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重生入狱 热,好热,身体好像被烈火焚烧般难受,一股难以启齿的燥热在五脏六腑肆意游走,勾起隐藏在廉耻之下的渴望与需求。 叶蕴无意识的撕扯着领口,嘴里传出断断续续令人羞赧的呻吟声...... 意识模糊间,叶蕴感到肩膀一沉,下一秒失重感传来,与此同时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痛意侵袭,叶蕴清醒了几分。 肩膀被人反扣,叶蕴垂着头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片黄,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双赭黄绣有龙纹的靴子,样子看起来像是古代之物。 叶蕴有片刻怔楞,正欲抬头看个究竟,不料头顶传来一道怒斥:“长公主宇文蕴行事荒诞、冥顽不灵损害皇家颜面,即日起打入大理寺,给朕好好反省!” 话音刚落,胳膊被人猛地架起,等叶蕴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人推上了马车,此刻马车疾驰,她一个不防,身子趔趄飞射而出直接撞上车壁,当即便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叶蕴发现自己躺在干草之上,四周光线昏暗,除了身后有一面墙外,其余三面均被铁栏围挡,铁栏深埋地底一直与顶部镶嵌,形成一个巨大的铁笼。 叶蕴眉头紧皱,想到半梦半醒间发生的事情,心中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道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际,视线突然变的模糊,耳中嗡鸣阵阵,头痛剧烈,仿若要炸开一般,疼的叶蕴脸上瞬间失了血色,齿贝死咬下唇才没发出声音。 良久,痛意消散,脑中莫名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也正是那段记忆验证了叶蕴此前猜想,她穿越了! 被她附身的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却不同姓,名叫宇文蕴,是临川大陆络云国长公主。 昨日南陵国三皇子及使臣突然到访,为彰显两国友好,宇文雍也就是原主的父皇于今夜在凌渊殿设宴款待使臣,特命皇室成员及三品以上官员一同参加。 原主往日酒量甚好,号称千杯不倒,不想今日席间只喝了区区两杯就觉视线模糊,头脑晕眩。 意识到自己已有醉意,原主便想着去偏殿小憩片刻,然而进入偏殿没多久,原主先是感到体热难熬,接着一股钻心噬骨之痛来袭,那痛感来的极快,原主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想到之前自己也曾感到身体异常燥热,叶蕴猜测自己可能是原主一死就穿过来了,只不过......仅仅因为自己的女儿醉酒去偏殿小憩,就龙颜大怒将其扔到大理寺反省,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 叶蕴右臂微曲枕于头下,左手置于胸前,五指微弯一边想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胸口,她总觉得有什么好像被自己遗忘了,只不过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想到最后,叶蕴干脆放弃,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天色还未大亮,朦胧中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声音自东向西而来,转眼停到大理寺门口。 六个红甲禁军翻身下马,为首的红甲禁军扣手敲门,待门开后,拿出一块紫金令牌在开门衙役面前一晃,后者立即拱手让路,六名禁军径直向监牢方向而去。 就在禁军进入监牢的同时,躺在干草堆上酣睡的叶蕴唰的睁开眼,目光紧盯内牢大门方向。 没过多久,狱卒带着禁军出现在牢门口,似是没料到叶蕴醒着,打头的禁军愣了一下,传闻长公主武学造诣极高,如今看来此言非虚,随即收回异状命狱卒打开牢门。 “皇上急召,命长公主即刻前往御书房,长公主得罪了!”那人大手一挥,后面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叶蕴搀起,押着她出了监牢。 叶蕴一路被禁军押到御书房殿外胳膊才得以解脱,殿外窦公公早已候在门口,见叶蕴过来立即推开殿门退居一旁道:“皇上已等候多时,长公主请!” 甩甩略微发麻的双臂,叶蕴这才不紧不慢的从里面进去。 ------------ 第二章 被控杀人? 踏入御书房的刹那,叶蕴就嗅到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空气中还掺杂着几缕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顺着视线往前,除了端坐龙椅之上的宇文雍外,下方还站着五人,分站左右,站在右边的是大理寺卿蓟良与刑部尚书郭淮,而左边的三人则是南陵使臣。 此刻三人恶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下一刻就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了。 叶蕴眼神暗了暗,心中有了计较,想必此事与南陵有关! 想到这儿,叶蕴顶着南陵使臣杀人般的眼光走到中央,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样子作揖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宇文雍睨了眼叶蕴,未叫她起身,直接问道:“昨夜你中途离席去哪了。” “回父皇,儿臣昨夜略感不适,因此去了偏殿休息。” “哦?那你可有见过南陵三皇子。” 明明是问句,宇文雍却说的如此肯定,叶蕴不敢大意,又细细回想一遍,确定原主没见过南陵三皇子后,才回道:“父皇明鉴,儿臣不曾见过南陵三皇子。” “一派胡言!” 叶蕴话音刚落,就听为首的南陵使臣红着脸梗着脖子气急败坏道:“昨夜三皇子不胜酒力,外臣便命身边的随从送三皇子去偏殿小憩,散席后,皇上得知臣等要去偏殿寻三皇子,便与臣等同去偏殿,臣等本是要寻三皇子一起回驿馆的,哪知入殿后却看到长公主与三皇子衣衫不整的躺在一起,后来皇上震怒命人带走了长公主。 外臣上前唤三皇子起床,怎料怎么唤都不醒,后来皇上开恩特许臣等留在偏殿休息,哪知…今早随从进殿伺候,却发现三皇子…三皇子早已死去多时!” 闻言,叶蕴眸中诧异一闪而过,当即站直身子,转头看向南陵使臣道:“你是说本宫昨夜与三皇子睡在一起?” “哼,长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众目睽睽之下,臣等还能说谎不成!”三人中位于中间的南陵使臣冷着脸怒斥道,态度极其不敬。 叶蕴扫了眼使臣随即垂下头,就在刚才她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亲自去现场勘察一番才能确定! 南陵使臣见叶蕴低头不语,自当她是默认了杀害三皇子的事实,三人当即对视一眼,同时作揖道:“既然长公主已认罪,臣等恳请皇上秉公执法给南陵一个交代,给三皇子一个交代!” 高台之上,宇文雍瞥了眼南陵使臣而后又看向叶蕴道:“宇文蕴你可认罪。” 叶蕴作揖反问道:“启禀父皇,儿臣愚钝,不知所犯何罪?” “长公主杀了我南陵三皇子,此乃事实,不容狡辩!” “哦?”叶蕴扭头望向方才说话的南陵使臣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外臣吴远道。” “原来是吴大人”叶蕴顿顿继续道:“吴大人口口声声说是本宫杀了你南陵皇子,你可有证据。” “昨夜偏殿除长公主进出外,再无他人,何况,长公主曾与三皇子同塌而眠!” “笑话,莫非就因为本宫与三皇子恰巧出现在一张床上,尔等就能认定人是本宫杀的?” “长公主无需辩解,公主脾性暴躁,喜怒无常,平日里最喜欢寻些姿容上佳的男子带回府中慢慢折磨,此事就连我南陵都有所耳闻。” 闻言,叶蕴忍不住冷笑,这些人,表面上声称要给三皇子讨个公道,实则根本不在意三皇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到底无外乎是怕南陵皇帝责罚,不过想让她当这个替死鬼,她只能说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 叶蕴看着三人,心思灵转间有了计较:“既然使臣认定本宫是凶手,也罢,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内本宫没有找出真凶,那么这杀人的罪名本宫担了,到时候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闻言,吴远道略作斟酌后,点头同意:“好,就依长公主所言!” ------------ 第三章 验尸 “不知三皇子尸体现位于何处?” “回长公主,三皇子的尸身还存放在偏殿。”说话的是一直站在宇文雍身后充当隐形人的窦公公。 能在皇帝身边近身伺候之人必定是皇帝心腹,窦公公会贸然开口,想必是宇文雍的授意。 既然宇文雍不反对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既如此,还请父皇及几位大人移步凌渊殿!” 宇文雍侧头扫了眼窦公公,后者会意随即扯开嗓子高呼道:“皇上起驾,摆驾凌渊殿!” 宇文雍在前,众人跟在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凌渊殿方向而去。 中途,叶蕴递给窦公公一个眼神故意落后一步,窦公公看了眼龙撵上的宇文雍,步调渐渐放慢,很快两人落到最后。 “长公主唤老奴可是有事询问?”窦公公弓着上身笑眯眯的问道。 “窦公公可知南陵来我络云所谓何事?” “多年来天祈与南陵摩擦不断,听闻上月天祈集结二十万大军压境,而南陵虽富但兵马不足...”窦公公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原来如此,叶蕴了然! 顾稍作停顿后又道:“还有件事要麻烦公公。” “长公主请讲。” 叶蕴凑近窦公公,一番耳语后,窦公公随手点了位小公公过来,同样耳语几句后,那位公公即刻调转方向快步离去。 御书房与凌渊阁相距甚远,徒行半个时辰后才至殿中,到了凌渊殿,叶蕴直奔偏殿。 看到守在门口的禁军,叶蕴瞬间放心不少,来此之前她还担心现场会被破坏,如今看来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本宫奉命查南陵三皇子遇害一案,将殿门打开。” “是!” 一位禁军上前将殿门打开,叶蕴从里面进去,站在殿门口,叶蕴并不着急行动,而是先将殿内的构造、摆件悉数扫视一圈后,才向床榻走去。 南陵三皇子的尸体就放在床榻之上,叶蕴的视线从南陵三皇子身上一晃而过,径直走向置于左侧的金镂花纹香炉。 叶蕴俯身掀开炉盖查看,里面空无一物,十分干净,伸出左手在炉口上方轻轻挥动,气味虽然很淡,但还是能嗅到一股轻微的清甜香味。 叶蕴脸色一变,又细细将香炉检查一遍,终于在香炉底部发现一小撮还未被清扫的灰烬。 叶蕴起身折回床榻,扯过帷帐用力一撕,撕下一角,随后又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将灰烬悉数包起来。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殿外有骚动,遂转身去到门口,正与禁军说话的小公公见叶蕴出来,立即开口道:“奴才见过长公主,您要的人奴才带来了。” 话落,从小太监身后出来一人,对着叶蕴行礼:“下官秋月白见过长公主。” “进来吧。” “是!” 叶蕴不再多言,转身往里走,秋月白亦步亦趋跟在后。 行至床榻前,叶蕴看着床上的尸体问道:“秋太医可会验尸?” “略懂一些。” “如此甚好!” 接下来,两人合力将尸体搬到地下,一同查验尸体,只不过秋月白为主,她为辅。 “长公主请看这里”秋月白指着南陵三皇子的颈部道:“这里有明显淤青且颈骨断裂,乃是死前被人用双手紧紧掐住脖子所致,而且死者眼睛外凸,显然是死前呼吸不畅受到了极大痛苦,只是...” “如何?” “窒息而死之人,往往会因无法呼吸导致死后面色呈青紫状,可这南陵三皇子脸色白皙,宛如睡着一般,甚是怪异!” 闻言,叶蕴俯身凑近,为了看的清楚些,特意用一手托起颈部,另一只手近距离查验伤口,就如秋月白所言,除了颈部的淤痕外,其余肤色完全没有变化。 等等!这是什么! 叶蕴检查伤口的手一顿,就在刚才,她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叶蕴将手指移回刚才的位置,在下颚与颈部相连的位置慢慢摸索,不一会儿叶蕴就看到尸体原本光滑的下颚线突然翘起半块,露出半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皮肤。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秋月白大惊:“长公主,这..” 叶蕴神色一变嘱咐道:“此事不要声张,本宫自有打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继续验尸已没了意义,叶蕴将卷起的人皮重新粘回去,而后将尸体放回原位,接着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秋月白。 “秋太医,你可辨得此物?” ------------ 第四章 自证清白 秋月白将布料打开,里面有少许灰烬,秋月白用指将其来回翻看许久又亲自尝试后才道:“此物名曰迷迭,乃是南陵特有的一种香料,深受南陵女子追捧,这在我络云并不常见,敢问公主是从何而得?” “碰巧而已。” 叶蕴说的漫不经心,想到方才的人皮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兴味,当真是一出好戏! 不过,凭白将她卷入其中,还让原主失了性命,这笔账怎么算好呢? “时辰差不多了,是时候找出真凶了。” 话音刚落,叶蕴抬脚向外走去,秋月白不知叶蕴有何打算,只得拿着药箱跟在身后。 从偏殿出来,叶蕴对着两个禁军小声嘱咐几句,随后带着秋月白去了正殿。 早在正殿等了近一个时辰的众人,见叶蕴进来,立即转身看向她。 “长公主可是已经抓住了真凶?”窦公公迫不及待的问道。 “未曾。”叶蕴摇头。 “距离一个时辰只剩一炷香的时间,公主可要快点才行。”窦公公面露急切道。 “公公稍安勿躁。”叶蕴笑道:“安心看着便是。” 没一会儿,禁军带着十余名太监随从进到正殿,众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奴才见过皇上。”众人齐声道。 宇文雍瞥了眼宇文蕴道:“这是怎么回事。” “禀父皇,是儿臣叫他们来的。” 闻言,宇文雍才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人纷纷起身快速站好,垂头屏气,不敢发出响动,唯恐惊扰圣驾被乱棍打死。 见此情形,叶蕴嘴角勾勾,双手环胸在人群中游走,当走到一个南陵随从的身边时,叶蕴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围着此人转了一圈,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长公主,小人肖石。” “哦?不知你在哪位大人手下干活?” “回长公主,小人是吴大人派来保护三皇子的随从。” “这么说你会武?” “长公主到底在怀疑些什么,肖石是外臣的贴身护卫,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身后,吴远道不忿道。 没有理会吴远道,叶蕴只是含笑望着肖石,似乎一定要他亲自回答才可。 迫于叶蕴的威压,肖石小声道:“小人是会些身手。” “本宫最喜会武之人,不知肖石往日里都使用什么兵器?” 肖石低下头眼中划过一抹不耐,随即回道:“回长公主,小人自小用剑。” “剑啊,本宫也喜欢”叶蕴目光流转至肖石的手掌惊呼道:“呀,这手可真好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起肖石的手,一探究竟后嘴角绽开抹诡异的笑容:“只不过,这手根本不像拿过剑的手...本宫说的可对?南陵三!皇!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蕴最后吐出的几个字惊住了! “长公主说什么,南陵三皇子不是死了吗?”大理寺卿蓟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大人说的没错,三皇子已经死了,公主说笑了。”肖石垂着头快速后退两步,想与叶蕴保持距离,不过他忘了自己的手还被叶蕴拽着。 此刻,叶蕴忽然发难用力一拉,肖石身形趔趄直扑叶蕴,就在二人即将碰撞之际,叶蕴手疾眼快的摸上肖石侧脸,伸手一拉,肖石只觉面上一凉,脸上的人皮面具已到了叶蕴手中。 叶蕴晃晃手中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语气骤然变冷:“三皇子死而复生是不是该给我络云一个说法,给本宫一个交代!”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南陵使臣猝不及防,原本还想靠三皇子的死让络云无条件出兵的,眼下可好,三皇子诈死是小,借不到兵马是大啊! “三位使臣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宇文雍语气低沉,不怒自威,吓得南陵三位使臣赶紧跪下:“皇上息怒!” “此事朕会亲自修书一封送去南陵,事情尚未解决之前,三皇子就安心待在驿馆吧。来人!” 禁军统领沈括自外进来:“臣在!” “三皇子刚刚死而复生想必受了不少惊吓,这段时间就由你带领禁军贴身保护三皇子及南陵使臣的安全。” “微臣领命!”沈括起身,走到容彦面前道:“臣送三皇子出宫,三皇子,请!” 容彦绷着脸瞥了眼叶蕴,甩头离去,容彦此举吓得南陵使臣冷汗津津,深怕宇文雍一个不爽直接将他们就地处死,毕竟络云兵力远胜南陵,况且络云还有一支百战百胜的威虎军! “外臣告退!”战战兢兢的行礼后,三人慌忙追上容彦。 事情解决,宇文雍瞥了眼窦公公,后者急忙将众人遣散,自己也退了出去,只剩叶蕴、蓟良、郭淮留在殿中。 ------------ 第五章 处境不妙 “今日之事,两位大人怎么看。”宇文雍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刑部尚书郭淮略微斟酌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臣以为南陵兵行险招定是想逼迫我络云出兵,与他南陵联手攻打天祈,今日若非长公主发现其中关窍,我络云就被动了!” “皇上,臣与郭大人意见一致。”蓟良道。 宇文雍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并不想多言的叶蕴道:“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叶蕴眸中闪过诧异,要知道自原主十三岁那年将授课太傅扔出公主府后,除必要场合外,宇文雍几乎从不主动同原主说话,更别提寻求意见了,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她暴露过多? 刹那间,叶蕴心思百转千肠,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正常回话:“回父皇,儿臣认为此事是南陵使臣策划不假,但中途出了岔子,导致他们不得不更改计划。” “长公主何出此言?”蓟良不解道。 “原因有三,其一,本宫喜酒,往日里可千杯不倒,昨日只喝了两杯就觉酒劲上头,而这两杯酒偏巧皆是南陵使臣所敬。 其二,本宫昨日入偏殿后曾闻到一股清甜之味,不多时便身体燥热难耐且意识不清,今日本宫在香炉底侧发现了些许灰烬,秋太医验明后告知本宫此物是一种名曰迷迭的香料灰烬,乃南陵特有。 其三,出使他国通常会选一个皇子或公主同行,为的是结两国之好,而我络云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南陵却找了位不受宠的皇子过来,其心昭然若知。 结合以上三点可以推断出,南陵原计划是想设计本宫与三皇子发生关系,届时以此为由让三皇子入赘公主府,一旦三皇子成了本宫驸马,那么南陵请络云出兵相助就是顺利成章,只可惜...” “只可惜三皇子心有不甘!”郭淮接过话茬道:“身为嫡皇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如果现在入赘公主府就等于拱手让出了皇位,因此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既能压迫络云借兵,又能重回南陵,当真是好计谋!” “接下来如何,就看南陵那边打算怎么了结了。”蓟良道。 “此事日后再议,两位爱卿先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二人齐声叩礼,缓步退下。 “你今日倒是与往日格外不同。” 叶蕴抬头,对上宇文雍探究的眼神,微微一顿,道:“性命攸关,儿臣不敢大意。” 宇文雍看着叶蕴,喉结滚动欲言又止,过了半响,宇文雍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回去吧。” 叶蕴掀起眼皮看了眼高台,只觉宇文雍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后退出凌渊殿。 从凌渊殿出来,还没走多远,就听有人唤自己,叶蕴扭头,只见窦公公举着拂尘边喊边跑:“长公主留步!” “窦公公唤本宫何事?” “皇...皇上命..命老奴备车送公主回...回府。”窦公公扶着腰,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话说完。 昨夜在牢里关了一夜,一早又忙着破案,她都快饿死了,此时有人送她回去,叶蕴乐意至极。 “那就有劳公公了。” “应该的,长公主请!” 马车自西往南,从南门而出,向北而去,半个时辰不到,马车徐徐停下。 “老奴就送长公主到这了。” “多谢公公。” 不等赶车小太监搀扶,叶蕴一个跨步跳下马车,站在公主府门前,望着门前气派威严的石狮子,忍不住感叹络云的财大气粗! 叶蕴上前单手扣门,没一会儿府门拉开一条小缝,门房小厮探出头来,当看清是叶蕴后脸色一变,仿若见鬼般,赶紧将府门打开,随即跪在地上惴惴不安道:“恭迎公主回府。” 目光从小厮背上掠过,叶蕴没有多言,抬脚往里走,一路上,但凡与丫鬟仆役相遇,后者皆如门房小厮般,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看的叶蕴啧啧称奇,真难想象这些人是以怎样坚强的定力才在原主手下熬到现在的。 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络云自古立嫡不立长,作为帝后唯一子嗣,她目前的处境很不妙呀,就拿此次事件来说,她出事上至皇族兄弟文武百官,下至府内丫鬟仆人没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她甚至从一众仆人眼中读出了惊诧,惊诧她还没死! 叶蕴不由感慨,原主实乃大才!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被人人痛恨的! 记忆里,小时候的原主待人温和,深受百官所喜,怎么突然就脾性大变了呢? 这其中缘由不由让人深思啊~ ------------ 第六章 皇弟来访 凤阳阁乃是原主在公主府的住所,处于整个公主府最中心的位置,前有碧水环绕、林木深深,后有假山连绵重岩叠翠,旁侧还有一挂有铃铛的八角凉亭立于碧水之上,美轮美奂、十分精巧。 从长廊直穿绕过凉亭便是寝居,此时门口正站着一位玄衣男子,手持佩剑,在他身后还有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目测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有原主的记忆做后盾,叶蕴立即认出三人身份,楚辞、蘅芜、白芷,是原主母后在逝世前交给她的死士。 “楚辞见过公主!” “蘅芜见过公主!” “白芷见过公主!” “都起来吧。”说完,叶蕴径自去到室内坐到椅上,正欲伸手倒水,不想楚辞三人“咚”的一声齐刷刷跪到地上。 叶蕴拿杯的手一顿:“这是何意?” “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公主,令公主深陷牢狱,请公主责罚!”楚辞说的义正言辞。 蘅芜白芷二人随之附和道:“请公主责罚!” “都要挨罚了以后谁来保护本宫?”叶蕴挑眉反问。 “公主放心,龙骑卫所有暗卫随时可贴身护主!”楚辞说的诚恳,叶蕴差点都乐了,这个榆木疙瘩,她是这个意思吗? “此事本宫先记下了,改日再议,都起来吧。” 叶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三人立即白了脸。 “是!” 见三人从地上起来,叶蕴摸摸从刚才开始就隐隐作痛的额头道:“去寻瓶创伤药来。” “是。”白芷微微福身,没一会儿抱着一个匣子从内室走到叶蕴身边,将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白瓷瓶为叶蕴上药。 叶蕴额头上的撞伤并不轻,大片青紫还没了块皮,药末撒到伤口的瞬间,伤口又辣又疼,可叶蕴别说哼唧就连脸色都未变一分。 对于常年执行卧底任务的叶蕴来说,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曾经她为了博取毒贩头子的信任,只身为其挡刀,便是如此她都没喊过疼。 “公主,已经处理好了。”白芷边收拾药匣边道。 叶蕴颔首,转头看向蘅芜:“府中可有吃食?” 原主随性从不过问府中事务,全权交由楚辞三人协同处理,楚辞掌管暗卫,白芷负责贴身伺候,蘅芜则是公主府管家,代原主主持中馈。 “公主稍后,属下这就去准备。” 蘅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丫鬟从门外进来:“奴婢见过公主,公主四皇子来访。” 四皇子宇文译,乃原主皇弟,与原主只相差一岁,论其性情残暴程度,可与原主一较高下! 最关键的是,此人向来与原主不合,此时来访其心不纯啊! 眸底浮起一抹幽色,叶蕴道:“你先下去,本宫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是!”丫鬟退下。 “公主,属下为公主更衣。”白芷道。 叶蕴本欲拒绝,转念想到自己还不太会穿古装,毕竟原主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向来不关注生活琐事,无奈之下只能点头答应。 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是正确的,瞧着白芷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自己身上套,叶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古代装束一定要如此繁琐吗? 她哪里知道,这是王宫贵胄才特有的权利。 叶蕴到厅堂时,宇文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好不悠闲的啃着八仙桌上的点心。 见她进来,宇文译扬起下颚,望着她笑的洋洋得意,挑衅味十足。 叶蕴盯着宇文译所坐之位眸色幽暗,古人向来是右主、左宾,以序入座,宇文译故意违反礼制、反客为主,如果今日站在这儿的是原主,估计会毫不犹豫一鞭子将人甩出去,而宇文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从小到大,宇文译抓着原主一点就着的性子,明里暗里让原主吃了不少亏,最狠的一次便是去年在原主及笄礼上的那次!静淑皇后将门之后,自小习武身体健壮,却在生原主时气血亏损,只能常年靠汤药吊命,终于在原主六岁那年撒手人寰,静淑皇后逝世后,宫里人常说是原主命硬克母胎孩儿时吸食了静淑皇后太多精血,才导致静淑皇后早逝。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至此生母早逝就成了原主心中解不开的结。 及笄礼当日,宇文译旧事重提直接引原主当场暴怒,不仅用鞭子将宇文译抽成重伤,还误伤了几名劝架的文臣及嫔妃,惹得宇文雍龙颜大怒,直接将才拟好还未下诏的赐封圣旨撕了个粉碎,至此原主成了络云史上唯一一个及笄之后还没有封号的公主! 叶蕴看着宇文译,右手状似无意的往后腰方向而去,果然瞧见宇文译眼底划过抹异色,故而嘴角扯出抹戏弄,右手一转方向理了理腰间佩戴的云纹玉佩道:“四弟是在期待些什么吗?” 闻言,宇文译故作爽朗一笑,心中却暗自疑惑,宇文蕴是转性了不成,居然没有上钩。 叶蕴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上前同坐,而是就近坐到一旁的椅上不咸不淡道:“今日四弟前来所谓何事。” “听闻皇姐昨日蒙受不白之冤,小弟已命人在竹篱馆备下酒席,还望皇姐摒弃往事给小弟一个机会,为皇姐压惊。” 这竹篱馆听着雅致却是帝都有名的牛郎馆,选择这种地方为她压惊,还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弟弟呢!深怕御史台没事干,闲暇之余也不忘为御史台提供点弹劾素材! 久不见叶蕴答话,宇文译追问:“怎么,皇姐不愿意?” 叶蕴扭头见宇文译满脸皆是抑制不住的迫切之色,嘴角勾勾:“皇弟盛情邀请,本宫却之不恭,容本宫换套衣服,去去就来。” “不急,小弟就在此等候。” 片刻,叶蕴换了身男装往前厅堂与宇文译汇合,临行前楚辞提出要派几名暗卫暗地保护被叶蕴拒绝。 宇文译就算再想将她除之而后快也不会笨到选择今日动手,若她今日出了什么意外,宇文译便是被人怀疑的第一人选,所以,宇文译不仅不敢动她,相反还会好好保护她安全! ------------ 第七章 试探 正午时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入烟柳巷在刻有‘竹篱馆’三字的高楼前停下。 车夫跳下马车,撩起车帘,从车上跳下两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手中折扇唰的打开,叶蕴边轻轻扇着扇子边向四周眺望,青天白日,两侧店铺门窗紧闭,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皇姐,请!” 叶蕴啪的合上扇子,宇文译只觉眼前一黑,头上就挨了一下:“记得叫哥!”话落自顾自的从里边进去。 宇文译摸摸方才发烫的地方,眼神一暗,胆敢动手打他的宇文蕴是第一个! 叶蕴二人前后脚刚进门,竹篱馆的妈妈就迎了上来,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颇有韵味的时候,走起路来身姿妙曼,抬眸浅笑间仿若会勾魂一般,迷人心智。 “四公子来了,这位是....”状似打量的目光从叶蕴身上掠过转向宇文译,竹篱馆妈妈笑的风情万种。 “舞娘,命你准备的东西可备好了。”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两位公子请随舞娘来。”说完舞娘带着二人去了二楼雅间。 “两位公子请坐,舞娘这就命人传菜。”说完,舞娘转身离开,留叶蕴二人站在原地。 “皇姐,坐。”说完,也不等叶蕴应答自己直接坐了下来。 叶蕴没有计较,挨着宇文译坐下。 “皇姐觉得这地方如何?” 叶蕴打量了一眼,点头:“还不错,看起来颇为雅致。” 说话间进来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十分熟稔的围着宇文译坐下来。 “爷,你可有阵子没来了,可有想人家~”坐在宇文译左边的女子伸出手拿起酒壶将杯斟满,随后端起为宇文译喂酒,宇文译将其一饮而尽,事后对着女子的嘴轻啄,惹得女子娇笑连连,径直躺在宇文译怀里。 两人仿若无人的调情,直至酒菜备齐才停下来,宇文译左拥右抱望着叶蕴道:“一时兴起差点忘了兄长,兄长不会怪小弟吧。” “哪里,四弟大方宴请,兄长谢都来不及何谈一个怪字呢!”说完,叶蕴拾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说真的,再耽搁下去,她都怕自己会饿死! 宇文译上扬的嘴角收了几分,任由旁侧的女子为自己布菜喂食,片刻后又道:“听闻今日在大殿之上,兄长大展身手不仅为自己洗清了嫌疑还勘破了南陵诡计,使络云免除了一场纷争?” 终于来了,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原来是因为这个! 放下筷子,叶蕴为自己倒了杯酒,尽数饮下才不急不慢道:“性命攸关,碰巧而已!”叶蕴顿顿脸色不愉道:“四弟请本宫来就是为了此等扫兴之事?要是如此四弟直说便是,何必如此破费?” “哈哈”宇文译干笑两声忙打住话题:“长兄说笑了,只因今日父皇无端罢朝,引众臣猜疑,小弟也是无意间听闻此事,心中好奇便随口说了出来,长兄勿怪!” 说完宇文译见叶蕴脸色并未好转,又道:“前些日子竹篱馆来了位新人,才貌双绝,最是擅笛,长兄可有兴趣瞧瞧?” “如此,便唤来瞧瞧。”说着,叶蕴面色好转不少。 宇文译看着叶蕴此番操作,心中甚是不屑,一个只懂得寻欢作乐的女人能有什么出息,这般一想,连带对叶蕴的防备心都消了大半。 宇文译手一拍,门外进来一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根碧玉发青的玉笛,对着叶蕴二人微微见礼后开始吹奏起来。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某样东西,就会收走某样东西,就好比她自己,不论是作战侦察、还是近身搏斗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唯独在艺术造诣方面完全没一点天赋。 好在原主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如此即使不懂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端倪。 一曲完毕,来人取下斗笠近身上前:“奴见过两位公子。” 声音不似叶蕴想的那般妖娆,相反,充满阳刚之气,叶蕴不由疑惑,既厌弃风尘,又为何坠入风尘?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译道。 “回公子,奴名玄清。” “玄清,照顾好这位公子。” “是。”玄清低头应下,而后半跪在叶蕴身侧,为她斟酒:“公子,奴敬你。” 一股脂粉味扑面而来,熏的叶蕴有些不适,正想避开却见宇文译死盯着这边,为防宇文译怀疑,叶蕴转守为攻伸手娄过玄清的腰肢,轻轻一带将人卷入怀中。 后者没料到叶蕴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身体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早已到了叶蕴手中。 “玄清方才献艺,实乃辛苦,这杯酒当由本公子亲自喂你。”说着,也不管怀里的人是否愿意,直接将酒灌了进去,粗鲁的动作引得玄清干咳阵阵,可叶蕴好像并未察觉一般,仍然不住期的灌酒。 宇文译瞧着叶蕴蛮横的逗弄方式,彻底打消了心头最后一丝疑虑,这才是他认识的宇文蕴,粗暴、凶残又喜于美色。 既然人没问题,那他也懒得再与宇文蕴虚与委蛇:“长兄对玄清可还满意?” “甚是满意。” “小弟就知长兄会喜欢,今儿是玄清的开雏日,舞娘已在旁边备好了房间,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长兄可要好好珍惜啊。”说笑间,宇文译的手已伸向其中一名女子的腰带,轻轻一扯,衣衫尽散,露出女子较好体态。 叶蕴很识时务的拉着玄清站起来:“既如此多谢四弟美意。” 说完带着玄清去了隔壁。 进了门,叶蕴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随后为自己倒了杯茶,老神在在的喝起来。 玄清落后一步,盯着桌前的人看了半响,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一横大步走向叶蕴。 “公子,奴服侍你休息。”话落间,手已探上叶蕴的衣领被叶蕴不着痕迹撇开:“时辰还早,不急。” “公子是在嫌弃奴吗?” “你想多了。” “那公子为何不许奴近身?” “你与本公子距离如此之近,这还不叫近身?”瞥了眼两人相隔不足半米的距离,叶蕴挑眉反问道。 “公子既买了奴今夜,奴自当服侍公子。”说着玄清再次上前,身体与叶蕴贴的极近。 叶蕴看着玄清,随即嘴角荡漾,笑的有些玩味:“你当真要伺候本公子?” ------------ 第八章 路遇不平 “是!”玄清说的斩钉截铁。 “那好,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没料到叶蕴如此直白,玄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衣服脱了。”叶蕴好脾气的又说了一遍。 闻言,玄清眼中浮起一抹挣扎。 “怎么,方才上追下赶要服侍本公子的难道不是你?” 对上叶蕴戏谑的眼神,玄清面色一变:“公子莫急,奴这就解衣。” 说着,玄清扯开腰带,褪去外衫、脱掉中衣,露出白玉般纤细的上半身,眼看玄清还要继续,叶蕴立刻制止:“够了!” 玄清眼中划过抹讽意:“公子不是要奴脱衣吗?奴还没脱完呢。” “无须脱完,现在这样便是极好。” 话音刚落,叶蕴随手从袖袋中掏出一条银白色的软皮鞭道:“此物乃本公子心头好,若不是遇到玄清这般的可心人,本公子都舍不得用呢!” 说话间,叶蕴腾空一甩,银鞭连着啪啪几声,虽然玄清强装镇定,可叶蕴还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逐渐盈满的恐惧。 “玄清放心,本公子下手会很轻的哦!不过在开始之前,本公子要蒙上你的眼,这么玩起来才更尽兴。” 将银鞭放到桌上,叶蕴捡起玄清仍在地上的衣物用手撕下一块儿布条,转身遮住玄清的眼。 确保后者真的看不见后,叶蕴拿起银鞭肆意挥动,鞭子舞的极快,玄清只感觉无数条宛如蛇影般的东西在自己周围晃动,再加上鞭子惊起的罡风以及啪啪不停的声响,心中恐惧急速剧加,没一会儿便咚的一声栽到地上。 见玄清吓晕过去,叶蕴嘴角勾勾,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动手将人抬至床上,刚想离开,就听门外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有意思,没想到宇文译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想到这儿,叶蕴直接坐在床上,一脚踩着床架不断摇晃,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嗯嗯啊啊的响声,片刻,门外脚步声消散,叶蕴才从床上起来,整整有些凌乱的锦袍,再次坐到桌前,不声不响的喝着茶。 等到夜幕降临,叶蕴从雅间出来,刚下楼就遇上了正在招揽生意的舞娘:“公子醒了?” “嗯,劳烦舞娘给与我同来的那位公子托个口信,就说我家中有事先走了。” “话舞娘一定带到,公子慢走,常来玩啊!” 此刻华灯初上,大街小巷人声鼎沸,道路两侧茶楼、酒馆灯火通明,叫卖小贩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叶蕴逛的正起劲,突然听闻一声“抓贼啊!”接着前方人群中引起一片骚动,一个身材健壮的糙汉冲出人群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在那糙汉身后是一个体型瘦弱书童打扮的男子,正一边喊着“抓贼啊”一边追着前面的人。 周围百姓都怕惹祸上身纷纷往两侧躲避,只有叶蕴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那糙汉见叶蕴站着不动,立刻骂骂咧咧道:“去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让开别挡路!” 叶蕴冷眼看着糙汉一言不发,眼见来人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时,叶蕴猛地上前两手抓住糙汉双臂一个过肩摔将人扔到地上。 后脑勺着地,糙汉被砸的眼冒金星顿时没了反抗之力,叶蕴上前蹲下,拾起掉到地上的钱袋递给刚才追来正喘着粗气的书童:“这是你的吗?” “是是是”书童连忙双手接过钱袋。 “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少。” 书童打开钱袋,细数里边银两,不多不少刚刚好,书童抬起头一脸感激道:“够的,一点没少,多谢公子相助。” “举手之劳”叶蕴看了眼躺在地上之人道:“此人就留给你处理了。” 说完叶蕴转身就走,完全没注意到斜前方不远处有辆马车,马车之上有双眼睛已注视了她许久。 不多时,京兆府来人将糙汉带走,书童收好钱袋正欲走发现方才糙汉躺过的地方有个东西,捡起才发现是把折扇,只是上面的扇骨已经裂了缝。 想到可能是刚才帮自己的公子不慎遗落的,书童便将折扇收了起来,随后小跑去到对面角落里的马车旁。 车帘挑开一角,露出几根骨节修长的手指,一道如春风化雨般的声音响起:“事情都解决了?” “回公子都处理好了。” “走吧。” “是。” 马车缓缓启动,转眼没入人群。 另一边,叶蕴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回到公主府,身上汗味裹着竹篱馆的脂粉味熏的叶蕴头疼。 许是味道太过浓烈,连白芷、蘅芜二人都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忙去准备热水,一个紧着给她更衣。 没一会儿的功夫,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叶蕴拒绝白芷侍浴的请求,将二人赶出门外,自己褪去衣物,泡入水中,直至水温开始变凉才从里面出来。 门外候着的白芷听到响动,带着几名丫鬟从外面进来收拾整理,自己上前帮叶蕴打理头发。 “公主可要用膳?” 叶蕴看了眼窗外道:“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至亥初三刻。” 亥时,换算过来也就是快十点了,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叶蕴摇摇头:“不必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本宫这儿不用留人伺候。” “是,奴婢告退。” 为防暴露身份,在人前白芷、蘅芜向来以奴婢自居,叶蕴瞧着白芷离开的背影,暗自叹息,也真是为难她们了,这年龄放在前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侧躺在软塌之上,叶蕴不时用手指摆弄着头发,希望能快点干,奈何头发太长,一时间难以达成所愿。 叶蕴叹口气从软塌上爬起来,望了眼窗外,打开门从外面走去,闲庭散步般的绕凤阳阁走了一圈才回到屋中。 一进门叶蕴就察觉到屋内多了道呼吸,虽然很浅,但还是被她听了个真切。 敌友未明的情况下,叶蕴选择按兵不动。 若无其事的脱掉衣服,只留下一身中衣,叶蕴将外面的灯全部熄灭,向内室走去。 通常为了方便起夜,置于内室角落灯架上的灯是不会尽数熄灭的,但为了给来人提供下手机会,叶蕴特意将灯全部吹灭,而后摸黑上床。 ------------ 第九章 行刺 暗色之中,不时传来女子翻来覆去所带起的床板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多时,床板没了响动,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均匀的呼吸声。 藏在屏风后的人慢慢从一旁绕出来走至床边,确定女子是真的熟睡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双手举高,低声说了句:“毒妇,去死吧!” 匕首对准心脏,猛地扎下去! 就在尖刃即将碰到锦被之际,叶蕴唰的睁开眼,快速握住来人持刀的手腕,用力向上一翻,来人忍不住哼唧一声,趁此空档叶蕴左手夺匕,随手一掷,只见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的一声没入墙壁之中,只留手柄在外。 “就让本宫来看一看你的真面目吧!”话音刚落,内室瞬间灯光通明,来人扭头下意识的想跑,却被叶蕴用力一扯跌倒在床,来人还想挣扎,叶蕴手疾眼快将其两臂举起禁锢在头顶,右腿横压在来人双腿之上,将人牢牢困住,难以动弹。 做完这一切,叶蕴这才有空看向那张脸,当看清行刺之人是谁后,叶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怎么是你!” 付齐墨,辅国将军府二公子,此前因当众批判原主德行有亏被原主记恨,在他与庆国公之女童滢大婚当天,原主手持银鞭大闹将军府,不仅打伤了迎亲队伍还把付齐墨绑回了将军府日日折磨。 “宇文蕴,今日我杀不了你是我无能,但是像你这样心肠歹毒之人,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动手吧!”说完,付齐墨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呵”叶蕴冷嗤一声,淡漠道:“且不论本宫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本宫知道很快你付家就要灭尽九族了。” 闻言,付齐墨猛地睁开眼睛愤恨道:“宇文蕴,你这个毒妇,你要干什么!” “本宫要干什么你不清楚吗?按照络云律法,行刺皇室公主会是什么下场还要本宫为你重复一遍吗?还有”叶蕴不耐烦的掏掏耳朵道:“不要张口毒妇,闭口毒妇的,小心本宫一生气将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扔去烟花巷哦~” “你威胁我!”付齐墨气的咬牙切齿,叶蕴丝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将其放开,他一定会扑上来咬死自己。 叶蕴故作无辜的眨眨眼:“怎么会呢?本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如果可以叶蕴也不想走原主的角色设定,但付齐墨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过蹊跷,当初原主将其带回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搜身拿走他身上所有物品,并派人严加看管,按道理除非接到她的命令,否则单凭付齐墨自己根本走不出院子半步,还有...那把匕首,若是背后无人相助,那么他是如何走出的院子,又从哪得到的匕首! “你想如何!” “很简单”叶蕴突然拉近两人距离:“只要你告诉本宫是谁帮你逃出来的,谁给的你匕首,那本宫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从此既往不咎,甚至.....本宫还可以放你离开,重回将军府...”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引的付齐墨身体一阵颤栗:“你..你离我远一点!” 叶蕴无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挨着你啊,嘶~胳膊肘好麻呀... 微微向外挪挪,叶蕴继续诱惑道:“想清楚了吗?说还是不说?说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家...” “没有人帮我,院是我自己出的,匕首是我在院外捡的。” 叶蕴面色一冷,死鸭子嘴硬是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叶蕴抬头四处寻找一圈,最后伸手在付齐墨腰腹间用力一拽,一根绣着云纹的浅蓝色腰带就到了叶蕴手中。 “宇文蕴,你要干什么!”付齐墨双目喷火,手脚开始不断挣扎想到夺回腰带,可惜叶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翻身坐起,手疾眼快用腰带将其双腕捆绑在一起。 满意的拍拍手,叶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付齐墨,本宫最后问你一次,是说还是不说?” 付齐墨双眼盯着床帐一言不发。 “好,很好!付齐墨这可是你自找的!” “撕拉”一声,叶蕴将付齐墨身上的衣物悉数扯开,右手抚上付齐墨的侧脸然后一路下滑。 “宇文蕴,你...”付齐墨羞辱的瞪着叶蕴:“住手....我叫你住手!” 叶蕴充耳不闻,指尖在光滑的皮肤上随意滑动,很快叶蕴就从付齐墨的嘴里听到沉重的喘息声。 “还是不说?” 付齐墨额角青筋凸起,汗滴顺着发际线下滑没入衣领之中,可见此时并不好受。 叶蕴瞧着付齐墨此番模样,不得不佩服原主调教人的手段,付齐墨出生将门,胸怀大志、桀骜不逊,好似一只即将起飞的雄鹰,而原主却能硬生生将其翅膀折断,变成囚困于庭院的家禽。 回想原主之前用到付齐墨身上的手段,当真令人发指! 当初原主本想将付齐墨教训一番扔出府外,哪知付齐墨硬折不弯,打死不认错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一气之下原主便起了将其收为男宠的心思,付齐墨知道后自然是宁死不从,试了几次都不得手的原主更气了,你看不上我,不愿意做我的男宠是吧,那我不逼你了,我要让你自己求着滚上床来。 抱着这种想法,原主命龙骑卫四处寻觅各种闺房秘药,然后一天一个样的喂给付齐墨吃,折磨了一年之久付齐墨虽没有妥协,却因服药过多,导致身子异常敏感,只要稍微触碰就会起反应。 看着付齐墨艰难痛苦的模样,叶蕴终究是做不到像原主那般狠心。 收回手,叶蕴起身将其手腕上的腰带解开,扔到一旁道:“起来吧,如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 半响听不到回应,叶蕴扭头叫道:“付齐墨、付齐墨?”连叫几声皆没反应。 叶蕴惊觉情况不对,忙上前查看,却意外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付齐墨受伤了?是谁伤的他? 思忖间叶蕴已将付齐墨全身查看了一遍,最后发现伤口在背部,叶蕴即刻将人翻过去,脱去衣服,没想到入眼的会是这番景象。 密密麻麻的鞭痕布满整个背部,新旧交织编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其中几道伤口因没有及时上药而皮肉外翻正在不断向外淌着红黄掺杂的血脓之水。 ------------ 第十章 被气炸的付齐墨 次日,随着一声鸟叫,付齐墨悠悠转醒,入眼是一张白净无暇恬静至极的睡颜,随着瞳孔渐渐回拢,眼前的成像越发清晰,当他彻底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后,心下一惊,双臂一撑便要起身,不料被身侧之人提前一步制止。 “乖~别动,小心伤口裂开。”叶蕴闭着眼,一边按下付齐墨的肩膀一边轻声开口,软绵的声音里倦意浓浓。 昨夜发现付齐墨晕厥时已至深夜,院中丫鬟早已休息,她只好自己动手给付齐墨处理伤口,好不容易将后背化脓的伤口处理完,付齐墨又梦魇了,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喊爹的,她怕他一通折腾再崩开伤口,只能在旁守着,直到拂晓才消停。 岂料这公子,她刚躺下,他又醒了,真能折腾! 经叶蕴这么一说,付齐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上半身都被绷带包裹着,他脸色一变,看向叶蕴的眼中闪过复杂,她又想耍什么花招,硬的不行要来软的了吗?呵! 付齐墨嘴角浮起冷笑,瞥了眼叶蕴转过头,罢了,当前他的确需要好好医治,既然她愿意,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但想让他就此顺从,那是痴人说梦! 察觉对方再无反抗之意,叶蕴终于放下心,收回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等叶蕴醒来,已日过正午,白芷带着四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用物从外进来。 当视线触及趴在床上酣睡的背影时,白芷神色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常。 “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话落白芷便与一众丫鬟忙碌起来,等叶蕴梳洗完毕,白芷示意其余丫鬟退下,自己跟在叶蕴身后。 叶蕴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付齐墨道:“白芷,你即刻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另外告诉厨娘准备两碗清粥做好了送过来。” “奴婢这就去办。” 白芷离开没多久,有丫鬟送来两碗清粥。 “将粥放到桌上,你下去吧。” “是。” 叶蕴端起其中一碗走到床前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趴在枕上的付齐墨睁开眼,扭头看向叶蕴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蕴嘴角勾勾,端着碗坐下:“本宫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 “你、无耻!”付齐墨气急。 叶蕴眸中划过冷意,挑眉道:“付二公子莫不是忘了?昨夜本宫说了,再要辱骂本宫那你如花似玉的妻子可就....” “你敢!”付齐墨气的面色通红。 “皇子本宫都抽过,还怕一个国公府小姐不成?” 她说的对,没有什么是她宇文蕴不敢做的!锦被之下一双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见付齐墨终于不再吭声,叶蕴将手中的碗往前递递:“喝了。” 付齐墨支着胳膊刚想起身不想扯到后背伤口顿时疼的轻哼出声。 瞥了眼付齐墨紧皱的眉头,叶蕴暗叹一声,算了,就当是替原主还债了。 “别折腾了,本宫喂你。”叶蕴拾起汤勺,舀起半勺白粥,轻吹一会儿递到付齐墨嘴边。 付齐墨面露惊愕:“我自己来。” 叶蕴不答,避开付齐墨伸过来的手,再次将勺递过去,大有他不吃她就一直举着的意思。 付齐墨抬眸看了眼叶蕴,无奈张开嘴将粥吃掉。 片刻,一碗粥见底,叶蕴端着空碗回到桌前,期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白芷带着太医进来才打破室内的沉默。 “公主,秋太医来了。” 话落,秋月白上前俯身作揖:“下官见过公主。” 叶蕴没想到来人会是秋月白,回想之前凌渊殿发生的事,叶蕴笑道:“原来是秋太医,上次的事多亏有秋太医相助,本宫才能洗脱嫌疑。” “公主过奖,下官愧不敢当!不知公主身子哪里不适,容下官瞧瞧。” “秋太医误会了,要看诊的不是本宫”叶蕴起身带着秋月白去到床前:“有劳秋太医看看他的伤势可有大碍。” “不知公子伤在何处?” “背部。” “如此下官需要将公子衣物祛除,公主...” 叶蕴点头会意:“本宫去外面看看,这里就交给秋太医了。” “是。” 带着白芷出了寝室,叶蕴走走停停实在不知去哪,白芷见此提议道:“今日和风习习最宜赏花,碧湖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公主不如去瞧瞧?” “也好。” 话罢,两人去了八角凉亭。 站在凉亭边往远望,朵朵白莲亭亭玉立,叶片稠密,风一吹,荷叶倾斜擦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惊得藏在叶下纳凉的锦鲤一哄而散,甚是好看! 叶蕴看得正起劲,就听远处有脚步声而来,扭头望去,只见秋月白背着药箱跟在一青衣丫鬟后面,往凉亭方向而来。 “如何?” “公主放心,公子伤口处理及时并无性命之忧,待下官开副祛风解表、消肿排脓的方子,届时外敷内服,不出半月方可痊愈,唯一需要留意的是伤口未结痂前,切不可下床走动,以防伤口崩裂恶化。” “秋太医所言本宫记下了,白芷,你随秋太医去拿药方抓药,待事情了结,吩咐府中车夫送秋太医回宫。” “是,秋太医这边请。” “下官告退。” 目送二人离开,叶蕴又在凉亭小坐片刻才起身回到凤阳阁,刚进院门就听到屋内传出一声咆哮:“都给我让开!” 付齐墨怒不可遏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丫鬟,主子让人不喜也就罢了,连下人都如此让人生恶,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公子息怒,没有公主口谕,奴婢不能放公子离开。”两个丫鬟态度坚决,守在床头,一步不肯退让。 “我在说最后一次,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付齐墨抡起拳头一副不走开就开揍的架势,吓得两个小丫鬟当即白了脸。 “让开!” 两个丫鬟齐刷刷的摇头,不放付二公子离开,顶多是挨一顿打,不会丢了性命,可要是让付二公子走了,那她们的性命也就没了。 长公主的手段,她们刚进府就领教过了! 见两个丫鬟油盐不进,付齐墨气的肺都要炸了,抡起的拳头被他握的咯吱作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 第十一章 部署 “看来是伤口好的太快了,以至于某人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个丫鬟瞬间松了口气,还好公主回来的及时,否则就要拦不住了。 两个丫鬟立即退居一侧齐声福礼:“公主。” 视线从丫鬟惨白的小脸上划过,而后落到付齐墨还未曾放下的拳头上顿顿道:“今日不必过来伺候了,下去休息吧。” 两个丫鬟惊愕之余又喜出望外,当即对着叶蕴福福身,说了句“奴婢谢过公主”后快步离去。 “什么事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叶蕴向前两步,视线刚好停在付齐墨绷带缠身的后背,白色的绷带上多了几道红痕,想来是伤口再次崩开所致,叶蕴深如古潭的眸微不可见的闪了一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秋太医说伤口未结痂前不可乱动,以防伤口崩裂,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凤阳阁休养,等伤口好了在回西苑。” “让我留在这儿你安得什么心!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放心,本宫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一个病患下手,你住在凤阳阁的这段时间,本宫绝不踏入凤阳阁半步!” 叶蕴说到做到,接下来近乎半个月的时间里,叶蕴闭门不出,整日泡在书房,不是熟读络云史记,就是钻研络云自建国以来的军政建设,再不然就是站在书案前苦练书法,心情颇佳时,还喜欢写些事关花风雪月的诗词歌赋来陶冶情操。 一日,负责打扫书房的丫鬟突然发现纸篓中多了许多纸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丫鬟拾起一个纸团将其打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身无彩凤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看什么?” 丫鬟吓了一跳,扭头见是叶蕴顿时慌得说不出话来。 叶蕴眼尖,只一眼便认出丫鬟手中的纸团乃是她方才练废的草纸,不由出声问道:“喜欢?” 丫鬟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 “既然喜欢本宫重新写一张赠你,那个就扔了吧。”说完,便径直走到书案前重新执笔。 丫鬟受宠若惊,连自己是怎么出的书房都记不清了,总之等她回过神来,纸已经在她手中了。 府中的丫鬟,多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此事一经传出,纷纷嚷着要公主墨宝,都盼着能多背几句情诗,日后若遇到欢喜之人,就将这些诗句通通说给他听! 一连在床上躺了十多天,付齐墨实在闷得紧,因此在得知自己伤口已经结痂的第一时间便只身出了凤阳阁。 后花园内,一群小丫鬟聚在廊下翘首以盼,没过多久,转角处多了抹桃色身影,有丫鬟兴奋道:“来了,来了,青桃姐姐来了!” “青桃姐姐东西呢?” “瞧你急得,东西在这儿呢,老规矩先到先得!”说完,青桃抬高右臂,手中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纸。 众丫鬟见到那纸,眼中一热,当下争抢开来。 “给我看看!” “我先来~” “青桃姐,快给我瞧瞧!” 就在众人争夺不断间,一道颇为灵巧的身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眨眼的功夫东西便被她夺了去。 “哈哈!东西是我的喽~”说完,拿着东西就往前跑。 “好个机灵的丫头,大家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一拥全跑了起来。 拔得头衔的青歌见众人追来,觉得甚是有趣,她停下脚步晃晃手中的草纸欢笑道:“来啊,来追我啊!” 青歌说完拔腿就跑。 沉迷于嬉闹中的青歌并未留意前方情况,等她意识到不妙想要止步时已经来不及。 “砰”的一声青歌与来人相撞,“咚”的一声青歌后仰跌倒在地,疼的青歌瞬间红了眼睛。 反观站在青歌对面的付齐墨,除了衣衫有些凌乱外,身形纹丝未动。 “付公子!” 目睹事情全部经过的丫鬟们吓得瞬时禁了声,忙停在原地屈膝见礼。 “奴婢莽撞,求付公子开恩!”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青歌急忙爬起来,跪在付齐墨脚下磕头请罪。 视线在丫鬟身上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脚尖前的那一团褶皱不堪的草纸上,付齐墨弯腰将其拾起,僵着脸将纸一点点拉长,折痕凌乱的草纸上写着两行字,字迹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大家风范,再看那字,写的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单说这诗句可谓上佳。 只不过如此气势磅礴的字,用来配这般女儿家行径的诗,总归是不伦不类,太过小家子气,可惜了! 付齐墨暗自品评一番后问道:“此物可是你的?” “回付公子,是奴婢的。”青歌道。 “拿去吧,日后小心些。”将东西归还青歌,付齐墨绕过青歌,往假山方向而去。 付齐墨走后,众丫鬟如临大赦,再不敢胡闹,扶起青歌悄然散去。 书房内,叶蕴正看的会神,就听门前传来脚步声,遂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名小厮,这小厮她认得,是白芷派去伺候付齐墨的侍从,名叫喜宝。 “喜宝拜见公主。” 叶蕴将书合上,坐直身子道:“起来吧,你不在付齐墨身边好生照顾,跑本宫这儿来所谓何事。” “回公主,喜宝前来正是为了付公子一事,白芷姐姐曾嘱咐喜宝,付公子伤口若好了,要第一时间禀告公主,今早喜宝为付公子换药,发现付公子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想必不日便可痊愈。”喜宝道。 “好,本宫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 “是,喜宝告退。” 喜宝走后,叶蕴立刻唤了白芷、楚辞、蘅芜三人进来。 “属下见过公主。”三人齐声道。 “方才喜宝来报付齐墨伤势已愈,白芷你即刻带人去凤阳阁将付齐墨的起居用品收拾好送去西苑,本宫今晚回凤阳阁。”叶蕴道。 “是。”白芷道。 “蘅芜,从今日起,付齐墨的吃穿用度照常放发,不得克扣。”以前原主为逼付齐墨臣服,在吃穿用度上没少刁难付齐墨,最狠的一次,直接将付齐墨饿晕了过去。 “属下明白。”蘅芜道。 “楚辞,将西苑外围的府兵撤掉,派两名暗卫密切监视付齐墨的一举一动,不可大意。”叶蕴道。 “属下即刻去办。”楚辞道。 三人离去后,叶蕴看着手中的兵书,嘴角微微上扬,付齐墨,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当真拿你没辙? ------------ 第十二章 南陵来信 半个时辰后,付齐墨返回凤阳阁,老远就见凤阳阁院口多了两排府兵,手拿长枪,分左右而站。 付齐墨面色一冷,驻足片刻才向院口走去,不料不等他进入,便被府兵拦下。 “你们这是何意!”付齐墨冷声道。 “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有府兵道。 不让他进?这是知道他伤好又打算换其他法子来折磨他了么! 思及此处,付齐墨抬脚正欲硬闯之际,白芷从里面出来,抬手示意府兵退下,而后自己跨过门槛出来道:“付公子息怒,公主听闻付公子已痊愈,知道付公子心系西苑,早命丫鬟将付公子的物品尽数搬回西苑,公子可即刻回西苑休息。” 白芷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付齐墨就是想发火都没了由头,只能愤愤甩袖离去。 “将人打发走了?”室内,叶蕴躺在贵妃椅上,见白芷进来抬头看着她道。 “是,不过付公子看上去似乎并不领情。”白芷想着付齐墨临走时的样子实话实说道。 闻言,叶蕴轻笑,像付齐墨这种好面又直肠癌泛滥的人,未经商议直接将他赶出凤阳阁,他会觉得高兴才怪! “不用管他,西苑那边布置好了吗?” “公主放心,已全部办妥。” 叶蕴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近日一直歇在书房,本宫甚感疲惫,需要休息片刻。” “是。” 白芷退下,叶蕴走到床前,脱下鞋子躺到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床铺太过软和,一会儿的功夫,叶蕴便陷入熟睡,直到晚膳前才醒来。 用过晚膳,叶蕴打算去庭院中消食,刚走两步,就见楚辞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 “公主!” “瞧你风尘仆仆的,可是有事?” “禀公主,南陵来信了,皇上传旨让公主即刻进宫。” 叶蕴眼中闪过不解,南陵来信与她有何干系:“可知信中说了什么。” “暂不知晓。” “备车,楚辞,你随本宫进宫。” “是。” 片刻,叶蕴换好宫装直奔府门乘车入宫。 勤政殿 窦公公照样候在正殿门口,见叶蕴过来,俯身行礼:“老奴见过长公主。” “窦公公请起,父皇可在里面?” “是,公主请在此稍后,容老奴进去通传。” 说完,窦公公先一步进去。 殿内,宇文雍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听到响动后,将目光移向窦公公。 “皇上,长公主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让她进来。” “是。” 殿门开合间,叶蕴从外面进来,她快速看了眼塌上的宇文雍上前作揖:“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雍将书搁置一旁,淡漠道:“起来吧。” “谢父皇。”叶蕴放下双臂,目不斜视,安静站着。 扫了眼恪守礼制、心平气和的叶蕴,宇文雍只觉得陌生的很,要知道自皇后仙逝后,她不仅脾性大变,对他更是态度冷漠至极,他们父女俩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平和相处过了。 叶蕴被宇文雍看的毛骨悚然,她自然知道原主与宇文雍的相处模式,不是冷淡不语便是剑拔弩张,虽然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本人,做不到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冷言冷语,更何况,当她冷静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后,就更不能僵化两人的关系,一旦彻底失了圣心,那些人必将更加肆无忌惮。 半响,沉默片刻的宇文雍终于发话:“今日朕收到了南陵信使送来的南陵皇帝亲笔书信,信上说他对三皇子诈死之事毫不知情,为表达对络云的歉意,已备厚礼送往络云,不日便可到达。” 说道这儿,宇文雍停下来细细观察叶蕴面色,见其毫无反应又道:“信上还说,要将三皇子容彦留在络云任由你处置,你怎么看。” 将容彦留给她? 叶蕴微不可见的蹙眉,这南陵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见叶蕴不语,宇文雍道:“听闻容彦虽是皇后所出,但并不得南陵皇帝喜欢。” 原来如此!叶蕴瞬间明了,南陵皇帝这是想要一石二鸟啊! “禀父皇,儿臣认为容彦身份特殊,此事还需妥善处置。” “你可有想法?” “南陵那边既然不想容彦回去,不防就让其留在驿馆之中,一应事宜好生照料即可。” “当初他可是让你遭了一场无妄之灾,你不恨他?”一双浑浊深邃的虎眸死死盯着叶蕴,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动容,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叶蕴语气平静道:“若换作以往,儿臣必定要加倍从容彦身上讨回来,但自那日父皇将儿臣关入大理寺,儿臣想通了,以前是儿臣不懂事,今后儿臣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没料到叶蕴会突然幡然醒悟,宇文雍半信半疑道:“你当真想通了?” 叶蕴重重点头。 宇文雍叹了口气,露出抹欣慰:“你能这么想,朕甚是宽慰,想必你母后泉下有知也会感到高兴,这么晚宣你进宫,可曾用过晚膳?” 宇文雍有心修复二人关系,叶蕴自然不会拒绝,随即作揖道:“回父皇,儿臣恐父皇多等,因此收到消息便入宫了,还未来得及用膳。” “也罢”宇文雍从塌上下来:“看了许久的书,朕也累了,闻喜,吩咐人传膳吧。” “是。”窦公公应了声,即刻去办。 与宇文雍用完膳,已至戌正末,叶蕴拒绝窦公公相送,独自走至南门,看着还等在马车前的楚辞,快走几步。 “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辞万年不变的脸上闪过诧异,随后急忙俯身作揖道:“属下惶恐,职责所在,公主可要回府?” 叶蕴颔首,随后踩着梯子上了马车,见此楚辞翻身上马道:“出发。” “驾!”车夫拿起马鞭一抽,马车缓缓动起来。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外,再无半点动静,突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接穿过马夫心脏没入车厢,马儿受到惊吓举蹄长鸣,楚辞立即弃马飞上马车拉住缰绳“吁”的一声使马平静下来。 楚辞扔掉缰绳,右手执剑紧盯前方,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将马车团团围住,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楚辞冷声道:“来者何人!” ------------ 第十三章 邀请 “要你命的人,上!”打头的黑衣人手一挥,所有黑衣人立刻动起来,在黑衣人有所行动的同时,楚辞当机立断一个跨步冲入中心,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作为龙骑卫首卫,楚辞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以一敌十丝毫不落下风,觉察出楚辞的不凡,黑衣人首领食指微屈含在嘴里用力一吹,又有数名黑衣人从两侧冲入战场,直奔马车而去。 数十柄长剑同时刺入车厢,顷刻间车厢四分五裂碎屑飞扬,黑衣人以袖遮面躲避,等到木屑散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黑衣人大惊,人呢? 就在此时,一抹红裙立于高楼之上,叶蕴斜睨着底下不知所措四处找寻的黑衣人缓缓开口:“你们是在找我吗?” 黑衣人抬头,望着高楼之上的叶蕴道:“她这那儿,杀了她!” 瞬间数道黑影手持长剑直冲叶蕴而去,叶蕴冷眼看着眼前变故,掌中内力聚集,在黑衣人逐渐聚拢之际,一掌击出,被掌风击中的黑衣人直接破体而亡。 漆黑的夜色下,弥漫着浓浓血腥味,黑衣人首领脸上闪过一抹凝重,看着死了近乎半数之多的手下,当下发号施令:“撤!” 眨眼间,街道之上,除了一堆尸体外,只剩叶蕴、楚辞两人。 纵身一跃,叶蕴从楼顶下来,楚辞立刻赶到身边询问:“公主,是否派人追踪截杀。” “不必了。”扫了眼血肉模糊的现场,叶蕴道:“带人将现场收拾干净,另外命人仔细勘察,看看有何发现。” 楚辞拱手道:“是!” 话落,楚辞本欲唤龙骑卫现身,被叶蕴先一步制止:“走吧,回府,让府兵过来收拾。” 楚辞抬头看向叶蕴,眸中尽是不解,不过终究没有多问,见叶蕴已动身离去,立即抬脚跟上。 叶蕴走后没多久,从拐角处走出两个人,瞧着遍地残肢断臂其中一人目露杀意:“这宇文蕴的功夫果真了得,这些可都是我门中的黄牌杀手,没想到对上宇文蕴竟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闻言,另一人嗤笑道:“看来阁下的黄牌杀手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你!”那人心中愤恨,但碍于此人身份只能将这口恶气吞下:“这次是我大意了,您放心,绝对没有下次!” “希望阁下说到做到。”说完也不管身侧之人是何表情,抬脚向反方向而去。 徒留那人站在原地,望着叶蕴离去的地方,眼中迸发嗜血的杀意。 一进门,白芷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不由将视线放在落后一步的楚辞身上,接收到白芷询问般的目光,楚辞看了眼叶蕴,见她面色如常才道:“回府的路上,有人行刺公主。” 闻言,白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当即关切道:“公主可有伤到?” 瞧着白芷紧张兮兮的样子,叶蕴心下一暖,这还是她来到异界后,第一次有人关心她,当下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意道:“放心,这世上能让本宫受伤的人没几个。”这句话可不是她自吹,以原主的功夫,放眼望去,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公主武艺高强,是属下多虑了。”白芷道。 叶蕴淡笑一声没说话,转而坐到贵妃椅上,头微抬望着楚辞道:“你的伤怎么样?” “小伤,不碍事。”楚辞道。 叶蕴瞥了眼面不改色的楚辞,视线一转看向右侧被血染湿的半截衣袖道:“过来。” 楚辞踌躇片刻,缓缓靠近:“不知公...” 话未说完,胳膊已被叶蕴握住,静如止水的眸中略起惊诧,楚辞惊呼:“公主!” 尾音未落,衣袖已被人抹起,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叶蕴愠怒道:“再深一分,你这手臂就算费了,这也叫小伤么!” 没料到叶蕴会生气,一时间,楚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的看着叶蕴。 见此,叶蕴暗叹一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平和道:“你们虽然是本宫的暗卫,但本宫希望你们能明白,在成为本宫的暗卫之前,首先你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你必须先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其次才能保护好别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保护弱者,因此,在你们成为强者之前,本宫只需你们做好一件事,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一番话,听的白芷、楚辞二人心中大为震惊,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过,身为暗卫他们首先需要保护好自己,从来没有!震惊的同时还有丝丝动容,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丢舍的暗卫! 不知不觉白芷红了眼睛,连楚辞眼角都有点湿润,不过他到底是个男子,心性沉稳,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所有情绪隐于心底。 “公主今日所言,属下记下了!”白芷重重点头道。 “你呢?”叶蕴看向楚辞。 “属下谨遵公主教诲。”楚辞道。 “明白就好,白芷,带楚辞下去包扎,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派人请秋太医过来看看。”叶蕴道。 “是。”说完,白芷忙带着楚辞下去处理伤口。 蘅芜刚进院门,就见白芷面色匆匆拉着楚辞直奔西厢房,本欲追上去问个究竟,但想到手中还有要事,只好改道往叶蕴寝室而去。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叶蕴睁开眼睛,从贵妃椅上起身的同时,蘅芜正好进来。 “公主,方才宫中派人送来帖子,说是童妃娘娘将于三日后在宫中举办赏花宴,不知公主是否前往?” “童妃?”叶蕴挑眉,若她没记错,这童妃便是付齐墨那未过门妻子童滢的姑姑,与庆国公童庸乃是亲兄妹,自原主母后逝世,宫中后位空悬,后宫之中唯童氏一人独大,再加上有子嗣伴身,可谓是盛极一时。 “你觉得本宫该如何?” “公主乃络云嫡出子嗣,地位非同一般,但如今童妃暂代协理六宫之职,公主也不好太过决绝。”蘅芜道。 叶蕴暗自点头,说的不错,是个拎得清的。 “就依你所言,今日本宫遇袭,楚辞受了重伤,西苑那边暂由你接手,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本宫禀告。” “是,属下明白!” ------------ 第十四章 舆论 关于暗夜遇袭的事情,叶蕴虽命人清理了现场,但并没有刻意隐瞒,因此,次日早朝之上,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了文武百官茶余饭后的焦点。 大多数人认为长公主遇险是她罪有应得,毕竟这些年被她整治、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唯有极少个经历过皇朝内乱的老臣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此消息传到叶蕴那儿时,她正倚栏而站,抓着一把鱼食忙着喂鱼,听蘅芜道出事情始末,叶蕴将最后一点鱼食全部撒入湖中,接过白芷递来的帕子将指尖的细屑擦拭干净,才转过身看向蘅芜:“看不出来本宫在朝中如此受欢迎。” “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碎嘴文臣,依属下看,就该让龙骑卫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倒悬于城门之上,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倒掉才好!”白芷小脸一鼓气呼呼的说道。 闻言,叶蕴眸中浮起抹怪异,她扭头望向白芷,见她气的脸都红了,心中甚是诧异,这丫头向来不是挺稳重的么,怎么一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叶蕴哪里知道,白芷、蘅芜、楚辞三人虽是静淑皇后为原主培养的暗卫,但碍于她皇后的身份,龙骑卫里所有暗卫实则都是养在宫外,由静淑皇后的哥哥,也就是原主的舅舅亲自训练的。 戚家乃将门之家,向来看不惯那些只会咬文爵字、煽风点火的文臣,白芷三人自小耳濡目染,自然多少带些武将风范,只不过原主素来不关心这些琐事,没留意过白芷三人对文臣的态度也属正常。 白芷说的起劲,不料突然对上叶蕴探究的眼神,神色一愣,急忙拱手道:“属下逾越,请公主责罚!” “你替本宫出气,本宫为何要罚你?”叶蕴反问道。 “这...”白芷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蕴又道:“之前是本宫少不更事,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如今本宫幡然醒悟要摒弃从前,重新开始。 本宫幼年失母,这些年多亏你们陪在本宫身边日日照顾,对本宫来说,你们与他人是不同的,以后在本宫面前,你们无须拘谨,更不必时时刻刻请罚。” “属下明白!”白芷、蘅芜齐声道。 其实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们也察觉到了公主的变化,不仅脾性发生了改变,就连兴趣也是。 以前,公主最讨厌读书识字、吟诗作对,对于书房避之不及,如今,只要无事公主必定会前往书房,不是翻看史书就是提笔练字,说是判若两人一点都不为过。 “以后你们在本宫面前以名字自称即可。” “蘅芜明白。” “白芷明白。” 见两人如此上道,叶蕴露出抹欣慰,抬头看了眼太阳,已经接近正午,想到楚辞的伤,便道:“时辰不早了,秋太医开好的药想必熬的也差不多了,白芷你且去给楚辞送药,这里有蘅芜陪着即可。” “是。” 望着白芷远去的身影,半响,叶蕴才道:“宫中可是有我们的人?” 蘅芜眸中快速掠过一抹惊讶,随后便道:“公主是如何得知?” “宫中若无内应,早朝才发生的事,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如何能得知?”话落,叶蕴瞥了眼蘅芜,转而望向湖面,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聪慧,蘅芜佩服!”蘅芜俯身向叶蕴深深作了一揖。 叶蕴嘴角勾起抹冷笑:“此人并非龙骑卫,蘅芜,事到如今你不打算对本宫说点什么吗?” “公主恕罪!皇后娘娘曾叮嘱过蘅芜,若无那人同意,就算是对公主,也不能多说一个字!”说罢,蘅芜双手抱拳单膝跪下,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叶蕴依旧看着远处,神色淡淡道:“此事除了你,谁还知道?” “禀公主,只有蘅芜一人所知,那人也只与蘅芜一人有联系。” “既如此本宫不问便是,你起来吧。” “谢公主!”蘅芜从地上起来,拿起石桌上的一碟鱼食递给叶蕴。 叶蕴垂头看了眼鱼食没接,继而问道:“可知今日早朝议了何事。” “皇上下旨撤了驿馆前的禁军,并命南陵使臣明日启程返回南陵,但奇怪的是此次返程,南陵三皇子并不在其列。”蘅芜一五一十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左右不过一颗弃子罢了。”叶蕴云淡风轻的道,这也是为什么昨夜在宇文雍面前,她会好心放过他的原因,没了南陵,容彦连质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颗废棋,即使宇文雍说了要好生对待,那些负责他衣食起居的仆人就真的会听话? 从云端跌落尘埃,容彦他,有的受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南陵皇帝好狠的心!”蘅芜皱眉感慨道。 “皇位面前无父子,古往今来,能踏上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踩着手足血亲的血爬上去的,更何况南陵皇室不止他一个皇子。 行了,且不提他,西苑那边有动静了吗?”叶蕴道。 “暗卫来报,付公子每日除偶尔在院中闲逛外,一直不曾外出,也没人进过西苑。” “嗯,告诉暗卫小心些,付齐墨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然荒废了近一年,但仍然不可大意,若被他察觉到周围有人监视,只怕会更难找出幕后之人。”叶蕴嘱咐道。 “是,蘅芜会将公主所言如实转告暗卫。” 聊完正事,蘅芜又陪叶蕴在凉亭待了片刻,二人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凤阳阁。 用完午膳,叶蕴一如既往在白芷的陪同下去了书房,熟稔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兵书,斜躺在软塌上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哪知刚看了没两行,书便被白芷收走了,正欲询问白芷这么做的缘由,岂料白芷先答了起来:“白芷知道公主看书心切,但如此看书容易伤眼,公主还是坐起来看吧。” 说着,白芷将书倒扣一旁,转身从犄角处搬来一张矮几放在塌中央,这才重新将书还给她。 瞧着那四四方方的矮几,叶蕴微微蹙眉,要知道她自小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喜欢躺着看书。 如今非要坐的端端正正的还真是有些难为情,不过白芷一心为她着想,她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脱去鞋子,像个好学生般乖乖盘腿坐好,认认真真的看起书来。 ------------ 第十五章 人抓到了 要说这人真是不禁念叨,叶蕴本以为想要抓住付齐墨身后的尾巴还需几日,没成想她刚从书房出来,在回凤阳阁的路上,便遇到了神色有些焦急的蘅芜。 “何事如此着急?” “公主,刚刚暗卫禀报,西苑那边有消息了。” “哦?”一抹狡黠从叶蕴的眸底飞快闪过,叶蕴追问道:“人在哪?” “目前还在西苑,正在屋中与付公子说话,暗卫怕跟的太紧被付公子察觉,因此并未窃听,只在院外远远盯着。” “告诉暗卫,切勿打草惊蛇,等那人出来后远远跟着,摸清此人背后主子是谁,再来向本宫禀报。” “是!”蘅芜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得到下一步指示,一刻不多留,立即往西苑方向而去。 白芷望着蘅芜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泛起疑惑:“公主不跟去瞧瞧?” “急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安心等着就是。”话落,叶蕴疾步向前走去。 “哎,公主,你要去哪?”白芷忙小跑着跟上,一边跑一边道。 “回凤阳阁。”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在书房消磨了一下午,叶蕴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所幸厨娘给力,掐着饭点派小丫鬟将膳食送了过来。 慢条斯理的用完晚膳,叶蕴拿着白芷不知从哪搜寻来的话本子坐在贵妃椅上翻看起来,时间在一点一滴间流逝,白芷站在叶蕴身后,时不时抬头往外瞧瞧,却一直未能看到蘅芜的身影,不由心中暗自着急,蘅芜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暗卫没看住让人给跑了? 思寻间,手中的茶具掉到地上,顷刻间茶具四分五裂茶水四溅,白芷被清脆的碰撞声吓得瞬间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刹那间,白芷脸色煞白,忙跪下请罪:“白芷笨手笨脚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叶蕴瞥了眼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茶杯碎片缓缓道:“成大事者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非常人所及的耐性,而今只因一点小事就乱了心神,日后你让本宫如何放心对你委以重任。” 闻言,一股令人恼怒的羞愧之色爬上白芷的脸颊,她垂着头,一边暗骂自己为何今日如此沉不住气,一边重重点头保证道:“公主教训的是,白芷向公主保证,日后定当时刻磨炼心性,谨记公主今日教诲,决不再犯!” “你明白就好,地上凉,快起来吧,叫几个人进来把地面收拾干净,今日你陪了本宫一天,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白芷明白,公主这是在提点自己,不让她参加接下来的行动是想要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因此,白芷没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悄悄退下。 叶蕴一直等到子时,蘅芜才过来,合起话本子,叶蕴边坐直身子边道:“人去哪了。” “庆国公府。”蘅芜道。 叶蕴笑笑:“果然!” “公主早就猜到此人会去庆国公府?”蘅芜惊讶道。 叶蕴点头道:“想要猜中幕后主使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难,毕竟想要本宫死的无外乎就那几人,其中能与付齐墨挂上钩的,也不过就两家,刺杀公主那是何种罪名,将军府心知肚明,因此绝不会让付齐墨铤而走险,那便只剩下庆国公府一家,只是本宫目前还不能确定,利用付齐墨刺杀本宫究竟是谁的主意,若是童滢本宫还能理解,如若是庆国公....那么事情就复杂了!”话落,叶蕴眸底浮起一抹幽色,付齐墨,你千方百计要护着的到底是谁呢? 蘅芜看着眼前运筹帷幄侃侃而谈的人,很难将她与之前的样子联系起来。 若有可能她真的想知道那晚公主在大理寺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转变! 蘅芜垂眸掩下心中万般疑虑询问道:“公主,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沉思片刻,叶蕴道:“人现在在哪?” “已经回到府中,此刻就在下房。” “蘅芜你即刻带人将其控制起来,然后....”后面的事情叶蕴说的极轻,只有蘅芜听得到。 次日,天还未亮,庆国公府后院的芙蓉苑已是灯火通明,童滢早早坐在梳妆台前,身旁围着一圈丫鬟婆子为她梳洗打扮。 不多时,童夫人带着几名丫鬟从外进来,听到响动童滢转过头,见是自己的母亲,当即从椅上站起来,娇笑着走到童夫人面前,边走边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瞧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童夫人满脸欣慰道:“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昨日你姑母传信,让我转告你不必纠于过往,今日在赏花宴上,她定亲自把关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至于你与付家的那桩婚事,你就当从没发生过吧。” 闻言,童滢面色一变,拒绝道:“母亲,女儿与墨哥哥自小一起长大,嫁给墨哥哥为妻是女儿一直以来的心愿,那日虽因长公主横插一脚未能礼成,可在女儿心中,早将自己当成了付家的一份子,让女儿再嫁他人,女儿是万万不肯的!” 话落,童滢赌气般转过身,不再看童夫人。 童夫人叹口气,怜爱般的抚上童滢的头无可奈何道:“我如何不知你的想法,可付齐墨已经被长公主带回公主府,成了长公主的人,就算有一天长公主厌倦了付齐墨将他赶出公主府,可有长公主那层关系在,谁家还敢将女儿嫁给他? 那不是明摆着要跟长公主作对么! 滢儿,长公主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胆敢沾染她的人,只怕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啊!” “她敢!”童滢愤恨道:“她就算在张狂,上面还有皇上压着呢,女儿不信她敢如此胡作非为!” 童夫人心知她在气头上,也不想再与她争辩,上前握住她的手嘱咐道:“不管你如何不痛快,今日在赏花宴上都要顾及你姑母的颜面,万不可冲动顶撞,你要知道如今的国公府不过是一张空壳,要不是你姑母..” “行了,女儿知道了”童滢不耐烦的打断童夫人:“今日女儿一定谨言慎行,不会丢了庆国公府和姑母的脸的,时辰差不多了,母亲,女儿要起身了。” 见此,童夫人不再多言,只叮嘱丫鬟小云好生照顾小姐,而后由奶娘扶着出了芙蓉苑。 ------------ 第十六章 赏花宴 从庆国公府驾车进宫,中途需绕道西市与东市的交界地荣景巷,此巷因横跨东西两市,成为帝都最繁华的街道,还未到卯正,街道上已是人满为患,拥挤的道路导致马车难以通行,童滢掀开车帘,瞥了眼已经大亮的天色,满脸着急:“小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这般走走停停何时才能入宫。” 闻言,小云挑起帘子从里面出来,瞧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头,愁眉不展:“曾叔,快想想办法,再耽搁下去小姐要赶不上赏花宴了!” “小云姑娘,你也看到了,不是不想走,是实在走不了啊。”车夫皱着头说道。 是呀,这么多人,哪是说走就能走的,小云急的在车上直跺脚,可就是想不出解决之法。 就在此时,响起一阵敲锣声,小云抬头望去,只见迎面来了一队官兵,除了最前面的官兵手中拿的是锣外,其余两列官兵手中握的全是长枪。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迅速避让!”说完,手中的鼓槌“咚”的一声敲在锣面上,刺耳的铜声在街道上回响。 “快快快!” “往后退一点,快点!” “哎呀,谁踩着我的脚了!” 混乱中,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响动,拿锣的官兵眉头皱起,抓着鼓槌咚咚连敲两下:“肃静!” 等整条街彻底安静下来,那官兵再次扯开嗓子高喊一声::“来人,将人带上来!” 转眼间,有官兵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出来,大喝道:“跪下!”说完不等女子有所行动,一脚踹在女子腿弯处,那女子猝不及防身子前倾,直接摔到地上。 “起来!”官兵对女子的反应很不满,反手拽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拉。 女子疼的直呼痛,头一仰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小云在看清女子面容后神色一愣,恐惧随即盈满双眸,她忙捂着嘴巴,跌坐在车沿上,失神看着不远处哀嚎的女子,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怎么会是小葭,明明昨夜她们才见过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厢内,童滢被外头的尖叫声吵的心烦,掀开窗帘,刚想掏出庆国公府的令牌让官兵通融通融,岂料正巧看到小葭被拽起头发的一幕,吓得她瞬间缩回了头,双手无意识的绞着帕子,脸色白的吓人。 “此贼胆大包天趁着夜色混入公主府企图行刺公主,按我朝律法谋害皇族者罪不容诛、一律当斩,来人,行刑!” 话落,有官兵立即拿出长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小葭已没了头颅,只剩一副残缺的尸体正突突突的往外冒血。 众人惊得连连后退,更有胆小者吓得当场失声抹泪。 酒肆之上,叶蕴着一身男装静静站在二楼窗口看着下面的闹剧,特别是在看到庆国公府的车逃命般的驶离现场后,嘴角勾起抹冷意。 “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出去了。”同样一身男儿装的蘅芜道。 叶蕴点头:“走吧。”话落转身离开。 马车在南门口停下,小云抬袖擦干脸上的泪痕,而后拖着虚无发软的双腿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撩起车帘道:“小姐,到了。” 车内,童滢僵着身体坐在垫上眼神痴痴望着前方像个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 “小姐?”小云又唤了声,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小云不由深呼口气,提高声音再次唤道:“小姐,该下车了!” 童滢被尖细的声音吓的身子一颤,瞬间回神,她强装镇定避开小云的搀扶从车上下来,却在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小姐!”小云忙上前扶住童滢,想到方才死去的小葭,眼眶立马红了一圈,声音哽咽道:“小姐,小葭她...” “住口!”童滢忽的回头看向小云,语气强硬低声呵斥道:“记住,以后不准在提及此人,若有人问起,咬死不承认,听清楚了么!”说完,童滢眼中划抹过狠疾,此事决不能被外人所知,否则,不仅是墨哥哥就连庆国公府也难逃一死! 小云被前后判若两人的童滢吓了一跳,在童滢犀利冷漠的目光下,不自觉的点点头,怯懦道:“奴婢,明白。” “走吧,随我去玉溪宫见姑母。” “是。” 主仆二人刚穿过南门,就听旁侧传来一道声音:“敢问前面可是庆国公府童滢童小姐?” 童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距离南门不远处站着位绿衣宫女,童滢点点头道:“我便是。” 闻言,那宫女快步走上前,笑意盈盈道:“奴婢文箐乃玉溪宫宫女,奉童妃娘娘之命再此迎候童小姐,童小姐,娘娘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请童小姐随奴婢移步玉溪宫。” 听闻文箐所言,童滢一扫阴霾,展颜欢笑道:“果然还是姑母疼我。” “依奴婢看,娘娘八成是拿童小姐当女儿疼呢,您瞧,娘娘怕您累着,还特意让奴婢带了轿撵来。” 说话间,四个太监抬着一顶轿撵过来,文箐示意太监将轿撵放下,而后亲自扶着童滢坐上轿撵,往玉溪宫去。 凤阳阁内, 早已装扮整齐的叶蕴正悠哉哉的坐在太师椅上边喝着茶边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公主放心,东西是白芷亲自带人送去的。”白芷道。 “那就好”叶蕴点头,拿起茶盏,将最后一口茶饮尽,随即从椅上站起道:“走吧,想必那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进宫的马车早已候在府门口,叶蕴在白芷的陪同下不紧不慢登上马车,车帘撩起,叶蕴看着窝在角落闭眼假寐的付齐墨,勾起一抹无声的笑意。 叶蕴端详了付齐墨片刻,然后故意走到角落挨着付齐墨坐下,结果就如她预料那般,方才还小憩的人“腾”的一下躬身站起,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警惕道:“你又要干什么!” 叶蕴眉毛一挑。故作疑惑道:“付二公子平日里可喜欢读书?” 付齐墨拧眉:“你问这个作甚!” “无事,随便问问。” “自然是有!” “哦?看来是本宫多虑了。”叶蕴目露惊讶道。 “你什么意思!”付齐墨面色微微发冷语气僵硬道。 “哎~本宫还以为辅国将军府已经穷到连几本书都买不起的地步了,否则付二公子也不会翻来覆去只会说你要干什么?又或者是你要做什么?嗯?” 对上叶蕴戏谑的眼神,付齐墨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死死看着叶蕴,一双眸子瞪的老大,好似要喷出火来:“宇文蕴!” ------------ 第十七章 迷路了 叶蕴不满的掏掏耳朵道:“本宫知道自己名字好听,但你也不用叫的这么大声。” “你!哼!”付齐墨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继而长袖一甩,抬脚出了车厢与车夫同坐一起。 叶蕴见付齐墨负气而去,趴在垫上笑的乐不可支,白芷默默看着一切,眼中隐隐带有几分无奈,她实在想不通,公主既然心悦付公子,为何非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对待付公子,这岂不是将付公子越推越远了吗? 叶蕴可不知道白芷心里的小九九,笑够了,她从垫上坐起身,用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随后理理有些凌乱的衣裙,从暗格里取出上次未看完的杂书继续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付齐墨率先跳下马车,不等叶蕴下车便自顾自往里走,宫门守卫虽不认识付齐墨,但见他是从公主府的马车上下来的,便未曾阻拦,任其进去。 等到叶蕴带着白芷从车上下来,宫门口早没了付齐墨的人影,白芷有些不满道:“付公子对公主态度如此冷淡,公主又为何执意带上付公子,这不是凭白给了别人机会。” 叶蕴自然知道白芷口中的别人指的是谁,不过她并不在意,相反还隐隐有些期待。 思及此处,叶蕴嘴角弧度逐渐扩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为了举办此次赏花宴,童妃可谓是用尽了心思,不仅求着宇文雍开口准了她在御花园摆宴,更是命御膳房潜心研制了不少新奇的点心。 叶蕴到的时候,赏花宴已经开始,姹紫嫣红、芬芳馥郁的御花园里,人比花娇的官家小姐以及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的贵家公子随处可见。 众人见叶蕴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臣女见过公主!” “臣下见过公主!”众人齐声道。 叶蕴颔首道:“诸位不必多礼,别因本宫扫了尔等雅兴,都且散去吧。” 话虽如此,却没一个人敢动,皆伫立在旁,静静候着。 叶蕴似有惋惜般的扫了眼距离此处不远的凉亭,本来她还想先寻个僻静之处坐坐,而后再去人前露个脸的,这下好了,不去都不行了。 叶蕴暗叹一声,抬脚便要走,岂料迎面来了一群人,打头的女人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配上一支金镶珠宝半翅蝶暂,衬的她雍容华贵,庄重大方。 在她身后跟着数十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女子,衣着首饰虽华丽,却远比不上眼前这位。 就在叶蕴不动神色的打量间,人已至跟前,在打头女人的带领下众嫔妃齐声道:“嫔妾见过长公主!” 见此,叶蕴笑道:“诸位娘娘请起,本宫受童妃娘娘邀请,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寻一乐呵,这儿这么多小姐、公子等着呢,可别因本宫误了童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闻言,众嫔妃这才起身,方才领头的女人道:“长公主说笑了,长公主能来嫔妾喜不自胜,何来耽误之说?” 闻言,叶蕴轻笑两声道:“听闻父皇许了娘娘代理六宫之权,当真是要恭喜娘娘了。” “承蒙皇上信任,嫔妾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圣意。”圣意二字童妃说的格外重,叶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童妃,果不其然,从其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含笑间视线从一众嫔妃身上掠过,叶蕴加深了笑意,瞥了眼还杵在原地充当木头桩子的众人道:“今日童妃娘娘做东,想必还有不少事要忙,本宫许久不曾到这御花园来,眼下瞧着竟有几分迫不及待,想先去走走。” “如此长公主请便。”童妃道。 话音刚落,叶蕴便带着白芷直接拐进了左边的青石小路,两侧花团锦簇甚是好看,只可惜叶蕴与原主一样,对花一窍不通,只知这些花长的甚好,却不知其叫何名、如何照养。 这御花园极大,其中小道错综复杂,一路上叶蕴走走停停七拐八绕一番操作下来,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迷路了! 更要紧的是,连白芷也被她弄丢了! 叶蕴站在原地四处环顾一圈,除了苍松翠柏外,就只剩眼前这条蜿蜒的石子路了。 叶蕴稍作思忖,抬脚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丛林之中远远望见一点红,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红点的庐山真面目也被揭开,入眼是一个四方亭,亭子上方有块匾,上面刻着绛雪亭三个大字。 亭中有位身着荼白色长袍的男子正背对她而坐,叶蕴走上前:“请问...” 话还没说完,人已转过身,一张清新俊逸、面骨消瘦的面孔映入眼前。 叶蕴有一瞬怔楞,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名字,宇文谦。 络云国大皇子,生母乃雪国和亲公主,当初因生他难产而死,宇文谦自小为人谦逊、饱读诗书,却在十六岁那年骑马外出的途中马匹受惊滚落山崖,摔断了一双腿,终日只能靠轮椅出行。 