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章(0.1)——神降 卯时将至,日出东方。 大概再有半个时辰,阳光将再次铺满这片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当然,神降依然不会被眷顾。 那是一片不被踏足之地。 相传,神降在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近万年来,它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天下生灵都只可踏足边缘而难以入内半步,没有任何生灵知道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站在神降的外围就只能看到无尽的雾海,就算试图走进一步也会发现自己始终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阳光亦是不曾有幸照耀其中,它甚至连雾海都难以渗透一丝一毫。 然,六百年前,神降的东方莫名的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缺口,原先浑然一体的黑雾像是被斧子劈开了一般,出现了一条数十丈高的裂隙。虽说阳光依旧无法照亮其中,可修为已有建树的仙门弟子已经能走入神降,但也仅是走入而已。 当年神降的缺口被发现后,通州十二仙门便组织了一批百人队伍试图窥探神降。这队伍里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还有几个甚至已是当年世人皆知的半仙,可,数十日后,只有三人陆续活着走了出来,当中最先逃出的两人已是将死之身再无开口的机会,另一个,便是那时的金针圣手—张宁! 张宁那是何许人也?一手金针定生死,三针便可调阴阳。哪怕是已经站在鬼门关前的人,最多三针,张宁仍可给他拉回人间。就是张宁这样的人物,从神降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疯子! 相传,他从缺口中走出来时,全身上下已经插了不下二十余根金针,且衣衫褴褛神态疯癫,再无往日天下第一妙手医师的神采,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答不出。直到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到场,张宁才像野兽一般扑到她的身旁,死命抓着她的胳膊将其护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朝天怒吼着: “你......不准让她进去!只我一人足矣!雷泽......雷泽谁也不能再进去了!” 自那之后,天下便再无金针圣手,无人知其生死,更不知他的下落。而他口中的雷泽,也无人知晓是个什么地方。 这神降的缺口,也被通州仙门封锁了起来,严禁任何生灵进入! 而就在今日,神降之中,却是亮起了一丝火光...... 卯时刚过,原本一片死寂的雾海之中陡然有了一缕妖艳的火光在跳动,那是团火苗,起初它只有一个拇指盖的大小,随着它周围的黑雾开始聚拢,这火苗瞬间暴涨成了五尺的高度,原先那妖艳的火光也变得无比刺眼,直接驱散了它周身方圆几丈内的黑雾。 见到黑雾消散不在靠近,这团烈火便飞快的向着上空升起,它停在高处不断的环绕,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莫约过了半刻的时间,烈火停了下来,借助它的火光,可以模糊的看到它面前似乎是座高山。 烈火也不做停留,继续向上疾驰而去,直到看见山顶方才慢了下来,缓缓向着山中落去。 随着火光的转移,山顶之上的景象也可依稀的看清几分。 这里居然有着一座残破的大殿,其顶部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砸过一般只剩了残缺的一半;大殿前的台基上还散落着不少的巨石,整个台面也是坑坑洼洼,甚至不少的坑内还可以看到残破的剑刃和累累白骨。 在不远处,其中相对平整的一块空地之上,居然还有一人席地而坐,他看起来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着朴素的白衫,一头如瀑般的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散落,相貌也是较为清秀,在他的双目前还有一条极为显眼的黑色布条缠至脑后,像是患了眼疾方才戴了遮目。 青年的对面还有一中年男子,同样的席地而坐,一身黑袍覆盖躯体,他的脸就像被锐器打磨过一样棱角分明,脸上胡子拉碴的,但看起来倒是有种世外高人的霸气。在他盘起的双腿之上,还放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剑身之外不是剑鞘,而是缠绕着圈圈寒铁锁链。 在他们二人中间还有着一个棋盘,棋面上早已落下了不少黑白棋......还有灰尘。棋盘之上只剩寥寥几个落点。 可,他们没有交谈,也没人落子。 只因这中年男子,被封在一块巨冰之中。 “你个死瞎子,再敢挪这座破山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 烈火缓缓的落在了二人身旁,一道颇为好听的女子声音也随之从中响起。虽说是从烈火中传出的声音,可让人听着却是如同抱住了一块千年寒冰,冷的让人心慌。 “今后不会再有移动了,雷泽的情况我已悉数掌握。” 这青年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伸手探向了身旁的棋笥取了颗黑子捏在手中,自始至终,他的脸颊一直对着地上的棋盘未曾抬起。 似是被青年的态度给惹恼了,烈火团又是高涨了几分,还有不少火星子不断的跳动。 “趁着我还有耐心,说吧,叫我来干嘛?” 音落,坐在地上的瞎子不为所动,他搓动着手里的棋子再三考虑,才慢悠悠的落在棋盘之上。 落子之后,青年抬起脑袋对着已经快要烧到他的烈火开口说道:“时机差不多了,该给他解开了。” 瞬间,本快接触到瞎子的烈火猛然收了回去,慢慢的勾勒出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神降之中又安静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只见烈火化成的女子什么也没说,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朝着那块巨冰轻轻一甩,一道细小的火星子便朝着冰块飞去。 “噗呲”一声,火星灭了......碰到冰块表面就灭了...... 可一息后,这个冰块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青绿色的火焰。这火焰逐渐的变成了一朵未开的花苞,它带着里面的巨冰缓缓升空,绽放,就像夏日池塘中的莲花一般,外层的花萼缓慢展开之后,露出了里面颜色妖艳的莲花。 莲花于半空中绽放,它迅速的融化着内部的冰块,也就几息的功夫,原本两三人高的冰块就只剩下了微薄的一层。 眼看着冰块就要完全融化,这女子突然抬手一握,置于中年男子腿上的黑剑便直接破冰而出,窜出了火莲便直指白衣青年而去。 随着一声破风声响起,黑剑停在了青年的面前,剑尖离他的额头也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女子放下了悬在空中的手臂,她令人打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们之前说的话,所做的一切谋划,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音落,女子愤怒的声音在黑雾之中不断的回荡。 过了良久,白衣青年探身又取了一颗黑子,才吐出一句:“有隐瞒,但绝无欺骗......” 话没说完,他额前的黑剑猛然向前刺出几分,血,从青年的额头开始滑落,染湿了眼前的那条黑布。 “你们......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也不知是因为剑的刺痛,还是女子接近崩溃的怒吼,白衣青年的嘴抿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开口,直到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这片寂静才再次被打破。 “那什么,都这么久不见了,用不着一上来就见血吧。” 此话,从火莲之中响起,虽说带有中年男子成熟的声调,可却偏偏听着玩世不恭,像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 在两人对峙期间,那巨冰早已悉数散尽,当睁开眼就是这么个画面,倒也真让他头疼。 无奈的挠了下还有些水分的头发,中年男子右手默不作声的捏了个剑诀,那黑剑便破空而来,再次躺在了他的腿上。 “唉......” 无力的叹了口气,中年男子捏着袖袍擦去了剑尖之上残留的血液,他无奈的看向了一旁女子模样的火焰,开口道:“你也是,都几百年了,还揪着那事不放,再者,你们青丘是不是都唯恐天下不乱,居然还敢让‘封魔’沾血,还是瞎子的血!” “嘁,又不是镇不住。” 说完,女子随手一挥,中年男子周身的火莲便直接散去,而他也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原位。 “呦,已经落子了。” 没有去理会女子,中年男子探身取了一颗白子把玩了起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棋局,但始终没有落下这一子。 “花了几百年时间,雷泽的情况打探清楚了没?”中年男子问道。 抬手擦去额头上的血痕,白衣青年淡然说着:“已全部了然,算上盘山的这一位,一共六条半,都已是尸首了。” 一听这话,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白衣青年脸上,中年男子的神情也不再是先前的嬉笑,转而变成了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你们......在逗我玩吗?” 得了,这团烈火又炸了。 只见这它已经没了先前的婀娜身段,瞬间暴涨成了一团硕大无比的烈火,随后慢慢的凝聚出了模样。 这次,是一只几丈高的猛兽,看模样像是一只狐狸,只不过它的尾巴,有八条。 火狐成型之后,它抬起那恐怖的前爪,毫不犹豫的狠狠砸在了白衣青年身旁,引得远处的大殿都开始抖动。 可,坐在地上的两人还是淡定自如,中年男子忙着收拾凌乱的棋子,白衣青年嘛,和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紧接着,火狐俯下了庞大的前身,它张开大嘴露出了里面粗壮的獠牙,看着下面如同蝼蚁般的二人,语气平和的说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受住我现在的怒火!” 还在整理棋面的中年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来晃了两下,示意火狐不要着急,待得棋子全部归位,他才正眼看向对面的白衣,双指夹子而出,落在了棋盘之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衣眼前的黑布,似是想透过这层障碍,看到白衣的内心一般。 此时的棋局,白子,稳胜! 中年男子看向对面,问道:“此局,怎解?” “青丘韩氏的族狱内,现在关着一个五尾死囚。”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白衣盯着棋盘说道。 “你说这个做甚?”火狐开口道。 “是也不是?”白衣继续问道。 “没错,不过他的灵堂已经被毁,离死不远了。” “能带出来吗?” “有难度......” “那就是可以。” 说完,白衣便随意的将手中的黑子抛出,只见这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稳当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危局已解,疯子,你输了......” 是的,仅一子,便将局势彻底的反转了过来,白子再无翻盘的希望。 被喊做疯子的中年男子木愣的看着棋局,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之后,他反倒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脸上也再度恢复成了那副嬉笑的样子。 见疯子已经喜笑颜开,火狐撇了他一眼,寒声说道:“别笑的太早,青丘那几个老不死的,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带走那个死囚。” “只你一人或许不行,那......再加上一个剑疯子风不尘呢?”白衣青年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了疯子身边,拍了下他宽厚的肩膀。 听此,坐在地上的疯子仰天笑道:“也是,才过了几百年而已,那几个老家伙还不至于忘记我的模样。” 听完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旁的火狐像是满意了一般,将自己巨大的身形收了回去,又变回了那女子的模样。她走到两人身边上下打量了起来,随后便抱着双臂,盘问道:“所以,你们下一步什么计划?” 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或者说,风不尘,他手负黑剑站了起来,过程中全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的响动,待得他稍微活动过后,便笑嘻嘻的看着女子问道:“丫头,这天下现在太平吗?” “狗屁的太平,明面上各方势力都是以和为贵,私下还不是各有心思,相互使绊子。” 听到女子的回答,风不尘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他将负于身后的长剑拿到身前,轻抚剑身的同时还在喃喃自语。 “既如此,那就让这天下露出它本来的面目的吧......” 虽说声音极小,但一旁的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那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白衣青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观那女子,她轻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自语道:“还好意思说青丘唯恐天下不乱,我看你才是祸害......” 嘟囔完了,女子还不忘转过头来,对着白衣青年问道:“哎,你个天行者,就这么帮着我们为祸世间?” “如果不把世间这些虚伪的宁静给撕破,那我就永远找不到背后的黑手......再者说,不管是这天下还是我,都亏欠他良多......”白衣答道。 不知为何,方才情绪还算正常的女子莫名的再次暴怒了起来,她右手成爪直击白衣的脖子,似是想直接掐断他的命脉。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凭空格挡在了白衣身前,女子那来势凶猛的手爪也猛然击在了那黑影之上。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他们中间响起,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铁索摩擦的声响。 即便手爪被挡下了,可还是有几点火星由于撞击从指尖脱离而出,飞快的划过了白衣的脖子,留下了几道烧灼的痕迹。 女子顺着缠绕着锁链的剑身看去,果然看到了眉头紧锁的风不尘手持黑剑。 幽幽的叹了口气,风不尘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嬉笑,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苍老,语气疲惫道:“丫头,当年你已经让他付出过代价了,再者,我们现在要想见到梓欺还要仰仗瞎子的‘窥天策’和‘缚魂术’,三思啊。” 女子握紧了黑色的剑身,她的胳膊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几息后,她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白衣,恶狠狠的说道:“沈子算,虽然我不知道你瞒了我些什么,但如果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岔子,或者你再拿他当做你的棋子,我定取你性命!” 说完,女子便一把甩开了手中的长剑,可还不等喘口气的功夫,她便移步到了风不尘的身侧,轻言道:“风不尘,也别忘了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九尾之时我可以毁了通州让天下生灵涂炭,现在虽不是鼎盛,但我照样可以灭了这个破地方!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耳边虽是佳人细语,可风不尘的脑子里却出现了极为可怕的一幕,引得他全身一阵寒颤,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说了一句“安心,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了。” 得到了答案,女子冷眼撇了他一下,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要回去了。” 深吸了一口浊气,风不尘指着满是黑雾的天空,淡淡的说道:“帮我把雷泽的黑雾驱散。” 这一次,女子愣住了,她似是有点不相信,侧过头来盯着风不尘半晌,才开口问道:“需要维持多久?” “雷泽蒙着面纱太久了,摘下来,就别再戴上了。” 这一刻,女子还是不敢相信,她难得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白衣沈子算,可见他并无反驳之意,便又将头转向了风不尘,结果只看到了满脸的坚毅。 “真是疯子遇上瞎子,你俩绝配!” 说完,这女子的身形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了数不清的妖艳火苗,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这里,又变成了一片漆黑,也不知他们二人在干什么,只能听到,他们悠哉的闲谈。 “这丫头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几百年都没变。”这是风不尘在感叹。 “百年对于神族来说微不足道,但对这个世界来讲,变数可就多了。”这是白衣沈子算在感慨。 “有那个老家伙在,再怎么变也是一片虚伪的繁荣和太平。”风不尘鄙夷的说道。 “倒也未必,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个成功扰乱天下太平的恶人,导致原先想分割天下的人都相继跳了出来,现在天下势力八分,通州仍然中立。”沈子算答道。 雾海之中,再一次传来了风不尘不羁的大笑。 “前有‘亘古第一狂’墨梓欺,现在又跳出来一个‘乱世之因’,那老家伙倒也是真能忍,这都不肯摘下他的面具,还摆着那副圣人仙象呐?那兄弟什么来头啊?” “北晋玉面国师,秦伯庸。”沈子算解释道。 风不尘笑了好一会儿,他终是长吸一口气,调侃道:“还得是你啊,天行者,沈子算,陪我呆在这鬼地方百年不曾走出一步,还可以知晓天下变数。” 沈子算不再接话,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各自什么表情。 沉默了些许时间,直到他们头顶绽开了一朵小莲花,带来了点点火光,风不尘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依旧黑暗的天空,说道: “瞎子,不管如何,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那时已经和小墨子一起踏上黄泉路了,当然,你害我这个做师父的在弟子危难之际开溜,这账还是要和你算的。” “随时恭候......” 这个回答,让风不尘轻笑了一声,他是真的拿沈子算一点办法没有。 “瞎子......” “我在。” “这一次,我要挡在他前面,你不能阻拦!” “好......” “不管你算到什么,都不能阻拦!” “......”沈子算沉默了。 见他不做声,风不尘的双眼突然湿润了起来,他一咬牙,扭头就朝着身旁的沈子算吼道:“答应我!不能阻拦!” “......好”这一声应答,是沈子算颤抖着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 风不尘拍了拍白衣的肩膀,随后他就垂下了脑袋。 “瞎子,你说,这神降之外的世界,是不是充满阳光。” “必然。”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一点的光明,所见之处,皆为阴暗。” “阳光所到之处必是光明,可阳光无法穿透实物,照亮其内。” “那这雷泽,这神降,为何千百年都没有半点阳光。”边说,风不尘开始移步,他的目标,是台基的中央。 “有这黑雾充斥着神降,自然难见半分光明。”沈子算回道,他也迈开步伐,跟随着风不尘的脚步。 他们所到之处,逐渐有了火光,路过的每一个深坑之中的累累白骨,都有了光亮照射。 神降的东方,黑雾开始逐渐的出现退散的迹象,阳光想要努力的穿透黑雾,可还是差了一步。 随着风不尘最后一步的落下,雷泽之中已经盛开了数不清的红色火莲,它们漂浮在空中驱散着黑雾,可终究难以让阳光顺利的穿透残余的雾海。 风不尘仰头望着被染成一片黑红的雾海,迷茫的说道:“你看,这么多红莲业火都做不到,这光明,要怎样才能降临雷泽。” 沈子算默不作声,他走到风不尘的右侧,抓住他持剑的胳膊朝天一举。 “以你手中三尺长剑,割阴阳断善恶,斩昏暗破阴邪,以剑之势,荡尽天下不平!这不是你当年教给梓欺的吗,风不尘,别让我瞧不起你,也别愧对剑宗的亡魂!” 这话,在明暗之间回荡,同时也在风不尘的血液中徘徊。 他不羁的大笑着,顺势一把抓在锁住剑身的铁链之上,似是感觉到了风不尘的意图,这把漆黑的长剑也在剧烈的晃动。 “怎么着,看来‘封魔’也想见识一下这现世的‘太平’了”风不尘笑着。 “那就放手去做......”说完,沈子算便打算收回抓着风不尘的手臂,可不等他松开半分,一只粗糙的手掌便给他按了回来。 “别呀,前路坎坷,没你在麻烦可就大了,陪我一起。” 沈子算有些愣神,可他的脸上却是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应了一句“好,那就再陪你走一遭。” 该煽情的煽情完了,风不尘的左手再一次捏住了铁链,一声大喝便用力扯断了圈圈束缚。 “今日,剑宗现任宗主风不尘,借先祖之名于此立誓!” “心中此志,至死方休!” “剑!朝宗!” ------------ 序章(0.5)——醉酒说书 “剑!朝宗!” “正是这一声如雷贯耳的‘剑朝宗’,拉开了神降的第三次异动!” “十六年前的那日,卯时过半,神降东方的雾海突然透出了一抹红色,这可是把守在缺口的仙门弟子给吓得不轻,连忙差遣了几人回通州上报仙门。” “可他们刚走没多久,神降之中又是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是无数条鲤鱼跃出湖面一般,不同的是,这些破水声还夹杂着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这么持续了大概半刻,通州十二仙门的门主都已经陆续赶来,可他们到场后也是面容失色,尤其是知道那一声‘剑朝宗’之后,当中资历较老的几人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脸色铁青,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众仙门高手就这么呆在缺口之外面面相觑,只能盯着那一片被染红的雾海,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响动......” 说到这,这个半倚在树下的邋遢醉汉举起手中的葫芦便是仰头狂饮,喝完还不忘大喊一声“痛快”! 他放下手中的葫芦,朝着身旁的荷叶抓了两粒油炸花生米送入嘴中,这才徐徐开口道: “要说啊,神降也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大早便已经有将近四五百号人堵在缺口之前了,可就是没人敢提起勇气往里走上一遭。” “大概又过了半刻,神降终于安静下来了,可那片火红依旧没有消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之时,神降的雾海突然转动了起来!” “只瞧见那黑红色的浓雾不停的旋转,同时还不断的向着里面褪去。” “随着雾海的退散,不少胆子小的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只有那寥寥几十人见识到了最后一幕......” 不知是不是讲故事的都爱卖关子,醉汉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大嘴,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孩子们,等到他们各个面色焦急,这才晃了下手中的葫芦,来了一句“酒没了......” 言罢便是作势起身,可还没等屁股离开地面,这群孩子就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是你抱腿来我拉胳膊,叽叽喳喳的吵着让他说完才肯放他走。 醉汉无奈的憨笑,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嘴馋盯上了这群孩子手里的花生米! 一时间,他们闹得是尘土飞扬,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少年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战场”旁边一把接过了醉汉手中的酒葫芦,对着孩子们开口道:“你们快起来,十几人压上去也不怕给人家压死。” 听到这声音,这些孩子齐刷刷的立马放开了醉汉转身围在少年身边,各个凄惨可怜的望着中间的少年。 或许是早就习惯了他们撒娇,少年轻轻拍了几个孩子的脑袋,便对他们说着:“你们继续听故事吧,我去打酒。” 得了,这下开心的可不止这群娃娃了,地上的醉汉也是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是写满了不好意思,说道:“这位小兄弟,我这兜里没几个钱,本来是打算去和酒家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赊我点酒,你看......” 瞧见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少年无奈的笑着,他双臂一抬对着醉汉行礼,言道:“兄台的酒钱我来出,还烦请好好给这些小家伙讲讲外面的故事。” 说完,少年便拎着那个破旧的酒葫芦朝着村中走去,而这群小娃娃们也是喜笑颜开,拍着手叫喊道“大哥哥真好”。 望着少年的背影,醉汉不怎么的,心头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盯着已经走远的少年问着身边的孩子们:“你们这个大哥哥什么人,是这北凉域四大家里的公子哥?”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大哥哥住在‘栖凤山’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说道。 “秦先生管他叫‘野小子’,可是大哥哥不仅识字人还好,一点也不野”一个娇小的女娃娃接着答道。 孩子们就这样叽叽喳喳的说着,可躺在地上的醉汉只是望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发呆,直到这群小娃娃等不及了,又扑到他身上喊着让他讲故事,醉汉这才缓过神来,满脸憨笑的从地上爬起坐直。 他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学着说书先生模样,将手当做惊堂木往地上一拍,虽说没什么响动,但是扬起了不少灰尘。 “咱们书接刚才......随着雾海逐步向着里面褪去,一朵朵颜色妖艳的红色莲花慢慢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它们悬浮在空中的每个角落,也不知雾海变红是否和这东西有关。” “这还没完,眼瞅着雾海已经消失大半,又有其他的东西出现在了神降之中。” “各位小看管,你们猜怎么着?” “神降之中,出现了剑器!” “起初只能看到几十把长剑露在雾海的外侧,他们围着黑雾旋转飞行,可黑雾一点一点减少,藏在其中的长剑也就暴露了出来。” “那是几千把、甚至上万把剑啊!虽说看着或有残缺,或是早已锈迹斑斑,可试问当世何门何派能有如此多的藏剑?” “如此剑阵,着实恐怖!” “时间一点点流失,而神降东方的黑雾也被这满天的长剑压制到了中央,变成了一座高山的模样不再动弹半分。” “至此,十二仙门的门主已是各个满头冷汗,在看到那座山体模样的黑雾后,有几个年长的门主甚至不顾仪态失声大呼‘不可能’!” “在他们稍作冷静之后,直接踏地而起飞到半空,刚欲开口却又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脑袋空白。” “还在地上的人见天上的几位不曾说话,便也纷纷朝着空中升去。” “当他们看到神降之中的景象,那可就不是‘震撼’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只见,神降东方的黑雾被剑阵压制在了中央,其余的地方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之中。” “如果说先前的红莲和剑阵带来的是冲击,那他们在高处看到的,可能就已经不在认知范围之内了。” 醉汉吧唧了几下嘴,刚想掏几粒花生米解解馋,就被一个小娃娃连着荷叶全部抱走。 “又想卖关子!说完再给你!”娃娃不满道。 醉汉尴尬的收回了手,他眼巴巴的看着娃娃怀里的荷叶却也没办法,万一这群祖宗和之前的小哥告状,那酒可能就没了! 一念至此,醉汉便再次端坐了起来,他的脸上,还带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各位小看官,听说过神族吗......” “上古时期,天地初开,一始帝尊曾与神族一齐开疆拓土,扫除天下蛮荒,这才有了当今的世界。” “直到万年前,庚子‘仙神之乱’,神族,在世间彻底没了踪迹!” 这时有小看官不乐意了,大声问道:“这和你之前说的故事有什么关系?” 见有人质问了,醉汉的笑容更加放肆,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这才一脸欠抽的得意相继续开口。 “根据一些远古的典籍记载,神族共有八个族群,其中一个种族依描述:长过百尺,形似走蛇,身有鳞甲,其爪似鹰,掌如虎,其头似驼,上有长角如鹿,耳似牛,观眼如兔,口侧有龙髯飘动,其喉下有一逆鳞;上能穿云而行,下可潜海畅游。” “其名为,龙!” “十六年前,当神降东方的雾海被压制之后,仙门众人率先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泊,而在湖面之上,有不少巨大的物体露在水面之上。” “或是巨大的身躯,或是......庞大的龙首!” “自‘仙神之乱’后,神族早已没了踪迹,最多能在画像之上见到龙族的模样,而且,自那场祸乱之后,神族也被天下定为了妖类凶兽,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那群仙门中人见此情形,吓得连呼吸都忘了,生怕湖中的庞然大物腾空而起,将他们一一灭掉,有更甚者,那是直接忘记了如何御空,从高处掉了下去。” “要说,仙门那几个老家伙毕竟是属王八的,活的久见识广,看到这场面都能冷静下来,仔细查看后,发现湖中只是龙的尸首,便将一众人强行安稳了下来。” “等到人群不再喧闹,最为年长的仙门门主便踏空前行,站在了神降的边缘,开口。” “‘风不尘,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听到这个名字,空中的百来号人瞬间炸锅,通州之上谁没听说过此人,剑宗宗主,‘剑疯子’,风不尘!” “这个人,八百多年前连同折剑山一块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通州之上,可如今仙门门主却对着里面喊出了这个名字,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 “可,神降之中,确有人回应。” “只听一道极为不屑的声音从神降的某处传来。” “‘老不死的,你们几个还活着呢?’” “这声音,正是喊出‘剑朝宗’的那人!” “此人话音刚落,神降中央仅存的黑雾中突然有一道身影破雾而出,同样站在半空,手持一把黑色长剑与仙门众人遥遥对视。”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神降外围的众人,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脚下的黑雾之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风不尘左手成爪用力一抓,仅剩的黑雾便如同水流一般急速的向着他的掌心汇聚而去,慢慢的凝聚成了一个球状。” “黑雾一点点的减少,被它所笼罩的物体也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从沉入湖中的底部开始,缓慢而上,果然,是一座高山,只不过这座山的山体,从最底部开始便被像巨蟒一样的东西缠绕盘旋。” “仅几息的功夫,那满山的黑雾已经变成了风不尘手中苹果大小的黑球。” “照理来讲,神降外的一众人应该开始称赞风不尘的手段了,毕竟就算是他们,想要进入神降半步都难如登天,可风不尘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神降东方的黑雾给解决掉了。” “然而,神降之外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又一个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是他们舍不得夸赞,是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冲击了他们的大脑!” “那座立于湖中近乎百丈的高山,上面居然有一条巨龙盘旋着整座山体!它通体紫金的鳞甲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各位,你仔细琢磨,百丈的高山,想要将它缠住,那得是何等的庞然大物?最为离谱的,是它硕大的龙首居然没有安放之处,只能高高的悬在山顶之外,俯视着这座高山!” 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超出小看官们的理解能力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憨态神情,醉汉得意的摸起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 “半个时辰,让这帮仙门所谓的高手饱受震撼,可,到这里还没结束......” “等到最后一丝黑雾被抽走,满天的剑器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开始纷纷坠落。一时间是剑影交错、水花四溅,那场面,何其的壮观!” 讲至此处,醉汉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大嘴,他环顾了身边十几个孩子,发现都是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顿时就觉得格外有趣。 “怎么着啊各位小看官,被吓到了?”醉汉问着。 一时间,竟是无人理会他,小家伙们各个神情呆滞,像是被吓坏了。 醉汉见状一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眼前这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外面那群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不被吓到才怪。 可是......他自己糙汉一个,哪里知道怎么哄小孩子啊! 就在他绞尽脑汁,设法将这群孩子的注意力转移之时,一阵柔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轻柔的拂过每一个孩子,随即又吹到了地面,将地上的土灰席卷至了高空,开始凝聚、成型。 先是一条修长的身子,随后是头、爪,最后成型。 这不就是方才醉汉所描述的龙吗?只不过,是人巴掌大小的一只,看起来还挺讨喜。 土龙悠哉的在孩子们的眼前游动,时不时还在空中翻滚一下,瞬间让孩子们忘记了先前脑海中龙的可怕形象,一个个喜笑颜开,追着土龙开始玩乐了。 被抛弃在原地的醉汉傻眼了,自己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怎么转移孩子们的注意,结果还是突然出现的“龙”把孩子们的恐惧给带走了。 醉汉苦笑着站起身来,看着孩子们不再害怕他也就放心了,便迈着吊儿郎当的脚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 他要是没记错,之前帮他打酒的小哥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站在用树枝做成的简陋大门前,醉汉的脸上一下子正经起来,他将自己破烂的衣袍理整齐后,便恭敬的对着大门行了一礼。 “晚辈谢长风,求见先生!” ------------ 序章(0.9)——饮茶 日落西山,时至傍晚。 北凉域的村落又升起了袅袅炊烟,而在栖凤山的脚下,有户人家的一大一少却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孩童追着一只土龙嬉戏玩闹。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素袍的中年人随手一挥,被孩子们追逐的土龙便高高飞起,直接炸裂成了一团尘土,随风散去了。 中年人背着双手站起身来,他走到栅栏旁边,摆出了一副严师的模样对着小家伙们喊道:“今天故事也听了,玩也玩够了,收心回家去吧!” 还真别说,这位一开口,原先见到土龙消失还哭闹着的娃娃们立刻停了下来,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朝着中年人作揖之后,便撒溜子向着村子跑去了。 站在原地的中年人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解开了严师的面具,摇头笑着返回了石桌旁边。 “人呐,也就孩童时的短短数十载光阴最为逍遥快活”一旁的邋遢醉汉,不,应该说,谢长风出言感慨道。 中年人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桌旁的年轻人,他提起茶壶给谢长风加上茶水,说道:“少侠应该年纪不大,为何有如此感叹。” “嘿,有烦心事压身,怎可能活的自在”谢长风翻起了白眼,顺势还翘起了二郎腿。 中年人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望着山后的残阳淡淡的说道:“终日借酒浇愁,也实非良策。” 谢长风同意的点着头,他举起杯子送到嘴边,看着茶叶沉入杯中,说道:“那先生躲在北凉域这偏僻的地方,又是为何呢?” 言罢,谢长风没有去看一旁中年人的反应,他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叹了声“好茶”,便将目光也投向了栖凤山后的半轮夕阳。 “少侠何出此言?”中年人笑问。 “御风、凝土,先生使的是‘五灵术法’吧。在当今世道,天下尊武寻仙道,掌握此类术法的本就极少。再者,就算学会了,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只能勉强掌握一种灵素,可先生方才出手便是两种,若非天资近妖,怕是难以达到如此高度。” 不给中年人接话的机会,谢长风继续说道:“虽说那只是逗小孩子玩的把戏,可如先生这般瞬息成型、连鳞甲都刻画的惟妙惟肖之人......” “数遍天下,难超两掌之数......” 谢长风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随后一脸得意相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俯视着一旁笑意盈盈的中年人,说道:“如此人物,却蜷缩在这极北之地,要么躲仇家,要么就是避世。” 中年人赞许的点着头,他转头望去,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虽说邋遢,还满身的酒气,可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双眸却是格外的清澈,全身还隐隐有一股子浩然正气。 再一次给他加满茶水,中年人示意他入座,说道:“是我误会少侠了,原先我以为你是故意讲这种故事来吓唬这群孩子,看来你只是耿直的有些过头了。” 谢长风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大笑道:“先生这是在夸我了?” “不,我是说你笨。” “......” 无语!急火攻心! 谢长风在心里暴揍了这个中年人一顿,要不是可能打不过,他都想过去抽他两下,什么人啊这是!骂人不带娘就罢了!还拐弯抹角! “混账!败类!无耻!” 在心里暗骂出了口恶气后,谢长风颤抖着嘴角问道:“敢问先生,为什么同样是龙,孩子们却是惧怕我所描述出来的龙?”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事?”中年人有些意外。 谢长风满脸尴尬的点起了头,他直勾勾的盯着中年人,等着他的答案。 这下,中年人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好玩极了,没想到除了山上那个野小子,还有年轻人能如此对自己胃口。 他不急不缓的抚着胡须,开口:“告诉你也成,先把之前没讲完的说给我听。” “......” “你大爷的......”谢长风脱口而出,也得亏声音小,中年人才装作没听见。 深吸了口气,谢长风只觉得自己上当了,本以为这是个世外高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八成打不过呢。 “后来......” 稍微理了一下头绪,谢长风再度看向山后的夕阳,眼中浮现出了点点回忆之色,在他的脑海中,一段记忆正在缓缓的重现。 ...... 神降之中,风不尘盯着手中的黑球良久,直到外面有人喊他这才将目光转移开来。 “风不尘!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仙门为首的那个老头子喊道。 听到这话,风不尘的嘴角挂起了冷笑,他朝着前方踏出一步,只瞬息便出现在了神降之外,站在仙门那个老头子面前。 “我说我想把神降的这些黑雾全部释放出来,你信是不信?”说着,风不尘便抬起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捏上了这颗黑球。 他的话怎么听着都是玩笑,可仙门的这帮人却是各个都当了真,全部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有的甚至已经将兵器握在手中了。 看到近百来号人防备着自己,风不尘大笑着说道:“看来我这个‘疯子’的威风不减当年啊,也得多亏你们仙门,几百年来没少添油加醋的传说我的‘风光过往’吧。” “你......你少满嘴胡言,仙门岂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这老头子面色铁青道。 风不尘也不和他们争辩,一声冷笑过后,便举起负于身后的长剑,对着神降中的高山遥遥一指。 只见几十个小黑点从山中缓缓升空,向着他们飘来。 “你又想做什么?今日神降的动静已经够大了,你非要看着天下再入乱局才肯罢休吗?”另一个仙门门主呵斥道,可当风不尘的眼神扫来,他顿时觉得自己掉入了无尽的深渊,连喘气都成了一件难事,直到那个老头子挡在他身前,这才好受了些。 全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们只能看着那些黑点逐渐靠近。 近了,更近了! 直到那些小黑点从下方的缺口飘出,一众人才看清了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灵柩! “这里一共是五十二口灵柩,你们带回去吧。”风不尘说道。 “你什么意思?”仙门的老头子蹙眉问道。 “六百年前神降缺口初现,你们送进来没有走出去的......” 风不尘话没说完,一个毛头小子突然持剑从他的背后出现,大喊道:“恶贼,今日我替这些前辈报仇雪恨!” “都在其中了”风不尘说完剩下的话,随意的侧身便躲过了刺来的一剑,还顺势抬脚直接踹在了这个小子的屁股之上,将他踹回了人堆之中。 “下次想偷袭,记得不要提前放狠话。” 闹剧结束,风不尘正眼看着白发老头,问道:“好一个侠肝义胆、正气长存的仙门,偷袭都用上了。” “他......他是想将你杀之而后快,为天下除害,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杀害仙门如此之多的骁勇之士,张宁不是你至交好友吗?你居然连他都要逼疯?” 原先风不尘还不算生气,可这老头子偏偏要提张宁的名字,就像龙被触及到了逆鳞,怒火由心而发! 他冷眼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老头,寒声道:“如果你还想多活两年,那就闭上你的臭嘴,他们的死和我无关。” “这些人被送进神降,无异于找死,我只能尽全力保全他们的尸骨,倒是不如问问当年决定让他们进入神降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在此大骂了一通,风不尘努力的遏制着心中的火气,他将五十二口灵柩轻柔的放在神降的缺口之外,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盘山巨龙的龙头旁边。 “今日之事,随你们怎么和天下交代,我身上给你们背的黑锅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哦对了,给通州那个老不死的带句话,张宁的事,我日后找他一并算!” 这如雷声般炸裂的声音回响在神降之外的每个人耳中,说完这些,风不尘看向了一旁的龙头,他将手中的黑球随意的一丢,对着它说道:“别装睡了,起来干活了!” 正当神降之外的人群准备散去,一道撼动天地的怪异声音响起,再一次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了神降中。 那条盘山的巨龙......还活着? 只见它龙首高昂,朝天怒吼,瞬间便使天地失色,原本还一片晴朗的天空即刻被厚重的黑云所覆盖,而在云中,还有着不少的雷蛇在四处游窜。 这一番阵仗,将神降之外的众人看的是浑身冷汗,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一声“快跑”从人群之中响起,这小百来号人才反应过来,如同丧家野犬一般四处逃去。 只有那十二个仙门的门主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神迹。 “轰隆”的声音不断在云层响起,似是雷蛇耐不住性子了,想到这人间看上一眼。 终于,一道碗口粗壮的雷电从黑云击出,直奔还未落地的黑球。 但是,雷电的目标不是黑球,而是与它错身而去,直接狠狠地打在湖中,将数不尽的湖水震起至半空,再如雨点般坠落。 在空中的湖水快要落尽之时,又是一道龙鸣之声响起,但这次,不是盘山的那条。 是湖中!那些龙的尸首活过来了? 只见这一池望不尽的湖水开始了不断的翻腾,一声又一声的龙鸣在湖中响起。 突然,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正西方位破水而出,它用硕大的脑袋将快要落入湖中的黑球顶向高空,随后便直接在空中盘踞,静静的等待。 正东方位!正南!正北! 这四个方位相继有了龙盘踞,而黑球也落到了他们中间漂浮于半空不再落下。 五条龙! 传言早已灭绝的龙族,今日在神降一下子出现了五条! 还是活的?! 又是一阵龙鸣过后,天上开始有雨点不断的坠落,它们落在了风不尘扬起的面容之上,滑过空中盘踞的四条巨龙,洗刷着那座高山和盘山的巨龙,也打湿了神降外面那五十二口灵柩......除了缺口外那十二个人,在用灵炁抵御。 “疯了......真疯了!” 仙门门主中,为首的白发老头猛甩袖袍,看着倒是气势强盛,可藏在衣袍中的双腿却是不自觉的在发抖。 他一指望天淋雨的风不尘,正气凛然的说道:“风不尘,你今日所做种种,我等将如实通报给通州各方仙家,你这般行经,简直......” “简直丧心病狂、愧对师门,和妖兽无异、自甘堕落,明明可踏入仙门偏偏要自甘堕落......还有什么新鲜的词没有,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几百年都不知道编点新鲜的。” 风不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懒散的接出了他的话,这可把那老头子气的不轻,原本还算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润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的嘟囔了半天,最后只得像个怨妇一样狠狠地瞪了风不尘一眼,便一甩袖袍,转身就朝着通州行去。 神降东方的面纱,摘掉了。但是其余的地方,还被相同的雾海所笼罩着。 等到他们远去,风不尘转身看向了那道缺口之外被遗忘的灵柩,他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也不知道你们九泉之下看到这么个仙门,会不会觉得寒心......” “老家伙,把那道缺口封起来吧......” 音落,又是一道冲天的龙鸣,而天上的雷蛇仿佛听到了召唤一般,纷纷向着下方的神降奔去。 在雷电之中,神降东方的缺口开始逐渐的愈合。 而风不尘在雷电的闪烁之下,以手成爪,对着湖中猛然一抓,一块巨大的石板便从湖中飞出,落在了即将关闭的缺口之前。 上面刻有两个大字: 雷泽! 做完这一切,风不尘便落回了山中。 神降的第三次异动,就此结束了...... ...... 谢长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的这么起劲,可惜杯子里是茶不是酒! 然,一念至此,推门的声音也是同时响起,谢长风转眼望去,此时他满眼只看到了自己的宝贝酒葫芦,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便葫芦夺了过来,还不等归来的少年开口就直接仰头狂饮。 “好酒!” 终于喂饱了肚子里的酒虫,谢长风打了个酒嗝,这才想起来一旁的少年,于是连忙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之上,问道:“小兄弟,贵姓啊,要不要我教你两套绝世剑法?” 说这话的,九成是个骗子!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可实在吓坏他了,少年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免贵姓林”,然后赶忙将手中的烤地瓜直接塞在谢长风怀中,便一溜烟向着山上跑去。 看着跑远的少年,谢长风啃了嘴地瓜,也不顾说话会喷出来,便对着他喊道:“要入夜了,小心山上有虎!” 也不知少年有没有听见,反正坐在院子的中年人听到了。 等到谢长风啃完了一个地瓜,他像是想起什么猛然一拍大腿。 “爷爷的,老子的花生米被那个小屁孩顺走了!” 说完,他也一溜烟跑出门去,都忘记了这个中年男人还没给他答疑。 这院落里只剩下了这个中年人,他笑着站起身来,望着已经看不到夕阳的栖凤山。 “神降、雷泽、剑宗、仙门......地动,有趣......” 叨咕完这些,中年人便关起了大门,走回了正位那间用书盖的房子中。 ------------ 第一章——在下,林渊! 北晋,北凉域。 地处天下极北,灵炁稀薄,百年都难出一个中流高手,更何况在现世,天下尊武寻仙道,若是对修炼仙道有阻,便是一片废土。 可在这片废土之上,百姓却是安居乐业,大多数人都可以安稳的过此一生。 要说为什么会有此国泰民安之象,除了归功于北晋有大军驻守边疆之外,北凉域的四方势力也是功不可没。 雷府镇西、林家居东、陆家卧南、而林府落北。 这四方势力就这样各守一处,刚好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在北凉域的正中,还有一颗不知年月的神树。 何谓神树?那是因为它的树干已直上扶摇不知多少里了,根本看不到它的尽头,其树干的粗壮程度,也怕是要近乎百人才方可环抱一周。 而在城北,还有一座直入云霄的青峰,叫做“栖凤山”,这座山峰之中凶兽极多,甚至有不少畜生已经修炼出了灵智进阶为妖,一般人没事根本不会踏足半步,可就在今晚此时,山中却是热闹非凡...... 是夜,明月高悬于半空,本该一片寂静的山林中却不断的传来激烈的碰撞声,惹得山中的鸟兽都不得歇息,只能无奈的展翅而起,最后消失于黑暗。 要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在林间四处逃窜的青衫少年,还有他身后穷追不舍的那头体型硕大的山猪。 少年回想起今日在山下醉汉的“忠告”,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嘛,老虎是没遇上,可这山猪咱也惹不起啊! 就这样,是一人一猪,一前一后,人是往死里跑,猪更是不要命的追,大半夜将这栖凤山搅了个尘土飞扬。可这人呐,终归是比这没开灵智的畜生聪明,这青衫少年郎故意将它往树木巨石处引诱,它也来者不拒直接往上撞,瞧瞧,那外露的獠牙已经断掉一颗了。 这二位就这么你追我赶的折腾了近一刻钟的时间,都快从半山腰追到山顶上去了,前面奔跑的青衫少年也早已是满头大汗,他借机回眸瞥了一眼,发现这山猪依旧死追着不放,便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随即便是用力向前一跃,跳出了大概半丈的距离。 本以为会是个潇洒的落地,可现实属实残酷,青衫少年一个没站稳,便是双膝跪地,还是靠着两手支撑在前才免去了这叩天大礼。 若是现在有人看到这一幕,怕早已是失声大笑。不过虽说现场无人,可身后有猪啊,这畜生虽说不懂何为滑稽,但它至少会惊讶好奇,这不,已经停在了少年不远处,不断的打量着少年的臀部。 稍微的卸去了一下力道,青衫少年有些尴尬的起身拍了拍灰尘,随即便一脸和煦的笑着转身,拱手说道:“猪兄,你看你也送了我这么远了,咱今天就送到这里吧,前方不远便是小弟的卧榻简屋,您留步,改天啊,改天来喝茶,我看你今日眉间凝煞铁定气运不佳,就不多留你了,您留步,留步!” 自顾自的说完,少年也没去看身后山猪的神情,转身便负手准备离去。 可山猪哪里听懂了他的意思,就算听懂了,那也不能放他跑掉啊,自己好不容易撞到一个散发着灵炁的珍果,要是就这么从眼前溜掉,那传出去这猪脸可没处搁啊! 一念至此,这山猪便是怒火中烧,两个鼻孔粗气一喘,后腿猛然发力,急速向着少年撞去。 反观负手远去的少年,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早已传入他的耳中,可他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走着,嘴中低声轻语道:“三、二......一!” 言罢,少年身后便应声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动静,听到这声响,少年连身都懒得转,直接倒着往回走去,每走一步嘴中便计一次数,当他数到约莫十五之时,便直接转身蹲在地上。只见原先还算平整的地面之上如今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深坑,而先前那只山猪也是掉落其中,在坑中不断的“哦伊哦伊”直叫。看样子,有人一早便在此处设下了陷阱。 望着坑底的山猪,少年无奈的摇着头,言道:“你说说,都叫你留步了还非要跟来,不听人家给你的忠告会吃亏的,这下掉坑里看你怎么办,告辞!” 说完少年便不再逗留,起身快步朝着林外走去。 待青衫少年郎走出了这山林,便到了栖凤山的山顶。随着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全身,也终于看清了这少年的模样。 少年身高大概五尺有余,相对稚嫩的脸庞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左右,一头如墨长发高束于脑后垂至脖颈,额前还有着两缕墨发飘然。他的相貌颇为俊朗,就是脸色稍微呈现出了一种不太健康的病态白,不过此时脸颊两侧倒是有着些许红色,估计是跑的太累了。 再观其衣着,一身朴实无华的老旧宽松青衫,不知是不是洗的次数过多有些泛白。在他的腰间还悬挂着一块用黑绳捆绑的普通石头,其余再无配饰点缀。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少年,甚至于说,他就是个病秧子。 少年走到了月光之下,或是跑的有些疲乏了,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了下来,他用力的甩了下头,便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如橘子大小的圆润赤红果实,在月光的衬托之下,那果实在少年的手中还显得有些妖艳。 “还好没遇到什么妖兽,不然,这东西可就保不住了”少年自语道。 见手中的果实安然无恙,少年全身如同脱力一般向后倒去,他就这样躺在了地上,也不在乎周身扬起的尘土。虽说自己的小屋就在前方不远,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休息了大概半刻的时间,少年才懒散从地上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将红色的果实放在了乾坤袖中。他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突然开口道:“足下看了一路好戏了,怎么,难不成还要亲眼看着我沐浴睡觉后才肯离去?” 也不知这少年对着何人喊话,反正他话音落下许久了,也未见有人应答。 少年似是有些不满的吸了口凉气,低声说了一句“没礼貌”,便将目光移至了身后那片山林,喊道:“站在树上很危险的,下来吧。” 此话一出,原本只有山猪嚎叫的山林间传来了一阵中年男性的大笑,同时一道黑影猛然从一处跃起,踏着几片树叶便向着少年的方向跃去。 见人出来了,少年也不打算继续坐着,他起身随意的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便转身“迎客”去了。 好巧不巧,少年刚转过身来,藏在林间的那人也是刚好落下,踏地之时还激起不少的尘土,引得少年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无奈的卷起袖袍捂住口鼻,少年将此人上下打量一通言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高手,落地还能搞这么大阵仗。”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宽松帽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露在空气之中,就连脑袋都是深藏于帽兜之下,根本看不到面容。 这黑衣无视了少年的调侃也不先做回应,他缓缓的绕着少年转了几圈,最后站在了他面前几步的位置停了下来,笑道:“小兄弟先前对着那头山猪说的话,可是在点我?” 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不过估计也是用了灵炁改变了声音在说话。 少年听此,那一对招子便不由自主的咪了起来,他放下了捂在口鼻前的手而负于身后,一脸欠打的笑容说道:“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言罢,那黑袍之下传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是被少年无赖的言辞给逗乐了,还是,不屑的嘲讽? 少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衣,无端的叹了口气,言道:“要想杀我动手即可,何必在此与我徒费口舌。”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那坑中的山猪是不是也嚎累了,在两人沉默之际闭上了嘴,这片山顶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两人沉默了几息的时间,少年也收起了嬉笑的态度,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黑袍。 “为何杀你?就不能......”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那黑袍人,可他话未说完,便被少年开口打断了。 “你从长生树的位置就开始跟着我,如果要抢这泣血果,一路上的绝佳机会可多的是呐,何必等到现在。” 看着眼放精光的少年,黑袍突然负手仰天大笑了起来,倒也没笑太久,他便低头看向了少年,开口道:“真不愧是林尚南的儿子,明知身处险境还想着试探我,有他当年的气魄。” 这一下,少年瞬间攥紧了身后的手掌,但他脸色依旧如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说道:“前辈说笑了,这中谁人不知,林尚南的儿子,现在可是林府的二公子,我这等山野小子可踏不进林府的大门。” 似是赞赏的点点头,黑袍人环抱着双臂笑道:“你这般年纪有如此心性,可谓是十分难得,但可惜了,你未入灵阶,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诸多细微变化。” 不等少年开口,黑袍像是忘了一句话没说,补充道:“对了,松开你的拳头吧,握的再紧你也打不过我。” 此话,并没有让少年松开握紧的拳头,反而握的更加用力了一些。他努力的平静了下来,淡笑着说道:“不知阁下是哪一方势力派来杀我的,雷府?林家?陆家?还是......林府?” 当少年说到林府之时,他的语气加重了不少,一身懒散的气息消失殆尽,这一瞬间,他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黑袍。 黑袍没有去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直言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小兄弟默认了,你就是林尚南的儿子,林渊。” 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少年不带任何感情色调的语句便从口中传出: “我是不是林渊与你何干,倒是你,能轻易瞒过山下的林府护卫上山,怕也是个五品了,难不成就为了来杀我一个无名小子?” 既然言至于此,这黑袍人似乎也不装了,他缓缓的从袖袍中抽出一柄钢刀举起,直接指向了少年。 “既然这层窗户纸被你捅破了,那今日,我也只好收下你的性命了!” 言罢,黑袍直接踏步向前,提起钢刀便向着少年砍去。 这钢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白的半弧,就在即将抵达少年的天灵处时,却又及时的收住了刀势,只因这刀下的少年,起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怎么?怕了?” 黑袍并没有因此收回钢刀,他就那么将刀悬在少年头顶半寸,问了一句。 少年抬手欲将刀挪个位置,可发现自己根本动摇不了那钢刀半寸,便无奈的放下了胳膊,突然间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笑道:“别呀,杀我这么一个没有入灵阶的小辈有失您的身份,何必呢?要不这泣血果送你?我们交个朋友?” “杀了你,我一样拿走。”黑袍依旧轻笑着说道。 无奈的一摊双手,少年说道:“大晚上的见血多不吉利啊。” 黑袍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少年。 “当我没说......” “那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说完,黑袍便又将钢刀举起,可还没等落刀,他面前的少年便冲着山林大喊道:“救命啊!” 然而,少年这叫喊并没有什么用,倒是惊起了林中的几只鸟兽。 “你指望谁来救你,山下的林府护卫?还是山猪?”带着些许的戏谑,黑袍开口道。 “那说不准,有可能来个心地善良的妖物打抱不平呢?”少年无所谓的说着。 “可惜,你没机会见识这心善的妖物了!” 看起来这黑袍人玩够了,也不多废话,举着的钢刀直接冲着少年头顶落下。 可这少年看着刀身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眼神中也没有任何的畏惧。就在刀锋即将砍到少年的刹那,一道破空的声音从山林间响起,直接撞在了黑袍手中的钢刀之上。 “当”的一声响起,黑袍手中的钢刀便应声脱手飞出,落在了几丈开外,而黑袍只觉眼前出现了一团火红色的人影将少年护于身后,便下意识的猛然向前打去一掌。 很明显,黑袍反应对了,这红影刚立稳下盘便是对他全力一拳,可惜面对这全力的一拳,自己准备不足终归是不敌。 大意了! “嘭!” 两人掌拳相对,竟是造出了一阵烈风,这黑袍直接被拳力击飞了出去,在空中调起全身灵炁才方能安稳落地。 再看刚刚出拳的火红人影,他丝毫未动的站在少年身前,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杀气,与其说是人的眼睛,倒不如说,更像野兽的眼睛。 抚平了体内激荡的灵炁,黑袍人直起身子打量着这个搅局的,一身火红色的华服,年纪应该和身后的少年相仿,手持一把诡异的血红色纤细长刀,仔细一探查,实力竟是个四品大圆满,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相貌,可也并不是说他的相貌出众,而是,此人便是名义上的林府二公子,林渊。 月色之下,三人对立。 刚刚杀入局中的红衣“林渊”将青衫少年护在自己身后,他那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黑袍,见他没有什么动作后方才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投去了一个关心的眼神。 有些无奈的挠了下额头,青衫少年伸手轻拍“林渊”的肩膀,便主动走上前去和他站在一起,开口道:“啧,您瞧瞧,本是可以把酒言欢,何必搞的这么僵。” 稍微的掸了几下衣袍上的灰尘,黑袍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伸手指向红衣“林渊”说道:“小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身边这位,应该就是替你挡刀的傀儡吧。” 听到”傀儡“二字,青衫少年的两道剑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他神情认真的说道:“他姓林名三离,是我兄弟,堂堂正正的林府二公子,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傀儡。” “林三离”黑袍低声默念了一遍红衣少年的名字,接着笑道:“难怪当年林未央那丫头杀回北凉灭了刘府之后,仅对外宣称自己弟弟今后便是林府二公子,却是绝口不提这二公子的名讳。” “就算如此,这城中的老狐狸怕是也没几个相信的。”青衫少年说这话时,他有意无意的将眼神飘向了阴影密布的山林之中,随后便是垂下了眼帘轻仰头颅,任凭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三离替我顶着林渊的名字活了近五年,而我也做了五年的无名之人,不过既然这这么多人都想看看林渊何许人也,那便满足你们的要求。” 音落,青衫少年便睁开双目正视黑袍,他向前跨出一步,面向黑袍身后的山林。 “在下,林渊!” ------------ 第二章——大难临头 此间风月,最是不解。 有点意外,黑袍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自己的身份,随后便是垂下了脑袋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林三离也是皱起了眉头,他轻拉林渊的袖袍,试图将他护在身后,可林渊只是回过头来给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只此一个眼神,林三离便松开了他的衣角,可转眼望向黑袍的神情,却是杀意浓重。 林渊见此也仅是淡笑着摇摇头,柔声说道:“别紧张,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话音刚落,林渊转过头来早已没有了方才对待林三离的温和,面带寒霜的站立在月光之下,毫无感情色调的说着:“既然足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是不是也该解答一下晚辈的疑惑了?” “你,究竟是谁?” 林渊一字一句的说完,但他并没有给黑袍开口的机会,就紧接着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既然不是冲着泣血果,也并非来取我性命,那为什么非要试探我的底细不可?” 林渊说完后过了几息,黑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双手便开始鼓掌,大笑之中竟是有些掩饰不住的欢喜,他笑道:“很好!很好......面临生死局面应对的如此从容,林尚南若是知道他儿子现如今如此出众,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又一次了!他已经是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了! 林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但他咬牙切齿的凶残模样已经表露出了此时的愤怒。 “阁下,虽说林渊作为晚辈,但是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莫要得寸进尺!” “说!你来此试探我究竟意欲何为!” 好吧,林渊还是没有忍住,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来吼完最后一句,说完后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在颤抖,同时脑袋两侧的青筋暴起,一阵眩晕感直接涌上了大脑。 暴怒间,林渊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得亏身后的林三离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林渊的后背,不然他怕是早已坐在地上了。 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柔和的气息,林渊的大脑也是逐渐的恢复了冷静,他重新立稳脚步,头也不回的拍了拍林三离的肩头,便再次质问黑袍,开口道:“虽说不知足下究竟是不是故意提起我父亲,但我们现在还是回归正题吧。” “今晚举动,你意欲何为?” 见到林渊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黑袍像是赞许般的点了点头,可又接着又摇起了脑袋,开口说道:“此行目的自是取你性命,既然没机会了,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林渊便见到黑袍直接转身欲走,他的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 林渊双眼露出了一阵杀意,他寒声道:“足下现在想走怕是有些不妥吧,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未给晚辈解惑,不如还请到我的小屋一坐,饮茶畅谈?” 听出了林渊话语中的冰冷,黑袍连身都没转过来便开口笑道:“怎么?难不成小兄弟还想强留我不成?” “你想走,大可一试!”林渊握紧拳头说道。 黑袍此时稍作回头,淡笑道:“凭你们二人,今日怕是无法留我,喝茶......还是改日吧。” 说完,黑袍便单脚用力踏地,跃向了半空。 可林渊哪里会随了他的愿,眼睛一斜看向了身旁的林三离,而他早已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半空之中,黑袍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一幕,眼前又是出现了那道血红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他还看到了浓浓的血雾将其包裹。 “他说了,请你喝茶。” 如果说林渊方才暴怒之时的话语十分冰冷,那么现在传入黑袍耳中的声音,可谓是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声音就像是黄泉之中的死灵在哀嚎一般,透彻人的心灵。 但战局可容不得黑袍多想其他,他直接提起灵炁凝于双臂之中,以交叉之姿挡在身前。 “咚!”的一声猛然响于半空,黑袍没想到这林三离居然直接提刀砍来,若不是他反应快,刚刚那一刀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黑袍在空中接的那一刀将他的身体打成了头朝下的状态,还没来得及调整便看到了紧随身后的血雾。 黑袍这下不敢怠慢了,他赶忙调起灵炁将体态转正,右手成拳便向着上空挥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黑袍身体快速下落,虽是双脚接地但却可以看出脚步没有站稳,巨大的劲力从黑袍的双脚传入地面,将方圆几丈的灰尘都震起在空中,黑袍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尘土之中。 远处的林渊负手看着这一切,他对林三离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便开口大声喊道:“三离,将他留下即可,不要用全力!” 仍在半空的林三离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捕捉到了尘土之中黑袍的动向,是......朝着林渊去的! 黑袍快速的冲出飞扬的尘土,他右手成拳不断的凝聚起了灵炁,飞速的奔向林渊。 来不及多做考虑,林三离将身体蜷缩,血色长刀垫于脚下,就这样在空中踏刀借力冲着林渊的方向袭去。 近了,更近了! 黑袍离林渊只有几步之隔了,他的拳头也备于腰间,随时准备打出去。 可就在咫尺之间,那道血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和林渊的正中,林三离瞬间呈现出了半蹲的姿势,双手持刀放于身侧,二话不说就用力向前挥去。 “你伤他一毫试试!” “嘭!” 林三离的吼声和灵炁爆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刀锋与拳头碰撞的地方直接炸起了一阵罡风,林渊虽说是在林三离的身后,但他全身的衣物都被吹的贴紧了身体,脸颊都吹的有些生疼。 林渊受这罡风影响不得不闭上了双眼,而林三离本就是情急出手,这巨大的力道让他都得将手中的长刀插进地面,以此来稳定身形。 过了几息的时间,林三离卸去了一身的力道便赶忙抽出长刀欲向前追去,可还不等他动身,林渊的一只手便拉住了自己的胳膊,黑袍的声音也从远处的山林中传了过来。 “抱歉,之前看轻这小哥儿了,这顿茶,留着改日再喝!” 黑袍的声音就这么在山林之间回荡着,而林渊则是眯起了双眼,恢复了先前那副淡笑的模样。 他也没管跑远的黑袍,转头看向了一脸冰冷的林三离,问道:“怎么样,没伤着吧?” 林三离依旧不语,简单的摇摇头,便将长刀收回了背负的刀鞘之中。 见他无恙,林渊点点头便若有所思的望向黑袍逃跑的方向,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一丝弧度,低声自语道:“有趣。” 说完,林渊便打起了哈欠,拉着林三离的袖子就往身后的茅草小屋走去,可走了没几步,他突然一拍脑袋,屁颠屁颠的小跑着回去捡起地上那把钢刀,就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一般,嘿嘿的笑着回了林三离身边,继续拉着他走向小屋。 就在林渊和林三离走进屋里之后,原本寂静的山林之中隐隐有几道身影开始骚动,各自奔往了不同的方向,最后隐匿于黑暗之中。 而从林三离刀下逃走的黑袍此刻也正往山下飞奔而去,可他才刚刚跑到半山腰处,便停在了一颗树上,目视着前方粗壮的树干,轻言道:“你怎么来了?” 黑袍话音未落,他面对的树枝上陡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将全身很好的躲藏在阴影之中,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不太放心你,过来看看”那人开口说道。 黑袍随意的摆摆手,便跳到了那人身旁,开口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罢了,伤不到我。” 那黑暗的身影听完这话,似是嗅了几下黑袍周身的空气,语气不满道:“老了便是老了,还嘴硬,你这身上的血腥味儿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伤在哪里?” 黑袍有些无奈的锤了下黑暗中那人的胸膛,哭笑不得的说道:“去你大爷的,我至于被个四品的小娃子给打出伤吗,要不是怕闹出点动静招来那几个老东西,我用的着压制实力吗?” 似乎是呛到了这黑袍,隐于黑暗中的人得意的嘿嘿直笑,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色,问道:“那为何你身上有如此之重的血腥味?” 看着面前的人影严肃了起来,黑袍也收起了玩笑般的语气,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靠着双刀在北晋皇都外斩杀皇室亲族的那人?” “双刀......”听完这话,那人影便陷入了沉思,要说在这北晋斩杀皇室的人,那肯定是号人物,自己铁定记得,就是得好好想想。 一瞧面前此人没了声音,黑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踹在了他的屁股之上,直言:“晋都城外十里处,仅凭一人双刀之力便取得皇室三殿下首级,那三殿下可是有名的怕死,出门游个青楼都要带上两名四品才行,出晋都更是防守严密,四名五品贴身看护,周身的四品、三品也要带个十二三人才肯出城,但即便如此......” 黑袍话没说完,黑暗中的人突然一拍双手将话接过,言道:“是不是那个将所有护卫击晕却未伤他们分毫,仅取了皇室那孙子首级的......叫什么来着?” 被打断的黑袍有些无语,他真的很想踹死面前这个玩意儿,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来三个字。 “血、天、罡!” 这下,安静了,阴影中的那人有些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想说,和你过招那小子是血天罡吧?” 不行了,此话一出黑袍真的忍不住想动手了,他撸起袖子就准备往他脸上锤,可他却嬉皮笑脸的直言“玩笑”,随即正色道:“你怀疑血天罡现在就在北凉域?” “我也不确定,但是那个所谓的林府二公子的手段,和传闻中血天罡的手段极像。” “嘶~” 糙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无奈道:“虽说事情变麻烦了,不过,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血天罡的手段。” 说完,他又重新看向了黑袍,这次,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玩乐,问道:“山上那小子怎么说,承认了?” 聊到正事,黑袍也是收敛了心神,言道:“他是个聪明人。” 一听这话,糙汉轻笑了一声,言道:“看来明天北凉域有好戏看喽。” 见也聊的差不多了,黑袍便说道:“回去再说吧,明天的戏,还要看他们怎么演了。” 说完,两人便并肩向着山下奔去。 转眼望向山顶的小屋内,林渊和林三离两人并没有坐下歇息,他们推门进屋之后便分别躲在了门框之后,一边盯着山林,还一边打着手势交流。 当林渊看到表示安全的手势后,他这才长出了口气,顺着门框滑坐在了地上。 “爷爷的,就知道今天晚上没好事。” 林渊抚着额头骂了一句,他疲倦的将头探出门框,看着此时一片安静的山林,不由得叹了口气。要应付这群人,还真他娘的不容易! 不等林渊回头,他便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不用猜也知道,林三离此时正等着他的解释呢。 有些尴尬的挠起了头,林渊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讲起,但都答应林三离了也不好食言,只得硬着头皮整理了下思绪,便开口道:“其实今晚,那个黑袍不是来杀我的。” 对此,林三离并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林渊,让他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他在长生树的位置故意暴露行踪,后又一路尾随我到了山顶,始终没有动手来抢泣血果,只能说明他的目的不在这果子上面。” “那么除了泣血果,剩下的目的也只有我这个人了,所以我便认为,他是受人之托来杀我的,直到他第一次动刀,他收刀势太及时了,我便开始怀疑他的意图了。” “若真要取我性命,对他来说很简单,没必要配合我拖延时间。” 而对面站立的林三离见到林渊的一脸愁容,他开口道:“我在,你不会死。” 罕见的听到林三离开口,林渊意外的看了过去,发现后者依旧是冷冰冰的,可深知他性子的林渊明白,这已经是最大的关心了。 林渊淡笑着摇摇头,他举起了刚刚捡回来的钢刀,伸手摸在那冰凉的刀身之上。 他一寸一寸的摸了过去,脸上的笑容逐渐被疑惑所代替,直到他摸在了刀身略微有些弯折的地方,这才看向身旁开口问道:“三离,你当时是如何将这刀击落的?” 这林三离又恢复了不语的状态,只是默默指向了身后的长刀。 “有点意思,山林里这帮监视我的人,居然还有不希望我死的。” 听着林渊自言自语,林三离直接走到林渊面前一把拿过钢刀,仔细的看着林渊方才抚摸的位置。果然,刀身弯折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处极为细小的凹陷。 “看来是和你同时出手的,在北凉域出手能瞒过你的,也就那么几个......” 林渊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他坐在地上盯着这把钢刀出神了许久,而林三离就默默的站在原地,陪着他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默不作声的林三离突然看向了山林深处,开口道:“大小姐......” 坐在地上的林渊听到声音,他有点意外的看着林三离冷峻的侧脸,确实,自家那姐姐出手就能达到这个效果,可是,她要出手肯定直接露面,那也就剩下...... 林渊思考之际,林三离破天荒的再一次开口,他说道:“大小姐到了......” “嗯......”林渊轻声附和着,可转瞬之间,他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一张怒气十足的面庞。 林渊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之前差人......去告诉未央姐了?” 林三离不语,轻点头颅。 这一刻,林渊的脸部止不住的颤抖着,他知道,自己今晚“大难临头”了...... ------------ 第二点五章——北凉域的记忆 今晚,北凉域恐难太平...... 夜已深了,原本一片安静的街道上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骑马的人不断的挥动着马鞭,疾驰到城中便分散开来,朝着三个方向赶去。 林家门前,雷府门前以及陆家门前陆续有人赶到,他们敲开大门后,都是递上了一张华丽但有些陈旧的请帖,且在门口嘱咐了一句:“烦请交给你家家主,林府家主林未央诚请各位于今日辰时,在城东城门外做个见证,林府大公子林渊,今日回府!”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街道两侧的不少人家都点起了油灯出门查看,可只看到了渐行渐远的马群,完全不知何事发生。 正巧,打更的走来了。 人们纷纷走出来,围住了打更人打探着消息。 面对诸多的街坊,打更人也是满脸的愁容,独自感叹了一句“风雨将至”,便将在林家门前听到的转述给了众人。 随后便是一传十,十传百,直到整个北凉域都知道了此事。 所以说,好奇害死猫,人也一样。 北凉域注定今夜无眠,一段被尘封的记忆,也就此重现...... 十五年前,天有异象,地生振动,身为林家下一任家主的林尚南本应守在待产的妻子身旁,奈何城中的地动实在太过剧烈,不少居民都被压在了坍塌的房子之下,无奈他只好走出家门,去解救那些苦难的百姓。 或许老天也听到了这满城的哭喊,他撒下皑皑白雪,试图掩盖这些声音。 地动持续了整晚,林尚南直到寅时尚才抽出身来赶回家中。 可刚到卧房门前,他便看到自己五岁的女儿站在门口嚎啕大哭,怀中,还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而在她的面前,是一片倒塌的废墟。 清晨,林尚南抱着自己的儿子,并取名,林渊。 林渊从小就看着十分聪慧,在林家也是倍受宠爱,但这些,全部都在林渊八岁寿辰之际,结束了...... 那一年,林渊和寻常孩子一样,到了该入灵阶的时候。 一群孩子各个面容焦虑,可唯独林渊淡然自若,笑着对试场外的林尚南和林未央挥手。 一个时辰,结束了,不少孩子笑着跑出场外,他们登上了灵阶,拿到了修仙道的门票。 剩下的孩子便是资质不够,但可吸纳灵炁,日后还有机会入灵阶。 可今日,北凉域出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人,林渊! 他不仅没入灵阶,就连吸纳灵炁都做不到,哪怕有外人辅助,他都不能让灵炁在体内运转一周,也就更不用提炼化了。 “废物”的名号,没跑了。 自那之后,林渊在林家就只能受到表面上的尊重,这还是因为他有一个即任家主的父亲,还有一个天资聪颖、被寄予厚望的姐姐。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人的嘲讽和冷眼。 林渊在这样的环境下,苦苦生活了一年之久,终于,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 但,是雪上加霜的改变。 林尚南的死讯和一纸书信,传回了北凉域。 那天,乘着林未央外出修炼的功夫,林尚南的弟弟,林渊的好二叔,亲手将林渊逐出了林家,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林渊从林家除名,林家的大门也将对他永久关闭。 等林未央回到家中得知父亲死讯,她顾不上悲伤,带着满脸的泪痕便开始寻找林渊。 可下人却是各个都不敢开口言语,直到管家满脸难色,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 林未央,破门而出,一路打听,追出了城去。 林渊身在何处,无人知晓,林未央有没有找到林渊,也是未知。 林氏姐弟就此消失在了北凉域,而林家也无人出面寻找。 次年,林家家主退位,接任的,便是将林渊扫地出门的二叔。 一晃,两年过去了...... 同样是一个夜晚,北凉域的北边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 那时北凉域的四大世家中原本没有林府这一号势力,坐落在北边的还是刘家。 可今晚一过,刘家就彻底消失在了北凉域之上,取而代之的,是林未央的林府。 一夜之间,林未央卷土重来,第一个倒霉蛋就是刘家。 若问缘由,就是因为林渊被赶出门后,被这刘府的宝贝公子好好的“关照”了一番。 本就没入灵阶的林渊,被刘府一众人围堵殴打,他们还号称是林渊这个废物将北凉域的脸都丢尽了,边动手嘴里还喊着“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林渊从未和刘家的公子结怨,可他却被打断了右臂,全身上下大小伤痕无数,最后不省人事了,还被当作野狗一般扔出城去。 林未央,这是复仇来了! 那日清晨,本应清新的空气中却参杂着不少的血腥味,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娃灭了刘家几口人,只知道,这个城里唯一的仵作,往刘家跑了不下十趟。 到了晚上,这仵作也是累坏了,但今天遇到了个大方的主,便跑到小摊上点了些酒菜。 喝高之时,他满脸红润,大笑着高喊“杀的好!” 原本嫌晦气的店家这时也顾不上了,凑过去便问道此话何意。 只见仵作指着自己瘸了的右腿。 “刘家那个小杂种干的!” “刘家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一个不剩!冤死的一个没有!” 这个消息传开了,北凉域的居民安心了,可对林未央,却是多了一层敬畏。 几日后,林府的牌匾挂了上去,林未央拉着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林府的门口,对着看热闹的百姓宣布: “今日起,我即为林府的家主,我弟弟便是林府的二公子,若再有无故欺负他的,我不介意送他去见刘家那些混蛋!” 那一天,林未央说完就带着小男孩坐在林府的大门前,他们在等。 果然,有些认为自己可以的人,来挑战林未央了。 一天之内,林未央独战二十余人,通通都在三招内搞定。 这里面可没有一条杂鱼,都是早早便入了灵阶的“青年才俊”。 众人这才想起,他爹可是林尚南,北凉域第一个六品! 虎父无犬......女啊! 有林未央罩着,在北凉域自然无人再敢欺负林府的二公子“林渊”,不过这位也是深居简出,很少见其露面。 起初北凉域的百姓还对林未央有所忌惮,毕竟一夜间灭了那么多人,总归有些害怕。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发现林未央不仅会对居民施以援手,而且从不会像刘家那般欺负百姓。 至此,北凉域太平了...... 才怪! 今天,北凉域的不少百姓都未曾入眠,他们掐着时间,眼瞅着差不多到辰时了,便拿着油纸伞,朝着城门走去...... ------------ 第三章——吻 昨夜明月高悬,不见雨疏风骤。 不知道夜半何时,风过北凉,还带来了满天的阴云。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啊...... 辰时将至,北凉域东边的城门内外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在此等候,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在谈论着林渊回城这件事。 在城门的正下方,还有两三个衣着华贵的人也在等候,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生活过得太好,连站都不愿,他惬意的半躺在太师椅上,一旁还有下人给他端着水果糕点之类的,明明本就有微风轻徐,但他身后左右两侧还是各站一人,给中间的这位摇扇送风。 朱门酒肉臭啊!陆家当真是财大气粗! 相比之下,雷府的排场就低调很多,只有两人到场,其中身材极为魁梧的便是雷府的家主,而他身旁的男子则是随行侍卫,只不过,这个侍卫在家主面前,真的像个瘦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保护谁。他们站在陆家侍女的不远处,有事没事还走去拿些糕点来吃。 陆家、雷府早已到位。 雷府家主雷鸣此时走到一个端着水果的侍女面前,毫不客气的就拿了两个水果,还不忘抛给自己的侍卫一个,随后,他便啃着水果,走到了陆家家主面前。 “老陆,你说林家会派人来吗?” 悠哉的喝着茶水,坐在太师椅上的陆颢眯着本就小的可伶的眼睛说道:“八成悬喽,本就是林奉东将那小子赶出去的,现如今要他来做个见证,那不是狠狠抽自己脸吗。” “啧,我看未必。”雷鸣诡异的笑着。 正当他们二人聊的起劲之时,城中百姓聊天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阵阵的惊叹声此起彼伏,雷鸣和陆颢见状,也向着城门那头望去。 一个人,她正在缓步走来。 是林府的家主,林未央。 今日,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件天青色的薄衫,腰间用一条简单的长带环绕系于身前,衣着虽是朴素,但,也得看是谁穿...... 只见此女子一张俏脸真的毫无瑕疵可言,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眉眼如同山河落卷,鼻似青山横卧人间,薄唇如花,青丝如瀑,奈何走的太急面容略带娇红,当真如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卷,如此美景浑然天成,足以让众人为之倾倒。 更要命的是,往日林未央从不会刻意的打扮,今日却是略施粉黛,就连那一直随意束在脑后的青丝今日都放了下来,精心梳洗后任由其散落。 就是这么一个俏佳人儿,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城门口安静了下来。 之前他们知道林未央长相出众,但她从不曾打扮,可今日一见,唯有“谪仙”两字才足以形容他们眼中的女子。 随着林未央走近,雷鸣有些欣赏的瞧了几眼便走到了自己侍卫身旁,反倒是坐在太师椅上的陆颢像被雷劈中一般,看着林未央的眼神也是逐渐混浊不堪。 林未央走了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不论男女老少。 “呦呵,林丫头今天打扮一番好生漂亮,这北凉域的青年才俊怕是要为你倾倒喽!” 听到雷鸣的声音,林未央径直的走到了他面前,抬手行礼后,才很不情愿的朝着陆颢的方向也行了一礼。 “凌晨时分叨扰,实在抱歉,还是感谢各位今日赏光,林未央在此替舍弟谢过。” 说这话时,林未央的俏脸上是一点表情没有,声音也格外的冷淡。 