氏不放心,总派人来看他在校舍里怎么样。 过了两个月,才算是慢慢放心,没再派人来了。 这就是机会不是。 恰好一孩子最近就要过生辰,于是几人一合计,就说晚上偷溜出去喝酒。 喝酒嘛,沈珩就熟啊。 自家祖父和老爹,那都是常出去喝酒的。 可晚上出门还有一道障碍,那就是校舍的门口有个看守的老头。 沈珩这孩子贼呀,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弄来了高度的好酒,趁着晚饭时候送去,把那老头灌了个七荤八素,晚上睡得鼾声震天。 于是四五个孩子就结伴驾车溜了出去。 本想去汴京城内的酒楼,但沈珩觉得晚上进城太扎眼,所以就在书院山下的一家酒肆里坐了下来。 这里挨着一条商道,来往的人也不少,算得热闹,晚上这会子也还不少人在喝酒呢。 掌柜见着一群衣着显亮的公子哥进来,知道是贵客,顿时大喜,忙就招呼着好酒好菜端了上来。 一群孩子虽闹着要喝酒,其实谁也没喝过,沈珩这崽子吧,就是继承了沈千帷的头铁,端起杯子就仰头饮尽。 呛的五内火烧一般,还学着老爹的样子一抹嘴说。 “好酒!” 小伙伴们顿时都恭维起来,说不愧是忠勇侯世子云云,反正一顿夸。 然后便都不甘示弱的跟着喝起来。 只是他们喝着,旁边的掌柜却听出些不对劲来。 忠勇侯府的世子,啧,沈家的小世子啊,怎么半夜到这儿来喝酒了? 思来想去,山上的应天书院可不就是这小世子的舅爷家么,一下便就猜到,这群小公子怕都是偷溜下来喝酒的。 这酒肆与崔家关系不错,掌柜的一想,便就派了个腿脚麻利的伙计,套上马,上山去报信去。 自己这边也是小心翼翼的招待起来。 乖乖,这群小祖宗,伤着一个,都不够他这店赔的。 沈珩到底年纪还小,没这么多心眼子,并未察觉掌柜的不对劲,还一个劲儿和小伙伴们闹呢。 半大孩子,能有多少酒量,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喝的昏倒了。 跟着他们来的小厮虽然年纪都大些,但也被拉着灌了不少,也都是摇摇欲坠。 沈珩喝的最多,但或许是遗传的缘故吧,他竟还没醉倒,等崔长霄赶来的时候,就见他抱着酒壶坐在桌子中间,挨个儿敲小伙伴的头,喊他们起来接着喝。 “逆子!” 一声呵斥,顿时吓得沈珩清醒两分。 看清眼前人后,便是身子一颤。 “舅舅爷。” 沈珩赶忙把酒壶往身后一藏,便站起来,想踩着凳子下桌。 但他喝的醉醺醺的,此刻又着急害怕的,这一脚就踩了空,整个人头朝着地,重重就砸了下去。 “珩儿!”崔长霄又气又急,忙就去接,但还是晚了一步。 沈珩重重甩下,额头磕破,血流不止,抹了一把脸,看见手上一片殷红,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第三百五十一章番外:沈珩(二) 等沈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动了动身子,便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发晕。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守在榻边的小厮看见他睁眼,顿时喜得喊起来。 不多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就见苏珺宁冲在最前头,沈千帷慢了半步跟在后头,领着一大群人进了房里。 “爹,娘。”沈珩没什么力气的唤了一声。 苏珺宁眼睛一红,没有接话,先叫早就候在旁边的太医来诊脉。 确定孩子没事儿后,张口就骂。 “你个死兔崽子,让你来书院读书,你可好,半夜拉人出去喝酒,你要气死我和你爹不成?倘若你想招猫逗狗,吃喝嫖赌,去做那纨绔子弟,早些告诉我,我只当没生你这个儿子,赶出去打死了干净!” “你可知道你爹挣下这份家业有多不容易?那是一刀一剑,拿着命在沙场上博来的,你爹和我,不求你多优秀,能光耀门楣,只求你康健安稳,做个心性纯良,正正当当的人,你倒好,做出这些不成器的事儿来,你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罢了,你还是把忠勇侯府,把你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来,看看你的弟弟妹妹,看看他们。” 