原主对自己这位皇兄,虽不讨厌,但也从来不亲近,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显然对方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她,因此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叶蕴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似是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露骨,宇文谦浅笑道:“皇妹也是受童妃娘娘邀请前来参加赏花宴的吗?” 叶蕴点点头道:“让皇兄见笑了,皇妹许久不曾来此处,没想到绕了几圈后竟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皇兄可否为皇妹指个路?” 宇文谦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人,眸色渐深,他这个皇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寻思间宇文谦含笑道:“为兄正要回去,皇妹若不介意,不如一道同去?” “有皇兄引路,自然是极好的。”叶蕴欣然应下。 “只不过”宇文谦面露为难的看了眼身下:“为兄腿脚不便,还要皇妹稍等片刻,待侍从回来后我们再走。” 经宇文谦这么一说,叶蕴才留意到宇文谦此刻身下坐的是用木轮打造的轮椅,看上去就像是给一把椅子加了两个轮子,此物甚是笨重,需要有人推才能行走。 “既然有劳皇兄为我引路,那便由我来为皇兄推椅,这才公平。”话罢,叶蕴已经站在宇文谦背后,抓着两端手柄推了起来。 宇文谦忙拒绝:“这如何使得,还是交由侍从来做吧。” “我说使得自然就是使得,皇兄还是安心为皇妹指路吧。”说话间叶蕴已推着宇文谦出了绛雪亭,宇文谦见此也无力挣扎,只好听之任之。 ------------ 第十八章 再起争执 有宇文谦指路,两人很快就去了宴席,宴席上众人皆以入座,众目睽睽之下,叶蕴推着宇文雍不紧不慢进来,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哟,皇姐何时与大皇兄关系这般好了?”左侧紧靠主位的第三张桌子上,宇文译阴阳怪气的笑着,戏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叶蕴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四皇弟家住护城河吗?管得这么宽。” “皇姐说的哪得话,我可是在关心皇姐呢,毕竟但凡跟大皇兄走的太近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已故的沁妃是,曾经的庞小姐也是,哦!”宇文译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袋:“瞧皇弟这记性,在这点上,皇姐与大皇兄倒是相似的很,毕竟静淑皇后..” 话没说完,一道劲风袭来,“啪”的一声,宇文译只觉左侧脸颊火辣辣的疼,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甚至都没看清叶蕴是如何动手的,宇文译的脸上已经是皮开肉绽,留下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淡定的收起银鞭,叶蕴冷脸看着宇文译道:“宇文译,管好你的嘴,否则本宫不介意亲自调教你,毕竟以本宫的能力,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蝼蚁!” 宇文译捂着脸面目狰狞的咆哮道:“宇文蕴,你凭什么敢打本皇子!” 叶蕴斜睨了眼宇文译,头微微上扬,霸气宣誓:“就凭本宫乃络云长公主!” 是了,就因为她是长公主,便可以任性妄为、为所欲为!他不服!凭什么,凭什么皇位要落在这种人头上,他不服,他不服! 宇文译抬头对上叶蕴仿若看蝼蚁般不屑的眼神,心中杀意渐生,我宇文译对天起誓,此生定将亲手斩下宇文蕴头颅,以雪耻今日之辱! 眼见气氛僵持不下,在场众人吓得皆垂头屏气,深怕殃及自己这条池鱼,唯独坐在角落里的付齐墨看的起劲,他巴不得能有人好好治治这个疯女人,借机给他出口恶气。 与他同坐的大理寺少卿蓟子真几次给他使眼色让他收敛点,可惜付齐墨全然不当回事,甚至还自顾自得为自己添起酒来,看的蓟子真颇为无语,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自己受到牵连。 靠着童妃的关系,童滢理所当然的坐到了右侧首位的位置,原本她还为没能跟付齐墨说上话感到失落,此刻见付齐墨有恃无恐该吃吃该喝喝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气氛如此低凝,墨哥哥还吃的下去,可见墨哥哥并没有将长公主放在心上,如此一想,童滢瞬间觉得心情好多了,连着对叶蕴的恐惧感都消除了几分。 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付齐墨抬头回望,当看到是童滢时,付齐墨无声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因着表妹蓟依桐的关系,他与童滢很小就认识了,对于童滢,他说不上有多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家中父母对她很喜欢,随着大家年岁渐长,母亲开始有意无意打探他对童滢的想法,他明白母亲的意思,想着与其找个陌生人重新认识、了解,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母亲喜欢的,抱着这种想法他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没想到... 想到后面的事,付齐墨有些怅然,可不管怎么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与童滢之间再无可能,还是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让她另觅良缘才是。 高台之上,童妃面色有些着急,今日她举办赏花宴,就是想为自己儿子挑门好亲事,万不可被这两人毁了去! 想到这儿,童妃频频给坐在下方看好戏的宇文讦使眼色,后者看了眼童妃,又将目光移在针锋相对的二人身上,哈哈大笑几声,站起来走到叶蕴与宇文谦身边道:“皇妹消消气,你也知道四皇弟向来有口无心,大家都是至亲何必弄得如此之僵,难得皇兄今日有雅兴出来散心,就算皇妹不肯给我面子,也该给皇兄一个面子,你说是不是?”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宇文讦出来说和,她若不依不饶,本来有理的她恐怕也要成无礼的那方了,细想至此,叶蕴点头道:“罢了,今日本宫就看在大皇兄与三皇兄的面上,不与你计较,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你!”宇文译瞪着眼还想说什么,被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裴昭仪忙捂住嘴巴,她神色慌张道:“嫔妾见过长公主、童妃娘娘,四皇子年幼说话口无遮拦,嫔妾代四皇子向长公主与大皇子道歉,望长公主、大皇子能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予计较。” “呵~”叶蕴轻笑一声,嘴角噙起几抹讽道:“原来在昭仪眼中十五岁还是小孩,若本宫没有记错,在我络云女子十五岁都该行及笄礼了。” 裴昭仪被叶蕴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童妃瞧着裴昭仪那副怯生生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不由心生烦躁,她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裴昭仪,方才长公主已说了不予计较,你且带着四皇子下去治伤吧。” “是,嫔妾多谢长公主,嫔妾告退。”说完,裴昭仪强行拽着本不欲离开的宇文译疾步离去。 宇文译母子二人一走,现场气氛好转起来,叶蕴环顾一圈才在左侧偏后的位置找到付齐墨的踪迹,看他吃的欢愉,便也没管他,径直推着宇文谦去了左侧首位。 为缓解气氛,童妃提议道:“本妃素来听闻我络云贵家之女自幼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今日恰逢赏花宴,不如就请诸位小姐轮番献艺,为大家助兴如何?” “童妃娘娘此议甚好!”宴席中有人附和道。 “既然如此,本妃便加个彩。”说着,童妃从腕上取下一个手镯继续道:“此物名为金镶珠翠软手镯,乃本妃心爱之物,今日夺得头彩者,便可赢得此物。” 听闻有东西拿,右侧的贵家女子纷纷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公平起见,童妃命太监写了一些纸条装在密封盒中采用抓阄的方式按数字大小轮流上台。 ------------ 第十九章 宫物遗失 叶蕴对这些并无兴趣,转身与宇文谦低语几声,便悄然离席。 出了宴席,叶蕴迎面遇到才赶来的白芷以及一个陌生侍从扮相的男子。 白芷见到叶蕴,脸色一喜,忙快走几步:“公主!” 叶蕴看了眼白芷,目光转向她身后之人:“这位是?” “卑职厉景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可见过我家皇子?” 叶蕴凝眉:“你家皇子?” “公主,他是大皇子的贴身侍从。”白芷小声解释道。 原来是宇文谦的人。 叶蕴道:“皇兄就在宴席之上,你自行进去便是。” “多谢长公主告知,卑职告退!” 等厉景走远,叶蕴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闻言,白芷脸颊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跟公主赏花,只因白芷见一朵花开的好生漂亮,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再一回头公主就不见了,白芷顺着小路寻找公主,哪知越绕越远,恰逢厉景经过,细问之下才知他是大皇子的人,偏巧大皇子也找不到了,于是我们猜想公主可能与大皇子在一起,便急忙赶到宴席这里想一看究竟。” 白芷一口气说完自己的遭遇,转念想到叶蕴与宇文谦二人,头一歪又道:“对了公主,您与大皇子素无往来,今日怎么会和大皇子一同赴席?” 没料到白芷会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叶蕴神色一顿,干咳一声道:“碰巧!” 随即也不管白芷如何,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白芷抓了抓头发,望着叶蕴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有些迷惑,不是说大皇子是一个人待在绛雪亭的吗?奇怪,大皇子到底是怎么在没人推的情况下,一个人坐着轮椅出去的呢? 白芷越想越糊涂,扫了眼已经走远的叶蕴,也顾不得再去想,当即小跑着追上去。 叶蕴随意在宫中溜达,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当她正欲返回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谩骂声:“你这小杂碎,还不赶紧将东西交出来,否则等杂家将此事禀告了童妃娘娘,有你好果子吃!” “什么东西,我没拿!” “嘿!看来杂家今日不动点真格的,还真就拿你没辙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杂家抓住他!” 墙角处,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身形矮小、面色蜡黄,一看就是常年缺乏营养所致。 尽管此时自己被人强行压着跪在地上,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镇定、从容:“我说了,东西不是我拿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 “好,杂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杂家的鞋底硬!”说完,太监抬脚脱下一只鞋,牟足劲就要往那孩子身上拍。 千钧一发之际,叶蕴身形一动,快速抓住太监手腕,眨眼间便夺去太监手中的鞋子,丢至一侧。 太监惊愕的看着这一变故,正想发火,但见眼前之人衣着华丽,气质非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忙跪到地上磕头:“奴才不知贵人在此惊扰了贵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另外两个太监看到素来跋扈的胡公公都怂了,哪还敢跟叶蕴叫板,急忙放开那孩子,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叶蕴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孩子,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白芷,扶那孩子起来。” “是!” 白芷从叶蕴身后出来,上前扶起孩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那孩子挣扎的从白芷怀里出来,后退几步毕恭毕敬的向叶蕴行礼:“多谢贵人出手相助!”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话罢,叶蕴看向跪在脚下的胡公公道:“抬起头来!” 闻言,胡公公抬起头,却不敢抬的太高。 “我且问你,因何私设公堂,依我络云律例,凡私设公堂屈打成招者处以墨刑,拒不认罪无人悔过者,罪上加罪!你若今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便亲自抓你去玉溪宫治罪!” 听闻叶蕴要抓他去玉溪宫治罪,胡公公当下吓得身子一哆嗦直呼饶命:“贵人饶命啊,今早童妃娘娘给了奴才一颗红宝石,说是让奴才等到宴席开始后将此物送过去,方才奴才在送东西的路上突然想小解,奴才想着那盖在红宝石的帕上绣有玉溪宫的标记,想来不会有人敢拿,便将东西放在前面不远处的石桌上。 哪知等奴才小解回来,原本盖在上面的帕子被仍在一旁,里面的红宝石不见了。 奴才万般惊恐,赶忙回去寻人,四下寻找,不料刚到这儿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窝在角落,奴才还没说话,他便急着要跑,若不是做贼心虚,他为何要跑!” 叶蕴皱眉:“仅凭这一点你就认定东西是他拿的?” “自然不是,贵人请看!”胡公公从袖中掏出块帕子:“这就是方才奴才用来遮盖红宝石的帕子,在那帕子上面有块手印,这么小的印记,除了孩子,没人能对的上。” 叶蕴接过帕子,洁白的丝帕上清楚的印着一个掌印,指骨分明,从大小来看确实是孩子的手印无疑。 叶蕴有些疑惑,她扭头看了眼站在一旁一句都不说的小孩,随即又将视线重新移到丝帕上。 仅从现有的证据来看,矛头全部指向那孩子也无可厚非,不过...相由心生,那孩子眼神清澈不掺杂物,绝非偷鸡摸狗之辈。 稍微思忖,叶蕴看向孩子温声道:“你来。” 那孩子看了眼叶蕴,虽眼中留有疑虑,但还是走到了叶蕴身边:“贵人有何吩咐。” 叶蕴将丝帕对折,紧露出印有掌印的一侧道:“来,将你的手放上来。” 那孩子虽小,但很是聪慧,立刻明白了叶蕴此举的用意,他将手放在掌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那手与掌印完全重合,胡公公惊呼一声道:“这下证据确凿,杂家看你还有何话说!” 那孩子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边摇头边喃呢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叶蕴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我知道。” 闻言,胡公公不乐意了,他扯着自己的公鸭嗓道:“贵人,事实摆在眼前,您可不能有所偏袒啊!” ------------ 第二十章 抓贼 “大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容得你如此放肆!”白芷脸色一冷,大声叱责道。 胡公公瞬间脖子一缩,没了声。 叶蕴看了眼胡公公道:“东西不是他拿的,虽然从掌印大小来看一致,但是指骨的粗细不同,与他的指骨相比,丝帕上的要更细一些。” “那依贵人看,这偷东西的贼该是谁。”胡公公不死心的嘟囔道。 “带我去丢东西的地方。” 胡公公看了眼叶蕴,不情不愿道:“是,贵人这边请。” 在他看来这贵人分明就是看那孩子年纪小,想帮那孩子脱罪,若是到了那儿依旧没能找出证据证明那孩子的清白,到时候,看那贵人还怎么袒护! 这般想着,胡公公脚下生风,走的更快了。 此地距离事发地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 叶蕴将丝帕放到石桌上,自己沿着石桌周围仔细寻找,还真让她发现了端倪。 左侧的石墩之下,散落着几根黄白相间的毛发,叶蕴将其捻起,看了看手中之物,又顺着毛发坠落的位置往远望去,那边是一片浅草,末尾有片林子。 叶蕴站起来,一边低头寻找一边往浅草方向而去,终于在一处找到了一枚被浅草遮盖的半枚掌印,形状与丝帕上的如出一辙。 叶蕴抬头,盯着前面的林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白芷。” 听到叶蕴叫自己,白芷赶忙去到跟前,叶蕴凑到白芷耳畔低声耳语几句,白芷应了一声立即离开。 胡公公等人看着打哑谜的主仆二人,均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白芷提着一个锦盒回来,她将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两盘水果摆到桌上,随后退到一旁。 叶蕴扫了眼众人道:“大家各自找个地方藏起来,切记不可出声!” 闻言,所有人揣着疑问去到拐角藏起,叶蕴瞥了眼斜对面的榕树,纵身一跃,几个呼吸间,人已隐于枝叶间。 一炷香后,叶蕴远远瞧见一个黄白之物唰的一下从草地上掠过,眨眼就蹲到了石桌上,它先是盯着桌上的水果看了看,随后转动头颅左右瞧瞧,确定周围没人后,以极快的速度从桌上拿起一颗桃大快朵颐起来。 许是觉得桃好吃,那东西吃的更欢了,没一会儿就将盘里的桃吃个精光,看到这儿,叶蕴嘴角勾勾,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然,就如叶蕴预料的那般,方才还吃的欢快的野猴动作一僵,接着整个身体毫无征兆的向后摔去,直接掉到了地上。 见此,叶蕴双脚一瞪,从树上下来,她走到野猴身边,兴致盎然的打量着昏睡过去的野猴,当目及它那鼓起的脸颊时,叶蕴笑了,她蹲下身子,用手掰开野猴嘴巴,伸指一掏,一颗颜色血红的宝石顺着野猴嘴角,咕噜噜的滚到地上。 胡公公忙不迭跑过去将东西拿在手中端详,确定就是他丢的那颗后喜不自胜,对着叶蕴磕了一头:“奴才谢过贵人,多谢贵人帮奴才寻回红宝石!” “此刻人证物证具在,你是不是该先向那孩子道歉。”叶蕴瞥了眼胡公公道。 “贵人说的是,是杂家误会你了!”胡公公立刻转头看向那孩子,随即又回过头道:“敢问贵人大名,来日若有机会奴才必定报答贵人今日之恩!” 今日要不是遇到这位贵人,依照童妃娘娘的性子,恐怕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报恩就不必了。”叶蕴睨了眼胡公公道:“日后遇事多动动脑子便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说完,叶蕴抬脚径直向前走去,见此,白芷忙跟上脚步,边走边道:“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 一句公主,惊起千层浪。 特别是那个孩子,当听闻白芷对叶蕴的称呼后,他猛地抬起头,望着远去的背影,满眼惊愕。 等到众人离开,从最前端的墙角后走出两道身影,一老一少,其中年轻的那位男子望着叶蕴离开的方向,突然轻笑一声道:“方才蓟大人和我还因大理寺少卿一职尚有空缺,又无可荐人选而苦恼,如今倒是巧了。” “苏相的意思是...”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折腾了一圈,叶蕴重回宴席,没想到献艺还在进行,叶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百无聊赖的在席间环视一圈,正巧看到付齐墨与童滢二人一前一后离席,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叶蕴冲白芷招招手,后者凑过来。 叶蕴在其耳边小声交代几句,白芷点点头,也悄声退了出去。 “皇妹可是累了?”宇文谦见她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不由出声关切道。 “累倒谈不上,只是觉得这宴席有些长。”叶蕴叹口气,实话实说道。 闻言,宇文谦笑笑道:“再忍忍,这柳家小姐是最后一个,等她弹完这首曲子,就该快了。” 叶蕴嗯了一声,随手拿起块儿糕点就要吃,却在看到放在童妃桌角上的红宝石时,手一顿,想到自己之前用手掏野猴嘴巴的事,叶蕴嘴角一撇,又将点心完好无损的放回去。 宴席就在叶蕴无比期盼中到了尾声,万片花丛中童妃一眼挑中了兵部尚书姜言家的嫡女姜楠钰。 “此番献艺,姜小姐的琴音当属一绝,依本妃看,姜小姐当为头首,来人,将先前定下的彩头以及这颗红宝石送去给姜小姐。” 闻言,姜楠钰忙起身谢恩:“臣女谢童妃娘娘赏赐。” 童妃笑道:“不必客气,本妃瞧着你甚是喜欢,你若无事可常来玉溪宫坐坐,陪本妃说说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明了,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姜楠钰就是三皇子妃了! 姜楠钰自然也听明白了童妃的话中之意,当下心中大喜,自当年跟随父亲进宫,在后花园中巧遇三皇子后,她便芳心暗许,这么多年,她一直将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不敢告知旁人,没想到,今日一曲竟是让她美梦成真了! 这般想着,姜楠钰便悄悄抬头看向斜对面的宇文讦,哪知宇文讦也在回望着她。 四目相对,姜楠钰忙错开视线,她耳根发烫,面带羞赧的对着童妃盈盈一拜道:“是,臣女记下了。” 正事办完,童妃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思,以身体偶感不适为由便匆匆退下了,童妃一走,谁还愿意干坐着,纷纷三两结伴从席间离去。 ------------ 第二十一章 圣旨 宫门口,叶蕴与宇文谦简单道别后,两人各自上了马车。 白芷还未回来,叶蕴独自待在车中甚是无聊,想到之前未看完的话本子,叶蕴动手从暗格里翻出来,边打发时间边等白芷回来。 半柱香后,叶蕴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间白芷已闪身进来。 叶蕴往后看了眼未见付齐墨的身影有些疑惑道:“他人呢?” “回公主,方才出来的路上,白芷看到付公子上了蓟府的马车。”白芷回道。 “他与蓟府很熟吗?”叶蕴不解道。 “公主忘了,付公子的母亲乃是大理寺卿蓟大人之妹,蓟府可是付公子的亲娘舅,关系自然很熟。”白芷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既如此就不等了,回府吧。” “是。” 说完,白芷掀起帘子,对着外面的车夫道了声回府,又重回车内,将自己跟随付齐墨所听到的事情向叶蕴娓娓道来。 “你是说付齐墨叫童滢出去就是为了退婚?”叶蕴眸底划过疑惑,不是说俩人青梅竹马感情很深么,怎么不过一年的光景这付齐墨就变心了? 都说女人善变,依她看男人也有过之无不及,亏她还因断了人家姻缘暗自惋惜,合着是她自己多虑了。 “正是,听付公子的意思大概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好耽误了童小姐,过些日子会亲自上门赔礼致歉,往后与童小姐桥归桥路归路,但如果童小姐有事需要帮忙,他定会义不容辞。” “然后呢?童滢什么反应?”叶蕴好奇道。 “童小姐看上去挺伤心的,等付公子说完就哭着跑开了,哎,要不是当初被搅了婚事,这对璧人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白芷想到方才偷窥到的那幕,一秃噜嘴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话刚出口,白芷忽的意识到自己失言,瞬间脸色变得紧张起来。 “白芷失言,请公主恕罪!” “恕什么罪?你说的对,本宫也觉着这事做的挺不人道的。”叶蕴单手托腮附和道。 叶蕴这么一说,倒是把白芷搞蒙了,想到之前她的那些疯狂举动,白芷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您...不喜欢付公子了吗?” “本宫何时说过喜欢他了?”叶蕴皱眉反问道。 “啊?那您不喜欢他何必将人绑回公主府呢?”白芷更迷惑了。 “那不过是因为本宫要报他辱骂本宫的仇。”叶蕴斩钉截铁道,至少原主最初绑走付齐墨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就因为这个?” 叶蕴点头:“不然呢?” “那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将付公子留在府中吗?” 叶蕴思忖片刻,回道:“过些日子寻个由头将人送回将军府吧,毕竟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支出,本宫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闻言,白芷嘴角一抽,有些无语,敢情说了半天您只惦记着自己花了冤枉钱! 今日在宴席上叶蕴并没怎么吃东西,因此她回到凤阳阁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准备吃食,而她自己则是让白芷端了一盆水过来,将手在盆中揉搓了好几遍方才罢休。 “公主这是怎么了?”蘅芜看了眼被叶蕴搓的隐隐发红的手问道。 “还能是怎么了”白芷轻笑道:“公主今日为了帮一个孩子,亲自动手从野猴口中掏宝石,也难为公主竟能忍到现在。” 哪里来的野猴?为何要从野猴嘴里掏东西?几句话听的蘅芜云里雾里,更为迷糊。 说到野猴,叶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那只野猴可有妥善处理?” “哎呀!”白芷惊呼一声:“奴婢忙着追公主,竟忘记交代小太监好生照顾了。” 闻言,叶蕴嘴角动动不知该说什么好,为了抓住它,她可是让白芷在上面涂了不少迷药,那野猴连着吃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通往丞相府的马车上,一只黄白相间的野猴正四脚朝天呼呼大睡,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处还挂着一缕可疑的透明液体,看到这一幕的马车主人满脸嫌弃,差点忍不住将其扔到马车外面去。 御书房内 宇文雍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伸手捏捏鼻梁,见此来缓解有些酸涩的眼睛,窦公公端着一杯茶从旁侧过来,将茶放到龙案上道:“皇上辛苦了,喝杯茶解解乏吧。” 宇文雍睁开眼,端起茶盏轻啄一口,放下茶盏道:“方才苏卿与蓟卿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回皇上,老奴听到了。” “你觉得朕该同意这两人的提议么。” “皇上真是折煞老奴了!”窦公公笑道:“老奴就是一个下人,哪懂这些,再说...”窦公公瞥了看案上被奏折遮掩,只露出小半截的圣旨道:“皇上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哈哈”宇文雍大笑两声笑骂道;“老狐狸!” “呵呵,老奴就当是皇上您夸老奴了。” 宇文雍将早已写好的圣旨从奏折之下抽出来,转手递给窦公公道:“这旨便由你去传吧。” “老奴遵旨!” 临近傍晚,叶蕴收到宫里来人的消息后忙赶到正堂,看着坐在椅上喝茶的窦公公,叶蕴不由一愣,莫不是宇文译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不怪她会多想,毕竟每次原主与宇文译大动干戈后,总会迎来宇文雍的盛怒,而负责传旨的正是窦公公本人。 “什么风把窦公公吹来了。”说话间,叶蕴人已进了正堂。 窦公公瞧是叶蕴,忙放下茶杯行礼:“老奴见过长公主。” “公公快请起。”叶蕴上前,亲自将人扶起。 “长公主,老奴给您道喜了!”窦公公笑道。 叶蕴眉头轻蹙,一脸不解道:“公公这话到将本宫说糊涂了,不知这喜从何来?” 窦公公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道:“长公主接旨!” 叶蕴率正堂所有丫鬟小厮跪下道:“儿臣宇文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前任大理寺少卿卸任以来时隔数月无人填补空缺,今闻长公主才思敏捷、聪慧过人,特准其暂代大理寺少卿一职,任职期间要严以律己、恪守本分、尽职尽职,切不可玩忽懈怠、擅离职守,钦此!”宣读完毕,窦公公俯身将叶蕴从地上扶起,将圣旨交于她道:“皇上特意交代让长公主明日上任,还有,凡帝都四品以上官员皆要参朝,长公主既已任职,早朝也是不可免的。” “多谢公公提醒,白芷,代本宫送送窦公公。” “公公这边请!” ------------ 第二十二章 记大过 叶蕴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一时间有些摸不透宇文雍的心思。 白芷送完窦公公回来的时候就见叶蕴对着圣旨发呆,白芷稍作思忖,上前唤道:“公主在想些什么?” 叶蕴回神,收起手中的圣旨道:“你去找蘅芜,让她来凤阳阁见我。” “是。” 回到凤阳阁,叶蕴将圣旨妥善收好,随后坐到贵妃椅上等蘅芜,没过多久,蘅芜进来,叶蕴看了眼与蘅芜同站一起白芷道:“白芷,你且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公主命蘅芜前来可是因圣旨一事?”蘅芜道。 “正是,你是否方便联系一下那人,打听打听今日在御书房发生了何事。”叶蕴道。 “蘅芜明白,这就去办。”蘅芜离开后,白芷从外进来,见叶蕴又拿着书坐在软塌上,规劝道:“公主明日寅正便要入宫,今日该早些睡才是。” 闻言,叶蕴开始在脑中思索,寅正..也就是...凌晨四点钟!古人都是这么勤勉的吗? 顿时,叶蕴觉得手中的兵书不香了,她虽没有赖床的毛病,可这也属实太早了点。 “如今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刚过戌时。” 确实不早了,叶蕴将书收起,简单梳洗一番,便早早睡去。 寅初刚至,叶蕴就被白芷从睡梦中唤醒,她揉揉眼睛,含糊不清道:“时辰还早,容本宫再睡一会儿。” “公主,不早了,再晚该赶不上早朝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您又该挨罚了。”白芷想将人从床上拽起来,奈何后者睡得太沉,根本拽不动。 白芷松开手,抹了把鼻尖上的虚汗道:“公主不是说要改过自新,重新开始吗?此刻正是公主痛改前非的好时机,千万不可浪费啊!” 哎,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还不如直接送她去投胎呢! 叶蕴揉揉眉心,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困意实在难以消散,她只能闭着眼睛任由白芷带着几个小丫鬟在自己脸上折腾,等她梳洗完毕换好朝服,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白芷扶着她坐到桌前,两手一拍,有小丫鬟拎着一个食盒进来,白芷上前接过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粥、一碟点心以及小菜。 “公主用膳吧。” 叶蕴看着眼前的东西,十分精致,但是她起的太早,完全没有胃口:“本宫吃不下,马车可备好了。” “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叶蕴从桌前起来,边走边道:“本宫先走了,你忙了一早上,这些就留给你吃吧,吃完再去补个觉,这么早起床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完,叶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随后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出了凤阳阁,一路往府门方面而去。 早已等在门口的车夫见她出来,立即将车帘掀起,叶蕴揉揉发困的眼睛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进车厢前,叶蕴叮嘱道:“一会儿到了记得叫本宫。” “是,公主。” 得到车夫回答,叶蕴才低头从里面进去,寻了个稳妥的位置坐下,接着眼睛一闭,转眼就找周公约会去了。 寅正时分,帝都四品以上官员已在午门集结完毕,分文武站成两列,两列队伍旁边分别站在两位御史台小吏,一个拿着纸笔,一个提着风灯,此刻正穿梭在百官之中核对姓名与身份,凡是按时到场的都在其名字后面画一个圈,未按时到场的便打一个叉。 负责文官点卯的那名小吏,一直从排头走至排末,当念及大理寺少卿时,应答声明显少了一人。 小吏正欲在第二个大理寺少卿后面画一个叉时,就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片刻,马车在午门前停下,从里面跳下一人,小吏仔细辨认之下才发现来人是个女子。 那女子先是在原地四处张望,而后径直向他过来,等到来人靠近,小吏才认出此人是谁。 “下官参见长公主,不知公主前来有何要事。”小吏询问道。 “本宫来上朝。”困意袭来,叶蕴忍不住当着小吏的面打了哈欠,看来早上出门不宜坐车,这晃的她更困了。 “长公主恐怕有所不知,没有官职傍身或皇上召见,是不能随意参与早朝的。”小吏耐着性子解释道。 “昨日父皇传来圣旨,命本宫暂代大理寺少卿一职,你若不信,可亲自求证。” 闻言,小吏眼中划过诧异,昨晚御史大人只说大理寺少卿之位补齐,却没告诉他接替之人是长公主! “长公主请入列。”说完,小吏便当着叶蕴的面抱着小本本借着微弱的灯光写画起来。 叶蕴见他此番做派,不由感到好奇,偷偷凑近一看,顿时黑了半张脸。 只见那小吏在大理寺少卿底下写了长公主三个字,随后在大理寺少卿后面备注到,早朝点卯未按时到达,当众打哈形态不雅,有损朝廷颜面,记大过一次。 怪不得文武百官都害怕御史台手中的笔杆子,这夸大其词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效仿的了的,她就打个哈欠怎么就上升到朝廷级别了!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是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憋的她脸都红了! 身处寂静空旷之地,即使是一点点小动静,都能引起群臣注意。 这不,叶蕴刚被小吏记了过,那边就已经传开了。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她这位长公主为何会空降大理寺,又是如何胆大包天不把早朝放在眼里的。 虽然他们有刻意压低声音,不过对于她这样的武功高手来说,这跟放声畅谈有何区别! 想到此处,叶蕴默默抬起头,对着夜空翻了个白眼。 “长公主不必在意,这些人就这样,过俩天就好了。”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音、声,叶蕴顺着声音寻去,才发现说话的是自己前面所站之人。 “阁下是?” 那人转过身道:“大理寺少卿蓟子真,日后能与长公主同在大理寺任职,是下官的荣幸。” “大理寺卿蓟大人与你是何关系?” “回公主,蓟良乃下官父亲。” 闻言,叶蕴调侃道:“看不出来,你们这还是家族‘企业’。” 蓟子真一愣,正想问何为企业,只听午门之上钟声阵阵,便将疑问暂压心里,随即转过身站好。 ------------ 第二十三章 帝都失踪案 钟声一响,午门大开,百官依次进入,叶蕴跟着众臣过了金水桥,来到了太和殿。 没过多久,叶蕴听到一声熟悉的公鸭嗓声:“跪!” 接着,文武百官动作整齐划一,掀袍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蕴混迹于人群中,忙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下磕头。 “众爱卿平身!”宇文雍道。 “谢陛下!”百官齐声道。 说完,纷纷起身站于原地,双手交于胸前、目不斜视。 宇文雍坐在龙椅宝座之上,深邃的眼眸在百官中来回巡视,最终在紧靠殿门的位置看到穿着大理寺朝服头一点一点的叶蕴,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似是怕被百官发现他的异状,视线在叶蕴身上稍作停留便转到其他地方,宇文雍开口道:“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回皇上,臣有本启奏。” 迷迷糊糊中,叶蕴好似看到前排有个身影动了动,接着她又听到宇文雍说了句邓爱卿请讲,至于后面的事......只能问周公了。 等她从困顿中清醒过来,刚好赶上众臣退朝行礼,随众臣行了礼,叶蕴站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刚要往殿外走,便被人从身后唤住:“长公主请慢。” 叶蕴回头,原来是蓟氏父子,当即笑道:“蓟大人、蓟少卿,以后在蓟大人手下干活,难免会麻烦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太介意才是。” “长公主严重了,能让长公主来大理寺帮忙,实属是老臣之幸!”蓟良道。 “能帮上大人的忙,本宫也很欣慰。” “长公主如此说,那老臣也不客气了,眼下确实有桩棘手的案件急需处理,案件始末还是等回了大理寺,老臣在与长公主细说。”说到案件,蓟良脸上多了抹凝重。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大理寺。” “长公主请!”话落三人火速赶往大理寺。 再见大理寺,叶蕴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毕竟当初她初来乍到的第一晚就是在大理寺的监牢中度过的。 大理寺门口,蓟子真见她盯着牌匾发呆,有些不解道:“公主在想什么?” 叶蕴笑笑道:“无事,走吧。” 三人刚进门,就见寺正面色匆匆而来:“蓟大人出事了!” “何事这般惊慌?” 寺正满脸急切靠近蓟良在耳边耳语几句,蓟良神色大变:“在哪!” “就在后院。” “突发要事,子真,你先带长公主去议堂,公主,老臣去去就回。” 叶蕴点头道:“正务要紧,蓟大人自去便可。” 议堂在大理寺东跨院,是少卿平日里处理公务之所,议堂内分设两张桌案,中间用隔断隔开,叶蕴见靠外的桌案上堆积着许多卷宗及笔墨,便径直往里走去。 里面的桌案相对外面那张来说,桌面整洁了不少,右上角摆着笔架,架上悬挂着四根粗细不同的毛笔,旁侧是砚台里面则斜着一块研磨器、再往过便是盛着墨的器皿。 叶蕴绕过桌案坐到椅上,看了眼蓟子真道:“烦请蓟少卿将蓟大人所说之案的卷宗拿过来。” “长公主稍等。”说完蓟子真去到自己的桌案前,将最上面的卷宗卷起,继而走到里边递给叶蕴:“公主,此案细枝末节都写在里边,此案本该由京兆府负责,但因一个月内失踪人数不断增多,京兆府迟迟没有头绪,因而将其转到大理寺。” 蓟子真说话间,叶蕴已经打开卷宗细细看了起来,卷宗上记载永安二十六年六月二十五日,有一名叫翠娥的女子报案,声称丈夫李二于六月二十日外出后再没回来,她担心丈夫安危因此前往京兆府报案。 叶蕴继续往后翻阅,没想到之后全是失踪人口报案记录,从六月二十五日算起,到今日,也就是八月初六,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帝都失踪人口高达七十八人,且全部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 叶蕴放下卷宗,不由感到诧异,若说失踪的是女子她还能理解些,可偏巧都是壮年男子,当真是怪异! “报案之后,官府可有到报案人家中走访排查?”叶蕴抬头看着蓟子真问道。 “据京兆府说,事发当日便已派人下访,但均无结果。”蓟子真道。 闻言,叶蕴重新卷起卷宗将其放到一旁,起身边走边道:“蓟少卿可有事?” “公主有何吩咐?” “陪本宫去趟柳石坊。” 若他没有记错,这柳石坊便是第一位报案人的居住之所,长公主是想亲自走访么?思及此处,蓟子真神色变了变,父亲说的是,荐人品人应基于当下,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长公主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 这般一想,蓟子真看向叶蕴的眼中多了抹尊敬:“下官遵旨。” 从大理寺出来,叶蕴并未直接去柳石坊而是带着蓟子真去了成衣铺。 在蓟子真不解的目光下,叶蕴掏出一锭银子搁到柜台上道:“店家拿两套男装出来。” 那掌柜见叶蕴出手大方又是穿着官服立即点头哈腰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拿。” 不多时,掌柜抱着一白一蓝两套衣服出来,面色有些为难道:“大人来的不巧,符合大人身形的衣服,就只剩这件白色的了。” “无妨,能穿就行”叶蕴顺手接过那件白衣道:“你们这儿可有更换的地方?” “有的有的,两位大人里边请。”掌柜将二人带到里间,不巧的是,里面一次只能容一人进入。 掌柜看了看两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道:“小店简陋,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叶蕴看了眼掌柜道:“店家先去忙吧。” “是,大人。” 临走前,掌柜将手上的衣服递给蓟子真。 扫了眼蓟子真手中的衣服,叶蕴道:“不如蓟少卿先请。” “下官不敢,公主先请!”蓟子真拱手拒绝道。 见如此,叶蕴也没推辞,当即进了里面,不多时从里面出来,手上还抱着朝服:“蓟少卿,本宫在外面等你。” “是。” 再次回到柜台前,叶蕴将手中的朝服放到柜上并掏出一两银子道:“店家,一会儿麻烦你连同那位公子的衣服一起打包好送去大理寺,这银两就当是你的跑腿费了。” 闻言,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事情办好。” 说话间,蓟子真从里边出来,别说这店家眼光不错,这身衣服穿在蓟子真身上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 叶蕴微微颔首道:“走吧。” ------------ 第二十四章 走访暗查 柳石巷位于城西,相比富贵流云的城东,这里就显得有几分颓败,墙皮脱落的院墙加上深浅不一的青石路面,越往里走,叶蕴越是能感受到处于底层百姓对生活的不易与挣扎。 整条街巷的卫生环境并不好,路面上堆积着各种杂物,与泔水混合在一起,在太阳的照射下,除了臭味熏天令人作呕的气味,还能看到附着在上面的虫蚁蠕动的样子。 走至一半,叶蕴停下脚步,她仰起头,想借此缓解翻滚的胃部,蓟子真见她面色难看,有些不忍道:“不如公主先回去吧,由下官一人前去便可。” 缓口气,叶蕴拭去眼角因反胃所引起的泪花,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走吧。”话落,又继续往里走。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视眼变的宽阔,路面情况比刚才好转不少,一位老婆婆拐着棍站在院门口,叶蕴上前问道:“大娘,请问李二家是住这里吗?” “你们是?”老婆婆疑惑道。 “大娘,我们是官差,今日前来是想..”话刚说一半,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从中出来一位装扮十分朴素的妇人,见叶蕴二人站在门口有些惊奇:“两位公子是?” “你可是翠娥?”叶蕴道。 那妇人点点头道:“民妇正是翠娥,不知两位公子找民妇有何贵干?” 叶蕴与蓟子真对视一眼,后者掏出大理寺令牌道:“大理寺办案,听闻你丈夫李二失踪月余未归,特来了解情况。” 听到是为自己丈夫而来,翠娥忙将院门大敞,退到一侧道:“不知大人到来,民妇失礼,两位大人快请进。” 叶蕴与蓟子真一前一后从院中进来,小院很是简陋,只有一间正房与两间偏房,翠娥将二人带到正房。 “两位大人稍坐,民妇去为大人倒杯水。” “不必麻烦了”叶蕴叫住转身要走的翠娥道:“我等前来就是想问问李二在失踪前可有何异状?” “容民妇想想。”翠娥站在原地,想了半响才摇头说道:“回大人,民妇将所有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失踪前丈夫李二与往常一样,并无异状。” “能否带我们去李二的房间看看?” “这便是民妇与丈夫李二的卧房,大人可随意查看。” 闻言,叶蕴起身,在室内四处查看起来,巡查一圈无所获后,踱步走至床边,却发现床沿上积了不少灰,显然很久没有动过了。 “这房里没人住吗?”叶蕴问道。 “回大人,自丈夫李二失踪后,婆婆便时常梦魇,民妇为方便照顾婆婆就搬到了偏房与婆婆同住。”翠娥解释道。 叶蕴点头道:“这么说来,在你丈夫李二失踪后,这屋里的东西都不曾动过?” “是。” 叶蕴不在多言,动手逐一检查床上之物,在翻查布枕时从里面摸到一张纸,叶蕴将其从里面取出打开一看,是一家当铺的当票。 “翠娥。” “大人,民妇在。”听到叶蕴叫自己,翠娥走上前。 “你来看看,这张当票你可曾见过?”话落,叶蕴将手中的当票递给翠娥。 接过当票翠娥看了一眼随即又将东西递还叶蕴道:“这当票民妇见过,六月中旬,民妇收到娘家哥哥来信,说是老娘一连数日咳嗽不断,想要寻医又苦于没有银两,因此想问民妇挪借些银两,民妇将此事告知丈夫李二后,他便将家中一支银簪拿去当了,换了一两银子让民妇送回娘家,给老娘治病。 谁成想,等民妇从娘家回来,便被婆婆告知丈夫李二自六月二十日清早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说到此处,翠娥忍不住掩袖抽泣。 见此,叶蕴安慰道:“你放心,我既接了此案,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民妇多谢大人。”民妇边将脸颊的泪擦干边说道。 从柳石巷出来,已过正午,蓟子真瞧了眼天色提议道:“公主操忙半日还未用膳,下官知道前面有家酒楼最擅做淮扬菜,公主可要去尝尝?” “那岂不是要让蓟少卿破费了?”叶蕴笑道。 “能与公主共进午膳,下官荣幸之至!”话落,蓟子真拱手作揖,一副倍感荣幸的模样,看的叶蕴颇为无语。 “既然蓟少卿请客,那本宫就不客气了。”话落,叶蕴径直向斜对面的小面店走去。 “公主是要在这儿吃?”蓟子真瞥了眼里面乌泱泱人满为患的小店,眉毛轻蹙,在如此杂乱的地方用膳,公主莫不是在玩笑? “怎么?”叶蕴似笑似非的看着蓟子真道:“蓟少卿莫不是后悔了?” “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那便一同进去吧。”话落,叶蕴先一步从里面进去,小二见她进去,忙过来招呼:“客官里边儿请,今儿想吃点什么啊?” “你们这儿最拿手的是什么?”叶蕴边走边问道。 “一听这话就知道客官不是常客,我们这儿的阳春面可是帝都一绝!”小二拍拍胸口自豪道。 “既如此,那就请小二哥来两位阳春面。”叶蕴笑道。 “得咧,客官您坐,面马上就好!”小二将人引至空位,立刻向后厨而去。 蓟子真绷着脸坐到对面,见叶蕴表现的十分熟稔不禁心生疑问,他皱着眉试探道:“公主之前来过这里?” “蓟少卿,出门在外称我为叶公子即可。”说完,叶蕴顿顿道:“第一次来。” 蓟子真嘴角动动还想问什么,被送面的小二打断:“来喽,两位客官请慢用。” 碗刚放到跟前,叶蕴就从竹筒里拿出筷子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半日滴水未进,她真是饿坏了。 蓟子真本不想吃,在他看来这些市井小店,且不说干净与否,这味道就不敢保证,但他见叶蕴吃的颇香,又忍不住拿起筷子,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尝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 “怎么样,好吃吧。”叶蕴笑问道。 蓟子真点头:“味道甚好!” 没一会儿,两人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事后蓟子真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见此,叶蕴勾勾嘴角道:“既然蓟少卿喜欢,下次换我来请。” ------------ 第二十五章 帝都惨案 出了面店没走几步,蓟子真收到蓟良急召,于是匆匆跟着衙役回了大理寺,剩叶蕴一人继续前往报案人家中询问情况,连查两家后叶蕴发现端倪,这些失踪男子在事发之前都曾去过一间名叫永兴的当铺。 这间永兴当铺叶蕴也有所耳闻,凭借良好的信用和公道的价格,短短两年时间便发展成为帝都最大的当铺行,深受百姓信赖。 破案讲究实证,单凭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多年的破案经验告诉叶蕴,人生不存在那么多巧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儿,叶蕴抬头看了眼天色,见距离太阳西沉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径直掉头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后院,蓟良坐在后堂愁眉不展,他望着几乎占据了半个庭院的断肢残臂,脸色越发凝重。 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泯灭人性之事,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帝都动荡、百姓恐慌啊! “子真!” 听到蓟良唤自己,蓟子真从外进来:“父亲。” “可有验出什么。”蓟良沉声道。 “肢体上留有多处被猛禽撕咬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无所获。”蓟子真道。 闻言,蓟良眉头蹙的更紧了,他略微思沉道:“猛禽怎么会出现在帝都城中?” “父亲,此事一出必将震惊朝野,当务之急应当先奏明皇上请五城兵马司出兵全城搜寻猛禽下落!”蓟子真道。 “你说的对,为父即刻进宫面圣,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让衙役妥善存放肢体,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行处理!”蓟良嘱咐道。 “父亲放心,孩子明白。” 得到蓟子真保证,蓟良忙命下人备车,随即乘车匆匆赶往皇宫。 叶蕴刚从大理寺进来,就见院中衙役抬着一张又一张盖着白布的架子出出进进,而且那白布之下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之味。 叶蕴不由感到疑惑,当即拦下一对衙役问道:“发生了何事,尔等手中抬的是什么?” “回长公主,这些都是人的肢体,少卿大人命小的们将其暂放于冰窖,待案件查明后再做处理。”打头的衙役回道。 人的肢体?叶蕴眼神一闪,随即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掀开一角,一条泡的发白浮肿的手臂呈现在眼前,上面有很多撕裂伤,有小有大,其中在其手臂内侧叶蕴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齿痕,在往上看,便到了断口处,相比手臂上的伤口,断口处的伤更是惨不忍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从身体上活生生撕下来的一般。 