这就是林未央,自成为林府家主后,便无人见过她的笑颜,哪怕是嘴角微微的一点弧度都不曾在她的脸上出现。 对着两人再次作揖,林未央迈开脚步便走到前方的大道之上,翘首以盼。 即便如此,不少人的目光依旧盯着林未央的玲珑背影。 包括陆颢,自林未央出现后,他的视线就没从更换过对象,就连嘴中的茶水都忘记咽下,顺着嘴角流到了他的胸口上。 直到一个身体挡在他的眼前,陆颢才收回自己的死猪眼,指着那人就准备破口大骂。 “你他.....娘......呀,雷老弟你吓我一跳。” 挡住他视野的正是雷鸣,害的咱陆财主想发飙的嘴都开始哆嗦了。 “看看就行了,注意仪态,你就不怕林渊那小子看见了和你拼命?”雷鸣邪笑道。 陆颢有些不屑,他将手中的茶盏扔给下人,说着:“就那个小废物,七年前连灵炁都不能吸纳,现如今还能翻天不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等下就知道了,别急......”雷鸣顺着林未央等的方向一同望去。 这两人确实不急,可站在风中的林未央,那是思君心切...... 一众人都在此地,等着今日的主角,殊不知,林渊不是没到,他现在站在人海之外,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姐呀,你这阵仗搞得也忒大了吧......” 林渊在心里控诉着自己这个无良的姐姐,无奈,他只能一声一声的“借过”,这才勉强挤进了人群,关键是还得保护好怀中的“宝贝”。 但是,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林渊走到半中,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人给拉住了,还不止一个! 顺着自己被拉的笔直的衣摆看去,四五个小娃娃一人抓着一个角,鼓着圆圆的脸蛋盯着林渊怀中的“宝贝”。 “大哥哥!你居然看不见我们!” “就是就是!肯定是不想给我们,所以装作没看见!” “这个味道这么香,你还想......还想混水摸鱼!” “瞒天过海!” 几个小家伙就这么在人群里叽叽喳喳的闹腾着林渊,说什么都不放林渊走。 而林渊自己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这几个小东西怼自己的词还都是他教的! 四下望了望,林渊没有瞧见他们爹娘,看来这几个小家伙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林渊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只能对着他们说:“想要是吧,那就抓好了和我走,到外面再给你们,里面太危险了。” 林渊迟迟不出现,就是因为这人墙和四五个活宝,又是一声声的“借过”之后,林渊终于看到了站在最显眼位置的林未央。 林渊加快了脚步,在冲破最后一层阻隔后,林未央也转头看了过来。 黑白的山水绘卷,渲染上了点点色彩。 林未央的脸上,顿时笑颜如花,她的眼神温柔似水。 林未央,笑了? 实话说,林渊这一刻也为之倾倒,他冲着林未央努努嘴,示意身后有几个小麻烦,便只好转过身去蹲下,给他们想要的“宝贝”。 见状,林未央迈开了脚步,朝着人群走来。 “林渊来了吗?” 人群沸腾了,他们看着越来越近的美人儿,只是嘴上在找着林渊,眼神从未移动半分。 近了!更近了! 不少男子看着林未央,都开始了吞咽口水,他们甚至忘了,今天的主角是林渊。 “在干嘛呢?”林未央柔声说道。 这下子,这群人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朝着林未央的身前看去。 这个蹲在地上给小孩子剥地瓜皮的,就是林渊? 听到自家姐姐的声音,林渊咬了一口刚剥好的地瓜,这才起身看着林未央,将手中的地瓜送到林未央的红唇前,含糊的说道:“吃吗?我自己烤的。” 人们傻眼了,虽说是他姐姐,但面对如此姿色的佳人居然喂她吃地瓜?还是咬过的!傻子才......她吃了...... 林未央看着嘴边有些发黑的地瓜,她淡笑着垂下脑袋,纤指将两鬓的长发捋到耳后,毫不犹豫的便咬了下去。 最是那低头的一抹温柔,恰似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大哥哥烤得地瓜可香了!” 几个小孩扬起满嘴黑色的脸颊,叽叽喳喳的对着林未央喊道。 有些尴尬的看着浅笑的林未央,林渊解释道:“老头子的学生,他偷懒的时候我偶尔帮他代教一会儿......” 林未央才不信,吐槽道:“你就是个孩子王。” 说完,她直接将林渊手中的半个地瓜一把夺了过来,说了声“归我了”,便牵着他的手转身向城门走去。 人群里的不少人,都木愣在了原地,这个天天被他们喊做“野小子”,住在栖凤山上的少年,就是林府大公子林渊? 远处,雷鸣站在城门之下,死死的盯着被林未央牵着的少年。 陆颢也是难得站了起来,他双手托着自己肥硕的肚子,可惜眼睛太小,不知道究竟在打量哪一个。 等到他们姐弟二人走来,林未央手中的地瓜也全部下肚。 离他们还有莫约十步的距离时,林渊轻轻抽出了自己被握住的手掌,开始大步向前走去,停在了两个家主面前,作揖行礼。 “晚辈林渊,见过二位!” 这话挺正常的,但是林渊却是故意用一种过分谄媚的语气喊出来的。 雷鸣抱着自己的双臂,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似笑似怒,让人琢磨不透。 反观陆颢,这老色鬼的注意点从一开始就不在林渊身上,他直接忽视掉了眼前的少年,笑着对林未央说道:“林丫头啊,这就是你府上的大公子?” 陆颢向着林未央走去,他的右手蠢蠢欲动,也不知道是想碰林未央什么地方。 就在陆颢要伸手得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他的身后伸出,用力的握住了他试图作祟的右手,一个身影也挡在了走来的林未央身前。 “陆家主!久仰久仰!这几年不见,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林渊出来坏事了! 陆颢随意的敷衍了林渊几句,可发现这小子根本没打算松手,便抬起了他另一只肥手。 “啪”的一声响起,陆颢握住了,或者说,他被林渊握住了。 “陆家主,您看咱都握手了你还要握,当真是欢迎小侄回来啊!改日定要备些薄礼,去你府上拜访!” 此时此刻,两人真的很滑稽,兴许是林渊也觉得怪异,他赶忙松开了双手,毕竟这一大块五花肉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看,搁谁也难受啊! 松手之际,林渊见这老东西的手还不老实,硬着头皮就再次握了上去,还一脸盛情难却的说着:“陆家主你也太热情了,这么喜欢和我握手?来来来,今天陪你握个够!” 陆颢疯了,他没想到这个林渊居然是个二皮脸,简直比他还要无赖! “哈哈,贤侄真是幽默啊,走吧,雷家主还等着呢......” 话音未落,林渊直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气的陆颢是真牙痒痒! 强忍着心中不爽,陆颢转过身去一甩袖袍,他脸上的肥肉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看着陆颢庞大的背影,林渊赶忙嫌弃的在衣摆上蹭了几下,扭头对着林未央做了个苦脸,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忍着自己的笑意,林未央用自己冰凉的素手再次牵住林渊的手,有点粗糙,但是让她的心里有一种安定下来的感觉。 “走吧,我们回家”林未央走在前面,轻声对着林渊说道。 是啊,将自己的身份隐瞒,做了个无名之人,像个野人一样在山上活了四五年时间,今天,终于要回家了。 但是,踏过这一丈高的城门,也就意味着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会接踵而至,就连林未央也会被各种危险缠身。 林渊,犹豫了。 他抬头望着“北凉域”这三个大字,双脚像是被土地束缚住了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他不想北凉域再起乱事。 他不想小虎、二狗子那帮小家伙天天胆战心惊。 他不想老头子不能再开私塾。 他不想熟悉的大叔大婶逃出北凉域。 他不想林三离为了他将刀握在手中,不想他手上沾血。 他不想......他怕,林未央为了保护他,全身浴血。 这些,他都不想看到! 林渊的脚,后退了。 林未央见林渊不走,回过头来便看到他后退的一步。 他的心思,林未央全知道。 林渊的脸,逐渐麻木了。 微风吹过,像是在他的全身冻起了寒霜,让他逐渐失去了知觉。 在林渊彷徨之际,他的眼前慢慢黑了下来。 他的身体就像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巨海,不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能任由下沉。 “要不......算了?” 林渊在一片黑暗中想着。 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林渊原本麻木的脸颊上,传来了一片湿润而又温热的感觉。 林未央的红唇,印在了林渊的脸上! 这一瞬间,林渊身处的黑暗立刻被席卷而走,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他挣扎的手,将他拉出了海面。 林渊的世界,清晰了! “别怕,该我保护你了......” 林渊被林未央拉到怀中,他的世界,阳光露出来了! ------------ 第四章——胳膊拧大腿 北凉域城外,心碎的声音是此起彼伏。 被林未央抱在怀中的林渊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多少人给记恨上了。 随着林渊心里的恐慌感不断的消失,脑袋却是显得格外的昏沉。 乘着自己意识还算清晰,林渊一把抱住了林未央的蛮腰,还将头埋在了她的胸口,在外人看来,林渊就像和姐姐撒娇一般。 林未央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今天北凉域不仅见识了林未央的姿色,还知道了这个向来冷艳的女子,也会害羞。 感受到贴身传来的温热,林未央也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除了林尚南外还没人如此亲昵的抱过她,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得亏此人是林渊,要是换作旁人,怕是早被林未央大卸八块喽! “怎么了这是?还和姐姐撒起娇来了?” 林未央柔声说着,同时放在林渊后背的手缓缓上移,她想和小时候那样,抚摸他的脑袋。 “姐......不对劲,应该有人对我下手了......” 就在林未央触碰到林渊脑袋的一刻,她的怀中传来林渊极为细小的声音,而且,她好像感觉到,林渊在不停的喘气。 大意了!刚才怎么没发现,城门后有人在调取灵炁!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未央的双眸中闪过了杀意。 她继续安抚着林渊,手掌温柔的顺着林渊的头发拂过,周而复始。 实则,她在偷偷的凝聚灵炁刺激林渊的天灵和人中,让他能坚持一段时间。 “好啦,姐知道你受委屈了,现在带你回家好不好?” 林未央柔声问道,林渊摇头拒绝。 “游......城。” 两人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林未央瞬间明白了林渊的意图,他要再给此人一个机会,将他引出来。 “不想回去,要不姐陪你四处走走?” 其实林未央不想让林渊以身犯险,但,一是自己弟弟的脾气她也清楚,拦不住的,二来,如果背后下手的人找不出来,那林渊始终都不能保证安全。 林未央是个聪明人,现下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说了。 努力的平缓了自己的气息,林渊强撑着脱离了林未央的怀抱。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了个懒腰,说道:“林府那么多事情呢,你去忙,我自己逛吧,给我留着饭就成。” 不给林未央开口的机会,林渊加快脚步,走向了身材魁梧的雷鸣,大声喊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雷家主吧,雷老爷子身体近来可好啊!” 林未央心中还是不安,她回眸看着和雷鸣寒暄的林渊,却也别无他法。 暗自在心中长叹一声,林未央也只好走到林渊身旁,看看他下一步什么打算。 殊不知,林渊的危险不止于此,他们二人方才的举动,已经让林渊得罪了一大批人。 在他们眼中,小舅子也不成! 一众百姓热闹也瞧够了,美人儿也看到了。 稍微寒暄了一会儿,这场面也差不多该散了。 见差不多要结束了,陆颢挺着大肚子贼心不死试图靠近林未央,可中间始终有个林渊,无法,便只好看向雷鸣,笑道:“雷老弟,你刚刚可猜错了,我就说不会来。” “啧,这不还有时间嘛,急什么。” 雷鸣淡淡的瞥了陆颢一眼,便直接和林渊勾肩搭背的,边往城内走去,雷鸣还说道:“怎么着,刚才听你们姐俩说要在城里逛?要不来我雷府坐坐?” 被雷鸣那健硕的身体压着,林渊感觉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巨山,压的他喘不过气。 “雷家主好意心领了,不过还是改日小侄登门拜访吧。” 林渊婉拒了雷鸣的邀请,毕竟现在不清楚是敌是友,与其羊入虎口倒不如守株待兔。 心里盘算着,林渊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的疲惫,昨夜本就一夜未眠,今早还不知道被什么手段算计了,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强忍着发软的双腿,林渊咬牙坚持着。 就在快要走过城门的一刻,压在林渊身上的雷鸣做作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自己的乾坤袖中一阵摸索。 “嘶,瞧我这破记性,差点忘了今日给贤侄准备的接风礼还没交于你呢!” 身上的大山挪开了,林渊终于能喘口气了,他淡笑着说道:“有劳雷家主费心了,不过这接风礼还是不必了,哪能让你特意破费呢。” 知道林渊只是在客套,雷鸣无所谓的咧嘴笑着,他缓缓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还故意在林渊的眼前晃了晃,玩味道:“就是这个,猜猜看是什么。” 没想到,如此五大三粗的雷鸣也有一颗幼稚的心,还玩这种小把戏,林渊也懒得去猜,便摇摇头,也没打算去接。 见林渊如此态度,雷鸣的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意味,他就站在原地不动,小心的打开了这份信笺,张嘴念道:“未央、小渊,爹可能回不去了......” 仅此一句,雷鸣便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从信笺上移开,果然看到自己料想到的画面。 林渊本踏出的那一步,凝固在了半空,他目视前方,喉咙在不断的吞咽。 跟在林渊身后的林未央也是如此,她的侧脸虽是美艳,可此时也有些惨白。 就连走在前方的陆颢听到此话都猛然回身看来,难得不是找林未央,而是死死地盯着雷鸣的手上,那封陈旧的信笺。 他们此刻像是都被定身了一般,无人言语,亦无人动弹。 来往的百姓见状,都纷纷离他们远远的,将这一片天地让给他们。 安静,静的让人心慌。 “冷静,林渊你冷静,不要上当!” 林渊用余光盯着信笺,同时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要镇定。 林未央的心也顶到了嗓子眼,她不是在意那封信,而是...... 林渊将身子转了过来,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可任谁看到他现在的状态,都知道他在克制着自己。 “雷家主......这信是哪来的,可否让我看一眼......” 望着林渊伸出颤抖的手掌,雷鸣无视了林渊的请求,转身向城中走去,可还是不断的念着手中信笺的内容。 林渊,没有抓到想要的信封,希望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快六年了,林尚南死讯传回北凉域已经快六年了,林渊一直觉得自己父亲死的过于蹊跷。他住在栖凤山上,让林三离顶着自己的名号活着,就是为了抽身去查清这件事。 可惜,用了五年之久,得到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 如今,一条线索就摆在自己眼前,林渊怎能不激动? 瞧着雷鸣越来越远的身影,林渊的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一般,一个声音也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响。 “杀了他......动手吧......要不,我帮你?” 林渊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了。 “砰”的一声! 林渊用力猛踏地面,身如虎豹直接冲向了雷鸣。 还在念着信笺的雷鸣感觉到身后的杀气,他不慌不慌的转过身来,像是故意要林渊看到这封信一般。 对,按理说林渊就是冲着书信来的,可是不知为何,雷鸣总觉得他现在,有些奇怪。 林渊的手离那书信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了,他像是要一把握住雷鸣手中的书信。 变局,仅在一息只间...... 突然,雷鸣眼中的瞳孔放大了!林渊居然瞬间改变了意图,原先如鹰爪般的手掌立刻挺的笔直,就如剑刃一般猛然向着他的脖子袭来! 虽说有点意外,可雷鸣也不是吃素的主,他脚下轻微一转,便躲过了林渊的偷袭。 破风声从雷鸣的耳畔响起,他真的没想到,那个连灵炁都凝聚不了的少年,现如今居然有如此犀利的攻势。 不等他多想什么,林渊的手掌便再度刺来,这次,目标是他的喉咙。 雷鸣再次躲过,林渊依旧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便又一次出招。 招招致命! 这哪里是一个没入灵阶的废物,他的一招一式都很毒辣,几乎不会给任何的反应机会。 单论这一点,林渊在北凉域绝对可以排在前三! 但,林渊毕竟是没使灵炁,如果他能调动灵炁来打,雷鸣可能会忌惮几分。 可现在,雷鸣悠哉的躲着林渊的攻势,还不忘念着书信刺激林渊。 不远处,陆颢终于找到了机会靠近林未央,他装作看着两人打斗,问道:“林丫头你不要去帮帮你弟?” 林未央不语,她也懒得搭理陆颢,不是不帮,而是这雷鸣一副“老叟戏顽童”的模样,她插手实在说不过去,要是林渊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林未央只能等机会,她知道那封信对他们姐弟有多重要,林渊一定会近全力去抢夺,只要雷鸣出手了,她就好插手了! 就是不知林渊有没有这个本事,逼雷鸣动手。 果然,僵持一小段时间后,林渊的进攻愈发的猛烈,以手为刃,刺、劈、斩、挑一样不落,轮换出招,不像是掌法,倒更像是......,用的剑式。 就连林未央都看傻了,她虽说五年未和林渊见面,但自己这弟弟的情况她一直有关注,林渊五年来从不曾习武,更不要提练剑法这一说了。 一时间,林未央的心里还有功夫吃味儿,这小弟居然连她都瞒着! 不过,眼下还是先解决书信的问题最为重要,回去在算账! 身在局中的雷鸣也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一个六品,怎可能被林渊伤到,便打算继续激林渊,瞧瞧他还有什么手段。 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雷鸣,是带着随身护卫来的! “差不多够了,莫要得寸进尺!” 这声音,极为冷漠,悄无声息的从林渊的身后传来。 顷刻间,林渊的身形停顿了一下,看似目标还是雷鸣,可转瞬便回首以“斩”出式,攻向了身后的那人。 “不好!” 林未央大呼不妙,她感觉到了雷鸣侍卫澎湃的灵炁,雷鸣不会下死手,可他的侍卫说不准啊! 说时迟那时快,林未央足尖轻点,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当再出现之时,神情冷漠。 林未央,五品!北凉域少有人可敌! “裂风!” 林未央这一掌,全力! 可雷鸣的侍卫却未曾理会林未央,他单手轻松的抓住了林渊的手刃,另一只手缓缓绕到林渊后背,说道:“年轻人,最好对自己有个认知!” “阁下停手!” “你动他试试!” 侍卫即将动手,两道声音从他的两耳之外传来,一个是近在咫尺的林未央,还有一个暴怒的声音,正是一直躲在远处观察的林三离。 一人出掌,一人持刀! 可这侍卫丝毫不慌,连看都不看一眼。 “对自己认知不清,犯了错,就要受罚!” 嘴上教训完了,这侍卫动手了! 只听一声巨响,林渊被这侍卫直接强行按在了地上,力道何其之大! 而林未央和林三离的进攻也被同时接了下来,只不过,是雷鸣挡在侍卫身前,一手接掌,一手挡刀。 “这闹剧也该结束了!” 雷鸣一声大喝,周身立马震出了一阵罡气将林未央和林三离弹开,林未央还好,只是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林三离可惨了,足足被弹开了数尺才堪堪停下。 林三离方才稳定气息,便看到了被按在地上的林渊,他插入地面的长刀开始涌出不少的血色雾气,就连他的眼睛也透露出了点点血色。 “三离!” 这一声,一男一女,正是林未央和被按在地上的林渊同时大喊。 半蹲在地的林三离像是被惊醒一样,抬头看向了地上的林渊,他的嘴唇在动,说着:“收回去。” 林渊的话,他肯定要听! 慢慢收回这些血雾,林三离也缓缓起身,眼神凶恶的盯着雷鸣。 “这个眼神不错,我喜欢。” 夸赞了一句林三离,雷鸣回头瞥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林府的小少爷,服了吗?” 侍卫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林渊迟迟没有回话,这侍卫手上的力度,也就逐渐重了起来。 无奈的喷了口气,林渊淡笑着举起双手,直言道:“怂了怂了,我认错!” 如此,这侍卫才将按压林渊的手挪开,走回了雷鸣的身后。 见状,林未央赶忙跑到林渊的身旁将他扶起,当看到他脸上被石子划出了一道口子,林未央瞬间就要暴怒,正欲起身找雷鸣理论,却被林渊的手按住。 坐在地上的林渊没有了先前的狠戾之色,他淡笑着抬起头来,对着雷鸣说道:“雷家主,是晚辈唐突了,本想和你过两招试试身手,没想到你的护卫这么尽职。” “哼,尽职?下手这么狠!”轻柔的给林渊擦着脸上的伤口,林未央故意大声的说给雷鸣听。 毕竟雷鸣也是一路摸爬滚打才坐到家主的位置,心思活络,听到林未央的话后便附和道:“就是,你这下手也太狠了!看给咱小林公子打的,罚你半个月的月钱啊!” 这话,怎么听着都是玩笑的语气。 不过林渊也不在意,他的目的,是要把信笺拿到手。 果然,雷鸣蹲在了林渊的身旁,林未央直接赏了他一个寒冷的眼神。 没有去管林未央,雷鸣将信笺再次放到林渊的眼前,问道:“小林公子,对我的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相当满意!”林渊笑应道。 “想要吗?”雷鸣又问道。 “当然。” 得到林渊的回复,雷鸣点点头,说道:“可惜,我做不了主,这信不是我的,能不能交于你,还得等个人,等这封信的主人。” “谁?” 见林渊如此淡定,雷鸣也咧嘴笑了起来,他侧眼看向城内,望到了骑马赶来的几人,便笑着说道: “别急,主人到了......” ------------ 第五章——开端 “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或许这便是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当一众人才听到马蹄声时,一道极为愤怒的咆哮声便早已穿过人群传入众人耳中。 这声音,对于在场的很多人来说都很熟悉,尤其是林氏姐弟两个。 “怎么着,要不要见见呢?”雷鸣回过头来戏谑道。 林渊不语,他的脸色现在极为复杂,虽说刚才他就猜到了这封信的主人可能是赶来的这位,但听到他的声音,林渊的脑子还是在瞬息间便乱了。 雷鸣看着姐弟两个复杂的神情,他只是淡笑着拍了下林渊的肩头,便独自起身,负手朝着来人走去。 仍坐在地上的林渊此刻已经很难思考了,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那日被赶出家门的画面,还有,那个高高在上、如同看一条丧家野犬的表情。 看着林渊垂头不语,林未央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只能伸手抚上林渊的脑袋,轻声道:“要不咱们回家吧,那封信,不要了,我们日后再想其他办法。” 林三离这时也走了过来,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便站在林渊面前,说道:“要不,我去揍他一顿......” 如此耿直的想法,也只有林三离能说得出口了。 林渊一下子笑出声来,他抬头看着林三离认真的表情,又转过头去瞧了瞧满脸愁容的林未央,心中的阴霾瞬间就消散不见。 “姐,我觉得我现在如果点头,三离直接就去揍他了。” 不等林未央开口,林三离的手直接搭在刀柄之上,作势就要转身去打架。 林渊笑的更欢了,林未央脸上的忧愁也散去了大半。 笑归笑,林渊赶忙拉住了林三离的衣摆,林未央抿嘴轻笑道:“三离,他逗你玩呢。” 林三离的脑子真的很简单,林渊说打,那他直接拔刀! 既然说不打了,那林三离便将抽出大半的刀刃收回刀鞘,他转过身来看着地上林渊的笑脸,默默的伸出手来,说道:“起来......地上凉。” 有点意外,这次再见到林三离,没想到他居然会关心人了。 淡笑着应了句“好”,林渊直接伸手握住林三离,林未央也扶着他的后背。 待到林渊起身,林未央便附在他的耳边说道:“小渊,今天算了吧,你的身体......” 没错,先是一夜没睡,今早还被暗算,接踵而至的又是被按在地上。 林渊的身体本就不好,现在确实快要撑不住了,但是,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决不能让它飞了。 强装着无事,林渊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雷鸣的方向,他低声说道:“没事,我还能撑住,眼瞅着好戏就要上演了,不看完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林未央没有明白林渊的意思,虽说他们心意相通,但是林未央不得不承认,林渊从小就比她聪明许多,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劝说,只能扶着他的后背,让他看完下面这出戏。 不远处,急匆匆赶来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了雷鸣面前,好戏,开场了! “林家主,何事让你如此激动啊?”一脸关心样的雷鸣说道。 来人,正是林家家主,林奉东。 本想和雷鸣寒暄两句,可刚拱手行礼,林奉东便看到了雷鸣手上故意露出的信笺,他的脸一下子便黑了起来,那拱好的手立马指着雷鸣的鼻子。 “好你个雷鸣,半夜偷偷潜入我林家,还进书房偷我东西!” 听着林奉东一通谩骂,雷鸣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反倒是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和先前对林渊那般,勾肩搭背。 “我说老林,你先别激动啊,你想想,你家那位老爷子还活着呢,我哪有这本事,进去偷东西还不会被他老人家发现。” 一掌甩掉雷鸣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林奉东虽说气急倒也没那么笨,潜入林家还不被家里的老太爷发现的,在北凉域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雷鸣毫不在意,他拽着林奉东的胳膊便向着林渊走去,边走还边问道:“你这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说着,雷鸣便将手中的信笺拿在了林奉东的眼前。 此举,让林渊心头一紧,如果林奉东要将这书信收回,那自己是铁定得不到了,而且雷鸣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得罪林家,如此想来,自己已经回天乏术,林奉东八成是不会让这书信落道自己手中。 可林奉东并没有着急去拿回书信,他任由雷鸣拉着自己往前走去,回道:“自然是为了此事。” 雷鸣见林奉东并没有拿走书信的意思,便将其收了回去,他玩味的看着林奉东,说道:“今天你侄女给你侄子接风,你这个做长辈的不来,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话音刚落,两人也站在了林渊他们面前。 林奉东淡淡的瞧了二人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一身火红的林三离身上。 “好一个鱼目混珠之章法!”说完,林奉东将自己的胳膊抽出雷鸣的手掌,一甩袖袍,语气怪异道。 无视了书信,见到自家子侄也不寒暄,反倒是先戳破林渊他们使的伎俩,当真让人琢磨不透林奉东的想法。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林渊面带冷笑,双臂大开环绕半周行礼,弯下腰后才大声喊道:“小侄林渊,见过二叔!” 本以为林渊只是给林奉东个面子,没想到,他起身之后却是直接开口道:“本就不是什么绝世妙计,北凉域恐怕也没几个相信林府二公子就是林渊的,不过二叔您看着我长大,居然也没看出破绽,莫不是何时患上了眼疾?请大夫看过了吗?严重吗?不会瞎吧!” 有的时候,阳谋就是比阴谋管用。林渊看似关心,实则是为了恶心他两句! 林奉东越听越不对劲,可也办法说林渊什么,只能摆着家主的仪态,一声冷哼完事。 “你不该回来的......” 本以为话题不会在自己身上了,没想到林奉东转身之际却又蹦出这么一句,林渊也懵了。 “二叔这是对我说的?”林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嘴。 然,林奉东不再理会林渊了。 “雷鸣,我且问你,这份书信你从何而来?” 终于进入正题了,林渊也没有闲心再去理会方才的那句话,眼冒精光的盯着两人。 见话茬子到了自己身上,雷鸣再一次将手伸进了乾坤袖之中,摸索几番后又掏出来一张信笺,他将其打开放在林奉东的眼前。 “林尚南的遗信,麻烦雷家主交于林氏姐弟。” 缓缓读出了上面的内容,林奉东的眉头紧蹙,他也将手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袖中,拿出了一张相似的信笺。 好嘛,一会儿一封信! 雷鸣接过林奉东手上的信笺,打开之后是笔迹相同的几个大字,不过这一封写的是:“不属于你的东西我拿走了,若想要回,辰时,城东门口见!” 林渊也耐不住性子了,他走到雷鸣身旁说道:“雷家主,可否给我看一眼?” 雷鸣倒是真大度,二话不说便将手上的两份信笺交于林渊,不过林尚南的遗信还捏在他自己手上。 没有拿到最关键的一封,林渊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抢,便只得看着自己手上的两封。 可惜,估计是故意用左手写的,笔迹极度不协调,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也就是,只能寄希望于林尚南的那封书信中有点线索了。 林渊双手将两封信笺归还,没想到雷鸣却是摆手拒绝,说道:“这两份无关紧要,小林公子留着吧,关键......是这一封。” 雷鸣再度将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就放在林渊和林奉东之间。 “那本就是我林家的东西,既然在雷家主手中,还烦请归还于我!” 林奉东伸出手来讨要。 这一刻,林渊和林未央都有些紧张,如果雷鸣交到了林奉东手上,那他们就没办法知道信上的全部内容了。 夹在中间的雷鸣不断的观望这着两边的情况,见他们都不开口,雷鸣突然把目光看向了一直看戏的陆颢,问道:“老陆你要吗?想要开个价。” 一众人,全部惊呆了,心里感叹着这雷鸣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要把毫无干系的陆颢拉进局中,但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陆颢从不干亏本的买卖,让他出钱买一张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破纸,门都没有! 不远处的陆颢闭着双眼,他的手指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肚子,仅用了几息的时间,便抬起右手,对着雷鸣比出了三根手指。 “三万纹玉!” 陆颢还真是不鸣则已,这一开口便是惊人之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的身上了。 “三万纹玉买这张纸,老陆你没开玩笑?”雷鸣也是颇为意外。 而反观陆颢,他托着自己肥硕的肚子缓缓走来,笑道:“你若卖,我便出三万!” 看着跳出来搅局的陆颢,林渊觉得今日怕是无望得到这封信了,前有林奉东要收回,后有陆颢出三万纹玉来买,看情况,雷鸣再蠢也不会把书信给到自己手上。 既然拿不到,那就想办法把这浑水再搅的混浊些! 在林渊思考之际,林奉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冷声说道:“雷鸣,我敬你是雷府家主这才给你面子,你当着我面和陆颢买卖我的东西,是当我不存在吗?” 见此,林渊知道机会来了。 “二叔,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吧,这信是我爹寄给未央姐和我的,你代为保管了这么久,也该还给我们了吧。” 听完林渊的话,雷鸣点头附和道:“是啊老林,小林公子说得没错啊,人家才是正主。” “那雷家主是不是可以归还于我了?”林渊接着雷鸣的话说道。 “这个......要不小林公子你也出个价?” 见雷鸣一副无赖的态度,林渊这才看透,这雷家主今日是盘算着卖东西来的! “我可拿不出三万纹玉。” 林渊也无所谓了,左右都不可能到自己手上,那就看戏。 “咱不谈钱也成,谈钱多俗气!”雷鸣继续说着。 这话在理,林渊也很认同,但主要是因为他没钱。 林渊当着雷鸣的面,就这样原地跳了几下,随后晃了晃自己的衣袖,说道:“听到没?” 雷鸣不解,摇了摇脑袋。 林渊继续甩着袖子说道:“全身上下没个响儿,只有两袖清风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穷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就连林未央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了,这家这小弟,还真是古灵精怪。 在场的,唯独只有一人黑着脸。 林奉东看样子已经没了耐心,他大喝一声“够了”,便看着雷鸣严肃道:“雷鸣,莫要儿戏了!既然谁都不肯给,那你便把条件说明了!” 有人等不及,要看结尾了。 雷鸣瞧了一眼林奉东,他将那副泼皮无赖的性格收了起来,捏着手上的信封站在三人中间,正色说道: “既如此,那我便明说了,首先,这信并非我所偷取,我也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是既然到了我的手上,那就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其次,若想要这封书信,十万纹玉!” 这下,林渊也傻眼了,一纸书信要十万,要么,是雷鸣疯了,要么......他就是想钱想疯了! 如此这般狮子大开口,北凉域怕是没有一方势力可以接下来。 “雷鸣,你是戏弄我等不成?十万?就为了这张破纸?”林奉东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满脸不悦的瞪着雷鸣说道。 反观雷鸣,他根本不慌,站的笔直与林奉东对峙,说道:“破纸?都别装了,林渊这些年在山上不断寻找林尚南的消息,今日他下山,也肯定是为了林尚南的事情。” “昨夜凌晨才知晓林渊下山的消息,今早这东西便出现了,你觉得是巧合?” “陆颢那个守财奴,肯花三万买这个东西,你觉得他是冤大头?” “别傻了林奉东,这里没一个傻子!” “林尚南的事情,从今天起,会被一点一点的揭开!” “这信,就是个开端!” “如果不想事情真相被揭开,就只有查出偷这信的人。” “现在你觉得,这沉在水中的真相,还不值这十万纹玉吗?” 雷鸣扫视了一圈沉默的众人,各个都是表情凝重,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陆颢如今也露出了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见他们都在考虑,雷鸣也不着急,就这么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他们的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有所行动了。 雷鸣抬眼一眼,是林渊。 只见林渊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愁闷,反倒是大有所获的喜悦。 他一手挎着林未央,一手挎住林三离,喊道:“走,我们回家!” 还没反应过来的林未央看到突然间如此高兴的林渊,她也是一头雾水,问道:“不去逛了?” “不去了,饿了!”林渊大笑着对林未央说道。 所有人都呆滞的望着林渊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想不通,本应该是最想要这东西的林渊,为何此时突然打算放弃了?十万,林府并不是真的拿不出来。 “小林公子,当真不打算要这书信了?” 就在林渊即将走远之时,雷鸣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听到声音,林渊脚步停了下来,他面带笑容的转过头来,回道:“不要了,太贵!” “那换个东西呢?” 林渊不解,自己身上难不成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便好奇问道:“何物?” 雷鸣咧开嘴笑道:“凤、梧、心!” 林渊意味深长的看了雷鸣最后一眼,便不再停留,留下来一句:“不必了!” 林渊走远,消失在了众人眼中,百姓没了热闹看,便纷纷散去了。 还留在原地的几个,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雷鸣不打算再耗下去了,他又嬉笑着搭在侍卫身上,说了一句“你刚刚下手可太狠了啊”,便一同走远了。 既然人都走了,那林奉东和陆颢也必要呆着了,他们走时,表情都很凝重。 林渊的下山仪式,结束了,林府的大公子林渊,回来了! 在北凉域的一处街道之上,林渊拉着两人快步走着。 他已经没了先前的喜悦之色,如今面色惨白,神情痛苦。 “噗!” 终于,林渊坚持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得亏林未央和林三离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不给林未央开口的机会,林渊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姐,你先听我说!” “叫人来把这里的血迹清理干净。三离,你应该能找到那个下黑手的人,把他活着带来,切记!不要伤他!” “还有就是,姐,你稍微变卖一下家里不重要的东西,不一定要卖出去,但是一定要让北凉域知道,我们在凑钱!” 看着林渊愈发惨白的面庞,林未央哭的是梨花带雨,但也只能连忙点头答应。 而林三离则是二话不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他去给林渊找人了。 感觉到脑子逐渐变沉,林渊抬起头来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声音虚弱的说着: “姐,有点累,我先睡会儿,不管如何,子时前,将我喊醒.....”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林渊昏迷,林未央也不敢怠慢,背起林渊便朝着林府赶去。 北凉域,要下雨了。 ------------ 第六章——夜半子时 青雨落城,子时将至。 更夫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人提灯一人手持竹梆子,照例在北凉域的街道中打更。 随着灯火的照亮,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林府门前。 年迈的更夫正欲敲响竹梆,一旁年轻的提灯人却拉住了他的胳膊,附在他的耳边说道:“老张,听说了没?林府在变卖自己的家产了,你说......” 话没听完,老更夫赶忙胳膊一抖将他甩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停在林府门前。 竹梆子声响,随后便是更夫扯着嗓子高喊:“君子勿劳,夜半子时!” 又是两声竹梆响,年迈的更夫拉着身旁的人就快步走到了前面的昏暗处。 四下张望过后,他拿着竹梆就敲在了提灯小伙儿的脑袋上。 “说了多少遍!切勿在人家门前论是非!要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林府的事你也敢当着门前议论?你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捂着自己被敲的地方,年轻小伙儿辩解着:“林府主人挺好的呀......” 这话,老更夫认同的点起了头,但随后又摇着脑袋说道:“林府主人确实善良大度,但是别忘了,她可是一夜间便灭了刘家!” 再次确认了周围没人,老更夫才继续说道:“但凡和她家人的事沾上边儿,这位府主可是从不会留情面,林府变卖家产那是为了林尚南的遗信,你在林府门口议论此事,这是找死!” 老更夫教训着面前的小伙儿,正准备提醒他谨言慎行,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是从二人头上传来。 “你们,说够了没有?” 两个更夫吓得一激灵,抬眼望去,不知何时,林府的二公子竟是站在高墙之上俯瞰着他们二人,那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不悦。 老更夫见状赶忙拉着年轻小伙儿后退几步,站在明亮些的地方连忙鞠躬作揖,说着什么孩子年轻不懂事、下次一定不会了之类的话。 可不曾想,高墙上的二公子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走”。 两人不敢多想,道了声谢便赶紧朝着远处跑去,在黑暗之中,还能听到老更夫的抱怨声。 见两人走远,咱这二公子也纵身一跃,快速的朝着林府深处跑去。 他的目标,是林府中的一处别院,林未央的闺房就在其中。 而此刻,这间房子还点着油灯且房门大开,林未央连白天的衣服都没换下,就坐在床沿,满脸愁容的看着床上昏睡的林渊。 微风夹杂着雨夜的清凉,不断的吹入林未央的闺房,桌上的灯火也在风中摇曳。 照理来讲,应是不会有人觉得热才对,但,林渊的额头之上却是不断的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惹得林未央得频繁给他擦拭。 门外,一阵踏水的脚步声响起,林未央知道,林三离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子时到了。 可看着床上昏睡了一天的林渊,她实在不忍心喊醒林渊,但是林渊交代了,无论如何,将他喊醒。 无奈,林未央轻轻的摇晃着林渊,语气轻柔的喊着“小渊”。 林渊没有任何动静。 快步走入门口的林三离看到林渊还没醒来,他直接走到床边,拽着林渊的领口便将他的上半身拉了起来,在林未央瞪大的双眼之下,右手高举。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疼啊!” 林渊醒了。 刚醒来的林渊两眼朦胧,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于是赶忙躺在林未央的双腿之上,揉着自己挨揍的侧脸。 林未央心疼抱着林渊,她有些无语,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林三离说道:“三离,你这......” “他自己说的,子时。”林三离依旧冷漠道。 听到这话,林渊猛然抬起头来指着林三离,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能捂着脸继续埋在林未央的腿上,让林未央安慰她。 闹腾了一些时间,林渊感觉脸好些了,便拖着疲惫的身体靠在床上。 “三离,人找到了吗?”林渊问道。 林三离点头示意抓到了,随即下巴一指,示意人就在房间内。 “是他自己来的。” 这一句,倒是让林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何意?” 知道林三离不善言辞,林未央边给林渊擦着残留的汗水,边说道:“这个人,是主动找到三离的,让三离带他来林府见你......而且,你好像认识。” 林渊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思路瞬间清晰了许多,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歪着脑袋对着身后喊道:“老头子!给我出来!” 应和林渊的,是一阵中年人的笑声。 他缓步走到床榻之前,那稍带些褶皱的脸便映入林渊的眼帘。 被林三离带回来的人,居然是住在栖凤山脚下的那人。 林渊坐在床上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和他对视良久。 过了一会儿,林渊突然笑出声来,老头子也笑了。 托着下巴,林渊看着老头子说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林家的找你,让你给我使点绊子。” 老头子笑着点点头,自顾自的坐到桌子旁边,倒起来茶水。 “是,也不是。”老头子说道。 “此话怎讲?”林渊问道。 老头子手握着茶盏,说道:“来找我的,确是林家的管家,但没说是受何人之命,我试着试探了几句,无果。”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林未央不满的声音响起,说实话,她下午真的想揍他一顿,但林渊说不可伤了这人,她也就只好忍着了。 “是因为小虎他们吧。” 回答林未央的不是老头子,而是林渊。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在老头子那里学习读书的孩子里,有几个就住在林家的势力范围,能逼迫他对自己下手的,只有这个原因。 林家,居然用几个小孩子来威胁老头子! 一念至此,林渊的心中便燃起了怒火,就连林未央的脸上都写满了鄙夷。 长了一口浊气,既然老头子帮了他们,那几个小娃娃应该也就安全了。 “那你这‘是也不是’究竟何意?” 老头子没着急回答,他淡定的喝了口茶,才开口道:“我总觉得,不想让你进城是那个管家的个人意思,不是林家的意思。” 此话一出,林氏姐弟两个相互瞧了一眼,便陷入了各自的深思。 而林三离就抱着刀站在老头子身后,好像生怕他跑路一般。 老头子呢,悠哉的品着早已凉透的茶水,眼神还不断的在林氏姐弟之间徘徊。 等到老头子饮尽,他开口打破了他们二人的沉默。 “林府主,这些年在你背后出谋划策的,是这野小子吧。” “野小子”这三个字,林未央真的不喜欢,但她看林渊也不讨厌,反倒和这中年人交好,她便也不方便得罪,只好点头承认。 “哦~我说呢,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家里的什么事情,什么今天堂哥遇到什么麻烦,原来在我这寻良策,借花献佛啊。” 老头子这般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林渊明白了,他今天定不可能从他身上敲诈点好处了,本以为有被暗算这事就足够敲诈他一笔了,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他把路断绝了。 林渊尴尬的挠着头,反倒林未央莫名的笑了起来。 老头子事情也说明了,茶也喝够了,便一拍双腿站起身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说道:“林府主,林~公子,今日叨扰许久了,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老头子便转身准备离去,可林三离将他的退路堵的严严实实的,直到林渊叫他放行,林三离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从林三离的身旁经过,老头子的鼻尖动了,他嗅了几下,突然停下脚步,侧着脸对林三离说道:“小家伙,有了活着的目标固然重要,但也要为自己考虑。” 说完,老头子轻拍了林三离的胸口,便朝着门外走去。 “老头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林渊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老头子揪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道:“是第几回见你来着......哦,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 戏耍了林渊一把,老头子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林渊那颤抖的眼角,他忍着笑,转身就踏出门去,只有一句话飘进屋内。 “野小子,记得,你输了,欠我一顿饭了!” 爷爷的!把这茬忘了!早知道不多嘴了! 林渊在心里喊苦,自己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坑到老头子,自己还搭进去一顿饭!早知道就不和这老头子打赌了,谁先猜到对方身份就请吃饭,鬼晓得自己的身份这么好猜! 但还是喊了林三离,让他去送送老头子。 林三离出门前,还认真的看着林渊的手...... 等到林三离出门走远,林未央终于忍不住了,她掩着嘴满是笑意的看着林渊,淡淡的说道:“你出谋划策......深思良久?” 尴尬,真尴尬! 林渊装作没听见,捂着自己的脑袋便哀嚎着自己头晕,慢悠悠的又躺在了林未央的腿上,心里却是暗骂着老头子没良心,都要请吃饭了还坑自己一把! 而林未央也不拆穿他的小把戏,只是伸手在他的脸上扯了一下,便抚摸着他的脑袋。 两人已经五年没有处在同一屋檐之下了,虽说同在一城,可却要装作互不认识,就算凑巧遇到也只能擦身而过。 今日,听着屋外雨声淅淅,两人终于又可以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了。 “身体还难受吗?”林未央柔声问道。 “好多了,现在想来,老头子那时应该感觉到我的身体虚弱不堪重负了,所以下手并没有太狠,一早就收掉了对我压制。” “那你......什么时候学的剑术呢?连我都瞒着?”林未央有些不满了。 林渊知道,该逃的,逃不掉了。 挠着脸颊坐起身来,林渊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可看到林未央逐渐鼓起来的腮帮子,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解释。 “姐,我真没练,不信你看。” 说着,林渊便晃动着自己的两条胳膊。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又是两袖清风?”林未央玩笑道。 林渊无语,他一只手直接抓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说道:“你看,这么细的胳膊,连剑都拿不动,还练剑术呢,不可能的。” 这个林未央倒是相信,自家这小弟,从小就不喜欢习武,但凡要靠力气解决的事情他一样不行,更何况,他的胳膊还有伤...... “那你昨日为何出手那么狠辣?”林未央不解。 林渊此刻,确实不知道如何解释,憋了半天,只得说道:“那不是我......” 林未央不解,眼巴巴的盯着林渊。 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说道:“小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坐在一片湖泊之上,湖中有我的倒影。” “可那个倒影可以开口,可以走动,甚至于他可以破水而出,坐在我的对面和我交谈。” “昨日和雷鸣动手之前,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之后,虽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身体是自己在动,我想干预也不行。” 林渊解释了一通,可他解释的声音却是逐渐变小,因为林未央的腮帮子已经鼓起来了,看来压根没信林渊的鬼话。 林渊再次在心中喊起冤啊,自己这回,说的都是真话,便拉着林未央的柔荑,说着让她相信自己。 而林未央也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紧接着又问道:“那你为何让我变卖家产?就是为了故意让北凉域都知道我们在筹钱?” “聪明!”林渊夸赞道,随后继续说着:“让他们知道我们在筹钱,那目的就很明显了,还是为了爹的书信。” “但未必要卖掉,就会有人知道我们没有凑到足额的钱。”林渊还在说着。 “而这个消息到了偷出信笺的人耳中,那他就会再次出手偷信。”林渊起身了。 “偷到了,便会给我送来。”林渊站在了窗户之前。 “是不是呢,屋顶的朋友?” ps::各位看官,故事进入正题,今天开始更新也会逐渐稳定 ------------ 第七章——雨夜围堵 林未央闺房的屋顶,此刻正有一道人影蹲在上面。 既然都被察觉到了,那也不必再藏着了,于是他起身向前一跃,便稳当的落在了房门之前的黑暗之中,落地之时,连地上的积水都未曾激起半分。 待得他转过身来,林渊和林未央也刚好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之下和他对立。 借助着屋内散发出的微弱火光,只能看到完全漆黑的人影。 “公子好敏锐的洞察力,敢问是从何时察觉到我在上面的?” 此人的声音,当真是难听,就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林渊没有着急回答,他先是靠在门框之上打量着眼前的人影,发现不怎么舒服后,又转而靠在了林未央的身上,这才开口道:“先前确实不知道,但你出来我不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口,连林未央都傻眼了,她原本还好奇林渊是怎么知道房顶之上有人在的,毕竟她和林三离都完全没有察觉,反倒是林渊一个毫无修为的先感觉到了。 感情,林渊又在诈人。 雨中的人影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过后便拍着手笑道:“好一个林公子,你就不怕今夜无人前来,闹得一出笑话?” 林渊应道:“在我没下山之前便将书信偷出,还转交给毫不相干的雷府主,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我拿到书信吗?既然现在出现了偏差,那再偷一次你肯定也不会嫌麻烦。” “现如今,北凉域都知道这份书信值十万纹玉,也就意味着,你交给谁都不安全了。” “今夜,你如若不来则前功尽弃。” “所以,你必然会来!” 林渊徐徐道来,似是有些凉了,便往林未央的身上贴近了几分。 而林未央则是侧身环抱住了林渊,开口问道:“所以你才让我子时将你喊醒?” 林渊朝着自家姐姐点点头,紧接着问道: “我倒还有一事尚未想通,不知足下能否为我解惑?” “公子但说无妨。”雨中的人影说道。 稍微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林渊双眼眯起,言道:“北凉域四方势力,基本都和我爹的死或多或少的有些联系,我实在想不通,谁会在暗中帮我。” 如此直白的问法,引得那人又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林渊这是在套他的话,想看看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小林公子过两日便会知晓,尚且不急。”他答道。 这个回答,林渊可不怎么满意,他的耐心已是所剩不多了,便说道:“不想说,也不至于栽赃到雷鸣的身上吧。” 毕竟,目前为止只有雷鸣喊过他“小林公子”,如此欲盖弥彰,是把自己当做傻子不成? 雨中的人影也看出了林渊的怒气,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于是随手一甩,一道黑影便飞速朝着门前的两人袭去。 见状,林未央纤手抬起,仅用双指便稳当的接住了再次被折好的信笺。 “这是你们想要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那人说着便转过身去,看起来是准备走了。 客人要走,主人岂有不留之理。 林渊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才他出手的那只手臂,说道:“阁下雨夜前来送礼,就这么让你离去岂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一声轻笑过后,那人影头也不回,说道:“公子不必麻烦了,夜已深,还是回家的好。”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跃到了一处屋顶之上,整个过程,一丝响动都没有。 站在原地的林渊也不着急,只是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喊到:“要不留下来吃个宵夜呢?” 此句,再无应答,人已走远了。 林未央低头看着怀中的林渊,她可不信这小弟会就此罢休,便问道:“追吗?” 谁曾想,林渊竟是笑嘻嘻的抬起头来说道:“不急,先把东西收好,再出发。” 等到两人将书信藏好,林渊方才火急火燎的拉着林未央跑出门去,害的林未央连伞都没来的撑开。 “你不是不急吗,现在跑这么快干嘛,也追不上了。”林未央问道。 “追他不着急,在说了,我这是要去厨房,饿了!” “......” 就在两人奔向厨房的时候,那人影早已跑到了林府的高墙之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没有一人追来,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不过,今夜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尽早脱身才是正事。 于是乎便是一个高跳,直接落在了林府之外。 “半夜跳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就在这人影还未落地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中传出。 这人心中暗道不妙,脚沾地便准备迈开双腿离去。 那声音再次响起。 “水缚!” 顷刻间,那人影脚下的雨水拔地而起,在空中编织成了一条条水绳,分别捆绑了那人的手腕、脚踝以及腰身,就在他动弹不得之际,他身边下坠的雨滴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雨点逐渐在空中停顿,它们围绕着中间被束缚的人影开始旋转,渐渐的,一个人身高的水笼就这么出现了,将他困在其中。 那人不得不服,小声夸奖了一句“好手段”,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撑着伞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的说道:“唉,毕竟还是坑了那野小子一把,就当还他个人情了,省的他以后拿这个说事。” 此人,正是先前离去的老头子。 望着走近的中年人,笼中的人影也不挣扎,他说道:“是我大意了,本以为林渊只是懒得追,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位高手,或者,称呼您为‘妖人’更合适一点。” 说“妖人”二字时,他还颇为好奇的扫了一圈将自己困住的水绳和牢笼。 被喊做“妖人”,老头子倒也不生气,停下脚步感慨道:“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见老头子止步于三丈之外,那人问道:“不来看看我究竟是谁?” 老头子大笑,说道:“我可不关心,抓你只是为了帮那小子,剩下的交给他便好,还劳烦足下,陪我等那小子过来吧。” 盯着老头子在昏暗之中的面容,被困在笼中的人影发问:“北凉域何时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 老头子不答,只是静静的守在原地。 既然不想理,那也不必再问了,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着主角登场。 莫约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了,远处终于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老头子头也不回,便喊道:“就不能走快点吗?” 远处回应:“急什么,这不是有你在嘛。” “嘿!这野小子。”老头子暗道。 待到林渊和林未央走来,老头子才侧着身子,不满的看着林渊。 这小子,居然先去厨房拿了盘点心来吃,还叫他姐姐打伞,当真是真会享受! 林渊走到了老头子身旁,他伸长脖子看着前方的水牢,便对着老头子比了个大拇指。 反倒是林未央,她看到过后,两道柳眉都快拧到一起了,疑声道:“五灵妖术?” 老头子只是轻笑,一样没有作答。 “林公子!你可知你身旁的这位先生,用的是何手段!”笼中的那人喊道。 林渊颔首,回道:“知道啊,挺好用的手段啊!” 他说完还用手肘顶了老头子的胸口一下,笑着说道:“哎,要不你改天教教我?” “给我死一边去!”老头子没好气道。 看着他俩玩笑嬉闹,林未央也是对自己这小弟颇感无奈,居然和“妖人”走的如此之近,明天定要差人去查查此人的底细。 “好了,别闹了,正事还没处理掉呢。” 林未央出口打断了林渊。 可他却是回过头来笑道:“别急呀,这人都没到齐呢,怎么能审犯人呢。” 林未央看着林渊不断的努嘴,想也不想便调转灵炁,空闲的手掌一挥,数十道风刃直冲冲的便砍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砰!” 剧烈的碰撞声接连而起,不少的雨水从街道那头的黑暗被炸了过来,林未央在三人身前凝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墙,这才免受雨水的侵袭。 “雷家主,在藏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等到飞来的雨水散尽,林渊便负手大喊。 而在街道的那头,雷鸣的声音也是应声响起。 “小林公子晚上好啊!” 两个人影逐渐走来,雷鸣走在前方,他的身后还是白天的那个侍卫,两人都没撑伞,全凭灵炁将雨点弹开。 “你怎知我要来?”雷鸣他们二人同样停在了水笼的三丈之外。 “雷家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他给偷出来了,你以后面子往哪搁啊?” 林渊的意思,都是狐狸,装什么装,你丫不就是故意的吗? 雷鸣不语,只是邪笑的望着林渊。 被他盯着有些后背发凉,林渊开口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见识一下这位的真面目吧。” 说完,林渊便将目光再次放到了老头子身上。 “真是倒了血霉才认识的你......”老头子暗自嘀咕着,但是还是打了个响指,随后便转身直接离去。 响声一落,水牢的四个角上便凭空燃起了四个小火堆,且还在慢慢的变大。 侧身看着走出几步的老头子,林渊问道:“不留下来看看?” 随意的摆了摆手,老头子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想掺和你们这些家族的争斗。” 林渊也知道这老头子的性格,便不做阻拦,只是将手上的盘子递出,来了一句“吃点?” 有些无语,老头子赌气转过身来,本欲将他一盘都拿走,可转过身来,却由不得他多想。 在场的人中,出了林渊之外,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而林渊看到老头子的模样,他也赶忙迅速转身,手上的点心都掉了不少。 只见,水牢之上的火焰已经燃烧的很旺盛了,将下方水牢内的人影也照亮的格外清晰。 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个完全漆黑的人影,仅有人的外形,却没有一点人的样貌。 在火光的照耀下,就连水牢和水绳都有影子倒影在地上,可这个“人”,完全没有影子。 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个巨大的牢笼和里面的绳索,但绳索捆绑之处,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老头子的手掌瞬间握紧,不远处的水笼像是受命一般化为了一张大网,直接将里面的人影网缚在其中。 “没用的......” 那人影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他面朝着林渊的方向,漆黑一片的脸部突然出现了一条凹陷,像是......在笑? “林公子,你的聪慧,今日领教了。” “但你还是太年轻了,最后给你个忠告,不要过度的相信别人,就算是血亲,也会对你下黑手的,嘿......” 话音刚落,原本被束缚的黑色人影居然开始变得像一摊烂泥一样,从水网的空隙中缓慢流出,触碰到地面之时,便直接消失不见。 “喂!快把火灭掉!” 这是雷鸣侍卫的喊声。 老头子听到了,摇摇头,低声说了句“来不及了”。 仅瞬息的功夫,网内的人影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阵他难听的笑声。 束缚他用的水网和水绳,也重新变成了地上的一摊积水。 老头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野小子,对不住了,是我小看这人了。”老头子说道。 这时,雷鸣和他的侍卫缓缓走来,说道:“是大意了?还是故意了?” 没有去理会雷鸣的挑拨,林渊看向老头子,一脸无所谓的问道:“能看出来是什么手段吗?” 少有见到林渊认真的时候,老头子也不开玩笑,直接说道:“应是‘化影’没错。” “既然他能跑,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才抽身?”林渊继续问道。 “因为他在等火光,‘化影’术法是要将自己的影子剥离出去化为实体,施展和收回都需要光亮,他就是在等验明身份的时刻,这里太暗了,必然要点火。” 回答林渊的,是雷鸣的侍卫。 林渊依旧没有回头,眼神询问了一下老头子,看到他点头,林渊只能无奈轻笑。 雷鸣此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身旁,便开口说道:“小林公子,就不曾怀疑过身边的这位妖......不,高人,这位高人有没有可能是故意而为之的?” 又来了,林渊有些头疼的捂着脑袋转过身来,他看着雷鸣直言道:“你倒不如直接说就是老头子派来的得了。” 雷鸣伸起了懒腰,他开口说到:“怎么样小林公子,这份礼够大吗?” 林渊瞪了他一眼,随即便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你怎么不说还有这份礼呢,确实够大的。” “小事儿,都小事儿,咱小林公子气度大,别在意。” 见到雷鸣如此不要脸的说辞,林渊顿时觉得遇上对手了,不过他眼珠子一转,便将手中的盘子再次递出,上面也只有可伶的几块点心了。 “诺,雷家主请吧。” 雷鸣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含糊的说道:“啥时间给我谢礼啊?” 林渊促狭的笑着,下巴一点,说道:“你嘴里的不就是吗?” 雷鸣脸色一沉,他想将嘴里的吐出来,可着实不雅观,于是满脸不悦的将林渊手中的盘子一并夺来,转身拉着自己的侍卫就走。 “哎,雷家主,盘子记得给我送回来啊!”林渊喊道。 雷鸣许是气坏了,满嘴点心的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消失在了昏暗的街道之中。 “跟我玩,气不死你......” 林渊眯着眼睛说了一句,随后便和林未央转过身来,看着脸色差劲的老头子。 伸手拍了老头子的胳膊一下,林渊安慰道:“行了,别想了,我不会听他谗言的。” 谁知,老头子默默的摇着头,叹了口气说道:“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安心教书了。” 林渊还当什么事呢,他说道:“栖凤山在林府范围内,他们要是敢乱来,未央姐也不是吃素的!” 老头子轻笑,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林渊现在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在给这个年轻人心里加负担了。 “哎,老头子,昨日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手段啊?”林渊想起这事,便问道。 “只是拨乱你的情绪,加重了你的负面的思想罢了。” 说完老头子便摆摆手,也准备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目送老头子离开,林渊有些心力憔悴,这才刚下山不到一天便出了这么多事,以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呢。 林渊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他脑子好使,也会感到烦闷啊。 烦归烦,可当林渊看到自家姐姐的漂亮脸蛋,他总会心情舒缓一些。 “走了姐,回去看看三离那边的成果!” 林渊拉着林未央,走回了林府...... 而在北凉域的一处房间之内,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他的周围都是灯火,可墙上却没有半点他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这个房间的窗户莫名其妙的被打开了,微风吹动着满地的油灯,一道黑影贴着墙壁爬了进来。 它迅速的爬到了盘坐在地上那人的身后,随即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它不断的缩小、变化,最终化为了墙上随着灯火摇曳的影子。 地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家主,事情办好了......” ------------ 第七点五章——小贼 林未央卧榻之所的门前,林三离此刻怀中抱刀,闭目养神。 在他的脚边,还有着三个用麻绳捆好的黑衣人被堆在一起,看样子,已经被打晕了。 此刻,林渊和林未央二人也已从府外赶回。 林未央看着远处林三离脚下的人,手指直接捏在了林渊的脸上,说道:“就你机灵,故意调走三离还打暗号给他,让他蹲守别院。” 白了自家姐姐一眼,林渊才不信她没看出来这简单的伎俩,但还是说道:“山中有虎,他们自然不会冒险现身。” “但是他们忘了一件事,山中无虎,猴子亦可称大王!”林未央接过话茬说道。 林渊深表同意的点着头,可回过味儿来,他奇怪的看着林未央,说道:“姐,你说三离是猴子?” 林未央哑口无言,她被林渊给呛到了,想反驳但属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瞧见林未央憋红了脸的俏模样,林渊直接撒丫子跑了出去,还尖声喊着“三离有人说你是猴子!” “哎你慢点!” 望着林渊在雨中奔跑的孩童模样,林未央都差点忘了,自己这小弟过完今年尚才十六。 同龄人可能还在幻想着日后修为有成,一人一剑配一狗,在这世间潇洒闯荡一番,能青史留名自是最好。 可,林渊呢...... 自从林尚南出事之后,他便开始努力的收敛自己孩童的心性,将一张狐狸皮套在身上。 明明可以过舒坦的日子,但为了查清林尚南的死因,也为了磨练自己,他硬着头皮住在了栖凤山上,将自己暴露在险境之中。 “鱼目混珠”的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让林三离代替他成为林渊,北凉域的老狐狸肯定不信,但又不好直接点破,便只能暗中派人监视,看看这“山顶野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既拖延了时间让林未央可以打点好林府上下,再者又方便了自己去查事情。 一举两得! 那时的林渊,才刚过十一之龄...... 林未央,依旧站在方才的地方未曾挪动半分。 她远远的瞧着林渊在雨中逗林三离嬉闹,不由得鼻头一酸,眼眶中满是热泪在打转。 她知道,林渊住在山上是为了帮她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她也知道,林渊磨练自己是为了能够帮到她。 站在黑暗里的林未央抬起自己的右臂,当袖袍滑落,她那白嫩的藕臂也暴露在了空气之中,顺着她的手腕向下,本该是洁白无暇的小臂内侧,赫然有着两道恐怖的伤疤显现,就像两条蜈蚣横趴在手臂之上。 怕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接受不了身上有如此疤痕,哪怕是胳膊。 可对林未央来讲,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两条伤疤。 甚至于,就是因为这个,她林未央立誓:此生,定要护自家小弟周全! 就在昨日半夜,林府的护卫突然下山通报,还转交了林三离的一句“出事了,速来”,着实是给林未央吓得不轻,一路狂奔之后到了山顶,看着林渊笑嘻嘻的贼模样,她真的很想骂林渊几句,然后让他乖乖跟自己下山。 可,终究是舍不得。 时隔近五年之久,她终于能见到这个朝思暮想的臭小弟了。 见面之时,一把拉过入怀,两人相拥甚久。 所幸的是,这小弟终于要下山了。 只要他在自己身旁,那,自己就可以保护好他,给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生活。 林未央的脑子里想着这些,居然连远处林渊的几声叫喊都没有听到。 直到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姐”,林未央才缓过神来。 得亏她离得远,没有让林渊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 林未央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让声音正常,喊道:“来了!” 随后便赶忙将胳膊藏回自己袖中,顺势用袖子擦去了泪痕,这才迈开脚步,面带笑容的走向林渊他们。 等到她走近,林渊已经蹲在了地上,盯着一个昏迷的黑衣人。 “怎么了?”林未央陪着林渊一块蹲下,还将他遮在伞下。 林渊挠着自己的下巴,他转眼看向一旁的家姐,指着露出半张脸的黑衣人说道:“姐,我看这家伙眼熟,是不是......” 见林渊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未央一把扯下了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 相貌露出之时,林未央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好玩了起来。 就像,踩到了狗屎...... “雷鸣的次子,雷傅?”林渊问道。 可林未央并不回答,只是一脸嫌弃的拉着林渊站起,还躲得远远的。 林渊还在感叹雷鸣“举贤不避亲”的行为,这种危险的事都能让自己儿子亲自来。 可当他转头看到林未央苦闷的表情,也顾不上想这些了,开口关心道:“姐,你没事吧?” 林未央只是摇头,她实在不想和林渊聊这个人。 反倒是一旁的林三离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说道:“他,死缠烂打,姐不理,就堵门。” 林渊先是震惊,后又觉得好笑。 难怪,自己这姐姐连雷鸣都不怕,居然还怕了他儿子,原来是追求无果耍无赖! “姐,要不......你先回房,我来会一会这大舅哥?” 又被林渊抓到机会戏弄了一下,林未央气急的打了林渊肩头一下,不过她确实怕了这位爷,便交代林渊速战速决让他走,自己小跑着回了房间。 瞧见林未央像落跑的兔子一般,林渊笑着走到雷傅的身旁蹲下,右手开始疯狂的扇着他的两颊。 要说这雷家的公子也是皮厚,林渊抽的手都生疼了他还是不醒。 无奈,林渊只得揉着自己发烫的手掌,喊了一句“林未央来了!” “嗯!未央来了?” 雷傅听得林未央的名字,上身瞬间弹起,脑袋还四处张望着。 结果,只看到了蹲在一旁的林渊和站在一边的林三离。 “小舅子你姐呢?”雷傅一脸懵的看着林渊。 论不要脸,林渊自认比不过雷府这对父子!上来就喊自己小舅子,难不成忘了他是偷东西未果才被打晕在此的吗? “雷公子可以啊,我才下山一天你就认得我?”林渊狐疑道。 雷傅不当回事的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你住山上,我蹲林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说完,这位“奇才”便转过头去,不停的朝着林未央的闺房望去,还自己小声嘀咕着:“可惜了,没进去!” 林渊觉得,眼前这人比他爹讨喜多了,于是学着雷鸣的样子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说道:“别看了,我姐不出来打你一顿就不错了,半夜来偷东西还想让她有好脸色啊?” 谁知道,这大哥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那叫‘拿’,是不是小舅子?” 林渊发现,自己好像很难搞定这一路货色,只能说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姐一会儿要把你扔出去了。” 确实,他毕竟是雷府的公子,如果不能安然回去,怕是两家要结仇。 所以,林渊只能哄着这位爷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耗着那可就真的不要脸了。 可,雷傅居然扯着嗓子,对着里面大喊:“未央,来都来了就让我进去呗!” “滚!”林未央不顾仪态,回复了一个字。 这下,雷傅不作了,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林渊,说道:“小舅子,改日再聊,姐夫走了。” 言罢,他拔腿就跑,看样子还打算继续翻出去。 林渊在心中佩服着雷鸣对孩子的教育,但还是喊住了窜上房顶的雷傅,说道:“哎,走正门,就说是我放行的。” 蹲在房顶,雷傅居然把被扯掉的遮面再度戴好,说道:“穿着夜行衣,不合适,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我爹吗?” 这家伙,倒真是直率。 既然都问了,林渊也不客气,说道:“且问他一句,究竟是敌是友!” “我替他答了,你猜!” 说完,雷傅便连续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林府。 而林渊则是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憋了好久,他才骂了一句娘,解个气。 而此时林未央也走了出来,气的她脸蛋都红了。 既然最难处理的已经解决掉了,那便只剩地上这两人了。 林未央和林三离都把目光看向了林渊。 “不着急,这两位看着应该不是公子哥儿,先把他们关起来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一定要派人严防死守!” 林渊说完,林三离便准备动手。 可林未央却是将林三离拦住,让他先回房休息,随即便将林渊也赶到了自己的闺房。 等到两人消失,林未央合起了油纸伞,语气淡然的说道:“出来吧。” 仅瞬息,十几道人影从从各处踏出,整齐的立在了林未央的眼前。 “大少爷刚刚怎么说的,就怎么安排吧,人若是跑了,家法处置!” 没有半点犹豫的时间,这群人即刻领命,动作迅速的将地上的人带走,而他们也全部消失在林未央的眼前。 方才的林未央,生人勿进,俨然是一副家主的孤傲模样。 她将林渊赶回房间,就是不想让他看到。 林未央站在雨中,她也不用灵炁格挡,就这么感受着雨夜的寒冷。 她默默的抚摸着右臂上的伤疤,眼中却满是柔情的看向了身后的房间。 “还小舅子,你这辈子都没可能......” 音落,林未央便也走回了房间。 ps:故事的前期进度可能比较慢,大家见谅 ------------ 第八章——泣血果和凤梧心 昨夜微雨,今日,凉风习习。 已是接近巳时了,林渊还蜷缩在林未央的床榻上不曾起来。 被林未央抱着睡了一夜的林渊此时仍在梦乡,他真的太久没有如此安稳的熟睡了,先前在山上,不仅要提防着各类凶兽,还要时刻注意林子里各路暗哨的动向。 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或许是在自家姐姐的怀中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又加上了昨日的劳累和陈旧伤病,林渊一觉便睡到了现在。 推门声响,林未央轻柔的走了进来。 早已梳洗好的她端着一盘早饭放在桌上,随后便坐在了床沿,替他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小渊,起床了......” 朦胧之中,林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便挪动着身体,枕在了林未央的腿上。 “我再睡会儿......” 对林渊,林未央真的是完全宠着,还把被褥给他盖好,拍着后背哄他睡觉。 可,总有人不会惯着他。 林渊再次入睡没多久,沉重的敲门声便将他惊醒。 敢在林府这么敲门的,只有林三离。 无奈,林渊死不情愿的爬了起来,对着床褥一阵暴打后,憋屈的的喊着:“进来!” 一番无奈的狂怒,换来了林未央的轻笑和抚头安慰。 林三离应声进门就是一句:“姐,有人找”。 时间尚早,林未央实在想不到何人会一早登门,便问道:“何人?” “雷鸣。” 又是他,听到这个名字,林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 自他下山之后,这雷家主,有些过于殷勤了。 “走吧姐,咱姐弟三个会一会这黄鼠狼去。”林渊作势便要下床。 他的脚还没沾地,林三离再次开口道:“还有找你的。” 才刚掀开被子的林渊有些懵,问道:“谁?” “昨夜的老头子。” ...... 林府的待客房中,老头子正站在一排字画面前负手品鉴。 “老头子你扰人清梦该当何罪!” 还没进门,林渊玩笑的声音便已传来,老头子没有回头,面带浅笑的站到了一幅“王八戏水图”前,认真的端详着。 林渊见老头子不回应,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可一进门,老头子就来了一句:“浅滩戏水现王八”。 “嘿!一大早怎么骂人呢?” 林渊端着先前林未央拿来的早饭坐在了桌旁,可看着老头子依旧没有理他,便好奇的看向墙上的一排字画。 “字是七扭八歪,画的那叫什么玩意,未央姐从哪找来的这么些玩意儿,还不如我。” 林渊此番吐槽,终于将老头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就不来看看落款是谁?”老头子好玩的看着正在喝粥的野小子。 好久没有正襟危坐了,林渊还有些不适应,便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喝着他的粥,还不忘说道:“这么些个破烂玩意儿还好意思落款,臭不要脸。” 颇为同意的点头,老头子走到了最后一幅画前,两指一点落款的地方,开口道: “林渊作画!” “噗!” 口中的白粥飞溅的老远,林渊还当自己听错了,连忙从椅子上跑到墙边,一幅一幅的看过,而老头子则是坐到了桌子的另一侧,毫不客气的吃着盘子里的糕点。 过完最后一幅,林渊的嘴都惊得合不上了。 娘咧!十余幅字画,全是自己小时候所作,年少轻狂,自己当时真的落款了! 林渊自叹大意,老头子方才吟诵的那句还是自己题在画旁的,难怪那么耳熟。 没想到,自家姐姐居然全部挂在这里了。 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林渊淡定的坐了回去,一声轻咳,再次喝起了白粥。 “咳!那什么......走眼了,字画不错!” 吞咽了嘴里的糕点,老头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林渊。 被看着实在无地自容了,林渊放下了手中汤匙,问道:“话说,你一大早找我干嘛?” 终于进入正题了,老头子也不在玩笑,正经道:“今早,有人放出了消息。” “泣血果在你手上。” 言罢,林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有人不希望自己好过的。 看到脸黑下来的林渊,老头子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之上,书名朝上,递到了林渊的面前。 老头子开口:“这本‘百草图录’,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三年前专程来找我借的。” 林渊盯着书的封面不语。 老头子继续说道:“此书中记载,世间有一树名曰‘长生’,外貌与寻常树木无异,奇特之处在于,它从种子生长到成树仅用一日,结果要用三年。” 林渊看着老头子滔滔不绝,拿了一块糕点送入嘴中。 “一生三年,一次只结三颗果实,结果之后,一日便化作枯株朽木,遇风则散。” “此果得之,生服都可延年益寿,更是不少上等续命补药的必须药引。” 说完,老头子和林渊对视,林渊轻笑说道:“很讽刺不是吗?长生树并不长寿,居然是能让他人延年益寿才得此美名。” 瞧着林渊如此轻松的笑谈,老头子的眉间隐隐有了怒气,他忍着脾气,继续说道:“泣血果虽说罕见,但至少市面之上还有那么几个能流通出来。” “我关心的,是你手上的‘凤梧心’!” 林渊面露着苦笑垂下了脑袋,带着笑意说道:“还是瞒不住你......” “林渊!” 大喝着眼前少年的名字,老头子抓过桌面上的书一把重摔在了桌面,大怒而起。 《百草图录》就这样摊开在了桌子之上。 站在林渊对面用指着他,老头子咬着牙说道:“你!你居然用自己三年的气血去喂养长生树,就为了让三颗泣血果化为一颗凤梧心?你不要命了?” “要是早知如此,我当初死也不可能把这书给你!” 林渊在记忆中,从未没见过老头子发火,更不用提今天这般的暴怒。 抬起自己的右臂摆了摆,林渊刚说了一句“不打紧”,就被老头子隔着长桌一把抓住手腕,将一直深藏在袖中的右臂露了出来。 林渊的小臂后半截,居然很难看到血肉,连皮肤都是皱皱巴巴的,就像一条枯死已久的树枝,枯燥萧条。 老头子将林渊的手臂反转,他的小臂内侧,居然有着和林未央一样的两条伤疤,只不过,林渊的这两条伤疤之间,还有些不少尚未愈合的小刀口。 气的颤抖着手指,老头子指着这些伤疤看向林渊,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谁知,林渊拍了拍他手,便将手臂抽了出去,再次藏好。 “老头子,帮我保密,尤其不能让未央姐知道。”林渊笑道。 看到他的笑脸,老头子的火气更旺了,大吼道:“你还想瞒着?敢不敢把你另一条胳膊露出来给我看,要是两条胳膊都是这样我就此作罢!” “你这分明是气血长期被外力抽取导致的!” “你极有可能会丧命的知道吗!” 急火攻心,老头子脱力摔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窗外清风徐来,吹动了书页,几次翻动之后,画着树和果实的的书页露在了两人之间。 上面记载:凤梧心,其外形与泣血果相差甚少,同为长生树所结之果实,需从成树初日开始,以一个人之气血供奉三年,期间不可更换人选,不可间断,三年时间不可多不可少。若成,三枚泣血果方可化为凤梧心...... 老头子无力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说道:“凤梧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的功效可比千颗泣血果,除此之外,它还可以固本培元、强经韧骨,就算灵脉断裂亦可修复。” 停顿了一下,老头子望着林渊,继续道:“多少人求而不得,因为要结出凤梧心的条件太过于苛刻,而且鲜少有人知道方法。” “但是你这个混小子,居然真的供奉了三年的气血,你就不怕半中间撑不住,人先死掉吗?” 林渊没有着急回答,他先将桌上的《百草图录》收好递给老头子,等他接过后,林渊便独自走到了正中的一幅装裱精细的画面前。 简单的线条,潦草的画工,劣质的纸张。 画的是两个小孩拉着手,在屋檐之下躲雨的画面。 稍微有些出神,林渊就这样背对着老头子,说道:“有些事情,就算把命赌上也是值当。” 没有去看林渊,老头子默默的收起了被整理好的书籍。 “得亏你小命尚在,不然我这辈子又要多一笔污点了。”老头子没好气说着。 “好在现在北凉域都以为我手上是泣血果......”话说了一半,林渊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了昨日的画面。 城门口,雷鸣的笑容,还有,他说的“凤梧心”。 今早,来找林未央的,也是雷鸣! 难不成? 林渊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接往外跑去,留给老头子一句“改天再聊!” 坐在空荡的房间之中,老头子幽幽的叹着气,他的目光送林渊离去之后,便又盯着一旁墙壁之上的字画,久久出神...... 而林渊此刻,正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大堂,不少下人见到林渊刚要行礼,就发现自家这少爷没了人影。 眼瞅着就要赶到,林渊逐渐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袍,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一如常态方才出现在了大堂之前。 林渊出现,林未央的目光从不会放在其他人身上。 眼睛余光瞧见林渊的一刹,林未央不顾还在说话的雷鸣直接起身走向了林渊。 “你怎么过来了?”林未央问道。 见林未央走近,林渊下意识想将自己的右臂藏起,但为了不太过于明显,便将两手揣在一起摆在胸前。 “我那边结束了,过来凑个热闹。”林渊这话,是说给雷鸣听的。 等到姐弟二人靠近,林渊用极小的声音问着:“姐,他来干嘛?” 装作给林渊整理衣服,林未央回道:“不清楚,一直在闲聊。” 林渊明白了,这是在等自己出现呢。 果不其然,林渊的脑袋一歪,便和雷鸣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姐,走吧,我也进去陪雷家主聊聊。” 话是对着林未央讲,可林渊的眼睛却没有离开雷鸣的脸半分。 如同走流程一般,林渊和雷鸣又是一番寒暄方才入座。 林渊坐在林未央身旁,他侧耳听两人闲聊着一些家常,便无聊的抓着林未央的几缕青丝在手上打圈圈。 雷鸣这老狐狸,是打算逼自己先开口发问。 巧了,他林渊可能什么都不行,但是就是有耐心。 玩遍了林未央发丝,林渊又把主意打在了地上的虫蚁。 玩的正起劲了,林未央和雷鸣的交谈声却逐渐淡了下来。 林未央从一开始看到林渊不说话就猜到了,他和雷鸣在暗里较劲,既如此,那她就在火上浇把油。 “雷家主,今日若无要事,那就差不多聊到这里吧,舍弟昨日承蒙关照,现在身体尚有不适,需要休息。”林未央还不忘损雷鸣一句。 似是实在找不到话题了,雷鸣淡笑着坐正了身姿。 “今日,一来是为了赔罪,昨日我的侍卫和小儿子多有得罪,今日我将他们罚了禁闭,亲自来向二位赔罪。” 雷鸣满脸的认真,让林渊都险些信了他。 挺直了腰杆端正了坐姿,林渊轻笑道:“雷家主亲自道歉,我们姐弟二人可受不起。” 雷鸣会意,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乾坤袖中。 见状,林渊还真怕他再搞一张信笺出来,昨天的那封他都没来的及看呢,再来一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好在,雷鸣只是拿出来一个装药的瓶子放在了中间的八仙桌之上,说道:“这是云隐山庄的膏药,可以去除身上的各种伤疤,还望笑纳。” 云隐山庄的药,那可是天下闻名,很多人抢破头都难买到这么一小瓶,这次雷鸣算是真的吐血喽。 林渊心中暗想:这东西,刚好用得上。 可他的表面依旧是十分淡定,嘴上说道:“雷家主有心了,怕我毁容还专程拿来了药膏,那不知这其二又是何事呢?”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雷鸣也不藏这噎着了,笑着倚在八仙桌面,盯着林渊。 “其二,我想要二公子手上的泣血果。” ------------ 第九章——对峙 所求泣血果,并非凤梧心? 林渊不信,昨日城门之下,雷鸣分明对着他说了一句凤梧心,今日改口,定是心怀不轨! 指尖不断的敲打太师椅的扶手,林渊轻笑道:“雷家主消息够灵通的,我前两日才到手的泣血果,今早才有的消息,你立马就出现了,还是说......消息本就是雷家主放出去的?” 林未央手握着茶盏说道:“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表面虽不见怒色,可茶盏内的水面却是无故生起了圈圈水纹。 雷鸣摇头,他回道:“我说不是我,你们信吗?” 姐弟二人不语,雷鸣知道他们不信,还是说道:“真的不是我,小林公子应该有所判断。” 林渊的手指停下了,他侧看着一旁的雷鸣,心中明白了一件事。 雷鸣是在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手上是凤梧心,如果要针对他,大可将真实的消息放出去,那林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泣血果最多只会让人心生歹念,不至于失去理智,但若是凤梧心,怕是不止北凉的修道之人要为其疯魔!到时候,林府可能就是一片血海了。 林渊一番思索,嘴里默念着“不行”,都没注意到林未央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林未央关心道。 缓过神来,林渊勉强给林未央露出来一个笑脸,便对着雷鸣说道:“雷家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此来威胁我呢?” “如若小林公子不信,找间空房我们单独聊聊?”雷鸣说完,便一口饮尽了桌上的茶水。 正好,林渊本还想找个理由支开自家姐姐,既然雷鸣给了台阶,那他也不用费神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欲同时起身。 谁料想,林未央一把按住了林渊的胳膊,大喝道:“不成!” 林渊有些惊讶的同时,他紧张的看向林未央按住自己的地方,心中念道“好险”,还好自己坐在林未央右边,不然给她碰到自己右胳膊的小臂,那今天的事情就麻烦了。 再次坐了回去,林渊疑惑道:“姐,怎么了?” 林未央回头瞪着林渊,说道:“你一个人去,如果他挟持你怎么办,你又不会武,太危险了,我得陪你去!” 少有的被姐姐拦着,林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他不管如何,必须让林未央呆在这里! 