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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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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弱鸡
“唉!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公子就……”一个面相慈和的老嬷嬷伸手不停地抹着眼睛,却没多少眼泪,垂下的眼眸中流露的精光喜色,也和她口中哀叹不甚相符。
“是啊,那拐子也太可恨了!竟然一人两卖,偏偏公子执拗,那另一家的也太过蛮横,竟生生将公子打成重伤……”老管家也不停地叹息,“这家中,原也只是过得,人参药材什么的,这一时间,就是变卖出现钱来,也没处买好的去……唉,公子可是冯家最后一个主子了……”
老嬷嬷立刻反驳:“你这话怎么说的?虽说是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先夫人临去前可说了,我们三代老仆,最是忠心不过,公子也没个兄弟姐妹的相扶持,特特将得利放了出去,还殷殷叮嘱公子拿他当弟弟待的……原公子好着时,这话不该提;可公子眼看不中用了,又没留下个小主子来,我们三代老仆的,虽说得利是我们家长子嫡孙,可也理该舍出来,以后也好给老爷夫人并公子上柱香,省得主子们在地下太过凄凉……”
说着说着,老嬷嬷又捂着眼睛呜呜哭了起来,老管家一叹息二叹气,做足了忠心老仆的姿态,眼里却不时闪过喜色。这冯家的家底,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虽说这些年,因小主子年纪小,又爱好风月旱路的,不曾认真打理家业,倒方便他自个儿家中悄悄置了好些儿新屋庄子,但这偷偷摸摸倒腾的,哪里有舍个孙子出去,就名正言顺地将整个冯家都纳入自家囊中的快意?
更何况他们家本就被主子赐了冯姓,这孙子连改姓都不用,舍不舍的,主人家五服之内连个亲眷都没有,仅有的一个公子也被打得奄奄一息抬回来,满街的人都见着,也怨不得他们做管家仆役的……现在他只借口给小主子筹医药费好生变卖了这边儿的房产庄子,到时候带着家财远远走了,再过个几年,主人家坟头上有没有人收拾、四时八节有没有人供奉,又有谁在意呢?
这几年,为了方便行事,也恰好冯公子果然诸事不懂又手缝儿稀疏,冯管家只说家业艰难,这冯家上下服侍的人,除了老管家自家人、并自家沾亲带故贴心合意的两家子外,都打发出去了。老管家不过是出于谨慎才和老妻演几场与外人看,这心底里,却已经将冯家看成是自己的冯家,重伤晕迷的小主子都被他做主,抬回来时就直接抬到西边儿院子里,只说是那儿地气好、适合养伤,私底下却是为了来看房子的人不嫌晦气……
这老管家两口子并几个亲近人等,如何唱做俱佳地赢得一众往来人等的赞服叹息且不提,却说西边儿院子里,本就娇生惯养的冯公子,在身受重伤又接连三天水米不进之后,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例行来察看他鼻息的小厮大呼小叫着跑去主屋报信之后不久,却又再次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睁开眼睛的,已经是另一个人。
这人说来也有点来历,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十,家中素来注重骑射功夫,老十又是自家十几个兄弟里头都数得上号的,又因有点子奇遇,□十岁上头依然健步如飞,今儿不过是因为在他家那打还不会走路就开始揪耳朵捏鼻子打打闹闹、却几十近百年都始终好得和一个人似的的九哥丧礼上回来,一时觉得心累至极,便在榻上打了个盹,不料再一睁眼,依然物是人非。
最要命的是,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记忆,还是另一个与他同名同姓同根源、却在雍正二年之后遭遇截然不同的一生记忆,期间诸如他家八哥不是被老四压榨到了八十一岁才顺利退休归隐含饴弄重孙,而是在老四登基的第四年,就被那冷心冷面贼给削爵圈禁呕病而亡;而他家九哥更没有到了八十岁还新纳一房如花似玉小妾的艳福,竟去得比八哥还早个十余天,亡故原因亦是蹊跷,说是什么腹疾,但就梦中那个“自己”所暗地里诅咒的那般,多半都是老四那贼子下的手――
这另一个老四可比那个将自己兄弟三个压榨了大半辈子的家伙狠心多了!残杀兄弟不说,还开除宗籍,还给改名什么“阿奇那”、“塞思黑”的,也不想想如果八哥九哥是“阿奇那”、“塞思黑”,那他们这一班子兄弟算什么?他们皇阿玛又算什么?……皇阿玛也不说多多入梦去和他叨叨磕……
如此种种与自己经历大相迥异却又有着奇异联系的记忆,让老十这个连被狼咬掉一大口肉都可以面不改色的铁汉子,也一时因脑中胀痛和心中不适不禁□出声,才睁开了一下眼睛,虽恍惚间知道不妥,却也没精力再深究,只抱着脑袋捂着胸口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天,才慢慢将那记忆彻底消化掉,虽对于梦中另一个老十的倒霉人生极为愤懑,但那个老四也不是自己所遇上的那个老四,又因为他那个老四虽好点,却也一般儿在八十岁上头死了,死前还在忙于进一步推广新式水军的事宜,明明都当了十几年太上皇了,偏偏是个忙碌命,连死前最后的交代都是政事儿,老十没好意思骂他,只好狠捶两下自己的胸口,顺便阿q一下安慰自己,反正这个老四也没少报应,比起自己经历那个老四,这个老四不过当了十三年皇帝就累死了,也算大快人心吧?
――唉,还是快不起来!
老十可是雍正四年初就被他家狠心冷面皇帝四哥给扔出去周游各国的,和他家九哥一道儿,足足在海上漂泊了十九年!那见识远非一直只跟在老八老九后头,最后落得圈禁好些年的梦中老十可比的――梦中那个不知道,老十可清楚得很,老四再狠,却是真的在努力撑起大清,那么忽然一死,还没有个能干厚道的嫡子在,由着那个好大喜功的小四子上位――别的不说,只看那家伙一上位,就不以为意地砍掉老四宁可背负“又一个炼丹求长生的无知帝皇”之名都要折腾的新式火器项目就知道,绝对不是个会带领大清开眼看世界的!这以后的大清,简直成了没牙的老虎任由西边儿那些蛮夷虎视眈眈了……
……唉!不过是梦吧?一定是九哥去得太忽然,自己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做此等莫名其妙的怪梦,大清明明已经在自己兄弟几个联手努力下,蒸蒸日上了……
老十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咳嗽几声,因一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待得脑袋没那么痛了,就赶紧睁开眼睛,然后,傻了。
他记得自己是在九哥那儿直接回的自家外书房,怎么,哪个兔崽子如此大胆,竟敢将他偷偷运出来弄到这么一处,就是他敦亲王府里头最下等的佣人房也比这里气派几分的寒酸地界儿来?
老大到老四都死了,就是活着也不是这么会玩的;老五老七老十二素来老实胆小,不可能这么玩他;老十三老十四这些年关系倒都不错,却也不是这么会促狭的;低下那些个更不必说,没胆子也没那个交情!唯一可能的九哥,又已经去和八哥团聚了……
老十想着,鼻子又有些发酸,正举起手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忽然发现不对,将手放到眼前仔细一看,直把自己看成斗鸡眼,才接受了这个离奇的事实――
英武高大的十爷敦亲王,才不过打个盹儿的功夫,就变成一只白皙纤细的小弱鸡了!
――还是只处境艰难的小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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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仁哥
老十手一撑床板,猛地坐了起来,却不妨才这么个动作,就让他眼前一黑,这让身受七八处重伤、血流如注照样可以歼敌制胜,回来还能嘲笑他那吓得脸色惨白的九哥一顿后,才去包扎休息的老十郁卒不已,太弱鸡了有木有!
可恨如此弱鸡的身体,竟是自己在用的!
虽从手掌看,这个身体比之自己那个九十一岁的,年轻了不是一点半点,可要老十选,他还是宁可要自己那个——起码那个今儿还能轻易将九哥抱起来、放到棺木里头,还能亲手将那些木钉,一个个以拳头砸进棺盖上……
还能,去送送他九哥……
现在这个弱鸡模样儿,说他是敦亲王,谁信?
看来九哥这最后一程,自己只能远远送着了……
老十遗憾得不行,当日八哥走时,他是和九哥一道儿,亲自扶棺相送的,没想到到了九哥这儿……还想着扶棺时多喊几声儿九哥,也好让老九得意得意呢,不想……
唉!
老十又叹了口气,好在他素来大咧咧的,虽遗憾,却也觉得远远地相送、远远地在心里多喊几声也是一样的,因此略定了定神,眼前不再发黑之后,就掀开被子下了床,这一下床,脸色就立刻漆黑得堪比锅底。
——混蛋!这一床污糟都是啥啊?
或许是和身体不甚契合的缘故,老十原本极灵的鼻子,此时却是见着“物证”都闻不出什么味道,可那东西是明晃晃摆着的,让老十想装傻都不行,哪怕闻不到味道,只要想着自己刚刚就躺在那上头,老十就恶心得险些儿吐出来——神奇的,电光火石之间,老十忽然有点明白梦中那个倒霉八哥,所患呕病是为何了。
他家那一班子兄弟,哪个不是天潢贵胄娇生惯养?就是八哥因出身故,小时候没少吃奴才们的暗亏,可也绝对没谁敢这么着……
看着满床明显是汗液尿液粪便的痕迹,老十脸色青了绿、绿了紫,比几百年后才出现的霓虹灯还多姿多彩,半晌,老十忽然想起什么,往自己身上一看,果然,下半身屎尿齐全,上半身也跟着沾光不少,尤其因为老十刚刚接收梦中另一个倒霉老十的记忆时,头疼心酸难耐,在床上好一通折腾的缘故,那不知道累积了多少时日的屎尿,竟沾到他头发上了!
老十也不是没吃过苦头的,外出行海、西行征战,泥地里打过滚,艰难起来差点连马尿都喝了,可那不是没得挑剔时吗?平日里,老十不如他家九哥挑衣捡食的龟毛,但有些事儿,是绝对难以忍受的!
老十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一脱,又在屋子里一通倒腾,发现除了桌子上茶壶里一点子至少放了两天的残茶什么也没有之后,直接往外头跑去。好在此处虽简陋,院子里就有一口井,老十也不管这个弱鸡身体守不守得住冷水,直接提了几桶井水,往身上浇了下去,如此足足浇了七八桶,老十方放慢了速度,一边浇一边往身上揉搓,少不得搓下好些个恶心至极的泥团子粪团子,搓完老十又连续浇了三桶井水,方算痛快了,也不管自己光天化日赤身裸体的,就在井边伸腰挥拳动了好一会,直到一声儿喷嚏提醒他这不是他原来吃嘛嘛香身体备壮的好身躯,而是一个神奇的坐起身都眼前发黑的小弱鸡——老十虽还是更满意自己原先那个,就算那个因为某此在西边蛮夷处一次遇险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的,可莫名其妙地来了,老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大意,才换了身体就直接跑去见九哥了。
无论老十多么想念他家九哥——原先打打闹闹时不觉得,这么一分开,才不过十几天功夫,老十心里就空落落的——可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去见九哥,一定会被他笑话的,说不定多能笑活过来!
为了不出这个洋相,老十一个喷嚏打出来,立马警醒,几步跑回那臭兮兮的房间里,将就穿了一身他其实很看不上眼,但好歹不脏不臭的长衫,还笨拙地用一件干净单衣,勉强将湿漉漉直滴水的头发擦到半干,又随手编了个还挺似模似样的辫子,就直接选了处有树的院墙翻了出去,循着外头的人声走了几步,又借着地势翻过一处略高些儿的外墙,虽落地时踉跄了两步,却好歹出来了。
老十甩甩手上沾到的灰,正要提步往前走,不妨撞上一个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年轻公子哥儿,虽看着油头粉面的弱兮兮,好在目光还算清澈,虽看人的样子失礼了点,老十此时心急想去打听他九哥出殡的时间,也懒得和他计较,瞥一眼就继续提步往前,不妨却被这文弱公子拦了下来:“渊弟,你这是……”
老十对渊弟这个称呼本没甚反应,但架不住那文弱公子手臂都拦到他跟前儿了,老十一挑眉,没想到翻个墙都能撞到个这个身体熟识的,可也正好,就和他打听打听了!
——顺便了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看看到底是何等内宅倾轧,弄得一个虽然住处不如自家仆役气派,却也好歹住了两进院子的人家,竟让原身弱鸡死得那般凄凉!
老十打定了主意,既然用了这个身体,总要为原身讨回点子公道,不过出于惯性,他只往后院倾轧上头想,却不想,事实似乎,远比他想象的单调,也更意想不到。
那文弱公子是个比在兄弟之中,以莽撞草包著称的老十还更没心眼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姓名来历交代了,此人姓穆,名仁,祖上据说还和东平王家有亲,不过也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了,他们家就是这金陵里头的一个小乡绅,和冯家也算世交故旧,他家妹妹还险些嫁给了冯公子,不过是当日亲事不曾正式议定,冯公子寡母就亡故了,冯公子自己又是个好走旱路不爱水路的,虽明知道和穆家联姻好处不小,却没应下穆老爷主动提起的亲事,只因他和穆家小妹打小儿也极好,一贯当自家亲妹妹看待,不忍害了他,因此倒将自己怪癖直言了,穆老爷叹息了好几回,若非冯公子已经是冯家仅剩的独苗苗,他几乎都要待老友训子了!只是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别人家的独苗,委实不好打得,只得平日里多多劝他,不过冯公子虽心地不错,却不是个很拧得清的,穆老爷多啰嗦几回,他就懒怠登穆家门了。穆老爷为此还气恨了好久,只是到底看在先冯老爷的份上,虽自己怒恨之下也不肯再登冯家门,却没拦着穆仁和冯公子来往,穆夫人倒有些担心穆仁也被带偏了,后来看着还好,又有已经嫁人生子的穆小妹劝她:“冯家哥哥虽自个儿荒唐些,却是个不连累人的性子,又怎么会连累哥哥?”
因此穆仁和冯公子虽不是一路人,却素有往来,今儿也是,在冯公子为了个小丫头被打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过三天功夫,他已经上门四回了,只是回回都被老管家以公子重伤休息、不宜见客打发了,却不想才过半天功夫,不等穆仁第五回上门,就见着原先据说重伤得连会客都不行的冯公子,翻墙出来了?
那身手,不说矫健得能打死牛,但怎么都不像重伤的啊?
穆仁眨着眼不解,老十哼哼两声:“怎么,仁哥这是盼着我重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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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青
——仁哥啥的,老十没喊出口已经觉得牙酸,不过听穆仁那意思,冯公子一贯是那么喊他的,为了不引起注意,也为了更顺利获得所需情报,老十牙酸归牙酸,演戏的功夫却还不赖,一声仁哥喊得自然至极,就是和原来那个冯公子的口气不太像,但穆仁素来有点呆,又因他也有些儿爱啰嗦冯公子,冯公子和他接触的次数虽不少,却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爱抽身跑人,穆仁也就没发现老十版冯公子的异常,还特乐呵老十肯多搭理他,因此对于老十引导的话题,毫无疑问滔滔不绝地接下去,老十很顺利地获得了情报。
可心情却很不好。
你道为何?
却原来,穆仁本就心思单纯,对老十这个打小儿一道长大的世交弟弟更是毫无防备,几句话巴拉巴拉的,连冯公子曾险些和他小妹定亲的事儿都倒出来了,其他事儿,更是毫无遗漏。
冯公子此人单名一个渊字,这个字本义也没甚不好,只不过偏偏姓冯,合起来就是“逢冤”、“逢源”的谐音,就有点没意思,不过名字嘛,老十也不是会斤斤计较的性子,不过听得穆仁说他父丧母亡无兄无弟连个庶出姐妹都没有时,老十还能暗喜一声省了去应对这个身体各种亲戚眷属的功夫;但再听得穆仁赞什么他家老仆仁义,没因为他年幼病弱就欺负他,老十先是听到“年幼病弱”四字已是不爽,再听穆仁说了一番什么他家老仆为了给他筹药费,如何如何费尽心力妥善处置庄子铺子,据说还将自己连年积攒三代才买下宅子都卖了来给他这个小主子买药,只是时下2虎骨虽不算稀罕,但要上好的却是可遇不可求,穆仁前儿也送了一些过来,不过最好的人参也不过是棵五十年的老参,还是穆夫人嫁妆里倒腾出来的……
老十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还以为是后宅倾轧,这么看来,倒是老仆太过“尽心”的缘故了啊!这个身体,可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五服之内连个亲眷都没了,还只顾自己心意,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怎么的,随便纳几个女人开枝散叶,也不妨碍他走旱路的癖好啊?还有就是亲眷已经没有靠得住的,穆仁这么傻乎乎的世交还不知道抓紧点,为几句虽啰嗦却是好意的话就避开了,这闹得,被“忠心”老仆服侍得命赴黄泉都没人知道吧?
若非自己来了,这家业可不就平白便宜了那些仆役?
虽说冯家那点子东西,老十还真看不上,可他看不上是一回事,有不长眼的东西敢谋算他可是另一回事儿!
老十眯着眼盘算,要怎么好生“酬谢”那起子“忠心”奴才们,但这不过小事,还不足以让老十心神动摇。
让老十心神动摇几近离魂的,是穆仁接下来漏出的消息——
“什么九王爷晋亲王的?渊弟你不是烧傻了吧?”穆仁说着还担忧地摸摸老十版冯渊的额头,见他没发烧才松一口气,只是看他的眼神就藏不住责备,“你啊!也太荒唐了!不爱读书也罢了,可怎么连我大青有几位王爷都忘了?”
老十心下已然一咯噔,亏得“大青”二字才让他耐心继续打听,却不料,此大青非彼大清,谐音相同,字体也只差了三点水,可却已和原来大不相同。此间皇室是汉人出生,姓水,当今讳瀞,只得一个独子,却已经封了太子,不是亲王。其他几个亲王,与皇帝乃是兄弟的只有安亲王水清、顺亲王水澈、温亲王水淇,其他又有几家破格原级袭爵的人家,例如皇帝堂兄福亲王等——可就是没有什么九王爷晋亲王!近年大青也根本没死过王爷,就是老福王,也和太上皇一般儿,依然好好儿当着老太翁呢!
哪儿来的什么晋亲王出殡?
穆仁说完,还很是叮嘱老十:“别的说说也罢了,此等关系天家贵胄的事儿,没弄清楚前可再不许胡说的!如果被扣上个诅咒亲王的帽子,可真是谁也救不得你了……”
巴拉巴拉又啰嗦了一大堆,尤其见老十垂着头没说话,穆仁只当他听进去了,更是一路说到什么还是多少要好生①38看書网、好生娶个妻子留个子嗣啦……和念经一般没完没了的,只因家中只得五个姐姐一个妹妹,还各自都出嫁了,儿子又还太小听不得他絮叨,穆仁就将一腔兄长热情并新得麟儿之后爆发的父爱,都倾注在这个世交幼弟身上了。
只可惜,老十根本没听进去。
他几乎连魂儿都飞了,哪里还听得什么话语?
满心满脑子,只有一句“九哥九哥,我竟连九哥最后一程都没好生送了他去”了!
老十原本就与他九哥最是亲近,虽平日里兄弟相处,他从不肯正经喊他一声哥,却不只因为两人岁数极近、老十又打小儿个头高大的缘故,实在是心中另有一个隐秘心思,只恨两人偏生是血亲兄弟罢了。到得老九忽然睡梦中就去了,老十这些年送走的兄长也不少,自个儿年纪也大了,只当再几年必能地下相见,也不甚难过,不过是亲自打点完老九身后事宜、亲手为他封棺之后就心累得很,又有一干子子孙侄儿侄孙们劝着,老十又想着待得出殡时,务必要精神抖擞地送自家九哥最后一程方好,也就没犟着,爽快回了自家休息一会,却不想,就这么一会子,一闭眼一睁眼,怎么就人事皆非了呢?
大青不是他的大清,就连九哥也……
他还想着等地下重逢时,定要好生一解自己心头压了几十年、却因血亲故始终不曾宣诸于口的心事——那时候,有着血亲羁绊的身体已经脱去,正是好时机,那声儿“九哥”他是再不肯喊的,因此倒认真想在阳间送他九哥最后一程时,好生多喊几声,也圆了他的心思,省得他日后闹别扭来着,怎么这么的,就连这点子心愿也完不成了呢?
若仅此也罢了,老九和老十闹别扭也不是第一回,每回不过恼羞成怒就直接动手罢了,老十别的不说,皮是极厚实的,不怕挨打——大概,魂灵也是不怕的?
可是,此间处处怪异,说起唐宋明穆仁也是满脸茫然外加恨铁不成钢,一副是当老十不学无术胡诌历史的模样儿,虽说有个大汉,但听着和老十所学的,似乎也不尽相同……
老十心下就委实惶恐,他是大年节都敢和他皇阿玛掀桌子梗脖子的,可此刻,他真心慌了!
……如果,万一,连死后都见不着老九怎么办?他可都还没和他说过,他对他,其实不只是……
……也或者,其实是自己起了这个心思,方才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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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相
老十平日本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但此时心中一慌二急的,竟是大失分寸,别事也罢了,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他皇阿玛总不会见着他家四哥真如梦中那个倒霉鬼一般狠心磋磨他们兄弟及各家后人的,老十大可几近无畏;可现在此等比他家皇阿玛死后几十年都不时入梦训子更怪力乱神的事儿都发生了,还要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彻底将他和老九分开,老十这心再大神经再宽,一时也转不过弯来,待得穆仁说着说着觉得不对,他已经脸色惨白一头栽倒,穆仁唬了个三魂走了气魄,好在他虽呆,却还没傻,身边跟的小厮长随也还算得力,赶忙将老十往附近一家医馆里头一送,老大夫把了脉,开了方子让药童抓药熬药,自己给老十扎完针,正好药也好了,一碗黑漆漆苦兮兮的药汁子灌下去,老十吐出两口秽物,总算醒过神来。
就听得老大夫巴拉巴拉地在嘱咐穆仁,老十略听了两耳朵,也不以为意,只摸着胸口那傻里傻气的石牌子,心里略微定了定。
这石牌子,是当日雍正四年时,老十和老九奉命出海之前,雍正帝,老十念叨的那个狠心贼老四同学,御旨赐下、命令必须随身戴着的一件玩意儿,老十虽因不想再被他家已经作古几年却还是不时要回阳间和他在梦里叨嗑的皇阿玛唠叨,任命戴上了,也果然连洗澡都没敢取下来,但很有一段时间,对老四口谕里头特意带的一声那什么“不戴的话身死自负”很是不满――就这破烂玩意儿,亏得老四也好意思御赐下来,还强迫大家都戴着!
但巧的是,出行西方蛮夷期间,某次他正好露天洗浴时取了下来,却遇上一头怪狼,因此被咬了几大口,险些儿连命都没了,可和他一道儿的,他家那个骑射上头只能傲视老四那等半石弓都拉不开的肉鸡的老九,看着跌爬滚打狼狈得很,可回头给随行的御医一看,全身上下除了蹭掉几根儿头发,竟是啥伤没有,乌青都没一块,油皮都没破半点,老十当然高兴他家老九毫发无伤,还很自得自己保护得力,却不妨被老九兜头泼了盆冷水――
老九可不认为老十有多给力,他说自己毫发无伤那是石牌子的功劳,他说老十伤城这样是他不听话让石牌子离身,自找的罪受!
当然,老九狠是狠,对老十从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各种嫌弃,但给老十照料伤势期间却十足的耐心温柔,还亲自给老十戴回那个石牌子,让老十幸福得晕陶陶的就不说了。只说老十伤好之后,还真认真亲身测验过那石牌子的功能,果然的,戴上石牌子,别说那怪狼的爪牙无法撕裂他丁点皮肤,就是万箭齐发,他也依然毫发无伤,委实奇异得很。
老十只好悻悻认了老九无事乃是多亏了此物的缘故,自己从此也再不将此物取下,不过那身伤就实在冤枉了点,不过好处也不是有的,虽然老九对他所谓的“好处”嗤之以鼻,就是八哥也一再叮嘱他,那等模样不可与外人见着,老十还是挺得意的,毕竟那样儿的他,虽说狼耳朵狼尾巴的不怎么雅观,但力气速度啦视觉听力啦增长的可不是一倍两倍的,足够保护好老九、而不需那石牌子再出风头才是关键啊!
至于那石牌子,老八老九老十四等花了大工夫,也是直到雍正三十年才打听到点子消息,据说是他们二哥给的老四,老四又御赐下来的,几个前二三十年几乎以和太子作对、扳倒太子为目标的兄弟听了,脸色各种古怪且不提了,倒是对他们二哥的奇遇各种猜测,尤其是二哥家那个弘皙,前儿老九丧礼上终于又见着一次,七八十的人了,看着竟和三四十的壮年人不差什么,头发依然漆黑,脸上依然光滑,老十对于这石牌子越发信赖了几分,老九封棺时,他还特特确认过那石牌子好好儿也挂在他脖子上来着……
此时给老大夫下了狠手唤回心神,又见着虽换了个地界儿、换了个身体,但好歹这石牌子还戴着,老十终于定下心来,不管怎么说,有这牌子在,想来总有兄弟重逢那一日,而今且不需急,只将这身体留下的事儿料理了,再好生寻寻,也许老九也和自己一般儿,来了此处呢?
就是一时找不着,也总能重逢的,太子二哥虽不着调,却似乎有些儿能耐,只看老四家那个不只取名弘晖、连性子也和原来那个弘晖一般无二的嫡幼子弘晖就知道了!
老十是兄弟里头,唯一一个挨完他家太子二哥的鞭子、却不是想着怨恨、而是想着诸如“太子二哥鞭法好生厉害,我需得再勤练武功好在皇阿玛那儿得个好儿”的傻大憨,当然,这傻大憨后来还是和太子干上了,但那不是因为他挨了太子的鞭子,而是因为――
太子不只抽了他鞭子,他居然还抽他家老九!抽了老九鞭子、险些儿毁了老九的花容月貌不说,他还无下限不要脸地调戏老九……
叔可忍婶不可忍!
皇阿玛还在呢,那家伙还只是储君不是帝君呢,就敢虐待调戏他家老九,谁敢说那天这家伙真登基了,不会一个脑抽将老九幽禁后宫虐待□各种乱来?
老十果断和他拼命了!
然后还真的偕同其他兄弟一道儿,将这家伙从太子宝座下拼下来两回!
虽然最终谁也没讨得了好去,好处都被面瘫老四闷声大发财了……
咳咳,话题扯远了,其实莫想说的是,老十虽说和他家太子二哥不太对付,对他的能耐却还是信得过的,因此摸了半晌石牌子,倒还真找回和他家老九重逢的信心,虽说多半这个重逢要附带从他家九哥四五岁上就爱调戏两把的太子二哥一只,但老十也认了。
能和老九重逢,就是再被太子抽几回又如何?反正皇阿玛再纵容他,也总不会真见着他对自家兄弟下手也不理不睬的。
老十打定主意,也就开始有心情演戏,对着因听着老大夫口口声声说老十是“重伤之后不曾好生用药调养,又受了寒凉,又一时心神大震,方迷了心窍”等语,越听越觉得不会的穆仁,略有些无奈又还带着期盼地一叹:“老管家……或许是真的艰难,不是故意冷落苛待我的……”
穆仁有些迟疑,冯家老管家那是三代老仆,平日看着也忠心,却禁不起老大夫摇头叹一句:“冯公子心太善,老夫原也当那是个好的,可看你脉相,别说用药调养,只怕已经三天水米没怎么沾唇了吧?若非底子好,一口气上不了,去了都可能……”
穆仁脸色大变,他以为自己已经尽力照看这个弟弟,却不妨,他竟被恶仆虐待得几乎丧命,自己却全然不觉,刚刚还在心里嘲笑他上茶楼却点粥汤、喝粥汤的样子真和饿死鬼投胎似的,却没想,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竟是险些儿真做了饿死鬼!
穆仁大怒,当下就要带人打上冯家去,却被老十一把拦住:“老管家忠义,已是满城皆知,仁哥这么打上去,说不定就该将你好不容易考出来的举人功名都打没了。”
穆仁一抿唇,原本油头粉面的小样儿竟也能带出几分凌厉:“他都欺负我弟弟了,我还能为着一个功名就坐视不理?”
老十听得心一热,看他也就没那么不顺眼,因此也不再只将他当傻子敷衍诱哄,倒只是认真坚定地和他说一句:“仁哥莫急,我自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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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竹马
穆仁对老十所谓的“自有道理”其实不抱什么期望,他人虽然呆,却好歹是正经中举的,虽说名次只比孙山好一点,总也知道,冯家那个老管家已经将仁义忠仆的名声传得满城皆知,人都说这位为了小主子,三代攒下来的那点子家业都尽卖了,满城人多又是感叹老仆不易,又是暗讽冯渊太过荒唐致有此祸的……
此时冯渊做出点什么来,只怕名声都要臭尽了!时下无论文武,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冯渊又不比那起子光脚烂鞋的,冯家在金陵三代经营,多少总有点子家业,就是冯渊自己,虽现在荒唐得让穆家老爹每每提及都要摇头叹息一番,但他其实很是早慧,早年寡母犹在时,也曾考过一个童生出来,虽不是正经功名,但总有点子希望,穆仁实在不愿意他就这么为了几个狼子野心不忠不义的奴才,就将自己一世名声都毁尽了。
只是他也知道这位世交弟弟的性子,大概是因为打小失怙的缘故,冯渊看着文弱,其实最是倔强,认准了的,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原先冯家婶婶在时还能劝得他略微转圜,但现在……
只看穆家老爹不过是多说他几回,这冯渊就敢躲着不登门就知道了,虽四时八节的礼数没少,但总是礼到人不到的……
冯渊实不是个会听人劝的。
穆仁叹息再三,也不好狠拦他,只好差了身边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速速赶回家中,叮嘱他将事儿和穆老爷说了,自己只跟着老十,准备在他出昏招时拦住他。
老十是何等人?虽说在兄弟间是以莽撞闻名的,但他生母在他不足十二生日时就去了,老十能在深宫里头熬到好好儿出宫开府,虽说有宜妃等照拂,但他自个儿,能真只是个莽撞傻货?更别提这个老十还是个被他家四哥压榨到八十三岁――老四自个儿倒是八十一岁就走了,不过却留下旨意命老八老十三等叔王辅佐皇帝继续改革,老十因协助老十三一道儿管理海军,一路忙到八十三岁才算完全退下来――这么长的寿命,就算傻子都人熬成人精了!
因此老十一眼就看出穆仁的心思,不过他虽接受了现实,但忽然一下子除了个石牌子,连去八哥老九陵前说说话儿都不成了,心中多少空落落的,正好穆仁虽容貌气度风仪比起老八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偏偏那种为他――准确来说是为冯渊考虑的模样儿,倒和当日那个硬是拿自个儿小小身躯护住从树上跌下来的老九老十有那么三两分相似……
饶是老十一贯最恨人小觑他,此时对上穆仁,也很难翻脸,虽对他的怀疑有些气哼哼的,却没撵他没赶他,只是翘起小尾巴:“等着瞧,爷有的是法子收拾那起子奴才!”
穆仁苦笑,他自然知道冯渊有的是法子收拾那些奴才,再怎么刁奴,这奴才就是奴才,没主子的印信去官府改籍,就是爬得再高也还是奴才。就算放出去了,也要三代之后才可为官;且就算为官做宰的,对上原来的主子总还是要矮一头,不然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他担心的是,冯渊一时意气,为了收拾几个奴才,倒把自己甚至冯家在金陵经营几代的名声都给赔进去了,那委实不值啊!
老十根本不屑和他解释,大马金刀地就直接走在前头,唬得刚刚被老大夫吓得不轻的穆仁急急跟上,又怕老十面子抹不开,不敢搀扶他,只双手虚虚护着,一副随时准备在老十倒地时扶住他的架势,看得老十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爷真的倒下,就你这弱鸡身板儿,能扶得住吗?”
穆仁讷讷,没好说他虽弱鸡,但冯渊这小身板,尤其是这重伤过后脸色苍白的小样儿,其实远比他还弱鸡呢!再想想他自个儿确实是连抱起刚半岁的胖儿子都觉得吃力的,也不好逞强,只含糊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是呀,那时候您堪堪四生日,抱着才满月的冯少爷,两人还一起在炕上跌了个跟头,亏得冬天褥子铺得厚……
长随默默低头吐槽,老十不知究里,虽知道被这弱鸡抱过的那个不是自己,但作为一个九十一岁的老头子,被说起什么小时候啊抱过啊啥啥啥的,也没面子得很――老十是个最要面子的,虽不要脸的时候也不少,但在老十还不认为要撕下面子的时候让他没面子啥的,就算穆仁看着有那么几分哥哥样,该付的代价还是要付的,所以――
刚刚还说着“抱过你”的穆仁,下一刻就被看着虽然比他高不少、身量却比他还弱鸡的冯渊,一把抱了起来,穆仁唬了一大跳,偏老十版冯渊虽对于自己从原本可以单手举起一头牛、沦落到要两只手才能抱起这么一只弱鸡的现状很有些不满,却还是故作得意地颠了颠他:“你刚刚说的什么抱不抱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穆仁涨红了一张勉强还算得上俊俏的脸蛋儿,半晌说不出话来,但这副样子实在难堪,穆仁也只得识时务认了再不提什么“小时候”啊“抱不抱”啊之类的话题,老十方才满意放下他,冷不丁听得穆仁嘀咕一声儿“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立刻瞪过去一眼――
不愧是当了多年亲王又是多年领兵的人,那一眼硬是将冯渊那双妩媚风流的杏眼瞪出惊人气势来,当然比起老十原先浓眉虎目的样子肯定还是不足的,但吓吓穆仁绰绰有余了。
看着孩子吓得立刻连连主动说再也不提小时候,小时候的啥事儿都不提了,老十也觉得他上道得很,还很是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摸完还拍了拍,很觉得手感不错,拍完正要再摸两把,就听得一声儿怒喝:“冯渊!你做什么?”
老十抬眼看去,却是个黑皮红脸偏偏还故作斯文穿了一袭白色锦缎长衫,显得越发黑的黑红的红,明明五官还不错,却硬是将自己整得相当伤人眼睛的青年汉子,此时那汉子一双虎目正怒视着老十摸在穆仁脑瓜上的手,老十挑了挑眉,想起刚刚穆仁劝他时流露的讯息――此处似乎和大清风俗略同,甚至更加开放些,男子结契比比皆是,只要不妨碍传宗接代则可――又见穆仁见了这汉子的神色,心里对两人的关系就越发有七八分肯定,虽很是嘲笑这两个,明明皮囊好歹还过得去,偏偏都给自己整出一副伤人眼睛的怪模样,果然是天生一对!却又不知为何很有几分羡慕嫉妒,因此那手本是要收回来了,却偏偏故意又继续一呀摸二呀摸,从发顶摸到脸颊边,终于气得那汉子握拳直打过来,老十丝毫不惧,就待反击,却被忽然插过来的穆仁拦住了,只得无趣撇撇嘴,只看着这两口子耍花枪。
别看穆仁在老十面前呆呆的,拿捏起这个被唤作“焦忠”的汉子却半点不含糊,那焦忠原是愤愤,被穆仁三两句“你这是疑我了还是疑渊弟?我们三个打小儿一道长大,你能不知道我和渊弟几乎和亲兄弟无异?何以相疑至此?”之类的一问,立马蔫儿了,怒色早抛一边,和哈巴儿似的围着穆仁讨好不已,老十又是一撇嘴,实在懒得再看:“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说着,提步就要走,却被焦忠拦了下来,老十一挑眉:“怎么,要打架?”
焦忠却没管他的挑衅,只皱了皱眉:“冯渊,你家里都说你没了,冯管家一边儿张罗棺木一边儿请人写状纸,说是要和薛家打官司呢!怎么你倒是好好儿的,还跑大街上骚扰阿仁了?”
“你就想着爷死是吧?”老十翻了他个白眼,顺势一转,杏眼儿转出勾人的妩媚来却犹不自觉,兀自做出一副灵机一动、智珠在握的样子,得意一笑:“正好,省得爷再琢磨怎么收拾那些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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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锣
冯管家实在太急着要将冯家的财产纳入囊中,又太贪心,要了钱财还要名声,也存了再从富户薛家那里讹一笔的心思,因此行事急得很,一边儿吩咐心腹人去收拾冯公子的“尸体”,一边儿自己已经急急出了门去大张旗鼓地寻人写状纸啥的,冯家的奴才也奇葩,冯嬷嬷本该自己去收拾小主子尸身的,奈何她心里已经当自己是冯家老太太了——
虽不如正经冯老夫人那样儿还有着正经诰命的尊贵,可有诰命的尊贵人已经在土里埋了好些年,今儿连唯一的独苗苗都没了,以后四时八节能不能得点子香火,还要看自家乐不乐意供奉呢!
再说了,虽先老夫人面慈心狠委实恶心人,先夫人也学了她婆婆,说是放了得利出去,却偏偏不将人情做足,扣着自己夫妻并儿子媳妇两代人的身契,闹得得利虽文才比公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却因着“奴籍脱身者,需脱籍满三代方可科考”的限制,硬是耽误了好些年,眼看着公子考了童生却弃如敝履只顾荒唐,自家得利读书又有天分又肯上进,偏偏连进入考场饿资格都没有……
冯嬷嬷的心肝那是在滴血啊!
可现在好了,公子一去,他们一家子并其他两家亲戚人等,身契都握在他们夫妇手里,又有得利当日得了夫人一句“只和公子兄弟相待”的话儿,虽只得口头约定,但只要肯付出代价下死力气打点,总能成事,到时候得利以冯家主子的身份将自家脱籍,那自然也就合了“满三代”的限制!以得利的天分,又有冯家财力做后盾,金榜题名不在话下!自己自然也就是老封君了……
——因此想,冯嬷嬷很是志得意满。
可这人吧,一得意就容易出错儿,虽冯嬷嬷忠心耿耿小心谨慎几十年,偏偏今儿一招失策,没亲自去给小主子洗漱,只将活儿派给儿媳妇,那冯娘子在冯家当了多年半个主子,身份比一般人家的正经主子也不差什么,这三天没洗漱打理的人是何等模样,冯娘子单是想想就嫌脏,怎么肯亲自上前?这狮使虎、虎使狐、狐狸使小鸡的,一推二推的,就将活计推给了那个本就倒霉得被命去三不五时探探公子鼻息的小厮。
小厮冯可欣再无人可推,也无法,可他捏着鼻子忍了公子三天,好容易熬到他死了,还以为是解脱,哪里想到,这等肮脏活计偏又轮到他了?怎么不说让李可儿也搭把手轮换一回?每次有好处就跑得勤,没好处就躲得快!
说来他家和冯大才是正经亲戚,那李二家的,不过是冯娘子的娘家表亲,不过冯大是个耙耳朵,冯家老两口又因为冯娘子肚子争气,也对儿媳妇把持儿子睁只眼闭只眼的,才由得李二家蹦跶——都欺压到他们正经冯家人头顶了!
冯可欣很是愤愤,因此手上就很是怠慢,等他拖拖拉拉捧着水盆毛巾进了小院西厢,才发现不对——他亲自确认过没有鼻息了的公子,偏生就不见了!
冯可欣吓得一激灵,赶紧左右察看,边看边琢磨,越琢磨越心惊,这屋子里院子里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是公子忽然醒过来,然后自己冲洗过又换了衣服走了的样儿——可公子,先是重伤,大夫看过都说就算有极好的药细细调理,也只有三成把握可能救活、且就是活过来也多半要缠绵病榻的重伤;后又是冯管家夫妇做主,直接将他扔到这地儿来,三天水米不进,又是自己亲自看了咽气的,怎么可能……
青天白日大太阳,冯可欣硬是将自己吓出一身儿冷汗来,怔手和什念了半天佛,一叠声儿念叨要害他的是冯大一家子、狠得连他给他略微擦擦身都要呵斥一顿的是李二两口子、懒得连偷偷煮壶热水给他沾沾唇都不肯的是李可儿那小贱货……总之就是没他什么事儿,仿佛刚刚还在和冯大一家子数亲论戚盘算能沾多少光得多少好处的尽是别个,这三天里头除了第一天李二两口子还来看两次喝斥他两声、回头其实臭得除了他这个倒霉蛋之外谁也不曾迈进这臭烘烘的小院子半步、但一样不肯稍微为冯公子收拾一下、或者给点茶水沾沾唇的,也更不是他。
如此半晌,冯可欣才想起要往正院那儿报信,又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一路虽撞上正往外走的李二,却只顾着白着脸哆哆嗦嗦啥也没说,挨了两声呵斥又继续往正院去。偏正院里头,冯嬷嬷想得得意,已经提前摆起老封君的架子,冯可欣此等虽说也沾了亲却不是一等人的男子,要进内院也没那么容易,少不得等李二娘子冯大娘子一层层通报进去,如此耽误,等到冯可欣见了正主儿,哆哆嗦嗦将话说完全时,冯管家那儿,早一路将他家小主子被薛家打死、他这个忠仆要拼了老命和薛家死磕的事儿传得大半个金陵城都听说,并且很有行动力地,敲响鸣冤鼓了!
冯嬷嬷一听就傻了,她虽也拜了三十年佛,却最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一来一个三天水米不进的重伤者居然自己逃走实在难以置信,二来若真是冯渊自己逃走——那真还不如诈尸呢!一时也略慌了神,待得匆匆查看过那小院,初步确定不是冯可欣那小厮信口胡说后,才想起要通知丈夫冯管家,可怜却迟了。
大戏已经开锣,便再由不得冯管家一干人等想喊停就喊停了。
今儿的金陵府衙,那热闹得,看在围观百姓们眼里,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
先是冯家老管家哭哭啼啼举着状纸敲响了登闻鼓,举城哗然。
冯家在金陵不是什么第一等的人家,不过也是好生经营了三四代的,祖上也曾任过三四品的大官,就是先冯老夫人,也还有着个五品的诰命,因此在百姓眼中,也是很不得了的人家。且冯家又一贯与人为善,就是最荒唐的冯公子,也没少在春瘟夏疫时命冯家的药铺子医馆子熬些清瘟祛暑的药汤子,免费与穷人喝,老管家近日又因为什么忠仆仁义故,在金陵很是低调地出了一番风头……
而那薛家吧,据说还是什么紫薇舍人之后,当然,百姓们只看到几乎遍布金陵的薛家商铺和策马横行的薛大少爷的威风,稍微有点门路的却更知道薛家背后的势力——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粪如铁!而且现今的薛夫人,还是王家嫡女,她的嫡亲兄长,便是为皇帝节度京营的王子腾,如此圣心权势,谁敢招惹她家?
偏冯家老管家就惹了!
因为薛家大爷打死了冯家独苗苗的冯公子!
金陵府尹于天青也头大得很,他在金陵几年,得的好处也不少,为金陵百姓做的事儿也还好,眼看着再过半年任期已满,还想着今年再谋个上优评,回头也好再谋个好缺,谁知道,就差这么半年,竟弄出此等事儿来!
薛家势大,于天青在金陵这些年,轻易也不招惹那几家子老牌世家,可再是势大,打死了人——还是当街打的,虽当时没死,但冯公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口吐鲜血,却是好些人都见着的——现在苦主告上门来,于天青也实在不好不理。
现在大青的官不好当啊!
当今耳聪目明圣烛高照,底下人小打小摸的他还懒得声张龙目,可若是过了,像前些年竟敢对修河堤的银子伸手的那位,据说还和皇后攀得上亲呢,照样抄家流放的,皇后为此还硬是如佛堂斋戒了三年,恨得太子殿下很是将母族一干子纨绔子不管远近都扔军营里拉练了一通,国舅忠靖侯也是将族中各个为官的在野的都训斥清理一回;而两年前胆敢包庇某纵马踩死一农家孩童的贵族子弟的几个官员更惨,从县官到镇抚司,落马了好几家,其中也不乏抄家流放的……
当今最恨围观者不为民做主,适当贪墨适当偏颇可以,但过了界限,那下场……
别以为流放比凌迟好多少,于天青只偶然了解过一二那些被流放者的生活,后来简直连想都不敢多想……
他还有大好前程,可不能污在这没脑子的薛家子身上!
王子腾再得圣心,也顾虑不得了,那位贵族子弟还是公侯世子呢,照样被当今拉出来处置了,其决心再不必说的。
于天青一拍惊堂木:“缉拿薛蟠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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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堂上
缉拿!
府尹大人说的是“‘缉拿’薛蟠上堂”,而不仅仅是“‘传’薛蟠上堂”,这话已经暗示了某些事情。他的亲信一听便心领神会,带上几个没怎么狠吃薛家米粮的府兵衙役,直入薛家,真的将薛蟠从一个美貌丫头身上扒拉起来,只容他略整了衣衫,就直接押着回了府衙大堂。
薛蟠素来是个呆子,因年幼丧父、寡母溺爱,素来奢侈骄横,在金陵城更是横行惯的,虽打死非奴仆下人的外人是第一次,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刚刚接到小厮报说那个和他争婢女的冯渊死了,他家管事的要告他,薛蟠听了也不过是“嗯”一声,又转了脚步不往香菱――也就是冯渊和他相争的那个丫头――那儿去,另找了个美貌丫头泻火罢了,心中还很是埋怨了两句冯渊不禁打、且此等不禁打的货色还没半点自知之明的竟敢于他相争,浑忘了当日可不是他自个儿和冯渊对打,不过仗着身边跟从的长随小厮多罢了。
可还不等他乐完,竟有一干子穿着官兵衙役服饰的,不顾他门上奴才的阻拦,硬是将他从丫头身上拉扯下来,还作势要锁上,他又是搬出舅舅又是漫天使钱的,也没能让那些府兵抬一抬手当没见着他,虽有几个衙役帮忙说情,最终也不过少了枷锁,却还是要上堂去。
薛蟠心里就有些怯了,他只是呆,因无知方无畏,却不是个真不怕死不怕疼的主儿,这时候也隐约知道了打死一个乡绅,虽不过是个金陵城里三四流的小乡绅,却显然不比他在家打死几个奴才似的简单,心里就不由埋怨当日随他出门的奴才们――虽说喊着“往死里打”的是他,但他那不是一时气急么?那些奴才怎么就不知道略微缓缓,还真就往死里打了呢?
说起来,薛蟠还真没想打死冯渊,冯渊自来也是在金陵纨绔里混迹的,虽说冯家富贵上头看着差了薛家好些儿,但冯渊身上有个童生名头儿在,又生得好,薛蟠也早些儿也很有亲近之意,只是冯渊瞧他不上,薛蟠看他也还没好到让他舍不得丢开手的,又恰好得了个极俊俏又极善解人意的戏子,也就没再怎么牵挂冯渊……
虽如此,到底是曾经上心过的,若非当日那小丫头长得真个可人,薛蟠又是真的给了那拐子银钱,也就将那小丫头视为自家东西,偏冯渊又不懂得说些儿软话讨好,惹得薛蟠这呆子霸道性子一起,方才喝令喊打的……
待见得冯渊吐血,又听说了冯家到处卖庄子卖铺子寻药材的,薛蟠拉不下脸去探看,却还是命老家人去买了冯家两间铺面一处庄子,特特叮嘱了莫要因他家急着出手就压价,市价怎么就怎么;又因好药材一时也难得,还从家中私藏倒腾出一些儿,让人转手弄到冯家药铺去……
如此,薛蟠也觉得对得起自己曾经对冯渊的那点子心动了,冯管家的忠义又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他也再不以为然,却没想,那小白脸那么轻易就死了!而他家那个该死的管家,没本事治好自家主子,倒来寻自己晦气――明明离那场打都过了三天了!
薛蟠恨得不行,只是见府兵对他不假辞色,心里也发慌,到了堂上,就是有心辩驳,被衙役们齐喝一声“威武――”,就吓得什么小心思都打散了,见于天青脸色严肃问得急,他心下也越发急,好在还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认下打人的罪过,心里一急,就嚷嚷:
“那丫头我是付过银钱的,偏冯渊那小子横里杀出来说那该是他的,我如何肯?因吵了几句,就让小厮打他几下,气狠了说‘往死里打’这话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记得了,但真没想着打死他――冯渊那小子虽不比那小丫头长得好,却也是个美人儿,我哪里舍得打死他?虽是伤着了,但明明是好好儿给冯家抬回去的!那狗奴才不给他找好大夫用好药,耽误死人了来赖我,我是不依的!”
薛蟠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因此反咄咄逼人问冯管家一句:“你若要告我,怎么早些儿冯渊还活着时不告?非等他死了?我薛家也有药铺子,铺子里也有几个好大夫,你早说了,我还能帮忙找人治治他呢!你又不早说!”
这话连着那“不给他找好大夫用好药”,倒都歪打正着戳了冯管家的要害,亏得他一直低头哭着,也没人瞧见他暗自嘀咕“不都说薛家这是个傻子,怎么倒这么能说会道的”时略显慌张的神色,再抬起头时是一张老泪横流的脸:“是,都是小人的不是,只想着若小主子能治得好,也就不招惹薛家了,到底薛家势大,我等不过一介小民……”
几句话,又让人心向他那儿倾倒过去,于天青听不仔细外头那些围观者的议论,但也大致知道没什么好话,只恨大青规矩,除了事涉国家机密的,各级府衙审案都不限百姓围观,因此虽越发头疼事情不好收拾,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好在于天青早在命人缉拿薛蟠时就有了对上薛王两家的心理准备,倒还端得住,见薛蟠恼得在大堂上都要动手,一边暗自摇头王大人极精明有分寸的人,怎么有此等外甥?一边越发不觉得得罪个薛家有什么――养出这等男子,薛家还有什么前程?就是王家麻烦些,但自己秉公执法,俯仰无愧,当今可不是个会因为亲信了谁就遭谁糊弄的!
因此于天青毫不犹豫地以薛蟠咆哮公堂故打了他十板子,当然衙役那十板子打得很有水分,于天青也睁只眼闭只眼没计较。可饶是这样,薛蟠也被打傻了,他自以为凭薛家财势,他就是金陵第一个的土皇帝,可谁知……
薛蟠何曾挨过打?第一板子下去,他已经鬼哭狼嚎起来,十板子挨完,他心里已经恨不得将那起子一听他说“往死里打”就真往死里打的奴才也几板子打死了,又恨自己嘴贱,“往死里打”这等话,明明只是一时气急,也没真相打死那小白脸,又何必轻易说出口?
可惜事情已经不可能重来了,薛蟠又悔又恨,心下也越发慌,虽说他文才武功都不怎么的,到底也是富家公子,十几年西席清客的,好歹也认了些字,大青律法不说熟识,好歹“杀人偿命”这话儿就是戏词里也听过的,不过是之前从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曾晓得害怕。偏生现今好容易知道怕了,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只拿眼瞪冯家那老奴才,却不知道,冯管家这心里头,也慌得很。
按冯管家的打算,府尹大人应该不会动薛家才是,但为了他自己的清名,也不会反咬冯家一口,最可能的处置是,以薛家家奴顶罪――反正那日动手的本来就都是些小厮长随的,然后再赔他们些银子,如此银子也得了,忠仆的名声也得了,还不至于狠得罪薛家……可谁想,府尹一下来就给了薛大爷十板子,这看着……
冯管家一想到得罪薛家的后果,肠子都悔青了,偏生戏已开锣,怎由得他喊停?
于天青已经拿定借薛家扬自己清名的主意,为此连王家都狠下心得罪了,哪里还由得冯管家思索?
眼看着府尹大人一一传唤证人,冯管家头皮都在发麻,这事儿真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只查到薛大爷重伤了小主子,还是一直寻根究底到他们这三天是如何对待小主子的,那结果都是要命的啊!
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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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峰回
是呀,这可怎生是好?
薛夫人吓得六神无主,她素来是个没甚心机见识的,要不然也不会以堂堂王家嫡长女的身份,都和国公家的公子定下亲事了,最终却只嫁到一介商户人家来,更还和顶替了她原本亲事的妹妹依然往来密切的。而薛蟠更是她唯一的儿子,这事儿一出,她更是六神无主,倒是薛家小姐,名唤宝钗的女孩儿反还稳得住,虽也吓得脸色煞白,但看她母亲吓得那等模样,还是撑出一个温柔安静的笑容安抚她:“妈且莫急,别说判决还没下来,就是判决下来了,也还能转圜……还是赶紧地给舅舅取信,并打点衙门那边儿要紧。”
薛夫人一听在理,赶紧抹掉眼泪,只执笔手不稳,泪花儿又是抹去还来,这信写得委实不像,宝钗匆匆吩咐人打点衙门那儿,又只得接过母亲手中笔,自己稳住心神写好信,细细封好,自吩咐了亲信的老家人宿夜兼程进京,自己又服侍一脸泪一手墨的母亲洗漱过,一道儿坐在堂上等着消息。
宝钗自己心下也是急得不行,但薛夫人先哭了,这家里也不能没个拿主意的,她只得忍住,不只自己不能哭,还要努力做出镇定模样,温声细语安慰薛夫人,好容易才将薛夫人的泪劝住了,却不妨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薛蟠在堂上挨了十板子,薛夫人脸色立即煞白,才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宝钗自己也急得不行,却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又要拦住哭着就要往外头去的薛夫人,薛夫人越发哭得厉害,说出来的话语也就不经心:
“我知道你看不惯你哥,可你爹没了,我就你们兄妹两个,只盼着你们兄妹和睦才好……如今你哥挨了打,我不怪你不跟我去,没出阁的姑娘过了堂到底不是个事儿,可你自个儿不去也罢了,何苦拦我?”
宝钗听得嘴里发苦,却也知道母亲只是一时情急,只得依旧温声劝慰她,又好生与她分析:这府尹既打了薛蟠,那么这打若是假打,薛夫人自然不应往堂上闹去,反惹怒了府尹;若是真打,薛夫人去闹也无用,只会越发丢脸――且万一薛夫人也陷进去,还靠谁来营救薛蟠?
薛夫人六神无主:“那可如何是好?”
宝钗只是闺阁女子,就是再能干,又哪里知道外头这些事儿?好在她确实聪慧,又素来细心,略一思索,便命人取了家中珍藏的慧纹来,方对薛夫人解释:“听说府尹大人最是爱重嫡妻,夫妻恩爱二十年,一个庶子庶女也无……府尹夫人据说出生程家――就是太上皇生母,慈和皇太后的那个程家……”
再没心机见识,到底也是贵妇圈里多年的,薛夫人一听就明白过来,再不心疼那难得的稀世绣品,一叠声的“该送、该送”,又恨不得再贴上库中所有珍宝去,宝钗拦住她:“妈,无论府尹心中作何想,显然是个好名的,此时我们且莫找了人眼。”
薛夫人一听也是,方罢了手,只是到底在堂上坐不住,见宝钗亲自捧了慧纹要去寻于小姐说话,薛夫人又是恨自己不会处事说话闹得女儿好好一个闺阁千金,倒要去低声下气地求人,尤其恨方才情急之下伤了女儿,但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得亲自送了宝钗上了马车,自己又登上另一辆马车,往府衙那儿去了。
远远的,听得府衙门口喧嚣,薛夫人就恨不得跳下马车好生看看儿子的伤势去,但方才宝钗临行前,还特特掀了车帘子交代她千万不可露面,连马车上都特特去了薛家标志的,薛夫人再是心急,想着女儿沉稳的脸,也咬牙忍了,只命两个小厮一来一往地不断传递公堂上的消息。
此时于天青正传了各方证人上堂,以为冯渊之死到底是薛蟠重伤他所致、还是冯管家照顾不周所致分个清楚,可冯管家这些天各处倒卖家财、寻找药材,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薛蟠所辩驳的那“不给他找好大夫用好药”,一时实在站不住脚,就是冯管家先时不说,硬是等冯渊咽气之后才来告状,确实有些疑惑之处,于天青尤其恼他这一点,若早告了,别说薛家会不会帮着找大夫找药的,于天青为了给王子腾个人情,也愿意帮忙一二尽力救治的――这打伤人和打死人,可完全是两回事儿!
但于天青老于世故,也知道冯管家所说,薛家势大,若非冯渊不治,冯家宁可息事宁人的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他会巴巴为这事儿取证,不过是恼冯管家过分小心反酿成大祸,闹得他也跟着不得不狠心取舍,因此故意要给冯管家找些儿麻烦罢了。
却不想,虽薛家只得家仆――还是当日听从薛蟠命令出手打人的那些个家仆――为证,证明力不足,但冯家那事儿,仔细一查,还真有些儿蹊跷。
绝路有峰回,薛蟠虽霸道横行轻忽人命,但总算在此事上头,确实没有存了要人命的心思,后来也略微有所描补,而冯管家一家子,作为冯家老仆,却对主家心存歹念,行事恶毒,末了还想着名利皆得,将事儿直往薛家身上栽不说,还想着借薛家扬名,若遇上个一味儿偏帮薛家的也罢了,为了敷衍也不会深查,说不定真就给混了过去,谁知道偏生遇上个虽也有所小贪,却肯狠心为了清名开罪王薛两家的于天青,冯管家那些儿行事,就经不起推敲了。
虽冯管家满金陵倒卖家资以求好药确实得了名声,可仔细一查就能发现,他给冯渊请的大夫,除了第一天诊断出他重伤的那位陈大夫,还是金陵城中有名的好医术又好医德的大夫之外,其他那些个,说来都不怎么显眼,医德尤其不怎么的,且说起冯渊的伤势,看似在理,但蒙蒙于天青此等只看了医书的外行人也罢了,在那宝钗得了信早早安排过来的孙大夫跟前,却实在漏洞不小。
孙大夫是在薛家药铺里坐堂二十几年的老大夫,虽说薛蟠不成器,但薛家老爷在时,也一贯与人为善,后来薛蟠接手家业,素是个手缝儿稀疏的,也不曾裁了每年药铺里定期的义诊,是以孙大夫的医术医德也是满金陵有名的,并不曾受薛蟠名声所累,此时他一句句有条不紊地与那三个大夫分辨,又有于天青见势请来的其他几位与薛、冯两家都关系不大,也一般儿是金陵闻名的好医德好医术的老大夫旁听,百姓们看那三个大夫脸色发白支支唔唔,又见那些老大夫听孙大夫开口就点头微笑,听得那三个大夫开口就摇头叹息,心下也有些回转,渐渐就有人开口说什么“薛大爷虽横行霸道的,但似乎还真没听说过打死人命,莫非真有蹊跷?”之类的,薛夫人在车里听了,合什念佛不已,又默祷亡夫在天之灵,只盼薛蟠真能顺利和此事脱了干系去。
冯管家此时也大失分寸,只悔不该为了日后得利科考出仕时,就是万一被揭出曾经的家生子身份,名声上头也能好听些,硬是要将忠仆模样做足,反闹得现在下不来台,可他也无法,面对堂上威严的大老爷,也再没了遐想某日得利也如此威风的模样,只心下彷彷徨的,就一时没注意,在堂上大老爷再次追问他为何不继续请原先那位陈大夫继续看诊,倒反请了这么些个不成样子的胡乱应付时,就脱口胡扯说是“陈大夫不知为何不愿再上冯家来”,又推说自己那时候慌乱,也不知道那三个大夫的底细,只是听人说过他们医术好,便巴巴去请――他不过一个奴才,虽主子开恩识得几个字,但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只当人说好便是好,怎么知道就耽误了小主子的伤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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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路转
冯管家心中已打了退堂鼓,嘴上也不敢再咬着薛蟠打死他家小主子的事儿不放,薛夫人得了信,喜不自禁,已经一边儿张罗着给薛蟠疗伤的药材,一边儿寻思着该如何好生谢过漫天神佛、又该如何好生祭祀亡夫一番,却不知道堂上于天青猜到冯管家的心思,那心下已经恨得不行。
他都将薛蟠打了,这老狗才才露馅儿露怯的,不明摆着给他找事儿么?本是要拼着得罪王子腾也要挣个清名,现在倒弄成了冤案,就是王家那儿能描补,这今年的考评来年的好缺啊……
于天青恨得不行,就越发对冯管家不依不饶起来,听他说是陈大夫不愿再上冯家,就特特令人传陈大夫上堂,冯管家脸色已经苦得能拧出黄连汁来,不过强作镇定罢了,心中实已不知陈大夫上了堂来,他该如何圆过刚刚□?思来想去,只能将责任往这几天出门请大夫的李二身上推,只盼望那小子机灵点,先独个儿认下这罪过,左右等他们谋得了冯家家资,总不会亏待他家里就是……
冯管家咬出李二,却不等府尹下令将李二缉来,陈大夫就已经来了,这老大夫上了堂还兀自疑惑,听得于天青说什么冯渊已死,立时大惊:“他方才从我那儿出去时还好好的,虽身子因为伤后别说不曾好生用药调养,又受了寒凉,就是水米,只怕也有三天没怎么沾唇了,但底子还好,虽说又一时心神大震,方迷了心窍晕倒过去,但小民已经给他用了汤药针灸,已经好好儿醒来,还是和穆家大爷一道儿好生走出小民的医馆,哪里就没了呢?”
于天青听得这话不对,也忘了缉捕李二之事,也没注意到外头围观的百姓里,有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急急挤了出去,只顾着忙细问详情,才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所谓已经死去的冯渊,还在友人陪同下去陈大夫那儿看过诊,越发觉得肋下生疼――这事儿闹得!
再看看喊了半声儿“不可能,公子明明已经没了,我……”就脸色大变的冯管家,再看看连臀部伤势都忘了,蹦起来满脸喜色喊什么“我就知道,冯家那小子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又没真下死手”的薛蟠,于天青更觉得脑仁儿心肝儿都疼了起来。
外头薛夫人更是惊喜莫名,如此峰回路转,显然就是那冯家奴才心怀歹意、谋害主子,冯家公子假死脱身,那奴才却没仔细看好冯家公子的“尸身”,只想着攀咬自家,府尹又是个不懂得圆转的,方闹得如此――其实此事竟真不与蟠儿相干!
也是,蟠儿虽略微霸道些儿,但还是个好的,哪里会轻易打死人呢?
那府尹也罢了,虽不通圆转,好歹将案件审清楚了,没让蟠儿蒙冤;只可恨那老狗才,企图谋害自家主子不说,还害得蟠儿平白挨了十板子!
薛夫人心下一定,立马盘算去为儿子讨公道的事儿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虽那陈大夫那么说了,但冯公子若不好好儿在大堂露个面,回头再出点什么事,谁知会不会又有什么刁奴来攀咬自家?因此一叠声地让家人去找冯公子,却不想下一个传信的小厮就笑嘻嘻在外头讨好,说是他方才见了,冯公子果然好好儿的,正和那穆家焦家两位爷,一道儿到公堂上呢!
薛夫人喜不自禁,如此,蟠儿可算彻底洗白了!
又念叨了一回漫天神佛自家祖宗亡夫等,忽然想起宝钗那儿,虽说什么慧纹,舍也就舍了,肉疼几天也便过去,但宝钗好好儿的闺阁千金,那么低声下气去求人委实不值――尤其自家蟠儿已经摆明是含冤受屈的呢!于家那女人,就是身上有着诰命在,又是程家女,但不过是慈和皇太后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哪里配让自家紫薇舍人之后、都太尉统制县伯家的外孙女儿无故去伏低做小的?因又忙忙命人去拦下宝钗不提……
却说堂上,冯渊一亮相,冯管家立马傻了,可欣那小厮明明说的……可自己也确实太心急,竟没亲眼去看看……但确实吩咐过老婆子去好生将小主子收拾利落的,这算算都过了两个时辰,若真有什么,怎么老婆子也没将公子“收拾”干净,也没给自己报信儿的?不该啊!老婆子明明是个比自己还精明干练的,怎么会是此等心慈手软的糊涂人?这事儿不做也罢了,既做了,那公子就不死也该死了,怎么倒还……
老十打量了冯管家好几眼,心中啧啧,可真看不出来,这老东西还有那等狠心,就是事儿没做周全,可惜了,若非遇上这么个好名甚于好利的府尹,自己又凑巧进了这个身体,说不准,真让这老家伙名利双收了去……不过这老家伙出了昏招,倒给自己省了事儿,因此老十还对冯管家笑了笑。
只是老十笑起来素来爽朗大气,不似冯渊往日笑不露齿的温雅,看在冯管家眼中和呲出獠牙的恶鬼也不差什么,但老十虽不是原版,脚边儿影子却是清清正正的,冯管家心中越发惊疑,但穆仁焦忠这两个冯家世交的爷们都在,由不得他到了此时还要抵赖冯渊的身份,只得将冯嬷嬷冯大夫妻并李二等人骂了个底朝天――没能抢先将小主子“收拾”干净,好歹也及时给他报个信儿啊!这事儿弄得!
冯管家却不知道,虽则他家老婆子过于得意错了时机,但李二本还真紧赶慢赶要来给他报信的,只可惜,偏生遇上他攀咬出李二那一幕,巧的是府尹又因为陈大夫的话忘了缉捕李二,倒让他匆匆逃回冯家去,只是李二也不愧是能和冯管家做亲的人家,当机立断得很,冯管家既攀咬他,他也不稀得通知冯嬷嬷等人,只将自己细软收拾了,又狠捞了些现银,带着一家子老小悄悄儿走了,冯嬷嬷正慌着,也一时不查,没留心本被她派了差事的李二一家早脚底抹油,因此等到府兵衙役进了冯家取证,冯嬷嬷还没将后手收拾利落,自然冯渊醒来时那小院子什么的,都一一落在明处,冯管家再无可抵赖,满城原本称赞他忠义难得的人们也尽皆哗然,不说那些乡绅富贵人家如何对老仆“另眼相看”,就是一般儿百姓,也最是看不起此等背主之人。
再等府尹将冯家账上,那些倒卖冯家庄子铺子的数目一对,别个不说,薛蟠先不干了!他花了两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下的庄子,到了冯管家记的账目上,就只剩八百两了!虽说薛大爷平日里也不是没干过仗着身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事儿,但此事他分明特特吩咐过,就因着不舍得冯渊那个小美人缺医少药的,硬是命老家人按市价买卖来着,怎么,感情薛大爷大方花出去的银子,都是进了这刁奴的腰包啊?
薛蟠一怒极,又忘了屁股上的伤就嚷嚷开,好在他嚷了两句牵动伤口又想起来,倒没再扑过去踢打那老刁奴,于天青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再计较他咆哮公堂。
而薛蟠一嚷开,又有府尹做主,冯管家败势已定,少不得其他几个买了冯家庄子铺子的人家,也都将自己出的价格说了,果然账目都对不上。于天青发现自己居然被此等欺主害主的刁奴弄得,凭白得罪了王家薛家不说,还莫名弄了个冤案出来,一时恶心得不行。亏得老十鲁莽是鲁莽,但此时没了他八哥老九在,老十连对着一个五品小官下跪的事儿都忍了,又怎么会不舍得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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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善后
虽老十不是个善于谄媚的,但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又有一干子眼明嘴滑的,顺着老十的话一符合一发挥,于天青就从险些制造冤案的傻子成了不畏权贵又心清目明的青天大老爷,既没因为薛家权势糊弄此案,又没受冯来福此等刁民蒙蔽,洗了薛蟠的冤屈,又为冯家去了个大毒瘤……
于天青听得欢喜,又看薛蟠大惊大喜之下,没反驳他打伤冯渊的事实,也没对自己挨的那十板子对他有甚怨愤――所有怨气都只冲冯来福那老狗才发了!余下的一丁点也是给了那一物二卖的拐子去,连对冯渊都很是说了几句好话,对自己也是连连感激自己审明案情还他清白的感激,心下大定,看冯渊也越发喜欢,虽这小子不怎么会说话,但话题起得好啊,亏得他抛砖引玉,才让大伙儿发现自己的好处!
如此,于天青案件判得也爽快,冯来福一家并冯家其他助纣为虐的下人一概缉拿,拟了冯来福一家问斩,得利自然也逃不过,而其他下人则判了流放,又将冯来福家中抄出的钱财都归还冯渊……
薛夫人看着被好生送回来的宝钗,又看看那连着慧纹一道儿送过来的沉香木佛珠串,心下也很是满意,最满意的是大夫说了,蟠儿的伤只是看着厉害,其实不伤筋不动骨,不过一点皮肉伤,敷几天药收了口子也就好了――便觉得这府尹没那么不懂变通,还是偏着自家的,再听薛蟠都是一连串的多亏了府尹大人英明,没被那狗奴才蒙蔽……也就打消了和兄长告状的心思,只一心一意照顾儿子教养女儿不提。
却说另一边,穆仁对于冯渊竟如此简单地撕开那虚忠伪义的老刁奴一家子的画皮,委实佩服不已,一路上眼睛亮亮各种钦佩崇拜之情直往老十那儿倾倒,看得焦忠嘴里发酸,偏还不敢说什么,老十则全然笑纳了,混不提其实这一串儿事吧,虽说和他预定的大方针相符,但具体行进得如此顺利的细节,完全都是瞎猫碰上的那啥啥,老十此前丝毫腹稿也无,连堂上将府尹脱出来的那些话,都不过是现场临时发挥打的稿子――刚刚还特别想念他八哥老九来着,当年皇阿玛每每查问功课考考应景诗啥的,这两位都是老十的御用枪手,押题猜题按照四时八节提前准备应景诗啥的,全方位服务,贴心周全至极……
没了八哥老九,老十不得不自己动点子脑筋,好在老十也不是个全然的呆子――真呆子早被皇宫那怪兽吃了――只是细节上头实在不擅长,好在大方向定得倒是稳,奴才们收拾干净了,老十也懒得花心思□新奴才,因见穆仁呆是呆了点,身边儿带着的奴才倒还行,不说多能干,起码没冯来福那等子心眼;又焦忠的醋缸子虽容易打翻,却也是个没啥坏心的,因此一家先借了一房奴才用着,准备整治好家业之后再让官牙带些奴才来好生挑几个使唤。
这些都是小事,老十也懒得多花心思,因公堂上那么一跪,老十彻底认识到身份的好处,再谋个亲王位分多半不能,但大青规矩,举人即可见官不拜,就是公堂之上,只要不是罪证确凿,也只需作揖即可,因此他现在倒一门心思奔着举业去了,倒让这么些年没少劝说他再次下场的穆仁喜得无可无不可,就是被使唤着给冯家整治家业啥的,也忙得乐呵呵的,全不觉得自己以举人身份给冯家打理俗务有何不好――他是哥哥呢,照顾弟弟是应该应分的。
穆家在金陵还是多少有些儿面子,冯家这事又是经过官家的,虽说好买好卖也不算什么,但薛蟠这呆霸王都率先将买下的冯家庄子铺子还回去了,还只收回一半儿价银――虽说大家没打伤冯家子,也不需贴一半儿医药费,但薛霸王都归还了,大家如果不还,回头那呆子想起自己吃了亏却让其他人占了便宜,谁知道会不会来找茬?
虽说府尹看着是个青天大老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冯家的庄子铺子虽也不乏好田地好路段,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事儿招了薛家的眼,又眼看着冯家虽然不知道怎么样,至少目前看着,穆家焦家还是撑他的。这穆家据说和东平王有亲,焦家也是贾家放出来的……
这么一盘算,穆仁出面说是冯家要按原价加一成赎回冯来福卖掉的庄子铺子,大家也都爽快应下了,有更爽快地还连那一成都不要,直接原价奉还,穆仁将这些人名一一记下,回去告知老十,老十正伸胳膊跺脚的活动身体,闻言只应了一声,倒是穆仁忍不住了:“渊弟,你不是说要继续科举吗?怎么这几天就只见你活动身体,也不见你读读诗书?”
老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看书?”他字儿是识得全,但连应景诗都要靠八哥老九猜题捉刀,去考文举?怎么可能!当然是勤练手脚,争取早日将原先的功夫练回来了!
穆仁傻了,你好好儿一个明经科的童生,倒跑去考武举?这这这,虽说大青尚武,这武举人也不比文举人差什么,但也正因此,武举的难度也不比文举的容易……就是三人里头最是五大三粗的焦忠,也是花了大力气考了三回,才算中了个不高不低的武举人呢!
冯渊又素来是个身娇体弱的,素日里就是焦忠呼朋唤友地去射猎,他也从来懒得参加,虽然焦家和冯家也算老交情,又从来没个多管闲事的长辈爱唠叨他的,至多焦老太太爱做媒,但也从没强过冯渊。
可如今,这人竟说要考武举!
穆仁傻眼,焦忠嗤笑:“就你?”
老十伸了伸胳膊,懒得和这傻大个废话,直接一手拧住穆仁的腰带,一带一提,直接将人提了起来,唬得焦忠忙忙伸手护住,只恐他的心肝宝贝儿伤着了,倒是穆仁果然不愧老十心底暗自给他起的外号――木头人――呆呆的,直到下地好一会才回过神,眼睛亮亮看过来:“渊弟好生厉害!”只又好奇,“怎么以前我都没发现渊弟力气这么大?”
老十傻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圆过去,干脆耍横:“以前是以前!我早说了别拿我和以前的冯渊比,你怎么还提?”
穆仁只要他上进,别镇日里戏子花旦的胡混就好,前儿提了一次娶妻纳妾之色,被老十拒绝后都再不提了,管他爱男色女色,只要这个世交弟弟肯用心谋个前程好生上进,别尽出去给那等只想着哄他钱财哄他不学好的胡混就是了,至于传宗接代,穆仁想着让冯渊遭了好一番罪的小丫头,心里暗自琢磨了一番,只没和老十商量罢了。
此时见老十耍横,自然也没有多想,只忙忙笑应了:“是是是,是我不好,渊弟经了此等大事,自然不比以前了……武举就武举,你喜欢就好。”又殷勤帮忙想辙,“阿忠家原是武将出身,想来有些好把式?不如给你请一二正经武课师傅,总比一个人琢磨的强?”
老十原不要,但转念一想,摸摸底儿也不错,就那眼看焦忠,焦忠和冯渊也是打小儿一道长大的交情,又是穆仁开的口,自然满口应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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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香菱
没两日,老十正照常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就见着穆仁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仔细一打量,其中还有一个认得的,竟是薛蟠。
老十对薛蟠倒没怎么的,原先单知道冯渊的伤势是因他而起时,就没怎么样记恨他,不过想着等自己练回来些气力,要寻机会好生打回一顿儿给原身找回场子罢了,倒没将冯渊的死扯他身上――在老十看来,那点伤真心不算什么。后来知道薛蟠好歹还悄悄儿原价买过冯家的产业,还卖过冯来福好药材,只不过死要面子不肯正经来过问冯渊的伤势,闹得好药也使不到冯渊身上、自个儿若非老十来了也要背上个人命官司罢了,恰好老十自个儿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笑起别人来倒也毫不心虚;再后来,薛蟠主动将产业还了回来,只要了半价,老十还决定就是打回他,也好歹只拿痛的地方打,不寻摸那些要命的留后患的地儿下手。
今儿见了薛蟠虽略微惊讶,却也没多想,只大大方方拿他当一般客人待,倒是薛蟠有点不好意思,他再浑,也知道冯渊那事儿起因还是他那一顿打;又在公堂上走了一遭,也不再认为金陵里头就是天老大他老二,打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本就感激冯渊公堂之上那一句“薛家虽霸道,但就那点伤,算什么?”让他彻底脱了罪,今儿厚着脸皮上门来,见得冯渊大方自然,越发喜他,倒将原本心中那点子不舍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一挥手示意身后三个小丫头上前,见那个近日越发俊朗的美人儿不明所以,只拿一双杏眼看他,薛蟠虽因心里将冯渊另眼相看,再不敢有原来的亵渎之意,只是给那双杏眼一看,到底越发得意,因此咧开嘴笑:
“冯兄弟,我今儿是给你赔罪来的――当日里我真只是气急,没想到是那拐子不好,收了你的银子又还另卖与我,这……”
薛蟠搓着手有点子不好意思,指着那个眉心有颗痣的丫头道:“那啥,我也没想到还有今日,那丫头,我因性急,已经收用了……本不该再送过来,只是听说你实在喜欢,如果你还有,这丫头就送你了!”说着还补充几句,“没侮辱你的意思,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也罢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又指着另外两个丫头,“听说你就爱这样儿的,不过那丫头确实难得,我寻摸了好几日,也不过得了这么两个,略有些相似,到底差些儿,但却是干干净净,不曾有人用过的……”
老十这才明白过来,拿眼打量一回那三个丫头,果然那个眉心有颗红痣的长得极好,连他都觉得难得,也难怪薛蟠为她当街打人,冯渊为她更是死伤都愿。但生得再好,也不过一张皮囊,那丫头看过来的眼神倒是脉脉含情,奈何冯渊为她重伤,她被薛蟠收用,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如果真的有心,怎么不见她为冯渊守身、和薛蟠拼命?
便是有情,就这等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样儿,老十也是看不上的。他所爱所敬重的,老九不必说,再长相精致,也是大老爷们,还是极其风流的一个爷们;就是他那嫡福晋,也是大方爽朗的草原女儿,绝对能在男人出门三五载也照样撑起一个家的那种……
这丫头这样儿的,老十可看不上,连带着对另两个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也很觉得没意思。薛蟠就急了:“冯兄弟,你这是还记恨我呢,还是看不起我?”
老十看他呆得有趣,倒也应得爽快:“我倒还真记着你使人打我一顿,不过你放心,我也懒得记恨,不过是以后练好身手,说不定要打你一回找补,但总不会使唤他人动手就是。至于看得起看不起的……”老十自嘲一笑,如果是以前,薛蟠这样的,给他提鞋都不配,舔鞋面都嫌他口水脏,只是现在,人事皆非,自己不过是个对着五品小官儿都要下跪的庶民,薛蟠呆是呆,他打伤原身后不曾正经过问也是真的,不过待得自己用了这个身体,这呆子倒还识相,虽说话行事依然不伦不类的,老十倒也不嫌他。
薛蟠也只要冯渊不嫌他就行了,这等美人儿,虽说再不好亵渎,但能得亲近一二也是好的。见老十将一柄长枪舞得虎虎生威,虽一想起这人说可能要打他一回找补,那挨过板子晓得疼痛滋味的后臀,就一阵阵发紧,偏又觉得此等美人,就是挨一顿打也值,尤其见着老十收势时那一眼的凌厉风情,再看香菱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因得了老十“不要”的话儿,又见香菱当着自己都敢偷偷看老十实在碍眼,薛蟠一烦躁,就挥手让小厮先送这三个丫头回去,再转头就见着穆仁殷勤无比地亲自拿了帕子给老十擦汗,薛蟠自己收拾得不咋的,眼光却毒,见着穆仁那等涂脂抹粉油头粉面的模样儿,站在素面朝天俊朗无双连汗滴儿都比别人的晶莹美丽的冯渊身边献殷勤,不由就觉得碍眼,巧见有个小厮捧着茶盏上前,就伸手接过,直将茶盏捧到老十唇边儿。
老十本是被人服侍惯的,又是个男女不拘的,虽因早年他皇阿玛厌恶不曾明目张胆地怎么着,但到了雍正朝,身边儿也没少美貌俊俏的小厮服侍着,兼之此时薛蟠虽神色过分殷勤,却不曾有淫邪之思,老十也就大大方方地就着他的手将茶水饮尽,倒看得穆仁目瞪口呆。
他素来知道这弟弟是个好男色――
原好男色也不算什么,这在文人武将间,本也是雅事一桩,像他自己和焦忠的关系,那就是两家家长都认可的,他自己的妻儿和焦忠的妻儿也来往密切,并不做两家待。只是冯渊比较要命,他是几乎只好男色的,偏家中寡母前些年也去了,没了人管束,就越发妻子不娶妾室不纳,连个通房也无……
这女人有没有的,说来也不算什么,冯家早在上一代,因冯夫人青春守寡,女眷往来上头就极淡,真个世交如穆家焦家,也没人挑这个理儿。但子嗣也空虚,那就大大不好了。前儿冯渊看上个小丫头,虽穆老爷听说了恼得很,自家娇养尊贵的女孩儿他看不上,倒为个可以随意买卖的小丫头险些儿连命都没了!但恼过了,也暗自庆幸冯渊好歹在女色上头开了窍,老友香烟延续有望!
穆仁也是为此才巴巴登了薛家门,和薛蟠好一番说,才说动他舍了那小丫头。却不想,薛蟠虽对那小丫头有些儿不舍,听得要到冯家来,倒是乐意得很。穆仁其实不太愿意,但刚要了人家的心头好,也不好立刻翻脸,只得带着他来……
不曾想,冯渊先是对薛蟠颇和颜悦色,后是对那个前不久还拼了命也要纳回来、据说还“立誓从此再不结交男子,也再不娶第二个女子”的小丫头不假辞色直言拒绝,再就是……
薛蟠如此殷勤,冯渊竟也受得如此坦然!
――难道这才是真相?薛蟠打渊弟,其实是醋海生波由爱生恨?
穆仁傻眼,他特特在连日忙碌之中挤出时间,巴巴儿登了薛家门和薛蟠好生说了好几次,全心是为了冯家香烟使力,结果……
难道反而引狼入室了?
……呜呜呜,冯伯父、冯伯母,阿仁对不起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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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防狼
若非“狼”还在,穆仁几乎就要泪奔而去了;但就算稳住了没泪奔,但脸上表情也精彩得很,老十看了他好几眼,挠挠头不明所以,因近日天气渐热,老十这练了大半天,身上也黏腻了,并不是帕子擦擦就舒服的,略站了站,就直接辞过薛蟠洗浴去了。
薛蟠倒有心多亲近,但见老十说完直接转身,穆仁也没留客的意思,只得讪讪走了。
他一走,穆仁直接守在老十浴池外头,见他一出来就一把揪住他追问:“你不是和薛家那个有什么吧?”冯渊原本虽说只好男色,但结交的多是戏子花旦之流,穆仁是不担心他吃亏的,但如果和薛蟠那个呆霸王……
这亏吧,如果是择定一生相守的,吃也就吃了;但如果只是玩玩儿,那可真心太不爱惜自己了啊!
穆仁紧张得很,老十原不明所以,听他东扯西拉说明白了,不由失笑:“爷怎么可能吃那个亏?再说了,爷看不上那丫头是爷心里有人了……”
穆仁少不得追问几句那人是谁,家在何方之类的,老十只说两人失散,也不知那人现在何处。穆仁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倒很是唏嘘,也不再逼问他,因管事来回话,他又乐呵呵去打理冯家俗务不提。
闹得穆家太太背后没少叹息,穆仁明年可还要去参加春闱的呢,这么诗书不读只玩儿俗务的,就是穆、冯两家再是世交,穆太太也承冯渊没坑了她心爱小女儿的情,想着独子的前程,心里到底有些儿不舒服。
倒是穆老爷通达,虽也挂心独子前程,却反劝她:“我穆家世代商贾,仁儿能得个举人已是难得,都亏得当日冯兄在时,为他寻访名师,方有今日。仁儿的性子也不适合做官,平日里自家俗务也不爱过问,如今有渊小子那儿的机会,看着倒反历练出来了,如此也是好事,省得他人情世故上头一窍不通的。”
穆太太想想也是,穆家原全然商家,和冯家那等原是官家出身的可不能比,穆仁一介商家子,能进的睢阳书院,多亏得当日冯老爷在时,为他引荐了一个睢阳书院的先生启蒙之福,现今自家只得仁儿独子,冯家也只剩渊哥儿一个,正该两相扶持。
穆太太再是渴望独子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挣来的凤冠霞帔,听穆老爷苦心分析一番穆仁就是侥幸得中,就现在这呆气儿,到了官场也只有给人生吞活剥的,也就更倾向于穆仁趁着如今帮忙打理冯家俗务的时候,多多和家中信得过的老管事学些儿人情世故,以后就是不当官,好歹也能护得住自个儿并家中妻小。
如此也罢了,穆太太对于帮冯渊挑个合适的管家,也就没那么急切,每每穆仁归家,还爱和他说说他在冯家管事的事儿,少不了提点几句,穆仁慢慢儿果然没那么呆了,就是穿着打扮上头,也不再那么让穆太太伤眼了――穆仁原本坚持什么魏晋遗风,认为文士涂脂抹粉乃是风雅,偏偏又不爱用丫头,自己的手艺又有限,整得自己好好儿一张脸,偏成了个油头粉面的傻样子,偏还有焦家那孩子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儿只说他好,还说什么京中那位从十三四岁就风靡京城男女老少、直到现今儿近乎知天命了照样打败无数年轻公子高踞京城第一美男子榜首的敷公子就是面若傅粉人如端玉什么的……穆太太怎么劝都劝不住,仁大奶奶更拿丈夫没办法,现在好了他自己转过这道弯儿来了,连带着焦忠在打扮上头也略微不那么有特色了,真是解救了穆家焦家好些人的眼睛啊!
因此穆太太心思越多地转到□儿子身上,对于冯家的管家也就越发不那么急,反正穆家不可能贪图冯家什么,冯渊看着起码对穆仁,也是毫无芥蒂,整个家底都交给他了,穆太太心思一回转,恐怕穆仁一离了冯家也懒得过问俗务,也就乐得他在冯家多学点东西,就是偶尔底下人提那么几个还不错的人,穆太太看了总是三挑四捡的不合适,冯家这管家,就暂时耽误下来,好在穆仁也不觉得以举人之尊给个小童生做管俗务有啥不好,每日里只乐呵呵自己这个哥哥总算做得名副其实――能给弟弟出力帮忙了啊!
焦忠虽有些醋,但他对上穆仁素来没甚原则,看他喜欢,焦家那头帮着冯家挑管家时自然也就越发挑剔,就这么着,一眨眼到了腊月,冯家还是穆仁管着,老十只顾着自个儿每日里锤炼身体,这冯家谁管他都不在意,也乐得穆仁这么个还有几分哥哥样的人只围着他转。
不过怎么说呢,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老十本是一心打磨自身,但再怎么说,一个大男人,也没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又薛蟠此次的话难得中了老十的心思――
他说:“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这练武也不能只对着靶子练啊!今儿天气好,不如一道儿去城外射猎?”
――这呆子难得还用对了一句成语,也不知道此前打了多少腹稿?
穆仁暗自腹诽,揣摩着这家伙莫非还打着自家渊弟的主意?
要不怎么说疑邻偷斧呢?穆仁眼里虽看着老十版冯渊一天天的健壮高大起来,心里却仍只当薛蟠是觊觎他柔弱天真可爱率性的世交小弟弟的恶狼,因此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倒有心不让冯渊出去,但原来那个冯渊就已经是个孤拐脾气,老十更是执拗,穆仁哄他哄不过,拦他拦不住,偏偏焦忠还因为那个武举人身份在金陵守军那儿谋了个差事的缘故,没能天天陪他到冯家来――今儿也不在,穆仁急得无法,又不放心那些小厮长随的,只得自己勉强上了马背,愣是将身上的帽子手套大裘衣都加厚一层,硬着头皮跟着一道儿出城。
老十一看穆仁上马的姿势就叹息,这身手,比老四还不像样儿呢!再看穆仁掩映在大毛帽子围脖之间,那去了脂粉后本就没甚血色、给风一吹更是显出几分青白的脸蛋儿,想想这从今秋入腊月不过两天,听说这人都染了两场风寒了,虽说没耽误事儿,冯家上下照样妥妥帖帖的,但自己是不是也太不经心了点?
老十虽养尊处优惯了,不觉得他人为自己效力有啥不对,不过好歹带了好些时候的兵,笼络军心啥的,也还懂得,又穆仁托他那被老十评价为有三分他家八哥当哥哥时模样儿的福,也算是被老十纳入自己人范畴的,不比那些奴才仆役,老十回想一番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也略微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就关心了穆仁几句,还摸过他的脸确定虽看着青白、但温度还好方放心,就邀他:“打明儿起和我一道练武。”
穆仁本来因为老十直率表达的关心喜得无可无不可,但一听练武啥的,当下脑袋摇得和破浪鼓似的,原本对这个弟弟有求必应的他,第一次如此坚决的拒绝,老十本有些恼,但还不及瞪眼,就看他不过在马上摇了几下脑袋,就险些将自己整个儿从马上摇下来,赶紧伸过手稳住他,瞪眼也变成了无奈的白眼儿。
穆仁一时坐稳,却不一会子,又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老十扶了他几回,终于不耐,直接猿臂一伸,将他揪到自个儿马上坐着,口中嫌弃:“连马都骑不好,学爷玩儿什么射猎?”手上却稳稳护住他,穆仁只挠着头傻笑:“渊弟臂力越发好了。”老十哼一声,爷自然好!
薛蟠看得羡慕不已,虽说他再不敢拿那等心思眼色看老十,可看看老十近来越发英气逼人俊美无双的脸,再看看靠在老十身上的穆仁,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唉,如果自己也能如此亲近一二……
却不防穆仁恰好看到他盯着老十吞口水,心下越发拿他狼一般儿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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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风起
可穆仁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薛蟠这不要脸的越发登堂入室――要不怎么说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呢?更别提穆仁一介书生,既不蛮横也还不到和薛蟠拼命的地步,遇上薛蟠此等不要脸一再凑上来,老十开口邀请穆仁一道儿练武都能舔着脸贴上来求指点求训练,明明被老十拒绝了,却还能大张旗鼓送了厚礼三跪九叩来拜师的混人,穆仁除了目瞪口呆,委实无法。
偏老十还喜他诚意――主要是老十一片热心和穆仁说了好些天,这人别看平日对老十如何有求必应,练武强身此等明明于他自个儿有大好处的事儿说啥也不肯松口,就是老十花心思找了魏晋文士多能文会武、或者没个好身体一场春闱就能要他半条命之类的理由努力说服他,这家伙也死不松口,委实打击了老十一颗小心肝。正巧薛蟠三拜九叩大张旗鼓地来了,老十自觉近日在穆仁身上磨掉的面子又加倍涨回来――便松了口,允了薛蟠每日过来习武……
如此诸般,导致穆仁乖乖儿松口送上门让老十指点练武神马的,就暂且不提了。
还是说眼前这次射猎吧。
薛蟠果真是个呆子,虽说武课上头略比文课的好点儿,却不过是和他对练的小厮长随都不敢真和他动手,比起文课的老夫子容易对付些儿罢了,其实还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射箭什么的,招惹招惹野鸡野兔之类的还行,这么大冬天的,就是正经猎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进山的日子,他非起性儿往山里头去,穆仁不常射猎不知道,又正喜欢被弟弟护着的感觉,也没拦着,老十无可无不可,结果这金陵城外,居然也能遇上熊瞎子!
穆仁开始还只觉得那傻大个和焦忠一般憨憨儿的十分有趣,待得见它被薛蟠一箭激怒,一掌就拍断一棵树时,立刻一哆嗦。薛蟠看着一路横冲直撞往他奔来的黑大个,偏他□那据说价值千金的骏马却也是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薛蟠只剩傻眼的份儿。
至于那些随从,薛家的不必提,就是有那么零星几个还想着主子的,却大多不顶事;冯穆家的倒还有心护主,可也只一心护着穆仁冯渊撤退,谁稀得去过问薛蟠?好在老十虽还没吃透冯渊这个身体,但总算不是原先儿那个起身猛一点都能发晕的弱鸡,熊瞎子乍一出现,老十就先用斗篷在穆仁身上打了个严严实实的死结,不说多稳妥,也不是略一松手就能将他颠下去的,再挽弓连射两箭,一箭正中熊鼻,一箭正中熊眼,只听得一声嘶吼,黑熊继续往前冲了几步,正好在薛蟠马前两步处倒地,熊掌在马前蹄砸出个小坑,薛蟠看得脸色尽白了,连呼吸也忘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咳出半声儿喘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马上。
也亏得,薛蟠那马,虽也吓得厉害,却不曾瘫倒失蹄,也不曾发疯乱跑,不过仔细一看,穆仁忍不住笑出声来,仆役随从也各自忍笑,只有薛家那些个掩面不已――那马儿一双眼呆滞木然,竟也是吓傻了,和薛蟠的模样何其相似!
果然是物似主人型么?
这么一笑,穆仁又是一直坐在老十马上,最是没受惊,此时已经完全忘了方才的惊险,只有薛蟠傻乎乎的,晃了晃脑袋,眼睛略微回过点儿神采,看向老十的眼神越发亮得让穆仁收了笑容换上戒备,却不妨,薛蟠那马也差不多时候醒过神来,忽然呼出一口气、软软地卧倒在地,虽动作不大,薛蟠也被颠得侧身滑下马去,头上那顶张扬的三色貂皮帽也被蹭了一下,歪在薛蟠那张呆脸上,笑果十足,穆仁忍不住又是一阵笑,笑完再看薛蟠依然痴痴看着老十的眼神,虽仍戒备,却略微放心了些――就这么个呆子,撞到现在这个武力值大增的渊弟手里,吃亏的还不定是谁呢!