重新将白布合上,叶蕴问道:“这些断肢都是如此吗?” “是的,除了有人的手臂外,还有些是人的腿和脚。” “这些肢体都是从哪发现的?” “是从帝都城外的惠运河河岸发现的。”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叶蕴回头,就见蓟子真穿过垂花门径直向她走过来,边走边道:“今早大理寺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在城外惠运河岸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手臂,于是派衙役前去查看,没想到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上百件残肢,这些残肢有明显撕咬伤,经仵作检验后得这些撕咬伤全都来自猛禽。” 闻言,叶蕴细问道:“在案发现场周围可有什么发现,比如说骨头、头发、死者衣物、血迹或者是动物的足印等等?” 蓟子真摇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叶蕴眉头轻蹙,眸中疑虑一闪而过,怪了,若真是被猛禽咬死,现场定会留有痕迹,绝不会如此干净,此事绝对有蹊跷! “蓟大人呢?” “进宫了。” 叶蕴了然的点点头,出了这么大事,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着宇文雍事后治罪,不如自己先去请责。 思及此处,又想到自己此次回来的原因,叶蕴道:“此事一旦在帝都城传开,恐怕会引起不少骚动,蓟少卿还是该早做准备、安抚民意才是。” “下官明白,多谢公主提醒。”蓟子真作揖道谢。 “另外,本宫还有一事相商。” “公主请讲。” “今日本宫访查,寻得了一丝线索,但仅凭本宫一人很难独自完成,需要几名衙役协助本宫查案。” 闻言,蓟子真抬头看了眼她道:“不知公主需要几人?” “不多,五人即可。” “下官即刻去办。” “不急,明日直接让他们去公主府便可。” “好,不知公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暂时就这些,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府了。”说完,叶蕴转过身正欲走,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对了,还请蓟少卿代本宫转告蓟大人一声,接下来的几天本宫都将外出查案,为节省时间就不来大理寺报到了,至于残肢案...蓟少卿若需帮忙,可直接来公主府找本宫。” “是,下官记下了。” 这次叶蕴没再停留,径直从外出去,上了马车直奔公主府。 晚上,叶蕴用过晚膳,白芷递来一杯茶水,叶蕴单手接过含了口茶在嘴中,咕噜几下,将茶水如数吐到痰盂之中。 嘴角有些许水渍,叶蕴掏出帕子擦拭,刚擦了一下,蘅芜便从外进来,叶蕴看了眼白芷,后者会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站着的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 四五个丫鬟默契的福福身,随即跟着白芷去了院外。 等到屋里没人,叶蕴这才示意蘅芜可以说了。 蘅芜拱手道:“公主,宫中传来消息,公主任职大理寺少卿这件事乃是苏相与蓟大人合力举荐的。” “哦?”叶蕴眉毛轻挑:“可知有何缘由?”蓟良还好说,毕竟上次在凌渊殿,他亲眼见证了自己自证清白的全过程,对她有些期许和好奇也说的过去,只是这苏相苏牧云....不论是原主还是她,都与这位苏相素无往来,甚至可以说除了这个名字和关于他的传闻外,就连长相都是模糊的,这样的人突然去举荐你,不管是对谁来说,都会心存疑问吧。 “听闻是赏花宴那日,公主你抽丝剥茧替一个孩子洗清嫌疑的事情,恰好被两位大人目睹,正逢大理寺缺人,于是便有了举荐一事。”蘅芜解释道。 叶蕴点头,原来如此,倒是她多心了。 ------------ 第二十六章 婆罗花 或许对别人来说,堂堂一国公主跑到大理寺任职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对她叶蕴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文武百官、帝都百姓重新认识她的机会,以她的能力想要洗清污名指日可待! 想到这儿,叶蕴露出一抹笑意,蘅芜微微皱眉,有些不解道:“何事让公主如此开心?” “没什么,本宫只是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感谢一下两位大人。” 闻言,蘅芜眸中疑惑更甚,她想不明白,去大理寺任职有何需要谢的,以公主的身份,日后是要继承大业的,如今三皇子与四皇子蠢蠢欲动,身边又有虎狼环饲,此等情形下,笼络群臣、重获圣心才是当务之急! 蘅芜看了眼叶蕴,唇角动动,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见此,叶蕴头一歪问道:“想说什么?” 蘅芜摇头道:“蘅芜无话可说,府中还有些杂物需要处理,公主若无其他吩咐,蘅芜便先退下了。” “去吧。” “是。” 蘅芜刚走,屋中又来一人。 叶蕴看着除面色还有些发白外,其余一切都好的楚辞,嘴角绽开一抹笑意,关切道:“这几天事多也没去看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属下伤势已无大碍,多谢公主挂念。”楚辞俯身拱手,伤口因他的动作被牵动,手臂发出阵阵痛意,导致楚辞本就发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留意到楚辞脸色变化的叶蕴当即冷了脸,忙制止楚辞的举动:“你伤口未愈不必多礼。” “属下谢过公主!”无视于叶蕴话中的关切,楚辞硬是忍着疼,待道过谢后,才堪堪放下手臂。 对此,叶蕴深感无奈,不由暗自感慨道,这届下属不好带呀,一个比一个认死理。 微微轻叹一声,叶蕴道:“说吧,什么事值得你一个重伤患者大晚上跑一趟。” 闻言,楚辞从袖袋掏出一物上前递给叶蕴,叶蕴接过此物,瞧着手中指甲盖大小刻有婆罗花图案的铁币,不明所以。 “这是?” “那日公主遇刺,府兵前去处理尸体,属下担心府兵马虎大意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便暗中派了两名龙骑卫前去查看,细查之下发现那些杀手右臂内侧都镶了这种不知名的铁币,属下本想即刻前来禀告,但公主下了命令,在属下伤势未好之前不许出院,因此才一直拖到今日。” 闻言,叶蕴反复翻看着手中的铁币,想要看出些许端倪,但始终一会所获。 “那些黑衣人下手快准狠,绝非普通之辈,吩咐下去,命龙骑卫不留余力全力追查此物来源。”她有预感,隐藏在黑衣人背后的幕后主使必定大有来头! “属下遵命!” 话落,楚辞转身大步离开,就在他身体正要探出房门之际,叶蕴唤住他:“楚辞。” 楚辞停下脚步,转回身。 “此事全权交由龙骑卫办,在你伤势彻底痊愈前,不许插手。” 闻言,楚辞顿顿,道:“是,属下明白。” 随即再次转过身疾步离开。 楚辞走后,叶蕴从椅上起来,瞥了眼手中刻有婆罗花的铁币,径直走到梳妆台前,从柜中拿出一个匣子,将其放进去,随后又将匣子重新塞回去。 做完这一切,时辰已经不早了,想到今早被御史台小吏记小本本的事,叶蕴在铜镜前坐下,因白日扮男装的缘故,头上的首饰发髻早被她拆了去,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发带绑着,此时,叶蕴对着发带一扯,墨发瞬间脱落,眨眼间的功夫,已全部垂到背上。 望着铜镜中的人,叶蕴难得有兴趣花时间细细打量这张脸,说实话原主生的极美,不同于平常女子的娇柔,眉眼间反而带着几分英气。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能引领审美巅峰的人物。 只可惜,这般风华绝代的人,却因其暴怒难耐的脾性成了帝都城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说起原主,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第一反应就是其狠辣的手段,反而都忽略了原主也是个美人的事实。 前世,她整日奔赴在守护人民生命安全的前端,忙的时候一连几日都不曾回家,别说是化妆打扮了,能好好照照镜子都难。 如今,既然重活一世,她何不让自己过的光彩亮丽一些呢? 想到这叶蕴眼前一亮,这张脸...配红色刚刚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叶蕴冲着门口唤了一声:“白芷。” “咯吱”一声,白芷从门外进来,她疾步走到叶蕴身前道:“公主。” 叶蕴扭头看向白芷道:“明日你派人去秀锦阁将她们那儿最好的绣娘请来,本宫要做几身衣服。” “公主您方才说什么?”白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蕴,方才是她听错了吧?往日里公主可是对穿着一点也不在意,除了尚衣局每年定期送来几件宫装外,其余衣服都是由她与蘅芜共同为公主张罗的。 这么想来,公主以前除了脾性不好、惩治手段有些残忍外,似乎也并不难伺候。 “怎么了?是秀锦阁那边有什么要求吗?”叶蕴有些不解,难道是因为原主之前与秀锦阁有什么冲突?叶蕴不由细细回忆一圈,不对呀,原主对秀锦阁的印象很淡,只知道秀锦阁是帝都最火的铺子,其店内衣物、首饰深受帝都女子追捧,当然其价位也不是一般高。 “不不不!”白芷忙摇头:“秀锦阁玉娘的手艺乃帝都一绝,白芷明日便差人去请。” 困意来袭,叶蕴揉揉困顿的眼睛从椅上站起,边走边道:“明日丑正便来叫本宫起床吧。” 白芷眼中略微闪过惊讶:“公主起的这般早可是有急事?” “今日点卯本宫去迟了。” “可是明日并无早朝呀?” “嗯?”叶蕴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白芷道:“这是为何?” “公主不知道吗?在我络云向来都是五日一朝。” 听白芷说完,叶蕴诚实的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见此,白芷汗颜,身为络云公主,不知络云朝事,这样真的好吗? ------------ 第二十七章 永兴当铺 次日一早,叶蕴从睡梦中醒来,连早膳都不曾用就去了书房。 书案前,叶蕴接连从袖中掏出几张当票将其一一摆在案上,垂眸沉思。 片刻后,她从旁侧取过一张纸铺平,而后伸手探过一支狼毫在砚中沾了沾,随即在纸上写了起来。 手中狼毫写写停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沾满了整张纸,放下笔,叶蕴将纸拿起,待确认内容无误不需要补充后,又重新提笔,照着纸上内容连抄四份。 等到正事忙完,叶蕴忽然想起昨日前往柳石巷时所遇见的景象,眉头一蹙,随即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折子,然后重新回到书案前,微作思忖,提笔写了份折子。 待折子拟好,叶蕴又在折子尾部盖上自己的私印,这才将折子合起来。 听着隐于房梁间微弱的呼吸声,叶蕴嘴角勾勾对着空气道:“出来。” 眼前黑影一闪,地上立刻多了抹黑衣斗篷裹身,头戴龙纹面罩的男子。 如此神秘的装扮倒是引起了叶蕴的好奇,她直勾勾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兴味:“叫什么名字。” “龙三。”龙三的声音很冷,无悲无喜,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叶蕴顿顿,瞬间没有了再问下去的心思,她将桌上的奏折推出去道:“将这份折子交给楚辞,至于接下来怎么做他知道。” “是。” 尾音还回荡在耳畔,地上已没了龙三的身影,叶蕴望着方才龙三呆过的位置,嘴角露出抹满意的弧度,不愧是静淑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暗卫,这速度怕是都快赶上她了! 龙三走后没多久,蘅芜从外进来。 “公主,门外来了五名大理寺衙役,说是奉蓟少卿之命前来与公主一同查案,您看是否放他们进来。” “让他们在正堂等候,本宫随后就到。” “是。” 蘅芜走后,叶蕴去到屏风后侧,脱掉衣裙换上事先备好的男装,然后将发髻拆去,重新用一根玉簪固定。 做完这一切,叶蕴重新回到桌前,将桌上的东西如数收起,随后出了书房往正堂走去。 一炷香后,叶蕴来到正堂,几名衙役正站在堂中小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忙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长公主。”五人齐声道。 “都起来吧。”视线一瞥,叶蕴忽的看见右侧的茶几上多了一个匣子,又道:“那匣子里装的何物?” “回长公主,里面是关于此次案件的所有卷宗还有昨日长公主遗留在大理寺的朝服,小的等都一并带过来了。”回话的是站在最左侧的衙役。 叶蕴见他身姿挺拔、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不由多看了两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李业。” “李业,本宫且问你,你对帝都城街道巷口了解多少。” “回长公主,小的自小长于帝都,虽不能说了若指掌,但对帝都城中各街各巷都有耳闻,也知其大致方位。”李业一字一句道。 “那好,本宫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将卷宗里面所有报案人的居住之地尽数誊写出来,一个时辰后由李业根据每个人所熟悉的范围将报案人进行分配,事后尔等需拿着本宫所写的询问记录逐一去到报案人家中进行走访,有任何发现立即来府禀告,另外,此案滞留已久,若不尽早查明恐会引起百姓恐慌,因此尔等只有两天时间来完全此项任务,你们可能做到。” “长公主放心,小的保证完全任务!”五人斩钉截铁道。 叶蕴点头:“很好,来人,准备笔墨。” 不一会儿,有小丫鬟端着文房四宝进来,将其放到一侧的茶几上。 从袖中掏出询问记录,叶蕴顺手递到李业面前道:“本宫还有事,东西就由你暂为保管。” 李业双手接过,不等他说话,叶蕴已自顾自转身走了。 从正堂出来,叶蕴直接出了府门,寻了一个人问清永兴当铺的位置后奔北而去。 作为帝都当铺的龙头老大,永兴当铺的位置十分好找,与主街不过一街之隔。 望着眼前装修极为气派的当铺,叶蕴嘴角一勾,抬脚从里边进去。 里边的伙计见她衣着华丽,举止不凡,当即哈腰点头的从她身边过来:“公子里边请,今儿想看个什么物件呀?” 叶蕴象征性的在店中转了一圈,随即摇头叹息道:“这些本公子都不甚满意,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闻言,伙计眼中一亮,忙应道:“公子来的真是巧,几日前店中刚收了一批好货,就在楼上,公子可要去瞧瞧?” 叶蕴佯装生气道:“既有好货为何不早说,还不快带本公子上去瞧瞧。” “哎!公子您这边请!”伙计忙不迭带路,整个人乐的合不拢嘴,这公子一看就是个不缺钱的,一会儿他可得好好表现,万一这公子一高兴多买几件,那他就可以多赚五两银子了! 伙计心里算盘打的哗哗响,不知不觉竟笑出了声。 叶蕴看着伙计一脸傻乐的模样,微微一思量便猜破了伙计的心思,转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叶蕴看向伙计的目光中便多了抹同情。 伙计所言不假,摆在二楼货架上的东西确实比一楼柜台上的更为值钱,叶蕴装模作样的流连在货架之间,不时拿起一件东西细细翻看,待到伙计满腔热血的讲出此物的缘由后,又将东西重新放回去。 连着几次后,伙计终于没了耐心,他脸颊一鼓怒气冲冲道:“我说这位公子,您到底是买还是不买?您若不买就赶紧下去,别耽误小的做生意。” “你这小厮,莫不是觉得公子我买不起!”话罢,叶蕴从袖袋中取出钱袋,腾的一声,扔在伙计身上。 那伙计见是钱袋,忙用手掂了掂,随即笑的跟朵花似的,一脸谄媚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您挑,您慢慢挑。” 叶蕴眉毛一挑,嘲讽道:“怎么,这回不嫌本公子耽误你做生意了?” “哎呦,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伙计怀中抱着银袋,讨好的看着叶蕴,就差给她跪下了。 ------------ 第二十八章 好个不要脸的公子! 见此,叶蕴装模作样的抖抖袖子有些不满道:“算了,本公子今儿心情好,懒得与你计较,你且就在那儿站着,别跟在本公子身后晃悠,免得本公子看着你碍眼。” “是是是,小的保证不发出一点响动,公子您请!”伙计望着站在货架前的叶蕴,笑得一脸殷勤,只需站着就有钱挣,没想到天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瞥了眼嘴巴张的老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的伙计,叶蕴眼中是满满的嫌弃,随即扭过头一边打量着货架上的东西,一边向更深处走去。 二楼货架的摆放方式有的类似于前世的图书馆,靠边是楼梯口,之后便是一排又一排的架子,上面打着格子,里面则摆着各种被人抵押又没钱赎回的货物。 叶蕴将货架上的货物逐一查看了一遍,上面的收货时间及来历写的清清楚楚,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莫非是她猜错了? 叶蕴不由回头望了眼还站在楼梯口冲她傻笑的伙计,眼中划过抹深意。 “公子,可有选到喜欢的物件?”一直关注着叶蕴动向的伙计见她在最后一排货架前站了好一会儿没反应,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压下心中的不解,叶蕴边往伙计跟前走边摇头叹气道:“东西好是好,就是缺了与本公子的缘分,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它们与本公子无缘,若是强行取之,怕是会使好物蒙尘,哎~罢了,罢了...” 叶蕴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直接把伙计给说蒙了,他错愕的看着眼前喋喋不休、深情款款的人,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难道这位公子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寻人的? 叶蕴可不知道她这番胡编乱邹的言语给伙计造成了怎样的误解,她趁着伙计发愣的空挡,一把抽回自己的钱袋,眨眼的功夫人已出了永兴当铺,混于人群不见了踪影。 等到伙计回过神来,看着突然空了的手,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顿时气的跺脚顿足,歇斯底里的咆哮道:“好个不要脸的公子!” 瞧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叶蕴勾起一抹笑意,什么线索都不想贡献,就想要银子?想得真美! 收起钱袋,饥饿感来袭,叶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决定先去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温饱。 要说帝都哪家菜品一绝,当属位于主街中心地带的品湘阁,绝佳的地理位置加上厨艺精湛堪比御厨的大厨,足以让它在帝都城中脱颖而出。 而最关键的还是它不同于别家的管理模式,服务对象不仅限于达官贵族,还包含平民百姓。 品湘阁针对不同人群对楼层以及菜谱进行了划分,一楼是平民区,所推菜谱皆是平民价,二楼是专人区,能来这层吃饭的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一般官职人员、商贾人士居多,三楼是特定区,能在这一层吃饭的非富即贵,多数都是皇亲国戚或有爵位傍身的人,而且这里不接受预定,只能以年为单位进行包间。 凡是被外包的雅间,契约到期之前都只能由包间人独自使用,外人不得进入。 至于她...叶蕴摸了摸袖袋中的号码牌笑了笑,一个月前,原主刚在这里包了间房。 抬头看了眼横挂于高门之上的牌匾,叶蕴抬脚从里面进去,负责招呼客人的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公子打算去哪层吃饭?” 掏出袖袋中的牌子,叶蕴拿着它给小二看了眼,小二立即恭敬道:“贵人三楼请。” 叶蕴嗯了一声,随即跟着小二上了楼梯。 三楼拐角处的雅间门口,小书童正倚着栏杆睡眼朦胧,突然眼中闯入一抹白影,在盯着那白影看了数秒后,小书童瞬间来了精神,顾不得礼仪尊卑直接将身后的门推开,闯了进去。 雅间内,男子眉头紧锁盯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正苦于无法破局,突然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宇一松,修长的手指从棋笥中捻起一颗黑子正要落棋,忽听“砰”的一声,男子手指一抖,下意识的回头,黑子从指间滑落,咕噜噜的滚到另一侧交点,刹那间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 男子微叹一声,有些惋惜道:“一步之差,满盘皆输。” 那书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了方才的焦急,换而言之的是一脸不知所措。 书童垂着头小声怯懦道:“钦九莽撞,请公子责罚。” 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男子转向钦九,眸色柔和道:“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说吧,出什么事了。” “公子,钦九方才看到那日帮钦九讨回钱袋的公子了!”见男子没有责备之意,钦九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满脸激动的说道。 讨回钱袋的公子,难道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子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随即带着钦九出了雅间。 另一边,叶蕴刚目送小二出了门,正打算脱掉鞋子去塌上歇歇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原以为是小二走而复返,因此也没有太过在意,直接道了声:“进!” 随即,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从外面进来两个陌生男子,打头的男子着一袭月白锦袍,他面如冠玉、长身玉立,一双琥珀琉璃般的深眸夹着几分清冷与矜贵。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男子,身材瘦弱、个子不是很高,最关键的是叶蕴瞧着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二位是?”叶蕴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疑惑。 闻言,打头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琥珀般清冷的眸中染上些许笑意,他双臂抬起作揖道:“微臣苏牧云,听闻殿下今日在此特来拜见。” 他就是苏牧云?那个未满弱冠之年便高坐宰辅之位的苏相? 叶蕴微微有些诧异,她边打量着苏牧云边道:“苏相的传闻本宫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要知道今日之前,原主跟此人可是两条没有相交的平行线,一位居于朝堂,一位混迹于市井,同样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境遇却是截然相反。 ------------ 第二十九章 深不可测的络云丞相 “方才殿下进来时,微臣的书童刚好在廊道,因殿下之前有恩于他,因此一眼便认出了殿下,这才求着微臣带他前来谢恩。”说到这儿,苏牧云回头看了眼还处在发懵状态的钦九,出言提醒道:“钦九,你不是整日喊着要当面向恩人道谢并将修好的东西还给恩人吗?如今公主殿下就在这里,你还不赶快上前致谢。” 钦九被苏牧云唤回神智,他望着男子装扮的叶蕴,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结结巴巴道:“小..小人...钦钦九...多谢公主那日出手..手相助,这是...那日小人在..在地上捡到的,已经重重新换了扇骨...今日便还还给公主。” 一句话说的钦九冷汗直流,之前他只当那人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公子,谁知她竟会是那个手段残忍、喜怒无常又爱抽人的长公主,早知道就不该让公子带他过来了。 此时,钦九盯着手上的扇子,肠子都悔青了。 叶蕴瞧着钦九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心中无比郁闷,既然怕她又何必非要来寻她,直接找个人以丞相府的名义将东西送去公主府不就好了么?何苦为难自己。 钦九是三年前苏牧云随络云前任丞相前去江南巡查时在官道上捡回来的孤儿,当时他正昏睡在路边,浑身滚烫,是苏牧云与老丞相救了他性命,从那以后,钦九就跟在了苏牧云身边,成了他的书童,对于钦九的个性苏牧云十分清楚,此时见他行为举止异于往常,立即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苏牧云干脆从钦九手里接过折扇,亲自将东西送到叶蕴面前。 “殿下勿怪,这小童向来胆小,来之前微臣与他皆不知当日相助之人会是殿下,方才他从微臣口中得知殿下身份,一时紧张才会在殿下面前连连失礼。” 伸手接过折扇,叶蕴直接将其收入袖中,而后看着钦九道:“不知者不怪,本宫还要多谢你帮本宫修复此物。” 听到叶蕴跟他道谢,钦九吓得连忙摆手:“公主言重了,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见此情形,叶蕴深怕钦九精神紧绷过度,一不小心有个闪失,于是急忙寻了个借口让人出去。 “本宫还有事要与苏相商谈,你且去外面候着吧。” 钦九如临大赦,忙对着叶蕴鞠了一躬,赶紧退了出去,深怕自己动作慢了再被留下。 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叶蕴瞥向苏牧云,半响才憋出一句:“苏相这书童还真是与众不同。” 苏牧云淡笑道:“殿下谬赞了。” 叶蕴嘴角一抽,她是那个意思么! “不知殿下有何事要与微臣商讨?”苏牧云接着道。 叶蕴不语,视线在苏牧云身上来回游走,她总觉得这个苏牧云是在故意装傻,身为丞相,朝堂重臣,他不会听不出来她说那句话的用意。 想到这儿,叶蕴眼睛微微眯起,心思流转间心生一问:“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宫听闻父皇突然下旨命本宫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乃是听从了苏相的意见,身为络云丞相,苏相不可能不了解本宫的为人,明知本宫除舞刀弄枪外胸无点墨,苏相还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本宫,就不怕络云冤假错案成群吗?” 闻言,苏牧云轻笑出声,似早料到叶蕴会有此一问,连思考都不曾思考,脱口而出道:“身为丞相微臣自然要对络云百姓负责,南陵皇子诈死一事,微臣早有耳闻,那日又碰巧遇到殿下智斗野猴取宝石,种种迹象表明,殿下不仅聪慧过人还有勇有谋,正是大理寺少卿的不二人选。” 苏牧云说的条理分明,倒是让叶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正值气氛尴尬之际,小二端着盘子从外面进来:“贵客,您点的清蒸鲈鱼好了!” “放桌上吧。” “好咧,您慢用。”将鱼盘以及一碗米饭放到桌上,小二麻溜的出了房门。 饭菜都上好了,苏牧云还留在原地,叶蕴不由眉头轻蹙道:“苏相还有事么?” 苏牧云摇摇头,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道:“殿下既要用膳,微臣便不打扰了。”说完,苏牧云不紧不慢的打开房门,从里面出去。 没了外人打扰,叶蕴忙坐到桌前,开始享用美食。 酒足饭饱后,叶蕴唤小二进来将桌面收拾干净,自己去大堂结完账后又绕到了永兴当铺门口,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进去,而是在当铺斜对面的茶铺中寻了一个视眼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 “客官,您喝点啥?” 叶蕴一边盯着永兴当铺的大门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你看着上吧,什么好喝上什么。” “得咧,您稍等。” 没一会儿小二提着一壶茶过来,将茶壶放到桌上,叶蕴伸手取过茶杯,接着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观察永兴当铺周围的情况。 整整半日多的时间里,叶蕴都在暗自留意着永兴当铺的一举一动,除了有六人进出过当铺外,再无其他人出入过,而这六人中,只有两名是男子,其余皆是妇孺,两名男子中,一名是抱着东西出来的,一名是抱着东西进去的,由此可以推断出,先前的男子是去买东西的,而之后进去的这个是去当东西的。 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抱着东西进去的男子空手出来,他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步履匆匆的走了。 见此,叶蕴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随即从后面悄悄跟上。 叶蕴一路跟着男子去了一家医馆,医馆的小童似乎与男子很熟。 一见那男子就道:“冯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么,上次是最后一次给你赊药钱,救死扶伤医者本心是不错,可我们也需要生活呀,你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了。” 那男子一把抓住小童的手焦急道:“你别误会,我今日来就是还债的,林大夫在吗?昨夜我老娘突然卧床不起,还请林大夫跑一趟为我老娘医治。”说着,那男子将怀里的钱袋子全部塞到小童手里:“你看看这些可够?” 小童将钱袋打开看了看,半响有些难为道:“之前的是够了,可是要加上今日出诊的费用,还是不够啊~” ------------ 第三十章 约定 “先去请大夫给病人看病,他的费用我出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二人一怔,两人同时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公子,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生得极为好看。 “敢问公子是?”那男子问道。 “一位爱管闲事的路人。”叶蕴笑笑道,随即取出一两银子往出一抛,那银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小童的手中:“现在可能出诊了?” “能能能!”小童点头如捣蒜,边收银子边往后面跑:“两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请林大夫。” 小童走后,那男子对着叶蕴就是一个大礼:“冯玉春在此谢过公子大恩,他日若有机会,定报此恩!” 叶蕴单手将人扶起道:“冯兄不必客气,我帮冯兄也并非没有所图,待冯兄处理好家事后,就到这个地方.....”后面几个字叶蕴是凑到冯玉春耳边说的。 当听到叶蕴所说是何地后,冯玉春脸上的惊意更甚,忙点点头应下:“公子放心,待老娘身体无恙后,冯玉春一定赴约。” 叶蕴拍拍冯玉春的肩膀欣慰道:“如此我就静候冯兄佳音了。” 说完叶蕴从医馆离开,径直回了公主府。 府内,白芷早已派人将秀锦阁的玉娘接到了凤阳阁,此刻,玉娘坐在椅上如坐针毡,她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芷,试探道:“姑娘,不知公主何时回来?” 白芷瞥了眼玉娘目不斜视道:“主子的事岂是你我可以打探的?安心等着吧,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白芷刚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动静,侧头一看,正好看到叶蕴从外面进来。 叶蕴一眼就看到房中坐着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陌生女人,正想询问白芷此人是谁,忽而想起昨夜自己让白芷请绣娘的事儿,恍然大悟道:“可是秀锦阁的绣娘?” 玉娘忙从椅上起来,对着叶蕴边行礼边道:“民妇玉娘,见过长公主。” “玉娘请起,今日本宫外出办事一忙便忘了时辰,可是等久了?”叶蕴边往里走边道。 “回长公主,民妇左来无事,等等也无妨,听白姑娘说长公主想做几件衣裳,若长公主方便还请让民妇为长公主先量尺寸,一会儿再定样式。” “好,就按你说的办。” 话落,两人去到屏风后面,由玉娘为叶蕴丈量尺寸。 片刻后,两人一同从屏风后出来,去到桌前,玉娘从匣子里拿出一沓样式册放到叶蕴跟前道:“这些都是帝都当下最时兴的样式,请长公主过目。” 叶蕴轻嗯一声,翻看册子看了几页,见上面所画图案多数都较为繁杂,因而没看几页便将册子全部合上。 玉娘心下一惊,忙道:“长公主可是不喜欢这些样式?” 叶蕴摇头道:“样式很好看,只是本宫不喜欢样式太过复杂,这样,本宫画几张图纸,你且照着做就是。” 说完,叶蕴起身去到书案前,拿起笔架上的笔便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叶蕴将笔收起,拿着桌上的图纸去到玉娘跟前并将图纸交给她。 玉娘半信半疑的接过图纸,等她将图纸全部看过后,眼中全是震惊,她抬头看向叶蕴,微微有些激动道:“敢问长公主,图纸上的衣裙可有名字?” “有,这张叫留仙裙、这张是烟罗裙、这张是霓裳裙、最后这个是凤尾裙。”叶蕴逐张介绍道,其实她对古代的衣物并不了解,但她之前办过一个案子,涉案人是一个女孩,特别喜欢古代服饰,为了攻破对方心理防线,她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不知长公主在用料这方面有何要求?” “很简单,本宫最喜红色,便都做成红衣吧。” “这...”玉娘有些犹豫,哪有姑娘家做衣服全做一个色的,未免太过单调了点。 “你只管做就是,其他的不是你该操心的,对了,这图纸出自本宫之手,用完了之后随衣裳一起送回来吧,还有若没有本宫同意...” 后面的话叶蕴没往下说,但玉娘是个聪明人,当即表态道:“长公主放心,民妇绝不会让图纸流传出去。” “嗯,你明白就好,白芷替本宫送送玉娘。” “是,玉娘,我送你出去。” “有劳白姑娘。”说完,玉娘不敢多耽搁,忙将样式册连同叶蕴的图纸一并收到匣子中,遂跟着白芷出了房门。 白芷一路将人送到府门口,玉娘临走前,白芷取出一个荷包塞到玉娘手中。 “白姑娘,使不得、使不得。”看清是何物后,玉娘忙将荷包还给白芷,被白芷拒绝:“拿着吧,这是长公主赏你的。” 闻言,玉娘这才收下:“还请白姑娘代民妇谢过长公主。” “话我一定带到,走吧,路上小心。” 目送玉娘出了府门,白芷才折回凤阳阁。 屋内,叶蕴瘫躺在贵妃椅上,眉宇间有几分疲惫,不多时,叶蕴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很轻,可见对方功夫不弱,她睁开眼看去,原来是楚辞。 看到楚辞的一瞬间,叶蕴想起了早上的那份奏折,因此问道:“折子可送去了?” “已经派人送到了丞相府。” 说起丞相府,叶蕴又想到了今日在品湘阁巧遇苏牧云一事,不由好奇起来:“你对苏牧云这人了解多少?” 楚辞冷声道:“属下不是很了解。” “听闻他是靠着老丞相的举荐才坐上相位的?”叶蕴又道。 “是,当初苏牧云出任丞相一职时年仅十八岁,朝中有很多人对他颇有微词,后来也不知苏牧云用了何种手段,仅一年的时间,就让文武百官对他心悦诚服,日后公主若碰上此人还是小心点为妙。”说到最后,楚辞木块似的脸上多了几抹凝重。 叶蕴赞同的点点头,的确,今日不过是闲谈几句便觉此人深不可测。 思寻间,白芷从外进来,她见楚辞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养伤,有些气恼道:“你怎么又溜出来了。” 楚辞瞥了眼白芷不予理会。 眼见白芷的火气蹭蹭往上涨,叶蕴忙转移话题:“白芷,大理寺的那几个衙役下午可有来过?” ------------ 第三十一章 大闹永兴当铺 定定神,白芷忍着怒气道:“回公主,并未见人回来。” 看来他们没什么发现啊~叶蕴双眼微眯,暗自思量道。 半响,叶蕴开口嘱咐道:“明日本宫去大理寺办公,他们若回来就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书房,本宫回来后看。” “是!”白芷毕恭毕敬的福福身。 视线在白芷二人身上打量一圈,叶蕴嘴角勾起抹玩味道:“既然没事你们就先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属下告退!”楚辞面无表情对着叶蕴作揖,随后目不斜视转身离去。 白芷见楚辞大步离开,满脸焦急的对叶蕴道了声:“公主,白芷告退。” 随即小跑追着楚辞而去,边追边道:“楚辞,你等等我!” 闻言,后者走的越发快了起来。 目睹了全部经过的叶蕴噗嗤一下笑出声,眼中满是兴味。 翌日清早,叶蕴着一身男装去了大理寺,一进门,叶蕴就觉得不对劲,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衙役外,她一路走来竟没遇到一个人! 正当叶蕴困惑之际,从东跨院的垂花门里进来一个名步履匆匆的佩刀衙役,叶蕴忙开口将人叫住:“等等!” 忽闻声音响起,衙役猛地止步回头,却见斜前方站着一名男子,正欲出声呵斥是何人擅闯大理寺,然而目光略过男子那张脸时,顿时一惊,忙上前几步行礼:“小的见过长公主。” 叶蕴微不可的点点头,嗯了声询问道:“发生了何事,这寺中的人都哪去了?” “启禀长公主,昨日突发残肢案,今早天蒙蒙亮,蓟大人就带着全寺的人出城找线索去了。”衙役回道。 “那你怎么回来了。” “回长公主,蓟大人命小的出来取东西,取到东西便要赶回去了。” “如此你快去取东西吧,莫耽搁了正事。” “是,小的告退。”说完,衙役忙去了议堂,片刻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一包东西,飞速赶往城外。 院内,只留叶蕴一人站在原地,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再有两个时辰便是正午,想到昨日的事情,叶蕴一边估摸着时间,一边从议堂进去。 蓟子真的书案上,一卷崭新的卷宗半开着,叶蕴眼尖,一眼便认出此乃昨日残肢案的卷宗,再三思寻后,叶蕴上前将卷宗拿起细细看了一遍,许是因线索有限的缘故,上面只记录着报案人、事发地点以及验尸结果,单靠这些东西,根本找不出头绪,叶蕴将卷宗放回原位,随即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体后仰,双眼阖眸,开始在脑中思考接下来该如何侦破案件。 目前她掌握的线索就只有一间永兴当铺,但永兴当铺在帝都的影响力很大,上至富贵人家下至平民百姓,去过永兴当铺的人就不在少数,这一点从昨日在当铺中所看到的那些物件就可以断定,二楼的物件精美华丽,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必是来自于富庶人家,而一楼的那些物件,多数都较为老旧,一看就是家中代代传下来的,且价钱跟二楼完全不能相比,不用想都知道出自哪里。 所以仅凭从三个报案人家中发现的三张当票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命那五名衙役前往剩余的报案人家中问话,一人两人可以是巧合,但如果是几十个人都去过,那就很不寻常了。 叶蕴在议堂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冯玉春上门。 听闻衙役禀告寺外有人找,叶蕴当即从椅上起来,随与衙役去了大理寺门口。 门外,冯玉春正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叶蕴从里面出来,忙走上前请罪:“大人见谅,草民在路上耽搁了时辰,让大人久等了。” “冯公子言重,公子愿意前来,足以说明公子的人品,只是此事可能会让冯公子身陷囹圄,不知公子可还愿意帮这个忙?”叶蕴道。 “大人救草民老娘性命,就等同于救了草民的性命,哪怕是要了草民的命,草民也绝无二话!”冯玉春说的慷慨激昂,叶蕴忍不住暗自称赞,谁说书生百无一用,至少在做人这方面,书生就高出普通人一大截! “既然如此,那便全仰仗公子了。”说完,叶蕴凑到冯玉春耳边,嘀嘀咕咕半响才停下来。 听完叶蕴的计划,冯玉春先是一愣而后重重一作揖道:“大人放心,草民这就去!” “冯公子一切小心。” 冯玉春冲叶蕴重重点头,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冯玉春的身影越走越远,叶蕴淡淡道了句:“跟上他,若遇突发事件,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话音刚过,某处暗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永兴当铺门口,冯玉春看了眼门上的牌匾,义无反顾的从里面进去,刚进门冯玉春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一顿哭天喊地:“来人呐,快来瞧啊,堂堂帝都最大的永兴当铺欺压平民百姓了,来人呐,大家给冯某评评理啊!” 被冯玉春这么一闹,店内店外瞬间聚过来一堆人,众人见他明明一副书生扮相却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丝毫不顾及文人礼仪,顿时对他的话信了半分,纷纷出言问询缘由。 “有什么委屈兄台不妨起来说,我们也好知道该怎么帮助兄台。”一位年轻公子道。 “就是啊,小兄弟,书生最看重脸面,你这样躺在地上成何体统。”一位年迈的老人家站在永兴当铺的门口附和道。 闻言,冯玉春哭喊的更大声了,边喊边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昨日老娘病重,冯某将家中唯一一块玉佩当给了永兴当铺,当时那个店伙计说这东西最多当一两银子,冯某想着以永兴这块招牌也不至于骗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书生,于是就听信了那伙计的话,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当了,哪知今早与老娘说起此事才知,那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至少值五两啊!” “敢问兄台可还记得是哪位伙计?”又有人问道。 冯玉春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摇摇头道:“昨日心中惦记着老娘病重,倒是没怎么细看那人长相。” 大堂乱作一团,早有伙计跑到后堂将此事告知了掌柜,此刻掌握赶来,见门前被人堵得水泄不通,面色一顿,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挤进人堆里。 ------------ 第三十二章 被绑 “哎呦,这位公子怎么坐在地上,来人,还不快将公子从地上扶起来,你们这群没有眼力劲儿的,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但凡来我永兴的皆是贵客,一定要以礼相待!” “是是是,掌柜教训的是,来,大伙儿让让。” 从人堆中又挤进两个伙计,两人协同掌柜不由分说将冯玉春从地上架起来,冯玉春欲要挣扎,可两个伙计是常年做苦力的,力气大的很,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反抗的了的。 一急之下,冯玉春立刻扯开嗓子喊起来:“救命啊,永兴掌柜杀人了!” 掌柜呵呵一笑,右手食指与中指不经意划过冯玉春的肩胛,后者瞬间没了声。 “公子方才所言之事实乃误会,吴某定会给公子一个交代”说完,掌柜立刻瞪了眼两个伙计冷着脸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请公子去后堂,奉上好茶好点,好生伺候!” “是!” 众目睽睽之下,冯玉春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两个伙计带走。 待冯玉春离开后,掌柜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一场,在这帝都城里,人人都知道我永兴给的价钱是最公道的,此次出现这么大纰漏,都是吴某管教无方,吴某在此给诸位赔罪了。” “吴掌柜说的不错,这么多年了,永兴当铺从未出现过差错,想来这事也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我看大家还是都散去吧。”有人附和道。 “公子说的对,散了吧,都散了吧。”吴掌柜道。 “行了,走吧。” “走了、走了。” 没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全部散去,吴掌柜这才收起笑意,沉着脸去了后堂。 后堂内,冯玉春早被伙计用绳子绑了起来,此刻正躺在地上,吴掌柜进来,看着地上的人,上前蹲下,如法炮制的在其身上点了一下,冯玉春瞬间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他惊愕的抬起头瞪着吴掌柜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吴掌柜冷哼一声站起身,甩袖走到椅上坐下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冯玉春头一撇道:“你在说什么,冯某听不懂!” 吴掌柜拿起茶壶为自己添了杯茶好言相劝道:“小兄弟,我看你是个读书人,书中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闻言,冯玉春面上闪过一丝怯意,但想起自己与叶蕴的约定,立刻又变的无惧起来。 “掌柜误会了,冯某确实是因价钱给的不公道而来,并无他人所指使,掌柜若是不信,大可去查,看看冯某一介白衣能与何人相熟!” 吴掌柜端茶的手一顿,见冯玉春眉宇间一片坦然,有些犹豫,思寻片刻,他唤了名伙计进来,在伙计耳边悄悄嘱咐几句,打发伙计出去。 半个时辰后,伙计风尘仆仆的从外进来,在吴掌柜耳边嘀咕几句后,吴掌柜从椅上站起,他扫了眼冯玉春,道了声处理的干净点,便从外出去。 余下伙计笑的一脸阴狠,顺手抄起一个花瓶,慢慢走向冯玉春,冯玉春盯着伙计手中的瓶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挪动,边挪边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杀人..杀人可是犯法的!” “嘿嘿!”伙计低笑出声,接着就听砰的一声,花瓶碎裂,冯玉春被击中脑袋,瞬时晕死过去。 另一边,叶蕴在大理寺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都不见蓟氏父子归来,于是动身回了公主府,没想到她刚到府门口,就见李业几名衙役等在府门外。 “李业。”叶蕴唤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李业转过身,见是叶蕴,面色一喜,当即带着其他四人从台阶上下来。 “小的拜见长公主。”五人齐声道。 “尔等辛苦了,事情可有进展?”叶蕴问道。 “回禀长公主,小的五人将所有报案人都走访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二十三人失踪前都有去过当铺,而剩下的则是嗜赌成性,时常流窜在帝都各大赌坊。”李业道。 “哦?那当铺可是名叫永兴?” “正是!” “你方才说有部分人嗜赌,可知这些人常去的是哪家赌坊?” “回长公主,是富源赌坊。”回话的是李业右侧的衙役。 看来这些人失踪与永兴当铺与富源赌坊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处,双眸闪过一抹幽色,叶蕴看着眼前五人,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几句话。 五人神色一变拱手立即离开。 更深夜静,一辆简陋朴素的马车停在永兴当铺的后门处,不多时,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人,那人站在门口左右看看,见没人后冲里面招招手:“快快快,趁现在没人,动作快点。” 随即有两人抬着一个袋子从里面出来,那袋子似乎很沉,两人费了半天力才将袋子从车上扔上去。 “行了,走吧。” 最先回来的那人拍拍车夫的肩膀,车夫挥动缰绳,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目送马车远去,那三人才重新回到院子里。 龙三一路跟着马车来到西街,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才停到一座院落的后门前,车夫跳下马车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人跳上马车一把扛起车里的袋子再次跳下马车进了院子。 待那人进去后,车夫再次拉动缰绳,很快便没了影。 龙三瞥了眼远去的马车,纵身一跃进了院子,暗中尾随之前那人来到一处柴房。 一脚踹开柴门,那人将肩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扔,袋中立刻传出一声哼唧,那人揉揉发酸的肩膀,叫骂了声,他娘的,真重后,蹲下身子利落的解开袋口上的绳子,将袋子往下拉拉,瞬间露出一颗带血的脑袋。 那人伸手在冯玉春鼻间探探,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直接起身离开。 待那人离开,龙三闪身进了柴房,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喂冯玉春服下,直到冯玉春呼吸平顺,龙三才离开柴房,绕到前门看清是何地后,直奔公主府而去。 ------------ 第三十三章 富源赌坊 卯初十分,睡意朦胧间忽感异动,叶蕴猛地被惊醒,望着窗户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正欲出手被一道声音制止:“主子。” 掌中内力集聚,叶蕴对着灯架虚空一弹,刹那间室内灯火通明。 瞧着单膝跪地的龙三,叶蕴眉头轻蹙道:“你怎么来了,可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许是刚起来的缘故,叶蕴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配上她此时略微有些松散的里衣,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力。 “人被带去了富源赌坊。”龙三抬头,不经意间对上叶蕴微微松散的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忙错开视线将头埋下去。 “又是富源赌坊?”叶蕴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看来本宫明日是该去会会这个富源赌坊了。” 心思都放在富源赌坊身上的叶蕴并没有注意到龙三的失态,她顿顿继续道:“此事本宫明白,你且回去继续盯着冯玉春,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是。”音落的同时,人也没了身影。 被龙三这么一打乱,叶蕴也没了再睡的心思,干脆穿好衣服去了书房。 等到辰初白芷进来叫叶蕴起床时,屋中空无一人,白芷伸手在床褥上摸摸,入手一片冰凉。 正在白芷暗自猜测叶蕴去了哪时,门口传来丫鬟的见礼声:“公主。” 白芷扭头回望,正好看到叶蕴从门外进来,当即走上前,余光瞥到她裙角湿了半块,又见她面色隐隐发红有些好奇道:“大清早的,公主这是去了哪?” 