可是绞尽脑汁林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和林未央磨嘴皮子了。 二人交谈之际,雷鸣倒是不急,他起身走到户外,伸着懒腰。 大堂内,不管林渊怎么说,林未央都是百般不同意。 林渊挠头苦闷之际,林三离出现了。 他径直的走到二人面前,打断了林未央。 “姐,又有人找。”说着,林三离便将一份名帖拿到林未央面前。 一脸疑惑的借过名帖,林未央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林府这么热闹。 当看完名帖的内容,林未央的柳眉都要拧在一起了。 “北晋皇室?易物阁?”林未央言道。 听到这个名字,户外的雷鸣倒是回过头来,对着林未央喊到:“林丫头,你还是见见的好,皇室的面子可不好不给。” 林渊伸过头去瞧了几眼,便附和道:“姐,你还是先处理这个吧,实在不放心,让三离陪我去,有他贴身保护我总可以了吧。” 不满的剜了小弟一眼,林未央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便只能首肯。 林渊终是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林未央的柔荑让她放心,便拉着面前的林三离朝着雷鸣走去。 “走吧,雷家主。” 喊上了雷鸣,一行三人便朝着林府深处走去。 林渊还是带他到先前和老头子待的客房,那里比较安静。 推开房门,林府作了“请”的手势,等雷鸣走进去后便对着林三离说道:“三离,看好房门,我没出来前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包括未央姐。” 林三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在林渊进去后,他便关上房门,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房内,桌上的盘子已经被下人撤去。 林渊直接走到了主位坐下,看着雷鸣品鉴自己的字画。 一一看过之后,雷鸣神色怪异的走来坐下,说道:“林丫头当真是看重你。” “那是,毕竟是我姐。”林渊答道。 “所以,你才不想她知道你用气血养树?”雷鸣问道。 林渊死死的盯着雷鸣,他果然知道凤梧心的事情! “我了解未央姐,如果她知道这果子是用我的气血换来的,定然不可能吃的!”林渊双手撑着下巴说道。 “原来是为了你姐......” “雷家主!”林渊大声喝住雷鸣,他继续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你关心的有些过头了,还是抓紧时间聊正事吧!” 既如此,雷鸣也收起了笑嘻嘻的态度,严肃的盯着林渊几息,方才开口说:“你手上的凤梧心,我要了!” “为何?”林渊问道。 “救人!”雷鸣答道。 “救谁?” “无可奉告!” “条件呢?” “十万纹玉!” 两人一番快速的交谈,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林渊眼中精光一闪,他靠在了椅子之上,一声冷笑后说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雷家主昨日的目的就是我手上的凤梧心?” “没错!” 都摆在明面上讲了,那雷鸣也不瞒着什么了,继续道:“现在北晋市面上有几颗泣血果流通,最低的售价便是十万纹玉。” “你想用泣血果最低的价格,拿走我手上的凤梧心?雷家主,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林渊面露不满说道。 可雷鸣却是摇晃着食指,说道:“林渊,我这是在帮你。” 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渊问道:“你说什么?” 可雷鸣的口风依旧没改,说道:“我这是在帮你,小林公子。” “那我倒要听听雷家主的‘高见’了。” 林渊手一摊,示意雷鸣可以说了。 “首先,你不想让林丫头知道凤梧心的事情,我拿走,你也就不必再瞒着她。” 林渊猜对了,他果然要拿林未央说事。 雷鸣继续说道:“况且,据我所知,北凉域并没有像样的医师能发挥凤梧心的全部功效,那林丫头便只能像吃水果那般服下,如此暴殄天物,不怕白费了你三年的气血?” 林渊翘起二郎腿,来了一句“老子乐意”。 雷鸣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说道:“我今日拿出来的膏药,便是从云隐山庄的医师手中买到的,她们现下还在我府上。” “云隐山庄炼药的名声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交给他们,这凤梧心才能发挥出十分的功效。” 这个条件,林渊倒是心动了,下山前他便试着找过医师,但奈何没有一个靠得住、信得过的,现在若是有云隐山庄的人出手,那药效定然不差! “不知雷家主需要他们为你炼制何药?”林渊问道。 “修复灵脉之药,放心,我只取五分,剩下的五分我会让他们为你炼。” 雷鸣说完,他便看到了林渊脸上的纠结,说道:“小林公子大可放心,那五分炼制出的药效,比你让林丫头生服更有效。” 修复灵脉? 林渊抓住重点,他所求亦是如此,没想到居然和雷鸣的一样。 此刻林渊心中波涛翻滚,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雷鸣说道:“继续,还帮我什么?” 雷鸣也不矫情,开口道:“帮你规避一场杀身之祸。” “历史中,凡是有记载凤梧心出现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相伴而至,如果这消息走漏半点,那不止北凉域,可能北晋、天寿府、川蜀唐门他们一个个都会为其疯狂!” “你觉得到时候,林丫头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跑吗?” 这一点,林渊认同,他正是担心此事发生,故而一直想方设法的隐瞒凤梧心的存在。 “那你如何保证到你手上就一定不会出事?”林渊面沉似水,说道。 好像料到了林渊会这般发问,雷鸣即刻答道:“我会放出消息,你手上的泣血果被我花钱收走,至于云隐山庄的人,你大可放心,医者仁心,他们是最不希望看到天下再起战事的。” “所以,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将凤梧心交到我的手上。” 说完这一通,雷鸣便停了下来,他没有去紧逼林渊,只是靠在椅子之上,等着他的答案。 林渊此时,也是十分的纠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交给雷鸣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既可以保证能医治林未央,又能确保这东西是凤梧心的消息不会四处乱传引火烧身。 但是,林渊搞不清楚雷鸣为什么要帮自己,现在连他是敌是友都不晓得,要是轻易的相信了他,很有可能血本无归。 林渊犹豫不决之际,雷鸣也看出来了,于是再一次开口。 “小林公子,这样吧,除了十万纹玉、帮你炼药之外,我在送你一样东西,一样你苦苦寻了近五年的东西。” 话至此处,林渊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清空,他立刻抬眼盯着雷鸣,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咽了一下喉咙,说道:“......什么?” 雷鸣咧嘴笑道:“林尚南,你爹的消息。” 这一刻,林渊甚至忘记了呼吸,林尚南的面容从他脑海中一遍遍的滑过,而他却是触不可及。 “你先说来我听。”林渊开口。 雷鸣并没有乱了阵脚,淡定说道:“你先答应将凤梧心给我。” “雷鸣!”林渊怒喝,拍桌而起。 同时,门也被踹开了,一道火红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雷鸣身后,而雷鸣的脖子上,同时也架着一把血色横刀。 正是林三离听到里面拍桌的声响,二话不说便冲了进来。 林渊近两日太过疲惫,外加他身子骨本就弱,还有喂养长生树失了太多气血,如今情绪一激动,便是头晕目眩。 此刻林渊双手撑在桌上大喘,他双腿一软,便跌坐回来椅子之上。 看到林三离将刀架在雷鸣脖子上,林渊艰难的说了一句“没事”,他深知,若是两人动手了,林三离并非不是对手,但,不能让林三离亮出底牌! “你没事?”林三离问道。 林渊点头,缓过劲来便挺直了腰身,说道:“没事三离,你先出去,马上就结束了。” 林渊话音刚落,林三离便将横刀收回刀鞘,瞧了一眼林渊确认无事后,便再度走了出去,带好了房门。 自林三离进来之后,雷鸣一点动静没有。 不过林三离刚走,他突然出手,指尖直点林渊的眉心。 林渊没有反抗,不是不想,而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待得他反应过来之时,雷鸣早已再次坐了回去。 林渊摸着方才被点的地方,一瞬之间,他的脑子恢复了清醒,看来是雷鸣用灵炁帮他缓解了一下。 林渊也是恩仇分明,拱手道了声谢。 “小林公子,考虑的如何?”雷鸣问道。 林渊没有回话,他将目光再次移到了满墙的字画之上,锁定在了中央的“躲雨图”。 他淡淡的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雷鸣点头,说道:“明智的选择。” 林渊收回了目光,他认真的看着雷鸣,问道:“雷家主,你究竟是敌是友?” 反观雷鸣,乐呵呵的说道: “你猜?” 好嘛,白问,果然像雷傅昨夜所说。 那便慢慢猜吧,不过,还是要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雷家主,条件虽说谈好了,但是要加上点东西。”林渊开口说道。 “小林公子尽管开口,只要合适,我定然办到。”雷鸣也不拖沓,直接回应。 既如此,林渊便开口了。 “凤梧心今日不能给你,三日后,你带着十万纹玉,从雷府过来,阵仗最好大一点。” 雷鸣点头,道:“明白,这两日我会散播消息,林府我也会派些人手照看,放心,只在外围巡视,不会打扰你们生活。” 和聪明人聊天,确实省事。 林渊继续开口道:“我还需要你带着云隐山庄的医师来林府,给我姐姐瞧瞧身体,费用我们不出。” 雷鸣也答应了下来。 一切都敲定了,那林渊也该先收点利息了,便说道:“雷家主,请吧。” 雷鸣会意,便开口徐徐道来。 他的开场并不是直接将消息交予林渊,反倒是一通发问:“小林公子,你可知林尚南无端为何要离开北凉域,又要去往何处,目的是何?” 如此,林渊不得不留个心眼,故意说道:“爹临行前交代,他是出门游历。” 他的回答,雷鸣显然不信,微笑说道:“小林公子这是怕我扯谎?也罢也罢!” 自己的心思被直接戳穿,林渊心中暗叹:果然不能被他糙汉的外表所蒙骗。 雷鸣理顺了自己的思绪,开口道:“你爹表面是出门游历,实则是为了请皇室介入北凉!” 此事林渊早已知晓,他单手托着脑袋,死死地盯着雷鸣的双眼。 见林渊不语,雷鸣便继续说道:“故此,谁最不想让皇室进入北凉,那便会对你爹下手。” “若是如此,岂不是北凉四家都有可能?”林渊说道。 雷鸣的笑,变得异常诡谲,他点点头后,便站起身,居然抱拳对着林渊说道:“正因如此,我要在此先恭喜小林公子,你替父报仇,已经完成第一步了。” 林渊蹙眉,疑惑道:“何意?” “小林公子心中不是已有定论了吗,何必问我。” 说完,雷鸣又扫了一眼墙上的字画,便转过身去,走到了门口。 “消息我已交付于你,三日后,我如约来取凤梧心。” 拉开房门,雷鸣一步踏出,刀出鞘的厚重声也随之响起,迎面而来的又是那把熟悉的横刀,以及林三离冷漠的声音。 “他没说你能走。”林三离将刀锋抵在了雷鸣的咽喉之前说道。 斜眼看了一眼持刀的林三离,雷鸣用手指将刀身夹住推开了些许距离,说道:“小林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雷鸣的肩膀之上便有一只手搭了上来。 “雷家主,敢问,当年的事情,雷家参与了吗?” 林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雷鸣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当年我还在外面鬼混呢,这事,得问我家那个老头子。” 站在雷鸣身后,林渊面带和煦的笑容,说道:“那就等这段时间过了,我登门拜访雷老家主,看他会不会告诉我些什么。” 整个北凉域现在谁人不知,雷老家主早已是个半死人了,雷鸣是不得已,这才回来接位上任。没想到,林渊如此说话,雷鸣一点怒气没有,脸上乐呵呵的说道:“成啊,那届时就劳烦小林公子顺带帮我问问,老头子这两年睡的可还舒服。” “一定帮你问”林渊说完,便扯了一下林三离的衣摆,示意他放行。 身前的横刀撤去,雷鸣饶有兴致的看着刀身入鞘,夸赞了一句:“好刀!” 随后将双手负于身后,说着“留步”便向前走去。 林渊跨步走出房间,他瞧着雷鸣远去的背影,仅是喊了一身“三离”,身旁的火红人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长叹息,长叹息,谁言少年终日空欢喜。 幽幽的长叹一口浊气,林渊有些无力的直接坐在了门槛之上。 抬眼望天,阴云密布。 ------------ 第九点五章——梦中人 若问,何为水天一色,此处应是最佳的诠释。 望不到尽头的湖泊远至天际,连接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水面如镜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天如水倒悬,水似天倒置,安能辨别上天下水? 可当湖面被惊起圈圈涟漪之后,上下自可分辨。 而这涟漪的来源,便是那躺在湖水之上的少年,林渊。 有些迷糊的将身子撑起,林渊睡眼惺忪,缓缓睁开了双眼。 随着自己视野的逐渐清晰,林渊的脸上也挂起了些许的无奈。 他盘腿坐起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感叹道:“还是天晴的时候看着舒服。” 此处,应当只有林渊一人,可偏偏有一道声音响起,回应了林渊。 “你这是心中有事,看不得阴云遮天。” 这声音,和林渊的一模一样,但林渊并未开口。 他嘴角挂着笑容,歪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湖水。 里面的倒影,确是他本人,只不过不是如他一般盘腿而坐。 湖面之中,林渊的倒影负手而立,他也是歪着脑袋,看着湖面之上的林渊。 寻常人要是见到如此景象,怕是要吓个不轻。 但林渊似是早已习惯了,他伸出手来拍了下湖面,又是翻起了一阵涟漪。 林渊看着身下晃动的倒影,开口道:“既然我都来了,出来聊聊呗。” 说罢,林渊便动身蹲在水面之上,将手伸出。 湖中的倒影瞧见林渊的做法,他会心一笑,便也向前走了两步,转身和林渊对立,蹲了下去。倒影也将手伸出,但他直接将手贴在了湖面,笑着看向林渊。 会意,林渊一把将手伸进湖中,他居然直接握住了倒影伸出的手掌,随后起身用力一拉。 就此,一道人影从湖面之下破水而出,溅起来不少的水花打在了林渊的身上,但并没有将他的衣衫打湿,顺着身体便重新落入湖中。 倒影出水,湖面之中,只剩下了一片湛蓝。 林渊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又重新坐了回去,右腿弯立,胳膊搭在膝盖上面,将还努嘴示意倒影坐他旁边。 倒影走到林渊左侧,学着林渊的模样坐了下来,只不过他立起的是左腿。 林渊侧着脑袋看向身旁的“人”,真的就像照镜子一般,除了,他的脸上没有昨日的伤疤。 这便是他和林未央说的梦境,那个倒影。 “昨日,是你帮我出手的?”林渊说道。 倒影嘴角一弯,他邪笑着看向林渊,说道:“你想要那封书信,我便帮你抢来啊。” 果然,还真的是梦境之中的此人。 “小时候见过一次,你和我一样是个孩童,没想到今日再见,你也长大了。”林渊眼中充满回忆,他抬头继续望着天空。 倒影依旧盯着林渊,说道:“我便是你,你长大了,我自然不会还是个小孩儿。” 说完,这倒影还瞥了眼林渊的裤裆,笑道:“这次没尿裤子?” 林渊仰起的脸上一阵抽搐,这“人”还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时候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之事,自然心生恐惧身体松懈,不留神,便将一股热流送到了裤裆之中。 提及尴尬之事,林渊自然不愿回想,便耷拉着脑袋,轻咳几声掩饰。 倒影也不去拆穿林渊的把戏,这次他将头仰起,看着一片广袤的天空。 “哎,外面的世界,好玩吗?”倒影问道。 林渊好奇的抬起头,说道:“你从没出去过吗?” 倒影不语,但林渊看到了他脸上的那种孤寂和落寞,便也有了答案。 “其实,外面的世界,也不是那么精彩。”林渊说道。 倒影收回目光看着林渊,说道:“就当你在安慰我了。” 林渊挠头,他还真的不是安慰,杂事烦身,乱事扰心,他现在才下山一天,便已是被搞得身心俱疲了,往后,还不知会有什么事情缠身呢。 似是看出来林渊在烦闷,倒影问道:“何事如此烦神?还是你爹的事情?” 林渊有些惊讶,问道:“你怎知?” “我虽说看不到你每天所做之事,但是你脑子里的想法我大致能窥探到一些”倒影邪笑道。 如此说法,当真让林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能窥探我的思想?”林渊有些将信将疑。 谁料想,倒影对着林渊挑眉,言道:“你不就是在烦,到现在还没找出杀害你爹的真凶吗,而且皇室入局,情况变得更加杂乱了,你不知从何入手。” 被他一语中的,林渊眼皮子都开始打颤了。 确实,林渊在山上花费了小五年的时间,才查到林尚南招来杀身之祸的缘由,是为了请皇室介入北凉域。 但做了这么久的地头蛇,北凉的四家断然不会让皇室进入,可得罪也是当真得罪不起,那便只有阻拦林尚南这一条路可走了。 故此,北凉四家都有可能对林尚南下手。 现在能确定的,也就仅有当年的刘府是一定参与的,但,已经无从问起了。 到这里,线索便又断了,林渊仅剩的希望,只有昨夜抓住的两个小贼了。 一念至此,林渊的脑袋就隐隐作痛。 虽说林渊沉默了,可一旁的倒影还是笑着说道:“你当真没有方向了吗?” “何意?”林渊的心中有些不安。 一旁的那“人”继续笑道:“你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不是吗?” 说完,他便四肢大展,直接躺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使得力度太大,湖面竟是翻起了一阵波涛,让林渊都开始上下晃动。 身体的晃动只是其次,林渊的心中,现在翻起了一阵风浪。 “是我......自己的问题吗?”林渊低声自语着。 湖面的翻动,持续了小一会儿的时间,两人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谁也不语。 待到水面平静,不知林渊心中的风浪是否停歇。 只见他用力的甩了几下脑袋,便丢去了那一脸的苦闷相,微笑道:“不聊这个了,说说你吧,为何你长的和我一样,就连声音都如出一辙。” 那“人”闭着双眼躺在湖面开口道:“我住在你的内心啊,就是另外一个你。” “你意思,我脑子有问题?”林渊脸色怪异说道。 他睁开了一只眼睛,笑道:“那我不知道,但我确确实实存在。” “那我怎么才能进来这里?”林渊又问道。 又闭上了眼睛,那“人”说道:“你想进来之时便可进来,这里是你的领地。” “所以你才出不去?”林渊心生愧疚。 “嗯”湖面上的那人轻声应道。 林渊挠着头,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地上的人环臂抱拳,面带和煦的笑容说道:“在下林渊,双木林,深渊的渊,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有些好玩,躺在地上的那人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托着下巴说道:“我在你的心底,我自然也叫林渊。” 正主摇头否定,说道:“可我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姓氏和名讳,何必冒用我的呢?” 坐在地上的那人不语,他俩就这样四目相对了良久。 忽然间,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出来,让林渊感受到了凉意。 就在林渊裹紧衣服的时候,地上的那“人”开口轻声说道:“你该回去了。” “什么?”林渊没有听清。 说完这一句,没有机会再留给林渊了。 “小渊......小渊......”林未央的声音在天空之间不断的回响,林渊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突然间便感到脑袋异常的沉重。 随后,整个身体也像是突然被压上了千斤重担,直接向前倒下,摔在在了湖面之上。 这时,他面前的那“人”站了起来走到林渊身边蹲下,将手掌放在了林渊的肩膀之上。 他说道:“记住,若想查清你爹事情的原委,那便不能心软,就算至亲,也要问个明白。” 林渊艰难的将头抬起几分,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庞,说道:“你......到底......姓甚名谁?” 言罢,林渊的头越来越昏沉,他的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还不断的回响着林未央的呼喊。 就在林渊的眼前即将被黑色遮盖之际,他看到了那“人”开口,可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林渊依他的嘴型,只能辨别出,他说的第一个字,是“墨”。 嘴中重复的念着这个字,林渊的头重重的砸在了湖水之上。 见状,那“人”便站起身来,看着脚下的林渊逐渐化为粉尘,被风吹散卷走,飘向上空。 盯着风吹去的方向,站在湖面之上的那人嘴角含笑,低语道: “后会有期,林渊......或者,叫你的另一个名字会不会好一些呢?” ps:抱歉抱歉,这两天情节上写错了,一直在改 ------------ 第十章——灵堂 林府,待客间的门前。 林未央蹲在地上将林渊揽在怀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小渊”。 约莫半刻钟之前,林未央本还在和皇室的来客交谈,可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大堂,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家主,大少爷他好像昏死过去了,就靠在待客间的门框上,我们一帮粗人也不敢动大少爷啊。” 听闻此事,林未央想都没想,直接起身朝着待客间的方向飞奔而去,都忘记了和座谈的老者打声招呼。 赶至此处,林未央拨开了围住小弟的下人,只见林渊脸色苍白得靠在门框之上,就算用力的推搡也毫无动静。林未央将其抱过揽入怀中,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极其的微弱。 林未央着急的眼眶都湿润了,刚欲起身去请医师,就看到了姗姗赶来的皇室老者。林未央现在可没空继续招待他,便说道:“葛先生,今日真是抱歉了,您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烦请您过两日再来吧,” 音落,林未央便准备起身抱着林渊跃上房顶,毕竟走正门太慢了。 然而,这皇室的老者却伸出手臂将其拦下,惹得林未央心中好生不快。 “葛先生,我敬你是前辈才如此客气,你.....”林未央急道。 老者没有给她说完的时间,抬手示意林未央噤声,便对着一群下人说道:“都各自散去吧,我来瞧瞧林公子的情况。” 老者径直的走到了林未央的面前蹲下,一根手指点在了林渊的眉间。 看着老者的架势,像是再给林渊治病。 林未央反应过来猛然抬头,高声呵斥让发呆的下人们散去。 待得此处安静下来,老者缓缓闭上了双眼,此刻无风,他的衣摆偏偏在不断的飘动,而且他抵在林渊眉心的那根手指,从指尖向后,缓缓的覆上了一层金光。 仅几息的时间,林渊的呼吸便开始急促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东西。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痛苦。 林未央向来宝贝自己这小弟,看到他此番模样便想开口询问一下情况,可老者那严肃的神情,让她只得打消了念头。 见林渊的脸色有了缓和,林未央试着轻声呼喊。 声声的呼喊过后,林渊的眼皮有了动静,老者见状也是及时收回了驱使灵炁的手指。 似是刚睡醒一般,林渊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当他嗅到一股好闻的茉莉清香时,脑子一瞬便清醒。 抬眼望去,果然,林未央和梨花带雨只差一步之遥了。 林渊嘴角抽搐,他抬起左手打着招呼,声音颤抖说道:“姐,早啊......” “早你个大头鬼!”林未央瞧着林渊像是没事了,一掌便打在了林渊的胸膛,随即便抱住了他,脸埋在了林渊的身上。 泪水穿透了林渊的衣裳,而那温热的感觉却是直击他的内心。 如此温情,让他怎么舍得质问林未央...... 轻轻拍打着林未央的后背,林渊看到了面带笑容的华发老者,便逗着林未央说道:“姐,有人看着呢,我脸皮薄,多不好意思。” 林未央一脸不满的离开了林渊的胸口,她撅着嘴用力打了林渊的手臂一下,还不忘吸了一下鼻子。 北凉域皆知,林未央就是个冷清的仙子,不言笑、不见悲欢,甚至不少人因为刘府被灭门的事情对林未央心怀恐惧。可谁又知道,这个整日端庄威严的林府家主,在自己弟弟面前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也有娇俏可爱的一面。 林渊抹掉了姐姐脸上残留的泪痕,便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还将林未央也拉了起来。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林未央对着方才出手的老者颔首道谢,说道:“多谢葛先生,刚才一时着急,对先生出口无礼了,还望先生莫要在意。” 无所谓的摆摆手,这老者倒是转头看向了林渊,问道:“这边是贵府大公子?” 林渊见状,双臂环抱腰身半躬,对着老者行了大礼,起身后才说道:“晚辈林渊,见过葛老先生,多谢先生刚才出手医治。” 老者望着林渊,眼中露出了点点欣赏之色,便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林公子客气了,我与你们父亲林尚南有过几面之缘,既然算是故人之后,岂能坐视不理?” “你认识父亲?” 这消息一出,林渊和林未央同时惊声说道。 老者点头,他说道:“那时我还在洛水城掌管易物阁,林老弟经常会来易物阁买些东西,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起来。” “那您可知我父亲的下落?”林未央显得有些激动。 林渊拉住了姐姐的手臂,他环臂抱拳,说道:“抱歉葛老,我们姐弟二人为了寻找杀害我父亲之人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听到有关父亲的事情难免有些激动。” 惋惜的叹口气,老者说道:“林老弟消失一段时间过后,我曾差人去打探过消息,可最后全都无功而返。” 再次听到了坏消息,姐弟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虽说他们期望着林尚南或许还活着,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怕是很难如愿了。 老者深知他们二人悲伤的心情,但现在,他还有事情要确认。 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情绪,老者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道:“我听闻,林公子未入灵阶,甚至连灵炁都无法吸纳?” 被提及此事,林未央疑惑道:“您问这个做甚?” 老者眯起眼睛思考,他徐徐开口道:“怪哉!为何我刚刚探查林公子眉心处,已有灵堂的迹象。” 灵堂,位处人的眉心正中,未入灵阶之前,便是一片混沌之地,人的魂魄也是四散的状态;踏上灵阶之后,建灵堂,凝魂魄,化出实体的魂魄也会归入灵堂。 照老者的说法,林渊应是已入灵阶! 可林未央深知,此事绝无可能,林渊绝对不可能吸纳灵炁来建起灵堂! 但葛老如此说法,让林未央心中有些担忧,便抬起手来放在林渊的神庭处,将灵炁柔和的探入林渊的脑中,直奔灵堂位。 林未央闭上眼眸,她的意识顺着灵炁来到了林渊的脑海之中。 随着意识化出了一个“小未央”,她瞪大了双眼,四处张望着这一片混沌。 早已经历过一遍的林未央知道,林渊的灵堂还是没有开垦的状态,这四下的迷雾都没驱散,根本不像是有灵堂的模样。 或许,是葛老感觉错了? 林未央观察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检查出来,便打算将意识收回,顺着灵炁便缓缓升起。 在即将离开之时,“小未央”低下脑袋又看了一眼下方的混沌。 如果要说林渊和自己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的这片混沌,居然在不停的旋转。 盯着观察了些时间,“小未央”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打算离开了。 视线挪开之际,“小未央”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刚刚,脚下的混沌改变了旋转的方向! 可林未央已经在抽回自己的灵炁了,即将离体之际,“小未央”立刻低下头去盯着混沌之地,这次,她好像看到了其中有些许块状的东西存在! 来不及仔细探查,林未央的意识已经收回。 放下了自己的胳膊,林未央睁开眼睛一脸奇怪的看着发懵的林渊,她说道:“小渊,你吸纳一下灵炁试试。” 虽然感到情况,但林渊还是照做了。 感受着周身的灵炁源源不断的涌入林渊体内,林未央一把抓住了林渊的右手手腕,着实给林渊吓了一跳,好在,林未央没有将他的袖子卷起。 就这样过了几息,林未央松开了林渊的手腕。 她转过身去,抿着嘴看向老者。 “如何?”老者问道。 林未央摇头,说道:“还是无法吸纳灵炁,但是......我在小渊的混沌之中,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 老者也是蹙起来眉头,不解道:“怎会如此?” 二人就此沉默下来,倒是林渊一脸不管己事,眼神在两人只见徘徊。 “罢了罢了,我回去查一下古籍,看看是否有所记载。”老者似是想不出所以然,便摇头说道。 林未央也没办法,只好对着老者行了一礼,说道:“那便有劳葛先生了。” 帮忙帮完了,葛老也没忘记今日的正事,便说道:“林家主,考虑如何了?” “既然您和家父是旧识,便叫我未央吧,不必如此生疏。”林未央笑道。 林未央回避了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要林渊来决定。 果然,林渊好奇道:“什么事啊姐?” 侧首看着小弟,林未央脸上写满了担忧,开口道:“皇室想在北凉域开设易物阁,葛老便要在四家都打点一番,今日是来过问我们的想法。” 皇室想要介入北凉了? 林渊抓住机会,便问道:“葛老,那其他三家有谁不同意吗?” 葛老摇头,说道:“他们都已同意,只要未央首肯,那易物阁明日就可开工建楼了。” 得,又完蛋了。 林渊本以为会有人反对,那便有了首选的针对目标,毕竟为了阻止皇室进入北凉,那些人截杀了林尚南。 可惜,这次是皇室直接介入,易物阁也就是个交易的场所,他们没必要冒着得罪皇室的风险还露出破绽给林渊。 林渊无力的挑了一下剑眉,心中念道:看来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所以,你们姐弟两个什么想法呢?”葛老毕竟有岁月的沉淀,他看出了这件事的话语权在林渊手上,但还是问着两个人的意见。 林渊一番思索,他突然露出了犹如狐狸的笑容,搓着手问道:“葛老啊,他们三家......就没有为难你吗?” 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葛老说道:“怎么个为难法?” 林渊不怀好意的直笑,像极了那狡诈的狐狸,他凑到葛老身边,说道:“就是......比如实物上啊,或者......纹玉啥的啊。” 看着林渊的贱兮兮的模样,林未央直接“噗嗤”笑出声来,而葛老也是忍俊不禁,弹了林渊的脑门一下,说道:“你小子,当真有你爹的几分风范。” “有便宜不占那我岂不是个傻子。”林渊大气凛然的说道。 葛老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甚是好玩,便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合理范围内的话,我尽量帮你们争取来。” “您不是掌事吗?”林渊惊讶道。 葛老微笑道:“有一位皇室的嫡系掌管北凉的易物阁,自然轮不到我一个糟老头子掌事。” “那他们知道吗?”林渊紧接着问道。 葛老回道:“目前只有你们二人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林渊又笑了。 “得,那就麻烦您老人家帮忙带个消息吧。”林渊双手揣在袖子里说道。 “但说无妨。”葛老回道。 林渊吸了口气,便说道:“我林府,同意易物阁进入北凉域。” “条件呢?”葛老也不拖沓,直接问道。 林渊走向林未央,他说道:“很简单,我们什么都不要,而且可以帮着皇室建造易物阁。” 走到了林未央的身边,林渊转身,说出了条件。 “我只需要您回去,帮我查出我爹当年在易物阁中购买的物品明细。” “然后,劳烦那位皇室的嫡系,亲自送来!” 这一下,葛老真的惊呆了。 他开口道:“前半件事好说,我都可以做主,但这后半......你小子也真敢开口。” 让一个皇室亲自登门给林渊一个无名小子送东西,皇室的面子怕是拉不下来。 无奈的看着林渊,葛老只得继续说道:“我只能答应你,回去尽量说服那位,如果不成......就只能用一些其他的物件来补偿了。” 林渊笑道:“那便麻烦葛老了。” 葛老一听这话,没好气的挥挥手,便说道:“那我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见状,林渊便打算和林未央一起送送葛老。 可没等动身,林未央便将他拦下,说道:“我去送葛老先生,你方才晕倒怕是还没缓过神来,先去厨房和吴叔吃点东西吧。” “还没缓过神来?这小子方才的盘算可精明着呢!”葛老在心中想着,但嘴上却说道:“也是,你还是休息一下为好。” 既然如此,林渊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和葛老打声招呼,目送他们离去。 等到两人没了身影,林渊这才屁颠屁颠的朝着厨房跑去。 ------------ 第十一章——胖厨子 “吴叔!我饿了!” 林渊穿过最后一条小道,终是看到了厨房所在。 炊烟顺着窗户飘走,里面的厨子听见林渊的叫喊也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憨笑回道: “我的小恩公哎,下山一天多了,现在才想起来吴叔?” 自称吴叔的此人,体型肥硕,膀大腰圆,身上的衣服满是油烟熏出来的污渍,腰间好似还围着一件破旧的衣裳来阻挡飞溅的油水。 蹦跶着跑到窗户遍,林渊也不嫌脏,直接上身前倾,将双臂搭在了窗户边上,然后打量着里面这个胖厨子,若不是还记得他的五官,林渊当真不敢认! “嚯!吴叔,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就如此圆润了?”林渊笑问。 厨子满是油光的脸上依旧带着憨笑,他的双手不停的翻炒着锅中的菜肴,回道:“这得怪家主心善,顿顿有肉,能不发福嘛?” 林渊听此,装作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抬手指着厨子,说道:“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指责家主,你该当何罪?” 赶忙放下了手中的锅铲,厨子伸手就在嘴角轻拍了几下,一副认错的态度回道:“你看我这粗人一个,说话不过脑子,掌嘴!” 戏演完了,二人相视一笑,厨子便继续拿起锅铲干活。 “小恩公,你先坐会儿,这道菜出锅就给你做,想吃什么?”吴叔问道。 林渊应了句“不急”,慢悠悠的走到了厨房门口的台阶之上坐下。 一阵翻炒过后,厨子高声喊道“出锅上菜喽!”,便有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来,都没注意到一旁的林渊,直到双手接过盛菜的盘子,余光这才扫到了台阶上坐着的大少爷,她神色慌张的赶忙弯腰行礼,手中的菜都险些落地。 “见......见过大少爷......” 林渊有些好笑,上前双手将她扶起,便笑问:“我又不吃人,有那么可怕吗?” 待得她抬起头来,林渊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的脸上有不少的灰尘,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更是夸张,像是在泥里面打过滚一般。 被林渊如此对待,这女孩子有些受宠若惊,都不敢正视林渊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家主吩咐了,谁......谁若是怠慢了大少爷,便要被逐出林府。” 林渊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难怪今日林府的下人见到他都畏畏缩缩的。 见林渊如此神态,小女孩还当是自己说错话惹大少爷不高兴了,双腿作势就要跪地赎罪,好在林渊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你这是作甚?”林渊不解道。 女孩子身体微微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滑倒了尖尖的下巴,滴在了衣服之上。 “是我......是我没有礼数冲撞了大少爷,还求大少爷开恩,不要逐我出府。”女孩抽泣着说道。 林渊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的形象拜自家那个无良姐姐所赐,全毁了!虽说本来也就不咋地......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本就是个无所谓的事情,这......我......”林渊词穷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女孩还以为林渊没有原谅他,便打算再次下跪。 林渊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急得直跺脚。 好在这时,吴叔头探出窗来,笑道:“莫丫头,大少爷没有怪你,也不会赶你走的,他在头疼其他事情呢。” 女孩抬起泪汪汪的脸颊看着林渊,直到后者疯狂点头之后,方才起身。 林渊看着女孩被泪水冲刷过后的脸颊,他卷起袖子便打算给她擦拭,纵使女孩百般躲闪,终是没能逃过林渊的“魔爪”。 直到林渊觉得擦的差不多了,这才松开了女孩。 “行了,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林渊微笑说道。 女孩低下了头,不敢看林渊。 趴在窗户口的厨子满脸笑意,当林渊投来了求助的眼神,他才说道:“小莫,快去饭厅吧,不然大少爷真要发火了!” 一听这话,女孩子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 林渊无力的坐回台阶,心里控诉着林未央。 “想吃什么?”厨子问道。 “鸡蛋面!”林渊没好气的回复。 话刚说完,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便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子,林渊有些诧异的顺着碗看去,厨子两手都端着大碗,正在小心的坐到他的旁边,奈何体型较大地方太窄,实在难以入座。 赶忙接过厨子手中的大碗,林渊挪动着自己的屁股,让他好坐下些。 两人就这么挤在台阶上,手里都端着同样的面条。 “早就猜到我要吃这个了?”林渊看着碗里平淡无奇的面条,配菜也就两个煎蛋和青菜,他拿起筷子搅拌着手中的面条。 厨子笑道:“你不就好这一口吗,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山......” 他想不起来了,林渊提醒道:“山珍海味任我选......” “不敌一碗鸡蛋面!”厨子将筷子插进面中,拍着肥硕的大腿说道。 林渊笑着挑起面条送入嘴中,满足的出了口气。 还是这一碗面好吃! 瞧着林渊狼吞虎咽的模样,厨子也开始吃了起来。 两人吃的是汤水横飞,极为不雅。 没过一会儿,林渊的碗便空了,就连汤水都不剩一滴。 林渊单手持碗,摸着自己满足的肚子,说道:“吴叔,那个女孩子什么情况?” 不管林渊怎么控诉自己无良的姐姐,他都知道,林未央绝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下人,可刚刚那个女孩子偏偏像是刚刚逃难一般,林未央不可能放任不管。 幽幽的叹了口气,吴叔放下了刚挑起的面条,看着林渊说道:“那个小丫头刚来府上不久,是家主外出归来之时,路遇马匪所救,家主看她可怜,便带了回来。” “没有家人吗?”林渊问道。 厨子摇头,嘴里吃着面含糊说道:“什么都不说,也不肯洗漱换身衣裳,到现在都只知道她姓莫,不过家主将她交予我时,倒是和我说过,她好像是被家里人卖掉的,所以不愿回去,既如此,便交给她个上菜的简单差事。” 林渊挠头,说道:“未央姐居然会收留来路不明的人,不像她的作风啊。” 解决了碗中的面条,厨子拿手直接擦去了嘴上的汤水,一脸奇怪的看着林渊说道:“有时候吧,你挺聪明的,但是笨起来也是挺离谱的。” “此话怎讲?”林渊不解。 厨子伸手弹了林渊脑门一下,说道:“想想你自己那时的经历吧。” 林渊这下反应过来了,林未央这是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又是一声长叹,林渊真的很是头疼。 “怎么了这是?”厨子好奇问道。 林渊歪过头来看着厨子,说道:“吴叔,你和我说实话,未央姐当年把刘府灭门,真的一个不剩吗?” 厨子的圆脸上写满了诧异,他说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想知道直接去问你姐姐不就好了?” 这正是林渊头疼的地方,他不想,或者说,不愿去质问林未央。 但今日雷鸣的那番话,确实让林渊不得不在意。 若是雷鸣说的属实,那在刘府灭门这件事情上,林未央绝对有所隐瞒。 但若是他故意挑拨而为之,那自己质问林未央,岂不是对她的极度不信任? 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林渊的脑袋都快裂开了。 瞧见大少爷不言语了,厨子猜到了林渊苦闷的地方,他憨笑着拍了一下林渊,说道:“你们姐弟两个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有什么不能敞开了说的。” 听着厨子的口气,林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哪有这么简单!” 厨子知道这么直白的说肯定没用,林渊这是走到了死胡同,于是他眼珠一转,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道:“小恩公,你且看,这是什么?” 歪着脑袋瞧了一眼,林渊道:“肚子啊!” “这就对喽,如果我问你,我肚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你可能回答?”厨子继续说道。 林渊没有开口回答,他晃动着手上的空碗,意思:你这不是废话吗! 厨子点着头,他说道:“你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你看到了我吃的是什么,如若今天中午你未曾见过,但你又想知道我吃的是什么,那你该如何?” “问你啊......”林渊脱口而出说了三个字,却是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 林渊紧接着说道:“这两件事情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厨子问。 林渊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厨子没再开口,他默默的拿走了林渊手中的碗筷,走回厨房,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他知道,林渊需要时间,才能从死胡同中走出来。 “两件事情,难道真的没有区别吗?”林渊在心中纠结着这个问题。 等忙活了一阵,厨子再度探出头来,看到了林渊那呆滞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呀,就是考虑的太多了!你们两个是亲人,何必如此纠结!你难道就没有事情瞒着你姐姐没说吗?” “想知道什么便直接去问,若是像你这般一根筋的琢磨,没个结果是小,你们姐弟要是为此心生嫌隙,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被吴叔那破锣嗓子拉回神来,林渊苦笑着摇摇头。 是啊,自己也有瞒着林未央的事情,比如,凤梧心。 他不告诉林未央,就是怕她担心,或者不方便当下告诉她。 要是她问起,自己也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哪怕她会生气、会哭、会闹,他都会如实的告诉林未央,然后再耍赖皮磨着她,让她不要生气。 林渊的心结,解开了。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再山上待得太久了,不知该如何与林未央相处了。 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一缕阳光恰好透过阴云的缝隙照射在了林渊的脸上。 “看来要天晴了......”林渊自语道。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林渊再度走到了窗户旁边趴着,对着两手拿菜刀切菜的吴叔说道:“吴叔啊,帮我个忙呗。” 看这个样子,厨子知道林渊心结已经解开了,便自顾自的切着菜,说道:“啥事?” 林渊笑嘻嘻的朝着厨子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见林渊搞得如此神秘,厨子只好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耳朵贴近林渊。 悉悉索索的说了一堆,吴叔起身之时便眯着那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看向林渊,没好气的说道:“做个点心是倒好说,但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去买那些东西,缺不缺德?” 无奈,林渊只得再次祭出了杀招,来了个“两袖清风”。 赏了林渊一个大白眼,厨子说道:“行吧,下午出去采买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得嘞,谢吴叔!” 林渊此话刚说完,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了林渊身后,吓得他全身一哆嗦。 扭过头来一看,是林三离回来了,估计也是找了他好半天。 “饿了没?要不先吃点?”林渊说道。 林三离摇头,开口道:“他,回雷府。” “中间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林渊问。 答案是林三离的再度摇头。 “府外,有人监视。”林三离说道。 这倒是让林渊没有想到的,雷鸣动作居然如此之快,看来,他确实怕凤梧心出什么岔子。 “那些人只要不进府窥探便由着他们去吧,应该都是雷府的人。”林渊说道。 吃也吃饱了,心结也解开了。 林渊便打算回房小憩一下,上午做了那个梦之后,不知为何身体变得极为疲惫。 和二人打过招呼之后,林渊便向着林未央的闺房走去,毕竟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哪个房间,只能在林未央的房中“凑合”一下了。 厨房面前,留下了林三离和厨子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不过吴叔倒是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说道:“你......想吃什么?” 林三离先是一阵沉默,后才说道:“随便。” 或许当厨子的,最怕这两个字! 搓着手,吴叔又说道:“要不也来一碗鸡蛋面?” “......都行。” 得,白问,还不如直接做呢。 让林三离稍等片刻,吴叔便开始张罗着这位小爷的午膳。 ------------ 第十二章——女孩儿 已是戌时过半了,林府的饭厅之中早已坐满了忙碌一天的佣人。 他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或是聊着家常,或是抱怨着今日的劳累。 只有一个人,她独自躲在角落,小口的吃着饭菜。 就在众人聊得火热之际,一个人悠哉的从外面走入,打破了原本热闹的气氛。 也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来者,只听一声“公子”在人群中响起,佣人们纷纷回头,看到了来者便放下了手中碗筷,起身对着白衣少年作揖,嘴里还不忘问好。 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林渊有些哭笑不得,他赶紧走到人群之中,说道:“都赶紧坐下吃饭,没必要起来行礼。” 说着,林渊还将身边没来得及起身的佣人给按回了椅子之上。 可人家屁股刚沾到椅子,就一脸惊慌的赶忙再次起身作揖,连头都不敢抬起,说道:“大少爷,您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家主吩咐过......” 林渊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出口打断,言道:“我知道我姐给你们下了死命令,但那时候我不是还没回府吗,现在我回来了,之前的命令便可以不作数了。” “可是......”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林渊直接给他按回到了桌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高声说道:“少爷我叫你们吃饭听不到吗!还是我说的话不好使?” 有的时候,好好说话的确不如吼叫管用。 一众佣人以为林渊恼怒了,便赶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但谁也不敢再开口聊天了。 林渊扫视了一圈,便踱步到了中央,捂着嘴一声轻咳。 果然......又是一阵碗筷被放下的声响,林渊捂着嘴的手直接上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渊在心中哀嚎:“苍天啊,姐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缓缓放下了手臂,他看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佣人,心中满是无奈。 “来人,给少爷我拖张椅子过来!”林渊大喝道。 这下,佣人们倒是好受了许多。 等到自己要的东西到位,林渊直接跨步站了上去,双手叉腰,面带不悦。 “都给少爷我听好了!”林渊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 见这位爷发怒了,佣人们岂敢怠慢,赶紧双手伏地跪在了地上,将头死死地抵在了手背之上。要说最惨的,还是给林渊拿椅子的小哥儿,退了没两步便被吓得腿软跪地了。 所有的佣人都跪在了地上,除了,林渊侧后方的那个邋遢女孩,她双手捧着一个白馒头,眼中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渊的背影。 “少爷我对你们的表现很是不满意,知道吗?”林渊怒道。 趴在地上的佣人们一个个抬起头来,央求着林渊不要将他们赶出府去。 “所以!”林渊又开口了,佣人们赶忙安静了下来。 “下次再见到我,打个招呼就行了!别动不动就行大礼下跪,我看着都累!” “我也不是妖兽没那么吓人,别老是见到我就畏畏缩缩的!” “还有,吃饭的时候别看见我就放下筷子,怎么着啊,我要是在这里吃饭你们都饿着啊?” “我又不是不能自理,用不着你们天天精心对待!” “下次再犯,少爷没收你们筷子罚一顿饭只能看不能吃!” “都听清楚了没有?” 许是说的太快了,林渊的脸色了红润不少,说完都有些气喘。 而地上的佣人们个个都傻了眼,本以为这大少爷要发火了,怎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林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走到一位年迈的佣人身边将其双手扶起,说道:“而且像您这般的长辈,就更不应该对我行跪拜之礼了。” 待得老人起身,林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一圈,喊道:“怎么着啊,少爷的话不如家主的话管用呗,那我去把未央姐喊来!” 要是惊动了家主,那还得了? 佣人们赶紧站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的眼神都落在了林渊身上。 备受瞩目的林渊一声轻咳,说道:“都愣着干嘛?非等我把家主喊来?” “都别愣着了,该吃吃该喝喝!还等着少爷发火才行啊?”这时,躲在门外看了半天好戏的厨子终于走了进来,隔着老远便将一个包裹仍给了林渊。 这下,饭厅之中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厨子到处张罗着佣人们坐下吃饭聊天,最后才走到了林渊身边,忍俊不禁的看着他。 林渊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说道:“就不能早点进来给我解围?” “嘿,这不是想看看你打算使什么手段嘛。”吴叔笑道。 又举起了巴掌,林渊装模作样的瞪了厨子一眼,倒也没真打下去。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点心我也差人送到小姐房中了。”吴叔交代了几句,随后便自顾自的坐到了有熟人的一桌,吃起了晚饭。 而林渊则提着手中的包裹,转身走到了角落的那个小桌。 “我能坐下不?”林渊看向小口啃着馒头的女孩,若不是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就这番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女孩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大眼睛瞪的圆圆的,将口中的馒头咽下才点了点头。 坐在了她的对面,林渊发现这女孩就算全身上下都有污渍,可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澈。 被林渊直勾勾的盯着,女孩放下了手里的半个馒头,躲闪着他的目光,问道:“大少爷找我有事吗?” 林渊直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吃完再说。” 女孩倒也听话,捧起馒头又是啃了两口,最后像是实在吃不下了,才将其放下。 “怎么不吃了?”林渊问。 女孩摇头,说道:“吃不下了。” “我听吴叔说,你刚来府上不久?”林渊问道。 女孩低着头,极小声的答道:“对。” “为何会被马匪掠去?”林渊接着问道。 女孩不说话了,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林渊知道,她又哭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林渊站起身来提着包裹,对女孩说道:“跟我来。” 女孩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问道:“去哪里?” 林渊笑道:“你来便是了。” 女孩虽是疑惑,但还是站起身来,她将桌上的盘子和碗筷收好,对着林渊说道:“少爷稍等,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端着自己用过的餐具,迈着小碎步跑向了厨房,而林渊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女孩愈发的有趣了。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林渊就看到了急匆匆跑来的女孩,等到她到了自己身边,便说道:“走吧。” 女孩本想帮林渊拿着包裹,可却被他直接无视了。 瞧着林渊在前大步流星,女孩也只好快步跟上。 等到二人消失不见,这饭厅之中的不少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 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林渊在此期间也没有再问女孩什么问题。 走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林渊带着女孩来到了目的地,林未央在府中的庭院。 林渊伸手推开了庭院的大门,直接走了进去,女孩也顺着林渊的脚步,踏入了庭院。 “寻常下人,可不敢进入这里。”林渊头也不回的说道。 女孩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木纳的看着林渊的背影,小声说道:“那......我现在出去?” “噗嗤”,林渊被这女孩的实诚给逗乐了,他转过头来,说道:“出去干嘛,来这边。” 言罢,他便带着女孩来到林未央闺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内,里面的灯火也早已点亮。 推开房门,一股湿热的气浪便打在了二人身上,林渊见女孩也走了进来,便赶忙将门给关上。 女孩不解,她那藏在污渍下的脸蛋怕是也变得羞红起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少爷要干什么。 林渊可没想那么多,他将吴叔交给他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便对着女孩说道:“把衣服脱了。” 解着包裹的林渊见女孩不说话,他好奇的转过身去,便看到了她双手捂着自己胸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渊。 这眼神,怎的像看淫贼一般...... 林渊一拍脑门,误会大了!他赶紧走到一旁的屏风之前将其合上,露出了后面那偌大的的木制浴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满满当当的热水。 “只是让你洗个澡而已,别误会......”林渊解释道。 女孩有些不信,问道:“真的?” 林渊点头,正好,包裹也打开了,他便说道:“不信你过来看,这是我叫吴叔给你带的换洗衣物。” 女孩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她蹑手蹑脚的绕过林渊,走到了桌子另一侧。 待得女孩看到了包裹里的衣物,她确实相信了,可当看到林渊低头的一刹,她立刻高声喊道:“别看!”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映入林渊眼帘的,是被叠好放置整齐的女子衣物,但放在最上面的,居然是贴身的衣物。 女孩见状一把将包裹重新盖好,这下,就算她的脸蛋在脏,也能看到些许的红润了。 而此刻,林渊的脸上也红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间太热。 尴尬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林渊挠着头转身准备出门,说道:“咳,那什么,你慢慢洗,这里不会有人进来的,我就在外面守着。” 林渊正欲拉开房门,女孩那如同蚊蝇般的细小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 林渊没有听清,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女孩缓缓抬起了脑袋,这次,她直视着林渊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洗澡了。”林渊笑道。 女孩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你为什么会这么注意我?” 林渊轻笑,他说道:“你觉得,仅靠这些灰尘和泥土,足以将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给掩盖吗?就算真的可以,你难不成就要一辈子都靠着这些灰尘来活着吗?”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莫小姐?” 女孩惊讶的看着林渊,没想到,仅是中午一面,他就能大致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苦笑着和林渊对上视线,女孩说道:“那你就不担心,我沐浴之后露出面容,被旁人知晓了身份,会给你和家主带来麻烦吗?” 林渊无所谓的一声轻笑,他说道:“这不是麻烦还没来吗?兵来将挡呗。” 说完,林渊便拉开了房门,准备出去。 “等等,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孩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林渊走出房门这才转过身来,他虽是面带微笑,可话中的那份凄凉,却不是微笑可以遮掩的。 “因为,我也被至亲赶出过家门,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 听着林渊的陈词,女孩也是露出了点点苦笑。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对不起......”女孩小声说道,在她看来,是因为她,林渊才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看着她垂头苦闷的样子,林渊剑眉一挑,突然笑道:“莫小姐还不沐浴,是要我帮忙宽衣吗?” 本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之中,结果林渊如此虎狼之词一出,女孩的情绪瞬间像是被扔进了粪坑之中。 “林渊!”女孩羞愤的喊着林渊的名字,她小跑到了门前用力将房门关上,险些让林渊的鼻子和门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喊他的名字,林渊摸着鼻子傻呵呵的笑着,还不忘说道:“哎,记得把门栓插好,别我不小心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啪”的一声,看来女孩是拿门栓泄气了。 既然搞定一件事情了,那也该准备等林未央前来了。 林渊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到林未央的闺房,接着微弱的月色将放在桌上的点心端出,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闻着那淡淡的桂花香气,林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呢,不由得食指大动,捏起来一块便送入了嘴中。 还不等林渊咽下,庭院的门口便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应酬了一天的林未央面容满是疲惫,但看到坐在台阶之上的林渊时,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一边动身走向林渊,林未央说道:“这么着急喊姐姐回来,想我了?” 林渊笑而不语,拿起了一块点心朝着林未央晃动。 ------------ 第十三章——刘府被灭的缘由 对于早已步入五品之境的林未央来说,五谷其实皆可视为浊气,但当她看到林渊两指拿捏的糕点时,还是不免嘴馋了起来。 她朝着林渊走去,那貌似沉稳的步伐其实不难看出有些急促。 强装着最后一点矜持,林未央抚平了自己身后的衣袍,随后贴着自家小弟坐了下来。 淡淡的挂花清香飘散到了林未央的身旁,她微微拱起高挺的鼻梁嗅了几下,当闻到那香甜的气味后,便毫无家主风范的一口朝着林渊手上的糕点咬去。 咀嚼着软糯的糕点,林未央瞥了眼自己平日沐浴的房间,发现里面灯火通明,便含糊的对着林渊说道:“里面......是莫姑娘吧......” 林渊轻笑,他点点头,便又将一块糕点送到了林未央嘴边。 鼻尖发出来一声轻哼,林未央张嘴便又是一口吞下,说道:“擅自把我的房间借给别人......拿桂花糕......来贿赂我啊?” 怕是糕点有些干涩,林未央连连拍着自己胸口顺气,直到完全咽下去之后,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渊。 瞧见林渊将心事挂在脸上,林未央抿起嘴,双手托着两腮,问道:“着急喊我回来,是因为今日雷鸣同你说了些什么吧?” 被林未央说中,林渊一点也不意外,他歪着脑袋,看向了身旁的姐姐。 借着莹白的月光,林未央鼓腮生气的样子也显得娇俏极了。 林渊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直接上手捏了一把,结果惹得林未央一阵拍打。 淡笑着接下林未央的“攻势”,见也闹得差不多了,便一把牵住了林未央的手腕,同时还将装点心的盘子交于她手。 学着小狗凶人般的呲牙,林未央“恶狠狠的”凶了林渊一下,便拿起糕点送入嘴中用力的咬着,好像是把糕点当做林渊了一般。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林未央深知这个道理,便说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是不是关于刘府的?” 林渊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自己要和林未央先周旋一番,可没想到一上来居然就直奔主题,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 看到林渊傻愣愣的点头,林未央得意的翘起嘴角,说道:“你说你也真是的,既然想知道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和姐姐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你怎知......”林渊傻眼了。 林未央如同一只小狐狸般笑着,她说道:“中午和个木头一样坐在厨房门口,都能去找吴叔诉愁,就不能直接来问我吗?” 尴尬的看着林未央,林渊没想到中午和吴叔的对话居然被林未央给听了去,看来她中午时分便躲在什么犄角旮旯偷听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林渊将手伸向了姐姐怀中的糕点,可没等得手便叫林未央一巴掌给赶走了。他一脸憋屈的看着护食的姐姐,叹息道:“有了桂花糕连弟弟都不要了,唉......” 知道林渊在卖惨,林未央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别贫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揉着自己发烫的手背,林渊脸色一转,认真道:“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刘府下手呢?” “他们打折了你的右臂,我不灭他们灭谁?”林未央翻了个白眼,吃了一块糕点。 林渊可不买账,他见机将盘子夺走抱在怀中,一脸奸笑的说着:“别以为你弟弟好骗,现在你的回答要是我不满意,就不给你吃!” 眼巴巴的看着盘中精美的桂花糕,林未央气的跺了下脚,随后一副小女子被欺负的样子趴在自己腿上,不情愿道:“本来就是嘛,他们欺负你,我必定要给你掏个公道回来!” “还有呢?”林渊拿着糕点在她眼前晃悠。 “他们为富不仁、鱼肉百姓,早就看不惯刘府这帮人的作风了!”林未央的眼珠跟着晃。 然而,林渊还是不满意,慢慢的将点心移开了林未央的视线,在她的注视下,送到了自己的嘴中。 小声的咒骂了林渊两句,林未央一下子挺直了腰身,无奈道:“好啦好啦,还因为,有人告诉我,爹的死和刘府脱不开干系!” “谁?”林渊问道。 可林未央不答了,她一副高傲的模样,实则眼睛一直飘向那金黄色的糕点,直到林渊又喂给她一块之后,才满足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在我纠结如何回北凉域立足的时候,有人送......送了一封信给我,里面都是刘府作恶的行经,还有......” 林未央像是噎住了,林渊见状赶忙起身倒了杯水出来,结果,就看了没事儿人一般的林未央,抱着糕点吃个不停。 黑着个脸再度坐下,林渊郁闷的喝了口水,他始终想不通,自家姐姐连山珍海味都瞧不上,偏偏对这桂花糕如视珍宝。 待得林未央解决了整盘的糕点,她将林渊手中的杯子接过便是仰头豪饮,喝完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吃也吃够了,林渊便盯着林未央说道:“还有什么?” 林未央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直接递给了林渊。 “这是?”林渊边打开信笺边问道。 双手撑在地面,林未央仰望着满天的星空,缓缓开口道:“刘府雇佣杀手的契书......” 林渊剑眉一紧,他赶忙打开了这一纸契书,还不等细细读过,便听到了林未央说道: “不用看了,签名确是那个老混蛋的字迹。” “当年我杀上刘府,将这契书摆在了他的面前,为了保他儿子的性命,那老混蛋全都供认不讳。” “他得知了父亲不忍北凉百姓受欺压,打算将皇室引入北凉的消息,便花重金请了一批顶尖的杀手来截杀父亲。” “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他,自然不肯有皇室的管教和束缚,虽说得罪不起皇室,但只要阻拦了父亲,那皇室自然也不会顺利进入北凉。” “毕竟北晋的立国之本是‘以仁待人、以和为贵’,若是北凉的势力不同意他们介入,那皇室自然也不好撕破脸,动用武力将其接管。” 林未央解释完,林渊也正好放下了手中的契书,他看向林未央,问道:“那他是如何得知父亲外出的真实目的的?” 林未央转头看向小弟,说道:“这个,我确实逼问了,依他所说,是有人夜半站在他的房外将消息传达到的,具体此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能保证他所说的情况属实吗?”林渊问。 咬着自己的薄唇犹豫了一下,林未央轻摇俏首,说道:“我也不能确定,但在那种情况之下,为了保全他的儿子,我觉得那个老混蛋应该不会撒谎。” “但是反过来讲,就是为了保他儿子,所以不得不编一个让你称心的谎言。”林渊扶着额头说道。 林未央也是认同的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 就在此时,两人听到一声吱呀的拉门声响,视线也都别吸引了过去。 “既然分不清真假,那倒不如先认定他说的是真话。” 这个声音,就如同山间流动的清泉声响,既空灵又清脆。 踏出房门的,是一个身着裙装的少女,她裙外还套着一件轻薄的白纱。此女子五官精巧美艳,就算不施粉黛也配得上“国色天色”四字,肤色如同上好的白玉,完美的有些令人挪不开眼睛,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上还沾着不少的水珠,就用了一条发带简单的在发尾束缚着,然后从白皙的脖子一侧环绕,随意的搭在身前。 少女走出房门,双手交叉身子微蹲,给二人行了个“万福礼”。 林渊看的眼睛都有些直了,这还是先前那个邋遢的小侍女吗? 林未央眼中也是充满了惊艳之色,若是单论姿色,二人不分伯仲,甚至林未央还占点优势,可在她的眼神中,却是带着几分的羡慕。 被他们如此直勾勾的盯着,特别是林渊,咱这莫姑娘的脸上害羞的升起了两朵红云,小手紧张的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 最先缓过神来的林未央见小弟不出声,便好奇的看了过去,果然,这傻小子还在盯着人家姑娘看个没完。 林未央咬牙切齿的将手伸到了林渊的腰间,两指捏着就用力一拧。 “嘶!”林渊终于缓过神来,他两眼大如铜铃,也不知道为何自家姐姐要掐他。 “莫姑娘好看吗?”林未央阴阳怪气的问道,说着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林渊再蠢,也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醋味,他一脸谄媚的笑着说道:“姐,你最好看了,我这不是惊讶嘛,原先那般的小乞儿,谁能想到是个婷婷玉立的美人儿......” “美人儿是吧!”林未央更来气了,直接起手拍打着林渊的后背。 在姐弟二人打闹之际,莫姓的姑娘已经踩着莲步走到了二人面前。 “林家主,还没正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倾城在此谢过林家主了。”语气温柔的道了声谢,这姑娘对着林未央又是一礼。 停下了打闹,林未央起身绕着白裙女孩转了一圈,说道:“姑娘真是生的漂亮,这衣裙也是合身的很呐!” 虽是夸赞眼前的少女,可林未央却是不善的盯着挠脸的林渊。 “咳......是吴叔买的......不是我。”林渊不敢看姐姐,眼神飘忽的解释道。 显然,林未央没有接受他的辩解,不过转瞬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拉着少女的小手说道:“听你方才一说,你名‘倾城’?” 少女点头,说道:“娘给我取的名字。” 林渊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不由心中得感叹:“看来你娘的愿望落空喽!” 如此姿色,足以倾城! 莫倾城红着小脸,对着一旁的林未央说道:“方才听到了二位所谈之事贸然出口,还望林家主不要介意。” “无妨,也不是你故意要听的,是不是,小!渊!”林未央不满的喊了林渊一声。 这声“小渊”,让坐在台阶之上的林渊全身发凉,他只得随声附和。 莫倾城那消瘦的脸蛋上带着笑容,她说道:“我觉得,那人为了让林家主安心,应该不止交代了这么点消息吧。” 林未央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说道:“没错,那老混蛋还交代了一件事。” “应是他所知道的,另外一位有可能加害令堂的人吧。”莫倾城红润的嘴唇所吐出的猜测,赢来了林未央欣赏的目光,以及林渊不敢相信的表情。 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能有如此头脑,实在不简单,可见莫倾城也是不光外表动人,她的心思也是玲珑。 “确实,据他所说,北凉域还有一家也有可能和谋害父亲有关。”林未央说道。 些许的沉默过后,就在林未央打算说出当年所听闻的消息时,身后的林渊突然开口了。 “我想,他说的是雷府吧。” 对于自己弟弟的脑袋,林未央一点也不意外,她转过身去看着林渊,可莫倾城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将身体缩在了林未央身后,不敢直视林渊。 “北凉的势力中,雷府独占鳌头已经几十年了,若论谁最不想皇室介入,那必定是雷府。” 看林未央的表情,林渊说对了。 “其实还不止,那个老混蛋说,雷府也雇了一帮杀手,和他雇佣的人都来自一个势力。” “坠、仙、楼。” 林未央说完,躲在她身后莫倾城探出来半个脑袋,问道:“北晋三大情报贩子之一的坠仙楼?” 这个名字,林渊也听到过,看来想要了解坠仙楼,老头子这顿饭是没办法赖掉喽。 林渊想知道的也已经悉数知晓,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便也走到了林未央的面前。 “姐,时辰也不早了,给莫姑娘安排个住处吧,再让她和佣人住一起不太适合了。”林渊说道。 白了小弟一眼,林未央没好气的回道:“用你说!倾城今天先和我将就一晚,明日再作打算。” 林渊搓动着双手,讨好的笑道:“那我咋办?” 眼中含笑的看了林渊一眼,林未央拉着莫倾城便往房间走去,直到走进房间,才对着林渊说道:“你和三离挤去!你的庭院还没修好呢。” 说完,林未央便打算关上房门,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林未央腰间探出,拦住了她关门的动作。 莫倾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林渊,她小声的问道:“林公子,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已经转身打算离去的林渊回头来,看着煞是娇俏的女孩说道:“今日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那些事情,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们。” 说完,林渊便哭丧着脸走出庭院,还不忘将大门给关好。 林渊没了踪影,莫倾城便将目光看向了比她高一头的林未央。 明白她的意思,林未央像对待自己妹妹一般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多想了,安心住下便是,小渊那个臭小子可不会干吃亏的事情。”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热,莫倾城的眼中不知为何涌上了晶莹的泪水,她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谢谢......” ------------ 第十四章——又一把血色长刀 翌日清晨,九天之下的雨云终于全部消散,太阳懒散的从东方爬起,将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了北凉域,驱散着这两日的阴寒。 在林府,一道身着素白衣裙的倩影提着裙摆穿梭在走道之中,惹得才刚刚开始做事的佣人们纷纷回头。仅是惊鸿一瞥怎够,这般惊艳的姑娘,在北凉都少见,肯定要多看两眼。 可惜,这姑娘似是着急赶去什么地方,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莫倾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赶去找林渊的路上居然会引起林府上下的讨论,所有佣人都在相互询问着,今早那位白裙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会一早便出现在府上。 若是告诉他们,这位姑娘就是先前给他们端菜的邋遢小莫,也不知会是何等的好笑反应。 小跑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莫倾城终于到了林三离的庭院之外,她的脸蛋之上好似升起来两朵火烧云一般,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可爱。 许是额头上的汗水太使得不少的头发都粘在了上面,莫倾城找了一处有积水的地方的当做镜子,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之后,才走上了面前这座庭院的台阶。 将双手放在了厚重的大门之上,女孩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吸了口气,随后一用力,便推开了大门,脚一跨,踏入了林三离的庭院。 莫倾城就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左瞧右看。 偌大的地方,只修了一座住宅位于正位,其他的空地之上,摆放了不少大小各异的石锁、伤痕累累的草人,甚至于有些草人已经不堪折磨,被堆积在了角落。 在庭院的正中,还有一把修长的兵器斜插在土中,看外形,像是一把长刀,外面的刀鞘上满是灰尘和泥土,前日一天的阴雨都没有将它洗刷干净。 绕过了中间的长刀,莫倾城走到了房门之前,她好奇的回头,再次瞧了一眼后便敲了敲门,喊道:“大少爷,你起来了吗?” 里面无人理会。 莫倾城又是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响动之后,她便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探头进去瞧了一眼,果然,林渊还在熟睡。 轻声进入房间,莫倾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看着林渊那四仰八叉的睡姿,她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润又再度升了起来。 俯下身子摇晃着林渊,莫倾城小声喊到:“大少爷,醒醒了,有人找你。” 可能女孩的声音实在太小,林渊还是没有醒,他翻了个身,整个身体都朝向了莫倾城。 无奈,女孩坐在了床边,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晃动着他。 终于,林渊有了反应。 在莫倾城惊讶的眼神之下,林渊直接将脑袋放在了她的双腿之上,嘴里还呢喃着:“姐,一大早的谁找我啊......” 不是女孩不想躲,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她两只小手不知所措的悬在林渊的头上,脸蛋像火烧一般滚烫。 “啊!”莫倾城一声尖叫,身子立刻从床边抽出躲在了一边。 软枕不在,林渊的脸直接砸在了床板之上,仅是一瞬,他便彻底清醒了。 “怎么了!”听到尖叫的林渊直接将身体撑起,可四下张望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对自己的白色倩影。从轮廓和身高上来看,貌似不是自家姐姐啊。 可林渊分明记得,刚刚躺在了林未央的腿上。 怪哉!好生奇怪! “那个......这位姑娘,你哪位?找谁?”林渊发问。 莫倾城背身不语,林渊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好奇使然,林渊走下了床榻,他绕到女子身侧探过身去,便看到了那惊慌的漂亮脸蛋。 或是因为林渊才醒,他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是谁,直到她那清澈的眼睛和自己对上视线,林渊的大脑才有了反应。 “莫姑娘?”林渊惊呼。 莫倾城扭捏的转过身来,她的下巴都要抵住自己的胸口了。 “你怎的一早便在此处?未央姐呢?”林渊又问道。 女孩试着抬起头来回应,可她的脖子好似被千斤的重物压着一样,实在抬不起来。刚想开口,却是凝噎的声响。 林渊见女孩的双手迅速捂住了丹唇,肩膀的颤抖也更加的剧烈。 就在林渊不解之时,几点晶莹的泪珠映入了他的眼中。等到泪水摔在了地面破碎开来,林渊瞬间茅塞顿开,面带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娘嘞,莫不是自己迷糊中错把莫倾城当做了自己姐姐? 林渊尴尬的看着眼前抽泣的女孩,不知该何如处理。 他只能伸出手掌,欲拍拍她的后背。 当林渊的手掌接触到了莫倾城微微拱起的后背,女孩被惊的往后跳了一大步。 这下,女孩抬起了脑袋,让林渊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份惊恐。 手掌尴尬的悬在原地,林渊心中哀嚎:“这叫什么事啊!” 瞧着莫倾城和受惊的小猫一样缩在角落,林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可瞧着她如此模样,自己总不能干瞪眼什么都不干。 硬着自己的头皮,林渊问道:“莫姑娘,你一早来找我究竟何事啊?” 莫倾城还是捂着自己的嘴不发声,脑袋摇的像个波浪鼓。 林渊挠头,正当此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出现在了庭院,同时传来的,还有林未央的声音。 “妹子,小渊醒了吗?” 得,林渊这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推门声响起,林渊应声回头,给林未央露出了一个生不如死的表情。 刚进门的林未央显然没有搞清楚情况,她茫然的瞧着林渊。 默默的叹了口气,林渊让开了位置,将身前哭泣的莫倾城给露了出来。 林未央顿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她只是叫莫倾城先来这里喊醒林渊而已,怎么现在还哭上了。 都来不及关上房门,林未央直接走到了莫倾城身边,谁知这姑娘直接将身子埋进了林未央的怀抱,双手紧抓她的外衫。 将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小弟,结果这家伙直挠头,林未央的眼中便出现一丝恍然。 她嘴角含着不善的笑意,问道:“小渊,给姐姐解释一下?” 林未央还不忘抚着女孩的后背。 林渊两眼一翻看着天花板,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就......以为是你喊我......然后嘛......习惯性的......嗯。” 描述间,林渊还挪动着脑袋,给林未央演示。 唰的一下,林未央面沉如水,她黑着脸瞪了小弟一眼,对他说道:“穿好衣服,先出去。” “这......确定不要我......”林渊小心的指了指莫倾城。 “赶紧出去!”林未央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自己这小弟平时都是聪明过头,怎么有的时候就和个木头一样呢! 见林未央隐有生气的迹象,林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把抱起自己的衣服就跑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坐在台阶上穿好衣服,林渊终于感受到了脚底的冰凉,可找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着急逃跑居然忘记拿鞋子了! 可怜的回头一瞥,这门,自己是进不去了。 叹着气盘起双腿,林渊手臂撑着脸颊,无聊的打量着庭院中的各物。 一个一个的打量过去,林渊的眼神最后落在了中间的长刀之上,昨夜他试着拔了一下,可纵使用了全身的力气,此物也不曾离开刀鞘半分。 问了林三离,可他说他也拔不出来,一问是谁放于此处的,林三离用了半晌功夫才回了一句:“那家伙!” 既然林三离提到了这三个字,那林渊便也不再多问了,可好奇终归是好奇。 踏着仍有些潮湿的石板走到斜立的长刀附近,林渊蹲下来一瞧,这才看到了昨夜没瞧见的东西。 此长刀应是被强劲的外力强硬的插入了铺在地面的石板之上,可石板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裂痕,就像这刀是从石板上长出来的一般。 林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用指腹划过了脏兮兮的外表,只感到了一阵冰凉,还有......隐忍着的躁动? 蹙眉站了起来,林渊的手掌握住了刀柄,他手臂用力向前一抽。 纹丝不动! “怎么?想要拔出来看看?” 林渊的心底,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是那片湖中的倒影。 林渊也没开口,他在心中想道:“单纯好奇这是不是把刀而已。” “那......我帮你一把......” 此话,从林渊的心底幽幽升起。 原本一片安静的庭院之中,无由来的卷起了一阵大风,似是以林渊为中心,开始扩散到院中的各个角落。 石锁都被缓缓吹动,立在地上的草人也在前后的晃动。倒霉催的,应该是角落里废弃的草人,它们被风吹到了林渊头顶,开始不停的旋转。 唯独林渊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他注视着手握的长刀,仿佛看不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林渊感觉好像有人将手覆盖在了他握住刀柄的手上,另一只闲置的手掌也开始不听使唤,胳膊抬起后,握在了刀柄空余的地方。 “准备好......刀,要出鞘了......” 这次,林渊感觉这个声音像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一般,可他余光所视,并无人站在身后。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他的双手开始自己发力了。 起初,这刀还是一如既往的纹丝不动。 林渊见状,他右脚向后撤了一步的距离,脚尖抬起,随后脚跟在地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扎稳身形。 就在他脚尖落地的一刻,周围风也开始变得越发猛烈起来,而且,似乎有了吹动的规律。 “给我......出鞘!” 林渊的这一声高喝,并不是他自己想喊的,就像是嘴和嗓子有了自己的思想,脱口而出。 这一声大喊,给呆着房内的林未央和莫倾城都吓的不轻,最先反应过来的林未央拔腿就跑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便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 那把就连自己都拔不出的长刀,竟然在林渊的双手之中,缓缓出鞘了? 一点,又一点。 鲜红色的刀身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和林三离的那把有点相似,都是同样的纤细。 刀身大概被拔出了一指的长度,此时刀鞘连同着长刀开始剧烈的抖动,像是在抗拒着林渊的此番行为。 莫倾城红着眼眶也跑到了门前,她那红润的小嘴张开的足有一个鸡蛋大小。 林渊的双手逐渐加重了力道,刀身便开始继续离开刀鞘。 眼看着就要有一半的刀身出现在眼前,一声不知是何生灵的叫喊突然从刀鞘之中传出。 厚重的声音猛然向着上空穿去,竟是将盘旋在林渊头顶的草人全然击碎,变成了根根枯草,而这些枯草被风吹动,逐渐的化为了四个圆圈。 由内向外,自小而大。 林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屑的邪笑,稳住身形又是使了几分的力气。 他手中的长刀像是在反抗,不愿再继续被拔出鞘。 刀身开始缓缓的收回几分。 可林渊并没有停手的打算,他的额前、手背乃至脖子之上都有血管暴起,此刻的林渊看起来,就像着魔了一样。 “小渊,你怎么回事?快放手!”林未央着急的大喊。 林渊一点反应没有,他还在用力,眼中都泛起了不少的血丝。 莫倾城拉了林未央的胳膊一下,大声的说道:“林家主,你还是出手阻止一下大少爷吧,我感觉他好像疯魔了一样。” 林未央同意的点了下头,她刚调转体内灵炁,眼前便又出现了变故。 随着耳边再次传来那种奇怪的叫喊,林未央体内的灵炁陡然间全部散去了,就像是......兔子遇上了饿狼,为躲藏一样。 不等林未央疑惑,她看到了长刀猛然钻回了刀鞘之中,而林渊竟是被直接震飞了出去,正在朝着她们两人砸来! 顾不得体内的异样,林未央先将身边的莫倾城一把推入房中,随后自己一步踏出,从台阶之上跃起,在空中接住了飞来的林渊。 两人身体接触之际,林渊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在空中化为了血雾随风卷走。 林未央的身体不能动用灵炁,结果林渊飞来的冲击力又太强,他们两人就这么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门槛之上。 当然,林未央将林渊护在怀中,让他免去了这一番苦罪。 虽说后背有着剧痛,可林未央顾不得其他,勉强爬起身来便查看怀中小弟的状况。 带着满嘴的血液,林渊又昏迷了过去。 这才醒了没一刻钟,林渊便又睡了回去...... “小渊!小渊!” 拍着小弟的脸颊,林未央试图唤醒小弟,可却是无用之功。 就在这时,从房内跑出来了一个莫倾城,她傻傻的看着门口的两人,下意识的便蹲了下去,拉起林渊的左臂便说道:“林家主,先把大少爷扶回去吧。” 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林未央赶忙抽出身来,她一把抓住了林渊的右臂,脸色大变! “倾城等一下!”林未央急忙喊道。 已经将林渊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莫倾城不解的停下了起身的动作。 林未央一把将林渊的袖子扯了上去,随后露出的小臂,让她脸色的血色全部褪去,就连莫倾城都被吓得嘴唇发白。 “这......”莫倾城看向了林未央。 可林未央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她颤抖着手抚上了林渊的小臂,那完全不像人手臂的一截胳膊。 任凭莫倾城怎么喊她,林未央始终没有反应。 就连庭院的大门被粗鲁的踹开,林未央都不曾动弹。 来着,为首的是林三离,而在其身后的,是林渊口中的老头子。 他们二人是感到了府中的异样,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幕。 林三离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留下了老头子在原地暗自摇头。 他瞧见了,林未央手上的那条胳膊,看来,这事儿是瞒不过去了。 老头子踏进了庭院,空中的枯草纷纷飘落,有一些飘到了他的眼前。 老头子伸手抓取了一根,他若有所思的搓动了一下指间的枯草,随即将目光移动到了庭院的地面之上。 那枯草不断的飘落,一个图案的形状也逐渐的明朗了起来。 眯着眼睛定睛一瞧,老头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呢喃着“不可能”三个字,随后便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台阶之上。 林未央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脸上一片湿润,在林三离和莫倾城的帮忙下才堪堪站起来,随后三人赶忙架着林渊,走到了房内。 老头子独自站在庭院之中,他也走到了中央的长刀附近,满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这把长刀。 又是一人狂奔的脚步,老头子侧过身去看着跑来的这人,眼中满是复杂。 而来者扶着门框,那本欲落下的大脚也悬在了门槛前方,直勾勾的看着站在刀旁的那人。 幽幽一叹,老头子说道:“果然是你......” 而来者踏入了其中,无奈的笑应道:“好久不见......秦公!” 今日,林府注定有的忙了。 在北凉域的正中,顺着神树向上不知多少里的地方,那从长刀中传出的声响穿破了云层,消散在了此处。 云中,两个巨大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珠转向了声音消散的地方。 一声“锵”的声音在云雾中响起,像是为了回应方才那远道而来的奇异声响一般。 此声,洪亮、清越,犹如金石碰撞。 