偏再细想,自家渊弟从来最好,和这么个呆子搅合在一起,就是薛家财势再足,总是渊弟吃了亏……穆仁看着薛蟠的眼光越发不善,只是薛蟠全无所觉,只傻愣愣盯着老十看。
老十因他眼光之中没有丝毫淫邪之意,也不管他,只暗暗活动了一下方才不过连珠两箭就有些酸痛的手,再看看身边这些人,两个呆子――一个书呆一个傻呆,都一般儿肉脚――那些随从也没哪个撑得住场面的,撇了撇嘴,罢了,得了个熊瞎子,也不算没有斩获,因此率先掉转马头,薛蟠一看,忙不迭爬起来,随意抢了一匹还站得住的马,颠颠儿跟了上去,两家随从留下几个料理黑熊,其他赶忙跟上不提。
半路遇上找来的焦忠,因穆仁靠着老十无所知觉理所当然、一到了他马上却别别扭扭的模样儿,少不得又翻了一回醋缸子,当然也轻易就被穆仁镇压下来,老十也懒得理会焦忠这个憨子,倒是薛蟠呆是呆,却也看出些端倪,忍不住笑两声,让穆仁越发恼羞成怒地狠掐了焦忠腰间软肉两把。
焦忠只是笑着由他掐,好不容易穆仁掐够了、也心疼了,又薛蟠虽不愿,但劝着他回家的正是方才唯一一个还算顶用的奴仆,薛蟠呆是呆,也还知道那么点子好歹,因此没很驳了他,也应了要回薛宅去,穆仁见薛蟠没再纠缠到冯家,也暂时放了心,正松口答应焦忠今儿早些儿带他一道回穆家,却不等一行人分道扬镳,就听得前头一阵喧哗,薛蟠最是个好热闹的,率先掉转马头看了过去,他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目力不错,身材也还高大,又骑术尚可,□马儿也温顺,因此他在马镫上站起来一会,竟还能稳稳坐了回去,满脸兴奋地转头邀老十:“师傅,前头有人击鼓鸣冤,衙门外头围了好些人,不如我们也看看去?”
老十这一路被这厚脸皮的一声声“师傅”叫得,都懒得纠正他了,对鸣冤什么的也没兴趣,倒是穆仁最热心,也不管这寒冬腊月的冷得很,闻言就催着焦忠要去看看,老十本是无可无不可,见穆仁那说是三脚猫都污蔑了三脚猫的骑术,坐在焦忠马上都要靠焦忠扶着他才能坐稳的模样,还要学着薛蟠刚刚的动作,蹬着马镫站起来,以招呼自己,抚了抚额,忽然有点同情焦忠了,到底驱马跟了上去。
薛蟠却只当是老十响应了自己的邀请,也乐滋滋跟上,且心底难免对鸣冤那人有了点好感,又有心在老十面前表现,这到了近前,连击鼓的是何人都没看清,就大咧咧问:“你有何冤屈?且说来与薛大爷听听。若果然有冤,爷就给你做主了!”
――浑忘了自己当日在这衙门里头挨的板子了!
薛大呆子这话,听得一众不比他健忘的围观者暗自偷笑,也听得里头刚刚升堂的于天青头疼不已,倒是穆仁还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这呆子呆是呆了点,莽撞也实在莽撞,却居然还有几分侠气?但那眼光在看到那击鼓的小媳妇时,又立刻变成了怀疑,这呆子,不会是打着这美貌小娘子的主意吧?
和穆仁有同样怀疑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就是于天青,看了那小娘子心里对薛大呆子的立场也有点犯嘀咕,只不往心里去;不过待得听了那小娘子朗朗念出的状纸,于天青的头疼病,果断又犯了!
本府眼看着任期就到了,怎么之前五年多都好好儿的,到了这半年,就怪事不断呢?好容易才把薛蟠那事儿揭过去,却又冒出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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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谢氏
原来,这小娘子谢氏,说来也算是官家之后,不过她娘家前些年因事败落了,谢家抄家,家主流放,成年男女也都入了罪,这谢氏说来也算有福气的,她堪堪在事发之前半月出嫁,夫家丁氏虽不如她娘家原来富贵,但却也是世代书香的耕读人家,又是和谢氏母族有亲的,并不因谢氏娘家败落就嫌弃她,依然让她稳稳当着正房夫人,也默许了谢氏将谢家两个因为年幼不曾入罪的弟弟接来过活……
这事儿,满金陵说起来,谁不称赞那丁氏人家宽厚仁和?就连谢氏的夫婿丁广仁,前年秀才岁考考得差强人意,却也能好好儿保住增生名额,靠的可不就是这仁义有规矩的名声?
于天青也听说过这事儿,虽从他的角度看,实在不觉得维护一个娘家败落的嫡妻脸面,有甚宽厚仁和可言,但比起世间诸多连此等基本丈夫应为之事都不曾为的男子,那丁广仁也还尚可,岁考之事又是学政差事,只要不出大岔子,也与他无碍,于天青也懒得去追究丁家是否在其中推波助澜借事扬名。
却不想,谢氏今儿把官司打到他跟前儿,于天青就是不想管都不行了。
于天青心中暗暗叹气,说来,他也就是个一般般的官员,没有两袖清风的清廉,也没有耿直不弯的气节。但在大青的大风气下,又有他夫人是恩师爱女,教养极佳,掌家经营有道,家中财物不很缺,岳丈自己虽不过四品官,但岳家形势不错,又是太上皇母家,就是行事低调,也无人敢小瞧,连带得他这个女婿腰板子也硬气。因此于天青倒还保留了几分读书人的性子,就是贪,无论大贪小贪,也从来不敢向赈灾口粮河堤银子之类的下手;就是徇私,无论因钱财人情,也从来不敢过分屈打成招罔顾人命。
这谢氏将事儿一说,别说围观的金陵民众议论纷纷,几个激进些的学子更是义愤填膺,就是于天青自己,虽当日求娶程氏也带了几分功利,但多年夫妻不说极尽恩爱,却也是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听得那丁广仁所为,也恶心得不行。
老十一行也下了马,穆仁依然被焦忠护在怀里,正叹息摇头,就是薛蟠也啧啧有声:“看不出来,读书人真要享受起来,倒比我薛大爷还会享受。”
这话说得,自然引得一干原本还算稳重些的学子也忍不住纷纷对薛蟠投以怒视目光,偏薛蟠理直气壮地瞪回去:“难道不是?别的不说,就说前儿我薛大爷买了香菱丫头,可没想着将和我抢那丫头的美人一道儿抢回府里去!”说完才想起那美人就在他身边儿,赶紧转头对着老十狗腿讨好笑:“师傅,我不是说你。你现在当然更美,不过可不是原先那等苍白弱鸡小模样能比的……”忽然想起那苍白弱鸡小美人也还是眼前人,薛蟠赶紧改口,“呃,不是,我是说……”支支唔唔大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在老十本来就不是冯渊,又知道薛蟠素来呆,也不予他计较。
就是那些怒瞪薛蟠的学子,看了这呆子的模样,也纷纷摇头叹息,这呆子说话虽不仔细,可说到底,也是那丁广仁先做下恶心事儿,败坏了金陵学子的名声!
你说丁广仁做下何事,而谢氏又状告何人?
却原来,谢氏所告,便是其夫丁广仁!
原先满金陵传得赫赫扬扬,都只说丁广仁对嫡妻宽仁敬重,就是岳家犯事,也谨遵读书人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后院只得嫡妻一人,又不曾阻拦妻子救助岳家未入罪的小舅子,就是丁家长辈也支持,丁家虽只是三代中顶天不过出了个举人的普通耕读人家,却是难得仁义有规矩,可谁知,谢氏不说外人还真不知道,知道的也不会多嘴,原来丁广仁后院虽只得嫡妻,前头书房里却足足养了十二三个俊俏小厮!这人竟是个只走得旱路的,水路什么的,据谢氏所言,若不用药,根本无法。
时下虽说契弟金兰皆是雅事,但丁广仁这样不用药走不得水路的人,说出来到底惹人笑话。好在因着寒冬腊月,府衙外头围观的人不很多,除了几个穿得起厚衣裳的闲人,就是些和穆仁一般的热心学子――大青规矩,有功名者皆可对有冤讼事上报,因此不论冬夏,旁听审讯的学子总是不少――会传闲话的人也不多,因此这事儿虽不好听,也有人小声嘀咕“什么丁氏仁义,说来还不如冯家败家子”什么的,到底时下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愿意用药走走水路的,总才是对宗族父母的一个交代,虽说来对谢氏不太公平,倒也不算大事。
可丁广仁所为,不仅为此。
谢氏惨笑:“若只得如此,妾身也认了。虽婆婆常怪责妾身进门多年不开怀,又多方设法代妾身保管了近半嫁妆,可好歹容了妾身将两个弟弟养在陪嫁庄子上,可是……”
谢氏容貌不说十分柔媚,却是俊眼修眉,直鼻丹唇,别有一种俊美,谢氏两个弟弟虽不在堂上,但想来,一个同父同母自不必提,另一个虽是堂弟,但其父与谢氏之父同母所出,想来也是不差。那丁广仁又是个好走旱路的,对着两个未留头的小娃娃或许没什么心思,但转眼五年过去了,未留头的小娃娃长成了虽然稚嫩却已初现芳华的小少年,丁广仁又是个满书房十二三个小厮都嫌不够的,偏生近年又因为丁家仁义名声传得太开的缘故,尤其前年秀才岁考之后,丁广仁连往常常去关顾的几家戏园子都不好去,只恐伤了名声日后不好过,又暗恨谢氏一无娘家扶持他这个佳婿,二不能开怀延续他丁家香火,虽外头看着还好,但正经闺房里头,丁广仁对这个妻子却是越发折辱,几乎是视同倡优了。
谢氏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当日之所以会下嫁,也是家中祖母不舍得她到了高门大户里头给婆婆立规矩的委屈,哪里受过此等折辱?但她娘家已然败落,又有两个幼弟要娇养,少不得忍辱负重。谁知丁广仁却是得寸进尺,在谢氏身上逞不够威风,却将她的隐忍视为可欺,竟将主意打到谢氏两个弟弟身上了!
时下契兄弟是雅事,也未必个个身份相当,却讲究你情我愿。而丁广仁本就没想着正经结契――他对妻子都是视如倡优的亵玩,对小舅子,自然也只当小倌玩笑――偏谢氏小兄弟两个虽是年幼,却是心思明白的,多少看到姐姐为了他们所受的委屈,哪里看得起丁广仁这个所谓的姐夫?且都一心一意扑在学业上头,只等着有一天考出来,要救姐姐出苦海呢!因此丁广仁才露出点儿意思,谢氏兄弟就都变了脸色,丁广仁见势不妙,因当时是在外头,也不敢强来,只得讪笑含混过去。回头却不曾死心,反而收买了谢氏陪嫁庄子上的管事,对谢氏兄弟用了下流药物……
“若非夏嬷嬷忠心仔细,妾身那两个弟弟,可就毁了!妾身实在无法忍耐,只求与丁氏义绝,还请大人做主!”谢氏伏地大哭,哭声哀戚,听得外头众人也纷纷摇头:虽说谢氏娘家确实罪有应得,不过丁广仁也太不厚道了,那等下流心思都打到妻弟身上,也亏得他还好意思在外头装出一副仁义有规矩的君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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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义绝
于天青仔细看了状纸,也觉得可惜。谢氏两个弟弟,一个十二,一个十一,却都已经是童生,却只因父辈不积德,险些儿落得个小倌倡优之流的下场,就是谢氏自己……
但此事是谢氏一家之言,证人又只得其陪嫁奴仆,实在难以作准,于天青正自为难,却听得门外忽然又是一阵喧哗,却原来是谢氏两个弟弟到了。
谢宣十一,谢寒十二,长得都比谢氏还俊俏几分,尤其谢寒,那微微翘起的眼角,便是正容也有几分媚,薛蟠看得口水都险些儿留下来了,又恰听得旁边人介绍说这两位都是□岁就自行考入的睢阳书院,更是连连叹息:“早知道书院里有此等好货色,爷就该好生去上学才是。”
这话说的,别说那些学子听得纷纷吹胡子瞪眼,就是穆仁,也不由翻了个白眼,只是在懒得和这呆子多说――睢阳书院那是谁想上都能上的吗?不过听得这两位是自己的小师弟,穆仁也不禁多了几分好感,但穆家也只是小乡绅,在金陵势力有限,穆仁眼睛一转,总算没白费这些天穆夫人明里暗里的各种教导,顺着话赞了这两个孩子,当然赞的不可能是容貌,而是难得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考了童生:“渊弟当年也是十一岁中的童生呢!”
薛蟠一听,也想起来了,看着谢家兄弟的眼里就少了几分淫邪之色,再听得穆仁先感叹“谢家确实罪有应得,但稚子无辜,丁广仁也确实太过了”,又担忧“只是此事证据实在不好说,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的话儿,当下就拍了胸脯:“这有何难!”说着,吩咐下人各处打听消息,尤其谢氏方才提到的那几家戏园子,虽说过了两年,不过想来总还有丁广仁相好的戏子在,又有那丁广仁身边的小厮等,还在丁广仁身边服侍的或许不敢说真话,但丁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就算丁老太太将从媳妇谢氏那儿谋算来的钱财都用在给丁广仁养小厮上头,也不可能供得起他一年换上十几个的消耗,想来总能找到放出去的……
别看薛蟠别事不行,这捉人短处踩人痛脚的,还真有几分天赋,不一会那长随骑着马走了,薛蟠得意洋洋挥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大金扇子笑,笑得原本还对着呆子刮目相看的众人纷纷转过头――谁家寒冬腊月摇扇子?就是装斯文也别拿大金扇子搞笑好么?果然呆子还是呆子,刚刚那是意外,绝对的!
倒是老十难得伸手拍了薛蟠肩膀两下:“不错。”
薛蟠也就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笑得越发得意起来,在听到堂上府尹点头同意谢氏兄弟所请,宣大夫查看两人身体状况时,还特特又让一个随从帮忙去多请几个大夫,因自己才扇了几下扇子,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忘加一句:“给大夫们备轿,尤其陈伯那儿,他年纪也大了,别冷着。”
这话说得,让大家不免对这呆子又刮目相看了一回,正好薛蟠之前虽横行霸道,但冯渊还真是他在外头打死的第一个外人,平日里除了自家奴仆,在外头就是打人,也亏得没打死打残过谁,又见了老十版冯渊之后,薛蟠很是收心了不少,他年纪又还不大,大家想起他过去的恶名,倒还觉得那时是小孩心性,现在也不过呆了点霸道了些,心似乎也还不坏――至少还懂得关心老人不是?
因有原本名声不错结果内里实在恶心人的丁广仁做对比,陈老大夫在金陵的好名声又委实不错,连带着随口关心他一句的薛蟠也洗白了不少,倒是意外的收获――谁想得到,薛蟠不过是因为陈老大夫正好在他过堂挨板子的时候给了他最大的一个希望(冯渊活着的消息),所以才另眼相看,并不是这家伙真的学会尊老爱幼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呆货确实帮了不小的忙,他随口吩咐长随去请的大夫都是上回他自个儿过堂时,为他辩倒冯家黑心老奴才的那些个,绝对是满金陵医术医德皆有口碑的,这些人加上于天青请来的老大夫,异口同声验证谢氏兄弟体内确实残留着一些不利少年人身体的下流药物,又有薛家长随动作迅速打听来的,包括丁广仁老相好的小倌儿、家中打发出去的小厮等等……
当然只是这些还不够,府尹大人自然也派人调查过,谢氏陪嫁庄子上那个被收买的管事和忠心护主的夏嬷嬷,虽前者矢口否认事实,但他房中搜出的金银身契就是最好的证据,谢氏可不是会把管着自己陪嫁庄子的管事放出去的白莲花,几番审问下来,那身契竟是丁广仁从谢氏身边盗出的……
如此种种,又有官媒在后堂为谢氏验过的伤情报告,再加上外头以别说围观的学子群情激愤,就是于天青的脸色也是黑了又黑。但谢氏没有状告夫婿的意思,她只求和丁家义绝而离,于天青也不好强行缉捕丁广仁。因丁广仁据说恰好正在城外庄子上,一时赶不回来,丁老太太又是寡妇,于天青也懒得与一妇人纠缠,见证据确凿,便宣了丁家族老,判了丁谢两家义绝,谢氏凭义绝而离,丁家归还谢氏所有嫁妆,尤其包括丁老太太原先“代谢氏保管”的那部分。
丁家族老是否知道丁广仁家事内情且不好说,不过接下官府义绝文书后,对着谢氏那一叹二愧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有丁广仁的“仁义”名声在前,还真没几个有耐心看他那堪称唱做俱佳的表演,于天青惊堂木一拍,就要退堂,不妨门外忽然一阵喧哗,而后扑进来一个暗青色大袄的老妇,因她年岁大,衙役不敢狠拦她,刚刚府尹又已经宣告退堂,竟由着她扑到堂上,于天青本已经快退至后堂,却不妨被她拖住衣摆,冬日寒凉,于天青因外头要罩官服不敢多穿,坐了这半日已经脚上僵冷,给这老妇一拉,不免就一踉跄,失态不说,还险些踩到那妇人,于天青就不由有些恼,但见那妇人发鬓斑白,满面泪痕,也还忍着听她哭诉,不妨听了一会,才听出来,这位就是养出丁广仁那等“仁义”之人的丁家老太太,也是因为“怜爱”儿媳所以帮她打理了近半嫁妆的谢氏婆母,不,前婆母。
这位哭诉的是谢氏万万不可与丁家义绝,因为她已经两月不曾换洗――丁家子嗣艰难,丁老太太只得丁广仁一子,而丁广仁守了谢氏八年,也才得了这么个喜信儿……
于天青就看着谢氏,谢氏眼角又溢出泪来,她抹一把眼角泪痕:“妾身确实曾有过身孕,可却已经没了。”刚刚为她验伤的官媒也垂首答于天青:“谢娘子确实有小产迹象。”
老太太转头瞪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凶狠恶毒之色,看得连薛蟠那个呆霸王都打了个哆嗦,他原还看着那老妇哭得可怜呢,却不想一转眼那泪痕还未干,眼睛就已经和毒蛇似的了。
丁老太太却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已经越发引发围观群众各种脑补丁氏后宅虐待儿媳的二三事,只嘶声控诉:“就算义绝,也是今日之事,谢氏你仍为丁家妇便谋害我丁家子嗣?”她对族老哭:“谢氏欺人太甚,谢道台犯下大罪,我不过是因着先老姑太太的面子,才容下她,还接了谢宣谢寒养着,可她竟谋害我丁家子嗣……按丁家族规,谋害子嗣的妇人,可是死罪!”见丁族老只垂着头不说话,丁老太太手上扯住于天青衣摆的力道也越发大了些:“求府尹大人为民妇做主啊!按照国法,母无故杀子,也是死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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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真相
于天青皱了皱眉,谢氏惨然冷笑:“如果致人小产便视为杀子……那父无故杀子可也是流三千里以上的大罪!”她对着于天青端然跪倒,“民女小产,乃因听闻丁广仁竟罔顾人伦,欲对妻弟行不轨事,惊怒之下,一时不甚跌倒所致,当夜夏嬷嬷曾为民女请的大夫也在此间,还请大人明察。”
巧极,那位曾老大夫也是被请来验看谢氏兄弟身体的众大夫之一,其人端正,又可怜谢氏遭遇,自然不会为丁广仁掩饰,直言当日谢氏确实因跌倒小产,当时脉象也看得出心中惊怒郁结。
丁老太太怕牵连儿子,不敢再提杀子事,只还不甘心,便死咬着谢氏两月不曾换洗却不声张一事不放,直哭得泪水都淹没了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谢氏却只端然肃立、惨笑不语,倒是官媒看着不忍心,也实在鄙薄丁广仁的为人,忍不住多一句嘴:“就谢娘子那身伤,想来两三月不得换洗,也是常事。”
这女人在房事上头受的虐待多了,月事不免就异常,这事儿未必人人皆知,但此时正好好些大夫在,又大多是曾老陈老那等做得谢氏父祖年纪的老人,见人疑惑也不很讳言,如此大家更是纷纷摇头,就是于天青,也没了与丁老太太此等妇人纠缠的心思,借着她呆愣间手上力道放松的机会,抬步直往后堂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命丁氏族老在三日里归还谢氏嫁妆,此后两家义绝,不得纠缠。
丁老太太失魂落魄,丁家族老也是唉声叹气的,虽不好对着这个为丁家守了将近三十年寡的老嫂子说什么,但少不了流露出几分对她家苛待谢氏一事的不满,却也不想,丁老太太虽年轻守寡,不免日子过得精打细算些,但她为谢氏保管的那近半嫁妆,可也有一半是给了族里头的好处,不也是念在族里早些年对她们孤儿寡母的照顾吗?族里头不也因此越发照顾这孤儿寡母的,就是谢氏越发憔悴,某些事儿也有些风声,但族里不都视若无睹,只说丁老太太不容易,谢氏又进门多年不开怀,正该越发谦恭孝顺侍奉婆母的吗?
今儿事败,倒都转了口风了。
谢氏看着那一边叹息家门不幸亏待媳妇、一边承诺必定会将谢氏嫁妆按照嫁妆单子如数退还的丁家族老,垂下眼睑,掩去眼中一抹淡淡的嘲讽:“也好。”
是的,也好。虽当日她因祖母宠爱,嫁妆远不只是单子上那些,单是压箱银子就比单子上的多了三千两,可又如何?只当是还了丁家好歹还没明着阻止自己庇护两个幼弟的情儿了,至于其他,今日这一场过堂,虽无法立刻收回来,但……
丁广仁有几分学识,又有几分心机读书,成婚多载,谢氏最是清楚不过。原本他不过是凭着仁义名声撑过的这两次岁考,这堂一过,就算学政不会因着剥夺他的秀才身份,但下一次岁考……
最重要的是,丁广仁的身体……
谢氏原本是想着已经嫁入丁家,丁家又好歹还要那么点脸面,没明着阻拦她抚养幼弟,因着暗地里诸多隐私无耻之处,也尽忍了,还为了将日子过下去,千方百计设法抱住自己的身体,也调理丁广仁的身体,好难得才有了那个孩子。可惜孕期不足三月,就弄出那等无耻没人伦的事儿来,谢氏怎还回甘心为丁家生子?
丁家又怎还配让她生子?
谢氏早尝到没有一个符合世俗规范的父亲的苦,只是前谢道台再不好,对家人儿女确实不错,女不言父过,谢氏最多只恨当时自己年纪小,又只知道享用贵女的奢华生活,却从未想过这些奢华的来源,也不曾好生劝过父亲……
但有此一遭,谢氏一想起自己姐弟三人在父亲获罪前后的处境,再看看或许没能力犯下父亲那等罪过,却更加恶心人的丁广仁,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有那样一个生父?
况且她还有两个已经渐渐成长的弟弟。就如丁老太太在谢氏父亲获罪后,常常责骂于她时所提到的那样,时下重姻亲,虽当今甚少因罪株连,但姻亲的名声也很彼此影响,谢氏辛苦抚育两个弟弟数年,眼看着他们终于快要有了前程,又怎么愿意让他们有丁广仁那样一个无耻之极的姐夫连累?
如此种种,才终于让谢氏下定决心。
也正是谢氏的狠下决断,才能免除了今日丁老太太最后的攀咬,并顺势让丁广仁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只是,到底……
谢氏低下头,手不知觉地轻抚着小腹,谢宣谢寒不明所以,只当姐姐哀伤那个无缘的小侄儿,急急一左一右扶住谢氏,谢宣文采好,嘴却笨,只会说“姐姐,我长大了,会好好孝顺你的”,谢寒却眉毛一挑,眉梢便显出几分凌厉,偏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却故意眨啊眨的,方才还板得严正的脸换上孩童的天真和俏皮:“姐姐,你别伤心,想来小侄儿是不屑有那样的父亲,才不肯来的呢!但你这么好,等弟弟给你相个好男人,小侄儿自然还会和你再续母子缘分的。”
这话说的!
时下虽不很苛责妇人改嫁,但文人学子总还是更提倡女子守节的,但丁广仁的人品实在“出众”,众人方才义愤填膺,此时见谢寒话儿说得有趣,脸上的表情也实在做得可爱,谢氏的遭遇又实在可怜,便是最古板的老夫子也没想起责备他这话儿,对着谢氏倒还真有几分可怜;还有心思活络的,想着谢氏家门虽获罪微寒,但谢宣谢寒的前程眼看不错,而谢氏的嫁妆显然不菲,虽然已经二十六七,又被丁家虐待得身形单薄脸色憔悴,但颜色还是不错的,就是再嫁,也不见得不好……
就是薛蟠和穆仁都难得一致的,对谢氏的遭遇很是怜惜了几句,又一块儿痛骂丁广仁的无耻……也不只他们,这一时间衙门口没散去的人群,无论学识身份,话题倒还挺同调的。只老十看着谢氏眯了眯眼,露出一抹兴味的笑。
还真是,差点看走眼了啊!
不过反正没甚相干,走不走眼的,人家要哄的也不是他。再说这谢氏也挺倒霉的,难得老十在这里遇上的第一个有些烈性的女儿,却混得那么惨……老十也懒得揭穿她,不过一笑罢了。
因焦忠还算识趣儿,早早备好了暖和和的马车给穆仁,老十看着穆仁上了车,自己也上了马,点头应下薛蟠明儿上门拜访的请求,策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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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牵扯
老十只当谢氏不过一面的缘分,却不想,巧得很,没几日,恰逢腊八,老十想起以往每年九爷府里必然送来的,每次总被他嫌弃甜了淡了稠了惜了、却总是会喝完一碗的腊八粥,心下就有些烦闷,再看穆仁和薛蟠,平日里不觉得,但今儿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木头人怎么就那么啰嗦,那薛呆子怎么就那么烦人……
因察觉自己心态不对,又虽和穆仁亲近,和薛蟠也算熟悉,却到底不是八哥老九那等可以口无遮拦发脾气的,老十不愧到底活了近百年的,原先再莽撞的性子也到底忍住了没迁怒,只折腾了院中的靶子木桩一顿,还是心烦,就独个儿骑了马出城,偏那么巧,不过无意经过河边,就顺手救出个小美人。
谢氏那个有一双妩媚狐狸眼的大弟弟,谢寒。
还拣了一个小小美人。
谢氏那个笨嘴拙舌的小弟弟,谢宣。
于是就又和谢氏姐弟牵扯上了。
说来也还真是巧。
老十就是男女不忌,也口味独特,并不像其他大清官员勋贵那样,好男色也多是好的年少稚嫩的小戏子小倌儿的,谢宣谢寒虽样貌好,可那稚气未脱的小模样儿——老十原先的玄孙都比他们大好些了,哪儿起得了什么心思?再老十本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虽说看这两个娃娃有几分可怜,不过比起那些被抄家流放入贱籍的,这两个在家主获罪斩首、家族抄家之后,还能得到谢氏的庇护,并考出个功名来,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至于腊月落水?
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是天灾还是人祸,这每天以各种方式死去的小孩多了去,老十哪里管得过来?
所以老十本是漠然经过的。
但就在经过之际,老十不经意回眸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冰水之中那个小美人,那双原犹带稚气的狐狸眼,在下狠心放开手中枯枝时,那抹厉色,竟有几分,像过去近百年,无数次魂牵梦萦时的那个人……
老十心下一动,调回本已调转的马头,策马往河边奔去。
河岸边上,因为执着地想要靠一根树枝将河里的堂哥扯上来的谢宣闻声一喜,但谢寒偏恰在同时松开了拉住树枝的手,听到马蹄声想再伸手捉住树枝,却一惊来不及。谢宣本是半身趴伏在河岸边的薄冰上,此时因反弹的力道岸上倒去,心下一喜一惊间不由恍惚,见谢寒手一松就又往冰窟窿下沉了点,手扬起,却已经抓不准树枝,谢宣一时无暇多想,反身又往岸边薄冰上扑去,却不妨冰层太薄,被他一扑,“嘎吱”一声入蜘蛛网般裂开……
老十此时离河边大约还有三丈,看得这兄弟两个一个傻一个呆的,不由皱了皱眉,骂一声“麻烦”,却还是从马上一跃而起,先将那个救人不成、反将自个儿也落到河里去的小鬼一把抓起,扔到河岸上,再看河中那个已经快没顶的小狐狸,也来不及往脚上绑木板之类加大浮力的东西,干脆一咬牙,握一把胸前的小坠子,握起拳头,从河岸到那个冰窟窿,一路砸开冰层游过去……
亏得金陵到底还算南边儿地带,就是腊月时节,冰也还不很厚,老十又好歹将冯渊的弱鸡身体练回前世一二分的气力,虽略显吃力,却总算一路还算顺利地砸了过去,谢宣在河岸上看得目瞪口呆,连发抖都似乎忘记了,直到老十抱着脸色发青的谢寒上岸,他才恍然回神,一把扑过去抱住谢寒:“哥哥?哥哥?”
谢寒在水里已经浸了将近一炷香,能咬牙坚持到刚刚,已是不易,此时脸色青白得几与冷玉无异,偏还要逞强安慰弟弟,只是哆嗦得厉害,一开口就咬到舌头,看得谢宣越发急得慌,拼命回想着医术上看过的急救方法,却发现平日储藏量丰富cpu运转也迅速的大脑忽然失灵,急得小孩儿都快哭出来了,看得谢寒忍不住想笑,只一笑,又咬了一下舌头,这下干脆咬出血来。
不过那血只流了一点就凝固,趁着那张青白狼狈却仍看出艳丽的小脸儿,倒还真像只小狐狸精儿。
老十却翻了翻白眼——什么小狐狸?分明是个小傻子嘛!绝对怕死得很,却为了不连累弟弟放开了唯一救命的树枝不说,这不容易上了岸,自个儿冻得差点成了冻豆腐了,还只顾着哄弟弟——真是有够傻的!
自己刚也真有够眼瘸的,这么个傻子,怎么竟让他觉得像老九呢?
不过既然眼瘸了,也只好继续瘸下去。
老十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却也没有将自个儿巴巴蹚了趟儿冰水弄上来的小东西又扔回去的道理——好歹要留着,换回点利润不是?
虽一时没想起来要拿这两小鬼换啥,但救都救了,随手带回城里去,总比扔回河里的划算。因此老十倒是大方得很——三个人都湿着,马背上却只得一件儿老十刚离了穆仁的视线就嫌热脱下的大氅是干的——老十自觉自己用着的这个弱鸡身体也已经给锻炼得很是健壮,就将新救起来的两个小弱鸡三下两除二扒光了,谢宣傻乎乎的只知道抱着堂哥给他取暖,倒是谢寒对老十的动作有些警惕,看得老十不屑嗤笑:
“爷又不是丁家那假仁假义饥不择食的,能看得上你们这两架小排骨?”
说着将大氅兜头将这两架弱鸡小排骨包住,一手提起来放马背上,自己纵身上马,抖了抖缰绳,直往城中而去。
谢寒张了张嘴,却听得老十打了一声喷嚏,想想那人也是一身湿,给这腊月寒风一吹的滋味,又觉得头也越发晕沉起来,就将反击的话吞了回去,只在晕睡过去前还是不放心地低声叮嘱了谢宣一句:“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自觉说得小声,却不料老十耳力极佳,竟都听得一清二楚。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渣子,老十撇了撇嘴,防?爷真想对你两个小崽子做什么,也是你们防得住的?个臭小鬼!
但不管怎么说,救都救了,十爷还为此一身湿的吹冷风、弄出一脸一身的冰渣子,喷嚏都打了三五下,这么扔掉也太亏,老十倒也暂时不予这两小鬼计较,一路策马跑到薛家医馆前,正好孙大夫和陈大夫两老头在喝茶,这两位都是见过老十和谢家兄弟的,虽奇怪这三个怎么凑到一起,但谢寒已经晕迷,谢宣脸色也红得不正常,两老最是医者父母心,急急取了衣服为他们换下,又为谢家兄弟诊脉施针,又灌了老十一碗姜汤,老十素来是闻到姜味儿就不受用的,为此每次吃海鲜鱼虾,还总免不了被老九嘲笑……
可孙老也罢了,陈老和穆家最熟,和冯渊也不陌生,老十虽不怕他,但一来不愿回头他和穆仁告状、让穆仁来和自己啰嗦,二来又听说了这人曾经帮冯渊那个病秧子娘亲拖了好几年寿命,虽觉得那个不是自己额娘,但现在用了这个身体,总不能对这个身体娘亲的恩人太无礼……因此不受用归不受用,还是捏着鼻子呲牙咧嘴地干掉一碗姜汤,陈老看他辣出一身汗,略为他把了把脉,方满意点头:“你倒是因祸得福,这体质越来越好了。”
老十听得心下一凛,才想起这老头子曾经常年给冯家太太看诊,只怕也没少探过原版冯渊的脉象,自己现在这个改变,是不是也大了点?但陈老却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又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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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好色
老十摸了摸鼻子,也不准备对着老头做什么――老十自恃武力值回升,如果他敢让他看走眼去乱多嘴,他自有办法收拾他。因此只伸手在怀里捞了捞,捞出两个金裸子,放在柜台上当是两个小鬼的诊金,自己打了个呵欠,便准备回冯家休息去,却不妨还没走出医馆,就见那匹曾经以一个眼神让老十穆仁都很有印象的大马飞奔而来,在医馆门口急刹车停住,这么疾奔骤停行止自如的,倒很有几分骏马神驹的模样儿,真看不出这是个面对熊瞎子连跑都不敢跑、连瘫也不曾瘫,完全直接吓呆掉的胆小鬼。
老十摇了摇头,又见马堪堪停下,马上就滚下个包得圆球儿似的人,只看了脸蛋身量,也还是个俊朗公子,可惜,主人似宠,也是个草包。
薛蟠直接在地上滚了半圈,亏得他那马儿胆小是胆小,在不受惊吓的时候却实在是个知情识趣的,薛蟠还没从马背上滚下来,马儿已经很配合地屈了屈身,薛蟠身上又包得厚,不过滚了点灰尘、歪了半边帽子,油皮都没伤着一点儿,再看薛蟠后头的长随和医馆前头那个伙计淡定的样子……
老十抽了抽嘴角,看来这呆子从马上滚下来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却不妨薛蟠帽子还没扶好,就急巴凑过来问:“师傅听说您落水了可还好受凉了没我已经让人抬了大暖轿过来师傅不如先在里头歇歇我回头送你回去顺便让孙老多开些药回去要不我让孙老这两天住您那儿省得大年下病了不好……”
一连串话说下来,竟都不带喘气的,老十越发觉得好笑,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略带嘲笑的意味――这呆子是呆得可笑,难得一片赤子之心。老十这辈子,哪怕是血亲兄弟,除了老九,就是和他家八哥,也是有过试探反试探后方走得近的,哪里见过这么傻乎乎毫无防备贴上来的?因此虽不屑什么暖轿,却还和颜悦色:“不必了,我不冷。”
薛蟠傻呆呆地眨了眨杏眼儿,看看自己身上的皮袄大氅,又看看老十简单的小皮夹袄和正常红润的脸色,摸了摸脑袋,傻笑了一下:是了,自己怎么忘了,师傅最是不怕冷的,早上练武还穿着单衣呢!
老十看他明白过来,只点了点头,就待上马,不妨又是一阵喧哗,远远两辆马车奔了过来,也是直奔到医馆门口才停下,也是不等停稳上头的人就急匆匆下了来,只那人比薛蟠幸运点,身边又个嬷嬷互相搀着,下头又有个一见到美人就眼睛发亮的薛蟠忙不迭地上前帮忙扶了一把,倒不像薛蟠下马时滚得那等狼狈,不过是略微踉跄了下就站稳。
那美人是谢氏,脸色明显带着惶急,却不愧是能在丁家那等极品人家的磋磨下熬了八年、最后忍无可忍之下又能和丁家断得干干净净的女子,虽是惶急,却没忘给老十深深福了一礼:“多谢冯恩公救下舍弟。”顺势就抽回薛蟠无意识一呀摸二呀摸的玉手,面对薛蟠依然色咪咪的眼神也面不改色,正正经经端端庄庄的又是一礼:“也谢过薛大爷当日仗义相助。”
薛蟠也想起这个大美人,就是原先自己看不过去让人多请了几个大夫、还正好捎带上个曾为谢氏看诊的曾老大夫,才免了她被前婆母以“杀子”刁难的那个谢氏,不由仔细打量了几眼,这美人儿想来和前夫义绝之后,日子好过许多,这白皙丰润的小模样,远不是之前那等憔悴苍白可比的,单是这小手,摸着也柔嫩细滑得很。
薛蟠也好男色,却不是丁广仁那等只走得旱路的,看着眼前这个谢氏,也不禁感叹一回那姓丁的委实没福,眼神不住地在谢氏隐藏在火红狐毛之下,那比之其手掌越发白皙细嫩的脸颊处巡游,亏得谢氏好定力,依然大大方方随他打量,倒是那个嬷嬷小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薛大爷当日大义,我家主人本该好生谢过。只是姑娘男女有别,到底不便;宣七爷寒少爷又尚年幼,且忙着来年院试……并非有意怠慢薛大爷,您的恩情家主人都是记着的……只是今儿,家中两位爷都遭了意外病着,您看这……”
薛蟠呆呆想了一会,“哦”了一声,笑嘻嘻看着老十:“师傅,原来您今儿救的是谢家姑娘的弟弟啊!”
谢氏好耐性,见薛蟠这么说,又上前给两人各施了一礼,之后才略带歉意地道:“本该谢谢两位恩人,只是今儿实在是……”
薛蟠见她人既美貌,气度也好,这落落大方的,不像府里头那些想着法儿往自个儿身边钻营的丫头子,又不像外头那些自己不过多看两眼多夸几句就一副羞愤欲死惊惧交加的蠢模样,倒真心喜欢了几分,又觉得她的弟弟既能得师傅大腊月的亲自跳下水救援,听报信的伙计说,自家师傅自己浑身湿透了,唯一干着的大氅还尽让着那两小孩用的……
薛蟠以己度人,觉得老十不是看上谢氏,就是看上谢家兄弟,也可能姐弟三个都看上了……这朋友妻尚且不可欺呢,师傅家的爱宠,自然更不好失礼的。这么一想,薛蟠看着谢氏时虽还带着些色,却不再有欲,倒让听说过薛蟠“声明”的谢氏心中暗暗惊奇。
不过一想到那个原本名声满金陵士林的前夫,再对比名声虽比薛蟠好些,但也是出名的败家子的冯渊,谢氏倒也释然了――这人言不可尽信啊!又想到医馆中,据说受惊受寒以致晕迷的两个弟弟,谢氏也没心思多追究薛蟠老十两人是否名实相符,又福了福身,因没说什么,薛蟠只顾呆呆欣赏她那一福身时的风情,虽因心境转变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却始终没让开,谢氏心中着急,正要示意嬷嬷再上前,老十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薛蟠提溜到一旁:“两个小鬼都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
薛蟠这才想起谢氏必是心焦两个弟弟的,摸了摸头有些讪讪的:“谢姑娘不必急,孙老的医术极好的,陈老也不差,他们两个都在,两个小鬼一定没事的。”
薛蟠倒不是故意,不过一时不查就顺着老十的话用了“小鬼”这个称呼,听得那嬷嬷嘴角抽了抽,倒是谢氏依然淡淡笑着:“多谢两位,等宣儿寒儿好了,我让他们亲自上门叩谢。”
老十神色淡淡:“爷不少这两人磕头。”
薛蟠见老十大方,自然也拍着胸脯两声说着不必客气不必谢之类的话儿,还顺便免了谢家兄弟的医药费,又特特吩咐了医馆伙计只管给用好药,又大方地将原本给老十准备的暖轿给了谢氏做人情,谢氏也不推辞,只满口答谢,倒是老十看着谢氏带来的那辆明显是给两小鬼准备的马车,摇了摇头,薛蟠果真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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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溺爱
但这呆子也果真呆得有趣,虽路上又惹了老十一回,恼得老十连他这两天自觉已经喊得很顺口的“师傅”都冷脸驳了、又策马离去,留下薛蟠呆呆摸着脑袋吃了半嘴沙子,不过回头大咧咧不知顾忌地和妹妹叨嗑时,让宝钗粉面含羞一句“哥哥好糊涂,那谢氏娘子就是因为丁家子没有人伦方才义绝……那冯家公子既然如你所说那般,又岂会再起那等没人伦的心思?哥哥那么说,他可不是要恼?况且什么师傅……”
宝钗原本要说就冯家公子不过一个童生的功名,原先还是满金陵出名的败家子,如何当得起自家哥哥的师傅?但转念一想,哥哥自从和冯家公子熟识之后,倒是上进了许多,虽仍不爱诗书,为人却比原先多知道些分寸……口风不由就一转:“这拜师何等大事?哪有随口说说就认了?冯家公子原先不过是和哥哥好,随口说笑应着罢了;这一时恼了,不认也不妨事,哥哥好生道歉就是,哪里至于什么被逐出门墙那等严重?”
薛蟠摸了摸脑袋,觉得妹妹说的果然有理,却没领会到宝钗话中,完全将什么“师傅”当作两人好友说笑的深意,反认认真真备了拜师礼,大大方方到冯家拜师,当然也没忘记认错……那三拜九叩的虔诚模样,倒让很习惯被人叩拜的老十也颇觉哭笑不得,又恰好早起才又被穆仁驳了面子,老十也就应下了。
薛家母女回头听说了,薛太太还只当是儿子又有了新的混闹花样,但她经过之前香菱一案,对于薛蟠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再无他求,也只由着他去;唯薛宝钗听说了,委实哭笑不得,她算是明白了,自家这个哥哥啊,和他说话略微婉转一些,就不知被他转到何等南辕北辙去了!可薛蟠正在兴头上,薛家母女也实在说不得什么,就是薛太太见那冯家公子果然真当自己是一回事,对着自家宝贝儿子狠命操练起来,心疼之下又多说了几句,面对薛蟠直着脖子嚷嚷“妈往日总担心我不上进,如今我有心上进,妈偏又这许多话,到底想要我怎样”的霸道呆样儿,又听宝钗劝她“不管如何,哥哥能学着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不说日后说不定能武举晋身给妈挣个诰命,就是眼下,脾气也好了许多”,薛太太想着儿子自从和冯家子处得好,家下奴才都少了许多大骂,外头老掌柜那儿也不少说他好的,又薛蟠实在一味儿死心眼,薛太太劝不住说不听,也只得由着他,只日日请了医馆里孙老大夫来给他诊脉,见他虽每常摔打得身上青青紫紫的,却不曾真个伤筋动骨,又听孙老也说他身子骨越发好了,薛太太也就慢慢放下心,虽仍心疼得厉害,却也忙忙赶着年下这几天,好生儿给冯家备了上等年礼,薛蟠看了礼单大喜,自己又添了好几样难得的药材,又腻在薛太太身边说了好一会话,让薛太太越发疼痛不舍的心也舒缓下来――薛蟠已经好几年没在她身边做如此小儿形态了,不过一些药材,算得了什么?
薛太太揽着儿子,连那些药材是比薛家上贡宫中的都好些这一点,也忽略了过去。
宝钗略有点叹息,妈妈对哥哥啊,实在是溺爱得太没原则太没底线了,也许有一个冯家公子,反倒是好事吧?
如此,薛家竟正经将老十当薛蟠的师傅待了,薛家母女一个寡居一个妙龄不好会面,却没少给老十捎带各种礼物,不说多丰厚,但什么薛太太亲手做的点心等等,却让薛家上下,见着老十时越发恭敬。
老十也不当一回事,对他恭恭敬敬的人还能少得了?倒是金陵乡绅豪门后头少不得嘀咕一二,有猜薛蟠看上冯渊要和他结契的,有猜薛家太太看上冯渊要将他招为女婿的……总算没人敢明着张口猜测冯渊和薛太太这个寡妇的二三事,也没人真的敢拿薛家兄妹和冯渊之间的二三四五七八事出来光明正大传说的,倒也罢了,只是谢氏听了,沉思片刻,命夏嬷嬷备了两份礼,一份往薛家恭贺薛家大爷拜得名师,也顺便为当日过堂时薛蟠帮忙找的大夫小倌等证据道谢;另一份则亲自带着到冯家,只说要谢过冯渊救下她两个弟弟。
谢氏的眉眼俊朗,虽不失女子清丽,却也很有几分英气,不过或许是近日照看两个同时病倒的弟弟很是伤神,一张鹅蛋脸带着几分苍白,衬着眼底那点子连脂粉都掩不住的乌青,看着很有几分可怜。
这女子在堂上何等坚决,此时却只拿帕子拭着泪:“妾身只当从此与丁家就是一刀两断,两个弟弟又好歹有着童生名头,虽不算正经功名,但也勉强能够顶门立户了……谁知道那丁家如此狠心,竟……虽是义绝,也好歹亲戚一场,妾身带着两个弟弟辛苦支撑,也不曾怨怪他们没按着府尹大人判定的期限退回妾身被挪用的嫁妆,哪知他们辣手至此……若非冯大爷正好经过施以援手,妾身现在可就……”
说着嘤嘤哭了起来――这如香菱那等柔弱女子哭起来有一种美,但如师傅……哦,不,师傅那样强悍的大美人自然是不屑哭的,重来……像谢氏这样平日里坚强隐忍的美人儿,偶尔脆弱一把,那也是毫不比梨花带雨逊色的另一种美啊!
薛蟠看得杏眼都瞪大了几分,好在他浑是浑了点,义气还有几分,虽被老十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深信老十和谢家姐弟三个――起码其中之一――肯定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最起码,老十肯定有发展出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心思,因此再怎么的,口水倒还忍住没留下来,不过那目不转睛的呆样儿,还是让谢氏身边的大丫头忍不住嗔了他好几眼,就是夏嬷嬷也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偏薛蟠半个眼风没接收到,半个声响也没听到,直到夏嬷嬷忍不住移了下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后方回过神来。
刚一回过神,就听老十淡淡一句:“丁家在金陵虽也有点根基,但经了前事,已然名声大损……想来一谢姑娘处理丁家子嗣时那等决断,对付起来应该不难,又何必到我堂上哭?”
薛蟠眨啦眨眼,谢氏对丁家子做什么了吗?那这女人看不出来也挺彪悍的啊!不过就丁广仁那样的,活该被老婆――不,是前妻――打死打残的!扪心自问,若是宝钗遇上这等事,就是拼着再挨几十板子,自己也非打他个半死不可!说来也是谢家两个小美人,不,小公子年纪太小了,这谢姑娘可怜一个女儿家,也不得不自己出手……
这么一想,薛蟠拍了拍胸口:“没事,你尽管收拾他,只要不打死人,薛大爷我都给你兜着!”
薛蟠这么仗义的一句话,却只换来原本听老十一句话、脸色立刻越发青白的谢氏一个古怪的眼神,老十更是抚着额头,连恨铁不成钢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老九八哥总说自己呆,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的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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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房
不过薛蟠这么一打岔,倒让谢氏又将老十刚刚那话岔过去,抿了抿茶,也看出老十不喜欢她哭哭啼啼拐弯抹角的诉苦,就索性开门见山了:“家中弟弟年纪尚幼,妾身又是女子,诸事不便,丁家虽是名声大损,却到底在金陵经营了几代人……”
谢氏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得到老十的庇护,这次她的话说得明白,薛蟠都听懂了,他到不介意帮帮这个大美人,不过什么“英雄救美”的局儿他自己也是做惯的,倒还忍得住没大包大揽地出风头,只看着老十,果不其然听得老十淡淡一句:“我会和要庇护于你?”
谢氏肃然起身:“若君不嫌妾粗鄙,妾愿自带箱笼,为君暂持井臼,待君有主中馈者,自当求去。”
“???”
这三盏大灯是薛蟠头顶亮着的,当然那双左瞄右看的杏眼儿里也各有一个,可惜的是,谢氏只敛衽而立,微微弯下的脖颈恍若白莲在风中的一弯腰,而垂下的眼睑延伸出的两扇睫毛,则恍若蹁跹于这朵白莲之上的两扇蝶翼,偏腰背又都挺得笔直,婉转卑顺之中又不掩那一分傲骨,只毫无傲气,这份气度,恰到好处,委实难得。
老十的眼中都透出赞赏,薛蟠更是看得口水都下来了,之前那听不懂的一段儿对话也就忘了追究,于是当听到老十点头应下“那就如你所言”时,也没多大反应。
不两日就是年,别看薛蟠平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冯家混,这大年三十新年初一的,少不得要在家中守岁祭祖陪伴家人;就连冯家大管家穆仁公子,安排了冯家这几天的生活,也要急急赶着回家祭祀守岁,徒留老十一人,不免有些寂寞。
老十本不耐烦给冯家祭祀,就算换了个身体,他还是自傲于自己爱新觉罗的姓氏。但到底用了这身体,也认了外人口中冯渊这个姓名,少不得也要将冯家子的职责履行一二,祭祀冯家祖先是必须的,当然也没忘了给他皇阿玛供奉几杯好久。
当然,这娶妻纳妾传宗接代可就罢了,老十思来想去,一来这身体原主也不是个将家族血脉传承十分上心的,要不也不会等到为个香菱方枉送了性命;二来嘛,原先作为圣祖十阿哥时,虽娶妻纳妾养小厮□不耽误,可那是不得不为――就是老十放得开雄性生物传承血脉的本能,也过不了他皇阿玛那一关,只看当年毓庆宫那些倒霉的美貌小太监就能知道圣祖对男男□的态度了――但此时不比往日,如果真能找到老九……
或许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不错。
因此自从到了这个身体,老十发展出一件神奇新技能,后世简称五指姑娘。这么些日子下来,本是从初通人事起,就有人事姑姑侍妾通房服侍的老十,五指魔法也逐渐娴熟,很有以魔法学徒起步向大魔法师发展的架势。
这大年夜守岁冷清,不由想起当日乾清宫守岁的盛况,虽说那盛况之下其实各种苦逼――
那近百年里头,前几年太小记不清,只似乎无论乾清宫慈宁宫都没少和老九打架;中间二三十年冤家兄弟间各种倾轧,自己也不只一次受不了那些阴阳怪气在皇阿玛跟前掀了桌;后头几十年更是苦逼,老四坐了龙椅,对兄弟们先是各种打压后是各种压迫,只恨不得将石头都榨出油来,还有个明明已经千古了还老爱操心的皇阿玛不时来入梦,自己别说掀桌,连说话大声都不敢……
可再怎么说,打生打死打情骂俏你死我活栽赃嫁祸,也还是一家子。
而且老九总是坐在自己旁边儿的。
哪像现在……
老十一个人守岁实在无聊得很,一想起乾清宫的大年夜,又忍不住想起好多次,当着满殿皇阿玛或者倒霉老四,以及那些兄弟子侄的面儿,自己将酒盏喂到老九唇边儿,满殿主子奴才,个个只当自己在和老九混闹,就连老九自个儿,枉自称阅尽百花,却连那样的亲近都没往心里去,每每只傻乐着以为赢了自己,一口就将酒液喝下……
那不及吞咽而顺着红唇流下的酒液,那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每每让老十事后,总能过一个好生愉快的夜晚,无论拉扯到的通房小厮是美貌无双还是清粥小菜,都能混个梦中饱足。
可现在……
老十又默默劳动一回五指姑娘,只是在身体暂时得到饱足之后,心理的空虚更甚。
若是往日,好歹回头就能带着一家子孙去老九府中拜年讨红包,可现在……
冯家自从原管家冯来福谋害主人事发后,府里头上上下下都被打发了个干净,就是官府没判决的那些,穆仁也万不敢再留的。只后来老十一直没上心去寻管家管事的,只由着穆仁打点。穆仁出于小心,府中下人只买了两房老实谨慎的。可这老实虽有老实的好处,但像现在这样儿,老十一个人孤坐无趣、孤枕虚寒,可只要他不叫,就没个敢上前献殷勤儿的,也实在太不知情识趣了。
老十郁闷地翻了个身,虽说冯家不算家,可这平日有穆仁薛蟠在还不觉得,这么一下子,实在冷清得太狠了。
本还想吊着谢氏些时日,不过……
也许,不需要等到四月中,正月里也有不少好日子,反正纳妾嘛,就算是什么自带箱笼的良妾,也犯不着什么正经仪式。
不指望谢氏暖床,但早点有个女人正经管家,宅子里也热闹点。
老十素来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也不管现在是大年初一丑时末,立刻翻身起床,外头值夜的小厮听到声音赶紧进来伺候,老十挥挥手,自己穿上衣服:“让张家的起来,去谢家提亲,就说爷要纳他家姑娘当二房,今儿明儿都是个好日子。”
小厮阿二傻乎乎地瞪着眼:“谢家?二房?”
老十知道穆仁找的几个小厮都是老实有余机灵不足,这个阿二更是最老实也最不机灵的,却难得弓马上头有天赋,比薛蟠穆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比焦忠也不甚差,老十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倒也耐烦他,很是耐心解释一遍,方道:“快去,最迟明儿,也就要将谢氏抬进来。”
正好可以打点正月诸事,元宵也过得像样热闹些。
阿二傻乎乎地就大步跑出去了,张家的听完却头疼得很。她也老实,可是再老实,也不至于半点世故不通,虽说谢家前些年落魄得很,可现在有了两个少年童生,谢家姑娘的嫁妆又不老少,可纳为二房,还是最迟明日就要抬进来的……
可张家的虽想得明白,却是个穆仁特特挑了,最是愚忠执行主人命令的,因此拼着被人打出门,也连夜去了谢家,却不妨,谢氏还真应了,也不等明天,直接就抬着几个箱笼,趁着天色未亮,就进了冯家。
于是天一亮就前后脚跑来找老十的薛蟠穆仁都呆住了。
昨儿还半句口风未露,今儿就弄了个二房出来,这是怎样的神速?
别说之前半点端倪没看出的穆仁,就是一直相信自家师傅必然和谢氏姐弟有猫腻的薛蟠,也惊呆了,二房啊,小师娘啊,师傅果然是高手啊!这才见了几次面?说纳进来就纳进来了!
老十抚额,这傻徒弟,明明谢氏自荐枕席时他也在场的,原来……
他那时候果然都么将话听明白么?可谢氏说的是汉语吧?薛家是纯种汉人吧?自己这个满人都听懂了的说……
真该让老九八哥他们都看看,什么是不学无术!好歹自己虽做不出来好诗,可一两首打油诗还是写得,汉人文绉绉的话儿也还听得。只这呆子……
该说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一呆还有一呆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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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九爷
但无论真呆假锉,老十就是有了个美人儿二房,也不过是将她安置在二进小院子里头,只当养了个知情识趣的管家罢了。
他心里,还是只想着他家老九。
只可恨,这个身体太弱了,老十也不是个会经营田地经济的,做不来老九那般靠着商贸眼线遍天下的事儿,如八哥那样儿长袖善舞收拢人心文采风流更是没戏,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武举晋身,得了权势之后再大范围搜索他家老九的消息了。
偏偏,武举院试还要等三月底,乡试更是要等来年,会试又是再来年……这一套套的,麻烦狠了,就是大清以武立国,也没将武举当文人科举一般儿的折腾,这个大青倒好,武举比文举还麻烦,考的也杂,什么马上骑射刀剑枪戟,什么阵营战车兵法地理天文时事,甚至火器战船都可能考到――这招的哪里是什么武举人?一个个真能项项名列前茅的考出来了,只怕又是一个诸葛亮,或者,一个赵括。
若非智计无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就是纸上谈兵贻笑大方祸国害己。
但老十也不得不承认,从长远计,确实是大青的做法,更有利于挖掘军事人才。
难怪,这个世界的瓦剌,那个应该是满清前身的民族,再是弓强马壮,也只能看着汉人统治了这大江南北锦绣河山。
老十摇头感叹两声,但也只是感叹两声,他的大清,不说真正实现满汉一家,但看清了西方蛮夷的威胁,大家对于一般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又有史书“考据”的据说是从炎黄两帝时期就是一家的“史实”为依据,两代皇帝又都采取了各种融合各族的措施,老十对于民族的分界也没那么在意了。
何况他现在用的又是纯种汉人的身体,还和这个大青的皇族据说是老乡来着呢!再感叹,除非他家老九正好身在瓦剌里,又忽然燃烧起野心要一统天下,否则老十还真不稀罕再做什么。
是的,老十又开始想他家老九了。
那么老九,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悠然百花过的老九,还能做什么?
当兄弟都不在身边,当他不再需要为了八哥遍布眼线收买人心、也不再需要被老四和圣祖两重压迫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时,一贯爱美色贪享乐的老九,还能做什么?
自然是醉倚美人膝,笑看桂花落了。
说来,这夏家别的不说,桂花种得倒真不错,也难怪能换了两代家主,依然保住宫中供奉之职,虽上代家主去世是略有波折,但老九恰好来了。再怎么说,九爷的手腕绝对毋庸置疑,只要不遇上那黑心老四和他家皇阿玛并那什么圣祖二阿哥的,九爷的手段在他那群冤家兄弟里也绝对是数得着的。小小一个皇商之家,虽倒霉的才一来就赶上这个身体父亲亡故、母亲又是没主意的,但不过是几个分家叔伯,原就是吃这个身体父亲斗败了的,在九爷手里,更不算个菜!
三两下收拾完家事,敲打了管事,打点了内务府那头儿,保住自家嫡系身份,保住供奉宫中的皇商资格,老九就果断闲得只剩下在家中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份儿了。
没办法,虽说老九也不太乐意,他虽然爱享受,也确实曾在西洋颠簸几十年、导致后来解脱了很不怎么爱动弹,但老九又不是什么没事儿就三五年都可以足不出户的宅男,再说他还想着既然自己可以一梦到了这儿,说不定八哥也在、说不定老十这两年也该来了,也惦记着要去找找他们呢,哪里乐意被圈养着只看那四方天?
又不是老四后宫的女人!
可也没办法,谁让他一来就赶上这个身体死了亲爹,而且更要命的是……
九爷一生阅女无数,八十岁上头还能再纳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八十七岁时还跟那小妾生了个虽先天有些体弱但慢慢也养好了起来的小女儿……
九爷不只贪花好色。还从不当自己老牛吃嫩草有啥不对。
特别是随着年纪渐长,虽因有着也许真的是那石坠子功效的影响,九爷七八十岁时看着也不比而立之年的男子差什么,但再怎么说,骗得了别人的眼睛骗不了自己,日常总有这样那样的小事提醒人这个儿的年纪。而男人的心理,也总是那么奇怪,就算明知道自己年纪几何,但似乎,看着容颜娇美的新宠,抱着牙牙学语的稚子幼女,也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老……
这种心态,连圣祖都没逃得开,何况一个老九?
但老九再怎么老牛吃嫩草,也从没吃过这么嫩的草。
虽也听说过幼女的好处――当年,他那太子二哥两立两废深宫圈禁,偏到了老四手底下,虽没彻底自由,却还能混到圆明园西峰秀色去,还养着个后来才传开竟是老四家隔了二十年才又得的一个嫡子时,也曾老不正经地一边儿摸着那小娃娃的光屁股一边儿笑说什么“果然□童女也别有滋味,声清体柔易推倒啊”之类的话儿――但九爷可从没想过要堕落到那位圣祖二阿哥的地步!
虽然这事儿一想起来就郁闷,他九爷虽也游戏花丛,但可从来不赏□花的,那位二阿哥可是荤素无忌,又连这话儿都不防人地说出来,他又不是故意刺探的消息,是二阿哥硬说给他听到的,那后来知道了那娃娃竟是老四家的娃,再结合弘皙莫名其妙地让爵修道……他不过随口和老十说笑时说老四是卖子求荣,皇阿玛就特特来他梦里训了十天……
唉,九爷也早该习惯他家圣祖皇阿玛的偏心了。
但这么个幼女身体,他可还真不习惯。
就是往常赏花,也没像他那个没下限的二哥一般,赏过那么嫩的,更别提这身体现在还是他在用着的了。
幼女啊!不是幼童啊!
九爷何其苦逼!
虽然身上那两点,因为九爷来时这身体还很生嫩,尚未长出来,可下头那东西,却是真真实实少了的。
每次如厕,虽说身边丫头嬷嬷很机灵,服侍得九爷和前世不差什么――不用自己解衣不用自己擦洗的――可从站着到坐着,也是个难以忽视的剧变啊!
九爷再次坐在描红漆金的恭桶上,听着叮叮咚咚的水声,仰头四十五度望着屋梁,心情好不明媚地忧伤着。
他真是怀念从前,就连小时候,和老十一道儿在御花园撒野,两人光天化日掏出小鸟比大小比射程,然后很倒霉地被皇阿玛撞着,训了一通罚了十遍礼记啥的,都是如此美好的曾经。甚至当时跟在皇阿玛身后,装模作样求情,眼神却只戏谑地在自己脸上和□转悠的太子殿下,也好像没那么膈应了。
只可惜,逝者如斯夫。
可怜爷那身经百战的宝贝儿啊,就这么永别了。
九爷一想起这事儿,虽都两年了,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倒让嬷嬷丫头们各种劝慰她,不外乎是什么老爷已经去了,姑娘还要好生保重自身、孝顺太太之类的话儿,好在也没哪个胆子大到好奇这姑娘怎么总在如厕的时候想起亡父的,九爷也懒得解释。
别说和这些家伙解释不通,就是以后再见着老十……
被误会是想起亡父哭的,总比是为了变成女人接受不了哭的好啊!
……不行,眼眶还是好热,要忍住,要忍住,不就是变成女人吗?爷受得住!反正这样还更方便呢!如果是男人,三年孝期和女人鬼混可是大不孝,但女人嘛,养几个美貌丫头反而没人管……
……嗯,忍住忍住,爷才没有觉得宁可当三年和尚也不要变成女人呢……
……爷忍得住、接受得了现实的……
……爷才没有想哭,也从来没哭过,那什么,都是这个身体残留的本能,一定是恰好这身体残留的对亡父的不舍总恰好在某个时刻发作……
……爷是大老爷们,给老四压榨得三四年都没脚踏实地时都没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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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美人
好在不管身体怎么样,九爷还有一颗大老爷们的心,那啥啥的时候,不说是不是出于逃避心理吧,至少不会像一般闺阁小姐们一样,就是当着服侍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丫头嬷嬷们,也总是不好意思于那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总要憋得轻轻细细的,最好能半点声响也弄不出来的矫揉。
九爷迫于现用身体的硬件问题,站着解决是不成了,但却并没有因为姿势的改变而收敛原来一射千里的气势,因此每逢此等时刻,虽心里别扭,但总算时间不长,慢慢的也就不再怎么失态。
不过每次匆匆解决完,九爷肯定要和身边的美貌侍女好生调笑一番,找回自己“爷们”的感觉方罢。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九爷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用一把清亮娇柔软糯甜美的萝莉音,将贴身四个大丫头挑逗得俏脸绯红,其中清音和红袖还为了争宠笑意吟吟你来我往的一阵交锋,却不妨被紫裳得了彩头――今晚得以贴身伴着姑娘睡的福利――清音和红袖立刻摒弃前嫌,同时转头瞪了紫裳一眼,柔荑却捂嘴笑了一声儿:“还闹什么?”说着,侧身拂手,为九爷掀开帘子,姿态极其优美,倒得了九爷在她下巴轻佻一摸:“晚上归紫裳,下午嘛,柔荑好生陪爷看看杏花去!”
柔荑喜不自胜应了,清音和红袖越发懊恼,却不敢再争宠,赶紧跟上去服侍。
刘嬷嬷落后了一步,也只得赶紧跟上去,连摇头苦笑都不必了――
这么个姑娘,太太一心宠着,她自己手段也来得,满夏家内外管事谁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自己虽是奶嬷嬷,却到底也是下人,哪里敢多言?况且时下贵族多有结契金兰的,虽像姑娘这么着,才刚留头就懂得调戏大丫头,不两年还闹得四个大丫头都一心对她死心塌地的从来少见,但只要不是和男子有私,也算不得大碍。姑娘素来也有分寸,这什么“爷”不“爷”的自称,从来只在私底下……
唉!
刘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却连纠正一下姑娘的自称都省了。
说了也没用,自己只看着姑娘,莫与异性有甚纠缠就是。
……好在,姑娘守孝,这两年除了打醮上香,轻易不出门,就是出去,也不过是在自家花田山头里游览歇息,也遇不着什么绝色的外男,也暂时闹不出什么事儿来。只盼三年孝期过后,太太赶紧给姑娘定个人家,招赘也好嫁人也罢,自己的责任也就算了了……
刘嬷嬷想的美,却不想,九爷版的夏姑娘,就是在自家山头散散,也能散到一场艳福来。
还正是刘嬷嬷最担心的那种大美男,而不是九爷一贯钟爱的小美女。
可奇怪的是,刘嬷嬷只抬头了那大美男一眼,就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只总忍不住偷偷看过去几眼,全不见平时连家中只要稍微平头正脸的小厮或是夏家族中的堂兄弟们都要隔绝开去的警惕。
不过上到九爷版夏姑娘,下到跟在后头捧器具的小丫头,谁也没注意到刘嬷嬷的异样。
都只顾着看那大美男留口水了。
包括九爷。
哦,当然,九爷坚持自己一直是个大老爷们,还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老爷们――虽然身边一直有各种男女通吃,甚至兄弟中爱好男色的也不只一个太子,就连老十外书房那儿都养着好几个美貌小厮呢!九爷却是从来看不上男色的。
不过今儿这个,怎么说呢,面如冠玉,身若修竹,眼带桃花,唇含春水,最难得是风姿气质清湛温柔,仿若空潭泻春,又如古镜照神,无分男女,一眼惊艳。
九爷清晰地听到身边柔荑发出的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毫不怪罪,就是他自己,若非前世经验充足,见到此等美人,也无法保证不流口水不失态。
好在九爷到底阅历足,虽略微失态,却不像那些大丫头小丫鬟似的,很快就回过神来,还注意到美人儿于领口皮毛掩映间,微微露出的那一小节弧度完美的脖颈之上,那属于男子特有的喉结。
九爷摸摸自己的脖子,果断忧郁了。
却恰好此时大美人转头和身边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回过头对九爷这边带点歉意轻轻颔首:“不知姑娘在此,倒是我唐突了。”
美人的笑脸更美,美人的声音也很美。
可是……
姑娘……
九爷撇了撇嘴,也不管什么大美人了,直接一眼恶狠狠瞪过去:你才姑娘!你全家都姑娘!
只可怜,九爷前世身为男子,却偏有双风流妩媚怒极也仍含情的狐狸眼,今生换了个身体,连性别都换了,连那身经百战的小宝贝都没了,却偏偏那双狐狸眼带了过来,这一眼瞪得,虽衬着一张肉鼓鼓粉嘟嘟的小圆脸儿,却也很有几分风情,看得大美人身边的那人立刻转身挡过来,九爷这才勉强施舍给他一眼――
倒也勉强算是个俊朗的男人,可惜九爷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美男,呃,当然,他八哥除外,其他包括那位圣祖二阿哥,都是该人道毁灭的渣渣!九爷甚至连照镜子看到自己那张比起圣祖二阿哥还俏丽几分的脸蛋都膈应,当然老十府里头外书房里那些美貌小厮更讨厌!
更何况这还是个阻挠他看美人的男人!
九爷全不理那人浑身飙发的冷气――笑话!再冷能冷过老四么?再有气势,能比皇阿玛骂人时更凶残么?爷还就是被吓大的,你这段数已经不够看了!
至于你说爷怎么没忍住到了个寒颤?没看到大美人都还包着大毛衣裳么?倒春寒啊倒春寒,爷才没有觉得那眼角的鱼尾纹板着脸都遮不住的老头子眼神骇人呢!
九爷果断傲娇了,果断雄起了!
别看九爷从前世就不是兄弟中擅长武艺的,他可是在老四的压迫下颠沛流离了好几十年,巡游西洋那些日子,虽老十没让他有什么机会动手,但总免不了有那么点意外的时候,九爷的身手和老九老十三等比,自然远远不如,但比之老四之流,那是好了不只一点半点的。就是现在这个身体娇小了点,但娇小正好灵活,九爷又习惯了两年多,用起来毫无障碍,那大美人和煞风景的老头子也没防备,这么个小姑娘,一闪一扑的,竟在瞬息间就绕过一人扑到一人……
九爷也不管好不好看,直接扑上去,手环住那弧度优雅的脖颈,两条腿盘在那纤瘦诱人的腰身,撅起红唇,在大美人那诱人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亲完还顺便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
大丫头小丫鬟看得眼睛冒出绿光,自家姑娘就是与众不同,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刘嬷嬷确实眼前一黑,摇摇欲坠,那位主儿确实美貌无双,从自己还是个怀春少女时就横扫京都无敌手,至今依然是大青第一美男……可是我的姑娘啊,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您用不用这么不矜持啊?
也不等刘嬷嬷稳下心神上去拉回自家姑娘,就见还意犹未尽地又有亲上去的九爷,被他眼中的“老头子”捏住衣领一提一甩,直接甩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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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本王
九爷在半空翻了个身,狼狈落地,好在没受伤――好吧,只是身体没受伤,心理其实伤狠了。
混蛋啊!欺负爷现在这个身体年纪小么?
混蛋!爷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就是音清体软,爷也不是轻易就能推倒的!
九爷本不是个爱动手的,事实上,除了面对老十那个总让他忘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当然,奸商也一样)信条的混球之外,他原更爱在言辞上打击对手、在阴影处谋算敌人……
但那只是从前。
自从变成了个音轻体软的小萝莉,九爷开始格外强调自己“纯爷们”的属性,具体表现例如,挑逗大丫头时,坚持不肯被压倒,就连骑乘式都弃用了;又例如此刻,几乎不带犹豫的,直接握紧粉拳冲了过去,拳捶太阳穴、肘击鼻梁上、脚踢会阴处……无所不用其极。
“老头子”反应很快,身手也很不错,至少比九爷好多了,不过九爷有个作弊器――和老十一样,都将前世得自圣祖二阿哥的石头坠子带过来了,那坠子别的用处没有,强身健体防御攻击的能力却很不错,挡下那“老头子”的攻击毫不吃力。因此虽双方实力差距不小,但九爷打人拳拳到肉,人打九爷无一奏效,一时倒也只打了个旗鼓相当,那“老头子”半点好处都讨不着。
“老头子”开始有些吃惊,后来却慢慢认真和这个不可貌相的小姑娘切磋了起来;大丫头小丫鬟都将视线从大美人那儿移开,果然自家姑娘才是最强最美丽的;刘嬷嬷原先已经摇摇欲坠,却在自家姑娘做出更过分的事儿之后坚强地站稳,她迈着稳稳的、仿佛用尺子测量过一般精准的步伐,走到那个“大美人”身边:“敷大公子……”
大美人本来摸着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若有所思,闻声回神,看了一眼刘嬷嬷的装扮,温和微笑:“嬷嬷认识我?”敷大公子这个称呼,近年已经很少有人叫了,人们现在总是更愿意顺着他那长子的爵位,喊他老侯爷,虽然其实他从未得到过侯爵之位。
刘嬷嬷红了脸,有些害羞,却更局促,自己已经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嬷嬷,可敷大公子,除了越发成熟有风仪,似乎仍是年轻时那样子……眼光一转,刘嬷嬷看到毫不客气又是一脚直往那位爷□踹去的自家姑娘,什么感叹都消失了,只顾着讨情儿:“敷大公子,我家姑娘并没有恶意,就是爱玩了点,又年纪小,实在不通世事,因惯爱和太太如此亲近,想是和公子也是一见如故,方才那般……并不是……姑娘家的名声到底要紧,公子……”
敷大公子会心一笑:“嬷嬷放心,我只当这女娃和我家大孙女相当,自然不会有什么有碍贵府姑娘名声的。”
刘嬷嬷闻言松了口气,又开始欣赏起敷大公子那一笑的风情,对于招式越来越下流,已经从撩阴腿发展到猴子偷桃的九爷毫不紧张,敷大公子看了一会那边拳脚相向的两人,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贵府姑娘有巾帼之风,却不知师从何人?那身手可实在好。”
刘嬷嬷笑:“我家老爷只得这一女,虽女儿功课也并没落下,但也素是当男儿教养的,骑射拳脚也学过一些,只是这师傅……”刘嬷嬷想起自家姑娘那一年能换十来个的武课师傅,也实在说不清到底是哪一个,教出她如此凶残的身手。
敷大公子点头:“女儿活泼些也不错,公主也多好骑射马球投壶之戏。”
刘嬷嬷点点头,女孩儿强壮些才好生养,虽然姑娘那样的是太凶残了些,但若非姑娘强悍,这家业,早不知道被族中哪个不怀好意的谋算去了,哪里还有夏家的今日?当然,姑娘能学会适当收敛一下凶残的本性就更好了……只是有些话,她就是奶嬷嬷,到底也是奴才,总不好说得,因此只得全心周旋,先保住眼下姑娘的名声,当然,也顺便和少女时期倾心不已的京都第一公子多说几句话。
可刘嬷嬷话虽不少,要紧的却一句未吐,有的是确实不知道,有的却是故意瞒着,显然、是花痴之余也不忘忠心,这样的态度,倒让敷大公子在心里暗暗点头。可惜刘嬷嬷却不知道自己意外得了梦中情人的认可,否则就算她已经是奶奶辈儿的了,也说不准会不会激动到晕过去。
敷大公子话套得差不多,见那边渐渐打出真火了,偏生实力超出那姑娘一大截儿的男人,奇怪的在招式越发凌厉之后,显得越发吃力。敷大公子摸摸荷包里的小人偶,叹了口气,这场切磋确实不公平,毕竟隶之不比那女娃,有着特殊的防护法宝……
……自己的倒还有多,可是……
敷大公子一想起很久以前,自家那个外表面瘫的弟弟,在发现自己花了大工夫亲自雕琢做就的人偶,才一赠送给了父亲,转眼就被他转增出大半儿时,那依然面瘫的脸色下,默默狂涌而出的阴影,和自己不忍心见他沮丧失望,坚定保证了绝对不将他赠予的物事转增他人的承诺,就忍不住笑叹一声。
他本是不笑时也自然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时自然更是温和,但此时不过唇边一抹几乎分辨不出的笑影儿,却是比水掬明月风抚芙蓉更轻柔,看得旁边一干人等瞬间失神,就是场中越打越上火的“老头子”也不禁失神,被九爷一拳正正打在左眼眶上……咳咳,立刻上了一圈非常有特色的眼影。
敷大公子微微蹙眉,却见那小姑娘一拳得手,再不纠缠,直接舍下隶之就往自己这边儿扑来,敷大公子见了那熟悉的猛虎下山式,刚刚被那小姑娘磕到的唇就略微发疼,赶紧地侧身避让,而后头,那位隶之的动作也迅速,两步赶上来,直接伸手一提,将九爷掉在半空。
九爷原本往前伸的手赶紧地缩回去,吃力地拉住自己的领口松了松,咳出两声儿,愤愤回头:“混蛋!还不放开!你要勒死爷啊?”
隶之眯起眼打量了这个色胆包天的小丫头,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又看一眼敷大公子的唇,确认那被这丫头沾上去的水色消去才回过头,眼神却还是阴森森的:“爷?”敢在他面前称爷的可没几个,敢骂他‘混蛋’的更是就只遇上这么一个,“礼尚往来,本王要如何感谢这位‘爷’的厚赐呢?”竟敢当着他的面轻薄他……哼!这丫头可不是贾家的什么人,自己可不需要再忍耐!
本王?
九爷一听不好,毕竟现在自己不过一个平民小丫头,皇商之家也不过说着好听罢了,还不是要花大力气巴结供奉那些权贵?可恨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竟从被巴结的沦落到要去费心思打点别人的……
心念电转,九爷的心思一不再只放在美色上头,脑子转得还是飞快的,本王?京中这个年纪、可称王者应该只有那么几个……
刘嬷嬷脑子却转得更快,刚刚敷大公子和自己闲话时,似乎提起过那位爷名唤“隶之”,现在那位又自称“本王”,这京中王爷名唤“隶之”似乎只有……
竟是那位心狠手辣的东平王穆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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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红楼
刘嬷嬷看着东平王左眼眶上的黑眼圈,只觉得从心肝儿颤到头发丝,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可是她家姑娘还在那魔王手里,再是害怕,也只得咬牙上前磕头,颤巍巍开口:“王爷恕罪,我家姑娘年幼好动,又不曾有幸一睹王爷仙姿,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您海涵。”
仙姿!
贾敷一听就笑了,穆隶之脸黑了黑,看贾敷高兴,也不好再说什么,随手将手上提着的小丫头扔到一边,大踏步上前,一口亲在那笑得让他又爱又恨的唇瓣儿上,亲完之后才挑衅地看向九爷,眼神还特特在仍跪在地上一个个磕着头的刘嬷嬷身上掠过。
九爷眼睛眯了一下,却很快恢复。
不就是示弱么?他又不是没示过。前世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总有让他不得不低头的:皇阿玛,皇阿玛唯一重视的二阿哥,混蛋老四雍正帝,老四家不那么混蛋的弘晖……
九爷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尊贵,就算曾经作为享双俸的铁帽子和硕亲王时,对着新登基的侄儿和新封太子的侄孙儿,他照样要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
那么现在不过皇商之家一民女,对个王爷跪一跪又能如何?
悠悠拂了拂袖,屈膝、下跪:“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海涵。”
穆隶之挑了挑眉,这个低眉垂目谦恭和顺的女孩,真的是刚刚那个先毫不知耻地对阿敷大占便宜、后毫无规矩地对自己拳脚相向的野丫头?哼!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可惜,对自己动手也罢了,对阿敷“动手”却是再能屈都没用!
穆隶之素来冷心冷情,胆敢冒犯他尊严觊觎他东西的,就算是血亲兄弟,也都处理干净了,更别提不过是个陌生的小丫头,虽女儿中有此身手也算难得,但敢觊觎阿敷,岂可轻饶?
穆隶之冷冷地看着,九爷却不为所动,依然姿势标准地跪好,刚刚张扬明丽的眼里换上了一分温柔两分惊讶三分惶恐四分歉意,看着很有些儿可怜;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花瓣般的唇瓣微微撅起,看着又很有几分可爱……
可惜的是,无论是可怜还是可爱,都无法打动穆隶之。
反而让他怒意更甚,直至变成杀意。
那双眼睛,刚刚看着阿敷时,是何等不知死活的势在必得!
那张唇瓣,刚刚亲上阿敷时,是何等不知死活的轻佻无礼!
这女孩儿岂能不死?
穆隶之的眼光瞄向自己的靴子,贾敷的手恰好按在他的肩头。
穆隶之侧首,眼神淡淡,贾敷脸上是暖暖的笑:“算了吧,不过一个顽皮的小丫头,王爷且恕了她这一回罢。”
穆隶之定定看了他一会,黑色的某种深邃幽暗,似乎平淡到没有丝毫情绪,又似乎有黑色的岩浆在冰层之下汹涌,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随意点了下头,之后率先转身离去。
贾敷呆了呆,却很快藏在温和面容下,他对九爷笑了笑:“没事,隶之只是看着凶,其实很温柔的。”说完,也不等九爷反应,急急迈步跟了上去。
九爷缓缓起身,伸手拍去裙摆上的浮尘,又在丫头的服侍下洗了手,才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可惜啊可惜,大美人已经有主了,还是那么个傻大黑的老头子,难得爷还想着如果能得美人如许,就是以女儿身嫁人也不错的说……
不过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九爷也早意识到自己不是前世那个大清和硕晋亲王,置别院养外室见到个美人就总能弄到手神马的,已经是前世的事儿了,现在这个身体、这个身份,能养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大丫头,顺便还有一群小丫鬟充当后备役,已经很不错了。
九爷一转头,又和丫头们调笑起来,刘嬷嬷捂着额头,哦,好吧好吧,只要姑娘不再像对敷大公子东平王那样,就算再养一群丫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刘嬷嬷一定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种想法,让九爷敏锐地发现自从那个大美人之后,自己这个奶嬷嬷在某些问题上的退让,继而又燃起九爷对那个大美人的八卦好奇之心――吃不到看看总行,再说了,看那老头都老成那样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在自己这个身体长成前,大美人身边的位置就空下来了呢?
反正就算不会空出来,或者爷在那之前就对那美人儿失去兴趣,好歹现在还可以当无聊的守孝生活里的调剂不是?
丫头有点玩腻了,小丫鬟又还小,现在也不是大肆采购美貌侍女的时候,家中连戏酒也摆不得,又没能力也没机会去游历天下顺便寻找老十那笨蛋,九爷也只得屈尊拿大美人的八卦当戏看了。
还别说,夏家虽只是皇商之家,但和不少贵族还是能七拐八弯拉得上亲的,九爷前世在八爷党里头负责的本又就包括信息情报这一块,原先除了守住家产懒得多折腾也就罢了,现在一对大美人的隐私感兴趣,详细打听一回,不由大惊。
什么东平王北静王的也罢了,九爷先前也听说过,只不很放在心上,可是那什么宁国府荣国府史老太太贾宝玉的……九爷最为一个热爱享受爱看戏听书的主儿,石头记红楼梦什么的,他老人家也是听过看过的,还亲自编了几折子戏,在宗室勋贵中普遍叫好,虽然老十那笨蛋一听戏就打瞌睡的,连他亲自□的小戏都不给面子这事儿,曾经让他很窝火来着……
唉,可惜现在连想揍老十几下都暂时不得了。
不过说起来,宁国府那个贾敷,不是应该幼年夭折的吗?然后由他弟弟贾敬继承家业,不过生了个儿子贾珍不久就跑去修道,修着修着还修出个比孙子还小的女儿来,据说名唤惜春来着?现在贾敬依然修道,贾珍却成了贾敷的儿子,还是次子,前头还有个名唤贾璋的,幼女倒也有一个,却不叫惜春,而是跟着兄长们的名字取的,据说唤作“贾琼”。
九爷倒不在乎这个宁国府幼女是不是红楼梦里头那个惜春,反正惜春不过是个“身材尚小、形容未足”的小丫头罢了。可要命的是,红楼梦中,宁国府里头最出名的美人儿秦可卿,那位据说妩媚似宝钗、袅娜如黛玉的兼美娘子,竟也没了!
这于九爷简直是个巨大无比的打击,就算有了贾敷那个红楼梦中本来没有的大美人也无法安抚九爷那颗受伤的心。
……因为九爷惊觉,那个大美人,他的孙女儿,竟还比自己大了半岁。
……嘤嘤嘤嘤,什么叫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九爷算是深刻认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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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郁闷
九爷莫名地郁闷得埋床上上撞了三天软枕,连调戏丫头都没精神了,吓得夏太太从佛堂里跑了出来,先将九爷身边的大丫头小丫鬟都斥骂一顿,连刘嬷嬷都吃了挂落,还一反先前一看到九爷和丫头们调笑就愁眉苦脸、一听说九爷看腻了身边大丫头的脸又想换人了就唉声叹气的做派,主动提出要给九爷另换四个美貌丫头,在忽然没了兴致的九爷反对之后,还连声承诺一定会再给她找十七八个美貌丫头玩儿,反正这一脚出八脚迈的才是大家千金的做派,作为夏家唯一的嫡女,只有四个大丫头确实太寒酸了,就是小厮――只要不满七岁的小厮,也可以买来给她养着玩儿,只要满七岁放出去就行了,反正没违背那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不会毁坏闺誉就行,她老人家绝对不管这女儿想怎么玩了……
这本来是九爷夺舍以来最渴望的一件事儿,甚至超过了他对自己失去的某样曾经身经百战的宝贝儿重新归来的渴望――毕竟就算那宝贝回来了,如果没有各式各样的美人任调戏任扑倒神马的,也毫无意义不是么?
可现在,莫名的,连这样的,这个身体唯一的亲人终于不再对他万花丛中过的美好生活有任何意见、还大力支持他各种搜集美色享受人生的神奇转化,都无法让九爷开怀。
尼玛啊!爷当年看红楼梦,确实想过“如果我是红楼梦中人,左黛玉右宝钗脚边儿还趴着个虽然不守妇道但美貌可以忽视那一点的秦兼美”该是何等美好的生活,可是,长生天你犯得着直接将爷扔到红楼梦里来么?
还是个奇形怪状扭曲原著的红楼梦!
尼玛啊!虽说爷也跟着皇玛嬷拜过佛,可爷真心不算什么佛教徒啊,用不用给爷闹出个三千世界啊?难道爷要找回老十那呆子,还不只找遍一个世界就能搞掂,还要去学习弘皙那混蛋玩儿的什么修行发明什么穿越三千世界的法门吗?
可爷对佛教真心没爱啊!就算密宗禅宗净土宗啥啥啥的不妨碍爷亲近美人儿,可那光头的造型,比大清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金钱鼠尾更不可爱啊!
至于道教?哦,算了吧,弘皙也就算了,如果老四说的是真的……爷可不想死了都要再见着圣祖二阿哥那混蛋啊!就那家伙,虽然也是个大美人,还是个气势全开的话比先前那大美人还更耀眼的美人儿,可是……
全世界,或者三千世界所有世界的美人儿都死光了,爷宁可却和老十贴烧饼,也不想再见到圣祖二阿哥那个混蛋啊!
九爷握拳,尼玛虽然当年年纪小不晓得何谓□花,但圣祖二阿哥那隐藏着深沉邪恶的笑脸下,状似好哥哥问他是不是真的摔疼了时,一直在他臀部上摸呀摸的手感……他现在想起来还会做噩梦的好么?
圣祖二阿哥那个男女不分无视人伦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的无耻混蛋!
爷那时才六岁呢!
九爷郁卒地在软枕上又撞了一下,夏太太吓得抱着她一连串的安抚:“哎哟我的儿,你到底有什么不合意的?娘都依你……”
九爷叹了口气,爷哪都不合意!就算这个身体的娘比起自己那个明媚也会泼辣、爽利也会不讲理的额娘好对付多了也一样!
换了个女儿身体也就罢了,竟然跑进一部书里,而且还是似是而非的一部书……混蛋以自己看过的小说话本都不只三千世界了啊!更别提还有诸如此间的扭曲版……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回老十那呆子?
话说,那呆子真的可以撑到自己找到他吗?
――九爷对于十爷的独立生存能力毫无信心。
――他总认为他还是当日那个一没他帮忙作弊就连皇阿玛提问的应景诗都做不出来的小傻瓜,那个在生母温僖贵妃死后依然梗着脖子和还是太子爷的圣祖二阿哥对着干、结果惹怒了皇阿玛只能靠他撒娇撒痴去请宜妃甚至设法逼使五哥去请皇玛嬷出来当救兵的小呆子……
――总是忘了,十爷好歹也是他们家老四雍正帝那个刻薄倒霉鬼亲封的,双俸和硕敦亲王,御海征东大将军。
比起九爷倒霉的只能在闺房里头调戏丫头片子,偶尔出去遇上个大美人还只啃了一口就被迫不得不对着个混蛋郡王爷下跪的惨淡经历,十爷的日子其实滋润多了。
虽然从出身上看,只是小乡绅的冯家,还不如好歹还领着皇商之差的夏家。
可虽说都是家中的独苗苗,老十好歹还保留了原先脐下三寸那玩意儿,虽说形状长度都很不足以让老十满意,但神奇的是,随着老十逐渐练回前世的怪力,那玩意也逐渐向老十前世的骄人尺寸发展;可老九呢?可连的九爷,他连那玩意儿都没有了……
不说少了那玩意就少了多少乐趣,单单说,在这个怎么算也还是重男轻女的时代,一个女儿和一个男子的差距,虽不至于是从三十六天外到十八层地狱的距离,但也是很要命的。
其次,老十虽说刚过来时是一身邋遢,无父无母五服之内连个亲人也无,还有一家子上下奴才等着他死了捞好处,连坐起身时稍微猛了点都一阵儿头晕……
可经不起时来运转,让原身受伤卧床的呆霸王傻乐傻乐的送上门来求揉虐,自带丰富嫁妆并两个漂亮可爱小男孩的大美女自荐枕席只为当二房……还有一个有时候比薛蟠还傻的穆仁哥哥送上来添补了两三分原先他家八哥的空缺,又附带个更傻更呆的焦忠当沙包……
比起芙蓉帐内和丫头调个情儿就能让夏太太头疼得整夜数佛豆、杏花林中不过是和大美人亲了个嘴儿就能让奶嬷嬷胸闷得要撞墙的九爷,光明正大光天化日就左薛蟠右穆仁,还有个美人儿谢氏任劳任怨打点庶务管家事的十爷,那日子,可不要太滋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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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院试
可就是这么滋润的日子,十爷也没觉得有多痛快。
穆仁很好,虽然老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再勉强自己喊他“仁哥”,却也再不只拿他当八哥的几分之一替身看,只是穆仁再是弟控,总也是有家有“室”的,总不可能将时间都贡献给老十――当然,八哥也没将时间都贡献给老十,他不只比穆仁胸怀大志,就是家中河东狮,也比穆仁家忠犬厉害得多,可那时,老十一来有老九,二来嘛,他自个儿也照样有家有室贤妻美妾狡童美人儿孙满堂的,自然不觉得寂寞。
而现在,虽还有个傻乎乎凑过来,总是自以为不被注意其实明显又炽热、却不含什么淫邪欲望的渴慕眼神看着自己的呆薛蟠,又有个聪明伶俐俊美俏丽心狠手辣却很懂得在什么时候该退让隐忍柔顺恭敬的美谢氏自荐枕席甘为二房,可惜老十这次难得想留着点儿节操――虽然就这个身体原版的那个冯渊的作风看,这个身体其实也早就不知道是n手货了,可老十实在不想在这时候寻欢作乐。
哪怕不是因为八哥和老九都不在身边的无聊,就只算老九的三年孝期里,老十也实在不想和谁做什么,偶尔劳动一下右手已经是极放纵的了。
虽说为了武举考试,老十免不了白天要练武背书的忙碌,只可怜随着身体和灵魂的契合,练武对老十来说实在不算事儿,背书本是算的,但此间除了历史和他前世不甚一致,那天文地理什么的,竟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这对于虽然不爱诗书、但因为领兵多年早熟惯了大清内外天文地理民生国情的老十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
是以晚间孤枕寒衾的,就不免寂寞难眠。
还不如老九,好歹有些丫头片子暖床儿呢!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不很久,三月二十七,大青武举院试开始了。
这大青说来也怪,说什么欢迎人才向文武全才诸子百科发展,这文考的童生,到了武考那儿也用得,当然反之也可,于是老十借着冯渊原先考的那个童生,倒省了两场考试去――虽说那两场据说很简单,个人武力部分只考基本的拳脚射箭,骑马都不用,箭靶是固定的,不过兵法地理等的笔试,那种对于一般考生来说相当简单的填空题默写题,恰好对于老十来说最是麻烦,这刚好躲过,着实省了不少麻烦。
为此,老十还特特在冯渊父母牌位边上加了个小牌位,什么都没写,却在他刚来到这个身体的那天多加了一个祭日――老十自己不去跪拜,只让谢氏主持祭祀的那种――也算是答谢过原本冯渊那只似乎也还不算一无是处的小弱鸡了。
尤其在那接连四天的两大场考试之后。
院试的题目,对于老十来说,比县试、初试简单了不少,虽然射箭变成必须在马上,靶子也变成了活动靶,但笔试不再考默写填空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而是策论一类有自由发挥余地的……如果单就考试内容来说,实在不算难事,要命的是,这两大场每场两天,非得连在一起考,还非得等时间到了才能退场,你动作快也没用,一般儿要在考场里头闷着,还美其名曰锻炼耐性考验体质――谁不知道十爷除了在战场上非忍不可的时刻之外,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每天吃喝只提供三顿一碗清水加两个馒头的寒酸餐点,不给洗澡水不提供倒恭桶等服务也罢了,可这提前交卷也不让走,强迫人浪费时间糟蹋生命啥的――太可耻了有木有!
――还好爷运气好,避开了前两场……
――可恨爷怎么这么倒霉,据说后头乡试会试比院试还不人道,据说一连要考十二天,文考才需要九天呢……
十爷对自己很有信心,就是考完了他也非常自信自己绝对有好成绩,可出考场时,他的脸色并没有比其他考生好多少。
脸色发青,浑身发臭,步履拖沓……
让穆仁薛蟠等都吓得不行,什么陈老孙老曾老好几个大夫都被他们催着上前把脉,谢氏还直接拿一碗参汤给老十灌下:“爷,可累坏了吧?赶紧补补。”
老十一口闷下参汤,却没要那些老大夫把脉,也不肯依着穆仁的意思倒马车里头躺着――他这三天都给闷得骨头疼了,哪里还肯躺着?可惜从穆仁到谢氏,没一个估算准形势的,他那匹好容易训出来的黑马没人想着给他牵来,好在老十虽可挑剔的时候极挑剔,没得挑剔的时候也很能将就――拉车的马儿又如何?勉强也骑得。
几下解下一匹马,也不管那上头没有马鞍马镫啥的,飞身跨了上去,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府梳洗”,和马蹄扬起的满地灰尘。
穆仁有焦忠护着还好些儿,薛蟠和谢氏简直是难兄难弟、不、难弟难姐的,都吃了满嘴的沙子,几个老大夫也不例外,不过老十平日态度还不错――陈老有冯渊生母的那关系在,看着又识相,其他大夫嘛,老十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大将军,习惯性对军医养成了相对恭敬谦让的态度,也不奇怪――几个老大夫平日又素是和气,也没恼了老十,只是陈老少不得对还要缠着他赶紧上车回府给老十看诊的穆仁两眼:
“就那小子那神气,像是生病了的吗?”