叶蕴扯扯身上汗津津的衣裙道:“难得今日起的早,想着自己许久不曾练剑,便到书房门前的那块空地练了片刻,白芷,去备些热水,本宫要沐浴。”这身上黏糊糊的当真是难受的紧。 “是。” 沐浴完毕后,叶蕴命人拿来一套男装十分熟稔的换上,然后坐到梳妆台前为自己挽发。 余光瞥到身后一脸欲言又止的白芷时,嗤笑出声道:“有话就说,小心将自己憋坏了。” 白芷皱着眉,满脸不认同道:“虽说是皇上让公主去大理寺任职的,可公主也没必要天天着男装进出啊,再这样下去,公主何时才能觅得如意郎君。” 一句话听的叶蕴差点笑出声,合着这丫头还存了这份闲心! “你觉得依着本宫在外的名声,会有人想要娶本宫?”叶蕴挑眉反问道。 “这...”白芷怔楞一下道:“那是他们不知道公主的好。” 叶蕴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行了,别贫了,传膳吧,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是,白芷这就去准备。” 片刻,用过膳,叶蕴命丫鬟去将蘅芜找来。 “公主。” “蘅芜,你去换身男装,随本宫出府办件事。” “是。”不疑有他,蘅芜前去换装,没一会儿的功夫,叶蕴面前就多了一位俏公子。 叶蕴将蘅芜自上而下打量一圈,而后笑道:“随本公子走吧。” “是!” 富源赌坊外,两个容貌非凡的俊俏公子站在门前,听着里面不时响起的叫骂声,蘅芜不悦的皱眉:“公子确定要去?” 折扇在手心一敲,叶蕴点头道:“当然!”话罢,人已经动身往里面走去。 见此,蘅芜只能抬脚跟上。 “来来来,买大离手,买大离手!”桌前,庄家将手中的竹筒腾地一声掷到桌上,光着膀子大叫道。 闻言,下注之人立刻沸腾起来。 “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开!”庄家大呼一声,竹筒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里面的骰子相加点数为七,押小的那些人顿时欢呼起来。 “公子,这些人怎么了。”蘅芜望着精神状态异常的人群眉头皱的更深了。 “看不出来吗?点数小于十一,他们赢了。”叶蕴手拿折扇挡着半张脸侧头小声与蘅芜道。 闻言,蘅芜眸中划过异样:“公子是如何知道这赌场的玩法的?” 叶蕴笑笑,一脸高深莫测道:“你猜!” 话落,不在与蘅芜交谈,反而专心看起押注来。 之前做卧底的时候,为博得对方信任,她曾替对方管理过一家赌场,在那里认识了一名老头,号称神赌手,赌术十分精湛,当时那老头为了讨好她,可是将看家本领都教给了她。 观了两局之后,叶蕴掏出一两银子押了大,旁边的几人见她出手大方、穿着华丽又容貌年轻,都以为她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头一次来玩个新鲜,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这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庄家问道。 叶蕴折扇一打,边扇边道:“正是。” “方才几把,压大的都输了,公子确定还要押大?” “无妨,玩玩而已。” 闻言,庄家不再多言,开始掷骰。 片刻,竹筒下,赌局开,庄家看着桌面的点数道:“十二点,大!” 话罢,庄家又扭头看向叶蕴笑道:“看来公子运气不错。” 叶蕴不置可否的笑笑,并不答话。 接下来的几局,叶蕴每次都会追加一两银子,但押的位置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自从方才到现在叶蕴一次都不曾输过。 庄家见此,脸色变了变,他拱手道:“公子神技,小的佩服,公子稍后片刻,容小的去请东家出来。” 叶蕴点头:“有劳。” 一炷香的功夫,庄家从二楼下来,毕恭毕敬来到叶蕴身边道:“东家请公子去二楼。” 叶蕴扫了眼方才庄家出来的方向,扇着扇子不紧不慢上了楼梯,身后,蘅芜正欲跟上,被庄家拦住:“公子请慢,我家东家只请了那位公子一个人。” 听到动静,叶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蘅芜道:“既然如此,蘅芜你就在这里等本公子出来吧。” “是。” 如此,叶蕴才又向雅间而去。 刚走至门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叶蕴扫了眼大开的房门脚步一顿,继而从里面进去。 雅间内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见叶蕴进来,先是将她上下一通打量,而后嘴角笑意深了几许道:“小公子当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赌技就如此精湛。” ------------ 第三十四章 强抢民男? “东家过奖了,在下并不会什么赌技,只是今日运气好罢了。”叶蕴淡淡道。 “运气好?”那人摇头笑道:“这话小公子骗骗别人还行,骗方某还差点火候。”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均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酣笑过后,方喜正正神色道:“方某瞧公子绝非好赌之人,为何会有如此精湛的赌技?” 叶蕴自顾自走至一旁坐到椅上道:“东家言过其实,在下不过是久居家中闲来无事自己闹着玩罢了,今日来贵坊便是想寻个乐子。” “哦?那公子感觉如何?” 叶蕴摇头叹息道:“不过是寻常玩物,一点也不刺激,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本来还想着找个地方花花银子,看来今儿这个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闻言,方喜眸中精光一闪,试探道:“不知小公子口中的‘刺激’是指....” “自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才担得起这‘刺激’二字。” “方某刚好知道一个地方,保证让公子乘兴而去,乘兴而归。” 叶蕴来了兴趣,她神采奕奕的看着方喜道:“不知这地方在何处?” “这地方嘛好说,关键是这入场费...”说到这,方喜手指搓搓,意思在明显不过。 “需要多少?”叶蕴问道。 “不多,五百两白银。”方喜含笑道。 呵,好大的手笔!一个赌场光入场费就要五百两白银,里面的赌注有多高可想而知了! 叶蕴有预感,她离这件案子的中心不远了。 想到这儿,叶蕴展颜一笑痛快应下:“好说,好说,不过区区五百两白银,本公子有的是!” 听闻此言,方喜笑弯了眼,最近上面催的紧,要不是今日伙计机灵,看出这小公子的不凡,恐怕他明日就没法向上面交代了。 “成,小公子是个痛快的,明日酉时,请小公子持这块玉诀来富源赌坊后门,届时方某亲自带小公子过去。”说着,方喜从袖袋中掏出一块月牙形玉诀递给叶蕴。 接过玉诀,叶蕴看了两眼随即收起:“那好,明日酉时,本公子一定准时赴约,到时候就有劳东家带路了。” “一定、一定,方某送小公子。” 楼下,自叶蕴从雅间进去,蘅芜的视线便一直未曾离开过,此时见雅间再次打开,正欲上前,就见自家主子跟一个中年男子有说有笑的从上面下来,方才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不少。 “公子。”见叶蕴下来,蘅芜走上前唤了声,叶蕴冲她点点头,然后看向旁边的方喜道:“东家留步。” “小公子慢走。” 方喜一直目送着叶蕴二人出了赌坊才冲旁边的伙计招招手:“去,盯着那两人,看看他们去了哪。” “是。”那伙计头一点,飞快的追了出去。 刚走没几步,蘅芜就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正想回头,被叶蕴制止:“别动。” “公子?” “无事,尽管往前走就是。” 见叶蕴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蘅芜便知她早有对策,因此也放宽心,只跟着她在街上到处闲逛。 起先,叶蕴每走一会儿就会故意停下来等等,像是深怕后面的人跟丢似的。 在走了两条街后,叶蕴突然开始加速,在经过一个巷口时拉着蘅芜猛地钻进左侧的窄巷之中。 片刻,那伙计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他插着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见左侧狭小,前面宽敞,不加多想便直奔前面而去。 待那人离开后,叶蕴二人从里面钻出来,瞧着伙计离开的方向,叶蕴嘴角勾起抹笑意,随即带着蘅芜往反方向走去。 “公子,那伙计去的方向是...”蘅芜眸中闪过疑惑,总觉得那条路有些眼熟。 叶蕴唰的打开扇子,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故作高深的边扇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主仆二人一路走街串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较为偏僻之所,叶蕴停下脚步,正要询问蘅芜目前所在位置,就听深巷之内传来几声怒骂声。 叶蕴与蘅芜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往声源方向而去,只见在巷口的另一端,一家点心铺门口滞留着一群人。 人群中有一娇俏明媚的粉衣少女手持马鞭坐于马上,正双目充火怒瞪着被两名仆役押着双臂跪在地上看不清面貌的男子。 “本郡主再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本群主回府!”马上的少女扬起高贵的下巴,睥睨着地上的男子,一脸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的模样。 叶蕴双手抱胸右手摸上下巴,瞧那少女的架势,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旁,蘅芜注意到少女的自称,稍作思索一番,便想起一个名字,于是凑到叶蕴耳朵低语道:“主子,若蘅芜所料不错,此人应该是靖安王裴伟霆之女裴璎珞。” “哦?此话当真?”叶蕴侧头道。 “错不了,放眼帝都,敢自称郡主的只有裴璎珞一人。” 闻言,叶蕴边看着马上的少女边摸索着下巴思寻,她若没记错,宇文译的生母裴昭仪便是靖安王的义妹,靖安王是宇文雍幼年时的伴读,深受宇文雍信任,宇文雍初登大宝,宇文雍的亲弟弟荣亲王欲起兵谋反被裴伟霆识破保住了宇文雍的皇位,宇文雍感念裴伟霆免除了一场内乱,于是将他封为靖安王并将驻扎在城外的五万护城军交由他掌管。 毫不夸张的说,裴伟霆可谓是握住了帝都命脉,只要他想,顷刻间便可使江山易主。 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所在,宇文译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原主,妄想靠着裴家的势力一步登天! 不过她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既然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就该替原主守好属于她的东西,尽管她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兴趣。 就在叶蕴思寻间,裴璎珞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她指着地上的人命令道:“你们将他给本郡主绑起来。” 话落,其中一个仆役不知从哪找了条绳子过来,绕着那男子就要五花大绑,可那男子岂会让他们如意,鼓足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那两个仆役立刻手忙脚乱的上去压制,不想那男子突然一脚踹中其中一人的裆部,疼的那人立即捂着裆部呼痛乱跳,另一人一看这情况哪还忍得,直接一脚踢到男子腹部,直将男子踢飞起来,不偏不倚落到叶蕴脚下。 ------------ 第三十五章 几句话换一条命,值! 叶蕴垂眸看着地上蜷缩着身体,捂着腹部疼的五官聚到一起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倏的,地上的男子睁开眼,他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明显一愣,随后在蘅芜惊诧的目光下一把抓住叶蕴的脚,死死盯着叶蕴,费力的吐出两个字:“救我!” 叶蕴勾勾唇角,不动神色的将自己的脚从对方手中抽出,上前一步,蹲到男子跟前缓缓道:“给我一个必须救你的理由。” 男子缓口气断断续续道:“我...记得你,你是...帝都长..公主宇..文蕴。” 闻言,叶蕴眼中闪过诧异,她又盯着男子看了片刻,终于想起此人便是被南陵皇上遗弃的三皇子容彦。 这倒是有趣的紧! 叶蕴嘴角扯了扯,挑眉道:“若本宫没有记错,当初三皇子可是算计过本宫的,此时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说本宫会不会放过呢?” “你不会!”这话容彦说的很肯定,若是宇文蕴想动手,南陵使臣一走,她就该有所行动,而不是等到今日。 叶蕴不置可否的笑笑:“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是不会趁人之危,不过这并不代表本宫就会救你,本宫从不做亏本买卖,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本宫救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起南陵,容彦眸中浮起一片阴霾,他冷声道:“你说的不错,此刻的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唯一仅有的就是这条命,你若愿意从今日起我容彦的命就是你的了。” 叶蕴暗自寻思,几句话换一条命,嗯...这买卖划算的很! “成交,从此刻开始,你容彦的命便是我宇文蕴的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两人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听不清二人再说什么,等了半响的裴璎珞立刻恼怒起来,她瞪着傻站在原地的二人温怒道:“你们两个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人给本郡主带过来!” “是是是!”那两个仆役重新拾起绳子向容彦靠近。 “蘅芜。”叶蕴道了声。 蘅芜会意,上前一步,脚一跺,一股强大的内力扑向二人,砰的一声就将二人弹飞到墙上又落了下来。 裴璎珞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猛地回头,盯着叶蕴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本郡主的仆役动手!” “呵!”叶蕴轻笑道:“这帝都城中可不是你靖安王府一家独大!” 话罢,叶蕴拉起容彦拦腰扶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裴璎珞留在原地气的一通乱抽。 有了容彦这个拖油瓶,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公主府。 一进府门,叶蕴忙叫住两个正在修剪枝叶的小厮,将行动不便的容彦推给二人:“你们扶着他跟本宫走。” “是。”小厮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扶着容彦跟在叶蕴身后,五人不紧不慢的往凤阳阁方向走,在经过花园时,碰巧遇到正打算返回西苑的付齐墨。 付齐墨在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叶蕴时明显一愣,自赏花宴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府中遇见她,虽说两人不曾见面,但关于她的动向,他也从公主府下人的口中有所耳闻,真没想到像她这种人竟然会入职大理寺,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 叶蕴也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付齐墨,瞧他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便知这段日子过的很不错。 叶蕴正想开口调侃两句,就听身后传来容彦剧烈的咳嗽声,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小厮的惊呼声:“血..咳血了。” 叶蕴转过身一看,果然看到容彦嘴角挂着一抹猩红,不由命令道:“蘅芜速去请秋太医,你们俩扶好他,跟本宫走。” 说完,叶蕴疾步向前,身后小厮赶忙跟上,在与付齐墨擦肩而过的瞬间,叶蕴清楚的听到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完,付齐墨不给叶蕴反驳的机会,长袖一甩,大步流星的走了。 叶蕴回头,望着已经远处的背影,双眸微微眯起,若不是事情紧急,她一定抽出时间与付齐墨好好交流交流,何为本性难移! 凤阳阁偏房,蘅芜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秋月白为容彦诊脉,片刻,秋月白从椅上起来,走至桌面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一副药方递给蘅芜道:“三皇子吐血是被人伤到了内脏所致,好在对方没有功力,按此药方服药,一日三次,三日便可痊愈。” “是,有劳秋太医跑这一趟。” “救死扶伤医者本分,若无他事,本官便先告辞了。” “蘅芜送您。” 蘅芜将人亲自送到府外,见秋月白上了马车才折回凤阳阁禀告。 “秋太医怎么说。” “内脏损伤,服几天药便可无碍”说到这,蘅芜顿顿又道:“主子,那人身份毕竟特殊,留在凤阳阁恐怕不妥。” 闻言,叶蕴略微思沉片刻,道:“西苑可还有空房?” 蘅芜稍作回想,才道:“还有一间。” “让人收拾出来,一会儿容彦醒了,就让他去西苑住吧,还有,关于容彦的事,吩咐下去,严令府内下人外传,若有违令者打断腿扔到深山老林去。” “是。” 蘅芜前脚刚走,白芷后脚捧着一盘葡萄进来,她将葡萄放到桌上,随即拎起一小串递到叶蕴手中:“这是今早宫里送来的,说是皇上特允的,公主不防尝尝?” 眼下正值八月,是葡萄丰收的季节,叶蕴摘下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嘴里,咬了一口,当真是不错,汁多味甜,越吃越觉得上隐,等她反应过来,葡萄已经被她消灭了多半盆。 摸摸有些鼓起的肚子,叶蕴忍不住打了个嗝,余光瞥到白芷手中的葡萄,心思微微一动,既然宇文雍心中挂念着她这个女儿,那她也当做点什么作为回礼才好。 叶蕴将自己能想到的东西统统想了一圈,最后才决定做一杯点茶。 “白芷,去替本宫准备一个小磨盘、建盏、执壶、筛子、筅、筅立还有茶叶。” “公主稍后。” 白芷福福身,忙下去准备。 一炷香的功夫,白芷将东西端来,叶蕴瞧着桌上的工具,面露满意,随即将所有人全部赶到屋外,一个人躲在房里捣鼓起来。 ------------ 第三十六章 回礼 富源赌坊内,伙计急赤白脸的跑到后院,方喜见伙计回来,忙问:“怎么样,可查清那公子是何许人?” 伙计边点头边喘着气道:“查清楚了,小的顺着那公子走的方向一路跟过去,发现那两位公子进了庆国公府。” “什么!你是说那两人是庆国公的人!”方喜突然拔高声音吃惊道。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小公子气质不凡,原来是国公府的人,主子与那人向来不对付,如果让主子知道庆国公府的人也去了那个地方,想必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这儿,方喜心中隐隐有些激动,竟是都等不到明日的到来了。 另一边,叶蕴正窝在桌前苦哈哈的磨着茶叶,要想将茶叶磨成粉末还真是有些难度,十几圈下来,手腕有些发酸,叶蕴甩了甩手臂抓着磨杆继续转起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茶叶终于被她磨成了粉末状,叶蕴忙将筛子拿过来,用勺将其放入筛中,随后慢慢搅动,很快筛中留下一层细粉。 叶蕴将细粉再次倒入石磨又磨了数遍,直到粉末细腻无比才停下来。 拿起勺子,叶蕴试着舀了一小勺放入建盏中,接着倒入水开始击拂,接连击了七次后才算完成。 叶蕴看着建盏中绿色泛白的茶,轻抿一口,味道不错,带着淡淡的乳香。 叶蕴心下一喜,成了! 随即寻了一个干净的罐子将磨好的茶粉细数装起,继而换了裙装便带着罐子去了马厩。 从马厩中牵出原主的坐骑,叶蕴利落的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内,宇文雍正头疼的看着龙案上的折子,近乎半数的折子说的都是震惊朝野的帝都残肢案,其中绝大多数的朝臣都表示要以监管不力之由严惩京兆府尹。 合上奏折,宇文雍边捏着眉心边看着下方镇定自若的苏牧云道:“有关严惩京兆府尹一事,苏卿怎么看。” 闻言,苏牧云拱手道:“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要京兆府协同大理寺尽快查明案情,还百姓一个交代,至于奖惩那是后续要考虑的事,不急于一时。” 宇文雍赞同的点头道:“苏卿所言不错,络云若能多几个像苏卿这般聪明能干的臣子,朕与络云百姓便可高枕无忧了。” “皇上多虑了,眼下我络云海内升平、民富有余,这都要归功于皇上的勤勉以及诸位大人的齐心协力。”一番话苏牧云说的滴水不漏,既捧了宇文雍又维护了文武百官的颜面,当真是两不得罪。 宇文雍被苏牧云夸得浑身舒畅,脸上阴霾一扫而光,忽想起昨日收到的折子又道:“昨日苏卿递的折子朕看了,关于街巷路面修缮以及卫生问题,朕全权交由你督办,户部协办。” “是,微臣领命。” 说话间,窦公公端着茶点从外进来,他走到龙案前,将手中的东西逐一摆到龙案上,宇文雍的目光立刻被眼前那杯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 他端起茶盏,仔细端详片刻道:“此为何物?” 窦公公笑道:“今早皇上挂念长公主命老奴派人送了两箱葡萄过去,眼下长公主亲自入宫送回礼来了,听长公主说这东西叫点茶,皇上不妨尝尝?” 听到是叶蕴送来的,宇文雍眉宇间染上一抹慈爱,他将茶盏送到嘴边细细品茗,不似茶水那般清淡,入口很是润滑,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奶香。 一饮而尽,宇文雍有些意犹未尽。 “皇上,味道可还满意?”窦公公道。 宇文雍露出老父亲般的欣喜道:“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手艺。”话落,宇文雍往殿门方向望了望,见叶蕴不在那里,不由一愣道:“她人呢?” “回皇上,这点茶十分考究手艺,长公主此刻正在偏殿教太监宫女们制作点茶的法子呢!”窦公公笑的满脸褶子,瞧那模样竟是比宇文雍都要开心几分。 “长大了、长大了、长大了!”宇文雍一连说了三遍,说完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苏牧云看着有些失态的宇文雍,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殿门被人打开,叶蕴从外进来,她不紧不慢的走到苏牧云身侧作揖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近日儿臣公事繁忙,未曾进宫向父皇请安,还请父皇勿怪。” 闻言,宇文雍神色柔和道:“起来吧,你既专心于公事,朕如何能怪你,这点茶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点子?” “回父皇,点茶是儿臣亲手做的,但方法是从一本书上学来的。”这话可不参假,点茶的制作方法确实是她在现代时无意间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好玩,就将其记了下来。 “哦?不知是何种奇闻异书竟有如此有趣的记载,微臣斗胆,想跟殿下借阅一番,也好开开眼界。”站在一旁的苏牧云突然插话道。 叶蕴转头看着苏牧云道:“实不相瞒,那是本宫儿时所读之物,如今早已记不清书名,怕是无法借给苏相了。” “无妨,殿下只需允微臣去公主府书房便可,届时微臣自己寻找就好。” 闻言,叶蕴面色一僵,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在那儿装傻,如此明显的借口,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顺杆往上爬! 见叶蕴不说话,苏牧云又道:“殿下可是不愿?” 忍住想骂娘的冲动,叶蕴扯出一抹假笑道:“苏相多虑了,苏相若是愿意自来便是。” 找吧,找吧,你若能找出来,我叶蕴就跟你姓! 高台之上,宇文雍默不作声的看着底下互动频频的二人,深邃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一抹精光,他打了个哈欠,佯装困意道:“真是老了,才没坐多久就困了,闻喜,扶朕回勤政殿。” 话落,像是完全遗忘了叶蕴二人般,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给两人行礼的时间都没留。 扫了眼空荡荡的龙椅,叶蕴也没了待下去的理由,看了眼苏牧云扭头就要走,哪知人刚从殿门出去,就被苏牧云挡住了去路。 “苏相这是何意。”叶蕴望着苏牧云,意味不明。 见叶蕴态度不好,苏牧云也不恼,他微微一笑道:“方才殿下不是说微臣随时都可以去公主府书房找寻那本书的下落吗?难道殿下想要变卦不成?” 听闻,叶蕴下巴一仰,霸气宣告道:“说得不错,本宫就是反悔了,你能拿本宫怎么样!” 话罢,叶蕴径直绕过苏牧云,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叶蕴越走越远的背影,苏牧云笑意收敛,眸色微沉,良久,才向宫门方向而去。 ------------ 第三十七章 前往神秘之地 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书房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响起剑气如虹划破长空的击撞声。 容彦望着眼前一身玄色劲装,手持佩剑,一招一式,舞的出神入化的叶蕴不由脚步一顿,呼吸一滞,不知不觉竟看的入了神。 被人直勾勾盯着,叶蕴就是再想练下去都难,于是她横空一劈将凝起的内力全部释放干净,随后挽花收剑,动作一气呵成。 娴熟的将剑收回剑鞘,叶蕴眉头微蹙,面露不愉的看向容彦道:“有事么。” 容彦回神,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直接开口:“我想习武。” 自他省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被父皇喜欢的,因为当年母后是被皇祖母强塞给父皇的,所以哪怕他身为嫡长子,哪怕他是南陵认定的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他始终都得不到父皇的半点宠爱。 可是他不服,明明他什么也没干,明明他也是他的亲生骨血,凭什么其他兄弟姐妹轻易就能得到的恩宠,就他没有! 所以他花空心思的讨好他,得知他不喜打打杀杀,他便拒绝了太傅习武的建议,整日扑在书案前苦学为君之道,为的就是能让他多看一眼。 知道他想要吃鹿肉,寒冬大雪,他独自骑马上山,为了猎杀野鹿,他在雪地里蹲守了三天三夜,被救回来时人都僵了,尽管如此,他都没能换来他只字片语的关怀。 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还总觉得是自己努力的不够,直到...直到这次出使络云,直到使臣回国,他终于醒悟,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好在他想通了,与其追求那份虚无缥缈的父爱,不如守好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股浓烈的恨意在心中蔓延,让容彦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上一片阴霾,久久挥散不开。 这恨意太过强烈,叶蕴就是想忽略都难,她看着容彦道:“你想做什么本宫无权干涉,但有一点你要记得,你的命属于本宫,这点,不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变,至于你想习武这件事,本宫会给你寻个靠谱的师父,不过你也该知道,习武本是童子功,以你现在的年纪,就算再怎么刻苦练习,也不可能成为武功高手。” 缩在衣袖下的拳头握紧,容彦双目泛着猩红,面目狰狞道:“我明白!” “你先回去吧,明日自会有人去西苑找你。” 闻言,容彦没有久留,直接转身离开。 树上,已经等了许久的楚辞见容彦走后飞身而下,他停在距离叶蕴五步之遥的位置拱手道:“主子!” 叶蕴扭头,端详了楚辞片刻道:“痊愈了?” “是!” “既然伤好了,就上岗吧,今晚本宫外出查案,就由你负责暗中接应。” “是。” “方才容彦的话你可听到了?” “是。” “那这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 一晃半日,叶蕴掐着时间点换了身男装带着楚辞出了公主府直奔富源赌坊后门,在敲门之前,叶蕴给了楚辞一个眼神,后者立刻隐于暗处。 伸出手在后门上敲了几声,不多时,门被打开,从里走出一伙计,端详了叶蕴几眼才道:“不知公子找谁,可有信物?” 叶蕴拿出昨日方喜给的那块玉诀给伙计看了看,伙计立即后退一步让开路道:“公子请进,东家已在后院等候。” 收起玉诀,叶蕴慢条细理的跨过门槛从里进去,待那伙计重新将门闩插上,而后一同前往后院。 早早等在后院的方喜见伙计带着叶蕴过来,面露笑意,迎上去:“小公子来了。” “东家久等了。” 说着叶蕴从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方喜手里:“这是本公子的入场费,有劳东家了。” 不动神色的将银票塞到袖中,方喜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赶路了。” 说完,方喜看了眼杵在一旁的伙计,伙计会意掏出一条黑色布条递给方喜,方喜道:“小公子,这是规矩,就请小公子忍耐些。” 叶蕴瞥了眼方喜手上的布条道:“既是规矩那便动手吧,这般神秘,倒是勾起了本公子的好奇心,巴不得立刻就赶过去呢!” “小公子放心,到了那儿小公子一定会喜欢的。”话落,方喜上前一步,亲自用黑布将叶蕴的双眸遮挡起来。 眼前视线一黑,反而让叶蕴的听觉变的更加敏锐,她清楚的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混合着车轮的嘎吱声一同往她这个方向驶来。 不一会儿,马车在她身侧停下,方喜道:“方某扶小公子上车。” “有劳了。” 搀着叶蕴上了马车坐好,方喜大手一挥,马车开始动起来,没一会儿马车就从后院驶出奔城郊方向而去。 马车上,叶蕴以马车颠簸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方喜的搭话,继而靠着车壁,凭借马车的行驶方向以及颠簸程度开始在心中推算自己目前所在方位。 自出城后,马车颠簸的越来越厉害,不时能感觉到车轮被石子磕绊的声音,除此之外,隐约还能听到细细的流水声。 此前她有看过帝都布局图,除了城内有条护城河外,城外还有两条,一条是惠运河,一条是永淀河,永淀河临近官道,官道去年才进行过修缮,决不会如此颠簸,那么答案便很明显了,马车此刻所在的位置定是与惠运河相距不远!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颠簸明显有所减少,而且马车行驶的速度逐渐减慢,不多时便彻底停了下来。 “小公子我们到了。”方喜替叶蕴解开布条,两人一前一后跳下马车。 叶蕴望着眼前的几间土屋挑了挑眉反问道:“这就是东家要给本公子看的东西?” 方喜大笑两声:“小公子莫急,里边请!” 叶蕴半信半疑跟着方喜进了最左侧的土屋,里面除了两张破旧布满灰尘的桌子外,什么都没有。 “请小公子再此稍候。”说完,方喜径直走向最右边的那张桌子,随即抬起一条桌腿,只见那桌腿下方的木板之中有个凹陷的卡槽,接着方喜从袖中掏出一颗通体发绿的珠子放入卡槽之中,顷刻间,卡槽将珠子吞噬,地表之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眨眼的功夫,木板向两侧推移,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 第三十八章 愤怒 方喜从袖中掏出一根火折,对着上端吹了吹,室内变得亮堂起来,方喜扭头看向叶蕴道:“小公子我们走吧。” 叶蕴点头:“劳烦东家带路。” 说罢,方喜手持火折先一步跳下去,叶蕴随后跟上,留车夫一人守在原地。 眨眼的功夫双脚已结结实实的踩到地上,叶蕴站直身体,四周环顾一圈,此间空间十分狭窄,仅容两人并肩通过。 叶蕴跟着方喜继续前行一段距离,视眼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两侧石壁宽了两丈有余,石壁上每隔五步燃着一根红烛,那红烛通体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看上去甚是怪异。 叶蕴不自觉的眉头轻蹙,脚步一滞,一旁的方喜见叶蕴突然停下脚步,不由好奇道:“小公子怎么了?” “哦,本公子无事,东家,还有多久才到。”压下心中疑虑叶蕴回道。 “您瞧,不远了,从那下去就是。” 顺着方喜所指之处看去,叶蕴这才发现,原来在路的尽头是与石壁宽度相同通往地下的石阶。 “如此,我们快点吧。” 应叶蕴的要求,方喜的脚步快了些许,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走到顶头,接着顺着石阶的方向一路下行,这石阶阶数很多,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通到底层。 石阶的尽头处有一扇两丈多高的朱色大门,里面不时有人影闪过。 叶蕴跟着方喜跨过门槛,从里面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弧形甬道,甬道宽度与上面的石壁差不多,至少有两丈宽。 就在叶蕴四处打量间,从右侧传来叮呤咣啷的声音,叶蕴不由探头看去,只见迎面过来一群人,这些人皆黑袍加身,铜罩遮脸,脚上还带着似手腕般粗细的铁链,此时所有人排成一列,因脚步快慢不同,导致整个甬道里都是铁链摩擦地面所产生的撞击声,嘈嘈杂杂十分刺耳。 叶蕴与方喜停在原地,直到这些人从面前过去,叶蕴才道:“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方喜一脸神秘道:“这个嘛,小公子很快就知道了。”说完,还冲叶蕴眨了眨眼睛。 嘴角微微紧抿,叶蕴默默移开眼睛,当真有些不忍直视。 没注意到叶蕴神色的怪异,方喜有些兴奋道:“小公子,快开始了,我们得快点。” 叶蕴点点头,随即跟着方喜往右侧而去。 没走多久,叶蕴就看到左侧石壁上有扇小门,在那门框之上还刻着一个丙字。 望着那字,叶蕴脚步顿顿,又多看了两眼才继续向前走去。 半柱香后,又一扇门出现在眼前,与之前相比不同的是,这次门框之上刻的是乙字。 身前,方喜停下脚步,转而走向小门,伸手将其推开,扭头看着叶蕴道;“小公子请。” “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两侧皆是一丈多高的石壁,石壁中间镶着石阶,方喜带着叶蕴上了左侧石阶,当她从石阶上上去的刹那,望着周围熟悉的建筑结构,眼中满是震惊。 椭圆形的表演场,椭圆形的观看席,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古罗马斗兽场! 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叶蕴垂眸看向中间那块场地,果真在上面发现了不少暗黑色的痕迹。 想到那失踪的七十八人,叶蕴面色一变,强忍着一团怒火,在方喜期待的目光下坐下来。 “小公子今日头次来,想必还不了解这里的规则,容方某给小公子介绍一番,那里,”方喜指着下方的场地道:“那里是斗场,斗场左侧看台下的铁门关的是猛禽,右侧看台下的铁门关的是斗士,一会儿会有人将两侧小门打开,届时猛禽与斗士会在斗场里进行比试,小公子可根据双方激战情况在斗使那里下注。” 方喜刚说完,便有人激动的叫道:“快看!开始了,开始了,斗士出来了!” 那人话音刚落,全场开始沸腾,叶蕴看着四周不断欢呼鼓舞的人,面色越发难看。 她看着站在斗场右侧,头戴铜罩,光着膀子,下身只着一条粗布短裤,双脚赤足,手里攥着一根木棍哆哆嗦嗦的男子,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这些拿人命当儿戏的畜生,本宫发誓定要将你们全部逮捕归案,处以极刑! “吼!”忽有虎啸传来,叶蕴扭头一瞥,就见左侧的铁门被拉起,从铁门里走出一只体型庞大、毛色暗沉的老虎,光是观其外表,便能知晓这是一只长期受饿的老虎,不然毛色断不会如此暗淡。 叶蕴想的不错,为了杜绝猛禽单方面的虐杀,让整个过程看起来更加刺激,斗场负责人会提前两天给老虎断食,与此相反,上场与老虎搏命的人则是会给足充足的食物。 此刻,斗场上,老虎铜铃般大小的虎眸死死盯着男子,喉中发出低低的呜鸣,那是看到猎物所产生的兴奋。 另一侧,男子攥着木棍,看着一步步接近的老虎,吓得腿脚发软,噗通一声直接坐到了地上。 瞬间,看台上爆发出一阵轰鸣。 “你瞧他那个怂样,哈哈哈,笑死大爷了!”距离叶蕴不远处的青衣男子,手中折扇乱敲,笑得天花乱坠。 “是啊公子,依小的看,那人连一盏茶都撑不过,准成猛禽的盘中餐!”旁边,小厮一脸狗腿子样的附和着。 就在众人的嬉笑间,老虎发动了进攻,只见那老虎前腿后扯,屁股高耸,忽的往前扑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男子跟前,看着坐在原地静止不动的猎物,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将其一口吞下,电光火石间,变故横生,不知怎么回事,老虎庞大的身体突然侧翻,接着直飞数米远后“噗通”一声掉到地上。 “吼吼吼!”躺在地上的老虎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台之上,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突发情况,纷纷侧目张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铜罩下的男子惊魂未定的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老虎,想到方才若不是老天眷顾,他差点就要葬身猛兽的事实,突然间来了勇气。 既然老天不愿他死,他就不会死! 想到这儿,男子眼中燃起熊熊战意,他握紧手中的木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向老虎逼近。 ------------ 第三十九章 泯灭人性 望着不断接近的男子,老虎四肢紧绷,喉间发出呜呜的警告之意。 男子木棍高举,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该死的畜生,受死吧!”男子大呼一声,猛的砸向老虎的脑袋,老虎吃痛发出凶猛的吼叫声,那吼声在空旷的斗兽场回荡,震耳欲聋,听的人头皮发麻。 猛然间对上老虎气的发红的虎眸,男子浑身一震,接着干脆闭上眼睛抡着木棍在老虎身上乱打一通。 看台上,众人看着斗场上疯狂敲击老虎脑袋的男子震惊不已,直到老虎四肢下垂,呻吟彻底消失之后,才爆发出轰鸣般的欢呼声! 正当所有人叫好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叶蕴耳畔响起:“哎呀,这该死的蠢货,谁让他把老虎打死的,他害得小爷损失大了,这笔账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句话,引起不少人的附和。 “这位兄台不说我都忘了,方才我可是下了一千两的注,全押老虎身上了!” “是啊是啊,我也押了不少。” “你那一千两算什么,本公子可是足足押了五千两!”一位蓝衣男子抱怨道。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得让斗场的人退银子!” 混乱中,不知谁起了头,接着那些早就下注,赔的血本无归的人纷纷闹起来:“退银子!退银子!退银子!”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方喜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凑到叶蕴耳边小声道:“方某有些腹部不适,要出去一趟,还请小公子见谅。” 叶蕴扫了眼方喜,漫不经心道:“东家放心去吧,本公子哪也不走,就在这儿等你。” 听叶蕴这般说,方喜放心了,急匆匆的从旁侧的石阶上下去,叶蕴见他已走远,这才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跟上。 方喜会武,这一点在她与方喜第一次会面时就知道了,因此,她跟的并不紧,始终与方喜保持着一段距离。 跟着方喜出了小门,一路向前而行,在行至甲门时,方喜调转方面去到甲门门口,对着甲门旁侧凸起的石块用力一击,左侧的石壁上弹起一块石门,方喜从里边进去。 待石门重新合拢,叶蕴才从角落出来,她学着方喜的动作同样对着石块一击,石门再次打开,叶蕴闪身从里面进去。 石门之内有条小径,叶蕴顺着小径往前,很快出现两条岔路,一条往东,一条往北。 一眼望去,往东的小径幽深不见低,其宽度勉强够一人通过,而往北的小径则略微宽敞些,就连两侧的石壁都比东侧的光滑、干净一些。 若不是经常有人通行,石壁断不会如此光滑! 想到这儿,叶蕴目光如炬,立即朝北边而去。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片刻不到,叶蕴便听到前方隐约传来的争辩声。 顺着声音继续前行,很快一扇雕着虎头的石门呈现在眼前,叶蕴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头微贴石门凝神细听。 “大人,眼下斗场闹的正凶,纷纷嚷着退银子,我们该如何是好。”方喜面带焦急的站在一旁,眼含热切的看着眼前黑衣蒙面手握佩剑的男子。 蒙面男子思沉片刻道:“斗场不是还有一只虎。” 方喜眸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大人聪慧,小的马上去办!” 听闻方喜要出来,叶蕴忙原路退回,退至岔路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叶蕴想要率先出去已是不可能。 稍作思寻,叶蕴直接闪身进了东侧的小径,没一会儿,方喜神色匆忙从另一侧过来,直奔石门而去。 待他离去后,叶蕴才从小径出来,尾随方喜出了石门。 为了避免引起方喜猜忌,一路上叶蕴反向而行,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这才赶在方喜回来之前,先一步回到看台。 半响,方喜重新回到看台,他见叶蕴兴致恹恹的坐在原地摆弄着扇子,不由松了口气,换上一脸笑意供着手走过去,边走边道:“小公子久等了。” 叶蕴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悦的质问道:“这就是东家说的好玩之地?便是本公子逗猫遛狗都比这个有趣的多!” 笑意不减,方喜道:“小公子莫急,您瞧,这不是开始了吗?” 顺着方喜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斗场右侧的铁门再次打开,一只虎虎生威、精壮强悍的老虎大摇大摆的从里面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远处的“猎物”。 叶蕴眸色一沉,掌中内力蓄积,只待危急关头助那男子一臂之力。 斗场内,男子看着比方才那只更为庞大的老虎,瞬间面如死灰。 “咚”木棍从指缝中掉落,男子看着径直向自己而来的猛虎,本能的拔腿向后跑。 却不知这一举动严重刺激到了猛虎,它大吼一声,立刻虎躯一动追了上去。 猛虎身姿矫健几个呼吸间已经追上了男子,它伸出前爪一拍,男子应声倒地,直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巨大的力道让男子的铜罩从面上滑落,只余两根系带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耳后。 男子抬手抹了把嘴角的殷红,索性一把扯断系带,边将铜罩死死抓在手里边盯着迈着胜利的步伐,步步接近的猛虎。 看台上,叶蕴意识到情况不妙,正准备出手给予老虎致命一击,不想周身突然挤过来一群人全部涌到最前端,叶蕴接连受到冲撞,根本无法出手,等她从人流中撤出来,一切都晚了。 只见那猛虎已经到了男子跟前正伸出舌头舔舐男子的脸蛋,而那男子则瞅准时机,发狠般的拎起铜罩狠狠砸向猛虎的脑袋,不料,猛虎反应极快,不仅避开了男子的攻击,还照着男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老虎的力道哪是男子可以抵挡的了的,顷刻间,男子七窍流血,身体抽抽了几下,没了呼吸。 望着一动不动的男子,猛虎伸出前掌在其身上推了几下,见男子始终没有反应,猛虎瞬间没了兴趣,转过身兴致缺缺的往铁门方向而去。 见猛虎没有当场将男子的尸体撕成粉碎,人群中唏嘘一片。 “这就没了?” “哎,真是扫兴!还以为能看到更刺激的场面呢!” “刘兄此言差矣,甚少我们失去的银子回来了。” “哈哈,钱兄所言甚是!”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 第四十章 虐杀 两人正笑的欢快,忽觉后背一凉,犹如寒冰刺骨之感,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纷纷扭头回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远处,叶蕴早在二人回头的刹那收回视线,此刻她正漫无目的四处探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四目相对,后者对她轻轻一点,眨眼消失在原地。 旁侧,方喜见叶蕴面色紧绷不言不语,只当她是头一次见此阵仗吓到了,不由提议道:“小公子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方某带小公子先回去吧。” 闻言,叶蕴面色一顿,随即嘴角上扬,露出抹深意道:“本公子看东家似乎很喜欢此地,不如就长留此地如何?” 方喜面露困惑:“小公子的意思是?” 叶蕴怒极反笑道:“东家很快就知道了。” 话落,叶蕴不给方喜反应的机会,一掌击碎其经脉,而后直接将人拎起扔入斗场。 那方,猛虎正打算进入铁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猛虎转过身,当它看到躺在地上不断咳血的方喜时,瞬时来了兴趣。 猛虎低吼一声,向方喜而去。 不远处,方喜眼见猛虎向自己而来,他忙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他此刻经脉尽断、武功全废,别说是站起来了,便是想要开口说句话都难! 接连试了几次无望后,方喜扭头望向叶蕴所在之处,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好你个庆国公府!这笔血账我方喜记下了! 在强烈的恨意驱使下,方喜艰难的从袖中掏出一物,将其放入口中,用力吹响。 “吱~吱~吱~”哨子连响三声。 刹那间,一抹身影掠过上空,在方喜葬身虎腹前将其一把捞起遂停到对面的栏杆之上。 那人冷眼看着对面的人群,眼中杀意肆意,暴怒道:“一个不留!” 那人话音刚落,不知从哪涌出一群黑衣蒙面人,二话不说冲入人群开始单方面的虐杀。 “啊!”耳畔哀嚎声此起彼伏,叶蕴身形一动立刻加入战局,不过纵然她武力再高强,也没办法护所有人周全。 眨眼的功夫,看台上的赌客死伤过半,叶蕴一边与黑衣人交手,一边暗自着急,楚辞怎么还不现身。 斗场之外,楚辞终于等到蓟子真带人进来,不等其开口询问直接道:“人就在里面。” 蓟子真看了眼楚辞,立即带着大理寺衙役从里面冲进去。 登上石阶,蓟子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与黑衣人厮杀的叶蕴,身子凌空一跃落到叶蕴身边。 “下官来迟,公主恕罪!” 一剑刺中黑衣人心脉,叶蕴抽出利剑,瞥了眼蓟子真道:“还不算晚,这里交给你了。” 话落,不等蓟子真反应,腾空跃起,往斗场而去。 那边,楚辞与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只一眼叶蕴就看出对方功力不及楚辞。 余光扫向躺在旁侧不知死活的方喜,叶蕴抬脚过去,蹲下身子,见其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直接问道:“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本宫可饶你不死!” “咳咳...咳咳...”方喜捂着胸口连咳数声后掀起眼皮看向叶蕴道:“你..你不是...不是庆..庆国公府的人...你到底..是谁..” 叶蕴冷笑一声道:“放眼整个络云,敢自称本宫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方喜闻言眸中闪过震惊,他颤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指着叶蕴道:“你..你是..皇室之人...” “还不算笨,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我..我的主子..是..是...呃...”幽光闪过,一枚飞镖正中方喜心脏,后者瞬间没了呼吸。 叶蕴眸色一沉,顺着飞镖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瞥见一抹黑影从斗场外出去。 叶蕴一路追着那人进了之前方喜去过的那个石门,等她追至岔路口时没了那人的踪迹,一番寻觅后,叶蕴在东侧小径入口处发现了一块细小的黑色布料,将布料从石壁上揭下来,叶蕴径直向里面走去。 小径幽深伸手不见五指,叶蕴从袖中掏出一根火折,在火折的照耀下尽量加快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叶蕴感到徐徐凉意,是风!既然有风,那就说明,距离出口不远了! 思及此处,叶蕴干脆将火折收起来,顺着风意摸黑前行。 不多时,风意越来越强,叶蕴望着前方密密麻麻射入洞中的乳白色光点,当即从杂草堆中穿过去。 从洞口出来,叶蕴望着眼前树木丛生、高低不平的地势,立刻推断出自己是在山腰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叶蕴警惕的看着四周,忽而一道黑影快速蹿过,不做他想,叶蕴双脚一蹬,顿时追了过去。 那人显然没料到叶蕴如此难缠,不仅跟着她进了密道,还一路追到了这儿。 不行,在这么追下去也不是办法。 叶蕴忽的加快速度,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到地上,堵住那人的去路。 转过身,叶蕴冷冷看着蒙面人道:“你逃不掉的。”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未必!” 话落,那人猛的冲上前,一把锋利无比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刺向叶蕴颈部,叶蕴不慌不忙瞥过头躲开攻击,右手内力凝聚反手击中蒙面人腹部。 “噗!”蒙面人隔着黑布吐出一口血,捂着腹部连退数步,看向叶蕴的眼神中带着三分畏惧七分愤恨。 咬咬牙,蒙面人再次起身攻击,不过这次她连叶蕴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从后赶来的楚辞一剑刺穿肩胛,唰的从半空掉下来。 瞥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蒙面人,楚辞径直走向叶蕴:“主子,此人该如何处置。” 叶蕴看着蒙面人云淡风轻的道了句:“押回府牢,严加看管。”