在高空中回荡了些许时间,直到悦耳的声音消散在云间,那两个巨大眼睛才重新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 第十五章——前尘(上) 楔子: 昨日清晨,林府的那一声巨响传遍了北凉域的各个角落,引得无数的人前来围观,可到了门前这才发现,林府的大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免客牌。 唯一出过门的,是林府的二公子。他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从一个房顶跳到了另一个房顶,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过了好些时辰,这才拎着一个怀抱药箱的大夫出现在了围墙之上,然后跳进了林府。 仅半日,林三离至少找了不下十个大夫进府,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灰溜溜的从大门走了出来。 时至今晚,林府的大门依旧死死的关着。 整个北凉域现在都在疯传,是不是林家的府主出了什么事情,现在性命垂危...... 正文: 入夜,时近子时。 林未央的闺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一人怀抱长刀站在门口不语,一老一少坐在桌边面带愁容,一人蹲在床边满眼担忧,一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昏迷之人的身上。 这阵仗,似乎前两日才在此处发生过一回,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上演了一遍。 林未央上身趴在床边,她手掌覆盖着林渊干枯的右臂之上,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床上的被褥。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庭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林三离听声即刻开门,他伸手一抓,庭院的大门便直接打开了。 来人,是胖厨子吴叔。他手端着盘子穿过庭院走入房中,瞬间,一股浓郁的苦味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闻着味道抬起身子,林未央起身端走了盘子上盛药的大碗坐回床边,而吴叔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关上房门看了林三离一眼,随后便坐在了空闲的凳子上。 林未央倚在床边,她轻柔的托起林渊的脑袋,将褐色的药汁送入了林渊的嘴中。 甘苦的汤药顺着喉咙流入腹中,昏迷两天的林渊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似是有些喘不过气来,林渊身子一翻,撑在床面上开始剧烈的咳嗽。林未央见状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大碗,手指点在了林渊的喉咙处,以灵炁抚平他嗓子的难受。 林渊自昨日清晨到现在,终于醒了。 屋内所有人都默默出了口气,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了,尤其,是老头子。 咳了几息的时间,林渊的身体终于消停了,他无力的起身,却被林未央一把揽在了怀中。 莫倾城此刻走了过来,端起地上还有一半的汤药碗,说道:“大少爷,先把药喝了吧。” 喘着粗气,林渊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转动眼珠,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道:“怎么......连莫姑娘也在......” 林未央伸手接过,面无表情的将碗递到了林渊嘴边,严肃道:“张嘴!” 林渊见情况不对,不敢多言语便开口喝了下去,直到喝完最后一滴,才苦着个脸对林未央说道:“姐,好苦啊......” 本想卖个惨,谁知林未央咬着牙说道:“苦?你嘴里现在是苦了,那你瞒着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过我心里的苦吗?” 贴在耳边的高声呵斥让林渊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等他多说什么,林未央那白皙的柔荑便直接拉起了林渊右臂的袖袍,将那恐怖的枯臂给露了出来。 此番举动,实在是林渊没有想到的,他呆滞的瞧了林未央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床边的莫倾城,这姑娘咬着下唇,一脸难过的样子。 顺着莫倾城的方向,林渊看到了面色愧疚的老头子。 他心头一紧,没想到还不等伪装一下胳膊就被林未央给发现了。 “姐,胳膊的事你听我解释......”林渊想试着隐瞒一下。 谁曾想,林未央的火气愈发大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怀中苦思冥想的小弟,直接抓着他的肩膀吼道:“解释?你到现在了还想瞒着我‘凤梧心’的事情!” 肩膀上传来了阵阵疼痛,林渊的脑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诧异的看着林未央,随后脑袋一歪,透过露出的视野,他看到了老头子躲闪的眼神,以及,放在灯盏旁,那被撕碎后揉一团的书籍。 想来,是自己在昏迷期间被林未央发现了胳膊上的伤痕,恰巧林三离带着老头子来了,这家伙就直接全盘托出了,还拿来了《百草图录》,结果让林未央在气头之下毁了。 早知道就不叫林三离去请老头子来了!本来是为了兑现承诺请他吃饭,谁能料想,居然发展成了现在的情况。 林渊苦笑着说道:“老头子,书的事情......抱歉了。” 老头子一向视书如命,如今林未央当着他的面毁了《百草图录》,对他来讲如同杀他父母,可老头子没有找林未央的麻烦,可见还是给了自己一分薄面。 没有看林渊,老头子摆了摆手。 “你给他道歉,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何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林未央哭了出来,她握手为拳,砸在林渊的胸膛之上却又不敢用力。 林渊闭目仰头,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今夜是瞒不住了。 “各位,劳烦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有事说与姐姐。”林渊费力的昂着头说道。 知道林渊的心思,老头子和吴叔率先起身,林三离则是直接夺门而出,吴叔还不忘将愣在原地的莫倾城给拉走,一众人就这么走出去门去,将房门给带上。 房内,林渊一声叹息后将头垂下,他尽可能露出了笑脸,双手捧着姐姐的脸蛋,柔声说道:“好了姐,我这不是没事吗......” 此话一出,林未央哽咽着一指身后,林渊明白,她在说书上的内容。 摩挲着林未央宛如丝绸一般的皮肤,林渊笑道:“没事的,这三年我不是坚持过来了吗,也活的好好的。” 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林未央愤怒的瞪着林渊,说道:“好好的?你的胳膊本来就有伤,你还做这种事情,为了一个凤梧心值得吗?” 林渊微笑,坚定不移的说:“值!只要能让你的灵脉痊愈,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我觉得不值!” 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怒吼,林未央的泪珠又开始止不住的涌出。 这一声吼,给门外的众人都吓得不轻,他们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林未央哭了一段时间,她红着眼眶看向林渊,脸上写满了认真,说道: “如果不是我,你的灵脉也不会受损!”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冠上‘废物’的名号!” “如果不是我,你肯定不会拿自己的气血喂养长生树!” “如果不是我......” 再度哽咽,林未央垂下了脑袋,她低声轻语:“林渊......你到底要我欠你多少才肯甘心......” 听着林未央喃喃细语,林渊以手掩面,他尘封记忆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那时,林渊三岁,林未央即将八岁,马上便是她踏入灵阶的时候了。 某一天,林渊跑遍了林家上下都没见到林未央的身影,他想告诉姐姐,自己今天已经感受到了身边灵炁的流动。 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林渊终于在一个杂物间中找到了林未央。 然,推门话说一半,他便见到林未央抱着膝盖蹲在墙角,那尚有些肥嘟嘟的脸上满是哭过的痕迹。 林渊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哭,他激动的跑到姐姐面前,大喊着:“姐!我能感受到灵炁的流动了!” 林未央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但她知道,林渊不会骗他。 可正因如此,这话对林未央来讲,就显得无比刺耳。 一把将林渊推到在地,林未央愤然起身,大喊道:“你故意来嘲笑我的是不是!” 林渊不明白,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姐姐,今日为何会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 忍着心中的委屈,林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仰望了林未央,问道:“姐,你怎么了?” 林未央不答,她撞开林渊就夺门而出。 而林渊紧随其后,他一把拉住林未央的小手,接着问道:“姐,你到底怎么了,和我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揍他去!” 林未央仍然不语。 林渊急了,他快步跑到林未央身前展开双臂,拦住了林未央的去路。 “林未央!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给你解决!”才三岁的林渊生气了。 林未央不屑的看着林渊,她说道:“解决?你现在就可以感知灵炁,你一定是林家的天才,可我呢!我现在完全感知不到灵炁的存在啊!” 这个消息,如同一击重锤砸进了林渊的脑中。 对于林家而言,一个不会修炼的女子,那对家族来讲就是累赘,若不是逐出家门,那便是随便找一户人家给嫁了。 这两种下场,对于年幼的林未央来讲都太过残忍。 同样年幼的林渊听此,原先一脸的倔强都消失不见了,他傻愣愣的看着姐姐水润的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到林渊的样子,林未央最后瞥了他一眼,便动身从他身边走去。 那时的林未央,心如死灰。 林未央走出去没两步,一只温暖的小手突然拍在了她的手心,然后五根小小的手指一扣,死死地抓紧了林未央的手掌。 有些愣神的低头一看,林渊有些勉强的抓着她的手掌,拉着她快步向前走去。 “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林渊稚嫩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林未央的双脚不自觉的跟着动了起来,那个埋头前行的小小背影,映入了林未央的眼中...... 林渊拉着姐姐先跑到了二叔林奉东的书房之前,爹爹不在府上,那有什么困难就只能找二叔帮忙了。 林渊让林未央等着,自己独自跑进了书房。 林奉东看到自己的小侄子,他放下了手中尚在处理的家事,带着慈祥的笑容起身,将林渊抱了起来。 “怎么了小家伙,找二叔何事?”摸了一把林渊肉肉的脸蛋,林奉东笑道。 林渊也不客气,他揪着林奉东的胡子,大叫道:“二叔,借我钱!” 林奉东好玩问道:“你要钱干什么?” 林渊不答,他也鸡贼,知道此事不能让林奉东知道,便在他的怀中撒泼,继续大叫:“你就借给我嘛!” 拗不过小侄子,林奉东宠溺的答应着他,将林渊放在了地上后,便开始掏着自己的钱袋。 等到暗紫色的钱袋出现在林渊眼中,他二话不说直接跳起一把抢走,落地撒腿就跑。 “二叔,等爹爹回来你去找他要!”林渊出了门才大喊道。 林奉东也没心疼钱袋,他只是追到门口,朝着他们姐弟二人的背影大喊:“跑慢点,别摔着了!” 可惜,姐弟两个已经跑远了,没办法回应他了。 拿到了钱,林渊拽着姐姐跑出家门,直奔集市而去。 林未央就这么跟在林渊身后,看着他满头的大汗,停在了一家医馆门前。 林渊直接走进,喊出大夫便叫他给林未央看病。 可惜,大夫没看出任何异常。 林渊丢下纹玉便拉起林未央夺门而出。 跑过一条条街道,林渊拉着他走进另一家医馆。 同样的喊叫,同样的诊脉,同样的结果。 林渊不认,拉着林未央继续跑着。 一家、再一家、又一家...... 北凉域大大小小的医馆,被他们二人寻了个遍。 可林渊没有认输,他依旧准备踏入眼前的医馆之中,却被身后的林未央拉住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未央,终于开口了。 她看着全身湿透的林渊,说道:“不用了,第一家就是这里。” 林渊呆滞的抬头瞧了一眼,发现确实来过了,便用力拉着林未央说道:“肯定还有医馆没去过,我们继续找!” 林未央站在原地,任凭林渊怎么拉她,她都无动于衷。 “怎么了姐,抓紧时间给你瞧病啊!”拉不动姐姐的林渊急道。 低着脑袋,林未央的整张脸都藏在了垂下的黑发之中,她沉声问道:“为什么?” 林渊没有听清,他依旧拉着林未央的胳膊试图前行,头也不回。 林未央猛然抬头,她一把将林渊拉了过来,怒吼道:“我问你为什么!” 或是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她使的力气异常之大,以至于林渊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过后,林渊双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的手臂从林未央的手中滑落,自然的摆动着。 怒火上头,林未央发泄了出来。 可清醒过后,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弟跪在地上,左手还用力捂着自己右边的肩头,林未央的愧疚感瞬间由心而生,尤其是,看到了他有些破损的鞋底。 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林未央懊悔着刚才的冲动,她想伸手摸一下林渊的脑袋,可又迟迟不敢出手。 “小渊......没事吧。”林未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林渊不答。 就在林未央以为小弟会生气之时,林渊突然抬起了脑袋,一半痛苦一半微笑。 他说道:“没有为什么,你是我姐姐,我喜欢你,自然不愿意看到你伤心。” 他......他说他喜欢自己?哪怕方才那般粗鲁行经? 林未央的鼻子很酸,她想放声大哭。可林渊在笑,她不想让林渊看到自己的苦相。 那就...... 一把向前拥住小弟,紧紧的抱在怀中,不顾他身上满是汗水。 将头埋在林渊肩膀之后,林未央低声说道:“我......也喜欢你啊,傻小弟......” ------------ 第十六章——前尘(中) 熙熙攘攘的路人不断的从姐弟二人身边走过,他们或许会好奇的看上一眼,但无一人注意到林未央的哭相,以及林渊痛苦的表情、那汗如雨下的额头。 在他们两人对面的街道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正躺在地上惬意的伸着懒腰,看样子他也是刚刚睡醒。 起身过后,他脚踩着满是破洞的布鞋走到了街道之上,用干枯消瘦的手掌揉动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去哪里找些食物来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边看边走,这位流浪老汉走路眼朝天,一个不注意,脚踢到了跪在地上的林渊。 也不知是不是他反应天生就慢,踢到人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低头查看。 “呦!对不住了二位,方才走路没留神,还请见谅,见谅!”老汉连忙后退,他谄媚的笑着抱拳鞠躬,给地上的两位赔着不是。 气氛被破坏了,姐弟二人自然也不会继续抱着,林未央抬眼不满的瞪了老汉一眼,随即将小弟从怀中缓缓的抱出,准备带他回家。 然,目光所至,林渊的脸色惨白,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疼痛。 这可是将林未央吓得不轻,她急忙询问着小弟的情况,手忙脚乱的在他身上摸着。 奈何林渊肩膀处的疼痛实在难忍,他只能咬着牙,无法开口。 见小弟不语,林未央急坏了,这才想起来身旁就是医馆,赶忙拉着小弟的胳膊准备起身,可偏偏拉到了他的右臂,惹得林渊又是一声惨叫。 林未央那时终归年少,一下子便慌了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直没得到姐弟二人反馈的老汉连手都还没放下,他看着两人的举动蹙起了眉头,便走到了林渊的身旁蹲在,拉起了他的右臂。 胳膊被抬起,林渊又是疼痛出声。 林未央看着这个满身污渍的流浪汉动着林渊,着急的推了他一把,可却是一点都推不动。 “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既然推不走,那林未央只得用肉肉的拳头捶打老汉的胳膊。 老汉没有理会林未央,他混浊的眼珠紧盯着林渊的手臂,仅剩骨头的手指一点点的顺着林渊的胳膊向上,点在了他的肩头。 “小子,忍着点!” 老汉说完,不等林渊做出反应双手便分别抓住了他的手掌和肩头,抬起来便猛然一推! 不用多想,林渊稚嫩的声音又变得异常惨烈,都盖住了他肩膀处关节复位的声响,引得过路人纷纷回头看来。 这一瞬间,林渊的脑袋滑下了不少的汗珠,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滴在了衣服上。 见到小弟如此痛苦,林未央只当是这老汉伤害到了小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冲冲的就撞在了老汉身侧,将他掀翻在地。 看到林未央急匆匆的将林渊抱在怀中,似母狼护犊子一般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老汉也是倍感有趣,他就躺在地上,手臂撑着脑袋,笑道:“你个小女娃真是不知好歹,你问问这小家伙肩头处还疼吗?” 林未央并没有听进去,她依旧是盯着眼前的老汉,双臂死死地护着林渊。 在林未央的怀中哀嚎片刻,林渊肩头的痛苦逐渐减轻,慢慢的消失不见,他喘着大气抬起头来,双手高举,捏在了姐姐的脸上。 “姐,别这样了,笑一笑。” 温暖的小手捏住了自己的脸蛋,林未央脸色温和了不少,她低头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小弟,惊讶道:“没事了吗?” 松开了右手,林渊在姐姐的注视下活动着手臂。 “你刚刚怎么了?”林未央给小弟揉着肩膀问道。 林渊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讲给姐姐。 倒是一旁的老汉笑出声来,指着林渊的肩膀说道:“年龄太小骨骼尚未发育完全,被人用外力拉脱臼了而已,亏得老夫心善,帮这小家伙接回去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番话传入林未央耳中,她回想起了刚刚自己对小弟的所作所为,脸蛋瞬间垮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年幼的林渊也是见不得姐姐落泪,他乘着还有机会,打了个滚翻出林未央怀中,蹦跳了几下,学着家中大人修炼完后的模样活动着,说道:“姐,我真没事,不信你看。” 林渊在姐姐面前滑稽的摆弄着自己的胳膊,说完全不疼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忍受着细微的不适,想让林未央心中的愧疚减轻几分。 明白林渊的心意,林未央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她闷不做声的站了起来,牵着林渊的手走到老汉面前,鞠躬。 见姐姐弯腰,林渊也是照做。 待得两人直起身子,林未央一脸正色道:“多谢出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介意。” 老汉浅笑着打量了一下姐弟二人,他盘腿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臀部,一副疼痛的模样说道:“嘶~这一撞,屁股上的肉都掉了几分......” 两人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娃娃,面对如此隐晦的暗示自然反应不过来。 瞧着两人呆滞的表情,老汉无力的叹了口气,说道:“道歉就不用了,我饿了,你们有吃的吗?” 两人呆滞...... 后来,林未央还是带着林渊进了医馆查看,大夫说了没问题之后,他们便带着这个“恩人”找了一家小馆,点了些许颇为丰富的菜肴,以此来报答他的接臂之恩。 在他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林渊将钱袋交给了姐姐,让她去付钱,自己则是拉着这个还在啃鸡腿的“恩人”走到了外面,在黄昏的照耀下,林渊问道:“阁下可是医师?” 撕咬了一块鸡腿,邋遢的老汉意外的瞧了一眼林渊,笑道:“此话怎讲?” 林渊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了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他说道:“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探查未央姐的灵脉?” 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老汉一口咽下,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今年应该尚才三四岁之龄,难不成已经可以感知灵炁波动?” 老汉说话间,便偷偷的将体内的灵炁运行了一个周天。 谁知,林渊睁大了无邪的双眼,用手在空中画着一个奇怪的轨迹。 老汉这下信了,眼前这个小娃娃,他手指所画的轨迹,正是自己灵炁运行的方式! 激动的将鸡腿咬住,老汉直接用油手抓在了林渊的手腕之上,双手顺着胳膊一寸一寸的摸了上去。 许是这老汉太过激动,捏的林渊胳膊生疼,但毕竟有求于人,便也忍了下来。 直到他收手,林渊的衣袖之上已经多了一排的黑手印。 而老汉则是将满是口水的鸡腿拿下,满脸惊喜的瞧着这个娃娃。 “上好的绝世灵脉和根骨......居然叫我给遇上了!”老汉有些疯癫的说道。 林渊不明白他的意思,揉了揉自己作痛的胳膊。 老汉迅速的解决了手上的鸡腿,还不忘将骨头丢给了远处的黄狗。 做完这一切,老汉身体的周围突然涌现出了不少的气雾将他包裹。 短暂的消失在其中,老汉再度出现在林渊面前之时,已经不是方才那般邋遢的模样了。全身的污渍消失不见,原先那蓬松的头发像是清洗过了一般,柔顺的披在脑后,就连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变得干净了,当然,破洞还在。 老汉挥手驱散了气雾,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庄严的气息,和煦的看着林渊。 瞧见这变戏法一般的行经,林渊嘴角都在颤抖,看来他猜对了,此人,真的不简单。 老汉还以为是自己小露一手吓到了这娃娃,他蹲下身来与林渊平视,笑语说道: “小娃娃,愿不愿意和我学医术?” 也许是为了吸引林渊,老汉手指画了个圈,一根金闪闪的细针便从老汉的怀中飘出,在林渊的眼前不断舞动。 在黄昏的映衬下,这金针显得无比璀璨。 林渊眼珠跟着金光移动了片刻,就在老汉以为林渊会禁不住诱惑准备接受之时,这小娃娃居然直勾勾的看着他,说道: “所以,你是没查出来我姐姐的问题吧?” 如此质疑的眼神,如此拙劣的激将。 这老汉明知道林渊是故意的,但他偏偏和林渊杠上了。 两只手往后一背,老汉言道:“嘿!你这小子,你姐姐那不是病,是她的右手小臂部位先天就短缺了一截灵脉。” 得知了林未央的情况,林渊急忙问道:“那先生可有办法医治?” 先前还那般的质疑于他,现在就开始卖乖了,老汉心中暗自佩服着林渊,小小年纪就如此圆滑。 老汉叹息着摇摇头,他收回了空中的金针,说道:“若是你姐姐如你这般的年纪,我尚有把握将她治好,但......” 林渊见老汉犹豫了,他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上前拉住了老汉的袖子,林渊急道:“只要你能治好她,我便和你学医术!” 老汉依旧不语,他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看着林渊认真的眼睛,说道:“医治......绝无此种可能,灵脉已成,断然不会自己再长出一截,而且当今世上,也没有那种可以让灵脉生长的奇药。” “那也就是说......”林渊转头看向了站在柜台前付账的姐姐,他感觉身体有些脱力,拉着老汉袖子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林渊的难过模样,老汉全看在了眼里,他有些心疼的将手放在林渊的头顶,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这种情况,全然是天命所为,认了吧。” 林渊不语,他就这么盯着姐姐的面庞,在夕阳下,露出了一个笑脸。 “老先生......”林渊叫了老汉一声。 “我在呢。”他应道。 “你刚才说,灵脉不能自己生长,对吧?”林渊昂首看着老汉。 这时老汉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咽下了一口气,问道:“你想说什么?” 林渊再度看向林未央,笑道:“去他娘的天命,我......不信!” 天边的夕阳落山了,夜幕,降临了。 时间一转,已经到了后半夜。 在林家的后门,老汉面脸忧心的不停踱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来。 “嘎吱。”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可爱的小孩将头钻了出来,他冲着门外的老汉摆摆手,示意他进来。 老汉没有进去,他站在月光之下,对着林渊说道:“你......真的想好了?” 林渊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他即刻点头回应,说道:“想好了,不后悔!” 老汉终究于心不忍,他再次说道:“将你的灵脉取出给你姐姐,值吗?” 林渊没有迟疑,他答道:“值!我不能看着姐姐不开心!” 老汉像是被气笑了,走到林渊面前弯下腰,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就为了这个?你把自己的灵脉给她,那你日后该如何?”老汉小声的咆哮着。 林渊没有被吓到,他稚嫩的脸蛋上带着颇有云淡风轻意味的笑容,说道: “此生若无牵挂,为人又怎样?成仙又如何?倒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倒也自在快活,不是吗?” 老汉,傻眼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三四岁孩童能说出的话。 缓缓的蹲在林渊面前,老汉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渊依旧那么笑着,回道:“我就是林渊,林未央最喜欢的弟弟,林渊。” 话音没落,林渊拉着老汉便走入了林家,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穿过一条条小道,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过老汉倒是一直盯着林渊的背影,思考着什么。 到了林渊的房间,灯盏还亮着,而在林渊的床上,林未央早已睡熟。 在林渊关门的期间,老汉随手一甩,一道金光闪现,在林未央的额头处消失了。 等到林渊回头,老汉一脸严肃的看着林渊,问道:“确定不后悔?以你的灵脉和根骨,若是好生培养,说不定真的可以踏足仙境!” 林渊笑着摇头说道:“不后悔,只要你能用我的灵脉治好未央姐,成仙?我不在乎。” 老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长吸一口凉气,冷静了片刻。 他再度睁眼之时,摆出了一副极度威严的神情。 林渊不知道为何,老汉这个模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跪下!”老汉说道。 “噗通”一声,林渊双膝着地,倒不是他想跪,而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跪下了。 “磕头,三个响头!”老汉继续说道。 林渊照做了。 “敬茶!”老汉坐在了唯一的桌子边。 林渊起身,虽说房间无茶,但是林渊还是倒了一杯凉水,双手奉上! 老汉喝完,他眼中充满了可惜和无奈,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扎在了林渊右边的胳膊之上。 林渊的胳膊,就这样没了知觉。 老汉又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渊再次摇头。 长出了一口浊气,老汉双指从林渊眼前划过,轻叹道:“造孽啊......” 林渊的眼前,逐渐变得黑暗了起来,但他还是清醒。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像是飘在空中一般。 “睡一觉吧,结束了......我喊你起床。”老汉的声音响起。 林渊,真的睡着了...... 不知多久过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之上传来,林渊没忍住喊了出来。 他睁开双目,只见老汉站在他身旁,脸上写满了不忍二字。 林渊咬牙忍住剧痛,他转头看向了床榻,林未央的右臂还露在被子之外,小臂之上,缠绕着不少的白色布条。 林渊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之上,亦是如此。 着急的看向老汉,林渊想知道结果。 老汉明白,他开口说道:“放心吧,这天下除我之外,无人可做成这件事情。” 说完,老汉指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说道:“你们二人的血都止住了,但要想痊愈,便老老实实的将这些药吃完,服用方法我写在纸上了。” 交给了林渊一张纸后,老汉又将一个小包裹丢给了林渊。 “这个包裹里面,是长生树的种子,里面也写了功效和使用方法,等到合适的时间,便将它种下,等待结果。” 老汉说完,林渊的身子在空中被一股柔劲给翻腾了过来,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缓缓的走到了门前,老汉看着透过窗纸的阳光,他继续说道:“你姐姐,大概还有一会儿才醒,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她解释吧。” 老汉拉开了房门,他没有着急走出去,只是望着天空,愣愣出神。 这时林渊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准备开口答谢,就被老汉的话打断了。 “小家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他问道。 林渊如实答道:“不知......” 斜着垂下脑袋,老汉笑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一个疯子,我的至交好友。” 这话,听不出好坏,林渊就当他在夸自己了。 “小子,我准备走了,继续云游天下,你好好保重,等我回来,尽量将你也一并治好。” 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白布条,林渊笑道:“不用了,这个,我知道很难,你不用......” 不给林渊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老汉一下子打在了林渊的头上,骂道:“治不好自己的徒弟,我这个当师傅的面子往哪放?” 林渊捂着自己的脑袋,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 奸笑的抬起头来,老汉一步跨出门槛,他的身影,瞬间便消散在了门外。 “头也磕了,拜师茶也喝了,你逃不掉的!记住,等师傅找到方法回来!”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入林渊耳中。 他也走出了房门,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伏地一扣。 林渊没有起身,他满是愧疚的低声说道:“对不起,师傅......” ------------ 第十七章——前尘(下) 这个清晨,林未央是被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音给吵醒的。 她睁开双眼之后,只觉得身体莫名的疲惫。而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弟,如今也没了踪影。 托着困倦的身体爬到床边,林未央的脑袋瞬间席卷来了一股强烈的昏沉,让她不得不用手撑住沉重的脑袋。 当脑袋的重量通过手掌传递至林未央的手臂,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小臂传来,那痛感让林未央瞬间清醒,她都怀疑自己的小臂是不是裂开了。 赶忙放下自己的右臂,林未央卷起了袖子,一圈圈的白布条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她清楚的记得,昨夜入睡之前自己的胳膊上分明还没有这些布条。 左手颤抖着摸了一下手臂内侧的布条,里面又是一阵剧痛。 林未央的心中,顿时升起了很不妙的感觉。 她慌张的穿好鞋子跳下床去,拿起衣服就往门口冲去。 经过桌旁,林未央的余光看到了那满桌的药瓶,这让她的心中更是恐惧,一把拉开房门就跑到了门外。 林家的道路之上,佣人们着急忙慌的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他们手中都拿着水盆、水桶之类的器物,有的人脸上还有着不少的烟熏过的痕迹。 边走边将衣服穿好,林未央随手拦住了一个佣人,问道:“一大早如此的慌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被拦住的佣人都来不及行礼,提着水桶回道:“西边的一个杂物间走水了,小姐你万万别去看热闹,火势挺大的!” 说完,这佣人撒腿就跑。 林未央呆滞的看着佣人们赶去的方向,黑烟正在徐徐的飘向空中。 西边?难不成是昨日自己躲藏的地方吗? “小渊......”林未央呢喃着小弟的名字,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可她没跑两步,那钻心的疼痛便再次从小臂之上传来。 痛苦的握紧自己的胳膊,林未央咬牙继续前行,她必须找到林渊才能心安。 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林未央的心跳越来越快,当她看到那间冒起大火的房间之时,居然还想靠近。 火势太大,她看不到里面是不是有人,她必须要上前确认! 就在此时,竹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这个声音,对林未央来讲是如此的熟悉。 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林未央的视线在林中不断的搜寻, 终于,一道不断晃动的白色让林未央瞧见了,她赶忙迈开双腿调转方向,冲进了竹林。 越过了一片竹林,在林未央拨开最后一点茂密的竹子之后,她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他安全的站在一小片空地之中,冲着自己傻笑。 “姐,你醒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林渊问道,他挥动的手臂也放了下去。 林未央走到林渊身旁,她什么都不说,蹲下身子便卷起了林渊右手的袖子。 果然,和自己一样,缠满了布条。 林未央痴痴的抬头看向林渊,她的心中,宛如被巨石砸了一下。 很多的问题想问林渊,可这些话到了嘴边,林未央却是只字难提。 看到自己姐姐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渊笑着将林未央拉起,他费力的拨开一旁的竹子,指着站在房前的二叔说道:“姐,你看看二叔,和你往日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此刻的林未央哪有心情理会这些,她不愿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林渊的手臂。 见姐姐不理自己,林渊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衣摆。 无奈之下,林未央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重担,转眼看向小弟所指的方向。 在冒火的房间之外,他们的二叔正满脸疑惑的站在不远处,他的下盘扎稳了马步,一手平摊放在腹前,另一手成爪状高抬对着冒火的房间。 林未央不解,她没看到什么奇特的地方。 不等她低头发问,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着急,看仔细点,尤其是二叔手掌的位置。” 听取了小弟的建议,林未央闭上了眼睛,屏气凝神。 调整好状态,她猛然睁开了双眼,这一次,林未央看到了一些让她自己饱受震撼的景象。 那间着火的房间外面,突然多了一层刚刚没有的青色薄膜,当火焰试图突破这层壁障之时,那青色的薄膜便直接将火焰压制了回去。 可,这壁障是从何而来? 林未央四处张望,终于,她看到了一道青色的波纹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这层薄膜之中。 顺着这股波纹,林未央的视线移到了二叔的两只手上。 林未央脑袋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到林未央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林渊笑道:“看到了?” 痴痴的点了下头,林未央结巴道:“这......难道是......” 林渊稚嫩脸蛋上的笑容逐渐平淡,他语气平缓道:“灵炁,被二叔炼化过后的青色灵炁。” 不敢相信的垂下脑袋,林未央抬起胳膊露出了缠绕着布条的手臂。 林未央良久不语,林渊也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姐姐。 “所以......为什么我突然可以感知灵炁了?”林未央问道。 林渊面带笑容不答。 林未央的心中无比的激动,她不用担心踏不上灵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家族驱逐,不用担心会给父亲丢脸,她也可以走上修炼的道路,不用受人非议。 本该开怀大笑,可,她哭了出来,两条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林未央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哭泣的声音发出来。 小林渊见状,他向前踏出一步,张开双臂,将姐姐的脑袋抱在了怀中。 “姐,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弟温柔至极的声音响起,林未央再也忍不住了,哭泣的声音透过指缝,飘进了林渊的耳中。 林渊心疼的安抚着姐姐,他转眼看向远处着火的房子,在他的眼中,只有来来往往的佣人,以及那逐渐变小的火势...... 哭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林未央抽泣着放下了双手,她红着眼眶离开了林渊那小小的胸膛,上面已经沾满了她的泪水。 虽说林渊年纪尚小,可靠在他小小的胸膛之前,让林未央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林未央控制不住的哽咽着,她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之前为什么感知不到呢?” 林渊说道:“昨天那个老头是个医师,他说,是你的灵脉天生缺了一截导致的。” 他没有撒谎。 林未央咬着自己的下唇,问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灵脉给我了?” 林渊嘻嘻的傻笑,他说道:“对呀,昨天那个医师说,我的灵脉最为合适,取出一截给你,你就可以修炼了,而且我的灵脉还可以长好,那我肯定要给你啊。” 林渊......说了假话。 可林未央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她的脑子已经不允许自己再多想其他。 林未央右手拉住了林渊的的右手,她问道:“还疼吗?” 林渊点头:“疼!” “那怎么办呢?”林未央问道。 林渊眼珠转动了几圈,他笑道:“我要吃糖葫芦!” “好!”林未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要吃糯米团!”林渊继续说道。 “好!” “还有......还有......”林渊一下子想不出要什么了。 林未央拍着小弟的脑袋,说道:“不管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答应你。” “......那你以后,不许不开心、不许难过!”林渊考虑了一下,笑道。 林未央满是柔情的对着林渊一笑,她两只手都拉住了林渊,答道:“好!” 话音刚落,林未央站起身来,特意走到了小弟的左侧,拉起他的手,向着竹林外走去。 “姐,我们去哪?”林渊问道。 一边将竹子拨开,林未央让林渊跨过去之后自己才走了过去,说道:“带你去吃糖葫芦!” “不行,先回去把药给吃了!”林渊义正言辞的说着。 林未央轻笑,说道:“好!先吃药。” “昨天晚上非要我陪你睡觉,就是了这个?”林未央突然发问。 小林渊尴尬的笑着,随即说道:“是啊,怕你不同意,只好使个破法子。” “那这把火......”林未央继续问道。 林渊越发的尴尬了,支支吾吾的回道:“你昨天躲在这里不开心......不想让你在想起来......所以就......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么笨,就是因为这里只有一间房子,不会烧的太狠,我才敢烧掉它的......而且二叔也在......” 林渊的声音愈来愈小。林未央没有怪罪小弟的意思,甚至,她觉得这个想法还挺有趣。 握紧了林渊的小手,林未央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今后,不管谁欺负了自己这个小弟,她必要此人付出代价! 两人渐行渐远,而那场大火也被被一点点的扑灭,只有一点小火苗还在里面燃烧。 这火苗突然摇曳了起来,将这一幅幅画面烧为灰烬。 火苗变为了桌上灯盏的一点火光,照亮着林未央的闺房。 林渊的回忆,让他的嘴角挂起了微笑。 看着眼前这个长大的姑娘,林渊伸手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说道: “傻姑娘,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 ------------ 第十八章——两不相欠 林未央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一掌将林渊的手给打开,气极反笑着说道:“不欠你什么?林渊,你自己看看你的胳膊!” “当年,骗我说可以长好,结果呢?直到你踏灵阶的时候才让我知道,你根本没办法再修炼了!你替我做了这个‘废物’,你让我心安理得的用着你的灵脉活了五年!” “三岁通灵,你这般的资质就算是爹都比不上,如果当年......如果你没有把灵脉给我,你现在早就是超越爹的存在了,绝不可能像我一样到达五品后就止步不前!” “如若你自己修炼,林家绝对会把你当做族中的宝贝,你不会受尽冷眼!不用被人戳脊梁骨,更不用遭受被赶出家门的耻辱!” “我已经欠你太多了,现在呢?那老者留给你调养用的泣血果,就为了让它化为凤梧心你又花费了自己三年的气血。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冒着可能丧命的风险就是为了我,为了一个废人!” 先前的话,林渊全都听了进去,可当林未央自称“废人”之时,林渊的眼中竟是少有的出现了几分怒气,他沉着嗓子,说道:“林未央,你说够了没有?” 显然,林未央正在激动头上,她根本听不进去,大声的吼道:“没有!” “啪!”的一声,林未央的花容之上,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巴掌印子。 林渊,亲手扇在了自己姐姐的脸上。 “林!未!央!” 林渊咬着牙,恶狠狠的念出了姐姐的名字,他紧接着说道:“你再敢说,你是个‘废人’!” 脸上火辣辣的疼着,林未央没有调转灵炁来止疼,她正过脸来看着小弟,又是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废物’!” “啪!”的一声又是一掌,林渊表面依旧无比的愤怒,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是......”林未央还真的说了,但不等她说完,林渊便再次举起了手掌,作势就要落在林未央的脸上。 她没有躲闪,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一记耳光落下。 然而,林渊的手掌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林未央好奇准备睁眼之时,一只大手突然粗鲁的扯在了自己的衣领之上,一把将她的衣袍给扯开。 惊慌的睁开双眸,林未央看到了林渊刚刚收回的贼手。 锁骨处感受到了夜间的凉意,林未央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皮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她的脸蛋瞬间变得红润起来,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林渊打的。 一声惊呼过后,林未央双手正准备捂住领口的位置,可却被林渊的手给拦了下来。 红着脸蛋茫然的看向小弟,林未央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愤怒。 现如今,倒是林渊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松开了林未央的双手,林渊手指着姐姐被扯开的领口,声音沙哑道:“林未央,你口口声声说的亏欠我良多,那你呢?这些伤疤你何时告诉过我?” 在林渊手指的位置,林未央暴露在外的皮肤虽说与正常女子无异,但在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各异的伤疤,光那一片皮肤之上,大概就有十几道伤疤,有的像是划伤,有的像是被猛兽抓伤或撕咬的痕迹。 寻常妙龄女子对自己的身体肯定是爱护有加,断然不会像林未央这般遍体鳞伤。 “这还只是你锁骨处的一小部分,你的小腹、后背、双臂、双腿,这种伤疤到处都是。” “为何就算天热你也穿拖地长裙?不就是为了遮盖住自己身上的伤疤吗?” “你以为你亏欠我良多?林未央......那你为了我走出林家,和我在山上苦命生活,自己还拼死拼活的修炼,这些事情,你自己都忘了吗?” 林渊的情绪逐渐激动,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林未央痴痴的看着小弟,不知该有何反应。 见林未央不语,林渊继续说道:“一个废人?林未央你是不是没睡醒?” “被赶出家门六年之久,你将我死死地护在身后,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一人抗下。” “下山之后一举灭了刘府,那一战你全身断了多少骨头,你当我不知道吗?” “你说自己修为问题?三年时间便从一品努力到四品大成,试问谁有你这般的潜力?” “你亏欠于我?你凭什么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记得灵脉这一件破事!” 林渊的咆哮声停下来,他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看来林未央确实给他气的不轻。 门外,除了林三离依旧是冷脸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面色各异,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这姐弟二人当真是从苦难中长大的。 站在门口的莫倾城小嘴抿成了一条缝,她突然推开了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这一举动,着实给林渊吓个半死,他还当是老头子或是林三离走了进来,双手急忙将林未央的领口拉好。 林未央呢,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还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傻傻的看着林渊。 “莫姑娘,有什么事吗?”林渊快速的整理好姐姐的衣服,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莫倾城。 林渊的话终于喊醒了林未央,她赶忙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虽说已然拉好,可也是凌乱无比。 好在她是后背对着门,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不满的剜了小弟一眼,林未央悄悄的整理着领口,开口问道:“妹子,怎么了?” 等到林未央转过身来,莫倾城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摆,询问道:“我......我能说两句吗?” 姐弟二人都颇感意外的看向门口的姑娘,没想到外表柔弱的莫倾城,还有着一颗火热的内心。 林未央心中波澜还未停歇,她尽量保持着正常的语气说道:“但说无妨。” 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莫倾城在姐弟两人之间扫视了几圈,这才说道:“我觉得......林公子说的对。” 本以为这姑娘是想进来劝架,现在看来,她还有着自己的见解。 见两人都不言语,莫倾城松开了紧张的手掌,她抬起俏首,就连语气都坚定了不少。 “我觉得,林家主你确实有些妄自菲薄了......” 说完这话,莫倾城看到了林渊突然变得怪异的表情,还当是自己说错话了,捂住了小嘴。 可谁曾想,林渊却说道:“继续......” 既如此,莫姑娘也是豁出去了,她放下捂嘴的手掌,继续说道:“你自称‘废人’,可你撑起了整个林府,给多少人提供了温饱和住处。” “我来林府时间虽说不久,但我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林家主的的事情。” “你来刘府寻仇,可从未伤及任何无辜。” “你接手刘府之后,不但没有像他们那样鱼肉百姓,还将他们压榨百姓的钱财全数奉还。” “每半月时间,你都会在家门口开仓放粮接济穷苦百姓。” “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你亲力亲为,就不用我一一列举了吧。” “还有我,如果不是林家主出手,那我现在人在何方都不知道。” “虽说你平日里冷冰冰的,但你心善、努力,对林公子也是爱护有加,如此,称呼你为女中豪杰都不为过,何谈‘废人’一说?” 一番妙语连珠,听得姐弟二人对这个姑娘是刮目相看。 林渊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姐姐的情况,发现确有好转,他借机问道:“姐,听到了吗?” 心情复杂的垂下头,林未央小声说道:“可是,这些都是靠小渊的灵脉才......” 果然,林未央的心结还是在于林渊放弃了自己的前程这件事情。 林渊刚欲开口,不想莫倾城竟是先他一步开口。 “林家主,你努力修炼,运营林府,不都是为了林公子吗?” “既然你可以选择为林公子付出,那你凭什么阻拦林公子为你所做的选择呢?你这般想法,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着急,这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说了出来,莫倾城说完后又捂住了自己的红唇,那紧张的模样,别提有多娇俏了。 莫倾城赶忙摇晃着手臂,她解释道:“林家主我不是骂你,我......我......” 瞧见了莫倾城干着急的模样,姐弟二人不由得都笑出声来,尤其是林未央,笑颜如花,只可惜她的脸红肿了起来。 欢笑过后,林未央感激的看着莫倾城,她说道:“妹子,谢谢你。” 林未央长久以来的愧疚和不安,在林渊的两记耳光和莫倾城一番劝解之下,彻底消散不见了,但是她现在,更加喜欢身后的这个臭小子了。 屋内的气氛缓和下来,外面久等的三人也纷纷进入房间,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 待得所有人都坐了下来,疲倦感再度涌上林渊的大脑,好在他没有下床,直接靠在了身后。当然了,林未央是不会让他靠在冰冷的木头上的。 感受到了姐姐怀中的温暖,林渊调笑道:“不生气了?” 没有理会这小弟,林未央放在他腰间的手偷偷拧了一下,疼得林渊直呲牙。 坐在桌旁的老头子看着姐弟两人嬉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指一并,轻声念道: “凝水化冰!” 不到一息的时间,林未央的侧脸处突然冒出了点点水滴,它们直接拍打在林未央的脸颊之上却没有滑落,反倒是形成了一层水膜,瞬间成冰。 脸上突然多了冰凉的感觉,林未央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滑过,指腹上的触感,是极为光滑的冰面,而且,居然有灵炁覆盖在上面。 这里可以悄无声息操纵五灵的,就只有...... 老头子看到了林未央投来的目光,他淡笑道:“不运炁抵抗,脸都肿了,敷冰可以消肿。” 林未央自己都没注意到脸上的状况,她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也害怕毁容。 道了声谢的同时,林未央刚刚放下的手指再次捏在林渊的腰上,力道更大! 可怜了林渊,本是想打醒姐姐,结果却换来如此下场。 解决了林未央的事情,那眼下,也该处理林渊的胳膊了。 老头子凭空一捏,一颗如黄豆般大小的漆黑药丸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随手甩向林未央,老头子说道:“这颗药丸有恢复气血的功效,虽说不敌泣血果,但也可以让野小子的身体恢复一些。” 林未央伸手稳当的接住了飞来的药丸,她怀疑的看着手中的黑球,迟迟不敢喂给林渊。 知道林未央信不过自己,老头子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难得有个对我胃口的小家伙,要是他死了,可没人能替我教那些孩子。” 此番说辞,可没能打消林未央的疑心。 林渊斜眼看着姐姐,他翻了个白眼,头探了过去,张嘴便将药丸吞进了嘴中。 本以为会十分的苦,可没想到这药丸入口便化作一股清流,顺着喉咙便散布至全身。 林渊的表情怪异了起来,林未央还以为是药的问题,伸手就要掰开小弟的嘴。 “咋没啥味儿呢......”见到林未央的动作,林渊赶紧开口。 虽说早已习惯了小弟的古灵精怪,可如此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实在让她有些生气。 纤手赏了小弟一巴掌,林未央问道:“感觉怎么样?” 林渊脸色苦闷,回道:“真的没有味道啊......” 林未央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善的笑容,林渊赶忙正色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就是......感觉身体里热乎乎的,而且好像没有那么累了。” “那是药起作用了,不必大惊小怪。”老头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解释道。 林未央还是不信,她抓起小弟的胳膊渡入灵炁探查,发现没有异样后,便头也不回的说道:“谢过先生的丹药了。” 老头子无所谓的摆摆手,若不是他借给林渊《百草图录》,那这野小子也不会知道“凤梧心”的事情,说起来,这事他也有份,就当作是补偿了。 闹了一个晚上了,林渊也终于想起来正事了,他靠在姐姐的怀中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接话的,是莫倾城。 “足足两日。” 心中一盘算时间,林渊暗道不妙,明日不就是雷鸣来取凤梧心的日子了吗? 似是看透林渊的心思,林未央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守在府中各处了。” 没错,林渊还是不放心雷鸣,好歹他也是个六品,若是明天他要硬抢,那林府只能将底牌给暴露出来才可阻止他,所以必定要事先安排人手。 不过,眼下貌似还有一个不二人选可以帮忙。 林渊贱兮兮的将自己的脑袋转向喝水的老头子。 当水下肚,老头子察觉到了一道危险的视线,他眼珠稍微偏移,果然,林渊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老头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满的将茶杯放下,老头子很是无奈。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林渊不语,挠头憨笑。 ------------ 第十九章——来访 日夜轮转,清晨将至。 天边才刚刚翻起了鱼肚白,林府的大门便早早敞开了。 佣人们忙碌的清扫着门前的落叶和灰尘,门前的台阶之上还铺起了红地毯。 在佣人们火热的清扫之时,一人骑着骏马朝着林府赶来。当他看到了街上的佣人后立刻便停了下来,从马背上纵身跃下,拿着一份外表华丽的帖子走到了一个佣人面前。 “麻烦,速将这份文书交于你家家主。”此人说道。 听到这话,佣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杂活,双手接过了洒满金粉的红色帖子。 此人道了声谢,转身便骑上马远去。 手捧帖子的佣人也不敢怠慢,将手中没做完的活交给了其他人,便跑回了了府中。 林府深处,在林未央的庭院之外,林三离坐在门口闭目养神,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直到远处的小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三离才睁开了眼睛。 他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了赶来的佣人身边,着实是给他吓得不轻。 林三离也不说话,他直接伸出手,将佣人手上的帖子接过。 似是习惯了这二公子的冷漠,他作揖后便自行离去了。 林三离站在原地打开了帖子,大致读过后,一向没有表情的他居然皱起了眉头。 都来不及合上帖子,林三离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林间,出现在了林未央的庭院之中。 他大步走到了林未央洗漱的房间之外,轻敲两下便说道:“帖子送来了。” “雷鸣说什么时辰过来?”林渊的声音从里面应声响起。 可林三离却是久久不语,他推开了房门,将帖子递给了坐在桌旁的莫倾城,随后便转身出门,再度坐在了台阶之上。 房内,莫倾城傻愣愣的看着手中帖子,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林渊亲启”四字。 脑袋转向了一旁的屏风,莫倾城说道:“林公子,是给你的......” 林未央将头探出了屏风,她笑言:“你直接打开念给他听吧,他现在......不方便。” 说着,林未央还满脸笑意的看向了坐在浴桶中一丝不挂的林渊。而她自己也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轻衫,给小弟擦拭着后背。 莫倾城也知道林渊在干什么,她脸蛋一红,赶紧打开了帖子。 眼睛大致扫视了一遍,莫倾城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直到她看完,她才开口道:“林公子,这份文书不是雷府送来的......” “什么?”只听林渊一声尖叫,他似乎还从桶中站了起来。 被林渊起身的水花溅了一身,林未央佯装生气的给林渊按了回去,不满道:“你身子本来就弱,给我好好待着!” 随后林未央的头再度伸出屏风,问道:“妹子,落款的名字是何人?” 莫倾城呆呆的看着林未央的眼睛,好半天才说道:“云......云霏。” 这名字,对于姐弟两个都很耳熟,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莫倾城呆滞的盯着屏风许久,她结巴道:“北......北晋皇室......长公主,为何要拜访林公子?” 林渊沉默了半晌,他没想到易物阁那边的皇室嫡系这么快就同意了,而且也挑了今天,他和姐姐对视一眼,随即问道:“莫姑娘,她要何时过来?” “大概......一个时辰就到。”莫倾城答道。 林渊又陷入了思考,林未央也是,不过她手上也没停下,继续给林渊擦拭着身体。 就在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林渊缓过神来,对着门外喊道:“三离,是雷府吗?” “嗯,一个时辰后便来。”林三离应道。 “巧合吗?为何时间如此相近......”林渊小声自语。 有些头疼的靠在桶边,林渊捏着自己的鼻梁。 他本意只是想事后让北凉域其他三家都知道皇室来过了林府,这样才有一定的机会让躲在丛林中的狐狸露出尾巴。现在可好,雷府要直接和皇室打照面,天晓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况且......雷府应是最不想皇室介入北凉的,如果今日雷鸣当场发飙反悔,不肯让云隐山庄的医师给林未央检查灵脉、炼制药物,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渊现在有一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是兵临城下,岂有不战而降之理? 林渊苦闷的想着对策,此时白皙的胳膊突然从他的身后环绕至身前,两手交叉,毫不避讳的放在了林渊的胸膛之上。 感受到身后的柔软,林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拍了拍姐姐满是伤痕的胳膊。 “三离!进来一下。”林渊喊道。 门被推开又关上,林渊的声音放低了不少,他说道:“三离,找两个地痞流氓,安排在雷鸣来的路上闹点事情,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记住,不管他们要怎么闹,坚决不能动百姓的小摊子!” 林三离受命,一言不发便走了出去。 林渊歪着脑袋枕在姐姐的臂弯,轻声道:“只能使点下三滥的手段了。” 谁知,林未央巧笑嫣然的凑在小弟耳边说道:“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 经过昨晚的闹剧,林未央对小弟的纵容好像更加严重了。 林渊稍事休息了一下,随即便起身,说道:“走吧,准备接待‘贵客’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林氏姐弟二人换好了衣服,一早便到了大堂静候,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娇俏的莫倾城。 等到派出去迎接的佣人回府报信,姐弟二人相识一笑,朝着大门走去。 林府门外的街道之上,此刻正有一对人马浩浩荡荡的跟着引路人走来。 队伍的外侧,是由身披银甲手持兵器的士兵死死围住,他们的脸上都有铁皮遮面,看不到相貌。胯下皆为千里军马,这马的身体之外,也有闪着银光的护甲,整个队伍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铁器碰撞的声响。 而在队伍中央,数十人抬着一座高轿,也不知里面坐着何人,出行竟有如此阵势。 走在最前端的林府引路人听着身后的响动,吓得是头也不敢回。 正巧,离林府仅剩一街的距离时,他们姐弟二人也走到了门前。瞧着远处直泛银光的队伍,林渊伸手遮在眼前,对着姐姐笑道:“这下马威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盛装出席的林未央拍打了一下小弟的后背,低声说道:“你说这话好意思吗,还不是你非要叫皇室嫡系亲自送来,人家能来,还不许摆谱了?” 在姐姐这里吃瘪,林渊眼神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憋屈道:“姐,你到底帮谁啊......” 林未央抿嘴轻笑,随后便不再言语了,她慢慢的换上了往日的冰冷,身上气势十足。 静候队伍走到门前,姐弟二人一同走下台阶,站在了铁甲军外。 等到队伍全然停下,靠近林府大门一侧的士兵让出了一条道路,这时一位华发老者从马上下来,拱手走到了姐弟二人面前。 看着笑意盈盈的葛老,姐弟两人也是回礼后说道:“晚辈见过葛老。” 三人一番寒暄,唠的都是些家常,直到轿子里传出一声女子的轻咳,这葛老才赶忙收住话茬,对着整个队伍大喊:“全军听令,御!” 得令后,三十几人的铁甲士兵并没有说话,他们统一右手握拳打在了心口处,随后齐刷刷的放下。做完这一切,他们有序的散了开来,每隔一丈便会有一人停下,驻守在原地。 士兵们散去,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娇小的侍女,她们等到轿夫将巨大的轿子落稳后,便快速的将马凳摆好,其中一人还走上了轿子,将遮帘掀起。 首先映入林渊眼中的,是扶着侍女的一只白嫩素手,随后,一女子探首出轿,俏生生的站在高轿之上,俯视着众人。 紫裙、紫衫、紫束腰,就连她束发用的簪子都是紫色的。 若单论姿色,恐怕和林未央有的一比。但若论气场和韵味,林未央加个莫倾城都比不过。 此女子,应该就是文书上落款的云霏。 瞧着她步步生莲,走下了高轿,林渊瞬间感觉身边多了一层威压直逼而来。 渐渐的有些喘不上气了,林未央察觉到小弟的异样,她挪步侧身挡在林渊身前,面如寒霜的环臂抱拳,说道:“想必这位便是云霏,云公主了” 鉴于眼前此人是皇族的身份,林未央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只能暗自的分担掉一部分威压。 听到林未央直呼自己的名讳,长公主带着猜不透的笑容走到了姐弟两人身前,如同君王俯瞰臣子一般打量着眼前这个姿色绝佳的女子。 “那被你护在身后的,也一定就是差使我前来的林渊,林公子喽?”这话的语气相当和善,可再此期间,林渊身边的威压却是越来越强,让他不禁双腿发软。 林渊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下了一招险棋,可没想到刚见面这尊大佛就要发难。 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林渊保持着正常语气说道:“草民林渊,见过长公主。” 斜过眼来瞧了林渊一眼,云霏露齿一笑,她歪过头去也不知对着谁喊道:“行了,都叫你别为难这小家伙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觉着挺有趣的。” 云霏话音刚落,林渊身边的威压直接散去。 如释负重的林渊长出了一口浊气,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风韵十足的女子,他本还以为这位在立下马威,没想到居然是旁人在帮她出气。 可左看右看,这周围除了铁甲军外,也就只剩葛老了。 作为故人,林渊相信他不会出手;那也就是说,在暗中还藏着一个高手。 林渊拱手谢过了长公主,还不忘拍一句马屁。 “长公主大人有大量,果然是人美心善。” 或许所有女性都喜欢听到男性的夸赞,云霏听到林渊的美言,抬手用宽松的袖袍遮住了红唇,躲在其后喜笑颜开。 乘着云霏看不见,林未央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到了林渊的脚尖之上。 好嘛,从小到大,这臭小弟都没称赞过自己的容貌半分,现如今又在眼前夸别的女人漂亮,等今天这事结束非要拉着他写三页悔过书! 可怜的林渊完全不知道林未央的心思,他疼也不敢出声,只能两眼委屈的看着姐姐。 待得云霏放下了胳膊,林未央才松开了脚掌,林渊也赶忙恢复常态。 虽说刚刚云霏没看到,可一旁的葛老可是将姐弟两人的嬉闹尽收眼底,他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日所谈之事颇为重要,不如我们进府在谈?” 有人打了圆场,这局面也好打开了。 林渊姐弟同时侧身后退一步,将身后的道路给让了出来。 看到台阶之上的红色地毯,云霏道了一句“有心了”,便迈开双腿走了上去。 当她经过林渊身旁之时,还刻意停留了一下,她满是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渊,随后竟是带着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目光收回之际,一直躲在林未央身后的莫倾城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虽说年龄尚小,可莫倾城的脸蛋实在太过精致,让云霏都有些羡慕,而且,她觉得有些眼熟...... “林府的美人儿还真不少啊,没想到除了林府主,还有这么一位娇俏的小姑娘。”云霏赞美了一句,随后便问道:“这位是?” 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莫倾城把头死死地低着,紧张的说道:“我......我是大少爷的贴身侍女。” 此话,让林渊瞪大了双眼,他连忙回过头去,试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可莫倾城死死躲在林渊身后,小手还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罢,那就顺着她来吧。 “长公主,这是我姐姐特意安排照顾我起居的姑娘,毕竟我的身子骨弱,平时有个心细的人照看最为妥当。”林渊说谎不打草稿,脸都没红一下。 云霏显然没有相信这番说辞,如此相貌的姑娘做贴身侍女,怕不是脑子坏掉了!但她还是保持着猜不透的微笑,说道:“我们进去吧。” 说完,她便率先走上台阶,跨过了门槛。 林未央奇怪的眼神在林渊和莫倾城之间游荡了几番,随后她给了林渊一个诡异的笑容,便追到了云霏的身旁。 葛老缓缓的踏上台阶,他意味深长的拍了一下林渊的肩头,忍着笑意说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此刻的林渊,一个头,两个大。 “葛老,您就别玩笑于我了。”林渊憋屈道。 随后他转头看着莫倾城的脑袋,突发奇想的伸手弹了一下,说道:“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进去吧。” 莫倾城松开了紧握的小手,但是依旧没有抬起头,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胡话,没想到林渊还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了。 万分的尴尬,这姑娘家脸皮薄,都不敢看林渊一眼了。 见莫倾城不说话,林渊笑着摇摇头,便拉起她的袖子,和葛老走了上去。 就在三人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之上传来一个糙汉的呼喊,而且喊的还是“小林公子”。 林渊眼角一阵颤抖,他快速转身回去看向声音的来源,入眼便是一大一小。 他心中暗道:“娘嘞,这么快?” ------------ 第二十章——条件 瞧着从远方快步跑来的两人,林渊一头雾水,照理来讲他们两人现在不应该出现才对。 可这两人活生生的从不远处跑来,林渊也不能视之不见,便动身迎了上去。 就在他们两人快要靠近林府的边缘之时,一位守在路口的士兵突然挥动着手中的长戟从马背上跃起,直接落在了来人的面前将长戟一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生人勿近!”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铁甲之下传出,在街道中回荡许久。 此刻的林渊离两人还有点距离,看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林渊还是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气冲冲的快步走到银甲士兵身后。 “怎可如此无礼?速将兵器放下!” 林渊的呵斥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士兵收回了长戟,一把直接将末端砸在了地面,瞬间,青砖四分五裂,长戟也入地三分,就那么直挺挺的立在地面之上。 “生人勿近!越线,死!”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银甲人就阻拦在林渊和来者之间不曾挪动半分。 “嘿!你这人......”林渊面露不悦的指着士兵的后背,实则心里了开了花,早知道皇室的戒备这么森严,就不费那功夫去找地痞流氓给雷府找麻烦了。 没错,来人正是雷鸣和他的小儿子雷傅。 “小舅子莫急,且看姐夫给你出气!”雷傅卷起袖子就是动手的模样。 可他才刚经过自己老爹身边,就被雷鸣抓住衣领直接扔到了后面。 哀嚎声响起,雷鸣恨铁不成钢的捂住了双眼,回头教训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皇室的银甲护城军也是你配挑战的?” 此话一出,林渊才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又紧张了起来,没想到雷鸣居然能一眼识破这群士兵的来路,看来今日雷府和皇室的交锋是不可避免了。 不过现在嘛......他们还是呆在外面比较合适! “雷府主,为何今日只有你们父子二人前来?”林渊规避了皇室的问题,他问道。 雷鸣还没开口,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走来的雷傅便开口道:“甭提了,本来都可以按时到的,谁知道半路上杀出来了几个小混混在街上闹事不肯让路,云隐山庄的医师又不让我们伤着他们,我爹和我就先赶过来了。” 这下,林渊也摸清了雷鸣的行事风格,这也是个不照规矩办事的主。 “哎,怎会如此?当真是世风日下啊!”林渊假惺惺的帮着这对父子说话。 雷鸣又摆出了招牌性的抱臂姿态,他面带笑容的看着林渊,说道:“没事,反正医师也没来,小林公子要不先解决里面的那位?” 没想到雷鸣今日这么好说话,林渊本以为自己要费些口舌才行,现在可方便了。 摆出一脸难做的表情,林渊像是纠结了许久,他无奈的一跺脚,咬牙道:“哎!也只能如此了,毕竟皇室来访,耽搁太久也不合适。” 看着林渊拙劣的犯难模样,雷鸣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行了小林公子,我们的人也快到了,你还是尽快解决掉里面的那位人物吧,别耽搁了炼药的时间。” 既然雷鸣都开口了,那林渊也就好做了,他拱手说道:“那我便也先进去了,让人家等太久的确不合适,你们二位......稍等!” 说完,林渊扭头就跑,都没看到雷傅那滑稽的表情。 “别呀小舅子!把我也带进去呗!我媳妇也在里面呢!”雷傅着急的往前走去,就在他快要越过长戟的位置时,一只大手再度抓住了他的衣领,雷傅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 落地的惨叫声和一个脏字同时响起,林渊有些佩服雷傅的顽强,他能在雷鸣手下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不过林渊此刻没功夫考虑这些,他拉着等在门口的葛老和莫倾城就往里跑去,今日的两场硬仗都要速战速决才行。 三人一路快跑,等他们跑到大堂之时,林未央和云霏都已入座喝起茶水了。 林渊喘着大气行礼,说道:“抱歉了长公主,方才出了点小意外。” 云霏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说道:“无妨,林公子不如先入座歇息?” 这话听着,好像她才是林府的主人一般,皇室的气场果然是与生俱来的。 林渊点头,直接走到了林未央的身边坐下,端起她的茶盏便一饮而尽。而莫倾城则站在了两人的身后,将脑袋垂下不敢抬起。 待得小弟放下杯子,林未央贴心的给他续满茶水,不动声色的小声言道:“什么情况?” 又端起了茶盏,林渊小喝了一口后便用茶渣遮住嘴唇,说道:“雷鸣已经到了!” 来不及多解释什么,林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面带笑容的看向对面的长公主,说道:“长公主,要不......我们直奔主题?” 细长的手指挪开了面前的茶盏,云霏什么都没说,指间轻点桌面,站在她身后的葛老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放在了云霏面前。 “此物,便是你想要的东西。”云霏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丰腴的下巴搭在手背之上。 林渊面露微笑,他探身过去,伸手便准备拿走那份竹简。 “多谢长公主......” 然而,林渊这话说早了。 云霏的笑容突然消失,一只手直接拍在竹简之上将其护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渊说道:“林公子莫急,你要我送来,我人到了,你要的东西我也给你查到了,那,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林府的诚意了?” 林渊手掌悬在了云霏的玉手之上,他抬眼一瞧,便和云霏对上了视线。 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林渊收回手臂坐了回去,问道:“不知长公主欲求何物?” 似乎被这话给逗乐了,云霏淡笑着拿起手中的竹简把玩,她指甲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捆绑竹简的绳子,说道:“林公子先前和葛老是如何说的,你忘却了不成?” 眯起眼睛瞅了葛老一眼,林渊知道她说的是那日和葛老所说的承诺。 尴尬的挠了下脸颊,林渊说道:“那自然不会,竹简上的内容只要有用,那林府自然会同意易物阁进入北凉,而且会相应的给予一些帮助。” 云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声音也冷了下来,说道:“照你的意思,若是这信息对你没价值,我今日还要白来一趟咯?” 不等林渊开口解释,云霏将手中的竹简砸在了桌子上,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五指用力的捏着手中之物。 “林公子,这如意算盘的打的是真响。你的想法我多少能猜到一二,可这般的过河拆桥,就不怕日后在北晋失了信誉?” 云霏的这一连串话语,让林渊深刻的领教了此女子的不好惹。 看来她一开始便明白了,自己的目的从来不是林尚南在易物阁中所买的东西,而是要敲山震虎,让参与截杀林尚南的人露出马脚。 所以,林渊只要易物阁背后的皇室出现即可,至于那些条件,自然是能省便省了。 可现如今,云霏的一席话直接将问题上升到了北晋的层面,而不是局限在北凉。 若在北凉,他林府尚有话语权,可一旦到了北晋,那林府湮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场对弈,林渊输透了! 他靠在椅背上扶着额头苦笑,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但是林渊没有放弃,他还在想该如何减轻林府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纤手从桌子下伸过来,握住了林渊的手。 这熟悉的触感,林渊不用看都知道是自己姐姐。 林渊扭过头去一瞧,林未央正巧也在笑着看他。 只见林未央微微摇头,随即松开了握住小弟的手,转头看向了云霏,说道:“云公主先莫要生气,林府并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想先确认一下信息是否有误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接受了林未央的说辞,云霏面色缓和了不少,但她的手依旧没有离开竹简半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向了林未央,说道:“哦?那倒是本宫有些急躁了呢,不知林府究竟要给出什么条件呢?” 现在的战场,转变成了两个女性的交锋。 林未央指尖带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与云霏对视良久。 整个大堂变得格外的安静,除了林未央那里发出的声音,别无它响。 这份安静持续的挺久,云霏看着林未央的脸,突然一下子笑出声来,给林渊吓得一激灵,他还以为这尊大佛要发脾气了。 “罢了罢了,也不和你比耐性了。”云霏率先开口道。 林未央的手指也因为云霏打破僵局而听了下来。 云霏继续说道:“我先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你们姐弟二人在考虑一下条件,如何?” 听这意思,长公主手中似乎有重要的信息。 林渊瞬间屏住了呼吸,他要把云霏的所有变化都看在眼里,以此来判断她是不是说谎。 林未央则是先将手放到了桌下,和云霏对弈,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那我们姐弟便洗耳恭听了。”林未央装作平静的模样说道。 坐在对面的长公主突然拿起了卷轴,在他们面前晃动着说道:“你们父亲买的东西,可是很有趣的,如果给我用,我一定会随身携带。” 说完,云霏便自顾自的靠在了椅背上休息,至于他们能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了。 林未央听完,她倒是没什么感触,转头正欲过问一下小弟的意见,却看到了他眉头紧锁。 “难不成......这话里还真有玄机?”林未央在心中想着,她没有去打扰林渊,现在的林渊,需要安静的思考,毕竟这臭小子的心思比自己活络。 一息......两息...... 时间过得很快,林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可云霏似是没了耐心。 她将竹简拿到了桌子的正中,置于姐弟两人之间。 “林府主、林公子,本宫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考虑的如何?”云霏还是一脸猜不透的笑容,她没有去看林未央,而是直接盯着林渊说道。 看到了云霏投来的目光,林渊终于松开了他的眉头,他贴到了姐姐的耳畔,悉悉索索的说了一通后,便又坐了回去。 对于小弟意思,林未央从来都是坚信不疑,她直接回道:“没问题,今日,林府正式同意易物阁进入北凉,并且出三万纹玉资助易物阁修建场所。”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云霏顿时喜笑颜开,她点着头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不过手依旧是死死的握在上面不曾松开。 “条件我很满意,不过......还需要再加一条。”云霏道。 林渊这时终于开口了,他懒散的靠在椅子里,说道:“长公主但说无妨。” “易物阁修建完毕之后,会开一场拍卖来庆贺开张,北凉四家以及附近的几个家族都会来参加,所以,届时还要劳烦林府出一件珍宝来拍卖,当然,拍卖金额全数归属林府,易物阁一分不取。”说完这话,云霏的手指才松开了一些。 这个条件,倒是没有损失,林渊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既然条件谈妥当了,那云霏也放松了下来,她随意的说道:“葛老,拿契约。” 瞧着葛老又从怀中拿出了一纸文书铺到桌面,林渊大致瞧了一眼,内容都大差不差,唯独金额的一处没有填写。林渊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的心思缜密,看来早就谋划好了。 只见云霏将空闲的手放在了契约书之上,她运转灵炁,这金额空缺的部分便缓缓出现了“三万”的字样,然后便是落款处,“云霏”两字也写了上去。 将纸张一转,云霏说道:“林府主,您看一眼,如果没问题,那便签字吧。” 林未央没有去看契约书的内容,她在等。 直到林渊首肯,林未央才将纤指按在其上,将名字“写”了上去。 葛老收起契约书,事成!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最后一件事了。 林渊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他看着对面的云霏笑道:“长公主,可以交给我了吧?” 云霏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她朝着林渊尴尬一下,这才完全松开了手掌。 “哗啦!” 松手之际,原本卷好的竹简直接松散开来,变成了一根根竹条。 林渊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他瞪大双眼看着对面的长公主,似乎是想要个说法。 云霏也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起身的同时说道:“刚刚......,没控制好力度,将里面的线全部震断了......” 合着......云霏刚刚一直拿着竹简是因为它断了,而不是为了博弈...... “以林公子的聪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拼好,本宫先告辞了。”忍俊不禁的走在前面,云霏的脚步迈动的很快。 看着小弟惨不忍睹的表情,林未央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上了云霏,毕竟要送客。 整个大堂之中,就留下了傻眼的林渊,和刚刚抬起头的莫倾城。 莫倾城见林渊傻在了原地,她贴心的走到桌边将松散掉的竹简拿起。 “林公子我陪你......” 这姑娘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好嘛,她手太小,根本握不住那么多东西。 林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没有去看那散落一地的竹条。 大堂之中,一声叹息传来...... ------------ 第二十一章——假死?活着? 林未央出去已有半刻钟的时间了,林渊和莫倾城就呆在大堂之中,埋头拼凑着散落的竹简,倒是不事情有难度,关键就是数量太多,又散落在地全被打乱,实在不好拼。 忙活了好一阵的时间,林渊将两个竹条调换了一下位置,终于是将竹简还原。 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林渊侧首看着一旁的莫倾城,这姑娘苦着个小脸,垂着脑袋像是在反省一般。刚刚在拼竹简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数次的道歉了。 林渊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行了,不管你的事情,是那个长公主把竹简弄坏的,你内疚个什么劲?” 没有抬起脑袋,莫倾城委屈道:“可是......是我没拿好才......” 和这个姑娘接触久了,林渊越发觉得有趣,他剑眉轻挑,玩笑道:“那是怪你手太小,以后多吃点,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自己被调笑了,莫倾城直接鼓起腮帮子,歪着脑袋瞪了林渊一眼,说道:“我才不要白白胖胖呢......” 如此可爱的模样,让林渊玩心大起,他毫不客气的在女孩头上一番揉搓,竟是让一向温柔的莫倾城伸手在林渊的身上打了好几下才解气。 被打得林渊也不还手,还笑嘻嘻的说道:“这才对嘛,年轻就要有朝气,天天那么端庄看的我都觉得好累,记住啊,以后不准见了我就行礼。” 等到莫倾城出完气,林渊便看到她如同小狗一般呲牙的模样。 忍住了心中接着玩闹的悸动,林渊一脸正经将目光转移到了桌面之上,都没看到莫倾城气鼓鼓举起拳头的样子。 将头脑清空,林渊顺着右手边开始,逐条逐条的往下看去。 莫倾城则是整理好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她轻声走到一边,给林渊加满了茶水。 眼睛飞速的在竹简上滑过,林渊很快便将所有内容看完。 这里面,有林尚南在北晋好几处易物阁的购买记录。 林渊的两道剑眉死死地拧在了一起,他伸手抽走了其中的两条放在怀中,其他的竹条一把收起,神色严肃的起身说道:“莫姑娘,跟我来!” 见到林渊认真的态度,莫倾城脑子有些懵,但她还是乖乖的跟在林渊身后,走出了大堂。 “三离!”林渊对着空处一声大喊,林三离那火红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林渊身前。 “何事?”林三离问道。 林渊将手中的一把竹条交给了林三离,认真说道:“三离,将这些东西全部销毁,最好是给它挫成灰扔进火炉,一点都不要留下!” 收好了竹条,林三离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林渊的眼前。 转过身来,林渊看着莫倾城,说道:“莫姑娘,麻烦你在此等着未央姐,等她和雷鸣到了之后,就说我去取东西了,稍后便来!” 木讷的点点头,莫倾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乖乖应道:“去吧,我记住了。” 林渊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不少,他伸手摸了一下女孩的脑袋,便转身快步离去。 莫倾城站在原地看着林渊的背影,她的心头上莫名的涌起了一阵的心疼。 短暂的相处,她看到了这个男孩身上背负的种种,他也就比自己才年长一岁而已...... 在小道之中狂奔的林渊也没闲着,他对着灌木从中一通叫喊,因为他也不知道老头子藏在哪里。耗费了不少的时间,老头子终于出现在了眼前的不远处。 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林渊抓起他的手臂便朝着林未央的庭院跑去。 俩个人一路奔走,就连进门都十分粗鲁,是一脚踹开的。 急匆匆的跑进了姐姐的闺房,林渊趴在地上便是扣着一块砖头。 老头子在后面关好了房门,这才走进了房间。 “野小子,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老头子疑惑道。 林渊没有回答老头子,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紧张,以至于连那块松动的地砖都拿不起来。 虽是满脑子问题,但老头子还是运转灵炁,将林渊弄不出来的那块砖头给拿了起来。 看着砖头悬空,林渊伸手将藏在下面的一个木盒给拿了出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林渊打开木盒拿出了里面的那封书信,他爹的书信。 林渊已经和姐姐看过了书信的内容,没有什么线索可寻,于是便将其藏在了房中。 可现在,如果云霏给的信息无误,那这信上就一定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 老头子没有打扰林渊,直到他看完了信上的内容,才开口问道:“野小子,到底怎么了?” 林渊没有抬头,只是拿出了竹条交给老头子,自己则继续研究着书信。 接过竹条放到了自己眼前,上面写满了几样林尚南所买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出门必备的疗伤药物,除了......金蝉和千结羽衣。 老头子的脸色也变了,这两件物品可不常见,且都是用来躲避杀身之祸用的。 金蝉注入灵炁即可化为自己的模样,而且可以用灵炁操纵其行动,很难被辨别出来。 千结羽衣的来头更不简单,据说是由天下千百种灵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穿在身上即可化为他人的模样,改变自己的声音,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亲人都难以认出。 先不论林尚南怎么买到的,就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他的死讯,极有可能是假的! 怪不得这个一向冷静的野小子这次如此的激动。 老头子缓缓的坐在了林渊的身边,他将竹条归还后,便一伸手,说道:“不如,给我瞧瞧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 林渊没有动静,他眼珠都不带动一下的,整个人和木头一样。 老头子伸手在林渊的眼前晃动,他依旧没有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头子自顾自的从林渊手中拿过了书信,他都没有阻拦的,书信离手后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大致的看过了一遍,信上也主要是说林尚南自己已经发现了被人在追杀,如果自己没有回来,那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那自己的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二弟林奉东照顾了,家主的位置,让他尽管取而代之! 可,林奉东转眼就将林渊给逐出府去了,相继而去的还有林未央。 老头子又看了一遍,这信上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这纸张...... 老头子用指腹捻了几次,他的眼中恍然出现了一丝明亮。 “木生火......”老头子小声念叨着,突然间,他手上的信笺从末端冒出了一点火星,缓缓的蔓延而上,整张纸都燃起来火焰。 