孙老作为薛家供养多年的大夫,对薛蟠说话相对客气许多,不过意思是一致的。惟有曾大夫好点,谢氏一见老十上马的姿势就淡定了,只看着那辆被老十解去马儿的马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青规矩严,除了有爵人家,管你是家财万贯还是椒房贵戚,无爵之家都只能用一匹马拉的马车,因此老十骑走一匹,立刻就有一辆马车没得马拉了。当然这不算难事,今儿穆仁薛蟠谢氏三个,各坐了一辆马车来的,三个老大夫也乘了一辆,少一辆车也不算什么。只很不巧,因为大家都是下车等的老十,老十也没注意那许多,只解下有冯家标记的马车上的马走,而那马车,恰好是三个大夫坐的。
――谢氏做不来有用的时候巴巴赶了车上门请大夫,一没用了就将人扔在路边的事儿来,少不得给老十解释几句,又看向穆仁薛蟠两个,因这两个也不算外人,谢氏也没说什么让老大夫们坐自己的车回去的话,只对薛蟠展颜一笑:“委屈薛大爷先和大伯一车,先送了老大夫们回去罢。”
薛蟠浑是浑,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他认了老十做师傅,对这个小师娘自然也不敢大咧咧受礼,侧了侧身避开,拍着胸脯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的、应该的。”
――连孙老都忍不住侧目,这薛大爷自从拜师之后,还真越发上进了?连“有事弟子服其劳”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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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热闹
薛太太和宝钗倒是高兴得很,哥哥越发上进了,那个师傅又成了正经武考秀才――虽说一介秀才对于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好歹比原先一介童生好看,况且那还不是普通的秀才,乃是正经案首,对于哥哥日后,未必全无好处。
又冯家现在有个谢氏,不算正经女主人,但总算有了女眷,薛太太虽是王家嫡女,时下也确实讲究嫡庶,偏她生母早逝,多年甚受姨娘照顾,嫁入的又是商家,规矩上头也没那么严格,也不觉得谢氏的身份有甚太过不好看的,况薛家除了薛蟠再无男丁,薛太太和宝钗略一商量,拿定主意,亲自到了冯家贺喜。
别看冯家平日没什么人来往,就是老十来了,和原管家过堂,九死一生遭遇奴仆谋害的事儿传出去,除了穆家焦家,也就是傻乎乎凑过来的薛蟠,后来又多了个谢氏,不说门可罗雀,却也是门庭冷落,可新科武秀才的榜单一出来,老十才发现,别看冯家不过小小一乡绅,却不愧是在金陵经营数代的人家,那些世交啊亲戚啊一下子一群群冒了出来,多是和冯家差不多的乡绅,还有一家据说是金陵城中几乎可与薛家比肩的胡家,还是冯渊表姑婆嫁进去的人家,算来还真是亲戚――
可惜,冯渊被薛蟠重伤致死时,却不见这么一家亲戚想起来走动,今儿却是那位表姑婆所出的唯二两位按辈分算该是冯渊表伯的都来了,还长辈架子十足地感叹起来,这个说总算不枉母亲这些年一直担心冯家的独苗苗,那个说冯渊虽少年荒唐、却能幡然醒悟,总算没辜负早年冯家老爷的苦心教导……
这样儿人,若是原先,老十连敷衍他们一声都懒得,不打出去都是客气的了,这现在……唉!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啊!老十叹了口气,只悠悠说一句:“是啊,可惜家中那个刁奴可恶,闹得两家都十八年不曾走礼了,就是我去年病中,也一时想不起姨婆,倒是尽劳累了穆家世兄忙碌了……”
十八年前,冯家太太还在。
这些世交里头,不管多久没走礼,好歹这点还都是知道的。
老十这话一出,就有人压抑不住低低的笑,倒是穆仁脸色尴尬得很,凑在老十耳边轻声提示:“是姑婆。”
老十看一眼穆仁那一脸尴尬,又看一眼胡家兄弟毫不变色恍若未闻的模样,作虚心受教状:“是,不小心记错了,实在是二十来年不曾见过姑婆表叔们了,一时记不清楚……渊一介粗人,偶尔口误,表叔别见怪。”
难为胡家兄弟的养气功夫,依然面不改色:“不怪不怪。表侄用心的是大事业,此等庶务自然是不需用心的。”
一时倒也是和和气气的,里头谢氏也是和气得很,面对胡家太太李氏鼻孔朝天一口一个谢氏,照旧言笑晏晏,将众女眷招呼得无不妥帖,对穆家太太焦家奶奶和薛家母女尤其亲近,让人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谢道台家的嫡女,虽说家道中落,到底不是寻常乡绅家女眷比得的。
李氏却越发不屑她,道台家的女儿又如何?不过是个犯了法被问罪的过气道台,她娘家爹可是长安知府,刚谋到的好缺!
因见不得众人一口一个冯二奶奶地奉承谢氏,李氏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地说起了一出新戏,戏中两个女子,一个年轻守寡却坚贞守节,最终谋了个贞节牌坊见官不跪,为娘家婆家的宗族都谋得荣光,还得以过继族中幼子为嗣,含辛茹苦十余年,挣了个凤冠霞帔羡煞旁人;一个□无耻私奔再嫁与人为良妾二房,害得那家好好的男子因为纳了正经二房前途受阻不说,那女子还贪心不足谋害主母,结果被发卖为奴,好好一个良籍女子就此沦落到子孙后代都入了奴籍的地步……
李氏嘴皮子还挺利落的,文采也有那么点,统共最多两折子的戏,给她说得颇有趣味,薛太太都听得叹息,她也是年轻守寡的,幸运的是好歹还有着一男一女的亲生孩儿,宝钗尤其聪慧贴心,蟠儿虽小时候略任性些,但她原本只要他平安顺遂能收成也就罢了,并不十分拘着……这眼看着也长进了,说不准还真能给她挣个诰命!又或者,能在没自己护着的时候,也依然平安顺遂过一生也就是了。
这么一想,不由对戏中节妇的遭遇结局有几分共鸣,正待感叹几声,却被宝钗笑着递过来一块糕:“这桂花糕极好,清香软糯又不腻味,妈且尝尝。”薛太太最喜欢桂花糕,却又最不耐烦那些甜腻太过的口味,偏去年家中擅长做桂花糕的那个厨子回了香,薛太太好久没吃过合心合意的桂花糕了,此时见女儿笑吟吟拈了一块糕递过来,吃了一口又觉得果然清甜软糯得恰到好处,只觉得女儿实在贴心无比,哪里还顾得上伤春悲秋?一时也就岔过了。
偏宝钗岔过薛太太这一茬,却岔不过别处。
冯渊荒唐近十年,一朝鸣啼便是高踞案首,自然是今年满金陵头一份的热闹事儿;谢氏虽娘家获罪又是和离二嫁,但她两个弟弟今年文考也都正经过了院试,虽没再出个案首,却也是正经廪生,比起那个岁考都没过、吃了挞责的丁广仁强多了……
可冯渊再是案首,也不过是个武考秀才,每月多的那二两银子,在普通人家或许看重,可在这满座之人看来,还不够打赏奴才的;而谢氏……谢家兄弟虽看着前程不错,但也不少小时了了的,况且谢氏又是自甘与人为二房,这满座皆是正室嫡妻,谁看得过这等厉害又美貌的侧室?
况且胡家虽不过商家,还连薛家那样的皇商名头都没有,但李氏却是官家女儿,别看胡家兄弟在老十跟前貌似唾面自干,其实胡家在金陵的根基,可比冯家深多了。
符合李氏低言浅笑的,委实不在少数。
薛太太吃完一小块桂花糕,也醒过身来,对李氏不由有些恼,不管怎么说,冯渊都是蟠儿的师傅,这谢氏,蟠儿每每提起,也是小师娘小师娘的,如此当着自己的面儿刺啦她不说,还引得自己险些儿失言――难不成胡家见着自家蟠儿上进了不虞,存心捣乱来的?
却不等薛太太发难,就听得李氏旁边一个大红洒金襦裙、满头珠翠的太太大声笑道:“可不是?这世间啊,总有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或者不贞再嫁,或者更可恶的绝夫另嫁,却不知道,仗着狐媚颜色烟视媚行的女子,从来没得好下场!”
这话一出,满室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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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春风【捉虫】
谢氏笑看了那位太太一眼,原来是那位被丁家老太太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嫁得极好也极提起娘家的丁氏,看来倒是比原先越发的“知书达理”了。不过她和丁家已然全无干连,也不屑与此等妇人斗嘴,更不愿扰了冯家的喜宴,因此谢氏只瞥了那一眼,淡淡说一句:“当日太祖幼妹镇国大长公主因与太祖太宗离散,也是自许自身嫁入的东平王府,也没见有什么坏下场,可见世事总非一概而论的。”
说完,也不管那丁氏等人是何等脸色,朝众人温婉一笑:“妾身失礼,还需与老爷太太上柱香。”对着还要摆叔母架子的李氏盈盈一礼,歉意微笑:“本也该请表叔母与老爷太太见一见,只可惜两家虽是亲戚,到底远了,且不同姓,劳动表叔母贵步不免与规矩不合,且由妾身与老爷太太说说表叔母这些年对大爷的照顾也就是了,还请表叔母稍坐,妾身去去就来。”说着,转头对着穆太太薛太太并焦大奶奶薛宝钗等人又是一礼:“烦伯母与嫂子妹妹们代为招待一会,妾身去去就来。”
谢氏半句话不曾多言,然而远近亲疏,已经再明显不过,薛太太虽性子直,却也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听了谢氏轻描淡写这几句,心下那股火气就消下去大半,颇觉得那冯渊别的不说,眼光那真是好,又见谢氏虽言语含锋,对着自己却是又和气又亲近,自然无有不应的,挽着穆太太的手就笑:“去吧,这儿有穆太太和我呢!”又转头招呼众人,尤其是李氏::“表叔太太且坐,实没想到今儿喜报才来,大家伙儿就来得这么齐,有准备不周处,还请莫怪。”
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将“表”叔母、外姓人的李氏气了个倒仰,但薛太太的出身和家事摆在那儿,她也没那个胆气混挑衅,只得勉强笑着应了,丁氏见她熄了火,越发不敢再说什么,满座其他刚刚符合着李氏说的戏或明白或糊涂地笑着的女眷,也不约而同回避了那个话题。
谢氏出去转了一圈,倒也不算虚言,她还真去家中小佛堂里头给冯家两老上了香,恭恭敬敬磕了头后方往内堂去,半路遇上撅着个小嘴的谢宣和眯着一双狐狸眼的谢寒,谢氏不解,怎么,就这家里还有谁让他们受委屈的?
谢氏嫁入冯家次日,就请示了老十,将隔壁院子买了下来给谢氏兄弟住着,这兄弟两个依恋长姐,不用上学的日子就爱跑冯家里来,十次倒有□次撞上老十在练习骑射武功的――这男人嘛,不管老少职业,心里总藏着个英雄梦,何况这两个亲眼目睹过老十那日马上飞跃英姿的小少年?况且又有救命之恩在,就是原对他纳了谢氏有些不满――但谢氏也与他们说过了,自己不过是暂时接着冯家顺带薛家穆家的势儿,好免除丁家等人的纠缠,并非真与人为妾,老十既没将她当正经二房写入家谱,也没将她当可随意亵玩的姬妾胡来,始终以礼相待,不过是赖她管家罢了――因此两个小少年对这个救他们与冰水之下、又施援手免他们受人欺凌的姐夫,那是崇拜到十二分,就是谢寒,也都常常扑闪着狐狸眼逗得老十直乐。
如此,虽说因年岁体质时间故,两个小少年从老十那儿学到的实在有限,但关系却极好,冯家又是谢氏管家,他们在冯家真比在自己家里头都自在许多。
委屈?
那是什么?
连一贯儿因着长姐如母亦如父、对他们最是严格的谢氏都默许他们在休沐日里松快松快了,还有谁会去拘束他们?
不过两三个月,谢宣谢寒眉眼间因当日于丁家屋檐下憋屈出来的郁郁寡欢之气和谨小慎微之色,都尽散了。
可今儿,怎么倒委屈上了?
尤其谢寒,这么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委屈,就连在丁家时,也有两年没见着了吧?
谢氏心里奇怪,却听谢寒越发瞪大眼睛:“姐姐好坏!姐夫也坏!”
谢氏心下越发奇怪,看了眼谢寒用尽全力也不过瞪出个椭圆的狐狸眼,又看看鼓着腮帮子点着小脑袋的谢宣,心下一片柔软,唇边挂着的温柔雍容笑淡了下去,换上轻微却真实的弧度:“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姐姐的宝贝儿?且说来,姐姐教训他们去。”
谢氏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他们“宝贝儿”了,谢宣红了耳根,鼓起来的两侧脸颊也瘪了下去,谢寒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还不是姐姐姐夫欺负的我们?那胡家算什么东西,也由着他们进门摆叔父架子!还有后头那不要脸的贱女人,说的那什么鬼话!”
原来是给自己抱不平了……
谢氏心下又是酸又是甜,眼中却只化成一抹笑,脸上偏越发板了起来:“胡说什么?人总是有心有意来贺喜,又是九竿子还能打得着的亲戚,哪里有不让人进门的?至于胡表叔太太和刘家的丁氏太太……”谢氏抚了抚鬓角,“公道自在人心,难道我们还能管得着天下犬儿吠声几何?只要你们争气,自有为你们打狗的人咬狗的狗,此时何必斤斤计较?”
谢氏这话说得,老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谢寒更是笑得张扬,唯有谢宣,忍笑忍得肚子疼,一见到老十从角落里走出来,因为憋笑涨得通红的小脸立刻亮了几分,有些随意的站姿立刻肃正了:“姐夫好!”
那小模样儿,和前世那群儿在老十跟前总是又孺慕又恭敬的小娃子不差什么,老十想起了小玄孙,越发有心情逗包子,故意挑了挑眉:“姐夫不好,姐夫是坏人!”
谢宣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自己和哥哥同姐姐撒娇,结果被姐夫听个正着了。谢寒好容易停下笑,冲着老十扬了扬小鼻子:“就是坏!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
这小狐狸也好意思开口闭口的君子!
老十伸出一根手指挂着他的后衣领,就将他整个儿提溜了起来,似笑非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小狐狸你融会贯通了没?”
乐射御都是谢寒的“强项”,“礼”也没有小舅子可以这么冲着姐夫大呼小叫的理儿,谢寒撇了撇嘴,蔫了。
谢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谢氏抚了抚鬓角,果然春风正好,暖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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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足
不几日,谢氏陪老十去焦家拜访,谢过焦老太爷特特让人帮忙找的又一匹好马时,倒听了件新鲜事儿,一件是前几天蹦跶得最欢实的那个李氏,一夜醒来莫名其妙地满头秀发落了个干净,偏那位大家子做派十足,睡觉时床边儿踏板上的、外间儿看着炭火茶水的,一屋子大小十几个丫头,谁也没见着有人出入,李氏也只得将事情归结为鬼剃头,许了愿斋戒念经……
焦大奶奶还感叹一声:“可见人在做、天在看,这口舌之孽,轻易造不得。”
谢氏轻轻一笑,也不说话。她不信世间还有此等爽快的天道报应,若是有,也轮不到她头上,定是那李氏有更辉煌的“战绩”,要不怎么丁家母子没见着报应?不过焦大奶奶总是为了她感叹的,谢氏也不好驳她,况她也确实听得快意,偏顺着说笑一回,又说了一番今秋乡试的事儿,又到正堂拜别了焦老太太,方出了二门,随老十回了。
又过了几日,又到了睢阳书院休沐日,谢宣谢寒回了家,听了这事也都觉得好笑,虽谢宣一本正经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虽谢寒很是可惜不能亲眼见一回没毛狗的模样,那幸灾乐祸却是如出一辙,老十哼出一声鼻音,问谢宣:“子不语怪力乱神,那就语幸灾乐祸啦?”又一把拧起谢寒:“有本事自己报复去,为了点子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背地里笑话一介妇人,算啥子本事?”
谢宣羞愧地低下头,谢寒却拧着脖子哼哼:“我当然会亲自报复回去!不过李氏只是随口说说,有机会逮着了踩一脚笑一回,没机会也犯不着惦记……我惦记着的那些,我一定会亲自、好好地报复回去的!”说着对谢氏眨眨眼:“姐姐,你放心,先生都说若我不看着案首,今科秋闱大可下场一试了……我一定会好好争气,给你找个好姐夫,顺便让那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看看,哼!”
谢宣也抬起头,认真看着姐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宣定会让丁家悔不当初的。”
这实心孩子还不知道谢寒话里捎带着谁呢!
谢氏看着认真憨直的谢宣,又看看扬着狐狸眼挑衅老十的谢寒,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看着老十以“连十步靶子都射不中的家伙能熬过秋闱?”为由,提着谢寒领着谢宣往练武场去,谢氏有瞬间想着如果一开始嫁的就是冯家又如何,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谢氏是个明白人,这么一段时日,她也看出来了,老十心里是真的有人,还多半就是那个吩咐她和薛蟠代为留心的人,虽偶尔心动,却也不会凑上去自找没趣。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自己有个温暖安全的容身之处,弟弟们有个亦兄亦父亦如师的男性长辈教导,就挺好。
谢氏很知足。
知足者常乐。
足以笑待老十寻回心尖上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自行下堂求去。
可老十心尖上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却明显很是不满意。
也不满足。
九爷版夏姑娘,在郁闷了七天,被夏太太用一群妖媚清丽各具特色的小丫鬟大丫头暂时安抚下的小心肝儿,在发现某个还算发展潜力的小丫鬟,被命名为“宝蟾”时,惊觉某个仅次于发现找回老十的路程比他想象的更漫长的“事实”——
尼玛爷居然是夏金桂,让虽不如兼美娘子那般尽得宝黛之长,却也是“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的香菱小丫头,最终落得个“自从两地生枯木,致使香魂返故乡”的,那个夏金桂啊!
身边多个香菱不算什么,恰好还弥补了一点九爷没找着兼美娘子下落的遗憾,可红楼梦中,带着香菱进京的是谁?
薛蟠啊!夏金桂的官配啊!一个就算长相也许大概过得去,可也绝对与清湛温柔半点儿沾不上边的红楼第一呆子啊!尼玛爷就算为了大美人首次冲破男男授受不亲的关卡,也不代表爷的接受程度那般没下限啊混蛋!
——意识到此等要命的“事实”,就算九爷咬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绝对不会让其真的变成事实,又怎么可能看宝蟾顺眼?
反正不过是个有点儿发展潜力的小丫鬟,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美人,九爷也犯不着留着宝蟾在眼前膈应自己,当天就将她打发了出去。
宝蟾之母是夏太太陪房宋嬷嬷,少不得到夏太太婉转说了几句,但夏太太本是个只要女儿满意诸事使得的主儿,再是得宠倚重的陪房嬷嬷,也没得驳回女儿的道理,况且九爷还特特打发了身边儿新一任的清音来与她说知,宝蟾的名字取得实在不好,虽没明着犯了主子的名姓,但这“蟾宫有桂、桂宫有蟾”的,虽有如影随形的意思,却也不免有些儿主次不分。夏太太一想也是,更想到女儿不过是“金”,那丫头倒是“宝”了,可见心大,倒比九爷还积极几分要打发走那小丫鬟,因只是安抚了宋嬷嬷几句,也就罢了。
九爷却依然郁闷至极。
薛蟠啊薛蟠啊,曹家那小子笔下绝壁是好色无知不学无术的傻子、不懂得衡量形势一味儿骄横自负的蠢螃蟹的薛蟠啊!
怎么可能是爷的官配?
爷就算变成了女儿身,也宁可去配老十那呆子,也绝壁看不上神马薛蟠的好吗好吗好吗吗?
九爷狰狞了:不如趁着薛蟠没进京,不着痕迹地让他消失掉罢了!
……可怜现实却是,夏家有点儿势力,也多在京畿一带,至多不出直隶;而薛家,不管薛蟠怎么傻大呆,此时的金陵,还是薛家势力最是根深蒂固的金陵。
九爷心够狠,却没机会施展辣手。
无奈啊无奈!
如果老十在就好了,曾经紫禁城养心殿都能无声无息去几回,薛家算个屁!
……而且还能帮爷搞掂那个姓穆的老头子,让爷好生儿和大美人亲香亲香……
偏生竟不在!
命运简直比一味儿偏心二阿哥的圣祖爷还要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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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康熙
九爷很郁闷。
他家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圣祖爷也很郁闷。
闭眼又睁眼,发现自己带着记忆投胎了,那没什么,带着前世的记忆虽沉重,却也有不少便利之处,至少如果重来一遍三藩之乱收复台湾,他能做得轻松许多,就是鳌拜,都未必不能收服了以为己用。
可是接着,他发现了一连串或惊喜或郁闷的事情……
得以与前世闭眼之前依然牵挂不已却又不忍相见的爱子重逢,好。
发现爱子褪去了前世最后那癫狂模样,恢复了原先让他疼爱到心坎儿里的乖巧聪慧,很好。
……可是……
爱子那样儿的乖巧聪慧,竟不是对着自己的!
宝贝儿子有了新皇父,而且看着关系比和自己还好!
看着宝贝保成出落得英挺俊美、俨然大人了,却还和儿子一起抢着那位“皇父”怀里的位置、争着那脸蛋和那个混蛋蹭啊蹭!
——还好意思应下保成一声儿“皇父”呢,你皇帝的尊严都被狗吃了吗?
——什么叫抱子不抱孙你懂不懂啊懂不懂?不学无术好歹多问问礼部官员的意见吧混蛋?
——还有,保成啊,你都大人了,还撒什么娇啊?
——要撒娇,也该对着皇阿玛撒啊……
想起前世,除了自己在小保成还不记事时,偷偷背着保姆嬷嬷们蹭过他两下,可再没此等亲昵——就连小保成还是个三头身圆娃娃的时候都没有过……
圣祖爷康熙同志果断心酸,果断眼热了。
这个世界居然能比他还更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明明是自己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娘养大的娃儿,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就成了别人家的呢?而且娃儿在别人家……
虽然康熙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不承认,娃儿在别人家,可比在他家,自在多、可爱多、也快了多了。
虽然他依然生在帝皇家,虽然他依然在襁褓中就成了太子……
可是他竟没和那个皇帝父子相疑!
康熙看着自称为“朕”,却依然对那个胆敢对着自家保成自称“阿父”的混蛋恭敬有加孺慕异常的保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保成成了真正的“君皇”,而不仅是“储君”,果然更加意气风发英挺可爱了。
保成成了真正的“君皇”,竟也是如此纯孝,丝毫不曾因为……而……
……如果当年自己也能早些禅位,是不是,父子之间还能一如当初?
可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
康熙太清楚自己。
至少那一世绝不可能。
因为,握在手中的权柄,比任何善心忠心孝心都更可以相信。
只要握得住,就绝对不会背叛的东西。
康熙叹了口气,却没发现自己以一张白胖粉嫩的包子脸,做出纠结郁闷之色,是何等可笑又可爱。
保成看着儿子水嵂抱着的小娃娃,心中委实爱极,忍不住抢着抱了过来,顺势手肘左右一推一顶,在他皇父怀中抢占了更多地盘。水嵂摸摸鼻子,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换了个姿势,从和他爹爹紧靠着、一起偎在祖父姿势,改成了一手祖父一手爹爹,顺带连父亲怀中的小包子都环住……
水嵂有了儿子,虽然不是他身体力行制造出来的,却也很有为人父的自觉,因此不肯再和爹爹争宠,但看着爹爹亲昵地将唇放在儿子那大大鼓鼓的脑门儿上,水嵂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只他虽个子始终长不大、只能拿障眼法哄人,却很认为自己俨然大人了,连在祖父面前和爹爹争宠都忍住了,更不愿当着祖父和爹爹的面去和儿子争宠,尤其争的还是爹爹的宠……水嵂实在没脸做那等小孩娇痴之态。
好在他还有个亲亲祖父在,爹爹亲儿子,他就亲亲祖父好了!
于是正因为自家保成竟敢“冒犯龙体”又是愤怒又是欢喜,还夹杂着几分害羞几分感叹的康熙,看到那个胆敢抢他位置的混蛋,哄走了保成的亲昵还不够,竟还哄得保成的嫡子都对他那么亲昵那么好,果断愤怒了!
混蛋!还敢回亲!
而且亲的那是哪儿啊哪儿啊?
死不要脸地抱着看着起码都已经成人了的儿子孙子——不,儿子孙子都是朕的,重来!
死不要脸地抱着朕家都当了爷爷的儿子和当了父亲的孙子猥琐什么的就已经够猥琐了,但说你猥琐你还真猥琐上了?搂小腰儿蹭脸还不够,尼玛还亲上朕孙儿的唇啦?
虽然这个孙子与朕素未蒙面,但那可是朕的嫡子嫡孙,前世今生独一无二的嫡子嫡孙!
你个混蛋!
康熙郁闷至极,也不管那混蛋除了发型衣饰外,有着一张和他年轻时候极其相似的脸,也忘了自己还是个嘴巴里连颗小米粒都没见着的超级小包子,奋力挣着被束缚在襁褓里的小手小脚,愤怒让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竟真挣开了裹得严实的襁褓,并且顺利往前一扑,挂到那个他心中口口声声怒骂的混蛋身上,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口往那人身上咬去……
小包子的活动能力委实有限,康熙又气疯了,那一口竟是咬在那人脸颊上,还恰好是太上皇水轩刚和皇帝水瀞、也即是康熙家宝贝太子保成同学互相蹭过的那一侧!
康熙自觉用尽全力,看着那脸颊上湿润润的水渍还很得意,却不料水轩比他更得意。
可怜康熙满嘴巴连半颗牙都没有,那软乎乎的小嘴儿嫩生生的牙床子咬了过去,基本和湿吻无异。水轩看着那张承继了水嵂的大业,一般儿和保成像了七八成,又有两三分似自己心心念念携手余生的那个人,摸摸脸上的口水印子,也不嫌那小嘴唇漏出来的口水已经湿透了大半张胖脸儿,乐呵呵亲了过去,亲完脸颊亲额头,亲完额头亲小嘴,亲过小嘴亲小手……
天气正好,康熙又将襁褓挣得半开,倒方便了水轩将他全身上下,从额头亲到小脚丫,连两腿间那粉嫩嫩可爱至极的小雀儿都没放过……
康熙羞愤欲死,大声喝骂这个混蛋,偏生可怜得了个婴儿身体,连牙都没长呢,眼睛能看清事物就已经是异常了,怎么可能妖怪到连话都说得清?他的反应,看在水轩眼底,不过是哇啦哇啦的一阵儿撒娇乱叫罢了。
水轩亲手带大了保成和水嵂,对于小孩最有耐心不过,什么弹小鸡鸡可以安抚小娃娃暴躁畏惧情绪啥的偏方,也听说过的,只可惜先前在水嵂身上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在得了可也很酷似保成的小娃娃,可不就得赶紧重温旧梦么?
作为少数知情人之一的水嵂看看那个被祖父各种上下其手的小包子,再看看嘴角缀着一抹笑、独立一边闲看戏的爹爹,不禁打了个哆嗦,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面瘫着一张脸,心里却明显阴森森复读着“什么叫重温旧梦什么叫重温旧梦”的父亲大人,抚额□一声,这家里头,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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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老十
太上皇一家四代同堂热热闹闹,老十独坐于船舱之中,却只觉得冷冷清清,虽然谢家两小兄弟就在隔壁,穆仁焦忠薛蟠几个也都在船上,可或许是夜风吹过河面带上来的凉意,也或许是午夜梦回时,和老九携手泛舟江河航行西洋的过往,太过热闹喧哗,醒来之后,以老十腊月里泡过冰水后策马吹了冷风依然好好儿的体质,也不由得在这已近夏初的夜里,觉得一阵阵寒凉。
如果……
可惜世间从没有如果。
老十摇了摇头,若是先前,他绝对不相信,自己个儿竟也有此等伤春悲秋的时刻。
到底虽他看上老九已经很多年,但像现在这样儿,不只不在一起,还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还真是第一回。
嗯,也许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从额娘的储秀宫走到宜母妃的翊坤宫都是了不起的大长征,小到连那位老十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看在胸口那个从前世跟到今生的石牌子的份儿上,还是决定只要他不再去招惹自家老九就不和他作对了的圣祖爷二阿哥,那“太子”的职称所代表的含义都不懂——也许那时候,有过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时候?
但那时候有额娘,有宜母妃,有虽然偏心二阿哥但对其他阿哥也还挺慈爱的皇乌库嬷嬷和皇玛嬷,还有那个虽然总表现得好像只有二阿哥是亲儿子、但总算没有无故虐待其他“非亲生儿子”的皇阿玛圣祖爷……
老十又素来是个横的,圣祖爷板起脸他也不怕,挨了罚回头伤疤没好就能忘了疼,亲额娘温僖贵妃那倒是绝对的亲额娘,她那位归为九五之尊的夫君将儿子罚得狠了,她都敢上慈宁宫哭,儿子说要星星算什么?立马让奴才搬梯子上,还绝对不给他月亮的!儿子说想阿九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了,她都能带着儿子敲开翊坤宫的宫门,也不管那时候是天亮是天黑,也不管翊坤宫是否有“贵客”——
当然,温僖贵妃横是横,眼色还是有的,若是翊坤宫中有“贵客”,她也不会巴巴儿跑宜妃正殿那儿去招惹康熙。反正儿子都有了,夫君什么的,还是和好大一群人共用的夫君什么的,哪里比得上一个不只自己和自个儿投缘,连生下来的儿子都那么得自家儿子好儿的“姐妹”?
也是温僖贵妃这份儿知情识趣,从不借着宜妃的圣眷争宠献媚,才换得了宜妃的真心,让老十就是亲娘死后,在后宫也依然有人护着……
咳咳,话题不小心扯远了,莫想说的是,老十在那么一个盲目护短宠儿子的亲额娘的无原则偏袒之下,在两位只要不涉及国事储位对于孙子曾孙子都还挺慈祥的老太太的有原则袒护之下,在虽然总瞪着他做恨铁不成钢状、其实也挺高兴老十这个身份之贵仅次于太子的傻儿子傻头傻脑地傻折腾的“后爹”的有意纵容之下,老十人生中最初的三十年,除了帮着老八和老四争储夺嫡时屡屡受挫之外,绝对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典范。
会折腾的孩子,就算不一定占便宜,起码绝壁不吃亏啊!
整天儿和老九腻一块儿算什么?连疑心最大的圣祖爷都习惯到,根本不会去猜测老九老十走一块儿是否又有什么阴谋了。
——反正那两个混小子打还不会爬起,混一块儿就没干过好事,什么打碎皇玛嬷从草原上带来的、都带了六十几年没离过身的玉佩啦,什么完全不顾皇子体面在御花园里头就捞出小雀儿比大小还比“射程”啦,什么一块儿在永和宫外头挖陷阱坑了老四养的宝贝狗、还给狗剃了毛,结果惹得老四勃然大怒卡擦掉老九的小辫子啦……
不只圣祖爷,连老二十四胤袐都知道,九十凑一块,总有人要头疼……
唉,可惜现在,老九不在身边儿,老十连折腾都没兴致了。
抱着枕头趴在窗边,看着外头不时反射出星光的水面,老十觉得好无聊啊好无聊!
习惯了海洋之上的颠簸刺激之后,这小江小河的,委实太无聊。
虽然这大青的船只还挺给力的,前世老二十一老二十四几个折腾出来最新式的船,也不过就是这么着了,可还是无聊啊!
如果老九在,就算不敢真的做什么,但一道儿练练布库也不错。
老十一想起老九每次被自己压在身下,总是绷不住他那个几乎都成了面具的刁钻狐狸笑,变得和狐狸掌下的小公鸡似的,涨红了脸扑腾着翅膀闹腾的小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可惜,老十现在到底力量有限,又没有一个只要他嘟着嘴瞪着眼一坚持,就会无原则顺着他的亲额娘在——别说亲额娘,连后爹都没有了!
老十也只能无奈地接受,冯家、穆家、焦家、薛家、谢家……手头能动用的力量都已经动用了,却还是没有老九消息的残酷事实。
然后,努力变强,努力扩展势力。
此次去扬州,除了好奇那位老九曾经神往不已的林妹妹是何等模样,顺便找机会让谢氏兄弟在他们的第三偶像跟前露露脸、求指点,老十也存了,借着林海扬州巡盐御史的身份,扩张几家在扬州一带的商号,也好更仔细地在这江南水乡寻找老九的主意。
是的,老十一心只惦记着找回老九,又不是个会在诗词曲赋才子佳人上头用心的主儿,一开始什么冯渊、香菱、薛蟠啥啥的,都没让他对自身所处之地有任何联想,知道偶然得知了薛蟠妹妹的闺名,又听说了焦家竟原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堂岳丈家的世仆,薛蟠又与林家七拐八弯的有亲——林海娶了荣国府的嫡女,薛蟠的庶出姨娘却嫁了荣国府的儿子——然后一留心,果然什么荣国府啦宁国府啦一提溜起来一大串儿的,老十这才发现自己竟到了那本据说写了“千红一窟、万艳齐杯”的红楼梦之中!
于是对找回老九的信心更足了。
自己这个对于红楼的印象仅来于老九絮叨的人都能到了此地,老九那个感叹了一千八百七十一回“可惜无缘到那等姹紫嫣红之地一游”的家伙,肯定也来了!
虽不知在何处,但只要自己用心努力,总能找到他的。
——至不济,守着林妹妹,就老九那性子,也肯定会寻着味儿招过来的。
老十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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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妹妹
……但在终于见到林妹妹的那一瞬,老十满满鼓鼓的信心,忽然像是吹满了的气球被狠狠扎了一针儿似的,“吡咿~”一声瘪了。
传说中的林妹妹,哪怕是老十这个没看过红楼梦的大老粗,都因为老九一而再再而三的念叨而记住了那听起来确实似乎十分梦幻美好的描述,“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可实际上呢?
眼前就是一个堪堪到他膝盖的小女娃,身材瘦弱,脸色惨白,眉色极淡,虽然小小的瓜子脸很是精致,可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虽然五官精致,却体质虚弱的,看着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娃子!
……传说中的林妹妹啊!这样如何能吸引得了老九那个万花丛中过的色胚子?
老十很黑线,他确信老九没有恋童癖,这曾经是他家那无论春兰秋菊环肥燕瘦,只要是美女,连欧巴罗那等乍看相当艳丽风流,其实脱下衣服就是一身只比大猩猩好一点的茂盛毛发、而且皮肤粗糙得能磨坏丝绸的女人,都能往床上带的阿九,唯一算是让老十欣慰的下限。
可是如今,老十忽然发现,这人吧,太有下限也不是啥好事儿。
就这个林妹妹的样儿,他家在美女问题上几乎和帮助八哥夺嫡、和老四一道发展大清打击西洋等大事上头一般老谋深算的阿九啊,绝对不会像他一样到了跟前儿才发现小美女变成了个还没张开的超级生嫩小萝莉……
他绝对会先打听清楚小美人儿的年纪爱好啥啥啥的……
也就是说,林妹妹及笄前,十爷是无法靠守着美人等九哥了!
多么让人郁卒的事实啊!
薛蟠家那位宝姑娘也是同理……
幸亏,虽然老九对宝姑娘的兴趣不如对林妹妹的大——倒不是说宝姑娘不好,事实上据老九的推测,在外型上,宝姑娘应该比林妹妹还出色,只不过容貌出色的女孩儿九爷见多了,他还是更稀罕林妹妹那种出世脱俗不染人间烟火的美丽,只可惜……
老十看着那个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个路儿都走不稳的丫头片子,要怎么长成阿九描述中的那个潇湘妃子?
哦,当然,妃子他见多了,可不得不说,无论是圣祖爷还是雍正帝,当皇帝都实在不是件儿有趣的事,嗯,特指在后院问题上——为了前朝后宫的平衡,后妃神马的,看的不是容貌是否出色,而是其家世出身……因此几乎满宫高位,就没有哪个容貌特别出色的,起码绝对比不了阿九养在西侧院里头的那些……
不过,好吧,不管怎么说,好歹宝姑娘比林妹妹还大三岁,如果真的要等到这两人中某一个及笄还能见着老九……咳咳,老十第一次发现,薛蟠是如此方便。
据说薛家丫头七岁生日都过了?那回头让谢氏多去几回薛家,务必和薛蟠一道儿里应外合盯住了,任何疑似阿九的人都不容错过……
至于这小丫头这里……咦,如果阿九的分析没错的话,这丫头今年该四岁了啊?怎么看着还是弱弱小小的样儿?不过年纪小正好,恰林海很是赞赏谢宣谢寒两小子的才学,就让这两小子多盯着点林丫头好了,反正林海不也说了,两小子的才学说好,秋闱考上的可能性很大,但年纪太小参加春闱不甚有利,倒不如多研磨两年——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和小丫头培养感情,等以后小丫头满了汉人家那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臭规矩时,感情也处出来了,就是不好常见面,但让谢氏多多打点和林家的走礼,顺便多多留意小丫头的动向,就不显突兀了……
老十心底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哪里是老九心中,那个不只账会算错字会念错,简直连独立生存到等他找到他都未必有能力的傻娃娃模样儿?可见当日老四讽刺老九的那句“自作聪明,其实被真正长心眼的,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的话儿,也未必全无道理的。
哪怕老十没故意扮猪吃老虎,不,是扮呆吃九哥,可在某些关键问题上……老九最终的下场,还真怪不得他家圣祖爷二阿哥的石牌子没偏着他。
咳,那些是后话了。
却说现在,老十往前看一眼虽步履不稳,却坚定地一步步绕着小花坛子转圈儿的小女娃,再收回视线,看一眼身边儿不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但确实算是俊朗白皙杏眼儿的薛蟠,心下大定。
虽然他很怀疑眼前这个有个大她十五岁的嫡亲哥哥、又有个堪堪小她一岁的嫡亲弟弟的小丫头,能不能长成了原本据说该是没有哥哥、唯一的弟弟也在三岁上头夭折了的林妹妹那样儿,可老十对老九在美色上头的谨慎和战斗力有信心!
只要老九发现这个某个他曾经心心念念恨不能入其中一游的世界,就一定会来找这个虽不是其中最完美,却是其中最具灵气最超凡脱俗的林妹妹,他一定能找得来,也,无论是否知道了林妹妹的家庭状况与原说法有出入,都必定会设法亲眼看一回,钟爱的设法弄到手,不喜欢的,也要确认才会放手。
老十摸着小下巴,看着那个身体先天羸弱,但却能坚持着一圈圈慢慢走着,以期能增强体质的小丫头,越看越顺眼。
这个世界,最得力的钓九哥之饵啊!
嗯,务必好好珍惜才是!
基于此等心理,老十对小小林妹妹那叫一个好啊!别的不说,单是帮着在一边看着,通过非人类的耳力嗅觉,从小丫头的心跳脉搏等等判断出她的运动量是正好能达到增强体质的目的和过便伤身的临界线这一点,就还真是一般人做不来的活计。
林海夫妻原本只是基于对长子不能承欢膝下的遗憾,对这个年岁恰与长子临近,又正好有一对正面看着完全不像、侧面看着却很有七分相似的杏眼的少年,有几分移情,方由着他不出格儿地带着黛玉姐弟胡闹。
却不想,这么过了半个月,连教黛玉这么增强体质的老太医都说效果好得出奇,喜得林海夫妻对老十越发亲近,林老太太尤其欢喜,看来前儿梦中那道红光,就正应在此处了!何该我林家当兴,方能屡遇贵人,大大小小三个孩子,虽出生时体质都有限,却总能恰好有人相助着调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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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庶女
林家五代单传的噩梦终于在第六代结束了,林老太太想着日后这些娃娃长大,一个个开枝散叶的,林家又能找回几代不曾有过的热闹,那双细看和林海竟十分相似的眼睛就笑得几乎成了一条缝儿了,就是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媳妇儿娘家又出了稀奇事,贾敏自己都觉得很没脸,但林老太太只看三个孩子份儿上,对贾敏就还是十分好的。
何况,别看贾敏娇娇弱弱的,管家也是一把好手,自从她嫁入林家,林老太太肩上的担子就卸下来了,这家务井井有条,夫妻又恩爱,嫡出儿女又有了三个,绝对是林家六代以来最人丁兴旺的时刻,林老太太当然还想着能更兴旺点,却最是讲规矩不过,既然贾敏在林海四十岁上头就给他生了两个嫡子,她自然也乐得儿子儿媳夫妻恩爱,也犯不着往儿子身边儿塞啥人――否则闹出什么庶子庶女来,丢的还不是林家的脸?
自从朝廷发出一系列分明嫡庶的法令,诸如庶子非不得已不可袭爵、就是袭爵也必须再降二级袭爵;又如弄出庶子或者立了正经侧室的,一律没资格升任五品以上官职,而那庶子本人并其子孙三代都参照其父算,皆没有升任五品以上的资格――当然,简在帝心特旨提拔的除外。
可简在帝心哪有那么容易?
因此别说勋贵清流,就是普通百姓家,但凡有点上进心的,也不会弄什么侧室庶子――
这也是为什么原先胡家那个李氏,会在说戏的时候,以“一个□无耻私奔再嫁与人为良妾二房,害得那家好好的男子因为纳了正经二房前途受阻”来讽刺谢氏的缘故,不只说她好好儿正头奶奶不当,硬是义绝而离、再嫁与人为二房的自甘堕落,还暗指她害了冯渊大好前程。
而此时,也是贾敏胸闷不已、林老太太也想不明白的一点。
荣国府里,二老爷虽书呆了点,却也还是个讲规矩上进的,女色上头也不十分留心,又嫡妻王氏虽开怀得晚,却是一举得男,后来又陆续生下一女一子,说来倒和林家一般儿的,又上头还有个袭爵的大老爷,大老爷家也有三子一女,而隔壁宁国府更是人丁兴旺得让林老太太羡慕不已――如此子孙满堂的,怎么贾老太太就非要往儿子身边塞人呢?
虽说塞的只是通房,但大家子规矩,长辈身边儿的,就是猫儿狗儿也比别处的猫狗多些体面呢,更何况活生生的人?
这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准就搅和了儿子和正经媳妇之间的夫妻恩义。
当然,有些婆婆就是故意以此拿捏媳妇的,只林老太太素来看不上那等手段,这媳妇嘛,挑的时候眼睛需擦亮些,娶回来后就是有少许不如意,好生□就是,何必弄些狐媚子闹得家宅不宁?而若是看走眼了十分不如意又不受教的,设法或离休或处置就是,塞通房?那手段可下乘了。
林家之中,就是贾敏贤惠,自个儿不便时给林海安排了通房,林海早年也受用过几次,但事后必然立刻灌下汤药,而且通房之人从来一年一换的。而自从贾敏产下长子时伤了身体,林海怜惜妻子,不方便到正房的日子,宁可一个人在书房,也再不召什么通房小厮了。
对此,林老太太也从来不说什么,哪怕那时候贾敏的身体要好些年不适宜怀孕,是太医明明白白诊断确认了的,但嫡长孙虽出生时遭了难,后头也越发健壮,林老太太就很知足了,也更懒得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别真弄个想趁着主母身体不适的时候闹个庶子出来的狐媚子,毁了林海大好前程,那才是没事儿找事呢!
可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贾老太太就是不知足。
贾老太太就是想着给儿子多几朵解语花。
当然,贾老太太对于最是宠爱的次子,可真没想着给他弄什么庶子庶女的,虽说王氏的肚皮实在让贾母愁得很,但被现任皇帝、原两世太子爷的保成同志,那美丽强大的翅膀扇动带起的飓风影响得不再只是“假正”、而是真的正直上进了的贾政同学,虽说因为性子的缘故,混来混去也只混了个清水衙门的五品小官儿,但那司农寺可是当今还是太子时一手建立的,主官别看不过四品,却是当今一手带大的宝亲王水淇!
贾政虽不擅应酬,工作上头创新能力也有限,但胜在踏实有规矩,虽只是恰好遇上人手不足,方在司农寺四个副官里头代了一个最枯燥无味的统计、整理档案之职,可踏踏实实几年做下来,①38看書网能正式升迁由“代”转正了,能跨过五品大坎迈向从四品了……
后院里头,竟给他闹出了个庶女来!
还是贾母赐下的通房丫头赵氏所出的!
说起这事儿,贾敏实在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虽总是说儿女之中最疼自己,但其实最重视的还是二哥。当然,贾敏也不会因此吃醋什么的,他们兄妹感情好,贾母对她虽说不如对贾政的重视,但也十分宠爱。况且女儿到底是出嫁的,儿子才是母亲的依靠,贾敏心里也明白得很。虽她偶尔也会疑惑,怎么母亲对大哥和二哥竟差别那么大,但贾母也不会让贾敏看到私底下那些阴私,贾敏只看到母亲虽偏心,面子上却还是过得去,例如赐通房,贾政有一个,贾赦那儿也少不了,而且容貌风情总是更加出色……
贾敏只是实在想不明白,母亲竟如此偏爱二哥,怎么偏就是坑了他呢?
就是最爱美色的大哥,这些年来,也没弄出个庶子来呢!偏偏是二哥,还偏偏在差点就能升上去的时候……
贾敏辗转了两夜睡不着,第三天就有些发热,看着担忧的夫婿儿女,还有特特从佛堂里过来探视的婆母,贾敏也只得将对娘家的担忧放到一边。
到底庶出的侄女儿都出来了,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和母亲兄长再好,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却不知道,京中贾母,也给郁闷得心肝儿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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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王氏【抓虫】
这个庶女,实非贾母所愿,也更不是贾赦动的手脚。
虽说自从知道了某些事,贾赦对贾母,完全只剩下了记嫡之子对嫡母该有的恭敬,但他和贾政却是亲兄弟,还是感情不错的亲兄弟,当日贾政和林海搭上线,还就是贾赦帮的忙,何况他现在爵位都继承了,又有三个嫡子在,不管怎么看,就算因贾母尚在,兄弟不曾分家,但贾政一家也不过是占着两处院子,也威胁不到他一系的爵位,他又何必平白和兄弟交恶?
更何况,贾赦的次子贾琏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时节荣国府里头弄出个庶出儿女什么的……外人可不会管你是大房还是二房,说出去都不好听的。
只可惜,贾赦也不好插手兄弟房中事,对于这个庶出侄女儿的到来,也实在无能为力。
那个通房心大,王氏又很“贤惠”,而贾母,自从贾敏产下长子林峖,对着孙子辈的也真心和气了不少,对于贾政的子嗣尤其心软,哪怕是庶出,一时也没狠下心决断,结果这么一耽误,就耽误出个庶出孙女儿来了。
不过贾母可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虽然那赵氏是她送到贾政身边儿的,虽然那庶出孙女儿确实是因为她没有明确开口才能生下来的,可是……
贾母捏着女儿寄来的信,想着上头那带着疑问却更多关心、只是再多关心也掩饰不了贾敏对娘家这一做法的不赞同的字句,心口就是一阵发闷。
那个王氏!
贾母自从贾敏产子之后,看原本视如眼中钉的大儿媳妇都略微顺眼了些,虽说对于让一个不过记嫡之子的贾赦袭了爵,她心中总有不甘,可贾代善卧病了三年,亲自上了折子说是年老体衰不堪为皇家驱使,请求让爵于嫡长子……贾母再是不愿也只得认了。又因贾代善虽避居东后侧梨香院,却每每精神略足些,总爱传了几个孙儿在身边,贾赦的次子贾琏三子贾琮,并贾政的长子贾珠等,常常都在一处——最重要的是,贾赦的长子贾瑚和贾敏的长子林峖一般,都在太上皇身边服侍!贾母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儿去,况且也怕误伤了林峖……
这么着,虽贾母这些年习惯性地做足了慈母姿态,给贾赦送狡童美姬,却没再像早些年似的下狠手,又因大儿媳张氏在林峖出生时好歹使了些力,平日里也恭顺妥帖,虽家事权柄上捉得紧了点,但管家对牌库房钥匙是先太夫人亲手交托给张氏的,又有虽是常年病恹恹但却一直死不了的贾代善在,贾母反正已经动不了长子长孙了,索性也大方了不少,对张氏也甚少在刻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可也因此,贾母忽然发现,自己花了大心血千挑万选出来的二儿媳妇,竟那等诸多不合人意!
进门好些年不开怀也罢了,反正那个嫁到商户薛家去的王家嫡长女,开怀的时候比自家这个王氏还慢,贾母也还能安慰一下自己,亏得原先那误打误撞的,否则真娶了大王氏,政儿的子嗣可就更艰难了。
在后院上头爱泼醋也算了,贾政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就是贾母给他安排了那许多通房,也不过是不想住书房、而王氏身上又不便时,才会去那么几次,心思几乎都在那些在贾母看来几乎百无一用的农事书籍宗卷上头……而朝廷对于侧室庶子打压得又狠,贾母虽有点暗中怨怪朝廷多事,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那些法令若是再早个二三十年,自己也犯不着现在还有对着个贾赦心肝儿疼……因此对于王氏把持儿子后院的手段,也是睁只眼闭着眼,到底为了贾政的前程,这通房也罢了,却犯不着弄出个庶子庶女的,反而让贾政连五品都跨不过去。
只是王氏虽平日里看着木讷忠厚,贾母自从故意装着不知道,放手让她在大儿媳产育时动手脚就知道,这是个狠心的。只是那份儿狠正好和贾母目标一致,后头又站着个对这个妹妹还挺照顾的嫡亲哥哥,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贾母也就懒得追究,就是自从林峖出生后,又动不了嫡长孙贾瑚,她也再懒得对长子长媳出手,却也没拦着王氏的各种小动作……
可这人吧,你心口不一佛口蛇心也就罢了,好歹一直维持“佛口”啊!怎么偏偏连嘴上都稳不住呢?
王氏在贾敏生长子时,那表现可实在不算好,贾母到现在都一直记着她那“表现”呢!眼睁睁看着魏氏那贱婢给小姑子喂毒也就罢了,贾母体谅她自身没产育过就进了产房,又正好撞上那等事,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只是相对着第一时间上去帮着贾敏将毒药抠出来的张氏,也实在刺了贾母的眼!尤其还有后来孩子好容易生下来之后,竟大喇喇冲着贾敏就说什么“姑奶奶,孩子不中用了,你还年轻,以后再……”的话儿!硬是将原本就遭了老罪的贾敏给刺激得血崩了!若非东府里头敷大太太来得及时,赠了敏儿好药,又和张氏相帮着一道儿将大孙子口中秽物抠出、抢回了他一条命,现在自己别说大外孙,就是女儿,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如此种种,随着王氏越来越多“出色”手段被贾母获知,她实在很难相信王氏那日的一言一行都是无意的,又偶然见着王氏某此见着自己给敏儿拟的礼单,眼中似有嫉妒,贾母心中越发不满。她平生只得那一子一女,儿子在身边,虽说爵位始终功亏一篑,却总是自己照顾得着的,可女儿远在江南,多送点东西怎么了?她平日里给家中儿孙的也不少,就是王氏,也没少偏了她的东西去!
到底是庶女,再是记嫡,再是和嫡出兄长关系好,这眼皮子啊,还是不足!
贾母这么一挑剔,又恰逢王氏多年无消息之后难得又开怀,为了不委屈儿子,少不得又挑了几个容貌又温柔可亲、性子也稳重不拿尖儿的给贾政解闷,却不想,这女孩儿,做丫头和做通房到底所谋不同,贾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其中一个赵氏,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在有孕五月之后方传了开来,王氏倒是不敢自专,特特报到贾母那儿,一副不敢耽误老爷前程又不敢对老爷子嗣下手的委屈两难模样,只求贾母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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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婆媳【抓虫】
生生把贾母气得肝疼!
赵氏原是她院中的二等丫头,虽没贴身服侍过,性情手段贾母却也知道的,虽内里不像面儿上那么小心谨慎,却也不是个手段通天的,若非王氏故意生事,她怎么可能怀得上身孕?这通房侍候后立刻灌下汤药,可是多年的老规矩了!就是偶尔错开那么一两次,但院子里一个大活人四五个月不换洗,王氏能不知道?不就是不满意自个儿往她房中塞人,故意拿政儿的前程威胁自己吗?
可恶!
更可恶的是,还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这说留下那胎吧,政儿的前程就彻底毁了,别说官职品级再无法上升,就是爵位,从此也不必想了;可不留吧,自己是嫡亲祖母,这话儿出口,以后可怎么摆出一副慈爱模样给人看?
而且贾母必须承认,自己虽看着那女人几十年,但对于她的狠心程度,明显还是估计不足了——因此在贾母大度挥手让王氏自行处置赵氏之后,实在怎么也想不到,王氏竟咬牙没有立刻让赵氏堕胎!
理由是,到底是母亲房里出来的,这荣国府的规矩,长辈房里的,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猫儿狗儿也尊贵着呢,王氏做儿媳的,就是贾母大度给了话,她又哪里敢动手?
这话说得光鲜,就是贾政后来听说了,也只当王氏贤惠,贾母却最清楚不过,不就是自己虽放手让她处置赵氏,却没将二房的其他通房处置了吗?
王氏这么说,摆明了是要拿捏她了!
贾母阴着脸,刷新了对王氏心狠程度的认知——至少就是贾母自个儿,也没胆这么陷害自家老国公爷,哪怕他始终坚持要将爵位传给“嫡长子”,只因贾母太明白,所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贾代善若是势败,贾赦固然逃不掉,她嫡亲的一儿一女,下场也难料。
但王氏偏还端得住,偏就能无视贾政万一传出丑闻对贾珠兄妹的影响!
贾母却端不住了。
她终于选择了妥协,隐晦地向王氏表示,送到她房里的通房,别管是不是长辈所赐,到了她处自然受她辖制,是生是死是打是卖都由她!贾母做不到光明正大的认错保证从此不给王氏那房塞通房,却默认了她的处置权。这场婆媳较量,王氏也算大胜了。
却不等王氏出手,已经因为公事睡了四五个月书房的贾政忽然冷不丁儿到了后院,因王氏仍在贾母那儿,贾政就随意走到偏院里头,于是……
贾政看到揣着个西瓜的赵氏,傻了。
前儿上官才和他通过气,下个月底就能为他转正了呢,结果自个儿后院里,却已经出了个有孕的奴婢?
贾政瞪着眼,仿佛看到了烤熟的鸭子,扑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可能怪谁呢?
可怜贾母一肚子心眼儿,却没传授给儿女丁点,贾敏是个雪作肌肤竹做骨的也罢了,这女人嘛,手段固然重要,可若是夫家不讲规矩夫婿不尊重的,再多的手段,也难以让自己过得快活。像贾敏那样儿的,才是有福气,在家母亲护着,出嫁夫婿敬着,又儿女双全,婆母不说当自家闺女儿疼吧,也从不多事,有时候见她实在天真,还肯出手护着些,到了近年林老太太精神不济,又有长子林峖□好了丫头嬷嬷围着护着,简直一辈子不需操心了。
可到了贾政,就要命了。
尤其这孩子因为某些蝴蝶扇动的翅膀,从假正变得近乎真正的时候。
贾政当然知道赵氏肚子里头的生下来,对自己,乃至对荣国府小辈的影响;可稚子无辜,本是他做的错事,怎么能用稚子的性命承担?
升不过五品这个坎儿,他认了!
对珠儿元春宝玉几个的影响,他也担了!
至于对整个荣国府的影响……
贾政整了整衣裳,正正经经去了贾赦居住的正院。
贾赦正摩挲着新到手的一件儿西汉赵飞燕枕过的孩儿枕,看见贾政进来也不以为意,只抬了抬下巴招呼他坐,看这个弟弟严肃着脸正正经经地行礼谢座,还笑话了他两句,见贾政没答话也不以为意,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物件,不妨却听得一声闷响,抬头一看,他那弟弟竟跪在了地上——那声响儿,就是贾政膝盖磕到地面的声音!
贾赦顿时觉得牙根发酸,也没心思再端倪古玩,忙起身去拉他起来,不了贾政还来劲了,硬是跪着,贾赦顿觉头疼,母亲本就看他不甚顺眼,要是传出去政儿在自己这儿受了委屈的事儿,还不定怎么发作呢!
好在贾政也爽快,虽心下倍觉羞耻,但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他好歹是个大男人,这点子承担还是有的,三言两句将事情说了,末了道:“弟弟不愿意拿稚子的性命填自己的名声,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连累大哥……二侄儿还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三侄儿大侄女眼看着也大了……总之,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持身不慎,带累他们了!”
贾赦眨了眨眼,原来是那事儿闹出来了啊?说来他也有不是,不该想着母亲和弟媳过招,也好少找些自个儿的麻烦……也实在想不到,这个弟弟,这个原本只是个迂腐过度的小少年的弟弟,一转眼的,也成了如此担当的男子汉了!
虽略傻了点,但也无所谓,反正勋贵人家又不靠科举做官吃饭,满京城弄出庶子庶女的有爵人家也不在少数,贾政这个决定,对自己家的影响还真微乎其微,只是他自己,未免可惜了,就是那个眼看着还算是个读书苗子的珠儿,也未必不会受到影响……
当然,贾赦再是不介意,也不会摆明车马支持贾政,反正事实也是这么回事,虽说袭了爵,但父母皆在,此等大事,没得做兄长的给弟弟做主的。贾政也明白,点头起身:“弟弟自当向父亲母亲禀明、请罪。”只是不好先禀明了父母再来通知兄长,倒显得拿父母挟制兄长罢了。
贾赦也明白,虽不以为意,却也高兴贾政对自己的尊重,因此虽觉得到了贾母那儿必定不讨好,也换上了衣裳,跟着贾政一道儿出门。
果不其然,贾政这个决定,遭到了贾代善夫妇的一致反对。
连反对的理由也一致,贾政都已经儿女双全了,又何必稀罕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庶出?还将自己的前程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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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怨恨
可贾政就是坚持,他持身不正,儿女双全之后还纵容自己亲近奴妾,又齐家不当,竟让一介奴妾有了身孕……这个后果,他也只有受着!
贾政如此坚持,连王氏,都傻眼了。
更让她傻眼的是,贾政虽觉得很对不起她,却还是坚持,虽赵氏不妥当,可既然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好,少不得也要将奴籍销了、再给她个身份,以后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应酬说亲的也好看些――王氏是什么性子?连几个通房都忍不了了,又怎么忍得下正经妾室?而且看贾政连销去奴籍都想着,显然还不只是贱妾,而是良妾!
这简直是要王氏的命了!
妾室,有子的妾室,杀伤力何等巨大,王氏再是清楚不过的,否则她怎么能凭着一介县伯家记嫡的次女,硬是挤掉了原本已经议定亲事的嫡长姐,加入国公府?而她那嫡长姐,也只得嫁入商户人家去?考的不就是她那战斗力强悍的姨娘吗?
有过此等战绩的王氏,哪里容得下自己夫君有正经姨娘?
既然贾政心疼的是那未出生的贱种,那就处置掉好了!
与王氏一般心思的还有贾代善夫妻,可贾政虽方正得近乎迂腐,到底是蝴蝶翅膀扇过的,不比原著那个只知道每日和清客闲谈的傻子,后院手段,不说懂得多少,但赵氏此等情况,很难在父母跟前儿讨好,他也是知道的,早在去找贾赦前,就将赵氏安置妥当了――贾政手下的心腹人儿不多,却偏偏个个都向他,死心眼儿,认准了的,就算是老太爷老太太的命令也不管用,一味只一句:“二老爷说要好生护着赵姑娘,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贾代善近年越发心软,贾母又是从来对着贾政贾敏狠不下心的,少不得由了他――容了庶出,那么正经侧室有没有也无所谓了!况且这夫妻两个都多少埋怨王氏,贾母固然恨王氏手段阴狠又没本事瞒了个彻底,贾代善也不满王氏竟连小小一方院子都把持不住,一个通房丫头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怀孕!
对王氏的嫌弃,让这夫妻连对王子腾的那点子忌惮都顾不得了,反正王家的爵位本就不如贾家――贾赦在蝴蝶翅膀的扇动之下,可是只降了两等袭的爵,三等国公爷,比起原著里头那个一等将军,底气足了绝对不只一点半点的――原本会敬着王氏,不过是因着贾政要走仕途,想着名声上好听点儿,又或许有借着王子腾力的一天。现在给王氏这么一搅合,得了,贾政一辈子也就这么到头了,还有啥好顾忌?
王氏自己做了蠢事儿,还能怪谁?
在贾家,她原先太贤惠了,现在也不好立刻换脸,对着难得温柔体贴说只是对不起她、但提拔赵氏只是为了那孩子出生好看点儿、绝对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事儿来的贾政,王氏嘴里发苦心头泛酸,却也只得努力温柔微笑应着;对着一改原先着急上火妥协退让,现在只转着佛珠做出一副慈爱无奈模样,说着“你们夫妻两个啊,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是这样,政儿也是这样!这下好了,我这老太婆也管不了了,你们也就都如愿了!”的贾母,王氏更是恨不得扑过去挠得她一脸菊花开,可时下孝字大如天,就是明知道贾母在挖苦她,她也只得受着,还必须诚惶诚恐满脸堆笑地受着!
怎么一个苦字了得?
王氏自从嫁入贾家,或者说,打出生儿起,哪怕还在有正经嫡兄嫡姐在的王家,王氏除了要给嫡母牌位叩拜之外,那日子,也不要太滋润了哦!
哪里受过此等苦楚?
可谁让她挑事儿的时候不看好时机呢?
娘家那儿,姨娘不知为何病倒了,而且是一下子就嘴歪脸斜手颤身瘫,别说在父亲兄长那儿为她说好话,连基本自理都不能了;而她父亲,王老爷子自己也七灾八难的,对她也就那么着,虽原先王氏姨娘年轻貌美时也偏爱过这个女儿些时日,可好来有了新人,对这个女儿就实在有限,此时见她管不住自己院中事倒回娘家闹腾,实在不稀得理她――王老爷子那青春亡故的宠妾所出的庶子王子胜之子王仁,能在司农寺那个虽是清水却与当今关系匪浅的衙门补个官职,虽只是七品虚职,到底说亲也好看些,靠的可就是贾政的关系!他哪里稀得为了个说是嫡女、其实却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现在还屎尿一身极其恶心人的姨娘所出的丫头,去得罪爱婿?
而王子腾更是别提,再怎么疼爱这个庶出记嫡的妹子,也没得违背父命的理儿!
――回娘家哭诉无用,才是王氏不得不咬牙端坐在正堂,等着赵氏敬茶的关键。
她甚至连让赵氏多跪一会子的主意都不敢打,就因为赵氏那个刺得她眼睛疼的肚子!
不就是生孩子吗?谁不会?这个贱种,就是生出来也不见得养得大,就是养得大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哪里比得上自己那小小年纪,就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的珠儿?
王氏垂下眸子,掩不去的森森怨毒。
恨贾母多事,恨贾政迂腐,恨嫡兄无情――若自己是他嫡亲妹子,他哪会顾及什么父命?王家之中,王子腾争气,王老爷子早多年不理事了,王氏哪里不知道?就像先前,她那嫁入金陵商户的好姐姐,夫亡子幼,自身又是个没脑子的,当日薛家其他几房,为了谋取那个皇商资格,往王老爷子那儿送的礼还少了?可还不是王子腾一坚持,王老爷子也就没话了,任由王子腾出面去护住那个没脑子的么?
王氏怨天尤人,连她自己那个姨娘也恨上了!什么时候病不好,非得要找这个时候生病?害得自己……
若非她没能给自己生个嫡亲兄弟,若非她硬是要熬到人老珠黄惹了父亲的厌烦……
自己,何至于此?
王氏怨恨至极,难免一时恍惚,好在她低着头,贾政也看不到她眼底的怨毒之色,但赵氏见着了、也吓着了,虽王氏不一会就回过神来结果茶盏,但赵氏这一惊吓,当天下午就早产了!
王氏在这事上头倒真有点冤,她是准备了在赵氏生产时动手脚,但再怎么的,也不会故意当着公婆夫君的面苛待赵氏――她真的只是走神了,并非故意让赵氏久跪。可倒霉的是,谁都当她是故意的,包括贾政,当然他自觉行事不妥,也没苛责王氏,但贾母就不同了!
她本对于赵氏腹中那块肉是没啥期待的,但贾政既然坚持要在赵氏生下孩儿前就纳她为妾――这侧室都有了,那孩子不生下来也没用了,又王氏做得实在过了,她也乐得派两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去看着赵氏生产,闹得王氏连手脚都没法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氏顺利产下一女……
贾政无所谓儿子女儿的,反正他嫡子嫡女都有了,贾母却愈发恼怒:定是王氏使坏,让赵氏生产的时辰不好,好端端的孙儿,硬是被改成了女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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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兄弟
这人吧,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顺眼,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贾母对王氏,就正是后一种情况,如此婆媳不和,少不得给荣国府制造了许多热闹,让只花了些银子就从碎嘴下人那儿打听到红楼梦主剧场各种八卦的九爷无聊的生活多了好些阳光,却是后话了。
扬州这边,贾敏看着京中寄来的信,贾母在信中言语极其含蓄,但母女连心,贾敏仔仔细细读过一遍,立刻将事情弄明白七八分,不由叹息。
那位二嫂子,闺阁之中也曾往来,原看着是个端庄玲珑的人物,对贾敏也热情得恰到好处,虽贾敏自己也不知为何,打两人还在闺阁之中时,与这位王二小姐关系虽也不坏,却也算不上好,总觉得无法交心,倒是那位王大小姐,虽直率天真了些,又秉承王家闺教,对于贾敏的诗画才情连称赞都称赞不到点子上投,偏也不知为何,贾敏倒觉得和这位相处反而轻松些。
可惜,虽贾母最初给贾政定的是王大小姐,却阴差阳错,最终娶进门的却是王二小姐。当日里,贾母也不觉有什么很不好的,贾敏更是天真烂漫,全不觉得哪个做嫂子有甚差别,私底下还怕贾政有心结,特特劝了他说:王二小姐虽是记嫡之女,却与嫡亲兄姐关系融洽,又打小儿帮忙理家,想来主持中馈是不错的……
直到如今,贾敏自己也理家多年,虽林家环境简单,但林老太太年岁渐大,有些事儿也没少教她,贾敏才慢慢有所察觉,当年王家两个女儿,一个正经嫡长女,一个记名嫡次女,偏生在她们议亲时,恰好是朝廷开始强调嫡庶的时候,可那时候贾、王两家那个阶层的贵女圈子里,却没谁会拿王氏次女“记嫡”身份出来说道,最终还让她嫁入了本来是和她长姐议亲的荣国府,而她长姐,却嫁入本是为她相看的薛家……
那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感叹王家二小姐运气好,只是那时候贾敏年少天真,看不懂那些人感叹之时的神色各异;现在细想来,贾敏也只余叹息。
尤其是,想到前阵子随着商队到了扬州,特意来请安的薛蟠,虽说天真烂漫些,诗书上也不甚精通,但骑射却还很是用心勤练,就连在林家客居时也没丢下……总之和传说中那个好色残暴为了婢女就能杀伤人命的呆霸王浑然两样,就是有些爱好美色,但贾敏从那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那是个虽好色却不淫邪的孩子!
想想薛蟠失怙时的年纪,比较一下王氏两位姑奶奶的名声,再比较一下薛蟠和贾珠宝玉的名实之差,贾敏无法不叹息。
珠儿也罢了,宝玉说是衔玉而生,可就算抓周时抓起胭脂水粉算不得数儿,但这打小儿只爱桃红柳绿不爱嬷嬷婆子近身的毛病……据说还爱吃丫头嘴上的胭脂……
斟酌再三,哪怕明知道有些事必然会得罪二嫂子,到底是亲哥亲侄儿,贾敏也不得不在给母亲的回信里提了那么一两句。至于贾母暗示的那两个玉儿的亲事……玉儿还小,贾母又不曾明说,贾敏也就不提了。
回头贾敏对薛蟠倒是越发好了,薛蟠虽不缺母爱,不过他妈妈和贾敏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女子,虽一开始来林家,全是因为老十对于红楼梦中人的好奇、和穆仁谢宣谢寒几个对于林海的崇拜敬仰,薛蟠自己并不很乐意,但这么小两月住下来,不说贾敏半老徐娘仍风姿卓绝,林小姑娘虽年幼体弱却别有灵秀,就是林海也不像薛蟠最开始想象的那样,是个酸腐严厉的老夫子。
——事实上,林海是个颇有魏晋之风的文人,难得性情旷达,自己出口成章文采风流,却并不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见薛蟠虽每每用典不当,但性子率真有侠气,骑射上头虽说不像老十林峖一般出众,却正好比林海略逊一筹,这一个多月,偶尔遇上林海得闲,一老一小也没少结伴出游狩猎。
林海固然满足了不曾在长子林峖身上满足过的教子之趣,薛蟠也在林海身上找回被老十打击到尘埃的信心,和据说曾有过,但记忆里却连模糊的片段都找不到的,父辈的感觉。
如此,到了老十决定启程回去参加春闱时,最依依不舍乐不思蜀的,倒成了一开始最不情愿的薛蟠。
可惜,他不是最终能够留下来的。
最终留在扬州的,是并排第二不舍的谢家兄弟。
谢家兄弟已拜入林海门下,唯一长姐又已出嫁,留在老师家倒不算什么;但薛蟠家中还有寡母幼妹,到底抛不下,林家大小主子们也不好很留他,不过最后薛蟠骑在马上,看着说着“我是男子汉了”、硬是甩开乳母的手自己跟着跑到仪门外的小林岭脸上那泫然欲泣又强忍泪花儿的小模样,也还是冷不丁儿滚下了马,一把抱住林岭大声嚎啕,把个端方儒雅的林大人都给囧得扭曲了脸,老十更是恨不得将这个让他大庭广众丢尽脸面的不肖弟子逐出门墙算了!
倒是穆仁很是感同身受,虽然他也想不明白薛蟠好歹十几岁的人了,通房都换了好几批,到底是怎么和林岭这么个三头身汤圆子玩到一块儿去的,但这种家中只得姐妹、难得遇上一个玩得来的小兄弟还惨遭各种不得已劳燕分飞两地去的感觉,穆仁自个儿最是了解不过的。
他当年初见小小圆圆路都走不稳却会笑开一张胖脸儿、挥着胖爪子喊他“仁哥哥”的小冯渊,就曾因着穆太太要带他回家嚎啕大哭过……
那时候,小冯渊也和小林岭一样,将自个儿眼底原本滚着的泪珠儿都眨了回去,然后捏着胖爪子,小大人似的给他擦脸安慰6
只可惜啊,小冯渊长成小少年后,就不肯再喊他“仁哥哥”了,再到了后来,连“仁哥”都不肯喊了,脾气上来了直呼“穆仁”,调皮起来更是喊什么“木头人”……
好在……
心情好的时候,还肯直呼一声比“仁哥哥”都更亲密的……
“兄长,我们走吧。”老十看也不看丢脸至极的薛蟠,躬身向林海道别,又扶着穆仁上车,又非常不屑地瞥了想跟着上马车的焦忠一眼,看得脸皮厚度远远不足薛蟠师徒的焦忠只得悻悻上马,方纵深一跃,姿势漂亮至极地上了马背……
薛蟠还在和小林岭温情脉脉,却不知道,原本还很耐心很舍不得地安慰着他的小男孩,虽然还是很不舍,但那目光,却大多被老十吸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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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冰山
别看老十在老九心中始终是个傻大憨,能在刻薄四手下熬成御海征东大将军,武功战略上头,还真非同等闲,什么乡试会试,于老十来说委实不叫事儿,唯一烦恼点的,不过是武考那一连十二天闷考场里头的变态——混蛋都考好了交卷了还不许人离开是想怎样啊?熬耐性不是这么熬的啊!
八月中秋,老十就在考场里头闻着满考场臭男人在秋老虎威逼下闷出的臭汗味,偏偏他不耐烦纸上谈兵,早就将笔试的卷子填完交上去了!而外头校场,据说是为了武试的公平公正,在武试正式开始之前,谁也不许上去——连离开笔试的小屋子都不行!让老十无聊得简直想抓虱子了!
只可怜,虽说秋老虎下头熬六天笔试不容易,但主考的???还算挺“人道”的,每天除了饮用水,还会每个考生提供半缸的洗浴水,想长出虱子也不容易……
至于挠墙……
老十已经接收过巡场考官一次警告了——警告他就算交卷了,也不许给隔壁考生传递暗号o(╯□╰)o
好吧,虱子没得抓,墙壁不许挠,老十又不是个能对着清风明月坐几天的性子,可这伸直躺平都不够的小号子,还能做啥呢?
还真有事儿做!
老十前世那各处漂流的许多年,可不是白飘着玩儿的,他除了给刻薄四收集西洋各国情报顺便为大清开拓领土之外,自己也混着不少有的没的,有诸如那个被老九嫌弃不雅、但却顽固地跟到今生的奇异体质,也有老十原本只看过就算、前后两世近百年都没想起来试一试,却偏在此时可以稍解无聊的——
瑜伽。
对,就是现代女孩子多用来美容瘦身的“瑜伽”。当然,老十练的和现代进一步细化改编的肯定不太一样,目的也并不一致——老十追求的,是灵魂和这个身体的进一步协调,是协调之后他从前世带来的特殊体质能够进一步发挥……
当然,一开始只是无聊之下随意摆了几个姿势,老十此前可不知道这什么瑜伽那所谓“将思想和肉体结合到最完美状态”的效果居然还不全是虚话,那么几个姿势摆下来,真觉得这个身体又好用了不少——虽说老十还是觉得自己原先那个身体最好,可是怎么说呢,好不好的,现在这个总已经用着了,而原来那个,如果老十没猜错的话,多半已经入土了。
而且还是和老九各一个陵寝,顶多能远远儿彼此望着的那种。
实在不值得留恋。
何况这个身体无父母无兄弟姐妹,正好不需要忧心什么会不会和老九又倒霉地当了兄弟啥的,真真儿最好不过的。
很值得花心思修复改进。
现在又正无聊。
于是因为没有老十为隔壁考生提供答案的证据而只能口头警告、却始终不甘心地特意多巡视了这一块区域的考官大人,就郁闷地发现,乙二十七号的考生,人家不挠墙不满身乱抓也不满号子遛弯儿了!
人改成拿自己扭麻花玩了!
是的,扭麻花。
金鸡独立身体后仰拉住另一条从后屈起的腿算什么?一脚往前一脚往后地穿过肘弯勾住脖子啥的,才是扭麻花的极致!
而且考官大人一大早卯时经过时是这个姿势,中午巳末经过时还是这个姿势,傍晚酉正经过还是这个姿势——今天提供的三顿白水大饼都还好好儿放在号舍门口没人动,考官大人终于忍不住,大步疾行回到考官们所居堂屋,将事情向主考温大人禀告后,依令和另一个考官徐大人一道去查看。
还带了考场驻守的大夫一起。
虽然武考的生源身体素质比文考的好上许多,很少有考生在考场里头出事的,不过当今对文武素来一碗水端平,这给文考的考场配备了大夫以备不时之需,自然也少不了武考的。这不可就用上了吗?
……还真不曾用上。
两位考官各自拿出一把锁,打开了老十所在的小号舍,已经跟了十场武考却是第一次被传唤的李大夫殷勤上前,查呼吸验脉搏,发现老十脉搏竟是极慢,呼吸也极缓,好在到底是武人,脉搏极慢却还有力,呼吸极缓倒还悠长,李大夫松了口气,看着倒不像什么大症候,就是扭出个四个差役都解不开的麻花麻烦了点,多半是因为这考生自己无聊瞎折腾完却解不开,又一天没吃饭才睡得沉了点,扎几针弄醒了,再让他自己配合差役们将麻花解开就好了……
……好个屁!
这什么狗屁庸医啊这?
老十看着像睡着了,其实心里警觉着,不过是考官也好差役也罢,都没啥杀气,他刚又进入一种奇妙的,似乎能够感知到他家亲爱的阿九的状态,一时舍不得回过神来,才没反应的,现在那庸医明晃晃的针插下来,就是老十不怕疼,那种仿佛借着什么——也许是胸前挂着那石牌子——的效应,一下子忽然感觉到阿九气息的舒适,却被彻底打断了!
好在方向已经初步确定,老十灵巧地一扭身,麻花般的身体就解开了,好好儿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根银针。
李大夫啧啧称奇,不科学啊,这据说都扭曲了一天了,还丝毫看不出有血脉凝滞的反应——对了,刚才的脉象看着也不像血脉凝滞,其实除开姿势怪了点又喊不醒,完全不算什么大异常,倒和玉清观里头那个老道士打坐时的脉象挺像的……
徐大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传说中的内功啊!
老十额头青筋挑了挑,既然有传说中的内功,那还拿爷胡乱扎针玩?
不过到底是在考场里头,老十到底忍住了没瞪考官,也没将那银针扎到那庸医脑门儿上去,就是黑眼睛冷得很,看得李大夫莫名打了好几个寒颤,就是回去之后立刻灌了三碗姜汤也还是不出所料地病了,倒让那几个看过老十练功实录的都忍不住猜测这位是不是练的什么冰雪大法?秋老虎肆虐的天气,都能把人冻病了!
——其实,不过是因为老十到底和老四是兄弟,冷艳“冻”人啥的,偶尔还是能发挥出来那么点的,尤其在他好不容易和老九取得一点联系却被打断了的时候。
——傻大憨也是有可能进化成冷冰山滴。
——就如桃花九,也可以连听八卦赏美人都没心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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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视觉
同样是被打断,老十好歹还大致记下了老九的所在,又方才朦朦胧胧间,隐约见着老九身边儿的摆设虽远不如前世的晋亲王府奢华,但好歹也是极享受舒适的,周围也没少了莺莺燕燕如花美眷,老十也就没怎么担心,哪怕是有那么点子醋,可不早习惯了么?
可老九呢?
他可没老十那误打误撞无聊扭麻花扭出来的瞬间天人感应,虽也见着了老十,可没能弄清楚他的方向不说,就连“见着”的那一幕,都极为不妙——想想那深半丈宽半丈有余的号舍,老十那身板子连伸直了腿睡一觉都无法,内里又不过一案一凳一小榻,还都是斑驳老旧起了刺儿的杂木,看着可不是十足凄凉?说难听点,九爷那晋亲王府里头,就是鸽子笼都比这宽大敞亮呢!摆设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九爷府上的鸽笼鹰架,那起码得是上好红木料的……
可怜九爷啊,说能力不如老十吧,他除了摸不出老十目前所在,对着老十所“居住”的,看得倒是比老十看他的清楚多了。虽因为视觉上是互相借用了对方的,九爷也看不清老十现在的长相,可老十身上那麻布褂子、那脚上的破草鞋子、甚至那腿都伸不直的憋屈、那昏暗小号舍墙角边儿的青苔藓……绝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清清楚楚秋毫毕现。
却偏偏,从没进过科考场地的九爷,完全不知道这小号舍不过是几天考试里头暂一憋屈之地;也偏偏,只分享乐老十三百六十度视觉的九爷,心神剧震之下不只没深究那该是怎样的视觉共享才能让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得清楚,更疏忽了,老十身上的麻布褂子虽看着简简单单不显眼,那麻布却不是什么粗麻糙布,而是江南布市近年最新推出的细麻布,夏天穿最好不过,而且产量极少,若非老十有薛蟠百般献殷勤,还真穿不上呢!至于草鞋,也不是什么破草鞋,而是夏嬷嬷亲自挑了最细最柔的嫩草揉搓编制的,虽不耐穿,但老十又不穿着它上马骑射,这么闷在小号舍里头,没弄出一舍脚臭味儿,还就多亏了它……
虽不过小乡绅,但老十身后除了冯家,还有穆家薛家焦家谢氏一众撑着,比起也不过是皇商之家的夏家,还真也不差什么,只可怜九爷,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吃过老十的亏,可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根深蒂固地认为他家十弟虽有几两力气,却是个离了他说不定连被卖了都要帮人点银子的傻大憨……若是还在大清也罢了,虽八哥也没了,但刻薄四反正最先走的,九爷又将老十几个儿孙□出来了,也交代了自家儿孙,别的不说,收拾收拾老十在大清地界儿上的烂摊子还是行的……
可是,这儿不是大清啊!
自己不在、八哥不在,连弘晸弘旺弘暄永荣几个都不在,就老十那傻憨蛮性子,没人看着没人帮着,这说不准被人哄了,也说不准就忘了此身身份不同闯大祸了……
这绝对是比九爷自己忽然换了个萝莉身还让他忧郁的事儿。
特别是在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根本就只是个似是而非的书中世界时,九爷心中的焦虑,简直到了顶点——就是当日他们八哥先是被皇阿玛骂了“辛者库贱妇所出,妄蓄大志,柔奸成性”的时候,九爷都没这么焦虑过:
到底当时再是危急,他们兄弟几个总还是在一起,生死总在一处儿……
可现今……
别说两地分离,九爷连老十在那处地儿都不知道,偏只看到他“处境艰难”,怎么可能不焦虑、不着急?
可怜九爷原就焦虑十分,好容易因为终于出了孝,又得了机会再见一回大美人——而且还是没那个混蛋只知道仗势欺人的老郡王在一边儿碍事的见法,虽因为大美人有所戒备,他自个儿身边又有个刘嬷嬷拖后腿,没再能一亲芳泽,可秀色可餐也足以赏心悦目了……
可惜,就在九爷对着美色心情渐好时,却忽然多了一重视觉——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清楚地知道不是眼前的物事,却也知道也是眼前所见的,只不过不是自己的“眼”,而是由别人的眼睛分享过来。可那“别人”又不算别人……怎么说呢,大概和一个用惯了右手去感觉外物的盲人,有天用忽然有了感觉的左手和右手一道儿去触摸感知,不习惯,却又清楚地知道那也是“自己”所见到的——
而且九爷瞬间就明白,那个“左手”,是老十。
可还不等九爷高兴呢,那一眼转下来,那那那,那都是神马啊?破衣烂衫陋室寒居的……果然老十没有自己在身边就是不行,看看这日子过得,都成什么样了?
九爷瞬间心酸得不行,但更多的是欣喜——总算不用在不知道多少个世界里去找这呆子了!可也就是一时太高兴了,等九爷想起虽然双方共享的只有视觉,什么听觉触觉都没有,但也可以依靠“视觉”传递消息啊!就正想让老十那呆子比划几个字,也好让他确定一下他的位置,却不想,那仅有的视觉共享也中断了……
九爷立刻傻了,这么的,除了让他知道老十正在吃苦之外,还有啥好处?大青那么大,而且老十还未必是在大青……这这这,简直是……
九爷急得不行,虽不是相思,却也是第一次品尝到何谓思之如狂的滋味。当下浑忘了刚发现换了个年轻身体时那只愿一生软倚花丛的胸无大志,也顾不上刚刚还打着逗大美人进山赌猎、也好顺便吃些儿豆腐,也顾不上对那个霸占大美人的老头郡王的厌恶,白饶了一件上好的古画,求了大美人儿贾敷与宁国府东平王府搭上线,目标不过是将生意做到大青乃至周边各国,也好早日寻回老十,却不知道已经摸出他大概下落的老十,秋闱一过,也不等着榜单,已径自单人匹马上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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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谋划
也不怪老十急得连让谢氏打包行礼的时间都没有,到底冯家再好,也不是家,他家阿九在的地方才是家呢!是以一从考场出来,连冯家都不回,只匆匆揣了几张银票一包碎银子,并一弓一箭一长刀,马儿骑一匹带两匹,就那么按着自己的感觉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徒留穆仁谢氏一众傻眼不已,焦忠现在对冯渊倒真有点服气了,这小子嚣张是嚣张,倒还有点嚣张的本钱,这十二天科考下来,虽说武考生的体质怎么都比文考生的好,但再怎么说,能向那小子这样生龙活虎单人飞骑上京的,还真没听说过――当然,像薛呆子一般,捐了武监生进来考一场,结果出来直接瘫软了的,也实在不多就是了……
不过薛蟠虽是一出场就整个儿没了骨头似的瘫在一清秀小厮身上,但见着老十一出来就直接连焦忠的马都征用了,他虽不知老十为何火急火燎的要上京,却也挣了起来,学着焦忠穆仁那样儿,将身上银票碎银子都贡献出去不说,还给老十写了几封推荐信,连带着自家可以调动薛家京中铺子的印鉴都给了老十……
老十原没将那几封信放在心上,不过他素来是很知道珍惜自家人好意的人,虽一路风餐露宿的,也妥妥地将信收得好好的,到了京郊再以瑜伽姿势尝试联通老九的视觉,却发现无论用多么麻花的姿势都完全连不上,偏又分明还肯定老九就在京中、只一时不知从哪里寻起时,才发现这几封信的好处。
那几封信中,穆仁有一位姐姐嫁在京中,夫家公公是六品京官,虽是小官,却好歹是京中经营多年的,又是司农寺下属,别看清水衙门,京中下层官吏却大都有往来。
而焦忠祖父一辈原是宁国府家奴,名唤焦大的,因早年几度和宁国府老家主贾代化上过战场,太上皇初登基时据说还曾将贾代化从死人堆里头背出来过,后来跨海战役上了立了不小的功劳,贾代化亲自帮他请功,太上皇当时本要命他去奉天为三品将军,只焦大是个死心眼儿,总还以自己是贾家家奴自居,硬是不肯离开贾家为官,太上皇喜他忠心,便另授了正五品上骑都尉勋爵,说来焦家也是勋爵人家了。但焦大真不是普通的死心眼,那勋爵一到手,就转手给了长子,自个儿依然在贾家服侍,贾代化也喜他忠心,不忍十分冷了这个老人的心,便由着他带着儿孙在金陵帮着打点宁国府的祖产族田……
闹得焦忠这个焦家长孙,虽好歹也算有个八品官身的举人老爷,却是个除了前年春闱外,没出过金陵的乡巴佬,给老十的推荐信,自然是宁国府那儿的。
薛蟠更不必说,除了让自家京中铺子的掌柜们要真心拿老十当主子待之外,也就是荣国府他姨夫家、并京营节度使他舅舅家了……
这些人家里头,要说要京城内外寻人的,最给力的本该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家,但可惜的是,老十之前虽看到九爷的居住环境和身边的各色美人,却没能见着九爷的脸,也听不到那些小美人对九爷的称呼――这时候老十最后悔的,就是没仔细打量记下老九身边那几个小丫头的容貌,弄得现在连想靠着那些小丫头间接找着老九都不成了!至于那周围的摆设,虽说看着舒适雅致,却也没什么让老十觉得与众不同印象深刻的……如此,竟是连一个可以供京营节度使那儿帮忙寻人的特征都没有!
摆设什么的也罢了,老十从来不是个会在这些东西上头用心思的,京营节度使也不可能真搜集了这京城内外家家户户的摆设情况;看那些小丫头……
老十实在悔得很,怎么就能因为老九那除了正经迎进府里头的女人外,其他莺莺燕燕都不会在身边停留过长的花心性子,就彻底将那些小丫头忽略了呢?
这下好了,明知道老九那家伙就在这附近,一时却不好找,也只得由着他软玉温香好逍遥多些时候了……
唉!
思来想去,老十也只得另辟蹊径了!
找不着老九的所在,那就找一找这儿最著盛名的美人儿之所在。
京城之中,最具盛名的美人,莫过于倚红楼的红袖姑娘,和偎翠倌的青竹公子,哦,当然,秦楼楚馆之外的第一美男是传说中高踞京城第一美男四十多年的敷公子,不过老十可想象不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能美到哪儿去,哦,当然,他家老九除外。
老九在老十心里头,就是九十几岁鹤发鸡皮那时候,也是最可爱的老头子。
不过青竹公子和敷公子谁美,老十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他自己是没那个寻欢作乐的心思,而就他对老九的了解,这男人嘛,再美丽,在老九眼里也是泥猪粪狗不堪入目的……
于是目标,就只有红袖姑娘,和红楼梦里头,据说也是美人儿的什么秦可卿王熙凤了!
秦可卿王熙凤什么的,实在不是老十这么个外地来的小武举秀才说见就能见的――别看这些年京中风气彪悍,女儿家在几位公主郡主的带头作用下,没少出来策马打猎的,但公主郡主们也不是个个英姿飒爽的,文雅娴静的也有,那勋贵人家自然也是,有一家子婆媳妯娌一道儿出门踏青射猎的,自然也有一家子媳妇女儿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老十对红楼梦那零星的记忆,那贾家内院似乎就还挺讲究的,好像有次出去打醮还是什么的,排场简直比老十那福晋去上香时还大些,而且连姑娘们掀开车帘看一眼都不行……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十就是拿着推荐信去拜访,也没见着那几个美人儿的时候,就是偶一见面,也没有守着美人儿等九哥的可能。
好在,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说来,虽老十对红楼中人记忆有限,不过荣宁两府两个极品,他还是有印象的,一个做公公的和儿媳通奸不说,完了还护不住女人;一个也是护不住女人,却是没能从自家母老虎那儿护住的――恰好,这两个极品就都和老十算着目前守得着的红楼梦美人有瓜葛……
美人儿不方便守着,却不妨碍老十和美人儿她夫君勾搭,一道儿去花楼守着那个守得着的红袖,也顺便探听一些贾家里头的人员往来,也好一一分析是否就是他家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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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贾琏
贾琏不足弱冠,生得俊俏风流,恰好其父贾赦也是个好温柔美色的,他自己又不是长子,因此没谁狠拘束他,就是偶尔老荣国公想起来管束儿孙,老夫人也总拿当日先太夫人对待贾赦的事儿出来比较――这贾赦还是正经袭了爵的嫡长子呢!
贾琏之母张氏也是个宽严有度的,贾琏功课过得去,贪花好色却不曾乱了规矩,张氏也不管他怎么出去玩,因贾琏去年纳了个监生,前儿秋闱也下场了,虽榜单还未出来,这中不中的且不好说,但总是个在外头应酬的大人了,张氏倒还给他涨了一等月钱,正好便宜了这小子出来倚红楼赏花赏景――这不,就正好给老十碰到了?
老十坐在倚红楼二层雅座,正举着杯盏无聊独酌,就听得楼下一阵喧哗,随即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们簇拥着一群少年从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赤色金线宽袖长袍的少年最是显眼,眉若剑削春山,眼如水浸桃花,顾盼间便是无意也似含情,虽略带稚气,却已经有无限风流。
老十不只眼力好,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少年眼波婉转间,睫毛轻颤的频率,他的听力也极好,听到了那群桃红柳绿里最大红大紫的一个捂着嘴儿笑嗔的“琏二爷可好久没来了”,也听到了西面雅间里头传来的议论:
一个哼声:“琏二这小子就会招摇!不就纳了个监生吗?有何了不得?秋闱榜单都没出来,倒闹得已经连中三元似的!”
一个愤愤:“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用得着去和那些寒酸子挤?谁家捐不起一个同知龙禁尉的?倒闹得满京城勋贵子弟只得他有出息了!就连红袖,都……”
又有一个嬉笑猥琐:“可别说,可琏二的模样儿还真是好,怪道能得那么多姑娘奶奶们满口称赞……看那小眼神飞的,偎翠馆的几个头牌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儿……”说着还吸溜了下口水,“若能得琏二一夜春宵,就是将红袖尽让了他也值得了!”
说着众人一阵大笑,老十听得挑了挑眉,比较一番前儿惊鸿一瞥的那位红袖和下头正缓步上楼的贾琏,眯着眼儿也是一笑,故作清高的妓子固然不值一提,那贾琏嘛,颜色虽好,爷却不爱桃花眼啊!
但这也是个机会。
谢氏当日在堂上引得丁家老太太竭斯底里的香很好用,老十笑眯眯看着那几个小子果然从口花花进展到想对再次得了花魁青眼的贾琏动手动脚,又等那边儿大混战起来,贾琏果然如他所料一般,虽略有点儿身手,却并不擅长和人逞凶斗狠,又吃不住那几个小子有意无意伸着爪子往他身上乱摸乱蹭,正急得耳红眼赤时,才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不一会混战成一团的公子奴才们就分了开来,贾琏更是早就被他抛到一边儿――正好跌在红袖的软榻上,真真儿软玉温香撞了个正着!这时候老鸨才抹着汗两边赔笑:“哎呀我说各位爷,就是红袖今儿的妆梳得好,也犯不着这么不小心,看看这主子奴才都撞成一团了,回头京里头勋贵王爷们听说了,可不该笑话了么?”