苏珺宁说的火大,一把将站在后头的小女儿和小儿子拉上前。 “告诉我,你就是这么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日后教他们和你一样喝酒赌博?” 长这么大,沈珩从未见母亲生这么大的气。 往日再怎么恼火,也不会说这样的重话,笑骂他一句臭小子也就罢了。 可今日苏珺宁却是边痛骂边流泪,满眼的痛心和担忧,看的沈珩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确是因为忠勇侯府嫡长子这个身份很苦恼。 毕竟不敢辱没了父亲的名号,所以不喜欢读书写字,只想习武,他也忍着都学。 即便爹娘没逼他,从来都说只希望他堂堂正正做人就好,可他的压力依旧大。 尤其是慢慢长大后,逆反心理上来了,就更想摆脱这一身束缚,所以才变得爱玩儿起来。 这是他宣泄和内心挣扎抵抗的一种方式。 而来应天书院,有了舅爷更严厉的教导,他的心里就更压抑了。 不过今日看见母亲这般伤心,顿时又后悔羞愧起来。 被子下的手紧紧捏拳,说不出话来。 沈千帷这些年倒是沉稳了许多,看了眼长子,微不可查的深吸一口气,先将苏珺宁拉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背。 “别哭了啊,你带着两个小的先出去,我跟珩儿谈一谈。” “嗯。”苏珺宁抹泪,又道,“他虽是不成器,可头上摔得不轻,你好好说,别动手。” 到底还是心疼孩子。 沈千帷点点头,这才哄着人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父子两个,沈千帷的面色就正了正。 “说吧,昨儿的事情究竟是谁的主意。” “是陈文耀提的,具体的是我策划出来的。” 沈珩闷闷道,并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谁知他说完后,却听得沈千帷笑了起来。 “嗯,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么小就会排兵布阵,出谋划策,是个打仗的好料子!” 这句话出来,沈珩愣了愣,便转头望了过去。 “爹,您不打我,不生气?” “那你说,我为什么该生气,该打你。” 沈千帷看着儿子,平静道。 沈珩想了想,垂下了头。 “因为我欺骗长辈在先,利用舅爷和舅祖母疼我,诓骗他们让我出来住,后又伙同好友,灌醉守门的人,偷溜下山,喝酒作乐,伤了长辈们的心,纨绔做派,也没给弟妹们做好榜样。” 一边听他说,沈千帷就一边点头。 待得他话音落了,便道。 “很好,还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头脑条理清晰,说话前后连贯,脑子没摔坏。” “爹,您究竟想怎么罚儿子,您就直说吧。”沈珩爬起来,跪在床上,“您这样儿子挺怕的。” 将落不落的巴掌最吓人。 沈千帷这才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揪了他的耳朵。 “臭小子,知道怕知道自己错了,这就不算太糊涂,那你知道你娘今天为什么气成这样吗?送你来书院,就是想要你修身养性,把你身上那些纨绔子弟的苗头给掐了,你倒好,还做出这夜半偷溜出去喝酒的事儿,可不是把她气坏了。” 自知理亏,沈珩就缩了缩脖子。 “我知道错了爹,我以后绝对不再犯了,就是,爹,我当真是不喜欢读书,我喜欢习武。” “习武好啊,我和你娘又没说不许你习武。”沈千帷并未反对,只正色道,“但如果只知道舞刀弄枪,不通宵文理,那就是莽夫,即便武艺再高强也是白搭,照样不会领兵打仗,只能做个先锋副将,你愿意?” 沈珩立即摇头,“我不愿,我要和爹一样,做大将军!” “好!”沈千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实话告诉你,你爹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比你读的书少多了,后来遇上你娘,想着立业成家,这才下了功夫苦读,才有如今这样子,你条件多好啊,自小就文武双修,肯定比爹强。” 