昏暗的房间中陡然出现了火光,林渊也缓过神来,转头一眼,他直接骂着娘朝老头子扑了过去。 “天杀的,老头子你干嘛,那是我爹的遗物啊!” 老头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燃火的信笺,他抬起一只手直接盖住了林渊扑过来的大脸,将他拦在了一臂的距离。 “安静点!”老头子大喝。 被训斥的林渊很快便停止了动作,老头子也放下了自己的胳膊。 林渊也是太过着急,方才转念一想,老头子不是那种做事莽撞的人。 他看着老头子手上的信笺,虽说手上还是不断的冒汗,但只能希望老头子不是乱来了。 燃烧了好一会儿,林渊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信,貌似没有起火啊...... 不解的看向老头子,谁知这家伙也正巧一脸得意的看着他,问道:“野小子,你爹认识机巧堂的人吗?” “隔壁天一城的机巧堂?”林渊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在书中听过这个名字。 老头子甩了甩手上的信笺,说道:“机巧堂善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要没看错,这东西应该也出自机巧堂之手。” 在老头子说话期间,那信笺上的字开始变化了起来,它们一个个的脱离表面,变成了火字悬浮在空中,一笔一划都在重新组合,变成字后重新排列顺序。 “这纸,平时与寻常纸张无异,遇火即焚,触水则散,但如果先用灵炁注入其中,再用火将其点燃,那它藏在其中的真正信息也就会如这般显现出来。” 老头子说完,他手上的信笺已经没了火焰,倒是空中的火字还在不断的排列。 几息的时间,真正的内容就出现在了林渊的眼前。 只有六个冒火的大字漂浮在空中,却让林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站了起来。 “没......没死,爹......没事?”林渊结巴的说着。 老头子也站了起来,看着空中不断晃动的六个大字。 我还活着,勿念! 林尚南,逃出生天了? 这个信息对于林渊来讲,可谓是个莫大的喜讯,他苦苦追寻林尚南的死因这么多年,现在得知了他没事,心中除了欢喜和激动,还有一丝的谴责。 眼前的火字在一刹那突然熄灭,化作了一摊墨水冲向老头子手上的信笺,再度恢复了上面的内容。 火字消失不见,林渊如同脱力一般向后倒去,好在老头子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的腰身,林渊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老头子,刚刚的......不是幻觉吧!”林渊还是不敢相信此番变故,抓着老头子问道。 心疼的看着身边的少年,老头子点点头,回道:“不是幻觉,你爹还活着。” “快要六年多了,他既然活着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们姐弟,他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才活下来的吗?”林渊的情绪有些激动。 老头子幽幽叹了口气,他将林渊扶到了林未央的床榻之上,卷起他右边的袖子,两指如同诊脉般搭在了他那恐怖的小臂之上。 柔和的灵炁涌入体内,林渊脑袋中的眩晕感一点点的消失,他另一只手扶着额头,痛苦的呢喃着:“为什么”。 “或许,他不能露面呢?”老头子说道。 此话终于让林渊停下了呢喃,他激动的问道:“老头子,你那么聪明,是不是猜到什么?” 老头子被逼问之下,他面露难色,摇头说道:“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住在北凉域也是为了查探一件事情,此事和林家有必然的关联,我不知......你爹是否知情,若是他知道,那他不露面是为了你们姐弟的安全着想。” “何事?”林渊激动的握住了老头子的胳膊。 瞧着一向冷静的少年变得如此激动,老头子犯难了,此事,现下不能让林渊知道。 可,林渊这般的激动,属实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轻拍了几下林渊握紧的手臂,老头子说道:“这样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陪我去个地方,到时候说于你听。” 老头子都这样讲了,林渊也不好太过于逼问,只得点头答应。 林渊眼睛瞧着刚刚火字消失的地方暗暗出神,老头子抬起了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指,将手搭在林渊的肩膀上说道:“你昨晚服下的药物是补气血用的,药性比较烈,你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像这般情绪激动了。” 林渊淡笑着仰起头,他像是为了宣泄自己的苦闷放声怒吼。 老头子看在眼里,心中着实不是滋味,他认识这小家伙也有些年头了,为人正直、善良,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担,他确实很憋屈。 今日得知自己父亲没有死,既有了希望,但也多了埋怨的心情。 可,这不就是人生精彩的地方吗...... 老头子伸手放在了林渊的面前,而林渊也是相视一笑,握住他枯燥的手便站了起来,现在的他可不能这样,雷鸣,还没解决掉呢! 拍拍自己的脸颊,林渊调整好了情绪,便笑着看向了身旁的忘年交,他出拳锤了一下老头子的胸口,笑道:“我爹的事情,记得保密,一会儿雷鸣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举动,还要麻烦你出手阻拦一下了。” 此事对于老头子来讲就是小事一桩,他颔首应下,紧接着说道:“我继续藏在暗处,若是雷鸣没有不轨的举动,那我便直接回‘半山书斋’了,下午小虎他们还要上课。” “好。” 林渊答应完,老头子便将手中的信笺交还给林渊,让他重新藏好。做完这一切,林渊便和老头子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林未央的庭院,在门口分别。 林渊去了大堂,而老头子则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大堂不远的灌木从中。 此刻的大堂中,林未央和雷鸣都已到了,而林渊才刚刚动身赶来。 老头子长袖一甩,一阵清风便吹向地面,将他身后的灰尘拂去。 老头子向后一倒,便盘腿坐在其上。 他卷着自己的袖袍,眼睛盯着雷鸣的举动,对着空气低声说道:“你没走啊?” 老头子的声音响起,他身后的竹林之中也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一团人身高的雾气从竹林中飘出,它靠近老头子身边,像是也坐了下来。 “刚刚出去之前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想着回来问问你。”不男不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老头子也不多考虑,直接说道:“是‘血天罡’吧。” “你早就知道了?”这藏在雾气中的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老头子轻言道:“也是前两日才见到他,挺意外的。” “一直以为‘血天罡’不在北晋了,没想到是躲在北凉。” 老头子闭上了眼睛,说道:“怎么着?要抓他回去?” 这雾气中的人像是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恰巧相反,若是日后他出了什么事,我定要护他周全,毕竟,是我们有错,他只是一个受害者。” “那最好......”老头子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瞥了此人一眼。 就在此时,林渊终于从远处的小道跑来,老头子也睁开了眼睛,问道:“要留下看戏吗?” 雾气中的人笑道:“还是不了,待得太久容易暴露身份,那我就先走了。” 音落,这雾气直接飘回来竹林之中,老头子颇有深意的目送雾气离去。 随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府的大堂。 “看来这北晋的最后一处净土,也要大乱了......” ------------ 第二十二章——林渊战雷鸣 林渊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大堂一侧,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躲在这里,想听听看雷鸣会不会趁此机会,就和林未央说一些自己没有允诺过的条件。 然而,偷听许久,雷鸣都在和林未央说一些陈年往事,完全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又过了片刻,雷鸣还是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态度,林渊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双臂枕在脑后,林渊迈腿走进了大堂之中,还不等他开口,雷鸣头也不回,笑道:“小林公子终于舍得出来了?蚊虫叮咬不好受吧。” 林渊停顿了片刻,搞了半天这家伙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外面,难怪一点都不着急。 林未央朝着小弟招手,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在中间。 “这老狐狸,还真不好对付!”林渊心中暗想,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脸欠打的微笑走到桌边落座,直接翘起了二郎腿瘫在椅子里,活脱脱一个“废柴大少爷”的模样。 林渊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下对面落座的五人,雷鸣坐在正位,他右边是两个男子,紧挨着雷鸣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应该就是雷鸣的长子雷云,而坐在最右边留着口水的就是雷傅,这家伙的眼睛就没从林未央的身上离开过半分。 在雷鸣左侧,是两个头戴斗笠,以黑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想来便是云隐山庄的医师了。 收回目光直视雷鸣,林渊翘起的腿还不停的晃动,他吊儿郎当的说道:“雷老哥,抱歉让你在外面久等了,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其他贵客上门,望您海涵!” 雷鸣似乎对这差了辈分的称呼还挺受用,他无所谓的笑着摆摆手,问道:“这倒无妨,毕竟是皇室来访,这份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敢问小林公子,来者何人?” 就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林渊收起散漫的状态,他坐起身来,认真的盯着雷鸣的双眼,说道:“来者......北晋皇室,长公主云霏。” 雷鸣倒也不吃惊,他恍然的点着头,又问:“长公主来访,可有要事相商?” 林渊沉默不语,他盯着雷鸣的瞳孔,嘴角挂起了一丝淡笑。 两人僵持片刻,雷鸣率先摆手轻笑,言道:“是我唐突,此等要事......” 话没说完,林渊突然打断了雷鸣,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她送来了我想要的东西。” 雷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先前摆动的手握成拳放在桌面之上,问道:“什么东西呢?” “我爹的消息......” 林渊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说出了长公主的来意,在场的众人,除了林未央和雷傅之外,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猜不透林渊的想法。林未央是相信林渊的选择,至于雷傅嘛,他压根是懒得管,他的注意力全在林未央的身上呢。 要说谁猜不透,就比如,林渊身旁的莫倾城。 女孩轻戳林渊的胳膊,似乎是在提醒他,眼前的此人,心中可有豺狼虎豹,没那么好惹! 林渊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既然都被这位撞见了,那也没必要躲躲闪闪,直接将这个消息告诉雷鸣,或许还能让他自乱阵脚,露出些许破绽。 只可惜,林渊还是小看了雷鸣的城府,他听闻这个消息后仅有一瞬的神态变化,八成也只是没想到林渊会如此爽快的道出实情。 脸上带着不羁的笑意,雷鸣双臂放在桌面之上,笑道:“小林公子当真是爽快,既然我都知道了想知道的,那我们也进入正题吧,将箱子打开!” 雷鸣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佣人便将带来的几个箱子全部打开,将里面的纹玉全数展现在众人眼前。 “和小林公子约定好的,十万纹玉一分不少,要不要点点数?”雷鸣说道。 林渊歪着头看了一眼,他淡笑道:“不必了,这点小事我还是信得过雷府主的。” “那......我要的东西呢?”自己都将纹玉带来了,雷鸣也要见一见自己所求之物。 终究是要交出去的,林渊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凤梧心,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果实出现,雷鸣大喝一声“闭眼”,他所带来的佣人们全都立刻乖乖的合上了眼睛。 只有橘子大小的红色果实出现,一股奇异的清香顷刻间便散布大堂。谁能想到,这么小个果实,竟然在历史上导致了数十起灾祸。 毕竟对于人而言,生命始终有限,任凭修为再高,只要没有登临仙境,活再久还是会面临大限将至的一天。而凤梧心这种延长生命的存在,很难让世人不为其疯狂。 现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颗绝世珍宝摆在眼前,可桌边的众人皆是不为所动。 但是心中的悸动和它散发出来的浓郁灵炁,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他们的耐性。 就连目光从未偏移的雷傅都将双眼从林未央身上挪开,忍不住瞧了凤梧心几眼。 “云隐山庄的二位,此物,可是凤梧心?”林渊笑问。 当着林未央的面说出凤梧心,雷鸣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若是林未央知道了此物是林渊耗费自己的气血所得,那怕是今日拿不走了。 一眼看穿了雷鸣的心思,林渊拿起凤梧心说道:“雷老哥放宽心,姐姐已经知道此事了,不影响今日的交易。” 虽说不知道他们姐弟之间发生了何事,但只要能拿到凤梧心,雷鸣也放心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医师,见到两人一齐点头后,便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探身准备接过林渊手上的凤梧心。 就在雷鸣的大手即将接触到凤梧心之时,林渊突然将手收回,让雷鸣尴尬在原地。 “小林公子这是何意?”雷鸣有些许不悦道。 谁知林渊好似没有看到雷鸣的脸色一般,他将凤梧心重新收回怀中,笑道:“雷家主莫急,这凤梧心,我不能交于你手,说实话,此事,我信不过你。” 林渊如此坦诚,让雷鸣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伸出的手瞬间握拳,林未央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神冰冷的看着雷鸣。 大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莫倾城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她紧张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靠紧在了林渊身旁。 紧张的局面维持了片刻,林渊和个没事人一样肆意的笑着他也站起身来,毫不畏惧的和雷鸣对视,言道:“雷家主,当年,刘府雇佣杀手的事情,雷府知道吗?” 这个问题,似乎突破了雷鸣的防线,他拳头猛然砸到桌面,巨响过后条条裂纹瞬间蔓延。 大堂之外清风拂过,这桌子竟是承受不住微风的力量,直接碎裂成了几十块木板掉落在地,还在中间扬起了一阵灰尘,桌面之上的茶盏皆摔碎在地,和桌板混在一起。 灰尘飘扬在林渊和雷鸣之间,将他们暂时的阻隔开来,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直到清风吹散了所有灰尘,林渊才看到了雷鸣变得平静的脸色。 雷鸣没有回答林渊的问题,他坐回了椅子之上,直视林渊,问道:“林渊,你这是要当众反悔不成?” 被雷鸣直呼名讳,林渊没有丝毫的惧怕,他蹲下身子捡起一块木板,也不去看雷鸣,说道:“雷老哥可别污蔑我,我何时说过要反悔了?” “那你何意?”雷鸣问道。 扔掉了手中的残破木板,林渊仰视着雷鸣,笑道:“凤梧心还是会给你们,只不过,我要交予云隐山庄的两位保管,而不是雷府主你。” “直白点说,我已经知道雷府先前雇佣了杀手,所以,我信不过!”林渊站起身来说道。 此刻,林渊和雷鸣的眼神之间好像有无数的火花在闪烁,他们谁也不说话,在暗中较劲。 气氛一下子冷至冰点,也不知道雷鸣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突然露出了一丝邪笑,拍手笑道:“还是小林公子考虑周全,交给两位医师,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我接受。” 被规避掉了最主要的问题,林渊也无所谓,他知道雷鸣不可能大方承认的。 但让雷鸣知道此事,也好观察他是否会刻意的阻挠自己调查。 虽说摆在台面上比较危险,但是对于林渊来讲,有效就行! “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医师随我和姐姐前往住所,帮我姐姐查检查完身体,凤梧心自会交到两位手上。”林渊转身对着一直没有开口的两位医师说道。 现在中间没了桌子阻挡,林渊这才发现,最边上的白衣女子居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坐在椅子上连腿都触碰不到地面。先前还以为只是身材娇小,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屁孩,林渊这下不得不怀疑,面前的两人究竟是不是云隐山庄的医师。 雷鸣转头看向了身旁体型正常的女子,说道:“那就有劳二位?” 也不多言语,这女子颔首后便站了起来,她身旁“娇小”的女子还很费事的向前挪动跳了下来。 林渊见状,牵着姐姐的手便将她拉起,让对面的雷傅看得好生羡慕。 “莫姑娘,你也一起来。”林渊喊上了呆呆的莫倾城,把她丢在这里面对一群狐狸实在有点危险,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合适。 林渊又吩咐了几个佣人打扫一下大堂的残局,随后搬一张新的桌子过来,再上些点心,这才对着雷鸣环臂抱拳,说道:“就烦请雷老哥再此等候一下,女子的闺房,你们前去不太合适,稍后会上些糕点,还望莫要嫌弃。”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林渊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试探一下两位医师,雷府的人在场恐怕多有不便,而且......若是这两位当真医术了得,那林渊还有其他所求。 故此,必须让雷府的众人呆在这里! 然而,林渊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雷傅。 一听说要去林未央的闺房,雷傅一本正经的站起来,整理好衣裳便要随着林渊的脚步一同前去。 “你呆在这里!”林渊和雷鸣的呵斥同时响起,让雷傅直接愣在了原地。 然而这家伙还不死心,嬉皮笑脸的说道:“别呀,我去我媳妇儿房间看看......” 林未央脸上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她回身毫无风度的大吼道:“谁是你媳妇!” 冷眼直视雷傅,林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自己姐姐被如此占便宜,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林渊瞪着蠢蠢欲动的雷傅,他嘴角带笑,寒声说道:“雷老哥,令公子这般的顽皮,是不是应该好好教他一下礼数啊......” 雷鸣认同的点头,他同样冷眼的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应和道:“小林公子先去办正事吧,这事交给我,我想教育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了雷鸣的话,林渊直接转身,对着两位医师摆出“请”的手势,便拉着生气的姐姐走在前面,莫倾城也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一众人消失在大堂,雷鸣手扶着额头,说道:“云儿,执家法吧!” 父亲都发话了,雷云便一把拉住了准备逃跑的雷傅,冷声道:“去哪?父亲的话你没听到吗,给我趴墙角去!” 试着将胳膊从兄长手中挣脱出来,可惜雷云的手死死地握在他的手腕之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逃跑无望,雷傅可怜兮兮的扭过头来,声音颤抖道:“哥......我可是你弟啊......你看我媳妇对他弟弟多好......” 如此唠叨,让雷鸣头疼不已,他声音严厉了不少,喝道:“云儿,等什么呢?” 满脸严肃的雷鸣也不再等待,他胳膊一发力,直接将自己弟弟扯了过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雷傅提起,走到大堂的角落将他摔在地面。 “趴好!”雷云呵斥道。 见兄长真的严厉起来,雷傅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他最后可怜的看了一眼自己兄长,只期盼他能下手轻点。 雷傅乖乖的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屁股高高撅起。 看着自己弟弟准备妥当,雷云伸手隔空一抓,一截桌子腿便直接朝他飞来。 拿稳了手中胳膊一般粗的木棍,雷云先在自己手上试了一下感觉,随后便将棍棒对准了雷傅那圆润的臀部。 “雷府家规,轻薄良家女子者,杖责百棍!禁止运灵炁抵御,你可有异议?”雷云将家规报出。 趴在地上的雷傅全身颤抖,自己兄长下手他可是见过的,反抗只会让他下手更重,所以只能乖乖的说道:“没......没异议,还请兄长责罚......” 既如此,雷云便高举手中的桌子腿,毫不留情的直接落下。 正巧此时,林府前来打扫的下人也走进了大堂,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雷鸣见状,他倒是一脸随和的招呼着佣人工作,说道:“各位见谅,借贵府宝地一用处理些家事,你们随意收拾,把桌子腿给我们留着就成。” 又是一声惨叫回荡,林府的佣人们也没见过这般场面,他们一同行礼后只能当作没看见,麻溜的收拾起了残局...... ------------ 第二十三章——温百草 林渊带着一众人走到了林未央的庭院之外,路上听着雷傅的惨叫,林渊心中着实心疼这雷府的二公子,浑然忘了他挨打自己也有份。 推开庭院的大门,林渊让她们先进入其中,自己则站在门外,又高喊起“三离”两字。 仅片刻的时间,林三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林渊的身旁。 转身正对着林三离,林渊开口问道:“东西处理掉了吗?” 林三离点头。 这件事情处理完,林渊神色严肃道:“那准备一下今天的重头戏吧,就按照昨天晚上我说的方法,记住,千万要显得自然一点,跟踪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林三离再次点头,就在他准备消失之时,林渊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还以为林渊有事没交代完,林三离疑惑的看向林渊。 长叹息过后,林渊面带歉意的说道:“三离,这些年......辛苦你了,不仅要在暗中保护我,还要顶着我的名字生活,现下又出了这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对于这类煽情的话,林三离一向是听之不闻,他此刻就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林渊。 早已习惯了他的作风,林渊淡笑着拿开了自己的手掌,林三离没有说话,转身便消失在了林渊的眼前。 就在林渊推开大门迈出一步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林三离略带笑意的声音。 “你我之间,何必计较这些琐事。” 林渊转身关好房门,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此生得一挚友,千金不换! 林渊蹦蹦跳跳的走进了姐姐的闺房,进门之际,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好像跨过了这一道门槛,林渊直接变了个人一样。 房内,一片寂静,除了四道呼吸声之外别无他响。 林渊进门的响动没有影响到诊脉的医师,但是林渊见到桌边摘掉了斗笠且一脸严肃的白衣女子之时,他的脸色变得格外精彩。 听到小弟进门,林未央也是一脸的奇怪看向林渊。 莫倾城微张着樱桃小嘴,难以置信的盯着坐在林未央对面的白衣女子。 林渊关上房门后来到姐姐身边,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娃娃脸、孩童身的女子,她面带和相貌不符的大人表情,皱着可爱的黛眉,闭眼仔细听脉。 林渊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女子”,他用嘴型对着林未央说道:“认真的吗?” 摇着脑袋,林未央也是不发声回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交流之际,一直闭眼诊脉的“女子”突然开口道:“你们可以出声,虽然这样质疑我很不礼貌,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能理解。” 姐弟二人颇为震惊的转头看去,林渊还不信邪,他伸过手去在“女子”的眼前轻晃。 刚开始她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林渊加快了晃动的频率,她的脸上才逐渐出现了愠怒,不满道:“林公子,你这般我如何能静下心来替你姐姐把脉?” 被教训了一通,林渊这才相信了这个小姑娘确实有两把刷子。 乖乖的站回姐姐身边,林渊不再耍宝,耐心的等着这位医师的诊断结果。 时间一点点流过,林渊的心情也开始紧张了起来,他这些年在山上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灵脉到底有没有完全契合到林未央的灵脉之中,下山后听闻姐姐的修为止步五品再难精进,他也一直想找个靠谱的医师来给林未央检查一下。奈何北凉地方太小资源太少,只有大夫没有医师;若要从外城找,风险又太高,鬼晓得找来的人会不会泄露林未央的秘密;再加上当年的那个老汉师傅一直了无音讯,林渊是一点办法没有。 不过现在,有了云隐山庄的医师送上门,林渊也能放下心来让她们给姐姐诊断。 但前提是,她们得真的是云隐山庄医师才行! 耐性的等待了些许时间,小女孩收回了诊脉的手臂,她睁开双眼,眉间的愁云却是不曾散去,她奇怪的盯着林渊,眼中满是不解。 林渊自诩脸皮儿很薄,现在被小女孩这么盯着他哪里受得了,慌张的退后一步,林渊说道:“小姑娘,你别这么看我,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那癖好。” 一句玩笑话,也不知是刺痛了这姑娘什么地方,她羞愤的跳下凳子双手叉腰,骂骂咧咧的大喊:“你才小姑娘呢!” 此话一出,林氏姐弟和莫倾城都是一脸的懵,他们在这个叉腰生气的小姑娘身上不断的打量着,怎么看都是个小姑娘啊。 这时,站在小姑娘身后的白衣女子轻笑的拍拍了下小姑娘叫她莫要生气,自己走上前来,环臂说道:“林公子,先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云隐山庄首席大弟子,叶庄主亲传弟子,温百草,温师姐。” 女子介绍完,林渊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他不可思议的指着小女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白林渊的意思,看起来年长的女子也是轻笑道:“温师姐这般模样,是因为小时候试错了药,导致身体不再生长,永远维持在了孩童的模样,庄主为了让她长个记性,便没有替她医治。不过身体虽说没有成长,但温师姐的医术仅在庄主之下。” 原因被道出,温百草置气的转过身去,这一生气的模样更像小孩子耍脾气了。 谁能想到,这么个小孩子居然是“白衣谪仙”叶怀柔的轻传弟子。 林渊尴尬在原地,他嘴角抽搐,环臂抱拳谢罪道:“温医师,此事是我不对,如有冒犯,还望您见谅......” 背过身去的温百草心中默念“医者仁心”,等到心中的不满消除后才鼓着嘴转过身来,摆摆手说道:“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这个......您不跟我计较,但是我可能得冒犯一下......”林渊支支吾吾的说道。 温百草白了林渊一眼,她随手一甩,将一块玉佩甩到了林渊的怀中。 林渊拿起玉佩,温百草开口道:“不就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云隐山庄的人吗?” 自己的小九九被说了出来,林渊拱手赔笑,随后便观察着手中的玉佩。 此玉佩,应是纯手工打磨出来的,纹路精细、品质上乘,确实难得,尤其是那复杂的图案,雕琢起来绝对要花些功夫才行。 林渊翻转着玉佩瞧了瞧,这东西虽说罕见,但也不足以证明她们的身份。 正准备将玉佩还给温百草,林渊抬眼之际,温百草所在的位置只剩一团气雾,转头一看,另一个白衣女子的位置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气雾,林渊瞧着实在眼熟,好像......十几年前的那个老汉也展现过。 片刻之后,她们周身的气雾逐渐消散,两位医师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次,她们身上的衣着完全变了样,原先朴素的白衣变成了一袭庄严十足的华袍,两人披散的头发也高高盘起,显得格外贵气。 在她们胸口左侧的袍子之外,还绣着一个青色的图案,林渊和手上的玉佩一对比,这才发现一模一样。 温百草双手向后一甩,她鼻尖朝上,说道:“云隐山庄的徽章,一般人可没办法复刻。” 女孩的模样配上她此刻高傲的姿态,怎么看都像是个骄傲的小屁孩。 林渊忍住笑意,他双手奉上玉佩,态度恭敬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云隐山庄温大医师,还请温医师赎罪!” 温百草特意伸长了自己的天鹅颈,她鼻腔中发出一身轻哼,说道:“原谅你了!” 林渊实在忍不住了,这温百草看来不仅身体没长大,就连心性也还保持在孩童时期,活脱脱一个“大孩子”。就连林未央都是侧首掩嘴,当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憋着没有笑出声来,林渊起身示意两位入座。现在可以确定,这两位确是云隐山庄医师。 四人围坐在在桌边,莫倾城贴心的给众人倒好茶水,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了林渊身后。 温百草双手端庄的捧起茶盏浅品香茗,她看着杯中的茶水,问道:“所以,林公子到底想让诊断什么病症,林府主的灵脉?还是?” 这话,让林渊有些意外,他紧张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未央,问道:“难不成家姐还有其他病症?” 温百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她眨巴着大眼睛,说道:“诊脉在大堂就可以,你叫我们来你姐姐闺房,无非是要看一些男子不方便看见的东西,比如,衣服下的伤痕。” 林渊则是不敢相信,问道:“这也是你把脉把出来的?” 温百草娇俏的白了林渊一眼,言道:“我猜的!若是连皮肤上的伤疤都能把出来,那我岂不是相当于把你姐姐的身体看光了?” 如此直白的说法,让林未央红了脸,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袍。 林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这话,只得转过头,对着姐姐说道:“姐,让温医师看下吧。” 林未央抬起羞红的脸蛋,纠结一番后便轻轻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奈何今日穿着太过正式,不方便解开,只得喊来莫倾城帮忙。 两人忙活着将衣领敞开一些,林渊则独自起身走到了门前,他负手盯着窗纸,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身上那些恐怖的伤疤。 待到林未央露出了自己的香肩,温百草跳了下来,走到林未央身旁,她神色认真的摸过林未央露出的每一道伤疤,从锁骨到肩头,密密麻麻的伤疤散布其上。 观察了一些时间,温百草皱眉说道:“行了,将衣服穿好吧。” 说完,她便学着林渊的模样站在了他的身边,严肃道:“光这么小一片皮肤上就有数十道伤疤,大小不一、时间不一、成因不一,据我推断,恐怕她全身伤疤不会少。” 林渊叹息,说道:“我知道,有办法消除吗?” 稍作思考,温百草手指点着自己下巴,回道:“可以是可以,但要完全消除,那你姐姐必定要受些罪,过程极为难熬,所以我建议还是简单的消除一些小伤疤算了。” 认同的点点头,林渊也不想姐姐因为这些伤疤再受罪了,他歪下脑袋,问道:“那温医师可有良方,助我姐姐消除一些?” 温百草没有去看林渊,她转身走回来桌边,说道:“雷鸣给你的药,早晚各一次涂在伤疤上,不出三天,能好的伤疤自会消失。” 林渊略显失望的摇着头,他转身之时将手伸进乾坤袖中,拿出先前从雷鸣那里得手的膏药,坐回桌边将药瓶放在了林未央面前。 “听到了吗,早晚各一次,记住!”林渊交代给自己姐姐。 林未央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埋头轻声应了一句了事。 林渊回过头来,盯着继续品茶的温百草问道:“温医师......那我姐姐的灵脉?” 她没有回答林渊,反问道:“你姐姐右臂里的一截灵脉,是从你身上取出来的吧。” 林渊语塞,林未央也是颇为意外的抬起头来看向温百草。 姐弟两个没有一人回答,温百草鼓起笑脸,大声道:“是也不是!” 二人同步的点着头。 温百草又问:“是不是一个耍金针的糟老头子干的?” 姐弟二人彻底懵了,怎么这姑娘连此事都知道? 看着两人呆滞的表情,温百草心中有了答案。她圆润的脸蛋上瞬间露出了点点不悦的表情,两手横叉在身前,一副不爽的模样。 “你姐姐灵脉应该是天生短缺,那老头子是不是这么说的?”温百草一语中的。 谈到姐姐的病情了,林渊也正经了起来,他直言:“的确如此。” 将目光转移到林未央身上,温百草又问:“林府主,你是否于半年前修为再难精进?” 林未央没想到,她连时间都算准了,只得点着头应道:“对,止步五品大成,根本摸不到六品的台阶。” 温百草听此小嘴一瘪,她气呼呼的趴在桌子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公子,恕我直言,你姐姐这事,我没办法......” ------------ 第二十四章——纯阳至象 当今天下前三医师,“白衣谪仙”叶怀柔的亲传大弟子,居然还不如一个糟老头子? 林渊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试探性的问道:“温姑娘,您刚刚说什么?” 双手猛然拍在桌子之上,温百草愤然起身,撅着嘴吼道:“我说!我没办法!” 这小姑娘模样的温百草发起脾气还挺可怕,给林渊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方才一直没有言语的白衣女子这时走上前来,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抚着温百草的情绪,淡笑道:“各位,让你们见笑了,师姐平日里脾气不是这样的。” 林渊是不敢说话了,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得罪了这位祖宗。 林未央毕竟还是经历过风雨的,哪怕在得知了如此噩耗之后,还是保持着冷静。 “无妨,温姑娘这也是性情直率。”林未央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方才我家小弟着急我的病情,都忘了问一下姑娘芳名。” 见到林未央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这白衣女子眼中满是赞赏,她放下了安抚师姐的手,对着林未央尊重的拱手,说道:“复姓公孙,名三娘,你们叫我三娘即可。” 现在出现了一个好说话的人,林渊缓缓的举起一只手,说道:“那个......三娘啊,冒昧问一下,你们是不是知道那人什么来头啊......” 公孙三娘诧异的看向林渊,不答反问道:“他老人家给你们接灵脉之时没有介绍吗?” 这般尊重的称呼,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的来头小不了,估计也是云隐山庄的人。 林渊在心中盘算着一点事情,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 公孙三娘面色纠结,随后她笑道:“既然他自己都没介绍,那我等也不方便越俎代庖了。” “嘿!这老先生收我为徒,也没留个名号,日后上哪里去找他呢,唉!” 林渊这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果然,林渊装模作样的叹完一口气后,不止公孙三娘面露惊讶,温百草更是直接瞪大双眼从凳子上跳到林渊身边,难以置信问道:“你说那老头子收你为徒了?” 温百草这般的激动,让林渊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他如实答道:“对啊,他替我帮姐姐接好灵脉之后,便说要继续云游,给我找根治之法。” 温百草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文字来形容了,似惊又似怒,参杂着不屑等各种情绪。 她一把将林渊的左手按在桌上,将他袖子一撸,自己小手一搭,也不知要把什么脉。 仅过了几息的时间,温百草撤去了自己的手臂,她像看见了怪物一般盯着林渊,小嘴里也听不清在呢喃些什么。 林渊也很好奇,但这祖宗喜怒无常,他只好看向了一旁的公孙三娘。 公孙三娘也没见过自己师姐这般模样,她好奇的走到林渊身前坐下,闭目搭脉。 一样的时间,同样的表情,公孙三娘也傻眼了。 这可把林未央给急坏了,难不成自己小弟身体有恙? 林未央急问:“两位,究竟为何露出如此神态?莫不是小渊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林未央的话,公孙三娘最先缓过神来,她满怀歉意的让林未央稍等,自己则是拉着温百草走到了里面窃窃私语。 不怕医师当立断,最恐医师蹙愁眉。 林未央此刻领会到了此话的真谛,她紧张的拉过小弟的右臂,送入灵炁探查他的身体。 就连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莫倾城都是走上前来,询问着林渊最近身体是否抱恙。 被关怀过度的林渊有些咋舌,他感觉好像将自己给坑了...... 经过了难熬的片刻,这两位医师终于出来了。 当温百草看到了林渊那恐怖的右臂,她脸色复杂,说道:“林渊,你能活到现在还真不是个奇迹,感谢你的爹娘吧!” 林渊不解,林未央亦是不解,他们同声问道:“此话怎讲?” “那糟老头子有说过为什么收你为徒吗?”温百草叹过一口气后问道。 林渊转着眼珠回想,他一拍大腿,说道:“好像是说我根骨好吧......” 盯着林渊的双眼,温百草很不服气的说道:“你的根骨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你的灵脉......绝对是万中无一!” 瞧见林渊和林未央准备开口,温百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先听我说完。” 深吸口气理清了思路,温百草继续说道:“寻常人自出生后,大多都需要靠食用五谷杂粮来维持身体所需营养,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讲,五谷皆为浊气,摄入过多会逐渐导致灵脉堵塞,故此,登上灵阶越早,修炼也就会更加得心应手,这也就是每个人修炼速度不同的缘由。” 解释完这些,温百草略做停顿,她继续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林渊,害的林渊有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人总要进食的,就算是上好的灵物所制成的菜肴,那也会有一定的浊气,所以,若没有洗经伐髓,人的灵脉必定会逐渐被浊气堵塞,修为也会有瓶颈存在。” 温百草的眼神越发奇怪了,她看着林渊继续说道:“可是林渊,你的灵脉......现在都是完全畅通的状态,一点浊气都没有!林府主自己的灵脉或多或少已经有了堵塞,但唯独她右臂之中那一截原属于你的灵脉,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 此刻,林渊剑眉紧蹙,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本曾看过的古籍,随着书页在脑海中翻动,林渊好似又看到了那一页的内容。 “纯阳至象......”林渊下意识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虽说声音极小,但温百草听得一清二楚,她眼中的怪异立刻被震惊所替代,言道:“你居然知道这个?” 公孙三娘也是被震惊的合不拢嘴,唯独林未央和莫倾城两人满是疑惑。 “小渊,你说的......那个什么象,是什么意思?”林未央拍了拍小弟的后背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的,并非林渊,而是公孙三娘。 “纯阳至象,这是极度罕见的一种灵脉,拥有者天生便难受浊气侵蚀,对灵炁的感知也比寻常人高上数十倍之多。在青史中,有不少摸到仙境门槛的高人都是纯阳至象之脉。” “例如,霸王枪,王安同。” “凝光君,皇甫正阳。” “老......金针圣手,张宁。”说到这位时,公孙三娘也不知是不是口误。 “符箓小圣,吕清辞。” “五鬼妖道,郑元康。” “据我所知,这五位都已摸到了登临仙境的台阶,而他们也全都无一例外,皆为纯阳至象之脉。” 公孙三娘说完这些,温百草扭头看向她,将话茬接下。 “师妹,你还忘了一个......” “剑仙,木阳神!” 前五个名字若是一两个不熟还能说得过去,但温百草所说的名讳,怕是天下无人不知。 剑仙木阳神,三千年前唯一一个踏入仙境的修道之人。于东海,曾手持一把木剑打遍天下前来的挑战的高手,鏖战整年无一败绩,走出东海之时,执剑成仙! 这也是目前青史之中,唯一一个被世人尊称为“仙”的人物! 林渊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些个人物,居然都和自己拥有着相同的灵脉。 对于他来讲,可能只是有些惊讶,但在林未央的耳中,这些名字一个比一个刺耳。 失落的垂着脑袋,林未央自嘲道:“果然......难怪我短时间便到了五品,原来......还是拜小渊的灵脉所赐。” 林渊听到了,他木讷的转了个圈,和姐姐面对面而坐。 他缓缓抬起手臂放在林未央的脸侧,在她呆滞的眼神之下,轻轻的拍了一下那吹弹可破的脸颊,认真说道:“你怕是想多了,纯阳至象之脉多生于男子体内;女子身体本为阴象,若是灵脉有一部为纯阳至象,那还能起到调和的作用,有益无害,若是过多,女子不仅无法修炼,还会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林渊的此番说辞虽然无懈可击,但林未央还是将目光看向了两位医师,当她们那饱受震惊的眼神映入眼帘,林未央便也知道了,小弟说的是实话。 可,林未央着实好奇,自己小弟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两位医师,但温百草还是先顺着林渊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没有办法的原因。” 话题再次绕回林未央的情况,林渊也是转过身来,看向温百草。 “一般来讲,先天的灵脉短缺,只能找两到三岁的孩童来取灵脉,这种灵脉尚未完全成型,才可以适应大多数人的身体,不会出现异样。所以,天下医师绝对都不会替先天灵脉短缺的人接脉。医者仁心,没有经过小孩子同意,医师是绝对不能取灵脉的。” “除非......”温百草又看了林渊一眼,继续道:“除非这个小孩子心智过人,自己愿意献出灵脉才行,否则医师绝不动刀!” “可偏偏林公子是纯阳至象之脉,只可取适当长度的灵脉接入林府主的体内。” “当年那个糟老头子应该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是以灵炁为线、金针为引,在灵脉短缺的部分搭建了暂时性的灵脉。” “现在林府主的修为已经达到五品大成,这金针固然承受不住更多的灵炁,所以林府主的修为才会在五品大成后再难精进半分,如果她强行吸纳灵炁突破桎梏,只会使金针断裂,全身修为散尽,甚至......全身经脉断裂都有可能。” 这个结果,林渊万万没有想到,他神色担忧的转过头看着林未央,嘱咐道:“姐,你听到了,在没有完全医治好之前,你不许在修炼了。” “可是......”林未央还想反驳,却被自己小弟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眼神怼了回去。 这次,莫倾城也站在了林渊这边,她素手搭在林未央肩头,劝道:“林府主,你就听大少爷的吧,身体重要......” 以一敌二,不利! 林未央姑且合上了嘴,但她心中究竟什么想法,谁又知道呢...... 深知自己姐姐性子的林渊明白,她这只是暂时的认同了,日后还要多加看管才行。 背对着温百草她们,林渊问:“温医师,照你的说法,我姐姐的右臂之中岂不是有一根金针存在?会影响她的身体吗?” 见林渊回过头来。温百草言道:“不会的,金针是被灵炁完全包裹起来的,只要灵炁连接没有断裂,那就不会有问题。” 察觉到了林渊还有些不放心,公孙三娘开口道:“林公子,对于令师的医术你大可放心。” 虽说林渊心中还是不太放心,但是目前照这两位的说法,好像也只能等自己那个“便宜师傅”找到办法回来了。 但他这一走已经过去十几年之久了,至今还是了无音讯,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在心中祈求着他老人家身体安康,林渊听到了温百草的一声轻咳,他赶忙转过身去。 “林公子,你的问题我已经全部解答完了,可否容我也小问一事。”温百草问道。 林渊轻笑,他说道:“是想问我从何处得知的纯阳至象?” 温百草就此,彻底对林渊改观,先前只听说林府的大少爷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一直躲在他姐姐身后被保护周全。可今日所见种种,林渊不仅有胆识、有气魄,更是个有血有肉、思维活络的少年。虽是不能修炼,但他其他方面,已远高于高于同龄人。 被林渊一语道破想问之事,温百草不加掩饰直接点头。 林渊轻笑,言道:“我不喜修炼,但是喜欢看书,庆幸我生在了北凉,还认识了一个满屋藏书的老头子。” 此话,像是感慨,但也解答了温百草的疑惑。 她脸上写满了怪异之色,和一旁的三娘眼神交流着。 等到她们恢复了常态,林渊这才拉着姐姐起身。 病情也看完了,再待下去,怕是雷鸣要多想了。 带着一众人走出林未央的庭院,林渊在关上大门之际,突然开口问道:“二位,我有个小问题,雷家主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在台阶下等待林渊的两位医师同时看向林渊的背影,公孙三娘开口道:“林公子,此事请恕我二人无法告知,医师最基本的,就是尊重每一位病患的隐私,如若告诉你了,我们怕是连最基本的医德都没有了。” 林渊关上了大门,他转身面带笑容,言道:“无妨,这样再好不过......” ------------ 第二十五章——了却 林府的小路之上,林未央和公孙三娘走在前方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而林渊带着莫倾城和温百草跟在后方,温百草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字,时不时的还会瞪林渊一眼。 这不,她鼓着嘴刚转过头去,正巧就撞上了林渊憋屈的眼神. “我说,温大医师,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你看上我了?这一路上你老用这种眼神看我,小生很是受宠若惊啊。”林渊哭笑不得的说道。 窗户纸被林渊捅破,温百草小脸一红,她啐了一声言道:“呸!谁看上你了!不要脸!” 林渊无奈的摊手,问道:“那你干嘛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愤然双手叉腰,温百草停下脚步,眼中尽是不满的说道:“我问你,刚刚......你是不是故意问我们雷府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试探我们会不会把林府主的事情给说出去?” 林渊咋舌,他侧身看着这个“小姑娘”,笑道:“温姑娘发现了?” “哼,傻子才看不出来!”温百草甚是不满,她盯着林渊陪笑的面容,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她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林渊不做考虑,即刻回道:“姑娘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温百草点着自己的嘴唇,张口问道:“你当时年龄那么小,有想过把灵脉给了你姐姐之后,你身上会发生这些事情吗?” 这个问题,让林渊有些愣神,他呆滞的看着温百草,本以为她会问自己到底从何处得知“纯阳至象”,没想到居然是问自己的私事。 莫倾城乖乖的站在林渊身旁,她侧首观望,很好奇林渊会如何作答。 低着头沉默了些许时间,林渊很快便轻笑着抬起头来,言道:“当时年龄太小,脑子不允许我考虑过这么复杂的事情。” “那现在,你后悔过吗?”温百草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林渊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 “受人白眼、辱骂,被所有人瞧不起,被赶出家门居无定所,这些,都没有让你后悔吗?” 温百草这一番话,让林渊苦笑着摇起了脑袋,看来这温百草已经把自己调查清楚了。 瞧着林渊光摇头不说话,温百草急的一跺脚,说道:“你光摇头什么意思?” “温姑娘可有兄弟姐妹?”林渊依旧没有回答,他抬头反问道。 虽是不解林渊的意思,但温百草还是如实答道:“并没有......” “那若是你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出了什么事情,你会如何?” 林渊此问,让温百草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片刻后她答道:“定然是鼎力相助!” 林渊蹲下身来,笑问:“为何?” 温百草不假思索,直接说道:“毕竟我们师出同门,这份情谊来之不易......” 随着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林渊伸手放在她的脑袋之上,言道:“仅是同门便要鼎力相助,那我和未央姐作为姐弟,我断然也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 “可是,灵脉会决定你的未来道路啊!”急于说教林渊,温百草都没有在意林渊的动作。 将手收回,林渊起身回头看着姐姐的背影,他面带笑容,回想起了那个寒冷而又悲惨的冬夜。恰好此时微风掠过,吹的竹叶沙沙作响,林渊的衣摆也随风飘动。 在温百草眼中,林渊的背影显得格外沧桑。 在莫倾城眼中,林渊的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该属于少年的暮气。 “灵脉固然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好坏,但那又如何?前途之事应该由我来定,而不是一条灵脉。是否寻仙修道,只不过是我的一个选项罢了。” 林渊回眸轻笑,言道:“此生若可尽欢,身死无憾!若满是遗憾的苟活于世......我不要!” 温百草和莫倾城两人眨巴着眼睛,她们都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究竟是经历了何等的过往才能道出这么一番话来。 就在三人沉默之际,远处的林未央发现了小弟没有跟上,大喊着让他们快些走。 被林未央打破了沉默,林渊挥手回了一句“马上来”,便对着温百草言道:“温姑娘,若是解开了你心中疑惑,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把,雷鸣还在大堂等着呢。” 说罢林渊便欲转身,可温百草又开口言道:“等下,还有个问题。” 苦着个脸将身体转回来,林渊哭笑不得的说道:“说好的一个问题,这都问第三个了......” “我是问你要将凤梧心炼制成什么药!不愿意答就算了!”温百草不开心喊道。 尬尴了,林渊搓着手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讨好的走到温百草身旁,笑道:“别呀,咱们温医师如此深明大义,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温百草扬起脑袋一声轻哼,她也不说话,就把小手直直的伸到林渊面前。 林渊会意,赶忙将凤梧心从乾坤袖中掏出,双手递到了温百草手上。 轻轻掂量了几下手上的凤梧心,温百草开口道:“怎么着,这次不试探一下了?就不怕我表里不一,把你这凤梧心给私吞了?” “这小丫头,还真记仇!”林渊在心中想着,可表面上还是得笑嘻嘻得说道:“不会,温大医师人美心善,心系天下苍生,肯定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对于林渊的这番马屁,温百草显然很受用,她满意的点着头,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半掌大的方盒,也不开盖,这凤梧心便化作了一股气流被吸了进去。 在林渊目瞪口呆之下收回盒子,温百草看到了他的表情,高傲的说道:“嘁,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本门特制的储物盒,专门用来保存那些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药材。” 用手比划着方才那个盒子的大小,林渊艰难的开口言道:“可是......那个盒子明显放不下凤梧心啊!” “盒子内部应该有符箓派篆刻的灵纹吧。” 此话,从林渊身旁响起,是莫倾城一语道破了盒子的玄机。 或许温百草就喜欢看到林渊吃瘪的样子,她微笑的对莫倾城点头之后,便一脸不屑的斜了林渊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瞧着温百草骄傲的背影,林渊大声问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了?” 也不回头,温百草回道:“不就是修复灵脉的药吗,你姐姐用不上,你也不行,所以给你炼制养护灵脉的药就行了!” 林渊嘴角一阵颤抖,他憋屈的对着莫倾城说道:“分明就是个孩子,还不如小虎他们呢!” 莫倾城掩嘴轻笑,虽说不知道小虎是谁,但林渊这个模样,分明也是个孩子。 “走吧,该回去了。”拽起林渊的袖子,莫倾城说道。 一众人耗费了些时间,终于回到了大堂之中,原先的残局早就被下人收拾好了,除了......角落里那些断裂的桌子腿。 “完事了?”雷鸣见到一行人走入大堂,他手拿糕点回头问道。 林渊点着头入座,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视线一直保持在雷傅身上。 只见他脸色略带痛苦的站在桌旁,眼角打颤,额头上还有冷汗不断冒出。 “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天也不热啊。”以林渊的脑袋,再加上角落的断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还是忍住笑意,“关心”着雷傅。 雷傅在心中一阵骂娘,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没事......没事。” “既然没事,那没打完的二十余就回家接着打吧。”雷云戏谑的看着弟弟说道。 此话一出,雷傅直咽口水,他现在屁股都还疼着呢,回去接着打,那岂不是要裂开了? 雷鸣将嘴中的糕点吞下,他又拿起一块放在眼前端详,淡淡的说道:“既然不想挨板子,那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了吧。” 老子都发话了,这做儿子的岂敢违背。 雷傅难得正经的环臂抱拳,略显艰难的弯下腰去给对面的林未央行李,说道:“林府主,先前是多次是我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对于雷傅的态度转变,林未央是有些意外的,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懒得搭理这货。 这样一来,气氛就很诡异了,林渊只得笑道:“行了二公子,起来吧,以后别占我姐便宜就成,否则你那二十棍......”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雷傅真的怕了,他点着头起身,想要坐下却发现根本不能沾到椅子面,只好站在一边。 教育完了儿子,雷鸣这才转过头去,看着换上华服的二位医师问道:“东西拿到了?” 公孙三娘回道:“在温师姐手中了,一切妥当。” “行!那今日事情已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了。”说着雷鸣便站起身来。 客人要走,主人肯定要适当性的留一下。 林渊笑道:“都要晌午了,不如雷老哥留下来吃个便饭?” 话是这么讲,但林渊也是起身,俨然是一副送客的打算。 两只狐狸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笑着往门外走去,其他人也跟上脚步,朝着林府大门行走。 一路上,除了四个女性在后面有说有笑,其他人都是沉默寡言。 直到看见了林府的大门,雷鸣才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嘶~今日怎么没看见那个红衣小哥儿,平日里他不都是跟在小林公子公子身旁的吗?” 没想到雷鸣会注意到这件事情,林渊表面依旧平静的说道:“三离今日出门采购了。” 对于林渊随口说出的话,雷鸣显然不信,他一脸恍然的点着头。 三两步便已经走到了大门之外,林渊对着雷鸣拱手,言道:“雷老哥,这次辛苦你来这一遭了,日后若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客套话永远是这么说,林渊心中真实想法是“能不能帮到还不是我说了算”。 雷鸣一样的抱拳的回应,他言道:“应该的,毕竟我占了便宜,小林公子刚下山不久,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来雷府,我这两个儿子平日无事,你们年轻人可以多走动走动。” 林渊言笑:“一定,那就不远送了!” 主人变相的下逐客令了,雷鸣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对着林未央抱拳后说道:“等两位医师将你所需的药物炼制好后,我会差人送来林府,烦请小林公子耐心等上些日子。” 说完,雷鸣便带着一众人走向在门外街道上等候的车队。 看着阵势浩大的队伍,林渊对雷鸣的态度也有所改观,至少,他倒是言出必行。 目送他们远去,林渊心中的担子又小了几分,不过,也不知道那个“便宜师傅”何时才会归来北凉域。 正想着要不要托几个人出去寻一下老汉的音讯,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林渊的身后。 “野小子,那我也就告辞了。”躲在林府中的老头子现身说道。 他的出现,一点声音都没有,如鬼行路一般,给林渊和莫倾城都吓得不轻。 只有林未央满怀戒备的看着出现的老头子。 林渊拍着自己的胸口,他白了老头子一眼,说道:“丫你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响动,大白天也很吓人啊。” 锤了老头子的胸口一下,林渊问道:“不吃个午饭再走吗?吴叔的手艺可好了。” 老头子微微摇头,笑道:“不了,吃不惯那些饭菜,我回去简单吃一点就好。” 说着,老头子便走下了台阶,他说道:“不过明日你请我吃一顿吧,这两天没少被你吓到,上午还给你守了那么久,权当我收点报酬了。” 林渊知道老头子的意思,他问道:“明日几时?” 老头子走在街道之上,他举起右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回应道:“辰时三刻,我在林府门前等候。” 林渊瞧着老头子潇洒离去,他不禁笑了起来,有的时候他还真的很羡慕自己这个忘年交,活得如此洒脱。 盯着老头子背影远去,又是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不过这次他直接出现在了林渊眼前。 看着红火的身影,林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言道:“辛苦了。” 随后他便拉着众人走回府中,交代给看门的佣人。 “今日,林府关门,挂‘免客’牌。” ps:抱歉,九、十月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最近都没时间写,月底前可能要停更几天,十一月开始每天都会更新,最近需要处理一些私事,见谅! ------------ 第二十六章——何人欢喜何人愁 晌午至,林府的一间会客厅房门紧闭,里面四个人围坐在长桌周围,等待着主角到来。 “嘎吱”一声,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来者是刚从林未央庭院赶来的林渊。 再次将房门关好,不等林渊入座,林未央和林三离同时将自己的灵炁调拨出体外,将这间房间死死地包裹了起来。 林渊径直的走到了桌子的窄边一侧,那里有单独为他准备好的椅子。 不过林渊并没有着急坐下,他双手撑在桌子之上,扫视了一圈桌边的众人。 林未央、林三离、莫倾城外加一个胖厨子吴叔,他们都是盯着林渊,等待着他发话。 “小渊,我和三离已经按你的要求将房间处理过了,现在外面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林未央单手支撑着自己的面庞,另一只手调皮的在小弟手背上画着圈圈,她继续问道:“所以,你把我们喊来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准备妥当了,林渊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林三离身上。 “三离,说说情况吧。”林渊说道。 所谓的情况,就是前些日子在雨夜抓到的两个小贼,这两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乘着今日雷鸣造势来取凤梧心,林渊凌晨就交代给林三离故意放他们离去,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他们才敢放心的跑回自己“老巢”。 猎物出洞了,那猎人也就该登场了。 坐在边角的林三离看着林渊,他缓缓开口道来:“我盯的那个逃回了陆家。” 林三离说完,他身旁打盹的吴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吴叔将自己肥硕的身躯摆正,言道:“哦......我那个啊,跑进坠仙楼去了,我在下面盯了好久,那人倒是没出来......” 以为吴叔说完了,林渊皱起眉头自语:“又是坠仙楼......” 看到林渊沉思,吴叔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只能尴尬的举起手,小声说道:“那个,小恩公?还有一事......” 可惜林渊没有听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但是林未央听到了,她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两根手指放在林渊的手背之上,指甲一掐。 “嘶~姐你掐我干嘛!”林渊的思绪被疼痛打断了。 林未央也不说话,她只是笑着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吴叔。 林渊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胖厨子的手还在空中晃动。 “吴叔,怎么了?”林渊问道。 胖厨子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他边掏东西边说:“那个小贼是没有再出来,但是坠仙楼的掌柜亲自送出来了一份请帖,让我交于小恩公。” 音落,吴叔肥胖的手掌便将一份被压的皱皱巴巴的请帖给拿了出来递给林渊。 带着狐疑的眼神接过请帖将其打开,林渊入眼便直奔落款的名讳。 “上官临霜?”林渊惊呼。 听到这个名讳,最先有反应的居然又是莫倾城这丫头,她招牌性的张开了小嘴,一脸吃惊道:“坠仙楼当家?现在她也在北凉?” 不止是林渊,除了林三离之外,所有人都是意外的看向了角落里的小姑娘。 “妹子,你连这个都知道?” 也怪不到林未央吃惊,虽说坠仙楼遍布北晋的各处城邦,但它的背景可不简单,背后的掌控者也从未公然露面。坠仙楼表面上只是一家酒楼,可它实际上不仅暗藏了情报交易,还涉及了杀手的雇佣。除了一些家族需要提防或有求于坠仙楼,一般没有人会去查探、招惹这个恐怖的组织,故此,这背后的当家也就一直藏在了暗流之中。 可这么一个外表柔弱的小姑娘,居然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当真不简单。 莫倾城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随口而出的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急忙将红唇捂住,两眼无辜的在林氏姐弟之间游荡。 林渊虽是吃惊,但也没太过分的表露出来,他只是轻笑着摇头,感叹道:“真不愧是莫将军的女儿,见识就是广!” 本是纯粹的夸赞,可在莫倾城的耳中却是变了味儿。 女孩呆滞的与林渊对视,她的眼中瞬间就被恐惧和惊慌所占领。 莫倾城放下了掩嘴的双手,她俏首低垂,沉声言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渊没有听出女孩话中的担忧意味,他笑道:“前些年在山上为了寻找我爹的线索没少打听事情,想找的没寻到,倒是知晓了不少其他江湖世事。” “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莫姑娘你的见识实在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女,而且你今日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云霏,我很难不把你身份看破,只不过一直没说透罢了。”林渊笑着说完了这话,都没注意到莫倾城的脑袋还在垂着。 将注意挪回到了请帖之上,林渊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 这坠仙楼的当家居然邀请自己明日前往坠仙楼品菜,还允许自己随意带人。 虽说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林渊一向是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的原则,正好还能省去明日请老头子吃饭的钱,何乐而不为。 既如此,那便明日赴约! 看到小弟将请帖收了起来,林未央问道:“上官临霜给你发请帖何事?” “请我去品菜而已,别担心。”林渊回道。 “会不会是鸿门宴?要不我陪你去?”林未央说道。 “没事,你忙家事吧,这两天林府因为我已经耽误好些事情了,一个饭局而已,我搞得定,再说了,明天有免费的护卫在呢。” 小弟都这么说了,林未央自然也不好反驳,她只是最后嘱托了一句“万事小心”,便等候着林渊继续说下去。 场面上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林渊身上,只有莫倾城还是耷拉着个脑袋。 林渊先将坠仙楼的事情搁浅至一边,他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和藏在地下的书信,将书信交给了一旁的林未央。 “姐,这封信里的内容,不是爹想传达的真正消息!”林渊正色说道。 众人皆是震惊,就连莫倾城都歪起来脑袋,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渊。 在林未央急忙打开书信的时间,吴叔突然托着自己的肚子站了起来,他面色严肃,说道“既然涉及到此事,那我们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吴叔说的“我们”,自然是指莫倾城、林三离和自己。 他将林三离拉起,眼神还不断的示意着对面的莫倾城。 正当此时,林渊的手掌按在了吴叔的肩膀之上,他用力一按,将胖厨子给按回到了座位之中,见莫倾城起身,林渊忙挥手示意莫倾城不用回避。 “相识这么久了,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可回避的。”林渊轻笑道。 此话,当真是直中吴叔的心房。 可对于莫倾城来讲,他们也就认识了短短几天,林渊此话,应该是暗指自己需要回避。 落寞的站起身来,莫倾城正欲迈开步伐,就听到了林渊不满的声音。 “呔!你个犟丫头,都说了不需要回避,你这是打算去哪?”他并没有猜透女孩的心思。 林渊如此“凶狠”的语气,让莫倾城都不敢反抗,只得咬着红唇坐了回去。 就在三人说话期间,林未央又将这一纸书信瞧了个仔细,可还是和先前一样毫无发现。 将疑惑的目光投给小弟,林未央问道:“莫不是你在寻我开心?” 被姐姐如此质疑了,林渊带着神秘的微笑将手中的火折子给吹着,他没有着急去回答姐姐的玩笑话,而是对着莫倾城问道:“莫姑娘,敢问听说过‘机巧堂’吗?” 听到林渊发问,莫倾城暂且放下了委屈的情绪,她不假思索的回道:“可是天一城的?” 林渊将冒着火星的火折子在手指间不断的灵活转动,他笑道:“没错,莫姑娘可有了解?” 稍稍的回想了一下,莫倾城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天一城的‘机巧堂’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另类的江湖门派,他们信奉一个被称为‘武侯’的奇人,所有门众不以潜心修炼寻道为主要目标,而是专门研究发明各类机关奇物。据传说,他们所崇拜的‘武侯’曾发明一种可以连发的弩箭,以此助自家主公屡获胜战,而这位高人一生发明了不少的奇物,有些甚至沿用至今。‘机巧堂’便是以此为本而发展壮大的门派,在他们手中诞生的奇巧灵物已不下数百,只不过和那位‘武侯’有所不同的是,‘机巧堂’将灵炁和这些发明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对于修道者来说使用更为方便。” 莫倾城的这一通解释,和林渊自己在书中了解的相差不大。 在莫倾城停下说辞之后,林渊手上的火折子也相继停下,那火口之处已经燃起了火焰,在相对昏暗的房间之中照亮了几人的面庞。 林渊笑着朝莫倾城比了个大拇指,随后他对着林未央说道:“姐,试着把灵炁注入进去。” 对于小弟的话,林未央铁定照做,将灵炁充分的注入进信笺之后,林未央使了个眼色给林渊,表示一切妥当。 而林渊也不拖沓,直接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之下,将近乎一寸长的火蛇怼在了信笺之上。 林未央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这可是他们父亲目前唯一的遗物,要是就这么给烧了,那日后可就连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了。 但林未央并没有去阻拦林渊,她屏住呼吸,选择了相信林渊的做法,哪怕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她手指的位置,林未央也依旧没有松手。 很快,这火焰烧灼到了林未央的手指,可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火热感觉。 还不等林未央好奇发问,她便已经发现了林渊上午所发现的问题。 这纸,居然只是被火焰所包裹,一点没有被烧灼的痕迹? 接下来的发生的种种,便和林渊上午所见之事如出一辙,先是字体化作火焰脱离纸张,后又在空中开始排列变化,组成了那六个大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当他们看到信笺中的真正信息之时,林未央红了眼眶,吴叔莫名的有些激动,林三离还是那副冷漠,而莫倾城,则是有些同情的看着这对姐弟。 当火焰熄灭化为墨水回到纸张之上,林未央抓着书信便起身走到林渊身边,激动的问道:“爹......爹他真的还活着吗?” 林渊笑而不语,他将那两根竹条拿出交给林未央,说道:“正如云霏所说,若是她,这两样东西绝对会随身携带。” 金蝉和千结羽衣,两件助人死里逃生的绝佳利器。 林未央也听说过这两件奇物,她拿着两根竹条的手有些颤抖,竟是一时没有拿稳,将其掉落在地。 “那为何......都这么多年了,父亲都没想着来看我们一下......为何!”林未央最后两字,声嘶力竭,但她并没有落泪,只是无力的靠在了林渊的身上。 林渊上午的时候何尝没有这种想法,但老头子所说之事,还是要等他确定没有风险之后才能告诉林未央。 伸手轻抚着姐姐的长发,林渊安慰道:“或许,爹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吧,可能他一出现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但我总感觉,现在老爹应该就在北凉的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只不过有千结羽衣傍身,我们认不出来罢了。” 看着身前隐隐颤抖的姐姐,林渊伸手将林未央抱在怀中,他心中暗想:“混账老爹,你最好还活着,不然未央姐伤心,我定要拆了你的墓碑!” 林未央缓了片刻的时间,再度起身,她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情绪。 林渊捧着姐姐的俏脸,一狠心说道:“姐,现下看来,这东西......” 不给林渊说完的机会,林未央手中的信笺无端的化为了十几条碎纸,向下飘落之际,一阵肉眼可见的风刃将其包裹了起来,疯狂的将其搅碎,最后变成了尘埃散落在地。 林未央亲手将这信笺给毁掉了,而地上的竹条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她来了个如法炮制,两息的时间便不见了竹条的踪迹。 “我知道,这不就没了吗?”林未央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林渊也回以微笑。 随后,他看着其他三人,神色恢复严肃,说道:“今日之事,还望大家烂在肚子里,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吧。” “这是自然。”吴叔憨笑着说道,不知为何,他有些开心。 正事聊完,林渊的肚子应景的叫了起来。 在林未央宠溺的眼神之下,林渊挠头说道:“吴叔,我饿了......” 大少爷饿了,岂有让他空腹等待之理? 在林未央和林三离收回灵炁之后,胖厨子麻溜的跑出门去,林三离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而林未央和林渊还呆在房中,因为,莫倾城那丫头还低着自己的小脑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妹子,我们去吃饭了。”林未央唤道。 莫倾城不语。 林渊好奇的坐到了莫倾城的对面,试图看清女孩脸上的表情,奈何她的脑袋都快垂到桌子下方了,林渊实在看不到,只好问道:“莫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依旧不语,直到林未央坐到自己身边,又问了一遍,莫倾城才缓缓抬起脑袋。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像是坐了决定一般,说道:“林府主,林公子,我看......我还是走吧。” 莫倾城这个决定让林氏姐弟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干嘛要走呢? 林未央将双手搭在了莫倾城的肩膀之上,她问道:“妹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这样讲?” 莫倾城面色犯难,她纠结再三,终于还是说道:“你们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应该也知道平川王府发生的事情了吧。” 见女孩将目光投来,林渊也不好说谎,只得点头。 “既如此,那就应该知道留我在府有多危险,你们为了自己爹爹的事情已经够劳心费神的了,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莫倾城越说越委屈,豆粒大小的泪珠止不住的从眼眶落下。 可林渊偏偏不懂得怜香惜玉,他探过身来,手放在莫倾城额头前,毫不客气的弹了一下。 或是力气有些使大了,莫倾城都忘记自己在哭了,她捂住脑门抬起头来,便看到了林渊那嬉笑的面庞。 “你说什么呢?我姐姐把你救回来的恩情你还没报完呢,这就想跑了?没那么容易!加上你在林府吃的了那么多天,我还给你买了衣裳,对!这也得算上......” 林渊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一拍桌子,笑言道:“所以,不能放你走!”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啊!”莫倾城愤然起身,与林渊直视。 林渊也不怕,他同样盯着女孩的双眸,说道:“那烦请莫姑娘赐教,什么事情重要呢?” “若是我呆在这里被发现了,极有可能会给你们招来杀生之祸的!”莫倾城不耐烦的吼道。 面对如此态度,林渊不仅不恼,反而笑着坐了下去,言道:“好一个深明大义,你这是为了救我林府上下?” “林渊!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他们真的会踏平林府的!”莫倾城急得就差跳起来了! “啪!” 莫倾城安静了,她被林渊拍桌的声音吓到了。 “舍已一人而救天下苍生?好高的觉悟,可惜了莫倾城,小爷我的思想可没你那高度。放你走?你一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让我们看着你流落街头?心中难受?”这还是林渊第一次直呼莫倾城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是在如此场合。 莫倾城傻愣愣的看着林渊,她的眼神开始躲闪,糯糯的说道:“我可以......” 但此话没有后音,林渊邪笑的看着莫倾城,说道:“说不出口?那我替你说,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妥协,去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莫倾城不去看林渊的面庞,她死死地咬着红唇,想承认但又说不出口。 林渊看着女孩纠结的模样,他继续说道:“莫倾城,你为何会被马匪掳走?为何先前会呆在林府?不就是因为你不想认命吗?你想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而不是为了你那个混蛋兄长的狗屁仕途葬送掉自己的未来。” “我说的是也不是?”林渊问道。 可莫倾城只有嘤嘤抽泣,并没有回答。 林渊的脾气上来了,他再度拍桌怒吼:“是也不是?” 莫倾城忍不住了,她挣脱了林未央的双臂,朝着林渊大喊:“是!没错!可那又怎样!” 莫倾城两眼满是泪珠,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她看到,林渊似乎在满意的憨笑? “那就留在林府吧!多你一双筷子罢了,不至于吃穷未央姐。”林渊笑道。 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让莫倾城有些不知所措。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对面嬉笑的少年,现在仔细一想,他方才貌似是故意将自己惹恼,为的就是让她放下心中的担子,并且留下。 “你......不怕吗?那可是皇室的重臣啊......”莫倾城还是有些许的担忧。 林渊不羁大笑,他直言:“你瞧今日长公主前来,我怕了吗?” 又一次起身,林渊有些费力的将双手捏在莫倾城的脸上,笑道:“所以,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就像温医师所说,他们是同门之谊,但我们是相逢之谊,不管怎么说都来之不易。既然内心不想回去也不想认命,那就好好呆在林府,总比你跑出去让我们担心的好。” 一旁的林未央笑着点头,她一早便猜到这小弟的想法,所以也就只能看着他“欺负”自己这个傻妹子了。 “如果你不见了,我们总归会担心的,到时候满城找你不见,以小渊的性子定然会死命寻找,你总不希望姐姐我天天陪他苦恼吧。”林未央应和道。 莫倾城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袖口,她心中挣扎几番实在无果,便轻笑着抬起头来,说道:“可是我也不能白住在这里啊......” “你上午不还说是我的贴身侍女吗,要不假戏真做得了!”林渊玩笑道。 谁知莫倾城还没来得及没生气,倒是林未央瞪大了双眼,举手就像是要扇林渊的样子。 深知自家姐姐不会动手,但林渊还是撒腿就跑,嘴中大喊着“林未央打人了!” 瞧见林渊跑出房间没影了,林未央哭笑不得的吐槽道:“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莫倾城斜眼看着林未央,她眨巴着沾满泪水的大眼睛,说道:“你们还真是亲姐弟,说话都一样......” 林未央不知道林渊对温百草的评价,自然是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何意?” 莫倾城急忙摆手,说道:“没什么......” 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姑娘,林未央也和林渊一样的想法,若是让她自己一人去面对未知的凶险,那属实太过残忍。 摸了摸她的脑袋,林未央说道:“饿了吧,我们吃饭去。” 拉起莫倾城的胳膊,林未央迈出步子才发现她还愣在原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还没想通吗?” 莫倾城连忙说道不是,她犹豫再三,便对林未央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被这个想法击懵在原地,林未央好半晌才堪堪言道:“你想好了?没开玩笑?” 林未央得到的回应,只有莫倾城那坚定的眼神...... ps:提前解决,我回来了! ------------ 第二十七章——平川王之女 翌日清晨,林渊迷迷糊糊的从床榻之上醒来。今日辰时三刻,他和老头子有约。 拖着仍有些疲惫的身体坐到床边,林渊垂着脑袋拍打着自己的脸庞,试图快速清醒。 “喏,拿帕子擦擦脸吧。” 好听又俏皮的女声响起,林渊习惯性的将手往前一探,一块温度刚好的湿帕子便送到了他的手掌之中。闭着眼睛将帕子打开盖在了脸上,温热的触感逐渐带走了林渊脑子里的昏沉。 慢慢的擦拭着脸颊,林渊的脑海开始清晰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昨夜不是睡在林三离房内吗?自家姐姐就算有事也不会这么早过来催他洗漱啊? 一把拿掉了脸上的帕子,林渊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红着脸蛋的莫倾城。 无视了林渊的目瞪口呆,莫倾城很自然的将他手中凉掉帕子接过,又递了一杯温水给他。 “漱漱口赶紧吃饭吧,早饭在桌上。”言语间,莫倾城走到一旁涮洗着林渊用过的帕子。 对于林渊来讲,这个早晨真的很莫名其妙。 他盯着女孩弯腰忙碌的背影许久,这才端着杯子走到了她身边,试探性的问道:“莫姑娘,你这一大早的唱哪出啊?”林渊说完便将杯中水灌入嘴中。 “昨天你自己不都说了吗,假戏真做,我当然听大少爷的。”莫倾城没有起身回道。 林渊漱着口,他回想着“假戏真做”这事儿。突然间,昨日的一句话浮现在了脑海。 “你上午不还说是我的贴身侍女吗,要不假戏真做得了......”此话在林渊的脑袋里不断的回响,一时心急发问,竟是直接将漱口的温水给咽进肚子里去了。 他嘴角抽搐的瞧着女孩忙碌的身影,结巴的问道:“你在......开玩笑吧?” 谁知,莫倾城拧干帕子后单手叉腰转过身来,她撇嘴看着林渊,晃动着手上的玩意儿说道:“大少爷,我若是开玩笑还用得着起个大早过来伺候您吗?” 说着,莫倾城展开手中的帕子,踮起脚尖竟是要亲自给林渊擦脸。 这般的待遇,林渊可当真是受宠若惊。他连忙躲闪到一边,顺手接过帕子后便是奇怪的盯着莫倾城,先前还是个害羞的闺中小姐,怎么今天性格大变? 小心翼翼的将手背靠在莫倾城的额头前,林渊奇怪道:“这也没发烧啊......” 殊不知,莫倾城此刻是强忍着夺门而出的念头呆在此处,她的心中早已是羞涩难当,心口处也是砰砰乱跳良久。但既然昨天下决心要照顾林渊的起居,那总要试着先从自己去改变。 装作无事,她一下子打开了林渊作妖的手臂,呵斥道:“你才发烧了呢!赶紧吃饭,再不吃都要凉了!” 如此泼辣的语气,林渊真的很怀疑眼前此人究竟是不是莫倾城。 抱着试试真假的态度,林渊趁着女孩一个不注意,两只手直接用力的捏在了她的脸上。 好在莫倾城已经习惯了林渊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被他捏的脸蛋生疼,莫倾城气的一跺脚,双眼一闭,大喊道:“林渊!你再这个样子我就要去告诉未央姐了!” 好嘛,林府主已经变成未央姐了,看来自己那个无良姐姐在此事上贡献良多啊。 双手被莫倾城的大叫声所震开,林渊确认了眼前就是如假包换的莫倾城,但自己都把人家女孩的脸给捏了,林渊岂敢再呆在她眼前? 于是脚下生风,急忙溜到桌边开始吃饭,端起白粥就将自己嘴塞满,以此表示不能回话。 站在原地的莫倾城气呼呼的看着林渊的无赖样子,她走过去将林渊放在桌边的帕子收回,随后便端起水盆走出门去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林渊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连连咳嗽、直捶胸口。 待他缓过气儿来,捂住眼睛一声长叹,随后便连扇自己嘴角,嘴里还重复念叨:“嘴贱!” 而在门外,莫倾城也没走远,她走到院中时便一阵腿软,放下水盆便蹲在了地上。 只见她面色赤红,一片红霞染至耳根。莫倾城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渊手指的温度。女孩心中现在只有四个字:丢死人了! 房顶之上,林未央悠哉的坐在那里,她看着院落中蹲在地上的白影,又瞧了瞧身下的屋顶,忍不住掩嘴一声轻笑,随后便离开了此处。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辰时三刻,还是那一身黑袍的老头子刚好到达林府的门前,他登上台阶,正欲劳烦门前的佣人通报之时,林渊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说莫姑娘,莫大小姐!你还真的一直跟着我啊!”林渊的声音中饱含无奈,他快步的走到门口,正眼便瞧见了老头子。 加快脚步小跑到他的面前,林渊不给他打招呼的机会,便对着老头子说道:“老头子你来的正好,你评评理,我身后这位像是个侍女吗?” 很少见到林渊如此的无助,老头子歪着脖子往他身后一瞧,便看到了提着衣摆匆匆追来的青衣少女。 莫倾城一下子跳出大门落在林渊身后,她先是给老头子行礼问了好,然后双手一插腰间,直言:“哪里不像了?我身上没佩戴什么贵重首饰,头发也没有盘起,衣裙也换下了,就这一身还是你买来最朴素的衣衫了。” 头疼的转过身来,林渊扶着额头说道:“莫姑娘,不是你衣服的问题,是......哎呀,我说不清楚,老头子你说,看着她像侍女吗?” 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几番,老头子面色诡异的说道:“我看这小丫头像大小姐,你嘛,倒更像随行侍从。” “就是说嘛......嘿!老头子你损我是不是!”林渊一开始都没听出老头子话中之意,应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可莫倾城才不理会这些,她咄咄逼人的靠近林渊,若不是林渊也节节后退,怕是他们两人的面部要来个亲密接触了。 “我不管!大丈夫言出必行!从今日......不对,从昨天起我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你走哪里我跟你到哪里!”莫倾城突然抓住林渊的外衫两侧,那漂亮的大眼睛好似在说“你逃不掉”。 就在林渊不知所措之际,老头子施以援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拉了过来。 “小丫头,我先和野小子说几句。”老头撂下这么一句,便拽着林渊走到了台阶之下。 将他拖拽到一边的街道之上,老头子眼中满是震惊的问道:“听那个小丫头的意思,你将人家给收入房中了?” 林渊本还在整理乱掉的衣衫,一听这话差点没喷口鲜血出来,他恶狠狠的瞪着老头子,骂骂咧咧说道:“别他娘的瞎说,我那是玩笑!玩笑懂吗!谁知道这傻姑娘当真了!” 听着林渊的低声咆哮,老头子虽然很想笑,但此事却让他完全笑不出来。 他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上满是担忧,他朝着林渊凑近了些,小声言道:“玩笑不玩笑的另说,你可知道这姑娘是什么身份?还敢把她当作贴身侍女?” 话中之意,好像老头子揣测到了莫倾城的身份。 林渊斜眼看着身旁的老头子,他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啥身份?我不知道啊。” 狐疑的斜眼看着林渊,老头子才不信他的鬼话,平日里那么鸡贼,现在怎么可能没猜到! 但事有轻重缓急,老头子也没时间和他计较,直接说道:“手握十五万铁骑的平川王的小女儿给你做贴身侍女,你是命多还是脖子够硬?十五万铁骑若是马踏北凉,你拦得住吗?还是说你姐拦得住?” “哟?这你都知道啊?可是平川王不是半死不活了吗......” 见林渊还有心情开玩笑,老头子毫不客气的在他肩头上赏了一掌。 “什么事情你还开玩笑?”老头子教训道。 无所谓的将双手摊开,林渊笑言:“首先,不是我要她做贴身侍女的。其次,总不能放任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在外面到处乱跑吧,刚逃出马匪再入虎口?那多危险。”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重点也不在这里。”老头子白了林渊一眼。 傻呵呵的拍拍老头子肩膀,林渊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提醒我这个姑娘身后所隐藏的风险。平川王府出的事情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平川王于边境重伤久治不醒,那个所谓的世子着急上位,就想利用这傻丫头的婚姻来给自己在朝堂中拉拢一个合适的同党,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一来,只要平川王不醒,那十五万铁骑自会交到平川王世子手中。” “可他妹妹既然逃婚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那他大可用其他手段来拉拢同盟,何必纠结于一个莫倾城。要是我,金银财宝、书法字画,只要投其所好,那朝中同党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林渊抱臂笑道。 面对林渊如此想法,老头子倒是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但他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问道:“你可知平川王世子想要拉拢谁?” “无非是朝堂重臣喽。”林渊无所谓的笑道。 可老头子鼻中出来一道粗气,他言道:“你也太小看这位世子的野心了。” 随后,老头子俯身到林渊的耳边,他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让林渊脸色大变的话。 “他响想拉拢的,是当朝太子!” 这下,林渊笑不出来了,他脸色难看的瞧着老头子,问道:“你确定?” 老头子肯定的点着脑袋,他又说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非要莫倾城不可了?” 林渊面沉似水,脑子一番思索后,说道:“他不想交出十五万铁骑的兵权?” 老头子再次点头,言道:“若是不交兵权,又想让太子扶持自己,那只能将自己妹妹当作筹码,说白了,莫倾城就是平川王世子手中唯一可以交出去的人质!” 林渊眉头紧锁,这下,事情的确变得麻烦了许多。他本以为平川王世子的目标最多是个朝中重臣,可现在直接牵连到了皇室的继承者,林渊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了。 思考了些许时间,林渊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索性不去想这件事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外人知晓莫倾城的身份,那也就是说还有时间让他准备。 