两方人本还各有些愤愤,闻言才想起这倚红楼可不比别处,那可是南安王家的产业――虽说南安王近年不如开国时风光,到底也是跟着太祖太宗打天下的铁帽子郡王爷,可不是他们这些顶天了不过侯伯子男的人家招惹得起的。因此倒都默认了老鸨的说法,彼此到了个哈哈,那几个挑衅贾琏的边率先下了楼,不过转头时状似无意给了老十几个眼神,都颇为阴险。
老十却浑不在意,掸了掸衣袖,看着贾琏:“听说琏儿近日忙着准备来年春闱,可是忙得很,却不想在这儿巧遇了。”
贾琏刚从红袖身上坐了起来,听了老十这话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正正经经做了个揖:“总是侄儿少年不羁,还请冯叔父莫怪。”
老十先前也曾有意请他带路熟悉京城,只是贾琏虽年幼爱玩,却也知道自己那大房和二婶之间的微妙,虽二叔很好,但二婶却每每好过头了,闹得贾琏对着老十这个二婶家外甥的老师,也是虽保持了足够的客气,但一道儿逛京城品花赏景的就敬谢不免了,尤其这个看着比他年岁相当的少年,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引得他那最是爱读书讲规矩的二叔,都和这么个未及弱冠又不过秀才功名的少年称兄道弟的时候――只冲这一点,哪怕没有薛家和王夫人的关系在,贾琏也实在不愿多和老十遇上。
因为一旦遇上了,例如现在,无论心里头怎么想,他都只有乖乖低头行子侄礼的份儿。
偏偏老十却是个大咧咧的,前世的身份又显赫,年岁说来也依然近百,对于贾琏给他行礼,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他在方才混闹中略微乱了的发顶,还很有长辈风范地拍了拍,惹得本来还因为他及时援手有些儿感激的贾琏暗自咬牙。
贾琏可不觉得方才少了这家伙自己就会吃亏,但被这家伙从混战中拉出来也是事实,这家伙又是他二叔亲口认下的“冯兄弟”,少不得也只得忍了,就是老十再次邀请他一道儿逛京城,贾琏也没好意思拒绝。
这事儿吧,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贾琏虽纨绔,义气规矩还是有的,不管是否真的需要老十救,总是被人救了,偏这人长得还很合贾琏胃口,又很是热情的三天两头邀请他出游,就是爱摆长辈架子了点,贾琏也没好意思和原先那样一口拒绝,这三五次的,总要有一次应邀,又要有一次还席,一来二去的,倒也混熟了,尤其佩服老十那手武功――是不是有八岁射虎的本事贾琏不知道,但上千斤发疯了的大水牛,他一手一只角,一把就能倒着拧过来――这可是贾琏亲眼所见的!
虽然据说自家大伯堂哥还有顾世叔也厉害得很,但贾琏生得晚,又有贾母张氏等宠爱着,不曾像他亲哥贾瑚那般认真练过武,自然也没得什么机会见识过那几位的英姿,传说也就只是传说,据说也就只是据说。
待见了老十这一手,贾琏心中那个英雄梦,就被彻底点燃了。
没几日,他看着老十的眼神,已经和小林岭的差不离了。
陪逛青楼陪踏青?
那是求之不得的啊!
连春闱都险些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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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祖孙
对于这点,贾代善也头疼得很,偏生家里头除了他之外,也就是贾政还算看重诸子的学业,只是贾政也不知为何,对于那个近日尽带着贾琏四处闲逛的冯渊却推崇得很,虽得空了都爱问贾琏功课,但只要听说贾琏是个冯渊出去,就也多过问了。
至于其他人,更是指望不上,贾代善多说几句吧,贾母就拿先太夫人的话出来说,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原也不必在号舍里和那些寒门子弟一般苦熬”啦,什么“我们家子弟何惧纨绔?只要纨绔得有格调就是了。何况琏儿又不是小姑娘,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才好出仕处世”啦……
贾代善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那话是他亲娘说过的,他也没得反驳,只好转身去找贾赦。
张氏也罢了,虽是宠爱儿女,倒还很重视他们的学习修养。可不说张氏本也是个不认为自家儿子非得靠科举晋身的,就是贾代善,也没有特特却和儿媳妇说话的。
但贾赦这人,本就是被祖母用高级纨绔标准教养的,如今安安稳稳袭了爵,更不觉得有什么“惟有读书高”的,贾琏愿意读书自然更好,若不愿,也没什么,武功商事农家庶务,只要有心,哪样不能成才啊?何况冯渊又是他那二弟赞了又赞的,说是虽诗书上头不甚精通,但对于地理气候兵法战略却颇为精通,就连贾政说起各地农事营生,那冯渊虽有时候显得有些不通庶务,却因对于在各地如何在荒野艰难环境里寻找可入口的食物用水等很有一番见解……贾赦对于贾政看人的目光不太相信,不过那种不信任仅限于人品方面,这种才学方面的考察,贾赦还是挺相信自家弟弟的,因此也不觉得贾琏和冯渊走得近有什么不好……
当然,贾代善特特来说了,贾赦倒还受教,不过他自己身边还带了个小贾琮教着――三个儿子里头,也就是这个小儿子和贾赦一般儿爱好金石古玩,贾赦正享受着教导小儿子的乐趣,哪里愿意去“虐待”二儿子?
不能阻止贾代善“虐待”贾琏已经是贾赦迫于孝道不得不为的让步了,要让贾赦“助纣为虐”……
那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
贾赦大义凛然地表示欢迎他爹教孙子打孙子,但要让他帮忙教导,不好意思,一来他目前业务繁忙,要教小儿子要应酬要玩乐……不,是要为贾家开枝散……这老二嘛,为了避免像贾代善刚刚斥骂那般儿,被他彻底教坏了,他还是远着点好了……
贾代善看着这个滚刀肉似的大儿子,堪堪忍住一句“你三子一女都是嫡妻所出,满院子通房都灌了药的――开枝散叶个屁”!
不是贾代善想着给贾赦留面子,实在是他拿这个儿子越发没办法了。贾赦忤逆是绝对不至于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还颇孝顺,例如他自己好上俊俏清秀的小厮也会顺便给他老爹备两个最出色的一样――可这些贾代善都不稀罕啊!可对上贾赦那张越来越像自己的脸,再想想老母亲临终前都不忘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嘱咐……就算被贾赦噎过不只一次“孩儿正是响应朝廷号召,以嫡为先”,贾代善顶多瞪他两眼,到底没指责他不为繁衍子嗣却偏要弄一院子美姬狡童实在好色荒淫――那些美姬狡童是先太夫人默许了的,是现在的老夫人准备的……
唉!要不怎么说慈母多败儿呢?
贾代善叹着气回了梨香院,回头贾琏果然乖乖来请罪――还唱做俱佳地背着藤条来了一出负荆请罪,偏偏说唱念打一通后却眨巴着贾家特色的桃花眼,无辜又可怜地表示:爷爷,您生啥气啊?孙儿实在不知道哪里惹着您,不过我是好孩子,不管您气得有没有道理,我都愿意任您修理,只要您高兴~
还未束冠的半大少年,顶着一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做出一副老气横秋宠溺异常的“不管你有没有道理,我都愿意纵容你”的小模样,让贾代善气了个倒仰――你知道我生啥气?那刚刚说什么最近忙着陪亲戚视察京城了解民生物价的话儿,感情都是无意间放的臭屁啊?
可气恼之余,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贴心,到底贾代善这一辈子几十年,眼看着都要抱重孙子的人了,偏亲缘上头有些单薄――
父亲不必说,早年随着太祖太宗沙场征战,贾代善十五岁之前几乎都不记得自家亲爹长的啥样;到了十五岁后,天下初定,他才算有了承欢父亲膝下的机会,不过贾源虽只得贾代善这么个嫡子,庶子却有好几个,对着贾代善从来是期待有余、亲昵不足的。
母亲倒好些,在贾源出外征战的时候,贾代善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不过先荣国公夫人崔氏出身大家,对贾代善疼爱是疼爱,却素来行止有度,并不曾过于溺爱放纵了他,尤其是在他十五岁前,崔氏说是亦母亦父也不为过,贾代善素来对她那是爱中带敬,敬中含惧的。
到了后来和史氏,也就是那么回事,相敬如宾而已,唯一算是不同寻常交心的袍泽又早早战死,而三十好几才得的嫡长子,又未满月就被抱到母亲身边养着,看着对自己素来是严厉为主的母亲那般宠溺自家长子,贾代善心中,不是不寂寞的。
再后来,次子长女……四女接连出生,庶女不必说,只要史氏不明着亏待她们,贾代善这点规矩还是有的,并不怎么和她们亲昵。而嫡子嫡女……贾政性子又实在端方严谨,贾代善和他也实在亲昵不起来,贾敏是女孩儿好些,又是唯一的嫡女,比那数量为“二”的嫡子倒还珍贵些,又会不是规矩地和贾代善撒撒娇什么的,只可惜,贾代善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女婿,原只当可以将女儿就近嫁在京里,谁知道贾敏出嫁不过四年,林海就外放了,而且一去就是十几年……
贾代善心中,真的差点就要寂寞如雪了!
亏得,虽长房嫡长孙贾瑚被太上皇要走了,二房嫡长孙贾珠又一心只扎在书海里,幼孙贾琮宝玉更是一个跟着亲爹、一个跟着祖母,性子也都不是会在贾代善跟前儿撒娇讨好的,偏偏有个贾琏,打小儿惫懒荒唐,手心都给贾代善打肿了也不怕,今儿抽抽噎噎地回去了,明儿手上的肿还没消,就敢嬉皮笑脸地继续上前。如此几回,贾代善看贾琏也与别个不同,早在他七岁上头就以孩子已经长大了,连贾赦要揍他都拦着,说是那么大的人了还挨打,在弟弟妹妹面前不好看,就是对着奴才,都恐怕失了主子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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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赵括
说起来,老十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对于贾琏这样略受些苦就怂了,回头又凑过来继续请教的,也不是很看得上眼――若还是当年他领兵的时候,哪怕是后来老了老了领着几家小重孙玩儿的童子兵,这样的也绝对一顿打然后还不许歇继续操练不解释的!
可贾琏到底不是老十手下的兵,也不是老十自家的娃,还要命的是老十现在寻人的捷径中最方便可能的一个,老十也只有忍着性子哄着他的份。好在老十的性子先有前头九十几年磨砺,好歹没那么急了,今生又有个肉脚弱鸡到前所未见的穆仁在,老十也算习惯了,和自己说一声儿反正贾琏看着也不像需要上战场的,只纨绔嬉戏好歹比穆仁那等骑马都要提防他摔下的好点儿,也还忍得住。
又因有心显露身手,也好让贾琏更加尽心;又相处了几日觉得贾琏虽有些好逸恶劳,却还有那么点子底线义气,老十虽不拦着他歇懒,但他有心请教时,教得也还尽心。
这天贾琏邀请了老十去山中射猎,老十也欣然答应,还主动帮忙贾琏挑了一匹适合在山林狩猎的马,又检查了他的弓箭扳指小弯刀,边检查还边说了一通马匹挑选兵器保养的常识,贾琏这个没见识的听得眼睛里头星星直冒,只觉得老十不是武功比他那些哥哥毫不逊色,就是这份儿贴心,除了璋大哥哥,连他亲哥都没有,现在平白多了个老十……
贾琏不知道老十不过是之前照顾穆仁照顾出来的经验,看他虽言语不多,却举止自然亲昵,心里头越发喜得很,只可惜老十武力值实在太高,贾琏又没想起屈居下位,太过旖旎的心思到底一闪即逝,只是眉眼的神采越发飞扬了。
老十浑不在意,随意在林间走着,只可惜,这京郊的山林,实在不是什么猛兽出没的地方,贾琏又没那个面子去皇家圈起的猎场。一路走来,这里最“凶猛”的不过是一头矮鹿,其他更是山鸡兔子什么的,老十已经无聊得打呵欠,贾琏也有点讪讪的,明明之前确认过冯家这处林子有老虎出没的,他才特特和紫英那小子讨了这天过来狩猎,谁知道,半天了,别说老虎,老猪都没见着一只半只的……
贾琏那双桃花①38看書网蔫吧成腌桃花了,却不妨忽然一阵大风,夹杂着一股浓郁又不失淡雅的甜香,贾琏只觉精神一震,一句“风吹青桂寒花落,香绕仙坛处处闻”随口吟出;老十却是鼻中一痒,一连串的喷嚏,鼻水打湿了老十半张手掌……
别看老十平日举止很是粗放,其实他先咱这张小脸,再怎么因为他勤练武功晒黑了英气了,底子也还是冯渊那张弱鸡小受脸。平时老十眉眼自带一股煞气威慑时还不觉得,这么一顿儿喷嚏,又因为打得急了还略微呛了两口口水,那杏眼儿含露、鼻尖儿微红、菱唇儿娇喘吁吁的小模样,看得贾琏连嘴边下一句赞美桂花香的诗词都忘了,只顾看着老十那张俏脸儿发呆,却不等他再次燃起某种旖旎心思,就见原本还娇喘不已的小弱受,止了喷嚏呛咳一抬头,手在口鼻处一抹,眉峰一皱一挑,虽杏眼儿里还含着露花儿,气场却整个变了。
贾琏微微抬起头,再次确认老十就是坐在马上,也比同在马上的他足足高了一个头――虽说也有他骑的马不如老十的马高大的缘故,不过这强弱对比立现,贾琏那点子心思早随着风儿飘散在桂花香里了,可是眼里那点子欣赏还是忍不住――
说起来贾琏在某些方面和薛蟠还真有点像,或许这就是好色之人的通病,遇上美色靓人,就算明知道花儿扎手采不得,也总忍不住想亲近的心思。不能摘下来,凑近了摸两把,或者哪怕只是单纯凑近了看看闻闻香味儿都是好的……
是以贾琏虽在老十那瞬间从杏花含露向古剑在鞘的气场变化下猛地一激灵,却不退反进,笑嘻嘻从怀里掏出绣了兰草熏了桂花香的帕子要给老十擦脸,却不妨才凑近一点,就听得老十又是一连串的喷嚏,贾琏眨了眨眼,忽然那也如桃花儿一般的唇角就忍不住合着桃花眼底一道儿露出一抹笑意,笑里却没有桃花,反而满是戏谑。
他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好像强悍得十头老虎都吓不住的“叔父”,竟是一点子桂花香就能放倒的。
好吧,说放倒太夸张了,不过这么一点子香气就喷嚏连天的样子……
比起什么骑射不好耐心不行,都更是行军打战的天敌吧?
想想看,如果哪天埋伏的时候,因为一点子花粉花香啥的,就忽然喷嚏连天……
贾琏一想到这些就掩不住桃花眼底的戏谑与得意,好歹爷的骑射什么的都是练练能上手的,可这香味儿过敏,好像没啥药医吧?
老十不屑,没见着爷对着满花楼或庸俗或淡雅的香味儿都没反应吗?这不过是爷没防备――
毕竟对于一个去御花园也只是为了祸害那些花花草草或者设埋伏捉弄人的主儿来说,九月其实也还是有花香什么的,实在不是很被注意的常识。
尤其是在没了圣祖爷督促他的阿哥们做各种应景诗的时候,老十哪里还会记得什么三秋桂子什么我花开时百花杀啊?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那么浓的桂花香,又有个没眼色的拿什么熏香帕子献殷勤,不打喷嚏的还是男人吗?又不是娘们儿堆里熏着的凤凰蛋!
贾琏摸摸鼻子,看着粗犷地直接拿衣袖擦了脸和手,再轻而易举地将那衣袖一撕扔掉的老十,忽然觉得自己衣服帕子连头发都熏香的习惯似乎还真挺傻的,虽说敷大伯父也爱熏香,但熏的从来只是淡淡的草木香,自己这么着,该不会是,东施效颦了吧?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不过十爷是不会告诉你,因为换了个弱鸡身体,十爷前世那点子连身体异化后都无法完全消除的小过敏性鼻炎,现在是越发严重了,重得不提防闻到点花香都受不了。
――至于为什么花楼里头没事?
――亲,十爷从前世带来的特殊体质,可不只是体力变大嗅觉灵敏而已,总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其他好处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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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过敏
说起来,老十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对于贾琏这样略受些苦就怂了,回头又凑过来继续请教的,也不是很看得上眼――若还是当年他领兵的时候,哪怕是后来老了老了领着几家小重孙玩儿的童子兵,这样的也绝对一顿打然后还不许歇继续操练不解释的!
可贾琏到底不是老十手下的兵,也不是老十自家的娃,还要命的是老十现在寻人的捷径中最方便可能的一个,老十也只有忍着性子哄着他的份。好在老十的性子先有前头九十几年磨砺,好歹没那么急了,今生又有个肉脚弱鸡到前所未见的穆仁在,老十也算习惯了,和自己说一声儿反正贾琏看着也不像需要上战场的,只纨绔嬉戏好歹比穆仁那等骑马都要提防他摔下的好点儿,也还忍得住。
又因有心显露身手,也好让贾琏更加尽心;又相处了几日觉得贾琏虽有些好逸恶劳,却还有那么点子底线义气,老十虽不拦着他歇懒,但他有心请教时,教得也还尽心。
这天贾琏邀请了老十去山中射猎,老十也欣然答应,还主动帮忙贾琏挑了一匹适合在山林狩猎的马,又检查了他的弓箭扳指小弯刀,边检查还边说了一通马匹挑选兵器保养的常识,贾琏这个没见识的听得眼睛里头星星直冒,只觉得老十不是武功比他那些哥哥毫不逊色,就是这份儿贴心,除了璋大哥哥,连他亲哥都没有,现在平白多了个老十……
贾琏不知道老十不过是之前照顾穆仁照顾出来的经验,看他虽言语不多,却举止自然亲昵,心里头越发喜得很,只可惜老十武力值实在太高,贾琏又没想起屈居下位,太过旖旎的心思到底一闪即逝,只是眉眼的神采越发飞扬了。
老十浑不在意,随意在林间走着,只可惜,这京郊的山林,实在不是什么猛兽出没的地方,贾琏又没那个面子去皇家圈起的猎场。一路走来,这里最“凶猛”的不过是一头矮鹿,其他更是山鸡兔子什么的,老十已经无聊得打呵欠,贾琏也有点讪讪的,明明之前确认过冯家这处林子有老虎出没的,他才特特和紫英那小子讨了这天过来狩猎,谁知道,半天了,别说老虎,老猪都没见着一只半只的……
贾琏那双桃花①38看書网蔫吧成腌桃花了,却不妨忽然一阵大风,夹杂着一股浓郁又不失淡雅的甜香,贾琏只觉精神一震,一句“风吹青桂寒花落,香绕仙坛处处闻”随口吟出;老十却是鼻中一痒,一连串的喷嚏,鼻水打湿了老十半张手掌……
别看老十平日举止很是粗放,其实他先咱这张小脸,再怎么因为他勤练武功晒黑了英气了,底子也还是冯渊那张弱鸡小受脸。平时老十眉眼自带一股煞气威慑时还不觉得,这么一顿儿喷嚏,又因为打得急了还略微呛了两口口水,那杏眼儿含露、鼻尖儿微红、菱唇儿娇喘吁吁的小模样,看得贾琏连嘴边下一句赞美桂花香的诗词都忘了,只顾看着老十那张俏脸儿发呆,却不等他再次燃起某种旖旎心思,就见原本还娇喘不已的小弱受,止了喷嚏呛咳一抬头,手在口鼻处一抹,眉峰一皱一挑,虽杏眼儿里还含着露花儿,气场却整个变了。
贾琏微微抬起头,再次确认老十就是坐在马上,也比同在马上的他足足高了一个头――虽说也有他骑的马不如老十的马高大的缘故,不过这强弱对比立现,贾琏那点子心思早随着风儿飘散在桂花香里了,可是眼里那点子欣赏还是忍不住――
说起来贾琏在某些方面和薛蟠还真有点像,或许这就是好色之人的通病,遇上美色靓人,就算明知道花儿扎手采不得,也总忍不住想亲近的心思。不能摘下来,凑近了摸两把,或者哪怕只是单纯凑近了看看闻闻香味儿都是好的……
是以贾琏虽在老十那瞬间从杏花含露向古剑在鞘的气场变化下猛地一激灵,却不退反进,笑嘻嘻从怀里掏出绣了兰草熏了桂花香的帕子要给老十擦脸,却不妨才凑近一点,就听得老十又是一连串的喷嚏,贾琏眨了眨眼,忽然那也如桃花儿一般的唇角就忍不住合着桃花眼底一道儿露出一抹笑意,笑里却没有桃花,反而满是戏谑。
他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好像强悍得十头老虎都吓不住的“叔父”,竟是一点子桂花香就能放倒的。
好吧,说放倒太夸张了,不过这么一点子香气就喷嚏连天的样子……
比起什么骑射不好耐心不行,都更是行军打战的天敌吧?
想想看,如果哪天埋伏的时候,因为一点子花粉花香啥的,就忽然喷嚏连天……
贾琏一想到这些就掩不住桃花眼底的戏谑与得意,好歹爷的骑射什么的都是练练能上手的,可这香味儿过敏,好像没啥药医吧?
老十不屑,没见着爷对着满花楼或庸俗或淡雅的香味儿都没反应吗?这不过是爷没防备――
毕竟对于一个去御花园也只是为了祸害那些花花草草或者设埋伏捉弄人的主儿来说,九月其实也还是有花香什么的,实在不是很被注意的常识。
尤其是在没了圣祖爷督促他的阿哥们做各种应景诗的时候,老十哪里还会记得什么三秋桂子什么我花开时百花杀啊?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那么浓的桂花香,又有个没眼色的拿什么熏香帕子献殷勤,不打喷嚏的还是男人吗?又不是娘们儿堆里熏着的凤凰蛋!
贾琏摸摸鼻子,看着粗犷地直接拿衣袖擦了脸和手,再轻而易举地将那衣袖一撕扔掉的老十,忽然觉得自己衣服帕子连头发都熏香的习惯似乎还真挺傻的,虽说敷大伯父也爱熏香,但熏的从来只是淡淡的草木香,自己这么着,该不会是,东施效颦了吧?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不过十爷是不会告诉你,因为换了个弱鸡身体,十爷前世那点子连身体异化后都无法完全消除的小过敏性鼻炎,现在是越发严重了,重得不提防闻到点花香都受不了。
――至于为什么花楼里头没事?
――亲,十爷从前世带来的特殊体质,可不只是体力变大嗅觉灵敏而已,总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其他好处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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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山涧
老十扔掉衣袖,还是觉得只这么擦擦的脸和手实在算不上干净,虽然老十必要时一个月不洗澡的也有,可现在又不是打战啊埋伏啊在海上飘着淡水不够了海水洗了比不洗还不舒服的时候,就是先前秋闱号舍里,每天只那么一点子水,老十都宁可少喝点一定要每天早晚两次净面漱口洗脚丫呢!现在又是风和日丽山清水秀,老十有啥理由不好生找个地方擦洗一下?
冯家这片山林贾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虽先前每次来都没敢深入,不过哪儿有河水流过、哪儿又有歇脚的地方,贾琏大致还是清楚的,毕竟他此次来的目标远大,对于地形什么的,没实地勘察过起码也该冯家下人仔细描述过不是?
因为对“据说”存在的老虎还不死心,贾琏没选择回山腰的院子,而是就着之前分析出来的感觉,继续往山林里深入,果然大概过了一刻钟,就见着一处儿山涧,泉水从一块被冲刷得相当平整的石壁上倾落下来,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瀑布在石壁下方的坑洞里形成一个不大的小池,池水又顺着东边儿一处缺口留了出去,一直绵延着流到山下,汇成一道小小的溪流。
老十爽快地又撕下另一边里衣袖子当帕子擦脸洗手,因为动作太过粗犷,两鬓垂落的发丝都被水弄湿了,显得特别黑亮,贴在老十麦色的脸颊边上,衬着那双也因为沾上一些儿水珠显得特别妩媚的杏眼,和同样因为水珠湿润微透的脖颈,显得特别的诱惑。贾琏吞了吞口水,虽然对于老十的武力值和那比他高了不只一个头的身材还是有点悚,不过这不妨碍他眯着桃花眼yy。
看看那领口下脖颈扬起的弧度,看看那带着水花的杏眼的媚色,看看那躬下身去浸湿袖子时绷起的衣服下隆起的背肌,和背肌收束下瘦削劲道的腰线……
别看贾琏年纪轻,也还没正经娶妻,可薛蟠还更小呢,不也干过为了个小丫头险些儿打死人命的事儿?贾琏都换过三茬子通房了,小厮什么的也试过味道,自然很清楚,要说男人的销魂滋味,这练过武的比那等娇滴滴的伪娘有味道多了,他和冯家小子都试过,虽然很可惜两人都不愿意屈居人家,最终只拿手试了试彼此的“深度”,不过那紧致湿热的感觉,全不是偎翠馆里头的小幺儿能比的……
现在老十的外表极具欺骗性,比起冯家那个可精致俊俏了不只一点半点,可惜贾琏实在太清楚这家伙的武力杀伤力也强得吓人,他连冯紫英都拿不下,自然更清楚自己对上老十更不是盘菜――或者说,就算老十真的对他有兴趣,那他也只有成为人家盘里菜的份儿,所以口水吞了一下又一下,却始终不敢真的上前去摸两把,只能装作也要洗洗手的样子,不经意地往那领口处、袖口中□出来的肌肤多看两把,yy一下那瘦削的腰线结实的臀部如果该是何等美丽销魂。
贾琏yy得太入神,在老十猛地站起来时还吓了直接往后来了个平沙落雁式,却不等贾琏想出什么招儿来搪塞,就猛地被老十用那只刚刚还被贾琏yy着抚摸在身上该是多么合适的左手一提一扔,直接飞到另一边的大树上……
虽说已经为那个“据说”的老虎耗了小半天,早起出门前吃的翡翠烧卖燕窝羹啥的早消化得差不多了,但这么猛地被树枝卡住胃什么的,还真心不好受。没多余的食物残渣可以呕吐,反胃出来的胆汁胃液,也够贾琏难受好一阵的。不过原是他乱想在先,虽然很不舒服,却也不敢抱怨,只得自己挣扎着在树上坐好,正要插科打诨混过去,却忽然发现留下下头的仆役随从已经乱作一团,而那个凶猛的一下就将他抛到目测起码两丈高的树丫上的大美人,正更凶残地,和一只老虎搏斗。
徒手搏斗。
老十虽说一开始很警惕,不过那只“据说”存在的老虎一直没出现,他又刚被花香刺激出鼻炎,为了避免一直打喷嚏就干脆暂时停止呼吸――
这就是老十从前世带来的异变影响中的另一个好处,力气大嗅觉灵,而且必要的时候,停止一天半天的呼吸还根本死不了,虽然不知道原理为何,但老十在很久以前就是个能潜入千米以下的深海,不需要换气只靠皮肤呼吸的神奇存在了……
这也让九爷在嫌弃老十完全异变之后的怪模样的同时,也各种羡慕嫉妒恨。老十潜一次还,就能弄上来价值连城的各种宝贝,什么超级圆润的大珍珠啦,什么绚丽庞大的珊瑚啦,还有古老沉船里头的上好青花瓷黄金饰品啦……
好在老十自己对这些却不很看重,弄上来了也多半是九爷的,九爷才不至于因为太过羡慕嫉妒而变成小红眼。
当然,再好的宝贝也还是不如老十这个打光屁股时就一道儿滚大的弟弟的,在某次老十在海底弄出来一只超级大乌贼后,九爷就对海底的宝藏表示再也不感兴趣,因此说来,老十除了偶尔躲避各种香味刺激需要,已经很久没试过用皮肤呼吸了。
好在呼吸什么的,再久没用,也一样是熟练工。
完全不会生疏什么的。
但也是太熟了,老十一时也忘了在远离另一处山头吹过来的花香之后开启嗅觉,才会弄得那只老虎都到眼前了,才发现。
那么巧,发现的时候老十手才擦了一半,能及时将虎爪下的贾琏抓起扔开就不错了,想要去拿回马上的弓箭弯刀,却真的来不及了。
老十暗自唾弃自己一口,果然是多年不上战场不出海,这警惕果断下降了,闹得自己身边护着的人――虽不是心理住着的,但现阶段,起码在老九招待前,作为可能吸引老九的美人儿之一的夫君贾琏,确实是老十要护着的人没错――可就是这么一个算得上关键要紧的人物,竟险些儿在老十身边就被老虎叼了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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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猎虎
弓箭弯刀都不在身边怎么了?爷十三岁一个人遇上熊瞎子箭都射完了也没怂过,现在还能怕你一只大猫?
老十那让贾琏垂涎不已的长腿一曲一蹬,半空中瘦削的腰再灵巧地一扭躲开老虎的攻击,那双看着不似女儿家肉丰骨纤但别有一种纤浓合度又不是刚性力道的手屈指成钩,直直就往那狰狞咧嘴的虎头插了下去,但老虎虽体型看着笨大,动作却灵巧,一腾一挪,就从老十手底下滑了开去,老十只来得及旋动下身劈开那向自己咬合的虎嘴,却收不回手上的攻击,直接一爪子抓在池边一块岩石上,瞬间石屑纷飞,而老十却似乎浑然无碍,顺着手在岩石上拍击的力道,身体在半空一旋,直接一脚往老虎身上踹去……
贾琏看得眼皮子一跳,刚刚自己竟还在yy这双手在情动时抓挠后背的快感,混蛋那真抓着了,就自己这小身板,只怕连内脏都要被抓出来吧?还有那双长腿,看着是很销魂没错,而且也没在虎身上踢实了,也不像爪子那样还因为去势收不回踢到石头上可作参照,但就那带出来的连自己在树上都听得出犀利的风声……
混蛋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缠绕在腰上……
绝对能将人绞成两截吧?
腰斩什么的,太残酷了有木有!
……这个冯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形兵器啊!
贾琏囧了。
他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yy这么个简直不是人的家伙就觉得好囧。
不过一想到自己难得再爆发一次练习骑射武功的热情,就挑了这么个强悍无比的家伙,又很是自得自己的眼光。
贾琏坐在枝桠上,手扶着另一枝较小的枝条,果断走神了。
哦,当然,老虎也是很恐怖的生物,可再恐怖,比起老十还是弱毙了,所以真不怪贾琏,别说他这个待在两丈高空安全地带的,就是下头那些还被老虎吓得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这时候不也都看得目瞪口呆连害怕都忘了么?
连马都呆了,何况是人?
不过贾琏到底还是贾琏,天马行空了一小会,忽然猛地回神,手上紧握住枝桠,上半身却奋力往前倾斜:“叔父,小心!别把虎皮弄坏了!”又向靠近他原先骑的那匹马的几个随从喊道:“把我的弓箭扔上来!”
老十还还没对贾琏那句话到底是“小心别把虎皮弄坏”,还是“自己小心,顺便注意别把虎皮弄坏”的意思纠结清楚,就发现那边儿真有个傻帽想将弓给贾琏扔上去,不妨那弓却是贾琏新得的一石弓,精铁大胎一般成年男人背着都吃力,贾琏也是难得勤奋一回,才愿意用这么凶残的弓箭,不然平时就是有那个力气都不愿意使那个劲的,他的随从又是仆随主人形,还更悲剧的连贾琏那点劲都没有……就这么着,想将铁胎弓扔到两丈高的枝桠上?
搞笑呢还是搞乱呢?
老十果不其然听到“嗷呜”一声,某个倒霉蛋被又掉落下来的铁弓砸到脚背的惨呼,然后是“哎呦”一声,俯下身想接铁弓结果差点将自己从树上翻下来的某笨蛋主人的惊呼……基于某笨蛋没真的跳下来,老十只是翻了翻白眼,连头都懒得回,手肘砸下去的同时膝盖也一顶,这次老虎终于没那么幸运躲开,后脑被老十的手肘砸得凹了下去,腹部也被老十的膝盖顶了个正着,这个山中王者只来得及“嗷”了半声,就颓然倒地……
而那边,又像约好了似的,也是一声“哎呦”,只不过不再是树上传来的,而是树下另一个自作聪明的倒霉虫——
铁胎大弓扔是扔不上去,不过贾琏所在的树丫离地虽足有两丈,但贾琏配合一下伸长脚掌来勾的话,一个人才在另一个人肩膀,然后奋力将铁弓往上举的话,还是有可能送上去的……
这个主意不能说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性,而出主意的那个能在旁有猛虎的情况下,大胆主动成为下头那个,并“慧眼识珠”选出另一个有足够的胆量踩到他肩膀上并且能不抖得那么厉害地举起铁弓也有力气单手举起铁弓的家伙,也算很难得……
但不巧的是,就在贾琏堪堪勾到铁弓的时候,老虎“嗷”的那半声就冒出来了。
作为一个就算是在最勤快的时候,马步什么的也是蹲一刻钟就要歇两刻钟的家伙,贾琏脚上的力道不说没有,却不怎么稳定。
又正好受了惊吓。
勾到脚面的铁弓一不小心就再次下滑,蹭过一个随从的肩膀再砸到另一个随从的脚面什么的,实在不算什么需要大意外的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好几段,但发生时不过一会子,老十正从老虎身上站起来,闻言瞥过去一眼,然后连抚额的力气都省了,直接掸掸身上的灰尘,烦恼地发现因为刚刚洗手洗脸的时候身上多少沾了点水没弄干的缘故,和那大猫一场搏斗下来,竟粘了不少泥土在身上……
衣服上的也罢了,脸颊脖颈手上的,却实在难以忍受,也不需忍受。
老十看也不看在树丫上一边儿眼冒星星一边儿皱着眉头的贾琏,自顾自到了池边,再次就着池水清洗自身。因为里衣两边的袖子都撕下来了,老十干脆解开腰带,拉出里衣下摆,撕开一块衣襟,洗脸洗手,顺便解开领口清洗了顺着脖子流进去的一点泥水……
洗完之后才转过头,对着终于狼狈爬下树的贾琏嘲讽地一挑眉:“真笨!”
那么点高度,自己五岁的时候就爬过了好吗?
老十下意识忽略了当时他也跌得很惨,自己手肘膝盖都擦破大块皮子不说,还连累得正好路过下意识救了他的老八手肘脱臼左脚扭伤,就是激得他爬那么高的老九,因为老八动作太快的缘故没赶上救人,也足足做了大半年噩梦,并且从此坚决杜绝老十爬上一切高于他胸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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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女强
贾琏自然更加不知道老十光辉强悍形象下囧囧有神的过去,对于老十毫不掩饰的鄙视,也只有讪笑着认下的份儿。不过贾琏这张小白脸除开面对他祖父,其他时候还是挺薄的,老十的鄙视又太□裸,而诸如那“有了弓没有箭能顶个屁用”的毒舌还真毒得让他无可反驳。好在贾琏虽然脸皮子不够厚,心思倒还机灵,桃花眼儿一转,就找到了又讨好又能转移现在这份儿尴尬的话题——
“啧啧,头骨竟整个儿凹下去了,叔父你可真厉害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老虎尸身……”
老十鄙视,说得你好像见过多少老虎尸体似的——其实没意外的话,也就这么一只吧?
贾琏涨红小白脸,怎么可能?他虽然不好射猎,不过家里有大哥哥顾叔叔,还有东府里头璋大哥哥珍二哥哥……甚至璋大嫂子珊儿姐姐都是很彪悍的……起码记得他十二岁那年,就见过珊儿姐姐射死过一只老虎,比这只可不小什么,而且虽不像冯渊这样赤手空拳打死的,却也是直接从眼窝里一箭致命,虎皮绝对完好无损——只是却被珊儿姐姐孝顺给了太上皇,他只摸着过一下罢了……
老十抚额,他原先是怎么觉得这孩子虽文不成武不就的,好歹还算长袖善舞会处事儿的?明明白长了副聪明相,骨子里头嘛,简直和薛蟠有得一拼——或者说,简直比薛蟠还傻气,起码薛蟠不会一脸得意的说因为我家姐姐妹妹怎么怎么不得了,所以我有幸见识过什么什么呢……
这等自己说是要来猎虎,却大意到险些进了虎口,然后还得意于自己某个姐姐的超强战斗力,曾经射杀过老虎什么的——虽然老十也确实觉得,如果贾琏没夸张的话,能一箭正中老虎眼窝并使之毙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挺难得的,可给贾琏这么一说,老十真心起不了什么赞叹之心,只觉得囧囧有神好么?
再联系一下记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红楼梦原著,虽说实在不记得贾家有个那么擅长骑射的姑娘没错,可介于王熙凤是书中难得的成熟型美人之一,老九念叨得多了,老十自然也顺便记住贾琏这个惧内的倒霉蛋……
于是难道,贾家里头,或者起码贾琏这儿,真觉得女强才是王道么?
那还玩儿什么花楼瘦马啊,乖乖回家受□不就好了……
……总不会是为了吸引注意力所以故作不在乎吧……
老十的思想瞬间偏移到南半球了——
没办法,原谅老十原来已经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而且还是个比刻薄四晚死了十好几年的老人家,老十六十岁上头就不再带兵了,七十岁之后,除了刻薄四,也没谁会再压榨他的剩余劳动力了,等到刻薄四一死,老八没几天也没了,老十除了和老九还能闹腾闹腾,其他时候实在被服侍得周到无比。
这人吧,有时候真心贱骨头,虽然老十绝对没有对老四产生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心理,可被压榨狠的时候想休息,真闲下来了又闲得骨头疼……年纪大了,又无聊的话,那啥,如果没有老年痴呆的话,思想就容易过分活跃爱天马行空乱发散思维什么的……
所以还真不是老十爱八卦,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他只是十几年的无聊养成的,一不小心就想多了的小怪癖罢了。
不过也许是老十现在这个身体年轻了,日子也没那么无聊了——起码还有个找回老九大作战,想无聊也还无聊不起来,所以他的思绪虽然瞬间就便宜到南半球,却也很快就拉了回来,考虑到自己接近贾琏的终极目标,老十很快顺着贾琏的话对那达成终极目标的贾府美女表现出一点不至于失礼的兴趣,贾琏果然没多想,巴拉巴拉说起一大推关于他家珊儿姐姐璋大嫂子的光辉事迹,老十听得啧啧称奇——
这性子,这武力,听起来简直比自己那个出身蒙古的嫡福晋还夸张啊!还有那个璋大嫂子,养了一大堆美貌侍女并且经常更换保持新鲜什么的……听着可真像老九的菜!据说本身就长得好,还尤其贤惠,虽说自己生了四子三女,却还是很积极为夫君搜罗各色美女帮着开枝散叶,可惜那位璋大爷是个不会享受的……
可也奇怪,如果红楼有这么一位,怎么从来没听老九念叨过?他不是常说九嫂是个善妒又没手段的,狠又没有脑子狠,假又没有本事假,连哄婆母的本事都比不上五嫂的万分之一能耐什么的……如果红楼有这么个女人,老九应该比那什么秦可卿都更加念念不忘才是吧?怎么……
难道是这女人太强悍了?虽说不像那什么珊儿姐姐还有贾琏眼见为实的射虎事迹,但就看贾琏将这两位放到一块儿说这点看,也许,这位的骑射武功,也和那个珊儿一样,能甩开老九八条街?
老十一想到老九那手骑射就忍不住想笑,当然啦,其实老九后来的骑射也不算丢人,至少比起贾琏果断半斤八两,而且面对危险时的镇定和反应绝对能甩贾琏一大截儿的,可是怎么说呢,一想起老九的骑射,老十就总忍不住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自己还是个三头身圆西瓜的时候,在老九也只是个白胖胖粉嫩嫩完全看不出未来狐狸眼风情的小包子的时候,他们第一次玩儿“射箭”,老九居然连那特制的小弓都只能拉开那么一点点,后来还不只涨红脸甚至连眼睛也红了,然后大雨滂沱仰天大哭的糗样儿……
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更好笑的是,老九因为自己的长相过分精致总爱做出一副大男人模样,却原来,还是个会因为书中一个美女太强悍,就果断连念叨都不肯念叨一下的,小性子么?
果然嘛,在长大后,尤其是在八哥没了后,老九再怎么一副大方好哥哥的样子,其实也还是那个会因为一块他自己其实不怎么喜欢的绿豆糕,就和自己打一架,打完还气得好几天不理自己的小气鬼吧?
可怜老九,就这么被老十再次往“小气鬼”上钉死了。可也没办法,谁让没正经看过红楼梦的老十,所有的印象都只来源于老九某段时间常常摸着下巴眯着狐狸眼甚至舔着唇角各种猥琐笑的念叨呢?自然也就怪不得他至今还不知道,他所在的虽也算是红楼梦,却已经不是那个红楼梦了。
一只又一只大小蝴蝶的翅膀扇过,红楼已经面目全非了。
不过就算知道,老十也不会在意吧?
尤其在他确定了他家老九确实就在这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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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套话
老虎已经顺利猎到手,虽不是自个儿亲手猎到的,不过就贾琏对老十的了解,他相信从这位冯世叔手上要张虎皮要些虎骨,想来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尤其在见过老十空手打死一只老虎之后,贾琏相信以自己和冯世叔的交情,要点子东西,绝对没问题的。
老十也没让他失望,老虎嘛,只要找得着,还不是要几只有几只?再说他家老九又不中意虎皮,貂皮狐皮倒凑合,虎皮什么的,老九还嫌扎得慌呢!至于幼虎……老九还没那么凶残,留母繁殖不伤幼兽,在游猎民族来说,是基本的道德。
是以众人不过略收拾一下东西,就转而下了山,难得贾琏的马还真争气,别看贾琏在老十心中,已经是犯起傻来比薛大傻子还傻的了,但他那马却比薛蟠的争气多了,见着了老虎虽然不安地挪动了好几下蹄子,却没发呆没吓傻,甚至在贾琏被扔到树上后,才懂得自发跑到那树下守卫。现在给贾琏骑上了,也是稳稳当当的,而且似乎还挺知道贾琏的心意,虽也炸着毛,但比起其他要么走不稳要么只能远离着的其他马儿,这匹还敢跟在老十边儿上,好让贾琏能更近地对着那死虎傻笑的马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通灵性!
老十看得暗暗点头,想来红楼梦中贾府虽听说内里腐烂不堪,但到底还是武功之家,底子还是有那么一点子的,这马儿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弄得到的,没那个底蕴,再有钱都不行!就自己的这匹,也是运气好在马市里头挑了勉强合适的,又花了大工夫训练,方才能成的。
都说爱屋及乌,这爱马及人也是有的。老十因这匹马,倒看贾琏顺眼了不少,看他犯傻也没再怎么打击他,不过是因着话题又说了一通贾珊水氏的事儿,贾琏也没多想,几乎是有问必答――
倒也不是他不将贾家女人的名声放在心上,实在是贾家奇特得很:
西府里头因为贾母史氏秉承她娘家的做派,女儿家素来以贞静为要,并不讲究文采才学,也不提倡出外射猎为戏,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偏张氏虽出生清贵人家,却也不在女儿闺教上与婆母相争,反正她只得一个嫡女,虽依老太太的意思,随了二房长女取了小名唤作迎春,却不像二房长女、小名元春的那个一般,要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每日不过是去老太太那儿说说笑笑,并依老太太的意思,和姐妹们一道儿上学略识几个字,过后却依然回大房这儿来,张氏有的是时间另行教导于她。至于王氏更不必说,王家规矩本来就是女儿家不需识字的,王氏也总认为女儿家在后宅里,多的是比识字更要紧的,因此乐得由着老太太,反正她嫡亲的女儿,她自然会寻着机会和她说些必须的私房话。至于庶出的?谁管得着谁呢!总没有做嫡母的反而越过亲祖母插手女儿教养的不是?
因此西府里头,这男尊女卑女儿闺誉什么的,还真似乎挺看重的,只是还有个只隔了一条私巷的东府。
这东府里头吧,也不是说就不讲究男女大防了,可怎么说呢,不过隔了两堵墙,那规矩和西府里头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东府里头的女孩儿,倒也和西府一般不能和男丁一道儿上学,可那闺学里头教的,贾琏偶然旁听过一下会,才知道什么叫“女人会的我们必须会,男人会的我们也必须会”了――璋大嫂子这话居然还真没怎么夸张,还真似乎除了让女人怀孕生子之外,什么都要求侄女们会一点,而那些侄女儿也恐怖得很,别看一个个模样儿比迎春丫头还娇小纤细些儿,可一个个上马能弯弓、下马会管家,拿起弓箭能百步穿杨,提起毛笔不说落笔生花,绝对不比一般的秀才差什么。而且虽没刻意传出什么才女名声,却也从来不少光明正大出去和各家贵女射猎为戏的,只有手稿诗篇随身物品看管得严格些儿,却从来不按某些迂腐书呆的说法,禁得她们诸事不许的。
因此贾琏在对女儿家名声的提防上头矛盾得很,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更倾向于京城目前的大方向――
因从太上皇开始,皇家三代就更偏好英气勃发爽朗大方的女孩儿,长公主公主们都是这样儿的做派,宗室勋贵人家的女儿也大多走爽朗风,就是清贵人家,也不是个个强调男尊女卑的,别说大方向就有魏晋遗风的狂狷肆意和程朱理学的严正守序等等的差异,就是程朱理学本身,也不见得个个都强调男尊女卑。大青这些年国泰民安,大儒名生们吃饱了没事做,还有人专门研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的出处呢!据说虽确实是孔子说的没错,但那意思就像“以德报怨”一般,都是被断章取义了的……贾琏具体的说法记不清了,他对于这种皓首穷经的事儿实在不感兴趣,反正科考用不着,有那个脑容量还不如想想那儿的瘦马更出色或者怎么弄到让家里老头子更舒服点的药材啥的……
咳咳,不小心话题扯远了,其实莫想说的是,这贾琏吧,虽然出自一个似乎对女儿闺训极其严格的人家,却不是个迂腐的,大方向还是和京城当下的靠近,并不认为女儿家的才能说出来有甚损害名声的,只要不将手稿物件遗落便可。
而老十,又是贾琏不知何时已经连“冯”字都去掉、只称呼“叔父”的自己人了,这说说贾珊水氏的强悍事迹,也没啥需要忌讳的。
老十也听得认真,问得仔细,并且回忆一回当年他八哥老九与人套话的技巧。还别说,老十可没白活这近百年,不一会,贾琏不只说了贾珊水氏的事儿,连同他西府里头那元春大姐姐、迎春二妹妹、探春三妹妹等,并东府里头那三个让贾琏咋舌不已的侄女儿都一道说了,老十只在心中恍然一声“原来元春还没进宫”,又感叹一声这宁国府还真背景板,除了个秦可卿,什么贾珊水氏大侄女,都没听老九念叨过……
却不知,这些全是他某个兄长翅膀扇出来的,人家原版红楼梦,真心没这些个啊!
而且这大蝴蝶翅膀扇出来的小蝴蝶,来历也有趣得很,例如那位骑射功夫让老十都很是感叹的贾珊,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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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珊爷
老十不明所以,只当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游玩,最稀奇的也只是发现贾琏竟还没成亲,却不知道,就在他屏着呼吸下山,顺便在心里埋怨一下亏得这家的山买哪儿不好、非得和一座种满桂花的山林相连着时,那座很惹他厌的山林里,一个带着玉冠、一身男儿打扮的小丫头,正挑着狐狸眼,调戏某个大美人。
而大美人身边,还有个圆脸桃花眼,不说十分美丽,却也别有一种英武贵气的女子,正看着那小丫头十分眼熟的动作,嘴角隐约抽搐。
……混蛋的这个老九竟自个儿都变成个小丫头了,还敢拿调戏爷家小丫头动作来调戏爷的父亲,真是……
刚刚还被贾琏挂在嘴边夸耀的贾珊贾大姑娘看着自己前世的冤家兄弟调戏自己今生的爹,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应好:
要循着心意直接抽他一鞭子吧,就算不担心以后老八那只笑面虎和老十那个傻蛮牛来瞎纠缠,贾珊也实在不愿意因为一鞭子被这混蛋老九认出来――虽说混蛋老九也一般儿是女儿身没错,可自己嫁人不说,儿女也生了好几个了,这兄长的面子啊,实在撕不下来……
可要说就忍耐着不理会吧……
贾大姑娘那嘴角都快抽筋了有木有!
这该死的色鬼九,都成了个小丫头都不老实!看看、看看!那爪子都往哪儿伸的?爷的父亲自然是颜俏皮滑风华无双,可那是你摸得的吗?
贾珊大“爷”看着仗着皮囊年岁小,装憨撒痴的,先是说自己人小怕走丢――见鬼的走丢,这山不还说就是这混蛋家的马?以为爷和老二不对付,就不知道这群专来讨债的冤家弟弟,幼年在皇阿玛跟前儿,被老二哄去表演什么兄友弟恭时,不就好几次在毓庆宫小迷宫里玩儿――一串儿蠢到会被老二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傻脸哄走的三头身豆丁儿,就这色鬼没在里头迷过路吗?
可惜贾珊大“爷”虽心有明镜,却碍于不愿意和父亲谈论自己的前世今生而没好揭穿色鬼九的阴谋,只能看着那臭小子,不,臭丫头,对自家今生的亲爹笑得又天真又妩媚,一双狐狸眼里流光婉转,那只以“怕走丢”为名扒拉在自家爹手上的爪子,还故作不经意地捏啊捏摸啊摸……
就这动作,已经够贾珊大“爷”嘴角微抽、手心发痒,可摩挲了手上的鞭子好一会,到底没敢真的甩出去――贾珊不怕他爹贾敷会质问他为何对这么一个小丫头动手,可他却不得不提防,色狼九从自己甩鞭子的动作认出自己的可能性。哪怕贾珊的鞭子,在他前世的那些弟弟里头不算很有名,起码远远不如那个在皇阿玛的过分宠爱下嚣张跋扈动则鞭策臣下的老二,可他们到底是游猎民族出身,就算已经贵为中原的主宰,他们的皇阿玛也仍很注重他们骑射上头的修养,甩鞭子什么的,每个兄弟都有自己的特色,很难说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一直跟在老八后头的小色鬼,会不会认出他来……
贾珊大“爷”忍了又忍,方才艰难将鞭子收了起来,却不料,他前世那些弟弟果然个个都是冤家,哪怕是老八那个打小儿养在他母妃跟前儿的,也没少动自己的小心思。这个老九也是,虽比不上那混蛋二货的战斗力,可果然也是来挑战他极限的――
该死的他多辛苦才忍住了、勉强做到对着小色鬼摩挲在自家父亲手上的贼爪子视而不见,可这小色鬼竟然得寸进尺!这才走不到半山腰呢,就说什么累了难受了,还嫌弃那些奴才们身上气味不好,硬是缠着父亲抱她。
――最不要脸的是,自己纡尊降贵表示愿意带她一把,这死性不改的小色鬼还敢摆出一副“我嫌弃你不够好看、但我很好心地不当面打击你”的臭模样!混蛋的真那么温和婉转那你刻意转过脸让我看清楚你眼底的挑衅轻蔑是啥意思啊混蛋!
……竟然还得寸进尺地拿脸往父亲脸上蹭,他以为自己是老二那个白痴卖萌货吗?
珊“爷”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再忍下去他嘴角非得抽筋――而且还是抽不回来的那一种!
可那小色鬼抽不得打不得的,无论珊爷多么想将这小混球挂在树干上狠抽一顿鞭子,或者起码按在打腿上狠打一顿屁股,千军万马没怂过的珊爷,在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前怕狼后怕虎的情况下,也只得……
山不来远我,我自行远山。
无法阻止你做出各种事情闪瞎人眼的不要脸色鬼行径,爷我不看总行了吧?
珊爷果断转头离开,反正他也不担心自家爹会在那小色鬼手下吃亏,别说那小色鬼目前硬件极度不足,就算还是原来那个老九,对上自己今生这个看着温润如玉、平时行事一般也是温和柔软的父亲,可也讨不了好去。
……爹爹啊,那是个一般时候很温柔,但肚子里头都是芝麻馅的家伙,虽说很少显露,但真露出来了,不比皇阿玛好惹。
……甚至在利益取舍上,并不比皇阿玛心软。
……不过是因为他将家人看得更重,所以一般看不出狠辣罢了。
珊爷这一琢磨,心下大定,反正那小色鬼自有穆家那老家伙对付,这两个谁输谁赢爷都无所谓,反正爹爹吃不了亏,也大可袖手旁观闲看戏。
现在嘛,在大戏开锣前,走走看看能不能顺手猎两只小东西回去给那笨蛋补一补身子也是不错的……
珊爷一想起某个小笨蛋,原本英姿勃发的脸上居然带上几分女儿家特有的沉静,还一不小心因为自己想起的“补一补”,又想到前儿那个混蛋老二特特赐下鹿血苁蓉什么的给那小笨蛋补身的事儿来,伸出手挽好被风吹到脸颊边的发丝,不小心发现脸居然有点儿烫――无论前世今生都坚持自己绝对真爷们不解释的珊爷,也忍不住咳嗽一声左右看看,发现奴才们大都跟在爹爹身边,唯二跟过来的两个也只是远远跟着,绝不可能看到自己刚刚那不太爷们的样子,才放下手,继续目光如炬地在林间搜索。
兔子,不好,那小笨蛋自个儿就和傻兔子似的,相煎不要太急哈!
鹿,更不好,这两年府里没再添丁加口不过是自己不乐意,那小笨蛋别看镇日在一个小小的司农寺都能忙得很,但其实还是挺注重保养的,这靠鹿血鹿茸鹿叉叉补那啥啥的,还不必要……
珊爷只当刚才那点子糗态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却不知道,他那最大的冤家弟弟老二同学,也正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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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杯具(上)
两世小名都为保成的大青敬成帝水瀞同志,此时正一手儿子一手孙子,背靠阿父脚踏“宠物”,眼前还有“宠物”特制的水镜可以看戏,怎一个惬意了得?
背后阿父的胸膛,就是感觉不似小时候那么宽大,却是在再次消弭了大青万里江山、皇座三阶丹陛的隔阂之后,显得越发的温暖贴心。
手中一子一孙,儿子虽说在外头朝堂之上,已经是昂藏七尺威仪逼人,可褪去了障眼法的迷障,却还是个三头身小包子,抱在怀里软嫩嫩暖呼呼的,简直舒服极了!
而另一只手抱着的襁褓里头,那连三头身都没有的胖娃娃,那股孩童特有的奶香更是让人打心底里柔软起来,太上皇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就温柔得很,只是保成同学虽也是满脸温柔之色,眼底却不时闪过几分笑意。
没办法,这个胖娃娃的反应实在太好玩了。
康熙馅的胖娃娃,虽极力忍住不作出什么不符合小娃娃该有的举止神情,可这世道真是变化太快了,就算是六十年皇帝的康熙同学,也无法忍住不惊讶不郁闷……
看看吧,这都叫什么事儿?
先是保成又傻乎乎地往那个和自己长得颇像的老男人怀里扑,这个还好,虽说康熙醋得恨不能将那老男人咬死,但在第一次咬完,发现自己悲摧的连牙都没长,吃奶力用上了也不过留下几个口水印,还更悲摧的,明明是连吃奶力都用上的撕咬,却因为身小力弱没长牙,被那老男人以为是亲昵,全身上下无一遗漏反遭狼吻……
此次之后,康熙决定在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前,再也不对那该死的胆敢迷惑自家保成的老男人做什么了!
至于等有足够能力后如何如何,康熙已经脑补了绝壁超越满清十大酷刑的详尽,但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可世道总是多变,人生总是有各种囧雷囧雷的这个那个来刷下限。
康熙只花了半天就说服自己再也不轻易表露对那老男人的嫌恶,以连粉嫩嫩的小屁股都被那猥琐老男人啃了两口的惨痛代价为警示。可还不等他自豪一下自己不愧于六十年皇帝的自制力,就再次被惊得差点忘了掩饰。
——混蛋啊!那长着和自己相似脸蛋的老男人,原来猥琐了儿子孙子还要猥琐重孙子的行径还不是其猥琐的下限,这混蛋,这混蛋,竟是……
康熙看着和另一个桃花眼抱在一块儿的猥琐老男人,只觉得脑中各种电闪雷鸣!
来自于一个男风颇盛的时代,康熙同学却是个清纯纯的小可爱,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男男荒唐之事,但凡涉及男男□闹到康熙跟前的,从来没讨得了好儿,连他最心爱的小保成也是如此,在康熙还没因为各种原因疏远这个爱子之前,就已经为了这事儿斥骂责罚过他好些次……
可就是这么个活了六十多年依然在男男□上头清纯纯的康熙,竟被迫旁观了两个男人的亲亲蜜蜜卿卿我我,其中一个还顶着和他差不多的一张脸!而且那个顶着和他差不多的脸的男人,竟还是被……的那个……
混蛋的你不是太上皇呢?你那皇帝的尊严太上皇的威仪呢?都给狗吃了不成?
康熙宝宝震惊得,连口水儿都忘记吸溜了,直到康熙宝宝的襁褓因为湿透降温,把他冷得一激灵,方才回过神来,可那脑中依然一片混乱,也更谈不上对这个可怜的各种括约肌发育未完全的小身体的掌控了,在那猥琐的自尊下限都被狗吃掉的老男人张开双腿缠上那个更加猥琐不要命的混蛋桃花眼的腰时,康熙宝宝终于控制不住地下身一湿……
上头口水滴答,下头失控尿床……
前边儿还有场顶着自己的脸上演的活春宫……
皇帝的尊严圣祖爷的威仪?那都是神马?果断被这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世道吞了!
康熙宝宝果断小嘴一咧,眼泪并口水齐喷……
朕现在就是个小孩儿了!
比起看着一个挂着朕的脸的老混蛋被上演活春宫,朕还是尽显幼儿本色好了……
看着立刻被踹下床的色狼和慌慌张张披着衣服起来的老男人,康熙面上越发大雨滂沱,心中却还很是得意地哼哼笑。
别以为朕淡了六十年皇帝就真的被捧得只剩下傲慢和固执了,朕可是个冲龄践祚,在比吕不韦还麻烦得多的鳌拜手下,一步步精心策划夺回帝皇权威的男人,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呢!
就算发现保成既然被一个挂着自己面皮的妖孽迷惑,就算连自己都倒霉地成为那个妖孽的后代,就算那个妖孽竟无耻地啃遍自己全身,就算……
康熙哇哇大哭着,忍耐着那个妖孽和那个胆大包天的色狼将自己的小屁屁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就是在襁褓被重新包好之后,依然不是哽咽两声,在那个色狼企图将妖孽抱回床上时尤其放大音量……
果然,活春宫再没机会上演,虽说要忍耐那个妖孽不时拍在自己身上的手,不过总比看活春宫听墙角的强……
康熙满意地闭上眼,呼呼地吹起了鼻涕泡。
当然也就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那个色狼最终还是得逞了……
由于康熙眼中的妖孽老男人的忍耐,康熙并没有发现这个简直可以打破他自信的事故。
可第二天,在康熙宝宝终于睡足了饱饱的一觉,又在努力忽略了抱着自己的是某个胆大包天的混蛋色狼的前提下,毫无心理压力地喝完一碗香香甜甜的□之后,新的事故,还是一轮又一轮地发生了。
保成来了,是好事。
哪怕康熙无法不顾脸皮地主动和儿子承认,现在这个被他换过尿布洗过澡、摸过黄瓜擦过菊花、喂过□包过襁褓……的奶娃娃,竟是自己,大清圣祖爷康熙大帝,他也还是期望能看到保成的。
这个前世被他逼到疯狂颓废的唯一爱子,今生肆无忌惮地流露的依恋和欢乐。
哪怕康熙每每看到总恨不得将让保成依恋的妖孽点了天灯,他还是期待保成欢乐无忧的笑脸。
可谁知道,保成来是来了,还带来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头也看不清是狮是虎的玄色巨兽,一个据说是自己这个身体父亲的、一身杏黄时与保成前世风光得意时的模样极其相似的青年。
这两个本都不是第一次见。
可谁想得到,先是那个总是爱往保成大腿腰间蹭的巨兽一晃身,就变成了个冷峻淡漠的玄衣男子,然后是那个同样给自己换过尿布啥啥的青年,也跟着一晃身,就变成了个胖脸蛋胖手臂胖脚丫子圆球身材的胖娃娃!
……果然是一屋子妖孽么?
——糟糕!那朕的保成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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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杯具(中)
康熙同学急得都忘了这个身体的声带根本还没发育完全,扑棱着小手直往保成那儿扑,却不妨出口的话语都变成哇啦咿呀的外星语,康熙听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意思的言语,看着不明所以只当自己是和他逗趣亲热,照样笑眯眯抱着那个本该是个青年的胖娃娃,还靠在那个挂着自己脸的妖孽怀中的保成,不由一阵灰心。
这群妖孽竟如此厉害,朕堂堂天子之尊,说摄来就摄来,说弄成个婴孩就弄成个婴孩,而保成,更是被迷惑得连大变人兽都视若无睹了……
难道自己父子,竟就只能折在这窝妖孽手里了?
罢罢罢,能再见保成柔软清明欢笑的模样,就是折在这群妖孽手里,也……
康熙几番思量,到底还是不甘心。
他素是个不肯轻易妥协的,无论是面对鳌拜、三藩……甚至哪怕是抚养他长大、辅佐他稳定皇权的,他极为敬爱的皇玛嬷,别踩着他底线也罢了,若是踩到他底线,哪怕一时实力不够无法硬抗,康熙心里也从未妥协,且必在实力足够之后找补回来的。
就是对保成,康熙虽诸多宠溺,但真到了他底线之上的,也到底是……
现在面对这窝妖孽,康熙更是不甘心任由摆布。
康熙从来就不是个甘愿受人摆布的性子,尤其他好不容易才重逢了依旧如记忆般柔软欢喜的模样,更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连话都说不清楚……
话说不清楚,朕还有手呢!
康熙振奋起来,果断忽视了自己现在这个小胖身子,那胖手儿甚至连手肘都看不出来,从肩膀到手腕只有肥嫩嫩藕节儿似的短短胖胖一根儿,末端也只是略收缩,拼上一个圆圆胖胖张开了手掌也依然很像个小圆球的胖爪子,也顾不上自己襁褓之下完全只是光溜溜的,直接扑棱散襁褓儿,扑到保成怀里,依依呀呀直叫唤,并且霸道地挥动小手小脚,硬是将他“爹”水嵂同学给挤了出去。
水嵂也无所谓,爹爹的怀抱没有,还有爷爷的呢,让这个又是儿子又是祖父的娃子一回又何妨?因此也挺干脆的,顺着康熙那其实软绵绵没啥力气的小爪子,滚到太上皇水轩怀里头,还很是依恋地蹭了蹭。
保成自然也无所谓,虽然他挺惊讶的,皇阿玛不是一直很别扭吗?怎么今儿这么热情?而且那小身板儿虽胖乎,那皮肤却白得和羊脂玉似的,又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儿来,衬着那有点儿凌乱美感的大红襁褓,竟很有几分欲露还遮的诱惑……
虽然旁边有今生的父亲爱人儿子看着,这个不自觉间散发出诱人味道的小玉人儿,身体是他今生的孙子,馅儿是他前世的阿玛,保成同学虽然在某些人心中各种无下限,到底做不出对贾敬娃娃那各种摸完黄瓜摸菊花的猥琐儿……嗯,帮忙洗澡换尿布擦屁屁时不算,那是正常的照顾孙子(or阿玛)所必须的……
保成同学吸溜了一下口水,努力忍住没捏捏那白胖嫩乎的小屁股,只不经意间溜向玄衣男子的眼神就不免荡漾了些,好在太上皇正低头和大孙子说话,也没注意到他过于外露的眼神;贾代化倒是注意到了,可惜他除了感叹一声之外,也不敢有任何表示……
玄衣男子贾敬,早和保成已经是心意相通了,他心念一动,他自然也接收到那各种刷下限的想象,不过贾敬本身就是个看不到下限的史前凶兽,也不觉得保成那些个脑补有啥不对儿,反而举得回头识海丹田之中,让保成那个依然小汤圆儿的神识尝试一回他自个儿的想象也不错——当然,贾敬也不介意将自己那个终于向四头身迈进的小元婴,也提溜出来溜达一回,满足一下保成的想象……
该说贾敬果然不愧是保成同学历经两世之后,唯一选中许以唯一的人,那心思在某些时候,果然同调得很。不过比起保成凤眼儿中如春水荡漾的生动,贾敬心思虽动,脸上却仍是死板板的,桃花眼更是越发的死水一片,可保成也只一看,就知道贾敬心里多半在想的什么,凤眼儿越发婉转地一溜儿,微微眯了一眯,却再不肯理会这心思越发猥琐的大怪兽——全不管这大怪兽的猥琐心思几乎都是从他那儿现学来的——只抱着软嫩包子版的康熙,哪怕贾敬已经很周到地帮他翻译了康熙那各种吚哩呱喇的婴儿语所要表达的意思、并且以心念传达了过来,保成依然自作不知,更好像连这个身体里头的灵魂,还是他始终放不下,硬是拼着让贾敬彻底放纵一回,方拉过来的前世皇阿玛,看着康熙挥舞着胖爪子比比划划,还心情很好地做出一副都小孙子玩的架势,很是耐心地陪着他吚哩呱喇比比划划,只浑然不曾察觉康熙似乎无意地比划间,那费劲吃奶力气才用那胖得险些儿分不开的胖爪子划出来的“妖孽”、“危险”等等提示语,直把康熙急得不行,最后伴随着康熙同志抓狂的一阵哇哇大叫,保成直觉得身上一阵湿热……
这康熙的灵魂,被没原则助纣为虐的贾敬塞进这个两头身娃娃的身体里,至今已经半月有余了,保成前些日子也没少半是孝顺半是恶趣味的,亲自帮这个孙子皮子阿玛馅的小包子换尿布什么的,但基于之前宫中服侍众人的周到,康熙宝宝的尿布除开要换的时候,总是抱得好好的,又是用的极吸水的里层棉料和极防水的外层面料,保成先前不过十六七天,抱着康熙宝宝的时间就有近百个时辰,几乎除了夜间双修早起上朝,这个包子就没离手过,却硬是没贴身尝试过被水漫金山的滋味。却不妨,才将康熙宝宝放他阿父这儿一晚上,这抱上手还不到两刻钟呢,身上立刻淋上了热乎乎的……
保成那是两世的洁癖,就是对着他前世最宠爱的儿子弘皙或者今生唯一的儿子水嵂,也没少因为他们身上一点汗渍口水啥的就嫌弃得直皱眉,现在身上这泡却是新鲜出炉的龙尿,浇灌者还是他就是最绝望愤恨的时候也无法真的恨上、现在还巴巴让贾敬占了大便宜才弄过来的皇阿玛……
最重要的是,就是因为他逗得太狠了,一贯其实很自制的康熙宝宝才会连尿布都挣开了,也才会直接尿到他身上……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面对瞬间静默,然后羞愤欲死,直接破罐子破摔咧嘴大哭的康熙宝宝,保成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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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杯具(下)
认命地忍着腰腹大腿上的那一片湿热,快手快脚又不失轻柔地帮康熙宝宝洗屁屁换尿布去了……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谁让他因为发现太上皇身上那外衣竟是贾代化的,就心里泛酸闹别扭,非说什么忽然嘴馋贾伯父烤制的小乳猪,将贾代化给打发出去了呢?
谁让他为了抱康熙宝宝,就果断喜新厌旧(或者其实是喜旧厌新)地把水嵂扔他阿父身上,让太上皇就是有心帮忙也腾不出手来呢?
谁让他刚刚才为了更好地逗弄康熙宝宝,对于让他明白了康熙宝宝焦急缘由的贾敬,那是用过就扔毫不犹豫,硬是一脚踹过去让他变成了凶兽形态,还附带用心念威胁一句“如果敢在阿父和皇阿玛跟前儿乱来,回头……哼哼哼哼!”弄得最是胆大包天的小混沌贾敬兽,没得他首肯都不敢变回人身来帮忙呢?
谁让……
谁让他是他祖父,又是他儿子呢?
这隔辈亲隔辈香,做祖父的也是实在不好嫌弃小孙子的尿骚臭,何况至今除了奶水什么都没吃过的小婴孩,那尿实在也没什么骚臭味儿——
只是对于一个洁癖者来说,难免膈应罢了。
如果这么弄一场的是别个,哪怕是贾嵂,偶尔尿湿了保成也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往贾敬或者旁边任何谁谁谁怀里扔的,可这个偏偏是康熙宝宝。
这百善孝为先,儿不嫌母丑自然也不好嫌父臭的。
保成别的不说,前世荒唐时时真荒唐,可这两世上头,孝顺也还是真孝顺,别说这辈子是听着二十四孝故事长大的,就是前世里头,打小儿傻乎乎认为自己是大清一人之外万万人之上,奴才们理所应当为他驱策的时候,保成没像对此生的阿父一般,亲自给中国菜捶过背,却也在遥想某日真的一身明黄至高无上时,奢望过如果可能,自己穿上明黄的机会不是皇阿玛大行,而是传说中尧舜相传的禅让——那时候,等皇阿玛老了,自己国事再忙,也一定尽量亲自照顾于他,尤其那等最腌臜的私密之事,必不假手奴才……
这么一思二量的,保成倒也没啥不情愿,给康熙宝宝擦小屁屁时还尤其仔细用心,连毛巾也是自个儿亲自在略微偏热的温水里搓洗了几次,竟全忘了方才对那些尿液的嫌弃,直到将康熙宝宝的襁褓又好好儿包好,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衣服还湿着,立刻将康熙宝宝往太上皇怀里一塞,急忙忙换衣服去了。
康熙宝宝一直到襁褓重新包好都没回过神来,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在儿子身上尿床的一天,这、这、这,这简直是……
康熙宝宝纠结得都想不到一个词汇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就忽然发现保成又将他交到那个妖孽手上——眼睛一对上那张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尤其是那双似乎温柔慈爱无限的狭长凤眼,康熙立刻一激灵:
糟糕!朕刚刚急着提醒保成,也忘了掩饰一二……不知道这妖孽看出来没有?万一被发现自己居然不受他们迷惑的话……
康熙虽是活了六十多年,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活够过,就算必须以一个要由人把屎把尿喂□的娃娃重新长起,他也依然珍惜又一次生命的开始。
何况还有个,康熙到死也放不下的保成在?
康熙猛然惊觉自己鲁莽了,别说折腾了好半天出了大糗还没能让保成有所警觉,就是保成真发现了自己刚刚奋力比划的那些字儿……就在这些妖孽眼皮子底下,若是被发现了,哪里有自己父子俩的好儿去?
难道真是给这个身体影响了?朕的智商也退化了?竟闹出这么不顾前不顾后的事儿来!
亏得虽保成没留意着,这群妖孽也不曾察觉……
康熙忽然发现自己方才怨念不已的胖爪子也是有好处的,若非这具奶膘儿满得连五指都圆得比划不开,他刚才可就闯大祸了!
好在这几个妖孽似乎都无所察觉,康熙决定亡羊补牢。
那个无耻下流没下限、顶着自己的脸进行各种混蛋事儿的妖孽,愣是把自个儿当小婴孩儿轻薄哄戏,忍了!
那个原以为是自己嫡孙的小妖孽,凑过一张也实在胖得可以的笑脸儿求蹭蹭时,也忍了!
嫡孙飞了、自个儿却只能顶着个小娃娃皮囊给妖孽扮小孙孙的康熙,忍住抽痛的小心肝,努力做出婴孩儿该有的反应,傻乎乎地咧着小嘴儿笑得口水流了一下巴,由着那胖娃娃模样的小妖孽一呀蹭二呀蹭的,似乎也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其实却不过是为了躲避让他更难以忍受的,被和自己一样的脸亲啊蹭啊的,而且心里还一直在说:
蹭吧蹭吧,朕现在奈何不得你,且由你蹭一脸口水印,看保成回头嫌不嫌弃你!
——康熙宝宝也不愧是又当爹又当娘将保成拉扯大的,虽说亲力亲为程度不如保成今生的阿父,但对保成的了解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在小洁癖这点上也一猜一个中,果然在水嵂娃娃张着小手儿扑过去的时候,虽也接住了他,但对那顶着口水印蹭过来的嫩脸儿,却果断将头往后一仰……
可惜的是,康熙宝宝料到了开头却料不到结尾。
就像当日圣祖爷于清溪书屋黯然闭目时,也想不到还有和这个至死牵挂却又终归不忍相见的爱子重逢的一日,康熙宝宝也没想到,保成是躲了,却只躲了那么一下,却还是叫那小妖孽蹭上了。
谁让水嵂是个小妖孽呢?
虽一时大意,但想起爹爹的洁癖之后,身为妖孽的水嵂宝宝,弄个法术去去脸上的口水印什么的,不要太容易哦~
康熙宝宝无意识地扁了扁嘴,看得保成心里暗笑,不过保成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祖父,虽还想不定到底要不要和康熙相认,却也没狠逗他,抱着水嵂依着太上皇坐下,又踹了踹贾敬兽的大脑袋,贾敬兽会意,甩甩尾巴就是几个大水镜,还不等康熙宝宝暗叹这些妖孽的术法灵通,又见水镜中各出现了些人影,当下康熙宝宝的感叹就只剩下愤怒——对这群勾得保成越发只顾风花雪月的妖孽的愤怒!如此方便的器物,保成今世据说还是皇帝,难道首先想到的不该是边疆动静各地民生朝中文武后宫隐私吗?怎么倒是用来偷窥美人儿了?
而且还是男女皆有的美人儿——这不明摆着勾着保成越发不走正道了么?
康熙宝宝瞪着眼愤愤,直到脸上一阵温柔抚触,再听得一声“宝宝也喜欢看是不是?敬小子,将水镜放过来些,让宝宝看清楚”之后,方惊觉自己又太过忘形了,赶紧咧着嘴儿做天真童稚状,也亏得太上皇亲自带的几个娃娃,无论是保成也好、水嵂也罢,都是非同寻常的,倒也不觉得这孩子小小模样就表情恁丰富有啥稀奇,只抱着他笑呵呵指点:
“这个是……”
“那个是……”
康熙宝宝不解,这些妖孽的辈分也忒古怪了,什么叫“这个从我们水家算,你该唤她大姑姑,不过单从你爷爷那儿算的话,也可以喊他堂哥;若是从祖父那儿算,你又该喊她大伯母”?那个明明是个姿容华丽如凤凰般高傲的女子好吗?大姑姑大伯母也罢了,什么叫“堂伯父”啊?
太上皇看出康熙宝宝的疑问,便将那些人的身份一一道来,康熙宝宝听得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终于不堪忍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晕迷前只有一个念头——亏得朕还是男儿身,总算这些妖孽没十分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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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洗具(上)
人生的茶几上总是如此玄妙,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去发现,那上面总不会只有一味倾向的器具,就如康熙宝宝,哪怕一觉醒来忽然变成个连屎尿都无法自制的小杯具,他还是以自己的慧眼发现了很多可喜之处,例如和保成的重逢,例如幸运地没被众妖孽发现的不时露馅儿,又例如,起码这个小杯具,还是个雄性的小杯具。
比起某儿子,某孙子……
康熙宝宝心理素质果然极其强大,也从来不是个会靠晕迷逃避现实的主儿,刚刚晕倒不过是打击实在过大,却不一会儿就奋力从晕沉的迷梦中悠悠醒转。
因他晕睡的时间太短,小婴儿又本来是极容易入睡的,太上皇也没发现不对,依然就着刚才的姿势抱着他对着水镜,康熙宝宝才一睁开还看不出是凤眼儿还是桃花眼的圆眼睛,对上的立刻是:
某面水镜中,据说是他孙子——且据说还是个当过皇帝的孙子——的华服女子,正笑着抱起一个看着和旁边这个小妖孽差不多大的小娃娃,虽笑容大气爽朗,却掩饰不了那双眼底的母性和慈爱……
康熙宝宝微微抽了抽嘴角,移开视线,却不妨对上冲击更大的一面:
这面水镜里,据说是他大儿子的圆脸女子正和据说是他九儿子的女娃为了一个俊美男人争宠夺爱,女娃仗着幼小的皮囊装小孩哄得那男人先是牵着她走、后来还干脆抱起来,由着那狐狸眼小女娃不时偷偷在他脸颊耳边蹭呀香呀,圆脸女子在后头瞪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康熙宝宝嘴角抽动的弧度略大点,带得眼角都微微抽动了:若非那些妖孽,甚至保成也说那个是老九,朕真是不敢认——这模样简直比身边这群看仔细了挺傻气的妖孽还要妖孽么……就算那双眼睛和老九以前的确实很像……好吧,作风也很像……难道老九其实一直就是个比妖孽还妖孽的小混蛋?朕是何等家门不幸……
康熙宝宝可坚决不会认为自己的血统或者是教育方式有问题,看看保成,多么俊美雍容风华绝代!若非各种小人挑唆刺激,绝对是比老四完美一百倍不止的继承人,至少若是保成,肯定不会选个转世成了女胎、还嫁给自己的儿子、然后还毫不羞耻坦然自若地生儿育女母爱十足的儿子接任皇位的!
所以果断狐狸九是个变种!
康熙宝宝看着老大被老九气得转身大踏步离开,还来不及为这老大就是用着个女人身体也走得大步流星的样子别扭一下,就看到这个刚刚还英姿勃发的老大忽然不知道因为想起来什么,原本英姿勃发的脸上居然带上几分女儿家特有的沉静温柔不说——他还脸红了!
可怜康熙宝宝,没遇上保成同学包襁褓不熟练的时候,现在这个襁褓被包得虽不至于勒到他,却绝对严严实实的,让他连想伸出手捂下脸都做不到,只好再次默默移开视线……
这下看到的总算没那么刺激了。
不只不刺激,简直正常到康熙宝宝想仰天长叹一声,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啊!
最西边的一面水镜里头,是坐在马背上豪爽大笑的一个男子,模样儿很精致,那双杏眼尤其顾盼风流,不过皮肤麦色微黑,骑装下头的身材也看出很不错,壮硕颀长,身前还放着一只老虎……
老十傻里傻气的,往常连老九给他作弊猜题做好的诗都背不好,却不想重来一次,却是最幸运的,依然是个男人不说,还是个已经成年能打猎的大男人……
哪像朕,虽说也没投成女胎,却要从个小娃娃长起,还闹出尿在保成身上的糗事来……
果然是朕太英明神武的缘故么?反而不如老十这傻子有福气?
……不过老大老九也不可能比朕更聪明,怎么还更悲摧地投成女胎了?
……话说,朕这个身体是男的没错吧?洗澡换尿布的时候朕也看过的……
康熙宝宝努力拿之前自己的“眼见为实”说服自己,不过老大老九小小四的遭遇,尤其还有老十那个对照组摆着……
康熙宝宝心里和被毛毛虫爬过似的,可是包括刚刚让保成换尿布的那次,无论是被洗澡还是被换尿布,无论实施者是保成还是其他妖孽,他都因为或多或少的羞愤不自在没仔细看,这下好了,越想越觉得没把握,最终终于忍不住看了,全顾不上在保成和妖孽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需要端重威仪神马的,在包得严严实实的襁褓中如小虫子般扭动,奋力想用手切实感知一回脐下的某个器官……
朕是男的、朕一定是男的,朕就算比老大老九小小四加起来都聪明一百倍、也不可能变成个女胎的,朕可是真龙天子,朕绝不会……
可小小四也是当过皇帝的呢……
康熙宝宝一边如要蜕皮的毛毛虫一般在襁褓里蠕动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可越安慰越心慌,越心慌扭动得就越急切,可他这个身体虽说有些来历,却到底是个小婴儿,贾敬做这个身体时又考虑都康熙身为凡人的灵魂强度,把这个身体的能力大多封印了起来,要随着康熙的灵魂增强才会慢慢解开。所以康熙宝宝的灵魂和这个身体虽然极其契合,可却是只比一般婴儿好些的体力,比起一般成年人是远远不如的,这刚刚才为了提醒保成大折腾过一场,想再来一次挣开襁褓?
那是绝对不可能滴!
可怜的康熙宝宝,扭动得小胖脸儿都涨红了,连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也都泛出水汽了,那襁褓才终于松了一点点,虽然不够康熙宝宝像刚刚那样指手划脚的大动作,不过只是在襁褓里头挪一挪,让胖爪子去摸一把脐下什么的,应该是够……
居然够不着!
——没办法,康熙宝宝这个身体的奶膘实在足,连手指头都一个个胖得圆滚滚的几乎要分不开,那小肚皮嘛,更是滚圆滚圆的,西瓜算神马?横放的冬瓜才是真肚腩啊!要用一只胖得连手肘都看不到的爪子,去摸自己那远隔着一个横放冬瓜肚的脐下神马的,除非像贾敬水嵂那等身体随时可伸可缩的非人类,否则哪怕是也算修炼到筑基中期的保成同学,也是做不到的啊!
康熙宝宝懵了,无意识间,小奶娃子特有的圆圆粉粉小嘴儿嘟了起来,小鼻头也皱了皱,原本圆眼睛里的那点子水汽更是控制不住地漫延出来,饶是康熙宝宝再是反应快,但在他的理智控制了身体之前,也已经有那么两滴小小的水珠儿,挂在那弯弯翘翘的睫毛上,看起来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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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洗具(中)
……混蛋得可爱又可怜!
虽说眼前的水镜都各有景象,反倒失了镜子最基础的功能,康熙宝宝也看不到自己的糗态,可他好歹也是亲自教养过儿子的人,又素来善于观察、也善于控制自己的表情,脸上的肌肉什么感觉表露什么神态,他还能猜不到吗?
……混蛋的朕才不是皮薄馅软一戳就出水的软包子呢!不就是够不到那里吗?回头洗澡还是换尿布时仔细看看照样能知道!朕才没有哭,睫毛上的水珠儿绝对是朕困了才冒出来的水汽——昨儿那两个不要脸的老妖孽闹得朕大半夜睡不着……
康熙宝宝动作迅速地一扭头,将水珠儿在襁褓上头擦掉了。因他动作快,刚刚挣动的幅度又没能很大,竟是连抱着他的太上皇都没注意到,更别提扒着保成的手面对水镜看得兴致勃勃的水嵂小朋友了。也就是虽也看着水镜中的各种八卦现场版、却还是不时留意着康熙宝宝的保成,和什么也没看,只趴在保成脚边、拿大尾巴蹭着他,顺便用心念观察他心念的贾敬兽注意到了。
贾敬兽不只注意到,这混蛋还给留影了。
这个在以后也忠实记录了康熙宝宝成长记的留影球,可比什么璋大奶奶洞房直播、宝亲王妃水氏的怀孕实录都要讨保成欢心,虽然说他没敢将这颗留影球拿出去和人分享,更不敢将之像之前那几颗一样,拿到留影主角的面前讥讽嘲笑,不过却因此让贾敬占了好些儿便宜去。
可世事总是如此公平,贾敬兽虽借此讨得了小道侣的欢心,却也因为某此不小心遗失了留影球,导致他在小岳父面前比在大岳父面前还要不讨好神马的,就是后话了。
至于保成同学日后在知道自己和贾敬的各种囧萌私密小互动也都被贾敬家的长辈偷窥了不说、还留影纪念以备回味的时候,因不能也没能力去向贾敬的那些长辈发怒讨公道,只好对着贾敬,为他之前有多么讨好、现在想来就有多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留影行动各种迁怒,各种踹下床什么的,就更是后话了。
却说现在,保成同学因尚不知贾敬兽已经那么手脚麻利的留影了,又见康熙宝宝纠结得闭目装睡,看着那张硬是板得紧紧的胖脸蛋,心里的小人儿在各种捶地大笑,尤其是贾敬兽已经很体贴地将他读到的康熙心思传递给他之后——原来皇阿玛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儿,摸自己的小弟弟确认性别什么的,还有挣扎扭动了半天却因为力气不够摸不到、然后气得哭出来什么的,哭出来后又嫌丢脸赶紧将眼泪毁尸灭迹还诬赖是婴儿身体睡不足的自然反应、然后板着脸装睡逃避什么的……哎哟,孤的皇阿玛、朕的乖孙孙,原来是这么可爱的一娃子!
可惜啊,前世皇阿玛掩饰得太好,都没让自己见着这么可爱的一面——如果见过,哪怕只一回呢,绝对比老大现在那蠢模样更治愈,自己再当四十年太子也不会觉得不堪重负啊!
唉!人生就是这么荒谬,如果见过一回的话,现在也没得似乎还能一直再见着很多回的乐趣,还有……
保成略微紧了紧右臂,感受怀里水嵂宝宝软软暖暖的触感,左手却往腰上一扯,将贾敬兽那蜿蜒得越来越过分的大尾巴扯了开来,转头对上今生的阿父水轩那温润慈爱的眼神,心中释然,脸上笑容越发柔软温暖,看得水轩就是重孙儿都在怀里了,却还是怀念当初将小小的、汤圆儿一般的小保成抱在怀里亲亲蹭蹭的过往。
可惜啊,现在保成虽也有汤圆儿的一面,却已经是贾敬独享的了,出来贾敬家那些个连人家识海里相会都不放过地时刻偷窥留影的长辈们,就是亲你如水轩,又或者康熙水嵂等,也是再见不着的了。
看似闭着眼睛打盹儿,其实却一直在聆听众人心声——除了和保成的心念交流,还包括其他诸人连同被保成一个请求扔到厨房里的贾代化等人的心声——顺便也没落下用神识去对水镜中影像的最现场旁观的贾敬兽,在“听”到水轩心中的怀念和遗憾时,那叫一个得意啊!
让你妨碍我亲近保成,让你挑唆水嵂这混小子来给我们捣乱,保成现在不也是我一个人的么?小汤圆儿什么的,你就在梦里头怀念去吧!
贾敬兽一想到可以在识海里头对着依然是三头身汤圆儿版的小保成酱酱又酿酿,肉身上的大尾巴就忍不住一直往保成腰上绕,被扯开一次又一次依然不死心地缠上去,保成扯开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踹了他几脚,可惜保成那可以跺碎一块金刚石的力道,在皮糙肉厚的贾敬兽那儿,还是挠痒痒都不够的,特别是在贾敬兽现在全然yy的时候,更是连他的思绪都唤不回来。
保成看着那张大毛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猥琐的表情,心中一阵警惕,也顾不上欣赏康熙宝宝那大概是因为真的睡着了、而越来越放松柔软的小表情,连接上和贾敬的心念一探,脸色立马黑了。
这个混蛋脑子里头整天除了那事儿,就不会想别的事了吗?朕的魅力自然天下无双所向披靡,可是混蛋的你想着一边儿摆弄朕神识的小菊花、一边儿用肉身和朕双修神马的……
保成很受不了的发现,这个混蛋怪兽的下限已经越来越低了,原本还懂得忍耐、不对未成年的他下手,可是现在,竟连识海里头□自己那个老是长不大的三头身灵识的事儿都想得出来了——
虽贾敬仍只限于想象、且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象,虽贾敬这个想象的灵感来源于保成做过不只一次的、对贾敬的原三头身现四头身小元婴使用千年杀什么的……
可是贾敬的皮糙肉厚那是连元婴都带上的,保成的千年杀从来没凑效过;而保成却只是凡人之子,哪怕两世都是皇家嫡子、今世更是登基为帝,可真龙天子什么的,在这个简直就是天道他亲儿子的贾敬面前根本啥都不是,他肉身上头已经被贾敬开拓过无数次了,虽说是他舍不得贾敬自己甘愿,也确实享受到了,可若是连神识都失守……
——尤其是想到自己那始终只有三头身毫无变化的小汤圆儿模样,保成就忍不住到了个寒颤。
贾敬那个可以是青年版的神识就不说了,就是原先同为三头身娃娃的元婴,也已经向四头身发展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该不会连识海丹田里头,都像肉身那样,彻底被吃干抹净吧?
而且还是老牛啃嫩草的那种吃,自己更是那棵超级嫩草儿?
混蛋!朕前世玩儿得最厉害的时候,玩过最年幼的小男孩也起码十二岁了,三头身什么的……
保成的心念在贾敬的脑中咆哮着想起:再敢想这种事,我就不修炼了!以后千年也好万年也罢,你自己玩儿去吧!我不奉陪了!
“……”贾敬兽委屈了,明明是保成最先想对自己的元婴那啥啥的,怎么自己连想想都不行了?
只是天道再偏心,命运也总有他公平的一面,贾敬既然占足了便宜,自然也不好和保成讨论什么公平不公平,作为一个妻奴好攻,还必须乖乖儿地在保成念头升起时趴下来露菊花由他尝试千年杀——
好在有天道偏袒,小混沌贾敬兽的防御力简直天怒人怨,保成同学的千年杀再练上几会元,也照样破不了防的……
该说可喜可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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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洗具(下)
——可喜可贺个那个浊气!
康熙宝宝只在水轩这儿待了一天,又被带回宫里去。也或许是在水轩那儿睡饱了,康熙宝宝在马车上精神其实很好,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于是阴差阳错错过几次保成和水轩等人讨论修行之事,导致至今仍将水轩水嵂贾敬等皆视为妖孽的康熙宝宝,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的,却发现了他可爱的小保成,居然和那个会变大怪兽的妖孽是……
保成是个审美范围极其宽广的,这个康熙知道,也知道这个连自己动用帝皇权威父亲威严都掰不过来的爱子,今生少了自己管束,只怕要更加肆意妄为;而且就之前大怪兽所变化的那个玄衣男子和保成的亲密,康熙心下多少也有点数了。但他实在想不到,自家保成,居然会是……
听着声音还不敢相信,反正非礼勿听守不住了,非礼勿视什么的……康熙从来就不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谓圣贤道德言论,对于帝皇来说,从来都是收服人心驱策百姓的工具,却不是什么必须寸步不移地坚守的圣言真理,睁开眼前的那点挣扎,与其说是顾虑什么礼不礼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一点时间。
不是逃避,只是……
康熙到底不比打保成还小时就看出贾敬心怀不轨、一直警惕的水轩,骤然发现自家爱子很可能是……就算六十年皇帝的康熙,在这个总让他一不小心就难以自制的稚幼身体里,想不动声色,也不得不给自己一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建设。
十五个呼吸之后,康熙宝宝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带了几分迷蒙之色,似乎真的是刚刚睡醒过来,不过脸上那抹非常符合一般幼儿该有的童真神态,还是让不会听人心声的保成也知道了,他这个皇阿玛,绝对不是刚刚睡醒的。
保成在心里囧了一下,虽说前世据说还被皇阿玛抓到自己和小美男的现场版,但好歹那时候自己不知道啊!皇阿玛那时候是气得要命,却还是为了不吓到自己悄悄儿离开了,只不过才半天那个小美男就被处置了,连带着毓庆宫其他美貌小苏拉也都遭了秧……
可现在,皇阿玛倒是将幼儿天真无辜的小眼神做得似模似样的,如果不是贾敬认证过,自己说不准还真以为这是个真的小娃娃……
偏偏不是真的小娃娃……
保成在心里将贾敬兽踹了十七八下,混蛋的居然明知道皇阿玛在,也不布障眼法隔音咒,也不提醒自己皇阿玛是醒着的……但不管心里怎么抓狂怎么囧,在康熙看清楚之后依然努力维持住“天真无辜”的小眼神时,保成也只是眨了眨凤眼儿,若无其事地放开揽着贾敬脖颈的手,从他大腿上下来后还若无其事地抚了抚衣摆,对着襁褓中的小娃娃照样笑得慈爱无比:“宝宝醒了啊?饿了没?有新鲜□喝哦!”
说着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小碗□,好在康熙宝宝虽看着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被数以万计的草泥马呼啸而过践踏得不成样子,自然也无暇对保成这样似乎也挺妖法的举止有甚留意,只傻乎乎地小勺子一喂过来就下意识的吞咽……
康熙宝宝这一口一口的,吃得似乎还挺香甜;而保成则一手勺子一手小碗,不时还将小碗往身后眼神专注的贾敬手上一搁,空出手去帮宝宝擦拭一下漏出来的奶汁……
看着还真是好一副亲子和乐天伦图,只是从贾敬那儿知道了康熙宝宝心里不断咆哮的内容,保成也只得努力眨了好几下凤眼儿,似乎是被什么弄到眼睛,其实只是为了眨掉眼底不小心带出来的笑意。
没办法,保成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皇阿玛不只可爱,还能一次次刷新他对他可爱的认知。
虽说康熙咆哮的内容实在有点戳到保成的命门——
什么叫“之前那个妖孽明明是在下头的,怎么保成就要被这个妖孽压在下头”?还不是天道那个欧欧叉叉的偏心到没边儿了吗?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哪怕只是在心里说说,保成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的,非给他一打小鞋穿不可!