一番夸赞,让沈珩的面色好了不少,只是旋即又低下头去。 “可是我还是想进军营,不想科考。” “沈家的儿子,不科考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进军营,你现在还太小,不过爹跟你做个约定,你再好好读三年书,若是读出个样子来了,我就让你进军营。” 直直的看向儿子的眼睛,沈千帷承诺道。 沈珩顿时大喜,立即就直起了身子,双眸放光。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话算话!” 沈千帷拍板回应。 父子两个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苏珺宁这边倒是瞒着没说,总之都是沈千帷好好的哄着消了气。 而自打这一回后,沈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在读书这件事上也刻苦起来。 崔长霄十分的欣慰,也是不遗余力的教他。 此前也说了,沈珩聪明的很,打十二岁这一年起发奋,到三年后,十五岁这一年就过了乡试了。 下一级便是会试,也就是春闱或者秋闱,考中后便是殿试,就算正经能做官了。 十五岁有了这个成绩,所有人都觉得沈珩必定十八岁前就能入朝为官,偏偏这时候,这小子拿着成绩就找到了沈千帷,说自己要入军营。 早前就答应的事情,沈千帷自然是不会食言了,大掌一挥,就把他安排去了梧州。 如今郑寒在那边军中任职,沈珩就丢给他历练去。 ------------ 第三百五十二章番外:沈珩(三) 苏珺宁这边,算得上是先斩后奏。 沈千帷被她一顿吵,直接赶到书房去了,不许进她的房门半步。 倒不是不同意儿子去军营,只是气恼这父子两个竟然瞒着她这么久,当然了,也是心疼孩子。 毕竟沈珩和沈千帷不一样,沈千帷那是一生下来就在军营里长大的,自然适应,可沈珩是在汴京城锦衣玉食养大的,乍一去,肯定也是要吃些苦头。 人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心软挂念,苏珺宁如今也是被岁月磨去了不少脾气,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干脆了。 所以骤然得知儿子不日就要远去梧州军营,还不知何时能回,哪有不气的。 她甚至都来不及好好的给收拾行李。 沈千帷知道她气,当初不告诉她,就是怕她心里舍不得,一直在儿子耳朵边上念叨劝阻,反而坏了母子和气,所以这时候面对这情况,也算是有心理准备。 站在苏珺宁房门口守了一整夜,天亮时候露水寒气重,打了两个喷嚏,就被苏珺宁没好气的放进来了。 “好夫人,我凭你打骂,别不理我嘛!”沈千帷厚着脸皮凑过去拉手。 苏珺宁瞪他,“珩儿那猴精猴精的,便是跟你学的!”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那个什么,你说的基因不好,别生气了啊,这孩子大了,我们也不能一味的拦着他出去不是?郑寒那边我已经写信去了,必定会好好看着的,肯定不会出事,去军营里历练一遭,我保证他再回来,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揽人入怀,沈千帷好声好气的哄劝。 此刻,苏珺宁除了叹气,倒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点头答应。 匆匆命人给收拾行李,两日后便目送着儿子离开了。 要说沈珩这小子也的确是个硬骨头。 进了军营后,隐藏身份,改姓叫苏珩,说通了郑寒,让他就在军营里当个大头兵。 刚开始操练什么的自然是累的跟不上,但咬牙挺过了第一年,第二年就在军中小有名气起来了。 许多人都知道梧州军中有个模样俊俏识文断字还武功不差的大头兵。 而这入军营的第二年,梧州剿匪,他就立了功,升了职。 这么摸爬滚打的,又过两年,与北狄接壤的梁国来犯,梧州军就立即钦点人马,奔赴前线了。 郑寒自然是不敢让沈珩去,毕竟人出事儿了他没法跟沈千帷交代啊,可沈珩这小子贼精。 早料到会如此,所以偷偷藏在开拔的大军里,跟着去了。 