随后,林渊奇怪的看着老头子,他一直没猜到这位的身份,以他的脑子和实力,大可在江湖中有一番不俗的作为,况且他身居北凉这么个偏地儿,还能知道朝堂中如此机密之事,着实将林渊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于是他便问道:“老头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认识这么久了我就只知道你姓氏。” 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到自己身上,老头子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言道:“与其有这个功夫纠结我的身份,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丫头的去留吧。” 林渊无奈的一摊手,他言道:“暂时没办法喽,我和姐姐不可能放任这个小丫头自己跑出去的,相逢即是缘分,她是被我姐救回来的,就没有看着她再入险境的道理。” 听着林渊的意思像是要破罐子破摔,老头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右手捏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言道:“当真没有办法了?” 苦笑着摇头,林渊说道:“那可是当朝太子!这北晋的江山日后极有可能就会交在他的手上,要对付他?除非有......” 林渊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见林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皱起眉头死死地看着自己,老头子才开口轻笑道:“除非什么?把话说完啊。” 林渊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老头子不是在提醒他莫倾城会带来什么危险,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引导自己寻找对策。 林渊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他面色严肃,向前走近了一步。 “秦老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难得见到林渊如此严肃的态度,居然连尊称都带上了。可老头子却不买账,他云淡风轻的笑着,双手相互揣在衣袖之中,言道:“还是那句话,等你猜到了再说。” 林渊无言,他只得翻了个大白眼。 不过,林渊心中真的万分感谢这个忘年交,若不是他,或许自己真的想不到此事的突破口。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林渊一拍老头子的肩膀,他放声笑道:“走吧,吃饭去,今天小爷我请客!” 听到林渊高呼的声音,莫倾城连忙小跑追了下来,像是生怕林渊丢下自己跑掉一般。 见莫倾城跑到自己身边,林渊知道,这丫头是不可能甩掉了,无奈,林渊只得妥协,他对着莫倾城说道:“先说好,跟着我可以,别老说自己是什么侍女。” 眨巴着自己无邪的大眼睛,莫倾城乖乖的点头答应。 看着眼前娇俏的面容,林渊突然玩心大起,伸手又捏在了莫倾城的脸蛋之上。 这次,莫倾城没有躲闪也没有尖叫,她只是鼓起两腮,不满的在林渊的身上打了一下。 两人嬉闹间,老头子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他手指太阳说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又不是光吃饭,还有其他事情呢。” 经老头子一提醒,林渊双手一拍,拉着两人就朝着远处跑去。 ------------ 第二十七点五章——所谓神树 北凉域正中央的位置,屹立着那颗直上云霄的神树。现如今,在神树根部的周围已经摆放了一圈的木材,不少男丁都光着膀子、手拿工具,在搭建着房屋的框架。 从林府出发的三人现在就漫步在此附近,他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由皇室承建的浩大工程,当然,也只有林渊和老头子两人便看边聊,莫倾城只是紧紧的跟在林渊身侧,不敢直视半分。 未出阁的女孩子,终究还是羞于见到这般场面的。 林渊也察觉到了莫倾城的异样,他歪过头凑在女孩耳边,笑言:“都叫你不要跟来了。” 女孩愤愤的瞥了林渊一眼,她说道:“谁知道会有这些场面啊,再说了,我作为你的......我要照顾你的起居,当然要随时跟着你了!”本想说侍女两字,但想到今早林渊的说辞,莫倾城赶忙改了口风,顺便还一掌将林渊的大脸给推开了。 林渊和老头子相视一笑,他不再逗弄这个薄脸皮的姑娘,转而和老头子继续聊起天来。 “我说老头子,你知道此树的来历吗?”林渊发问。 老头子也明白林渊的意思,配合着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林渊又将目光送到了莫倾城身上,笑问:“莫姑娘呢?” 莫倾城也是心思玲珑,和林渊接触了这么些时间,多少也知道他的想法。 可爱的拱着鼻子,莫倾城不满道:“有什么话不能直接问吗?还试探我!” 心思被小姑娘点破,林渊大言不惭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了锻炼你嘛。” 朝着林渊做了个鬼脸,莫倾城顺势打量了一下这颗参天巨树,可余光还是瞧见了些羞人的东西,于是赶忙收回目光,开始在脑袋中回想和此书相匹配的信息。 花费了些许时间,莫倾城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说道:“我记得......《山海奇闻录》中有过记载:往古之时,天外有奇石坠落,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 此番话语,倒是让一旁的老头子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而林渊呢,则是很欠打的看着莫倾城说道:“你说这个和神树有关系吗?” 不满的瞪了林渊一眼,莫倾城咬牙切齿的抱怨道:“你能不能不要心急!” 待得林渊闭上嘴巴,莫倾城才继续说道:“相传,天地初开之时,于四个方位各有一通天石柱将九天撑起,后因那颗天外陨石的到来,导致四方石柱断裂,九天塌陷。” “神族不忍世间生灵涂炭,便一齐将九天暂时撑起,人间才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但神族能力终究有限,它们也有灵炁耗尽的一天。就在神族快要支撑不住时,与天同生的‘一始帝尊’重临人间,他先于东海斩鳌足以立四方,后又恐九天再次塌陷,便又于另外四方设立了通天之物,以此来稳固九天。” “这四样通天之物,一石、一木、一水,第四样无人可知,而这其中的一木化而为树,据传说就立在极北之地。” 解释一通,莫倾城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九霄之上,可惜,树干穿过云雾,根本看到不尽头。 林渊顺着莫倾城的目光所至,他也想看到此树的尽头。 就在两人观望之际,老头子笑着鼓掌,他夸赞道:“莫姑娘当真是才识渊博,《山海奇闻录》这种诘屈聱牙的书籍你都看过,还能复述出口更是难能可贵。” 被人夸赞,莫倾城赶忙回神,规规矩矩的谦虚答谢。 “先不急着谦虚,我且再问一事,不知姑娘可能作答?”老头子面带神秘笑容。 莫倾城也不拒绝,直言:“先生请说。” “此树,何名何相?” 老头子这个问题,莫倾城答不上来了,她虽说从小就熟读各类书籍,但终究是资历尚浅。 有些犯难的摇头,莫倾城说道:“此事,我并无了解。” 又将矛头转向了还在观天的林渊,老头子问道:“野小子你呢?” 林渊脑袋稍稍歪过几分,他玩味的笑道:“你就喜欢显摆自己肚子里那些墨水,人家小姑娘才多大,能和你这个老怪物比?” “不知道就直说,别扯开话题!”老头子笑言。 莫倾城也不嫌事大,还附和道:“就是!你脸皮那么厚,还怕丢脸不成?” “嘿你个小叛徒!我帮你说话,你居然还奚落我?”林渊终于将目光收回,他佯怒着撸起左臂的袖子,向前踏出几步像是要找莫倾城算账。 好在小姑娘机灵,直接躲在了老头子身后。 见没机会报复了,林渊双手插在腰间,嘟囔着:“回去再找你算账......” “算不算账那是你们小年轻的事情,你且先回答我的问题。”老头子将袖袍一甩,双手背负而立,俨然是将对待学生的态度搬了出来。 而莫倾城还探出来半个小脑袋,激将道:“不知道就直说,不丢人!” 咱林大公子哪里受过这气,瞧瞧,脸都给气红了。 只见林渊沉下一气,他闭目回想,仅一息后便立刻睁开了双眼,言道:“《万川谱》中有云:九州北地有神树,直上扶摇三万里,何时花落无人晓,不见枝叶不见顶。” “后有一奇人为此段做出了批注,注释曰:此树本质为木,然相性为火,百年方可开花结果,其果实化作十颗树种随风而去,得之种下,三年可见其果,而其果赤红,食之则延年益寿、固本培元,其名,吾称‘泣血’;此树,吾称‘长生’;而母树实为奇物,不可名也!” “故此,眼前之树无名,只可称其为神树,其相为火,我说的对吗?” 林渊得意的看着两人。 躲在老头子身后的莫倾城哪里知道对与不对,她缓步走出来,等待着身边的老先生作答 老头子眼中尽显满意之色,他言道:“正解!看来我那一屋子书没白被你祸祸。” “一屋子书?”莫倾城的脸色流露出了期待的神采。 老头子得意的点着头,邀请道:“改天有时间让野小子带你来我的‘半山书斋’坐坐。” 打住了老头子的邀约,林渊一人拉起一条胳膊言道:“那就等有时间再说,现在,出发直奔坠仙楼了!” ------------ 第二十八章——坠仙楼(上) 林家和陆家的势力交界处,一座暗红色的六角高楼耸立。 林渊曾在栖凤山顶见证了它拔地而起的过程,有时还会啃着自己手中的烤地瓜放出豪言:日后下山定要去此处奢靡一把!没想到,这才刚下山没几天的时间,就受邀到了此处。 现在站立于坠仙楼的台阶之下,林渊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这个建筑的高度。 光是登门去的台阶就要不下九九之数,唯有“财大气粗”四字方可形容。 看到林渊目瞪口呆的模样,老头子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 也不多做停留,三人爬上了台阶,当看到坠仙楼的招牌之时,入眼的还有围堵在门前的人群,他们将一个身宽体胖的华服中年人围在中央,像是在争吵着何事。 在他们身后,坠仙楼的大门紧闭,林渊蹦哒了几下,看到了牌匾之下挂起的“免客牌”。 “嘶,怎么回事,今日坠仙楼不接待吗?”林渊不解的走上前去。 忙于应付吵闹的富态中年人余光看到了走来的林渊三人,他认出林渊后急忙将身边的助手拉过,把烂摊子交给了他后便钻出人群,对林渊笑脸相迎。 “林公子今日前来,我坠仙楼当是蓬荜生辉啊!” 看着拱手走来的胖子,林渊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同样笑着拱手言道:“掌柜的客气了。” 两人像是走流程一般的寒暄了几句,林渊指着堵在门前的人群问道:“掌柜的,这都要到饭点了,为何挂起了‘免客牌’?今日歇业吗?” 胖掌柜头疼的回身看了一眼,他解释道:“林公子也知道我家当家的现下就在北凉,她今日为了招待贵客,特意将中午的所有预订全部取消了,这不,客人们不满,就来闹事了。” 林渊恍然的点着头,故作遗憾的模样从怀中拿出了皱皱巴巴的请帖,摇头言道:“啧!可惜了,还以为今日有幸能见识到坠仙楼的招牌菜呢。” 言罢,林渊作势便欲转身离去,这可把掌柜的急坏了,他赶忙迈动双腿跑到林渊身前,用肥硕的身体将他的退路挡住。 “掌柜你这是做甚?今日不是谢客吗?”林渊装作不解,大声问道。 林渊的声音,倒是让门前的人消停了不少,尤其是一个体态异常肥胖的傻小子,他一把推开眼前的人群,自己走到了前面盯着林渊。 被推搡开的人正欲开骂,可他们看到了那肥硕的身躯和他腰间的金牌,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远处,胖掌柜讨好的走上前,他双手托住了林渊的手肘,将他往坠仙楼的大门推去。 “哎呦我的小爷哎!我们当家要招待的贵客就是您呐。”胖掌柜谄媚的笑着。 将林渊托送至半路,胖掌柜先一步走到前方,他换上了先前不卑不亢的桀骜模样,拱手对着围观群众说道:“诸位!今日坠仙楼有贵客临门,还烦请给个面子,让条道儿来!” 这语气言辞听着是极为客气,可随着他的话说出,人群身后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里面冲出了几个手持长棍的蒙面大汉,丝毫不带商量的余地便将人群赶到了两边。 见到前方道路宽敞,掌柜满意的笑着,他侧身走到一边,毕恭毕敬的做出“请”的姿势。 如此阵仗,林渊受宠若惊,他感谢的朝着掌柜拜谢,随后便带着两人大步向前。 先是经过被驱逐在两侧的人群,林渊感受到了不少恶意的眼神,尤其是个傻胖小子。 迈过门槛进门,林渊入眼即是正中那张极为醒目的大桌。不少莺莺燕燕的女子站在楼梯之上,在林渊进门后,便整齐的从楼梯上走下,端着盘子站在桌子两侧。 林渊则像个土包子一样,两手相互揣在袖中,脖子不断的扭动张望。 就在林渊入门后,那些拿着长棍的大汉挪动身子撤去。就在所有人以为可以进坠仙楼时,那些大汉停在了门前,他们两两站立,还将手中的长棍交叉而立。 人群又被激怒,他们看到大门为林渊敞开,自己却被拦在门外,便喧闹着要个说法,引得林渊三人停下脚步回头观望。 掌柜见此情形,他急忙跑到人群之前试图将他们劝回。若是里面那位小爷觉得太过喧闹心生不满,那他这个掌柜估计就只能做到此时,马上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胖掌柜扯着自己的破锣嗓高声大喊,双手高举不断的做着向下按压的动作。还别说,真有些效果。 待得人群的声音变小,掌柜的握手成拳堵在嘴前,一声轻咳后,嗓音高亮言道:“诸位,今日坠仙楼有贵客临门,我家当家的要亲自招待,奈何她不喜人多,故此今日不得已才爽约,烦请各位见谅。作为赔偿,各位的定金的我们会双数退还,每人还会奉上一坛‘酒仙酿’!” 呆在楼内的林渊也听到了胖掌柜的说法,他知道,此事已经解决掉了。 对于门外的人来讲,在此闹事并不是因为被爽约,只是面子上挂不住而已。现在坠仙楼当家的都被摆出来了,自己也赚到了便宜,再闹下去可就得不偿失了,怕是连小命都要搭上! 看着门外的一群“聪明人”跟随掌柜离去,林渊剑眉轻挑,正欲回身之际,一声柔媚入骨的“林公子”从他身后响起,害的林渊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踉跄的回过身来,林渊的视线刚好对上了款步下楼的女子。 初见之时,林渊就被她眼中那股慵懒而又妩媚的感觉所深深吸引,但绝对不是心动。 此女子的眼神就像一只灵活的手掌,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林渊的情绪。 这个感觉,很像林渊刚下山时被老头子暗算的感觉。 就连站在林渊身旁的莫倾城也是,女孩双眼无神的盯着下楼的女子,连呼吸都给忘记了。 丝毫不受影响的,只有负手而立的老头子。他自女子出现后,两道眉头紧锁,那漆黑的瞳孔紧盯女子的脚步不曾偏移。 随着女子越来越近,老头子察觉到了身边两个小家伙的异样,他单脚微微抬起后用力踏地,发出的巨大声响盖住了女子下楼的脚步声,也将林渊和莫倾城的目光吸引过来。 当眼神不再和下楼的女子接触,林渊心中异样的感觉顿时消散不见,而莫倾城则像是解脱了一般,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老头子默不作声的将两人挡在身后,他寒声道:“姑娘虽是天生的‘媚骨’,但没必要对两个孩子用‘乱心步’吧,若是控制稍有偏差,他们两个的小命今日可就要交代在此了!” 被老头子识破了自己所用,这娇媚的女子左手捏了个兰花指掩在嘴前轻笑,不经意的动作都煞是诱人,她红唇躲在素手之后轻启,言道:“老先生的眼力果然狠辣,那......妾身的下一步,不知老先生可否看破?” 女子温柔似水的话语,却让林渊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老头子的表情更为严肃起来,他两臂向后一揽,林渊和莫倾城便被他推到了自己身后。奈何这两个小娃子没有一点防备,莫倾城一下子便撞进了林渊的怀中。 两人猝不及防的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害的莫倾城脸蛋瞬间通红,立刻便打算脱离林渊的怀抱。林渊也是很不好意思,脚步准备着后退。 此时,楼梯之上的女子放下了手臂,她迈出的步子轻盈的落在了脚下的台阶之上,可这一落地声,却是无比之响。 并非那种炸耳响动,而是这踏地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百倍,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耳中。 “林渊!护紧你家丫头!”老头子察觉到了身后两个小家伙的动向,奈何对面女子的脚步已落,老头子实在无法分心照顾他们两人。 林渊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头子如临大敌的紧张声音,他脸色一正,赶忙将身体缩回老头子身后,同时伸手拉住了莫倾城的玉手。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莫倾城退到了老头子身外,那踏地声响传入了她的耳中后,林渊才将莫倾城一把拉进怀中,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风起!” 老头子一声大喝,地面上应声开始卷起圈圈烈风将三人包裹其中。 那踏地之声每每朝着三人袭来,都会被这淡白色的风墙给阻隔在外。 林渊躲在后面死死地捂着莫倾城的双耳,他打量了一下被老头子唤起的风墙,发现安全过后便松开了双手,一拍老头子的后背言道:“老头子你干嘛不早出手?” “我哪里晓得她会出这么危险的招数?”老头子回头言道。 本还想再呛他几句,林渊感觉到莫倾城还死死地贴在自己身前,他想了到女孩那比鸡蛋壳还薄的脸皮儿,便尴尬的低头看去。 果不其然,女孩脸蛋红的和个熟透的苹果一样。 林渊尴尬的挠着头,他解释道:“那个......莫姑娘,方才属实情急,我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林渊被莫倾城猛然抬头的动作给吓到了,尤其是,女孩眼中的那种愤怒。 不等林渊开口道歉,莫倾城双臂一抬环抱住了林渊的脖子,女孩张开红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直接踮起脚尖咬在了林渊的脖子之上。 本以为女孩是在愤恨自己,林渊也没做反抗,可当疼痛的感觉被一阵温柔的舔舐所代替之时,林渊忽然意识到了莫倾城的异样。 他双手抓住女孩的肩膀将其按下,便看到了她媚眼如丝的模样,这哪里还是先前天真无邪的莫倾城。 “老头子!那女人的脚步声是不是可以影响人的情绪?”林渊大声的将自己的揣测问出。 奈何老头子分身乏术,他只能微微侧首问道:“是啊!怎么了?” 林渊透过老头子的肩膀和风壁,他看到了走下楼梯满脸笑意的女子,暗道一声:“该死”。 他松开了压制着莫倾城的双手,正欲走出风壁问那女子解除的方法时,莫倾城停留在林渊脖子两侧的手臂突然发力,将林渊的脑袋给压低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怕是林渊此生难忘...... 莫倾城......将自己的红唇印在林渊的嘴上...... “爷爷的!老子初吻没了......”这是林渊脑袋空白后的唯一想法。 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用力挣脱莫倾城双臂的束缚之后,他双臂化作绳将莫倾城困住,双脚快速的挪动到风壁之前,将自己的脑袋探了出去。 剧烈的风浪将林渊吹的睁不开眼睛,他艰难的大声喊道:“上官临霜!先停手!” 林渊探头之际,那踏地的声浪并未完全消失,甚至于有一道正在朝着林渊脑袋探出的位置奔袭而去。 仅一瞬之间,上官临霜那柔媚的笑容消失不见,她快速的双手合十,一阵灵炁由她的手掌扩散出去,将残余的音浪消散殆尽,可偏偏唯独漏掉了朝林渊袭去的那一道。 未入灵阶的林渊自然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他还在疯狂的大喊“停手”。 但,老头子可以察觉到。 他袖袍一甩,笼罩着三人的风壁顷刻消散,老头子一个箭步踏出挡在林渊身前。 只见他嘴巴大张将空气倒灌入喉,在踏地声响即将到达面前之时,老头子一声大喝出口,将那踏地声响掩盖、击溃! 但这声音属于太响,险些将身后的林渊给震聋了。 可事态紧急,林渊也不顾得耳中嗡响,他冲着对面的女子大喊道:“我说上官临霜,你试探错人了,这姑娘中招了!” 林渊略带玩笑的语气让上官临霜有些发懵,不过当她放下双手定睛细看后,脸上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轻踏莲步走向三人,嘴中说道:“林公子,明明妾身帮你得了便宜,怎么感觉你还在怪罪于我呢?” 这次,她的脚步声没有问题,可林渊觉得她的话大有问题! 问题是现在有求于人,林渊也不好说她些什么,只能在心中暗道: “去你大爷的便宜,老子初吻不要钱啊!” ------------ 第二十九章——坠仙楼(中) 坠仙楼内,上官临霜缓步走到了林渊身前,她妩媚的眸子瞧了一眼林渊脖子上的牙印,忍不住噗嗤一笑,惹得林渊无比的尴尬。 “上官小姐,能先把这姑娘治好吗,我抱着她有损人家姑娘清誉啊!”林渊抱怨道。 “急什么,我看林公子也舍不得撒手嘛。”上官临霜也不嫌事大,继续调笑着林渊,不过她也不耽误功夫,右手抬起伸出纤指点在了莫倾城的眉心处,嘴中还念念有词。 林渊现在还是信不过这个柔媚的女人,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老头子,待得后者点头示意无碍之后,林渊才安下心来。 但怀中长抱温香软玉,鼻腔中还不断的涌入莫倾城体香和脂粉混合的香味,这对于林渊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讲当真是一种挑战。 无奈,林渊只得将目光转移,四处打量着坠仙楼的装饰。 随着林渊耳中嗡鸣感逐渐消散,他听到了门外的一阵哭喊声。 好奇之下,林渊扭过头去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门外,两个大汉交叉的长棍之上,趴着先前那个胖小子,他两手架在长棍之上,布满肥肉的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流淌,嚎啕之间竟是还有泪水流入了嘴中,也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哭的竟如此撕心裂肺。 许是看热闹太过入迷,林渊都没察觉到上官临霜早已收回手臂靠在自己身旁。 “别看了,就是个倒霉蛋,谁叫他非要呆在门口的。”上官临霜语气颇为正常,她两手一拍,门外的大汉便架着号啕大哭的“巨婴”走向了远处。 听到她的声音,林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近距离打量着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若是单看她的外貌,怕是不出二五之龄,可她全身偏偏散发着一种过分的成熟和妩媚,让人看到第一眼便舍不得挪开视线。 上官临霜似是感受到了林渊的目光,她俏皮的转过头来,又换上了那柔媚的笑容说道:“林公子,这般盯着妾身,就不怕你怀中的情人吃醋吗?” 说完,上官临霜便轻笑着走向前方的大桌,留下了脑袋发懵的林渊在原地。 林渊低头一瞧,莫倾城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她此刻双手拽着林渊的衣衫,眼中春水荡漾、小嘴微微鼓起,这样一副看情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动。 可林渊则是赶忙松开了双臂连连后退,他两臂一环、腰身一弯,将头压在了手臂之下,语气极快的说道:“莫姑娘我真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而且方才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这一通话,给老头子都看呆了,而上官临霜听闻过后,也是笑的花枝乱颤。 唯有莫倾城还保持着刚刚的状态,好像没有听到林渊说的话一般。 过了几息的时间,林渊发现莫倾城毫无动静,他缓缓将脑袋抬起,打探着莫倾城的状态。 谁知这姑娘好像傻掉了一般,就那么站在原地,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不解之下,林渊歪着身子,正好瞧见了回身娇笑的女子。 上官临霜掩着嘴唇,开口言道:“林公子,你的小情人还没恢复过来呢......” 林渊石化在了原地,嘴角颤抖着说道:“你大爷......” ...... 耗费了些许时间,林渊好不容易将莫倾城扶到了桌边坐下,至于过程有多香艳,也就只有林渊自己清楚了。而此刻,莫倾城还是紧挨着林渊,不肯走开。 老头子坐在一旁,无论林渊如何求救,他都是爱莫能助的态度。 “上官大小姐,莫姑娘还得多久才能清醒啊。”林渊哀嚎着问道。 坐在主位的上官临霜柳眉一挑,调笑道:“有美人在侧,林公子不应该心中窃喜才对吗?” 回应此话的,只有林渊不善的眼神。 上官临霜会意后也正经了起来,她摆摆手,言道:“这姑娘平日里应该不善修炼,我的灵炁在她经脉中化解没有外力相助,还得花费些时间。” 林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但也是无法,只能等这姑娘自己清醒了。 “那,今日上官小姐亲自接待,是为了何事呢?”林渊再度睁眼,直奔主题。 谁料上官临霜双手轻拍,待得两边的侍女开始上菜后才说道:“当然是为了请你品菜喽!” 一道道精美的菜品上桌,林渊可没心思动筷,要说眼前这个女人今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饭,那就见鬼了! 林渊指尖在自己的大腿之上不断轻点,他和对面的女子四目相对,言道:“坠仙楼的势力遍布北晋各处,想来上官小姐平日里也很是繁忙吧。” 没有着急回答林渊的问题,上官临霜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后,才缓缓说道:“忙是肯定的,毕竟这么多人都指望着我生活呢。” “那为何平日里都不曾露面的坠仙楼当家,现在突然于北凉现身了呢?” 林渊如此直白的发问,他本以为上官临霜会避之不谈或是转移话题。 可事实上,这娇柔的女子并无顾及,她继续夹着菜品,说道:“我现身,是为了见一见故人之后。” 林渊稍作反应,笑言:“这北凉四家之中,居然还有和上官小姐有过渊源的?” “有啊,林尚南。” 上官临霜淡然的说出来这个名字,林渊脸上的笑容刹那间便凝固了。 “那今日上官小姐只是为了来看看我一个无名小子不成?”林渊继续问道。 “对啊,我想瞧瞧你和你爹有几分相似。”上官临霜托着下巴说道。 “那依小姐来看,我和我爹像吗?” 上官临霜摇动食指,说道:“一点不像,倒是你姐姐和你爹的相貌较为相似。” 听到了上官的看法,林渊桌下的手掌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衫。坠仙楼一个情报机构,难不成查到了自己的秘密? 林渊现在觉得,这位“故人”极有可能是假,试探自己的秘密才是真! 不能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 林渊看到不断上菜的侍女,他急中生智,言道:“上官小姐,门外的胖子都哭成那样,为何你这些佣人没有受那声音的影响?” 话题被林渊转移,上官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她继续吃着饭菜,解释道:“我这里的佣人,大多都是身患隐疾的残障人,他们没有谋生的法子,我便收进了坠仙楼。” 对此解释,林渊并没有完全明白,老头子看到了他疑惑的表情,便说道:“她使的术法主要针对人的五感和情绪,身患隐疾的人群会对此有些免疫。” “难怪我总觉得情绪像在被人操控一般......”林渊自语的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了那日进城时的场景,便戏谑的看向老头子,问道:“老头子,那上官小姐和你那日使的手段一样吗?” 老头子立刻领会了林渊的意思,他摇头说道:“我是直接对你的魂魄施压,扰乱你的情绪,片刻便可缓解,但她使的手段可比我高深多了。” “怎讲?”林渊蹙眉问道。就连对面的上官临霜也是挺直了腰杆,满是期待的等着答复。 老头子眼眸深邃的盯着对桌的女子,他面色严肃,沉声说道:“她第一步使的名为‘乱心步’,第二步名为‘扰仙舞’,都是根据十二经脉来控制人情绪的手段。她的一颦一笑都可直接影响,若是控制的稍有偏差,受控者很有可能便会陷入自己的某种情绪之中无法逃脱,最后心生魔障都是轻的,有些修为不高或是心性不坚定的人很有可能会心智受损,变成痴呆。” 林渊抓住了其中的重点,问道:“十二经脉?那不是连接人体五脏六腑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头子说道,但他后话未讲,一道虚弱的声音便从林渊身旁响起。 “世间生灵的体内皆有经脉,都是起到连接、感应、调节等作用,但对于人来说,体内的十二经脉还分别掌控着人不同的情绪。早在远古,一本名叫......《黄帝内经》的奇书中就提到过,人体十二经脉各主一类情绪,且皆有正负之象。” 此一番解释,便是清醒过来的莫倾城所说,女孩手扶着昏沉的脑袋,她费力的回想起书中所载,解释给了林渊。 意外的转过头去,林渊这才发现女孩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不少,但喘息声极粗。 林渊将手轻放在莫倾城的后背,由上而下的帮她顺着气。 “好些了吗?”林渊问道。 莫倾城现在连抬头都有些吃力,她只能稍稍歪着脑袋,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林渊,轻言:“身体......有些难受,我刚刚怎么了?” 这个问题,林渊可不好回答,他总不能如实的告诉女孩,你非礼了面前的俊少年。 以林渊对莫倾城的了解来看,要是让她知道了此事,那还不得跳河自尽! 故作镇定的摆摆手,林渊说道:“没事,上官小姐和老头子过招不小心伤到你了,过些时间就好了,稍微忍耐一下。” 林渊苍白的解释,让对面的上官娇笑不止。 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捧腹大笑,林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他也生怕这大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只得咬着牙,语气狠恶的说道:“是不是啊!上官小姐!” 面对林渊的威胁,上官临霜显然不怕,但她还是做出了一脸的怂相,娇媚的说道:“妾身知错了。” 说完,上官临霜素手一挥,一个盛着汤品的大碗就被灵炁托送到了林渊的面前。 林渊好奇的看着落下的大碗,此时对面的上官解释道:“中我术者,一柱香之内服下此汤便可缓解脑袋里的不适,放心吧,没毒。” 林渊瞧了一眼这褐色的清汤,他将手放在了碗的外围,发现早已是温热的状态了。 看来今日,这上官临霜是早有准备,并没有打算谋害谁。 这也让林渊对这个娇媚的女子有所改观。 江湖传闻,这坠仙楼背后的当家一人千面、手段狠辣,为人更是暴虐成性,可今日一见,这位除了比较“调皮”之外,为人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给这么多残障人士提供生存之道。 给了上官一个感激的眼神,林渊便忙活着给莫倾城盛汤,毕竟此事由他而起,万一这姑娘出点差错,十五万铁骑马踏北凉,那他林渊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在林渊给莫倾城喂药之际,老头子突然动身走到了上官临霜身边,他们隔着偌大的桌子,窃窃私语...... ------------ 第三十章——坠仙楼(下) 林渊喂着行动不便的莫倾城喝汤药,同时两耳竖起,试图窥听一下两人的谈话,奈何这桌子实在太大,两人声音又小的过分,林渊便只好放弃了此番念头,专心喂药。 桌子的另一侧,上官临霜察觉到了身边的来客,但她的双眼并为偏移,还在注视着对面如同情侣的两人,嘴上却是问道:“老先生找妾身何事?” 老头子背对着林渊他们,歪头斜看着身侧的女子,说道:“也无重要之事,就是比较好奇,上官姑娘的两步,从何而学?” 上官临霜一声娇笑,她身体后靠在椅背之上,将目光转移到老头子的侧脸,笑言:“秦老先生如此打探妾身的底牌,还说不是重要之事?” 自己的姓氏被她轻易的说出,老头子也不意外,毕竟这千娇百媚的女子掌握着整个坠仙楼,得知点情报也不过举手之劳。他说道:“那我换个问题,针对仙、神、人、兽、妖、魔一共六步,姑娘先前施展了人、仙两步,那另外四步,姑娘可会?” 上官临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虽说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老头子捕捉到了。 “先生的眼界确实很广,居然一眼便看透了妾身所使的术法,你说的确实没错,第一步‘乱心’对人,第二步‘扰仙’对仙,至于其他的四步......依先生所见,妾身会是不会呢?”将问题扔回老头子身上,上官临霜双手交叉在身前,满面娇笑。 老头子也不恼,他罕见的笑了起来,身体一转直面女子,轻言:“这就要看姑娘到底是复姓‘上官’,还是单姓一个‘卓’字了。” 此话,让上官临霜面色大变。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便一直保持着妩媚的姿态,现如今因为老头子的这番话,她终于换下了那副表情,转而脸色凝重,满是惊慌。 女子的变化,林渊也是恰巧尽收眼底,他很好奇,老头子说了什么居然能让这么个妩媚娘露出如此神态。而对于老头子来讲,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概七年前,北晋各处坠仙楼都收到了消息,当家的暴毙而亡,接任者是其义女上官临霜,但不知为何,你消失不见了,于是接任者就变成了你的兄长,上官旗。” “失踪约莫半年后,你突然现身闯入了坠仙楼的本部,当众击杀了自己兄长,顺势除掉了他的心腹。次日,坠仙楼易主,你上官临霜的大名就此便在北晋传开。本就无人敢随意招惹的坠仙楼,再加上你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子,坠仙楼的势力扩张速度是越来越快,就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 老头子突然将话题一转,说起了此事。他步步紧逼,让一旁的女子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但老头子可是无所谓,他继续说道:“这当中的蹊跷太多,上官姑娘可否替我解答一二?” 两人沉默了些许时间,也不知这上官临霜是不是气极反笑,只见她在老头子的注视之下垂头癫笑,双手还不断的鼓掌。 当她再度抬头之时,脸上又变成了最开始的妩媚模样。 上官临霜逐渐停下了笑意,但还是保持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声音突然放大不少,让对面的林渊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真不愧是从朝堂上退下的‘重臣’!就算身居偏地还可知晓北晋多处变动,实在让小女子倾佩万分!”也不知为何,上官临霜在说此话间,她特意加重了“重臣”二字。 此话说完,上官临霜纤手一摆,示意老头子回位,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老头子脸色稍有变化,在他转身之后,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林渊的状态,当看到他略显发懵的面庞之后,老头子才暗自轻笑,快步回到了座位之上。 两人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结束,也不知究竟是谁胜出。 望着老头子淡笑着摇头走了回来,林渊也刚好放下了手中的汤药,他问道:“老头子,你和人家说什么悄悄话呢,莫不是看人家长的漂亮就去调戏?” 林渊的如此玩笑,让老头子只得冷眼相看。 上官临霜此刻轻拍桌面,她言道:“行了,也该吃饭了,再等下去就要凉了。” 正主都发话了,做客的人岂有不从之理,刚好莫倾城也彻底清醒了过来,有些饥肠辘辘。 接下来的时间,一众人没有其他话题,全然都是饭桌上的菜品如何。 不过林渊也是欠揍,当中说了一句:“这菜看着是不错,就是这么大个盘子才装这么一点,中看不中吃,还不如我家吴叔做的饭菜。” 如此砸场子的话语,上官临霜也不生气,只是抱以微笑,说着何时去林府尝尝。 待得众人吃完,上官临霜优雅的擦拭着诱人的红唇,她眼神示意了一下中途进来的掌柜,那胖胖的中年人便会意,将一个木盘放在了林渊的面前。 好奇之下,林渊瞧去,只见之上整理的摆放着两份契书,他随手拿起一份交给莫倾城,而另一份则自己拿在手中端详起来。 等林渊看完,他故作镇定的将其放回,等到莫倾城也放了回来,林渊便用巧劲将木盘一推,刚好滑到了老头子的面前。 做完这一切,林渊便扭头看向身边的丫头,说道:“我这份是刘府雇佣杀手的契书。” 明白林渊的意思,莫倾城也转过头来,说道:“那个,是雷府的......” 正好,对上了林未央那晚所说的情况。 林渊点着头将身体摆正,他面带笑容看向对面的女子,问道:“不知上官小姐此举何意?” “没什么,林公子今日前来不也是想套出此事吗,与其和你费心周旋,倒不如我直接交予你罢了,也算是还你爹一个恩情。”上官临霜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笑言。 “我爹于你有恩?”林渊皱起了眉头,他一指老头子手上的契书,问道:“既然于你有恩,那为何你还要和他们定下这契书派出杀手?” 被林渊质问,上官临霜闭上了双眼,她轻言:“这契书......并非我所签署。” “不是你?”林渊怒拍桌子起身,正当他准备吓唬一下这个女子之时,老头子开口了。 “野小子,她说的应该不假。”老头子放下了手中的契书看向林渊,在后者不解的眼神之下,他继续说道:“这应该是上官小姐失踪的那段时间签署下来的,所以,应该是上官旗和他们两家达成的协议。” “确是如此。”上官临霜说道。 “自我掌控坠仙楼之后,我并没有改变它的运作体系,而杀手雇佣之后,契书会一直保留在接下任务的人手中,直到期满一年才会归档。大概两年前,我也是无意间才翻找到了这其中的一份,我本想去找当年的那些杀手问一下雇主的要求,只可惜,他们基本都已丧命,就算有尚且存活之人,也都是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坠仙楼有过承诺,若是他们有朝一日解甲归田,那我们便不会再去打扰半分。” 林渊对于坠仙楼的了解极少,他只好看向老头子,寻求解答。 可老头子来不及开口,他身旁的莫倾城就拽了一下林渊的袖袍,示意他俯身下来。 林渊照做了,可当他靠近莫倾城时,又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不免想起了方才香艳的一幕,但现在,他想逃已经太迟了。 莫倾城单手掩嘴靠在林渊耳边,轻声说道:“是真的!坠仙楼身为情报贩子,他们自然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情报,对于杀手雇佣此事更为严格,我听家里人谈起过此事,说是雇主的需求,只有接下任务的领头人才知道,契书上都不会写。” 林渊听完,他满脸奇怪的盯着身旁的姑娘,年纪虽小,但简直就是个“智囊”。 伸手揉了几下女孩的脑袋,林渊再度看向了对面的上官临霜,他抱拳言道:“是我错怪上官小姐了,那不知,这两份契书我可以带走吗?” 上官临霜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无妨,你且拿去吧。” 饭也吃了,事也了,林渊也没有继续呆在此处的理由了,他转头看向莫倾城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莫倾城轻摇脑袋,示意无事之后便也一同起身。 老头子也识时务,他将两份契书折叠好之后便也来到林渊身旁,亲手将契书塞进林渊的怀中。 见三人准备离去,上官临霜也不多挽留,她依旧坐在椅子里,盯着林渊的面庞。 收拾好衣装,林渊隔着桌子对上官临霜郑重一拜,他放声说道:“今日之事,林渊谢过上官小姐!日后若在北凉有我林府可以帮得上忙的,上官小姐尽管开口!” 照理来讲,林渊拜谢,上官临霜肯定是要寒暄两句,可现在的她却是卸去了一身的伪装,面无表情的盯着林渊,说道:“你和你爹,外貌却无相似之处......” 此话,让林渊心头一紧,他迟迟没有抬起身子,还保持着拜谢的姿势。 “但是你俩的性格倒是如出一辙,希望你日后可以继承你爹的那种‘侠之大气’,莫要走上弯路,让他在九泉之下忧心劳神。” 上官临霜说出此话,倒是让林渊松了一口气,他抬起身子刚好看到上官临霜起身,便说道:“多谢上官小姐提点!” 上官临霜听此,她又笑了出来,但不是一开始的那种媚笑,这次她的笑容,温柔雅致,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经营着偌大的恐怖组织的当家,倒像是一个闺中大小姐一般。 林渊一时间都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上官临霜。 外人传言,上官临霜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取人性命犹如家常便饭。无人见过其真实容颜,但却有了一人千面的说法。 可今日亲面一见,林渊觉得,他们全都错了。 所以说,江湖传闻只能听个乐,要想了解一人,还需当面见见才是。 上官临霜此刻起身,她慢慢的恢复了先前的媚态,但始终有一缕清明在眉间环绕不曾散去。她微微摆手,言道:“你们去吧,记得莫要把我的样貌说出去。” 林渊还没来得及答应,上官临霜便娇笑道:“当然,说出去也没用,谁知道你们今天看到的是我哪一张面具呢。” 音落,上官临霜便潇洒转身,言道:“年掌柜,送客......” 对于林渊来讲,行不可怠、礼不可废,就算主人已经回头,他还是得把礼数做到。 当弯下的腰身直起,林渊瞧见了缓步上楼的女子背影,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女子倒是和林未央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将真实的自己藏在面具之下,永远强装着坚强的一面。 就在林渊愣愣出神的时候,一声不满的哼气传入了林渊的耳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现在的林渊只要一看到莫倾城的面庞,脑子里就会想起方才的种种。 好在莫倾城似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然林渊可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尴尬的挠着后脑勺,林渊不敢和莫倾城对视,只得仰着头打哈哈。 早已是人精的年掌柜哪里能看不出林渊的处境,虽然他不知发生何事,但,给这位爷解围就对了。 胖掌柜挪步到三人身前,弯下腰手臂一展。 “诸位,请吧!” 年掌柜说完,林渊感激的看着他,便赶忙大步溜向大门处。 莫倾城鼓起小嘴跟在后面,只有老头子和年掌柜相视一笑。 “年轻真好啊!”老头子一声感叹,便也迈步前行。 就在林渊快要走出大门之时,他身后楼梯之上的上官临霜停下了脚步。 望着少年和女孩的背影,待得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她才素手一挥,将大门给紧闭。 站在台阶之上的她,双目紧闭,将涌上眼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听风!出来!”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唤来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门主,何事?”这声音,很是难听。 “我要回本部一趟,不在北凉的日子,麻烦你照看一下这孩子,若是他出现生命威胁......” 不用上官将话讲完,她身旁的身影便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格杀勿论!”难听的声音在坠仙楼之中回荡。 上官临霜满意微笑后,便提着裙摆走上楼去。 她身旁的黑影,顷刻便消失不见...... ------------ 第三十一章——白捡的突破口 坠仙楼外,年掌柜将林渊三人一路送到了台阶之下,待得林渊回身抱拳相对,这年展柜才停下了脚步,一同抱拳言道:“林公子今日对我坠仙楼的菜品可还满意?” 若是此刻再说人家不好,那林渊可就真的不懂事了。他一边将手伸进乾坤袖中翻找着东西,边回道:“菜品色、香、味俱全,年掌柜的招待也是极为到位,所以......” 林渊从袖中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钱袋,一步跨至年掌柜身前将钱袋交在他的手中。 触碰到上好的绸缎,年掌柜感受到手中的份量便知,这其中至少有着不下百枚纹玉,他满是错愕的看着林渊,赶忙与林渊一番推脱。 “林公子,这可使不得,今日本就是我们当家的要招待于你,我怎好收这钱财。” 林渊一把将年掌柜伸来的手推到怀中,他贴近年掌柜亲手将钱袋装入其怀中,顺势附耳轻言:“年掌柜替我们应付那些客人也实属不易,这些纹玉就全当是晚辈孝敬了。” 见他的手伸进怀中还想掏出,林渊也不给机会,一下子将他的手按住,还在其手背轻拍两下,让年掌柜安心收下。 面对林渊如此懂事,年掌柜心中也是对他好感倍增,便撤去了意图推脱的手掌。 常言道,拿人手短便要于人嘴短,林渊明白人情世故,那他老年岂可让晚辈寒心。 他将手掌放在了林渊再次拱起的拳头之上,满是笑意的小声说道:“林公子,切莫着急,老哥我且问你,是否还在头疼令堂被害一事?” 林渊奉上钱财的本意原是打点一下这位坠仙楼的掌柜,这样日后若有麻烦或可寻求坠仙楼的帮助。现下看来,也许还有意外收获? 今日这钱,花的不怨! 林渊面露愁容,他放下了自己的双臂沉重一叹,言道:“可不是,苦苦寻了好些年头,一点线索没有,今日上官小姐虽是指了条明道,但也无从查起,这刘府早些年已经被家姐剿灭;要说雷府嘛,光一个雷鸣就不好对付了。我现在算是两眼一黑,行路全靠瞎摸了。” 这年掌柜毕竟每日要对付不少的人精,林渊这般卖惨的模样他岂会看不出来,但托那钱袋的福,他现在看这少年只有可怜之相。 带着安慰的意思将手搭在林渊的肩膀之上,年掌柜惋惜道:“令堂的事还望林公子节哀,虽说我不能给你查明事情原委,但找个突破口还是不难的。” 林渊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看着年展柜,他激动的抓住后者的衣袖,言道:“此话当真?” 年掌柜轻点头颅,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待得确认无人之后,便凑在林渊的耳边低声密语。 站在不远处的老头子和莫倾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得一同倾佩着林渊对人情世故的处理,就用一个钱袋便将这坠仙楼的掌柜给打点好了。 不过,莫倾城的眼中,还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特别是,林渊伸长的脖子之上。 看到那快要淡化的印痕,莫倾城的脑袋又涌上了一阵眩晕,几个画面还不断的从眼前闪过,她两个漂亮的大眼睛里逐渐显露了不敢相信的色彩。 莫倾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林渊都和年掌柜告别完了她都没有发现,直到林渊走来看到了发呆的莫倾城,他一声鬼叫将女孩吓个半死,莫倾城这才回过神来。 娇嗔着打在林渊的胳膊之上,莫倾城不满道:“要死啊!” “我还当你被上官临霜给迷住心窍了,这不吓你一下看看有没有事吗。”林渊嬉笑道。看他开心的模样,想来是在年掌柜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指点。 女孩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我看是你的魂儿被人家勾去了吧!” 面对莫倾城如同怨妇一般的抱怨,林渊只好打着哈哈向前走去,女孩也是习惯了他的无赖,咬牙跟在身旁。 “这年掌柜告诉你什么了?”老头子看着走来的林渊,与他一通前行。 双手交叉在身前,林渊斜眼看着老头子,开口说道:“你那么聪明,自己猜啊。” 瞧见林渊那鸡贼的样子,老头子觉得也是该打击他一下了,便开口说道:“是给了你一个突破口吧,让我想想......雷府你得罪不起,林家的嫌疑又最小,刘府被灭门已久,那也就只剩下一个陆家了,但是要针对陆家你没有证据,所以只有一个结果......” 在林渊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老头子继续说道:“刘府和陆家在你爹的事情上有联系,而且还被年掌柜查到了,所以他是让你想办法从刘府找证据,然后去针对陆家。” 老头子喋喋不休的说完这些,他发现林渊和莫倾城都停下了脚步,林渊那傻小子满是不信的盯着自己,而莫倾城则是在他们两人之间不断打量。 光看林渊的反应,老头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伸手拍了拍林渊的肩头,轻笑说道:“年轻人,我走过的路要比你长的多,这点事情还是比较好猜的。” 郁闷的看着得意的老头子,林渊苦笑出声,言道:“还好和你是朋友,若你是敌人,那岂不是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秦老先生全说中了?”莫倾城问道。 林渊一歪头,让莫倾城看到了自己的苦瓜脸,这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指前方大路,林渊示意边走边说。 “年掌柜告诉我,刘府当年做生意账面上亏空不少,府上的资金应该是不足以支持他在坠仙楼雇佣杀手的,但他最后还是拿出了这笔钱,而且也没有变卖家产,那就是说,有人在背后资助了他,至于能出的起这笔钱的......” 林渊话没说完,老头子便接下来话茬,说道:“非陆财主是也。” “然也。”林渊点头。 虽说现在有了目标,但还是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无凭的闯到陆家去闹事,所以,林渊打算先回府中翻找一下当年刘府的遗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三人一路并肩前行,林渊一直在头疼着此事,莫倾城则是有事没事就会偷偷瞧上林渊一眼,只有老头子和个没事人一样,四处观望。 走到了陆家的集市范围,莫倾城眼瞧见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面,她转头便对着林渊两人说道:“大公子、秦先生,劳烦你们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莫倾城便迈开双腿跑进了对面不远处的胭脂店,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过也难怪,女孩子都比较喜欢这些东西,林渊也就随着她去了。 两位男子不方便进去,只能站在原地干等。 “我说老头子,今日你不是闲来无事才问起神树的事情吧。”恰好此时无聊,身边也没了旁人,林渊便踢着石子问向老头子。 老头子一回头,他摇头轻笑说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林渊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不满道:“刚刚那傻丫头在呢,让她知道多有不便。” “所以,我爹不现身的缘由和神树有关?” 林渊点在正题之上,老头子也严肃了起来,他看着身旁的林渊说道:“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而且神树之上的东西太过于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能把具体细节告知于你。” “神树之上有东西?”林渊惊讶的追问。 老头子点头,在他刚准备叫林渊不要多问不要调查之时,一个熟悉的尖叫声从对面响起。 “你放开!” 这声音,是莫倾城? 两人眼神赶忙移至到了对面的脂粉店,那门口已经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坏了!老头子快走!”林渊心中忽生不妙,难不成在这北凉还真有人将莫倾城给认出来了不成? 他和老头子二话不说,是三步并做两步走,两步化为一步行,到了人群边就赶忙将人拨开,也顾不得他们的不悦和谩骂,只想着赶紧进去。 终是拨开了最后一层人墙,林渊和老头子入眼便是一男子抓着莫倾城的手腕。 “小娘子,跟我回府去吧!” 极度猥琐的声音传入林渊耳中,他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用力抓住那咸猪手,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了那颇为挺翘的屁股之上。 只听一声两字脏言伴随着摔地的声音响起,一座肉山摔在了人群之前,惹得他们连连后退,生怕被这肉山给压倒在地。 局面发生了变化,莫倾城还在想是哪位英雄好汉前来救场,没想到一抬眼,瞧见的便是林渊那凶狠的侧脸。 “光天化日就敢调戏良家少女,你的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林渊的声音满是愤怒和不屑,不过当他转向莫倾城之时,便稍微有了缓和,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他问道:“没事吧,他非礼你何处?” 莫倾城手拿一个精巧的小盒,她呆呆的看着林渊上下打量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话,说道:“我没事,就是手腕有些微痛。” 忙着查看莫倾城的状态,林渊都没注意到身后之人早已爬了起来,他满脸委屈和愤怒,指着林渊的背影就是大喊:“爷爷的,在我陆家的地盘上还敢踹小爷?活腻歪了吧!” 只见他迈着笨重的步伐朝林渊冲去,撸起袖子露出了里面比女子还要白皙的肥胖手臂,他拳头高举,看样子是想给林渊来上一拳。 林渊闻声回头,那沙巴大小的“白面拳头”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不论是躲是接都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身后还要一个傻姑娘。 来不及多想,林渊一个回头便将莫倾城牢牢的护在怀中,右手还护在她的头上。这是林渊今日第三次和莫倾城亲密接触了,虽说都是事出有因。 就在林渊准备好承受一拳之痛时,先他一步惨叫的居然还是那个大胖小子,一样的脏话、一样的惨叫。 林渊缓缓的松开了怀中的姑娘,他赶忙回过头去,看到老头子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便笑着一拍他的后背,言道:“行啊老头子,够意思。” 谁知老头子转身过来便是一脸的怪异,说道:“还真不是我,有人比我先一步出手了。” 在林渊诧异的眼神之下,老头子说道:“你也见过。” 说完,老头子便让开了位置,让林渊看到了倒在店门前的两人。 台阶之上,那身着绿袍的肉山面朝下趴在了台阶之上,在他的后背上还有一人趴着,只见此人的后背衣衫满是破洞,手中还拿着一个酒葫芦。 两个倒地不起的人面容相对,正当身下的胖哥儿扭过头来想要开骂之际,他身上的醉汉便是打了一个酒嗝,那满嘴的酒臭将他的话语全部给堵了回去。 林渊好奇的走上前来,他蹲在两人身边,发现身下的胖哥儿便是先前在坠仙楼门前痛哭流涕的人,而他身上的人,林渊还真的认识,就是前不久在栖凤山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醉汉。 看来是这醉汉喝大了,冲出来便将这位胖哥儿给撞倒在地了。 林渊好笑的在一旁看着热闹,他伸手拍了一下胖哥儿圆润的脑袋,笑言道:“叫你调戏我家丫头,活该被人家压在身下。” 胖哥儿脑袋挨打,他岂能受这委屈,回头就准备开骂,谁知身上的酒鬼像是要吐一般,害得他赶忙将头转了回去。 好在,这醉鬼忍住了,他还发出了一阵鼾声,像是睡着了。 莫倾城躲在老头子的身后,她将自己的脑袋探出,看着林渊蹲在地上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脸蛋一红,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就在林渊玩闹之际,人群之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身影,很快,人群也被驱散开了一条道路,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便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 “少爷!”他们接二连三的大喊,赶忙快步走了过来,吓得林渊起身后退。 费力的将胖哥儿身上的醉汉翻到一边,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搀扶着胖哥儿的腋下将他扶起,谁知没落个好话,反而脑袋上挨了一记重锤。 起身之后,这胖哥儿抬脚就踹了地上的醉汉一下,嘴里还不忘啐上一口。 随后,他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林渊,便气势汹汹的指着林渊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无知小儿,知道小爷我是谁吗?赶紧把你那小美人儿交出来,小爷扰你个半死!” 看着他一身华贵的绿袍和腰间的金牌,林渊很难不知道他的名号,但奇怪就奇怪在,现下北凉的四家之中,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 于是林渊一指自己的鼻子,好奇问道:“我说陆大少爷,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 第三十二章——天真烂漫陆明成 面对林渊的发问,这位胖小爷鼻孔朝天去,大气一喘不屑道:“你他娘的爱谁谁!” 倒是站在胖小爷身旁的手下一眼便认出了林渊,他低声下气的靠在主子身前,谄媚的说道:“少爷,他就是那个林渊。” 自林渊打小起,林家和陆家的来往就少之又少,所以陆明成不认得林渊也在常理之中,但现在可是今非昔比,林渊一下山就成了北凉域的红人,不认识他的才是极少。 这不,林渊的眼前就是一位。 在手下的提醒之后,胖小爷陆明成还没反应过来,他朝地面啐了一口,说道:“什么破名字,真他娘的难听!小子,我警告你啊,刚刚在坠仙楼的事情已经让小爷我很不爽了,别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你现在乖乖把身后的小娘子交出来,说不定小爷我一高兴还能赏你几个钱。” 林渊当真是被这陆财主的傻儿子给逗乐了,要说他“天真烂漫”都不为过。既然还记得方才在坠仙楼中发生的事情,那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林渊不好得罪才是。 在陆明成的身上林渊明白了,孩子的教育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事情。这位明显就是被陆颢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现在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巨婴”。 林渊轻咳着走向前几步,他双手背负在自己身后,一根食指竖起,胡乱的在自己后背上画着奇怪的符号。他面露些许讨好的神色,上身微低,对着趾高气昂的陆少爷说道:“呦!那在大少爷眼中,我这位美人儿能换多少钱?” “林渊!” 身后娇声高呼,林渊不回头也知道莫倾城那丫头的表情如何,他只得将手掌在背后抬起,不断的摇晃。只可惜,莫倾城并没有看到,她本打算冲出去找林渊理论,可刚迈出去一步,老头子便伸开手臂将她拦在了原地。 不解的抬起头来看着老头子,莫倾城疑惑道:“秦先生?” 老头子淡笑着一指林渊的后背,莫倾城这才注意到了他手掌的动作。 “别着急,这野小子不是那种人。我估摸着他心里又有了什么鬼点子,准备坑那陆家大少爷一把,呆在这儿安心看戏吧。”老头子轻笑说道。 虽说是如此,但莫倾城心里还是不爽,只得愤愤的跺了一下脚来泄气。 不远处的陆明成眼瞧见了露面的莫倾城,那小眼睛中瞬间爆发出了一股猥琐的光芒,他舔舐自己的嘴唇,抬手比出了一根手指。 陆明成正欲报出自己的价格,他对面的林渊突然直起来腰板,挑眉说道:“陆大少爷居然不和陆家主商量一下就要拿自己一家全部财产来换我家丫头?当真是大气!也是,毕竟我家丫头天生丽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林渊把自己脑子里所有能用上的词都用在莫倾城的身上,他不止说羞了身后的姑娘,还说懵了对面的陆明成。 陆明成肥胖的脸颊上写满了吃惊二字,呆呆的听林渊说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出口打断了林渊,暴躁的说道:“你做什么白日梦,老子说的是一百纹玉,你还想要......” 陆明成发飙了,他话没说完,林渊脸上的笑容也在刹那间消失。 林渊黑着脸,他双手抱臂看着对面的胖小爷,寒声言道:“你也知道是白日做梦!”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百纹玉?你就算真的拿陆家的全部资产来换,小爷我也不同意!以钱财来衡量生命,你脑子秀逗了不成?还是说你本就是个猪脑子!” 这位陆小爷被林渊严肃的言辞给打懵在了原地。先前在坠仙楼莫名其妙的被扔在了地上醒来,现在自己还被骂成了猪脑子?他陆明成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看到林渊那眼中极为轻蔑的神色,陆明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了。他爹告诉过自己坠仙楼不能得罪,但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混小子还敢在太岁头上撒野? “你......你再给小爷说一遍?”陆明成大喊。 谁料林渊不以为然直接转身,嘴中还说道:“再说一遍太过无趣,我换个说法讲与你听吧,你还不如猪脑子呢!” “哇呀呀!你竟敢如此羞辱小爷!找死!”陆明成生气了,他卷起袖子就小跑着冲向林渊,他现在只想亲手将林渊狠狠地揍上一顿,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看着陆明成一步步的逼近林渊,老头子做好了出手阻拦的打算,可当他看到了林渊嘴角勾起的弧度之后,便忽然明白了这小子的意图为何,松开了攥起的拳头。 可莫倾城不知啊,她看到那奔跑而来的肉山,赶忙对着林渊大喊“小心!” 听到莫倾城的呼喊,林渊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并没有加快脚步逃跑,反倒是停下了脚步回身,直面逐渐靠近的陆明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渊是要打算反击之时,他突然将自己的双手自然垂下,一点防御的姿态都没有,更甭提还手了。 看到了逐渐靠近的拳头,林渊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嘲讽,似是根本看不起陆明成一般。 这可把胖爷给彻底激恼了,他脚下生风越走越快,还把身体里那丁点可伶的灵炁給调转到了拳头之上,他今日定要让这黄口小儿在此付出代价! 要说啊,这人走路就不能眼朝天,地上的情况也要多注意才是。这不,咱陆小爷离林渊就只有几步之遥了,谁料躺在地上的醉汉突然翻了个身将一只腿给伸了出来,绊倒了陆明成。 一声“哎呦我去”从陆明成的嘴中喊出,那肥硕的上身朝着林渊扑去,原本应该砸到林渊脸上的拳头结果只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渊有些愣神,他本意就是要挨上陆明成这一拳弄点伤出来。现在可好了,脸上没有伤痕,自己的大腿还被打的生疼! 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林渊也就只能靠自己的演技了。 他半晌之后才发出了一声拙劣的惨叫,随后身体缓缓的下蹲,朝着侧面一躺。 林渊开始在地上翻滚,边打滚还边鬼叫,就好像是陆明成这一拳的力量极大,将他击飞出去的一般。林渊直至滚到了老头子的脚下,这才停歇了下来。 在一众手下的搀扶之下,陆明成起身就骂骂咧咧的踹了醉汉一脚,其力度之大,让醉汉都翻过身来,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面之上,可他仍然没醒。 教训完了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陆明成霸气一指,刚欲破口大骂却发现指着空气,低头一瞧才发现林渊躺在一丈开外。 陆明成惊奇的看着自己方才所用的拳头,心中暗叹着自己的功力深厚。他猛然一抬头,朝着地上背对自己的林渊就是仰头大喊:“怎么着小野种,被小爷我一拳给打死了?” 躺在地上的林渊被他的自恋给恶心到了,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便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依旧是背对着陆明成。 莫倾城见林渊坐在地上,她一步跨出走到林渊身旁蹲下,将袖子卷在手掌之上给林渊擦拭掉脸上的灰尘,她柔声问道:“没事吧。” 冲着莫倾城微微一下,林渊放声大喊道:“没事!他陆明成的拳头,还要不了我林渊的命,就那点破修为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简直可笑至极!” 林渊的喊叫声成功的将陆明成给惹恼了,他脸上的每一块赘肉都在不停的颤抖,以此来显示他现在心中的怒火。 只见这陆小爷大手一挥,很是霸气的说道:“都给我上去揍他!” 主子命令已下,可这帮手下却是个个面露难色,你看看来、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首当其冲的去揍林渊一下。 如此场面,陆明成只觉得脸上无光,他扭过头去一把将手下中领头的给抓了过来,用力一甩便将他甩到了中间,陆明成咆哮道:“给老子揍他,你听不到吗?还是说打个刁民要本少爷亲自动手?我陆家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被推至中间的黑衣看着林渊的背影,他咽下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爷,他是林渊啊,林未......” “是啊陆大少爷,我可是林渊啊!你敢动我吗?”在那人说出林未央的名字之前,林渊高声大喊将其打断,同时右手笔直的举起竖了大拇指,而后用力向下一坠。 “刁民!刁民!”自己又被嘲讽,陆明成实在忍不下去了。他随手一抓,有一个是一个便都甩了出去,同时声嘶力竭的咆哮道:“都愣着干什么!今日要是不把这孙子给小爷打残废,你们一个个都等着被逐出陆家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一帮人也实在不敢怠慢了。 在领头的擦掉脑门上的冷汗之后,他一声大喊壮胆,随后便拔腿冲向了林渊。 领头的都出手了,那剩下的人岂敢闲着。 一帮子黑衣乌泱乌泱的朝着林渊跑去,但林渊还是雷打不动的坐在地上,哪怕是莫倾城想将他拉起,林渊也只是回了一个简单的轻笑。 十五步、十步!眼瞅着第一个人就要将拳头打在林渊的脑袋之上了。 莫倾城见状,她竟是咬紧了牙关,直接绕到林渊的身后趴在了他的背上。 柔软温暖的触感从后背传来,林渊双目瞪大,他赶忙大喊:“三离!” “当”的一声巨响,一道细长的红色影子从天而降,插在了莫倾城的身后。 一帮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的停下了脚步,而那率先出手的黑衣领头人则傻愣愣的看着身前的长刀,同时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缓慢的从手腕之上袭来,他颤抖着举起手臂,可惜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手掌和半截手臂了。 男人尖叫的声音才刚发出一点,一道火红的人影直接出现在了眼前,领头的男人战战兢兢的抬眼一看,他只瞧见了毫无生气的眼眸,随后小腹便是一痛! 林三离一个干脆利落的回踢,直接将眼前的黑衣踹飞了出去,稳当的落在了陆明成的脚边。而在一帮黑衣的面前,只有一摊血迹和一只被砍断的手臂。 血腥的场面出现,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尖叫的逃离了这里,就连脂粉店的老板都赶忙将店门给关了起来,深怕牵连到自己。 林三离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脸上隐有怒气浮现,他单手将刀拔出之后,把刀身放在了胳膊的臂弯处一夹,随即缓缓的抽出刀身,擦掉了上面的血迹。 或是因为刚刚染血的缘由,林三离手上的长刀此刻显得无比妖艳,似乎还在渴望着血液。 “需要都杀了吗?”林三离冷声问道。 最先回应他的,是莫倾城害怕的叫喊。女孩发现局势有了逆转之后,她便从林渊的后背爬起,可转身后入眼就是一只断臂,对于一个深居闺房十数载的姑娘来讲,却是让她害怕。 莫倾城吓得赶忙转头,一回身便撞在了一个胸膛之上,后背有一只手臂环绕,后脑还有一只手掌轻抚。这个温度对于莫倾城来讲已经很是熟悉了,她没有推开身前的男人,而是躲在他的怀中,小声哭泣。 抱住莫倾城的,自然是起身的林渊。他开口言道:“不必,你少沾点血!” 林渊的语气中有一丝的严厉,但林三离还是照做了,就这么提着刀,挡在了林渊的身前。 一众黑衣看着眼前的林三离,他们统一掉头就跑,全部站在了陆明成的身后。 而咱的陆大少爷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锐气,现在正呆若木鸡的盯着脚边黑衣的断臂,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到了那让自己脊柱发凉的眼神。 “林......三......离?”陆明成终于胆怯了,他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老爹拿着两幅画像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得罪林府的两个疯子! 一个是府主林未央! 另一个,叫林三离! 既然林三离出现了,那刚刚被自己的打倒在地的,也就是? 林未央的弟弟? ------------ 第三十二点五章——无赖 看到陆明成的表情逐渐变得慌张起来,林渊轻拍怀中女孩的脑袋,柔声说道:“傻丫头,躲老头子身后去,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莫倾城缓缓的脱离了林渊的怀抱,她抬眼之际,突然发现林渊的鼻梁歪了不少,脸上还沾了不少的血液,就连右眼的眼眶都变成了黑青色。 可是就在刚才,自己所见的林渊脸上只有些许灰尘啊! “你的脸......”莫倾城指着林渊的脸颊问道。 林渊无所谓的笑着,他伸出手掌捂住了莫倾城的眼睛,将她护送到了老头子的身后。 眼见林渊的一脸衰样,老头子连连摇头轻笑,小声言道:“你也真下得去手!” 撤去了遮掩莫倾城眼睛的手掌,林渊同样小声回道:“人不狠站不稳嘛。” 林渊拍了一下女孩的脑袋,随后便在她担忧的眼神之下,转身走到了林三离的身边。 “啧啧!陆大少爷,怎么着,还想要我家丫头跟你回去吗?”林渊将胳膊搭在了林三离的身上,他像是极度虚弱的样子靠在了林三离的身侧。 陆明成勉强的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嘴角颤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此刻的他确实十分害怕,但不是怕面前的两人,而是他们身后的那个“疯子”林未央。 几年前刘家被灭,或多或少都有林渊被他们欺负过的因素存在。现如今,自己不仅要抢他的人,林渊还被打成这般模样,那林未央这个“疯子”岂不是要再灭陆家泄愤? 等等!自己不是一拳打到这小子的腿上了吗?那这伤哪里来的? 陆大少爷在自己心中一番思索,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赶忙抬手一指,大声喝道:“你......故意碰瓷儿的?” “对喽!终于反应过来了!”林渊心中暗喜。他本来还在烦闷该如何去陆家找事,谁曾想刚出坠仙楼就遇到了陆明成这个傻小子,你说他调戏谁不好,偏偏调戏到了莫倾城的头上,这等天赐良机,岂有放过之理? 林渊顺着陆明成的话,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可怜兮兮的抱着林三离的大腿,鬼哭狼嚎的朝天喊道:“苍天啊,你众目睽睽之下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身体孱弱的小孩子,还说我是讹你,还有天理没有?还有人道没有啊!” 林渊这般哭爹喊娘的模样,像极了乡间泼妇那撒泼打滚的行经,让一众人皆是无语,唯有老头子独自偷乐,在心中夸赞着林渊的手段了得。 “你放屁,我明明没打到你的脸!”陆明成心中万千委屈,都化作了这一声咆哮。 听此,林渊鼻子猛然倒吸凉气,他坐在地上看着陆明成抽搐的面庞,出口问道:“没打我脸?那我怎么有这么多的伤?” 说话间,林渊还将自己的脸向前伸出了几分,好让陆明成瞧个仔细。 “我他娘的哪里知道你脸上哪来伤,我分明打的是你......” 陆明成应该会后悔说出此话,因为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渊给接了过去。 “大家伙都听着呢,陆大少爷他承认当街对我行凶了!”林渊放声痛哭,就是没见一滴眼泪,他的手掌还不断的拍打着地面,就像个小孩子当街哭闹一般。 “刁民!”这次陆明成学聪明了,他只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咒骂,嘴上说道:“老子再说一遍,你脸上的伤和小爷我没关系!” 林渊停下了哭闹,他一清嗓子问道:“那你动手打我了没?” “没有!”陆明成也学着林渊的无赖模样,矢口否认了动手的事情。 林渊眨巴着眼睛看着陆明成,让胖小爷心中一阵慌张。 果然,林渊又继续开始了他的表演,这次直接是整个人都抱住了林三离的大腿,大喊道:“没天理了,陆家大少爷当街行凶还不承认了!” 林渊的二皮脸功力,让陆小爷实在无力招架,他只得开动自己的脑筋,使出了三十六计中的上上计,先走为敬! 只见陆小爷胖手一挥,他转头直接开跑,那帮子黑衣也是紧随其后。其中两个心地不错的还不忘将地上领头的给架起来带走,顺势还捡走了他被斩断的手臂。 一众陆家人越跑越远,可林渊还没起身的打算,依旧抱着林三离的大腿在痛哭。 终是老头子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用脚尖踹在了林渊的腿上,笑道:“差不多行了,人都跑没影了你演给谁看啊。” 林渊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便抓着林三离的胳膊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演戏要演全套嘛,不然给人家抓到把柄我怎么好去陆家闹事呢?” “你小子,一肚子的坏水!”老头子笑骂道。 林渊也不甘示弱,一拳打在了老头子的胸口,说道:“咱俩彼此彼此!” 就在这时,莫倾城也走了过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她这才反应过来,便看着林渊带血的脸颊问道:“你脸上的伤是自己打的?” 林渊苦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那剧烈的痛感疼的他是呲牙咧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谁知道陆明成下手没出伤,我只能趁着刚刚三离闹出动静的时候自己做点文章了。” 莫倾城从怀中拿出了自己贴身的手帕,她给林渊擦着脸上的血迹说道:“那也不用这么狠吧,鼻子都歪了。” 老头子一声哼笑,他言道:“人不狠站不稳嘛,这小子伤的越重,他在陆家闹事就越能掌握主动权,说不定还能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被老头子一阵冷嘲热讽,林渊装作不悦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肚子,言道:“就你聪明!” 既然目的都达到了,那他们也没有在此呆着的理由了。 林渊继续装作伤重的模样,他绕到了老头子的身后,便直接跳上了他的后背。 “哎呀~陆少爷下手太狠了,我都站不稳了,老头子你背我回去吧~” 林渊如此无赖的行经,让老头子是又乐又气,但人都爬到自己背上了,也不能把他摔下去,万一他来个如法炮制,那自己的“半山书斋”岂不是要落入贼手了? 双手托住了林渊的双腿,老头子没好气的说道:“跟着你准没什么好事!” “那我晌午好歹请你吃了一顿不是?”林渊嬉笑言道。 在两人嬉闹之时,林三离将长刀重新收归刀鞘之中,他一指旁边睡得正酣的谢长风,开口问道:“此人?” 林渊顺着林三离所指的方向看去,想来自己和这醉汉倒是颇为有缘,而且将他放任在陆家的地盘之上,恐怕他是凶多吉少。 于是林渊便对着林三离说道:“三离,你辛苦一下,将他带回府中安置吧。” 林三离也不言语,直接走到了醉汉身边,手将他一翻,随后便揪着他的领子,直接将其从地面之上拎起。醉汉谢长风四肢自然垂落,倒是手上的酒葫芦被死死地握着。 这位喝酒也真是入了化境! 一切准备妥当,林渊也打算带着几人打道回府了,心中还不忘回去后差人来将店门前的血迹给清扫干净,毕竟不能耽误人家生意啊。 一念此事,林渊忽然想起了莫倾城来此的意图,便在老头子的后背之上探出脑袋,问道:“傻丫头,你想买的胭脂水粉买到了吗?” 若是不提此事,莫倾城都险些忘记林渊脖子之上的印痕。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林渊的脖子,这才发现上面的痕迹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莫倾城拿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只得说道:“买到了......” 心中却是在想:“就是用不到了。” 林渊那里晓得女孩的心思,他只是轻笑的点头,便一拍老头子的后背,声音“虚弱”的说道:“走着,回林府!” 老头子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坐骑了。 就这样,老头子背着林渊,莫倾城跟在一旁,林三离手里还提着一个醉鬼。 他们五人一路走过,不知引来了多少的回眸相看。 当他们回到林府之时,陆明成已经趴在了陆颢的腿边,委屈的哭了起来。 ------------ 第三十三章——陆家的麻烦 翌日辰时,有三十多人的队伍快步走到了陆家的门前,引得来往的过客纷纷避让。 退至街道两侧的行人看着为首的林未央,他们隔了老远便感到了她身上的那股子寒气。 有一人不解的问向旁人,说道:“哎,这林府主今日为何看起来如此的恼怒?” 被问到的行人扭头过来,他小声的说道:“你还不知道?昨日林府主的弟弟被这陆家的小混蛋给当街打了,听说都见血了,你说林府主能不生气吗?” “嚯!看来陆家今日要受罪了!”发问的人惊叹道。 “还受罪?你忘记刘府的下场了?这位姑娘能一夜间灭了刘府,你觉得陆家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那人说话间,语气中的窃喜之意丝毫没有掩盖。 发问的路人也是心中偷乐,他说道:“就是,灭了最好!这陆家平日里没少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被灭门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哎,差不多行了,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今日此地不宜久留!” 一拍自己的脑门,发问的人连声赞同道:“也对,还是少凑热闹的好!” 就在这两位私下议论的时候,林未央带着林府的门客早已站在了陆家的门前。 为首的林未央寒面而视陆家的牌匾,而在她的身后则是整齐的站立着三十几个如同军人一样的黑衣门客,他们高矮、胖瘦、神态各不相同,唯独此刻的精气神一模一样。 英挺、刚硬,而且都带着几分杀气! 随着林未央的眼神下移,陆家那紧锁的大门便映入了林未央的眼帘。 陆家闭门不见,林未央早就想到了,她素手一挥,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门客便一步跃到了大门之前,他握拳轻敲门面,随后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等着开门。 “咯吱”一声,大门被开了条缝隙,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有些害怕的看着门外的青年。 “您您您,您找谁?”看门的下人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青年面带和煦的笑容,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拜帖双手奉上,言道:“麻烦小哥将这拜帖交于你家家主陆颢,就说,林府主今日前来讨要个说法。” 看了看这满是笑意的青年,看门的下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双腿一直在发抖,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接过拜帖,说了句“稍等”便将门给碰上,撒腿就跑。 门外的青年也不着急,他仍旧带着先前的笑脸,就这么站在门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这青年两个眼皮都开始打架了,站在原地的身形也开始变得晃悠起来。直到开门的声音响起,他才恢复了刚才的神态,满是笑意的看着满头汗水的小哥。 “如何?陆家主可愿一见?”黑衣青年笑问。 开门的下人咽了下喉咙,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便欲关门。 就在大门即将闭合之际,这青年突然将手伸出扒在了门上,任凭下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大关闭。下人紧张的抬起头来,顺着门缝看向黑衣青年,说道:“公......公子,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今日不见客!尤其是林府主!” 紧张之下,这小哥竟是直接将原话说了出来。 黑衣青年也不问其缘由,仍是笑道:“无妨,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仁兄,等下门关好之后,千万不要呆的太近。” 这没由来的一句,让关门的下人有些发愣,但他看到青年的手已经撤去,便也不多想赶忙将门“砰”的关好,连带门栓也给一齐插好才算完。 下人胆战心惊的靠在门上,不等他缓缓神的功夫,他忽然想到了门外青年的话,虽说不知是何用意,但还是先闪最好! 脑海中的念头刚起,下人就迈开了双腿大步向前,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门外,黑衣青年转身看了一眼林未央,他无奈的摊起双手,眼神询问着林未央该如何。 自己被拒之门外,林未央的嘴角挂起了冷笑,她随意的挥挥手,便静看着陆家的牌匾。 林未央挥手,便是在下令。黑衣青年领命,他的笑容逐渐放大,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他不断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腰身,转身之时还大声喊道:“里面的小哥,你走远了吗?” 此时,那小哥刚好走出了约莫两丈之距,当他听到青年的呼喊,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好奇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门外,青年最后扭动了一下腰身,他站在门面之前,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郁。 青年右手缓缓握成了拳状,他宽松的袖子像是被大风狂吹一般开始呼呼作响。 手臂轻抬而起,拳面正对大门,拳与门之间仅有半寸的距离。 青年腿往后撤半肩的长度,同时腰身下沉,全身的灵炁极速调转至右臂之上。 “寸劲,崩!” “喝!” 一声大喝响起,青年的拳头像是没动一样举在远处,不过方才他高喝之际确有一声巨响伴随而至,可是这门,纹丝未动...... 青年撤去了下盘的定力起身,他右臂的袖袍也不再鼓动。 一帮林府门客看到丝毫未损的大门,他们哄堂大笑!纷纷笑说着这青年是不是平时青楼逛多了疏于练功,这门居然一点事没有。 站在门前黑衣青年也不尴尬,他一甩袖袍回身,呲牙喝道:“你们懂什么?” 说完他便一步跳到了林未央的面前,作揖说道:“小姐,门开了。” 青年话音落下之际,陆家的大门陡然间响起了破裂的声音。一道道细小的裂缝从青年拳头所对之处开始蔓延,最后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附着在门面上一般。 青年一个后撤给林未央让出道路,他微微弯下了腰身,右手一甩,说道:“小姐,请!” 青年袖袍拂起的微风吹到了门面之上,那两人之高的大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了一块又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掉落在地面之上。 木块砸地的声音持续了两息的时间,在土木灰尘散尽之后,原本陆家的大门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门框还屹立在原地撑起陆家最后的门面。 看着陆家空旷的大门,林未央满意的点点头,但她脸上的寒霜仍旧丝毫未减。 青年收起了自己的姿态走回队伍之中,他手掌一拍皮肤黝黑的高个大汉,说道:“黑鬼,到你活动筋骨了。” 大汉冲着青年一笑,他露出了那满口的黄牙,随即纵身一跃,直接从原地跳进了陆家之中,仅片刻,一阵惨叫和哀嚎声便接连响起。 这叫声大概持续了半刻的时间才全部停止,而后林未央素手一挥,寒声说道:“走!进去会一会这陆大财主!” “得令!”一道震天的高声齐喝,三十多人的队伍开始了不断的变换。有人跳上陆家的高墙开始奔走,有人快步走到林未央前方摆成“一”字,还有人退至后方组成了弧状。 等到所有人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是组成了一个进攻的阵法。 而在中间被围住的,除了林未央之外,还有先前藏在人群之中的林三离、莫倾城、温百草......以及一个瘫坐在木制轮椅之上,全身缠绵白色绷带的“病号”。 要说温百草为何会出现在此,还得从今日清晨说起;她本是去林府将炼制好的补药给林渊送去,谁知这位一见到自己就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温百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林渊用那一副大气凛然的模样站在她面前,然后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上,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讲道:“温医师,有一个救济百姓的机会,你可能助我?” 原以为林渊是要请自己去医治什么穷困百姓,温百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谁料这林渊居然是要自己将他全身缠绕上绷带,然后陪着去陆家走上一遭,最好是能当着陆颢的面把他的身上说出个十几处重伤再好不过。 温百草定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云隐山庄有自己的规矩来约束弟子,若是她按照林渊的意思来帮忙,那可就要犯下重罪了! 但奈何,林渊的三寸不烂之舌实在太能忽悠,他将陆家近年来犯下的种种罪行一一说与了温百草,包括但不仅限于什么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如此之类的,当然,肯定有些添油加醋。 在林渊的一番软磨硬泡之下,温百草也是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毕竟她来到北凉域之后也没少听说陆家的“丰功伟绩”,帮了林渊这一次,可以解救百姓于水火也说不定。 于是,在她的一番忙活之下,林渊便被包裹成了这般模样,还坐上了自己提供的轮椅。 然后,她便陪着林渊一行人来到了此处。 斜眼瞧了一下已经开始哀嚎哼唧的林渊,温百草走到他的身旁,目视前方小声说道:“喂!别忘了,我可不会帮着你撒谎,最多言辞含糊一下,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此刻的林渊全身都是绷带,只有眼睛和嘴巴留了两道缝出来。他脑袋一歪靠在轮椅边缘,蠕动着嘴巴小声答道:“尽管放心,绝对不让温大医师难做。” 说完,林渊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那可伶的声音配上他一身的绷带,是个人都会以为陆家的大少爷对林渊下了死手。 静静的看着林渊表演,温百草是感到又好笑又气愤,但已经答应他了,也不好现在反悔。 就在此时,刚才跳进陆家的那个大汉再度出现在了陆家的高墙之上,他黝黑的皮肤上还沾着几点血液。只见他拱手抱拳,朝着队伍就是大喊:“小姐!第一波障碍全部清理掉了!” 林未央等的就是这个,她点头示意之后,那大汉又是一步跃起,稳当的落在了队伍后方唯一空缺的位置,那是特意给他留的。 落地声响过后,林未央两手一拍,她下令:“出发!” 整个队伍听令开始向着陆家进发,而林渊则是被林三离给推着前行。 他们保持着先前排列好的阵仗的走到了陆家里面。在过道的正中,先前开门的小哥晕厥倒在了原地,而那破门的黑衣青年也是看到了地上之人,他摇着头快步离开了队伍,走到前面将小哥抱到了一旁。 看着躺在地上的下人,黑衣青年无奈的说道:“都告诉你躲远点了还不听,现在可好了,在此处睡个半天吧。” 将他安置好之后,青年便快步走回了队伍之中。 一众人还没走入过道,遍地的哀嚎声就先一步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随后,入眼便是一条宽敞的大道,而在道路的两侧,是数不清的人躺在绿植之上。 他们或是早已晕厥,又或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看到这一幕,队伍中的不少人便玩笑道:“黑鬼,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你当这些人是我们前些年对付的那些货色吗?” “就是,你瞅瞅你给人家打的!” 而当事人则是在队伍里笑道:“没办法,歇了这么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一伙人就这样玩闹着前行,一点也担心会不会有埋伏。 行进了大概有十丈的距离,也不知从何处的高空吹响了一阵哨声,打断了众人的嬉闹。 “得!又要干活了!”队伍中的一人说道。 林渊听此,他难得停下了嘴里的哀嚎,将身子坐直后抱拳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身手非常人所能及,但还望后面尽可能下手轻点,他们也是受命行事,只要不妨碍我们前进,就经量不要伤到他们,拜托!” “公子放心,都是些三流的打手,我们下手有分寸!” “除了黑鬼!” “去你娘的,信不信老子先把你扔出去!” 众人又开始了嬉闹,只有一人脱离队伍而出,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又是熟悉的叫喊声,只不过这次离的比较近,打斗的声音也可以听清。 又是一会儿的功夫,方才消失的黑衣又出现在了队伍之前,他复命之后,队伍才开始继续前行。 熟悉的场面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倒是少有见血和晕厥的人,故此哀嚎的声音便大了些。 对于温百草来讲,她现在有些后悔陪林渊来陆家了,对于医师来讲,最见不得的就是这般的场面。她一声叹息后袖袍一甩,在过道的两侧便出现了不少的瓶瓶罐罐。 那是治疗外伤的药物,温百草现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一众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每次停下之前都会有哨声响起,随后便有一人会离队。 至于去做什么,那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他们一路走,温百草就一路丢药,以至于还没走到目的地,温百草就发现自己身上带的的疗伤药已经没了! 约莫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一众人终于看到了林未央高举的手臂,示意队伍停下。 只为林未央已经看到了坐在大堂之中的陆颢。 一场战役,即将开始! ------------ 第三十四章——陆颢的解决办法 林未央放下了自己高举的手臂,三十多个黑衣门客迅速的变换着阵型,将陆家大堂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死角都不放过。先前跳上陆家高墙的几人也不知从何处赶来,只听房顶之上陆续传来落地的声响,那几人便站立在了陆颢的头顶之上。 “陆家主,林府今日前来讨要说法!”整齐的高喊从大堂之外以及房梁之上响彻陆家的大堂,每个人的的声音之中还饱含灵炁,险些将陆颢手中的“金纹玉盏”给震碎了。 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看着手上出现裂缝的茶盏,陆颢淡然的笑着将其扔到一边,价值一千纹玉的“金纹玉盏”就这样应声化为了一地的碎渣。要说陆颢还是财大气粗,他不仅没有一点心疼的样子,而且还将身旁桌上的另一只完好的也给摔在了地上。 “林府主,来都来了,要不就进来座谈呢!”陆颢朝着林未央大喊,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那日在城门下的污秽神色,对林未央的称呼也是颇为尊重。 虽说知道陆颢肯定没安好心,但林未央可没怕过他陆颢。 林未央率先走在前面,林三离他们紧随其后。当轮椅被推动的那一刻,林渊的哀嚎声便也放大了不少,尤其是将他推上大堂的路略有些颠簸,他痛苦的呻吟也变得颇有节奏。 