可惜这话却是康熙说的,保成除了默默认下,也只能在心里窃笑一回,康熙那什么“难道这个大青的皇室都只有在下方的命?还连累了朕的保成”的神逻辑了。
当然,那“朕的保成”四字,也确实让保成有些儿感慨,有些儿欢喜。
前世父子俩走到那一步,原来皇阿玛还认为自己是,他的保成。
在以为周遭妖孽环视时,第一反应是提醒自己;在发现自己比前世更加“荒唐”时,也还能在心里认为,自己是他的保成。
真好。
不管谁是谁非,阿玛还是阿玛,自己还是保成。
喂完一碗□,保成随手将勺子往贾敬手里一扔,自己抱起了依然在心中无限咆哮的康熙宝宝,像是抱着一个真正的婴孩似的,极其自然地在那额上落了一吻,之后又将襁褓立起来,让小宝宝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扶住襁褓,一手在宝宝后背轻轻拍了一会儿,确定奶液应该都吞咽下去之后,才又将襁褓放了下来,很自然地几下解开襁褓,然后从后面抱起康熙宝宝,对着贾敬放到前面的小尿壶,轻声嘘了起来……
康熙宝宝再是如何神游咆哮,在发现居然被儿子摆成经典把尿姿势后,也立刻回过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康熙再是如何反应迅速,也禁不住这是个自制力极其薄弱的小婴孩躯体,又是刚刚才喝了奶的,几乎就在康熙回过神的同时,下身那小雀雀就在轻柔的嘘声里立刻起来,然后一股尿液直射而出……
……居然被儿子把尿了把尿了把尿了……
康熙宝宝心中的草泥马终于换了呼啸声,却依然久久不散。
确认自己依然是男人的喜悦,实在顶不住此等晴天霹雳。
康熙已经不敢去想象与保成相认后,保成可能有的神情表现心理活动了。
可偏偏,不相认还不行,一定要设法提醒保成他身边妖孽遍地啊!不相认,如何说服明显已经被妖孽迷晕了头的保成?
这荒谬的人生!为什么让朕和保成重逢的同时,还要附赠这许多要命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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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错过
康熙宝宝心中无限咆哮的时候,老十也正觉得,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一件玩意儿。
本来听说贾琏尚未娶亲时,老十还为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反省了一下,虽说也打听到不少消息,例如知道了秦可卿居然没有嫁入宁国府,不过和贾琏打好的关系,和对贾珊水氏等的了解,还是让老十很肯定,如果老九真找着机会,定还是会来围观一回红楼美人儿的――就算这两个美人儿都很泼辣带刺也一样。
不过老十也有点犯嘀咕,秦可卿没加入宁国府,那王熙凤会不会也不进荣国府了?却没想过才几天,就接到了贾琏和王氏女定亲的消息!
看着故作不在意,眼底却满是喜色满意的贾琏,老十挠了挠头,不是说王家闺教都挺死板的吗?怎么贾琏倒是一副挺满意的样儿?该不会是仗着自家婶子是人家姑姑,就跑去偷看过了吧?
贾琏摸了摸鼻子,看老十也没觉得去偷看的话有啥不好的,就咳嗽两声全都招了。
什么原本对王氏女没什么好感,不过听着老十身边儿下人的说法,那薛家太太还是挺不错的啦!什么他爷爷本来就对王家现任家主王子腾颇有好感,而薛家太太刚好是王子腾亲妹妹,而和他订婚的那个王家小姐也恰好是王子腾嫡亲女儿啦!什么他娘张氏也认真打听过一回,那王家小姐虽性子爽利了点,但难得在继母手下也没怎么长歪,倒还是个管家的好手啦……
最重要的是――
“叔父您不是说过那王家小姐虽厉害了点,却极其美貌,在女儿之中也算是有能为的么?”
老十无辜地眨了眨那双很是风流的杏眼,有吗?
――还真有!
老十接近贾琏的目的最初就是为了王熙凤,嗯,当然,只是为了密切关注王熙凤身边是否出现疑似他家老九的围观者,这和贾琏套话时,关注重点自然也少不了这个女子,前几天猎虎时更是不小心连名带姓地称呼,也是因此才知道贾琏根本还没成亲的。不过对着莫名其妙地问“我还没成亲呢,叔父您从哪儿知道我妻子名唤熙凤的?”的贾琏,老十也只得信口说是听薛蟠说王家有意和贾琏做亲什么的……
老十虽说现在记性比小时候好多了,但也不是个会将自己信口扯的理由都仔细记着的性子,好在事涉王熙凤此等“钓九香饵”,老十总算还有那么点记性,给贾琏一提,自己仔细一想,还真有那么回事。此时当然也不好承认说是自己差点没想起之前随口胡扯的话儿,只得打了几个哈哈混了过去,好在贾琏也没在此事上头纠结,只是摸着鼻子笑:
“亏得叔父您说起那位王家小姐,我才不至于错过……”
这个世界里,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蝴蝶们扇起的风所影响,贾琏父母俱在,还有个对他又爱又恨的祖父,对于二房婶子,可远不如原著红楼那等亲近,二叔自然极好,二婶嘛,就只是长辈情分儿了。这二婶家的亲侄女儿,还是二婶最先提起的婚事,若非有老十之前提起的那一两句,贾琏根本不会说服母亲去仔细相看,更不可能自己跑去偷看,自然也更不可能真的定下这门亲事――还是这么快,才几天就说定了的。
老十听得又眨了眨眼睛,好吧,不管怎么说,哪怕日后这个现在喜色盈腮的小子会恨不得没遇上某个母夜叉,不过现在于自己倒是更有利了,这王熙凤来了,老九还会远么?
――老九还真不远。
老十和贾琏就在荣国府贾琏自个儿的小院书房里――
因着贾政本就不知为何对这个文采不怎么样的家伙很是推崇,贾赦也见着贾琏带回来的虎皮,贾代善更是对孙儿的孝顺得意得很,对于这个虽说带着贾琏不务正业却也好歹还算学好的家伙,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故而这些日子老十和贾琏相聚,再不需要约在外头,而是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特别是在贾政那儿,竟是很有几分通家之好的架势。别的不说,贾政的儿女,也就只元春选秀进宫做了女史没见着,连凤凰蛋宝玉和刺玫瑰探春都见过了。
为此王氏还拐弯抹角地打听过贾政的意思,不过贾政虽说被兄长妹夫们带得没那么迂腐了,却又有点走了另一个极端,他基于孝道,并没有对母亲坚持、而父亲也认可了的,府中女孩儿的教养方面有任何意见,但自己却不是很拘泥于此,况且老十又是和他平辈论交的,探春也还是个没过四生日的小萝莉,这拉出来给老十见见,完全是炫耀一下自家儿女、并且表示和老十通家亲近的意思。结亲?开玩笑呢!冯渊如果早些儿愿意好好儿娶妻,老十过来都是现成的爹了!贾政又没有未嫁的小妹子!
贾政坦荡荡的,老十更是无所谓,这些女娃娃,哪怕是王氏贾母那个年龄层的,在老十这儿,当媳妇孙媳妇都够了,自然犯不着对个堪堪留头的女娃子避啥忌。因探春性子爽利,老十又惦记着这也是个他家老九也提过好几次的小美人,想着这钓九香饵再多也是不嫌多的,也乐得和她说些山河壮阔天地奇景的话儿,倒引得探春看着父母默许,祖母也没反对,每每仗着年纪小,一听得他来了,就往贾琏这儿凑。
这不,老十才喝了不到半盏茶,小刺玫瑰又来了。
还牵着另一个略大点儿的女娃娃,一进门就乖乖儿行礼问好,老十一听那新来的女娃娃不同于小刺玫瑰的“琏二哥哥”而是“二哥哥”,也就知道了,这位就是传说中嫁了个中山狼的那个二木头了。不过老十略打量了几眼,还真没看出来什么木头特质,不过他也知道自个儿,本来就不是个会在女人上头有眼光的,又兼之这些娃娃年岁实在小,老十倒也没多想,见探春乖巧地和姐姐一道儿行了礼,就落落大方地凑过来,也不说话,只背着手笑,老十心领意会,看了随侍的小厮一眼,小厮赶忙拿出一个小盒子,里头各色木藤泥雕的小玩意,不贵重,却难得精巧,探春果然喜得很,乖乖儿行了一礼谢过,就和迎春坐到一边玩儿起来。
贾琏这时候才找着时机问:“二妹妹可好些天没来二哥这儿了,今儿倒是巧?”
迎春抿了抿嘴笑,跟自家亲兄长也犯不着解释她近日又要学管家又要学礼仪的忙,只说是今儿正好得了老祖宗的话,和三妹妹一道儿去了东府里头走动,因那儿恰好有位夏姐姐,三人很是说得来,母亲和婶子也就都没催着她们回来,倒恰好让小姐妹一道儿回来时就听说了冯家叔父在,就一起来请安了。
贾琏一听就明白,难怪自家忙得很的二妹妹,能和除了在老祖宗跟前儿凑趣、就基本整日闲暇的三妹妹一道儿来,原来是母亲看到二妹妹难得有个说得来的小姐妹,就容了她一日清闲,当下也并不多问,因着东府里头璋大奶奶那个国公主的身份,往来贵女比西府这边儿多了许多,贾琏已经是定亲的大人了,自然不会多问妹妹的姐妹交。
老十更是没多想,却不知道,就在半盏茶前,他还就和老九只隔了几重墙。只是偏也这么巧,老十进了荣国府没多久,老九就从宁国府里出来了,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堪堪擦肩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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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天葵
此时的老十却不明所以,依然在荣国府里为了进一步拉近和香饵们的关系而努力,而他亲近香饵的最终目标老九,却正得意于又吃了一回贾敷大美人儿的豆腐,且又认识了一个在审美问题上很是志同道合的大美女,还顺带吃了几口小美人们的超级嫩豆腐,一路坐在车里,也不嫌刘嬷嬷连车帘都不让她拉开的烦闷。
如果是平时,九爷早就斜着成了女娃后越发妩媚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嘲讽开了,可今儿实在心情好,虽说老十那家伙还不知道窝那里犯傻,他却好歹和大美人达成了协议,两家合作的商队所到之处要留意老十不说,就是贾家不和夏家合作的那部分产业,贾敷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了帮她传达一句话:“老十,九哥在京里,素来一起去剪狗尾巴。”还允了他只要有人对上这句话的暗号,就为他接来京城相见!
这让九爷很是觉得寻回老十的希望又大了一成,虽说老十是个笨蛋,但这么明显的消息,就是笨蛋也能找得过来吧?
九爷眯着狐狸眼搓了搓手,正经有心情回味起刚刚那个大美女手心儿的触感,可惜大美女匆匆来去,不然自己多下点功夫哄哄,哪里还只有手指上的触感可回味?早就像对贾敷大美人一样,从额头亲到脸颊了!
好在两家也算是正经合作了,大美女又是大美人的长媳,这合作事宜少不得要出面的,自己殷勤些儿,也不怕不能一亲芳泽……
如此诸般得意,九爷也就懒得去嘲讽大青这不咸不淡的臭规矩!
――明明各家贵女策马狩猎都是常事,偏偏坐马车里的时候,却连掀一把车帘都是失礼啊?
――刘嬷嬷严肃脸:策马打猎那是不忘先辈英姿,坐车掀帘子却是小家子气不规矩!
反正不论如何,九爷这一路还是挺高兴的,心下更是一刻不停地琢磨着和贾家合作的具体事宜,又想着靠贾敷牵线联络上的其他各家勋贵可以如何借力,又想着拉拢好贾敷那个美女儿媳之后可以扩展的宗室交际……目的都是如何更好的官商勾结,以达到多快好省地将夏家商队的影响力发展到整个大青乃至大青外部,尽快走到老十,以后也可以一圆自个儿天下第一商人的夙愿……
哼哼哼哼!可惜刻薄老四是没福气见着了,爷的商业才能,可不是凭着皇子亲王身份才施展得开的,就算只是一介平民,爷也能打下一片天地来!
九爷想得那个得意啊,得意得就连打方才在宁国府里头,就一直隐隐作痛的下腹都置于脑后了。却不想下车时,下身那处竟是忽然一股湿热――九爷还在想着以后如何如何风光得意呢!忽然之间来这么一下,已经飞到九天外风光的心神一下子就坠回地面了,还很有恨不得地面出个大洞,能让他一路落回地底的意思――
混蛋啊!爷都百岁的人了,这个身体好歹也将近金钗之龄了,居然还……
比尿床更丢脸的,明明意识清醒,不就是出了会子神吗?居然就尿渗漏了?
九爷嘴角那个抽啊!亏得这两天他自个儿想清静,车里头也没留个大丫头调笑服侍,连刘嬷嬷都只另坐了一辆小车在旁边跟着,九爷倒也还来得及补救――因是冬天,衣裙也厚实,九爷伸手摸了摸,只略湿了大约拇指大的一点子,外头又有披风,想来是不明显的,不过事情到底丢脸,九爷想了想,还是将外头的腰带解开,另系了个样式,在臀后那儿松松地留了一弯绫带,又伸手摸了摸,确定遮盖严实后,才慢悠悠披上披风下了车……
刘嬷嬷已经在车辕子上候着了,原等着给姑娘系披风的,不想她倒穿得好好儿的出来了,刘嬷嬷看得眯着眼笑,姑娘果然是一日大一日的,这也知道体贴人了,刚刚硬是瞪着眼不让自己在车辕子上头伺候,现下又自己系好披风才出来――可不就是体贴自个儿年迈不耐天寒吗?
虽说刘嬷嬷从来不觉得自个儿老迈,不过自己奶大的姑娘有此等体贴,她心里还是比喝了大碗姜茶还熨帖,手下迅速地帮着理好系带,又很是利落地下了车辕子,看着小丫头将脚踏稳稳放好,又亲自扶了姑娘下车……
九爷根本不知道刘嬷嬷那美好的误会,只急着回去收拾自己身上的尴尬事儿,连夏太太那儿,都只问了一句,听说她照例在礼佛,就直接往自己院子里去了。也亏得夏太太素来对这个独生女儿视若性命,春湿秋燥夏暑冬寒的,无论什么季节都能自己找出理由托辞懒怠,也不拘着九爷早起定省,这外出回来也总是更挂记着让她暖身解暑换衣服,也素不讲究归来问安的规矩。
九爷这只问过一句就直接回自己院子的,还真连刘嬷嬷也没多想,看着她喝下一小碗暖暖的燕窝羹,听九爷说想静静,也就带着丫头们退到外间,全不妨碍九爷毁尸灭迹的。
九爷早等不及了,混蛋明明都下意识控制了,下身那处的湿热还是不时就流一点出来,九爷一路从外院进来,走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就怕万一在外头露馅出丑――还好圣祖爷皇阿玛保佑!虽说他生前也没怎么待见他,却亏得今儿忽然青眼,保佑他总算安安稳稳回了房。这人一退出去了,就赶忙起身,先脱下狐皮披风一看,很好,里外都没弄湿着;又接下腰带,橘黄色的绫子上头一点点湿,颜色看着有些深了,但因只有小拇指大的一点子,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还行;再解下下裙……
九爷傻了。
因虽算出孝了,到底夏太太寡居念佛的人,九爷别看晨昏定省之事可有可无的,对这个一心溺爱女儿的夏太太还是挺不错的,他男儿身时也没少大红大紫的上身,现下却就是出了孝,也懒得红红绿绿的扎眼,只穿着一条绣了淡黄桂花的月白长裙,衬着上身一件素缎暗花小袄,看着很是淡雅从容,配着九爷的狐狸眼,倒也不显突兀……
可现在,却只见,月白色的裙子上,臀部那处儿,一块红色湿痕微微晕开,颜色对比鲜明无比,让九爷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混蛋啊爷今年才十岁啊用不用这样啊啊啊啊啊!
九爷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着践踏而过。
圣祖爷皇阿玛,您果然是不待见爷的对吧对吧?女胎什么的天葵什么的……还不如让爷尿渗漏出丑儿呢……
【圣祖爷隔着水镜也在捂脸,朕确实不待见你,但无论尿湿还是葵水……都不是朕期待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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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章
九爷一把扔开裙子,双手捂颊做无声呐喊状!
混蛋的世上真的有比变成个女娃娃更天雷的事情!
――当女娃娃成长,变成女人的第一天……
见鬼的女人见鬼的天葵见鬼的可以生孩子了!
可怜精明了一辈子的九爷,只因错估了天雷的力道,一时震惊呐喊得久了点,明明可以从容销毁的证据――九爷连炭盆都特特让人在退下前先给他烧得旺旺的,就等着给裙袄毁尸灭迹来着……
可惜万事俱备,时机却被九爷错过了。
发呆得太久,不妨刘嬷嬷不放心,悄悄儿在外间往里头望了一眼……
九爷果断悲剧了。
什么染了葵水的裙子被刘嬷嬷果断捉获现场也就罢了,他那个就是族中极品死不要脸来闹腾的时候,照样不念足了经书数够了佛豆不出佛堂的母亲,也巴巴儿地跑了出来――跑出来也就罢了,还一脸喜极而泣感动上天的模样说什么桂儿终于长大了可以嫁人生娃了神马神马的是要闹哪样啊?
――你才嫁人生娃你全家嫁人生娃!
――爷是大老爷们大老爷们!
――就是今生命运捉弄,爷也是该养一群儿美女赏玩逍遥自在而不是那啥啥啥的……
可怜九爷,前生就是个不擅长骑射的,今生又得了个女胎,还是个刚刚来了葵水的小女娃儿,面对忽然彪悍得很的夏太太,和原本就很彪悍的刘嬷嬷,就算他身边那些丫头子不敢无视他的抗拒上前,单这两位,就足够让可怜的,内心无限大老爷们,可惜身体却是身娇体弱女娃子的九爷,毫无抵抗之力地就被剥光了……
被服侍着沐浴,对于九爷来说再是常事不过,昨儿也才由几个美貌大丫头亲自服侍洗的呢!可今儿,看着浴桶里头不时一丝丝晕开的血色,九爷不知怎么的,站在水里的姿势,是怎么换怎么不自在,哪怕夏太太的手劲儿非常轻柔,刘嬷嬷也服侍得非常周到――
可就是太周到了!九爷原本不同于前世的那处就不爱人触碰,连最贴心的大丫头都没让碰过,都是九爷在将整个人泡在水里的时候,很鸵鸟地不去看,狠忍着心中的别扭,匆匆清洗。现在可好了,因被说是那儿出血不能泡水里、只能站着让那处九爷至今不想面对的地儿袒露出来不说,刘嬷嬷还特别周到的,一把把捧起热水,细细清洗了!
虽说九爷被刘嬷嬷一声喜极近泣的惊呼唤回神后,就真心不想面对某个事实,也更不愿意在今天自己清洗某处提醒他某个事实的要命所在,这有人代劳,就是站着也忍了,大不了爷转头不看就是――
可是!
那也绝对不代表九爷愿意被刘嬷嬷一边细细清洗一遍引导着说些什么姑娘长大了可以嫁人了什么的,尤其这位没把九爷当孩子的奶妈妈,都开始和他普及一般女儿家要等出嫁前才可能学到的某些常识,和某些更是要等到初次开怀生产时才知道的事儿好不好!
夏太太居然也不觉得刘嬷嬷逾矩,还在一边帮衬着补充!
九爷现在的内心世界肯定比康熙宝宝发现他家保成居然很可能被妖孽压了还崩溃!
好歹康熙宝宝还没亲眼见着限制级活春宫呢!
九爷却已经在被他娘他奶娘教导洞房一二三怀孕产子四五六了有木有!
――对于男女之事,爷比你们懂得多得多了有木有!
――怀孕生孩子神马的,那是就算圣祖爷也变成女人爷也不可能会干的事儿有木有!
――还说还说!说个屁啊说!
――爷是大老爷们,怀孕生子那啥啥,怎么可能和爷扯得上关系?
――好吧……
在刘嬷嬷很仔细很周到地,在那某处九爷前世爱极、今生却恨不得从没见过那玩意的粉嫩之处清洗擦拭时,九爷很悲哀地发现,在一般人眼中,还真能和他扯得上关系。
配合着刘嬷嬷那堪比魔音的絮絮叨叨,九爷简直暴躁到要掀桌!
他终于明白当年老十为什么敢在大年夜,当着皇阿玛的面掀桌了。
有些事儿,简直是忍无可忍……
可九爷到底不是老十,就是忍无可忍,也还必须忍。
虽然若非还记着这两位是这个身体的至亲,又一贯对他不错,九爷简直要肆无忌惮地将心中狂躁宣泄一空,将那一唱一和絮絮叨叨着魔音穿耳的两张嘴毒哑缝合、再一一实施过满清十大酷刑之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
可这两个偏偏却是九爷投入这个悲摧的女胎之后,对他最好最用心的两个女人。
九爷对于女人大多无情,喜欢时千好万好的,也尚且一点不如意就能立刻翻脸的,可所谓烂船尚有三千钉、虽说大都是烂钉,渣男偶有一真心、虽然大多是狼心……不对,我是说,九爷对于女人大多很渣,对于男人大多更是连渣都不屑去渣,可就像他精明一世却栽在老十这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扮猪吃狐狸的家伙身上一样,他对于大多数女人可以很渣,却偏偏对两种女人没办法。
一种母亲。
一种女儿。
他作为圣祖爷九阿哥雍正朝晋亲王的那一世,女儿是没机会发现这一点了,她们都被各自的生母共同的嫡母教得太规矩太谨慎,连对他稍微撒娇都不敢,可他母妃宜皇太妃,却是个泼辣起来敢借势趁机在圣祖爷的龙体上掐两把的满族女子,当然,掐龙体的那两把什么,肯定是情趣不是真的闹脾气,但也很是不得了的。这么个不得了的女子对于九爷这个让她又爱又恨明明恨铁不成钢却偏偏忍不住偏心偏爱着的儿子,那爱起来是真爱,豁出去和佟皇贵妃乌雅氏德妃干架都不带犹豫的,就是对上康熙的心头肉太子爷,也敢悄悄儿下绊子找场子的;可恨起来也是真狠,掐九爷耳朵胳膊啥的,耳朵不至于拧下来,但拧出血也不是没有,胳膊什么的更是毫不省力的……
今生夏太太这个说起来也勉强该算他母妃的女子,平日里柔弱得和九爷的女儿孙女儿们有得拼且不说,偶尔这么被勾得无视九爷的冷脸什么的,就算远远不如宜妃的重要,九爷还真没法立刻下定决心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偏偏那个勾她忘形的,还是个一直很忠心很照顾九爷的奶嬷嬷。
真必要时九爷哪个也不至于下不了手,可这不是还不至于么?
忍吧!爷又不是老十那混球儿,忍无可忍……爷也还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呐喊状的小九啊,也很有爱
还有被夏太太刘嬷嬷酱酱又酿酿神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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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章
百忍成钢。
九爷忍狠了,却忽然发现随着小腹那处逐渐僵硬,竟泛起一股似乎是从骨肉之中泛起的冷意,同时蔓延开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
九爷虽好逸恶劳爱享受,但先是在圣祖爷那等慈父手下成长,后又有雍正帝刻薄四德压榨,同时还有个总是让他各种担忧各种不得不勤劳收拾烂摊子的老十在,哪里是个真的没吃过苦的?
虽次数不多,但伤筋动骨身上来个对穿的伤势也不是没有过,九爷还能很保留住面子的不动声色来着。可现在,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这个身体本身的忍痛能力太弱、九爷来了之后又因为没人逼迫没怎么练过,又或许,女人的痛经真的是男人所无法想象之痛,以九爷那等大腿上给流箭扎个对穿都能忍住的耐力,却硬是给小腹泛起的那股夹杂着冰冻感的痛楚给逼得不自觉地微微弓起身来。
额头上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明明才从热水里出来没多久。
九爷到底是九爷,就算倒霉进了个女胎,也不是真成了娇弱无比的小姑娘。他才一弓身就发现了,立刻咬牙又直起身来,原本因为忍耐有些扭曲的脸也展了开来,甚至连之前被夏太太刘嬷嬷刺激得一直抽搐的眼角跳动的青筋都安抚下去了,还带着稚气的小脸露出九爷前世那一贯的几分慵懒几分邪气的神色,有些好笑,又意外的有种矛盾的魅力。
可刘嬷嬷也好,夏太太也罢,都不是那些会被九爷的魅力给诱惑了的大丫头小丫鬟的。别说九爷再邪魅这个身体也还只是个刚刚来了初潮的小萝莉,就算真的是个俊秀男子,对于一个是奶着他长大、一个更是将他生下来的女人,再大的魅力也很难奏效。
毕竟又不是每个都是万贵妃!
大清入关后,曾经那种不开化的妻妾继承旧俗也早废除了。
所以无论九爷的荷尔蒙如何散发,刘嬷嬷和夏太太还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来。
夏太太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丈夫活着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就听女儿的,现在见到这个一贯儿坚强可靠的女儿如此脆弱的模样儿,心下不由一慌,可几乎就在同时,母性立刻战胜她那几乎也成了本能的习惯性依赖。原是个在丈夫死后,面对族中众人的明刀暗箭,也只会六神无主抱着女儿哭的女人,忽然一下子就坚强起来,脸色唬得发白,下的命令也不一定得体,却已经很是尽力地想要为女儿撑起来。
小丫头机灵地出去传话请大夫了,夏太太亲手将汤婆子放进女儿的被窝,细细掖好被角,接过帕子给她拭去额头的冷汗,摸了摸头发,大概是刚刚沐浴时的水汽,后来又沾了些冷汗,多少有点湿了,又赶紧命人再抬了一个熏笼过来,拿细棉布将那还不很长的头发松松裹了,放到上头一边熏着,一边轻轻擦拭,待到棉巾微湿,就赶紧换过,又拿篦子细细篦了……
刚刚就是刘嬷嬷提醒她,姑娘应该只是初潮前不注意受寒方才疼痛,应无大碍,夏太太的脸也仍白得很。但做着这些时,她的神色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九爷本就是个最敏锐不过的,虽一时不妨不过区区天葵,竟疼痛若许,流露了些许痕迹,但却很快稳住,此时见夏太太如此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这妇人虽诸多怯懦,打自己刚来那日,就是个遇事只知道抱着自己哭的,半点也不如母妃撑得住,可到底也还有这么一两点好处,也不枉自己忍得五脏六腑都疼了……
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明明身边的女子都知情识趣得很,就是哭也哭得诸般有风情,只偏偏这生身抚育之恩、不能一不如意就翻脸的,竟两世都是此等一哭起来就涕泗横流大雨滂沱的。母妃全没了平日里在皇阿玛跟前儿的爽朗大气不说,就是这个――
九爷今儿个不知怎么的竟是心软得很,对着这个满怀慈爱的小妇人,终没能再以“夏太太”这么冷淡的称呼待之,可要真在心里也如口中一般喊“母亲”的,也委实喊不出口,毕竟再怎么的,夏太太也还是差了宜妃不只一成。几番踌躇,到底只含混用了“太太”这个称呼。
――这个太太也是一般儿,别看平日轻声细语的,若真一哭起来,竟连声儿都大了不少……
九爷一想起这个就头疼,偏才那么一晃神,再看夏太太,就又是眉间含愁眼中含泪的。
这个夏太太生得也算不错,虽不是九爷此等小小年纪都能看出妩媚风流的模样,却也别有一种清秀温柔,这眉一蹙眼一垂的,也有那么几分西子捧心的韵味。
可九爷是何许人?看女人这上头那是鲜少走眼的,夏太太的“造雨能力”,又是在九爷刚刚来时就见识过的。此时一见她梨花带雨的小模样,九爷根本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得头皮一麻,原对翊坤宫的那点怀念也尽散了开去,赶忙儿扯开嘴角微眯上眼,露出一个绝对符合夏大姑娘年岁模样,却绝不是九爷风格的纯真孺慕笑:“母亲这是怎么了?刘嬷嬷都说了儿无事,就是母亲不放心,外头也去传大夫了,您只管放心就是。”
说着撑起身子,随手接过丫头本要递给夏太太的温热毛巾,帮她擦了擦眼角。
这么一下,夏太太虽有瞬间哭相更重,却果然不舍得女儿都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还要硬撑起来安慰自个儿,连忙自己接过那毛巾,匆匆抹去眼中忍不住溢出的泪珠儿,放下帕子时已经又是原先温柔慈爱的模样,神色间还带上了几分刚强――就算这份刚强多半比棉纱还薄弱,却也很是难得了。
因此九爷听得她说些“女儿说的是,娘不担心,你也别担心”之类的,也只是在心中微微一哂,竟不曾嗤笑,面上更是孺慕信赖,由着她拭汗熏发的一通忙乎。
虽然九爷慢慢习惯了那疼痛,额上已经不见冷汗。
虽然九爷那留头没几年,又不过是给浴桶中水汽蒸了一下的头发,也早干了。
也由她。
反正也挺舒服的。
九爷打了个呵欠,今儿忙了一天了,若非下腹那儿实在不适,他真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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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章
却不说夏家请大夫熬药的一阵慌乱,也不说夏太太本就被九爷难得的柔弱模样刺激了母爱,又被请来的老大夫一阵之夫者也地掉书袋之后,一句简单直白的“大姑娘太过要强,小小年纪就累狠了,若不好生休养,只恐日后子嗣上头艰难些”的话儿给吓坏了,终于彻底觉醒了女子天性中,为母则强的那部分,竟是从佛堂中走了出来,家事庶务,族老管事,一样样学着应付,倒让九爷清闲了不少……
只说就在九爷被夏太太的泪眼婆娑弄得只能认命窝夏家休养,也没敢提“其实爷乐得子嗣上头那啥啥,反正爷这辈子也不可能那啥啥”的话儿,只将自己闷得挠墙的时候,老十却开始忙起来了。
无他,春闱将至,就是老十再怎么自信,也不得不略花点功夫――
到底老九就在这京里头,虽说至今不曾相逢,可怎么说呢,求偶时炫耀身姿那是动物本能,再高等的动物也一样,更别提老十还是个直觉很野兽、外形必要时也有很野兽形态的家伙了!那啥,虽说今生多半没那亲王爵位的风光,可是一朝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什么的,老十一想到当年某次,一贯儿对男人没感的老九,看着某个细皮嫩肉俊俏小探花,居然也能感叹一声“可惜是男子,不然给爷收回府中,可不比这个从小翰林熬起来的得意?”
一想起这事儿,老十就忍不住哼哼哈嘿地狠命训练起来。
爷非让老九看看,那小白脸探花儿算什么?爷才是……哼哼哼哼!
不几日,冬日渐渐过去,天气渐暖,春风抚柳,春雨绵绵,娇嫩的小桂花被过分呵护得险些蔫儿巴了,为了无聊得很各种自虐的狗尾巴……不,狼尾巴草,轮回不改炫耀心,重生一回换了个原本不只小白脸、简直肉脚鸡的身体算什么?只要有恒心,这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弱鸡照样可以练成大尾巴狼!
十爷从来不担心自己拿不到好名次,他只是希望在跨马游街那天,尽量恢复自己前世的悍勇壮硕模样!
为此,十爷原本就不小的胃口硬是又加大一成,无他,冯渊这个身体还是太瘦了,老十可不希望老九看到的自个儿,是个比他还要单薄的家伙――爷一定要让老九明白,爷早就是大男人了,才不是他嘴里老爱念叨的那个,不过成人膝盖高的炕上摔下来,就能掉半天金豆豆的小娃儿!
为了这个前世活到九十几都无法实现的宏伟目标,自认从来不饭桶的十爷也狠心饭桶一回,就是例行和贾琏联络感情时,也没忘往肚子里多塞半碗饭――
可别说,就着“怎么又没有老九消息!明明离得这么近了”的郁闷下饭,虽十爷现用的身体远不如他前世的能吃能长,也能一顿吃下一碗半。
当然,这一碗半下去肯定比原先吃个大半碗的饱得多,不过十爷运动量大――基本除了一天花上三四个时辰吃喝拉撒,其他时候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各种设法打听老九的行踪,就是在进行这两项活动的途中――因此只要隔个一个两个时辰的,又能吃下一顿了……
这不,十爷刚从练武场上下来,匆匆冲洗一番,随意往嘴里倒了一碗米粥,叼上一块儿点心,就往外书房去了――贾琏在那儿等着呢!到了地儿,也不消多话,由着自家长随先去找贾琏的下人八卦,自个儿直接先吸溜吃下两碗面条,然后才拍拍略鼓起来的肚皮舒了口气,看似随意唠叨其实是打听那谁谁的。
只可惜,贾琏这儿虽嘴上不设防,连带的贾琏身边的小厮长随,也对老十带来的下人看似好奇的八卦有问必答的,奈何老九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往这几个连他自己曾经念叨过无数遍、念得老十都记住了的美人儿身边凑,十爷也只得在心中无奈一叹,化郁闷为食量,又吃下一碗面……
贾琏已经看了好多回,却总忍不住看呆了。
这位叔父的吃相吧,还真是粗犷豪迈得对不起他那张就算又晒黑了不少、也依然精致风流得很得俏脸儿,本来也没啥值得关注的,可问题是,这种粗犷豪迈简直已经突破了一定的程度!
贾琏可不是那种被祖母惯得不是大姑娘、弱胜大姑娘的白面公子哥儿。虽说他的脸却是挺白的,但有一个独领一军的顾世叔,又有个据贾琏猜测,很可能领着太上皇暗卫的亲大哥贾瑚在,又贾母虽对这个孙儿也不错,但别说贾琏自从偶然知道了他大哥出生时,那隐藏在阴影里的事儿后,对着这个祖母面前再恭敬,心里也总无法真正亲近得起来。就是贾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贾琏也不是她出手过的那一个,可到底贾琏夹在二房贾珠、元春中间,下头更有个简直被贾母当成凤凰蛋儿在养的贾宝玉……
贾赦又是个四六不管甩手掌柜,贾瑚算是他操心最多的一个,此后贾琏迎春贾琮等,都是要么贾瑚要么张氏,还有个不知为何至今不曾娶妻的顾诚平,也乐得带这几个世侄,又有东府里头从贾代化到贾珍,也都是乐意带着小辈儿玩的,贾赦乐得万事不操心,除了贾琮正好和他爱好相同,故而还愿意带在身边之外,对于贾琏,那是就算他在春闱前四处溜达也依然不闻不问、就是被老父找上门儿来也嬉皮笑脸一推四五六的。
张氏也是个溺爱却不偏心的,她对儿女之中最是嘴甜脸俏会讨好的贾琏,自然最是偏爱,无奈贾琏吃的苦头连贾瑚的一成都不到,她又哪里会拦着?
因此贾琏竟是打小儿被贾代化顾诚平乃至贾瑚等带着在军营里头溜达过不止一回,每每去了,少不得见人骑马也学着骑一回,即使他那时候甚至还不如马腿一半儿高,坐在马鞍上都够不着马镫的――可是贾瑚说,他也是这么学的;又说草原上小孩儿都是打会走路就会骑马,也没见够不着马镫就怎么了……
这饭食自然也搞不得特殊,贾代化自己素来就是和士兵一道儿吃的大锅饭,有时候兴起还直接就在伙房外头和士兵一道儿蹲着吃的,带着贾璋贾珍贾瑚时都没搞过特殊,贾琏也不可能例外……
因此对于大老爷们各种狼吞虎咽的吃相,贾琏那是看得再多不过的。
可狼吞虎咽到老十这等地步,贾琏还真是,素所未见。
――那是吃面吗?那根本就是往嘴里头倒面吧倒面吧!
――一大海碗稀里哗啦就倒下去了啊!倒下去两碗了爷还没吃完半块点心呢!
――而且那是什么胃?倒一碗肚子就微微鼓起,倒两碗还是鼓起那个弧度,倒三碗了还是啊!
――更要命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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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章
老十别看大咧咧,心中其实很有几分成算,就像他无论是和老四干架还是心甘情愿被压榨,都只围绕老九一个中心、老九必须不被调戏不受虐待这两个基本点――圣祖爷就是因为又调戏了老九又鞭打过老九,才激起这蛮牛不要命地,就是乾清宫大年夜的家宴也敢对着圣祖爷掀桌子上眼药地,和他蛮干。
又如当日翊坤宫,老十那时候还是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西瓜,也从没忘记一手宜妃一手老九,爽朗明媚大美人、精致可爱玉娃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就算为此一头从炕上栽倒下去,哭得山河变色,回头额头上的肿包还没消、淤青还没散,照样傻乐乐的,也不管身边儿宫女嬷嬷的劝阻,继续一手大美人、一手玉娃娃的,哪个也没撒手,不过也奇怪得很,从此再怎么的,除了两次老九自己不小心栽下去,带得老十给他当垫背了之外,还没正式上学的那几年,老十只要宜妃老九母子两个都在,那肯定是两个都要紧抓着亲近的。
哪怕他亲额娘温僖贵妃在场,老十两只手里也照样只得宜妃母子,只有宜妃或者老九有哪个不在了,温僖贵妃才能捞到自家儿子胖手儿牵一牵的福利。为此这位圆脸圆眼总是显得憨厚和蔼的贵妃娘娘,也没少对着宝贝儿子蛾眉倒竖,可惜老十那是打也打不怕、说也说不听的,到了老九渐大,这位还振振有词地帮弟弟辩护:
“老十和贵额娘那是最亲近的,平日里相见就得见,想亲昵――背着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撒娇呢!这当着众人,自然是显得和我们说是亲近但比起贵额娘到底又还隔了一层的人亲近了……”
这话儿一出,原本蛾眉倒竖、硬是将一张圆脸儿整出门神气质的温僖贵妃,也绷不住笑了,更别提原本就带着笑的宜妃,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因此,后来温僖贵妃因病过世,宜妃虽是算得精也狠得下心,对于老十这个打小儿看到大、又素来和自己母子亲近、也没有威胁的小阿哥,也素是看顾得很。哪怕到了后来,这个人精娘娘得了新帝允许,住到宫外,见着老十老九小哥俩的互动见得多了,也多少看出点儿端倪来,也从没对老十的举动有任何干涉,更从未阻拦过老九和老十亲近,也正在于此。
老十看着是个傻大憨,和嫡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娘家的两代郡王关系也就那么着――看着亲近,真到了紧要关头,能借上的力真心不多――但对于宜妃这个老十正经希望的“丈母娘”,那却是打小儿就知道讨好着的。虽也招得温僖贵妃恨得不行,但那不过是面儿上半笑半闹的,私底下温僖贵妃可没真阻止老十和翊坤宫亲近。尤其到了重病弥留之际,若非宜妃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承诺了,只要老十没先背叛,她必是真心拿他当亲儿子护着的,温僖贵妃只怕四爷死不瞑目。
只是她也不知道,老十竟是从很小很小、小到还不知道何谓夫妻何谓半子的时候,就认定了老九罢了。
但想来就是知道,温僖贵妃也不会介意的吧?那是个非常识趣的女人,从来没像她姐姐一般将自己的目标放到后位之上,更从未将自己儿子的目标,放在万万人之上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血脉?亲缘?反正老九也不可能给老十生出孩子来,老十对老九的心思,也没妨碍着他和福晋侍妾们生孩子……嗯,温僖贵妃也不只一次说过“如果小九是我亲生的就好了”之类的话儿,想来如果真的知道和宜妃互换了半个儿子,也不会不乐意的吧?
咳咳,不小心话题又扯远了,其实莫想说的是,不管老十再怎么莽撞,他也是个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并且很懂得合理分配资源实现目标的家伙,就像现在,好好把身体练健硕了、游街时大秀一把固然重要,抓好贾琏这条目前唯一清晰的,只要他家老九不是真的变性了、不再对美女感兴趣了,就肯定会接近的线儿,也是很重要的。
而就像老十认为他的男子气概,那是必须从面容肤色到体型力量、全方位无死角发展一般,要抓住贾琏这条线,也绝对不仅限于两人吃吃喝喝逛逛花楼赏赏美男的,更重要的还在于,从贾琏到贾家两府其他人的好感,都要尽可能争取。
为了扩大获取老九接纳美人的范围,老十那是真拿出了当日哄宜妃的毅力和耐心了。
好在贾琏其实也不难攻克,当日老十初至贾府,一通从天文到地理,从战略到农业的乱侃,早就把贾政侃晕头了,哪怕在日后的接触中,很快发现老十确实如他所说那般不通文墨、对于地理农事的了解也确实只是来自于对于战略兵法研究的需要,也改变不了贾政心中对老十已经先入为主并逐渐根深蒂固的好感,这种好感甚至在最初,满贾府主子奴才,包括贾琏自己在内,都只当老十寻他出去是为了寻花问柳的时候,也不曾真的改变;等到了贾琏得意洋洋地带着一张完整的虎皮、好几坛子难得的虎骨酒虎骨膏回府,而不久后,顾诚平贾瑚几个也亲自验证过,这素来对于骑射武功那是躲得比八股文还更勤快的臭小子,竟真的长进了――
“别的不说,起码再来二十天科考号舍的,都没有问题”(此话出自贾瑚亲口)――的时候,更是骤然间生根发芽到恨不得将贾珠也塞进老十贾琏二人组里头。
只是王氏对于冯渊这个不过是妹妹家不成器独子的“西席”、仗着考了个小小武举人就敢来荣国府里头打秋风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好感,对于贾琏更是各种看不上,便婉言坚拒了,贾政因想着虽贾珠贾琏一般儿没得爵位承袭,虽坚信贾瑚不会因为贾珠是隔了房的弟弟就厚此薄彼,到底他不过二子,偏宝玉现养在老母身边,打不得骂不得的,这珠儿作为二房长子,前程上头就越发要紧,不比贾琏上有亲兄长照拂、下有亲弟弟扶持的,又眼见着春闱将至,贾珠已是耽误过一期春闱,眼看着就要娶亲了,虽说亲家没挑剔珠儿也没个正经进士出身,到底考出来好看些……如此诸般思量,倒也没再坚持,只是想着号舍辛苦,每日里没少盯着贾珠读书之余多多活动筋骨,贾珠也知道父亲好意,虽素来不爱动,也坚持了每日脸上两柱香的骑射为戏,贾母王氏见他虽晒得黑了些,精神头儿却果然更足了,气色都好了不少,也没怎么拦阻,倒也算是一桩幸事。
不过贾政那在某些人看来简直不靠谱极了的主意,虽然没来得及对老十说出口就打消了,但贾家上下,对于老十和贾琏来往的某方面期待和认可,老十心里那是门儿清,也不觉得有什么,到底他现在不过是个中了举的小乡绅,贾家又是老九都念叨过的势利人家,有贾政那么个书呆子,和贾琏这么个傻小子,老十已经很是意外之喜了。
反正嘛,他也没准备和这贾家做亲家,哄了贾琏,寻机重逢老九,到时候如果贾家下场真的不堪,能伸手的伸手捞一把也就是了,如果真烫手到伸不了……十爷也不是白莲花,当然是保住自己护着老九更重要。
老十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君不见,圣祖爷当政时,老十那桌子是说掀就掀的,掀完还继续和他爹梗脖子,可到了刻薄四登基后,除了一开始恐怕八哥老九给那刻薄鬼下绊子下狠了、就是服了软也不得善终,而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和他干之外,打圣祖爷也没少梦里和那刻薄四叨嗑时,老十就安心了――
毕竟一个死了还能老是跑梦里和你念叨的皇阿玛,可比一个活着但能哄能骗能欺能瞒能耍横能耍赖的皇阿玛要恐怖多了。
皇阿玛活着时骂得再狠罚得再凶,也没真杀了哪个兄弟,拔刀倒是拔了好几次,可哪次不是被抢下来了?哪次真喊过侍卫直接来个一刀两断了?不管他是因为父爱还是因为名声,总之老十对着他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可一个死了还能有理有据入梦的皇阿玛就恐怖多了,别的不说,那比苏嬷念经时还没起伏的声调,还有那一夜两夜十七八夜甚至连白天小憩一会子他都能冒出来,而且貌似还有□术,三四个兄弟一块儿睡着了,他还能各处不误各种念叨骂人的功力,可就太恐怖了!就算皇阿玛死后似乎变得没那么毒舌了,骂人没那么狠了,可再温柔的念叨也禁不住他时时刻刻、几乎只要你一闭眼就冒出来念叨的耐心啊!简直能把人逼疯了有没有!
老十还没吃到老九呢,虽说那时候他以为有生之年都吃不到了,可能磨磨蹭蹭趁老九不留神的时候吃两口豆腐也是好的,疯了什么的,实在不是十爷的菜。
所以他是八九十中最快对他们皇阿玛做出妥协的一个。
以己度人,他觉得老四就算再狠再刻薄,也肯定扛不住的。
因此很放心地很安心地撤了。
就是和老九一道儿被刻薄四扔去西洋海上漂泊了好些年,也没不安过。
――敢故意使绊子?皇阿玛能念叨死你!
所以他现在对贾琏,那也是目标明确。
因为真的有了那么点好感,所以不会再由着贾琏随心所欲愿学就学想走就走。
哪怕日后他不会为了捞他付出什么大代价,但此刻,反正也是为了亲近贾家需要,多教他一点又何妨?
说不定被流放时还能自保呢!
所以十爷三口两口将面条往肚子里一倒,也不等贾琏寒暄,将他后领子一提溜,往练武场上一扔:“蹲好!”
贾琏桃花眼里泪汪汪,但老十可不是顾诚平贾瑚等,看着凶狠却总是忍不住会对他心软的家伙,更不是他璋大嫂子珊儿姐姐那种会被他美色诱惑的,无奈,只得乖乖蹲着马步,再看看那个据说才练完一趟、可才吃完三大海碗面就又继续拿起长枪挥舞起来的黑美人,无奈叹息。
顾叔父大哥哥不都说练武前不宜饱食吗?怎么这位叔父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可再怎么上踹下跳地折腾,就是一次也没闹过肚子呢?
哪怕只恼一会子,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休息啊!
呜呜呜,这什么不是人的体质!
自己又是怎么不长眼,偏偏上赶着求揉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文分类在耽美的问题,除了老九目前是女儿身男儿心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剧透是,这货迟早会恢复男儿身,不过到底在生子怀孕后还是生子怀孕前呢,莫真心没想好……
其实此前文案也提示过了,还被雷到的我很抱歉,再次慎重扫雷,如果真受不了我也没办法了,这个设定是本文的基础设定,改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鉴于此文几乎是裸更,所以倒是可以提提,莫会考虑的
还有,嗯,莫建了个群,有人来不?
群号是16110714,身份验证的话,就莫任何一篇文章的主要角色名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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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章
薛蟠这些日子,也是满脑子不解。
老十离开前半个月,薛蟠简直就和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般欢脱,斗鸡走狗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更兼睡可睡到自然醒,虽没数钱数到手抽筋,但那是薛大爷不屑数,而不是没得数——君不闻,薛家那可是珍珠如土金如铁?别说数铜钱,就是数金子,也不是三两人花个三两日就能数得清的。
按理说,如此自由自在的日子,说是快乐似神仙也不为过。一开始也确实是如此,薛大爷刚回归自由时,也竟惊觉自由的空气如此美好,哪怕没有美人儿师傅养眼佐餐,也足够让他感动到默默泪流——所以薛大爷就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偏生儿要放着如此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非得上赶着认师傅找揉虐呢?
只看美人儿的话,也不是不拜师傅就看不了的啊?
不明白啊不明白。
更让薛蟠想不明白的是,对于自由的空气,他不过呼吸了那么十四天半,在第十五天的下半天,他就开始无聊了。不管是纯名词的睡觉还是作为动词的“睡觉”,无论陪睡暖床的是美貌丫头还是清俊小厮,又或者是呼朋唤友出去斗鸡走狗还是欺男霸女,这日子,怎么就怎么过怎么觉得不得劲呢?
浑身的骨头似乎都酸痛起来了,比最初给师傅操练得浑身上下坐也疼、睡也疼的时候还难受,心里更是毛毛虫爬过似的,做什么都不对劲,什么都不做更是烦躁不已。
无聊啊无聊!
又过了两天半,到了第十八天早上时,薛蟠已经连浑身皮肉都在痒了。
——混蛋,爷居然开始怀念师傅的拳头了?
——这算啥事儿啊啥事儿?爷才不是受虐狂呢!
作为一个十二三岁就开始混迹花丛的家伙,薛蟠那是个见识广博的,那种特殊的□好薛大爷也是听说过的,年少轻狂时还很是试过两回,不过薛大爷虽不算什么正经懂得怜香惜玉的风流人物,脾气发起来的时候也是不管多有脸多宠爱的丫头小厮嬷嬷管事,都一般儿照打不误,却不是个在房事上头爱凌虐取乐的。不在房事上头讨好谁那是他们不配——都不过玩物罢了——可刻意凌虐什么的……薛大爷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自信的,犯不着暴力施虐,他照样能让那些丫头小幺儿哀哭求饶的。
至于受虐什么的。更不必说,薛大爷在遇上老十前,绝壁是个被蚊子叮两口,他娘都能呼天抢地紧张不已的活宝贝,说来比起贾府的凤凰蛋还更受溺爱——毕竟凤凰蛋还有个黑面老爹不是?可薛大爷除了有个只能拐弯抹角地劝着薛太太多管管他的妹妹之外,还有谁对着薛太太操心他的管教问题?
可自从遇上老十……
唉!那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变化吧,就像某位圣祖爷人生茶几上的器具摆设,薛大爷原还为他妈妈不知为何竟不再絮絮叨叨大惊小怪了而暗喜,虽说这在美人儿师傅手下的日子也各种不符合薛大爷纨绔享乐风的汗流浃背,但这箭也射得、马也随意骑得,再也不需要特意挑选什么看着威武健壮,其实温顺得火烧尾巴都不知道掀蹄子不说,竟连见着大虫都不知道逃跑嘶鸣的马儿了,对于在寡母的过分溺爱下各种烦躁中二的薛大爷来说,那真是就算痛,也是快乐着的。
可谁知道,才那么小两年,不止妈妈从原本自己被蚊子叮一下,都起码要打骂一通丫头、再请大夫好生开几服外敷的好药、并亲自做好些个驱蚊防虫的香囊,变成现今就算见着自己从冯家回来时,那虽不至于灰头土脸却也常常鼻青脸肿的模样,都能虽心疼也咬牙忍着。就连自个儿,明明是个犯起懒来能在被窝里赖几天,除了出去看看妈妈妹妹之外,要么和丫头小厮厮混要么蒙头大睡也不觉得烦的;明明在师傅手下的日子,也没少怀念原先那无忧无虑无压迫的轻松小日子的……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清闲几天,就浑身不自在了呢?
薛蟠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可他一贯是个随心所欲的,就是有了老十管教,也还是本性难移。既然以前觉得闲散惫懒好,就闲散惫懒着,那现在既然觉得还是活动活动筋骨的好,薛大爷也犯不着和自己死犟着。
因此薛家太太就又欣慰又心疼的发现,在考场里头熬了好些天,出来时都憔悴得没了人样的宝贝儿子,不过休养了小半月,又开始弯弓射箭背兵书了!薛太太那颗慈母心啊,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有心和儿子说咱不考了,反正武监生也捐了,考场也进过一回了,日后只管安安稳稳当他的薛家大爷就是。可薛蟠背起弓骑上马的眼神如此明亮,比起前几天在床上病怏怏的,连和甄家几个少爷出去都没精神玩乐了,原先还挺宠着的几个丫头小厮也都没了兴致……
又有宝钗在一旁劝着,什么哥哥也没个兄弟,自己到底只是个妹妹日后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啦;什么虽说妈妈身体健壮精神头足,但哥哥身体更好,妈妈只怕也难看顾哥哥一世啦;什么虽说是皇商、又是薛家家主,到底有个正经科考出身更好,起码日后再有冯来福那等刁奴诬赖,哥哥至少在证据确凿前可以见官不拜不受刑罚啦……
这其他也罢了,薛蟠当日公堂上挨的那顿板子,绝对是薛太太心口的痛,尤其是于天青的态度,也让她明白到靠着王贾两家也不是就能让薛家横行金陵的;而薛蟠除了宝钗,也没得个兄弟扶持,也是薛太太多年来最深沉的忧虑之一,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可不只是真的战阵,商场也是如战场的,更何况打虎什么的,薛蟠不也在往日走惯、也从没听说有什么猛兽出没的金陵城郊,就遇过一回么?若有个亲兄长护着,或者起码有个亲弟弟互相看顾,薛太太是绝不会让他去吃那样的苦头的,可偏偏没有!
薛家倒是有八房,说来嫡系的也有三房,可嫡系也不见得都是同父同母,元嫡之子是嫡系,续弦之子也是嫡系,就是良妾扶正所出的,也还是嫡系呢!薛太太再天真,也没真当当日丈夫偶然去后,那七房族老叔伯说要代她蟠儿暂管薛家,就真是暂管、真是好意!若非她背后还有王贾两家在,这薛家的家主之位皇商资格,还不知道归了谁呢!
这也是为何,薛太太早几年,除了正常的人情往来,还总寻着理由给京中送礼的缘故。
谁不知道这薛家家财都是蟠儿的?谁不知道这近年各地庄子铺子都大不如前,每往外头流一点、她蟠儿能享用的就少一点?
薛太太对王家亲哥哥那儿也罢了,兄妹两个相依多年,那真是再掏心掏肺都不为过的;可庶兄那儿竟也舍得应付一二,就是记嫡的妹妹那儿……再是因亲娘早逝而天真无知,薛太太自己为□为人母也若许年,哪里真会一点都想不透,她当年最先定亲贾家、可最终嫁入的却是薛家,反而是她那个就是记了嫡也瞒不了正经勋贵人家的妹妹嫁入国公府邸的缘故?
可有什么办法呢?蟠儿是个诗书不爱武功不济,连庄子铺子都管不上手的,若哪天自己去了,再有那七房相逼的事儿……除了仰仗王贾两家,还能靠谁?
薛太太原先也无奈得很。
虽造成薛蟠原先那等五体不勤不着四六模样的,也很有她一份儿“功劳”,但那都是建立在薛太太坚信就算记嫡的妹妹靠不住,这嫡亲的哥哥总能护住外甥的前提下的,但自从公堂那一顿打之后……
难得薛蟠又自个儿起了上进的心!
薛太太再是心疼,又还能怎么着?
忍了。
就是大年初的,薛蟠就说要进京,薛太太也没说什么反正你又不需春闱之类的,也没对引得薛蟠也动了念头的谢氏有任何脸色,只骂了薛蟠一顿孽障,又说他给冯家添麻烦了之类的,听得宝钗这个打小儿就最是稳重的,也忍不住好几次低头掩饰抽动的唇角——她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妈妈也有这么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时候,原还埋怨谢家姐姐怎么非得正月初里头就上京呢,结果一转头……
不过宝钗闭着眼也知道,她妈妈这么快的转变,只可能因为一件事。果然薛太太骂了一通薛蟠,接下来语风一转,就转到抱怨薛蟠愣是不听话,说什么要抢在小师娘前头快马上京,硬是连素日用惯的丫头嬷嬷都不愿意带了之类的上头,谢氏听得会意一笑:
“薛大爷是好意,妾身尽知。只是妾身这一路从金陵到京都,不说千里迢迢,也是山长水远的,虽有管事长随,到底有不足处。薛太太若是放心,我便央您一事:且让薛大爷护送妾身一回!另我身边儿两个信得过的老嬷嬷都留在扬州那儿照看舍弟了,虽有几个丫头,到底不便,少不得一并麻烦了薛太太……至于薛大爷那儿,这进了京再快马往我家大爷那儿去,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就是宝钗也要叹一声周到,薛太太更是暗暗叹息,难怪这女子嫁得那样人家,娘家又遭了那样变故,却硬是能熬得个带着嫁妆和离出来,就是后头找的冯渊,开始都说不过一介纨绔败家子,结果眼看着就是新科进士了……
若当年自己有此等心智机变,也不至于……
只再一转头,看到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出稳重雍容的宝钗,再想想那个即使最荒唐的时候也还是十分孝顺的儿子,薛太太淡淡一笑,也懒得再去想若是如何、否则如何。
好歹薛老爷生前,虽有几个通房私宠,却从没给她弄出个庶子庶女来。
人生在世,贪痴者嗔,知足者乐,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莫发现自个儿的文好像从来不只是写爱情。敬水是倾向于父子亲情,也许十九会更多的写母爱?我相信无论是贾母对贾敏甚至黛玉,还是王氏对贾珠宝玉元春等,都是有“爱”的。
薛姨妈对薛蟠更不必说,只是爱的结果,不一定真让爱的人好了罢了。
大概是和莫自己的性格有关,莫从来不认为爱情就是全部。只是这么写的话,难免会啰嗦了点,但绝对不是有意水文的……嗯,争取三十万字完结吧,那样定制就只要一本了o(n_n)o~
反正新文的构思已经有了,只是还没时间码罢了,只要这篇完结立刻可以开,依然是包子主题,不过是年下攻、还可能np神马的……希望没有触到亲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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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章
可惜就是佛家大圆满,据说也要十世磨砺矢志不移,方可修炼得出来,世间贪痴怨嗔者比比皆是,就是薛太太,那等完全知足安乐的心情,也不过是偶然一现,更别提虽也会拜喇嘛庙、也确实没正式修行,但其实早被他们太子二哥拐上道家不归路的十九小哥俩了。
……尤其现在这小哥俩还变成姐弟俩了。
年望弱冠的弟弟老十同学,眼见春闱在望,这操练起来越发狠,对贾琏狠,对自己更狠;练武狠,吃起饭来更是狠。
贾琏大半个时辰的马步蹲下来,腰腿都在哆嗦,却还不得不努力站直了又练了一刻多钟的箭,眼看着今天一个时辰的功课总算完成了,贾琏整个虚脱下来,因被老十一瞪眼,吓得不敢真的瘫软在地,不过还是抵不住一阵阵手脚发软眼前发黑,胃里不知何时也空得厉害,明明早上才用过一碗杏仁茶两碗碧梗粥三碟螃蟹馅炸饺子四碟松瓤鹅油卷……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半时辰,却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
看着一放下长刀就接过奴才送上的饽饽往嘴里倒,一口一个都几乎不用咀嚼的不说,还一连塞了一大盘――贾琏目测,起码该有早上那样的大海碗冒尖儿一碗多――才停下来,抹一抹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贾琏抽了抽嘴角,他已经不想对这位叔父那不带咀嚼、直接吞咽的吃相发表任何意见了,可这明明是个面容精致的美人儿、明明一个时辰前才吃了两大海碗的肉酱面,现在居然又是一大盘明明是饺子、却非得学北边儿那些游牧民族叫什么饽饽的点心――这吃完立刻练武、练完不歇口气又立刻吃的,且不说了,早上那两大碗好歹还让那肚子略微鼓起了呢,现在这一大盘饽饽塞下去,肚皮都不带鼓一下的……
这位叔父的肚皮里难道连通了无底洞吗?
老十却不知道贾琏又在yy他肚皮里头的乾坤,抹了下嘴,挑剔地瞥了他两眼,勉强点点头:“行了,去洗洗准备吃午饭吧!”
听得贾琏也跟着拿过小厮手里的毛巾,又抹了一把汗――
这才是贾琏至今无法适应的原因!
老十的食量原本也不小,但平日里虽也是一餐一碗多近两碗的主食,还要将近一碗的肉半碗的菜,再酌情喝他一碗两碗的汤,虽说碗都是能给贾琏当洗脸盆的大海碗,可也就是一日三餐,点心什么的是从来不用的,但自从这两个月,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那是加了三顿点心不只,而且点心的分量比之原先的正餐也不差多少,而正餐更是比原先的份量多了小半……
虽说老十现在练武是更勤了些,可这食量也增加得太夸张了吧?
贾琏才将毛巾扔回小厮的手里,忽然想起前儿母亲很是欣慰地夸他的那句“琏儿最近饭量见长,果然身体也越发好了”的话,细算一下,果然自个儿单是早晨那顿,都顶得上原先两天多三天的量了……
想象一下自己年纪轻轻就从翩翩公子标准体型进展到地主老财胖屠夫型的……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贾琏又将那毛巾扯了回来,再擦一把,混蛋,爷不会也变得和冯叔父一样吧?
如果能学全也不错,可贾琏再清楚自个儿不过,他能将冯叔父的功夫学个一分半分的就偷笑了,那等饭量之下依然能维持体型的天赋……
贾琏表示自己还是个凡人。
他素来有自知之明,就像之前,老十再瞪眼,他也顶住了没有学着他一道儿吃完立刻练武、练完立刻吃饭的――好在老十也还讲理,虽鄙视一回贾琏娇嫩的肠胃,却再没有勉强他。可这饭量……
贾琏对着一桌好菜泪眼婆娑。
明明才下定决心要压缩食量的,明明刚也确实是饿得头晕眼花也没什么食欲的,可为什么,才泡了个澡出来,就恨不得吃下一头牛了呢?
要说忍耐着少吃些吧……
别看贾琏也挺混的,他可不比二房那个凤凰蛋,冬日里头冷点儿、夏日里头热些儿、春天秋天也各有缘由的,就可以各种懒得起床,贾母也愿意护着给他找借口、不让他早起四处请安,贾代善也睁只眼闭只眼地不曾过问――
贾琏如果敢学着那天不去请安,张氏能一下子就从温柔慈母变成巡海夜叉!
哪怕贾母为了宝贝小孙儿顺便惠及其他儿孙的时候,贾琏也照样要老老实实的按时爬起来,先到东边儿佛堂里给先太夫人的画像请安,再去梨香院、后去贾母院,然后是父母那儿、叔婶那儿……反正不管长辈怎么说,起码必须在院子外头问过安了,这一天才算开始!
如此家教,就是贾琏有心为了避免食物诱惑早退席,老十这个长辈偏生一反早些儿那两顿的狼吞虎咽、非得慢悠悠细嚼慢咽地吃个没完,贾琏又怎么好提前退席呢?
只好努力不把视线往桌上瞄,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老十貌似吃着、吃着忽然随口问出的问题,待得老十觉得将该问的细问得差不多、再次因为确认了老九尚未消息而胃口大开狼吞虎咽了,贾琏却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又吃下去半盘肉末烧饼一碗八宝饭,现手里还捧着半碗鸽子汤喝着――
贾琏细细回想,竟想不起是何时捧起的这碗汤!天知道,冯家用的碗碟可不是贾府里头那些爷儿们真饿起来、四五碗下去都没滋没味的精致小玩意,那可都是老十惯用的标准,普通一个饭碗能抵得上贾琏得洗脸盆的!这种早些时候贾琏拿着不说吃力、但肯定除开必要懒得亲自拿一会的家伙,到了现在,竟拿到无知无觉了……
贾琏捂脸呻吟,自己果断要变成饭桶了么?
老十正将剩下的一小盘子酱汁牛肉片往碗里倒,闻声看了贾琏一眼,又看看满桌子只剩残羹没半点菜肉的盘碟,难得体贴问一声:“怎么?吃不饱?”挑眉嘲笑一下贾琏慢条斯理娘儿们似的吃饭速度,却转头吩咐小厮:“命厨下再做……”摸摸自己的肚皮,觉得就厨子的做饭速度,整好一桌菜,自己差不多也该又能吃得下一些了,就干脆接道:“一桌来。”
贾琏原是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手腕扶着额头的姿势,闻言震惊一下,脑门儿一下子从手腕上滑了下去,直接磕在前边儿的一盘子只剩了些许蜜汁的蜜汁火腿上头不说,右手上忘了放下来的汤碗也是一晃,泼出一小半在贾琏自己身上……
老十翻了翻白眼,难怪这臭小子注定要给一只胭脂虎吃得死死的,据说到了最终抄家流放的时候,也倒霉的只有一个闺女儿,还不敢正经多纳几个妾室生孩子――
老十原先还以为是小说家言胡夸乱说的,毕竟就是他家八嫂,那样一个满大清闻名的彪悍人物,也没敢真拦着他八哥的子嗣传承呢!
现在见了贾琏此等模样,老十终于不再引以为怪。就这样站个马步都能站得几乎瘫软、吃个饭都能吃到自己从头发污糟到鞋面的笨蛋,别说那个王氏女听着还挺有些狠辣心机的,就是九嫂那样的,也能拿捏得他死死的!
――蠢透了有没有!
老十简直无语了,自己这是什么体质啊?难道是夺舍的时候弄出什么意外了吗?前生明明好好儿的,否则老九也不会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是他“平生所仅见的笨蛋傻瓜”。可今生不知道怎么的,薛蟠也好贾琏也罢,还有木头人焦大狗……一个个都呆得很,就是原先那个作死犯上害主的奴才,也蠢得让老十没话说。
……好处也是有的。老十决定了,以后老九再嫌他蠢,他就将薛蟠贾琏拉出来溜溜,或者木头人焦大狗也行,绝对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蠢――爷这是大智若愚!
想着这点,老十看着贾琏那蠢样虽挺不屑的,却也没怎么烦他,直接将大半碗拌了???的米饭往嘴里一倒,站了起身,看贾琏仍呆呆的,又翻了个白眼,出声提醒他:
“去洗洗。”
想想又补一句:“厨下没那么快,如果真饿狠了,先让人去传两盘子点心来。”
说完想起饿着肚子泡澡容易头晕的事儿,又瞪眼吩咐:“沐浴时动作快点!别闹出在我府上吃不饱饿晕了的事儿来!”
要知道十爷他就是当日在海上迷航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让跟着自己的士兵真饿死了,现在太平盛世物资充足,倒在自己家里饿晕个客人,那才是要让老九记一辈子的笑柄呢!
――却不知道贾琏没饿晕,但因为他的话,才真要晕了!
谁是真饿狠了啊?谁会吃不饱饿晕了啊?谁还吃得下点心……
贾琏最头晕的是,他还真只有七分饱,还真吃得下点心了【泪】
――这是什么见鬼的食欲!饭桶难道也是一种传染病么?
放下汤碗,今天的形象反正也毁得差不多了,身边又只有奴才,贾琏也懒得再顾忌,伸手捏捏自己的小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觉得虽然还不至于如屠夫老财主一般松软,但已经开始有长肉的倾向了……
呜呜呜呜,爷的翩翩君子风啊!难道从此只能走便便大腹风了么?
爷那取代东府大伯成为新一代京都万人迷的宏伟目标啊……
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么?
贾琏郁闷得无以复加,也不管眼前杯盘狼藉,低下头砰砰几声,又在桌子上撞了好几下,看得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各种目瞪口呆满地找眼珠子,倒是那几个奉命从金陵追过来服侍老十的奴才淡定得很。
反正薛大爷还有比这更失态的。
这位琏二爷虽说出身国公府,看着确实比皇商出身的薛大爷尊贵些,但据说这两位还是表兄弟……
果然还是表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蠢蛋吸引体质,灵感来源于认识的某位妹纸,那位有着奇怪的极品吸引体质,总能遇上各种极品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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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章
转眼间,春闱就近了。
老十虽不觉得贾琏这么个小呆子能考出个什么来,但他也不是个非得独断专横的,既然贾琏已经勤奋到连到他府里头练武的日子,下午都必定要先温习一个时辰功课后,方才练半个时辰骑射的,老十也难得体贴他――
最重要的是老十觉得,反正就贾琏这资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勤练武学也不过就那么着,勤能补拙什么的也是要有底线的;刚好又听贾政说他那个比贾琏略大几个月的儿子贾珠也要参加此次春闱……
对老十来说,兄弟基本等于冤家,除了难得投缘的一两个,其他绝对的输人不输阵!
因此眼见离春闱只半月余的时候,老十推己及人,想着他自个儿读书也算聪明会活用,偏因道理虽学得懂、可那些古板教条的“子曰诗云”却每常一百二十遍也总背不住,遇上皇阿玛检查,但凡能事先打听到的,老十总得悲催地面对被八哥老九一起戴着考前突击。这个“被习惯”甚至延续到之前院试时,老十也很是突击了十来天书。好在后来秋闱春闱都不需再考类似于填空默写这类早被老十暗嗤为“读死①38看書网”的无聊测试,老十自己总算轻松了,可作为一个考文考的举子,还是个考举人时名次仅在孙山之上的家伙,为了防止他连题目出自哪部经典都不知,老十很好心地扮演起之前总是他八哥老九的那个角色――压着贾琏考前突击死记硬背了!
于是小琏儿就觉得自己那什么为了逃避顾叔父大哥哥的魔鬼训练计划、跑去和祖父承诺自己一定用心文科举业的决定简直蠢透了!傻不拉几去逛什么青楼玩儿什么红袖挑衅什么马小四的,结果惹上这么个更要命的冯叔父――更蠢的是自己还上赶着学武功求揉虐!
这学武功也罢了,自个儿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哪怕再被大哥哥压榨一百次,也绝对要涎着脸儿去祖父那毁约,可谁知,这个冯叔父,自己文采也就一般般,平日里教导自己的也是骑射武功,可偏偏还要压着自己继续科举――更要命的是,还不让转科啊!
贾琏想说咱不考文科了,考武科行么?却被老十那挑剔的轻蔑的毫不掩饰的眼神打击得蔫蔫儿的。可怜竟真是一物克一物,贾琏对着贾家那么些人,从贾代善到他大哥哥,甚至连贾母都能哄得好好的,就是王氏,针对大房的时候,除非真个必要,也总不会针对他……可就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对上老十这个收拾起他来毫不手软、偏生他又直觉不舍得远离的家伙,也只好悲剧了。
待到走进考场时,贾琏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如出生天。
比起周围一圈儿要么直白要么掩饰在从容淡定下的各种程度的紧张振奋,贾琏愉悦欢脱得简直让一干考官差役们侧目。
可贾琏什么也顾不上,炼狱结束的滋味实在好,就算明知道接下来的九天,必须待在一个小号舍里吃喝拉撒睡,供水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小便壶也是一天一夜才能有人来收一次……
对于这个就是被老十操练得几乎全身瘫软也一定要先沐浴过才休息进食、便溺什么的更是在秋闱之前从未沾染过的家伙来说,在经历了半个月因为什么“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臭规矩,背书的同时,就是练不了骑射也必须蹲半个时辰马步才能休息半个时辰,就是如此还要被老十鄙视“一遍书只需要背上一二十遍、马步还只蹲半个时辰就能休息半个时辰,结果还能累成这样,真是弱爆了”什么的……
贾琏果断觉得,还是到脏乱差小监狱里关个九天更划算吧!
而且一想到万一今年过不了,三年后如果只为冯世叔还在京里的话,说不定又是一个从精神到肉身的炼狱压迫……
秋闱时还敢在进考场前一天傻乐傻乐地听小幺儿唱小曲、被祖父抓包了还敢大言不惭什么“劳逸结合”的贾琏,果断在老十大发慈悲让他考前休养的三天里,也乖乖儿在自个儿的小院里,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背书,虽然没在背书的同时蹲马步,也没再按着老十的意思背个什么十遍二十遍的,只他这个态度,就让原本对他此次春闱委实不抱希望的贾代善贾政等都升起一丝忐忑――同进士如夫人,原本琏儿那只在孙山之上的成绩和平日里晃悠悠的闲懒,是连同进士都不需要担心的,可现在这么一用功,万一真中个同进士出来,那不是坑爹吗?
倒是贾赦老神在在地附和贾母的话:“同进士就不是进士啦?那什么如夫人不如夫人的,不过是连同进士都考不上的笨蛋,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再说了,我们家的孩儿哪里需要靠科举晋身?别说琏儿已经是举子了,就算不是,捐个官儿什么的也不是难事。”说着还转头看向贾珠:“只不过琏儿那臭小子我懒得理会他,反正有瑚儿在,总不至于饿死他,倒是珠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贾珠一回,看到他不像三年前那样,还没进考场就熬得脸色发青眼底青黑唇无血色的,略微放下心,却还是继续往下说:“珠儿的身体可不比那臭小子,怎么,要不要伯父给你运作一下?省得去那号舍里跟些寒酸书生一块儿憋……”
话没说完,就被贾代善拿寿星拐狠敲了一下脑袋:“混蛋!自个儿不学好还教坏子侄!我就说琏儿多好一孩子,怎么就吊儿郎当的,果然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持身不正……”
贾代善巴拉巴拉教训了一大堆,贾母贾政王氏张氏等都急着劝慰开解,贾珠尤其不好意思,跪着扶住祖父又要敲下的拐杖:“祖父息怒,伯父也是好意心疼孩儿,只是孩儿还想试试……”
贾赦只笑嘻嘻对东边儿小佛堂的方向拱了拱手,贾代善气得险些翻白眼,却不好再说什么――这句“我们家的孩儿哪里需要靠科举晋身”那是先太夫人的经典语录,虽说自从贾政三岁后再没说过,但因着这个都能当爷爷了还不忘记气自己的臭小子,几乎三天就要说上一次……
贾代善想起亡母,也只得悻悻放下拐杖,虚扶了贾珠起来,却赌气一天多不肯离贾赦这个臭小子,贾赦也不在意,虽说贾琏难得用功不好打扰,却还有个小迎春小贾琮,别看这两个在贾母跟前,那是捆起来都比不上二房一个宝玉,哄贾代善却是绰绰有余了。
今儿贾琏出门,贾代善对上贾赦虽仍没什么好声气,话却已经多了不少,可见贾琏哄祖父的天赋,从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是家学渊源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贾琏在悲摧的十八天之后,怀抱着家人终于达成的“即使同进士也很好”的美好祝愿,欢脱雀跃地进了考场
虽然进的过程略微有点小波折――若非贾珠虽然呆了点弱了点,却稳重温和,还很照顾堂弟的始终牵着他一起排队,顺便承担了提醒贾琏出示文书考篮备查、并向考官差役们解释等等等等的业务,贾琏多半连考场都进不了。
不管怎么说,贾琏总算顺顺利利地进了考场,而薛蟠也护送着他家小师娘,顺顺利利地进京了。
当然,虽说一路和谢氏相处愉快,谢氏也确实是薛蟠进来欣赏的那种美人,不过薛蟠虽每寻着机会就爱借谢氏的容貌风姿养养眼,却还是乖乖儿地始终恭敬对待,并且一到了京郊,吩咐接待的老管事务必恭恭敬敬妥妥当当地将谢氏送到冯家后,就上马飞奔――他居然还真没忘记当初说要先一步和师傅通报说小师娘就要进京了的事儿。
只是不巧,薛蟠先是在路上和个女娃娃冲撞了一下――
亏得那小女娃虽看着纤弱,骑术却好,薛蟠近来的反应也勉强过关,两人一左一右惊险错开,到没真酿出什么交通事故来。而薛蟠自从公堂上挨过那一回打,性子好了不只一点半点,薛家里头服侍的奴才,已经足有两年半,除了某几个被终于看懂账本的薛蟠抓到贪墨、和一个要死不死仗势欺人却正好欺到穆太太娘家远亲头上的奴才被处置了之外,没有额外消耗率了,这对着外人,薛蟠只有更加小心的。
这儿是京城,虽说离舅舅近了,可据说还有好些舅舅搞不掂的大人物,薛蟠在启程前就被薛太太念叨了好多回,早下定决心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了。
何况这女娃虽年纪小了点,那双狐狸眼却实在妩媚风流,偏生眉眼间又带着几分肆意英气,正好也中了薛蟠近期的萌点。
因此虽没真的冲撞到,而且说来两个人也都冲得太快了,也不全是薛蟠的错,但薛蟠还是乖乖儿下了马,先作了揖道歉,又捡起女娃掉落的一个小荷包还了回去。女娃挑着眉看他,虽说作揖的姿势不怎么标准,看过来的眼神又直勾勾的不太规矩,却只是单纯的欣赏――女娃最讨厌的那种对美色的欣赏,不过看在这家伙呆愣愣的傻样有些神似故人的份上,女娃倒也没计较,只是抬了抬下巴,点了点那个小荷包:“烧了!”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薛蟠也是莫名的眼熟,果然乖乖摸出马鞍下头的小包袱里装着的火折子将那荷包烧了,看那女娃笑弯了一对狐狸眼,薛蟠挠了挠头,奇怪,自己刚刚怎么会觉得这么可爱一女娃娃竟和师傅有点像?
想不明白,薛蟠也就不想了,看那女娃好像没什么伤,便只是憨憨一笑:“我是薛蟠,如果回头你发现有什么伤,就到京中薛家商号留个信儿,我一定会负责的……”
说着还想着要不要连舅舅家的地址也留一个,却不妨那原先还算和气的女娃忽然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又嫌弃地哼了一声,抹了抹手上的鞭子,薛蟠看到那个动作反射性一避,却不知为何那鞭子堪堪甩出来又收了回去,然后就是一阵沙尘飞起,等到薛蟠停下呛咳,那个女娃已经骑着马跑得没影儿了。
薛蟠满头雾水,自己刚刚有做什么刺激那女娃的事儿吗?好像没有吧?虽说险些儿冲撞了,可也态度良好地道歉了啊?那女娃一开始也没生气,怎么自己为防她年幼体弱有什么不妥,特意留下名姓地址时,反而翻脸了?
难道她家和薛家商号争过生意吃过亏?还是京里的奴才也有背着自己仗势欺人的?还是……
薛蟠满头雾水胡乱猜测,却第一时间排除了“该不会是自己名字得罪她了”这个可能,却不知道,他还真是,因为名字得罪她了。
因为他叫薛蟠,而那个女娃,很不巧的,就是两地生枯木的夏金桂。
九爷馅儿的夏大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果断还是十九cp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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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章
夏大姑娘被夏太太的泪水和温柔拘在府里头足足有两个月,连和宁国府那个凤凰儿般的大美女约好的赏雪赏梅之约都推了,简直闷得仙人掌都蔫巴儿了,还是夏太太看他原本每餐起码能吃一碗半的食量下降得只剩半碗,原先就不甚圆润的下巴更是冒出尖儿来了,恐再闷下去不好,放睁只眼闭只眼允了她出门巡视商铺,夏大姑娘又撇下刘嬷嬷在家里头,方能寻到机会甩开一干随从,自己策马享受一下自由。
夏大姑娘其实近百年来就没稀罕过骑马,对于一个天生爱享乐,为了自身舒服虽说外头还是要用上好锦缎撑面子、但里衣打小儿就只稀罕细棉布的家伙来说,骑马什么的,刚学会时威风两天得了腿根儿一片红肿不适之后,就再也不是啥好玩意――他从来是能坐马车就坐马车的,且马车只有有条件,必定将内里打造得比御辇还舒适几分。
可今儿,难得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又正好春日乍暖还寒时候,骑装用的布料很是厚实,□挨着马鞍那处,倒也不狠磨着,夏大姑娘原本欢喜得很,就是被一个二愣子傻乎乎地从岔道那儿拐出来险些儿冲撞到,但凭着自身虽不常使用、但依然精湛非常的骑术避过,那二愣子又还乖巧地下马道歉,夏大姑娘的心情本也没怎么受影响。
可那二愣子居然说他叫薛蟠!
薛蟠啊,是薛蟠啊!
为了香菱小美人儿打死人命的那个薛蟠啊!
说起来,香菱小美人儿可是据说很有兼美娘子几分神韵的,本该是九爷在找不着兼美娘子后的第一替代选择,可九爷为什么从没打过这丫头的念头?不就是因为他正好倒霉的是那个“自从两地生枯木”的夏金桂吗?
据说嫁了薛大呆子磋磨死小美人的夏金桂啊!
爷自然是金贵,可谁愿意是那个金桂?
九爷打发现自己新身份的姓名起,就很想撞墙,只好歹想着就夏太太那个样子,只要自己不愿,也闹不出个什么来,方才没真命人悄悄儿往金陵对这薛大呆子下死手,谁曾想,也不知道是哪等狗屎缘分,不过是出来放放风,也能撞上这呆霸王?
而且这呆子还敢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九爷原本还觉得这家伙很有他家老十的几分呆气,为此甚至还准本不计较那直愣愣的欣赏仰慕之色,可一听他自报家门,再一打量这家伙,只觉得刚刚觉得虽比不上贾敷大美人,好歹也还算顺眼的长相,立刻怎么看怎么显得猥琐起来,招风耳死鱼眼,那份呆气更是显得蠢得很,给老十提鞋都不配,更可恨的,就这么个猥琐呆愣的家伙,竟有一副比九爷前世都壮硕几分的身躯――
算算这混蛋还没弱冠吧?吃什么长这么大个的?看来真是头脑简单所以四肢发达,果然是打娘胎就将本该供给大脑的养分移用到四肢去,才能让四肢长成此等颀长有力的模样,可怜脑袋却只剩豆腐渣了吧?
男子气概可不是靠四肢发达撑起来的,男人的脑子更重要!
爷才没嫉妒他!爷最讨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了!
九爷愤愤,衡量一下自己现在这个小身板将薛蟠杀人弃尸的可能性,忍下了一鞭子抽花那张菱角分明的臭脸的冲动――
这家伙居然已经到了京城了!来了也好,爷要毁尸灭迹更方便!
――不对,和这家伙有牵扯的是红楼梦里那个夏金桂,可不是爷,爷有啥好在意的?
九爷收回鞭子,顺便狠掐了自己的虎口一把,总算从见到薛蟠的冲击里回过神来,看那二愣子还呆呆站着,呆气倒是十足,哪里有什么霸气?还不如老十那傻子呢!就这么个蠢东西,也亏得原著里那个夏金桂能看得上,换了爷――爷宁可委屈点和老十那个更加五大三粗的莽汉贴烧饼,也看不上此等蠢材!
嗤笑一声,也不管薛蟠傻呆呆张着嘴站着,一勒马缰,掉转马头,继续飞奔前去。
可怜薛蟠还不知道自己刚刚从立刻被杀人弃尸到日后被买凶谋杀,又最终到只剩不屑一顾这么一圈儿来回,兀自傻乎乎摸了半天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那儿得罪了这美貌小女娃,只摇摇头感叹一声果然带刺的美人儿心思都不好猜,又由带刺美人想起自己那个刺儿多得已经不是玫瑰花仙人掌、直接紧张到超级狼牙棒的师傅大人,猛地一激灵,赶紧翻身上马――反正管她是为什么,大不了如果薛家真抢过她家生意,下次多让她两回就是,还是师傅最重要啊!
万一被师娘先一步回府,两下里一说,自己说是要前头儿报信结果倒落后头了……想也知道师傅会怎么提点加强自己的骑射。
薛大爷吓得连脸都忘了擦,一路飞奔到冯家,结果下马一问,哈,今儿居然正好是春闱第一天。
难怪方才贡院外头特热闹呢,原来是举子进场了。
摸摸脑袋,吩咐了冯家管事儿的准备好谢氏的屋子,薛蟠也没进去,自个儿跨上马往武举贡院那儿去了。
到了地儿,果然外头还排了一长队,可惜薛大爷都站到马鞍上了,还是没看到他家师傅,连送行的冯家下人都没看到,薛大爷叹了口气,果然没赶上,早知道刚刚经过的时候应该停下来看看的,唉!
垂头丧气地跳下马,不妨才一会,马边儿上就多了个容貌俊俏的小哥儿,薛大爷倒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过这砸伤人的后果他现在也知道一些,想着与其又上公堂挨一回板子,且说不准还会因此又给师傅教训一顿,倒不如自己现下吃点小亏算了,因此硬是往另一边扭了□子,堪堪避免砸到那小孩。只是薛蟠自个儿,虽说也练了一阵子武功,到底有限,这么一扭一避的,眼看着就要脸朝下方地往地面砸下去,亏得旁边忽然多出一双手扶了他一把,薛大爷才不至于将门牙磕掉一个半个的。
错估形势的薛大爷心有余悸地扶着那双简直是救苦救难观世音的手――混蛋如果磕掉大牙,还不如上衙门再挨一顿板子呢!
薛大爷再看那俊俏小哥儿的脸色就不太好,若不是这小子不长眼非往自己马鞍边儿上凑,自己哪里至于险些儿连门牙都磕掉了?不过那小子已经吓得眼眶含泪了,薛大爷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人,却也实在懒得欺负一个看着不过堪堪留头的小娃娃,因此只瞪了他一眼:“下次小心点!别自己不长眼还连累别人!”
小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薛大爷看他那战战兢兢的小模样,也觉得怪没意思的,遂转过头一抱拳:“多谢这位……”
竟又是个大美人!
薛蟠原先就长了一双杏眼,这么瞪大了倒真和个猫儿似的滴溜溜的,脸上又还带着早前儿一直忘了擦的泥灰,原本束得齐整的发冠也因为一路颠簸散开了,几缕调皮的发丝凌乱地垂在他颊边耳侧,看着真和调皮的小猫儿似的,很有几分可爱。
这个大美人姓柳名湘莲,原就生得美貌,虽喜好易装粉墨登台,却最是厌恶人拿看女子小倌的眼神看他,但薛蟠眼底的惊艳仰慕虽□裸的毫不掩饰,嘴边更是口水都堪堪流出来了,却不知怎么的,难得没惹了这人厌,倒还很有闲心地掏出一方素帕与他擦脸。薛蟠正自色授魂销,也只傻乎乎的仰着脸由他擦着,不过这位柳二郎虽难得没发脾气,却不不过拿他当小猫逗弄,看他一时傻得狠了,也懒得真个细细帮他擦拭,又听得前头好友已经在招呼了,随手将帕子往薛蟠脑袋上一盖,径自走了。
薛蟠呆愣愣地看着,一时竟连伸手拦一拦都忘了,直到那抹蓝色身影消失在贡院大门之后,这呆子才恍然回过神来,又恨自己枉自称风流,真见个让人情难自禁的美人,偏就连话都不会说了,竟连名姓都没问个下来;又暗恨自己刚刚那手收得早,抱什么拳呢?美人儿殷勤伸手搭救,自己竟也不知道多摸上两把,明明就是对着美人儿师傅,也是累死了都不忘记吃豆腐的,怎么今儿就如此不机灵了?
一时间,竟是懊恼得要拿脑门儿去撞马鞍,却冷不丁脑袋上悠悠飘下一块什么,薛蟠下意识一捞,却原来是一方蓝色素帕,上头明明沾满了从他自己脸上擦下来的灰泥口水,但薛蟠硬是从那上面闻到一股独属于美人儿的馨香,不由傻傻一笑,将之收入怀中,也忘了刚刚还想着是不是要先回冯家看看谢氏安顿得如何的事儿,直接就在旁边找了间客栈住下,日日早起在贡院前头的一家茶楼坐着,也不知道等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所以夏大姑娘你不需要担心,对于小蟠桃来说,柳枝儿才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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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章
也不说这老十出了贡院,见着这当了十二天望那什么石的薛蟠如何老怀大慰,待得发现这不肖徒弟竟不是等的自己又是何等强忍着端住没发火,回头却寻了各种理由好生操练了薛蟠一回,顺带也连累得满心以为春闱刚过、老十应该暂时不会那么凶残、是以巴巴儿送上门的贾琏也累得半死,却说那边儿夏大姑娘,那天好容易出得家门,一番纵马肆意,却不妨撞上个这个身体原著里头的冤家,虽思量一番也放下了,到底又跑了一会子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原先还想着去宁国府里头找大美人大美女玩儿的,现在也没了兴致,惦记着后山那儿新挖出来的温泉,老九爽快掉转马头回家去,倒让夏太太很是又惊又喜,眼眶里头打转的泪花儿也消失了――
方才跟女儿出门的奴才才回来报说姑娘忽然自己骑了马离开,自己还担心得很,不妨女儿这一转眼就回来了,显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般独自贪玩去了……
夏太太这个羞惭啊,果然自己就不是个好母亲,先是在丈夫去世后一味哀伤,倒将偌大个夏家尽扔到女儿稚嫩的肩膀上扛着,直至女儿操劳过度,初潮时就疼痛难捱,自己才盘然醒悟,只这帮忙打理家务还没几天,又误会女儿是个会一味憨玩贪乐的,实在万万不该!
九爷见不需面对夏太太的眼泪,当然乐得顺着夏太太脑补的理由,至于为什么是急着回家才骑了马甩开奴才们,却偏偏落在奴才们后头回家……反正报信的奴才也是快马加鞭回来的,九爷自个儿的骑术,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夏太太是决计不知道的,在她看来,女儿能这么快回家已是难得,少不得训斥了那些慌张之下小题大做的奴才们一顿,转头又温言认可他们对姑娘的一片忠心,赏回的二两银子比起她训斥时罚掉的一个月月前只多不少,当然也不会忘记在收买人心的时候顺便提点一句:
“下回姑娘急着回家,你们快马跟着就是,少急慌慌地跟丢了姑娘!”
这一番恩威并施,虽手段稚嫩了点,但在夏太太已是难得,九爷靠在软榻上,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不时喝两口,狐狸眼满意地眯起,夏太太一回头就看到自家蜷在榻上的姑娘,那小脸埋在白色的狐狸围脖里,可爱得几乎让她要忍不住伸手过去掐两把。奈何一是素来温和贞静,做不来调戏女儿的事儿;二来夏大姑娘那双狐狸眼就是舒适地眯着时,也自有一段威风在,夏太太打亡夫丧礼后,就不敢拿这女儿当一般幼儿待,摸摸脑门脸颊都要看她心情,哪里敢掐上去?
九爷却不知道夏太太心思,慢悠悠将最后一口姜汤喝下,一跃下了软榻,难得这么粗鲁的动作给他做出来也只显出几分精灵。先走了两步,想起还有夏太太在,扬着笑脸侧过头:“我想到后头泡泡温泉,母亲可要一道去?”
夏太太看着已经到自己胸口的女儿,心中实在爱极,差一点就真点头应下,总算及时想起这宝贝闺女那个温泉可是露天的,就是种了好些儿花树藤蔓,又有嬷嬷丫头们拿帐幔细细围了,到底脱不开露天席地,夏太太当日就极力反对,虽说不过这个精灵执拗的宝贝女儿,也没那个勇气真应邀跑去分享她那池泉水。
九爷也只得遗憾地看着头都点到一半的夏太太,又将那颗很算得上清秀小美人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想着虽少了个美人陪浴很可惜,但反正是这个身体生母,也不好真个下手,何况夏太太那身材,凭九爷的眼光目测,就是生养过的,还不如他近来新宠的大丫头拂袖丰盈呢!既然没啥看头,九爷又不想让夏太太真个摇晕了脑袋,也只得赶忙笑道:“既如此,我就自个儿去了,母亲回院子里泡也是一样的。”
夏太太院子里也引了一池温泉,为此还特特盖了个浴池,夏太太每每觉得侈靡,又高兴女儿的心意,只是此时说起来,又很想问一句既然也是一样的,那你怎么也不盖一个?非得在那露天席地的地方洗浴?却不想九爷对她实在了解得很,看她嘴唇微动,便猜出她又想絮叨什么,赶紧又是一揖,也不等夏太太说话,立刻转身遁走。等夏太太想好到底是先和女儿探讨露天温泉存在的必要性,还是论证一回这男女礼仪区分的重要性,夏大姑娘早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池子里了,夏太太也只得叹了一声,转而吩咐她身边亲信的一个嬷嬷:“看看去,别让姑娘冷着了,这倒春寒可不是玩儿的。”
那嬷嬷笑着去了,少不得又有个嬷嬷上来凑趣,夏太太坐着给女儿缝制一件披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个陪房闲聊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问:“大姑娘今儿特特经过了贡院?”
那陈嬷嬷的儿子正是跟着九爷出门的长随之一,刚刚还挨了罚又得了赏,陈嬷嬷自然也知道得清楚,闻言立刻点头笑道:“可不是?想是咱们大姑娘近年爱骑射放马,今儿又恰好是春闱开考,就特特绕过去看了一回。”又感叹,可惜大姑娘是女儿身,否则少不得也是科举晋身,给太太挣一副凤冠霞帔来。说完却自觉失言,赶紧转而说些大姑娘能干孝顺,一个能顶别人家十七八个儿的话。
夏太太现在却没空感伤夫婿早逝、自己膝下也没个儿子依靠,只琢磨着女儿虽还不到金钗之年,葵水却已经来了,又素来早熟聪慧,早先儿自己还只当她是困在家里多日无聊,却没想今儿竟是春闱开考的日子,女儿还巴巴绕路去看了――莫非真是看上了哪家的哥儿?可这武举最年轻也起码及冠了吧?和女儿年龄差得是不是多了点?可若是女儿真个喜欢……
也难怪夏太太会将九爷的异常往私情上扯,实在是九爷这几年够奇葩,房里头宠爱的大丫头都换过好几茬了,就是夏太太之前再不管事,看那些丫头被放出去时又是不舍又是爱怨交加又是深情无悔的模样儿,就算一次两次没想到什么,再撞上几回九爷扒在丫头身上调笑吃胭脂的,哪里还能看不出端倪?虽也感叹女儿早熟,但见自家大姑娘身边大丫头换得那叫一个勤快,想来也不过是贪玩好色,没真被哪个丫头片子哄得往这金兰之路一去不回的,夏太太也就没拦着――反正拦也拦不住,何必为了几个丫头惹女儿不乐?命人用心给那些打发出去的相看个好人家,再多多陪送一些,也不枉她们服侍女儿一场就是了。
现在夏大姑娘特特磨了她几天就为到贡院外头送一回,夏太太自然也免不了往这方面想,有些恼不知哪儿来的臭小子,竟这么早就想将女儿拐走;又欣喜女儿的好眼光,这武考贡院可不是谁都进得去的,就是祖荫监生,也需过了秋闱才能去走一回呢!这么一琢磨,又觉得早些就早些,总比好女婿都被人抢走的强……
夏太太想得一会子蹙眉一会子含笑的,偏生就忘了去和女儿求证一番,自顾自又是命人多多安抚关注大姑娘、别让她太担心了,一边儿又是早早儿就让人等在榜下,又是在佛前虔诚供奉,只等着她那好女婿金榜题名上门提亲――当然只能先定亲,谁家女儿也不会那么早出门子的……
夏太太想得美极,被吩咐去等榜单的钱三却很是傻眼,他父母一个是夏家家生子、一个是太太陪房,说来也是根正苗红消息灵通的,却实在想不起到底哪家有个爷们能考到春闱的,偏夏太太也没吩咐到底看的哪位的榜,钱三也只得将榜单一个个都抄了下来,期间被人群各种挤踏,才抄了大半,带出来的六只炭笔就都被挤得掉光了,亏得钱三很有几分机敏,用来记录的不是寻常纸张,而是他娘珍藏的一小块雪缎,方才没被人群挤破了。他脑子也不错,竟硬是将后头那小半榜单尽背了下来,方挤出了人群,又逮着个圆脸杏眼、被人群挤得衣裳凌乱都没能挤得进去的公子,求借笔墨,果然那公子热心得很,听说他抄下大半榜单又背下大半,虽自己没带笔墨,却也立刻让小厮去旁边茶楼账房处现买一份,更是热情招待了他好香一壶上好龙井,钱三赶忙将背下的那些名字一次记了,才咕噜噜灌下两杯茶,看着那位公子翻着他几下的榜单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也不急着要回那卷让他差点挤成鱼干的雪缎,只在那公子看完整卷却满头大汗说什么不可能啊不应该啊时,才开口安慰他道:“这些都是二甲三甲的榜单,一甲前三名的都是最后才公布,这还没出来呢!”