直到两军开展后,首场战役的立功名单呈上来,郑寒才知道这小子不仅来了,还立了功,又气又好笑,赶紧给正在赶来的沈千帷写了信。 上阵父子兵。 沈千帷当年是硬要跟着沈赫上前线,如今沈珩跟他一样,也是自己悄默声就跟来了。 没办法赶人走了,只好留下来。 然而对付大梁可没有当年对付燕胡那么容易,燕胡是游牧民族,大梁却和北狄一样,是农业大国,且资源不比北狄少。 这必将是恶战。 尤其这将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燕胡也并不老实,看见大梁对北狄发兵后,也是蠢蠢欲动。 如果两国联手夹击,那北狄就危险了。 所以一边防着燕胡,一边迎战大梁,沈千帷作为主帅,也是高度紧张。 战事持续到冬日,几场大雪后,便愈发焦灼起来。 打探到消息,大梁的粮草再有三四日就能运到,而北狄这边因为大雪封路,恐怕粮草还得十日才能到,这就危险了。 于是沈千帷决定兵行险招,亲自带兵深入敌腹,劫粮草,烧军营。 这消息被沈珩得知,他深知父亲是军中主帅,是主心骨,不能出事,所以便觉得自己去。 拿出忠勇侯世子的身份,倒是管用,点了一批兵马,便趁夜色冲了出去。 等沈千帷知道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茫茫大雪,根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要不是沈珩留了亲笔信,沈千帷都要觉得儿子已经人间蒸发了。 人已经去了,这边只能按着计划,大力进攻,拖住大梁的主力,让他们后方空虚。 沈千帷看着鹅毛大雪,心也是沉入了谷底。 还好,三日后沈珩满身是伤的回来了,他做到了,成功的劫了大梁的粮草,还偷袭了他们的军营里的粮仓,一把火都烧了。 大梁断了军粮! 沈千帷大喜,可还没来得及多问,沈珩就晕了过去。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腿上受了重伤,手脚几乎都被冻烂了,赶忙把人送去救治。 后来苏珺宁才从与沈珩一起回来的人口中知道,那时候他们在大雪里迷了路,又冷又饿,险些活不下来,是靠着杀了几匹战马,掏空内脏,钻进马腹里头避寒取暖,才活下来的。 苏珺宁听得心里阵阵钝痛,可沈珩却像没事人似的,笑呵呵安慰。 与大梁这一战,沈珩算是立了功,出了名,不仅没有辱没忠勇侯府的名头,反倒是更添一笔光彩。 就是这孩子吧,对婚事不上心。 不过苏珺宁提倡自由恋爱,也不催他。 就这么混到了二十三岁上,某日沈珩回来就说要成亲。 苏珺宁和沈千帷一问,才知道他看上了汴京城中一个五品官儿家里的嫡女,姓温,今年十七。 虽说是儿子喜欢,可也不能不打听。 苏珺宁上了心,派人去细细的查了查这一家子的底细,到的确是一户不错的清流门第。 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家风却极清正,温氏本人也是样貌才情都好,最重要是三观正,心性纯良又不失活泼可爱。 最重要是人家开始觉得门第不般配,不理睬沈珩来着,是沈珩死皮赖脸的追求许久,等人家姑娘答应了,这才回来说的。 沈千帷和苏珺宁自然不是看重门第的人,只要姑娘好,便都好说,于是便点头应下,亲自去提了亲。 那一天啊,不知道多少汴京城的闺秀芳心碎了一地,但不管怎么样,沈珩还是与这温家姑娘顺顺利利的成了亲。 后来的事情也都好,儿孙绕膝,携手相依。 只是想起年轻时候干的那些事儿,沈珩也会自己夸自己一句,虎父无犬子。 ------------ 第三百五十三章番外:与子偕老 推开房门,屋里就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沈千帷将油纸包藏在身后,缓缓走进屋里,隔着珠帘,便瞧见苏珺宁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小憩。 虽然头发花白,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但眉眼和身段依旧能看得出,这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 只是这大美人啊,此刻脸上白的没什么血色,像是病了一般,睡着也没松开眉头。 “娘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沈千帷笑着把油纸包在苏珺宁面前晃了晃,里头的香气就把人给勾醒了。 睁眼,一阵恍惚后,苏珺宁就笑了。 “清乐巷的烤鸡?” “鼻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灵!”沈千帷勾起唇角,又从身后摸出一个葫芦来,“还有紫苏酒。” 语罢,将两样东西摆到一处,便拿来了两个杯子。 “今日天气好,喝一个?” “自当奉陪。” 苏珺宁笑了,坐起身来,将袖子挽起。 俩人就像年轻时候一样,一边喝酒,一边就用手撕烧鸡吃。 “味道还是这么好,咱们府里的厨子便烧不出这个味儿来。”苏珺宁吃着鸡腿道。 沈千帷将另一只鸡腿也放到她面前,“喜欢吃就多吃点,孩子们瞧见了,又该说了。” “都这把岁数了,黄土埋到脖子根儿,在不能享受口腹之欲,岂不难受。”苏珺宁弯了弯眉眼。 “是是是,你总有你的道理!” 沈千帷也跟着笑了,并拿起酒杯跟她碰了碰,而后仰头饮尽。 苏珺宁似乎并未察觉,借着喝酒的动作,沈千帷掩住了眸中的不舍和哀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杯酒喝下去,苏珺宁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胸口钝痛,面色也不正常的泛红。 沈千帷忙是胡乱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去给她拍背顺气。 “慢些慢些,别呛着了,是不是酒太烈了,要不不喝了,换茶来?” “没事,没事。”苏珺宁摆手,“烧鸡不配酒,岂不是可惜,我只是喝的急,呛着了,来继续!” 说着,便主动跟他碰杯。 沈千帷便也不再多说,老夫妻两个,就这么几乎分完了一整只烧鸡,酒也喝了个差不多。 看着窗外秋高气爽,苏珺宁便想出去走一走。 换了身衣服,两人就往府中的小花园去了。 秋日虽然天气好,可确实花草都不旺盛了,看了一圈,竟就是菊花开的最好。 苏珺宁没舍得摘,说菊花有气节,轻易不要折了。 沈千帷哄她,说改日叫花房再买些其他品种的花回来,给她插瓶玩儿。 即便是一大把年纪了,他照样是疼她的,所以苏珺宁没拒绝,笑着点头应下。 两人走了一阵,苏珺宁就累了,便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下来。 就像年轻时候一样,靠在沈千帷的肩头。 夕阳将近,一对白发老人相依在一起,默默的看着落日,倒也是静谧和谐。 只是看着看着,苏珺宁就觉得有些犯困。 不是那种想睡觉的困,是身体疲软的困。 自打她病了以来,这种感觉就常常伴着她,虽然不痛不痒,但就会让人没精神,也是挺苦恼的。 这时候又有这种感觉,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便捏了捏沈千帷的手,轻声道。 “回去吧,太阳落了,天就黑了,路不好走。” “没事,天黑了也有我陪着你,有我在,绝不叫你摔着。” 两人低声对话,似乎又都话里有话,但却都没说明。 这么晃悠着回了屋里,就见沈珩和温氏夫妻两个带着几个孙子孙女过来了。 这是来给她们两老请安的。 如今苏珺宁病了,沈珩想着有孩子们多陪着会好些,但早上不好打搅她睡觉,便让妻子带着孩子们晚上来。 今儿是他休沐,所以一起来了。 不过今天苏珺宁并没有什么精力和他们说话,闲话几句便都给打发了,只与沈千帷两人单独坐着。 两人谈起了过去的事儿,年轻时候的相遇,后来成婚,有了子嗣,操心孩子们的事情,一直到如今,像是回首一般,将自己的一生看了一遍。 苏珺宁任由沈千帷牵着她的手,浅笑着道。 “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嫁给你。” “既然我这么好,那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都要来找我。”