虽说现在笑出来可能不太道德,但林渊的模样实在太过滑稽,让身旁的莫倾城和温百草不得已之下便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这才堪堪忍住了笑意。 三两步的功夫走到大堂正中,林未央直接转身坐在了空位。也许陆颢也没想到林未央会带这么多人前来,他肥手一拍桌面,大喊道:“来人!上座!” 几个下人听到主子喊话,他们低着头弯着腰麻利的从后门搬上了三张太师椅放在了林三离他们身后,随后又将地上的残渣给收拾掉这才静悄悄的离去。 陆颢直视站在门外的黑衣门客,他斜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之上,说道:“难怪当年刘府能被你一夜之间剿灭,有如此恐怖的门客在你手下,刘府那点杂碎确实不是对手。” 林未央是一点面子不给,对此恭维她只寒声说道:“我今日前来,可不是同你说这些的!” 陆颢同样的面无表情,他说道:“事情既然都发生了,肯定要慢慢说才能理清,林府主现下肯定没有心情喝茶,不如让我手下的门客和贵府门客切磋一番助兴,我们边看边谈?” 陆颢语气上满是询问的意思,可他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方才下人出来的通道之中响起。林未央好奇之下回头,出来的第一人面相便是凶神恶煞。 后面相继出现的几人,也皆是如此。 林未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就这般的盯着那个出口,看着那些门客一个个的走了出来,站在陆颢的身旁。 “先是近百人的三流打手阻拦,现在又将门客摆在我的眼前,陆家主,你这可没有要好好解决事情的意思啊!”看着人数已超四十之数,林未央冷笑道。 陆颢终于笑了,他扭头看着自己身旁的门客,言道:“林府主可别胡说,我只是见你家的门客身手不凡,想让我家这帮不成器的开开的眼罢了,事情嘛,还是要解决的。” “陆颢,你好大的威风啊!”林未央突如其来的一句呵斥,让陆颢有些不明其意。 林未央不给他过问的时间,直接起身走到门口,大喊道:“陆家求战!我林府何人应战?” “有!”震天响的一声应和过后,林未央带来的三十人队伍齐刷刷的向前踏出一步。 所有人皆要出战!林未央在他们眼中看到了那种苛求战斗的火光,但她知道,根本用不着全部出手。 一个潇洒的转身,林未央趾高气昂,她看了一眼笑容消失的陆颢,顺带扫了一眼这些凶恶的门客,她开口轻言道:“不用那么多人!免得陆家主说我们欺负人!” “五人出战!只可胜不许败!何人应战?” 这次,没有人再回答林未央,他们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林未央。 只见队伍中的五人皆是踏地而出,一步便出现在了林未央身后。 他们都是右腿单膝跪地,左臂搭在左腿之上,右手握拳锤在地面。 他们头颅低垂,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气势! “应战者在此!奉小姐命,此战不胜,任凭处置!”他们这是在立军令状。 林未央也不回头,一探查便知是何人出站。五人皆是四品,其中两人已经是大圆满之境。 对付陆颢这四十多人虽说是有些吃力,但以他们的经历,对付这些小鱼小虾足够了! “陆家主,我林府,应战!”林未央说完,便直接走回了位置之上。而半跪在其身后的五人也是一齐起身,双手背负,满是兴奋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些门客。 林未央重新入座,陆颢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道:“林府主,你当真只出五人?” 没有去回答陆颢的问题,林未央朝着自家门客喊道:“下手都轻着些,残废无所谓,别打死就行!” 如此狠戾的话语,当真不像是林未央能说出的话,就连一直在嚎叫的林渊都停下了片刻,露在外面的眼睛奇怪的看向了林未央。 家主都下令了,林府应战的五个门客便开始了摩拳擦掌,其中一人便是先前打头阵的黑鬼,他肆意的阴笑着,冲着大堂中的四十多人勾勾手指后说道:“哥儿几个,门外活动活动?别打扰了两位家主谈正事。” 一帮子糙老爷们儿被一人如此挑衅,这般羞辱怎可咽入肚中? 那四十几人气势汹汹的朝着五人走来,有几个走到半道儿已经遏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先一步对着黑鬼出手了。 应战的五人见状,他们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便向后飘去。他们脚踏地面之时,五人皆是后背相对,一人面向一个方位。 自己的攻势被躲掉了,这些人岂能甘心,他们快步的追了出去,将五人团团围住。 林府的其余门客也不插手,他们保持阵型后撤几步,将前方让出了一片空地作为战场。 被围在中间的五人一点也不紧张,他们各自将袖袍束紧,打量着外围虎视眈眈的众人。 气氛一度变得微妙起来,此刻只要一人出手,那场面必定是混战。 此刻的情景倒是对大堂中的几人影响不大,当然了,不包括莫倾城。 女孩坐在椅子之上是如坐针毡,她有些害怕的看着大堂之外,恰好此时她的鼻腔有些发痒,一个没注意竟是打出了喷嚏。 本就微妙的局面被一声喷嚏所打破,陆家的门客还当是那五人中谁使了什么招式,几个愣头青直接撸起袖子冲过了出去,作势就要开打! “来的好!”黑鬼开心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一用力,那全身的腱子肉直接隆起,将上身的衣服都撑出了几条裂缝。 一个跳在半空的中人看到黑鬼破裂的衣衫中露出的肌肉,他明白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选错了对象。人往往只有在事后才会意识到错误,也同样无力去改变当时的愚蠢。 半空中的此人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代价就是,他的两颗门牙外加倒飞出去四五丈的距离,然后直接昏死。 场面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但多数的惨叫声都是陆家的门客发出。也不知究竟是谁力气用的太大,一个陆家的门客被甩出来战场,径直的冲着林渊砸去。 现在的林渊行动不便,想躲是不可能的。虽说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砸倒,但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双臂高举,嘴中还发出了极为搞笑的嚎叫。 果然,看到飞来的那人,林未央二话不说便起身跃至半空,凌空一腿便将此人踢了回去,就好像是踢蹴鞠那般的轻松。 落地,林未央神情不悦,她袖袍一甩大喊道:“动作都给我注意着些!小渊还在里面呢!” 打斗中的五人听到林未央的训斥,罪魁祸首立马高声认错道:“小姐对不起!” “和我道歉干嘛!”本已转身的林未央听到这话,她便再次回头大喊。 “大公子对不起!”又是道歉的声音响起,这次还伴随着某人的惨叫,想来是这位罪魁祸首痛揍了一人以此谢罪。 半瘫在轮椅之上的林渊松了口气,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说道:“没事~打你的!” 林渊的声音绝对是盖不过外面的打斗声的,但那罪魁祸首还是回了一句“请好吧您呐!” 看样子,林府的这帮门客是真的没有把陆家的这帮人放在眼里,应对比己方多八九倍的人数还能如此玩笑,要么是实力悬殊,要么......就是一帮二傻子。 很显然,林府的门客是前者。 而此时的陆颢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皆是逆风,可他一点也不急躁,但倒是侧身对着林未央说道:“林府主,舍弟身体如何?” 林未央不做回答,她看向一旁的白衣温百草,眼神示意她解答一下。 终究是逃不过这一道坎,温百草暗自沉了一口气,便起身说道:“陆家主,林府大公子身有骨折,眼窝处有一片淤青,且目前气血亏虚、身体薄弱,故此......” 温百草说的句句属实,林渊鼻梁确实骨折了,眼睛上也有伤,气血亏虚也是真的,虽然是因为养树......但她没说是因为陆明成才造成的气血亏虚啊! 但温百草从来不擅长撒谎,说了一点便也不知该如何圆话了,她只得装作病情不太乐观的模样盯着林渊,以寻求他的帮忙。 林渊也是识趣的一阵剧烈咳嗽,看起来真的就像病入膏肓一般。 温百草借此机会一步踏出,蹲在林渊身旁替他把脉。 终于可以背对陆颢了,温百草心中的罪恶感也消失了不少,可林渊偏偏在此时偷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好似还在赞扬她的这般行经。 温大医师可受不起此等夸赞,她面带微笑,语气却是担忧的说道:“哎呀林公子,你怎么又咳起来了?我来帮你平缓一下!” 温百草的手指在林渊左臂的经脉之上随意拨弄了一下,林渊还当真就不咳嗽了。 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无数根针同时刺下,不疼死就算好了,哪有功夫再去咳嗽,更何况林渊还是装的。 无事了林渊要死的眼神,温百草直接起身坐了回去。 陆颢看着温百草娇小的身躯,他笑道:“想来这位便是雷鸣府上的那位医师吧,医术果然了得。” 听到陆颢对温百草的夸奖,林渊心中谩骂道:“了得个屁!整人倒是有一套!” 林未央哪里知道林渊的处境,她回道:“既然知道这位的来历,那陆家主是不是应该请贵公子出来一下,当面给个说法呢!” 林未央的语气寒冷无比,她说此话不是商量,而是给陆颢下了最后的通碟! 陆颢将自己肥胖的肉身坐正,他又将眼神移到了大堂之外的战场上,说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我儿子犯错,那我这个做父亲的理应责罚,现下已经关了他的禁闭,近期是不能出门半步了。”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让陆明成出面的。 林未央也知道他的盘算,便冷笑道:“那依陆家主所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呢?” 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陆颢的小眼睛中闪过几缕狐光,他悠哉的说道:“这个嘛......要不林府主开个价,就当是我赔给舍弟的医药费了,小孩子嘛,打闹间有点擦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赔钱了事?”这可把林未央给逗乐了,她拍桌说道:“不如这样,这钱你也不用赔了,我替你教育一下令公子,让他也知道躺在轮椅上的痛苦,这样下次再动手前他也会有个分寸。” 陆颢深表同意的点起了头,在林渊诧异的目光之下,他说道:“也是个好主意......” “但是我不同意......” ------------ 第三十五章——替罪羔羊 陆颢在北凉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不管陆明成在外是杀人放火还是强抢民女,都有他这个亲爹来擦屁股,所以陆颢根本不可能罚其禁闭,更不用提把宝贝儿子交给林未央来教育了。 林未央深知陆颢的秉性,她冷眼斜视着一旁的陆颢,说道:“陆家主,这便是没得谈了?” 察觉到了林未央身上的寒气,陆颢依旧不以为然,他笑着转过头来,开口说道:“林府主别着急啊,他们的切磋还没分个胜负呢,等有了结果我们再谈此事也不迟。” 林未央直面陆颢,她漂亮的眼眸微眯,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用力紧握,她不明白陆颢为何要一直拖延时间,不过既然这样,那林未央断然也不可能随了陆颢的意。 她就这样盯着陆颢的眼睛,随即素手一拍扶手,大喝道:“我再给你们最后十息的时间!” 这充满怒气的声音穿过大堂传至林府应战的门客耳中,黑鬼立刻便给了林未央反馈,他高声大喊道:“不用十息,马上便可出分晓!” 说着,黑鬼一把便将抓在手中的人给丢了出去,这次同样是摔进了大堂,只不过黑鬼的目标十分明确,力道也控制的刚好,这人就正正好好的摔在陆颢面前,打着滚到了他的脚边。 黑鬼立于原地扫视一圈,他大致数了一下还有几人尚未倒地,随后便将双指放在嘴边吹出了一阵刺耳的哨声。其余在打斗的四人听到后,他们立刻摆脱缠斗,直接脱身出局。 陆家目前还有十余人尚有战力,他们略显懵态看向了被围在正中的黑鬼,虽不知他半蹲在地面所为何事,但他身体中开始凝聚的澎湃灵炁让这些人都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别让他继续凝聚灵炁!”一个看起来较为聪明的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在他提醒之下,所有人都冲向了中间的黑鬼,试图打断他下一步的招式。 想法虽好,但为时已晚。就在所有人离黑鬼仅剩几寸的距离之时,蹲伏在地上的黑鬼突然发出来一声咆哮,随即右拳高举,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顿时间,黑鬼脚下的地面四分五裂,不少的碎石横飞,打在了陆家的门客身上。 但这并不足以将他们击垮,真正的杀招,是黑鬼体内爆发出来的狂烈罡气! 这些罡气由黑鬼身体的各处迸发而出,将他上身本就残破的衣衫彻底撕裂! 破体而出的罡气迅速化作了一层附在黑鬼表皮之上的金色薄膜,当所有人的拳脚都打在黑鬼的身体上时,竟是发出了一声声宛如敲钟般的声响,而他们的拳脚,也像是打在了坚不可摧的铁器之上。 黑鬼听到久违的声响,他嘴角不屑的上扬,同时右臂再次高举,猛然砸在刚才的位置上。 “轰!”的一声巨响,方才已经碎裂的地面居然被黑鬼的这一拳直接给砸塌陷了下去,所有人都落入了这个方圆两丈的大坑之中。 巨响过后,紧接着又是一声金属破碎的声响!随着坑中金光一闪,十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过后再无动静! 黑鬼在坑中缓缓起身,他身上的金色薄膜全然消失不见,赤裸的上身沾染了不少喷溅出来的血迹。他快速的扫视一圈,随即双腿一发力,便直接跳出了这个大坑,稳当的站在平地。 至此,十息之数才刚过一半。 黑鬼左手为掌右手化拳,用力在胸前一碰,对着大堂之中高喊:“陆家无人有再战之力,此战,我林府完胜!” 此话,听着像是给林未央汇报战况,实则是故意说给陆颢听的。 这不,陆财主也没想到四十多人会被这么快摆平,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不见,抬脚就用力踹在了面前的门客身上,啐了一口咒骂道:“一帮废物!” 林未央倒是面色颇为平静,她先是对着堂外的黑鬼说了一声“辛苦”,随即便将矛头一转,寒声问道:“陆家主,现在可以专心谈正事了吗?” 陆颢此刻面色阴狠,他闭目长叹,大喊道:“外面还有能喘气的吗?” 回应陆颢的,只有几声微弱的应答。随后几个被打趴在地的门客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捂着自己疼痛的地方踉跄而行,走近大堂跪在了陆颢的面前。 或许是输了比试的缘由,这几人都垂着脑袋不敢抬起。 陆颢看着他们颤抖的手臂,他一声冷哼,大喝道:“成事不足的东西,把人给我带上来!” 今日陆颢终于生气了,林渊瘫在轮椅之上偷偷的瞄了陆颢一眼,他要将何人带到大堂之上,林渊猜不出来,但肯定不会是陆明成这个小混球。 跪在地上的门客见家主发飙,他们都不敢言语,灰溜溜的就跑向了后面的通道,花费了一些时间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给押送到了陆颢面前。 此人已经用麻绳牢牢的困住,他的头上还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面罩。他的嘴应该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给塞住了,现在只能用喉咙发出呐喊声。 要说此人是谁,林渊现在知道了,只因那人的半截手臂正对林渊,不就是昨日被林三离斩断胳膊的那个陆家下人吗? 林渊停止了哀嚎,他看向不远处的陆颢,开口问道:“陆家主,你这是何意?” 还以为林渊今日不会开口半分,陆颢略显意外的扭过头来,一脸关心的问候:“哎呦,林大公子你好受些了吗?开口说话有没有觉得难受啊?”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林渊选择直接无视,他抬起被包裹成萝卜装的手臂一指跪在地上的黑衣,再次问道:“我在问你,将他带上来所为何事?” 陆颢此刻又恢复那笑面虎的模样,他拍打着自己挺拔的肚子,两眼盯着眼前的下人,说道:“当然是给林公子一个说法了,你都被打成重伤了,岂可轻饶了这恶人?” 见林渊还想说话,陆颢下巴微扬,示意门客将这下人的面罩给摘下来。 此人被极度粗暴的方式撤下戴了一夜的面罩,重见光明之时他却无半点欣喜,露面即是万般的惊恐,或许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下场。 黑衣看到高高在上的陆颢,他马上就匍匐在地靠到了主子的脚边,像狗一般蹭着他的小腿,只可惜现在他的嘴被堵住了,不然那些急促的喘息声应该就变成了求饶的话语。 林渊瞧见黑衣那满脸的伤痕,看来昨日陆颢这老狐狸就打算让此人当这个替罪羊了。 在地上求饶的过程时,黑衣不慎将自己脸上还未结痂的血水沾染到了陆颢的裤腿之上。 这老狐狸虽是肥胖过度,但还是看到了自己别弄脏的衣服。他一时间勃然大怒,一下子踹在了黑衣的脸上,而黑衣也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贱种!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你这条贱命赔的起吗?”陆颢起身就指着地上的黑衣咒骂,好似在他的眼中,地上的根本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脚便可踩死的蝼蚁。 见陆颢骂完还不罢休,林渊赶忙开口大喝,喊道:“陆颢!你想做甚?” 陆颢的脚悬在了黑衣下人的头顶之上,他转过头来看着林渊的双眼,讥笑着说道:“这不是给林大公子一个说法吗?” “我和陆明成的事情,管他何事?”林渊冲着陆颢大喊。 见林渊肯为自己出头说话,黑衣看到了一缕希望,他在地上快速的蠕动着身体,朝着林渊的方向一点一点挪去。 冷眼看着自家的下人向着林府那边爬动,陆颢自语道:“贱命就是贱命!” 就在黑衣爬到中间之时,陆颢藏在袖的手掌也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一枚纹玉,他闷不做声的将其捏碎成几个小块,同时抬头看着林渊,露出了那如同蛇一般的阴邪目光。 “林大公子,今日你林府上门要个说法,没问题......”说话间,陆颢的袖袍像是被风吹过晃动了一下,几道绿光由袖口甩出,破空而去。 “噗呲!”接连几声肉体被穿透的声音响起,陆颢这才接下后话,缓缓说道:“你要的说法,我给了!可还满意?” 林府的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所谓的说法究竟是什么,倒是温百草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红润的脸庞一下变得花容失色,一个跃步便到了黑衣的身旁。 将手指抚在黑衣的脖子侧方,莫倾城开始调转灵炁,试图保住此人的最后一口气。 看到温百草出手,林府众人这才意识到,陆颢方才出手了? 林未央的身影一闪,她直接出现在了温百草的身侧,那全身的气势也不再压制,全数的散发到了陆颢的面前。 大堂内的变局出现的太过突然,但林府的门客还是反应了过来,他们全都点地而行,一息间便出现在了林未央的身侧,将林渊他们死死地围在中间。 血液从黑衣的身下逐渐蔓延开来,林渊瞪大了双眼,他一个踉跄从轮椅之上摔倒在地,想要前行却被全身的绷带给限制了行动。好在莫倾城眼疾手快,帮着林渊到了黑衣的身旁。 四处打量着黑衣的后背,林渊根本没有找到半点伤口。他急忙看向一旁的温百草,可医师眼中的那份失神已经让他明白了,此人已经无力回天...... 也许是知道林渊就在自己身边,黑衣费力的抬起头,身体也在摇晃着,似乎还想朝林渊靠近几分。 林渊知道他或许有话要对自己讲,可他伸出双手,却发现根本没办法拿掉他嘴中的破布。 自己的双手,满是绷带,抓不住那露在外面的一点布条。 林渊急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没办法帮他取下嘴中的破布。 就在此时,一只白静的素手从林渊的身后探来,她轻易的拽住那布条,让黑衣可以开口讲话。 黑衣感激的看着林渊身后的莫倾城,他不断的喘着大气,眼前也越来越黑,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便对着林渊喘道:“林公......林公子,我老母......老母还在家中,求求你......求你帮我,帮我照顾她,就说......孩儿不孝,要走在她前面了!” 带着血腥味的哈气不断打在林渊的脸上,这应该是林渊第一次直面生死,他有些害怕,但还是将手撑在了黑衣的下巴处,应道:“好!我答应你,你给我撑住!” 眼皮渐渐沉重,黑衣露齿一笑,嘴中的血液便直接流淌而出,滑至下巴,最后染湿了林渊手上的绷带。 “林......你是个......好人,昨日......实在对不住了。”临死之时,他不忘给林渊道歉。 黑衣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他还有一事要告诉林渊,便只能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林渊急忙将脑袋低下,他凑近之后,黑衣才说道: “陆颢......陆家,原是那荒凉山上......山上的......” 至此,气断、魂散、人亡。 温百草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她收回了运炁的手指,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而林渊,则是傻眼的趴在了地上,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生命在眼前消散,心中有些害怕、惶恐、不安,还有些,愧疚...... 林渊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他木纳的盯着地上扩散的血液,上面倒映他无神的双眼。 眼前的血色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自己的心跳就仿佛在耳边回响,他听不到任何的其他声音。 他的脑子里现在空无一事,满是空白,几个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闪过又消失不见,那几个画面之中,全都是血海深渊! 看着林渊趴在地上不知所措,莫倾城心中也不好受,她抿着嘴,她摇晃着林渊的身体,轻唤他的名字。 可林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免让莫倾城有些担心,她便只好向着一旁的温百草求助。 温医师斜眼瞧了林渊一眼,他这般的模样,和自己那时第一次接触死亡一模一样。 无奈的看着林渊,温百草手掌搭在了林渊的脑后,她一边将灵炁送入他的灵堂,还边说道:“没事的,谁都有第一次,习惯就好。” ------------ 第三十六——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林渊脑中的血海、尸首以及被折断的兵刃逐渐被温百草那柔和的灵炁所驱散,他的眼前一点点恢复了光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被倒映在血泊之中黑色瞳孔。 顿时,林渊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滚,早上吃的那些粥和糕点的混合物顺着食道反涌而上,惹得他赶忙屏气凝神,将头探到空地后张开嘴便呕吐了出来。 莫倾城也没有躲闪,双手一把扶住林渊,后者这才没有和地面来个亲吻。 温百草对此是深有体会,她再度将灵炁调转,食指与中指合并,领上一道剑诀便在林渊的后背快速点刺,最后一指猛戳在林渊的脖后脊梁,这才堪堪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在两人的帮助之下,林渊的身体终是缓过了那阵难受,他趴在地面之上试图起身,奈何方才的呕吐太过剧烈,他的双腿在止不住的打颤,根本无法支撑起身体。 温百草见林渊还在挣扎着起身,她大概知道,林渊是想给地上死去的黑衣讨个公道。 又是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枚黑色药丸,温百草直接交于莫倾城手中,她言道:“等他稍微缓和过来后直接让他服下。” 交代完了莫倾城,温百草蹲在了林渊的身前,她将手掌放在了林渊的脑袋之上轻柔的搓动,温柔说道:“好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先交给我吧,你好好平复一下身体的不适。” 最后手掌拍了一下林渊的脑袋,温百草起身后便直接走到了林未央的身后,她言道:“林府主,你去照看林渊吧,我来会一会这个陆颢!” 如此正合林未央的心意,若不是要防着陆颢再下黑手,她一早便去照顾小弟了。 林未央头也不回,脚步后撤给温百草让出了空隙,这期间她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陆颢,直到温百草站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林未央这才扭头走到了林渊的身旁。 陆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的这个小女孩,他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问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竟是如此了得,先前忘记请教了,你究竟师出何门何派?” 这陆颢一开口便戳到了温百草的痛处,但温医师并没有和陆颢纠结此事,她尽显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淡然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小女子是‘白衣谪仙’叶怀柔亲传弟子,云隐山庄大弟子,温百草是也!” 也不知是“白衣谪仙”的名声太响,还是云隐山庄的影响力太大,陆颢听闻后少有的皱起了眉头,他身上那股子傲气瞬间消散,神情严肃的盯着这个小姑娘。 “看样子,陆家主也是听过我云隐山庄的名号了,那既然这样......” 温百草话说一半,她的全身突然爆发出了凛冽的寒气,只见她原本微握的手掌一下子张了开来,空无一物的手掌中多了一根长针。用三指捻住长针的末端,温百草将其放在了自己眼前,此针约莫一寸之长,针身通体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碧蓝的颜色。 “陆家主应该也很清楚我云隐山庄早些年昭告天下的规矩吧?”温百草手腕一动,她将针头直对陆颢的眉心,而后继续说道:“就算你不知道也无妨,我可以现在告诉你!” 陆颢脸色难看的将手抬起,说道:“不必了!” 云隐山庄的名誉闻名天下,他陆颢又怎可能不知道温百草口中的规矩是何。 凡云隐山庄弟子,不可无故侵害他人生命,若遇无端夺取他人性命者,可废其修为! 陆颢在自己的记忆中寻到了这条规矩,他小心翼翼的将灵炁散发出去,试图探查这个小姑娘的修为,想看看她有没有废除自己修为的本钱。 身为医师的温百草本就感知灵敏,陆颢的灵炁出体之时她便察觉到了。 温百草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向前踏出一小步,眼神犀利的盯着陆颢那小的可伶的眼睛。 “神农聆音,魂灵庇体!” 温百草于心中默念口诀,她灵堂之中那藏身灵观的魂魄猛然便睁开了双眼。虚幻的魂体双手拟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当印结成型之刻,天地间的灵炁像是受到了温百草的召唤,不断的朝着她的眉心处聚拢。 正此时,忽而大风起,吹动着大堂之中对峙双方的衣衫,惹得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好在陆颢眼睛原本就小,任凭狂风席卷,他都不用闭眼。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看到温百草神庭处飘出的虚幻小人儿。这小人儿张大了自己的嘴巴,漫天的狂风骤然改向,好似被温百草头顶的小人儿全部吸进了肚子里。 陆颢目之所见,那极速流向小人儿嘴中的大风里夹杂着浓郁的灵炁,就连自己派出去探查修为的灵炁也没能躲过,一并都被它“吞”到了肚子里去。 “叮!” 大堂之中无端响起了一道空灵而又绵长的声音,狂风也像是听到了信号一样缓缓消散。 众人放下了遮挡狂风的手臂,不等睁开眼睛细瞧,便感知到了温百草身后那磅礴的灵炁。 在温百草的身后,一道巨大的虚幻人像浮于半空。陆颢定睛一瞧,竟还是个绝美的女子面庞,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他仰起头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巨像,口水直往肚中咽去。自家的大堂足有两丈之高,可眼前的这玩意儿居然都快顶到房梁了! 都说好奇害死猫,人又何尝不是? 陆颢也感知到了那巨像中蕴涵的灵炁,可他不信这么个小女娃能有如此深厚的修为,便又调转出了一部分的灵炁探向温百草,誓要查清她的修为。 可这灵炁才散发出去不到三息,陆颢就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因这巨像的眼睛,时刻跟随着自己灵炁的移动而转动。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陆颢赶忙将灵炁抽回体内,他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冷笑的小姑娘。 “怎么?不想探查我的修为了?”温百草寒声笑道。 陆颢不语,他连连咽下口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温百草可没打算留情,陆颢已经在她面前杀人了,那必要让其付出代价! 仅一个念头,她身后的虚幻巨像便有了行动,那硕大的手臂向着陆颢伸去,足有一个之大的手掌大开,像是要捏住陆颢的身体。 寻常人见此情况,怕是要吓得连逃跑都给忘却,可陆颢没有坐以待毙,他两腿一蹬,整个身体便向着大堂之外蹿去。 可惜,这巨像虽大,但行动依旧还是很灵敏。巨像腰身一弯,它右臂猛然探出,一把便将陆颢捏住,使其悬在了半空。 温百草搓动手中的长针,同时迈开步子走向停留在半空的陆颢。 “陆家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云隐山庄专门为你这种人打造的‘散灵针’,只要是七品之下,插入灵堂便可捣毁灵观、散尽修为,放心,你不会感到任何的痛楚。” 散尽修为?只怕是与死无异! 陆颢不断的挣扎,可这手掌握的实在太紧,他根本无法逃脱。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颢额头上的汗水也是不断的冒出。 就在温百草走到陆颢的腿边之时,他突然大喊道:“林渊,你不能动我!” 可惜,林渊还没缓过神来,无法理会陆颢的呐喊。 倒是温百草走到了他的面前,张口问道:“为何不能动你?” 说话间,温百草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湛蓝长针,她还在比划着该从何处插入陆颢的灵堂。 看着如此危险之物在眼前晃荡,陆颢闭上双眼就大喊:“你以为老张头他们被你接走我就没有办法了?莫不成你不管老张头一家的死活也要让这医师废我修为?” 温百草不知老张头是谁,但她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陆颢搭上旁人的性命。 而林渊听到了老张头一家,他不顾身体的难受直接从地上弹起,摇摇晃晃的冲了出去,就在快到陆颢的面前时,他双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 “小渊!”追在身后的林未央看到小弟摔倒,她急忙跑了过去。 “你对二狗他们做了什么?”林渊爬不起来,就在地上冲着陆颢怒吼。 二狗是在老头子那里念书的小孩儿,而老张头,也就是二狗的父亲。他们一家居住在陆家的势力范围。林渊昨日就想到了陆颢可能以此来威胁他,所以昨天晚上就连夜派人将他们接到了林府的地盘之上,想着陆颢再怎么样也不敢派人到林府的地盘杀人。 可现在看来,林渊还是低估了陆颢的丧心病狂。 见温百草收起长针跑去扶林渊,陆颢的脸上又露出了那让人讨厌的得意笑容,他说道:“早就料到了今日可能会闹僵,那当然要多做一手准备了。” 在温百草和林未央的搀扶之下,林渊勉强起身,但他的双腿仍旧在发抖,根本站不稳。 “三离!快去老张头他们家!”林渊大喊道。 “没用的!”不等林三离行动,陆颢便说道:“我在府中安排了一个眼线,若是我出了任何事情或是直接下令,他都会放出消息给杀手,那到时候......” 陆颢没说究竟会怎样,但林渊已经能想象到那个惨痛的画面了。 林渊扯动姐姐的袖袍,林未央当然明白小弟的意思,可惜她刚刚已经探查了一遍,附近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暗处有灵炁的波动或是人的生命迹象,便只能无奈的摇头。 而温百草也是探查了一遍,在百般思索过后,她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恐,指着陆颢怒吼:“你居然让一个年幼的小孩子来做你的眼线?” 是的,只有年幼且未入灵阶的小孩子才能躲过所有灵炁的探查。 气极之下,温百草又是一个念头使然,那巨像的手掌便再次握紧了几分。 陆颢全身的骨头都在作响,他忍着剧痛大喊:“怎么?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温医师!”林渊大喊。 温百草怎可能置人于险境而不顾,她稍微的惩戒了一下陆颢,便散去了对那巨像的掌控。 失去了灵炁的支持,巨像全身瞬间化为灵炁粉末消散在了大堂之中。 随着紧握陆颢身体的大手消失不见,他肥硕的身躯直接摔在地面,不过那一身的赘肉倒也起到了缓冲的作用,陆颢并没觉得有多疼。 陆大财主悠哉的站起身来,他拍打着全身的灰尘,还扫视了一下站在自家大堂的这些人。 陆颢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满身绷带的林渊身上,他问道:“林公子,你和我儿子的冲突,可以就此了结了吗?” 眼前的情形哪里容得林渊选择,他怒视陆颢贼兮兮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了!结!”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陆颢点头后手掌一拍,冲着大堂之外喊道:“听到了吗?你可以放消息让那位撤回来了!” 林渊哪里知道陆颢这话究竟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现在必须尽快离开陆家,才能真正的保证二狗一家不会被屠戮。 “走!”林渊虚弱的吐出了这个字,他最后瞪了陆颢一眼,便坐在了林三离推来的轮椅之上,一众人也朝着大门处行去。 就在林府的众人全数走出大堂之时,陆颢站在大堂之中喊道:“林公子,虽说我不知道你来这一出究竟目的在何,但现在你有没有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 对于林渊来讲,今日的目的确实没有达到,想问的事情不仅没能出口,而且害的二狗一家被卷入了风波之中。 这一仗,林渊大败! 但陆颢如此挑衅,林渊怎可能承认,他咬紧牙关,大声回道:“没有!” “斗胆问一嘴,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才来大闹我陆家?”陆颢又问。 “自己猜去!”林渊学着雷鸣父子的话风答道。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陆颢就这么目送他们远去。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从陆颢的身后走来,他将腰身弯的极低,结结巴巴的问道:“家......家主,外面的弟兄们都还有气呢,要不要找个大夫来......” 话没说完,陆颢猛然回身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力将其拽到自己面前,用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眼神盯着他,恶狠狠的说道:“还找大夫?他娘的一帮废物连五个人都打不过,找大夫来浪费老子的纹玉,他们配吗?就让他们在外面呆着吧!要死赶紧死!” 先前在林府那里受的气,陆颢一并发到了这个下人的身上,他一掌甩在他的脸上,大喝“滚!” 下人也不敢言语,只能捂着滚烫的侧脸趴在地上磕头。 陆颢的目光再度移向自家大门,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林渊!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你狗命!让你们父子在下面团聚!” ps:别误会,这书不会的太监的,至于为啥停更......我也不找理由,是我写的偏离大纲了,在调整,周六 周日会把缺的补上。 ------------ 第三十七章——陆家门前 林府的众人缓步行至陆家的大门处,这期间除了琐碎的脚步声外,也就只剩下了呼吸的动静。林渊就坐在轮椅之上,头靠椅背仰望着上苍蓝天,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此时推着轮椅的人换成了林未央,林三离受林渊的指使,离开陆家大堂后便立刻带着几个轻功不错的门客赶往老张头家去了,毕竟今日林府和陆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保不齐陆颢这个老混蛋耍什么阴招,将他们掳走以此来威胁林府。 林未央一路都没有出声打扰,直至走到破碎的大门前,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门槛之外,这才俯身下去对着小弟言道:“小渊,那个老先生在门外,看样子好像在等你。” 将目光缓慢的从天空之上挪开,林渊瞧见了那个手持木块打量的老头子。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林渊对着温百草说道:“温姑娘,烦请帮我解除这一身的绷带吧。” 跟在林渊身后的温百草闻声后打了一个响指,林渊身上的绷带便直接松散开来。 全身的束缚消失不见,林渊脚踩大地直起身来,他轻柔的将绷带撤下,仔细的卷好后边打算交于温百草,谁知这“小姑娘”又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她双手叉腰,小脸鼓起娇声说道:“还给我干嘛?上面都沾血了,也不能给别人用了!” 林渊咋舌,脑子一转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便尴尬的笑着将其扔到了大路之上。 稍微的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筋骨,林渊尽可能的挂上了笑脸,准备踏步前行。 没走出去半步,林渊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略显冰凉的小手给攥住了,好奇之下回头,林渊看到了莫倾城那写满担忧的俏脸,她另一只手掌摊开,手心处还摆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孩握的太紧,这药丸的表面上都有了掌纹的痕迹。 “把药吃了。”莫倾城说道。 林渊会意,他淡笑着拿起药丸放在眼前打量,上面还有些许未干的水份,想来是刚刚的情况让女孩太过紧张,手心难免出来些虚汗。 莫倾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刚想喊林渊不要吃,说不定温百草那里还有,可没想到林渊丝毫没有介意,张嘴便吞了下去。 女孩羞红了脸,林渊没心没肺的走向了陆家的大门。 温百草见林渊也不需要这轮椅了,便拿出了那个小盒,将其收了进去。 “哟!老头子你来给我保驾护航啊?”林渊熟悉的笑声又回来了,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样子。 听到了林渊的声音,老头子并没有急着回头看他,眼神还停留在手中的那块碎木之上。 等到林渊的脚步靠近,老头子扔掉手中的那一块,又重新捡了一块新的拿在手上,头也不抬的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在陆家吃瘪了?” 还没蹲下的林渊被问的一阵语塞,他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笑容瞬间消散,语气略显难受的问道:“知我者老头子也!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能知道啊?” 没有立刻回答林渊的问题,老头子从四个方位打量完了手中的木块,这才抬眼看向林渊,淡笑着说道:“认识你也挺久的了,光听你说话我就知道你情绪如何。” 言罢,老头子扔掉木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双手撑着膝盖便站了起来,他一手搭在林渊的肩头之上,笑道:“小家伙,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光脸上笑嘻嘻的旁人就看不出你的情绪吗?说说吧,何事让你如此受挫?” 都说人老成精,但以这老头子的阅历,怕是称呼为“妖”都不过分。 林渊听到了林府门客的脚步声,他说道:“一会儿陪我于城中逛逛再说与你听。” 老头子也明白林渊的心思,毕竟林府的多数门客都在此处,若是他先露出那般的情绪,或多或少都会扰乱门客对林府的信心。 前一刻老头子还是这般的想法,但当他的目光和林渊一齐转向门内,看到了一张张有些眼熟的面庞,他便觉得林渊有些多虑了。 随着林未央带着门客跨出陆家的门槛,一众人皆与老头子打了个照面,他们个个神情呆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会出现的此人。 在一番恍惚之后,三十多个门客突然变得格外严肃,他们停下了脚步,腰身笔挺的站在原地,所有人自然下垂的右臂手掌握拳,有些蠢蠢欲动。 好在林未央他们走在前面,也没太注意身后发生的事情。 老头子看到他们的举动,只是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随后点头示意。 门客都看到了老头子眼神,他们面面相觑,随后皆是一笑,便松开了紧握的右拳。 可是这一切,都被林渊尽收眼底,他在老头子和门客之间扫视了几次,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于这个老头子的身份,林渊有了几分的眉目。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渊收起了心思,看向满面微笑的林未央,想来自家姐姐的笑容,也是勉强挤出来的吧。 林未央走到了林渊的身前,她双手放在了小弟的脑袋之上,以纤细的手指代替梳子,给他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怎么样,还在害怕吗?”林未央看着小弟的眼睛,温柔说道。 林渊当然知道家姐所说的害怕是什么,他苦涩一笑,自己害怕的并不是见到了死人,而是在那一刻,脑袋里蹦出的诸多想法,当然,自己呕吐肯定是因为第一次接触死亡。 刚欲开口让姐姐不要担心,林渊脑袋中又闪过了刚刚在陆家大堂之中的画面,还有......那个黑衣挣扎的模样,以及他临终前说的事情。 等等!黑衣? 林渊一拍大腿,坏了,方才忘记将黑衣的尸首带出来安葬了! 林未央见小弟脸色大变,作势就要再进陆家,她一猜便知林渊的心思,便笑着捧住他的脸蛋,说道:“不用去了,姐姐已经吩咐他们带出来了。” 林渊转眼看向门客,方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在身材魁梧的黑鬼肩上,还抗着那个黑衣。 冲着黑鬼遥遥一拜,林渊说道:“麻烦了,还请找个做白事的铺子,将他拾掇一下后送回家中,费用......” 本想说钱由自己来出,可林渊一掏乾坤袖,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袋羞涩,怕是不够。 林渊尴尬的神情惹得林未央练练摇头,她取出自己的钱袋抛给黑鬼,说道:“费用林府出了,他的死毕竟和我们有关,陆家不人道,那就由我们来打点他的后事。” 林未央这话,也是说给众多门客听的。 黑鬼稳当的接住钱袋之后,便在手中一番掂量,他看向林未央,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姐,你这钱袋中的纹玉......” 林未央不可能没给够,黑鬼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多余的钱财作何处理。 “多余的,你就买些酒肉回去,和弟兄们打打牙祭。”林未央轻笑。 门客开始欢呼,他们推搡着黑鬼,叫他赶快去办事,别叫肩上的兄弟等久了。 黑鬼和他们一番笑骂,随后便对着林未央拱手说道:“小姐,既如此,那我便带着弟兄们先去办事了。” 林未央淡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 门客们统一作揖行礼之后,便打闹着走下台阶离去。他们都经过了老头子的身边,虽说都是刻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偷瞥上一眼。 当早上破门的黑衣青年从老头子身边经过,一道细微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外家拳的寸劲,拳风可不如先前刚猛犀利了......”这是老头子的声音。 黑衣青年听到后脚步一顿,他和老头子并肩而站,强忍着不去回头看老头子的面庞,就这样郑重的双臂环起,同样小声说道:“承蒙您惦记,日后定会刻苦修炼的......” 说完,黑衣青年便不再停留,迈开脚步追上了同伴,一起嬉闹着离去。 老头子站在台阶上蓦然回首,看着他们于阳光之下欢声笑语,只觉得如此,再好不过。 林渊一直盯着老头子观察,见他少有的露出感伤,便一掌打在了他的后背。 “盯着我家门客做甚?莫不是你有什么龙阳之好?”林渊大声说道。 这玩笑,也就林渊敢讲。在场的三个女子中,林未央脸蛋微红,伸手掐了一下林渊腰间的赘肉;温百草也是立马便反应了过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倒是莫倾城这个“智囊”神情呆滞的看着林渊,好奇的问了一句:“龙阳之好是何意?” 老头子没有着急教训林渊,他先是看向天真的莫倾城,严厉说道:“小孩子别瞎问!” 林渊一向是个不怕事大的主,他见还有莫倾城不知道的事,瞬间起了性质。他一边靠近懵懂的小姑娘,一边搓着手说道:“来来来,我告诉你!” 莫倾城并没有意识到林渊在使坏,她还真的竖起耳朵等着林渊讲解。 可其他三人看不下去了,老头子伸手一把就扯住了林渊的头发,林未央两指揪住了林渊的耳朵,温百草身高虽是不够,但她一脚便踹在了林渊的小腿之上。 不出意外,林渊的惨叫声响彻陆家的门前,他赶忙认错大喊:“错了错了!不说了!” 说到底还是林未央心疼小弟,只有她松开后还给林渊揉了揉发红的耳朵。 闹腾结束,温百草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说,她不满的又踹了林渊一脚,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带血的纹玉碎片。 “喏,给你。”温百草将手掌递到林渊的面前。 林渊蹲下了身子将手掌摊开,温百草手腕一转,便将碎片尽数倒在了林渊手中。 借助阳光的照耀,林渊打量了一番,林未央也是弯下身子取了一片。 两者端详片刻,发现并瞧不出什么端倪,只知道是被强硬的外力所捏碎的。 好奇之下,林渊开口问道:“温医师,这是?” 温百草指着林渊手中的碎片,解释道:“这些破碎的纹玉都是我从那人的体内取出来的,他的五脏六腑基本都被这些东西所贯穿,若没有五品之上的修为,怕是很难做到这一点。” 如此,问题便来了。林渊斜过头去问道:“姐,这陆颢修为到达什么品阶了?” 林未央不假思索的回道:“大概五品上下。” 林渊了然的点头,可此时温百草却是直接在林渊的脑门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你点个锤子头啊,这陆颢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温百草皱眉说道。 林渊疼得直揉脑门,他觉得自己就不能和温百草靠的太近,于是赶忙起身后退,站到老头子身边说道:“温大医师,此话怎讲?” 双臂环靠在身前,莫倾城鼓嘴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医师,而医师的魂体感知能力是极强的,刚刚我第一眼看到那个陆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对他就多了一份防备。” “一开始我也察觉到他的修为就在五品上下,可当他出手的一刹那,灵炁被调动之时便露出了马脚,我发现他体内灵炁的纯度,根本不像是五品能达到的水准。” 一通解释过后,几人都看向了温百草,只有老头子拿起一片碎片独自端详。 “那......依姑娘所见,陆颢究竟是何修为?”林未央面色凝重的问道。 温百草抿嘴思考过后,他在众人眼前比出了一个“七”的手势。 “七品?”林氏姐弟同声惊喝。 要知道,北凉域之前的天才林尚南才达到六品大成,后又花费了三年时间也没摸到七品的门槛。现在温百草说陆颢是个七品,那岂不是天资比林尚南还高出几分? 温百草默默的点了下脑袋,她继续说道:“应该是七品中层的水准,好在你们今天把我带来了,不然,光凭一个陆颢就足以将你们全部留下!” 林渊奇怪的看着温百草,他一直有个疑问,现在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温大医师,你修为几品?”林渊小心翼翼的问道。 “初入六品。云隐山庄弟子以医术为重,很少修炼的。”温百草说道。 林渊瞪大了双眼,指着温百草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林渊会如此诧异,要知道六品和七品虽说只有一个品阶的间隔,但其实力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可温百草刚刚就是以六品之姿力压陆颢这个七品,林渊怎能不惊讶。 莫倾城瞧见了林渊张口结舌的样子,女孩回想了一下大堂之中的情景,便对着温百草开口说道:“是因为云隐山庄的独门心法?” ps:方向改回来了 ,开始码字喽 ------------ 番外——北晋 于今朝三百年之前,天下除通州仙门、南地青丘之外并无任何势力敢分割一寸土地而占据称王,只因通州的那位以及十二仙门都秉承着“一始帝尊”所留下的创世之道。 “天下为公,万般生灵不可论‘神、仙、人、兽、妖、魔’六族之分;既同为天下子民,皆应平等共处,乐享和睦之盛世!” 然,随着天下生灵繁衍生息,难免会出现那么两三个“天生反骨”的小坏蛋,而“北晋”一国的由来,也正是起源于两个志同道合的小坏蛋在把酒言欢之后,所酿成的一番“惨剧”。 也不知具体从何时起,神州北地之上的东、西两侧突然冒出了两股势力,它们一边向着北地的中心靠拢,一边广纳贤士。最终,两波人在原先的石头城碰面,一齐将此处改名为“北晋城”。众人奉“小孟尝”云何处为北晋先王,后又鼎力举荐“玉面书生”秦伯庸为国师。 云何处、秦伯庸这两人便是把酒言欢的那两个小坏蛋。 他们两人带领十三路将领站于北晋城的城楼之上,由云何处昭告天下:自此,神州北地有北晋统御,今日起,立国号为“天仁”。 如此明目张胆的打破世间格局,通州那位以及十二仙门又怎会袖手旁观。 天仁一年。 仙门派出数百弟子赶往北晋城,命其一年之内剿灭乱世妖众。当仙门弟子抵达北晋城外时,一顶又一顶的帐篷早已立好。城楼之上,一个身材高挺样貌俊朗的青年手摇折扇,似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而在城门之下,有着十三个身穿紫金甲头戴紫金盔,手持各色兵器的将领威严而立。 青年大致点了一下来者人数,他将手中折扇收好插在脖颈之后,双手环绕在身前言道:“辛苦诸位不远万里从通州赶来,现下北晋城刚刚创立、百废待兴,只能拿出帐篷给各位当作歇脚之处,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仙门弟子那是何人,个个可都是刚正不阿的侠士,他们在城门外大骂云何处与秦伯庸,还放言一日之内便要将这北晋城攻破,用不着住这破帐篷。 青年淡然一笑过后,便作揖行礼,一步跃回了城中。 仙门众弟子见状,还只当是他怕了,便个个跃跃欲试,调转灵炁便要向着城楼攻去。 可城门前的十三路将领又岂会任由他们放肆。只见十三道紫金人影中的六人御空而起,在半空中排出阵法,将攻来的仙门弟子尽数挡在外围。 一时间,北晋城外光影交错、灵炁横飞,打斗声是连绵不绝。 天仁二年。 北晋城外的帐篷中住满了仙门弟子,他们发动了持续一年之久的攻势,都没能攻破这十三人的防线,今日便是他们为期一年的最后时限。 今日,北晋城一直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里面走出了一帮手推木车的士卒,而走在最前方的,正是一年前站在城墙之上的俊朗青年,他的手中也推着一个木车。 十三路将领先是让开了道路,后陪在青年身旁,行走至双方交战的中央。 青年停下脚步之后,他身后的士卒便将木车推至前方一字排开。 如此阵势摆在面前,仙门众弟子纷纷走出帐篷,不解的望向前方。 青年小跨两步走到阵前,他朝着前方作揖行礼,说道:“仙门的诸位,此一年间,城中百姓农耕丰收,我特从他们手中收购了些许粮食,以此来款待各位。” 青年率先拉开了盖在木车之上的方布,士卒们则是纷纷照做。 一股浓郁的饭香就此在天地间飘荡,顺着清风被吹至仙门的阵营。 虽说站在此地的仙门弟子早已是能靠天地灵炁为生,但在此呆了一年的时间,除了攻城便是休息、修炼,肚子倒是真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尤其是当饭香飘来,所有的仙门弟子都在不自觉的吞咽口水,可就是没有一人上前吃上两口。 青年也知道仙门弟子的顾虑,他就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双筷子一一品尝而过。 在尝完最后一道菜肴过后,青年冲着仙门弟子喊道:“诸位放心,我秦伯庸以人格担保,这些食物之中绝无下毒,大可放心。” 说完,秦伯庸手臂一挥,所有木车下方的土地便凸起一块且向前移去,直至将木车送到仙门弟子眼前这才停了下来,凸起的土块重新缩回土地之中变得平整,木车中的食物也并未撒出半点。这下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更加撩动着仙门弟子的味蕾。 几个骨子比较硬气的弟子对此是嗤之以鼻,开口谩骂了三两句后才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大快朵颐,便一甩袖袍走回帐中,不屑与之为伍。 待得他们吃完之后,秦伯庸如法炮制收回木车,这才又走回城中。 第二天,秦伯庸又送来了吃的。 第三天、第四天......秦伯庸足足给他们送了一个月的食物,期间双方并无交战,直到,回通州请示的弟子赶回北晋。 那一日,秦伯庸照常将饭菜送至阵前,可仙门弟子无一动筷,皆是低头沉默不语。 秦伯庸知道他们在为难何事,仍旧笑道:“该吃便吃,通州叫你们于我北晋死战那是明天的事情,与今日有何干系?” 仙门弟子中几个辈分较大的面面相觑,最终由资历最老的一位大师兄踏步前行,走到秦伯庸的面前伸手抱拳,言道:“秦先生,感谢这些时日来的饭菜款待,明日......我们又要刀兵相向了,这次的命令是不死不休,我们......要全力破城了,还望你能守好城中百姓,让他们免受其害。” 秦伯庸淡笑,他一拍面前此人的胳膊,笑道:“守护城中百姓本就是我北晋的职责,你们保护好自己。至于物资方面不用担心,城中粮草充足,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们停战,开城门给你们送上食物!”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阵营。 次日,秦伯庸再次立于城门之上,与昨日大师兄遥遥相对。 这一次,北晋仍是十三路紫金将领应战,并无添加人数。 大师兄与秦伯庸对视良久,最后闭上双目,语气哽咽道:“攻......城......” 所有仙门弟子虽是都不忍动手,但迫于仙门压力,他们还是大声呐喊着调动起了全身的灵炁,这一次,开战便可见是生死之局,仙门弟子无一留手,都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秦伯庸站在城楼之上见攻势逼近,他放声大喝:“十三紫金将士听令!” “尽全力阻挡,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之下,莫要伤了他们!” “得令!”紫金将士领命,他们舞动着手中的兵器,与仙门弟子开始厮杀! 天仁三年初。 北晋的城墙残破了不少,城门之外的地面坑坑洼洼。 在仙门的阵营之上,立起了三排坟墓,共计十七人。 站在城墙之下的紫金将士,现下变成了十二人。 一日,时近晌午,北晋城的南方忽有三道凌厉的气势从空中袭来,落在了仙门阵营之中。 三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素袍老者傲视一圈,同声大喝:“仙门弟子何在?” 这声音,如雷贯耳,一个个疲惫不堪的仙门弟子闻声从帐中走出,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身上或多或少皆有绷带缠绕,好在无人身体残缺。 大致扫视了一圈,三位素袍老者皆是不屑的一声冷哼,其中一位更是大喝:“中仙门尊长老前来,尔等因何不跪?才走出通州短短两载就把规矩全然忘却了不成?” 这严厉的声音之中,夹杂了灵炁的威压,让仙门众弟子毫无反抗的余地,双腿一软,膝盖直接狠狠地砸在了凹凸不平的土地之上。 仙门弟子回想起近两年的战斗,结果换来的却是这般的待遇,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心有不甘,虽是跪在地面但上身却是仍旧笔挺,不肯伏地行这跪拜之礼。 见此情形,这三位长老只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他们咬牙切齿的怒吼道:“都反天了不成?” 强烈的威压以三人为中心蔓延开来,压得数百弟子根本喘不过气来。 威压持续片刻,几个修为尚浅的弟子已是扛不住这腰间被强加的压力,惨叫过后上身一软,便被压制在了地面之上,“心甘情愿”的行了这跪拜之礼。 仅过几息的时间,所有弟子都变成了跪拜的模样。 三个素袍老者满意的拂动着自己的的白胡,可他们依旧没有撤去对弟子们的压制。 又过了几息,数十个身有重伤之人突然惨叫,当场丧命。 享受着众人跪拜的三人打量过去,皆是满脸不屑,议论道: “才稍稍一点小惩戒都扛不住,难怪这所谓的‘北晋’久攻不下。” “派他们这种货色出来历练,真是丢尽了我仙门的脸面!” “要我说,加大惩戒的力度,也当是对他们完不成任务的惩罚了!” 三人嘴上说着,全身已经开始了行动,他们全然不管这些弟子的死活。 天地灵炁受三人催动,开始在仙门众弟子上空凝聚形成漩涡。 花费些许时间,或是因为半空中的灵炁被聚集的太过浓郁,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空忽然黯淡了下来,北晋被笼罩在了一片灰暗之中。 这并不是阳光被乌云遮挡的那种阴暗,而是这片天地都失去了色彩,像是被抽干了活力。 仙门弟子上空的漩涡带起了一阵大风,搅的方圆几里之内皆是尘土飞扬。 一个异常耀阳的小光点从漩涡的中心显现而出,随后它以极快的速度坠落而下,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丈之时瞬间扩张为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 此法阵散发着磅礴的灵炁,上面满是复杂的纹路。 随着它逐渐靠近,仙门弟子体内的灵炁开始慢慢的逃离,同时他们全身气血翻涌,不少人的面部已经开始充血,变得异常红润。 那些逃离出他们体外的灵炁本应回归天地之间,可这些灵炁出体的片刻便被上空的法阵给吸取。有了足够的灵炁,这阵法自然变得越来越大。 阵法逐渐下降,惨叫声和求饶声不断的从仙门弟子口中发出,可这三个老者皆是闻之不理,继续操控着法阵下降。 当此法阵快要接触到伏地弟子的身体之时,三人手掌同时化出了一个相同手印,这阵法也就停止了运转,开始缓缓升空。 此刻,原先的数百弟子仅剩寥寥数十人还撑在地面之上,其余的,应是已经魂归故里。 仙门弟子数百人于北晋城外鏖战两年仅阵亡十七人,今朝片刻,存活仅剩三十几人。 三人同时操纵着这个巨大的法阵向着北晋城的上空挪去,他们还有功夫闲聊: “这帮小猢狲,给了他们两年都破不了城,日后定是难成大器。” “可不是,还不如将灵炁供奉给此法阵,也算他们平乱有功。” “行了两位尊者,赶紧剿灭此城回通州仙门去吧,此处灵炁混浊不堪,呆着着实难受。” 显然另外两人也是这般的想法,他们一同加快了法阵的移动,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仙门弟子当中,那个和秦伯庸对过话的大师兄喘着大气抬起头,这才发现那法阵已经快要到达北晋城的上空了。 先前亲身感受过此法阵的威力,他深知城中百姓定然无法承受! 这个大师兄没有闲暇的时间为同门弟子的死来伤感,他不敢起身,就用双膝挪动到了三人的身前,猛然叩首,大声喊道:“三位尊上!还望停手!城中百姓居多,他们是无辜的啊!” 大师兄不断的叩首,他连连为城中百姓求饶,可此三人并无停手之意。 大师兄的喊声引来了其余弟子的同感,他们皆是双膝而行,跪在大师兄身后,一齐叩首! “求三位尊上!停手!”齐声的呐喊响彻天际,最先叩首的大师兄脑门之上已然磕破,血液顺着伤口流满了他的脸颊。 可此三人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连瞧都不愿意瞧上一眼。 只听一声“聒噪”响起,站在最前方的老者单脚踏地,地面便如同水浪一般涌起,将叩首的三十几人直接震飞出了十丈之外。 在身体倒飞而出的过程中,这大师兄清楚的听见了一句话。 “不过一城蝼蚁,胆敢包庇乱世妖人,死不足惜!” 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大师兄翻滚数圈之后才堪堪停下。 他艰难的起身,回眸看着已经停留在北晋城上且还在变大的法阵。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难怪......难怪云何处与秦伯庸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难怪他们要起义建立北晋......哼......哈哈!”大师兄仰天而笑,他此刻有些疯魔。 大师兄缓缓低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他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即便看到了沾满血液的手掌。 “一群......道貌岸然的老狗!” 大骂过后,大师兄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的身体,只知他脚踏地面,一声爆裂的声响过后便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他已经到了三个老者的眼前。 三人都有些震惊的将头扭至一侧,他们看到了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 “老狗!老子叫你们停下!” “砰”!“砰”!“砰” 怒吼与三声猛击齐响,大师兄以极快的速度打出了三拳,在他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将其打到在地。 仅一瞬,天上的法阵变得虚幻起来,这片天地也恢复了些许色彩。 但,也仅是一瞬! 大师兄经过两年的鏖战,他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方才那三拳还是在极度愤怒之下才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可,这无异于是透支自己的身体。 脱力的大师兄身体摇摇欲坠,在他即将倒下之时,天地间又恢复了先前的黯淡,而他倒下的身体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给拎在了半空。 大师兄的骨头被捏的嘎吱作响,但他死咬牙关,愣是没叫出一句! 地上的三人缓过神来,他们当中的两人再度结出手印控制法阵,另一个则是面露凶相,一手成爪捏在半空。 “小猢狲!你活的不耐烦了!”老家伙尖声大喊,顺势还又添了几分力道。 骨头断裂的声音频频从大师兄体内响起,这位是真汉子,仍旧开口惨叫。 但这也彻底激怒了这位中仙门长老,他面色阴翳连连发笑,连说三声“好”后便是一句“小猢狲受死!” 只见此尊长老悬空的手掌呈现鹰爪之状,五指骨凸起显现于皮肤之下。 看这架势,想来是要取这大师兄的性命了。 随着他手掌愈发用力,漂浮在其身前的大师兄疼得是呲牙咧嘴,但就是未曾求饶半分。 “北晋城外岂容尔等撒野!” 破空声与叫喊声同时传来,这尊长老察觉到了危险将至,他下意识将手抽回,但奈何来物速度太快,自己躲闪不及还是被削去了一两寸的臂肉。 忍着疼痛定下神来回眸一看,一柄通体漆黑的短钺正停在自己身后,它像是受到了主子的召唤,倒旋着往回飞去。 急忙又一次躲闪,这位尊长老顺着短钺回飞的方向看去,自己惩戒的弟子已被一名身穿紫金甲的魁梧将士给揽在怀中,二人正向着北晋城的方向跑去。 这可惹恼了这位尊长老,在仙门之中他还从未如此丢过颜面。 “你二人控制好法阵全力破城,我去宰了这个小叛徒!” 说着,他便一个踏步向前袭去,仅一息便追到了二人的身后。 这尊长老右手瞬间成爪,蓄力便要打穿眼前的这具紫金甲。 可此地早有人埋伏,侧方一道紫金人影腾空而起,手持两把血色长刀高举过头顶,照着这个尊长老的脑袋之上便狠狠劈下。 尊长老余光所见岂敢不防?他咬牙收回攻势,全身调转灵炁凝聚于双手之上,愣是接下了这双刀的劈砍顺势还紧握住了刀身,让这紫金甲将士难以抽身。 仅一瞬的防守,那两人便逃脱至了远处。尊长老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扭头看着双手紧握刀柄的此人,大骂:“小子,你找死!” 气急之下,尊长老松开了手中的刀身,右手成爪猛然攻向此人的心口处。 只可惜,被他用双刀交叉之姿给挡了下来。 这一下,刀身不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同时还有一声极响的尖啸朝天而去。 此声,虽似鸟兽但太过凶戾,虽似恶兽但又有一丝的正气。 听到此声,发起攻势的尊长老面露惊慌,他仔细瞧着紫金将士手中的两把长刀,不敢相信的自问道:“刀中竟有龙雀?” 紫金将士没有言语,他手腕转动,将两把长刀的刀锋面向眼前的尊长老,交叉砍下。 也不知尊长老是怕了什么,他一个后撤逃离了三丈,落稳身形之后便看到留在原地的紫金将士耍起了刀花,最后一下朝天一甩,一道红点便在天上散开化作了漫天的血色红云。 天上又响起了方才那似鸟兽的尖啸,这次的声音震的大地都在颤抖。 片刻后,一道红影从血色红云之中窜出,直奔北晋城上的法阵而去。 此刻的法阵应已是方圆五十丈,可当这红影于法阵之上展开双翼,竟是要比法阵还大上一些。只见它双脚似乎抓住了法阵,不断的扇动着自己巨大的翅膀,像是想要把法阵给带走。 果然,任凭在远处操控法阵的两人如何努力,这法阵就是不再前行半分。 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的此番景象,这尊长老也是略有些傻眼,可当眼前被一片血雾所笼罩,他立马收神,打量着四下的情况。 “你觉得放出龙雀就能阻止我破城了?”尊长老在血雾之中环顾问道。 紫金将士的回答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他说道:“我知道阻止不了,但,拖住你就足够了!” 说完,两把长刀便从尊长老的身后的砍来,若不是他感知灵敏,怕也要付出点代价。 一时间,血雾之外的人便只能看到里面的一个人影在东躲西藏。 北晋城楼之下,存活的仙门弟子在紫金将士的护送之下全部安然抵达,除了大师兄,他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掉了,靠在城墙之下宛如一摊烂泥。 他的余光瞧见了天上的庞然大物,自嘲一笑,对着救下自己的紫金将士说道:“徐大哥,看来你们都有留手啊,就这位的手段,要灭掉我们一个时辰都嫌多。” 被叫做徐大哥的紫金将士一手持短钺,一手执宽斧,他方正的脸上带着憨笑,说道:“你们这些小娃子不知天高地厚,何必对你们下死手。” “可也不用为了不伤我们性命,便搭上自己的命吧。”大师兄有些自责。 徐大哥双手拿着斧钺相互摩擦,他知道这小子说的是谁,便笑道:“别多想,李大哥年事已高又身染顽疾,早些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那为何还要苦苦在此死撑?”大师兄不解。 徐大哥停下了手中的活动,他低头憨笑道:“当然是为了心中的信念,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就是因为有了共同的信念,我们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正道、天道,我们只看到了百姓的疾苦和世道的不公,誓死要建立一个有法治的国度,来保护一方百姓的安稳。” “老李能够战死沙场,魂归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又开始继续磨手中的斧钺,徐大哥看着地上的小家伙笑道:“你们就在此处好生的呆着,秦先生前两日就动身去云隐山庄给你们请医师去了,这两日也该赶回来了。” “等国师回来,天上那玩意和这三个老贼都不是问题。”一个手拿长枪的紫金将士笑道。 “你们就算一起上,怕也不是那三个老家伙的对手......”大师兄苦笑。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拖延时间!”徐大哥笑道。 三日过后。 北晋城外仍是一片灰暗,天上的法阵被大鸟牢牢的困在脚下,而十二个紫金将士已经全部走上了战场,面对三个仙门的尊长老。 他们身上的紫金甲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三个尊长老也是衣衫褴褛。 已经鏖战三日了,被围在中间的尊长老看似处在下风,实则他们占据了主动。 因为这十二个将士,已经精疲力尽了,若再来一轮,他们必输! 就在被围困的三人准备动手之际,手持双刀的紫金将士身形摇摆,他一个踉跄向前倒下,好在将双刀插在地上有了支撑,这才没有直接倒下。 三日间的持续作战,外加还要维持天上的龙雀,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 天上的血色红云此时开始逐渐消散,困住法阵的巨大龙雀也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三个尊长老知道,这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他们心照不宣的御炁,同时攻向了倒地的那人。 其他十一人见状,赶忙一同朝着他们攻去的方向挪动。 可惜,这是佯攻。 三个尊长老一举改变攻势,将灵炁尽数打向了高空中的龙雀。 在一声惨叫过后,天上的血色和巨大的龙雀全然消失不见。 法阵脱离了龙雀的控制,两个尊长老连忙结出手印,再度控制着法阵前行。 十二人见此心中大喝不妙,正欲动身阻拦却被一阵强悍的灵炁死死地压制在了原地。 眼看着城中百姓就要受此劫难,手持双刀的紫金将士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一口精血喷在了右侧的刀身之上。他的后背缓缓凝聚出了一团血雾,其中像是一颗蛋正在孵化一般。 压制着众人的尊长老见状,他瞬息便移动到了此人身后,抬腿便踹在其后背之上。 一口鲜血喷出,这紫金将士终于撑不住了,他重重的摔倒在地,那颗血蛋也随风消散。 看着地上还在苦苦挣扎的将士,尊长老鄙夷的笑着,他抬脚踩上其后背,不屑的说道:“小子,知道扰我仙门办事是何下场吗?” 这话中带着狠戾,尊长老右手成爪,作势便要了解脚下此人的性命。 “那你可知,欲伤我北晋子民、欺辱我北晋将士该当死罪!” 满是愤怒的咆哮由天边响起,其声音之大,震的所有人都有些耳鸣。 不见其人而先闻其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大作,引得三个尊长老赶忙稳住脚跟,这才没有被大风卷走。 待得风停,他们转眼一看,这十二个人早已没了踪影,往北晋城下一看,他们都已安坐在城楼之下,对着一个黑衣青年拱手。 此人便是从云隐山庄急忙赶回的秦伯庸,他放眼望去,北晋城外一片狼藉、遍地尸首。 没想到这些人等不到云隐山庄的医师便已命丧黄泉。 秦伯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折扇一挥,又是一阵大风而起,将那些仙门弟子的尸首吹起,准备送入城中。 看着这些弟子的尸首朝着北晋城缓缓飘去,为首的尊长老面色阴翳,冲着城门前的秦伯庸便是喊道:“猫哭耗子,你装什么慈悲!” 无视了他的谩骂,秦伯庸对着身后的两位白衣郑重鞠躬,说道:“还请沐风、合阳两位医师施以援手,医治一下这些仙门弟子和我城的将士。” 既然跟随秦伯庸来了,那她们又怎会坐视不理?抱拳还礼之后,长相颇为成熟的沐风开口说道:“秦先生,伤者大可放心交于我们二人,你还是先解决掉头顶的那个法阵吧。” 秦伯庸起身,他满不在意的将折扇甩开,扇面朝天一挥,便言道:“此等小事,瞬息便可解决。” 确实,在他挥扇过后,那硕大的法阵突然燃起了大火,且也不再前行,仅三息时间,便在天空中化作了虚无,天地间的色彩,也在今日终于重现。 “那这里的伤者,便全数交于二位照料了。”秦伯庸持扇再行一礼,随即便踏风而去。 早已开始着手治疗的两位医师听到秦伯庸的声音,只有那位名唤沐风的姑娘抬起头来,痴痴的盯着秦伯庸的背影。 踏风走到三个尊长老的中央,秦伯庸一上来便将自己放在了最为不利的位置。 “好一个‘玉面国师’,你的名号,当真是如雷贯耳!”自己的法阵被轻易破解,为首的尊长老咬牙切齿的看着送上门来的秦伯庸。 再度无视了他的冷嘲热讽,秦伯庸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秦伯庸所说,当然是死去的数百仙门弟子。 被秦伯庸这般的态度激恼,另一个尊长老言道:“一群学艺不精的叛徒,杀便杀了!” “还想杀我城中百姓?”秦伯庸又问。 最后一个尊长老答道:“包庇乱世妖众,死不足惜!” 秦伯庸面无神色,他脑袋轻点,随即说道:“那你们三人,也就留在此处吧......” 顿时,风起、石突、木生、燃火,四种灵素于这方寸之地突现,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五灵妖术!”三人同声惊呼,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惹不起。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这三人还在与灵素纠缠,根本找不到脱困之法。 而在城门之下,沐风与合阳正在合力医治最后一个人,伤势最重的那个大师兄。 秦伯庸一直盯着城门下的情况,根本没把这三人放在心上,直到看见所有人的情况好转,这才转过身来,挥手将四种灵素散去三种。 还不等三个尊长老喘口气,他们的脚下突然有无数的草木破土而出,顺着他们的脚底便是缠绕而上,片刻便将三人的全身缠满,难以动弹半分。 “等最后一人医治好后,便是你三人死期!”秦伯庸淡淡的说道。 终于,这三人开始惊慌了,但任凭他们如何叫喊,秦伯庸皆是当作不听见,他且再次乘风而去,好似仙人一般。 看着逐渐远去的秦伯庸,三个尊长老眼神相对,他们最后挣扎一番后发现仍是无果,便一咬牙,同时用了最后一招。 被困在草木之中的三人面色逐渐苍白起来,他的眉心前都有一个小球凝聚,当有了一个鸡蛋大小之时,他们三人已经完全没了生气。 此时的秦伯庸才行至一半,他察觉到了三人的不对,脸色大变立刻转身,只见如同怨灵般的两道魂灵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便急忙调起火灵,试图牵制这两个怨灵。 可这一次,两道怨灵直接突破火墙,张牙舞爪的冲着秦伯庸袭来,无论他唤起何种灵素都无法阻拦这两道魂灵。 眼看着秦伯庸就要被这两道魂灵攻击,尚在治疗的沐风将大师兄将给了自己师妹,她起身嘴中默念:“神农聆音,魂灵庇体!” 一声“叮”响过后,秦伯庸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放大数十倍的沐风,这虚幻的沐风单手向前一甩,直接将两道怨灵拍飞。 但,还有一道从沐风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为首的尊长老化出的怨灵直勾勾的冲向了北晋的城门,看样子是想进城屠戮。 半躺在地上的大师兄抬眼瞧见了来势汹汹的怨灵,他大喊:“老杂碎!有本事冲我来!” 又被这小子臭骂,尊长老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他阴翳的呼喊当真如同恶灵一般,飞快的冲着这个大师兄袭去。 眼见着恶灵逼近,大师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合阳撞到一边,打算自己赴死来拖延时间。 沐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可她现在让自己的魂灵回来支援已经来不及了,便对着地上的师妹喊道:“合阳,用千草纲先应付一下!” 年纪尚小的合阳看到相貌恐怖的魂灵逐渐逼近,她一时间心生恐惧,竟是忘了“千草纲”行炁的法子,使了半天的劲都无法祭出这一式。 小姑娘望了一眼身后无法行动的大师兄,在他大喝“躲开”之后,合阳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肉身来保护身下的男子。 任凭大师兄如何挣扎,他都只能换来全身的疼痛,无法将这个女子推开。 “小叛徒!受死!”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师兄默默的合上了双眼,看来,他还是牵连了这个女子。 “对不起......”大师兄低语呢喃。 “噗呲!” 穿透身体的声音响起,大师兄以为自己可以回归故里了。 可片刻后,他并没有感到身体上的异样,便缓缓睁开双眼,随后,瞳孔放大...... 身体被穿透的,不是自己于合阳,而是手持斧钺,那个和自己鏖战两年的徐大哥。 徐凉直勾勾的盯着身下的小子露齿一笑,可血液瞬间便从嘴里流出,他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徐凉的身体逐渐没有了力气,他两手一软,兵器同声掉在了地上。 头朝下看去,徐良看到了贯穿自己身体的虚幻手臂,那成爪的手掌离两人近在咫尺,可却也不再前进半分。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徐凉回首,他看到那巨大的“沐风”手握恶灵的身体,阻止了他的前行。徐凉大笑,他双脚向前一踏,将身体脱离了那条手臂。 而沐风见状也是将其一甩,直接把尊长老的魂体甩进了他被困的身体之中。 徐凉,没力气了......他双膝一软,跪在了两人身前,跪在了北晋城之下。 “徐凉!”这是另外十一个紫金将士和秦伯庸的大喊。 “徐大哥!”这是大师兄声嘶力竭的咆哮! 血液从徐凉的嘴角滑落,他艰难的抬起头来,露出满是血液的牙齿冲着大师兄一笑,言道:“好好活着......”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看着北晋的牌匾。 “云兄!我......守住了......” 音落,人亡......但徐凉的眼睛没有合上,头也未曾垂下。 十一人围住了徐凉,他们没有去动他的尸首。 大师兄看着眼前的徐大哥,无力的咆哮、哭泣! 乘风站在高空的秦伯庸看着战友离去,他目含悲痛,怒由心生。 秦伯庸咬牙转向被困在原地的三人,此刻元凶已经魂归本体,那尊长老醒了过来。 “三个......三个老混蛋!”咒骂声从秦伯庸的牙缝中露出。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凝聚起了漫天的黑云。在秦伯庸仰天长啸之际,闷雷声在云间轰响,数不尽的雨滴从天空落下,洗刷着北晋城外的血渍。 一早就被击退的二人此刻也是醒了过来,他们三人看着半空中暴怒的秦伯庸,心中终于开始恐慌。三人相视之后,开始奋力挣扎,试图攻破全身的草木束缚。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挣脱了。 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腾空而去,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秦伯庸怎会放他们离去? 他停下咆哮,双目中尽是血红的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 他手臂一挥,漫天的雨滴突然在空中停顿,开始聚集,化作了一把又一把的宽斧于短钺,朝着逃跑的三人攻去! 三位尊长老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他们一同停顿在半空转身,运炁准备应对。 正在此时,他们周身的雨点化作了数不清的水绳,在他们目瞪口呆之下,被捆住了四肢。 不等挣扎,那斧钺已到了眼前。 “秦先生不要!”出口阻拦的是沐风,但此刻的秦伯庸不会停手,他要为兄弟复仇! 雨点化成的斧钺一把又一把的砍过他们的身体,进去前皆是透明,出来后便全然变成了红色,在三人的身后停顿,变回一摊血水从空中落下,摔在地面。 三人顷刻便是遍体鳞伤,可秦伯庸仍未停手,他手臂由下而上一挥,地上的土块也化为斧钺朝着三人砍去。 此刻的沐风赶到了秦伯庸的身后,可她没有出口阻拦,因为这三人,已经死了。 土块在空中化为尘土被雨滴冲刷会地面,秦伯庸一声大喝,又是火焰凭空出现,同样的斧钺,同样的朝着三人砍去。 待得火焰消散,秦伯庸还没有收手的打算,他手臂高高抬起,漫天的黑云便开始轰轰作响,但,他的手臂挥不下去了。 沐风出手拉住了秦伯庸,她的表情也不知是何意味,声音低沉说道:“够了......” 秦伯庸在空中大喘,他疯癫的望着远处的三人,手臂还在用力试图挥下,天空的雷声也是逐渐躁动,可,沐风握的太紧了。 两人僵持些许时间,秦伯庸终于放弃了。 察觉到他的手臂松软,沐风便也放开了他的手臂。 秦伯庸直接瘫坐在了脚下的风层之上,他单手遮面,哭了出来...... 雨下个不停,秦伯庸和大师兄的眼泪也没停下。 过了许久,半空中的秦伯庸平静了下来,他默默的控制着风层,将两人送回了城楼之下。 秦伯庸起身踏地而行,十一个将士一齐让出了道路,让秦伯庸和沐风走过。 站在徐凉的身后,秦伯庸拳头紧握,痛苦的闭上了眼眸。 沐风上前查探,随后起身对着秦伯庸说道:“他走了......” “我知道,劳烦沐姑娘先救人吧......”秦伯庸开口说道。 沐风点头,她先将昏厥过去的师妹喊醒,随后两人便开始着手医治面如死灰的大师兄。 花费了些许的时间,大师兄全身断裂的骨头被两人治好。 他能动弹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郑重的跪在徐凉身前,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轻柔的将徐凉的双眼合上,言道:“对不起......” 大师兄起身,他愤愤的脱掉了身上的仙门道袍,随后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其他幸存的仙门弟子也是跟随着大师兄的行动,一齐将衣服摔在地面。 大师兄轻轻的取下徐凉的头盔,他用内衫将其擦拭一番,随后缓缓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大师兄面朝秦伯庸环臂抱拳,双膝跪地,大喊:“秦先生在上,今日我赵无涯承徐凉徐大哥遗志请求加入北晋,誓死以吾之一生,捍卫北晋、守卫臣民!” 其余仙门弟子皆跪地,按照大师兄的说法,一齐宣誓! 次月,通州之外。 秦伯庸携身穿紫金甲的赵无涯立于高空之上,将三具死尸扔进仙门高塔。 “仙门老儿,若再敢犯我北晋,皆是如此下场!” 这话 ,是赵无涯拳抵甲前缺口对着通州大喊。 天仁四年。 北晋城外聚集了乌泱的人海,为首的九人,便是仙门之中下五门与平四门的门主。 他们立于高空俯视北晋城楼,大喝着让云何处与秦伯庸出来受死! 出面应战的,是秦伯庸于十二个紫金将士。 他们十三人死守北晋城两年之久,未曾让仙门攻进半分。 秦伯庸“五灵妖人”的称号传播天下,人尽皆知。 天仁六年中。 仙门受命退回通州。 天仁八年。 通州仙门上三门合力围攻北晋。 应战之人,只有一个“小孟尝”云何处。 次月,上三门无功而返。 天仁十二年。 北晋势力初成,立国都为北晋城,王上为云何处,国师秦伯庸,十二将领带兵分守边疆。 天仁九十七年。 北晋西侧与南侧受重敌犯境,云何处于秦伯庸身穿战甲,一人行至南侧“蓬淼”抵御仙门总攻,一人赶至西侧“洛水”防御天下豪杰。 天仁一百一十三年。 大战结束,云何处死于仙门之手,但将其全数逼退。 秦伯庸驱赶外敌之后马不停蹄赶往“蓬淼”,带云何处回北晋国都。 秦伯庸自北晋城外便怀抱云何处的尸首行走,由大路走近城门,他要带兄弟再看看自己用命受下的江山。 秦伯庸进城门开始,街道两侧便全是百姓,他们自发带孝跪在两侧,迎回王上和国师。 自那日起,为期七日,北晋城举目白色。 天仁一百一十四年。 秦伯庸扶云何处长子云国安上位称王,北晋改国号为“盛世”。 盛世三年。 北晋军力充沛,边疆皆是捍卫北晋的将士。 盛世五年。 十二紫金将士受召命回晋受封。 盛世七年。 北晋开始剿灭国内做乱的匪徒,还百姓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盛世一百年整。 玉面国师秦伯庸当朝宣称辞官退位,也不接受云国安的封赏,只说自己要在这太平盛世之中亲自逛逛。 盛世一百八十二年。 秦伯庸行至北晋的极北之地,北凉域,这里是徐凉出生的地方。 秦伯庸在“栖凤山”下搭好了房子,准备找些树枝来支起围栏。 他独自走上栖凤山,遇到了一个住在山上的少年。 秦伯庸好奇问道:“小兄弟贵姓?” 朴素衣衫的少年露齿一笑,抱拳鞠躬说道:“无名无姓,叫我野小子便是!” 自那之后,这野小子便和这个老头子熟络了起来。 ps:这种编纂历史好难写啊! ------------ 第三十八章——秦伯庸 林渊轻描淡写的道出了老头子的名号,让在场的数人皆是瞠目结舌,唯有温百草反应略显迟钝,她娇小的脑袋轻点,呢喃自语道:“难怪他知道‘神农庇魂诀’......” 似是感觉到了几缕异样的目光,温百草抬头左看右看,这才反应了过来,她瞪眼貌似铜铃,一手捂住红唇后指向淡笑的老头子惊呼:“你就是秦伯庸?乱世......” 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号,被温百草活生生给咽了回去,她傻眼的死盯着老头子看个不停。 秦伯庸倒也是习惯了,寻常人听到他的名字不撒腿跑已经很好了。他笑望温百草,打趣道:“怎么了?看着我不像吗?你们云隐山庄应该有我画像才对。” 林渊白了老头子一眼,不屑道:“说得好像人家云隐山庄有多仰慕你一样,还画像......” 这才刚呛了老头子一句,温百草接下来的话就打了林渊的脸。 只见她缓缓放下了掩嘴的小手,木纳的说道:“有是有很多,但几乎都是你百年前的青春相貌了,我没想到现如今你本尊竟是如此的......苍老......” 听这姑娘的意思,云隐山庄还真的收藏有秦伯庸的画像。 林渊伸长脖子不可思议的看向温百草,他手指身边的忘年交,问道:“怎么着?你们云隐山庄还真的仰慕这老头子啊?” 如此欠揍的问法,温百草罕见的没有和林渊置气,她的视线根本没办法从秦伯庸的身上挪开,就这样开口解释道:“不是仰慕,是因为如果入了云隐山庄的大门,第一课便是要认识几个永远都不能提供医治的恶人,他们一般以杀人为乐,手上有数不清的人命,他......” 温百草语塞,但老头子倒是无所谓的笑出声来,他说道:“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也是在云隐山庄的黑名册之列,而且肯定位列前三甲。” 谁料温百草轻晃脑袋,答道:“你现在名列第五,第三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伯庸浓眉上挑,嘴里发出了“啧”的一声。 林渊手肘一顶他的肚子,斜眼说道:“你好像很失望?” 已经习惯了林渊的胡侃,秦伯庸伸出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拉过来就往他的头上一阵揉搓。 这动作可是把林未央给吓坏了,她下意识便要出手,好在莫倾城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不然此刻两人怕是已经打将起来。 一老一少玩闹片刻,秦伯庸估算了一下时辰后便环顾众人,说道:“时近晌午了,有什么事情先等离开了这里再说吧,我的身份现在不好让太多人知道。” 林渊此刻还被老头子锁着咽喉,他抬眼说道:“你想蹭饭就直说!” “啪!” 林渊的脑袋上挨了一个清脆的巴掌,随即老头子便松开了林渊。 捂着脑袋的林渊小跑到了姐姐身侧,林未央也是紧张的将护在了身后。林渊嘟囔道:“说句实话你就对我下如此狠手,活该被云隐山庄列入黑名册!” 知道林渊是在玩笑,秦伯庸也不在意,他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袍,问道:“还不走?” 不满的盯着老头子,林渊说道:“等一下三离,他确认了二狗一家无事后我们再走。” 秦伯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两眼眯起看着林渊,随后又将目光移向了陆家之中。 “他拿老张头一家威胁你?”秦伯庸的语气中像是在遏制着一股子怒气。 林渊点头,他们之所以不走就是要等林三离的消息,若是陆颢这家伙真的毫无人性对二狗下手,那林渊也没必要再给他喘气的机会,今日便要灭了这陆家。 几人于陆家门前等候几许时间,林三离终于带着两个门客从远处赶回。 瞧见他们不急不缓的脚步,林渊和秦伯庸悬着的心也是安定了下来。 果然,林三离走到陆家的门前,便对着林渊说道:“无事。” 今日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林渊率先走下了台阶。 他站在街道之上再度回头,又瞧了一眼陆家破损的门面以及那浮夸的牌匾。 林渊轻笑出声,便搭着秦伯庸的肩膀的向前走去。 “哎我说老头子,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了!”林渊想起了和秦伯庸的赌约。 老头子撇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言道:“我帮你多少忙了,这饭就免了吧。” 看着老头子嘴角的笑意,林渊指着他便大骂:“好你个背信弃义的秦伯庸!” 结果,林渊挨了老头子一掌,还被他呵斥:“小点声!” 众人就这样嬉闹着走回了林府,这饭肯定是要请老头子吃的,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不过林渊也当真是心大,直到站在自己家门前这才发现温百草还在! 林渊尴尬的挠着头,随后手臂一摆邀请道:“要不温大医师赏个脸,进府中吃上两口?” 似是对林渊这一路忽略自己有些不满,温百草娇俏的翻了个白眼,挎住莫倾城便往里走去,路过林渊身旁时温百草还“无意间”跺在了他的脚背之上,疼的林渊是呲牙咧嘴。 回到府中,林渊和林未央吩咐了一番,随后便找了一个安静的雅间,等着菜肴。 众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但眼神都还是有意无意的向着秦伯庸的方向看去,尤其是温百草,她的眼珠就没从老头子身上挪开过半分。 对此,秦伯庸视若不见,平淡的喝着茶水。 倒是林渊有些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他盯着温百草,有些好笑的发问:“温大医师,你莫不是看上这老头子了?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被林渊这般调笑,温百草气鼓鼓的举起杯子就要丢向林渊,当然,就是吓唬一下罢了。 温百草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她斜视秦伯庸,开口说道:“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沐长老放弃竞选庄主的机会也要于他成婚......” “噗”林渊嘴里的茶水喷了一地。 他咳嗽着起身后便看着秦伯庸,问道:“老头子你有家室了?” 淡然的放下手中茶杯,老头子反问:“怎么着?不可以吗?” 林渊颤抖着嘴角,他说道:“我就是好奇云隐山庄哪位仙子瞎了眼......” 温百草双手托着腮帮子,附和道:“我也很好奇沐长老看上他什么地方了。” 秦伯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面带轻笑问道:“她......近来可好?” 温百草当然知道这个“她”是指谁,便开口回道:“沐长老平日里都挺好的,就是夜深之后时常会独自一人呆在星璇台之上,面朝北方发呆,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夜。” 听此,老头子竟是摇头轻笑。 林渊可是着实好奇,他问道:“不是你媳妇儿吗?还用得着问旁人?想知道她近来情况去云隐山庄看看便知。” “我不能去。”秦伯庸苦笑。 “为何?”林渊惊诧问道。 “因为秦先生登上了云隐山庄的黑名册,此生禁止他踏入半步。”莫倾城解释道。 林渊恍然,他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好奇的凑到秦伯庸身边,林渊问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能让人家对你如此厌弃?” “我还有一个称号,可是‘千人屠’。”老头子斜眼看着林渊。 “而且还是当着沐长老的面......”温百草说道。 秦伯庸轻笑问道:“你怎知这些?她说与你听的?” 温百草尴尬了,她直起身子神情躲闪,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有一次睡不着......碰巧在星璇台......庄主和沐长老彻夜长谈......嗯,我就知道了嘛......” 好家伙,原来还是偷听来的。 “我就说么,连我们的婚事都仅有两人知晓,你这女娃又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秦伯庸这话刚说完,他突然间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自语道:“不对,现在只有叶庄主一人知道了。” ------------ 第三十八点五章——无悔 晌午一餐很快便过去了,林未央下午还有府中杂事要处理,便喊林渊送一送秦伯庸与温百草,本来莫倾城这丫头也要跟着,可林渊死活不肯,叫她留在府中歇息,莫倾城拗不过林渊,便只好作罢,乖乖留下帮衬林未央。 林渊带着两人先去了一趟客房,发现昨日带回的醉汉居然还在酣睡。