看那位自称姓薛的公子抹了一把冷汗,喃喃着“原来如此”,钱三心下倒有几分同情他――这前三哪里是好进的?不过这位公子虽惊怒起来很有几分蛮横霸道,倒还好心,钱三也乐意他多抱一会子希望,见他放开那雪缎,赶紧卷巴卷巴收起来,也不等那一甲头名的消息了,赶紧深深一礼,谢过薛公子相助后,挤出茶楼,不一会就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发晚了,感冒头晕,码字的速度就慢了,赶不上中午那时候,米办法~~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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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章
夏太太看到钱嬷嬷呈上来的榜单也有点傻眼,不过这些天她也算历练出来了,虽心下很是抓狂自己连好女婿的名姓都没打听到、就巴巴儿让人去看榜单,也没耽误她命人打赏钱三,对着钱嬷嬷也很是夸了几句,听得钱嬷嬷眉开眼笑,六七十岁的老菊花也绽放了一把,却只谦虚多亏了主子恩典,赐了伶俐厚道的贴身大丫头给她做儿媳,才能有此等不说伶俐、好歹办的差事能入主子眼的好孙儿。
夏太太听她这么说,心下也欢喜,也想起多年前随自己自娘家嫁入夏家的几个大丫头,虽说因为老爷不喜,几个大丫头都没能开脸纳在房里,但这放出去的结果也都不错,秋露家的小子可不就已经会办差了么?说来这些年和她那口子将自己的陪嫁庄子打点得也好,这两年也没给挑出什么中饱私囊仗势欺人的事儿来……
说起来,前两年因自己礼佛故,也很久没允这些丫头嬷嬷们来请安了,就是近日少往佛堂里头去,也只是宅子里的丫头婆子陪着说说话,这秋露,还只是年前报账时见过一回,只是那时人多,也没怎么说说话,正好最近风调雨顺,庄子上也都顺利,想来得闲了可以传来坐坐……
夏太太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往女儿院子里去了。
果然夏大姑娘也起来了,难得既没调戏小丫头,也没唤人说书唱曲儿,只独个儿倚坐在廊下,看着前边儿发呆。夏太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是那几个前年才竖起来的靶子――说来那时候自己还想不明白,怎么这素来娇养柔弱的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倒想起玩儿骑射来?在外头拆了两座院子做了校场不够,连自己的院子都要弄个靶子出来!现在想着那个好女婿,夏太太自觉真相了,不由抿嘴一笑,因想着女儿素日很有几分左性要强,夏太太也不敢真的出言调侃她,缓步上前,眼睛往下打量一番,看到女儿身下铺了厚厚的狐皮垫子,两侧还用紫金小手炉压着,赞许地点了点头,也没让人再多铺一个垫子,只将一个手炉捧了起来,略侧了身坐下,声音中隐含笑意,明知故问:“女儿看的什么如此入神?”
九爷原想着小时候和老十在后宫里的日子有些怅然――这少了那小子,就是在自己院子里也如翊坤宫正院一般立起了靶子又如何?到底没了当日的热闹闹腾。一时出神,竟也没留意到夏太太的到来,在她出声时很是唬了一跳,虽他其实掩饰得很好,但心中觉得女儿正该小吓一跳的夏太太看着,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是过于出神导致略微受惊的小模样,真真儿又是可怜又是可爱,看得夏太太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揉进怀里,总算在手伸出去时想起这个女儿已经好几年以大人自居,最是不喜人过于亲昵,便只顺势将手里那份榜单放到女儿膝上,笑眯眯点头:“这份是今科武考的榜单,女儿闲坐无事,不如瞧瞧?”
九爷狐疑地挑挑眉,这个太太虽近日开朗了许多,却甚少此般似乎连发梢儿都在笑的。何况今科武举与夏家何干?
但反正无聊,也不认为夏太太会谋算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能避不开夏太太的谋算,因此九爷只略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靠在廊下柱上,方慢悠悠翻看起那份榜单。
夏太太看着女儿那副貌似可有可无的样子,心底暗笑,面上却丝毫不露,眉眼唇边的弧度都小了好些,只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看。九爷倒也没多想,夏太太每在她跟前儿,总是这般眼珠子都转不开的样子,自顾自一手拄着头,一手无意识地在那雪缎上随意划着,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
蓦地,九爷直起身来,夏太太赶紧看过去,这一眼可不得了,心中那个大喜啊!你道为何?原来九爷那细若葱白的食指竟是覆在榜单倒数第三个名字上头――竟是钱三后来补上的会甲前三名,且是写在最前的头名会元郎!
可不是了不得了?早知道女儿眼光好,可夏太太也再不敢想,她看上的,竟是如此佳婿!
就是殿试还没过,也几乎是妥妥的状元郎了!
夏太太喜不自胜,看女儿不过一惊之后又神色慵懒的斜倚着,眉眼隐见倦色,想起自己昨天都是念了大半天的佛,也就不多坐,笑笑叮嘱了几句,不外乎注意保暖莫贪凉、春日困倦多睡眠之类的,便带着一干丫头婆子,摇摇的走了。
九爷那个呵欠终于顺顺畅畅地打了出来,想着夏太太那句春日困倦,满意点头,果然是迫于天时,爷怎么可能想老十那笨蛋想得睡不着呢?今儿恰没事,补眠,不,是顺应天时多睡一会也不算什么,反正皇阿玛也不在,刻薄老四更不在,也没谁挑刺自己白日高卧什么的……真是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九爷转身回屋,饱饱地睡了一觉,至于那个和倒霉鬼冯渊一样名字的会元郎,到底是不是那个倒霉鬼,九爷也懒得追究。
反正这个红楼早就似是而非成筛子了,什么贾敷贾瑚等等好些早夭的倒霉鬼都好好儿的,贾敷更是高居京都第一美人榜好几十年,还虏获了自己那颗起码十年没为谁心动过的老心……那什么敬成帝,九爷在无聊时也整理对比过这大青的皇帝王爷与红楼中称谓的对比,赫然发现除了东平北静几个仍如原著之外,那什么温亲王多半就是忠顺亲王――虽说就那给他圆脸媳妇挑眉看一眼就脸红耳赤的小模样,九爷还真怎么都想象不出这家伙为了个什么琪官儿蒋玉菡,闹得宝玉那个凤凰蛋都挨了狠打的!不过这还不是最惊悚的,九爷最惊讶的,是这位敬成帝多半就是原著里头那个倒霉之最忠义亲王了!这位原著里头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废太子,现今不只没被废,还好好儿当着皇帝――可就难怪兼美娘子秦可卿没了影儿了么?这位不倒霉不被废,她可上哪儿去找那等“纹若槟榔,味若檀麝”的上好木樯来敛香骨、慰芳魂呢?
不过看在这位原本的倒霉之最,虽弄没了兼美娘子,却好歹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儿――原著里头那个如老四一般刻薄寡恩的皇帝,却因此没能登基,反成了那个各大官员勋贵提起来总忍不住脸颊各种抽搐的冷面顺亲王――九爷一想到东平王评论这位顺亲王的那句“顺亲王得当今信任,主管户部多年,素来审慎严谨……果然如古来圣贤所言,‘治国如治家’,当今能将大青治理得如此蒸蒸日上风调雨顺,果然也少不了顺亲王代管账务中馈之责”就好笑,可惜到底不是刻薄老四,而东平王也没敢真的当着这个顺亲王的面说这话――九爷还真期待这位神色老四的顺亲王,听到自己被誉为“代管账务中馈”之人,该是何等样的表情~
可惜啊,说不得看不到。
不过就算说不得看不到,九爷也乐得神色刻薄四的家伙坐不上龙椅,反正这位敬成帝和忠义亲王像不像不好说,显然和九爷他家那位圣祖爷二阿哥差得远了,就连原本共同的倒霉点,这个不如原著的敬成帝也沾不上边儿了,九爷自然也乐得看他称帝――别的不说,这位敬成帝大力发展海军,防卫西方蛮夷的同时又支持本地海商对外发展这点,就恰好骚到九爷的痒处。
如此这般,九爷对一个名唤冯渊的新科会元还真不怎么看重,反正嘛,哪怕真就是那个冯渊呢,九爷也挺多感叹一声“给薛蟠那二愣子一打就死的弱鸡也能中武考会元,大青果然山清水秀奇事多”,然后泡一壶香茗弄几样儿点心,再让个骨纤肉丰的丫头当靠垫,好生儿看一会弱鸡变身打霸王的好戏罢了。
冯渊什么的,还真碍不着九爷啥事儿。
不过想着如果是那个冯渊,好歹也算是和这个身体一般都是薛霸王的冤家――虽然,仅限于原著,九爷也早决定不让原著影响自己了,可怎么说呢,就像九爷在确认过敬成帝不可能是圣祖爷二阿哥之后,就乐见那个神似老四但其实不是老四的顺亲王倒霉一般,哪怕已经放开了原著、打消了在薛家打她主意之前让薛大呆子一了百了了,九爷也还是乐见那二愣子吃瘪出丑。
当然了,如果那二愣子能始终如那天两人差点相撞时一般呆愣,九爷也不介意看在那份儿还算有趣的呆愣上头,好歹看着不让冯渊真弄死他……
说起来,虽不觉得男人之间有甚得趣,但此地男风盛行,冯渊在原著里又就是个好男色的……嗯,如果真是那个冯渊,薛呆子也不算打死人命,不过是恃强将归属未定的香菱小美人先下手为强罢了……大不了还一赠一,还个香菱小美人顺便把那二愣子也搭上做添头――就那二愣子还算俊美有福气的模样,想来冯渊也不吃亏?
九爷想着想着险些儿忍不住笑,一起身立马让人去打听那新科会元的来历生平,倒让夏太太听了又是一笑,只却没往自家女儿连那冯渊是谁都不确定,只当她是小女儿心性,恐好女婿得了前程就忘了她――夏太太倒不觉得自家女儿有什么配不上会元郎的,在她看来,她的女儿就是娘娘也做得的。不过想着女儿素来有见地,她自己也真有些患得患失,赶忙让心腹也去盯着,尤其多叮嘱一句:“可小心不要让那些狐媚子勾引坏了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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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章
钱嬷嬷陈嬷嬷几个都没听说过什么冯公子的,可先是太太关注榜单——得了还特特拿去和姑娘看——后是姑娘太太先后打听那位公子爷,太太特特叮嘱的话尤其有深意,几位嬷嬷管事们一交流,自觉有了底,虽不好给那些奉命盯梢打听的小幺儿多说什么,却也少不得叮嘱多几句,因此倒多了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只都是小事,暂不必提他。
却说老十文采上头虽略差点,一篇战略一篇推演都很有自己一番见解,又兼最后考官对于前几名难以定论时,愣是一个人单挑了另外前十九名,成功夺取了会元冠冕,想着过几日殿试后,就是一身大红状元袍跨马游街,到时候就是老九对臭男人没什么兴趣,也很可能被沿路那些来看状元郎的大姑娘小媳妇吸引过来,少不得也该瞻仰一番自己的英姿勃发——
想着捏了捏身上各处肌肉,虽小臂大腿仍不如前世的身体粗壮,腹部八块肌却都好好儿练出来了,爆发力灵敏度也比前世不差什么,想来倾倒老九那白面狐狸是分分钟的事儿……
如此一想,老十越发得意,连对着薛蟠贾琏也温和了不少,接连一个时辰才能歇小半刻钟的马步也恢复了原来半个时辰练、半个时辰歇的,虽说那个边蹲马步边背书的规矩延续了下来,但薛蟠看看贾琏以原先仅在孙山之上的名次硬是混进了春闱里头、且还是孙山之上第三名,虽据说贾琏叔父、自己那个姨夫为了这个几乎毫无疑问就是同进士的成绩,郁闷得接连好几天吃不香睡不好的,薛蟠看着贾琏一副从此脱离科考苦海的小样儿,还是羡慕得很——别的不说,哪怕一直像现在这样,脱离了科考脱不开背书地狱,好歹混了个正经出身,妈妈想来必是如贾琏母亲那般高兴,就是妹妹日后出阁,进士妹子也比皇商妹子说来好听吧?就是自个儿,有了正经出身,不管经商也好补官也罢,想是能让妈妈少操心些儿,若能再得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做娘子……
想起一个美字,薛蟠就忍不住想起那日贡院外头的那个如莲似柳的美人儿,再摸一摸荷包里那方素帕,喉间不禁就咕噜一下,惹得贾琏奇怪地看过来,却还不等他看明白这胖子是怎么做到大太阳底下一边儿汗流浃背地蹲马步、一边还要时刻不停地背书时,还能有多余的口水吸溜的——距离上次喝水都过了三刻多钟了好吧?难道真是胖人水分多?可这胖人出水的面积也不小啊……
贾琏打量一下薛蟠那张圆润白皙的脸上密密的汗水,和身上那几乎湿透了的青色棉衣,疑惑地挑了挑眉。
薛蟠却浑然不觉,想得入神了,还露出一个又傻又色的笑,贾琏一看就翻了白眼转过头,那笑容一看就知道想的什么,那口水自不必说了——薛家不都说是珍珠如土粪如铁吗?薛姨太太不是号称溺子无双有求必应吗?怎么这个薛蟠倒是一副没尝过肉味的傻样?
太掉分了!
贾琏想着自己房里梅兰竹菊四大丫头、书房里头山清水秀四个小厮,再看看薛蟠那张标准猪哥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
可惜乐极生悲这个词,从来就不是凭空捏造的。
贾琏得意洋洋的笑才露出来那么一会,就忽然觉得肩膀一下钝痛,定眼一看,果不其然是老十那张黑脸,当下腰身又是一沉,本有点松懈的马步立刻又平稳标准起来;脑袋一抬,嘴巴微张,顺溜而出的就是一则论政——还和刚刚发呆前接得刚刚好!
老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琏儿今日精神不错,就多背两刻钟吧,省得殿试丢脸
贾琏不敢吭声,只在心里宽面条泪,殿试神马的,小爷真心没要求了啊!
转头看到连背到哪儿都忘了的薛蟠,果然被要求以那什么一百二十遍重新计数,原先只需要蹲三次的任务量理所当然增加,原先那一个半时辰都不算数了,原本两人约好的等会一道去倚红楼的计划自然也取消了……
可惜了红袖姑娘素手烹饪的百花宴啊,这胖子果然没福~
贾琏一边感叹,一边差点又因为忍不住笑断了背诵,好在老十也有点出神,并没发现他间断了那么一小会,贾琏也不是什么会自己跳出来坦白从宽的好孩子,自然是混了过去不提。
却说老十等了好几日,总算等到殿试之期,想着日后老九惊闻那个吸引了京城所有女孩儿目光的状元郎竟是自己时,那必然是又惊又喜又是欣羡无比的小眼神儿,心里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哪里想得到这大青看着开明,竟是迂腐得很,好好儿的武考殿试,一上来不考骑射不考谋略,不问天时不问兵器,偏生考什么演武诗武事赋!
不管什么诗,只要沾上个诗字就是十爷的冤家有木有?
君不见,当日乾清宫里赶当着圣祖爷的面掀桌子的十阿哥,一听到他师傅提问作诗论词,果断腹痛尿遁啊!一到了他家皇阿玛可能提问的时节,各种应景诗背得十爷两眼转圈圈,常常转着转着还将他八哥老九好不容易模仿他的口气、以不太夸张的水平写出来的诗给背混了,还有一年不知为何硬是将前两年没记牢的一首背了出来,偏生这偶然记起的一首反而背得一字不差——连两年前被他皇阿玛批评过用得极其不当的字眼也没改——更要命的是他皇阿玛记忆力还吓死人的好,这么两个字眼也记得牢牢的,背着手将那年的评语说了一通,完了还问老十耳不耳熟?
老十傻愣愣看着他皇阿玛,看着八哥老九蓦然色变又努力掩饰之下的焦急,看着老四冰山脸下毫不掩饰的鄙视,看着圣祖爷二阿哥那更不带掩饰的哈哈大笑……接下来他皇阿玛揭晓谜题顺便将老十一顿狠罚,连老八老九也逃不掉有难同当的从三字经抄到诗经再到尚书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且说这赋吧,骈四俪六什么的,简直比平上去入还要命有木有?老十再不济,打油诗总还能做得的,只要不拿圣祖爷的眼光来要求,大致总还过得去——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老十那么小三十年的诗词背诵下来,打油诗总能做两首。
可这赋?
那可是连圣祖爷都没要求必考的功课啊!
当然,作为一个迷信一百二十遍的老爹手下磨砺出来的娃,老十再是不爱诗词曲赋这些个,好歹什么阿房宫赋岳阳楼赋长门赋洛神赋都是背过的,那正统的释义训导不消细说,老十自个儿,在年幼懵懂还不知道他自个儿对老九的心思时,也没少遥想那洛水之畔的女仙该是何等风采;到了明了自己心思的时候,也不觉得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形容老九有甚不妥……
可这看得懂赋和做得出赋,完全是两码子事啊!
十爷好不容易憋出一首打油诗应付了差事,又被一首赋难住了,笔头都咬秃了,心里将上座龙椅上那个忽然犯晕、连今儿殿试的是文科还是武科都没闹明白的敬成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依然悲剧的一句都没憋出来,正想咬牙随便写写,却不妨钟声已响……
老十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点了两团墨团的卷纸被收走,心里骂娘,脸上却比他家那个刻薄四哥心爱的小京巴,那被老九恶作剧剃光毛之后的小模样还要可怜三分,看得敬成帝太子爷保成同学心里乐不可支,后头被现任太子爷水嵂同学抱着的康熙宝宝也是各种惨不忍睹,只可怜康熙宝宝那胖爪子,虽说想张开看到指缝都不容易,可那小臂上臂胖得藕节套藕节的,倒是手肘处反而略微陷下个小窝窝——这么胖嘟嘟的小手儿,想伸过来捂住眼睛什么的,还真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康熙宝宝被迫围观了据说是自家第十子的那个傻子,在殿试上各种出糗,心里只恨不能将这个丢脸丢到异世来的混蛋塞回他额娘的肚子里去,可再一转眼,看到龙椅之上,状似莫测高深端然稳坐的皇帝陛下,那双凤眼儿里不时闪过的,那带了点儿明晃晃幸灾乐祸诡计得逞意味的笑,又叹了口气,罢了,这老十再不济,好歹能博保成一笑,再者保成也不指望他当个贤王重将的,混点就混点吧,也不折腾小钮钴禄氏了……
老十却不知道他额娘险些儿被他阿玛从坟里挖出来回收他这个不肖子,正郁闷地将鼻头从小刷子咬成马尾刷,冷不丁上头看戏终于看够的敬成帝大发慈悲说一声:“虽说我大青重教化,樵夫走卒也不乏出口成章,到底今儿是武试,这接下来的三场,就考……”
骑射、营阵和兵法,从院试一路考到贡试的老生常谈,却让十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个皇帝,不靠谱归不靠谱,总算没荒唐到底嘛!
康熙宝宝也松了口气,果然啊,保成虽是爱玩了些,但从来不会真的拿爱新觉罗家的面子开玩笑,嗯,不愧是朕亲自教养大的太子……
龙椅之上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垂下眼睑,半晌复又抬眸,对着抱着康熙宝宝的水嵂眯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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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章
老十果然时来运转了。接下来的三场,骑射不消说,会试时,老十已经充分证明过他的武力值——
其他前十九名身上的青肿都还没消呢!万幸御驾之前,总等没哪个考官又脑抽了玩儿什么大混战,不然万一被陛下以为今科武考上来,尽是些空有其表的,可就冤了
混战中最先出局的铁拓就觉得自个儿挺冤的,当时他不就倒霉没排到好名次——前一名是个考文考都嫌太文弱的病秧子,铁拓怎么都想不通就那么个家伙,到底是怎么能混到武考会试的。可事实就是人不止混到会试,还混到前二十名来!且虽最终名次未定,暂时的综合排名却还在他前头。但不明白归不明白,铁拓捏捏拳头,很觉得那小身板还不够他一指头的,也不屑捏这么个软柿子,便转头想另找个不太软的对头开张,不妨后头有个瞬间和他心有灵犀了的老十直接一拳砸过来,铁拓也就顾不上这个是他继病秧子之后排除的第二个软柿子,直接还了一拳…然后就悲剧了。
还的那一拳击空了不说,那看着还没他一半大的拳头,力道竟大得惊人,铁拓那几乎抵得上大半条牛体重的庞大身躯,给那个小拳头一碰,竟是直接飞了出去…
铁拓的恢复能力倒不错,不过两息,就调整好站起来了。只是可怜的,这场混战的规则却是出了圈外就算出局了。铁拓这个唯二和老十一般,靠着高超武力破格进入前二十名的家伙,就成了大混战里头第一个出局的,比被他挑剔的那个病秧子还不如。
可天知道,铁拓给老十那一拳,虽没用尽全力,却也不曾因将他看成软柿子就刻意留手了——别看铁拓模样挺傻大个的,“苍鹰摶兔,尚用全力”这话还是听过的,不过是因他自幼天赋异禀、力气奇大,习惯性在生死相搏之外都只用两三分力道罢了。可就那两三分力道,砸瓷实了就是青砖也砸得裂的,却不妨偏被老十避了开去!
铁拓那个委屈那个冤啊,可也没办法,谁让他一贯不错的准头在紧要时刻就掉链子了呢?也只得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倒看出点门道来了。那个只比病秧子好点的精致青年,无论对上谁都是一拳砸飞,而且飞的距离刚刚好,都在圈外大约半人远的距离……
好吧,自己被砸飞不算冤,没打着人也不算冤,可是……
铁拓还是觉得冤得很,无他,谁看得出这么个五官精致得和个小姑娘似的,浑身上下除了脸不算白且衣服还撑得起来之外,完全像个文弱小书生的年轻人,手上居然能有那样的功夫?明明除了一开始的三五个,后来大家都放下对手提防他了,他偏生还能一拳一个毫无阻碍,而且身法滑溜得和游鱼有一拼,好几次明明被围住了,照样一闪一滑就能溜了出来,顺带又砸飞一两个……
这哪里是什么软柿子?铁饼都没他难啃!
铁拓大叹自己看走眼,再看软柿子第一的小病秧子,那眼光立刻就不一样了:这位可是那个超级铁饼留到最后才啃的,难道也是什么难以貌相的……
铁拓还没为自己今天的眼光感叹一声,就只见小病秧子被超级铁饼一把提溜住衣领,然后那么一丢……
直接砸他身上了!
虽不至于背过气什么的,不过略微胸闷肯定是有的,到底小病秧子再小再病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又有超级铁饼扔过来的那力道……
铁拓捂着胸口站起来,咳嗽两声,看着有自己一手扶着还站不稳的小病秧子,失望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个世上不可貌相的还真不多,小病秧子还是小病秧子,变不成超级铁饼的……”
柳寒兰横眉怒目:“你说谁是小病秧子?”
铁拓才惊觉自己竟将心思说出口,讪讪一摸脑袋:“没啥。你身体这么弱还能考到会试也挺厉害的。”
柳寒兰哼了一声扭过头,他才不屑和这种蛮牛解释大青的科举制度呢——关于文武功名在晋级科考时可以通用什么的,都是常识了,不知道的脑子里只有豆腐花,说了也是白说。
反正武考选的又不只是将才,帅才更稀罕,考官自有慧眼,陛下更是英明,他也犯不着和这种脑子只有豆腐花、嘴巴还没半点遮拦的家伙多说。
再看看场中那个看着也听秀气的青年,想想他刚刚一拳一个偏偏到了自己就差别待遇了的举动,柳寒兰不着痕迹地摸摸自己那就算有了人肉垫子也依然扭到了的腰,心里仍有些郁闷,可叹一声“同人不同命!明明那也是个看着挺书生的,怎么力道倒比这个傻大个还霸道”后,也还是领情了。
到了殿试时,又是诗又是赋的,柳寒兰看着傻大个和某比傻大个还霸道的超级凶器,脸上那几乎如出一辙的苦闷表情,心里还是挺得意的,可谁知,得意了两场,接下来又郁闷了。
半石、一石、一石半、两石……
五十步、一百步、两百步……
半石弓五十步还能正中靶心,可一石弓就连拉都拉不开的柳寒兰,麻木地看着其他武贡士们大显威风,基本上那些刚刚在殿内越苦闷的现在就越得意,那两个在柳寒兰心里挂了牌的凶器最是得意,百步穿杨正中靶心算什么?固定靶时十只箭都从一个箭孔进算什么?活动靶能做到这样都不算啥,这两个居然能在奔马对射时,以没箭头的箭硬是将射往彼此的箭矢给一分两半了啊!
闹到最后,这场骑射考核几乎成了那两个的炫耀赛了!
铁拓的眼光正好看过来,柳寒兰愤愤转头,若非莲儿那混小子硬是只想着混个同进士自在逍遥,可不见得会比他差!再说这个傻大个都输过一回了,再下去多半也还是老夫子搬家——都是输,有啥好得意的?
恰无独有偶,皇帝陛下也觉得老十那得意样子挺碍眼的——以他那个被护符滋养过的身体欺负个普通人,有啥好得意的?再看到康熙宝宝明明都犯困了,还强撑着眼睛亮亮地看着老十炫耀羽毛的样子,皇帝转了转眼珠子,营阵什么的,殿试上头推演沙盘太费时间,朕也没空一直看着,不如……
老十好不容易得意一回,又傻眼了。
围棋什么的,对于老十这么个打小儿坐不住、不会走不会爬的时候都要想着法子折腾的主儿来说,实在不是个菜啊!
老十真心不觉得围棋和营阵战术有啥联系,奈何皇帝陛下就是这么决定的,老十又不能像当日乾清宫那样掀桌子不干,除了苦逼地和其他考生捉对厮杀之外,还能怎么着呢?
康熙宝宝叹了口气,果然朕是老眼昏花了,几十年都没看出来,老十这个莽夫,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的,什么连对着朕都敢莽莽撞撞无知者无畏?分明是看出朕心中慈爱不忍,方才三番两次地惹朕生气!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该只是什么罚跪一天罚抄百遍的算了,虽说就老十那皮糙肉厚的,跪少了不痛不痒、跪多了反而要费朕的好药材,这罚抄也该多个三两百遍的,最重要的是该在罚抄期间将老九老八都看住了,省得那混小子和朕闯祸就有恃无恐——
看到了保成这儿,那拳头捏得朕都要听到响声了,偏偏别说掀桌,屁都不敢放一个!果然朕就是太慈爱太心善了,人善被人欺啊!做阿玛的太过慈爱心软,这一个个小兔崽子就都想着要翻天了,连一直以为最直率无心机的老十都懂得衡量算计,也难怪其他那些个不省心的,朕都还没死就敢盯着朕底下那张椅子斗得和乌眼鸡似的……
自己到底还是太心慈手软了!难怪祖宗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己果然还是少了棍棒严苛啊!
——康熙宝宝浑忘了他罚起儿子跪来,从来是不管天寒天暑地平时凸的,也浑忘了他真发起怒来,棍棒倒是从来不用自己抄手拿,可刀剑也没少上……
——遇上这么个健忘的皇阿玛,老四七岁之后忽然怕热的体质、老十三好难得才靠着他四哥撒娇耍赖从“二嫂”那儿要来的仙药养好的老寒腿、老五那倒霉的为了抢下他阿玛劈向十四弟的剑而划伤的手臂……种种神马,也只好浮云了。
老十被记的这一笔却浮云不了,好在这孩子打小儿在亲爹面前不怎么讨好也习惯了,后来又只以为是他拐走了老九惹他阿玛不喜,倒也不曾多想,也算是憨人少烦恼吧。
倒是皇帝听着贾敬心念里传来的、关于他皇阿玛的各种心里话,好悬才忍住了没在龙椅上当着一众臣工贡生们失态,赶紧借故遁走,躲到后殿埋在贾敬兽那厚实的皮毛里好生大笑一通,听得外头耳聪目明的老十心里直犯嘀咕:皇帝这是抽风了还是抽风了呢?
一分神,手上的棋子就不小心落了下来,本来还旗鼓相当的局面立刻输了个落花流水,老十傻傻地看着对面黑铁塔似的铁拓,铁拓回以更傻的一笑,老十一头砸在棋盘上:
果然这个皇帝和爷不对盘!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不对盘是肯定的,太纸爷和兄弟就没有哪个真的对盘的,哪怕是老四……
还有康熙宝宝的面皮啊,要命的是在莫的设定里,他还真就那么认为的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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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章
好在不对盘归不对盘,到底前世还是同一个爹生的,而现在他们那个爹也还就看着,皇帝倒不担心他那个成了两头身小娃娃的皇阿玛能拿他怎么的,但反正老十现在也构不成威胁,又还多少能派得上用场,正好还能让皇阿玛看看孤也不是真的没有骨肉亲情的,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老十虽被皇帝一个又一个的神来之笔折磨得□,最终连三元及第的机会也没捞着,却好歹还是保住了他跨马游街的地位――托他现在这幅皮囊的福,堪堪踹掉形象实在不怎么样的黑铁塔,成功卫冕探花之位。
所以此时,老十正胸披红绸、头簪金花,高坐在同样披红点金的马上,虽只得了个探花有些意未足,不过能够在那个抽风皇帝手下保住探花宝座、得以睥睨京都,老十还算勉强满意。
到底再自信,也还知道自己那一诗一赋十九局棋,实在难以见人。
再说状元探花不过虚名,他前世除了丹陛之上那个位置,什么风光没享受过?倒是打点起精神,看看人群中哪个瞟着大姑娘小媳妇的公子哥儿是老九才是正经。
老十高踞马上左顾右盼,对姑娘们各种投花掷果一律投以微笑――
再不耐也要笑,据说耐心的男人比较有魅力,看八嫂对八哥那等死心塌地,悍妇之名满大清皆知,也还甘愿为他养着庶儿庶女视若己出,连生下庶儿庶女的侍妾都好好养着……
相比起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老九,先不说老十再怎么对老九动心思也没将他和女人等同过,就说老九那个自以为得意、自以为无人敢吃醋,其实乱得连老十都看出不对的后院……老十还是觉得听八哥的没错。
老九啊,那就是个看似聪明其实不靠谱的货!
不靠谱的老九正坐在茶楼雅座里望着窗外,刚在心里鄙视一下那个新任探花那个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的蠢样儿。
还别说,若非蠢到给那些色胆包天的丫头片子砸了满头包还傻笑着,就那得意洋洋的小样,还真有几分老十偶尔自觉干了什么得意事儿后的样子。可惜老十那些得意事儿大多都是“自以为”的,最初也是让老九印象最深刻的一件,就是那笨蛋不知从哪儿偷偷摸摸逮着了刻薄老四家的宝贝小京巴,巴巴儿剃光了毛发,说是要给八哥报仇――
前两天老四才奉皇阿玛命指点八哥书法,而且冷面冷言挑剔得很了正好被老十见着,那天早上老十又见着八哥依老四要求,缀着小石子在手腕上练字,结果练得手腕青肿的惨样……
一回头就逮着刻薄老四家的宝贝折腾!结果手脚还做不干净,京巴的毛才剃完,就被老四捉了个现行!被捉到了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不认账,硬是梗着脖子认下不说,还傻乎乎地和老四顶嘴,顶嘴的内容还牵涉到什么老四瞧不起八哥故意虐待八哥的……
――这不敬兄长也罢了,老十和自个儿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的,老十四和老十三也没少滚得一身泥,那时候大家又还都年幼,太子爷也还和大阿哥不对付呢,总不至于和兄长顶一两次嘴就扯到不敬不悌上头,可将皇阿玛牵扯进来……
十阿哥你是想说万岁爷识人不清呢,还是说万岁爷故意找人虐待八阿哥啊?
――害得自己为了不让老十背负这等不算不知道、算起来很要命的罪名,只好抢着在老四听清楚老十的话之前,先去挑衅他,结果折进去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啊!
九爷选择性地忘记了那个没了辫子的夏天是何等凉快省事,也忘记了因为一条才堪堪留起的小辫子,赚了承乾宫永和宫乃至乾清宫慈宁宫等等各宫各种宝贝慰问时自己觉得多划算,只记得对老十的蠢习惯性牙疼,看着正从窗子底下经过的那个比老十还蠢的新科探花,自然也越发不屑没好感。
却不知道她难得五颜六色七情上面的小脸儿,早让夏太太并刘嬷嬷等几个“知情人”脑补出多少有趣情节,而原本“不知情”的九爷新宠福昕儿更是看得又是自怜身世又是遐想连篇,直到又过了三天,九爷正窝在软榻上半眯着眼听夏太太理事,不妨进来一个婆子在夏太太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这个往日最是愤怒焦急的时候也不曾高声的温婉女子,竟第一次气得连茶盏都扫落在地,连同一声尖利高亢的“什么?他竟敢拒婚?”,将九爷和周公刚刚摆出的棋盘直接吓散了。
九爷坐正身体,眨眨狐狸眼:“母亲?”
夏太太原就气得浑身哆嗦,看到自家姑娘那俊目含泪又故作镇定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扑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可怜的桂花儿啊……”
九爷惨遭埋胸,还来不及感叹一声这位太太虽看脸挺清粥小菜的,身材却意外的有料;更来不及决定日后到底要不要放开自己百岁老人的自尊心,好好儿扮演一回小女儿,也好多多沾点便宜……就被夏太太这声开场白吓得一激灵!
别怪九爷大惊小怪的,这声儿九爷实在太熟,在他刚来到这身体的前两月,没少被刚刚痛失夫婿的夏太太拉着来这么一声,然后必然是各种大雨滂沱涕泗横流,口水鼻涕眼泪沾满身,恶心得有点小洁癖的九爷回头洗八遍都觉得难受不说,单是这噪音污染就够要命的,夏太太绝对能从丈夫哭到自身再哭到女儿的将来,不哭足两个时辰决不罢休的!尤其九爷刚刚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夏太太就正将女儿抱住大哭,以一种虽然不是埋胸却胜似埋胸的姿势――两人并排跪在先夏老爷灵前,夏太太不方便将女儿埋胸,就自己略侧过身体揽过女儿,还好死不死揽住夏大姑娘那很是稚嫩的小脖子――九爷在发现自己变成女人很是抓狂的时候,没少恶意揣测原版夏金桂是不是给她亲娘勒死的……
当然,现在这个姿势都不至于勒死,就是真勒住了以夏太太的力气也勒不死人,不过埋胸什么的,真埋上两个时辰,那真是不死也残。
九爷一贯拿女人――当然仅限于某几个九爷不忍下死手处置了的女人――哭泣没法子,以前宜妃一哭,九爷就只能搬救兵,不得已的时候找来老十都比他自己上的好使,可现在,丫头们都被挥退了,老钱嬷嬷不在跟前,小钱嬷嬷报了信只知道和夏太太一起抹泪,间或还和陈嬷嬷刘嬷嬷几个一搭一唱地骂几声,一个也没想着劝劝太太救救姑娘,夏大姑娘又从不是个身强力壮的,现在这个小身板更是连半石弓都没能拉满,对着个一年多没这么大哭、现今却不知为何大爆发了的夏太太,挣还真挣不开。
没奈何,只得顺着夏太太的话骂几声,想着夏太太会不会因着要她一道儿同仇敌忾松开他一些――松开了不那么闷声闷气了骂人才清晰爽快不是?
九爷却不知道她现在这样儿,狐狸眼硬生生给闷出泪花儿,小手因为忍耐在身侧握成小拳头,在母亲怀里忍耐了半晌却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那声似乎带着哭腔的“他是什么东西?我夏家大姑娘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不过中了个小小探花儿,就敢对我家姑娘挑三拣四的”更是让夏太太听得心疼得不行,只当女儿终于忍不住痛骂负心人,哪里知道,九爷完全是被闷晕头,满口复述她刚刚骂过的话呢?
夏太太心疼之下,越发将女儿往怀里揽,九爷再一张口,都能咬到她那很是壮观的胸口了。偏生时已夏初,虽说山寺外头仍有桃花盛开,夏太太却早换上薄薄的春衣,这一口下去,正正好是夏太太左胸突起的某点,九爷的舌头习惯性地一绕,连那点儿的细致轮廓都描绘出来了。
错有错着,这么一下,夏太太一个哆嗦,手自然也松了,九爷顺利挣脱开来,看着夏太太脸上那尴尬的红晕,就是昨儿才和福昕儿虚凰假凤乐呵过一场的九爷也不禁有点尴尬,不过在某些事情上,九爷的脸皮可以比金刚石还结实,又想着这夏家可不比前世宫中的规矩森严,听刘嬷嬷说,这个身体婴孩时,太太还亲自哺育着呢,不过是因为太太体弱奶水少,才又请了奶娘罢了。因此九爷恢复得倒快,先快活地呼吸了两口空气,才摸着脸笑嘻嘻问:“母亲方才倒是为何那般恼怒?只管与儿说来,儿与你出气。”
夏太太也想起旧年事,也觉得自家姑娘再大,也还是自己奶大的姑娘,脸上的红晕倒也褪得不慢,却不妨才褪了大半,就听得九爷这么问,那血色消褪得更快,不过转眼,脸色就雪白雪白的,眼眶却越发红了:“我可怜的女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管他什么探花儿,娘定与你出这口气……”
九爷好悬避开夏太太又一次埋胸攻击,反手将她搂在怀里,重点防备那双随时可能又想将他揽过去或勒死或埋胸的罪恶之手,一边好奇夏太太到底怎么想的,自己还有靠她出气的一天?一边仔细听着,才发现……
什么?爷被拒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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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章
九爷当然没想和一个男人成婚,哪怕那是个傻笑起来很有老十风格的美貌探花儿也一样。可是怎么说呢,现代将某种精神偏执称为“公主病王子病”,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虽然也不是每个出身高贵、身居上位的都会如此,但一般来说,那样的人往往容易有那么点臭毛病:
一样东西,他们自个儿不要是一回事,可你连恭恭敬敬地请求他收下都不干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然拒绝也是挺烦挺费口水的事儿,可到底该如何将请求的态度和次数,控制在只让人享受到被敬重的滋味又不觉得烦,却是下位者该考虑拿捏的了。
对于天皇贵胄的九阿哥来说,除了刻薄四登基、而圣祖爷又尚未得闲来与儿子们彻夜谈心之前的那两年,过得略微坚难些之外,其他时候?但看圣祖爷生前不止一次训斥过九阿哥与民争利,可九阿哥依然好好儿地将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就知道了,宜妃娘娘果断不是吃素的,圣祖爷嘛,也果然如康熙宝宝总结的那般,对儿子到底还是不够狠。
这一点,哪怕是一向觉得皇阿玛偏心歧视自己的老九,在经历了没有阿玛只有四哥的那两年,也必是坚决拥护的——这有阿玛的阿哥不一定像块宝,可总不至于像根草,起码不会是上位者恨不得拔之而后快的那根草!
可就算曾是那根草,九爷也熬过来了。不止没被拔掉,还熬到听他阿玛亲口承认:这商贾之事,若是运用得力,亦可于国有利、与大清立大功!
——虽说那话是梦里头听到的,可和九阿哥一般熬到雍正三年之后的圣祖爷阿哥们,哪怕是最小的二十四阿哥允祢,谁不知道梦到皇阿玛代表着什么?
所以也难怪九爷得意得连刻薄四的圧榨也不反抗——梦里的圣祖爷说:“…和西方蛮夷往来果然是必须的…纵观我大清上下,有能力和那等狡诈野蛮之辈打交道的,也只得小九你了…”——于是将这话统统定义为赞美认可的老九,果断自动自觉响应刻薄四的压榨,最后竟给自己混了个和硕晋亲王!
就这样一个九爷,他自己不乐意嫁人是一回事,有人敢拒婚,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那人还连累得他好悬没给夏太太埋胸闷死!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这么惹爷?
不就是傻笑起来有几分像老十吗?
老十本尊都不敢这么惹爷呢!
——当然了,老十如果知道是你,是绝对不会拒婚的,他只会乐呵呵地将三书六礼在你反应过来之前统统过了,事后再来装傻充愣仼蹂躏。
——反正再蹂躏吃亏的依然不是他。
可惜老十却不知道,白瞎了他还没真明白“成亲”是啥时,就懂得依照本能去向宜妃求亲!当年被大笑一场的两个额娘以“男人是不能和男人成亲的——男孩更不行!十阿哥再说这话,可是会连累九阿哥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万岁也不会帮忙,还要训斥责罚你们”给打压下来的老十,还躲被窝里哭了一场呢!
可现在,好好儿的机会,却白白浪费了!.
老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老九也没愉快到哪儿去。
是的、是的,能找回老十这呆子,九爷自然是高兴的,可就像这份高兴,并不妨碍十爷在发现这个据说是前两天主动来议亲的那个夏氏的姑娘,竟就这他心心念念的老九时,那种一口血咽不下吐不出的郁闷一般,也不妨碍九爷在发现那个胆敢拒绝自己的、有少许神似老十的那个蠢蛋,居然真是老十那个蠢蛋时,那种只恨不能以袖掩面飞奔遁走、又恨地上没个空洞能让他假装失足掉落,也只得忽略脸上一阵阵发热,稳稳端坐,只当没注意到老十那震惊炽热得诡异的目光。
心中的小人儿跪伏捶地,混蛋的这叫什么事啊?爷不就想着好生打扮一回,也让这个混蛋探花先尝尝痛失美人的滋味,回头再从贾家东平王等各处借力收拾他吗?谁知道,偏就是这个混蛋老十!爷还想着等找着这呆子,先做好准备穿了男装去见面呢……
老九也没真想瞒老十一辈子,可这不是还没做好准备吗?
谁知道,偏生就……
老九看着对面那个五官虽说比前世精致了不少,但一般儿麦色肌肤精壮身子的青年,嫉妒得要发狂。
凭什么啊,这混蛋呆子前世就生得浓眉大眼比爷有英气不说,这辈子虽说模样儿精致了不少,可一般儿英姿勃发绝对不带半点脂粉女气的。
偏就是爷!
前世虽说也不敢懈怠骑射武功,那身材却挺多能吃胖,怎么也养不壮!明明力气虽说不如老十这呆子逆天,可好歹也不弱的,等闲一两个大男人绝对比不上爷,偏生肌肉养死了也就那么一点点,腹肌最好的时候不过那么若隐若现的两块——明明跟过爷的女人都知道,爷那腰力好得很!
这也罢了,现在更悲摧,好端端一个大老爷们,儿孙的儿孙都满堂了,还竟变成个比自己玄孙女儿都小些的小丫头!变成个小丫头也就罢了,大不了爷走清雅彪悍路线,房里养一堆丫头也不碍着谁,可先是太太那傻子说什么女婿——结果竟还被人拒婚了!这爷将男人娶回来当摆设,和一个黑不溜秋傻不拉几的臭男人竟敢拒绝爷,那可完全是两码子事!
九爷好容易安抚下哭哭啼啼骂骂不休的夏太太,难得精心打扮一回,鹅黄春衫翠绿裙,月白玉桂压双鬟,菱唇常含三分笑,眼带柔光眉带煞,十指葱削挽风流,更有那一段皓白玉腕,腕上一串极难得的艳红丽紫翡翠珠,松松绕了三圈儿,衬得那白的愈白、红的愈红,又与那行动间仿若行云流水一般的裙摆下头,偶然冒出的一点点鹅黄凤头鞋上头,那一点艳红耀紫的浑圆相互辉映,真是小小年纪,已尽显风流。
别说九爷在茶楼门口下车,一路走进这雅间时,惊艳了多少文人武士,就是老十在知道这位就是老九之前,也为那双狐狸眼恍惚了一下,而老九在见到他藏青领子下大咧咧垂着的某个极其眼熟的石牌子,脱口而出的一声“老十”,更是让老十惊讶得几乎滑落到桌子底下去。
这眼睛,这尾音略微上扬的称呼,难道是……
“老九?”
别怪老十不只声音抖,连手指头都在抖。实在是……
怎么说呢,只要不再来一次西方狼精险些儿在他眼皮子底下、企图将老九生吃了的事儿,也别再让他们家那位圣祖爷二阿哥又冒出来色咪咪地企图将老九酱酱又酿酿、挥鞭子刮肉带揩油的,哪怕再回到雍正初年和他们那位刻薄四哥再斗一回,十爷也绝对不含糊的。
可眼前这位……
老十在还不知道男女的分界兄弟的鸿沟时,也想过,如果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有一天能不凶巴巴地总嚷着要当自己哥哥,而是和九公主她们几个一样,梳着可爱的小两把头,穿着俏丽的衣裳,乖乖儿从翊坤宫嫁到自己的永寿宫来……小小的十阿哥甚至决定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不嫌弃媳妇儿凶悍的说。
可惜不能。
后来慢慢懂得了何谓男女何谓兄弟,老十虽是偶尔兴起,也干过将服侍的清俊小厮换上女装玩儿新鲜的事儿,但老九是不同的,老十那些小厮没一个有一双狐狸眼,也没一个有那一张虽然不是小如点樱、却别有一种艳丽的菱唇。
自从长大,老十再没想过老九如果换上女装,该是何等模样。
那是侮辱。
可谁知,偏生就在老十再也不乱想之后好多年,他居然还能有幸,见到如此娇俏可人的老九。
而老九,在听到那声“老九”之后,习惯性反驳纠正:“混蛋!叫九……哥!”
老九说那个“哥”字时险些咬到舌头,才惊觉自己现在竟是一身娇俏女儿家的扮相,而对面那个,偏偏是老十!
而老十也傻了,按照原来的习惯,他应该反驳说什么老九不就比他早生一个月啦、布库骑射一次也没赢过他啦,可现在,他只是忍不住地将眼光在老九那可爱的双环髻和飘逸的长裙上头转了转,只努力忍住了没多往老九那开始有些微隆起模样的胸口瞧。
再一想到约自己来的那个人,老十一直忘了放下来的手指头逗得更厉害了,而且这次连嘴唇也颤抖起来,将原先就不稳的声音硬是颤成了波浪线:“九、九……你、你……”老十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完整问出:“老九你就是那位夏大姑娘?”
“什么夏大姑娘!”九爷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大喝,“爷就是变成小女娃,也还是你哥!”
说完才想起来,眼前这个老十,可不就是那个新科探花儿郎?太太特意命了钱嬷嬷去提亲的那个……
自己卯足了劲要让他后悔痛失佳人的那个……
比穿着女装出现在最要好的弟弟面前更尴尬的是什么?
——自己这辈子居然和他议过亲!
虽万幸没有议成……
比和自己最要好的亲弟弟议过亲更尴尬的是什么?
——自己虽不稀罕嫁人,却还巴巴地梳妆打扮好来找场子……
为什么!
为什么地上偏偏没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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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章
九爷都忘了,这儿是二楼雅间。
十爷却也是悔得不行,早知道、早知道……
可要不怎么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呢?
早知如何、若果如何,从来是世间最是求不得的。
既而求不得,那么思量也是无用,老十不说真憨假憨,却肯定不是个会为了错失的时机耽误了未来可能的性子,因此他目光又在老九那一身绕了绕,咽下原本认回了老九就立马将两世的心思言明道尽的打算,只笑嘻嘻凑过去,鼻尖在那玉石月桂上头嗅了嗅:“老九,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双眼睛,可还真衬现在这模样。”
老九有一双遗传自宜妃的妩媚狐狸眼,前世本就因为这双眼睛被圣祖爷二阿哥笑过是“妩媚风流、仿若好女”,为此老九恨得都没顾上什么君臣礼仪,很是瞪了那时候还是太子爷的二阿哥一眼,偏生那时候的太子爷还没发疯,虽有些喜怒不定,但遇上心情好,将嗔怒当成媚眼,没再朝老九挥鞭子不说,还笑眯眯地又在老九那时候略显尖细的下巴上摩挲了好几下,口鼻间温热的气息更是直接喷到老九那弯弯挑起的眼角,险些儿没把老九恶心得当场吐出来!亏得那时候老四正好遇过,一本正经地和太子打招呼行礼,太子又素来对这个曾在身边带过两年的弟弟另眼相看,也就放开了老九这个总还要在宫里住好些年、随时还能调戏的弟弟和他去了……
――老九从没那般感激过老四和太子的狼狈为奸过!
当然,感激归感激,可从不妨碍老九对老四下黑手――
事实上,若非老四那张脸实在是越大越木,就是小时候也绝对和精致可爱漂亮啥的扯不上边,连老十四那种浓眉大眼的英气都没有,除了身上的气势还没堕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威风之外,简直是扔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若非如此,圣祖爷早能“偶然”发现他那宝贝太子和第四子之间的“兄弟情深”,那样的话老四别说最终捡了个大便宜,只怕下场最多比阿尔吉善好点儿……
可惜啊可惜!
不过这个利用不上,老九在太子爷得势的那些年,不管背后如何阴谋诡计狗血脏水一起上,当面却再没因为太子爷各种调戏失礼过,虽然他打小儿就听不得人说他容貌美丽,虽然他打那之后,对于敢评价他样貌的各色人等越发严苛报复。
董鄂齐世和老九那就算成为正经翁婿也没解开的恩怨,也正源于此,虽然大多数人都以为因为齐世在康熙面前打九阿哥的小报告,可事实上,“与民争利”什么的,在齐世之前康熙就没少训斥九阿哥,可九阿哥那铺子不也一间间开着,康熙除了嘴上说几句,不也都没真做啥吗?
正是齐世先以其实不算非常不恭敬的口气说九阿哥“俊美太过”,偏又被九阿哥听到了,九阿哥还会还他一句“尖嘴猴腮”,甚至最后奉旨娶了他家女儿为嫡福晋,也没少在背后以“猴子”代称他。
对老丈人尚且如此,对他人就不必说了,九阿哥打小儿记性就好,老四在他还不会说话时,偶然在慈宁宫被他尿一身后脸上那点一闪即逝的嫌弃,老九也都记得呢!是以就算一时找不回场子,十年二十年的,九阿哥也都给人记着,包括圣祖爷二阿哥第一次被废时,被大阿哥押回上驷院的那小段日子里吃的苦头,咳咳,大体上是大阿哥过于得意过于着急向这个打一出生就压在他手上的嫡出弟弟找回场子不错,可里面也没少了九阿哥的手笔。宜妃娘娘作为四妃之一,与其他三妃共理后宫那些年,人脉可不要太少!又有五阿哥打小儿养在皇太后跟前……如此资源,老九不打小儿挖墙脚才怪。
太子爷得意时不说,一个他们皇阿玛还没想起来要护着的废太子,收拾起来可不要太简单。
细节就不表述了,只说老九这样性子,却偏只对一个老十没法子,记性太好,被气死无数次被连累无数次也无法真拿那家伙当仇人,也没啥好说的了。
现在就是老十混没眼色地仗着他现在那起码八尺往上的身高,硬是踩着老九的痛脚说什么他那眼睛衬现在这个小姑娘模样的,如果是别个说的,无论是老二还是老四,老九都能立马往“借机嘲笑爷上辈子就像女人、这辈子更是直接变成女人了”这方面想,然后再给记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远的,直到报复回来为止,可偏偏说的那个是老十,老九再是瞪眼,也不过抚额叹一声:“少拿你那蠢脸学爷的神态――再学八十年也学不来爷那种风流倜傥!东施效颦啥意思知道不?”
老十眨眨眼睛,爽朗一笑,立刻从有些别扭的风流公子模样变回老九熟悉的那个老十。别看他现在这皮囊比原先那张除了眉浓鼻粗脸型方之外毫无特色的脸精致了不少,那笑起来的样子,以老九的话来说,依然是十足的莽傻呆――
看,这不就果然呆得很?
一般人乍见着亲近的兄弟忽然变成女儿身,别说老九老十打小儿一处滚大,出使西洋那些年更是同吃同睡,温泉池子里也没少坦诚相对,就是梁山伯乍见祝英台的红妆,也很是惊呆别扭呢!
偏老十就能在最初的那会子震惊过后,笑嘻嘻地也没觉得以他现在这个身体对着老九现在这个身体作出此等姿势有何不妥,依然是兄弟时那样的勾肩搭背,嘴上滔滔说着自己乍一醒来就变成只弱鸡的倒霉、发现此处居然连大青都不是的震惊、那次考场上头偶然和老九连通一会子后就再无消息的焦虑……
一连串话儿几乎不带停歇的,老九好半天都插不进去话,见老十说得忘形了,还要像以前那样拿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搁,可就两人现在的身高体型,老十这个硬是弯下腰也要将脑袋搁下来的还不觉得辛苦,老九自个儿就先别扭了。只是老十态度如此坦然,完全没因为他换了个女娃娃身体就真拿他当女娃娃待,一直坚定不移自己是大老爷们纯汉子的老九也不好将自己那点别扭流露出来,恰好老十也说得够久了,这暖和和的初夏里,老九刚刚进来时那盏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都只略温了,老九急中生智,伸手将那茶盏勾了过来,往老十嘴边一凑,身体顺势一转,自然而然地从老十怀里脱了出来。
看老十浑然不觉地就着他的手牛饮,老九略松了口气,虽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那样儿的姿势两人早不知做过千万回了,偏现在别扭?可也没办法,这只比老十矮上小半个头时勾肩搭背的亲近,和这样连老十胸口都不到的被揽着不说、还要埋肩窝耳鬓厮磨什么的,再爷们也无法不别扭啊!
都是这倒霉催的女娃娃身体!
九爷自觉为刚刚那瞬间漏跳的一下心跳找到合理解释,看老十又还是傻乎乎的,挑眉笑了笑,手腕略微抬高,将盏子里最后一口茶也倒进老十嘴巴里,看他砸吧砸吧嘴,意犹未足的样儿,哼哼一笑:“一个六根不净的小尼姑都知道,这喝茶啊,一杯为品,两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驴了……怎么,咱们堂堂敦亲王,今儿是要效仿蠢物呢还是牛驴啊?”
老十实在爱极了他那双流光婉转的狐狸眼,和唇边那抹似讥似笑的弧度,只是知道老九的性子,以两人的情分,这倘若老九仍是男儿身,老十将心底埋了两世的情绪袒露出来也罢了,反正他们头上的大山,皇阿玛也好刻薄四也罢,连血脉的阻碍都没了,老九就是一开始再愤怒别扭,老十总还有法子能将他拿下。可现在老九换了个小丫头身体――这男生女相素来是老九一踩必炸的雷区,老十可以装傻充愣调戏他一下,但如果真敢打一开始就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表露心意求亲啥的……
老九哪怕不舍得和他彻底断绝往来,也绝对不会是小时候两人都懵懂无知那般,傻乎乎地觉得如果成亲了就可以欺压这笨弟弟一辈子也不错地顺势应下来。
当然,就算那样,老十也有把握自己能达成目的,反正嘛,就他这老九,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别个男人的。只要老九不出嫁,一年两年十年百年,老十都是耗得起的。
他上一辈子,九十多年不也耗过来了么?
可正是耗过那九十多年,这眼见着有可以不耗那么久的法子,老十自然愿意稍微忍耐一下。
故心中虽爱极,眼底面上也确实不小心流露出那么点子痴迷,老十却只自自然然拿一句“老九,你现在这样可不得了,原先就连那位都迷住了,现在更是……”,明明白白毫不掩饰地吞了口口水:“我刚才都差点后悔先前拒婚了。”
老九瞪眼,他平生第一厌恶的是人说他像女人,第二厌恶的就是有人提起当年圣祖爷二阿哥觊觎他的事,;老十偏偏坦荡荡地都提了,还光明正大地吞口水,还说什么差点后悔拒婚――九爷恨得直接一拳砸在老十那颗两辈子都不开窍的脑袋瓜上:“你就不能机灵点?少惹爷生气?”
老十那双也妩媚得很的杏眼满满的憨傻无辜:“我和老九你有话直说也错了?”
老九气结,小时候不懂事,他确实悄悄儿和老十感叹过“在这宫里,想听句实话直言还真不容易,哪怕是亲额娘,一句话不掰开嚼碎了都不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也傻乎乎地揽着老十的肩膀赞过他一声儿“还好还有你,虽然傻了点,好歹听你说话爷不用在脑子里绕七八遍”,可这老十,用不用真的那么傻啊?
实话直言什么的,难道不可以在有些时候选择闭口不言吗?
老十傻乎乎地看着他:“那什么时候改闭口不言?”
老九抚额,觉得这个老十这几年没自己在身边,还能混到京城中了个探花儿,实在是爱新觉罗家的祖坟冒青烟、温僖额娘在天之灵好保佑――只怕连皇阿玛都没少偏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容易啊,莫终于不用再裸更了,虽然只得一章存稿,不过安全感up、up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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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章
巧得很,他们的皇阿玛,现在的康熙宝宝,看着水镜里两个儿子——好吧,现在是一双儿女了——的相处,面上因为抹不开,哪怕近日从保成和贾敬那个大妖孽的相处看出几分端倪,也依然做出一副稚子天真的小模样,只是那心里头嘛,也觉得自己对这个序齿的第十子,那真是偏爱得很。
原先让他越过老八老九封了郡王就不说啦,康熙也承认那时候自己那样赐封绝对不只对老十的一片慈父心肠,考量的方面多了去。可别的方面,先不说老十打小儿满后宫赶鸡撵狗的,自己都没怎么罚他,就冲他乾清宫外头的宫墙也敢爬上去,且还拿着弹弓说什么要射鸟玩,准头偏还差得很,一弹子直接落到乾清宫大门前——自己还刚好走出来,给弹子打中歪了瓜皮帽,不也只是罚他跪了小半天吗?
真计较起来,拿他论个谋害君父都不为过!
其他什么大年夜当着朕的面掀桌子瞪太子的就不说啦,伙同老九那看似精明的呆子一道儿欺压老四的猫猫狗狗更都是不必提的小事,就是后来为了那个傻乎乎跟着老八一条道走到黑的老九也学着忤逆不孝,朕都没追究过,可还不够偏爱的?
就是现在,保成能在看过这小子那惨不忍睹的考试结果后,还点了他个探花儿,还不就是体谅朕打小儿偏爱老十的心意吗?不然就老十为了老九几次连在朕跟前都敢和太子瞪眼的无礼,保成不给他好生吃些苦头才怪!
康熙宝宝握着小胖拳头,咧着小嘴儿笑得口水出来都不曾察觉,只觉得自己果真慈爱无比,保成更是孝顺友娣——只可恨当时以索额图为首的那许多小人作祟,弄得朕和保成父子相疑,否则真让保成继承了皇位,朕这一生才是再无遗憾了呢……
可惜啊可惜,康熙宝宝在心里一摇头三叹息,再回神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宝贝保成儿,那完美修长的手指正在他颊边划过,心里又是一喜,虽说自己没和保成相认,却果然是父子连心,自己一恍神,保成就知道安慰朕了。
康熙宝宝无意识地就伸出胖手儿去抓保成的手指,却只惹来一身明黄的皇帝陛下无奈一笑,自家这个皇阿玛啊,自从成了个小娃娃,仿佛心智也一下子回归了不少。这脑补的能力是不是比前世更强悍不好说,毕竟前世自己可没个会读心又能以心念将读取结果传输给自己的贾敬在,可这脑补出来的东西,却果然幼稚了不少,就连警觉性……
呵,前世的皇阿玛,哪怕是在睡梦中,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连自己其实是给他擦口水都没发现,只傻乎乎地想握住自己的手……
当然,前世的自己也没有能给皇阿玛擦口水的机会就是了。
保成低低笑了两声,觉得现在这样的皇阿玛也真不错,也不戳穿真相,手指一松任由那块帕子带着几道口水印子滑落,空出来的手由着他宝宝身体的皇阿玛捉着,就算被出神之下全凭本能的康熙宝宝塞进嘴巴里磨牙也不觉得脏——天知道,哪怕是弘皙都没这个待遇,拿着有洁癖的太子殿下金贵的手指磨牙什么的……
此前这个可一直是贾敬的专利!现在看着康熙这个借着幼儿身体就老不要脸的家伙,将保成可爱的手指含着又是吸又是啃的,以兽形趴在爱人脚边的贾敬兽心里那叫一个不忿啊!只觉得保成怎么老摊上这么讨厌的父亲,太上皇是,这个上辈子的皇阿玛更是!
可这做儿婿的,对着岳父,再是醋也不能醋,贾敬兽只得拿尾巴在保成劲瘦的腰上蹭了又蹭,换来保成似笑非笑的一瞥,其他什么也做不得。
当着太上皇贾敬兽还敢拿大脑袋蹭保成的腰腹呢!偏生这个上辈子的太大惊小怪,看到贾敬揽一下保成的肩膀都能看得目瞪口呆继而哭得天地变色的,保成又怕他小小儿哭伤了,任是贾敬再怎么解释这个身体看着是个小娃娃,其实也是法术凝练的,结合了水嵂和前皇后先太子妃的枫树枝两者的精华,虽比不上贾敬自己那盘古幡都削不破的厚皮子,却也极是坚实的,别说哭那么一会子,就是连着哭个三五载,也决计哭不坏……
保成仍是顾忌心疼着这个前世也不见有多顾忌心疼他的皇阿玛,只要有康熙宝宝在,总不许贾敬再太亲热,贾敬也无奈得很,别看两人房事上头谁上位谁雌伏,这被掌握了下半身福利的男人就是悲哀。
为了不在关键时刻被踹下床,这外头该忍的不该忍的,也只得都忍了。
只是贾敬为此,难免看康熙宝宝越发不顺眼,只觉得太上皇虽十分碍事,但这小团子简直是十二万分的碍事儿,偏生这个碍事至极的小团子,还是他为了讨好保成,巴巴儿弄出来的——真真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保成真心欢喜……
贾敬也只得忍了。
委委屈屈地趴着,脑袋是享受不到平时在保成腰腹磨蹭的福利的,连大腿都不好搁上去,只得放在自己交叠的两只前爪上头,连唯一能蹭上保成身的尾巴都不敢蹭得太过火,看着真是可怜至极。可不知怎么的,配合着他传递过来的心念里,那点毫不掩饰毫无尴尬的委屈,保成却只觉得好笑。
这个贾敬啊!
看着强大无比,在自己小时候也还表现得挺精明的,可现在,怎么越来越呆了呢?偏生自己还真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呆子了,真是枉费了一生英明神武两世阅遍风情,却折在这么个呆子身上,可真是……
保成摇头叹息,可看看水镜里显示出来的十九互动,又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好得很,心智也还清明得很。
看上的贾敬,别说武力值足以将老十那呆子从三十六天外比到十八层黄泉下,就是这外表,从头发丝儿到身上任何一个毛孔儿,看着都比老十顺眼千百倍;性子更不必说,素来傻就是真傻,偶尔精明也是真精明,哪怕吃皇父皇阿玛的醋都不瞒着自己,比老十这个和外人玩心机根本不够看、且只知道窝里横扮猪吃老九的,好了千万倍都不只!
而自己个儿,虽说有时候也会放纵贾敬这笨蛋一回两回的,可那都是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决定,哪像老九那笨蛋,枉费了他跟在老八后头,给老大那混蛋出鬼主意谋害孤时的精明了,也白瞎了他竟敢靠着从宜妃皇玛嬷等人那儿挖来的墙角,借着老大的举动、趁着孤落魄时给孤落井下石的心机,对上老十真是蠢到没眼看!就老十那言语那动作,明明白白的调戏吃豆腐,那精明外头糊涂一人的白痴九,还就能当他是心无芥蒂兄弟情深!孤都看出来老十对他心机不纯了好吗?孤都听出来老十那句“后悔拒婚”是真真实实后悔得要命好吗?真是……
保成翻了个白眼,看看手里打着呵气、①38看書网睁不开却仍努力挣扎着想多看一会十九两个的小剧场的康熙宝宝,再想想现在看着依然英姿勃发其实很是贤妻良母了的老大,还有那虽暂时不知道混到那儿去但多半也很崩坏的四八等,只觉得自己前世真是头晕眼花了,竟会栽在这么些人手下,真是……
怎么就没看清皇阿玛并这些兄弟们的本质呢?
怎么就给自己莫名制造的危机感给逼得理智全无风度尽失了呢?
明明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的,尽是一群磨人的小妖精,哪怕皇阿玛,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妖精而已,想来那时候,顶多也是个靠着皇帝外衣严父面孔遮挡住心中小妖精的老妖罢了……偏生自己没早看明白!
如果早看明白了……
凭着自己纵横风流场,品尝驯服过无数小妖精的本事,早登基为皇八百年了!
虽说现在也不错,可怎么就英明一生糊涂一事了呢?
保成叹了口气,拒绝去思考自己的“英明一生糊涂一事”和老九的“精明一世糊涂一人”之间那微妙的相似性,哪怕在两立两废之后,他作为康熙朝唯一存活长成的嫡出皇子那种微妙的优越感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在今生更是彻底看透,可再怎么说,哪怕他不再因为老九那个出生不怎么样的生母就歧视他,高傲自信的保成陛下,也坚决会因为老九本身的愚不可及歧视他到底。
绝对不承认两人之间存在可比性!
爷糊涂的那事儿现在有这一身明黄也算揭过了,老九可还傻乎乎的,被他以为是呆子的老十牵着鼻子走犹不自知呢!
可不怪爷没兄弟爱,谁让老九除了皮囊好一点,其他就没一处比老十可爱的呢?
保成可不承认他是记恨老九竟敢趁他在上驷院那会子落井下石,反正嘛,皇阿玛都没开口不是?
眼看着他皇阿玛终于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睡了过去,保成伸出足尖挑起贾敬兽那毛绒绒的大下巴,凤眼儿眯得又狡黠又魅惑:“难得今儿无事,朕想好生歇歇午响,贾卿可要过来服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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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章
老九也正挑着眉问老十:“怎么样?去不去?”
老十正求之不得——方才被老九扔在外头的刘嬷嬷终于忍不住敲了门,说是“府里头太太还等着姑娘吃饭呢”,话里话外的,可没少带出什么太太近日被某个得意忘形的气得胸口儿疼的事儿来,眼光倒是半点都没往老十那儿瞥,可像那等尴尬囧事,老十老九哪个能忽略过去?
老十尤其是一听也是心口疼,那原是多好一机会啊!再一看老九那努力端住、可老十一看就知道他尴尬得很的模样,老十看着这个絮絮叨叨不知分寸的老嬷嬷,眼底就带上几分努色,可到底他和老九现在外人眼中不比先前,倒不好再如原先那般,就是老九手下最得用的手下最宠爱的侍妾儿孙也照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
虽然老十也很肯定,就眼前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嬷嬷,别管老九这几年和她处出多少情分,绝对试自己打骂完了,老九还要反过来安抚自个儿的——因为他对老九也是如此,凭他是谁,如果老九打了骂了,总有他的理由,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那就是为了自个儿好。
九十之间这份信任,也算是兄弟之间独一份的,连对他们八哥都没这么毫无保留。保成原是大清太子爷时,每每爱逮着机会就调戏老九逗老十,也有那么点因此而生的羡慕嫉妒恨。
不过老十在老九的事儿上,总是特别耐心,此时也没脾气一上来就直接训斥刘嬷嬷,也亏得他稍微多想了这么一会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这唠唠叨叨的老嬷嬷听着在那位夏太太跟前儿也是得脸的,又正好说起什么那位太太因为那事儿气得心口疼,老九偏还真对那太提案有了几分真感情,为了这老嬷嬷提起这事儿,都瞪自己好几眼了——看,这不又瞪过来了吗?
老九那双狐狸眼瞪人的时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似嗔似喜,就是凌厉也风流,总招得自己心里痒得很。可惜现在有个外人在,老九又最是要面子的,虽说肯定不会在意什么男女大防,但自己真敢当着人仗着个头将他揽过来,他铁定要翻脸,现在又没个八哥圆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趁机造好势哄好未来丈母娘,日后什么豆腐吃不得?
打定主意,老十也不急在这一时,硬是将眼光从老九那张桃花粉面移开,转而注视刘嬷嬷那张老脸,温声解释:“嬷嬷误会了,前儿其实试……”老十果然在老九的事情商特别有天分,先是将他们八哥的温文尔雅诚意十足笑模仿出个七八分,此时还自我创新地在那笑里加上几分腼腆羞涩——-
老十这个不小心当着皇阿玛遛鸟都能坦然自若的家伙,居然会对着个老嬷嬷羞涩,老九看得胃里一阵阵恶心,可是私底下怎么欺压打击不说,当着人面,老九总还是给老十几分面子的,因此虽恶心得隔夜饭都险些吐出来了,老九还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忍住了,脸上依然带着几分笑意,听老十瞎掰胡扯。
“……嬷嬷有所不知,此前我实在不知道夏大姑娘说的就是老九,方才拒绝,如果早知道……”
老十脸上那遗憾看着可还真像那么回事,把刘嬷嬷都哄得呆愣愣的了!
老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怎么的?早知道你还敢应下娶爷不成?真是胆大包天,果然是太久没收拾这呆子了,纵得他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老十这话虽找得不够周全,少不得日后会让太太又生出什么心思,但眼前却正好可以解了太太的心病……
至于日后么?最要命的情况不过是真嫁与老十,到时候该担心的是老十那呆子才是——例如他后院的姬妾说不定都对爷情根深种烦反把他扔一边儿去什么的……
咦?这么一想倒真不错?和老十做对挂名夫妻,又不用担心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做了什么傻事吃了什么亏,还顺带连累自己;又可以安住太太的心思,省得她打年前开始理事起,就总是拐弯抹角地和自己说什么那家哥儿这里不错只哪里不足、又这家哥儿虽然怎么怎么的,却好歹有哪儿哪儿好的……
这么一想着,老九原本只是为了撑住老十的面子才维持的笑真诚了许多,那种堪比孕期反应的恶性感更是消弥无踪。当然了,以老九在圣祖爷眼皮子底下和兄弟们厮杀了个七进七出不止的功力,刘嬷嬷那是什么也别想看得出来,倒是老十对上老九时察言观色的技能总能瞬间满级,当下立刻看出老九那发自内心的儿隐晦喜色,心里也是一喜,不管是为了什么,老九肯考虑两人婚事,对于老十来说就是大喜事。
再听得老九果然对着刘嬷嬷点头:“老十原先确实不知道我的身份,母亲……”眼中眸光一转,眼睑稍微垂下,就带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涩来,和老十脸上硬是憋出来的红晕正好衬得很。刘嬷嬷看着这一双小儿女,听着老九那句“我也不曾提,偏母亲也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又不曾和我商量就……”,不由失笑:
“哎呦我的姑娘,自来婚姻之事,那是父母之命媒??之言,哪里有先和你商量的?再说太太会连先和你说一声都不曾,那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再说了,你和冯探花的事儿,连老奴都不知道,太太虽一片慈心看出端倪,又哪里知道你们竟然连名姓都没有交换过?”
老九心里暗暗腹诽:“这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好吗?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竟和老十居然已经‘心意默许、互有默契',却偏生因为‘年少腼腆不曾互通名姓’呢!天知道太太原先试怎么脑补出自己对老十这呆子有情的,刘嬷嬷现在又是怎么看出爷“腼腆”的!天知道爷十二岁时对着人事姑姑都没腼腆过,还能对着老十这个光屁股尿床都见过的呆子腼腆?”不过老九心里虽然腹诽得欢,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还娇嗔一声“嬷嬷~我才不嫁人”,听得连他放屁都觉得是香的的老十,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刘嬷嬷却欣慰至极:自家打老爷过身就总表现得太过爷儿们的姑娘,总算也有了几分女儿娇态,果然这有了姑爷就是不一样……
这么一想,刘嬷嬷看老十又顺眼了许多,连他愣是不知道打听自家姑娘身份呢、闹得太太好几天吃不好睡不香这个罪过都变成是对厚道规矩了,又见他欣然应下自家姑娘提出的游猎邀请,半点也不觉得姑娘家大咧咧爱骑射有甚不好,上马时还体贴地在边儿上看着姑娘先上,又亲自帮着检查过弓箭弯刀后,方才上了他自个儿的马……待到了山上,刘嬷嬷骑术一般般,中间一段没跟上,待得后来,却分分明听到那位冯探花很是耐心地安慰自家因为只得了几只野鸡野兔很有些不喜的姑娘:“……老九毕竟练习得少了,又还年幼力弱,以后多练练,自然就好了……我得空就来陪你练练,难得你现在对骑射也感习惯了……”
刘嬷嬷暗暗点头,可不是,大姑娘原先就是拿着象牙筷都嫌弃重的,偏生老爷一去了,这性子一下子就刚强起来,原先针扎一下都要和太太撒半天娇的性子,愣是变成大腿给马鞍磨破皮了都不吭声,自己略劝劝,还说什么“爷才没那么娇嫩”什么的……现在可儿好了,有了姑爷,这故作男儿态逞强好胜的,也能少了些吧?
忽而又想起,大姑娘不爱骑射可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这姑爷和姑娘,还真是……
摇摇头,难怪姑娘一立起来,整个夏家都井井有条的,原先老爷灵前都毫不顾忌的那些个族老,不过两月就什么过继什么代为管理皇商事务的话都不敢提了,姑娘果然打小儿就精明得很,和冯探花也不知道往来了多久,别说太太和自己,竟是连先老爷也给瞒过了,可真是……
想起婆婆回忆时说起的,先老爷小时候连先老太爷都瞒过的各种调皮捣蛋,刘嬷嬷暗暗摇头一笑,自家大姑娘,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再一听老十看着他自个儿马背上那几只狐狸时说的“这几个毛色还行,老九你留着做点什么,不拘自己穿用还是赏人都随你。夏太太那儿,这几只恐怕太艳了,你又说她更爱貂皮,且等我寻几只雪貂孝敬……”,刘嬷嬷又是感叹,连这眼光都和先老爷一般好,太太对老太太可不也是这般孝顺?等听到老十又指着那两只??子说“这两个也还行,嬷嬷不嫌弃的话不妨拿回去,虽这个时节的礼物肉质有限,但给小孙子做两个小皮球玩儿也是好的”时,刘嬷嬷更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试对自己说的,又见姑爷说得自然,姑娘也听得理所当然,心里那叫一个暖和,又知道姑娘性子,也不虚言推辞,诚心诚意谢过,也就罢了。
到得晚间,刘嬷嬷和夏太太说起今日见闻,不曾刻意美化,但对老十那股子满意,夏太太自然也听得出来,她自己原就看好老十,又喜他对女儿果然真心诚意,连原先的拒婚都是因为对女儿太过一心一意的缘故,方才连夏家这般大好家财和人脉都情愿弃了,原先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欢喜,只是她女儿到底年幼,原就舍不得,老十早先虽不是有意,却也闹出了拒婚的事儿,夏太太心里再是熨帖,对老十再是满意,也只是微笑听着,并不再提结亲那话、
刘嬷嬷先是诧异,后又恍然,确实,自家大姑娘,可不能因为娘家太主动,倒显得上赶着高攀那探花儿似的,平白给人看轻了去!是以再过几日,老十果然带着上好的雪白貂皮上门时,这个原先对他很是热情的老嬷嬷就冷淡了许多,而那个慧眼识人主动提出结亲的夏太太更是脸色淡得很,可怜老十那除了对着老九、其他时候就只在及格线附近波动的察言观色技能,虽勉强看出两人态度冷淡,却硬是没看出她们为何冷淡,又平白让一个正好主动提出结亲的机会溜走了。老九倒是看得明白,可他这个身体还不到十二岁,他根本不急,也不担心老十连和他商量一声都没有就娶妻,正乐得看好戏儿,顺便得意:
看吧看吧,果然没有爷就是不行,要不怎么就这么急着想要嫁给爷呢?爷又不是圣祖爷二阿哥那个没下限的,也不可能真的宠幸他……还不就是为了好更方便让爷护着吗?
爷自然护着他,不过没有夫妻名义又不比以前是亲兄弟,没法日日常在一处,要护着虽麻烦点,但老十现在这样火急火燎的样子也挺好玩的,多玩儿会子也不错——
据说这大青和大清的风俗好些不同,例如正经人家的女儿,大多都是二八年华才成亲,勋贵人家留到桃李年华的也不少,就是花信之期才出门子的也有……
嗯,正好可以多玩儿一会子这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想说:九爷,习惯思维害死人啊!那呆子真心不只想和你当名义夫妻啊,宠幸神马的,你有下限那呆子果断没有了啊!还有谁嫁谁神马的,嘴硬神马的,真心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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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章
九爷出于小时候的惯性思维——
老十因为性子太呆太直,在皇阿玛跟前并不算讨好。母族虽是满清大族、但温僖母妃除了位分高点儿、并不得他们皇阿玛喜欢,而老十说是身份贵重,上头却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太子压着,又有个仗着长兄身份的大阿哥挑着,就是那个虽最终仍没改了玉蝶、却是皇阿玛亲口承认过的佟皇后养子的老四,也不比老十身份低,偏生一个个的,也就是大阿哥还算性子直,其他那两位,哪个不是坑死老十不解释的?
尤其后来温僖母妃一死,皇阿玛有好一阵子几乎都将老十忘到一边儿了,若非自己母妃好歹还记着他,五哥也知道在皇玛嬷那儿偶尔提一句,老十只怕混得比八哥小时候还艰难……如此种种,自己不护着可怎么行?
——可九爷忘了,他自己对美人的爱好都变了七八十回,新近更是连一贯不正眼看的男人都迷上了,虽只得贾敷那么一个大美人,但这人变化何其之快,他也亲生演绎了,而老十,又怎么可能一直只是那个傻乎乎的、一没他护着就每每闯祸的小呆子?
偏生九爷真不愧太子爷暗笑着给他下的那个定义:聪明一世糊涂一人。果然就是在老十的事情上看不透,明明打小儿也没少因为老十做了蠢事,结果他凑上去了,吃亏的是他,老十却啥事没有,有时候甚至还能得点子什么好处,例如老十爬乾清宫外墙射鸟雀、却一弹子打在他们皇阿玛脑袋上那次,说是罚跪了半天吧,后来却好好儿得了皇阿玛赏赐的一把小弓箭,虽不比太子爷小时候用的那个是皇阿玛幼年用过的,却也是皇太后早些年给了皇阿玛、皇阿玛自个儿还一直不舍得用的好东西,还有那句“过了年也要正经上学了,要练就练正经骑射,少玩儿些顽童物事”,更让老十傻笑了老半天,只巴巴儿上赶着去讨情的老九,被皇帝罚了十遍礼记不说,还罚掉他大半个小金库,让那时候因为年纪小还不能正经经商、只能数着自己小金库里头的小玩意解闷的老九心疼得三天没能好生吃得下饭,还是宜妃当着皇帝笑嗔了他几句,皇帝摇摇头,说他如果能将老十教好了,就将那没收的玩意十倍赐还,老九才算又有了胃口……
可实际上,直到圣祖爷过身,老九也没能挣回自己的小金库,倒是给老十又赔了无数进去,包括老十从国库借的银子,还都是老九还的!
偏不知为何,老九吃的亏越多,却越不知道悔改,反越觉得老十没自己就是不行,竟是混不曾看出老十那等心思,原也罢了,两人正经血亲兄弟,就是老十想要没下限,可上头先有圣祖爷,后有刻薄四的压着,再后来又是四八两个接连大丧,老四也罢了,可老八是他们至亲的哥哥,就算比对彼此差那么一层,也万没有在他孝期里头谈情说爱的理儿,老十也且忌惮着依然不时入梦的圣祖爷,一耽二搁的,倒让老九走在前头、先来了此处——可倒好,血缘也没了,老九还如此恰好地成了女儿身,以后连忍着让他娶个女人传继香火的事儿都省了,老九亲生的,可不比什么都强?老十可是再无顾忌了,老九却浑然不觉,看看、看看,又给老十仗着身高揽怀里去了,却还只当是两人打小儿那般的勾肩搭背,虽现在身高不雅了些,可因着没有旁人在身边也就不以为忤,还挑着眼角斜睨老十,还笑得前仰后合地主动去攀老十的脖颈……
这果断是送肉求吃的吧?
保成殿下,不,是陛下,一脚将还想凑上前挨挨蹭蹭的贾敬踹飞,自个儿倚在床头看着水镜,也不管丝被一滑下,那□出来的结实胸膛上,因接触到外头凉意而骤然挺立的两点,就尽入贾敬眼中,反而越发坐直了些,丝被就越发往下滑了点,保成在挪一□体略换个姿势,那丝被就已经滑到他大腿根儿上,可爱的小肚脐也尽露出来不说,就是更往下的那处半软半硬的傲人物事,也半隐半现着,看得贾敬喉间咕噜一声,又想凑过来,却不想保成看着水镜貌似挺入神的,却在他凑到半臂之处又是一踹,这一下,丝被下头的风光更是显露无遗,贾敬仰躺在地上,看着那一飞脚时乍现的某个幽密小口,□又硬又热,简直能当烙铁使,再看看保成明明也半硬着的那小保成,桃花眼儿可怜兮兮地眨巴了两下,无奈保成真真是郎心如铁,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贾敬又不敢真来强的,只好可怜兮兮地一晃身,化成那似狮似虎的怪兽模样,挨挨蹭蹭到床尾躺下,却连尾巴都不敢往保成身上蹭,只试探地绕着他的脚踝,并一遍遍默念清心诀,努力压下那一旦化为兽形、就总更越发澎湃的欲念。
保成也不管他忍得多辛苦,由着他在床尾趴着,自己却将脚提了上来,也不管这一动作看在贾敬兽眼中如何春光无限好,直接盘腿坐着,丝被只松松搭在膝盖上,手肘拄在上头,手腕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在另一侧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睛只盯着水镜看,看到好笑处还很干脆地喷笑出声,笑得狠了、身体摇晃的弧度大了,虽不至于仰头跌个四脚朝天,但毕竟才经过极其激烈的某种运动,就是保成打修炼后体质好了许多,可到底不过筑基中期大圆满,对上贾敬这只防御力固然盘古幡都削不破,攻击力却也是就算破不开他大师伯的天地玄黄玲珑塔,他自个儿起码也能混个一口啃上去,小乳牙都连晃动都不带晃动一下的,就是昔日紫霄宫里、道祖手上,也胆大妄为地留下过浅浅一牙印的洪荒异兽,保成那点子体质还真不够瞧的,哪怕贾敬已经忍得很辛苦,只小心翼翼做了那么三次也一样,不至于红肿出血,大致也不会妨碍行动,可那么大咧咧的坐姿,再稍微不留神动作大了点,总还免不了略微有点不适。
保成略微黑了脸,但看到水镜里更加傻乎乎往陷阱里头走去、还自以为聪明得意的狐狸九,脸色又缓和了些许,随手将垂落到颊边的发丝往耳后一拂,略侧了侧身,又见着贾敬兽耷拉着耳朵、目光却偏偏片刻不移地看过来的傻样,轻哼了一声,到底展颜,原本曲着的腿也自然伸了出去,毫不客气地踩在贾敬软软的肚皮上头,虽再往下头不远那处儿还热得慌,但反正贾敬也不敢自个儿蹭过来,那肚皮又实在软得很,保成也就舒舒服服地踩着,继续看戏。
看一只傻狐狸被一个难得精明一回的黑狼拐回洞里头的好戏~
可别说,在水嵂接手了大部分政务的今天,看看老九那傻样儿还挺有趣的,虽说现在不好再自己上场调戏,不过反正老大小四子几个的戏码也看得有点腻歪了,老大现在当着自个儿都好意思抱着小女儿领着小儿子、和水淇那快当爷爷了也还是小呆瓜一只的傻孩子说说笑笑毫不脸红,小四子更是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老大当着朕顶天了不过安慰安慰那个骑射始终不怎么能看的傻孩子两句、顺带擦擦汗什么的就是最亲密的了,小四子既然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挽着小小三儿的手臂踏青,射猎时还一道儿共乘一骑毫不避讳人眼,朕故意问起来,还大大方方说什么这样正好一人一边,什么猎物也不会错过——呸!个不要脸的,果然有老四的风范,难怪没了弘晖老四就首先选了他继位,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贪花好色耳根子软还好大喜功……
保成将小四子的缺点数落了一遍,又忍不住想起他那个冷面四弟,看着规矩冷硬,其实真不要脸起来,就是登了基当了皇帝都好意思抱着朕的腿撒赖的,只差没像小时候那样抹眼泪蹬腿儿了,为的还不是什么大事,就只为了给他那宝贝宇宙全能王子十三弟要份儿对老寒腿效果好些的药罢了,可真是……
可惜皇阿玛没见着,否则看到他挑挑拣拣儿子都废了好几个才选出的继承人,居然是那种德性,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保成遗憾得不行,贾敬兽和他心意早通,自然也接收到他的情绪,当下眨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摆尾巴站了起来,却不等脚上踏空的保成挑眉哼声,就乖乖儿凑过来黑亮湿润的大鼻头,在保成那挺翘可爱的鼻尖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一低头,大嘴巴一张,吐出来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透明圆球。
保成对这种圆球实在熟悉至极,他大哥最初对着水淇流露的女儿娇态、小四子和小小三儿的洞房花烛什么的,都靠着这留影球至今保留着,任是那两个再是脸皮厚实,也是一看必然脸色又黑又红的极好玩。
现在这个么……
想起自己刚刚心里遗憾的事儿,保成迫不及待地伸手将那圆球拿起来,运起法诀一查看,果然是老四不顾体面地坐在自己炕沿儿脚踏上、抱着自己小腿撒赖儿的模样,虽说老四那张瘦不拉几的老脸做出那等表情,没半点儿小时候那个玉娃娃蹬腿儿时的可爱,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见老四一回能笑他一回的好东西,就是没见着自己拿出来回味一番,也是好笑得紧,更兼还能寻个机会给皇阿玛看看……
保成大乐,看贾敬兽又将大毛脸蹭过来,还大发慈悲地在那黑亮鼻头上亲了一口,亲完也不管贾敬兽又要念多少遍清心诀才能将心潮压下,喜滋滋将那留影球收了起来,脸上那笑啊,比狐狸九还要狐狸十二分!
脚又顺便踹了一下贾敬兽的肚皮儿:“好孩子,晚上准许你还给朕侍寝啊!”
贾敬兽眨眨眼,也不去想自己比保成到底大了几亿万倍,顺服地在保成身边趴下,这次尾巴可毫不客气地绕了上来,将那腰腹大腿根儿都缠得密密的,见保成果然还是笑呵呵地没恼,大毛脸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果然时刻准备留影球是最明智的,看保成这样子,晚间也许可以这样又那样了……
嗯,以后还要多多收集!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所以二九果断是亲兄弟,虽说不同母,但康熙宝宝的基因是很强大滴,不只老九送肉求吃,太纸爷您更是主动无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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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章
却不说二阿哥果然和九阿哥还是亲兄弟,哪怕不同母呢,也到底是同父的哥哥,这上赶着送肉请吃的活计,真是做得再顺溜不过,且说九阿哥到底年轻几岁,有些事儿又还懵懂着,可也正是这懵懂着,让他虽屈居在个丫头片子的身体里,也几乎和老十与先前无甚两样的相处,可也只是“几乎”无甚两样,终究还是有那么点子不同的最新章节豪门罪宠:逆爱。
例如此刻,两人又是一道儿游玩归来,老九对于因猎物太多,不得不空出一匹马专门承载猎物、自个儿去和老十共骑倒没什么太不自在的,老十的大腿可比马鞍好坐多了,缰绳又就握在他手里,老九虽好些日子了也没能习惯两人现在的身高体型差距,却也没多想,浑只觉得是自己骑着马带着弟弟玩儿,倒还得意得很,却不知道老十在他背后的那张脸,每每只要他不自觉地多动几□体,就会轻微扭曲出奇怪的形状,似欢愉又似痛苦,心里更是无数遍暗赞自个儿精明――那西洋蛮子的亵裤虽紧得慌,自己还特特做了件超级贴身的勒上,可好处也是杠杠的,起码不会在这儿就露了馅、招了老九的忌讳么!
可老九有些豆腐是无所察觉地任由老十吃着,待得到了庄子上,见了老十那个有限得很的小庄子,老九虽又暗叹一声老十果然没有自己就不行,也没嫌弃那小小的、只得一个的温泉池子,却到底不像原先那般,管他庄子上有几个温泉池子,总更乐意和老十一道泡一池子的。老十倒是浑无所觉地催了他两句,看老九始终不动弹,才一击掌做恍然大悟状:
“我又忘了老九现在是九姑娘了,确实不好和我这大老爷们一池子里泡温泉的哈!”
这话说得,呆气十足不说,挑衅意味也是十成十的,老九听得直瞪眼――如果是别个,九爷铁定要狠狠收拾一顿,说不定让他别说男人,连姑娘都做不成了。可偏生说这话的是老十,看着老十说完之后还不觉得自己说了何等刺激人心话儿、兀自傻笑着看过来的样子,老九憋了一肚子气,却不知怎么的,都不需要针戳,就自个儿先泄了。
揉了揉额头,看着那呆子自顾自傻笑了一会,就自自然然地脱起了衣服,老九只觉得这脑袋真是越揉越疼了,等老十将上衣尽数脱光,看着那一身穿着衣服时还真看不出来的、鼓鼓囊囊的腱子肉,老九更是觉得脑袋疼得眼睛都要发红发热了,却不想老十注意到他的目光,还特特转过身来,小腹一收,那八块腹肌就显得越发棱角分明,手臂一曲,那上臂的小肌肉更是和小老鼠似的欢脱滑动起来,动了好一会,混蛋老十更还得意洋洋地叉着腰问他:“怎么样?虽说换了个弱鸡身体,可是爷养得不错吧?再是弱鸡,给爷用了,也绝对能很汉子……哪,九姑娘动心了没?”
“……”九阿哥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话更是懒得回了。
可他打小儿一傲娇起来就是这样子,老十也不觉得自说自话有啥冷场的,兀自就着叉腰的姿势,又鼓动身上的肌肉炫耀了好一会,完了才放开手开始脱裤子,一层两层的,看老九依然不说话只直直看过来,老十脱到最后一件亵裤时,犹豫了好一会子还是停下来,皱着眉很为难地看向老九:“怎么,老九你不信爷真的将弱鸡练得很爷们?连那处的尺寸都要看过才肯认?可你现在是九姑娘,虽说爷觉得把你娶回来也不错,可是现在就看……这男女有别的,你刚还连和我一道泡一池子都不肯的……这样可不好吧?”
说着脸上还飞起一抹红,老九瞪着他那副比自己新纳的姬妾还羞涩的傻样,胃里那阵酸终于忍不住翻涌上来,因反正也没别人在,老九也犯不着强忍着受罪,干净利落地弯下腰,干呕了好几下,虽连酸水也没呕出来,却也把老十吓得够呛,急急跑到他边儿上,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嘴里还不断讨饶:“老九?九哥?你没事吧?”
老九拍开他的手,自己直起身来,没好气地道:“爷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给恶心的?”
老十收回手,满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哪里恶心了?”
老九不屑挑眉:“大实话?”
老十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讨好地拿爪子在老九肩膀上按了按:“那啥,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和你说说笑么?”
老九冷哼:“高兴我变成九姑娘?拿我变成九姑娘说笑?”
老十苦着脸:“老九,九哥,亏你还是大老爷们呢,不就一皮囊吗?难道这皮子一姑娘你就真姑娘了?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啊?我得了个弱鸡身体也没真弱鸡了啊,亏你还一直说是我哥呢……”
老九气结,这将一个羸弱身体练强壮,和彻底男变女能一样吗?只是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弱势了,老九又是在老十面前最不肯弱势的,也只好改而训斥道:“什么说是你哥!爷本来就是你哥!别说爷整整大了你一个月零七天又三个时辰,哪怕只大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爷也还是你哥!”