一句话,决定了蒙面人后半生的命运。 闻言,楚辞上前,动作利落的抽出佩剑,瞥了眼早已吃痛晕过去的人,单手将人拎起来,随叶蕴一起走小路下山。 山下土屋前,大批人马在此聚集,蓟子真看着同父亲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苏牧云,眸中飞快闪过一抹疑惑,随即作揖道:“下官见过苏丞相。” “蓟少卿无需多礼,听蓟大人说在城外发现了幕后凶手的藏身之地,本相特跟着过来看看,蓟少卿情况如何?可有漏网之鱼?” ------------ 第四十一章 护送回府 “启禀苏丞相,地道里的黑衣人已全部被歼灭,从地下的铁门中共救出六十四名壮年男子,经确认就是之前失踪的男子,而之前在惠运河案发现的那些残肢断臂皆属于这些人,据他们所说,那些断臂残肢皆是他们在与猛虎搏斗的过程中被猛虎生生撕咬下来的。”蓟子真据实回禀道。 听蓟子真说完,不止蓟良就连向来淡定从容的苏牧云都变了脸色,他冷声道:“可有查出罪魁祸首是谁!” 蓟子真面色一顿道:“下官无能,尚不知此事是何人指使。” “此事绝非儿戏,蓟少卿。” “下官在!”蓟子真拱手道。 “本相命你五日之内务必破案,定要将此等心狠手辣、豺狼成性、穷凶极恶之辈绳之以法!” “下官领命!” 距离土屋不远处,叶蕴见前方灯火通明,不时有士兵衙役进进出出,想到楚辞手上的蒙面人,脚步一顿道:“前面人多眼杂,未防走漏风声,楚辞,你带此人即刻回府。” “是!”身影一闪,楚辞消失在原地。 见此,叶蕴这才向土屋而去。 叶蕴回来的时候,蓟良正在向蓟子真询问她的下落,在得知她只身一人追黑衣人而去时,顿时胡子气的老高,直呼蓟子真做事欠妥当:“子真,长公主凤体金贵,你行事怎得如此不稳妥,万一长公主有何闪失,你我父子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蓟良说的起劲,不料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蓟良正欲呵斥何人如此大胆时,就见叶蕴一身男装从后面走出来。 瞥了眼跪在地上挨训的蓟子真,叶蕴扭头看向蓟良道:“蓟大人息怒,当时事态紧急,是本宫命蓟少卿留下来保护众人的,蓟大人若觉得有何不妥,不防便全算在本宫头上吧。” 蓟良神色一顿,作揖道:“臣不敢!” “本宫知道蓟大人关心本宫,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这几日本宫明察暗访发现此事乃是永兴当铺与富源赌坊一同所为,如今富源赌坊落马,趁着永兴当铺还未收到消息,蓟大人应当即刻派兵将永兴当铺上下全部抓捕归案才是!” “长公主所言甚是,子真,你即刻带人回城前往永兴当铺,将一众犯案人员押回大理寺监牢等候发落。” “是!”蓟子真站起身,随即翻身上马,对着身后数名大理寺衙役道:“尔等随本官回城抓捕要犯。” 话落,蓟子真骑马先行,大理寺衙役小跑跟上。 目送蓟子真带人离去,蓟良道:“长公主,眼下还有部分事务没有处理完,臣需过去看看,如今天色已晚,是否由臣派人先送长公主回城。” “不必麻烦,蓟大人先去忙正务即可。” 见此,蓟良没再多言,向叶蕴告礼后,便去忙了。 此刻,除了马车跟前驻守的两名士兵外,便只剩叶蕴与苏牧云二人。 抬头看了眼缄默不言的苏牧云,叶蕴道:“更深露重,苏相一介柔弱书生为何会来此地。” 闻言,苏牧云看向叶蕴语气平缓道:“微臣于兵部门口巧遇蓟大人前来借兵,听闻是为了失踪案一事,便跟着过来看看。” “哦?”叶蕴挑眉:“本宫到不知原来苏相对断案之事也有兴趣。” “殿下多虑了,”苏牧云道:“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微臣只是在做分内之事。” 对上苏牧云静如止水的眸子,叶蕴嘴角微勾,错开视线,瞥了眼还在远处不停忙碌的蓟良,身子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殿下请慢!”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苏牧云的声音,叶蕴脚步一顿,转过身道:“苏相还有事?” “殿下可是想要回城?”苏牧云问道。 叶蕴点点头:“是。” “如今夜色已深,此地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若殿下不嫌弃,不如便由微臣护送殿下回府吧。”说着,苏牧云还特意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马车,意味在明显不过。 也罢,有车坐总好过自己苦哈哈的顶着凉风驭功而行。 “如此就有劳苏相送本宫一程了。” “殿下请!”苏牧云上前一步,亲自挑开车帘。 此状,叶蕴道了声谢,踩着马札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苏牧云对着旁侧的士兵道:“去转告蓟大人一声,就说本相与长公主先回城了。” “是!” 待士兵离开,苏牧云这才上了马车,他刚掀开车帘就见叶蕴十分熟稔的拿出茶盏为自己斟茶,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宫中巧遇,她给皇上献点茶的事。 他本不是个喜甜食的人,却独对那充满奶香味的点茶上了心,事后他曾请茶艺师傅试着去做出点茶,可惜总是不得要领,味道相差甚远。 “苏相不进来吗?”叶蕴端着茶盏,侧头看着打着车帘站在门口不进来的苏牧云,眸中闪过困惑。 闻言,苏牧云回神,慢条斯理的放下车帘,坐到叶蕴对面,也学着她的样子为自己倒了杯茶。 “车上有些点心,殿下可要尝尝?”说着,苏牧云打开一旁的锦盒,从里面端出一盘点心放到桌上。 马车起起伏伏、颠荡不断,可桌上的茶盏与点心盘丝毫不受影响,可见这马车在做工用料方面花费了不少心思。 叶蕴将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拾起块儿桂花糕,轻咬一口,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充斥口鼻,甜而不腻,当真是不错。 一块桂花糕下肚,叶蕴喝了口茶解解味,继而整个人后仰靠上车壁,双眼迷离,看上去慵懒至极。 苏牧云嘴角勾起,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他看着有些困倦的叶蕴道:“殿下若是累了,尽管放心休息就是,有微臣在,定会护殿下周全。” 若是往常,叶蕴定不会如此放心的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他人之手,不过今日她确实是有些劳累,再加上这车里的烛光忽明忽暗,没一会儿,她便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叶蕴揉着发酸的脖颈从睡梦中醒来,一旁看书的苏牧云见她醒来,将书放到一侧道:“殿下醒了?” “还有多久到公主府。”说完,叶蕴活动活动颈部,从车壁上起来,坐直身子。 “回殿下,一个时辰前便到了。” 叶蕴半信半疑的掀前窗帘,果然看到‘公主府’三个大字,随即放下帘子道:“既然已经回府,苏相为何不唤醒本宫?” 苏牧云嘴角微勾轻声道:“见殿下睡得香甜,微臣于心不忍,故而在公主府门前多等了一个时辰。” ------------ 第四十二章 密室之中的秘密 “苏相做事细致入微,怪不得父皇如此信任苏相,今日多谢苏相相送,本宫先走一步,苏相也早些回府休息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下了马车。 此时已至丑时,门前守卫早已回府休息,叶蕴望了眼公主府的牌匾,直接飞身翻墙而入。 马车上,目睹了叶蕴翻墙回府的行径后,苏牧云眸中浮起些许笑意,放下帘子,道了声:“回府”,车夫当即驱动马匹,缓缓驶去。 凤阳阁外,未等叶蕴接近院落,一道饱含杀意的飓风袭来,叶蕴一个后翻侧身躲过,不等她站稳脚步,一柄长剑破空而出,直直向她刺来,眼见就要刺中心脏,叶蕴立即后仰避开利刃,随即一个回旋踢将剑踢向一侧。 这次不等对方再次出招,叶蕴直接出声道:“够了!是本宫,宇文蕴!” 听到宇文蕴的大名,隐于暗处的两名龙骑卫立即收手现身:“属下见过主子!” 叶蕴摆摆手道:“尔等日夜保护本宫安危辛苦了,回去吧。” 话落,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回到凤阳阁,叶蕴脱掉外袍,直接摸黑上床,倒头就睡。 次日,永兴当铺以及富源赌坊被查封的消息不胫而走,正当帝都百姓还在疑惑两家铺子为何被封之际,大理寺贴出告示,将吴勇及方喜二人所犯之事公布于众,立即激起民愤,引全城百姓唾骂。 大理寺门口,叶蕴照旧着一身男装从公主府马车上下来,正欲进门,不想碰到蓟良带着一对人马从里面出来。 “臣见过长公主。” “蓟大人无需多礼,”叶蕴笑道:“不知蓟大人带着这么多衙役是要上哪去?” “回长公主,臣正要带人去搜查富源赌坊,昨夜子真夜审永兴当铺掌柜吴勇以及六名当铺伙计,均说不知背后主子是谁,所有行事都是听从富源掌柜方喜的安排,可方喜早已命丧斗场,如今线索已断,臣打算去富源赌坊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提到富源赌坊,叶蕴突然想起冯玉春还被关在赌坊后院的柴房之中,当即决定与蓟良一同前往。 “蓟大人,本宫同你一起去。” “长公主愿意一起去,那再好不过了。”蓟良喜不自胜,他原本就对长公主的断案能力大为赞赏,如今长公主又凭一己之力连破获两起大案,眼下有长公主在,定能有所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一众大理寺衙役大张旗鼓的去了富源赌坊。 富源赌坊外,两队士兵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士兵见蓟良与叶蕴过来,忙给两人行礼:“末将见过两位大人。” “开门,本官要搜查赌坊上下。”蓟良道。 “是!”那士兵拱手,随后手一挥道:“你俩去将门打开。” 最前面的两名士兵立即上前揭去封条,打开铺门。 蓟良大手一挥:“搜!” 身后衙役鱼贯而入。 直到衙役全部进去,蓟良才侧头看向叶蕴,摆出请的姿势:“长公主,请。” 叶蕴也不假客气,当即先行一步从里面进去。 进了赌坊,叶蕴直奔后院柴房而去,柴房内,除了堆放的柴火以及一个袋口染着血迹的麻袋外,空无一人。 叶蕴不由眉头微蹙,心中浮起一抹不安,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正当叶蕴为冯玉春担忧之际,只听院中发出一声巨响,地面突然颤动,来不及多想,叶蕴立即转身往声源地而去。 赌坊后院的花园里,原本依水而建的假山突然开始下沉没入池水之中,片刻,地面摇晃,池水翻涌,一扇青铜铁门破水而出缓缓升起,那门直直升了一丈有余才停下。 池岸两侧,一众衙役望着那青铜铁门面面相觑,均不知是何情况。 叶蕴赶到时,青铜铁门已然升起,此刻,池水仍在晃动,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漩涡,那漩涡不停旋转,越来越大,很快连成一片。 就在此时,一座石玉打造的长桥浮出水面,那长度刚好是池岸到青铜铁门的距离。 叶蕴看了眼对面的青铜铁门,径直上了长桥,向青铜铁门而去,岸边观望的衙役见此,纷纷跟在叶蕴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或许是建造此机关的人过于自信,除了启动机关外,并未在青铜铁门上安装防盗机关,因此叶蕴只是轻轻一推,青铜铁门便从里打开。 入眼是一条通往下面的石阶,叶蕴带着衙役从石阶上下去,下面的空间十分宽阔,里面密密麻麻放着许多箱子,箱子上面全部上着锁。 叶蕴二话不说从身后衙役腰间抽出一把佩刀,猛地一砍,锁立刻断成两截。 伸手将断锁取下,叶蕴打开箱盖,里面全是金子。 叶蕴面色一顿,接连又开了两箱,里面仍然装满了黄金,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叶蕴将箱子重新合上,转过身对着先前被自己拔了佩刀的衙役道:“速去请蓟大人过来!” “是。” 不一会儿,蓟良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此处,他看了眼满地堆积的箱子眼含困惑道:“敢问公主,此地是何处。” 叶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错开身子示意蓟良自己来看。 怀着不解,蓟良上前将箱子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惊呼出声:“长公主..这是...” “如果本宫所料不错,只怕这些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黄金。” 闻言,蓟良脸色一变,沉声道:“这富源赌坊就算日进金斗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赚到这么大的一笔数额,此中定有蹊跷!” 叶蕴自然也知道此事不简单,不过眼下方喜已死,若说还能从哪探听的到线索,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想到这儿,叶蕴抬起头对着蓟良道:“蓟大人,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需处理,这里就交给蓟大人。” 话罢,不等蓟良有所回应,叶蕴已顺着石阶上去了。 出了富源赌坊,叶蕴上了马车,直奔公主府而去。 一进府门,叶蕴便命小厮传话给楚辞,让他去府牢找她,而她自己则率先去了西北角的荒院。 ------------ 第四十三章 互殴的二人 荒院,院如其名。 站在院门口,叶蕴看着眼前门匾都歪了一块儿的院落,顿时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谁能想到富丽堂皇的公主府竟也有如此破旧之地。 推开门,叶蕴从里面进去,院内野草丛生占据了本该通往后院的道路,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竟令人无从下脚。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利用轻功穿过前院时,楚辞从外面进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口,将瓶口朝下,眨眼一滴绿色液体没入草丛,顷刻间草叶消退,露出一条青石小径。 叶蕴震惊的看着楚辞手中的瓷瓶,不可置信道:“此乃何物?为何能使野草避让?” 收起瓷瓶,楚辞冷声道:“公主先前看到的不过都是幻影,此地设有迷魂阵,此物有清神醒脑功效,是静淑皇后赐予属下的。” 叶蕴了然,所谓迷魂,定是在这里面掺了可使人致幻的药物,而那绿色液体便是解药。 想到这儿,叶蕴瞬间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道了句走吧,便上了小径,一路往后院而去。 后院的中央有一口枯井,叶蕴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眨眼的功夫,叶蕴稳稳落到地上,她四处环顾一圈,见正前方有扇刻着地牢二字的铁门,未曾多想便抬脚过去,推开铁门进到里面。 里面的布局与大理寺的监牢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牢房数量没大理寺的多,而且里面也无人看守。 思寻间,楚辞已走了过来,见叶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开口询问道:“主子,是否将人带到刑房。” “也好。”叶蕴点头,昨夜性命攸关之际,那人都不曾开口,想来也是颇有骨气之人,若用往常的审讯法子,想必不会有所突破,看来还得另寻它法才行。 思忖间,她已来到刑房,不多时,楚辞将人带了过来,手法利落的将人绑上十字架。 叶蕴瞧着即使沦为阶下囚仍然满眼倔强宁死不屈的蒙面人,嘴角一勾,上前几步,在蒙面人恨不得杀死她的目光下伸手扯掉其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可称为尤物的面孔。 叶蕴挑起女子的下颚,一句一字道:“生的如此美艳,当真是可惜了。” “哼!”女子冷哼一声,用力将头撇到一侧,挣脱叶蕴的束缚。 见此,叶蕴也不恼,反而言笑晏晏的退后几步道:“看姑娘这个样子,想必是不会吐露半字了。” 闻言,那女子转过头,盯着叶蕴冷声道:“你知道就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手吧!” 话落,那女子干脆闭上眼睛,等着叶蕴给她致命一击。 叶蕴摇头含笑道:“姑娘生的如此美,本公子怎么舍得让姑娘消香玉殒呢,楚辞,还不快给姑娘松绑。” “什么?”那女子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蕴道:“你不杀我?” 叶蕴点点头,随即,扫了眼楚辞,示意他去松绑。 楚辞回看了眼叶蕴,这才上前将女子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没了绳子做支撑,女子瞬间跌坐到地上。 女子捂上左肩,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抬起头看向叶蕴,眼中带有隐隐戒备:“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你不信,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本公子有没有骗你,楚辞,将姑娘送回牢房。”说完,叶蕴不在多言,转身出了地牢。 荒院之外,叶蕴并没等太久,便见楚辞从里面出来,于是她直接道:“一会儿派人给那姑娘送些吃食和伤药。” “是。” 闻言,叶蕴有些好奇道:“你都不问问本宫为何要这么做?” 楚辞面色不变,依旧冷声道:“主子自有道理。” “那如果本宫的决定是错的呢?”叶蕴又道。 “属下誓死追随!”一句话,楚辞说的斩钉截铁,将愚忠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砰!”叶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柄扇子,随手就在楚辞额头上敲了一下,趁机调教道:“愚昧,你身为龙骑卫首卫,除了要有一身武艺之外,还需有清醒的头脑,准确的判断,这样才能为本宫排忧解难,而非得知本宫行事不妥,还盲目追随。” “是,属下明白。” 叶蕴点头称赞道:“孺子可教也!” 话说到一半,叶蕴忽的想起正事:“对了,你可有见过龙三?” “回主子,属下未曾见过。” “罢了,吩咐下去,龙三若回府,让他立即来找本宫。” “是。”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处院落,不等叶蕴离开,里面传来叮呤咣啷的刀光剑影声。 叶蕴脚步一顿,望着院墙道:“此处是哪?” 楚辞想想道:“西苑。” 西苑...那这声音是...想到这儿,叶蕴看了眼距离院落几步远的古树,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已飞至树上。 站在树杈中间,叶蕴探头望去,只见院中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舍,距离两人不远处,还遗落着两柄三尺长剑,而喜宝正面不改色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瞧那模样,分明是早已习以为常。 过了半响,地上的两人终于停手,付齐墨毕竟有功夫傍身,除了眼青了一块,脸有些肿外并无大碍。 反观容彦就没那么幸运了,整张脸肿成个猪头不说,身上更是中了数拳,此刻躺在地上,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看的叶蕴啧啧称奇,虽说当初将容彦安排到西苑确实是存了分看戏的心思,但她也没想让他们每日互殴不是? 眼见容彦脸都憋红了,还是没从地上爬起来,叶蕴一时不忍,径直从树上飞身而下,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下,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嘴角一勾道:“你求着本宫给你找习武师傅,难道就是为了跟别人打架?” 听出叶蕴话中的调侃之意,容彦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他猛的别过脸,一言不发。 叶蕴瞥了眼容彦,随即将目光转向付齐墨,当触及付齐墨那双不对称的熊猫眼时,眸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随后一句话未说,身影一晃,翻墙而出。 ------------ 第四十四章 案件背后 西苑东厢房内,容彦强忍着痛意躺在床上,想到自己被叶蕴拉起的那幕,心中又臊又气。 臊的是他又一次在她面前丢了脸面,气的是自己为何如此没用,在对方不用内力的情况下仍然输的这么惨。 正当容彦自暴自弃之际,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传来一道女声:“容公子可在?奴婢奉长公主之命前来送药。” 听闻是叶蕴派来的,容彦这才道了声:“进来吧。” 话落,丫鬟端着药盘从外边进来,轻车熟路的来到桌前将药盘放下说道:“容公子,公主让奴婢带句话给容公子。” 闻言,容彦眼睛一闭,道:“说。” 丫鬟一字不落重复道:“公主说,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如何抉择,公子自行思量。”说完,丫鬟不做停留,转身将门带上径直回凤阳阁复命去了。 余容彦一人盯着床帐,回想着丫鬟所言,思绪逐渐飘远。 西厢房内,喜宝眼睁睁看着丫鬟端着一堆瓶瓶罐罐去了东厢房,事后未来西厢房便出了西苑,不由气愤道:“太可恶了,公主怎得如此厚此薄彼,先是将人硬塞到西苑也就罢了,眼下送药都只给东厢房送,这分明是要冷落我们西厢房啊!”说到这儿,喜宝猛地凑到付齐墨身边,拽着付齐墨的一只胳膊继续道:“公子,我们可不能认输,老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论年头,他一个新来的哪比得过公子,只要公子不时到公主面前露露脸,相信公子很快便能重新获得恩宠!” 闻言,付齐墨脸色一黑,他一把推开鼓动自己前去争宠的喜宝,满脸厌恶的瞪着他道:“少在本公子面前提那个女人,本公子巴不得她尽早将我忘了,早日放本公子回家!” 许是从未见付齐墨如此生气过,喜宝吓得缩在一旁,立即禁了声。 华灯初上,荒院的地牢里,女子呆坐在草堆之上,望着忽明忽暗的灯盏,眼中渐渐没了光亮。 就在她最后一抹希翼将要消散之际,牢房之外终于有了动静,楚辞手持佩剑走来,抬手卸去牢房上的铁链,从里面进去。 女子看着楚辞道:“你是来放我走的?” 楚辞扫了眼女子,沉默不语,他径直走到女子跟前,在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掌将其劈晕,随后拖起女子的胳膊出了地牢。 再次醒来,女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想到被打晕之前的事情,女子猛地从床上惊起,将自己上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不妥后,松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目测窗户到地面的距离并不高时,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随后捂着受伤的左肩,小跑离去。 距离客栈几步远的僻静巷口处,楚辞静静看着那抹身影从二楼一跃而下,小跑着向东而去,待人稍微跑远些,他才从阴暗的巷口中出来,随即悄悄跟上。 那女子在帝都城中绕了好几圈,最后在一座府邸前停下,翻墙而去。 待女子进入后,楚辞从拐角处探出头,他看了眼眼前的高墙,随后转身离开。 凤阳阁内,叶蕴正端坐在书案前,一边练字,一边等着楚辞的消息。 不多时,楚辞从外进来,他径直走了过来,对着叶蕴拱手道:“主子,那人去了四皇子府。” 闻言,叶蕴将笔搁到一旁,抬起头道:“本宫这位四弟,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派人严密监视四皇子府,若有异动即刻上报。” “是。”话落,楚辞转身离开。 偌大的卧房里,叶蕴盯着书案上不时跳跃的烛火,嘴角弧度逐渐放大,想到接下来将要上演的大戏,竟是兴奋到没了睡意。 次日早朝,蓟良当场奏表,将失踪案与残肢案的始末以及从富源赌坊搜出来的五百万两黄金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宇文雍龙颜大悦,不仅当众对蓟良进行了褒奖,下旨封赏了大理寺在内的所有当值人员,还特许帝都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参加两日后的中秋盛宴。 此消息一出,帝都贵女的心思皆活络起来,纷纷前往秀锦阁挑选衣服首饰,只盼着能在中秋宴上艳压群芳。 凤阳阁,叶蕴下朝刚回来,就听白芷道:“公主,秀锦阁送衣服过来了,公主可要上身试试,若有不妥也好叫她们修改。” 叶蕴揉揉眉心,有些疲倦道:“不必费事了,你将衣服收起来吧。” 话落,叶蕴连杯茶都没喝,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楚辞早已等在此处,见叶蕴过来,将房门打开,待叶蕴进去后,自己才抬脚跟着进去。 坐到书案前,叶蕴瞥了眼旁边的椅子对着楚辞道:“坐下说。” 楚辞拱手一板一眼道:“属下不敢!” 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半截身子的楚辞,叶蕴有些心累,她叹口气道:“看在本宫待你不薄的份上,能不能体谅体谅本宫,坐下来同本宫说话。” 昨夜太过兴奋,导致她根本没有睡好,今日又起个大早,在大殿上站了半日,她此刻真的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仰着脖子跟他说话了。 闻言,楚辞顿顿,终于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原则,在叶蕴略带祈求的目光下,坐到椅上。 以这个视角看过去,虽然还是得略微抬高些下巴,不过比起刚才可是好太多了。 叶蕴满意的点点头道:“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 “龙三那边呢?” “没有。” 闻言,叶蕴眉头一皱,奇怪了,怎么还没消息。 就在叶蕴沉思间,楚辞嘴角动动,终是打破禁令将压在心中难解的疑虑问出口:“案件既已了结,主子为何还要派人监视四皇子府。” 没料到木讷的楚辞也会主动搭话,叶蕴先是一愣,而后解释道:“失踪案与残肢案表面上看似已经告破,实则还有两个疑团没有解开。 其一,这五百万两黄金从何而来?单单凭借那两个铺子,就算再开个二十年也不可能挣到五百万两黄金。 其二,作为一个吃穿不愁的皇子,宇文译要那么多银子作甚,五百万两黄金,可抵得上络云半年的财政收入了。 这些答案不能摆在明面,只能暗地里追查,这便是本宫派人监视四皇子府的原因。” ------------ 第四十五章 怀疑 “何况,”叶蕴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楚辞继续道:“本宫虽身为长公主,但母后早逝,外祖一家又常年驻守边疆,前朝后宫无人倚靠,再加上早年本宫年幼,不懂得收敛脾性,惹得百官对本宫颇有微词,从而站队于宇文讦、宇文译,如果本宫再不行动自保,只怕丢了储君之位是小,落得个九族灭顶是大!” 闻言,楚辞猛地抬起头,望向她的眼中满是震惊。 见此,叶蕴无所谓的笑笑,语气平静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一个连几日上一次朝都不清楚的人,为何突然间如同开了窍一般,能将自己的处境看的如此清楚。” 不等楚辞有所回应,叶蕴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以前只是想揣着聪明装糊涂,如今看开了,也就想通了。”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她胡扯的,为的就是为日后的行动排除不必要的麻烦,脾性可以用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糊弄过去,但做事方式可是没办法糊弄的,与其让他们对自己有所怀疑,不如让他们误认为之前是她故意藏拙。 显然,她成功了,看着楚辞从震惊转为明了继而化为平静,叶蕴会心一笑。 “所以,为了母后、为了戚氏一族、也为了龙骑卫,从即日起,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楚辞从椅上站起来,一脸慎重道:“是,主子放心,属下会安排妥当。” 话落,楚辞转过身,径直向外走去。 四皇子府后院 宇文译疾步穿过游廊,一脚踹开书房,怒气冲冲的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 门口,贴身侍从云忡偷偷瞥了眼面色狰狞的宇文译,脸上闪过一抹挣扎,诚惶诚恐的从里面进去。 “主子..”话音未落,一个白釉茶盏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砰的一声落到门上,瞬间摔个粉碎。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同时,云忡双腿一抖,反射性的咚一声跪到地上。 宇文译从椅上起来,如饿狼扑食般对着云忡一顿拳打脚踢,边踢边吼道:“蠢货、蠢货、蠢货!本皇子养你们这些蠢货有何用!五百万两黄金,本皇子整整谋划了两年,两年呐,到头来,白白便宜别人,全部落到了父皇手中! 你们让本皇子怎么办,怎么办!” 宇文译下手极重,完全没有章法,云忡只能尽可能的蜷缩着身子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但尽管如此,头上还是或多或少的挨了几拳。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宇文译一脚踢到云忡腹部,云忡瞬时疼的冷汗直流,他捂着腹部,艰难的开口:“回..回主子,云忡..云忡以为,此中一定有蹊跷,否则斗场如此隐秘之所,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尽毁,还有...”云忡缓口气道:“富源赌坊中的机关乃是出自巧匠大师江无名之首,而那江无名早在两年前就被主子丢到惠运河喂了鱼,池下密室设计巧妙,试问,若不是有人告密,单凭区区几个大理寺衙役,怎能打开密室,发现藏于密室内的黄金!” 虽是急中生智的一番保命言语,却是一字不落的说到了宇文译的心坎上。 宇文译动作一停,一边思量一边重新回到椅上,他伸出手准备端杯喝茶,忽的想起茶杯已经被自己砸了,于是将胳膊支起,头靠上去,眼睛瞥了眼刚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跪好的云忡道:“你觉得此事是谁干的。” 云忡心下一沉,眼珠一转,有了对策:“回主子,云忡以为此事应该从那日去往斗场的人员入手,那日除了云呈...”说到这,云忡掀起眼皮偷偷看了眼宇文译,见其脸色阴沉不定,有些迟疑道:“竹伶..也去了斗场。” ‘竹伶’二字一出,云忡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一瞬凝固,半响,宇文译从椅上站起,神色晦暗不明道:“她人在哪。” “淑苑。” 闻言,宇文译立即出了书房。 宇文译一走,云忡僵持的身体逐渐放松,他舒了口气,挣扎着从地上起来,随即拖着重伤的身子也去了淑院。 淑院,竹伶刚将丫鬟屏退,正准备褪去衣服,为自己左肩处的剑伤上药,宇文译从外面进来。 见宇文译突然闯入,竹伶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缓步走到宇文译身边,熟稔的掏出一条丝帕轻柔的为宇文译拭汗。 “爷事务繁忙也得多注意身子啊,万一熬出病了,可怎得是好。”瞧着宇文译面色发白又满头大汗的模样,竹伶满眼心疼,只当他是杂事缠身,累坏了身子,却不知宇文译这身汗,是拿人出气打出来的。 宇文译“啪”的一声拍开竹伶的手,冷声问道:“前日晚上你去了哪。” 握着帕子的手猛的一抖,竹伶顿时面色惨白道:“奴..去了斗场。” “啪”宇文译一巴掌将竹伶抽到地上,手指着竹伶,咬牙切齿道:“贱人!果然是你!说!是谁给你的狗胆,胆敢背叛本皇子!” 竹伶趴在地上,捂着右脸,彷徨不知所措的看着宇文译道:“爷在说什么?奴不明白。” “不明白?好个不明白!本皇子问你,是不是你将斗场的事密报给了大理寺,又带着大理寺衙役去了富源赌坊后院的密室!”宇文译怒从胆生,杀气腾腾的盯着竹伶,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听到这儿,竹伶终于明白宇文译的来意,顾不得左肩处的剑伤,竹伶爬起身跪好,抬头望着宇文译努力解释道:“爷,奴对天发誓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爷的事,那日奴只是闷在府中无聊,正巧看到云呈出府,一时好奇才跟了上去,当时奴贪玩,见青连山风景甚美,便多转了一会儿,等奴去斗场找云呈时,大理寺的人已经闯入了斗场,正在与云呈等人交战,奴本想去帮云呈,又见方喜躺在地上旁边有一男子好似在追问什么,奴担心方喜说出爷的秘密,情不得已只能出手将人射死。” 在处于盛怒之下的宇文译看来,这些不过是竹伶的辩解之词,他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道:“你说不是你做的,那本皇子问你,那日你为何一夜未归,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 “爷明鉴!”竹伶咚的一声将头磕到地上道:“奴因杀了方喜被大理寺的人一路追到密道外的青连山山腰,正欲逃跑时,被那人发现,刺伤了左肩,后来奴拼死逃脱在后山躲了一夜,直到深夜才回到府中。” 宇文译此人脾气暴躁、喜好杀戮,又疑心甚重,因此竹伶在解释的过程中下意识的隐藏了自己被囚的部分。 ------------ 第四十六章 救人 “好!本皇子就暂且信你一回,来人,将竹伶带去偏房好生看管,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话落,从门外进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竹伶带下去。 有心躲避的云忡见竹伶已被人带走,这才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进去。 “主子可是信了竹伶?”云忡问道。 宇文译冷眼瞥向云忡道:“本皇子只信证据,去,命人到青连山后山附近严密搜寻,看是否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是,云忡这就前往青连山调查。” 那边,四皇子府刚有所行动,这边,叶蕴就收到了消息。 听闻四皇子府的人出城奔青连山方向而去,叶蕴捻葡萄的手一顿,随即从贵妃椅上坐起来,对着楚辞道:“放出话去,就说前日晚上有人在大理寺附近见过一个身受重伤的蒙面人。” “公主是想借刀杀人?”白芷疑惑道。 叶蕴摇摇头,高深莫测道:“非也,本宫不仅不会杀她,相反,本宫还要她好好活着。” 傍晚,云忡带着两名小厮风尘仆仆的回到四皇子府,从马厩出来,云忡拦住一个丫鬟问道:“主子在哪?” “四皇子在书房。” 闻言,云忡拖着一条腿直奔书房而去。 云忡进去的时候,宇文译正后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宇文译睁开眼,他斜睨了眼云忡,缓缓坐直身子道:“查清楚了?” 云忡拱手道:“回主子,云忡带人寻遍了整个后山,并没有发现有人留宿过的痕迹。” 云忡话音刚落,从门外又进来一小厮,那小厮径直走到宇文译跟前,在其耳边耳语几句,宇文译瞬间面色剧变,他冷着脸,嘴角挂起一抹残忍的笑,对着云忡道:“去将那个贱人拉去青连后山就地活埋!” 云忡心中一震,他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宇文译嗜血般的眼神,吓得他方寸大乱,嘴上飞快应了声“是”后,忙退出书房。 深夜,一辆马车鬼鬼祟祟的从四皇子府后门驶出奔城门方向而去,几乎是马车出动的同时,几道黑影从四皇子府上空掠过,直追马车而去。 皓月千里,柔和的银辉穿过树枝间的缝隙映照在浓密的草丛之中散出淡淡荧绿,远远望去,寂静又安宁。 然而随着一辆马车的闯入,青连山的寂静很快被打破。 “行了,就这儿吧。”云忡指挥着马车停靠在树林之间,随即跳下马车道:“开始挖吧。” 话落,从马车里面钻出三个手拿铁锹的小厮,对着云忡所指之地,拎起手中的铁锹就开始挖起来。 因长期干苦力的缘故,那三人挖的极快,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地上就多了一个三尺多深的深坑。 云忡站在边上向下看了眼,见挖的差不多了,便挥手道:“上来吧。” 三人在车夫的帮助下从坑里爬上来,而云忡自己则走至马车前,撩起车帘,一把将被绑了手脚,塞住嘴巴的竹伶从车里拽了出来。 “砰”的一声,竹伶摔到地上,她愤恨的瞪着云忡,塞满布条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见此,云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谁让你要做出背叛主子的事儿呢,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放心,我会让你走的痛快点。” 说完,云忡给后面的小厮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抡起锹把对着竹伶后脑就是一击,直接将人打晕过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竹伶,云忡眼中闪过怜悯,阖府上下,谁人不知竹伶是主子最宠爱的侍妾,往日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往淑苑送,可到最后呢,还不是落个被活埋的下场!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望着今日的竹伶,云忡不由想到明日的自己,一时感慨良多。 “云侍从,这人还埋不埋?”身后等了许久都不见云忡下令的小厮出声问道。 闻言,云忡轻叹一声道:“动手吧。” 小厮忙将竹伶抬起扔到坑中,随即拿起铁锹将坑重新填平。 “走吧,回府。” 话落,几人跳上马车,不一会儿便出了青连山。 待云忡等人走远,几道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楚辞扫了眼方才填平的深坑道:“坑!” 一声令下,所有龙骑卫立即掏出佩剑挖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有人在泥土之中发现了被掩埋的竹伶,随即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人从泥坑中拉出来。 看着浑身裹满新泥,无法辨认面貌的人,楚辞蹲下来,伸手在其鼻间探探,发现竹伶已经没有呼吸后,停留在鼻间的手指一顿,他当即扶起竹伶,对着后背就是一掌。 “咳..咳咳...” 一掌下去,原本没了呼吸的人突然猛的干咳起来,声音一次比一次剧烈且急促,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感受到竹伶逐渐平稳的呼吸,楚辞起身的同时将人从地上拎起来,随后转手将人交给了一名龙骑卫道:“走!” 语音未落,只见月下有黑影掠过,很快没了踪影。 公主府书房内,叶蕴忽闻窗外有响动,正欲唤楚辞名字,不成想进来的是一连失踪了好几天的龙三。 望着龙三,叶蕴眼中先是浮起一抹诧异而后立即化为喜色:“回来了?” 龙三单膝跪地拱手道:“是!” “那日本宫从富源赌坊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一连几日不知所踪?” “冯玉春被人打晕扔进了城外惠运河,属下将他救起时,他已是性命垂危,不得以属下只好先带他寻了处农户救治,故而耽搁了几日。”龙三冷声道。 “原来如此,冯玉春现在在何处?” “回府前,属下已将人送回家。” “好,本宫知道了,这几日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话落,龙三再次凭空消失。 龙三离开后,叶蕴又在书房小坐片刻,见楚辞依然没有回来,便回了凤阳阁。 书案前,白芷挑了挑有些倾斜的灯芯,随后看着侧坐在一旁捧着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的叶蕴微微摇头叹气道:“公主,时辰不早了,别等了,还是先睡吧。” 视线仍然停留在纸上,叶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宫再等等。” 闻言,白芷也不好再说什么,福福身,下去了。 ------------ 第四十七章 一同入宫 四更时分,正当叶蕴趴在书案上,昏昏沉沉之际,“咯吱”门响了一声,楚辞从外面进来,叶蕴于混沌中惊醒,她揉揉视线模糊的眼睛,声音略带嘶哑道:“事情办妥了?” “是,人已带回,该如何安置,请主子示下。”楚辞道。 “去安排间院子让她住下,另外调动一部分府兵守在院前,除本宫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叶蕴道。 闻言,楚辞顿顿,又道:“那女子武功不错,是否派几名龙骑卫暗中监视。” “不用,”叶蕴胸有成竹道:“她不会逃的。” 见叶蕴如此说,楚辞不再多言,当即退下去开始安排。 事情如她预料般顺利解决,叶蕴心中松了口气,从椅上站起,边伸着懒腰边往床榻而去,不多时,屋中灯火全灭,响起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次日,叶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眼袋臃肿的自己,心中微微叹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重活一世,竟是比前世还要累上半分,在这么熬下去,恐怕她就要未老先衰喽... 正在为其挽发的白芷,见叶蕴满眼疲倦,有些不忍道:“主子近日烦劳,眼下案子告破,不如就告假在府中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便是中秋宴,公主也该腾出时间好好准备准备。” 听到‘中秋宴’三个字,叶蕴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你去西苑转告付齐墨,明日宫中晚宴让他与本宫同去。” “这...”白芷面露迟疑道:“明日宫中举办中秋晚宴,庆国公府必定会到场,主子带着付公子,到时候...万一闹起来,主子岂不是凭白添堵?” “无妨,本宫说过要寻个由头放付齐墨出府,眼下的中秋宴恰好是个机会,若庆国公府或是将军府当众闹起来,本宫正好以此为借口将人当众归还,也省得本宫在煞费苦心的找由头了。”叶蕴解释道。 闻言,白芷眉头紧皱有些不解道:“主子为何非要寻由头?若是不喜直接将人赶出府不就好了?” “付齐墨身份特殊,虽说如今的将军府空有官职,没有实权,但难保以后不会重获帝宠,何况,本宫听闻这付将军武艺高强,精通用兵之道,关键时刻可担大任,此前本宫年少无知,因付齐墨一事得罪了将军府,如今本宫虽不指望能与将军府化干戈为玉帛,但也不想再加重公主府与将军府的矛盾,所以决不可鲁莽行事。” “主子思虑周全,白芷惭愧!”说完,白芷对着叶蕴就是一个大礼。 见此,叶蕴笑笑道:“若不是现实所迫,本宫倒想活的纯粹些,这样岂不是比别人多了很多乐趣。” 白芷面色一怔,的确,长公主的身份,虽给了主子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也如同一道枷锁,限制了她的行为自由,或许在旁人身上在正常不过的小打小闹,放到主子身上便成了不知礼数、不识大体....届时又是一场风波。 一切收拾妥当,叶蕴从椅上起来,在白芷的注视下,出了凤阳阁,去了大理寺。 待叶蕴走后,白芷径直去了西苑。 自上次被叶蕴无意间撞到两人斗殴后,两人再没在同一个场合出现过,就好比现在,容彦正在武学师父的注视下,左右手拎着两桶水站在院子中央扎着马步,付齐墨便窝在西厢房,在喜宝的陪伴下临摹书法大师张草之的字画。 因此,当白芷推开西苑院门,说出自己的来意后,就见容彦咚的一声扔下水桶,一言不发进了东厢房,腾地一声将门关的死死的,而另一边,付齐墨则是在东厢房房门关闭后,才慢腾腾的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你找我何事。”付齐墨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白芷道。 白芷略带疑惑的瞥了眼紧闭的东厢房,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付齐墨身上,见其眼眶四周略微发青,不由一怔,联想方才容彦的反应,再加上付齐墨脸上莫名其妙的淤青...白芷心下有了计较。 虽猜到了事情始末,但这终究不是她一个下属该管的,因此并未多言,只将叶蕴交代的事情转告给付齐墨。 “付公子,明日宫中设宴,公主有令,许公子一同前往宫中赴宴,望公子好生准备,话已带到,公子若无他事白芷就先退下了。” 白芷说的极快,走的干脆,待付齐墨反应过来,院中早没了她的身影。 望着紧闭的院门,付齐墨眸中浮起不解之色,明日乃是中秋宫宴,如此重要的场合,那个女人为何要带着他,难道....又是为了羞辱他? 想到这儿,付齐墨面色一沉。 一旁,喜宝见付齐墨好端端的变了脸色,心知他是因明日入宫一事不快,不由上前开解道:“公子稍安勿躁,听闻皇上因失踪案与残肢案告破,龙颜大悦,特许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参加中秋晚宴,公子不是许久不见付将军与夫人了吗?明日刚好是个机会。” 听闻能见到父亲、母亲,付齐墨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罢了,不管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总归能见上父亲与母亲一面也是好的。 思及此处,付齐墨浮躁的心终于归于平静,他抖抖衣袖,重新回到屋中。 大理寺议堂,眼看苏牧云规定的时间已至,失踪案与残肢案的背后之人却迟迟没有线索,正当他不知该如何答复时,苏牧云却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明确表示,让他将事情全部推到已死之人方喜身上,并尽快理清卷宗归档存放。 看完信的内容,蓟子真震惊的看着前来送信的小厮道:“这是何意?”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如何能草草结案。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概不知悉,少卿大人若有疑问,不防亲自去问我家主子。” “这...算了,你先走吧。” “小的告退。” 叶蕴刚走到门口,正巧碰上小厮从里面出来,疑惑的扫了眼远去的身影,叶蕴抬脚进到议堂,打眼便看到蓟子真面色紧绷的坐在椅上。 “瞧蓟少卿这幅模样,可是又出了什么难解的案子?”叶蕴好奇道。 见是叶蕴,蓟子真忙从椅上站起作揖道:“蓟子真见过长公主。” “无需多礼,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蓟子真动作一顿,随即将案上的书信递给叶蕴:“长公主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 第四十八章 受人之托 接过书信,叶蕴粗略扫了眼上面的内容,随后将纸搁到案上意味不明道:“既然苏相特意嘱咐,蓟少卿照办即可。” “这怎么可以!”蓟子真与理据争道:“此案疑点尚存,怎可稀里糊涂的就此结案。” 闻言,叶蕴眸光一闪,沉声道:“蓟少卿若不想将蓟氏一族置于险境,便收了苏相的一番好意,就此作罢吧。 你放心,本宫向你保证,这背后之人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公主是说....”蓟子真一脸惊讶的看着叶蕴,公主说的如此明显,他若在听不懂,那便与傻子无意了。 叶蕴不置可否的笑笑道:“蓟少卿明白就好。” 说完,不做停留,径直进了里面,坐到自己的书案前,开始翻阅卷宗。 除去已经解决的失踪案与残肢案,剩下的案子根本不值一提,只需稍作思忖,她便想到了侦破的法子,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叶蕴每翻阅一宗案件,便会抽出一张空纸,在上面写下侦破的方法,交由衙役去处理,一天下来,桌案上堆积的案件已经被她看了个七七八八,而衙役在她的指示下更是创下一日之内连破十余桩案件的奇迹。 看的大理寺上下无一不啧啧称奇,对叶蕴佩服的五体投地,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蓟良,直呼他挖到宝了。 此事传到文武百官耳中,褒贬不一,有嗤之以鼻不当回事的,有心生警惕连夜去往皇子府与宇文讦、宇文译通气的,也有部分保持中立的老臣,仍旧立场不明、持观望态度的。 对于朝臣的反应,叶蕴并不清楚,此时她刚将最后一个案子整理好,不紧不慢的从椅上起来,在经过蓟子真的桌案前,脚步一顿道:“烦劳蓟少卿给将军府带句话,明日宫宴,付齐墨也会在!” 话落,径直出了议堂。 桌案前,蓟子真反复琢磨着叶蕴临走前所言,有些不敢确信她话中之意是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良久,蓟子真站起身,暂且搁下心中疑虑,趁着夜色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后院,将军夫人蓟氏所居的梨春苑内,大将军付振国、长子付齐衡、长女付齐岚正围坐在桌前陪蓟氏用膳。 见蓟氏面色苍白无力、神情萎靡、食欲不振,付振国深深叹了口气,宽慰道:“看在衡儿和岚儿每日专程来陪你用膳的份儿上,你多少吃一点吧。” “是啊母亲,你若长期如此,把身体熬垮了可怎么是好。”一旁,付齐衡也开口劝解道。 “哎,我实在是吃不下。”蓟氏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的莲子粥,无力的叹了口气。 “啪!”付齐岚一掌拍到桌子上,气呼呼的道:“哼!说来说去都怪那个该死的长公主,要不是她强绑了二哥,母亲何至思念成疾,滢滢也不必整日闷在府中抹泪,老天真是不长眼,竟让这等恶人存活于世,害的百姓不得安生!” “住口!”付振国厉声叱责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你就不怕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到时候灭我将军府满门么!” 付齐岚满脸不服气,正要开口反驳,被付齐衡先一步制止:“好了,岚儿,父亲所言甚是,你如今早已不是小孩了,说话、做事定要注意分寸,难道你忘了你二哥为何会被长公主绑去公主府了?” 闻言,付齐岚瞬间没了脾气,她看了眼付振国小声道:“父亲息怒,女儿失言,甘心认罚。” “知道错了就好,就罚你...”话未说完,就听门口有仆人禀告:“老爷,蓟大公子来了。” 听到蓟子真来了,蓟氏苍白的脸上浮起喜色,忙道:“子真来了,快请他进来。” “是!” 片刻,蓟子真从外进来,见付家全家端坐在饭桌前笑道:“侄儿给姑父、姑母请安了,不知姑父、姑母近来可好?” 蓟氏笑道:“好,我们一切都好,你父亲、母亲可好?” “劳姑母挂念,家父家母都好。”话落,蓟子真将目光瞥向一旁的付家兄妹道:“齐衡表哥、岚儿表妹,好久不见。” 付齐衡打趣道:“谁不知大理寺少卿是个大忙人,你能抽空来将军府,真是让我们将军府蓬荜生辉啊!” 蓟子真憨笑两声道:“表哥贯会埋汰人,莫不是担心我跟你抢这桌上的糖醋鱼?” 话落,在场所有人皆大笑起来。 谈笑间,早有丫鬟为他添座加碗加筷,坐到椅上,蓟氏亲手挑了块鸡翅放到他碗中。 “你来的突然,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粗茶淡饭,不要嫌弃。”蓟氏道。 放下碗筷,蓟子真道:“姑母说的哪的话,子真又不是外人,姑母何须见外,再说,这桌上有鸡有鱼还有可口的小菜,哪里粗茶淡饭了。” “就是,我看母亲就是多虑了。”付齐岚附和道。 闻言,蓟氏剜了眼付齐岚,后者自知失言,冲蓟氏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忙低下头开始跟碗里的鸡腿作斗争去了。 