林渊拿走了放在他身旁的酒葫芦,并未将他喊醒。 最终三人一道出了林府,先奔北凉的西边而去,毕竟温百草现下还是雷府的客人,和林渊久处多有不便,还是先要将她送回雷府才行。 一路上,温百草神情凝重,始终目视前方,只有林渊和秦伯庸二人畅谈。 眼瞅着就要走到雷府的宅子附近了,温百草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条街道人烟稀少,便停下了脚步,还伸手拦住了身旁的两人。 林渊喋喋不休的嘴巴停顿了片刻,他知道温百草有话要问老头子,便笑言:“要我回避一下吗?” 温百草摇首,随即转过身子正对秦伯庸。 两人四目相对,秦伯庸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等着她开口。 温百草直视老头子那深邃的眼眸之后,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瞧着小姑娘那纠结的模样,秦伯庸笑言:“小丫头你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如此纠结。” 温百草抿着红唇,她犹豫了片刻,随即说道:“我想替沐长老问你一个问题。” 秦伯庸点头示意她说下去,而林渊则是把玩着手中的酒葫芦,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你......可曾后悔当年的决定?”温百草紧盯老头子的双眸,认真说道。 秦伯庸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他久远的记忆中便浮现出了一抹倩影。 那女子巧笑嫣然、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伸出,对着自己说道:“你可愿与我离开北晋,日后不再理会这诸多的凡尘世事,我们找个无人之地归隐山林,两人共度后半生的风雪。” 那夹杂着期待的声音不断在秦伯庸的脑袋中回响,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子的身影,背负在腰间的双手忍不住的躁动,想要向前伸出拉住那虚幻的手掌。 可他又一次忍住了。秦伯庸低头,他自嘲般的笑着,在温百草疑惑的眼神之中抬头,先是轻点头颅,随即又摇晃着脑袋。 如此模棱两可的行为让温百草着实不解,她愤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林渊轻笑,说道:“老头子点头自然是后悔,但摇头,说明他无悔。” 温百草娇俏的白了林渊一眼,并没有去理会他,随后便静静的看着秦伯庸。 老头子眼中的回忆之色逐渐消失,他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再度面对温百草之时,他已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面带微笑道:“野小子说的没错。” 在温百草错愕的表情之下,老头子继续说道:“当年的那个决定,我曾无数次的后悔过,也幻想,如若当年和她离开了北晋,那现在会是怎样的情景。” “但是我不能,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选择留下。” “为何?”温百草皱眉。 秦伯庸没有解释,他反问道:“小丫头,你现下走出云隐山庄,去过这神州何处?”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温百草还是眼珠打转,开始思索自己去过的地方。 “平山、川蜀、上岚山......天山竹海,还有北晋,暂时没有了。”温百草掰着手指回答。 秦伯庸颔首,他又问:“其他地方姑且不论,在你看来,川蜀和北晋相比,哪一方百姓的生活更舒适、更安逸?” 温百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在川蜀的所见,随即便咬着下唇,答道:“北晋。” “你觉得这是为何?”秦伯庸笑问。 这个问题属实让温百草有些语塞,她平日里都是呆在云隐山庄钻研医术,就算下山也是四处云游,还真没有了解过各方势力的情况。 看到温百草呆若木鸡的模样,林渊没忍住笑出声来,便开口替她解围答道:“百姓若要安居,国力必要强盛,才无人敢随意犯境,扰民安康。” “那北晋为何国力强盛?”秦伯庸转头看向了林渊。 “外有十二紫金虎将与五十万铁骑捍守边疆,内有护国魂镇国上下,故此,北晋安康。” 林渊的回答换来了秦伯庸的认可,他淡笑着朝林渊比了个大拇指,再问:“你可知这些都是从何而来?” 林渊咋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伯庸转向温百草,女孩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老头子也不卖关子了,他说道:“最初之时,先王云何处和我各从一方起义,最后于石头城集结,那时,我们只有十三个紫金将士和五百弟兄。” “在确定了北晋城后,先王秘密出城四处云游招揽贤才,而我守在北晋城中,抵御外敌。” “我们花费了数十载的时间,才将北晋的国力提升了一个阶层,那时,举国兵力仅有不足十万之数,十三位紫金将士,也有两位于沙场殒命。” “现在的国泰民安之相,皆是先王与我一点点积攒而来的。” “当年若是我随沐风归隐,那北晋,断然不可能有此繁华景象。” “我不是不想和她走,而是我背后有千千万万的臣民,我不能弃置不顾!” 也不知温百草哪里来的脾气,她一跺脚,有些气愤的说道:“北晋少你秦伯庸一个难不成就要亡国吗!” 气愤归气愤,但温百草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暴露了秦伯庸的身份。 “或许......真的会呢?”秦伯庸脑袋微微后仰,直视上苍蓝天。 温百草不解,她看向了一旁的林渊,想寻求一个答案。 此事,林渊还真的知道 ,他不再玩弄手中的酒葫芦,一脸正色说道:“天仁一百一十三年,先王云何处亲自披甲上阵抵御仙门,而秦伯庸则是赶往洛水牵制天下豪杰。那一仗,先王于蓬淼战死,若是秦伯庸不在,那北晋势必会被仙门和天下豪杰围攻,到时候,北晋被灭国是必然的,就怕会此处会变成一片生灵涂炭。” 温百草没有听到秦伯庸的反驳,看来林渊说的是真的。 就在此时,三人所站立的区域忽然卷起了大风。这场景林渊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风壁成型。 仅一息的时间,风壁便将三人笼罩在了其中。 温百草还在好奇打量之时,秦伯庸开口发问:“你们可知,那护国魂是何由来?” 林渊感受到了温百草的目光,但他也只能冲着女孩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护国魂是盛世一年,现王登基时设立的,就是先王云何处战死后的第二年......” 林渊的声音逐渐变小,他脸上的表情也从茫然转变为了不敢相信,他慢慢的看向秦伯庸,嘴角颤抖的问道:“护国魂......是先王?” 秦伯庸闭上了双目,仰天长叹一口浊气,他就这样说道:“我赶到蓬淼之时,他还站立在大军之前,直至看到我,云兄才散去了最后一口气,我不忍看着他离世,便偷偷动用了禁术‘缚魂’,将他的魂灵囚禁在了尸首之中,其后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在为他养魂,直到他的魂灵苏醒。他醒后,并没有责怪于我,而是请求我想办法,以他之魂,换北晋百年太平。” “如此,我又怎能只顾两人情感,抛下北晋而去?” “北晋的太平盛世,是靠无数人的血肉换来的,虽说我真的很想隐居,但,那也是要在北晋无人敢侵犯之后,我才会登上云隐山庄,和沐风而去,找一个无人之地定居。” 秦伯庸解释完了,三人陷入了沉默,尤其是温百草。 风壁仅一瞬便消散了,秦伯庸小步行至温百草身旁,轻言:“所以,当年的那个决定,我从没后悔过,我对得起为北晋死去的将士、对得起北晋的臣民。” “但我唯独亏欠了沐风,成婚百年,却连见上一面都是难事。” 温百草垂头不语,她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尘土,不知在想些何事。 林渊和秦伯庸今日也无其他要事,便等着温百草。 过了些许时间,温百草还是没有抬头,她就这样小声说道:“沐长老也从未后悔......” 许是秦伯庸年事已高,他没听清小丫头的话,便俯下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温百草鼓起腮帮子抬头,朝着秦伯庸的耳朵便是大喊:“我说!沐长老也从没后悔过!” 吼完之后,温百草转身便朝着雷府走去,留下了站在原地揉耳朵的秦伯庸。 行至街头,温百草突然回头,她朝着林渊大喊:“林渊!我和师妹月底便要离开雷府,到时候可否去林府借住?” 林渊有些懵,但还是挥手大喊:“随时欢迎!”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温百草柳眉舒展,转身继续朝着雷府前行。 她想起了那晚躲在暗处,听到沐长老所说的那句: “此一生唯恋一人,足矣!” ------------ 第三十九章——林渊的忧心 入夜,明月高悬,北凉域又吹起了微风,惹得林渊裹紧了自己的衣衫。 他和秦伯庸坐在“半山书斋”门前的台阶之上,二人之间摆放着一坛花酿和两个小碗,还有一把花生米放在荷叶之上。两人就这样品酒赏月,谈天说地。 这还是林渊生平第一次喝酒,哪怕是甘甜的花酿都让他有些上头。 看着林渊侧脸微红,老头子拿起酒坛又给他倒满一碗,笑问:“今日在陆家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你这没心没肺的人借酒浇愁?” 林渊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中,他也不擦一下手指,便伸手插入了自己的头发之中开始抓弄,俨然一副头疼的模样。过了半晌的时间,他才停下了动作,手掌抵在自己的额头,侧首看着老头子说道:“秦伯庸,你知道生命在眼前流逝的那种感觉吗?” 想来林渊是真的有些醉了,都开始直呼老头子名讳了。 不过秦伯庸也不介意,他自嘲的笑言:“你忘了,我可是‘千人屠’啊,手上人命无数。” “去你大爷的!”林渊笑骂过后,他放下了手臂,双手撑在身后的地面之上,仰头望着一轮明月,语气沉重说道:“那你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的过程时,你害怕吗?” 秦伯庸大致明白了林渊的想法,他也举头望天,轻言:“怕,怎能不怕。” 林渊一声轻笑,调侃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能让‘玉面国师’害怕的事情。” 老头子同样轻笑,他端起酒碗放在嘴前,说道:“万事都有第一次。” 言罢,秦伯庸将碗中的花酿一饮而尽,林渊也拿起了酒碗,仰头豪饮。 奈何林渊还是不会喝酒,他喝到一半便觉得喉咙火辣,赶忙将头一歪连连咳嗽。 秦伯庸帮他拍打着后背,有些好笑的问道:“所以你是因为今天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死人才情绪低落的?” 喘着大气将气息平复,林渊一个翻身直接躺在了地上,他也不顾四仰八叉的有失礼数,就这样看着天空长叹,随后两眼无神的说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在想,如果,在我眼前死去的人是未央姐,或是三离,我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们的生命流逝......” “你在未雨绸缪?”秦伯庸侧首问道。 又是一声长叹,林渊将手臂搭在了鼻梁之上,小声言道:“算是吧。” 老头子轻拍林渊的大腿,随后探手抓过了酒坛子豪饮一口,喝光了剩余的半坛。 “在我看来,你大可不必为此劳心伤神。”秦伯庸手抓坛口对着林渊说道。 可这小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秦伯庸摇头轻笑,他重新目视前方,侃侃说道:“以你姐姐五品大圆满的实力,在北凉域本就少有敌手,至于那个红衣小哥儿,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与其忧心他们二人,你倒不如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 老头子说的却为实话,以林渊现在的身体素质而言,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正是因为他们都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我才害怕......”林渊没有起身,只是张口喃喃说道。 秦伯庸领会到了林渊的忧心,问道:“你怕接下来的危险将接踵而至,他们挡在你面前会身陷险境?” 林渊“嗯”的应了一声,他从冰凉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垂头自问:“到时候我该如何?” “那要不,你接着躲回栖凤山上?”秦伯庸淡笑着说道。 他的建议,引来了林渊奇怪的目光。 秦伯庸没有选择去看林渊的反应,他接着说道:“去山上做一个缩头乌龟,不就可以逃避这些问题了吗?” 还以为老头子会说出什么高见,没曾想竟是这般的馊主意。 林渊苦闷的挠着头,他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况且我也不想逃避,我爹的事情始终是要弄清原委的,更何况......现下看来他可能还活着,我更不能退缩半步。” “既然你没打算做一个懦弱的人,那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 犀利的发问,配上犀利的眼神,秦伯庸让林渊一阵语塞。 只见他双手撑着膝盖起身走下台阶,背对林渊而立,昂首仰望着漫天的星空。 “你觉得,先王与我在决定起义之时,可曾考虑过其间过程的艰难险阻?” “你觉得,先王与我会事先想到北晋的建立,是要众多弟兄付献出生命吗?” 秦伯庸的问题,林渊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觉得蓬淼一战,先王有想过自己会命丧沙场吗?”秦伯庸又问。 林渊咋舌,他思绪一番后,不确定的答道:“应该......没有吧......” “你错了!”秦伯庸一甩袖袍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有些激动。 “这些,我们在初遇之际便都考虑过了!我们知道要建立一个百姓安康的国度有多难!我们也知道会有很多人为此丧命!甚至于......先王云何处,当时就已经猜到了自己会在捍卫北晋疆土时战死!”秦伯庸的眼眶有些红润。 林渊缓缓起身,想要下去安慰他一下。但他刚起身,秦伯庸慷慨激昂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那时的天下以实力为尊,口口声声说的众生平等、殊途同归都是狗屁!修为有了建树便只想踏进那通州,去追寻登仙之道,又有几个人考虑过普通百姓的死活?” “天下一片虚假的繁荣,随处可见的皆是民不聊生!” “云兄与我当时不是没有害怕,我们也怕自己的成功是用旁人的血肉来铸成的!” “但如若当时先王和我退缩了,那这天下的虚伪面纱何时才能被撕破?” “如若没有那些将士的牺牲,北晋谈何为民谋生?” “我们虽不能解救天下苦难百姓,但我们的坚持,至少让北晋的臣民过上了安逸的生活。” “野小子,没有人能知道未来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你可以去设想日后的事情,但不能害怕。只要你心生畏惧,那便只能原地踏步。” 此刻,林渊已经走到了老头子的面前,他淡笑着说道:“我就是单纯的瞎想而已,有必要用你的经历来教训我吗?” 秦伯庸背起来双手,他认真的盯着林渊,说道:“我与你认识也有些年头了,我不想看着你变成一个懦夫。” “况且你和云兄,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林渊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忘年交,想来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林渊倒吸一口凉气后长叹,他举起手臂轻拍老头子的肩膀。 “你恐惧见到身边人遇难,但光害怕又有何用?你虽说不能修炼,但脑子好使,大可以智谋守护他们。”秦伯庸继续说道。 林渊点头,他应道:“放心吧,我不会退缩的,我爹可还没找出来呢。” 二人相识良久,随即没由来的笑出声。他们一同走上台阶,再次坐在了地上。 “所以,今日你在陆家有什么收获吗?”老头子抓了几粒花生米在手中。 一说到这个,林渊便有些头疼,他今日本想借陆明成之事,来逼问刘家雇佣杀手的资金是否和陆家有关,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搭上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虽说原本的目的没有达到,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林渊尽量让头脑保持清醒开始梳理今日的种种。 “怎讲?”老头子问道。 林渊的脑子里开始回想那黑衣在临死前所说的话,可每当想起那带血的面庞,他脑海中就会跳出上午那几副恐怖的画面。 用力的甩了几下脑袋 ,林渊屏气凝神将那血红色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他紧闭双眼,缓缓开口:“荒......荒凉山!” “你说什么?”老头子有些没听清林渊的话。 林渊猛然的睁开了双目,他目光炯然有神,斜视老头子问道:“你知道荒凉山吗?” 秦伯庸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眉头突然紧锁,将送到嘴边的花生米都放了下来。 “你问这个做甚?” “今日在陆家门前你看到的那个黑衣,他在临死前对我说,陆颢原是荒凉山上的,我猜他还有后话,但他还没说完便咽气了。”林渊解释道。 听完林渊的话,老头子不顾手上的油渍便开始摩挲自己的下巴,他若有所思,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我听说,原先荒凉山是一伙土匪的地盘,但自盛世七年开始,北晋逐渐平复内乱,大多数的山匪要么弃山而去,要么就是被军队所剿灭,荒凉山应该也是这般的情况。”林渊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此时,微风习习,吹得栅栏之外的树叶莎莎作响。 秦伯庸思索片刻后便赶忙起身,径直的走回“书屋”之后才想起林渊还在,便在屋内大喊:“野小子你今日先回去吧!荒凉山的事情我来查!” 音落,木制的房门便“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林渊愣神的坐在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便拿着荷叶站起身来。 “那我先走了!” 打过招呼后屋内没有动静,林渊也不做停留,便吃着花生米自行离去。 ------------ 第四十章——林渊的客人 夜深了,林府范围内的小摊小贩们都在陆续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准备结束今日的辛劳。 此时,远处的街口有一个少年的身影悠然出现,他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嘴里还哼着有些难听的小调。他脚步迷离、身形摇晃,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会被自己绊倒一样。 他就这般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似是体力有些不支,直接坐倒在了一个摊贩的旁边。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白发老丈听见响动,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将瘫坐在地上的少年搀扶起身,老丈闻到了少年身上那浓郁的酒味,他将才收拾好的桌椅板凳又放了下来,让少年坐在了桌边。老丈则走到自己的摊位之上,倒了一碗温水端给少年。 许是老丈年事已高有些老眼昏花,少年抬头答谢之际,他都没看出来这是林府的大公子。 林渊眼神飘忽,他从自己的乾坤袖中掏出了些许的碎玉亲手交给老丈,言辞含糊的说道:“老人家,可能要耽搁您收摊了,我要招待一个客人,麻烦您给我备些酒菜来。” 老丈其实也不着急收拾回家,只是夜深无人没有生意,现在来了一个小客人,他便也去准备些简单的下酒菜。 没一会儿,简单朴素的的碟子盛放着常见的食材上桌。或许是因为林渊给的纹玉太多了,老丈还给他切上了二两的牛肉。 当菜品上齐,老丈抱着一小坛酒站在桌边,他迟迟没有放下酒坛,对着手捂脑门的少年苦口婆心的说道:“年轻人,少喝点酒,这东西或许能解一时烦闷,但终究不是良策。” 看来老丈是看穿了林渊的苦闷心情,他在放下酒坛之后替他拔出木塞,轻拍了几下林渊的后背,便佝偻着腰身走回摊位坐下,等待林渊吃完。 刺鼻的酒香随风而动钻进了林渊的鼻腔,惹得他胃部翻滚,连忙捂住口鼻才没吐出来。 缓和了一点时间,林渊拿起桌上的木塞的便塞住坛口,等到酒香散尽,他徒手夹了一片牛肉丢进嘴里咀嚼,还没嚼烂便让其下肚,平复着胃里火辣的感觉。 就在此时,林渊的身后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行至他的身后,鬼鬼祟祟的鼓捣着些什么。 这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偷。坐在摊位上的老丈见此便拿起了废弃的菜叶,毫不留情的砸向了那个人,嘴里还骂道:“哪里来的小贼,趁着人家酒劲上头居然行此偷窃行经!” 林渊此刻也感到了腰间的异动,他一个回头怒视,发现竟是酒葫芦的主人在蹑手蹑脚的“偷”取自己腰间的酒葫芦。 自己的小动作被林渊发现了,这邋遢的大汉朝他尴尬一笑便松开了作祟的双手。 但此刻的白发老丈已然高举自己打扫用的家伙事儿赶到了林渊的身边,作势便要惩戒一下这个夜半偷窃的“鼠辈”! “那个......小公子晚上好啊......”醉汉有些拘束的站在原地。 林渊不明所以然的盯着他好半晌,呆呆的问道:“你怎会在此?” 两人的对话老丈都听在耳中,他在两人之间扫视几圈后,发现好像真的是熟人,就放下了手中的扫帚,问道:“小客官,这是你朋友?” 林渊冲着老丈尴尬的笑着,随即他点头后,便起身对着老丈道谢,老人家这才收起了教训大汉的念头,但还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后才再度回去坐下。 林渊对老丈道谢 期间,大汉用余光瞧见了桌上了酒菜,便挪步到了林渊的对面坐下,哈哈大笑说道:“方才一觉醒来给我吓个半死,逮着你们府中一位大哥追问半天才弄清楚怎么回事,听说你和一位老先生出门了,我便出门来寻你了,这不,正巧赶上了。” 邋遢大汉从竹筒中取出一双筷子,他目标明确,直奔牛肉而去。 林渊这时也从腰间将他的酒葫芦解下,放在了大汉的手边。 “那你也没必要这般偷摸吧......”林渊好笑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 大汉继续吞咽着嘴里的下酒菜,眼睛也不看便将酒葫芦的塞子打开,拿过来便是猛灌一口。喝完后用破旧的袖子一擦嘴边残留的酒水,这才与林渊平视,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怕林大少爷管我要住宿费和酒钱嘛......所以就想不动声色的溜之大吉。” 这般的无赖言语,配合上大吃大喝的无赖行径,林渊当真是觉得面前的大汉有趣。 “上次栖凤山下一别,还未曾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林渊拱手问道。 正在大口嚼着牛肉的大汉咧嘴一笑,他装模作样的拱起双手,言道:“谈不上尊姓,大名谢长风,游侠一个,小少爷要是不嫌弃叫声老哥就行!” 说完他便不做停顿,继续对着几个小菜下手,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将其尽数解决。 林渊看着空下的碟子,他都怀疑对面的是不是个饿死鬼。林渊终究是没叫出那声老哥,他瞧着对面的谢长风应该也就年长自己五六岁,便喊了一声“谢兄”。 可谢长风则是毫不在意称谓,他吃完后吧唧着嘴,仰头将酒葫芦中剩余的花酿全数送入五脏府中,喝完还不忘打了个饱嗝,拍着自己变得圆润的肚子笑道:“小少爷别见怪,我嘛就是粗人一个,吃相本就不咋好看,见谅,见谅!” 林渊到也不是心疼这些酒菜,只不过他本要等的人没有出现,反倒是谢长风来了。 林渊无所谓的摇摇头,他开始四下张望,想要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在暗中窥视。 谢长风可不管林渊在干嘛,他肚中的酒虫已经被那一壶花酿给勾起,眼神便贼兮兮的盯着桌上那坛子酒,趁着林渊没看自己赶忙将其拿过,拔掉木塞便喝了一口。 “痛快!” 饮酒后的一声畅快大喊,可是给林渊吓了个一激灵。 待他回头之后,发现谢长风正将那坛子酒往自己的酒葫芦里灌,惹得林渊摇头轻笑。 接着又是张望了几番,林渊还是没能找到想看到的身影,而此刻谢长风也将酒灌满,正仰着头高举着酒坛,试图将里面的残旧倒进嘴中。 这爱酒如命的性子,林渊当真是理解不了。他也不去管谢长风,自己将几个碟子和碗筷收拾好给老丈送了去,还给他添了些许的碎玉,当作是耽误他打烊的补偿。 老丈当然是和林渊再三推脱,但奈何林渊的态度一直不变,老丈也就只好作揖道谢。 林渊走回桌边,谢长风终于是放过了那坛酒,他将酒葫芦系好在腰间,见到林渊走来便也起身,对着林渊拱手笑道:“又蹭了小少爷你一次,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给小少爷补一顿!” 林渊倒是无所谓的笑着,他说道:“这倒是不必挂上心上,谢兄昨日出手相助,这些酒菜就当作是谢礼了。那谢兄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谢长风有些苦恼的挠着头,他说道:“我一个游侠当然是四海为家,但短期内肯定不会离开北凉域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那兄台日后若在北凉有了难处,大可直接来林府寻我,能帮你的我肯定会全力相助。”林渊对着谢长风再次拱手说道。 这谢长风也不客气,哈哈笑道:“得,有小少爷这话,我没饭吃了一定上林府找你!” 如此厚脸皮之人,林渊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但他只觉得谢长风颇为有趣。 “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日后有缘再见!”林渊说道。 谢长风倒是潇洒惯了,他冲着林渊微鞠一躬后便直接转身离去,还不忘抬手挥个几下。 目送谢长风的背影离去,林渊也和老丈道别,随后便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朝着家门走去。 要说林渊的酒量也真是差劲,走到半中间被小风一吹,那恶心的感觉便再次席卷食道。 林渊双腿快速迈动跑进了昏暗的小巷之中,找了个角落便开始不断的干呕。 这难受的劲头让林渊暗暗发誓,以后定要远离“酒”字! 扶着墙壁缓和了些许的时间,林渊身后传来了一声落地的响动,他也不回头,仍旧是背对着巷口,用手将袖袍卷好后捂着口鼻,就这样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来。” 似熟非熟的笑声在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林公子身边一直有人,我哪里敢露面呢?” 林渊强压着胃部的难受和脑袋的昏沉,他放下手掌之际露出笑意转身,看着眼前这个见过一面的黑袍。 此人不就是在栖凤山上,说要取林渊性命的那个黑袍吗? 林渊好奇的上下打量此人,他还有心情玩笑道:“怎么,今日又来取我性命?” “你觉得呢?”黑袍似乎也在笑。 听到这般的回答,林渊鼻腔便哼出了一声冷笑,他双臂环绕在身前,开口慢慢道来:“自那日起,我就一直在反复推敲你的诡异行经。” “哦?想不到我竟然如此让林公子挂念?当真是受宠若惊。”黑袍附和道。 林渊没有理会他的玩笑,继续说道:“下山之后,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我手上有泣血果的消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多次独自外出,你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那晚你不是来杀我,但目的也不在泣血果之上。” “这可是让我着实好奇,但也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林渊的目光便直视黑袍的帽兜,似乎想看穿那之下的表情。 林渊停顿了片刻,随后立身于原地,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是在给我台阶,一个让我下山的台阶!” 黑袍沉默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半晌后才挥动起双手,鼓掌言道:“林公子果然聪慧过人,这胆识也不错,居然还敢以身犯险来试探我的意图。” “没错,我确实是为了逼你下山!”黑袍也不装了,承认了自己那晚的目的。 “敢问阁下逼我下山,于你、或是说你家主子,有什么好处吗?”林渊发问。 “如此直白的问题,林公子想叫我如何回答?”黑袍轻笑问道。 “当然是如实回答。”林渊白眼说道。 “那你是真的喝高了!”黑袍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渊无言相对。 黑袍将手伸进了自己宽松的衣袍之中,仅片刻便掏出了两本厚厚的记事簿,他随手将其丢给了林渊,也不管他是否能接的住。 好在林渊头脑还不是太过于混沌,他双手在空中接过了被丢来东西,拿稳后借助巷子里仅有月光,看到了封面上写的两个大字:账本! 林渊好奇的抬头,他拿着一本在手中轻晃,问道:“这是?” “你想要的东西。”黑袍轻描淡写的说道。 “陆家的账本?”林渊目瞪口呆。 “严格的来讲,是陆颢的账本。”黑袍纠正道。 林渊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赶忙低下头去翻开账本,发现似乎是新鲜的笔迹。 黑袍也猜到了林渊的担忧,他开口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蠢,这是我上午趁着你拖延时间的功夫抄录的,陆颢不会发现的。” 如此,林渊才放下心来,若是这两册账本是母本,那陆颢发现了岂不是要反天?好在这黑袍的脑子活络,这样一来,林渊也不用担心陆颢短时间内闹事了。 大致的翻看了几页,林渊头也不抬的问道:“为何给我这个?” 林渊问到了关键的问题,黑袍便上前两步靠近林渊,低声说道:“说不定,我和你的目的一样呢?” “你也要查我爹的事?”林渊即刻发问。 但黑袍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过身去走到墙边,准备跃上高墙离去。 “阁下就打算这么走了?”林渊收起了账本,负手问道。 站在墙下的黑袍回首,问道:“难不成林公子还有其他事情?” “帮了我如此大忙,不如随我去林府坐坐?喝壶热茶?”林渊笑着邀请,但这笑意之中,却还暗藏着一股狠劲儿。 “留着日后再......”黑袍话没说完,他停下了自己的言语,抬头缓缓看向了头顶的方向。 高墙之上,火红的人影蹲着,他背负长刀,眼神冰冷的看着下面的黑袍,说道:“他请你,喝茶!” 黑袍低头轻晃着脑袋,他言道:“林公子就是这般报答恩人的?” “到了林府坐下喝茶,再谈报恩之事也不迟啊!” 林渊的话音刚落,黑袍的身影瞬间爆射而出,他并没有冲向林渊,而是直接踏出小巷,朝着远处奔袭而去。 林三离的反应也是极快,黑袍消失的一刹那他也从墙上离去,直追黑袍而去。 林渊缓缓走出了小巷,他看着林三离在高处连续跳跃,便也不打算多做停留,继续哼起了那难听的小调,直奔家门而去。 ------------ 第四十一章——再战黑袍 回家的途中,林渊又遭小风这么一吹,那残余的酒劲便再次席卷了全身各处。 他两腮微红、脚步迷离,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的门前,奈何身体虚软实在没了力气,便一屁股坐到了大门前的台阶之上,活脱脱一副醉鬼的模样。 看门的侍卫见有人躺倒在自家门下,两人赶忙走出门去。 “这位公子,可是身体略有不适?” 这两人倒也是心善,走去的路上便出声询问,愣是没看出来门下此人便是自家的大少爷。 被两个侍卫搀扶着起身,林渊略感好笑,便将手中的账本卷起轻敲了一下右边的此人,笑骂道:“呔!连你家少爷我都不认得了?” 二人听到林渊的声音,这才尴尬的笑了起来,而且凑在少爷的身边,那淡淡的花酒味儿便飘入了鼻腔,两人边将林渊往回带去还边问道:“少爷,您今儿个怎么还喝上酒了?” 这左边的侍卫不问还好,问了林渊便用巴掌也赏了他一下,笑道:“少爷喝多了是少爷醉,你们认不出我来?难不成你们也醉了?” “哎呦!我的少爷哎,咱赶快先回府吧!”两人着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便催着林渊赶快回府。 谁曾想,林渊刚跨过大门的门槛便从他们的肩头上挣脱出来,他一个转身面对两人,神情尽显憨态,说道:“别想打发我,你们没认出少爷来,是不是该罚!” 林渊的这话虽说语气满是玩笑,但哪有下人敢和少爷玩笑的道理,两个侍卫吓得双腿一软,作势便要跪下去求饶,好在林渊反应快,一把便将两人拉住。 “少爷要罚你们,跪个什么劲儿?我既不是天地亦不是你们爹娘,没跪我的道理!” “可少爷不是说......要罚我们二人......”胆子比较大的这个问道。 “对啊,罚你们......”说到这,林渊两个膀子一用力,便将他们揪了起来。 “你帮我去厨房找吴叔,让他帮我做碗解酒汤端到家主庭院。”林渊拍了一下右边的人。 “然后你......帮我去找找家主现下身在府中何处,见到她便喊她回房,就说......她弟弟醉倒了!”这次是左边的。 吩咐完了,林渊双手抱拳,说了句“有劳”后便转身离去。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没想到少爷的责罚居然就是这个,他还如此的客气。 但少爷都发话了,两人便准备各奔东西,去执行林渊的“责罚”。 被吩咐去找林未央的那人小跑出去了几步,他突然一拍脑门,脚步一转便赶快追上了还未走远的林渊,在他身后喊道:“少爷!府主一刻钟前便出去找你了!现下不在府中!” 听到侍卫的呼喊,林渊停下了脚步,想来是林未央见天色已晚自己还未归家,便出去寻自己去了。林渊转过身子来,他思索再三后,便对侍卫说道:“那便劳烦你去找一下何统领,让他派一个轻功好的门客出去寻我姐姐,找到后不管何事,都叫她立刻回府!” 林渊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侍卫也不拖沓,领命后便向着府中深处跑去。 林渊一人站在原地,他在担心林未央,若是她出门才一刻钟的时间,那极有可能和林三离遇上,若是两人追敌过深,保不齐便要动手,倒不是怕他们打不过,而是...... 林未央手臂中的金针,还有林三离......林渊现下真的不希望他们动手。 着急的念头稍稍驱散了头脑昏沉,他将账本藏进怀中,便对着另一头大喊:“那个谁!让吴叔将醒酒汤端到大门来!” “得令!” 高声的呼喊从林府的小道中响起,林渊得到了回应,便负手掉头走向了大门...... 要说,人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担心些什么,越担心它就越容易发生。 此刻的栖凤山下,有三道人影飞快的穿梭着,前面的一人像是在被身后的两人追赶一样,他飞快的奔走,直接冲上了栖凤山。 而在身后追赶的便是林三离,还有中途凑巧遇到的林未央。 路途中,林三离已将事情的原委悉数告知了林未央,于是二人便合力追赶此人。 奈何他的身法实在诡异,任凭两人何如步步紧逼,他都有办法溜走。 眼见着黑袍马上就要跑进山林,林未央柳眉紧蹙,她一个横跳凑到了林三离身旁,边一同向前追赶边和他悉悉索索的说着些什么。 黑袍还是先窜进了树林之中,而其后的两人依旧是穷追不舍,不过在到达山口处时林三离蓦然间掉头离去,只有林未央继续独自追踪。 连续踩踏树枝的声音在山间不断的响起,林未央从山脚下一路追赶,直至跑到了一片颇为空旷的地方时,林未央才从树干之上跃下。 只因,这黑袍停下了逃跑的步伐,正站在空地之上等候自己。 轻盈的落地之后,林未央一展愁眉,她款款的迈出两步打量着眼前的此人,随后语气极为狠戾,说道:“就是足下暗杀我弟弟的?” 一声轻笑过后,黑袍回道:“林府主,你这帽子太大了,我可不敢戴。” “敢做不敢当吗?”林未央微眯起的眼眸中杀气四溢。 黑袍藏在帽兜之下的脑袋轻晃,他言道:“我说我是为了帮你弟弟,林府主信吗?” 此话可是把林未央给逗乐了,她冷笑着问:“说来听听?” “小公子藏身于栖凤山多年,暗中追查林尚南之事始终无果,那便只能在北凉域中寻求突破,所以他必须下山。可若是直接下山,那目的就太过于明显了,幕后黑手必做严防。故此,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即能敲山震虎、又可使所有人不会太过警觉的契机。” 这黑袍还真的解释了一通,他说完后似乎还瞧了一眼林未央的手掌,随后继续说道:“我帮小公子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困扰,又谈何‘暗杀’呢?” “可我不想他下山以身犯险!”林未央的情绪有些激动。 黑袍无言良久,过后他轻笑出声,言道:“他不可能躲一辈子的。” “那我也想护他几载周全!” 林未央咆哮的声音响起,同时她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仅刹那,林未央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是在黑袍的身后。 “你到底是谁!” 伴随而至的,还有一记凌厉的掌风。这黑袍也不回头,只是幽幽一叹随即脑袋向旁边一歪,林未央饱含杀意的一掌便落了空,掌风直接打在了远处的树目之上。 无辜的树木挨此一掌,那粗壮的树干直接被打烂了一半。 第一掌被轻松躲去,林未央不急不躁稳住下盘,右臂凝炁又是一掌打出。 这次的目标是黑袍的腰背,就在林未央以为他会挨实这一掌时,谁料他微微侧过身来,掌风只是刮过他的衣摆便又直奔那残破的树木而去。 随着一声巨响,可伶的树木应声向后倒去,那比碗口还粗壮不少的树干居然没能撑过林未央两掌,可想而知若是打在人的身上那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两掌皆被轻松躲过,林未央心中顿时充满了震撼,要知道,在这北凉能躲过她一掌的人都少之又少,可眼下这黑袍居然如此轻松便躲去了她连续的两掌。 更何况林未央所学掌法名为“风卦”,本就是靠速度和爆发力取胜,尤其以速度见长。 可此人背对自己都能躲开这极速的掌法,让林未央不得不重新审视眼下的局势。 林未央全凭本能又出一掌,这次还使出了“风卦掌”中的“裂风式”。 面对直击胸口的一招,黑袍终于行动了,他脚尖一点,整个身形便向后退去了几分。 如此一来,林未央的攻势便要再向前几分才行。 黑袍要的,便是这短暂的瞬息! 就在林未央的手掌快要打在黑袍身上之时,一只大手突然从下方袭出,稳当的捏住了林未央纤细的手腕,让她这一掌无法再向前半分。 与此同时,柔和的灵炁顺由她的手腕进入,仅一瞬便将林未央凝聚在掌心处的灵炁给击溃散去。 不等她惊讶挣扎,黑袍另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打出,一掌便打在了林未央锁骨下方。 强大的推力传遍了林未央的全身,她感到手腕处一松,自己的身体便直接倒飞了出去。 这一掌,不痛不痒,那磅礴的力量居然在林未央的全身均匀散开,只是将她击退。 倒飞出去的林未央脸上满是惊愕,她甚至都忘记了稳住自己身形,就这般向后飞去。 关键时刻,一道红影从漆黑的环境中爆射而出,直奔林未央而去。 也没瞧见这红影有何动作便让林未央停下了倒飞的身形,而此刻一声清脆的出鞘声响起,红影便直接出现在了黑袍面前。 只见林三离双腿扎稳马步,两手持刀自下而上便是全力一斩。 当真是人狠话不多,拔刀就是干! 可这黑袍似是早就看穿了林三离的存在,对他出手也是早有防备。 黑袍脚尖猛踩地面,身体直接凌空而起。可惜林三离的刀实在太快,他还没离地多远那透着寒气的刀锋便追着他的脚而来。 黑袍作势赶忙将灵炁调转,在自己脚面上做了一层防御。 “当”的一声,林三离的刀结结实实砍在了黑袍的脚下。 借助横刀的力量,黑袍很轻松的跳到了一颗大树之上,他站稳脚跟便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干的背面,只因身后那恐怖的气势,他实在不想正面硬刚。 而那恐怖的气势,自然是来自于林三离。 自己的全力一斩被黑袍利用,林三离很漂亮的耍了一个刀花将血色横刀摆正于右手手掌之中,随后将灵炁运转最后凝聚于刀身之上。 那本就猩红的刀身之上开始隐隐散发出一股骇人的血红气雾,在林三离一声大喝的同时,那横刀被他高举过头顶然后斜向下挥出。 刀身破空的声响极为悦耳,但却被这恐怖的“刀气”给掩盖了下来。 那硕大的弯月状“刀气”疾速而出,直接斩在了黑袍躲藏的树干之上。 而这并没有让血红的“刀气”停下,它接连而上穿过了数十颗老树,最后砸在了倾斜的山路之上。瞬间,尘土飞扬,一道长约两丈的裂缝便出现在了地上之上。 而那些被“刀气”所穿过的树木,它们无一幸免,皆是从被斩过的地方一分为二,所有的切面均是无比的光滑。 林三离冷眼看着自己的“杰作”,他不以为然的将刀收回刀鞘之中,寒声大喝:“别装死!我知道你躲过去了!” 林三离的大喊也让林未央缓过神来,她一个跃步来到林三离身边,轻言:“没事吧?” 林三离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随即灵炁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便摇摇头,示意无碍。 见他无事,林未央便也安下心来,她复杂的盯着一处黑暗,开口问道:“敢问阁下,为何会这‘清风式’?” 难听的笑声从林未央目光所及之处传来,那黑袍的声音响起。 “你的‘风卦掌’,使的可比你娘还要精湛三分了。” 这答非所问的夸赞,让林未央的柳眉再次拧到了一起。 踏地的声音从那处黑暗中响起,想来是黑袍跑路了。 林三离见状一个箭步踏出,可却被林未央抬起的胳膊给拦下了。 “不追?”林三离问。 林未央神情复杂的看着树林,她摇摇头,说道:“没必要了,我们两个都未必能留下他,更何况在山林中还藏着一个,怕是实力不在那黑袍之下。” 林未央的话语刚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转身大喝:“谁?” 这可把闻声赶来的林府门客吓得不轻,险些脚步一软从树上掉下去。 他面色尴尬的拱起拳头,言道:“家主,大少爷说不管何事,让您立刻回府去。” 小弟如此着急的找她,让林未央的脑袋一阵乱想,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小渊受伤了?” 门客挠挠头,只得答道:“那倒没有......就是喝多了,也许在耍酒疯......” 林未央无言。 ps:年会完了就是羊,我还瘫在床上...... ------------ 第四十二章——账本 三声竹梆轻敲响,是且待更夫报时来。 低沉、浑厚的老者声音从街道的深处传来,林未央不免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她自栖凤山下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朝府中赶去,她实在担心自己那个醉酒的宝贝弟弟。 三人花费了些许的时间,终于是看到了亮堂的林府大门。 而林未央的脚步却是开始逐渐放缓,只因门前有一道略显羸弱的身影正在提灯走来。 微弱的灯火缓缓靠近,林未央赶忙合目散去了先前打斗中残留的狠戾之色,但她此刻的语气煞是冰冷,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少爷耍酒疯?” 跟在其后的门客看到走来的林渊,他明明记得出发之前那个侍卫说过大少爷喝醉了! 一时间他是百口莫辩,于是干脆哈哈直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便作揖快声说了句“家主您早些歇息小的告退”,随后纵身一跃像做贼一般从高墙上翻进了自家府中。 林未央放任门客离去,她听着急促的脚步声,睁眼之际便是满眼的柔情。 在看到两人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之后,林渊悬着的心也是终于安定了下来。他提着灯笼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林未央,伸出手去轻柔的帮姐姐掸着衣衫上的灰尘。 “还是动手了?”林渊问道。 林未央也不遮掩,轻声应了一句便问道:“今天怎么好好的还喝上酒了?” 林渊也不抬头,继续拍打着姐姐腰间的灰尘说道:“冗事烦身难免有些头疼嘛。” 恰好此时,林府的大门内发出了一声惨叫,伴随而来的那门客极为不满的抱怨。 站在街道之上的三人闻声,除了林三离皆是轻声笑了出来。 林未央拉住了林渊忙碌的手掌,温柔说道:“都子时了,回去再说吧。” 林渊颔首,他不忘将灯笼指向身后的林三离,笑言:“回家了三离!” 就这样,三人缓步走到了门前,看到了笑嘻嘻靠在门框之上的胖厨子。 都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吴叔瞧着门内打闹在地上的两人也不去阻拦,反倒是给他们出谋划策,指点着他们该如何出手。 直至三人款步走来,吴叔才收起了随性的姿态,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 “吴叔,还得麻烦你帮我做点吃的,这五脏府开始闹腾了。”林渊憨笑说道。 小恩公发话了,胖厨子便率先走进了府中,直奔厨房而去,临了还不忘对着地上扭打的两人送上最后一句建议。 “嘿!把腿用上踹他呀!” 而其后的三人跨过门槛,地上的“麻花”瞧见了家主,吓得赶忙停下了动作。 林渊瞧着两人嬉闹倒是觉得有趣,全然忘了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还说道:“你们继续,别忘了一会儿关门就行。” 待得三人远去,那喧闹的斗嘴声便再度从门口响起。 行走在府中小道的三人并没有直接回庭院休息,反倒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林未央被小弟牵着走了好久,才好奇的问道:“天色已晚还不回房休息吗?” 林渊目视前方,凭着记忆开始摸索道路。 “今日怕是得晚点睡觉喽。” 三人几经辗转,来到了林府屯放杂物的地方。 林渊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自己的记性还是比较强的。他随即回头看向家姐,问道:“姐,当年刘府那些杂物你放在哪个房间了?” 虽是不知道这小弟意欲何为,但林未央还是扫视了一眼,随后下巴一指“喏,就在那间。” 顺着林未央给出的方向,林渊走到房门前推开木门,顿时便有一阵灰尘倾泻而下。 林渊卷起袖子捂住口鼻,等到灰尘散去才踏入了阴冷的杂物间之内。 借助手中的灯火,林渊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锁定了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大箱子便走了过去,身后的二人也是紧随其后。 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箱子上的铁锁,林渊回头问道:“这钥匙现下还在吗?” 林未央手指抵着下巴一番思索,好半晌都没想起来钥匙放在了哪里。 林渊摆弄铁锁之际,林三离一步踏出,单手将背后的横刀抽出就说了一句“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林渊被出鞘的声音吓得向后一倒,便听到了金属断裂的声响。 “开了。”林三离默默的将横刀收回刀鞘之中,正好变成两半的铁锁也堪堪落地。 这一下,可是把林渊吓得不轻,好在他躲的快。惊魂未定之际,林渊还是冲着林三离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将目光移到了箱子之上,将其打开一阵翻找。 在林未央的帮忙之下,林渊花费了半刻的时间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将厚厚的书本交给林未央,林渊拿起身旁的灯笼站起身来,许是蹲的久了身体有些麻木,他展开身子便伸起来懒腰。 林未央将书本抖动了一番,这才注意到,林渊找的居然是刘府先前的账本。 看到家姐的眼神,林渊也知道她想问何事,但还是先拉着两人走出房去,他实在受不了这房内的阴寒了!关上了房门,林渊说道:“回去在解释。” 既然小弟都这么说了,那林未央也没再追问。 三人又是一番辗转,终于回到了林未央的庭院之中。 没曾想,吴叔早已坐在了房间之内,桌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而莫倾城则是身着素白内衫披着件厚外套,睡眼朦胧的坐在桌边,就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想来是早已睡下了,刚被前来送面的吴叔喊醒。 看着小丫头托腮鼓嘴的娇俏模样,林渊突然玩心大起,竟是用冰凉的手指捏在了女孩的脸上,让莫倾城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些羞愤的打了林渊一下。 “你干嘛!”女孩红着脸大喝这使坏的贼子。 林渊就坐在了她的身旁,将大碗挪动到了自己的面前,厚颜无耻的嬉笑道:“少爷欺负丫头啊,这不是话本里的常写的回目吗?” 莫倾城羞红着脸啐了一口,小声言道:“也不知道你看的尽是些什么污秽话本。” 刚吃了一口面的林渊听此,他叼着尚未咬断的面条便又伸过手去捏了一下,惹得莫倾城对他是一阵捶打,久久不能解气。 看着两个小家伙胡闹,林未央笑着坐到了林渊的对面,圆场道:“行了,你就别逗妹子玩了,边吃边说正事吧。” 言罢,林未央还将方才翻找出来的账本放在了桌面之上。 就在林渊往自己怀中掏陆家账本之时,莫倾城这丫头已然将刘府的账本拿在了手中翻看。 将嘴里的面条咽下,林渊将手中陆家的账本也一并交于了莫倾城。 林渊又是继续吃着面条,任由他们研究着两册账本。 待得林渊吃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林未央才指着小弟拿出的账本问道:“这是?”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林渊解释道:“陆颢那个老家伙这些年的私账。” “我大致翻阅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莫倾城将两册账本递给了林未央。 林渊抬手摇晃了几下,说道:“先别急,莫姑娘我先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了解坠仙楼的杀手体系吗?” 林渊的这个问题,莫倾城还真知道,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开口答道:“我记得......自上而下应该是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丁字代表三品以下的杀手,丙字级则代表四品,乙字级是五品,而甲字级的杀手实力基本都在六品之上。” 等到莫倾城解释完,林渊又从乾坤袖中拿出了一纸契书放在了桌面之上。 “这是前些天我在坠仙楼上官临霜送我的东西,上面记载着刘府当年雇佣的杀手数量。” 就在林未央将契书拿在手中浏览之时,林渊面藏愠色的说道:“甲字两人,乙字两人,丁字十人,丙字二十人,合计三十四名杀手!” “刘成那个老东西也当真是看得起爹!”林未央咬牙切齿的说着,怒火攻心让她险些将这契书给揉成一团。 好在林未央这些年也磨练了自己的心智,没有让愤怒冲昏大脑。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小弟,言道:“所以,这和陆家的账本有什么关系吗?” 林渊察觉到了家姐的怒气,他探过身去将契书收回,这东西,还是暂时放在他身上比较安全,毕竟日后还要用它来质问陆颢。 “姐,刘府雇佣杀手花费了多少纹玉?”林渊问道。 “二十万。”林未央不假思索的答出了契书上的金额。 这下,翻看账本的莫倾城猛然抬头,随即放下了陆家的账册转而翻开了刘府的账本,嘴里还不断嘀咕着“不对”二字。 林渊对莫倾城的怪异举动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林未央蹙起眉头挪动到了莫倾城的身边,探头看着她翻动账本问道:“怎么了妹子?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莫倾城来不及回答,她全神贯注的翻找着,直到那一页她觉得不对劲的记录出现,这才伸出纤指一点,说道:“林姐姐你看,这是刘府雇佣杀手那个月的总账,上面的记录如果没错,那刘府,应该只有不到十万的纹玉库存,根本用不起这么多的杀手。” “那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资金可以周转呢?”林渊双臂环绕在胸前,眼放精光。 莫倾城又往前翻看了几页,最后抬头望着林渊摇摇头,言道:“没有,刘府那时所有的能动用的资金,就是那九万多的纹玉......” “那就对了!”林渊突然一拍桌板,给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激动,林渊眨巴着眼睛缓解尴尬,轻咳一声后说道:“前两日坠仙楼的掌柜给了我一条消息,说是刘成当年出不起这笔钱,当时我是将信将疑,不过......” “可是现在你只能确定刘府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他,又不能认准了就是陆颢。”莫倾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此情况林渊又怎会不知,他淡笑着拿起了从黑袍那里得来的账本,说道:“所以啊,就要在陆颢的私账上面下点功夫了。” “只要能找出陆颢和刘成在账面上的诡异之处,那我们也就有资本,去和陆大财主好好‘叙旧’了!” ------------ 第四十三章——皇都中的坠仙楼 北晋皇都之内,那条最是繁华的街道之上同样矗立着一座坠仙楼。 要问它与北凉城中的那座有何不同,大概便是皇都的坠仙楼更加雄异壮观吧。 夸张的占地面积、直入云霄的高度以及那气派的建筑风格,无不彰显着坠仙楼的“财力”! 哪怕现下已是时近子时,坠仙楼的八扇大门都仍要尽数敞开,可即便如此,来往的人群还是将八方的大门堵的水泄不通,可是让把守的侍卫忙出了一身的热汗。 与此同时,这座高楼的中层处,正有一道魅惑的血红色倩影站立在延展出的房檐之上,她俏首微抬、双目紧闭,也不知究竟是在赏月还是在享受着习习的凉风。 正当此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她的脚下忽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听声音,像是两个醉酒的人在争执着些什么。 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红唇微张发出了一声叹息,像是在可伶脚下的俗人一般。 这叹息声还未随着微风消散,女子身侧的黑暗之中便闪出了一道黑影,只见他出现之际停在了女子不远处,随即便是恭敬的单膝跪地,头都不曾抬起半分。 “门主,需要将他们赶走吗?” 听到毕恭毕敬的询问,女子慵懒的伸起了懒腰,语气清冷道:“无妨,交给他们去处理就好,不必闹出动静......” “喏!”跪立着的黑影没有多余的言辞,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此处。 待得四下无人,女子又发出了一声轻叹,她望着好似近在咫尺的明月,眼中不经意间流过了浓郁的相思之意,嘴角上还挂起了一抹甜蜜的弧度。 可不等她追忆片刻,一声炸耳的轰响便在高空蔓延,打断了她的回忆。 女子转身望去,恰好那焰火正盛开的烂漫,皇都之上的半片天空都被渲染上了艳丽色彩。 若是寻常人注意到上空的景色,或多或少都会停下脚步来感叹如此良辰美景。 可这绚丽的焰火在红衣女子的眼中,却是多了另一份含义。 那是特定的暗号,代表了甲字级,也就是最高的加急密信!必须尽快亲见! 女子周身的空气在顷刻间似乎凝结了一般。她抬起玉手打了个响指,那方才消失没一会儿的黑影便迅速出现,恭敬的说道:“门主请吩咐!” “带人下去将所有大门疏通,顺便......让那两个扰我清净的东西知道一下,我上官临霜的坠仙楼,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撒野的地方!”女子说完便不做停留,脚尖一点房檐直接向上跃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纵使黑影口中的门主已然离去,可他还是郑重的应和完毕,这才再度消失...... 下方,坠仙楼面向西北方向的大门之中,两位事主和各自的小弟,以及满脸难色的掌柜都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在正中,将此门围堵的是水泄不通。 听着两人不断的争吵和咒骂,掌柜的一点办法没有,毕竟没有上面的允许,他可不敢轻易的得罪这两位小爷,只得夹在两人中间劝说,不停的说着“以和为贵”。 要说发生了何事,其实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是他们二人在出门之时发生了些许的碰撞,不至于在此大闹。但要命的是,他们两个父辈,一个是当朝的礼部尚书郭奉行,另一个则是刑部尚书李忧之,二人早在朝堂之上便早有不和之处,而且更加要命的,他们二人一个支持大皇子继任大统,另一个则是二皇子的门客。 父辈不和加上择主不同,这芝麻大点的小事也就变成了借题发挥的由头。 深知其中缘由的掌柜也是左右为难,涉及到朝堂之事,他可无权动用门主的面子。 眼看着两人都在摩拳擦掌,即刻就要大打出手,掌柜的狠下心来一咬牙,他直接挺身而出站在了两波人的正中央,心想着哪怕今个儿是自己挨揍,也不能让这两位小爷挂彩。 就在郭、李两位公子的拳头即将碰到掌柜的肥脸之际,两道黑影有如神兵天降,也不知从何处赶来,稳当的接住了他们拳头。 这一下,场面可就尴尬了。 中间的掌柜并没有反应过来身侧有援兵,他的脸肉还在不停的打颤,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倒是两位醉酒的小爷发现自己没打下去,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是何人?竟敢拦我行事?我可是刑部尚书之子!”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家父郭奉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嚣着,终是让掌柜的反应过来了,他眨巴着绿豆大笑的眼睛左顾右盼,发现了援兵之后腰杆子立马便直了起来。 只见掌柜的边整理凌乱的衣袍,边说道:“两位小爷,来我坠仙楼都是寻欢作乐的,何必闹到如此局面呢?” 说着,掌柜的便扭身过去,展开双臂同时搭在了两个黑衣的胳膊之上,小声言道:“两位兄弟先松手,这里交给我。” 他们倒也听话,直接松开了握着拳头的手掌。其中一个眼露凶相的大汉微微俯首,在掌柜的耳边轻语道:“门主要他们知道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言罢,两个黑衣便同时后撤一步,站立在了展柜的身后。 收回被捏疼的拳头,两个青年依旧是怒目相对,直到肥胖的身躯再度出现在他们中央,二者便默契的发出了一声愤愤的鼻息,一甩袖袍各自别过身去。 肥胖的展柜双手置于身前搓揉,腰背微微佝偻,俨然一副讨好的姿态,可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眼眸,便能发现比先前多出来几分的傲气。 “我说两位小爷,不过是发生了些许的摩擦,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好?” 听到掌柜的提议,郭小爷率先不干了,身体依旧朝着大门外,抬手直指另一侧的李公子说道:“只要他给我磕头认错,小爷便既往不咎!” “嘿!我说你要脸不要?明明你不长眼撞掉了我手中的美酒,还好意思叫我赔礼?” 才消停了没一会儿的两人又斗上嘴了,他们各自撸起了袖子,露出半截“纤细”的胳膊走到掌柜的面前,只见唾沫横飞就是不见谁先动手。 瞧着他们在自己身前争吵,掌柜的默默摇头,心想还是直接用杀招解决此事罢了。 可他才刚刚出手将两人拉开,门外就传来了许多人的惊呼。 掌柜的愣在原地一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双臂一用力便将两个还在对峙的青年推开,同时冷声大喝道:“速速来人清道!” 一时间,坠仙楼由上至下,各处隐秘的角落忽然窜出了不计其数的黑衣人,他们动作迅速,一部分赶往楼梯上将行走的人群强制剥离开来、一部分把守各处拐角禁止人们通行,而最后一部分,则来了个如法炮制,和先前出现的两人一样从天而降,落地后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通道上的人们强行分开,而后负手站立形成了一道人墙。 从顶层到底楼,再从底楼的楼梯口至大门口,在掌柜的号令之下仅耗费三息的时间便在拥挤的人群中摆出了两条整齐的人墙,出现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只可伶了那几对恋人,原先还在你侬我侬,莫名其妙的便分隔两地了。 而被大力推开的两位小爷呢?都是在自家下人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脚步,刚缓过来便怒气冲冲的打算找掌柜的麻烦,可没等走两步那黑色的人墙就出现在了眼前。 本还想摆谱的两人抬眼一看,入目便是饱含杀意的冰冷眼神。他们知道,这些黑衣人并不是在吓唬自己,于是都在咽下了口水之后,乖乖退去。 倒是李公子这边的手下不长眼,还凑在主子身边问道:“公子,不把场子找回来吗?” 李公子一听这话那是气不打一出来,回头直接甩给问话的人一巴掌,低吼道:“找你奶奶个腿儿!这些可全都是上官临霜培养出的死士!听说战力和皇室的银甲护城军不相上下,要找你去,我可不想寻死!” 教训完下人,李公子似乎酒醒了不少,他眼冒精光四下打量,心想也不知这是出什么幺蛾子了,竟要这些死士出面开道! 正当李小爷疑惑之际,门外的台基之上众人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叹的浪潮,由远到近,很快便传到了大门之中。最后几个发出惊叹的,是门内两侧的几名女子。 只因一个极为恐怖、全身缠绕着破旧布条且看不出人形的东西冲入了大门。他是靠着四肢行走,全身还时不时的散发出几点黑雾。 所有人看到地上的东西都不言语了,他们或是害怕,或是皱着眉头打量,唯有站在过道的掌柜带着一脸严肃走向了地上的东西,半蹲下去将手贴在了貌似是他头部的位置。 瞬间! 他散发的黑雾暴涨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展柜的吞并在了其中。 两边的人群见状皆是惊慌,想要四下逃窜却又是无法挣脱这看似脆弱的人墙。 可当他们发现黑雾仅仅是吞并了掌柜便再无蔓延的迹象后,就安静了下来,都死死地向后靠去,想着能远离一点是一点。 只有郭、李两位小爷和些许行走江湖的侠士站在黑衣人身前,好奇的打量着黑雾。 在黑雾之中,展柜的眼前只有黑色,周身没有一点响动,但,他的耳中却响起了声音。 “千里加急密报!门主亲令!”这声音是个男子,还颇为好听。 展柜的没有张嘴说话,他熟络的活动起了食指开始敲打,这意思是“从何处来?” “极北之地,北凉域!” 最后三字响起,展柜的瞳孔一阵收缩,他不敢耽搁片刻,急忙敲打告诉他该去何处寻找门主,随后起身让出了身后的道路。 黑雾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冲出黑雾,在众人面前留下了数不清的残影。 很快,木制的楼梯发出了无数的响动,这响动似是同时响起,又像是从下而上,最后消失于何处,也叫人分辨不清。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还呆在黑雾中的掌柜和满楼的黑衣,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所有人都在呆滞的时候,那停留在原地的黑雾向着门外消散而去,露出了一脸和煦笑容的掌柜,他双手插在袖袍之中,高声喊道:“实在不好意思闹出了点小插曲,惊扰到了各位贵宾还望多多海涵!今晚在场的各位,所有消费皆可享受半价,算是我坠仙楼的一点薄礼!” 随后掌柜的又发出了一声指令,所有的黑衣人眨眼间便再度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最先出现的两个壮汉未曾离去,还守在掌柜的左右。 见到阻隔自己的人墙不见,所有人都恢复了行动,他们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大笑着该干嘛干嘛去了。对于刚才的事情,管他呢,有便宜占到了就行! 坠仙楼一下子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景象,唯有,门口的那两个的小坏蛋。 他们带领着各自的手下寻上了掌柜的,看样子是打算报方才的一推之仇。 可他们刚刚走到展柜附近,两个熟悉的魁梧身躯便又一次挡在了他们面前。 “展柜的,你好大的架子啊!”郭小爷率先发难了,隔着黑衣便质问道。 夹在中间的掌柜一声冷笑,他轻拍两个壮汉,示意他们躲开,便带着点点寒气,左右扫视了一下两个咄咄逼人的青年。 “郭少,您可别狗咬吕洞宾啊!” 这一番话语,可是瞬间惹恼了郭小爷,他语气愤怒道:“你敢骂我?” 展柜的脸上虽带着先前的笑容,可语气的锋芒是一点没有遮掩。 “岂敢,只不过我是帮了两位小爷,您这不领情啊!” “你......” 郭小爷只蹦出了一个字,他对面的李少爷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姓郭的你安静些!展柜的你且说说看,何处帮了我们?” 被呵斥的郭小爷也暂时抑制住了自己躁动的心情,他也听听看着掌柜的能说出什么花来。 感受到两人不善的目光,掌柜的不急不忙,清了下嗓子才正经说道:“正如刚刚李公子同下人所说,今天出现的都是我上官小姐培养的死士。” 此话一出,李小爷的面色都难看了几分,没想到这掌柜在方才的情况之下还能听到自己喝下人的对话。 掌柜没有去管他们两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几许说道:“他们可不是谁的话都听,我平日里最多也就能使唤的也就是普通的下人,可今日我一声唤来的却是小姐的死士......” “上官凌霜她现下就在皇都?”郭小爷脱口而出。 掌柜的像是别吓到了一般,赶忙朝着郭小爷做“噤声”的手势。 这下郭小爷终于响起了自己父亲的话:在任何坠仙楼,都不要轻易的说出上官临霜四字! 顿时,他便噤若寒蝉。 见他不说话了,掌柜的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心中却是一阵嘲笑。 “若是方才我没有推开两位,那可就酿出大祸了!” “刚刚出现的,可是急着直面小姐的,一刻都耽搁不起。” “你们两位身居高处,理应知道我家小姐的行事作风。” 一听这话,郭小爷的傲气一下子便席卷上了大脑,作势便要出口找回几分颜面。 可,展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瞬间泄气。 “更何况,在这北晋,就算当朝天子也要给我家小姐五分薄面,更不用提......” 后面的话,已经不必多说了,天子都被搬出来了,那两个当儿子还敢造次不成? 虽说此话极度嚣张,但两个小爷都明白,这是实话! 看着两人陷入了沉思,掌柜的面露一副“言尽于此”的模样,随后便负手带着两个壮汉离去,留下了两个眉头紧皱的小爷。 在一番苦思冥想过后,郭、李两位小爷再度怒目相对,仅片刻后便各自甩手离去,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束了今日的冲突。 就在他们踏出大门之际,坠仙楼中一处隐秘的房门前突然出现了那道消失的黑影,他停在门前放出黑雾,接受了守门人的盘问后,这才进入了面前的房间...... ------------ 第四十三点五章——北凉密信 “何处传来的甲字级密信?”上官临霜问道。 “北凉域......”匍匐在地上的怪物竟然开口说话了。 听到此处地名,上官临霜端着茶盏的手掌一僵。她双眼眯萋,将手中的香茗递至鼻尖处轻轻晃茶盏,语气极为冰冷的说道:“你最好告诉我,这个消息和林渊没有关系!” 让上官临霜大失所望的是,她不想听到的名字还是从地上的怪物口中出现了。 “门主,此密信确与林渊有关......” 上官临霜手掌间小巧而又精致的茶盏响起了丝丝碎裂的声音。 “他拿到陆颢的私账了!”怪物紧接着说道。 上官临霜像是松了口气,可她紧接着便又是眉头紧锁,问道:“林渊人可有受伤?” “大腿处挨了一拳,脸上挨了几拳,鼻梁歪了,其他并无大碍。”怪物不假思索的答道。 一时间,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只听上官临霜继续问道:“谁干的?” “除了大腿上那一拳是陆明成打的,其他......都是林渊自己干的。” 说这话时,怪物那好听的声音多少带着点怪异,就连上官临霜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 “他自己打的?鼻梁也是?” 上官临霜询问过后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眉间的愁云开始一点点消散,面带玩味的笑容将茶盏内的香茗一饮而尽。看来聪慧的上官临霜已经想明白了林渊的用意。 “用这种办法......倒也真下得去手。”上官临霜低声自语,随后她眉眼含笑,正视着如同蜘蛛一般匍匐在地的怪物,说道:“起来说话吧,这里很安全。” 上官临霜音落,地上的怪物犹豫了片刻,便再度释放出了黑雾将自己包裹。 片刻后,一阵怪异的声响从黑雾中传来,听着像是身体的各处关节在不断的摩擦。伴随着这些响动,地上的黑雾也开始逐渐变化,就像是跪在地上的人开始起身一般,从一开始地上的团状缓缓的变成了一人高的样子。 当黑雾的形状不再变化,上官临霜手指弹出一道指风将窗户打开,那浓郁的黑雾便开始向着窗外飘散而去,化作了点点的灰烬。 直到黑雾完全消散不见,那大开的窗户才自动关合。 瞧着眼前足有五尺的男子,上官临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随即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看向了男子被布条包裹着的面部。 “我想,这私账应该不是林渊从正面讨要到手的吧。”上官临霜谈起了正事。 男子一展双臂环绕到了身前,腰背微弓,答道:“门主明鉴,林渊确实在陆颢的手上吃瘪,这私账,是前些时间在栖凤山暗杀林渊的黑衣人所抄录的。” 上官临霜的手掌转而扶在了太阳穴的位置,言道:“年掌柜那边,还没有查到此人的身份吗?” 男子摇晃着自己满是布条的脑袋,说道:“那黑衣人几次露面都只出现了片刻的时间,而且他在暗处还留有一个帮手,我们设在北凉的探子根本查不到他们的踪迹。” 此话一出,上官临霜又陷入一阵沉思。 似是猜到了门主的苦恼所在,男子出声安慰道:“就目前的情况的来看,那个黑衣似乎是处处帮着林渊的,门主大可不必为此费神。” 但上官临霜并没有散去愁容,她眼神盯着桌面又问:“且先不谈此人身份,林渊那边从账本中找出他想要的信息了吗?” “应是没有......陆颢那种人精,就算做私账怕也是会设下重重埋伏,林渊光靠自己......想来是找不出什么决定性的信息。” 上官临霜认同的点起了脑袋,同时从红唇中飘出了一句“看来得帮他一把......” 虽说她的声音很小,但近在咫尺的男子又岂能听不到。 只见他眉前的布条皱起,言道:“门主,恕我直言,此事很难。” “的确,现在要想知道账本中的秘密,就只能撬开陆颢的嘴......” 但,陆颢又不是傻子!所以此事便陷入了无解的局面。 两人都沉默了些许的时间,一番苦思冥想并没有得出上佳的办法。 “其实若要以我们坠仙楼的实力来力压陆颢倒也未尝不可,但届时必定会动手,若是波及了城中百姓造成伤亡,那就给了皇室讨伐我们的借口,恐会得不偿失。” 男子的分析句句在理,上官临霜也是深知其中利害。 最主要的,林府可不会放任百姓的死活不管,她可不想因此和林府结下梁子。 上官临霜默不作声的思考着,正当此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精光! “你刚刚说什么?” 见门主忽而间神情如此激动,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说道:“我说可能会得不偿失。” “不对,上一句!” “皇室?” “不是!” 男子有些懵了,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我说可能会对城中百姓造成伤亡。” 就是这个!上官临霜强压着心里的欢喜,暗骂着自己为何早些没有想到。 还站立在原地的男子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见门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事情,便作揖说道:“门主,属下今日已汇报完毕,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男子的声音将上官临霜拉回了现实,她依旧面色稳重,没有将内心的喜悦表露出半分。 “没有了。” 上官临霜说完,男子又行一礼便打算退出房门,谁料才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门主的声音:“你不必着急赶回北凉,今晚先休息一下,顺便......去陪陪你妹妹说说话吧。” 此话,让男子脚步一顿,他想回头感谢门主,却又怕门主看到他红润的眼眶。 于是男子便站在原地郑重地道谢。 “多谢门主!” 上官临霜挥挥手,男子便走出了房间。 等到只剩自己一人,上官临霜便走到了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望向上空。 “鬼佬,烦请现身。” 上官临霜这轻声的话语看似是对着一轮明月,可却唤醒了坠仙楼内的一人。 仅过了几息的时间,上官临霜身后的墙壁之上便陡然出现了一道佝偻的影子。 “门主,您有何吩咐?”恭敬的声音像是从墙上传来。 上官临霜没有回头,她就这样说道:“我记得,你应该认识一个会使死灵术的江湖术士。” 佝偻的影子答道:“是没错。” “他现下身在何处?” “正巧,应该还在北晋,没有回乡。” “那......” 上官临霜一甩袖袍侧过身来,她那双极为魅惑的丹凤眼盯着墙上的影子,说道:“烦请鬼佬卖个面子将他请来,就说......我们坠仙楼有笔生意,不知他有没有兴趣。” “喏!老夫这便起程!” “辛苦鬼佬了。” 没有多余的矫情,墙上的影子瞬息便消失不见。 上官临霜转过身去抬头望着明月,那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那张魅惑的脸庞带上了些许的清甜。 “你一定要给我平安啊......” ------------ 第四十四章——雷傅登门 许是清明即将到来,北凉域近日皆是阴雨连绵。潮湿且带着凉意的空气着实让人的心情有些压抑,这不,一大早上的,呆在书房中的林渊就发出了无力的哀嚎。 书房之内,那桌面上的油灯已是到达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林渊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依旧面对着翻阅过无数遍的两本账册,和数不清的写满数字的纸张。 自林渊从黑衣手中拿到账本已经过去了三天,同时他也三天没有走出这间书房了。每到饭点,林未央或是莫倾城都会将饭菜给他送来,可他眼中只有账本上的数字,每每都是潦草的应付上几口,便又一头扎进账面,开始苦寻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很明显,他失败了。 随着林渊将最后一页翻过,他无力的向后靠去,这次,仍旧没有丝毫的进展。 “陆颢这守财奴......当真是属狐狸的!” 对着房梁一声吐槽,林渊终是合上了他疲倦的双眼。 此刻,他全身积攒下来的困意一齐涌上了大脑,林渊迷糊之间好像马上就要进入梦乡。 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却是不想他就此安歇。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了开来。 外面的凉风瞬间涌入房内四处游窜,惹得林渊全身上下都打起了寒颤。 进门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渊的不适,她们手脚麻利的将房门带上,随后便走到了林渊的对面,将一个木盘放在了桌面之上。 食物的香气让林渊食指大动,可他没有睁眼,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姐、莫丫头,你们把早饭放在这里吧,我睡一会便吃......” 听着林渊虚弱的声音,莫倾城的俏脸上满是心疼,她轻声走到林渊身旁,一边替他收拾着杂乱的桌面,还柔声说道:“大少爷,要不......您先睁眼瞧瞧?” 林渊的思绪本都在神游了,可莫倾城这一句“大少爷”硬生生又是给他拉回来了。 本想“教育”一下这个不听话的“丫鬟”,可林渊的神经一紧,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才陪同莫倾城走来的那人,脚步声似乎不像是家姐! 林渊猛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在一阵炫目过后,那略带欠打的笑脸便映入了林渊的眼中。 “小舅子早啊!” 好家伙!雷傅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林渊瞬间感觉这家伙像极了那准备偷鸡的黄鼠狼,也难怪自家姐姐没有跟来。 望着他略带谄媚的笑容,林渊感觉自己都清醒了不少,他端坐了起来,问道:“雷公子为何会一大早跑来我林府?” “嘿!这不是几日不见小舅子我甚是想念嘛,特意前来和你联络一下感情。” 此话一出,林渊顿时便绷不住了,就连莫倾城收拾的动作都僵硬了不少。 忍耐着往他脸上砸去两拳的冲动,林渊深吸几口凉气,再度问道:“究竟何事?” 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雷傅也稍微收敛了一下,眼神不经意的往莫倾城手上飘去,说道:“听云隐山庄的两位医师讲,她们马上离开我们雷府便要前来林府,所以今日我来提前知会你们一声,顺便,请你今日去雷府坐坐。” 对于雷傅说的前半段林渊并不怎么关心,毕竟自己本就知道她们月底才会离开,所以,今日的正题,怕是雷鸣那边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才是。 林渊面沉似水的盯着雷傅,正巧这家伙也收回了目光,和林渊的眼神对上了。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视片刻,林渊才说道:“上门叨扰就不必了吧,告诉我具体的时间,我自会前去迎接两位医师。” 果然,在林渊婉拒之后,雷傅有些为难的挠着自己侧脸。 “唉,小舅子你这就没意思了,都猜出来了还偏要叫我为难。” 对于雷傅这般爽快的承认,林渊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依旧是不动声色,指着自己的双眼说道:“你也瞧见了,我今日实在是状态欠佳。” 瞧着林渊的态度,雷傅嘴角都要气歪了,可偏偏人家用的是正当理由,总不能自己用蛮力将他绑了去,那林未央还不得提刀砍了自己! 心里一阵盘算,雷傅没法子了,看来只能说实话了。 于是他的眼珠子挪动到了莫倾城的身上,示意林渊叫她出去。 莫倾城刚刚将桌子收拾好便看到了那奇怪的目光,心思玲珑的她又怎会不知其用意,于是她将账册和纸张放在林渊的身侧,还特意倒扣在了桌面之上,随后又将早饭拉倒了林渊的面前,这才准备动身离去。 “我先去忙,你们聊......” 可她还没走出半步,一只冰凉且有些粗糙的大手便拉住了她的手掌。 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渊拦住了她。 满脸羞红的扭过身来,莫倾城不解的看着林渊。 “作为本少爷的贴身丫头,这府上什么事情要你去忙,好好待着!”林渊笑道。 这还是林渊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他的贴身丫头,莫倾城并没有生气,她明白林渊的用意,可,接下来的事情,真的不用避讳自己吗? 林渊用莫倾城的双眼中看出了她的心思,手掌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女孩肉肉的手掌,示意她无事后,便看向了雷傅,说道:“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雷傅也没想到林渊竟然对她如此信任。 清咳了一下嗓子,雷傅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用他们三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今日请你去雷府,是......关于‘凤梧心’的事情。” 这下,林渊彻底清醒了,他两道剑眉都要拧在一起了。 “难不成......前两日炼制出的药物有问题?” 林渊的话语中略带恼火,惹得雷傅连连摆手。 “不是,具体的,还是劳烦你带上药物,即刻随我去一趟雷府吧,情况我爹和两位医师回向你说明的。”雷傅解释道。 这一出,着实让林渊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再三思索之下,他便站起身来对着雷傅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洗漱换一身衣物,随后便和你同去。” 说完,林渊拿起那一叠账册便拉着莫倾城快步走去。 “我说小舅子,你饭还没吃呢!” 身后传来雷傅关心的询问,林渊脚步一停,扭头面色凝重说道:“看你的样子不是很急嘛,我省去些时间。” “啧,还是小舅子懂事!”雷傅笑嘻嘻的夸赞了一句,随后居然自己走到了正位,享用起了林渊的早饭。 见雷傅有滋有味的吃上了,林渊依旧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可当他踏出房门并将其关上之后,那嘴角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林渊拉着莫倾城不急不缓的走在小道之上,路上每遇到一个下人,林渊还情切的问候早上有没有吃饱、最近冷不冷之类的话题,完全没有着急的意思。 林渊这般奇怪的行经,让莫倾城一头雾水,都忘记了,自己的小手还被林渊握着呢! 花费了些许的时间,林渊和莫倾城来到了林未央的庭院之中。 林渊直接带着莫倾城走近了姐姐的闺房,果不其然,林未央正一脸郁闷的坐在床沿。 见到自己疼爱的小弟终于走出来书房,林未央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烦闷,她快步走到林渊面前,这才注意到两人居然是牵着手走来的,便满是怪异的表情在两人之间扫视。 在林未央的注视之下,莫倾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将自己的小手抽离出林渊的大手,双颊绯红的小跑到了桌边。 倒是林渊的脸皮够厚,他和林未央打着哈哈,随即拉着她坐到了床边。 林渊疲倦的躺了下去,将脑袋毫不客气的枕在了姐姐的双腿之上。 刚刚光顾着奇怪两人牵手的事情了,林未央这才发现林渊那浓重的黑眼圈,她满是心疼的抚摸着小弟的脑袋,略带斥责道:“都叫你不要这么拼命了......” 林渊笑而不语,享受着姐姐轻柔的安抚。 一旁的莫倾城看着姐弟两亲昵的动作,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羡慕,但她还是好意提醒道:“话说,你不是很急嘛?而且那个雷府的公子还在书房等着呢。” 经莫倾城这么一提醒,林未央才想起来那块狗皮膏药,她转眼看向莫倾城,问道:“妹子,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毕竟林未央一早听说雷傅来了,她便直接躲回了闺房,交代给莫倾城让女孩说自己出去了,她可不想一大早的就踩到狗屎! 回答林未央的,是躺在她腿上闭目养神的小弟,在得知了雷傅的来意之后,林未央也是皱起了柳眉,搞不清雷鸣究竟想要干嘛。 “那你要去吗?”林未央问。 “当然要去了,都答应他了,岂能食言?”林渊悠哉的说道。 “那我去准备热水给你洗漱一下。”说着,林未央便打算起身。 可林渊却是一把将林未央给拉住,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急得是他又不是我,而且我确实答应他去,可我也没说什么时间去啊。” “先睡一会养足精神,再起来洗漱一番。” “看我急不死他!” 最后一句,林渊明显是咬着牙说的。 林未央听完先是一阵愣神,随后便明白了,小弟这是给自己出气呢! 有些好笑的弹了一下林渊的脑门,林未央满是柔情的盯着自己小弟的脸庞。 “小坏蛋!” ------------ 第四十五章——登雷府 一番闹剧过后,雷傅终是得偿所愿的带着林渊出发了。 自打这出了林府的大门,林渊带着莫倾城这丫头和三两侍从是一路“着急”的往雷府赶去,生怕雷鸣多等上那一刻的时间。这不,路上不管是遇上了城门口的王大娘还是栖凤山下的孙二爷,林渊总要停下脚步和他们唠上三两句,问问近来的生意如何。 若不是雷傅见到他们便躲在林渊的身后不断学着小狗呲牙的凶相,那想来这一帮人行至雷府起码也要是个申晚时了! 所以,得益于雷二公子的“面子”,林渊站在雷府牌匾之下也才堪堪巳时罢了! 雷傅此时也倒是颇懂礼数,斜着身子伸出手,言道:“请吧小舅子。” 既然都到了,林渊也不再矫情,大步走上台阶便直入雷府的大门。 几经周转过后,还在小道之中的林渊就听到了整齐的高喊声。 “这是......给我立下马威?”林渊斜视着一旁的雷傅。 不等雷傅答话,林渊的余光中扫视到了自己带来的侍从,他们皆是眉头紧锁、面面相觑。 好在雷傅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他随意的摆摆手,解释道:“小舅子你别瞎想,那是我老哥正在训练带回来的侍从,也不知他在外从哪里找回来了这么一帮子人,一个个平日里都板着脸,怎么逗他们都不乐,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是了,雷傅这话倒是点醒了林渊,雷府的大公子雷云,貌似也是近年来才回到北凉。 结合刚刚看到自家侍从的反应,莫不成,雷府有一波人和自家的侍从来自一处? 若真是如此,那林渊可得重新审视一下雷鸣这个老狐狸了。 虽说林渊心里打着算盘,可脚上并未停下,思考之际,他都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了开阔之地,还是身后的莫倾城拉了几下他的衣袖,林渊才堪堪缓过神来。 “怎么了?”林渊轻声问道。 莫倾城将脚尖踮起,颇为亲昵的趴在了林渊的耳边。 “雷府主今日看着有些奇怪......” 顺着雷傅走去的方向,林渊看到了独自坐在正堂的雷鸣,他一改往日的不羁和洒脱,眉眼间居然盘旋着浓重的阴云,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由于距离太远,林渊只能看到雷傅在行礼过后,直接被自己老爹边说道还踹上了几脚,随后他便灰溜溜的向着自己跑来。 “小舅子我真是被你害死了”雷傅是人未到声先至,随后又说道:“我爹请你过去。” 林渊颇为欠揍的朝着雷傅眨眨眼,随即便打算带着一行人前行。 谁知,当林渊和莫倾城走过雷傅的身侧时,他突然抬手,将自己的侍从尽数拦下。 “只有林公子和莫姑娘可以过去,几位大哥还请随我去偏堂休息等候。” 雷傅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被拦下的侍从也并未恼火,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回身的林渊,等着他发话。 雷傅也明白事主是谁,他带着歉意看向林渊,说道:“抱歉了小舅子,老爹吩咐过了,只能你和莫姑娘前去,你放心,我一定好生招待这几位。” 林渊陷入了沉思,他倒是不怕雷鸣趁机对他行不轨之事,毕竟仅凭这几人怕是还拦不住雷鸣,只不过他这般的行经,林渊倒真猜不透雷鸣想要干嘛。 但眼下已然深入虎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林渊对着几位抱拳而言:“那就麻烦各位先去偏堂等候,我尽快出来。” 站在最前方的陈聪面色凝重,他摇头说道:“小公子客气了,我等就在此等候,不必去偏堂了”,说话间,陈聪的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了空地中训练的人群,林渊明白,他们的想法看来和自己一样,这样也好,毕竟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那我去差几个下人搬些桌椅、拿些瓜果点心过来。” 说着雷傅便打算动身,可林渊的声音又将他给拦住。 “雷二公子,敢问家父今日,意欲何为?” 雷傅听闻尴尬的挠着头,他说道:“我也不知,但老爹今日一早从老爷子的房间出来后便情绪凝重,我问他可他什么也不说,就差我去林府寻你去了。” 听此,林渊心中便有了底,他对着雷傅道了声谢,便领着莫倾城大步前行。 走到正堂前,林渊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停下脚步打量着前方训练的人群,以及,在人群中巡视的雷云。 莫倾城这丫头也随着林渊一同看去,可当那些光膀子的大汉映入眼帘之后,她羞红着脸急忙躲到了林渊身后。 神情严肃的雷云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目光,他转身发现是林渊之后,依旧保持着那刚正不阿的表情冲着林渊点了下头,像是在打招呼。 林渊也是遥遥一拜过后,便转身进了正堂,可这心里却是翻起了一阵波涛,现下近处一番打量,雷云正在训练的这一波人,十有八九真的和自家侍从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不过,林渊现下也顾不得此事了,当前最要紧的,是对付面前这个泰然自如的老狐狸。 见林渊走近,雷鸣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他淡然的用下巴一指,示意林渊落座。 主人都发话了,林渊自然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雷鸣的另一侧。他抓起茶壶放在了二人中间的小火炉之上,待得茶水温热便倒上了两盏,一只递到自己鼻前闻香,另一只则递给了身旁的莫倾城。 “嚯,明前的新茶”林渊惊奇的感叹了一句,随后声调突然拔高了不少,不可置信道:“上岚山的‘藏岩雾锋’!?” 许是莫倾城这般的身份,在听到茶名之后都吃惊的看向了手中平平无奇的茶盏,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言道:“一叶万玉......” 雷鸣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笑意,他端起自己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彰显着这个男子的霸道之气。 “小林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仅凭一观一闻便看出了茶叶的时间和产地。”雷鸣将茶盏置于手掌中揉捏,眼神还投放在远处的训练之上。 面对雷鸣的赞赏,林渊自然是厚着脸皮接下了,他将茶盏上的雾气吹散之后也不饮用,就这么盯着茶盏中如同刀刃一般锋利的茶叶。 “一直有所耳闻,可惜这玩意实在太过难寻,就连皇室每年都只能弄到那可怜的几斤,今日也算是沾了雷老哥的光了。”林渊诡谲的笑言道。 “如此昂贵的茶叶用来招待我这么一介无名之辈,啧!” “所以......雷老哥今日此举,究竟想要干嘛?” 林渊话音刚落,立刻变得不苟言笑了起来,他仰头把茶水饮尽,随后便手握茶盏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之上。 这一声巨响传出大堂,惊飞了不少在树枝上栖息的飞鸟,就连站在远处的林府侍从都将目光移转到了堂内三人,他们体内的灵炁也悄然疾速运转。 倒是在堂前训练的雷府侍从们丝毫不受影响,有条不紊的听从雷云的号令而动。 雷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随即放下茶盏扶着椅子起身。 “小林公子,且随我来吧。” 雷鸣这毫无情感的语气,让林渊愈发觉得此事不简单,他有些紧张的摸了一下右手的乾坤袖,里面装的正是用那颗“凤梧心”而炼制的补药。 “放心,我不会动手抢的。” 雷鸣大步走在前方,他并没有回头,可却说出了林渊心中的担忧。 这话并没有打散林渊的忧愁,反倒是让他眉头紧锁。 尽管如此,林渊还是快速起身,一手拉着发呆的莫倾城,另一只手还拿着茶盏提着茶壶。 他们二人跟在雷鸣的身后快步行走,约莫半刻的时间,一座极为宏伟的庭院便出现在了前方。林渊在脑海中一番思索,终于寻到了雷府的布局图。 若是他没记错方才走过的路线,那此处,定是雷府家主的庭院。 就在三人往正门处走动时,林渊偷摸的打量了一下这所庭院,毫不夸张的讲,这院子的占地面积,怕是比十个林未央的庭院加在一起还要大! 林渊已经尽力克制了心中所受到的震撼,可嘴角还是没忍住的在微微颤抖。 反观和他同行的莫倾城,这妮子只是大概丈量了一下,丝毫没感觉她有什么情绪波动。 很快,三人便站在了正门之下。 雷鸣并没有着急请他们二人进去,只见他缓缓转身,看着不远处被微风吹动的树枝。 看到此举,林渊有些好笑的轻晃脑袋,他站在原地提起茶壶,便到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藏岩雾锋”。 “林丫头!院内有护卫,你还是就此现身吧!”雷鸣高声喊道。 他的声音还在林间回荡,一道人影便从粗壮的树枝之上直接落下。 还不等看清,那人影落地之后便两个闪身,来到了林渊的身侧。 恰好此刻,林渊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斜着脑袋笑道:“尝尝,有价无市的‘藏岩雾锋’。” 没错,来者正是林未央。 她没有先去理会雷鸣,而是笑着将自己的红唇挪到了林渊举起的茶盏旁。 林渊也很识趣,配合着将手腕倾斜。 喝完了温茶,林未央终是对上了雷鸣的目光。 “雷府主好像并不意外?” 无所谓的摆摆手,雷鸣笑道:“要是放心让这小子独创我这‘虎穴’,你就不是林未央了。” 林未央一步踏出挡在了两人的身前,她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悦二字。 “所以今日,雷府主特地把我弟弟喊来有何用意?” 雷鸣转身走上台阶,他双手一推,那厚重的木门顷刻间便敞开了。 “诸位,请先到屋内我们再做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