老十也不是从来不喊老九哥的,老九病了伤了郁闷气恼了时,他总是特别乖,尤其现在因着是他把他逗过头惹呕了、又气着了,才喊了好几声哥,听着老九这话,老十也不像平时那般拿骑射布库什么的出来说嘴,反而狗腿至极的连声:“是是是,九哥你说的对。”
那完全不敢犟嘴的乖弟弟样子,看得老九心里暗暗好笑。可不想,老十也就乖了这么一小小会,待老九怒意渐消,老十殷勤问起嘴里可有酸苦之意、用不用他去取点茶水饮用时,那称呼又换回“老九”了,直让老九又是瞪眼:“还说你个呆子,这见风使舵前恭后倨的态度用不用变得那么快?刚才还‘是是是,九哥你说的对’,现在就又是‘老九’了?爷是你哥、你哥!”
老十无辜脸:“都九姑娘了还哥呢……”看老九又要翻脸,赶紧讨饶,“好好好,我再不提什么九姑娘了――虽然我真心不是取笑你,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宜母妃知道肯定很高兴,她老是羡慕永和宫延禧宫她们有格格,老九你现在可比三姐她们都好多了……”
老九气急败坏:“还说不说了,还一直说!”
老十停了下来,讪笑着摸摸头,双手在嘴边划了个叉,表示自己不再开口的意思,老九却没给他混过去,顺了顺气又挑起之前的话题:“敦亲王可还没说才那么几年没见,到底从哪儿学来的变脸功夫呢?也没见你对着谁有这个本事,倒是对着你九哥我用的勤快哈?”
老十嘿嘿一笑:“哪有?我是真心觉得老九喊着更亲切,九哥什么的,嘿嘿、嘿嘿,别说现在,就是以前,老九你看着也不像我哥啊……”
老九瞪眼:“哪里不像了?不对,爷险些又给你带沟里,这哥就是哥,哪里还有什么像不像的?”
老十还是嘿嘿笑,因看出他没真生气,也不肯再轻易喊哥哄他,反而理直气壮地:“既然哥就是哥,那喊不喊有啥关系?宜母妃都说了,我们年岁相当,又素来玩得好,喊哥反而拘束了,只要外头大规矩不错,许我随意来着。”说着还故意拿眼睛上上下下又打量一回老九那虽不似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清丽风流、却明显还是女孩儿的装扮,露出一抹贼笑,“老九你都快是我娘子了,喊哥啥的,真不觉得别扭?”挤挤眼睛,“只要你不觉得变扭,闺房之中绣床之上,你想听多少遍我都喊给你听就是……”
老九一摸袖子,为了方便射猎也没带折扇,现在身高又太悲剧,敲老十的脑袋都不方便,干脆直接一脚踹过去:“混蛋,荤段子都说到爷身上了,你这没大没小的!”
老十挨了一脚却还是嘿嘿傻乐,哈哈,老九可没否认快是爷的娘子了,哇哈哈,九姑娘果然好处多多,名正言顺地娶回来什么的,等回头见了皇阿玛也不怕,反正都两世为人了,就算没喝过孟婆汤,也不能死守着上辈子的关系不是?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九姑娘嫁给爷总好过便宜外人啊!再说九姑娘这么彪悍的样子,爷勉为其难消受了,也省得祸害别家儿郎不是?
老十越想越得意,就是再挨了老九越发爆发的一脚、直接掉到池子里也不以为意,反而又拿眼睛滴溜溜地在一身月白骑装被溅起的水花弄湿、竟是连里头的肚兜样式都若隐若现透了出来的老九身上瞄,瞄得老九不自在地转身踱步走了,老十才摸了摸亵裤腰带自言自语一句:“还好爷未雨绸缪,多穿了一件在里面,否则老九看到爷真起了心思,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却不知道老九现在也生气得很,只是气得是他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和老十一道儿光屁股泡一池子里都是常事,怎么现在不过是衣服略湿了点,倒真不自在起来?又不是不知道老十那呆子是故意惹自己?还真被惹着了,真是……
爷才没有因为身体就娘们了,肯定是刚刚踹老十下水的角度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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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章
老九虽有点傻,不过老十却也够狡猾够忍得住,小动作虽不少,却不曾真做出什么来,老九暂时也不算很吃亏,如此接连半月,老九几乎天天一睁眼就出门,和老十混到晚饭后方才回家,不过给夏太太请安说上两句话就回去休息了全文阅读(sao刀剑神域)归属。
夏太太虽因不愿女儿给人看轻,不可能再主动提说婚姻事,但老十每日早早地就来夏家守着,对她又恭敬,就是偶尔夏太太故意试他,只让陈嬷嬷等推说她尚未起来,老十也必在院门外头恭恭敬敬得地作了揖请了安方才离去。
如此认真拿夏太太当正经长辈看的态度,让夏太太虽私底下和几个老嬷嬷埋怨过好几回这探花儿还真不愧自家姑娘嗔他的那一声“呆子”,果真呆得很,既然日日早晚接送,又都必来给自个儿请安定省,怎么就偏生不知道正经来提亲?难不成还等着夏家再次主动开口不成?
只又想着刘嬷嬷说得也没错,反正女儿还小,也还不急,又女儿性子好强,找个呆点用心的正好,夏太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那探花儿不说提亲倒日日勾着女儿出去,要么放马踏青要么弯弓射猎的胡闹。
总难得女儿高兴罢。
夏太太叹息着,看着一双小儿女双双携手来请安,总还是高兴的,尤其晚间老十送了老九回来后辞去时,夏太太总要叹息一回可惜家里没个男人主事到底不便留他,又细细叮嘱他夜间小心等等方罢。
可今儿,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早起出去时还好好的,这一回来,先是外头刘嬷嬷一改早间的神色虽淡、好歹对老十还算周到的态度,急巴巴迎了上来,却浑似全没老十这个人一般,只顾拉着老九嘘寒问暖,还说些儿诸如“姑娘也不带个人、也不说清去哪儿,一去又这么晚,太太不放心,想命老奴去寻您都寻不着,也不知道心里多着急――姑娘虽能干,可到底是女儿家,如果被人哄了吃了什么亏可怎么好?”之类,意有所指的话,老十眨巴着杏眼望天,有很晚吗?今儿因老九接连骑了十几天马无聊,自家那个庄子又确实太小没什么好逛的、别处又都不想去――说来这大青也真是的,连个琉璃厂啊天桥啊的都没有,老九干脆就说回夏家吃晚饭,老十也觉得行吧,混一回夏家的私房菜也不错,可谁知刚一进门,就莫名吃了好一顿排头,且听那嬷嬷的意思,竟是连丈母娘(未来式)也不满了?
老十真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只好拿眼看老九,可老九也想不明白,开头听着还像是嗔怒自己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可接下来什么被人哄啊吃亏啊,让老九真是又糊涂又好笑――爷会给人哄了?爷会吃人的亏?爷不哄人不让人吃亏就不错了,这太太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还有这嬷嬷也是,也不想想,就老十这呆子,能哄得了爷?不说劝着太太,爷难得让老十来府里头用回饭,还一进门就给人脸色的,真是……
若非刘嬷嬷到底和别个不同,老九直接一鞭子过去让她闭嘴的心都有了――爷的弟弟,爷打小儿护到这么大的弟弟,岂是给人慢待的?别说数落的尽是些无稽之谈,哪怕是真事,那也是爷乐意的,轮不到谁来多嘴!
就是刘嬷嬷,九爷没直接挥鞭子踹人,那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淡淡一句:“爷今儿要和老十喝两钟,嬷嬷下去准备着吧!”就把刘嬷嬷打发了。
刘嬷嬷初时还有点犹豫,又想着万事有太太,自己一个奴婢,就是姑娘的奶嬷嬷,刚刚那一通确实过了,也就连老九是否适合和一个外男喝两钟的事儿也不拿出来讨论了,对老九福了福身退下,去厨房前自然也没忘了让人先去知会夏太太一声,也好让她有点准备,顺便回了那喝两钟的事儿。
老九看着刘嬷嬷虽住嘴下去,却依然故意将老十晾在一边,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倒是老十不以为忤,反正这老嬷嬷虽主意大了点,对老九却是忠心的,虽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但回头丈母娘那儿澄清了,老九再敲打敲打这个奴才,让她日后少自作聪明就是,也不算什么。到底两人不比之前天潢贵胄的,在这儿根基又还浅着,身边忠心耿耿的奴才有限,就是有些毛病,只要忠心可取,花点功夫调教还是值的,也且不必大动干戈。
老十都想到了,老九自然也不会想不到,他只是恼怒自家奴才竟敢给老十脸色看罢了,须知就是当日晋亲王嫡福晋,略怠慢了老十,也要给老九一顿排喧的,刘嬷嬷再有分量,也还是奴才呢!当着老九的面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怎由得老九不生气?
平日里絮絮叨叨管束他自个儿倒无所谓,可老十……那就是九爷的雷区啊!宜妃逗九包子都不敢说老十不好的――九包子打小儿口齿伶俐,还不会走路就已经能清晰地给他皇阿玛请安,骂起老十来也往往能出新词儿,可他自个儿骂也罢了,其他人,包括宜妃,甚至温僖贵妃,那是谁也不许说老十一句不是,否则一个三头身包子一边吸溜口水一边和你讲道理论证另一只白胖包子的本质什么的,一时半会子的很可爱很新鲜,但如果那包子忒有恒心忒执着的,除了吃奶睡觉玩老十或者被老十玩之外,其他时候半眼不错地缠着你,也不管你是要到慈宁宫伺候婆婆还是要在自己宫里伺候夫君……总之宜妃是服了,温僖贵妃更是笑瘫了,就是康熙,见识过两回宜妃给九包子缠得抓狂的样子,笑过之后,就是后来对儿子最凶残的时候,也是宁可拿老十的过错罚老九的。
反正老九也乐意的。
现在也不例外,给夏太太请过安,老九就摆出标准狐狸笑,看着这位在他心里也算挺有分量的太太:“太太今儿是怎么了?可是哪个奴才惹了你?倒拿我和老十来出气?”顿了顿,笑得越发真诚无害,“按理说,我是做儿女的,太太有气只管对我出,也是应该的,只是老十到底是客人,就算是晚辈,太太这也未免……”
未免什么老九没直说,可那话本身也够不客气的,不管老九的语气多么温和,也改不了他这分明是给老十抱不平的本质,夏太太当下就给气乐了,果然是女生外向!要知道老九虽一贯行事强悍自专,可对夏太太这么明晃晃不客气的,还真是第一回,真要计较起来,告她个忤逆都够了!好在夏太太这几年,说是以女为天都不为过,听了这话,也不觉得试女儿不好,只看老十就越发不顺眼了――看这小混蛋都把女儿哄成啥样了!又庆幸女儿行事周到,一来就先把奴才们都挥退了,虽说当着这个小混蛋,可自己手里握着那事,这混蛋如果还想抱住前程,想来也不敢在外头乱说话……
如此想,夏太太就改了主意,也不等老十走了和女儿悄悄说,拉住老九的手叹了口气:“女儿啊,你实不知,娘何尝愿意如此?说到底我夏家皇商也不过一介商户,若非迫不得已,娘一个寡妇,哪里敢招惹探花郎?可这位探花郎未免欺人太甚……”
老九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位太太,竟还有说话棉里藏针的时候,也实在难得,虽说藏得还是拙劣了点,说的又是老十,老九还真想好好夸奖鼓励她一番。可现在,老九听完了,却只想笑。
这个太太,到底还是嫩了点。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却原来是老十那个爱妾,也值当太太气成这样?”
夏太太看着女儿一脸不以为然,不由气急:“那可是正经的二房,你以为和……”看一眼老十,夏太太把后半句“和你房里那些丫头似的”咽了回去,接着训斥,“别的不说,这本朝最重嫡庶!非四十无子就纳正式侧室生庶出子女的,除非真的功在社稷、得万岁钦旨破例,否则终身只能止步于五品!更别提那谢氏还是个和离的妇人,虽说有不得已的理由,可到底……真看上了就直接明媒正娶,没胆子只收了房却偏偏又弄什么二房娘子……就这么个没规没矩好美色没担当的东西,还敢来哄我的女儿!”说着狠狠瞪了眼老十,还别和说,那双和老九其实挺像、只是平时总是气势不足的眼睛,一怒极狠瞪过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是以老十虽觉得自己被瞪得挺冤的,却难得好脾气的依然满脸笑,老九却不知道他一则因着丈母娘的面子再则因着那一眼和自己的神似,只当他是给自己面子,心下熨贴,看夏太太的眼光就越发恨铁不成钢,说出来的话也越发不避讳:“原来太太先前去提亲的时候也没打听过这事儿?亏得这事儿不是那么回事,若真是那样,两家亲事定了,太太才知道这事,可怎么好?”
看夏太太没好再瞪老十了,老九方才把谢氏的事情说了一遍,夏太太听说那不过是个没上家谱族谱、也不曾真个圆房的挂名二房,合掌念了一声佛,只还不放心,万一那谢氏动了心捣鬼呢?万一这个探花儿是哄着女儿呢?万一……
老九翻了个白眼:“爷是那么好哄的?老十的鬼是那么好捣的?”看夏太太还是不放心,只好安慰她,“家谱族谱我都看过,没问题。至于谢氏,虽是个美人儿,我见尤怜的,奈何是别人用过的,老十没那么不挑,母亲放心就是。”到底是皇子阿哥,别说现在两人都是什么都见过,就是好奇心最重的少年时,一道儿逛青楼,除了受用过几个清官人,那些红牌再好再**,到底嫌脏呢!谢氏虽说是命不好,遇上个极品前夫,可别说老十,就是老九真是第一眼就爱极谢氏那飒爽又不失妩媚的模样,也是一想到要与那等极品共享一个身体就恶心呢,何况素来在女色上头就不甚至用心的老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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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章
夏太太虽没老九那等信心,但看他一心维护老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暗叹一声女生外向,有些事,也只得自己这当娘的多操心了校园全能高手。
又说了会子闲话,老九看夏太太对老十又是笑吟吟的,心里满意,但因夏太太晚间向来茹素,便和老十一道告辞要往前头书房去,夏太太才想起来不好,虽说女儿尚未及笄,有些事情不必太计较,但白天和男子共游是一回事,夜间还留了男子独处饮酒又是另一回事,只得忙忙改口说今儿难得来了一只果子狸,她现在也不拘着茹素不茹素的,佛祖跟前儿心意到了就是,老十又难得在夏家吃饭,不如就摆在她院子里罢。
老九和老十也没多想,便留了下来,夏太太虽没让上什么烈酒,但夏家特制的桂花酿也是一绝,又是近两年按着老九的口味改过的,不比先前甜腻,老十回味一回老九身上那常日弥漫的、让他每每宁可打一串喷嚏也要暂时打开嗅觉的桂花香,也觉得这样的淡酒很不错。
就着老九的狐狸眼桃花面下酒的滋味更不错。
一时饭毕,老十也不曾因今日事故见外,照常又和老九在夏家园子里走了好一会,虽说满园花香不得不闭着嗅觉才免于喷嚏连天,闹得连老九身上那点子味道也闻不着了,不过那点味道到底不是老九前世就带来的,远不如那双狐狸眼可爱,老十也不是很遗憾,欣欣然拿脚又将夏家园子丈量了一遍,方才回了冯家,次日依旧如常上门不提。
如此又过了半月,皇帝才像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探花儿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是赏识还是忽略,对老十并不像对状元榜眼一样,金榜才放出来,就一个放到西北大营、一个送到京营节度使手下,这一拖一月足不说,任职也奇怪得很,竟是宿卫皇孙宫中为二等侍卫。
事儿说多倒也不多,不过在皇孙所居那东宫东侧殿正殿外头宿卫,事儿不多,东宫里头的规矩又奇怪得很,除了宫门口和太子理事正殿两处的侍卫要求站姿严谨外,其他地方竟是随意得很,老十甚至看到好几个同僚闲得没事去摆弄太子种的那个小菜园子,太子都撞上过两次,偏半点责难没有,还出言指点一二种菜秘诀,让老十委实纳罕。
早年在宫中读①38看書网斋外头也有个菜园子,恍惚皇阿玛在畅春园那儿也是如此布置,与这大青何等相似,只是大青两代太子据说都是亲自侍弄着这些长大的,可自家兄弟,不说二阿哥,就是那几个庶妃所出的小阿哥,也没哪个玩过这个吧?怪道一般儿是生母早逝襁褓立储,这里的太子却最终混成了皇帝,圣祖爷二阿哥却是……
嘿嘿,真是活该!让他洁癖,让他不过是因为爷扔的雪团子不小心沾湿了他的衣袍就朝爷挥鞭子,结果差点打中老九……哼哼哼哼,太过洁癖太过自傲,下场可不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个大青对皇子龙孙也太散养了点,自己就算是探花出身,可这么放心地只留了自己一个在皇孙跟前,其他侍卫都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可真是……
亏得自己没对这小家伙起什么坏心眼,不然东宫可就有得好瞧了,虽说名分未定,却是太子唯一嫡子,也是唯一子嗣呢!
老十坏心眼地在那胖脸上掐了一把:“让你碍事,让你要爷给你宿卫,让你害得爷三天才能见老九一回……”
是的,再怎么清闲,也要三天才有一休沐,虽比起各部那些十天方得一休沐的官吏好多了,到底占了不少老十往夏家接送老九的时间,可不就让老十不忿得很?若非今生身份大不如前,和老九又不是只得彼此,到底还有夏太太穆仁等羁绊,老十不管不顾带着老九挂冠而去逍遥天涯的心都有了,哪里会乐意被这么困着?
偏生老十又不比一般乡绅之子,就是等闲勋贵都没他胆子大,皇帝什么的,除了圣祖爷,哪怕就是他家刻薄四哥呢,他会恭敬也只是迫不得已的必须,等有了梦里那位圣祖爷撑腰,老十虽说从来不踩着老四底线,但当面哼他的时候都不少,现在这个什么敬成帝硬是让他来看孩子……
虽说这个探花是老十自己考的,但考的时候不过是为了以权撑财势,才好更方便找到老九,现在老九就在身边,老十早不想当这个劳什子探花了,偏他早前儿顾着老九忘了去请辞,等到皇帝亲自下了旨让他来宫中当侍卫,这下老十就是想请辞,侍卫统领散佚大臣等也都做不了主了,老十又捞不着和皇帝见面的机会,再听说了柳寒兰家那个奸诈无比的堂弟,明明武艺甚好,偏偏不肯在兵书上多用点功,硬是把握着只中了个同进士,榜单一出来就痛痛快快去吏部那儿将候官的资料都销了,托言说什么要修道养身,其实除了在一家正一道观挂了个火居道士的名头之外,也没见他念过一卷道德经,却从此逍遥得很,他原就父母双亡,此前伯父伯母还略管束他一二,现在可好,功名一得,连他那爱串戏的怪癖都成了雅好了,除了他伯母偶尔还念叨几回他的婚事,其他的,可不要太逍遥哦~
再比比自己,老十悔得肠子都青了,谁知道那皇帝抽的什么风,莫名其妙点了自己宿卫宫中――天知道什么时候宫里头连二等侍卫都要烦劳皇帝过问了!而且自己请辞的奏折那是泥牛入海,啥回音没有,怎由得老十不对这个皇帝怨念十足?
偏生又给他逮着了几回,可不该偷着掐着皇孙两把、再嘀咕几句?
反正哪怕是目前唯一的皇孙,也不见得以后也是唯一的皇子。哪怕真的好运当上了皇帝……老十出海那些年,什么国王皇帝也没少见,反正又不是他皇阿玛,掐两把怎么啦?
两头身小娃娃,话都不会说,又没真的下死力掐,倒是比他逗弄玄孙的力道还小,老十那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欺凌弱小算不上,秋后算账不需担心――又不是妖孽,哪儿来的几月大就能记事的娃娃?老九算是聪慧的,也要十五六个月才稍微记得点事儿呢。
再者这东宫服侍的也奇葩,单留下这个皇孙和他的时候不说很多,却也不少,老十开始时还只偷偷捏两下,后来见这娃娃不哭不闹只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在襁褓里和毛毛虫似的挣扎的样子实在有趣,尤其那张脸,也不知道是老十心里作用还是什么的,总觉得有几分像他家弘暄小时候,可惜老十是个规矩要面子的,抱孙不抱子什么的,弘暄哥几个小时候也没多揉巴两下,倒是八哥老九家的娃娃还很抱过。现在见了这么个有趣又莫名亲切的娃娃,难免就有偷偷儿抱起来揉捏两下的时候,揉捏的时候顺带轻声骂一回敬成帝的莫名其妙爱脑抽,那感觉可不要太好哦~
不过这种边揉包子边嘀咕的习惯也挺要命的,老十当着东宫唯一嫡子的面说些敬成帝的坏话什么的也就罢了,康熙宝宝反正早知道自己那群儿子在私底下算计成什么样子,老大当着他的面连诛杀保成的话都说得出口了,老十也是当着他就敢对太子瞪眼睛的,现下又不知道他的身份,背着保成说几句坏话什么的,实在不算什么。就是有些不知好歹――就老十这样子,不是保成念着朕、没记仇收拾他,他能捞个探花郎?不过老十也不知道保成就是皇帝,虽说背后非议皇帝不好,但老十嫌弃皇帝的时候也没忘记偶尔捎带一两句“如果是皇阿玛才不会怎么怎么的”,康熙宝宝心下还算熨帖的,到底这个老十傻不傻的看不准,总算没彻底忘了朕这个当阿玛的。
不过当老十将他忧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九的话也随口嘀咕了出来时,原本在水镜里头看到十九这一对前世铁哥们、今生竟连老九变成了女娃也不知避讳的相处情况,虽有些纠结又很是欣慰的康熙宝宝,脑海里只觉得一阵轰雷炸响。
是,之前是已经知道了老大嫁给了侄孙儿、老四家的四子嫁给了儿子……可那都是彼此不知情、而保成知道之后又已经是圣旨指婚了的情况下,木已成舟,老大更是怀孕后才恢复了前世记忆……康熙宝宝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还能找着理由安慰开解一下自己,可是现在,这个老十在说什么?
明知道夏家女是老九,还想着娶她?
康熙宝宝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安慰自己,也许老十只是为了帮老九掩饰,毕竟老九堂上还有母亲在,也容不得他长成后不许嫁,配给老十当个挂名夫妻,总好过与其他男子周旋……
可现实是如此残酷。
老十嘀咕的习惯没改,康熙宝宝一次能自欺欺人,两次能自欺欺人,可三次五次……当老十亲口说出他对老九的绮念之后,康熙宝宝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这个逆子,竟是打前世就对他哥哥心怀不轨!
圣祖爷那个气啊,气得都忘了自己这个娃娃身体的悲剧,奋力一挣,怒火之下大爆发,可挣开了襁褓、一巴掌呼上老十脸颊的同时,也将白乎乎嫩生生胖嘟嘟的小身体,彻底展现在老十面前……
打一巴掌济什么事?老十皮糙肉厚的,就算康熙宝宝这个身体来历不凡、怒气爆发之下很有几分力道,却也不过给他添了淡淡一个红印子,却半分都肿不起来,可挣开了襁褓的圣祖爷就悲剧了。
老十原先为了掩人耳目,虽说会揉捏他几下,却从来不曾解过他的襁褓,这下康熙宝宝自己挣开,刚还遐想着如果是他和老九的娃娃该是何等模样、正对孩子稀罕得很的老十,可不就得顺手将眼前现成的胖娃娃研究个遍吗?
――保成斜靠着引枕,看着水镜里老十伸出手去弹了一下康熙宝宝的小宝贝,一口茶水直接喷到贾敬兽那大毛脸上:“……哈哈哈,老十居然还有如此胆色,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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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章
保成对他皇阿玛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自知前世诸事他责任不小,对康熙要说怨恨肯定是没有了的,就是原本知道了贾敬的神童又对他皇阿玛最是有些怨的时候,也没想着将他弄来折腾,现在得了个皇阿玛馅的小孙孙,他还真心要好好照顾疼爱的校园全能高手。
可看着老十无意间招惹他,无论是康熙宝宝被气得哇哇大叫的样子,还是脑补下日后他皇阿玛收拾老十的细节,保成都愉快得很。现在抱着康熙宝宝,看水镜里头老十得意洋洋地和老九炫耀他是如何收拾那个脑抽皇帝的嫡皇孙出气的,再看老九那随口说了“你当心那是个早慧的,大了以后和你算账”,之后却仍不以为意地给老十出着各种逗包子的歪主意,例如试试圣祖爷二阿哥当年对小弘晖的吊乌龟什么的……
保成忍不住又哈哈大笑几声,笑完揉着康熙宝宝的胖脸儿,只当没留意到他刚才几次露馅的愤怒表情,亲亲那大脑门,语带感叹地道:“难得你九叔公十叔公还记得那些事,说来当年老九老十都没想着和朕的儿孙亲近,当然就是他们想朕也不敢放心,不想还有今天……”点点康熙宝宝的小鼻头,“罢了,看老十也还有分寸,朕就饶老十这不敬皇孙之罪,你也且当是和叔公玩玩罢,也算是圆了朕前世一场兄弟缘分了。”
说完又是一声叹息,叹得康熙宝宝心下一酸,也顾不上和十九两个不肖不孝的东西生气,再看那妖孽揽着爱子安慰,康熙虽仍不喜,但偶然听过他们商量什么修行筑基之类的,康熙也知道保成和那妖孽多半不是自己原先猜测的那样,只既喜保成并非真被妖孽迷惑、起码没有性命之危,又恼保成样样都好、偏偏这个毛病改不掉,最恼的自然还是招惹他家宝贝儿子犯老毛病的贾敬。只是此时又见了保成在那妖孽的安慰下慢慢褪去寂寥伤感的模样,康熙到底暗自叹息一声,别开眼去。
难得不再一看到保成和贾敬略亲近点就不顾体面哇哇大哭的,于保成倒也是意外之喜。
嗯,回头皇阿玛收拾那两个,自己勉为其难,落井下石后就不连井口一道封死好了。
保成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哥哥,瞧这心慈手软孝悌友爱的,他都被自个儿感动了~
谢宣谢寒也很激动,扬州求学固然是他们心中愿求,可孝敬姐姐也同样重要,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能更好更快地顶门立户孝顺姐姐,两人狠下心选择了留在扬州和老师林海学习,扬州金陵两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两小儿且要顾学业,谢氏一介女流且要打理庶务经济,消息往来尚可,这见面嘛……两小原还只当要经年难得和姐姐团聚,却不想,先是姐夫进京会试、姐姐也随后跟去打理庶务,随后不过半年多,竟是他们老师得皇帝亲眼,御旨宣召进京,任礼部侍郎,兼文渊阁学士,讲读无逸斋。
虽说侍郎不比巡盐御使自在,可目前礼部尚书并左侍郎都已老迈,皇帝此时调林海进京为右侍郎,又命他讲读无逸斋——虽暂时不曾有少傅名头,但皇孙尚不足岁,而林海现今年不过四十,其中大有可为。难得林家虽说祖籍姑苏,现存的几家亲友却多在京城,贾敏娘家自不必说,就是林家三代之内唯一近亲的那位堂姑奶奶,目前也正随着她那去年才任了直隶将军的夫婿,居于任上,而林海夫妻的长子林峖更是随侍太上皇、常在京中……
是以圣旨一下,林海夫妻俱是大喜,只恨不得身生双翼直飞进京,只林海还需和新任巡盐御使交接,又恐再过两月河道冻结,弱女幼儿耐不住车马劳顿,贾敏虽是不舍夫君,到底挂心长子老母,也在林海劝说下先行带了儿女进京,谢氏兄弟一来思念姐姐,二来也是林海想着虽有管事、到底不比亲传弟子随行护卫的放心,是以也随着贾敏一行先行进京,只留了林海在扬州和接任的刘大人交接事务……
路上贾敏如何忧心夫婿一人独在扬州诸事是否便宜,又如何期待与久别的母亲长子重逢;也不提黛玉姐弟如何思念父亲,又是如何好奇那位据说都在他们满月时来过、但姐弟两个都只在父母言谈中听说的长兄,更兼小林岭又是如何盘算着去找他和气好玩的薛大哥哥并美貌强悍的冯大哥哥玩儿不提。
却说这一路日夜兼程,上京港口终于就在眼前,贾敏在船舱之内都没忍住将帘子揭开条小缝,看得满眼含泪,谢氏兄弟站在船头,更是难掩激动之色。亏得这兄弟俩幼年遭变,虽有姐姐一力护持,亦是难免坎坷,尤其先有丁极品一事,后又在扬州一年余,得林海尽力教导,性子越发稳重,谢寒手中更还牵着个小林岭,兄弟两个虽说激动,到底不曾失态,不过相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急切喜色,默契一笑颔首,一人接手林岭,同往贾敏所乘船上请宠,一人自去打点上岸琐事。
一时上了岸,却一连迎上来四五拨人,有喊夫人少爷的,有呼姑太太表小姐的,又有那等喊少爷谢少爷林夫人林少爷的……诸般纷扰,林岭小朋友看得眼都花了,倒是黛玉虽是女子,却不愧比林岭大的那两岁,见弟弟两眼里头都是万花筒在转,不由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林岭见姐姐笑话他,倒也不恼,只是他是林家幼子,再不娇纵也还是有些娇气,大眼睛一转,直接挣开贾敏的手,扑到黛玉身边一阵揉搓,只扭得黛玉整个人都歪在软榻上。姐弟俩笑闹一阵,黛玉也不白笑弟弟一回,少不得仔仔细细和他讲一下那些人的关系,什么喊夫人少爷的自然是林家奴仆,姑太太表小姐的却是外祖贾家的,少爷的是谢家,谢少爷的则是薛家和冯家,至于是哪家的,端看那些仆役的作风着装就知道:谢家姐姐持家严谨,下人着装素来谨慎;薛家却是皇商之家,下人别的不说,嗓门必是比别家大的——大嗓门才好吆喝不是?
林岭听得眼冒星星,谢寒也不禁多看了黛玉两眼,对于这个自诩是他们师姐的小丫头,谢寒平日也有留意,但听得最多的不过是姑娘今儿又懒得进食了昨儿又略有些咳嗽了,最了不得的不过是她确实有几分灵性,只是女子的诗才再有灵气,因着见识关系,总也不过那么回事,哀婉缠绵,却失于大气,更别提黛玉不过是个连扬州都没仔细看过的小小女子,她的诗词文章,在谢寒看来虽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却也觉得其中轻愁薄喜都十分可笑。
谢寒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个清高遗世不与俗务的性子,却不想,黛玉虽确实不爱理俗务,眼光却很不差,眼底虽揉不得沙子的有些小性,心里确实明白得很,尤其此刻和林岭一番笑闹打趣,又是一番细心指点,更是长姐模样十足。
谢寒微一恍神,定睛一看时恰好就是黛玉伸手去咯吱林岭,却反被林岭抱着肩膀不撒手,姐弟两个笑成一团,林岭素来圆润白胖的脸上一片红润不说,就是黛玉素来带了几分苍白病弱的小脸,也染上淡淡的红晕,眼睛更是泛上几分水汽,偏又笑得弯弯的……
也不知怎么的,谢寒只觉得脸上一热,慌忙低下头去,复又抬起,向贾敏匆匆一揖,只说是怕低下管事说不清楚,他直接去回了:无论多心急着见姐姐,老师不在,师弟年幼,师兄又因故不曾来亲迎,他和谢宣于情于理,都应当亲送了贾敏一行回府,谢家冯家薛家的下人自然都该打发了;就是荣国府贾家的,虽说是贾敏娘家,但贾敏是林家主母,林家在京中又不是没有产业,也断没有连家门都不入就带着行李箱笼拖儿带女回娘家的道理……
贾敏看着谢寒大步迈出船舱,想着一路上他将诸事打理得十分得体,再看一旁目不斜视伺立的谢宣,又想起他这一路自己温习功课之余,也不忘教导林岭——短短月余路程,林岭除了将原本学过的三字经读熟,就是百家姓也基本背上了,其中好些姓氏还能说出来历传说,尤其那些名门大姓勋贵宗谱,虽说不全,但诸如阳城程家、河间崔氏、本朝四大铁帽子王八大开国元勋,说得竟是头头是道——难为宣哥儿小小年纪,却能懂得寓教学于故事的道理,又拘得住岭儿这个小魔星……
虽说谢家家主前事不修,险些祸及后人,但当今极少株连幼子,除了特旨驳除,一般罪臣子弟只要上进,功名前程并不妨碍,谢家兄弟又是小小年纪就过了乡试,据夫君所言,其实现在中举也有十之**,之所以今科不去,不过是想着再熬两年,岁数大了见识广了学问也更精进了,到时候秋闱春闱一鼓作气罢了。谢氏虽没见过,却也是个明白人,谢家兄弟也极是亲近……
想来夫君所言也是有理,就是不一定要在他的亲传弟子里头挑,也不见得要二哥家的宝玉。二哥虽好,二嫂却实在不是个明白人,母亲年纪大了,再疼外孙女儿,能照顾的到底有限,而大嫂更是不好轻易过问弟妹婆媳间的事儿……
贾敏心中几番思量,又见谢宣谢寒各骑了一匹马,一左一右护在她车边,当日初至自家时的小小少年,此刻看着也已有几分英武担当,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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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章
贾敏进得京中林府,见各处几与当日离家时无有不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喜的自然是长子孤身一人独在京中,竟也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看那些管事嬷嬷们的样子,甚至比自己理家时还恭谨;只又惆怅这个长子自出生至今,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寥寥可数,虽说得太上皇青眼有加自是大喜,可到底母子天伦,别有不舍修二代的美好生活。
贾敏叹息一声,终是盼着孩儿上进的心思占了上风,见得管家林忠小心翼翼禀报说大公子月前因太上皇谕令北上、至今未归之语,贾敏也只是点点头,和儿女说一番他们长兄的辛苦,略一整顿,因荣国府又来请,贾敏也委实思念母亲,又兼一路有谢寒兄弟打点,不曾如何累着,也便传了车轿,一路往荣国府去了。
方进得二门,贾敏方一揭开轿门,就见着一群戴宝簪珠盛装丽服的女子环绕着一个老妇等在前头,那老妇披着一件棕色底子织金花卉小团花纹样缎面出风毛连帽斗篷,看着富态,气色也不错,可盘起的发髻上丝丝缕缕都是雪丝,贾敏看得心下一酸,当日她离京时母亲不过两鬓间杂少许白发,今日回京,却已经是满头雪丝间杂少许墨色了。
贾母看着女儿看似娇嫩依旧的脸庞上,那眼角唇边淡淡的细纹,心下亦是一痛,见贾敏纳头便拜,却不等她拜下去,赶紧三两步上前,一把搂住贾敏的肩膀,又是心肝儿肉的疼,又是狠心多年不回京的骂,贾敏原就心性敏感,被母亲这么一带,也顾不上自家儿女并哥哥家的侄女们都在眼前,也是抱住母亲呜呜哭了起来,看得那群女子也个个低头抹泪、伤感无比,黛玉虽没见过外祖母并外祖家诸人,但贾母年岁老迈,那口鼻却和贾敏极其相似,黛玉看着本就亲切,她性子又是个敏感易伤的,见得母亲和祖母抱头大哭,也不由感伤自身——若有一日自己和母亲也如此刻一般……
这么一想,黛玉也不由抹起眼泪来。
可倒好,林岭原本急着安慰母亲,但他年幼力弱,又是自个儿站在地上,奶妈子这时候也不敢上来抱他,跳了半天脚都够不着母亲的手,听着母亲哭声都有几分哑了,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不提防另一边黛玉也哭上了,本来在原地蹦跳企图拉拉母亲的手安慰一二的小圆团子,小短腿倒腾两下,急急又奔到姐姐身边——这次倒还好,黛玉虽比林岭高不少,却还不至于如贾敏那般让他高山仰止,林家目前唯一在京的小男子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又是给伸出胖爪子捏着小帕子给黛玉抹眼泪、又是很有小男子汉气概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示意黛玉如果真的止不住眼泪大可靠过来哭的,还特大度地安慰黛玉:“没事,姐姐,我不嫌你眼泪鼻涕脏,衣服回头洗洗我还穿,不会浪费东西的。”
瞧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清贵三代、巡盐扬州十来年的林家,连小少爷的衣服都置办不起了呢!
不过此刻大家都在抹眼泪,小圆团子又是蹦跶又是滚动的搞笑,也只有角落里站着的九爷见着了,虽说因人都在或真或假的悲哭,九爷没好笑出来,不过小圆团子一番动作,委实安抚了九爷那个满怀热情地来看遗世仙株两母女、结果却只看到一个瘦弱病娇小丫头并一个虽说风姿气度极佳却已经徐娘半老的妇人时的失望,因此也不觉得自己屈尊来给贾母几个请安很划不来,只继续静静站在角落里,等着新戏码上阵。
果然不一会,一个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的俏丽女子就上前扶住贾母,略一垂首间,一侧脸颊还恰好滚下一滴泪珠儿,与那头上绾着的朝阳五凤钗头垂下的宝珠争相辉映,再衬着那眉眼间带着的又是喜又是悲的慨叹之色,原先骄傲艳丽的容颜也带出几分我见犹怜来,九爷看得眼睛一亮,原先还觉得这辖制了夫婿大半生的凤姐儿也不过如此,但此时细看,果然这平素强悍艳丽的女子偶尔露出此等女儿娇弱之态,却比寻常弱柳扶风姿态的更吸引人,也难怪红楼梦中,贾琏早期虽说常叹家有悍妻,却仿佛乐在其中,直到后来凤姐变本加厉不知分寸,方才真和妻子离心,却原来这女子真有几分动人。
再凝神看去,却只见那凤姐眼波流转间,那睫上挂着的细小泪珠又是轻颤滚落,恰好滴在贾母揽在贾敏肩上的手背上。贾母回头,就见凤姐颊边睫上仍有淡淡的水意,眼圈也还有些红,但却已没有丝毫悲色,眉毛微挑眼角微弯,笑容明艳爽朗,也不讲究什么笑不露齿的臭规矩,声音更是欢快张扬,一连串滚珠儿似的清清脆脆连贯而出:
“老祖宗也真是的,打小三个月前就日里夜里都念着姑太太,又说担心姑太太一路劳顿累坏了要早早儿接来家歇两天再还回林姑老爷家与他主持中馈去,又说见了姑太太必不能烦扰她要让她好好休息……可现在倒好,姑太太才进门呢,老祖宗就先引得她哭一场,还自己也上阵陪着哭!回头若是哭伤了,别说老太爷饶不了我们这些好好儿服侍却坐看着他爱妻爱女都伤着了的,就是林姑老爷都得跟您急——都说对老祖宗最是孝顺不过,但据说对姑太太更好?若知道了姑太太是因为您引得哭伤着,只怕要好久不许她再回来——就怕再让您给招得哭坏了去呢!”
这话说的,贾母听得待要佯怒,偏生嘴巴就是合不拢,只伸出手去在凤姐嘴边轻轻掐了一把,另一只手依然揽着贾敏:“敏儿可受惊了?这丫头就是个破落户,一张嘴皮子,总让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贾敏扑哧一笑:“早听说琏哥儿是个爽利孝顺的,看来果然如此,这一串话说的,我都想掐一把她的嘴,看看是什么变的,没影儿的事都能说得和真的似的——父亲待母亲自然是好,可我家老爷,哪里敢和母亲急什么呢?”
贾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连你也胡说!”转头见凤姐笑眯眯地将脸直往贾敏那儿凑,嘴里还说着什么“姑太太要捏尽管捏,好让我除了沾沾老祖宗的福气,也沾沾姑太太的灵气儿”,越发笑得不住,又越发故作横眉竖目地训斥凤姐:“好个凤丫头!才见面就招得你姑太太也会胡说了还不够,越发上脸了!没见你太太们你嫂子们都还没说话么?倒是你张扬,真真是个破落户人来疯的凤辣子!”
凤姐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可不是?让你一见着美貌姑姑就胡说!”说着给贾母并贾敏一揖到地,“都是凤儿的不是,老祖宗和姑姑莫怪罪。”然后又是转身,对着张夫人王夫人并李纨那儿深深一福,“凤儿是个破落户人来疯的,太太和嫂子们却都是最贤惠不过,就原谅凤儿这次吧?”
李纨抿了抿嘴还了一礼,同样深深一福,却不曾说话,王夫人只叹了口气拉住张夫人的手:“都是我的不是,只想着娘家侄女儿给了琏儿也是亲上做亲,却不妨倒累了嫂子要费心调教这么个辣子。”
张夫人扑哧一笑:“她婶子这话可差了,凤儿这样很好,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瑚儿又在太上皇身边服侍,这亲事我也做不得主。珠儿媳妇又要照顾珠儿打点举业、又要照顾兰儿稚子天真,难得凤儿嘴巧伶俐,姑太太才一进门就博了她一笑,平日里也能给老祖宗逗闷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贾母听得越发笑,眼光也移到李纨身上,对着这个生下她第一个重孙的儿媳也有几分喜欢,便拉着贾敏的手笑:“珠儿媳妇一月多前生下个大胖小子,因想着你在路上,也没特意让人去说,今儿也珠儿媳妇也带了一并来给你请安,就是小儿体弱,不敢让他在外头吹风,现正在我房里头歇着呢!”
贾敏也是欢喜:“我才一进京,管家就和我说了,还说峖儿也知道,特特让人捎了给兰哥儿的东西来,只是太上皇那儿的事务要紧,也没赶上回来给兰哥儿添盆,也没赶上兰哥儿满月,怪失礼的,还请母亲莫怪。”
贾母只拍着她的手笑:“峖哥儿得太上皇喜欢,自然是最好不过,有甚可怪的?这添盆也原是家中娘儿们无聊凑趣儿的事,哪有让爷们忙活的?”
母女两个闲话一会,一时又有凤姐儿笑着请人进了屋子,一时又是黛玉姐弟给外祖母并舅母嫂子们见礼,又是三春姐妹给姑妈表姐表弟们见礼,纷纷扰扰自不必说,末了贾敏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一个穿着一件月桂色盘金五彩绣折枝莲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也正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爱慕之意,看她看过来也不等别个介绍,自己起身款款一福:“夏家金桂,今儿来给老太太请安,不想扰了林夫人母女团聚的喜事儿,是我唐突,还请莫怪。”
贾敏喜欢她眼神坦率说话直率,虽被那□裸的欣赏之意看得有些儿不好意思,却越发欢喜:“都是自家亲友,哪儿来的唐突?”贾母也道:“可不是?夏太太的家教就是比我们好千万倍,看小姑娘这样,又爽利又不似凤辣子一张嘴不饶人,我看着都爱得不行,只恨不得她天天来,也好让我们家的女孩儿学个一星半点的。”
九爷馅儿的夏金桂只是笑,如果不是想着看看林小美人,她哪里稀罕来贾家?不过一个小小国公夫人,那谱儿摆得,真比慈宁宫里头还大些,却不知道家里头那些事儿自己都当话本听烂了。①38看書网实在小得过分,林大美人却是风情正好,爷福了这好几下,就是给那看不清身份的老太婆还磕了一下头,也还不算亏。
见贾敏招手让她过去,九爷也大大方方过去了,一手大美人一手小美人,心里美得不行,越发的觉得不亏了,虽说再一会子被一个才留头的白胖小男孩一句“这个妹妹我见过”笑得险些儿呛到,但得了大美人抱着拍背、小美人躲到自己身后的福利,九爷那叫一个满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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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章
回头出府见是老十来接,虽还是对老十也不先和自己多多商量两回,就大咧咧和夏太太定下了两人婚约有些不悦,但想着反正挂名夫妻,自己也不消操心日后怎么在洞房花烛之前就弄掉了男人守寡,也可怜老十那么大个人了,竟是没自己在身边提点就这么没安全感的,恰好今儿享受了两大美人恩心情正好,又见亲自送了自己出来的凤姐也颇具风情,想着仗着贾琏未来师娘的身份,这个据说属性狠辣却很有些眼色的美人儿也正好能多多亲近,看老十不由也顺眼了许多,难得笑着给了伸手扶他上马车的老十一个笑脸,倒让老十高兴得不行,果然让老九来看看林丫头幻灭一回是对的,这不,比起那个红楼梦里头写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个黄毛丫头的什么仙株,可就显出自己的好来了么?
又盘算着这薛家据说也要举家上京,回头是不是让老九也见一见那个宝丫头?说不定就直接被幻灭的形象打击到干脆点头举行婚礼了呢?
老十想得那个美好,可是,这真的具备可行性吗?
好不容易接受了九十两个竟明知道彼此身份还订了亲的康熙宝宝翻了个白眼,老十那蠢蛋赖上豪门舅舅!不管是大清还是大青,哪家女儿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生请媒人去和夏太太商议婚期,倒会玩儿这些不入流的――身边有这么两个,难怪老八就是拼掉了保成,也是让老四捡便宜的份儿――出身也罢了,更要命的是连识人之能都没有啊!就是要拉拢兄弟,朕的儿子哪个不是龙章凤姿?老八倒好,偏就看上这两个一凑到一起就二出紫禁城去的家伙!
保成抱着康熙宝宝,听着贾敬心念传过来的康熙心理直播,乐得识海里头的小人儿直打滚,面上却滴水不露,只看着水镜里头――那两个家伙果然又二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说起来,老十老九真心没干啥,就是老九初见谢寒谢宣两个小美人,一时性子捏着人家的下巴调戏了一把,又说什么此等美貌、若果换上红裙,那真是难得一见的女娇娥――就是比不上林大美人,不过林小美人决计不算事儿――什么的,到底也没真将这两个换上女装,比起当日携同儿媳妇给孙儿易装顺带感叹一声可惜当日老九时,迫于宫规森严不曾一尝所愿的宜太妃,那真是靠谱得多了,果然不愧是好歹还沾了点圣祖爷血脉的,没一味儿跟着他们娘一路货色的二。
就是老九一见着谢氏,那眼珠子就转不动,那爪子直接捏到人家胸口上了,还顺带感叹什么林大美人虽好,不如谢大美人活色生香好亲近的,康熙宝宝也不过默默一捂脸:这个老九真是没救了,连变成女娃都这么……亏得老十在一边还能面不改色地看下去……
不过现在这事儿,就是被老九扭曲得都觉得这么妖孽一儿子,给老十那呆子收了也不错的康熙宝宝,都真心看不下去了。
保成更是暗暗笑得肚子疼。
你说为何?
其实也没啥,那事儿还是保成做剩下的。可谁让在康熙宝宝圣祖爷心里,十九那就是捆一起乘以十都比不上保成一根手指儿,而十九两个又浑不知他们自己在看风景的同时,圣祖爷并他家二阿哥也正将他们当风景看了,是以幸灾乐祸得略微有点露骨了呢?
是的,九爷在打听了荣宁二府几年八卦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颇为震撼的事实:宁国府里头,那个能在贾大美人荣光之下依然不被湮灭的凤凰儿大美女,居然是刻薄老四家的小四子!那个耳根子软好色荒淫、为了抬个包衣女婢为侧福晋居然敢跑刻薄老四那儿去跪求,回头小小弘晖都出来了、还妄想以元后养子的身份和元后亲子争夺皇位的蠢材!
这样一个蠢材,九爷原先连多看两眼都不屑,除了前几年为了和老四打擂台,故意挑拨这蠢材去气老四之外,到了圣祖爷从地底蹦回他们兄弟们的梦里,九爷就再也不稀罕关注那家伙,可真真儿想不到,那么一个连九爷都觉得好色到没脑子的东西,变成女孩儿之后,居然是那等凤凰儿一般的华丽风情……
九爷简直要给他跪了。
九爷对自己看美女的眼光真是要没信心了。
混蛋的爷眼中足以和林贾氏、谢氏两大美人并列的美人儿,居然是小四子……
虽说林贾氏和谢氏看着没啥,可谁知道,她们上辈子是什么惊悚存在?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爷对着美人儿就要硬不起来了……
九爷被打击得捶着老十的肩膀嘤嘤嘤,康熙宝宝抽抽嘴角,小胖爪子挥挥,艰难挥去满脑门的黑线。
圣祖爷难得心软一回,连心里头暗地里都懒得研究探讨九爷还硬不硬得起来的小问题,却不想,这好爹难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古话也不是没道理的,前世圣祖爷何等严父心肠,一窝子儿子各种鬼心思,真敢当面期待他出笑话的事儿还真没有,可谁知不过这么心软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父子连心,那边儿十九小哥俩,就真当着他讨论起他的笑话来了。
先是九爷和老十八卦一回最新小四子观察日记,然后哥儿两个勾肩搭背地交流了一下,在进入这个身体后所得到的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再顺带感叹一回他们的那个刻薄四还真是好运气,遇上小四子家的那个,辛辛苦苦谋算了诸位兄弟,到头来自己只混了个十三年皇帝就累死在御案上,回头更好,小四子登基的第一道圣旨居然是给他女人封贵妃的,还无视了老四赐下的第一侧福晋直接封了那啥子唯一贵妃,还有什么心孝的……
说出去简直能笑活死人了,真真是哪怕那世界的**都被那个老四圈禁折磨致死、老十也被圈禁了好些年,可再怎么说,知道了这些事儿也该为老四鞠一把鳄鱼泪啊――笑出来的。
更好笑的是,那样儿一个小四子,还诸事拿皇阿玛自比,什么皇阿玛选中刻薄四是因为看中他这个皇孙――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知道那里的皇阿玛,不曾像自己那个世界那样,三不五时地跑诸兄弟梦里头闲逛,是不是就是因为扛不住这个小四子的厚脸皮?
十九两个哈哈哈哈遥想一回他们皇阿玛并四哥在九泉之下看着那个小四子诸般荒唐时的脸色,只觉得大是可乐,老九乐得都忘了自己现在这个小丫头身体的尴尬,整个儿滚在老十身上,蹭得老十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看得康熙宝宝那叫一个挠墙:
笑笑笑、笑笑笑!就只知道笑!话也不说清楚!什么叫朕去你们这群不孝子梦里头闲逛!什么叫**两个被老四那家伙圈禁折磨致死!什么叫……
康熙宝宝这时候还没将心思放到这两个不孝子居然敢期待他笑话的事儿上,毕竟他虽说命知道自己那窝子儿子早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到底也是做人阿玛的,哪怕是老大那样,又是魇镇太子又是请杀兄弟的,他不也只是圈禁了事吗?选秀时还没忘了指几个好生养又美貌的给他解闷儿,哪里想得到老四那个念经拜佛的,一上来就是弄死了事?
还有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康熙宝宝估摸着,自己可没对小四子那等抽风好色之徒有如何另眼相看,那段时间养在宫中的皇孙可不少,像老四家小四能混到个名额,可绝对不是朕对他另眼相看,不过是因着老四没嫡子、那小子却是养在嫡母跟前儿的罢了,想来那个眼抽脑抽的看好那小子的不是朕?至于入梦什么的,好似也不相干,自己一闭眼一睁眼就在这儿了,那岂不是说这个老九老十小四子都不关自己事儿?
那么保成……
康熙宝宝在襁褓里奋力挪动两下,扭过脸想去细看那张凤眼斜挑、剑眉飞扬的脸,却正好保成也低下头来,对上他的眼神立刻笑开了,伸出拇指亲昵地磨蹭两下他的脸颊:“怎么,宝宝这是被祖父迷住了么?”
康熙宝宝抽了抽嘴角,这么自恋这么和朕父子连心的保成,绝对就是自家保成没错儿。
于是回头再看十九,看着老九傻乎乎将自己都压到老十身上,看着老九傻乎乎地给老十吃尽豆腐还自以为压了老十一头的蠢样,康熙宝宝也没那么纠结了,说到底,这两个又是儿子又不是儿子,和自己有关却又关系不大,哪里有保成宝贝?自己有功夫还是多多琢磨怎么将保成的注意力从那妖孽身上移开,这两只……反正一个有心一个也未必无意,又成了没有血缘近亲的一男一女,该怎么就怎么吧!
朕懒得操那个心了!
――然后康熙宝宝果断觉得自己还是该多多操心的。
瞧瞧那两个不孝子,在发现小四子居然嫁给了小小三儿之后,说的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二阿哥虽然也是个渣,但比起二阿哥变成女儿身还是皇阿玛变成女儿身更好玩?
什么叫如果皇阿玛变成女儿身去给二阿哥生儿育女就更好玩了?
什么叫反正皇阿玛就是偏心二阿哥,想来能为他亲自生下嫡子嫡孙也是愿意的?
混蛋的,朕和保成是最纯洁不过的父子情分!朕怎么可能和那个脑抽了的小四子一样自甘堕落?都明知道小小三儿的身份还能继续和他生一窝孩子什么的……
还有什么叫“二阿哥”?那是朕的儿子你们的哥哥!不孝不悌的混蛋!
康熙宝宝决定了,不管是那个十那个九,也还是十九。现在自己眼看着老九那笨蛋的便宜都给老十占光了,老十又是自己也愿意的,再不为他们好生操心一二,岂不是很愧为人父?
哼,就让老九尝试一回什么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让你笑得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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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章
康熙宝宝决定要奋起,不说拿出当日除鳌拜平三藩的魄力吧,起码要拿出将老四从个易喜易怒的活泼宝宝纠成个冰块儿面瘫的本事,可谁知道,真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校园全能高手。
无他,两头身胖娃娃的身体真心坑阿玛啊!
一张嘴就是哇哇啊啊,别说利落点说话,连老十老九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呢!再说康熙宝宝也实在没啥学说话的动力——保成每次抱起他必教他喊几遍皇祖父,那个嫡长孙每次抱起他那更是要教他喊上百八十遍王父,这些康熙宝宝不会说话时还尽能拿着当是儿子孙子对他的不太恰当的尊称鸵鸟了,可若是会说话了,这无缘无故只不会喊祖父父亲啥的,可真心说不过去。
康熙宝宝又不愿意和保成承认这个被他换过尿布喂过奶、弹过小鸟摸过菊花的小胖娃娃就是自个儿。
就算看过保成对修行的痴迷和因修行而得的好处之后,都颇觉得心动的圣祖爷,完全不用担心他家保成知道这个胖娃娃就是他之后,可能产生的诸如当年他年岁渐老时,面对一个年轻力壮的太子的各种纠结防备,甚至有把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保成只会对他更好更恭敬——起码下任和下下任皇位都是妥妥的不会有第二个人选,更不需要再尴尬于被儿子换尿布摸小**神马的,可是……
皇帝的尊严啊!
阿玛的威严啊!
反正那些妖孽似乎不是妖孽,就算还是妖孽也是保成占了上风……
看过了贾敬兽数次被保成各种蹂躏的康熙宝宝,在去除了对爱子安全的担忧之后,虽说和爱子相认后父子抱头一释前嫌温馨如故共享天伦的画面想想就让人心动,可是保成那种很可能出现的“那个被我欧欧叉叉叉叉欧欧过无数次的大胖小子居然是我家英明神武的皇阿玛”……之类的震惊幻灭表情,还是让康熙宝宝退却了。
反正,那个啥,这个身体确实是保成的孙子辈没错……
祖孙也算是一种天伦之乐没错……
康熙宝宝果断鸵鸟了。
鸵鸟了的康熙宝宝,自然不可能以皇阿玛的身份去命令保成将老九老十绑过来让他酱酱又酿酿。
难道只能趁老十偷抱他的时候拿那只冒出来一点点小白白的牙床咬两下?
不不不,康熙宝宝就算因为灵魂和**契合的关系,心智降低了不少,可毕竟还是那个16岁就能擒鳌拜的圣祖爷,不说话不认亲,不见得就折腾不了老十老九这两只。
虽然一开始挺苦恼的,可圣祖爷素来是个有压力就能压出潜力来的家伙,16岁那事儿,不也就是鳌拜将他逼狠了吗?老十又手贱,不能康熙宝宝琢磨出个万全之策,他就又一次哇哈哈着趁着没别人去揉康熙宝宝的脸蛋儿,揉脸蛋还不算,大概是先前一段时间连续作案也没被抓包,养得他胆子也大了,这家伙耳朵又灵,康熙宝宝只见他耳朵抖了几下,似乎确定了什么,然后原本就笑得傻里傻气的脸越发贼眉鼠眼起来,那双在自己脸上揉搓的贱手更是胆大包天地直往自己襁褓里头探,探着不过瘾,还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襁褓,然后……
康熙宝宝气得要吐血!
这不孝子!
先前那次还可以说是朕自作孽,自个儿将襁褓挣松散了送上门去什么的,可这次……
这不忠不孝的东西那是□裸地在调戏亲爹调戏下下任皇帝啊!
怎么当初自己偏就看着温僖贵妃还算识趣知本分,又想着安抚钮钴禄一族,倒让她怀上这么个东西?早知道、早知道……
康熙宝宝捏着小拳头,气得眼睛都红了,老十却实在手贱得很,看到他那样,不仅不知悔改,还越发笑得得意,伸手戳戳他不气也很鼓的小肚皮,又戳戳他气得越发鼓起来的嘟嘟脸,再抹一把他的眼角,可惜地叹一声:“喝,居然还能忍住不哭。该不会真是老九说的那样,是个早慧的吧?”虽这么说着,从神情上看却显然不以为意,手上还又弹一下那圆嘟嘟红扑扑的脸蛋儿一下,那姿势和他弹小小康熙时也不差什么,嘴里也随口嘲笑,“这样子,真和个小蛤蟆似的——还是煮熟红透的蛤蟆。”
……混蛋的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
……老十你个不学无术丢尽朕脸面的不孝子,煮熟会红透的那是螃蟹!妖孽家都没有煮熟就红透的蛤蟆……不对,也许螃蟹精和蛤蟆精的混种有可能……
康熙宝宝的思维彻底混乱了,水镜那头看着老十欺负皇阿玛、顺带听贾敬心念直播康熙宝宝心声的保成,在默默反驳“皇阿玛,您地图炮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老十的全家不只有他有老九,还有你也有我啊”之后,又忍不住因为那螃蟹蛤蟆精的混血种笑得直捶贾敬兽的大脑门:“皇阿玛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贾敬兽默默在想要不要真弄个螃蟹蛤蟆混血种来讨保成喜欢……
那边儿,老十却是在再次动了动耳朵、发现有人接近时,只草草将康熙宝宝的襁褓包了包,却根本不将他放下去,面对进来的宫人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殿下精力十足,睡觉时也在练拳脚,襁褓都挣开了,我怕他凉着就抱起来看看”,还不等满头黑线地打消了贾敬那种超级不华丽的主意的保成,感叹一回老十的急智,被不孝子各种调戏之后还乱扣帽子的康熙宝宝,终于在极致的愤怒下,从极端纷乱走向极端冷静,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康熙宝宝气急之下也顾不上平日里尽力端着的皇帝威仪,当下裂开嘴巴哇哇大哭。
还别说,康熙宝宝这个身体不愧是贾敬水嵂几个联手打造的,那一哭,真真儿是气吞河山,老十的耳力又太灵——想他鼻子更灵的代价是那点子过敏性鼻炎发展到远远儿有点子略浓郁点的花香都能连环喷嚏,平日里上夏家除了要偷嗅他老九的香味不会轻易解除嗅觉封闭的,这耳力灵敏的代价嘛,就是从原来听戏只爱听大闹天宫之类的热闹武戏,变成了就是听点子曲子,也要丝竹弦乐隔着湖心轻弹浅唱的,最开始老九不明所以的时候还夸过他终于知晓风雅来着……
这忽然之间给康熙宝宝在耳边来一下气吞河山,老十只觉得脑子里都嗡了一声,手上都晃了两下,当然反应很及时,没真将康熙宝宝给摔出去,却也吓得那两个宫人够呛的,年纪大点的那个急急过来想接过这个全大青皇宫最精贵的小主子,老十也乐得有人接受这个超级炸药包,可惜超级炸药包不乐意,老十手才往前那么一声,超级炸药包的活力又增强了一个档次,原本那声音就够气吞河山了,现在更是……
老十总算不再怀疑所谓张飞三声喝断当阳桥的可能性了,如果是这个小家伙的话,绝对是铁索都能喝断的啊!自己那被小玄孙女儿那簪子误戳过都戳不破的耳膜,都要破了有木有!
老十真心想赶紧将这嗓音恐怖的哭包子交出去,可惜的是,包子不只哭声节节高,那手劲儿也诡异得很。明明是个蜷起来还不够老十两拇指宽的小拳头,真狠掐起来那劲儿却大得下人,老十的食指无名指被圈在那两只胖爪子里头,竟是用足了半成力道都没能挣开,反而让哭包子的哭声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那两个宫人也试着轻轻掰了两下,结果不用说,又怕伤着了这个小主子,只好一人一边虚伸着手在老十手边护着,又不时拍着康熙宝宝的后背安抚,那震耳的哭声倒是慢慢低下来了,老十松了口气,略略挣动了之手,不想略低的哭声再次高昂,老十苦逼脸,他都快换班了!和老九说好今儿下差之后一道儿去倚红楼看新花魁的说……
可是看那小胖子哭得抽抽噎噎的可怜样儿,老十也怕真下大力气伤了他,不说那脑抽皇帝该怎么雷霆大怒,就是他心里也有那么点子不忍心——老十真到了必要时,老弱妇孺也是下得了狠手的,可若是只为了不耽误和老九去逛花楼的时间……
到底是逗了好些天的小胖子,虽然老十很怀疑这疑似早慧的小胖子是不是别有用心故意困着他,却也没忍心下狠手,好容易熬到康熙宝宝终于困极入眠,老十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倚红楼,他家老九已经揽着新花魁不知道调笑了多久了,老十看着那花魁娘子粉腮飞红衣衫凌乱地依偎在夏大姑娘那纤细娇俏的胸膛上,嘴角抽了又抽——老九胸前那好容易才养出来一点子的小笼包,爷还没上手了,就这么先被个姿色一般般的贱籍之人占了便宜去了?虽说老九身边的大丫头老嬷嬷肯定也没少碰,可奴才是奴才,这花魁,再是清官也是娼妓啊……
老十满心苦逼,偏偏因为不好打花魁惊老九硬是忍着,好在老九虽放纵肆意,却不至于真跟个花魁来电子什么,老十忍着忍着也还忍过去了,却未料,今天只是他苦逼的开始,不是苦逼的结束。
打那天起,只要是老十当值,康熙宝宝必然要拉着他的手才乐意,睡着了也只有睡得很熟才肯放开,老十和老九的约会,那是被耽误了一次又一次,到了后来,老九都习惯和老十约在亥时之后了,可惜夏太太虽不敢狠管自家姑娘,到底一天小两天大的,这老九亥时之后还能出门的日子,也实在不多了。
就算老十还能厚着脸皮巴巴儿地在此等夏太太都就寝之后的时辰上门说是给请安,在刘嬷嬷众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过说上两句话罢了,还只能说说场面话,勾肩搭背那更是想都别想的,如此不过小两月,强壮得连换了个弱鸡身体、也能迅速锻炼成霸王龙的老十,就果断憔悴了。
冯家针线上人新做好的春装都显宽了。
谢氏薛蟠等各种震惊,谢宣体贴地帮忙整理了好些补身养神的药膳,谢寒晃着脑袋贼兮兮地笑:“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姐夫真是有情有义——却不知道夏大姑娘何时能出阁?”他们可是说好了,谢氏帮忙料理完老十的婚姻大事,就回谢家的说,谢寒和谢宣连姐姐的院子都布置妥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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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章
老九倒没想那么多,对于自己一进门谢氏就要离开这点,还颇有点儿恋恋不舍的,他身边倒不缺姹紫嫣红的好颜色,只难得那份风韵儿气度,谢氏论清雅脱俗不如林夫人,论高贵明艳不如那变成了侄孙儿媳妇的四侄儿,却别有一种韧性俊朗,老九瞧着就喜欢得很,这些年没少趁机吃豆腐,原打算着以后好生亲香亲香——反正他现在做不了全套,也犯不着嫌这个美人儿是二嫁的——可谁想,这美人儿早打算好了新人一上轿,她自个儿就走门溜了呢?
只不舍归不舍,老九前世也做够了强取豪夺的事儿,犯不着在老十都答应得好好儿的事上再出招,谢氏那院子老九还很是送了几样东西,当然没少借着姐姐的身份吃两把谢寒的嫩豆腐,每吃还必可惜几句“要真是女孩儿就好了”之类的最新章节穷鬼妈咪人人爱。
谢宣每看必抚额,可惜他那种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论调都被老九的歪理驳倒了,面对仗着长姐如那啥——老九也够不要脸的,那身嫩皮子当谢氏女儿都够格了,硬是仗着自己正室大房的身份,一口一个谢妹妹。而谢氏都是妹妹了,谢家兄弟那更是他的小兄弟了——理所当然上手摸脸拉小手的夏大姑娘,谢宣小同学除了退避三舍扶额头疼顺便不太厚道地庆幸一下自己不如哥哥长得好看之外,还真是啥办法没有。
谢寒倒是挺淡定的,一开始也略微惊慌过,不过看到连老十都不以为然、老九更是当着老十就对他们姐弟仨各种上下其手后,他就果断淡定了。
谢寒原就有些不羁,男女授受不亲在他心底里其实就是狗屁,佛家都说见山是山见佛是佛呢,心里若是没鬼授受了又怎样?心里若是有鬼,不授不受照样能出鬼。只不过他有长姐要照顾,有弟弟要护着,没得任性不羁的本钱,只好将这些念头埋在心里不敢显露。可老九有分寸,除了几个早被治得水泼不进的地儿、当着几个亲近家人心腹,在外头从来似模似样,就是私下里,也就是口花些、眼神邪气些,动作还真和谢氏对他们的亲近程度差不多,不算很出格,就是夏大姑娘的皮子和谢氏兄弟年岁接近,方才尴尬些罢了。可这位是姐姐的“姐姐”,姐夫又都不介意地纵容着,看她调戏他们就真和看妻子宠溺逗弄自家幼弟大儿似的,谢寒还怕啥?
这货还真能和老九不羁到一块儿去,偶尔几次老十实在赶不及,老九还会邀他一道儿去看花魁。
于是老十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伟大事迹,老九也理所当然地从谢寒这儿知道了。
对此,老九的反应是:“嘿,老十那家伙也开窍了?看上的是哪个?怎么不赶紧儿去抬回来,倒学会别别扭扭的了?”
谢寒眼色颇古怪地看着他,这位打一开始就对他姐姐亲热得很,他还只当是这家伙一早儿知道了姐姐和姐夫的协议,又有好美色的癖习作祟,可现在看着,怎么像是姐夫剃头担子一头热呢?姐夫不过是近来忙得少见他几回,就憔悴得腰围都减了两指,怎么这家伙倒是一副“能迷住他的是何方美人?且让我鉴赏鉴赏”,说不准还有“赶紧儿抬回来,老十没空时我好去安慰安慰她”的意思?
按说这些年老十对谢家姐弟也真不错,说是当自家孩子疼也不为过,有时常爱逗弄逗弄,可好也是真好,就老十那连薛蟠贾琏都能说抽就抽的性子,就为着给两人找个好老师,硬是巴巴儿去和林海攀亲故,对着小不点儿的黛玉和更加小不点的林岭也是耐心十足……
谢寒再是圆滑也想不到,老十对黛玉的好里头,还带着好些儿“这就是老九心心念念的世外仙株,真想看看回头老九那幻想破灭的样子哈哈哈”和“守着仙株待老九”等等心理,全只当是为了他们兄弟,心里头对于老十素来感念敬重的,否则他堂堂一年少举子,也犯不着由着一个皇商之女说调戏就调戏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老十早年逗弄包子逗弄得太惬意,导致小芝麻包就是心里领情知道他没恶意、更崇拜他一身武艺英武非凡,也总是忍不住期待他出点无伤大雅的小糗;又或者是老十最初在芝麻包心里那种“夺姐大仇人”的形象太深刻,导致芝麻包就是知道了其中交易真相,也改不掉喜欢看他被点子什么意料之外的小事情难住的囧态……总之谢寒在看出老九的心思之后,心里不是为老十不平,而是哈哈哈暗笑三大声,然后思绪果断顺着金陵城里头曾经那冯家败家子大爷的光荣事迹展开了。
什么独爱男色啦什么死活不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啦……
——难道就是因为这位夏大姑娘在女色上头的偏好甚至比姐夫还执着,所以才会明明小了那么多,却还是“老九”,而姐夫只能是“老十”吗?
谢寒看着手都伸到花魁娘子肚兜儿里头,明明一张小萝莉脸,却非得束发着冠地穿了男装来,耳垂上那耳洞眼儿还在呢,倒好大咧咧去调戏女子——那花魁虽颜色尚不如她,可那身段妙娜婀娜,可不是一个小丫头比得上的!亏得那花魁还能神情自若的由着她身手揩油,还能笑得吃吃地直往她身上靠,好似这真是哪家风流小公子一般……当时这份简直比戏台上的说唱念打还精彩的表演,也真无愧花中魁首的名头了。
谢寒低下头小抿了一口玉堂春,掩饰一下抽动的嘴角。
好歹姐夫还曾经看上个什么菱角莲藕的,这位倒好,除了偶尔对自个儿兄弟口花花两句,身边尽是各色女孩儿,就连出来逛逛,都是逛着此等风流之地,真是……
也不知道日后姐夫的通房侍妾,是给谁纳的?
谢寒心里又是纠结又是好笑,看老十的眼神好几次没藏住那点子同情戏谑,好在还算有分寸,不曾当面笑话过。倒让被老九追问了几回“老十你都看上哪个小丫头了?爷去帮你弄来!虽说正经侧室不好听,不过你放心,爷亏待不了你的心肝宝贝儿,真弄出孩子来,也只管放爷名下,绝对不会让你和真爱的孩子遭受什么庶出歧视就是了”的老十,有心拿他出气都寻不着机会。
老十实不是个会忍耐的,对他皇阿玛都敢梗脖子,就是对着温僖贵妃,在早些年贵妃身体还好时,老十也是个皮实得能惹得他额娘亲自拎着鸡毛毯子、追着他绕着永寿宫正殿后殿的跑个七八圈,累得贵妃娘娘那花盆底儿都飞了,家常两把子头更是散得不堪——回头慈宁宫里,若非宜妃义气、又有养了宜妃家小五的皇太后帮腔,大家只将这事儿往“贵妃妹妹/姐姐真是满心慈爱,为了教导十阿哥,连自个儿的身体都不顾了”和“十阿哥真孝顺,还没进学就领会了小棒受大棒走的孝悌之道”上头扯,又有五阿哥及时和九阿哥手拉手出来卖萌,五阿哥那口蒙语说得真和在草原上长大的似的,虽性子憨实不会讨巧,然而孝庄是历经三朝见惯风雨的,太子储位又早早儿定了,对着这样憨实的孙子倒反觉得有福。老九更是模样精致嘴巴甜,一口一个老祖宗,更是哄得孝庄眉开眼笑,此事才算揭过了……
老十诸如此类的劣迹斑斑,说是罄竹难书略微夸张点,但说个三天三夜那是绝对说不完的。可是再怎么暴躁直率的雄性动物,在求偶时总有意外的耐心,老十好歹是灵长类一枚,自然更是如此。
何况在老九的事儿上,老十除了很能忍,还很能自我宽慰。
例如前世以为一世无望时,看着梦里头唠唠叨叨的圣祖爷,老十也能遥想一回日后和老九先后抛弃了这倒霉偏是兄弟至亲、又有个凶残老爹刻薄兄长的身体之后,各种酱酱酿酿双宿双栖的好日子,此时面对一再挤眉弄眼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赶紧儿地将那位抬进门,也让爷鉴赏鉴赏,到底是何等样的美人儿,居然迷住爷最不解风情的弟弟”的老九,老十郁闷着郁闷着,却变成了嘴边儿一抹神秘的微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鉴赏鉴赏什么的,其实自摸不仅是叶子牌上头的乐事,闺房之中,也是……咳咳,你懂的。
老十对老九自然是各种恨不得连他沐浴都是自个儿亲自服侍、免了那群丫头近身,可如果是老九自个儿鉴赏一番啥的,想来也别有乐趣?
老十连被脑抽皇帝家的抽风大孙子缠得连陪老九的时间少了这事儿,都慢慢淡定习惯了——不习惯不行,虽说那什么鉴赏,日后自然能和老九见真章,不过在那之前,被老九先戏谑后恨铁不成钢地恼着什么“为个女人真闹得憔悴消瘦了!也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也是挺烦的。何况这抽风皇孙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整人,他憔悴他的,他该缠还是缠得紧,该哭还是嚎得响,丝毫不为所动,老十不习惯也得习惯,不然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十爷啥都吃,满汉全席宫廷御宴吃得,街边小吃甚至黑面馍馍干咽也吃过,就是不吃亏!
就是人在大青水家这脑抽的屋檐下,有些亏不得不吃,可也犯不着自己自产自销不是?
所以十爷那憔悴消瘦的倒霉样子,只持续了两个半月。
瘦下去的那两指半腰围,两旬就补回来了。
只不过从此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早起去夏家请安陪九爷用早点,晚归去夏家请安再陪九爷用宵夜什么的……
对此老九很是自得:哈哈哈,爷果然是老十的主心骨指明灯!
康熙宝宝翻了个白眼:原本朕还想着算了,现在看来……哼哼哼,朕果然太慈父心肠了,老十这混账,还是多多磋磨一阵吧!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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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章
圣祖爷到底是圣祖爷,虽说最终目的是看老九如何享受一番给人生儿育女的滋味,却很是沉得住气,又舍得下面子,眼看都会爬会站了,粘老十却越发粘得厉害,一错眼就哇哇大哭,可怜老十连便溺都不便——就是宫人们可怜老十、又担心皇孙,倒都愿意在他便溺时搭把手托一托皇孙,顺便让老十重温一会皇子龙孙才有的,被宫人内侍服侍着人生大事的,康熙宝宝也且不愿意呢!那等腌臜之事,老十不要脸,朕还不屑旁听呢!
是以康熙宝宝不只老十一企图放手就哭,接近便溺之地也哭,宫人内侍拿着尿壶过来也哭——当然,康熙宝宝自个儿的小尿壶除外——如此整得老十苦不堪言。婴儿虽说睡得多,可一来康熙宝宝不是一般二般的婴儿,二来康熙宝宝似乎真和他死磕上了,总选在他不当值的时候拼命补眠,在他当值的时候拼命缠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康熙宝宝对这个小侍卫多么另眼相看呢!谁知道他只是为了耽误老十去找老九卿卿我我的时间?
至于连老十便溺时都不肯放手……
谁让老十有趁着便溺一去不回假借便秘赖到换班的不良记录呢?
康熙宝宝摸着堪堪破开牙床的一点子白点点,果然对这些不孝子手软就是对朕自己的残忍!
从此不管老十如何憋得脸上紫胀腰部弯曲,康熙宝宝只要醒着,不放手就是不放手——反正你有胆尿裤子,朕就敢哭得保成亲自下令让你挨板子!
很遗憾……咳咳,很幸运的是,老十的体质果然过人,这忍上一天七个多小时,期间被康熙宝宝以各种咧嘴大嚎威胁得和他共甘共苦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居然还能忍住没尿裤子。
康熙宝宝咂咂嘴,终于忍不住眯了过去,老十屏息静气,直等他呼吸均匀了,才赶紧地将自己被握在那小拳头里的手指抽了出来,后头自有宫人在康熙宝宝绞起小眉毛之前塞上手指与他握着,老十自去找了地方泄洪,然后一路疾奔出了宫门,一路快马加鞭往倚红楼去了。
堪堪赶上一个俊俏粉嫩的小公子从一匹白色骏马上一跃而下。
老十看着那人,虽说形容大异前世,只那双狐狸眼,从形状到神态毫无二致,看着那笑吟吟迎上来的老鸨时,眉毛一挑之下,硬是从一张芙蓉粉面上带出几分威仪气度,转头看到自己,迎上来的步伐更是从容大方,虽是年纪小,尚且看不出喉结胡须,耳垂上还有多半是幼年时当作女孩儿养大是穿的耳洞在,却也是翩翩少年郎一枚,除了如老十如贾琏这样的知情人,还真没谁敢拿他当女孩儿看。
——找茬的不算。
这不,还真有个找茬的?
老十正感叹在抽风记仇皇孙手底下憋屎憋尿的那点子好处——起码能早上一个多时辰出宫、足够赶上陪老九逛花楼不是?别的不说,老九当着老十的面,好歹会端重些,起码那手顶多伸到花魁的锁骨上,肚兜里头是不至于探索的。
却不等老十暗笑一回那皇孙只当更为难了自个儿、却是成全了自己,就忽听得边儿上一声嗤笑:“哪儿来的小兔子,也学爷们逛花楼?”
老十眼神一厉,却被老九拉住,老九笑吟吟打量那人一回,还不放心,又问贾琏:“这人是谁?”贾琏摇头,老九还又往老鸨那儿看了一眼,老鸨赔笑:“据说是南边儿来的公子,姓丁,来了好几回相见柳眉,只是柳眉先应了陪小公子一月,鸨子虽然爱财,却也不好毁约……”
老九赞许点头:“不错,虽说无奸不商,但也该知道无信不立。”说着随手抛出几颗金瓜子,“赏你吃茶。”也不等老鸨接住,自己伸手在腰间一抹,然后一挥。那位丁公子只觉得这小男孩旋身挥手之姿,竟是比台子上的舞姬更曼妙几分,一晃神间,也没看清眼前闪过什么,却见那男孩又是反手一挥,裂空声响,眼前扬起一片灰,那丁公子忽觉脸上和手臂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方才反应过来:这独霸花魁好些天的兔子,竟敢挥鞭子打他!
不由大怒,他虽说不是长子,好歹也是丁家嫡支少爷,新科虽不幸名落孙山,但他那举人功名可是自己实实在在考出来的——大青素来尊重有功名之人,秀才以上便可见官不拜,就是被告上公堂,除非经审查无误证据确凿,或者请了刑部特许,轻易都不得上刑的——可谁知,他这连县太爷府君们都没资格责以刑杖的娇贵身躯,竟被那么个兔爷打了?
丁公子气得三尸神直跳,可惜老九却不等他反应,直接又是一鞭子抽过去,这次抽得略准点,没再抽到地面上,心里担心自己楼前那精致青砖的老鸨暗暗松了口气,丁公子却被老九接连又是几抽打得连骂人的词儿都忘了,还好他的随从虽不够机灵,却总算在老九挥第七鞭的时候醒过身来,一个个急急为了上来,这个护着自家公子的,那个远远地喝骂老九大胆、竟敢对举人老爷动手的,还有那几个忠心可嘉的,竟是要上来抢老九的鞭子!
老九冷笑,别说旁边还有老十那傻大憨在,就是只得爷——你当爷在兄弟里头武功不甚出众就真的是弱质书生不成?皇阿玛那要命的严苛下,老四那等四力半的臂力出一个犹可,爷如果也敢偷懒再接一个,皇阿玛不恨得将爷塞回额娘肚子里,起码也要扔到军营里头磨练了三年五载的……
老九只要一想象那种不见天日不识美人香的滋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个不长眼的却只当他吓着了,正继续卖力地推销丁公子那宝贵至极的举人身份,听得老九一阵冷笑,看在他好歹让他脱离了皇阿玛之一二三的噩梦上头,只往那大嘴巴上抽了两鞭子了事,虽说有一鞭子抽偏了,险些儿抽到眼睛上,却很好运地只从左额头经眉心延续到右耳朵边上,左眼没瞎了,右耳朵也没聋,两鼻孔下的鼻血不少,却也不算什么重伤,只那是个滑头的,顺势往地上一趟,晕倒了事,老九也懒得纠缠他,继续一鞭鞭地招呼丁公子,顺便也给那些不长眼的尝尝鲜儿。
老十挥手制止了贾琏想上前帮忙的动作,自己也只拦下几个可能妨碍到老九的,其他都没动,由着老九大展身手——正好呢,老九近来因自己没什么时间去拉他到处走走,身上又养懒了,这送上门来的靶子,又难得挑起了老九的兴致,自己何必拦着?
水镜那头保成各种叹息:“就老九这手烂鞭法,说出去是爷的弟弟,真心丢死人了!”
康熙宝宝深有同感地拍着胖爪子,朕没那么没用还不知道藏拙的儿子,十鞭子挥出去,起码五鞭子不在目标上,更有那直接挥空了的,还好带起来的鞭风恰好卷起某个奴才的衣服打了另一个奴才的眼,否则朕的脸都被他丢到……
康熙宝宝捂脸,他已经不想对那两个说是定亲,却找到机会就要一起去逛花楼的不肖子表达什么意见了,朕的血脉不可能那么抽风,一定是钮钴禄家和郭络罗家的血脉不好——看小四子和额驸明尚就知道,果断各种抽!
康熙宝宝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再抬起头,就听保成也找到了个好理由:“老十总算武功还能见人……老九嘛,反正挺多也只算妹妹了,也还不很丢人……”
圣祖爷老怀大慰,保成果然是个心善的,老九老十跟在老八后头给他捣了多少乱,他倒还愿意给这两个孽子开脱……
孽子之一抽人抽得酣畅淋漓,只觉得近来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气一扫而光;孽子之二背着手笑看之一抽人,只出手拦下那些之一应付不过来的,只觉得老九果然是连抽人的动作都好看得紧——甩圣祖爷二阿哥半个大清不只!
两孽子正一个抽人一个看人抽人的各得其乐,贾琏在一边望天,却不妨一阵急切的马蹄响起,然后一个黑衣大汉从马上一跃而下,先将手里一个什么小心翼翼放好,然后迅速加入战团,手打脚踢,不一会子九爷的活靶子就都倒地不起了。
可把九爷郁闷得,柳眉一挑就想挑事,却不想那衣服黑脸也黑的大个子傻乎乎的,先是冲过来问:“谢娃子,你没事儿吧?”问完才后跳一步“咦”了一声:“你不是谢家娃娃?”然后也不等九爷答话,就转头看向他刚刚小心翼翼放下的那东西——
竟是个长得还挺不错的俊秀青年,就是衣着上怪异了点,左襟不知为何做得特别长,足足绕了腰上三四圈后,方斜斜拖在后腰上,头上的玉冠虽玉石质量一般,雕工也还尚可,偏偏戴得歪歪斜斜的,几乎要斜到耳朵边上,看着就是个惫懒纨绔子的打扮,偏生那人又生得一脸温润和气,看起来越发怪异。
不等九爷将那人看仔细,就听坏了自己好事的傻大个傻乎乎地冲着那人笑:“阿仁,我就说不太可能是谢家娃子,冯渊小子再荒唐,也没有带着年纪小小的小舅子逛花楼的理儿……”
九爷冷笑:“原来妾的弟弟也算小舅子,爷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打扮怪异的青年原要对黑大个说什么,听得这话赶紧转过头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是我这哥哥失礼了。”又瞪了那黑大个一眼,“以后注意些,别说渊弟都定亲了,就是没定亲,这话给人听了也不像话!”
黑大个摸摸头应了,还乖乖听话向老九道歉加道谢,倒把个老九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平日里也没少听那谢家两个小美人儿喊老十姐夫啥的,也没觉得谢氏有何碍眼之处,偏偏方才不知为何,一听那句“小舅子”,心底又是一阵火气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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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章
九爷手拿着鞭子,挥也不是收也不是,和那黑大个答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愤愤一转身,径直往楼上去了,不想对着柳眉的妩媚调笑也还是懒洋洋的,好在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九爷是知道自己个儿的毛病的,也就没多想,只当是刚才没将气出顺的缘故,打着呵欠起身,老十却才和焦忠穆仁寒暄完上来,看他起身不由问了一句,九爷懒洋洋回一声:“没意思,回去了。”
老十便知道他对柳眉这是腻了,也不再多言,看着天色尚早,带着他往一处平日里吃着还好的酒楼去了。
徒留后头焦忠和穆仁,半晌解除石化状态,却只剩下个贾琏等着。这焦忠祖辈是宁国府的家奴,荣国府的爷们也算得上是他的主子,按理说就是都有功名在身,也该好生见礼,只是焦忠一来就给冯渊居然不着调到带着未婚妻子逛花楼的事儿刺激到了,穆仁又是个世故上头不慎精通的,再说他的震惊绝对不比焦忠少,这么一来二去,也没谁想起还该给贾琏见个礼儿,好在贾琏虽说文武皆不如兄长,却最是个于世路会机变、言谈去得通的,兼之打小儿见惯了东府里头堂祖父等人对手下将士的宽待,就是贾代善,不与他吹胡子瞪眼时,也没少教导于他,虽说做主子的不可被奴才辖制,需宽严有度,但那等会陪着主子上战场的家兵却不可轻易和普通家奴等同,对那些英勇护主的尤其当宽待优容……
焦忠爷爷焦大的事儿贾琏也听说过,那一家子是早放出去了的,不过是焦大死心眼,才至今尤为宁府所用,但诸如焦忠,却是正经出仕的武官。再说人和冯世叔的称呼是兄弟,贾琏最是有自知之明,这见礼了是人念着旧情,不见也是规矩,再说贾琏自己初次听说那位男装玉娃娃的身份时,反应也没比焦忠两个好多少,至今犹不甚适应呢,也体谅这两位惊极失常,见焦忠犹可,穆仁醒过神来却羞得脸颊飞红,贾琏原就是个好色不拘小节的,见了更是心下怜惜,温声细语给他开解了几句,看他渐渐放松下来,方一笑邀请:“不如入内说话?”
穆仁家教甚严,除了少年时去了两次画舫,并不曾再到此等花红柳绿之处,此时听着里头莺声笑语,略有心动,兼之贾琏又是他偶像的侄儿,更有心联络一二,焦忠知他心意,便先一步应下:“二公子先请。”
贾琏笑着谦让几句,见焦忠坚持,便挽着穆仁的手一道入内。期间酒酣耳热,穆仁少不得打听打听敷大公子的事迹,贾琏听得他这一身打扮竟是依着传说中敷大公子引领的新潮流弄出来的,想想那日敷大伯父偶然小憩后,恰文友来会便匆忙起身,确实是发冠略歪衣衫微乱,却因气度风仪反显风流……又想想近日京中纨绔子多爱歪着戴冠,自己傻乎乎学了一回偏恰好被二叔看到,平白挨了好一顿说……贾琏扶着额,只觉得自己那顿说挨得冤枉得很,果然流行不能盲目跟从啊!谁知道流行背后的故事是哪儿来的?
再看看穆仁那歪到耳朵上的发冠,贾琏举起酒杯,掩饰了一下狂抽的嘴角,只喉间那点笑还是直冲了上来,贾琏赶紧顺势抿了两口酒,想着压下那阵笑,却不料那歪着发冠的家伙忽然凑过来——因贾琏恰好坐在,穆仁发冠歪向的那一侧,穆仁这一动,那发冠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发髻也散开了大半,穆仁惊呼一声挽住发,焦忠也赶忙上前帮他束发,贾琏这下就是剩下的大半杯酒都喝下去也冲不下笑声,趴在桌上笑得又是咳又是呛的,亏得穆仁好脾气,挽好头发之后只讷讷看着他:“可是我这打扮,又不妥了?”
穆仁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毛病,他打小儿就分不出美丑,不只对人分不清,对衣着打扮服侍配色,也从来笨拙得很,原在书院里头也没少被人笑,只是穆仁是个死心眼子的,除了书上描述的各种魏晋风流就最崇拜敷大公子,素来是人笑由人笑,我自行我素的,不过后来为老十打理庶务故,才略微改善了点,但一般人笑话他还真不介意。这次会讷讷难掩,不过是因为贾琏是他最崇拜的敷大公子家的侄儿,穆仁虽不奢望能真如焦忠所言,得以一见偶像,不过在偶像的家人面前,也不想丢脸的。
贾琏笑完一回,虽可惜穆仁竟是被焦忠那种黑大个叼走了,但难得穆仁对他敷大伯父那等推崇,他自个儿也喜欢他性子温和,就是略有些呆也呆得有趣,倒真给穆仁引荐一回,让穆仁在京中的这半月过得极是愉快不提。
却说老十从此和老九又开始了一起晚膳夜游的好日子,白日里再被康熙宝宝缠得更衣净手都不得闲,倒也没再怎么急躁,反而好几次还趁着没人注意时,悄悄在康熙宝宝得意嘀咕“别以为你这是辖制了爷,爷却是正好早点儿耗得你睡熟了、早点儿开溜呢”之类的,康熙宝宝听得心中暗自冷笑,但想着下一步计划,倒也没怎么折腾老十,不过是将自己喝一碗**、就也要老十喝一碗的规矩,改成了自己喝一碗、倒很有慈父风范地赏他两碗罢了。
如此又混过了两三年,皇孙康熙宝宝终于从两头身进展到了四头身,大青几个当家做主的,从太上皇到皇帝到太子水嵂,无一不是把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皇帝更是在百忙之中寻了空挡,亲自教他读书习字,这皇孙也没丢了他王父皇祖几代早慧的脸面,小小年纪,捏着特制的小毛笔,一笔一划虽说笔力尚且不足,却也已然似模似样,记忆力更是难得好,别说一般学童开蒙时读的二十四孝和对韵小集了,就是论语也能一气默出,真真难得。
只可惜从来十全十美世间无,这皇孙诸般皆好,只有一天,眼看着四生日都过了,却还是不曾开口说过一言半语,小时候还会啊啊哇哇的,略大了点儿后,除了偶尔“嗯”、“哼”之类的鼻音,竟是一声儿不曾出过,太医院从院使到御医到最普通的医士,无不愁得老了二三十岁,却偏偏一筹莫展。就是安亲王顺亲王温亲王等等诸王没少在民间遍寻良医,也没个医治法子,倒是有那么两个民间医生不知道皇孙身份,直言过皇孙身体没有毛病,不开口恐怕是心理上的原因——可皇孙打小儿金尊玉贵的养大,从太上皇到皇帝到太子夫妻,乃至外头诸多太妃王妃老王爷小王爷,无不疼爱稀罕,又何至于落下此等毛病?
真真儿是谁也想不明白。
倒是老十有些心虚,他虽不觉得是自己偷着揉捏这小皇孙弄坏了他,只是想着像自己这么个刚刚成为侍卫的,都能寻摸到偷偷揉捏小皇孙的机会,这小皇孙虽看着万千宠爱,其实里头的水只怕深得很——或许脑抽皇帝祖孙三代是真疼爱这娃娃,但对于小儿来说,男人的疼宠能起的作用有限得很。他皇阿玛何尝不是将二阿哥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其他兄弟二十几个,加起来只怕也抵不上人家一个手指头,可二阿哥照样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被奴才带歪了去!而那刻薄老四,能忍上几十年坐收渔利,那份儿心思也不是一般的缜密,可他的宝贝嫡长子大弘晖,不也照样折了吗?这女人啊,老十是从来不敢真小瞧的。再想想这小皇孙,看他身边的奴才那惫懒劲儿,只怕真能信得过的说不准连三两个都挑不出来……真弄鬼搞得他身上没毛病却偏偏不会说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几番思量,老十真有点后悔自己为了揉捏小皇孙方便,也没揭发一下那些奴才的惫懒,弄得现在这样……虽说皇子龙孙也不靠口舌吃饭,可自古以来,就没有哑巴了的太子皇帝。好好儿的嫡长子嫡长孙,如果就这么……先不说这丹陛上下天差地别,就是受得了这个落差吧,这以后登基的是小皇孙同母弟弟也罢了,或许不会很与他较真这嫡长之事,但若是别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这登不上皇位的嫡长皇子,可还有好的?哪怕是圣祖爷二阿哥那等凶残狡诈之辈,还只是嫡不是长呢,若非不知从哪儿迷惑了个来历蹊跷的新二嫂,下场可绝对好不了!
看着这个两生日不到就会写十好几个大字,现在更是连论语都能默写出来,却从来没有真和他算过小时候各种不敬的账儿的小皇孙,老十真心有那么点子后悔。尤其这小皇孙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那轮廓怎么看怎么有点像他和老九——当然是前世的——长相,除了眼睛看不出狐狸眼模样,那眉毛鼻子都和老九原来的样子有点像,嘴巴脸型却是像了自己……
拒绝去想那脑抽皇帝和记忆中的某人更像、又因为没见过自己皇阿玛幼年期长相而无从比较的老十,并没有多想,只是不免被小皇孙的这张脸勾起几分慈父心肠,近两年倒是没怎么偷着揉捏皇孙殿下了,就是皇孙殿下并没有投桃报李,依然拘得他想如厕也难,老十也没往心里去,倒是琢磨着,自己身上带着那块石牌子,虽说打进了这个身体起,就说什么也取不下来,不过新二嫂确实有几分神奇之处,自己多多抱着皇孙殿下,或者也能有几分妙用?
四头身康熙殿下不屑地扭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孺慕亲近朕了,朕就勉为其难让你再亲近一下好了,等老九及笄……
哼哼哼哼,老九那性子,你又不如朕于宜妃,以后有得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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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章
不错,康熙宝宝宁可忍了几年十九两个,由着老十偷偷摸摸暗地里揉捏他,由着老九老十当着面——其实隔了个水镜了——地八卦诽谤他,筹谋了这几年,为的只有一个目的:成全了老十,让老九给他生儿育女去,且看老九会如何给他相夫教子的?
不折腾死他才怪!