沈千帷像开玩笑似的,捏了捏她的手,“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 看他说这种孩子气的话,苏珺宁便伸手戳他的额头。 “一把年纪了,不知羞呢。” 沈千帷嘿嘿一笑,“我便是脸皮子厚,才讨到你这样好的媳妇儿的。” 这么一说,倒是逗得苏珺宁跟着露出了笑颜。 只是笑着笑着,胸口的钝痛伴着熟悉的疲倦感又再度传来,苏珺宁的笑意便减退了不少。 “怎么了?”沈千帷立即有所察觉。 苏珺宁摇头,“没事儿,许是今日喝了酒的缘故,现在竟有些困了。” 瞧她面色和状态都好,沈千帷就没多疑。 立即唤了丫鬟进来伺候着两人梳洗躺下了。 苏珺宁确实很困,刚躺下便睡着了,睡的很沉,像是醒不来了似的。 看着她的睡颜,沈千帷没由来的心慌,把人揽入怀中,时刻感受着她的气息,根本不敢闭眼。 就这么撑到后半夜,苏珺宁忽然咳嗽了两声,跟着就醒了。 今日是十五,月亮格外圆,月光也皎洁明亮,屋里没有点灯,彼此都能看清彼此的容颜。 苏珺宁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沈千帷,不由笑了。 “干嘛呢,还不睡,怕我丢了?” “怕。” 沈千帷声音沙哑。 这一句,苏珺宁也动容不已,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半晌默默道。 “别怕,下辈子我也一定去找你的,咱们来世也做夫妻。” 沈千帷其实不爱听着话,可此时却像喉咙里梗着刺一般,发不出声音。 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 苏珺宁也睡不着了,就这么窝在他怀中,像白天时候一样,细数起年轻时候的事来。 沈千帷不说话,只是听,时不时的回应般点点头。 就这么说着说着,苏珺宁的声音愈发微弱起来,天也渐渐的亮了。 苏珺宁看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晨光,心里忽然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她的声音此时已经沙哑,费力的抬头看向了沈千帷。 这个人,这双眼睛,陪了她一辈子了,她是真的舍不得,可终有一散不是? 即便她走了,她也希望把他留在温暖的晨光里,留在明亮的世界里啊。 “千帷,你要好好的,答应我,好吗?” 苏珺宁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眼底闪动着泪光。 沈千帷下意识的抱紧她,已经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却不忍叫她牵挂。 浑身颤抖着点头,“好。” 他说完,苏珺宁的双眸便开始缓缓闭上,眼泪随之滑落。 耳边传来她低弱的声音,似从前喃喃撒娇一般。 “我好困,我睡一会儿,你待会儿叫我好不好?” “好。” 沈千帷抱紧了她,双目通红,死死咬唇。 片刻后,环在他腰间的手忽然松开了,愣神片刻后,房内便传出了男人沙哑而撕心裂肺的哭声。 丫鬟仆从们赶来的时候,就见老侯爷抱着老夫人坐在榻上,涕泗横流。 沈珩和温氏也很快赶来,都是流泪。 苏珺宁的身后事办的很隆重风光,沈千帷亲手操办了一切。 看着父亲沉稳的模样,沈珩以为父亲能承受这一切,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苏珺宁下葬后,次日,沈千帷就跟着去了。 也是在凌晨去的。 手里握着一个老旧但保存的很好的盒子。 沈珩打开,便见里头是两束用红线绑在一起的头发。 他也已经成婚了,自然知道这是大婚时候的结发。 结发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珩这时候才知道,父亲从来没能接受母亲去了的事实,强撑着身体操办母亲的丧事,不过是不放心罢了。 将木盒轻轻放回沈千帷手中,沈珩也红了眼,亲自将爹娘葬在了一处。 若世上真有三世轮回的情缘,便也真盼着他们还有来世吧。 完结啦,宝贝们,如果顺利的话,四月份新书就会和大家见面,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