圣祖爷当年还是天子之尊呢,宜妃一个镶黄旗佐领之女,情义浓时都敢借着打情骂俏掐他两把,那老九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宜妃初听老九意在商务时何等哭天抹泪地与朕告状?后来不也被他哄得反与朕求情吗?何况老十之于老九,不过是个打小儿光屁股滚到大的兄弟,老九收拾他,还需要犹豫的?
当然,若是老十还是老十,老九还是老九,圣祖爷是说什么也不许他们凑到一块去的,可眼下,圣祖爷自己千辛万苦才长到四头身,曾经彪悍英武的大阿哥也便宜了老四家的庶出嫡孙,老四家的庶子更是直接和庶孙凑一块儿去了,这老九又是自个儿傻乎乎地往老十那大灰狼嘴巴里头送的……
圣祖爷想着既是除非表露身份、否则万拦不住的事儿,他又不稀得为了两个不肖不孝之子让自个儿在保成面前尴尬,那又何妨顺水推舟,成全老十一回,且看一出彪悍桃花训狼记的好戏?
一想到那日水镜里头见着,老九竟敢和老十笑话什么“皇阿玛说不定也和大哥小侄儿一般,只不知道便宜了谁去?”的话儿,康熙宝宝就恨不得立刻让老九和他大哥小侄儿一般去,只是十九两个虽不肖不孝至极,圣祖爷却是个最心慈手软不过的好父亲,就是变成自制力下降nnn倍的胖娃娃,到底也没忍心让老九未及笄就许人,这耐心一忍就是经年,水镜里头见着的,和老十念念叨叨什么“穆家太太虽身份低了些,难得一片心意,巴巴儿从金陵赶了来,给老九做倒也勉强使得”之类的话,康熙宝宝就知道,他只差没数着手指头算着等着的日子,眼看着就到了。
康熙宝宝已经准备多时,老十和老九的赐婚圣旨都早一年要到了,当然理由只是他看老十莫名顺眼,要给他和他未婚妻子一个体面,至于新婚之夜合卺之礼上头的助兴之物,也是早早儿备下的,总管太监还奇怪这小主子怎么小小年纪啥事都懂,但有水瀞水嵂父子两的早慧传说在前,康熙宝宝的举动也算不上十分离奇,又不是什么要紧物事,皇帝太子又是都早吩咐了只要不会伤着这位小主子自身,那是万事由他,几个知道的内侍也好侍卫也罢,见小皇孙热心,不过暗叹几声冯渊的好运气,也没有谁会那么多嘴儿。
真真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夏金桂的生辰虽还未至,胤禟的生日却是到了,康熙宝宝胖手儿托着胖下巴,一个个将儿子们的生日念叨过去,从承祜到允祢一个不落,个个记得清清楚楚……粉嘟嘟的小嘴儿叹出一口老气来,胖娃娃皮里头的圣祖爷只觉得自己心酸得很,好阿玛也不是容易做的啊!瞧十九两个背后嘀咕的什么小话?什么叫朕心里只有江山?什么叫就算有儿子也只得一个保成?什么叫别看朕宠老十八,也不过伤心那一阵子,回头照样该干嘛干嘛?也不想想朕可是皇帝,心里再疼儿子,也没得耽误了军国大事的……
唉!慈父难为啊!
慈父心肠再次发作的康熙宝宝,看着水镜里头和老十嘻嘻哈哈八卦编排自己的老九,倒有心也给他送一份儿生日礼物,可怎么说呢,那生日又不是老九这个身体的,他又不愿意暴露自己,思来想去,正好保成也看了过来,康熙宝宝也顾不上其他的,咧开一个非常标准的幼儿童真笑,拿起水嵂亲手炼制的小木板,举在身前,不一会上头就依照康熙宝宝的心意,显露出一排字迹来。
保成原本就摸着下巴嘀咕什么到底要不要给“九妹”赐份儿生辰礼,此时见了那字,立刻笑开了一张俊脸,将康熙宝宝一把抱起来亲了又亲,浑只当没见着康熙宝宝眉眼间的纠结,只连声赞他:“果然是皇祖父的好孙儿,这可就解了朕的难题了!这特特赐礼也不合适,老十荐的那正宾倒真是身份低了点,也不符合及笄上头圣旨赐婚的景儿……朕这就下旨,许了安亲王妃去与他当正宾,至于赞者嘛,也一并换了……嗯,正好小四子和小小三儿家的女孩儿不错,也正该孝顺孝顺他们的叔祖……”说着又狠亲了康熙宝宝,满口只是“朕的好孙孙,果然知朕的心意”之类的,把个康熙宝宝纠结得不行,又是欢喜他和爱子就是世事皆非也总是父子连心,又是羞恼自己明明是皇阿玛,偏生在爱子心里只是小孙孙,但时间越久康熙越是没脸和爱子相认,也只得由着他亲着蹭着,还要咧出一脸幼儿孺慕笑,真真为难着圣祖爷了。
却说不只夏太太接了圣旨吓一跳,就是宁国府里头,贾璋看着那份命自己女儿长平长泰两个郡主一块去给人当赞者的圣旨,也很是莫名其妙,只他素来是个稳重谨慎的,皇帝再是看重他家,也不敢真的就自己骄矜起来,虽不明所以,还是亲自入内细细与两个女儿说了,长平长泰两位小郡主,虽有母亲彪悍张扬如乾隆,但有贾璋这么个父亲,又有贾敷那么个祖父,祖母陈氏更是书香望族出身,性子不说稳重平和,却极有分寸,圣旨即下,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只按着素日世家女儿之间互为赞者的规矩细细备了就是。
倒是璋大奶奶回头很是琢磨了一番,想着又是二伯又是阿玛的,说不定那夏大姑娘也是哪个叔伯兄弟?看二伯那热心样,不是阿玛十三叔,难道是弘皙哥几个?
想想自己打皇阿玛登基后对弘皙几个的态度、和皇阿玛过世后对弘晓几个的处置,璋大奶奶打了个寒颤,果断鸵鸟了,管他是谁,爷什么都不知道,爷现在是璋大奶奶,给永璋那除了战场上还过得去、各种心软手软耳根子软的小家伙管家养儿已是不易,哪里顾得上外头谁是谁?夏大姑娘倒是处得来的忘年交,但也就是一道儿喝喝茶听听戏聊聊美人儿的交情,前世什么的,爷连永璋都没说过,怎么可能和别个交流?
璋大奶奶鸵鸟鸵得理所当然,给夏大姑娘的及笄礼依足了礼数,又按着两人平日的交情看出的那点子喜好略加了点,西府里头倒是有什么好好儿的郡主倒是去给皇商之女当赞者,这外姓的郡主到底不如正经的尊贵之类的屁话,璋大奶奶没正面听到,也只做不知,只坐等着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真说到夏大姑娘耳里去,自己也好凭其应对猜测一番身份,不说相认,起码皇阿玛那头也好有个准备。
到了正日子,因是近年鲜少露面的安亲王妃亲自做的正宾,夏大姑娘往日为了看美人,也没少往荣宁二府走动,宁国府因着两位姑娘要去做赞者,本也该去的,荣府里头,贾母也难得有了兴致,从自己到小孙女儿一个不落的,都带齐了过去。就是王氏,想着自己那个在东宫里头为女史的长女,想着夏家女儿定的就是东宫一个侍卫,也顾不上暗地里各种酸嘴,跟着婆母带着庶女,虽没有按品大妆,却也好一番装扮着去了。
今日的夏家,好生热闹。
夏太太原先的打算,不过是请了自己娘家并几个交好的姐妹,还有就是夏老爷生前的至交家眷,并族中众人,邀着冯家几家亲友乐一天就罢了,虽觉得对不住女儿,可这丧父又无兄弟的皇商女儿,派头也不过如此。却不想女婿在皇家竟是这般得脸,早些天皇帝就特特下了旨意,说是念着女婿守护皇孙得力,又念着夏家孤女寡母还不忘为皇家买办之事诸多不易,特特指了安亲王妃为女儿及笄正宾,更有两位郡主为赞者,这个规格比起原先准备的穆家太太和娘家侄女,真是高了不只十八重天。
夏太太喜不自胜,又近年理事管家,处事也有了章法,虽有圣旨,也亲往安亲王府并宁府处请了,又亲自重新打点了及笄诸事,整日里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也喜得梦里都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正日子,果然安亲王妃和两位郡主都是又和气又亲热的,早早儿就来了,夏太太还想陪着说话,后头又是顺亲王妃又是东平王妃……竟是除了恰好在养胎的温亲王妃,这个一个个往日里见都难见一面的尊贵女子,皆是来齐了。
——只为了自个儿女儿及笄!
夏太太简直乐得又年轻了五岁不只,都是自己的好女儿,挑得个好女婿,才有今日这等风光!
就是还想着趁夏家独女及笄之时重提嗣子旧事的夏家族老,一个个也安静了,那等①38看書网的,更是直往夏太太和外头帮着理事的薛蟠等人处奉承不提。
却说夏大姑娘九爷同学,那叫一个郁闷啊!这女儿及笄,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一想到等会要当着小四子等人的面,披头散发挽髻簪钗的,九爷就后悔得不行——怎么偏偏就没扛住太太的眼泪,怎么偏偏就答应了这什么及笄礼了呢?原先要当着什么穆太太什么舅太太的面弄这些就够烦了,现在倒好,还弄了小四子的女儿来给当赞者!
爷的脸面啊……
都怪老十那混蛋,就算担心那小皇孙真个太过早慧,要为之前偷偷揉捏的几下描补描补,也犯不着殷勤到让皇帝另眼相看吧?这都闹得什么事儿啊!
康熙宝宝在水镜前眯着眼睛笑:这礼勉强算是热闹了,老九啊老九,可不枉你和老十私下里过个生日都记挂朕,朕可没亏待你这个“公主”吧?连老十都送你当及笄贺礼了,比起那些嫁到蒙古的姐妹,你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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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章
一想起嫁到蒙古的那些女儿,康熙宝宝笑开花的胖脸儿又垮了下来,好在老九那郁闷的小脸儿也够惹人怜的,圣祖爷又素来是个看得开的,不一会也就丢开了,只尽情欣赏水镜中各种好戏不提。
却说老九好容易按捺下性子,忍过了及笄礼上的三加三拜,正想着终于捱到头了,不提防外头又是一阵喧哗,接着又是一行人走了进来,九爷原是最好热闹的性子,奈何今日一见着宾客就头疼,尤其这一行不请自到的来者,领头那个还穿了一身深绯饰素金的公服,九爷对这大青的公服样式也有所了解,这一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品官的配置,比起一屋子王妃公主不算什么,不过在一个连秀才都没出过一个的皇商之家看,也不算小了――更要命的是,那人手上还捧着一个明黄的卷轴!
九爷背心一寒,只觉得很是不妙,可惜现今这个皇帝可不是他家那个皇阿玛――就算是他皇阿玛,九爷敢赌他为了慈父仁君的名声不愿背负逼死亲子的名头儿、揣着假毒药威胁他,但也没敢大咧咧当众抗旨的,何况现在这个是个据说很是脑抽的皇帝。九爷一看到那绯衣官员只笑看底下人乱糟糟地准备香案就头疼,待得香案摆好,众人跪定,一听开头那“夏氏有女……”就更头疼了,背心的冷汗更是一阵阵地冒,却果然,事情直往他最不期待的方向发展――脑抽皇帝御旨指婚不说,连成婚的日子都定了,年底腊月十八!
九爷嘴角那个抽了又抽,他是不介意和老十作对虚凰假凤,可也没想那么早成礼啊!再者不都说“正月不娶腊月不嫁”么?大青的皇帝有那么闲?不过是东宫里头一个二等侍卫,都能劳烦皇帝操心他的婚事?这先是为了自己及笄大动干戈,回头又连婚期都自说自话地定了……
九爷简直要斯巴达了,夏太太还没安置好啊,嗣子啊过继啊他还没搞掂呢,这脑抽皇帝玩儿的什么呢?总不会是和老十那混蛋有啥啥啥情吧?
圣祖爷当前,九爷都没有掀翻接旨香案的勇气,现在换了个没干没系的脑抽货,九爷又有老九夏氏一起人拖后腿,没奈何,斯巴达也只得化作小绵羊,喜笑颜开地接了旨,回头扯着老十的耳朵逼问了半天,直把老十冤得只恨怎么都八月底了还没有飞雪惊雷:自己前世是真有那么几个俊美随侍,也确实没特意避开老九,可现在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每晚兴致起了只靠五指兄弟忙活,哪里会不长眼的去招惹什么皇帝太子的?别说那都是些脑抽货,就是唐宗汉武皇阿玛再世,也比不上老九一根手指头啊,他犯得着么他!
老十急得赌咒发誓的,都忘了避讳他对老九的心意,只可怜老九虽是花丛里的领袖、胭脂里的魁首,有些事情却实在不开窍,听了老十这话只乐得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想来你这德性,也不至于会愿意给人伏小做低的,那皇帝太子的身份摆着,就是再怎么好,你也看不上――就少给爷拍马屁了!什么唐宗汉武皇阿玛再世,都比不上爷一根手指头的……这话笑笑就好,不知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呢?担心皇阿玛真听到了和你算账!”
老十鼓了鼓脸,脑门儿上支楞着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真真儿好生郁闷。刚那话虽是一时不查脱口而出,却也还想着圣旨都下了,干脆将错就错把心意表明了,方才没拿话描补,谁知道老九这家伙,枉自称风流,爷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偏还半点没留心的傻乐,真是……
算了,婚礼还没办,还是等万事完备了再说吧!
老十想是这么想,总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老九见了也只当是自己笑得过火了,又悔不该拿皇阿玛刺激他,老十这孩子看着心眼大没记性,但六七十年了都没忘记在冬天给额娘准备梅花雪水,为的不过是小时候捣蛋惹了皇阿玛,额娘描补的那句“我前儿提起梅花雪水留着来年泡茶极好,不想这孩子倒有心了”的话儿,显见是个有心的,皇阿玛当年先是圈禁了大哥骂废了八哥,心尖尖上的二阿哥也圈了,曾经疼宠一时的老十四气急了也拔剑要砍了……虽说后来梦中相见,不曾明言也似有悔意,到底梦里的皇阿玛再柔和,那般不时冒出来絮絮叨叨的也不是什么好记忆。老十看着傻乎乎的,焉知没有给皇阿玛吓着呢?平日里偷偷儿拿皇阿玛说说笑也且罢了,这莫名其妙的圣旨,再吓唬他皇阿玛要算账什么的……
想着那次从树上摔了下来,虽有八哥恰好路过垫底,老十当面也很是逞强,背后却据说吓得好几夜没睡好,九爷就有些心软了,到底再是傻大憨,也不过是个没了爷就不行的傻孩子……
这么想着,老十耷拉着耳朵委委屈屈地蹭过来的时候,九爷也顾不上那点别扭,很有兄长风范地将他揽过来拍脑袋摸耳朵顺后背,也亏得夏大姑娘的壳子近年高了不少,因九爷隔三差五骑下马练下骑射的缘故,比身段袅娜纤细的夏太太高了不只半个头,骨架虽不很大,身段却很有几分高挑健美,虽说还是站直了也只到老十肩膀的高度,但揽着老十的姿势总算不比原先别扭了。老十埋在他肩膀上,闻着那点子馨香,鼻子里一阵又一阵的痒,亏得他这些年在皇孙殿下跟前儿也算历练出来了,那忍耐力好了不只一点半点,此时又有九爷的温柔乡为惑,老十竟是忍了将近一刻钟没将那阵喷嚏打出来,直到九爷听他气息渐稳,自己也很有些手酸肩膀僵的,又揉了他脑袋一把将他推了开来,才一个接一个的喷嚏喷薄而出,听得九爷只抚额:“个傻东西,鼻子受不住也不知道悠着点……”
老十捂着鼻子,冲他傻乎乎的笑,笑得九爷更是无奈得很,一时也忘了再和老十追究这莫名其妙被定下婚期的事儿。外间陈嬷嬷见两个小主子气氛和谐,虽觉得这还没大婚姑爷就和姑娘那等亲昵有些不妥,但这两位是打小儿的交情,这几年都过来了,太太都不说什么,姑娘又是个有分寸的,又欢喜自家姑娘始终将姑爷捏在掌心,原还有信打岔,听夏大姑娘一声儿“傻东西”,陈嬷嬷也自悄悄儿离开了。
到底姑爷让着姑娘是一回事,知道被下人看到他夫纲不振又是一回事,世间男子都是好面子的……想来该和太太说说,姑娘拿捏住姑爷是好事儿,只是以后正经成了夫妻,还是注意下场合才是长久之道……
陈嬷嬷心下盘算得很,却不妨差点碍着了康熙宝宝的“大计划”,亏得虽说夏太太听得也用心,刘嬷嬷也奉命出了好些力,九爷却是个混不把自己当女人的,这男人要面子他自然知道,就是八嫂那样儿的,当着外人还要对八哥格外和顺温柔呢!只是他和老十又不比八嫂之于八哥,哪里犯得着小心在意?不过敌不过夏太太的泪眼扛不住刘嬷嬷的唠叨,夏大姑娘每每提起都嗯嗯啊啊好好儿应下,回头对上老十,该怎样还是怎样,夏太太几个看在眼里,也无奈得很,这个姑娘自来有主意。也亏得姑爷看着不在意,可这以后……唉,只盼着诸事顺利吧!
康熙宝宝看到老九的反应,很是觉得自己两世天家子,果然是天意所归,心想事成。虽有几个不知趣的老嬷嬷企图阻挠,老九这不肖不孝的在这事上却甚和朕意――就该这样!就算换了个女儿身体,我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也犯不着和汉人家娇滴滴的丫头一般讲究什么三从四德,换了嫁到蒙古上的那些,能够拿捏住蒙古王公管得住旗务的才是好公主,连带着生母都能给人高看几眼!
当然儿媳妇温柔和顺是必须的,可圣祖爷又不是只想着给敦亲王指个媳妇儿,总要老九依然活泼泼的还热闹嘛!
老九这么一下歪打正着地合了康熙宝宝的意,圣祖爷倒也想起某为了一个异母兄长就敢揣着假毒药、哄着祖母额娘和阿玛闹腾的忤逆不孝子,早年还不会说话时,也有过白胖天真的可爱时光,尤其那第一声皇阿玛,虽说肯定有宜妃刻意引教的成分在,到底想起来还是心里发软。
这么一来,原本准备好几个绝对伶俐美貌的宫人就没了用处,康熙宝宝一边晃着大脑袋感叹自己两世被不孝子气得头疼、却还总是心软,一边随意将那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才到了他跟前儿的宫女挥退下去。
反正嘛,就老九那性子,不需要特意赏赐什么,老十的后院都肯定,不会比老八的逊色。
康熙宝宝眯着眼睛咧着小嘴,硬是将一张胖乎乎圆滚滚的可爱小脸笑出几分昔日圣祖爷莫测高深指点江山的感觉,却没注意到,默默退下的宫女们,那低垂的眼睑下,有多少不忿,只一心盘算着,难得老九做件合心意的事儿,该赏赐他点什么好呢?一些调理身体容易受孕的药材?几个擅长服侍燕喜孕产的嬷嬷?几个备着讨好老十的俊俏小内侍?还是……
唉,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可真心不容易。
康熙宝宝觉得自己真心是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好爹,对太子不必说,对那些个不肖不孝的,也照样是操碎了一颗老心啊!
怪道只当了那么几年皇帝,这帝位好坐,皇阿玛难为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是再当五百年也不觉得久的,渣爹的极致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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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章
康熙宝宝一番思量,单是那张时而展颜时而纠结的胖脸儿,就够旁边侍立的宫人内侍忍笑忍痛了肚皮的,更别提乾清宫后殿里头,又有水镜又有贾敬心念直播的保成,见得康熙宝宝将那一副好好儿的金童模样做出人生百态,再听得他心中诸般念想,一时竟是连临近结丹的修为都撑不住,一口木樨露尽数喷了出去,眼看堪堪就要落在贾敬兽那毛乎乎的大猫脸上,亏得贾敬修为摆在那儿,就是兽形,也不过是越发方便了他,只见那似狮似虎的大脸猛地扬起,大嘴一张,竟似白鲸吸水一般,那四散如天女撒花的甘露就直往那血盆大口里头去了。
如此不算,咕噜一口吞下后,那张又狰狞又憨傻的兽脸,不过一个舔舐嘴角的动作,硬是做出几分暧昧来,和贾敬平素人形时的面瘫真是恰好相异,好在保成此刻无暇留心,也省了那不知道是会和他生气、还是与他调笑倒反赔上自己的功夫,只整个人趴在榻上,两手捶着引枕,笑得险些喘不上气:
“哈哈哈!皇阿玛,皇阿玛真是、真是……果然这皇帝别说做个六十年,就是五百年都恐有人尚嫌短暂的!亏得阿父舍得,贾伯父果然是个桃花儿祸水……孤也是个傻的,和皇阿玛计较什么……”
都只当皇阿玛后来对自己不好了,可看看他对老九老十那样儿,最重要是那样儿之后还能打心眼里感叹自己真个是慈父心软……阿弥陀佛,孤原先还抱怨,却原来皇阿玛对孤已然是千好万好诸般迁就宠溺了的!说来果真不愧是皇乌库玛嬷打小儿养着的,也果真不愧是八岁就坐在丹陛之上孤家寡人的,真是……
想到此处,保成的笑声不由歇了,想着皇阿玛也可怜,打小儿阿玛不疼、亲额娘不得见的,虽说因缘际会得了皇位,皇乌库玛嬷也用心教导帮扶了不少,可这才登基没多久亲额娘就过生,孤零零一个儿在丹陛之上熬过鳌拜三藩,又岂是容易的?就是皇乌库玛嬷……皇阿玛亲自立下的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只怕也有一番故事罢?纵观皇阿玛一身,竟是除了未知事那时候得以在生母跟前尽享天伦之外,一丝真心亲情也无。也难怪皇阿玛会如此,自己前世,不也是虽然不曾真心不孝,却做了诸多自以为维持、却反毁坏了父子情分的事儿么?
保成此前,再是如何给康熙宝宝喂奶洗澡换尿布,也不过三分逗弄七分尽孝的心思,并不敢真的拿他当孩子看待,可是此时笑过之后,略微一想,竟似五雷轰顶,再看康熙宝宝,那眼光立刻不同了。
皇阿玛和自己前世一般,却都是没有童年的孩子。
保成筑基之后,倒将前世想起好些,连他做阿飘的那些年所见所闻的好些事情都记起来了,也就想起没深究是谁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没有童年的孩子,无论长大多大,无论做下多大的成就,无论取得多高的地位,灵魂中总有一处,始终还是个孩子。
天真的,无知的,更也许残忍的孩子。
前世自己就一直是个孩子,偏生所有人又只会告诉他:他是储君,是来日的天子,必须稳重必须谨言慎行必须喜怒不形于色,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可就是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平衡皇阿玛心中的父子之情和皇权之重。否则自己也不会做下诸多类似皇阿玛病重悲伤自己却强撑着做无谓可靠状,结果没让皇阿玛觉得有儿长成大可无忧、反而觉得自己只看着皇位不念父子之情等等,最终引发父子相疑的憾事来……
而皇阿玛,比自己还不如,自己小时候好歹还有阿玛护着玛嬷宠着,他却不是打一开始就被皇乌库玛嬷看做下任帝皇宠护培养的,情商上比自己更迟钝,性情上比自己更多疑,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
保成一时思绪万千,只是前事多想无益,亏得现在康熙宝宝就在眼前,只管好生宠着护着由着他享受一回童年就是!如此主意一定,也顾不上时辰,直接命人传了太子水嵂来,一五一十诸多吩咐了,也不管水嵂听得傻眼,也不管太子妃想着早早儿成了皇后、太上皇后之后“亡故”是何等期待,只咬定就算他皇阿玛尽有前世将大清治理的海晏河清的记忆,但大青和大清并不完全等同,两处地理风俗虽有甚多相似之处,却也不乏迥异,让他好生了解一番是切切必须的;而且他皇阿玛前世早期政令极其英明,偏到后期诸多偏护宽容之处,大抵不过太过劳累,而今总不能让他一闭眼一睁眼就又接手一大摊,正好他嫡孙也已长成,又不缺这三五十年的,恰该好好儿休养休养……
水嵂和太子妃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指着这位顶着他们孩儿名义的祖父大人早早儿接手——最好直接从父亲那儿接手,好让他们从此不需要耗费扎泥土里晒太阳喝露水的时间去理会些凡间杂事呢,父亲原先也应得好好的,还说祖父也必是欢喜,怎么才这么几年,眼看着离约定的八岁都只剩一半时间了,怎么就反悔了呢?
可太子妃素是个笨嘴拙舌的,又在贾敬兽跟前总有些放不开,水嵂和贾敬保成倒都争过宠,在保成跟前儿踹过贾敬、在太上皇面前顶过保成,可这半笑半闹的争宠是一回事,保成这么正正经经地吩咐下来,水嵂还真找不着话婉拒的。
亏得水嵂原身是一个绿色小树儿、太子妃又只是一截血色枫树枝,植物的耐心从来极好,虽说三五十年不能尽情扎根儿晒太阳有些可惜,也不是真就忍不住,俱是低头应了。
保成见水嵂这边搞掂,康熙宝宝那边的主场也越发着意看重,最离不得的小何子都送过去了,中心只有一个:不管皇孙要做什么,只要不危及他自身,从宫人到暗卫,从宫里到宫外,都务必满足他!
于是康熙宝宝原本给十九两个准备的合卺大礼,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又上了不只一个层次,原先不过是宫廷秘制的熏香甘露之类的东西,尽数换成了何砌从侥幸蒙太上皇青眼、得以修习炼药道法的齐老太医那儿弄来的丹药,不说是什么仙丹妙药吧,这修行者的手段,也不是老十那个虽说很灵却也很伤的过敏鼻炎狼鼻子能嗅得出来的。
所以十九原本约好盖棉被纯聊天的洞房花烛夜……
咳咳,你懂的。
何砌又太会揣摩上意,虽康熙也不曾明说,他却敏锐察觉到了,自家这个小主子,也是个又别扭又善心的性子,不知何故,对这个冯姓侍卫尤其亲近,亲近得连他那位一心只想着女娇娥的未婚妻都代为谋划了。只偏生又有那点子几乎成了水家特色的别扭,小主子善意让那侍卫如愿以偿,却又要捉弄他……
何砌看得倒还真明白,他这一明白,往齐老太医那儿索药时要求就特别相信,那男方必须得情难自禁无法自制,那女方却须得理智清醒只浑身无力,又恰好被挑起兴致能享受到鱼水之欢的极致的……
如此一来,原是想着温水煮青蛙、等老九慢慢适应的老十,自然一下子温水沸腾,慢悠悠的计划彻底破灭,唯一能把持的不过是尽量温柔再温柔,可惜再温柔也免不了老九初次以女儿身接纳的疼痛。
而老九更郁闷,也不知道那熏香里头是谁做的手脚,弄得老十理智全无,他自个儿又偏生多饮了两口酒,那陈酿刚入口不觉,后劲却极大,不过略微洗漱的功夫,手脚就软了小半,待得发现老十情况不对,他不说瘫软如泥,却也是气若游丝,连想拉下面子喊人进来帮忙都不成,只能由着老十施为。
看着老十毫不客气提枪上阵,九爷有心推拒却无力回天,心里那个滋味啊,就不提了。
偏这傻大憨从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就是原先九爷有心□他几招也不肯好生学来,此时倒好,只会横冲直撞一味蛮干,弄得九爷最初那两刻钟,□比痛经时还要难受几倍,一张俏脸儿尽是白了,额上背上冷汗直冒。
可九爷不愧是九爷,注意的细节总是与众不同。人都这样了,也不忘感叹一下那熏香的神奇之处,想来一般常见的助兴之物,要么效力绵长又不会使人迷失理智的温和,要么是效力猛烈、不说连人的神智都迷乱了、就是持久力也往往因为过分躁动的药物而减缩许多的猛烈,却不想还有这样,又能让人迷失理智、又还不会轻易一泻千里的,也不知道那配方与自己所知道的宫廷秘药民间奇方有甚不同……
也是这么一分心,九爷都没注意到,原先只以为**疼痛的下处,究竟是何时换了滋味,只在他注意到时,那处儿虽还是掩不住的疼,却早由干涩换了润滑,又有一股股又是麻痒又是快意的感觉蔓延开来。九爷原拉不下那个脸承认,奈何无论他脸上板得多么严谨,那处儿还是不听话的一再收缩吸吮,看着老十脸上明显的快意,九爷郁闷得要挠墙!偏不等他伸出爪子往床边挠去,老十一下深入,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九爷那原本就有些滋味了的身体更是像忽然被打开了开关一般,浑身上下快意无比,口中不由一声轻吟,眼中却又是一股也不知是喜是痛的湿意,那滋味,别说今生只得虚凰假凤,就是前世夜御数女,也不曾尝过。
九爷自认为比圣祖爷二阿哥多了不只一点半点的节操,但有一点是极相似的,两人都贪爱享乐,又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虽说刚刚反抗无力时、□疼痛时,都无数次想过明儿要如何如何收拾老十,但此时委实爽快,九爷也就懒得多想,索性放开自身,配老十的攻势扭动迎合起来,果然这么一配合,原先以为已经十二分的爽快竟似涨到十二万分。
这一夜**苦短,虽熏香不到子时便已燃尽,药效也不过四更便过了,九爷却足足和老十酣战到东方明尽,方才沉沉睡去,也亏得冯家没什么正经长辈,也没人等着新人问安见礼的,倒也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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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章
穆太太听说小两口儿高卧未起,掩口笑一回,遥想一回这夏氏不说三年抱两,只要歇一年生一个,到了三十上头,冯家也起码能有七八个孩儿,也算一解当日老姐妹临终前的担忧了,如此乐一回也罢了,除了吩咐多多备些又好养生又好生养的药膳给大爷大奶奶,也就是吩咐赶紧备着又消乏又止疼的汤浴了,哪里还会计较?
却不知,冯大奶奶此时确实高卧好梦,冯大爷却是满脑门子的官司。
能吃到老九自然很好,两世美梦一朝圆啊!问题是原本计划的温水慢煮,给这么一折腾成了滚汤涮肉了呢?一般儿能吃到嘴,可是火候不同,吃下去的结果也大不相同啊!现在老九还一直当自己是好兄弟,忽然来这么一出……
冯大爷几乎要把头发挠成前世那金钱鼠尾发型了,也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善后。可怜他因着有八哥老九在,从来只管冲锋陷阵,哪里需要考虑后续料理?此次为了老九,花心思用上几年慢慢施为已是难得,要考研他这种意外后的应急处理……
十爷在战场上的应急反应大概还行,可是这种的,真心是生疏业务。
不过十爷有个好处,他素来心宽,就是当日跟着他八哥和刻薄四对着,最终丹陛上下分界已定,他也想过如何退步,可想来想去想不出来,也就索性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之后彻底放开,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该犯二犯二该气老九还是气老九……现在也是,老九吃都吃了,还吃得挺满足的,那能想出善后的法子最好,可既然挠下大把头发都想不明白,那就还是抱着老九睡一觉吧。
还别说,老九现在这小身体,抱着还挺舒服的,虽然不比前世的那个熟悉,可只要老九用着,老十就觉得无一处不好。
刚刚一宿**的那地儿最好。
十爷都忘了他自从三十岁那年,看着自己府里起码有二子二女不算夭折之相后,就嫌弃女子过分柔软滑腻不肯近身么?现在倒趁着人九爷睡着,拿着咸猪手偷偷儿十八摸的,这人心啊,就是变得快。
……九爷也真心觉得世事变化快。
十二个时辰前,他还一直当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就算穿上嫁衣披上盖头上了花轿跨了火盆,他也只当自己是给老十面子,不让他顶着入赘的名头难堪,可事实上,哪怕是虚凰假凤名义夫妻,也该是老十嫁的他,私底下提过几次,老十也从没反对过这种说法,所以昨儿什么拜天地什么合卺酒,九爷都挺淡定的,不就是拿娶嫡福晋的仪式将老十这呆娃圈到身边护着么?能有啥?洞房花烛更是无需多想,他们两个打小儿一道混大,同塌而眠的次数不要太多,那种醒过来后诬赖对方画地图之类的事儿,也都数不过来了好么?
九爷完全没压力。
――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被“力”给压了。
这根本不科学啊!就算爷真和老十搞出点什么来,不该是爷这个做哥哥的对老十那呆娃子酱酱又酿酿的么?需知爷虽说对男子没真刀实枪上过阵,可老十那笨蛋发现自己对男人更有感觉时,还是爷给找的教材实验体帮忙开的蒙呢!怎么倒成了爷吃亏?
九爷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要说对付男人的手段,九爷的理论知识绝对能甩老十这个有实际操作经验的八条街;而男女之事,老十和九爷更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结果,偏偏就摆在这了!
九爷瞪着狐狸眼,恨不能咬上老十的脖颈磨几下,奈何那上头冒着血珠儿的指痕实在刺眼――
别看九爷和十爷打小儿打打闹闹,可除了真的小得不会拿捏力道把握分寸的时候,这两个就是真扯一块儿滚地上,也不会真个伤了哪个去。十爷固然是顾忌自己的力道和九爷的纤弱体质不敢下重手,九爷却也从来不曾因为十爷皮糙肉厚就大意。
一般儿气急了拿东西扔老十几下,老九扔得最重的不过是竹骨纸面的折扇,力道也不过那么一两分,倒是老十他亲额娘,气狠了抓起美人耸肩瓶砸过去的时候都有。
说是九爷对十爷,那是比对自己亲身生出来的娃儿还仔细都不为过的。
――这几道指痕,如果落在别个身上,九爷绝对不会怨自己竟没留几根尖利指甲,那是悔恨不曾实现打造一套铁爪戴着都是轻的。可一落在老十身上,九爷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就连刚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一身雨后海棠金桂含露的小模样,而□各种酸痛尴尬的制造者,居然是自己最亲近信任的弟弟、而且现在那个弟弟还傻愣愣压他身上睡得直呼呼的那股子怒气,都和被扎破的气球似的,一下子泄了个干干净净。
昨儿的事有古怪,多半就出在熏香酒菜里,可连自己这个花丛中的老手都没发现,老十这个没有自己带都不知道妓院门口往哪开的呆子,自然更加不可能发现那种下九流的玩意儿……
九爷叹了口气,一时也没力气细想是哪个混蛋敢算计他,看老十还是老毛病,睡觉时总爱趴着,然后睡得满脸口水印子的傻样,打心底里觉得无力,但两人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九爷虽身上仍疼得厉害,眼睛也仍有些睁不开,却实在没有继续睡下去的心思,又不愿意将老十喊醒,更不愿意让人进来服侍,只得轻轻将老十压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再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将他从趴睡转到侧躺,自己方趁机挪了开来。
不妨才略一起身,腰间身下那几处早前动狠用狠了的地方,就是一阵入骨的酸痛,尤其身下某处,随着疼痛一起出现的,是一股缓缓滑落的滑腻湿润,再配合空气中至今不曾完全散去的那股子味儿……
九爷以女儿身真个享受鱼水之欢,昨儿那是第一次,可曾经那一杆武器,却是身经百战不只的,那东西是什么,九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绝对的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啥光景啊!
偏生可恨的是,人的本能总是比理智更快的东西,就如九爷理智上还没想明白和老十这回事要怎么掰扯,却已经本能地不去怪他;此刻也是,他理智上知道那光景一看必然堵心、也想着不看,可本能却已经迅速地看过去那么一眼。
一眼就足以让九爷原本就黑如墨汁的脸,彻底地向极夜发展啊!
说起来,夏大姑娘这身皮子吧,那还真是相当的好,否则也不至于勾得一个有着一个宝姑娘做亲妹子、又享受过一个据说“很有几分秦大奶奶的品格儿”的香菱美人的薛大爷,都好一阵子心甘情愿地被她拿捏着。
那一张容颜是何等俏丽就不说了,只这一身皮肉,饶是以九爷的见识,都算得上难得:夏太太本就是骨纤肤白的美人,又九爷虽说不甚好武,但这个“不好”却是在圣祖爷那一堆儿子里头比出来的,真放到个女儿家身上,饶是大青此时勋贵人家女子也多善骑射,但还真没哪个能比得过他的,哪怕是璋大奶奶幼年时也有安亲王妃拘着呢!哪里有九爷这样,恰好遇上个独守娇惯他的寡母?因此夏大姑娘这个身体虽不过及笄之年,却给九爷练得很是健美,练箭练得胸前很是客观,骑马之类的,更是让她双腿又是修长又是结实,偏还要刘嬷嬷极其注意给他保养,那等骑马落下的不雅姿态或者腿根内侧皮肤粗糙些之类的毛病,又通没了。那身皮肤虽不如夏太太的白皙,却也保养得当,看着真真儿和上好的桂花蜜似的,只腿根儿处,毛发还不甚浓密的那个地方,一点子嫩嫩红色的小缝隙,看着相当的可人。
更因昨夜一宿酣战,夏大姑娘的身体又是堪堪破瓜,那处儿有些肿了起来,看着还有几分可怜;且又因那上头并腿根儿处,半凝结的血块白浊斑斑点点,又让人在那份儿可怜上多了几分热切,只恨不能让那斑驳更多些才好。
又有昨儿九爷又是意外和老十成的事,那时候九爷倒是神智还在,却全身无力,老十倒是力气还比平日大几分了,却被**烧得几乎不剩半点理智,两人的衣裳都不曾好好儿褪下来,九爷的下裳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又还凌乱着半遮半掩地裹在身上。这犹抱琵琶半遮面,可比一般儿的还更让人热切几分。
如果是前世时,九爷看着这样的美景,也是稀罕得很,想他八十来岁上头纳的那一房,可不就是因为那丫头初次承欢之后的模样实在可爱,才又多酣战两回,后来又多惦记几次,才能才八十多岁还得了一个孩儿吗?可当那美景是在自己身上……
惊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了。
九爷气得手都在哆嗦了,可偏偏也不知道该气谁,那埋伏下熏香酒菜的一则还拿不到,二则……九爷再是气狠,也没忘记夏太太对他说起冯家人丁单薄,须得赶紧为老十开枝散叶时那几分羞涩的样子,心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得很,总觉得那埋伏的就算拿到了,只怕也不过是打发几个奴才了事,不可能真拿罪魁祸首出气。
气来气去,竟只能气自己,如此简单就着了道儿!尤其想到自己后来快活得很了,也不等老十来纠缠,倒自己先张开大腿缠过去的细节……九爷简直气得眼前都是一阵黑!
他昨儿本就体力耗得厉害,又因累狠了,直睡过午时方醒,算来自从昨晚合卺那份酒菜,竟有四个多时辰不进水米了。此时再给怒气一冲,身上又本就乏得很,竟真个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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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章
昨儿老九身上困乏,又不是真个羞羞怯怯的小媳妇,自然也没那等要睡在外头好方便早早儿起来服侍夫君的规矩,早不等老十就自己躺内侧睡了。后来两人接二连三的闹腾,前后左右各种翻覆的都有,只巧的是,也不知道老十是有心还是无意,最终睡下时,还是老九睡的内侧。
是以九爷起身,也就没那么方便,为了不惊动老十,九爷那是硬撑着身体想从他身上跨过去的,刚刚也还顺利,眼看着离床沿也不过半步,九爷还想着就着床沿边上老十没占着的地儿且坐下歇一歇,再慢慢儿起呢,不妨多事看了那一眼,激得自己头晕身软,竟是一头往床下砸了去!
九爷总算没白辜负了前世和自家皇阿玛斗、和众多冤家兄弟斗的各种其乐无穷,也没白费了他今生比前世还乐意玩儿骑马射箭的功夫,半身歪出床外头时就又惊醒过来,虽头肯定还晕着,手上却不慢,一把就扯住那红底绣金龙凤齐飞并蒂花开的帐幔,奈何九爷高估了这个身体的体力,帐幔捉是捉住了,却根本无力扯牢。九爷一闭眼,罢了,不就摔一跤吗?也不是没摔过,哪里那么小气了?打定了主意,九爷那只还没跨过老十身体的右脚更是干脆一抬,也不管往下砸的速度更急,九爷只想着可千万别惊醒了老十,那样儿未免尴尬。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老十那是早就醒了的。
要知道,老十那是何等人?虽说昨夜尽兴了些,但哪里至于睡得连小心翼翼环在臂弯里的人儿挣脱了都不知道?不过是因着没想好怎么处,又见老九一心想着悄悄儿先起了,也便不欲让他尴尬,方才装睡。那双杏眼儿看着闭着,其实借着睫毛的掩饰很是偷偷儿漏出一道小缝隙来,老九行动间那点子风光,那是半点儿没漏尽入了那缝隙里。好在老十对着老九素来很是忍得,又心疼那春光无限里头一点春红凌乱的狼藉,倒是好好儿忍住了,竟是连呼吸都没露馅儿,九爷心下也乱,方才没发现。
就是老九一开始看着要摔了,老十也还强忍着等老九自个儿力挽乾坤,不曾想老九一来手上没力,二来掩下昨夜那事儿的决心也重,竟是宁可摔下去也不愿意出声儿,老十哪里还忍得住?就是揭开了尴尬自己艰难点,哪里比得上老九竟在自己眼前都要一头栽倒摔一跤的难堪?
让老九在圣祖爷跟前儿吃亏那是孝道,可就是这样,老十也没少因着心疼狠了和他皇阿玛梗脖子;让老九在太子爷跟前儿吃亏那是君臣有别,可饶是如此,这君臣也不比父子孝道割舍不开,老十不也狠了心使了老鼻子劲儿,跟着八哥挑着老大,偶尔还捏着鼻子忍老三老四几回,硬是让太子爷成了圣祖爷二阿哥了吗?
再没有舍不得的。
老十几乎毫不犹豫,脚往后一踢,身体往前一滑,手再那么一伸一拉一挽回,夏大姑娘纤细娇软的身体在半空中轻轻一转,本该砸到床下脚踏的温软立刻盖到老十的肚腹之上,九爷睁开眼睛,先拍了老十的大腿一巴掌:“又作怪!”说完才想起来今儿不同往日里兄弟玩闹,一张鹅蛋脸上不由就带出几分羞几分恼,看得老十心下一动,再一回想方才情形——老十本是个最爽快粗放不过的,只奈何他对老九委实在意,也就忍不住阴暗了一下下:看那样儿,老九该不会想着悄悄儿出去掩盖了身上的痕迹,唤个丫头进来哄自己吧?
这么一想,也再顾不上其他,一边儿自己坐起一边儿扶着老九做好,完了也不放开老九的手,只眼睛专注认真地看着他:“老九,我们以后好好过吧,就我们两个。”
老九原有些不自在,想抓过床位的锦被盖一盖身子又恐越发露了怯去、反而难堪,又看老十一连串动作自然得很,还努力撑着面孔,忽听得老十这话,不由呆了呆:“不把八哥找回来啦?”问完才想起不对,此时此刻老十那模样,可不像平时说的那什么“虽然换了个地界儿,不过好歹我们兄弟在一道,只管好好儿过就是”之类的话儿,倒像是……
果然老十听得老九那句傻话,又见着他虽努力掩饰那份儿尴尬撑得艰难,却不见多少恼怒之色,便越发得寸进尺地将老九的手拉着按到自己胸口处,杏眼儿里头的情意再不带丝毫掩饰得直露出来:“九爷风姿隽秀,气度天成,更难得性情品格儿投机,爷心悦钦慕已久,早前就像宜母妃求过亲,奈何当时你我兄弟至亲,反难成夫妻之情。难得今生机缘巧合,老九你就安心从了爷吧!”
九爷听得嘴角抽了又抽,前头那话还挺像那么回事,只不太像老十说得出来的,不过九爷自忖是个最有自知之明不过的人物,那风姿隽秀气度天成八字,说是为她自个儿量身定做的自是贻笑大方,但若说是因着自个儿才显得越发形象得体的,却也不甚为过,因此倒也不觉得老十这话有甚出奇——
好不好的总是和爷混了两世,那等风流手段没学着,这称赞爷的话儿,比爷自个儿还多听个十七八回进而牢记在心什么的,也不足为奇。毕竟总免不了那么几个钦慕爷又不好意思直言的,看着老十这呆子和爷足够亲近,就在他跟前儿念念叨叨的不是?
若非身下那处阵阵不适实在难以忽视,九爷几乎要大笑三声,再为那些低估了老十呆性的仰慕者搵一把鳄鱼泪了。
可那阵不适让九爷实在笑不出来,只得耐心听下去,可前面还像那么回事,中间连还不到两生日时,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什么成亲媳妇儿的话,就巴巴跑额娘那儿浑说的事儿都拿出来说了——九爷一想到后来每每因此被额娘和温僖母妃等人取笑多年就恼得很,据说自个儿那时候不止答应了、还因为额娘分说自己是爷们不得嫁人、就是女儿也和不能嫁与自家亲弟弟的话儿哭闹过,不过此等无稽之谈,连还不会说话时在皇玛嬷那儿被老四取笑过都记恨着的九爷表示,爷根本不记得,肯定是额娘胡诌来取笑爷滴~
宜妃每次提起,九爷都要恨得牙痒痒,可现在,老十这傻子,还傻乎乎当成什么趣事儿来提了!
九爷气得很,只偏偏,他素来拿老十没办法,就是难得一回真的气狠,也没想好拿他怎么着,这么一耽搁,老十接下来那话也毫无遮挡地出来了,本就在气中的九爷听到那声儿“老九”只有更气的,昨儿这呆子占了大便宜,今儿难得想起来要拿话哄自己,可偏生错漏百出,“九哥”也不知道叫,“九爷”都只喊那么一声儿,然后又是没大没小的什么“老九”,还说什么……
九爷眨了眨眼睛,才想起好像有什么不对。
“从了爷”?
什么叫“从了爷”?
这都不该是爷看上哪个美人儿时说的话儿么?
九爷默默回想自己那一个又一个外院里养的千娇百媚收集史,除了底下人进献的,其他那些个,几乎都是这么来的?
可这么来的,哪个不是个小玩意儿,连正经进入九贝子府的资格都没有,只得窝在外室里头?
额头默默蹦起一个又一个井字,也顾不上□难不难受腰身酸不酸的,九爷直接扑过去,一拳头砸在老十的左眼上:“混蛋!爷是你亲哥!你竟敢拿爷和那些小玩意儿一般儿看?”一边说,一边拳打肘击脚踢膝盖顶,下手比曾经哥两个一道儿滚着的任何一次或真或假的打闹都黑,饶是夏大姑娘的皮子纤弱、此时又没甚力道,饶是老十硬是将冯渊的弱鸡皮子练得很有几分刀枪不入的架势,可铁布衫金钟罩都有罩门呢!这其他也罢了,九爷往老十□顶的那一脚……
堂堂十爷,绝对流血不流泪的真汉子,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九爷这才忽觉不好,天知道,他是第一次对人下此等黑手,曾经就是无数次还是太子爷的圣祖二阿哥,那眼神儿招得九爷都恨不得把他阉了,也没真有机会真有胆子下这种黑手,不过心下倒真演练过无数次了,可谁知,这第一次正式开张,居然是开在他连被那啥啥了都舍不得真个怨怒的老十身上?
同时男人,还是个倒霉的和自家宝贝儿被迫分离了的男人,九爷能不知道那玩意儿的重要性?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那点子被至亲兄弟轻贱了的火气早烟消云散,只紧张兮兮地扑过去上下其手,也顾不上那地儿烫手,也顾不上回忆那处儿在自己体内时的滋味,九爷只恨不得将那东西捧在手心里护着,却不知道老十那叫一个尴尬,疼自然是疼的,可那哀呼冷汗的,其实也有几分示弱苦肉计的意思,不想老九居然这么上道,一下子就扑过来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老十一个没忍住,那玩意儿又直愣愣竖了起来,老九这才松了口气,好悬总不至于让昨夜成为老十最后一次……咳咳!
九爷猛地摔开手坐直身体,一双狐狸眼左瞄右撇的就是不往老十那儿看,睫毛颤巍巍的,俏脸儿也红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儿占了便宜此刻心虚的是他呢!老十看得心下爱极,也知道破罐子刚刚也摔了粘不回来,索性又握住他的手:“老九,我说真的,我心里喜欢你得紧,都喜欢好多年了,只是原来一直不敢说,后来又怕你尴尬,原想着缓缓和你说,可昨儿都那样了……我们就好好儿过日子吧,就咱俩。”
九爷这次总算没再将重点忽略过去,消化了半天回过头:“啊?”一只素手抬了起来,指指老十又指指自己:“你是说,你……我……”
老十坚定地点点头。
九爷傻眼:“我们是亲兄弟,你不是被二阿哥传染了吧?尽看上兄弟什么的……变态那是病,得治!”
老十无所谓,仍握紧老九的右手:“现在不是了。”想想又补充,“我没尽看上兄弟,我就看上你了。”
九爷还在傻眼中,老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扑过去抱着他撒娇:“老九,九爷,九哥,你看在爷现在其他男人女人都看不上眼的份上,就乖乖儿从了爷吧!爷从圣祖爷熬到雍正帝,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没人管、能光明正大娶你进门,可多不容易啊……”
九爷下意识反驳:“是爷娶了你,外头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老十也无所谓:“好好好,是你娶了爷……反正不管谁娶谁,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呗,九爷、九哥……”
九爷最受不了老十喊他“哥”,偏老十平日里任他威逼利诱都不肯喊一声,偶尔也不过为了哄他才喊那么一声半声的,现在却是一声儿接着一声儿,听得九爷一阵眼晕一阵心跳,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嗯”了那么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隔着水镜,康熙宝宝默默捂眼,虽说是朕的设计,可是老九,你居然就这么轻易将自己卖了,真是……枉为大清第一奸商啊!
得治病的变态保成笑得如沐春风,老九是卖了,可是老十想那么顺利买回去?哼哼哼哼!先等朕治好了病再说吧!
正文完结了,九爷变回男儿身的在番外~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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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番外 1
话说,九爷当日傻乎乎应了那么一声,回头其实很想说自己不过是一时气闷发了个鼻音儿,可看到老十那样喜得骨头都轻了好几斤的样子,总也说不出口,再者老十也识相,虽说每晚都死皮赖脸和九爷蹭一半儿床位,却终不曾再做点什么,顶天了搂搂小腰儿之类的,因这寒冬腊月的,夏大姑娘的体质又是先天有几分畏寒,得了老十这么个人体暖炉倒也相宜,九爷别扭了几天,索性眼睛一闭,得过且过了。
却说冯家今年,因冯大奶奶是腊月里过门的,这旧年底新年初的种种繁冗,少不得就要大奶奶操持一二,也亏得冯家下人,一半儿是大奶奶娘家带来的陪房,一半儿是老十近年调教出来的,老十又是大奶奶没过门就将自己私房尽数上交了的,冯家原有的下人并不敢倚老卖老,再者也没甚倚老卖老的资本;夏家跟来的陪房更是九爷调教驯化好的,九爷又不同于一般规格女子,到了夫家就要想法设法将自己的陪房安插进去好掌家的,他的陪房自然也没哪个敢仗着大奶奶的体面就张扬起来。一时间两家的奴才倒很快就成了一家,九爷又是个大清内外商务都打理过来的,区区一个冯家那是再简单不过,每日不过早起花上一两个时辰理事,比在夏家更还清闲些。
到底老十再不顶事,一个御前挂了号的皇孙侍卫,也比桂花夏家的名头好使不是?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忙惯了,这么略一清闲,九爷反有些儿恹恹的,连去倚红楼都没劲儿,老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年初宫中事儿也不少,就连戒备轮班之类的都严密了许多,老十已经接连两次休沐日都被占用了,平日里也不过是早起晚间儿,拿着宫里头小皇孙的囧事哄得老九多吃两口饭罢了,却寻不着机会陪老九耍点子乐子提点子精神。
老十也无法,宫里头丹陛之上的,那是个没干没系的脑抽儿皇帝,连刻薄四都不如呢,好歹若是刻薄四,他豁出面子去撒泼耍赖,只要不危及大清利益,刻薄四只想着睡个没有皇阿玛出来絮絮叨叨的安稳觉,也不会真拿他怎么的不是?可现今这个,前儿还好像很拿他和老九当回事的,又是关心老九及笄又是钦赐婚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九这张皮子和他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可一转眼,前儿他才过完三天婚期回宫值守,那脑抽儿的就巴巴跑到东宫东侧殿,说什么据说那夏氏女容貌妍丽却性子彪悍,问他吃不吃得消、需不需要他大发慈悲赐他几朵解语花的……
这话儿该是皇帝对臣下说的么?
老十听得当下脸都抽了,就是那位皇孙殿下,原本笑眯眯的胖脸儿也僵了,皇帝却浑然不觉,当场就拉出一串儿宫女子,一个个夸过去,那架势比倚红楼的老鸨还专业,皇孙殿下都捂脸不忍看了,老十脸也抽得木了,好在皇帝虽说脑抽得厉害,到底没硬塞,看老十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
不过脑抽之外那喜恶不定、想一出是一出的印象,到底在老十心里生了根。
夏氏女从赐婚旨意里头的“品貌端庄,温婉贤淑”到皇帝口中的“性子彪悍”,不过区区数月,就是现在那个皇帝对老十看着宽容,老十哪里敢和他当真?既然没把握就此带着老九扬帆出海远离脑抽皇帝治下,现在也只好先忍着,休沐日被占用什么的,一次两次且罢了。
也好在皇帝和太子虽都抽得连宫里头唯一的皇孙都不舍得多放几个侍卫不说,连太上皇回宫都要在皇孙宫中抽调人手,累得老十不轻,好在皇孙自己倒是个体谅人的,虽平日里对老十拿捏得很,这人手略一松泛,就体谅老十新婚不久,第一次休沐就先优容他了,老十心下怨气虽仍不少,好在也还忍得。
这日终于得了闲,老十一早儿醒来,老九正一手一脚缠在他身上,睡得很是香甜。老十略动一动,老九就不满地紧了紧手臂,胸前的浑圆在老十胸口蹭了蹭,蹭得老十心神一荡,下头那处儿却才堪堪立起,就被老九恰好屈起的膝盖顶了一下,也不算重,却也足够让老十越发呲牙咧嘴了。但不管怎么说,没有药物影响的时候,老十的忍耐力还是不愧他活过的那百来年的,因此虽软玉温香难割难舍,也还是狠下心轻轻抽身出来,拿软枕给老九抱了,又将早备好的汤婆子往被子里仔细塞好,再细细将被角掖好,看老九果然又慢慢舒展开眉目睡熟了,方才起了身往后头去了。
因那处儿还闹得慌,老十少不得劳动左手安生抚慰一回,因动静略大,老九那儿又睡不安稳,老十也不是个十分洁癖的,只随手取了茶盏里的冷茶悄悄儿净了手,探头看老九果然又慢慢睡安稳了,方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外头小丫头想来服侍也被他轻声喝止了,只自己悄悄儿到外头书房方略洗漱过,又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刀法,再传了水沐浴过后,看得天色差不多了,才又往正房来。
果然,才在熏笼边儿上去了一身寒意,里头就有些动静。老十也不等丫头嬷嬷们上前,自己殷勤取了在熏笼上头暖得热烘烘的衣裳想去服侍老九起身,却不妨也不知道是十爷业务不熟练还是怎么的,老九还没从床上做好,就忽然眉头一蹙,侧头干呕了几声,老十吓得不轻,老九今生这个皮子虽看着柔弱,其实却很算得上健壮,老十和他相认几年,也没见他病过,比先前老九那个原身还好上几分。自打两人成亲,除了那晚上孟浪狠了,累得老九很是歇了几天才缓过那阵子腰酸背疼之外,老九素来养得很好,他惯是个爱享受会养生的,老十又事事依着他,晚间儿除了充当人体暖炉外,也不敢再做什么,可这怎么就……
老十自忖他刚刚扶老九起身的动作还是很轻柔的,不过这服侍人的活计他别说熟练工,连入门都算不上,温僖贵妃去时他还小,圣祖爷那会子更是连伺疾都没机会,今儿难得殷勤服侍老九一回,怎么倒把他弄吐了?
老十见老九干呕了几声,竟是连昨儿宵夜的香菇白菜汤饽饽都吐了出来了,也顾不上其他,只埋怨自己没轻没重让老九起得急了,一边儿又大声吼着让人传太医来,一边儿还想给老九顺顺气,又怕自己手脚没个轻重的,反让他不舒服,只急得在床边团团转,偏老九身边那些丫头,平日里看着好,真到了要紧时候也是不顶事的,一个两个的,才上前儿老九就吐得越发厉害了,老十看得憋气,正待一脚踹翻两个让这些只知道勾着老九、却连服侍人的本分都没学好的丫头醒醒神,刘嬷嬷却似乎看出什么来,让一众丫头都退了开去,自己上前给老九拍背顺气,又服侍他喝了小半杯温水,果然渐渐好了,老十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看那些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丫头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老九缓过气来见了,翻了个白眼:“行了,她们平日也还好,就是今儿,爷闻着她们身上的味道不得劲,想是那香粉不好,回头换一家拿些好的来,别的不说,这近身服侍的,总该赏心悦目色香味全才好。”
老十听了,竟果真点头应下,刘嬷嬷看得好笑,只是心下忐忑,眼底几分笑意又带出几分期待和不安来,老十都看出来了,也没多想,看老九缓过气儿来又开始皱着眉嫌弃这一屋子的腌臜气味,搓了搓手,有心想扶着老九换地儿,又怕自己粗手粗脚又招了老九这个皮子不适,心下实在怀念老九原来那身虽也看着细皮嫩肉、却很是经得起折腾的皮子,脸上就流露出几分来,老九见了又瞪他两眼,老十摸摸鼻子,转头呼呼喝喝地去安排外间儿的软榻去了,什么要铺上软软的皮褥子,什么要拿汤婆子先弄暖和了,老九看着他给丫头们添了好些乱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因身上沾了好些呕吐出来的秽物委实难受,且老十再帮倒忙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索性也不说他,自己披了衣服起来,往西间沐浴去了。
老十看着丫头子有条不紊地将床榻的秽物收拾了,看看自己衣襟上也沾了些儿,摸摸鼻子,先往西间外头问了两声,听老九应答的声音中气颇足,方放心自行洗浴,因挂心老九那儿,不过略洗洗换了衣服便罢。
出来又喝了一盏茶,老九方才又回了正房,老十轻手轻脚扶着他在软榻上躺下,大夫也来了——还真是太医,老十倒没多想,忙将老九的袖子挽了挽,小心搁在小枕上头,等太医诊脉。
那位看着年岁也不算大、偏生儿动作缓慢得很的太医,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罢了半天脉,方才缓缓起身,慢吞吞地说:“无碍,就是孕期反应,我开个方子,实在吐得厉害了就吃一剂,不吃也没什么,冯大奶奶的身体底子好,胎儿也健壮,只要平日注意些,保胎药也不需吃的……”
孕期、胎儿、保胎药?
老十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老九的眼光里带了几分不可思议,老九强撑着和太医客套两句,方才让刘嬷嬷好生将人送了出去,回头看到老十那样子,连洞房花烛之后都没拿老十怎么样的九爷也忍不住一拳头砸过去——
个混蛋老十,当年在他福晋身上怎么没这效率?不就一晚上吗,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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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 2
穆太太本是归心似箭——她原年前就该回金陵的,不过是圣旨偏生指了老十腊月成婚,穆冯两家也算世交,穆太太又因冯渊早年因自己偏好故,固辞了和她小女儿的亲事,对冯渊很是承情,若冯渊一直不争气不肯与穆家来往也便罢了,现在冯渊武举晋身,连皇帝都很是看重,又和穆仁依然十分好,穆太太也乐得为他操持婚事,为此连年都没回金陵过。不过原也是定了十五过后就启程回南的,不想行礼都打包好了,那边却有小丫头喜滋滋来报信,说是冯大奶奶有喜了!
阿弥陀佛,冯家总算有后了!
穆太太喜不自胜,连家里的小孙孙老头子都顾不上了,和着夏亲家太太一块,一日三餐外加早晚两顿点心地给冯大奶奶进补,补得冯大奶奶脸都绿了。
偏生九爷就是拿这样的女性长辈没办法,只得拿老十那因为和他同甘共苦、大半个月下来都似乎养白胖了些儿的手臂磨牙,顺带念叨他们皇阿玛:“皇阿玛一定是恨我的恨我的……怎么就我这么倒霉,老大和小四都起码半年才有那啥的,凭什么就我这么倒霉啊啊啊啊啊……”
老十努力放松手臂上的肌肉让老九咬得更容易,一边在心里偷偷笑:就刻薄四家的小小三儿小小十二,和爷比个屁!看他们的排行都知道不咋的,老三那就是个满嘴子曰诗云礼记说、结果生活里却各处漏风不靠谱的货色,老十二更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和爷这样英武雄壮的能比吗?
老十十分得瑟,老九非常郁卒,可神奇的是,无论多么郁卒,老九丝毫没动过把肚子里那东西处理掉的心思,只是一味儿念叨他家皇阿玛,念得水镜那头的保成同学耳朵都起了好几层茧子了,这天终于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老九这不知好歹的!皇阿玛如果不是心疼他,能由着他堂堂阿哥行商贾之事?能被他一瓶子假毒药哄着,由着老八继续蹦跶?一举开怀更是多少人朝思暮想的……”
保成同学果然不愧是带过老四的主儿,这话唠的本事轻易不施展,施展出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轻易受得住的,不过现成两个听众,贾敬从来是保成什么都是好的,话唠也当天籁听;康熙宝宝更是欣慰不已,亏得老九还好意思念叨自己偏心保成,保成如此贴心,能怪朕多疼他吗?不过接下来保成状似随口一句“本来想让老八名正言顺地去给老九两个收拾烂摊子的,既然现在老九那么不稀罕,不如……”,却是让康熙宝宝一激灵:
怎么,保成已经厉害到能决定老九腹中胎儿的灵魂来源了吗?那自己岂不是……
康熙宝宝惊疑不定,正想着是继续装傻呢,还是正颜怒斥保成促狭、明知道是自己还由着老十对自己乱来,不妨又听保成继续嘀咕:“反正老九肚子里也不知道是儿是女,再说就是老八现在来了,也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如果像大哥那样孩子都怀上了才忆起前尘,说不定还当孤记恨原先那点破事……算了,由着老九自个儿的造化吧!老八还是等以后……”
康熙宝宝送了口气。
果然,保成素来是最好的,连自己原先误会的、那自己病中他却全无悲色等事,都不过为着不想喜怒于色反惹自己操心罢了,怎么会做出故意让老十惹怒自己的事儿呢?想来是因为自己没与他相认,他只当自己尚未忆起前尘,是以纯粹拿自己当孙儿辈看罢了……
这么一想,康熙宝宝真是又欣喜又纠结,粉嘟嘟的小嘴儿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在他家保成正憋着坏水儿,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娃娃身圣祖爷回过神来时,很是松了口气,恰好听得什么“既然这样,不如遂了老九的意,由他变回男子,那孩子就慢慢孕着了”的话儿,一时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子控属性超常发作的圣祖爷,正是保成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对也对的时候,听得一声问“宝宝觉得如何”,自然是下意识点点胖脑袋,于是……
睡前例行念叨他家皇阿玛的老九,一闭眼一睁眼,就很“惊喜”地发现,他家皇阿玛,还就在眼前!
……要不怎么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呢?
……九爷你日也念叨夜也念叨,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可还愉快?
——当然不愉快!
——简直是噩梦了有木有!
九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皇阿玛,口沫横飞痛心疾首地对着他八哥一通骂,从什么柔奸成性窥视储位骂到贱妇所出妄图逼宫——
这一形象,比起九爷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着、但已经很习惯了的,那个总在他们梦里絮絮叨叨、但比起曾经记忆里头的显示版皇阿玛慈和了许多的圣祖爷,绝对是噩梦都难以形容的。
或许是最近念叨皇阿玛念叨多了恭敬畏惧的心理也少了,也许是太习惯那个慈和版圣祖爷隐约对他们八哥的那点子愧疚心虚,又或许那个什么“怀孕一次笨三年”的说法真有其事,九爷脑子一热,竟不肯按着记忆中那拿出假毒药和他皇阿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干脆一跃而起,一句“八哥是贱妇所出,那和贱妇生出了八哥的皇阿玛您算什么”冲口而出!
这句话,憋九爷心里都好几十年了,今日一朝说出口,果真儿痛快得很,又想着反正是做梦,而且还肯定是非圣祖爷亲魂入梦版的无聊噩梦,九爷索性痛快个彻底,也不管眼前那个皇阿玛脸色都气紫、手都哆嗦得连剑都拿不稳的样子,也不管后头他那些兄弟们各种目瞪口呆、老十四更是直接跌了个狗□的糗样,脖子一梗,比老十还老十的痛快畅言,声若洪钟气若长虹,一路将康熙早年对诸子的各种爱护、在国事上的各种精明,比较到近年对诸子的各种看不顺眼、在国事上以仁义为名对臣下贪腐的各种纵容,什么为了一己名声纵容贪官污吏祸害百姓,却忘了早年自己训子时说过的,千古功过自在人心,可不在眼前臣下如何奉承史官如何谄媚;什么口口声声父慈子孝,却将皇权看得比所有儿女加起来都重要,亲自抚育于乾清宫的嫡子和皇权比起来也不过是个“生而克母、不孝不仁”的货色,什么“日表英奇、天姿粹美”?都是狗屁!让百官举荐储君更是笑话!八哥一旦百官归心,原先的心性好、不务矜夸立刻就成了心高阴险、行止卑污,“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位在掖庭之列”的良额娘也不过是个“辛者库贱妇”!却不知道当时,皇阿玛是怎生看得上那么个贱妇的?难不成那贱妇真的色比妲己褒姒,连皇阿玛都被迷晕了头?那可真是太宗太祖保佑,皇阿玛居然只是被迷得和辛者库贱妇生下个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的逆子——还及时幡然悔悟了,既不曾弄个酒池肉林醢刑炮烙的出来,又不曾烽火戏诸侯,可真是大清之幸爱新觉罗之幸了!
九爷噼里啪啦一通说,真是酣畅淋漓,说到痛快处,连“皇阿玛您生养了这么多孩儿,难不成真是为了大清天下养龙蛊”的话都问出来了,旁边那些奴才们,无论是宫人还是侍卫,都只恨自己怎么不是聋子,又怨地上怎么少了个洞,哪个还想得到上前阻拦?而他那些个兄弟,也不知道是给他吓傻了还是真听得痛快,也没个想起来拦阻他的,竟由着他一串又一串的连珠炮接连放出,炸得康熙那脸色又是紫又是青,一忽儿又是煞白一忽儿又是黑,真比打翻了五彩染坊还精彩。
更难得的是康熙那心理素质,果然不愧是顶着前朝后宫甚至老祖母孝庄的反对,执意除鳌拜撤三藩,还给他除成撤成了的圣祖皇帝,被老九这个逆子这么接连炮轰,脸上的颜色虽变得精彩,却竟没丝毫中风晕厥的迹象,反而中气越发足了,手上拿着的剑虽在一开始不曾气到极致时掉落了,后头气狠了,手却更稳,虽说那些侍卫因着老九语出惊人,一个个恨不得躲出宫外去,康熙不再像原先那么容易就能从侍卫腰间拔出剑来,但他自己身上可做暗器的玩意儿也不少,随意一伸手,就稳稳地从腰间摘下一枚玉坠,往那逆子脑袋上一砸——果然准头好得很!
只是康熙实在想不到,这逆子,真是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
一个老阿玛还没死,就私下勾结百官宗室、企图以百官宗室威逼夺储的老八,引出个忤逆犯上口出无状满嘴诛心之言的老九不算,居然还冒出个脖子比老九梗得更专业、嗓门比老九吼得更大声,话也比老九更直接诛心的老十来!
话说老十也无辜得很,上一刻还抱着孕着自己娃娃的老九软玉温香好不愉快,怎么一转眼,明明也没睡着,偏生一转眼,怎么就跑噩梦里头来了呢?辛者库贱妇柔奸成性啥的,对说是骂在老八身上,但老九老十素来和老八也是极好的,一回想起这话儿,虽说时隔好几十年了,还是心生凄楚。尤其老十,别看人五大三粗心眼儿能跑马,可温僖贵妃早逝,老十心中没少感念慈恩,连带着,对八哥的生母良额娘,虽说不如老九家宜额娘熟稔,可也没少偏人家亲手制作的荷包点心!这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去的额娘还要被阿玛拉出来骂什么贱妇不贱妇的……
这一幕,绝壁是噩梦啊!
好在这噩梦中的老九真心英勇,果然不愧是怀了十爷家娃娃的英雄,看那话说的,真心畅快!
老十听得那叫一个目眩神迷,他家老九果断英姿勃发迷死个人了有木有!
可那噩梦里的皇阿玛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不说好生在老九的英姿前儿低头悔过,竟敢拿玉坠砸老九?就是噩梦,爷也会心疼的啊!
因此老十毫不犹豫一跃而起,一手抄下那枚只差半寸就要砸到老九额头的玉佩,一句“虎毒尚且不食子,就是老九说中皇阿玛的心思,您也不必这般恼羞成怒吧?”就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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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番外 3
可怜的老十四,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呢,立马又被吓趴下了,但这却不妨碍他拿又是震惊又是崇仰的眼光看十九两个。
别说是他,底下那些个兄弟们,除了被圈禁起来的老大老二,和实在太小没被老爷子传过来的十七几个,从老三到老十四,无论是皇长子党还是原先的太子党,无论是真无心如老五老七还是假无意如老三老四,都或直接或隐晦地拿眼神瞻仰十九两个。
真勇士了有木有!
唯有老八,他刚刚真是被老九吓傻了,方才慢了老十半拍没能以身挡下那枚玉佩,此时又被老十一吓,负负得正,倒清明过来,赶忙儿爬到康熙脚下匍匐跪好,一连声都是他自己的不是,老九老十不过是被他挑唆坏了的,什么龙蛊什么食子都是他私底下在老十老九耳根儿边上念叨的,否则以老九的谨慎趋利、以老十的莽撞憨傻,哪里说得出那样的话?
老八对这两个弟弟一开始是什么心思不好说,但后来倒是真心好,此时十九又是给他和他额娘抱不平还惹上老爷子的,老八还有什么好退缩的?尤其老八素来是个会算计的,虽说从吓傻到精明不过那么一瞬息,可八爷脑子转得快,一瞬息间也衡量清楚了:
他自己既然是“贱妇所出柔奸成性”,又是“妄行窥伺大宝”的大逆不道之人,就是此时听到皇阿玛这话的奴才都被处置了、兄弟们都被皇阿玛封口且真心诚意遵旨守口,单是他一时忘形招了皇阿玛忌讳这点,从此就别想翻身了!可老九老十不同,老九生母宜妃有宠,又有同母兄五阿哥在皇太后跟前儿养大的情分在,老十背后更是钮钴禄氏满洲大族,只要给皇阿玛一个梯子下,他总不会真拿老九老十如何的。而只要老九老十站住了,自己的弘旺也总还有人看顾一二……
因此素来温和谨慎的八爷又冲动冒进一回,将十九两个的言语句句往自己身上揽,只差没说自己也魇镇了这两个,才让他们言行失常了,听得康熙那张老脸又是各种精彩,没别的,这三个越是兄友弟恭,越是显得他自己和诸子之间各种“父慈子孝”,可不够康熙老爷子难堪的?
偏生老五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皇太后养傻了,竟也傻里傻气顺着老八的话头对老九的孝心好一阵夸,只又还拉扯着老八,不让他将罪名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是个不太会说话的,老八好歹还能想个是他教坏了老九的理由来,这傻子支支吾吾半天,倒只怨日头太毒将老九晒晕头说胡话了,还有什么这胡话和心里想的都是相反之类骗小孩都没人信的,气得康熙直瞪眼,瞪得老五一急,原本只是有些磕绊的汉语一下子变成蒙语满语汉语等等混杂,听得康熙头越发胀疼了!
又有老三老十二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书读傻了的,还有老四老十三那些被兄弟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子,一个两个三四个,最终又是在场的所有儿子一道儿,冒出来这个说老十无心那个说老九无意,虽很巧合的没再有谁像老五似的,连老八自己揽的责任都给驳了,好歹给老爷子留了一点子梯子下,可这场面,也实在太兄友弟恭了!
老爷子看得,真是刺眼又刺心!
他倒不担心这起子逆子拧成一条绳来逼宫——真能拧成一条绳,老大和老二缘何连在这里的资格都没了?可问题是,这起子真不机灵假装傻的逆子,先是眼睁睁看着他给老九老十两个没眼色诛心之极的逆子逼到半空,又闹一出“兄友弟恭”来显示他的教导之得力——真担心人看不出天家慈孝有失么?
给这么一闹腾,老八原本给老爷子架起的那台子,从荆棘密布果断进展到刀山火海了啊!
可老爷子到底是老爷子,再是盛怒,对于局势的判断也精准得很。他清楚地知道,要么就着这刀山火海还没进一步发展前下来,要么,还真就只能把自己晾在半空中,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个狠毒杀子的名头来……
好个康熙老爷子,那心理素质就是不一样,几十年大权在握下来,当日鳌拜横行时唾面自干的器量真个需要时,也还是说在就在,当下原本实在气极之下,早就稳得不得了的手又是一阵哆嗦,指着十九并老八几个,因指尖抖得厉害,连着三四五七等几个因为排行倒霉跪得近的都点了进去,声音抖得比手指还厉害:
“好好好!朕的好儿子!朕真是生了好些个好儿子!朕气怒骂几句都要顶嘴,你们还一个比一个有理了?也不想想,朕真的有杀子之心,还犯得着当着你们一众逆子的面挥刀子?这宫里宫外,我爱新觉罗,成年的未成年的,病死的意外的,这死去的还少了吗?你们、你们……真是好得很!”
这一段话,老爷子盛怒之下说得那是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偏偏又字字清晰,听得一干逆子一个个俯身磕下头去,**十几个,老八原本匍匐在地就不说了,心里头对那句“贱妇所出”的怨气都淡了不少;脖子一个比一个梗得厉害的十九两个,站立的姿势都没那么笔直雄壮了,说到底,老爷子还真是,虽说晚年将皇权看得比儿子重,又有些老年人毛病,偏爱幼子纵容老臣什么的,可对儿子最狠的也不过是骂得狠些罚跪得久些,明杀暗除的还真没有。就是八哥被厌弃后,老爷子听说他病了还赐下药来,不过八哥那时候心伤狠了,硬是上折子说“不敢受”罢了……
如此种种,比起梦中那个圣祖爷肯定远远不如,可是比起夺舍时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段似是而非的记忆里头,那个狠心恶毒,将兄弟们改贱名除宗籍、漠视底下奴才将之虐待至死的老四,又实在好了不只一点半点,别的不说,老十当着皇阿玛敢大年夜掀桌子,当着老四,哪怕是本身经历的那个有梦里圣祖爷制约的、没那么狠毒的老四,也是不敢的……
这坏的好的,从来是比过才知道。
九爷又是方才将心中怨气酣畅淋漓说了个痛快的,十爷也是听得痛快又狠顶了老爷子两句的,此时见老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气得手脚哆嗦气息不稳的样儿,想想他以后孤零零一个死去,除了个也不知道是真的蒙他传位还是矫诏夺位的刻薄四之外,再没个子孙在跟前的凄凉,心下也不禁有些心软。
又有老八老五两个,除了自己匍匐跪地连声请老爷子息怒保重之外,也不忘小动作拉扯他们的衣摆提醒,就连老三老四那等平日里关系不怎么样的,都侧过头拿眼神提醒他们,十九两个也就顺势跪下,只不肯顺着老八的台阶下,异口同声说是一时不慎多喝了两口酒胡言乱语,不与八哥相干,也不是存心不敬老爷子的。
老九素来能言善辩会讨好,刚刚那等大爆发全只是数十年积怨使然,此时心下回转,也不管只是噩梦一场,一句接一句的好话直往老爷子身上扔,老爷子冷笑“朕是个不慈不仁贪图虚名的,为了皇权连亲儿子都能当苗疆虫蛊处理了,哪里当得九贝子的好儿”什么的,老九也只当听不见,连那掉到地上的剑不是老爷子被气得拿不稳,不过是见奴才没个顶用的,老爷子怕真砍伤了儿子自己趁着手抖扔下罢了——看老爷子对老大老二都只是那么着,他们兄弟仨算啥呢?自己只是个行商贾闲事的,老十更是个虽有几分蛮力、却莽撞得上战场都只能卖苦力顶不了事的货色,至于八哥得群臣举荐什么的……那不是臣下看着八哥心性绵软好欺负么?
九爷还真不愧行商皇子,这话说的,巴拉巴拉又是一大串,态度之谄媚内容之恭维,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就连老四那等冰山面瘫样都为他这前倨后恭的模样崩裂,更别提老五那老实人,为着自己这同母弟弟的一番精彩演出,一张带了疤痕更显英气的俊脸,红得真是只差滴血了。
老爷子听得也是又气又羞,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父母缘分浅薄也就罢了,唯一亲自抚养的嫡子长成那等让他不得不放弃的乖张模样也无奈算了,可这个逆子,真真是、真真是……
老爷子那一瞬间,真是不知道给他什么反应才好,这一脚踹过去吧,老九这个死不要脸的居然能趁势抱住、作势嚎啕不说,他还拿那明黄色的裤腿蹭脸了!老爷子看着老九那一脸也不知道是怎么催出来的眼泪鼻涕,心里那个恶心劲儿啊,只怕当日宜妃怀着老九时都未必比得上!
更有老十那家伙,真真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我欺!老爷子往日还暗自感叹过几回,怎么老十和老八老九那样外头八面玲珑、心里头能绕死一营军士的家伙混一道,心眼儿还是直得能射箭、大得能跑马,可今儿先是老九满嘴胡喷出好些老十都未必喷得出的话来,后头又有老十竟也会配合着老九撒泼!
老九拉着老爷子的右裤腿抹眼泪鼻涕,老十就扯着老爷子的左裤腿干嚎!
老十那是在康熙宝宝足够喝断当阳桥的哭嚎声下训练出来的,这一张嘴,别说老爷子,就是跪得最远的十二十三几个都觉得耳朵嗡嗡的。可别看这雷声大,十爷和眼泪说落就落的九爷到底不一样,雨点那是半点儿也无,这也罢了,老爷子也不稀得自己好好儿的裤腿子被又一个逆子拿去当抹眼泪的手帕儿使,可老十那雷声却很是有理有序,别看他嚎啕地喉咙里头的小舌头都露出来了,那声音清晰得,竟也很有几分老爷子气得哆嗦却还是字字清晰的风采。
老爷子哆嗦着嘴唇,听老十又是皇阿玛又是额娘的哭嚎,中间还间杂着诸如“皇阿玛,九哥八哥和儿臣都不是存心的,那什么龙蛊,不过是话赶话就到那儿罢了!就像阿玛您骂二哥什么生而克母骂八哥什么贱妇所出,那哪儿是能存心的呢?这宫妃产子有意外,其母救子是祖宗规矩,也不是二哥愿意的,因为母亲难产而就不孝了什么的……皇额娘又不是郑姜氏!儿臣虽没见过皇额娘的风采,但听乌库妈妈皇玛嬷苏嫲和阿玛您说的,那是个最慈爱和蔼不过的,哪里舍得怪罪二哥?就是我额娘那样粗枝大叶的,都说只要我好了,他就是死了也甘心呢!还有贱妇所出……八哥不管是何人所出,总是阿玛您的血脉,比二哥那样的原配嫡子自是比不得,可和儿臣这样同为庶出的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又诸如“孩儿知道您只是话赶话到了那儿,也请您息息怒,八哥九哥也都是话赶话才到了这儿的呢!皇阿玛最是慈爱,小时候兄弟们哪个病了您不是日夜悬心的?儿臣不会说话,可都记着呢!都说父慈子孝,阿玛您如此慈爱,儿子又哪有不孝顺的?不过是偶尔口角起来口不择言话不由心罢了,您又何需计较、倒气着自己呢?”
竟然也是一连串将老爷子架得高高的话儿,听着是求饶恭维,可仔细一想,何尝不是将老爷子的慈不慈和**十的孝不孝绑到一块儿去?老十三老十四都听呆了,就是老四的冰山都又裂开好几条缝,果然这群兄弟里头就没有省油的灯,老十平日里一点就炸的,也又这样绵里藏针的时候?
老爷子更是气炸了,浑身的哆嗦原本是故意不掩饰,现在是真的全然忍不住了,哆嗦了好半天,只挤出几声“好好好”,然后直接仰头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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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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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4章
到底父子连心,别看十九两个和老爷子对吼吼得兄,认错的时候都各种绵里藏针的暗示,老爷子真个轰然倒下,最先抢着去扶他的也是这两个——当然,也可能和这两个一左一右抱着老爷子的大腿、离得最近有关。反正无论如何,老爷子一倒,这两个立马顺势一左一右将他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内外关的,那下手狠的,跟着慌忙爬起来的众兄弟心中都是一哆嗦,十九心中念叨的刻薄四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同了,还以为这两个是老八身后的狼狈,却原来是两只傻猫!这么一出闹下去,别说老八,只怕连老十四都没戏儿了!
四爷木着一张脸,看老五老七也傻得过去帮着揉弄老爷子的穴道,嘴角几不可察的一抽,真没想到,除了贴心贴肺的老十三,其他弟弟也并非个个都是讨债鬼嘛!就是讨债如十九,显然更大的债主是谁不必说了……
比起老爷子,爷家百福的半身毛算什么……
四爷自七岁那年,心爱的百福惨遭这两个混蛋弟弟的毒手之后,第一次想起百福那一身凌乱参差的毛发,却还能连内心都保持平静的。
无他,老爷子更惨。
四爷佛爷脸下惊人的洞察力告诉他,老爷子在十九的辣手下分明醒来过,只不过他太高产,儿子一多这救治时难免手忙脚乱的,居然倒霉的在醒来时还来不及训斥十九为首的一群小混蛋啥,就被老十二的手肘不小心在头顶砸了一下,很顺理成章的又晕过去了。
只也不知道是真的除了四爷之外无人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怎么的,总之大家没有对老十二做任何表示,依然七手八脚地救治,近十个阿哥皇子们围在一起,挤得奴才都靠不上前了!四爷其实也注意到外头的奴才,只是二阿哥因老十八病重时不露悲色被引燃了废储的导火线,几十年前皇阿玛病重不够紧张悲伤都被翻出来骂了,他再是有心表现自己的务实细致能干事,也不好在此时提醒兄弟们让奴才来,没得显得他在阿玛晕倒时犹有余暇注意别事似的。于是少不得的,原人中等几处穴道只是被掐破皮就醒来过的老爷子,再醒来时已经一处起码两三个大小略不同的月牙豁口了!
人中那儿是老十使的力,看起来尤其恐怖,就是刚刚被骂得最惨的老八看得都有些不忍落,那样子几乎再略掐几下,都能看到里头的牙龈了有木有!老八素来知道老十的,虽说嘴里没个把门的,偶尔说起皇阿玛也会抱怨几声,像是只有老二才是他亲儿子啦什么的,可平素真没什么怨怼之意,反而很有几分求而不得的孺慕之情,现在居然下这等狠手——老十对自己竟是如此忠心友娣!亏得自己私底下还老觉得他只是老九好,对自己不过附带的……
老八脑海里的念头闪得快,手下决断也不慢,竟是在老爷子眼皮子颤动之后,还一狠心,在那已经够惨烈的人中穴上又掐了一下,力道似乎有所把握,至少牙龈啥的还看不到,不过一左一右动了动,也不知有意无意的,竟覆盖掉老十原先弄上的那清清晰晰拇指指甲印子,四爷看得眼睛又是一眯,看老爷子睁开眼一动嘴,话都没说出来,先疼得一抽气,那几乎钉在老八那明晃晃带了龙血迹的右手大拇指上头的眼神——哼!看不出来,老八这优柔性子,竟还有这般果断舍身的时候!也难怪,纵得九十两个自从跟了他之后,那份娇骄之气更是膨胀到十二分!老八家的气焰更是被助长得……
看看一边乖巧的只给老爷子揉着手的老十三,四爷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福作死记最新章节!虽说养母生母的关系不及老八,生母对自己的态度更是比良妃对老八的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去,可起码自己会教弟弟会训妻!老十三再是年轻莽撞,也没真给自己闯下什么祸,就是老十四看着和老八走得近了点碍眼了些,不过想想老八那悲摧的兄弟缘分,养的九十是那个样子,老十四也是个有心思的,老大又是个不知道是不是真没心眼的,而后院里头,乌拉那拉氏虽说在子嗣上头有些不足,到底管事儿是把好手,不说让自己后顾无忧,起码不像老八似的——想想老爷子出尔反尔,让众臣宗室推荐储君、后又一竿子将老八从众望所归打落到尘埃里头的罪名儿里头,除了什么柔奸成性之外,还有什么被妇人辖制无子传承……
四爷念佛也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此前又只是跟在太子后头,虽和跟在老大前头的老八没少政见不合,但老大老二才下台不久,四八就是各有心思,也还不至于不死不休,看着老八这样,心里倒松了不少,忽然就想起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是虽说他已经跟在太子身后,老八又因养在惠妃跟前注定了甩不开老大,但也还算兄友弟恭的曾经。
却不想四爷只一晃神,那儿老爷子又和十九两个杆上了!老爷子那是何等目光如炬?哪怕是老八明晃晃的在大拇指上留了好些血迹,老爷子还能注意不到老十大咧咧往自个儿衣服上抹的那点子龙血?能想不到老八的性子分寸,就是再被他骂十七八遍贱妇所出也不敢当着众兄弟给他下狠手的?不过是可怜老爷子养尊处优惯了,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这样的亏,人中上头的伤说重真不重,说轻嘛,就是老爷子御驾亲征时能忍住如士兵般一天只吃一顿饭,此时也发挥不了他滔滔不绝一训儿子起码能训一个时辰的风格——气狠了却骂不了咋办?打呗!
别看十九两个被老爷子骂时敢和他对吼、服软认错时都敢噎得他一晕了事,这老爷子真动起手来,这两个还真是连躲都不好躲,顶天了不过老十略动几动,将老九护在身后罢了。
——然后这一打吧,还真打出问题来了。
老十挨了十好几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呆,老九多看他几眼,差错之间就终于挨了老爷子一下,然后这个在兄弟里头被称为狐狸九的家伙,脸上的表情就忽然也呆滞起来了,让四爷忽然觉得老十四和自己不亲也不错,不然如老十将呆傻莽撞也传染了给老九一般,闹得老十三都和他一般儿没规没距不敬兄长的可怎么好?就看那两个也不知道谁传染谁更多的难兄难弟,傻呆呆互看半晌之后,忽然爆出一声:“居然不是做梦?居然真的是皇阿玛?我们居然真的把皇阿玛训晕了?”
……跪着给皇阿玛训了半个多时辰然后赶着他拔剑的时候忽然暴起吼得皇阿玛晕了兄弟们的耳朵险些儿聋了现在居然说“不是做梦”你们的心眼该有多宽啊难不成暴发完后悔了托言以为是做梦是以没那么谨慎皇阿玛就能放过你们吗要知道那样更诛心了好不好啊……
兄弟们心中都是一大群的草泥马神兽狂奔而过,吐槽都不用换气没间歇了啊!
老爷子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好悬没又晕过去,什么叫朕给你们训晕了?朕是你们能训的吗?还有那做梦——原来你们这些不孝子,梦里头就是这么对朕的?
康熙爷真恨当年啊,怎么就非得在那两个晚上传钮钴禄氏郭络罗氏的?闹出这么两个混不吝的不孝子来——有些话哪怕心里想也不能说,有些事更是连想都不能想!偏生这两个,朕有那么缺心眼吗?一定是钮钴禄氏郭络罗氏不好!
嘴唇一哆嗦,就牵得人中那儿蔓延开一阵阵的痛,老爷子心情越发不好,可现在一群儿子奴才多给吓呆了,他抡起从内侍手里抢来的鸡毛掸子抽那两个的时候都没人想起来拦着,舞刀弄剑更不好说——再说了,老爷子真心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别看他将皇位看得比任何儿子都重,又素来将太子看得比其他任何儿子也都重,可从老大到老十四,哪个真病了他没亲自守着过?就是九十两个逆子又是诛心又是忤逆,连龙体也敢下手摧残,老爷子也还真下不了手杀子,哆嗦了半天老爷子也只能冒出来一句:“逆子!都给朕权到养蜂夹道那儿去!”
手指数点,□十一个没逃过,十九两个发现了很要命的事情,兀自有些呆愣,也不觉得养蜂夹道算啥大事,老八也坦然,只不过愧于连累两个弟弟罢了,倒是老十三,先儿废太子时也在那待过些时候,很知道其中滋味,不由有些不忍落,只是四爷没动,他也不好开口,好在四爷也没辜负老十三一片殷殷爱兄之心,果然没一会就跪下求情,众阿哥呼啦啦又跪下一大片,可老爷子正气头上,哪里肯应?没见他打方才醒来,那声音都是抖着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么?
倒是老九略回过点神,看兄弟奴才跪了一大片,别个也罢了,很是端倪了四爷几眼,真看不出来,这刻薄四还有几分真心给爷和八哥老十求情的时候?再想想自己亲生经历过的、和莫名多出来的一世记忆里头,两个截然不同的老四,九爷摸了摸下巴,很是大方地对四爷笑了笑:“行啦四哥,爷领你的情,以后不在暗地里喊你刻薄四就是了——偶尔你还真有不刻薄的时候[韩娱]亲爱的小孩(主gd)全文阅读。”又看看其他众兄弟,尤其他七哥,很是有兄弟爱的笑了笑:“没事儿,不就去小胡同里头住些时候吗?给皇阿玛出出气也罢了,也省得继续当龙蛊的牺牲品……不,那啥,我是说,正好修心养性,省得为点子政见不同就和自家兄弟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其实也没啥,兄弟们谁不是为了大清好呢?反正现在皇阿玛也定挑不中爷几个了,爷几个拼着小胡同里头住些时日,却不去捱那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好了应该干不好了千古骂名的位置好,各位兄弟如果有心,皇阿玛照看不到的地方帮忙看顾一下侄子侄女们就是——需知二哥那般威风,大哥战功赫赫,现在侄儿侄女也是由着奴才磋磨呢!我们家那几个,还请兄弟们多少费点心哈!”
说着一抱拳,就往外头走去,后头老爷子更是气得和帕金森综合症似的,抖得都停不下来了,半晌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摔下地,一字一字挤着问道:“什么叫老二老大家的儿女只能任奴才磋磨?你们就是这样做叔叔的吗?”
阿哥们少不得伏地认错,心里却都只有一个念头:圈儿子连着孙子孙女一起圈的是您,不让儿子们去探望的也是您,我们就算多少知道些,又哪里敢把自家钉子露出来?就是老十也没那么缺心眼呢!
至于老九?绝对没人以为他真缺心眼子,临行说这一句,绝对是故意的,就为了他们几家的小崽子,有了他这话儿,老爷子只要没气死,肯定少不得多看顾一下那说不定他连名字都没记全的孙子孙女们——哪怕老爷子气死了,继位的无论是哪个兄弟,也不好虐爱侄儿侄女的。
只怕连刚刚那什么龙蛊,都未必是无意,只怕是看着老八没戏,一个个想着先激流勇退,日后就是哪个兄弟上台了,也不好再下狠手罢?
就是四爷,想着那什么鸡呀狗呀的言论,对老九越发恨铁不成钢,却也又放心了几分。
如此,等到某日,康熙爷忽然惊觉□十不孝子居然人间蒸发了、老九老十的家眷倒是还在、老八家居然连那个郭络罗氏也不知所踪的时候,追问起臣下儿子,却一个个一问三不知的大摇其头时,咳咳,谁会想得到那几个的离开,是连二爷四爷都放水了、由着他们扬帆出海不知往何处去了呢?
直到又是十几年,老八夫妻带着好些奇巧淫技的东西回来,给当时已经是雍正帝的老四训了又训,却最终复了贝勒爵位、允了其重建如意馆,后来更是步步升到亲王爵什么的,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十老九梦里一遭,气得老爷子中风话说不利落,不得已提早退位给老四,又保得老大老二两个一北一南各去了,自己一梦醒来,还惊觉居然连原来那个阿哥身体都带过来了,各种如何鸡飞狗跳的处理好夏冯两家的后续,如何找不回原来夏金桂并冯渊的身体、十分可惜老九腹中胎儿到底没能生下来,又如何在后来被终于相认的太纸殿下告知那孩子其实还在老九腹中,不过是要靠他抚育精魂也不知道几十几百年才能出生……
等等等等,都是题外之话,且不赘言了。
此番外就此完结,大家端午好o(n_n)o~
再有莫开了新文,虽说还没决定要不要有九龙,不过红楼包子一样不缺,剧情上头也会努力改正敬水和十九都没怎么和红楼靠边的缺点,大家多多收藏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