蓟氏见她半点姑娘样都没有,不由连连摇头,一脸无奈。 晚膳结束,丫鬟们有条不紊的将桌面收拾干净,随后给每人倒了杯茶,待丫鬟全部退下后,付振国这才问道:“说吧,你此番为何前来。” 蓟子真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父的眼睛,侄儿前来是受人之托,给姑父带句话。” “什么话?” “明日宫宴,表弟也会前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蓟氏满脸激动道:“齐墨真的会去?”她那可怜的儿呀,她都有一年之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他在公主府过的怎么样,能不能吃的饱,穿的暖。 蓟子真瞧着眼中泪花闪烁的蓟氏,重重点头道:“侄儿就是受长公主所托前来送信的,长公主虽未明说,但侄儿想长公主应该是想让姑父、姑母与表弟见上一面的,否则绝不会特意将此事告知侄儿。” “那个女人会有这么好心!”付齐岚惊叫出声,一扭头,意料之外的对上付振国阴沉的脸,瞬间怂了,她低着头,小声怯懦道:“我是说,长公主脾气古怪,又心狠手辣,怎么会这么好心让我们与二哥见面。” ------------ 第四十九章 巧的很 “岚儿所言也正是我担心的,子真,你确定长公主不是在戏耍我们?”付齐衡眉头微蹙,担忧道。 如今母亲的情况,已容不得再有半分意外,他深怕这不过是长公主针对齐墨、针对将军府的另一场骗局,到时候,万一...母亲怕是会受不了! “姑父、姑母、表哥、表妹,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以前我与你们一样对长公主多有不满,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长公主变了,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在断案方面,就连父亲都对她赞赏有加。 姑母,侄儿保证,明日宫宴之上,您一定会见到表弟的。”蓟子真一脸坚定道。 “罢了,”蓟氏含泪道:“不管是真是假,明日这宫宴我是去定了!” 一锤定音,就算付齐衡再想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于是,兄妹两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无奈二字。 翌日,因要参加宫宴的缘故,文武百官皆早早结束公务回府准备,叶蕴也不例外。 酉初,叶蕴回到凤阳阁,一番梳洗之后,白芷拿出一套宫装:“公主,今日入宫穿这套如何?” 叶蕴只瞥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漫不经心道:“将那日秀锦阁送来的烟罗裙找出来。” “这...”白芷犹豫道:“公主,宫宴穿常服,有违祖制...” “无妨,你去准备就是。” 见叶蕴坚持,白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听命将那件红色烟罗裙找出来。 待叶蕴换好衣裙从屏风后出来时,明显听到一声倒吸冷气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白芷正瞪大眼睛一脸惊艳的看着自己。 叶蕴勾唇浅笑道:“怎么,不过是换了件衣服就不认识本宫了?” 白芷惊叹道:“不是不认识了,只是没想到这身衣服竟如此合身,恐怕今日过后,整个帝都城的男子都要为之倾倒了。” 闻言,叶蕴淡笑不语,倾不倾倒的她不在意,只要她自己高兴便好。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之间,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外进来,看着不请自来的付齐墨,叶蕴脸上笑意不减,眉毛一挑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的付齐墨着一件荼白色锦袍,让他俊朗的轮廓变的柔和,一眼望去,凭白多了几抹书卷气息。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一抹红裙明艳动人的叶蕴,付齐墨心中忽的涌起一股悸动,他喉结滚动,努力压下心底的异样,绷着脸道:“是你派人通知我要我跟你入宫,如今时辰已到,你自己却不见踪影,我当然要过来问个究竟,你还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面对付齐墨的质问,叶蕴并不急于反驳,反而盯着付齐墨眼眶周围的淤青看了半响,最后动动嘴道:“白芷,给他上妆。” “什么?”白芷嘴角微张,吃惊的看着叶蕴,她怀疑方才她是不是听错了? 同样听到这句话的付齐墨顿时黑了脸,他咆哮道:“宇文蕴!”他真是中了邪,才鬼使神差的跑到凤阳阁来受这疯女人的折磨。 叶蕴不喜的皱皱眉,随即不顾付齐墨的意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到梳妆台前。 “坐下。” “宇文蕴,你...” 不想在被人骂骂咧咧个没完,叶蕴手疾眼快直接点上付齐墨的哑穴,付齐墨见自己瞬间说不出话来,气的只能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叶蕴。 瞧着就差双目喷火的付齐墨,叶蕴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半透导半威胁道:“想瞪就瞪吧,反正本宫又不会少块儿肉,不过昨日本宫已经托蓟子真去将军府带了话,告诉他们今日你要陪本宫进宫,如果再耽搁下去,将军夫人去了没看见你,到时候在出了什么事,本宫可不负责哦!” 闻言,付齐墨瞬间没了脾气,径直坐下来,闭上眼睛,任由白芷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在自己眼眶附近捯饬。 忙乎了片刻,白芷手中动作一停,对着叶蕴道:“公主,你看这样行吗?” 叶蕴头一歪,边打量边赞许道:“白芷手艺越发长进了,不错、不错,本宫甚满意!” 叶蕴话音刚落,付齐墨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铜镜中白净的脸,不由一怔楞,原来她让白芷给他上妆是为了遮掩自己眼眶上的淤青... 解了付齐墨的哑穴,叶蕴道:“不是要走么,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叶蕴便要动身离开,却被一旁的白芷叫住:“公主!” “嗯?”叶蕴回头看向白芷。 “公主入宫赴宴还是带上白芷贴身伺候吧。” “不必了,难得遇上个有趣的日子,宫宴烦闷,你们何苦跟着本宫一同拘着,待一会儿天黑了,你便去寻蘅芜跟楚辞,三人结伴出去赏花灯、看舞龙、猜灯谜去吧。” “这...” 白芷还想说什么,被叶蕴打断:“你放心,今晚出去后,有喜欢的就买,有想吃的就吃,一切银两支出,都算在本宫头上,走之前直接去账房提银子便可。” 这次叶蕴没有再耽搁,话一说完,抬脚向外走去,见此,付齐墨也跟着出了凤阳阁。 马车上,出乎意料的和谐。 只见两人分坐左右,一个目不转睛捧着杂书看的津津有味,一个靠着车壁,手中握着茶盏,不时的端起喝几口,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到了宫门口,两人才打破了这种和谐。 将书收到暗格,叶蕴看了眼正在收整茶盏的付齐墨,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 不想,脚才刚沾地,就听到旁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殿下。” 叶蕴侧头寻声望去,就见苏牧云眸中带笑缓步而来。 瞧着同样身穿常服的苏牧云,叶蕴眸色一闪,别有深意的瞥了眼其身上的月白锦袍道:“的确是巧的很!” 苏牧云始终勾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像是听不懂叶蕴的弦外之音般,淡然自若道:“宫宴快开始了,殿下,请!” “苏相客气!” 正当两人离开之际,车帘再次掀开,付齐墨从上边下来,看着与叶蕴并肩而站的付齐墨,苏牧云隐含笑意的眸色深了几许,他淡笑道:“这位便是付将军的爱子付二公子吧。” 付齐墨冷着脸回道:“久仰苏相大名。” 闻言,叶蕴撇过头,看了眼一脸生人勿近的付齐墨,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好端端的谁招他了不成。 随即转过头,看着苏牧云道:“进去吧。” ------------ 第五十章 宫宴 此次宫宴选在水榭进行,取‘花好月圆’之意,宴席上,王公大臣陆续入席,特意赶了大早的将军府家眷正端坐在席位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入口方向。 眼见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却始终不见付齐墨的身影,蓟氏拽着帕子捂着胸口,心中不断祈祷,老天爷,求你一定要让我们母子见上一面。 付齐岚眼见蓟氏情绪不稳,深怕她情绪大起大落晕厥过去,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母亲,别急,你看,长公主不是也没来吗?兴许在等一会儿就来了。” 付齐岚话音刚落,殿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长公主到~” “母亲,你看,长公主来了。”付齐岚扶着蓟氏站起来,边站边道。 说话间,叶蕴、苏牧云、付齐墨三人从殿外进来,蓟氏看到熟悉的身影,眼泪顿时倾巢而出,可她根本顾不得拭泪,紧随众人跪下行礼。 “臣等(臣子)参见长公主。” “臣妇(臣女)参见长公主。” 叶蕴嘴角微扬,语气平缓道:“诸位免礼。” “谢长公主!”所有大臣及家眷从地上起来。 当他们起身目光触及到殿中的那抹俏影时,无不面露惊艳之色,暗叹一声,好个绝世佳人! 无视众人眼中的异样,叶蕴扭头看向付齐墨,见他眼眶发红盯着某处看个不停,不由有些好奇,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容貌清秀的妇人同样眼含热泪的回望着付齐墨,心中顿时了然,她朱唇轻启道:“去吧。” 付齐墨回头,满眼复杂的看了眼叶蕴,疾步从那妇人跟前过去。 “墨儿!”蓟氏拉住付齐墨的衣袖,声泪俱下。 “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付齐墨扶住蓟氏,边说边从付齐岚的手中接过帕子为蓟氏擦泪。 这边母子团聚,那厢付振国及付齐衡也坐不住了,不顾礼制从男席去了女席。 瞧着眼前阖家团聚的画面,叶蕴有些不忍的别开脸,这场孽缘,还是让她想办法尽快解了吧。 “殿下可是触景生情了?”苏牧云道。 叶蕴回过头,面色已然是一片平静,她淡淡道:“苏相想多了,时辰不早了,该入席了。” 话落,叶蕴径直去了右侧首位,今日是宫宴,分男女席,左侧为男,右侧为女,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能例外。 正当她要落座时,殿外接连响起三道声音:“大皇子到~” “三皇子到~”“四皇子到~” 想到宇文谦,叶蕴停下脚步,随即转过身,便看到三人一前一后从殿外进来。 “臣等(臣子)见过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臣妇(臣女)见过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众人异口同声见礼。 眼见三人逼近,叶蕴扬起抹淡笑道:“皇兄、三皇兄,四皇弟。” “哈哈,”宇文讦大笑两声道:“皇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称大皇兄为皇兄,称我就是三皇兄?亲疏远近显而易见呐。” “皇妹若都称之为皇兄,你与皇兄自当如何区分?”叶蕴反问道。 “皇妹也可像我一般,在前面附上排行啊?”宇文讦道。 “不可!”叶蕴摇头道:“加了大字岂不是过分强调皇兄的年纪?不好,不好!” “说了这么多,皇妹就是想分别对待罢了,哈哈~” 心事被宇文讦点破,叶蕴也不恼,反而不置可否的笑笑,算是默认了宇文讦的话。 叶蕴话里话外的维护之意,让宇文谦心中感到一暖,他向叶蕴笑笑,笑意中带着一丝宠溺。 见此,叶蕴蹲到宇文谦面前道:“多日不见,皇兄可还安好?” 宇文谦瞥了眼残废的双腿,眼中掩下一片阴霾,不着痕迹的笑道:“闲暇时便看看书,累了厉景会推我去花园逛逛,倒也过的自在。 倒是皇妹你,听闻你以一人之力接连破获两起要案,真是惊世之才啊!” 听到宇文谦提起破案,叶蕴下意识的撇过头,果然看到宇文译面上隐忍的青筋在突突的暴动,顿时咧开嘴角道:“哪里哪里,全靠大理寺上下鼎力相助,皇兄你还不知道吧,蓟大人带人从一间密室之中抬出整整五百万两黄金呢,父皇为此高兴了好几天!” 闻言,宇文译眯眼看着眼前笑的一脸明媚欢喜的叶蕴,恨不得立马将其活生生掐死! 宇文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蕴笑了半天,脸都僵了,也没等到宇文译的公然大闹,心中立即有了计较,看来那批黄金对宇文译来说至关重要。 嬉闹间,外头传来窦公公熟悉的公鸭嗓声:“皇上驾到,众嫔妃娘娘到~” 闻言,叶蕴几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拜迎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宇文雍带着众嫔妃登上高台,转过身,边坐边道:“众爱卿平身!” “谢吾皇!”众人动作整齐划一站起身,有序落座。 待所有人坐好,宇文雍才开口道:“今日乃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之夜,朕登基数载,众爱卿日日勤于公务,朕心甚慰,特在此设宴,与众爱卿共度佳节,来,倒酒,朕要与众卿共饮此杯!” 窦公公端起酒壶为其添酒,宇文雍执起酒杯道:“来,干!” “谢吾皇!”众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宇文雍道:“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众卿不必拘礼,要君臣尽欢才是。” “是!” 宇文雍瞥了眼窦公公,窦公公会意道:“来人,奏乐!” 话落,一排排彩衣舞女鱼贯而入,顷刻间,丝竹之音响起,大殿内舞姿撩人。 一舞完毕,童妃与宇文讦对视一眼,而后含笑望向宇文雍道:“皇上觉得这彩衣舞如何?” “嗯,不错,有劳爱妃费心了。”宇文雍点头道。 闻言,童妃笑意渐浓:“皇上,这彩衣舞的曲子乃是讦儿亲手所谱。” “哦?”宇文雍扭头看向坐在下方正独立饮酒的宇文讦,目露满意之色:“讦儿有心了,朕记得你之前提起,赏花宴上相中了姜家小女?” “正是!”童妃柔声道。 “姜爱卿可在?”大殿之上突然响起宇文雍的声音。 “臣在!”听到宇文雍叫自己,兵部尚书姜言忙站出来。 “今日赴宴,爱卿可有带家眷?”宇文雍直奔主题道。 ------------ 第五十一章 六皇子? “回皇上,臣的家眷在此。”姜言转过头对着女席上的人道:“还不快出来拜见皇上。” 姜夫人忙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大殿中间,跪下道:“臣妇(臣女)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 “谢皇上。”三人站起身,皆垂着头,等着宇文雍问话。 “姜爱卿,这里面可有爱卿的小女儿?” 闻言,姜楠钰上前一步福身道:“臣女姜楠钰见过皇上。” “抬起头来。” 姜楠钰缓缓抬头,却也不敢抬的太高,深恐自己殿前失仪。 宇文雍将人端详了片刻,笑意道:“是个标志的人。”随即转过头看向宇文讦道:“讦儿。” 宇文讦起身,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在!” “传朕旨意,三皇子宇文讦,温柔敦厚、才思敏捷,特封为裕王,姜家小女性情温婉、贤良,特赐予裕王为妃,择日完婚,钦此!” “儿臣叩谢父皇!” “臣女领旨,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尔等入座吧。” 话落,几人再次回到座位,宇文讦刚坐好,就听到左右两侧同时响起道贺声:“恭喜三皇弟封王立府。” “恭喜三皇兄。” 宇文讦举起酒杯笑道:“多谢大皇兄,四皇弟!” 随即将酒一饮而尽。 高位之上,宇文雍瞧着兄友弟恭的三人,嘴角露出一抹欣慰,转而又将视线移到右侧,见叶蕴正乖巧的坐在席位吃着点心,眸中染上一抹慈爱。 他冲窦公公招招手,窦公公忙附耳过去,也不知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不多时窦公公含笑来到叶蕴跟前道:“老奴给长公主见礼了。” “难得佳节,窦公公喝一杯?”叶蕴举起酒杯笑道。 “多谢长公主美意!”窦公公忙摆手笑道:“老奴年纪大了,饮不了酒,再说,老奴还得贴身伺候皇上呢,哪能纵酒。” “那公公过来是?” “老奴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传旨的,皇上说长公主近日忙于朝务辛苦了,特意给长公主休沐五日休息休息,皇上还说最近他时常梦到先后娘娘,怕是先后娘娘想见他,只是近期不得空,长公主若是有时间,就替皇上去寒山寺先后娘娘的供牌前看望看望吧。” “好,多谢公公告知,本宫知道了。” “那老奴就先上去了。” 酒过三旬,众臣开始活跃起来,纷纷聚集在宇文讦身侧,无外乎都是恭喜宇文讦晋升裕王的。 叶蕴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席位,除了苏牧云外,也就剩蓟家父子、付家父子,以及几个她叫不出名字的老臣还留在位置上。 就在此时,叶蕴突然感觉有道炙热的视线盯着自己,随即回头,迎面对上一双清亮的杏眸。 对方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叶蕴抓个正着,当即面色微微发红,嘴唇一抿,露出抹友好的笑意,随即转过头看向别处。 叶蕴看着对方一气呵成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抹兴味,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正当她还在揣测那姑娘是谁时,眼前视线突然变暗,一道阴影笼罩着自己,叶蕴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年过半百,顶着一头花白发髻,下巴上留着一撮白胡,身着一品官员朝服的老头站在她面前。 “长公主,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老朽?” 叶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头,大脑飞速旋转,一道灵光闪过,叶蕴立刻恍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原主一气之下扔出府门从此告假养老的当朝太傅庞文清! 她忙从席位上站起,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礼道:“宇文蕴见过太傅,当年学生顽劣,做事不知轻重,冒犯了太傅,请太傅见谅!” 庞太傅呵呵笑了几声,摸了把胡子道:“前些日子皇上派人来接老朽回城,老朽本是不愿的,可皇上在信中将公主狠夸了一遍,老朽经不住诱惑,就想回来看看公主是否真如皇上所言那般好,没想到这才进城就听说公主破获了两起大案,今日又见公主席间种种言行举止,可见皇上所言非虚。” 叶蕴不答,只恭敬有加的站在一旁,侧耳聆听,庞文清见此又道:“之前,老朽曾说长公主是朽木不可雕也,如今,老朽要收回这话,长公主非朽木,而是老朽师业不精,误了长公主!” “太傅言重了!是学生愚钝,没资格受太傅训导!” “呵呵,长公主不必安慰我这个糟老头子了,老朽年纪大了,这坐久了便累的慌,所幸来之前皇上许了老朽便宜行事之权,长公主珍重,老朽先告退了。” “太傅,学生送您!”说着,叶蕴绕过桌子,扶住庞文清。 庞文清笑道:“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还得劳累长公主送老朽。” “太傅说的哪的话,太傅对学生有启蒙教导之谊,这份儿情,学生永远记得。” 说话间,叶蕴已扶着庞文清出了大殿,宇文雍体谅庞文清年迈,特许其马车入宫可直达水榭。 水榭外,叶蕴小心翼翼的将其扶上马车,坐到马车里,庞文清掀起窗帘道:“长公主回去吧。” “就让学生目送太傅走后再进去吧。”话落,叶蕴又看向马夫嘱咐道:“太傅年纪大了,赶车的速度要慢些。” “是,小的明白。” 车夫跳上马车,抽动缰绳,马儿立刻拉着车厢动起来。 叶蕴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这才动身准备回去,不想,未等她行动,不知从哪钻出个老宫女,对着她就是一顿猛磕,边磕边带着哭音道:“求求长公主,救救六皇子吧!” “求求长公主,救救六皇子吧!” “求求....” 叶蕴神色一怔,她冷眼看着眼前的变故,双眸一沉低声呵斥道:“放肆!你这刁奴,天下皆知,我络云只有五位皇子,其中二皇子、五皇子幼年夭折,其余三位皇子健在,何来六皇子之说!” “此事千真万确,奴婢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欺瞒长公主啊,若长公主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宫女抬起头,额头被磕破了一块,此时,血液顺着鼻梁分流两侧,与眼泪混合在一起形成血泪,看上去惨不忍睹。 叶蕴隐隐动了恻隐之心,她看着宫女道:“带本宫前去看看,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若你所言不实,本宫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宫女身子一抖,忙道:“奴婢谢过长公主,若奴婢有一个字不实,甘愿受死!” ------------ 第五十二章 那个孩子 “前面带路。” “是。” 宫女从地上爬起来,忙在前面带路。 那宫女带着叶蕴在小路与红廊间来回穿梭,越往下走,越能感到一股阴冷。 叶蕴心生警惕,她停下脚步,不动声色道:“还要走多久。” 宫女双手交叠弯着腰道:“回长公主,快了,转过这个弯就是了。” “走吧。”说话间,一柄匕首悄无声息的落到叶蕴手中,以防不时之需。 索性那宫女并未说假话,从小路上拐过去,老远看见一道宫墙,在那宫墙旁侧开着一道小门,宫女带着叶蕴穿过小门,入眼是一个荒废已久的院子,院中只有一间房,此时,房中烛火忽明忽暗,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这是何处。”叶蕴问道。 “回长公主,此处是冷宫旁的偏院,奴婢则是负责清扫道路的宫女,平日里就住在这儿。”宫女边解释边带着叶蕴进到屋中。 屋中极其简陋,除了有张桌子以及几个木凳外,就剩一张床,此时床上躺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叶蕴走进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孩子就是上次在赏花宴遇到的那个被诬陷为小偷的孩子! “他怎么了?”叶蕴见那孩子双目紧闭,双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不由关切道。 “回长公主,六皇子他自前日夜里感染风寒后,便一直昏睡不醒,奴婢曾托人到宫外买驱寒药给六皇子服用,不想,六皇子不仅没醒,反而病的更严重了,后来奴婢试着去御书房找皇上,可是奴婢连御书房的门槛都没摸着就被禁军赶了出来,奴婢真的是没办法了,这才想到趁长公主参加宫宴的机会,求长公主救六皇子一命!” 叶蕴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此刻她也顾不得继续盘问宫女辨别事情真伪,救命要紧。 她快速解下自己系在腰间的玉佩递给宫女道:“你拿着本宫的玉佩,速去太医院找一位名叫秋月白的太医,让他即刻前来看诊。”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走后,叶蕴本想寻一坛酒来为那孩子擦拭身体,不想她翻遍了整个院落别说酒了,就连个空酒坛都不曾见到,无奈之下,叶蕴只能重新回到床边,一边守着床上的孩子,一边默默祈祷秋月白能快点过来。 太医院内, 忙碌了一整天的秋月白刚将桌上的药方收整起来,正拎起药箱打算回府与家人共度佳节,不想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闯了进来。 “敢问大人,秋月白秋太医在哪。”宫女顶着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一脸着急的看着秋月白道。 秋月白拎着药箱的手一顿,他道:“我就是秋月白,你是哪宫的宫女,这么晚前来是出了什么事。” 宫女忙将手中的玉佩递上前道:“奴婢奉长公主之命,特请秋太医前去救命!” “长公主?”秋月白脸色一顿,迟疑道:“你有何凭证。” “这枚玉佩乃是长公主亲手交给奴婢的,请秋太医过目。”说话间,宫女将手中的玉佩又往前递了递。 半信半疑的接过玉佩,秋月白反复查看,确定的确是叶蕴之物后,才道:“长公主在哪,快带我去。” “秋太医这边请!”宫女喜极而泣,忙在前面带路。 两炷香的功夫,宫女带着秋月白来到偏院,原本在来的路上秋月白还在怀疑宫女话中的真实性,此时见到叶蕴,秋月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下官见过长公主。” “秋太医,你快来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了。”说着叶蕴从床上站起来,腾出空位让秋月白看诊。 “是。”秋月白将药箱放到一侧,随即上前诊脉。 半响,秋月白起身,后退几步冲叶蕴拱手道:“回长公主,这孩子是邪气入体,吃几幅驱寒药就好了。” “那孩子之前便服用过此药,可未见成效。”叶蕴道。 “那是因为此地阴冷并不适合病患休养,因此才会病情反复不见起效,再加上那孩子长期受饿,身体比一般孩童柔弱,便是风寒之症痊愈,也需多食大补之物才能养好身体。”秋月白解释道。 “好,本宫明白了,今日多谢秋太医相助,此乃本宫私事,还望秋太医能守口如瓶。” “是,下官明白。”话落,秋月白走到桌前,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下一副药方,交给叶蕴:“长公主,按方服药,五日可痊愈。” 叶蕴将药方转交给宫女道:“一会儿你随秋太医去拿药。” “是,长公主。” “若长公主再无他事,下官这就退下了。”秋月白向叶蕴拱拱手,随后去到桌前拿起药箱,正欲出门转而想起那枚玉佩还在自己身上,又折回去道:“长公主,您的玉佩。” 叶蕴看着秋月白手中的玉佩道:“秋太医助过本宫多次,这枚玉佩就当是本宫与秋太医之间的信物,若他日秋太医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便派人手持玉佩前来公主府寻本宫,本宫定当尽力而为。” 以叶蕴的身份,许下这般重的承诺,足以见得这枚玉佩有多重要! 秋月白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对着叶蕴深深一拜,继而转身离开。 待所有人离开,叶蕴又看了眼床上的孩子,扭头出了偏院。 宴席上,付齐墨一边与付齐衡、蓟子真二人搭着话,一边时不时的扭头看着右侧首位空了许久的位置,心中忍不住升起一团闷气。 付齐衡见他表情怪怪的不由好奇道:“齐墨,你怎么了?” 付齐墨回过神,语气闷闷道:“无事。” “嗯?是吗?我看你心不在焉的盯着女席很久了,莫不是在找哪家姑娘?”蓟子真端着酒杯戏谑道。 “子真说的是真的吗?”付齐墨看着自家弟弟道:“近日父亲刚去庆国公府退还了庚帖,你若真有什么想法,也该等从公主府出来之后再做打算,否则,依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闻言,付齐墨面色一沉,他抓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正欲端起酒杯痛饮,却被一宫女撞到了臂肘,瞬间酒撒了一桌。 “公子恕罪,奴婢该死!”那宫女吓得紧忙跪下告罪。 付齐墨瞥了眼桌上的狼藉,再次为自己添了杯酒。 旁侧的蓟子真见付齐墨完全没有理会的样子,便开口解围道:“无事,收拾干净就好了。” “是,多谢公子不怪罪,奴婢这就收拾。”宫女起身赶紧用布子将桌面擦拭干净,临走时,她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个纸团塞到付齐墨手中,福身退下。 ------------ 第五十三章 莫名其妙的付齐墨 瞥了眼掌中的纸团,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付齐墨避过付齐衡与蓟子真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将纸团塞到袖中。 片刻,叶蕴重新回到殿中,席上人零零散散已走了不少,至于高位上的宇文雍及后宫嫔妃早回了寝宫。 叶蕴端起桌上的酒杯轻酌,视线随意一瞥,不期然间对上一双如沐春风似水柔和般的眸子,手中酒杯一顿,随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酒杯高举,冲对面晃晃,随即一饮而尽。 看着如此豪气冲天动作又不拖泥带水的叶蕴,苏牧云眼中笑意加深,他为自己斟了杯酒,也学着她的模样,高举酒杯示意后,掩面将酒饮尽。 明明是相同的动作,做出来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一个洒脱至极,一个文雅矜贵,远远看着,竟又出乎意料的和谐。 不远处,付齐墨看着两人轻松自在的互动,顿时觉得手中的酒变的索然无味起来,他放下酒杯,忽的站起来。 旁侧,蓟子真与付齐衡正在闲聊,见他突然站起,付齐衡有些疑惑道:“齐墨,你要去哪?” 付齐墨不语,在蓟子真、付齐衡疑惑的目光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径直走到叶蕴跟前。 抬头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自己高出半截身子的付齐墨,叶蕴眸中飞快闪过一抹诧异,她侧头看了眼将军府的席位,付将军、付夫人以及付小姐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付家长子还坐在原地,似是想到了什么,叶蕴顿顿道:“你是来求本宫让你回将军府的么,也罢,今日本宫...” “走吧。” 话未完,被打断,叶蕴神色一怔,错愕的看着付齐墨道:“去哪?” “不是要回府么,走吧。” 话落,不给叶蕴反驳的机会,付齐墨转过身,率先出了殿门。 望着远走的背影,叶蕴眸底逐渐浮起几抹疑惑,这人莫不是被她关傻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要,还是说....他留下来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儿,叶蕴垂下头,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厉色,她将酒杯搁到桌上,随后站起身,从容不迫的向外出去。 水榭外,明月正圆,柔和的月光倾泻,星星点点的落在付齐墨倾长的身影之上,他静静的站在红栏之侧,仿若月下独赏的仙人,似梦似幻。 几步之外,叶蕴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忽的想起前世看到的一首诗歌,不觉轻声喃昵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听到响动,付齐墨转过头,对上叶蕴眼中还未褪去的游离之色,微不可见的眉头蹙起。 眼见对方逐渐露出几抹不耐,叶蕴嘴角勾起,不紧不慢走过去。 “刻意在这儿等本宫,本宫可以理解为付公子这是在对本宫示好吗?”轻快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带着七分调侃三分试探,付齐墨瞬间变了脸色,似是恼羞成怒般长袖一甩,大步往前。 眼见前面的人越走越快,叶蕴嘴角的笑意渐深,眸底浮起深意,很快又恢复清明。 皓月当空,眼前是难得的美景,叶蕴一边走一边看,心情愈发愉悦。 另一边,等付齐墨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公主府的马车,车厢内只有他一人,宇文蕴还没有回来。 付齐墨身子一松靠上车壁,空荡荡的车厢内,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他面色一怔,伸手抚上那颗久久不能平静的心,眼中是一片茫然。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清楚,方才自己为何要那么做,又为何会在听到宇文蕴的那句戏言时慌了神,以至于不顾形象的逃离,想要避开她的追问。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中,付齐墨想不通,也不敢想通,隐约间,他有些排斥...似乎那个答案会让他颠覆以往,他不想那样,绝对不想! 等叶蕴回到车上,付齐墨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模样,眉宇间带着厌恶,面上是不喜不淡的神色。 叶蕴有些怪异的瞥了眼变脸如同变戏法的付齐墨,没有多言,自顾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给叶蕴驾车的是位老车夫,技术十分了得,马车行的快而稳当,便是靠着车壁,也不会察觉到丝毫不适。 公主府坐落在皇宫脚下,与主街不过几条街之隔,却呈泾渭分明之相,叶蕴掀开窗帘望着主街方向,那片灯火通明,可以想象今日街面之繁华,反观这边,除了青石板上响起的阵阵马蹄声外,安静的可怕。 不多时,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叶蕴放下窗帘,与付齐墨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两人还未动身,车夫已重新跳上马车,驱动缰绳,将马车驶向后门方向。 驻守在府门前的府兵,见叶蕴回来,俯身抱拳道:“长公主!” 叶蕴颔首轻嗯一声,先从里面进去,付齐墨落后一步跟上。 一路上,叶蕴走在前,付齐墨跟在后,彼此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 付齐墨不说话是因为他心境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叶蕴单纯是因心中揣着事,根本没空搭理他。 二人默不作声的行至后花园处的交叉口时,付齐墨停下脚步,他看着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的人,嘴角一动,终是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另一方面而去。 叶蕴回到凤阳阁时,白芷三人还未回来,稍作思忖后,叶蕴将龙三唤了出来。 “龙三,你即刻带几个人去冷宫旁的偏房里帮本宫接两个人。” “不知是何人。” “一个宫女和一个孩子。” “是!” 龙三走后,叶蕴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冲门口道:“来人。” 话落,从门外进来一个丫鬟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去备些点心和清酒,本宫要去见故人。” “是。” 丫鬟应声退下,不一会儿,那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叶蕴道了句“下去休息吧”只身出了凤阳阁。 从凤阳阁出来,叶蕴一路向西,径直去到最西侧的一个院子,守在院前的府兵见有人接近,立即掏出佩刀冷呵道:“何人在那,出来!” “是本宫。”叶蕴拎着食盒从拐角处出来。 守在院门口的府兵立刻单膝下跪拱手道:“末将参见长公主!” “起来吧,将门打开,本宫要进去。” “是!” ------------ 第五十四章 兔子花灯 屋内,听到外面的响动,竹伶回过神来,她怔怔的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红衣女子,一时有些呆愣。 “怎么不认识了?”叶蕴边说边将食盒放到桌上。 竹伶抬起头,边仔细打量着叶蕴边努力回想,忽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闪现,她惊呼道:“是你!你不是男子!” 嘴角微扬,叶蕴笑道:“还能记起本宫,看来脑子没什么大碍,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你到底是谁,”竹伶警惕的看着叶蕴道:“你来就是想从我口中套出真相。”她不傻,此人费尽心机的救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你很聪明,”叶蕴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三盘点心,一壶清酒,两个酒杯道:“今日中秋,来尝尝看,这些点心合不合胃口。” 竹伶冷眼看着桌面上的东西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我落到这步田地,焉知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叶蕴不为所动,她亲手拿起酒壶,为两人倒了杯酒,并将其中一杯端到竹伶前面,随后坐在椅上,淡定从容道:“姑娘此言差矣,将你逼到绝路上的人是宇文译。” “你胡说!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他怎会如此待我!”竹伶双目一横,美艳的脸上全是愤怒。 “不可否认,在这件事上,本宫确实动了手脚,不过,既然姑娘认定宇文译不会对你如何,那姑娘为何要向宇文译隐瞒那日当晚自己被困于地牢的事实?” 叶蕴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竹伶变了脸色,她强装镇定的与叶蕴对视,却在叶蕴‘你还想撑到什么时候’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叹口气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五百万两黄金的由来。”叶蕴直接开口道。 “是开赌坊赚的。” “本宫既然这么问,就说明有些事情已尽在掌握之中,还望姑娘不要在耍什么花样。”叶蕴面色一沉,冷声道。 “好,我知道了,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次我碰巧听到云忡跟宇文译在说什么水路运盐之类的,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宇文译在全国各地开了不少盐铺,盐铺的利润有多大,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竹伶道。 盐铺?叶蕴眉头微蹙,眸色一沉,低头思沉,这盐铺若是放在前世没什么,但在古代那可是重罪。 络云明令,凡络云百姓不得贩卖私盐,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诛九族! 宇文译果真是活腻歪了,连私盐的主意都敢打,不过,以他的能力想要将铺子开遍全国各地,必定有帮手,那么这个帮手会是谁呢?裴家...还是..户部?或者两家都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叶蕴抬起头,看着执酒杯独酌的竹伶,掩下心头的疑惑道:“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竹伶冷嗤一声,自嘲道:“如今这般局面,我能有什么打算,左右不过都是一死罢了!” “哦?怎么会呢?依本宫看,姑娘尚有生路,全看姑娘如何抉择。” 放下酒杯,竹伶定定看着成竹在胸的叶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救你本宫没少花费心思,如今你既已将本宫所需告诉本宫,那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眼下帝都你是不能待了,后日本宫出城,你扮做丫鬟随本宫同去,到时候天南海北任尔选择,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从此以后,自当隐性埋名,方不负本宫一片苦心。”该说的都已说完,叶蕴径直起身离开。 望着叶蕴即将踏出房门的背影,竹伶从椅上起身问道:“等等!你真的不杀我?” 叶蕴脚步一顿道:“救了你再杀了你,你当本宫很闲吗?”说完,大步离开。 凤阳阁,叶蕴一进院就听到里面传出白芷叽叽喳喳的声音。 “蘅芜,你看这个好不好看?”白芷拎着一个兔子花灯在蘅芜面前晃来晃去。 蘅芜眉宇间聚起抹无奈,心口不一的附和道:“好看。” “那你说主子会不会喜欢?”白芷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向蘅芜寻求道。 蘅芜望着眼前精巧可爱的兔子花灯,在联想到往日里叶蕴那张精明算计的脸时,果断的摇摇头给出答案:“不会!” “啊?主子不喜欢,那不是白买了吗?”白芷满脸后悔的盯着兔子花灯,早知道就该听楚辞的,选那个月亮花灯了。 “什么东西白买了?”两人刚议论完,叶蕴正好从门外进来,她一眼瞧见白芷手中拎着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顿时明白了两人方才话中的意思,于是笑道:“好可爱的花灯。” 一听这话,白芷顿时眼睛一亮,拎着花灯就凑到了叶蕴跟前,一脸惊喜道:“主子喜欢?” 叶蕴仔细打量了两眼那只兔子花灯,精巧的兔子轮廓上点画着几朵梅花,梅花旁边还有两只兔影在嬉戏,暖黄色的灯光将兔子照的通体发亮,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定会对这灯爱不释手,可惜呀......此刻隐藏在这具身体之下的是一个二十五的老阿姨。 不过眼见白芷满脸期待,她还是笑着接过白芷手中的兔子花灯赞了一句:“这花灯的确很好看,还是你有眼光。” 闻言,白芷扭头得意的看着蘅芜道:“蘅芜你猜错了,主子可是喜欢的很呢,”随即又转回头道:“主子既然喜欢就收下吧,这花灯本就是买来送给主子的。” “如此本宫就收下了,天色不早了,你就先下去休息吧。”叶蕴含笑看着白芷道。 瞥了眼依旧留在原地的蘅芜,白芷立即明白叶蕴与蘅芜有要事要谈,随即冲叶蕴福身,转身退下。 待白芷完全退下,叶蕴收起笑意,看着蘅芜面色平静道:“蘅芜,有件事本宫要交给你去处理。” “主子请讲!” “你去联系宫中那人,问问他宫里是否有位六皇子。” 听叶蕴说完,蘅芜猛的抬起头,面上一片震惊,众所周知,皇上只有五位皇子,一位公主,哪来的六皇子! “此事本宫也是刚刚得知,其中真假无从辨别,你且先去暗查,若是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是,蘅芜明白。” “还有,备一间院子出来,人今晚就到。” “蘅芜这就下去准备。” “嗯,去吧。” ------------ 第五十五章 宫女春欣 深夜,三道黑影避过禁军的层层搜查,顺利来到冷宫旁侧的偏房。 龙三看着屋里忽明忽暗闪烁不断的灯影,冲身后的两名龙骑卫打了手势,那两人立即推开门从里面进去。 屋里的宫女端着一碗汤药正欲给床上的孩子喂药,忽的见屋中闯入两个黑衣人,吓得手一抖,药碗摔倒地上,药汁溅了一身。 她抖着身子道:“你..你们...”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其中一人打晕,随即二人一个扛着宫女,一个抱着孩子出了屋。 院中,龙三见两人出来,头一点,三人瞬间消失在偏房之中,除了屋里闪烁不断的烛灯,没人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凤阳阁外,龙三正欲进去禀告,被先一步等在门口的蘅芜制止:“主子已经吩咐过了,你们带着人跟我来吧。” 说完,蘅芜转过身,径直往前,见此,龙三三人立即跟上。 次日,位于后院中心,距离凤阳阁不远处的陶怡居中的偏房内,忽的传出一声尖叫:“啊~!” 路过的丫鬟、小厮听到这声音皆目露好奇的频频驻足回看,却不敢上前细细打听,只因在那院子门前还站着两名身着军甲的公主府禁卫兵。 偏房内,宫女喘着粗气坐在床上,她看着完全陌生的房子,猛的想起被人打晕之前的事,瞳孔一震,惊呼道:“遭了,六皇子!” 一把掀开被子,那宫女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下了地,直直冲开房门,赤脚在院中满脸焦急的边找边喊道:“六皇子,六皇子你在哪啊,六皇子!你要是听的到,就应奴婢一声!” 正房内,正在给那孩子喂药的叶蕴听到院中的声响,手上动作一顿,道:“蘅芜,去将人带进来。” “是。” 蘅芜从屋内出去,看着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翻的宫女,身形微动,眨眼人就出现在宫女面前。 那宫女看着突然拦住自己去路的小姑娘,吓得连退数步,惊恐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把六皇子怎么样了!” “嬷嬷别激动,”蘅芜语气尽量温和道:“这里是公主府,是长公主派人将你们接出宫的,你要找的人此刻就在屋里,请跟我来。” 宫女满眼戒备的看着蘅芜道:“你说这是公主府?你有何凭证。” “长公主就在屋内,你有什么问题,可当面询问公主。”说完,蘅芜自顾在前面带起路来,那宫女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半信半疑的走过去,进了蘅芜刚才进去的那间屋子。 一进门,当宫女看到端坐在桌前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立即上前跪下道:“奴婢拜见长公主,方才听这位姑娘说这是公主府,奴婢还有些不信,如今见长公主坐在这里,奴婢这颗担惊受怕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奴婢代六皇子谢过长公主救命之恩!” “你先起来吧,”叶蕴语气淡淡道:“本宫冒险将你们接出宫,不过是怜那孩子重病在身又得不到好的照顾,至于你所说的六皇子一事,事情尚未查明之前,本宫一个字都不信,眼下你们暂居公主府,人多口杂,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在发生,往后你便改称主子吧。” “是,奴婢明白。”宫女对着叶蕴重重磕了一头,继而从地上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叶蕴道。 “奴婢春欣。” “春欣,本宫且问你,那孩子可有名字?” “回长公主,主子出生当日,生母就走了,因此未曾有过名字,此前在外人面前,奴婢一直称主子为六儿。” 叶蕴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既醒了就好生照顾他吧,这是蘅芜,本宫的侍女,府里的一切事务都由她掌管,若有什么需求,你直接找她就是。” “是,奴婢明白。” 见此,叶蕴也没什么再可交代的,随即从椅上起来,带着蘅芜回了凤阳阁。 “明日本宫要前往寒山寺祭母,你且先下去准备。”脚刚踏进凤阳阁,叶蕴就开始吩咐道。 “是。”话落,蘅芜停下脚步,调转方向向前院走去。 叶蕴一口气回到屋中,临进门前,命门口的丫鬟去找楚辞过来。 片刻,楚辞从外进来,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早就不知去向的白芷。 叶蕴瞥了眼白芷,后者垂下头,忙走到她身边乖乖站好。 瞧她这幅模样,叶蕴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又溜到楚辞那边献殷勤去了,这丫头,想追男人也不是不行,但起码得对症下药吧,她难道都看不见隐藏在楚辞眉宇之下的不耐么? 算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眼下她连正事都处理不完。 “白芷,你先出去到门口跟前守着。” “是。”白芷看了眼楚辞,随即去了外面。 她虽与蘅芜、楚辞一同长大,是静淑皇后挑出近身保护主子的暗卫,但她知道,论聪明她比不过蘅芜,论武功她在楚辞手下过不了十招,也正因如此,当初静淑皇后问起她们想要做什么时,她选择做主子的婢女。 既然不能在其他事上帮到主子,那么她就尽心照顾好主子吧! 这个时辰主子还没用膳吧,思及此处,白芷调头去了膳房。 “昨夜本宫去见了那个女人,据她所说,宇文译在各地开了不少盐铺,你去查查,看消息是否属实。”叶蕴道。 “是!”楚辞拱手道:“若消息属实,主子是否要动手。” 听闻此言,叶蕴似古潭般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算计,她淡淡道:“不必,狗咬狗的事,就交给别人来做好,听说,兵部尚书姜言素来与户部不合...” 有些话点到为止,叶蕴似有若无的瞥了眼楚辞,后者立即意会,当即头一沉道:“属下明白!” 这厢叶蕴刚与楚辞商议完,那厢白芷已经备好早膳,看着满桌清淡可口的食物,叶蕴还真有些饿了。 瞥了眼就要离开的楚辞,叶蕴道:“留下一起用膳吧,这么多吃食,本宫一人哪吃的完。” 闻言,楚辞俯身拱手道:“属下不敢!” “坐吧,这是命令,就当陪本宫了,白芷,你也坐。”说完,叶蕴走到桌前,慢条斯理的坐下来。 听叶蕴这般说,两人无法,只得坐下来陪叶蕴用膳,一顿饭,吃的两人浑身不自在。 ------------ 第五十六章 主动上门的付齐墨 西苑西厢房内,付齐墨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皱皱巴巴的纸条。 这纸条虽是由宫女塞给他的,但上面的字体他十分熟悉,曾几何时,他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封来自这字体主人的书信,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八月十七,齐墨哥哥,滢儿在寒山寺等你’。 付齐墨盯着纸条上的字看了半响,手指一收,再次将纸条揉成一团,随后收入袖袋。 “公子!”喜宝笑嘻嘻的从门外进来。 视线移到喜宝乐不可支的脸上,付齐墨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公子,天大的好事啊!”喜宝径直走到书案前,冲着付齐墨挤眉弄眼道:“刚才小的路过前院,听几个丫鬟说公主明日要去寒山寺上香!”这下,他就可以跟公子溜出府玩了!喜宝心中大喜! 听闻叶蕴也要去寒山寺,付齐墨心下一紧,当即问道:“她去寒山寺作甚!”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喜宝,丝毫没留意到在他说出寒山寺后,付齐墨的不对劲! 付齐墨面色一沉,那个女人向来不信求神拜佛这一套,眼下突然提出要去寒山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怀疑的目光在喜宝身上游走一圈,付齐墨当下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不对!此事他并没有告知喜宝,外人更不可能知晓,她去寒山寺一定有别的原因!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去探探虚实! 付齐墨噌的一下站起身,绕过书案,径直出了房门,向凤阳阁而去。 凤阳阁内,叶蕴正窝在软塌上看书,忽闻有丫鬟禀告付公子求见,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付齐墨从外面进来,叶蕴将书倒扣放到方几上,扫了眼对面空着的位置道:“坐。” 付齐墨嘴唇紧抿,不过这次他没有拒绝,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叶蕴旁边的空位上。 叶蕴瞧着付齐墨视线一直看着前方,身体紧绷,全身抗拒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 听到耳盼响起的笑声,付齐墨脸黑了大半,他梗着脖子转过头不喜道:“笑什么。” “无事,”眸中笑意不减,叶蕴冲白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随即退下,没一会儿端着一杯茶进来,缓步走到付齐墨跟前,将茶盏放下,随后又退到一侧。 “说吧,来找本宫所谓何事。”叶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对于付齐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行为,她早习惯了。 付齐墨喉结滚动,半响才道:“你去寒山寺作甚。” 叶蕴回头瞥了眼付齐墨紧绷绷的侧脸,意味不明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付齐墨身体一僵,道:“是喜宝无意间听到有丫鬟说起你要去寒山寺。” “是么,看来是本宫最近疏于对下人的管教了,连主子的事都敢背后议论。”叶蕴低头看着桌上的茶盏不咸不淡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去寒山寺干什么。”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付齐墨又问道。 叶蕴抬起头,盯着付齐墨看了数秒,随即唇角绽开一抹笑意道:“其实也没什么,本宫不过是奉旨替父皇去母后的供牌前上炷香,说起来齐墨也算是本宫的身边人,明日就陪本宫一同前往寒山寺为母后上香吧,齐墨长的这般俊朗,母后定会喜欢的。” 说话间,叶蕴身子前倾,指如葱根的玉手勾起付齐墨的下巴,缓缓将其转向自己。 望着眼前突然放大一倍的面孔,付齐墨浑身一震,扔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落荒而逃。 看着健步如飞般逃离的背影,叶蕴眸中凝起冷意,她冷声道:“传话给蘅芜,让她查清楚最近付齐墨都与哪些人有过接触,特别是中秋宴那晚。” 不过是小小的一番试探,他便露出了马脚,看来这寒山寺她还非去不可了! 白芷就是神经在大条,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依付公子的脾气,每每见了主子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竟破天荒的答应主子同去寒山寺祭拜静淑皇后,想想都怪异! 因此当听到叶蕴的命令时,忙不迭的就去找蘅芜去了。 收到消息的蘅芜也觉得事情可疑,立即扮成宫女模样,混入宫中暗查去了。 蘅芜的办事能力叶蕴是信的过的,不出一日,叶蕴就收到了龙骑卫带回来的纸条,上面写着‘童滢约付齐墨明日在寒山寺见面’,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叶蕴五指微收,顷刻间纸条被内力震碎,化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散落,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你先下去吧。” 话落,地上的龙骑卫腾空一跃,消失在原地。 “主子..”白芷刚想说什么,被叶蕴打断:“陪本宫去凉亭坐坐。” “是。” 两人闲庭散步来到凤阳阁前面的八角凉亭,站在白玉栏杆前面,望着湖中闻声而来的锦鲤,叶蕴嘴角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主子,你不生气吗?”白芷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主子曾经说过,自己不喜欢付公子,可毕竟付公子此举无异于背叛了主子,主子为何还如此开心。 “本宫为何要生气?”叶蕴扭头看向白芷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么?” 对她来说,只要付齐墨不做出扰乱她大局的事情,至于他是跟童滢幽会,亦或者是与其他姑娘私相授受,她都不会干涉,相反还乐见其成! 见叶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白芷嘴角嗫嚅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白芷奉命带了套丫鬟衣服给竹伶送去,临走前,竹伶叫住白芷。 “等等!” 白芷回头:“姑娘还有事?” 竹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白芷:“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家主子,她看了自会明白。” 白芷看了眼竹伶,伸手接过,随即不做停留回到凤阳阁。 床前,及腰的长发温顺的披在身后,叶蕴只着一身亵衣静静靠在枕上,手中拿着一本杂史,看的目不转睛。 忽闻脚步声响起,叶蕴转过头,见白芷进来,便道:“东西送去了?” “嗯,主子,这是那位姑娘叫白芷转交你的,说是主子看了自会明白。” 白芷上前一步,将那张纸条递给叶蕴,接过纸条,叶蕴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长安坊十号彭三’。 叶蕴微微思虑便有了计较,她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收起,对着白芷道:“本宫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是。”白芷退下。 ------------ 第五十七章 前往寒山寺 次日,叶蕴用过早膳,简单对蘅芜嘱咐了几句,便在白芷、蘅芜、楚辞的陪同下出了凤阳阁。 公主府门口,马车早已备好,除了此次随行的十多名禁卫兵外,车前还站着两人,一个是先一步等在车前的付齐墨,一个是扮作丫鬟模样的竹伶。 “一切均已准备妥当,主子可以出发了。”蘅芜道。 叶蕴冲蘅芜点点头,随后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身后不说话的楚辞小声道:“此次本宫奉命前往寒山寺,少则两日,多则三日,若遇紧急事务,可派龙三前往寒山寺送信,还有,”叶蕴突然伸手塞给楚辞一个纸团道:“这个东西你要好生照看!” 照看二字叶蕴说的极重,楚辞瞬间意识到手中的东西不简单,他冲叶蕴点点头道:“属下记下了。” 交代完正事,叶蕴转身下了石阶,车夫忙将帘子撩起,叶蕴踩着马札上了马车,付齐墨见此也跟着上了马车。 待两人坐好,叶蕴道了声“启程”,一队人马缓缓消失在白芷三人的视线当中。 寒山寺建在西山之上,从公主府出发,到寒山寺驾车需要半日之余,所幸蘅芜心细,在车里备了不少蜜饯茶点以及书房里的藏书,一路上叶蕴边吃边看,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窝在一侧的付齐墨就没那么好运了,向来习惯骑马的他哪里受得了长时间的车马摇晃,路程刚走了一半,便一头钻到外面与车夫同坐去了。 没了付齐墨与自己抢位置,叶蕴更自在了,干脆将身体横过来,双腿一伸,靠着车壁游哉游哉的闭目养神去了。 申初十分,叶蕴一行人来到寒山寺门口,早先得到消息的住持带着寒山寺一众僧人等在寺庙门口,见叶蕴从车上下来,住持上前道:“阿弥陀佛,老僧拜见长公主。” “住持免礼。” “多谢长公主,”住持直起身道:“听闻长公主要来为先后娘娘上香,老僧已下令寒山寺闭寺三日,以免香客无知惊扰到长公主。” 闻言,叶蕴声色平缓道:“本宫此次轻车简行就是不想引起轰动,住持不必有所忧虑,尽管敞开寺门便是,万不可因本宫一人影响到他人礼佛。” “阿弥陀佛,”住持立掌道:“长公主能体谅这周方百姓,实乃络云之福啊。” 顿顿住持又道:“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老僧已命寺中弟子备下禅房静待长公主休憩。” “如此便有劳住持了。” “阿弥陀佛,长公主这边请。” 话落,叶蕴走在前,住持陪同左右,身后跟着付齐墨、竹伶及一众府兵,再往后便是这寺院中的和尚,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寺门,一路去到后院的一处院子。 “寺中简陋,还望长公主不要嫌弃。”说完,住持将房门推开,就如住持所言,屋中陈设十分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凳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茶具。 所幸叶蕴并不是一个挑剔之人,在她看来,一个寺院能有这么干净的一间禅房已属不易,于是她嘴角一扬,态度温和道:“此间干净整洁,本宫喜欢的紧,住持费心了。” “既然长公主喜欢,那老僧就不打扰长公主休憩了,晚些老僧会派人送斋饭过来。” “好,有劳了。” 见此,住持不在多言,带着身后弟子一同出了小院。 住持一走,叶蕴原本迈向门槛的脚一顿,随即将门关上,转身去了竹伶所在的屋子。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坐在桌前的竹伶面色一变,冷声道:“是谁!” “本宫!” 听闻是叶蕴,竹伶松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叶蕴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说着,叶蕴侧身进到房中,竹伶随即将门关上。 走到桌前,叶蕴从袖中掏出一个鼓起的钱袋放到桌上道:“这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事不宜迟,你今晚就走,记住本宫跟你说过的话,要想活命,这辈子不要在踏入帝都城。” 话落,不等竹伶有所回应,叶蕴转身出了房门。 屋内,竹伶看着桌上的银两,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与她不过是各取所需,只是没想到,她竟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银子,的确是她接下来所要面临的难题,这几年,她被宇文译当成金丝雀圈养在府中,早就丧失了独自生存的能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才能养活自己,眼下有了这些银两,至少短期之内,她不用担心自己会饿死! 另一边,叶蕴回到屋中,屁股刚挨到床,一股止不住的困意来袭,她捂着嘴巴打了两个哈欠,随即脱掉鞋子,扯过一旁的被子便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送饭的小和尚敲门,才将她惊醒。 听着门外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叶蕴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喑哑着嗓子道:“进来。” “咯吱,”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拎着食盒的小和尚:“长公主安好,小僧奉师父之命前来送膳。” “多谢小师傅,将东西放桌上就好。”叶蕴看着始终垂着头不敢乱动的和尚道。 “是。” 闻言,小和尚将东西放下,随后出了屋子,伸手将门关好,静静等在门前,以便叶蕴有事随时召唤。 待门关好,叶蕴这才掀开被子穿上鞋去到桌前坐下,她伸手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两道素菜和一碗米饭。 虽是素菜,但闻起来很香,许是一路车马颠簸的缘故,叶蕴食欲大增,不多时就将一碗米饭及两盘素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用完膳,叶蕴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接着将盘子如数放进去,而后拎起食盒去到门口,将门打开。 小和尚一回头就见叶蕴拎着食盒站在门口,忙上前一步将食盒接过,边接边道:“此番杂事还是让小僧做吧。” “那就有劳小师傅了。”叶蕴笑道。 “岂敢,长公主若无事,小僧就先退下了。” 叶蕴点点头道:“小师傅自便。” 待小和尚远走,叶蕴摸摸有些凸起的肚子,心下无聊,便在寺庙之中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偏远地带。 ------------ 第五十八章 躲在小门后的人 只见狭长廊道尽头有扇半开半掩的小门,叶蕴盯着小门看了几眼正想掉头折回,不想里面发出一道低语声,那声音若即若离,显然是有人刻意压低声音所致。 叶蕴眉头微蹙,眉宇间染上思忖,大晚上的谁会在那儿?何况,叶蕴眉眼一转,这里既僻静又隐秘,由不得让人多想... 屏住呼吸,叶蕴悄悄靠近,眼看就要去到门前,不料远远传来值夜和尚的呵斥声:“谁在那儿!” 叶蕴身体一顿,暗骂声该死,身影一晃攀廊而上,瞬间没了踪迹。 廊道本就阴暗,在加上叶蕴动作极快,几乎是声音传过来的同时就动了身,等和尚拎着风灯跑过来,看到的就是四下一片寂静、空无一人的景象。 和尚不由摸摸脑袋,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算了,不管了,还是快点回去,早些休息吧。” 话落,和尚正打算转身回去,不想视线飘过小门时,正好看到小门开了半截,身形一顿,随即上前查看,却发现锁环上的锁没了。 “奇怪,是谁将锁给打开了?” 说完,和尚拎着风灯低头寻找,终于在廊道角落的石块旁边发现了锁,和尚将锁拿起,试了几下,见锁完好无损,心下一喜:“幸好还能用,否则若是让后山的野猫溜进来毁了贡品,到时候又要挨罚了!” 话落,和尚去到小门前,将门重新落锁,随即拎着风灯回了住处。 待和尚走远,被一道门隔在外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齐墨哥哥,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童滢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厚实的背影,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眷恋。 闻言,付齐墨身子一僵,他大步上前,拉开两人的距离,随即转过身看着童滢,眼神清冷道:“童小姐,我想上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念及幼年情份,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齐墨哥哥,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滢儿为了等你三翻四次的违抗父亲的意愿,就是为了嫁给你,上次你说会解除婚约,滢儿只当你是一时情绪不忿,谁知你竟真让付伯父去庆国公府退还了庚帖,齐墨哥哥,滢儿只想问你,这么多年来,滢儿可曾有愧于你?”伴随着一句句质问,童滢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一轰而起,泪不听使唤的落下来,竟是止都止不住。 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童滢,付齐墨有不忍、有愧疚,唯独没有疼惜,也许当初他应下这门亲事就是错的。 付齐墨深深叹了口气道:“童滢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对你向来只有兄妹之情,只是母亲颇为喜欢你,所以我...” “啪!” 猝不及防,付齐墨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 “付齐墨,我恨你!”话落,童滢捂着嘴巴呜呜咽咽的从付齐墨面前冲出去。 待付齐墨反应过来,想要追时,人早没了踪迹。 望着眼前空旷无际的山林,付齐墨眸中闪过一抹担忧,这么晚,童滢就这么跑出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庆国公府交代。 这般一想,付齐墨立即动身,顺着一侧开始在山林中漫无目的的找起来。 “童滢!童滢你在哪!” “童滢!” 可不论他怎么找怎么吼,始终得不到童滢的回应。 不行!单凭他一人,如此乱找一通,也不是办法! 思及此处,付齐墨脚步一滞,随即腾空跃起回寺庙找人去了。 另一边,童滢捂着嘴边哭边跑,只管发泄自己心中的悲痛,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脚步,弯着腰边抽噎边喘气。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晚还不回家,是在等哥哥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童滢直起身反射性的后退几步,她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两个一高一矮正在向她逼近的男子,瞬间慌了神。 童滢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她捂着胸口边不断后退边威胁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们,我父亲可是有爵位在身的,你们要敢对我怎么样,我父亲定会将你们扒皮抽筋!” “你要将我们扒皮抽筋?”矮子说完,与大个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等他们笑够了,那矮子流里流气的冲着童滢吹了声口哨道:“你想将我们扒皮抽筋,行啊,那也得等我们哥俩欢快完了再说。” 说着,矮子突然扑身上前,想要抱住童滢,童滢吓得大叫一声,立刻向后跑出去。 一击扑空,矮子骂骂咧咧的吐了口口水恼羞成怒道:“傻大个,抓住她!” “包在我身上。”大个儿拍拍胸脯随后追童滢而去。 童滢吓得慌不择路,跑的磕磕绊绊,不多时就被大个儿追上,拽住了一只袖子。 “放开,放开我!”童滢又吼又叫,拼命晃着袖子,想要挣脱大个儿的禁锢,可她哪是大个儿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大个儿控制住了双手。 大个儿嘿嘿一笑,接着抓着手臂将人扛到肩上原路返回。 路上,童滢仍然想方设法的反抗,她不断扭动身体,双脚乱蹬,一番操作下来,大个儿险些让她得逞。 不过,这大个儿看着不精明,但也是有些手段的,只见他腾出一只手摸上童滢的后腰,用力一拉,一股凉意窜上心头,童滢瞬间面如死灰。 察觉到肩上的人终于不再闹腾,大个儿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得意洋洋又隐含威胁的道:“再闹,我就将你浑身衣服全部扯了去。” 不一会儿,大个儿扛着人回到原地,等在此处的矮子见大个儿真的将人带了回来,立即迎上去:“快,将她放下来。” “瞧你那猴样!”说话间大个儿满脸鄙夷的将童滢扔到地上,见此矮子迫不及待的欺身而上。 眼见自己的衣服被人一件件撕开,童滢彻底绝望了,她仰着头,双眼空洞盯着上空一言不发,屈辱的承受着一遍遍凌辱。 寒山寺内,叶蕴刚躺到床上,就听外面嘈杂不断,隐约还能听到“寻人”的字样。 叶蕴掀开被子,穿上鞋,从外面出去,看着举着灯笼从院外经过的和尚们,眉头微微蹙起,她走上前,拦住一位和尚问道:“发生了何事,你们这是要去哪?” ------------ 第五十九章 失踪 “阿弥陀佛,回长公主,听说是有位姑娘去了后山,现在找不到了,管院师叔正要带小僧等人上山找人。” 姑娘?今日寺庙之中只有公主府的人留宿,何来的姑娘,叶蕴凝眉深思,突然她瞳孔微微缩紧,脑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身影,不由喃呢道:“难道会是她...” 都说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和尚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补充道:“回长公主,说要找人的,正是今日与长公主同来的那位公子。” 付齐墨?叶蕴挑眉,那便不会错了,她当即对和尚道:“尔等先去寻人,本宫随后就到。” “阿弥陀佛,小僧明白。”说完,和尚快步追着前面的大队人马而去。 叶蕴则即刻返回小院,将随从府兵全部召集起来道:“随本宫去后山。” “是!” 另一边,也不知玩弄了多久,那矮子终于心满意足的从童滢身上下来,穿好裤子,对旁边望风的大个儿道:“行了,回去吧。” 大个儿扫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童滢道:“她怎么办。” “不用管了,左右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 正当两人说话间,两只利箭破空而来,唰的一下穿心而过,两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于羽箭之下。 “大人,这里还有一个女的。”一群黑衣人从远处而来,其中一人指着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的童滢道。 打头的首领看都不看童滢一眼,直接下令:“杀了!” “是!”那名黑衣人正要下手,被从后面挤上前来的同伴制止:“且慢!” 那人上前仔细将童滢端详一遍后,扭头对首领道:“此女杀不得,留着她,将来对主子大有用处!” “童小姐,童小姐你在哪!”远处隐约传来寻人声。 首领当机立断道:“有人来了,来人,带着她,我们走!” 话落,人群中迅速出来两人将童滢拉起,一群人双脚一蹬,顿时没了踪影。 黑衣人离开没多久,寒山寺的和尚也寻到了此处。 “童小姐,童小姐....”小和尚正卖力的呼喊找人,忽的瞥到前方地上躺着一物,他停下脚步,定睛仔细一瞧,瞬间吓得连连后退。 “善能,你怎么了!” “师师叔,有死人...有死人!”善能指着远处,满脸恐惧。 “什么!”那和尚顺着所指之处看去,果然看见躺着两个人,他大着胆子上前查看,体温未散,显然是刚死不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和尚连念两遍才对身后不敢上前的小和尚们道:“快去通知长公主和付公子,请他们过来看看。” “是。” 闻言,一位小和尚忙不迭的往反方向跑去。 另一边,付齐墨看着前方镇定自若指挥着禁卫兵沿路逐一排查,寻找线索的叶蕴,心下一顿,说实话,他根本没料到她会带人前来帮忙,毕竟此事与她全无干系,她更犯不着冒着冷风去找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付齐墨走上前,对着正蹲在地上埋头找脚印的叶蕴,艰难的吐出二个字:“谢谢!” “你说什么?”叶蕴抬起头,惊诧的看着付齐墨,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稀有物种。 付齐墨被叶蕴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别过脸,又重复了一次:“我说谢谢,谢谢你帮忙。” 叶蕴唇角一勾,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道:“与其在这儿跟本宫道谢,不如在心里好好祈祷童滢的安全,方才本宫在草丛中发现了两枚男子脚印,脚印十分清晰,说明是最近才留下的,如果童滢不幸遇上了他们,后果会如何....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叶蕴话音刚落,付齐墨瞬间白了脸,此刻他突然很后悔...后悔不该将话说的那么决绝... “长公主...付公子....”报信的小和尚喘着气来到二人跟前道:“长公主,那边死了两个人,管院师叔请长公主过去一趟。” 一听死了人,叶蕴顿时变了脸色,她沉声道:“带本宫去看看。” 一炷香后,叶蕴等人随小和尚来到事发地,管院和尚迎上去道:“阿弥陀佛,长公主,人就在这里。” 叶蕴看着不远处面朝下、左胸处插着箭的尸体,冷声道:“来人,掌灯。” 说完,自己径直去到尸体跟前蹲下检查,不多时,眼前多了盏灯。 “将灯往左些。”叶蕴歪着头边查看死者的面部边道。 闻言,上空的灯移到左侧,许是担心叶蕴看不清楚,又立刻往下沉了沉。 见来人如此有眼力劲,叶蕴甚是满意,不一会儿,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叶蕴顺利完成尸检。 “好了,可以了。”叶蕴抬头,打算起身,不想突然对上付齐墨放大一倍的脸,面色一顿道:“付公子今日倒是尽做出些本宫意料之外的事。” 没理会叶蕴话语中的暗讽之意,付齐墨道:“如何,有什么发现。” “可以确定这两人就是那两枚脚印的主人,死因很清楚,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从后一箭射中心脉而死,不过射死他们的箭....” “箭怎么了!” 叶蕴瞥了眼付齐墨道:“你好歹也出身将军府,就没发现这箭有什么不妥?” 付齐墨疑惑的看了眼叶蕴,随即蹲下来细细查看箭支,却始终看不出端倪。 “你将箭拔出来看看。”叶蕴好心提醒道。 闻言,付齐墨立刻抓住箭杆将箭拔出,只见那箭头长而尖锐,上面还挂着猩红的血迹。 付齐墨震惊道:“这是飞虻箭!” “不错!”叶蕴点头补充道:“形如飞虻,箭杆细,箭头长而锋利,此乃军中用箭,据本宫所知,刑部、兵部、大理寺、京兆府、五城兵马司以及驻扎在城外的护城军都配有此箭。” “你是说此事乃官门中人所为?” “不好说,也不排除其他可能。”说完,叶蕴不再多言,她顺手接过身旁管院和尚手中的风灯,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她有预感,此事与童滢失踪脱不了干系。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面凌乱的脚印,叶蕴神色一顿,她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想从中找出一缕线索,但效果甚微,这边的脚印早已因为众人来回踩踏而破坏了原有的印记,在没有前世现代高科技的支持下,想要寻出童滢的脚印根本不可能。 ------------ 第六十章 遇刺 沉思间,忽觉有些东西缠到了脚上,叶蕴顺手一捞,手中多了一条细长的布料,两指一搓,质地十分光滑,不似寻常人家所用之物。 叶蕴将风灯放到地上,手持布料凑近灯光处细查,却发现布料断口不一,显然是被人撕下来的,再看其颜色,粉中带白,像是女子之物。 拎着风灯重新站起,叶蕴扭头走到付齐墨身边,将布料递给他道:“你看看,这可是童滢衣服上的碎料。” 付齐墨接过布料,端详了一眼,点头肯定道:“她今日所穿衣物确实是粉色。” 闻言,叶蕴道:“那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童滢离开寒山寺后,在后山遇见了这两人,两人见童滢只身一人出现在此处起了色心,后来有人经过杀死了两人,救走了童滢,不过...” “不过什么?”付齐墨一把抓住叶蕴的肩膀,满脸凝重的看着她道。 “不过,”叶蕴冷静沉着看着付齐墨,一字一句道:“不能确定童滢是否受到伤害。” 一句话将付齐墨打入谷底,他堪堪连退几步,神情萎靡,喃喃自语道:“都怪我,我不该跟她说那些话的...” 叶蕴看了眼陷入悔恨深渊中不能自拔的付齐墨,随后扭头对身后的众人道:“走吧,都回去吧。” 在女子名节大于天的时代,她不能因一时心软就说出有失偏颇的话,童滢没出事还好,万一真的遭遇了不测,那么此事就算不是付齐墨所为,但他终究会受到自己良心上的谴责,这一关早晚要过,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最后看了眼付齐墨,叶蕴转过身带着禁卫兵原路返回,余下一群和尚面面相觑,最后在管院和尚的示意下,也跟了上去。 那晚,付齐墨到底在后山待了多久,无人可知,就连第二日给静淑皇后的祭拜礼上都未曾见他露面。 直到第三日,叶蕴打算启程,派身边府兵前去传话,未等府兵扣门,付齐墨先一步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是要走了么。” 府兵微微一愣,拱手道:“是,长公主已带众人先行,请付公子移步。” 闻言,付齐墨顺手合上门,一语未发,径直向前走去,见此,府兵忙抬脚跟上。 寺门外,叶蕴正在与住持告别。 “连日多谢住持照顾,本宫这就走了。” “阿弥陀佛,老僧恭送长公主,长公主一路顺风。” 叶蕴微微颔首,随后登上马车,坐在车里,叶蕴原以为还要等很久,正想从暗格中拿书打发时间,不料,车帘一晃,付齐墨从里面进来。 扫了眼唇角发白,眼下隐隐浮着一层乌青的付齐墨,叶蕴默默移开视线,打开暗格,取出书,翻到之前折好的那页静静看了起来。 回城的中途要经过一段下坡路,因此车身要比来时晃动的更为剧烈。 不停歇的摇晃让叶蕴没办法静下来看书,于是她索性将书搁到腿上,靠着车壁假寐起来。 车马还在稳速前行,丛林中,一支利箭穿破枝叶直冲马夫而来,车夫闷哼一声跌下马车。 与此同时,叶蕴只觉身子一空,整个车厢突然腾空立起,车外,马声长鸣,随着声音消失,车厢“砰”的一声落下来。 “杀!” 望着林中突然窜出的黑衣人,跟在身后的禁卫兵,立刻抽出佩刀吼了句:“保护长公主”就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刀剑声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消失殆尽,叶蕴心下一沉,看来此次随行的府兵都被杀了。 她看了眼付齐墨道了声:“人是冲本宫来的,若有机会,你就逃吧,不必顾及本宫!” 说完,不等付齐墨回应,人已出了车厢。 车厢外,叶蕴冷眼看着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正想伸手取出隐于腰带之中软剑,忽的想起为了弥补自己占了原主身体的愧意,临走前她特意将软剑与银鞭留在了凤阳阁,以表对静淑皇后的敬意。 停留在腰间的手一顿,目光瞥到掉落在不远处的佩刀,叶蕴转手凝出一股内力冲佩刀一吸,眨眼间,佩刀便落到了她的手中。 握着刀柄,叶蕴打量了几眼手中的佩刀,虽说比起她的软剑来说差了些,不过聊胜有无! 目光一转,叶蕴凌厉的视线在众多黑衣人身上扫射一圈道:“挡本宫者,杀无赦!” 话落,叶蕴趁其不备突然出手,手中的佩刀在黑衣人中间飞旋一圈,瞬间有几人被抹了脖子,抓住机会,叶蕴立即拉起缰绳,照着马屁股狠狠一甩。 马儿吃痛,高叫一声,立刻冲着缺口狂奔,瞬间就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 眼见马车跑远,为首的黑衣人,立即下令:“追!” 马,叶蕴前世骑过,可如何驾驶马车,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因担心被黑衣人追上,叶蕴拿着缰绳对着马屁股就是一连几下的狠抽。 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马儿彻底失控,以极快的速度一头扎进树林之中狂奔。 马车上,叶蕴一边死死拽着缰绳想让马车停下,一边还要稳住身形避免让自己掉下去,不多时,手掌就因长时间用力被缰绳勒破了皮,血肉与粗绳沾到一起,发出阵阵痛意,就如伤口撒了盐一般。 车厢内,付齐墨有心出去帮忙,无奈车身晃得太厉害,别说是起身,就连如何保证自己不掉下去都难。 马车穿过林间树枝残叶,磕磕绊绊,一路冲到悬崖顶端,眼见马儿丝毫没有停下之意,叶蕴瞳孔一缩,立刻放开缰绳闪身进了车厢,拉起付齐墨破窗而出。 就在二人跳窗的同时,只听“嗷”的一声惊叫,马连同马车一同坠落悬崖。 叶蕴拉着付齐墨跳窗跳的突然,两人坠地时,连滚了几圈才停下。 揉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叶蕴从地上起来,见付齐墨还躺在一旁,开口道:“你没事吧。” 付齐墨摇摇头:“无碍。”说完,他正想撑地起来,却发现右臂疼的厉害,使不上劲儿。 见他表情不对,叶蕴刚想问他怎么了,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领头的人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冷呵一声:“这下看你们怎么逃!上!” 话音刚落,黑衣人全部冲了上来,见此,叶蕴也来不及多想,身影一闪,如鬼魅般绕到一个黑衣人的后方,咔嚓一声扭断其脖子,随后夺过手中长剑便与其他黑衣人厮杀起来。 ------------ 第六十一章 跳崖 叶蕴一柄长剑舞的出神入化,几番下来,看着死伤过半的同伴,余下的黑衣人再也不敢轻视她是一介女流之辈,他们将叶蕴团团围住,一边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边慢慢挪动位置。 血,顺着剑尖一滴滴滑落,叶蕴静静看着眼前始终不敢再上前的黑衣人,她在等,等他们心理防线松动的那一瞬间。 人群中,有人呼吸一滞,叶蕴眼神一冷,就是现在!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只听一声惨叫,当众人回过神时,人圈突然空了一块儿,原本站在那儿的同伴正躺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没一会儿就没了生息。 显然,黑衣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看向叶蕴的眼神逐渐染上惧意! 相比战绩显然的叶蕴,付齐墨就没那么好过了,虽然大部分黑衣人都在围攻叶蕴,不过,因为右臂受伤的原因,付齐墨只能勉强用不擅长的左手与黑衣人对抗,没几下就被黑衣人夺去了兵器,此刻,他的手臂、腿部、后背都被利剑所伤,可他除了继续狼狈的躲避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远处,叶蕴也留意到了付齐墨此时情况不佳,于是她放弃心理战术,转守为攻,再连杀两人后,纵身一跃,飞到付齐墨身边,替他挡过致命一击后,转身将手中的剑扔给他:“拿着!” 随即赤手空拳再次与黑衣人首领正面交起手来。 即便没了兵器,可那首领仍然不是叶蕴的对手,交手不过二十招就被叶蕴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还被叶蕴夺了兵器一脚踹飞! “噗!”黑衣人首领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隔着黑布吐出一口血。 “大人!” “你没事吧大人!” 几个黑衣人忙去到跟前将他扶起。 那人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属下,眼神狠辣的盯着叶蕴,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堪堪自保的付齐墨,那人露出一抹阴狠道:“你们,全力去攻击那个男的!” 不得不说此人这回压对宝了,所有黑衣人刻意避过叶蕴突袭付齐墨,叶蕴一边要帮付齐墨解决掉偷袭的黑衣人,一边还要应付瞅准机会就冲她出手的黑衣人首领,一时间竟被缠斗的无法脱身。 在数十人的围攻下,付齐墨渐渐体力不支,他一个晃神就被一黑衣人抓住机会,眼见长剑直冲心脉而来,付齐墨只能连连后退。 叶蕴与黑衣人首领对掌,后者被她击翻在地,扭身正要去寻付齐墨,就见其已经被一黑衣人逼至悬崖顶边,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叶蕴心下一惊,忙飞身上前,正想一剑挑开黑衣人的攻击,不料,祸不单行,有人瞅准这个空当,在她挑剑的同时,一柄长剑直穿她的右侧肩胛。 “唔..”叶蕴闷哼一声,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把劈断剑身,硬是不顾被刺穿的肩胛,咬牙抬起右臂,将面前的二人一剑封喉。 此时,叶蕴与付齐墨的半截身子已经探出悬崖,脚底有碎石滑落,付齐墨一个没站稳,直直掉了下去。 见此,叶蕴不做他想,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付齐墨下坠的很快,叶蕴只得催动内力加快自己下坠的速度,这才追上付齐墨。 付齐墨只觉胳膊一紧,身体瞬间静止,他错愕的抬起头,入眼便是叶蕴整个人垂吊在半空中,一只手正紧紧握着剑柄,苦苦支撑的样子。 忽然,有什么东西溅到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温热,付齐墨扭头一看,就见插在叶蕴肩胛处的断剑已经被血染红,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那血有的滴到了他的肩上,有的滴到了他的脸上,还有的滴到了他的心上,烫的他一颤一颤的! 他望着一半插入山壁,一半横在半空逐渐下弯的剑身,心里明白,这剑撑不了太久。 若是只有她一人,以她的功力,一定会平安上去。 想到这儿,付齐墨开始扭动被叶蕴拽住的左手,谁料,他刚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呵斥声:“别动!” 叶蕴再次抓紧付齐墨的手腕,她不断观察山壁上的地形,终于让她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一些不大不小,刚好能成为落脚点的石块。 她低头扫了眼付齐墨道:“抓紧!” 话落,她拉着付齐墨,脚尖在山壁上用力一蹬,放开剑柄,整个人侧身下滑。 正当付齐墨以为他们就要就此丧命时,身体再次停下,叶蕴左手扣着石块,单脚勾着山壁上凹下去的土坑。 在此处略微休息了片刻,叶蕴低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底,再次双脚一蹬腾空下坠,踩到下一个支撑点上。 就这样,叶蕴一路向下,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等到叶蕴右臂开始麻木,双眼因失血过多开始模糊不清时,她终于看到了乱石纵横的崖底。 心中一松,提起最后一口气,拉着付齐墨,从山壁上纵身一跃,几息间,两人顺利落地。 脚刚一沾地,叶蕴双脚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小心!”付齐墨惊呼一声,想要接住她,可惜晚了一步,叶蕴已经摔了下去。 “怎么样,你没事吧。”付齐墨焦急的看着叶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对上付齐墨关切的眸子,叶蕴眼底一片清明,她一字一句道:“本宫欠你的..算是还清了....”说完,她再也坚持不住,眼前视线一黑,晕了过去。 “还清了....原来你奋不顾身的跳下来,是想以此作为补偿....”望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叶蕴,付齐墨轻声喃昵,随即眸中闪过一抹自嘲。 公主府,眼见日暮西沉,白芷三人却迟迟等不来叶蕴回府的消息,不由有些着急。 “蘅芜,都这个点了,主子就是路上行的再慢,也该回来了吧。”白芷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心里隐隐泛起些许不安。 蘅芜到底经历的多,比白芷沉得住气,不过那眼底盛满的忧虑同样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瞥了眼一旁不言不语的楚辞,冲着门口道了声:“速去请李名李护卫过来。” ------------ 第六十二章 邀约 片刻,丫鬟带着李名进来。 李名看了眼楚辞与白芷,最后径直走向蘅芜,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蘅姑娘。” “李护卫,公主迟迟未归,我等心中甚忧,找你来是想跟你再次确认,公主除了让你提前回府通传回府的消息外,可有说过要去别处?” “蘅姑娘,公主只说今日回府,其余并未交代。” “好,有劳李护卫跑这一趟。” 话落,李名对蘅芜拱拱手,随后退下。 李名前脚刚走,蘅芜后脚便道:“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当务之急应立即派人出城沿途寻找,若沿途没有找到,就直接去往寒山寺查明情况。” “我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楚辞道。 “嗯,多带些人。”蘅芜点点头,看着楚辞提议道,由他前去,她们也能安心些。 “我知道。”说完,楚辞大步离开。 “让开!” “快让开!” 街道上,一队人马在街上纵马骑行,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茶楼门口,苏牧云难得抽出一点时间,应好友之邀,前来茶楼小聚,岂料,他刚从车上下来,就见有人当街纵马在他眼前飞逝而过,虽只是匆匆一瞥,但苏牧云还是一眼认出打头的人是谁。 苏牧云微微拧眉,望着楚辞等人远去的背影,忽的扭头在钦九耳边小声喃呢了几句,后者点点头,立刻消失在人海之中,见此,他才理理衣袍,从茶楼里进去。 苏牧云刚走到雅间门口,就听里面想起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他推门的手一顿,接着打开门从里面进去。 听到响动,桌前的两人纷纷扭头向后看,见是苏牧云,忙从位置上起来,其中一人笑着走上前道:“牧云兄,你可算来了。” “抱歉,苏某来晚了。”说着苏牧云对两人作揖,以表歉意。 “哈哈,能得苏丞相大礼,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另一人站在原位调侃道。 闻言,三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庞攸晚一把搂上苏牧云的肩膀,边推着他往前走边道:“好了,好了,我们之间,哪需要那些虚礼。” “说起来,自攸晚跟随太傅告老还乡后,我们可有两年多未曾相见了。”裴文宁笑道。 “可不是么,此次能回来,全要仰仗皇恩浩荡,你们也知道两年前我姐....”说到这儿,庞攸晚眸中闪过一抹哀伤:“要不是皇命在身,祖父怕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帝都这个伤心地了。” “攸晚,你...”裴文宇看着庞攸晚,不知该说什么好。 “文宇,你别担心,事情都过去两年多了,我都已经放下了,来,坐、大家都坐,别顾着说我,文宇,我听说靖安王妃有心给你说亲,是不是真的啊?”庞攸晚兴冲冲的看着裴文宇道。 一听此事,裴文宇眉头瞬间皱成一团,沉声道:“也不知是受何人唆使,王妃铁了心要我娶京兆府刘成鸿嫡次女为妻。” “那你答应了?”庞攸晚诧异道。 裴文宇苦笑道:“我只是靖安王府不得宠的庶子,虽然这么多年在吃穿用度上靖安王没有亏待我,但很多事,不是我一个庶子说了算的。” “可娶妻是大事,若不能娶个可心人,我宁愿此生不娶!” 庞攸晚这句话狠狠刺痛了裴文宇,他端起酒杯,默不作声的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然而向来缺根筋的庞攸晚丝毫没注意到裴文宇的不对劲,还打算继续劝解裴文宇慎重考虑婚姻大事,被苏牧云先一步岔开话题:“攸晚,皇上召太傅回朝可有说些什么。” “此事我还真不知道,祖父没说,我也就没问。”庞攸晚一脸茫然道。 说话间,钦九从外进来,见庞攸晚与裴文宇都在,便道:“钦九见过庞公子、裴公子。” “还以为苏兄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钦九也在。”缓过神的裴文清看着钦九道。 “是钦九贪玩,求着公子带钦九一起出来的。”钦九笑着道。 “这倒是,你这小厮,向来喜欢热闹,偏你家公子又是个喜静的,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如何过来的。”庞攸晚摇头晃脑的叹息打趣道。 “可不是么,还是庞公子了解钦九。”钦九小脸一皱,可怜巴巴的向庞攸晚吐苦水。 眼见钦九跟庞攸晚两人聊的忘乎所以,苏牧云清隽的面上有一丝破裂,他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交谈道:“嘱咐你的事可办妥了。”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钦九朝着自己脑门拍了一掌,疾步走到苏牧云耳边小声道:“公主府下人的嘴巴太严,钦九没打听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好像是与长公主有关。” 闻言,苏牧云眸色一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道:“两位,苏某今日有急事在身,先走一步。” “哎?什么事这么急,好歹喝杯茶再走啊!”庞攸晚有心挽留,可苏牧云走的太快,他话刚说了一半,人已经出了雅间不见了。 庞攸晚无奈的摇摇头,端起一杯茶喝了口碎碎念道:“什么事啊,就急成这个样子,我好不容易回来,话没说两句,连杯茶都不喝,就这么走了。” “兴许真的是有什么急事呢,苏兄身为丞相,朝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处理,你就多体谅体谅他吧,这不还有我陪着你么。” “说的也是,来,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庞攸晚举起茶杯跟裴文宇碰了一下,接着自己端起来一口干了。 裴文宇看了眼自娱自乐的庞攸晚,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虽然钦九说的很小声,但他还是隐约听到了公主府、长公主的字样,苏兄走的这么急,难道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 “哎,文宇,你想什么呢,我都喝完了,你怎么一口没喝。”庞攸晚不满的看着还放在桌前一口动喝的茶杯道。 “哦,这就喝,这就喝。”在庞攸晚直勾勾的眼神下,裴文宇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吞咽起来。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马车前,钦九拉着缰绳道。 话落,车内传来一道声响:“回府。” “是。”钦九跳上马车,驾车而回。 ------------ 第六十三章 搜寻 丞相府,苏牧云疾步跨过门槛,径直去往书房。 “公子!”守在书房外的小厮道。 “嗯,本相有公务处理,这里不需要伺候,你先下去吧。” “是。” 亲眼看着小厮离开,苏牧云才推门进去。 门刚关上,一道暗影闪过,房中多了一个人:“属下见过少主!” 苏牧云看着面前的人,颔首温和道:“此去多日,曾叔辛苦了。” “为少主做事,属下万死莫辞!”曾彧道。 “曾叔,眼下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少主请讲!” “你即刻带人去城外打探长公主的下落,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报。” 闻言,曾彧抬头,他心有疑虑的看了眼苏牧云,最终什么都没说,拱手领命,闪身离开。 官道上,蹄声阵阵、所到之处尘土飞扬,突然为首的男人“吁”一声拉住缰绳,整队人马全部停下来。 望着眼前尸横遍布的官道,楚辞抬腿从马上跳下来,他走到一具穿着军甲的尸体前蹲下去,伸手在其颈部探探,随即收回手道:“搜!一定要将公主找到!” “是!” 一声令下,所有人三两结伴,往不同方向而去。 城郊的一座别院内,宇文译斜倚在椅上,听着云忡的汇报,嘴角挂着一抹阴狠:“你是说宇文蕴为了救一个男人自己跳崖了?” “是的主子,那悬崖深不见底,而且当时她肩胛被兄弟们刺穿,身负重伤,就算是她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活下来。”云忡低着头回禀道。 “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皇子这个皇姐啊,到死都要风流一回,你们说是不是?” 闻言,在场的谋士、以及云忡纷纷大笑起来。 笑够了,云忡见宇文译面色欢愉,稍作斟酌道:“主子,除了暗杀长公主之外,小的还有份大礼献给主子。” “哦?是什么?”宇文译好奇道。 云忡看了眼宇文译,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请主子、吴先生移步。” “也罢,本皇子就亲自去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着宇文译从椅上起来。 三人径直去到后院最北边的厢房,门口站着两个丫鬟,见三人过来,正要行礼,被云忡一个手势制止。 厢房的窗子开着一半,云忡无声的向里指指,示意两人往里看。 顺着窗口望进去,就见杂乱的被褥下包裹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抱膝而坐,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长相。 宇文译眉头蹙起,一脸不悦的看着云忡,眼看就要爆发之际,被云忡先一步带离窗口,直到出了院子云忡才忙不迭的解释道:“主子勿恼,方才主子看见的女子便是庆国公府家的嫡女童滢!” 闻言,宇文译眉头皱的更深了:“庆国公府的人,你将她带回来作甚!” “主子请听小的说完,若是往常,因着庆国公府与裕王的关系,小的定不敢将人带回。 可这次不同,小的在寒山寺后山发现她时,她正被两个泼皮糙汉侮辱,是小的救了她。 主子你想想,要是让全城百姓知道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失了清白,庆国公一定会遭到重创,届时没了国公府的扶持,裕王他拿什么跟主子争!” 听完云忡所言,宇文译恍然,他拍拍云忡的肩膀道:“云忡,此事你办的漂亮,本皇子要重重的赏你!” “谢主子!”云忡大喜。 “主子,”一直未开口的吴昱升道:“依在下之见,与其毁了庆国公府,不如化敌为友。” “先生的意思是?” “裕王府那边防守甚严,我们几次三番想送人进去,均已失败告终,眼下可谓是天赐良机,若能让童庸弃暗投明暗中为主子传递消息,主子何愁大业不成?”吴昱升摸着胡须,胸有成竹道。 “先生此计甚妙,好,就按先生所言去办!云忡,吩咐下去,好生照顾童小姐,千万不要怠慢了。” “主子放心,小的明白!” 与此同时,悬崖顶端,楚辞命人找来一根粗绳一端系于腰间,另一端握在禁卫兵手中,确定绳子系结实后,楚辞抓着绳子一点点向下攀岩。 “放!” “放!” “再放!” 楚辞每说一次,禁卫兵便会将绳子往长放一些,直到绳子到了末端,放无可放时,楚辞才晃动绳子,示意禁卫兵将他拉上去。 待他重新回到崖顶,有禁卫兵问道:“楚侍卫,怎么样,可有发现?” 楚辞面色低沉道:“崖底太深了,从这里下不去,你们分成两队绕路去崖底寻人,我即刻回城禀明皇上,请求派兵增援!” “是!” 禁卫兵前脚刚走,后脚崖顶来了十几个黑衣人,打头的人站在崖顶向下望了望,随即转过身,手一挥,身影一闪,所有人消失在原地。 公主府,自楚辞带人走后,蘅芜与白芷就等在凤阳阁不曾离开,此时见楚辞风尘仆仆一人回来,两人忙询问情况。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白芷道。 蘅芜见楚辞面色黑沉,心头猛的一颤道:“是不是出事了。” “距离西山百米之外的官道上发现了禁卫兵的尸体,旁侧的悬崖顶处有打斗痕迹和许多干涸的血迹,主子下落不明!”楚辞道。 “什么!这可怎么办!”听到叶蕴下落不明,白芷吓得小脸惨白。 “进宫面圣,增派人手!”楚辞道。 “我去!”说完,蘅芜径直转身出了凤阳阁。 “驾!” “驾!吁!” 蘅芜一路骑马来到宫门门口,随即放开缰绳翻身下马,她径直向宫门里面走去,谁知人刚到门口就被禁军拦下:“何人夜闯宫门,拿下!” 刹那间,蘅芜被禁军团团围住,见此蘅芜并不慌张,她掏出公主府令牌道:“我乃长公主贴身侍女蘅芜,有要事求见皇上,烦劳通传一声!” “大胆,你一个小小侍女,有何资格面见皇上,来人,将她押入大牢!” 那人话音刚落,蘅芜双臂瞬时被人反押。 “放肆!”蘅芜怒道:“耽搁了长公主的正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哄闹间,从里面走出一人,他看着闹哄哄的场面中气十足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过大统领!” “嗯,她是何人。”沈括轻嗯一声,看着蘅芜问道。 “回大统领,此人自称长公主的侍女要面见皇上,可皇上哪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因此属下命人将其拿下。” ------------ 第六十四章 各路人马 “大统领,蘅芜真的有急事面见皇上,若晚了,恐公主会有性命之忧,求大统领网开一面!”禁军话音刚落,蘅芜就冲着沈括高喊道。 “放开她!”一声令下,禁军将蘅芜松开,沈括走到蘅芜面前声色俱厉道:“你方才说什么?长公主究竟出什么事了!” 蘅芜再三斟酌才道:“公主在西山附近遇刺,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沈括闻之大震,当即道:“你随本统领进宫!” “大统领大恩,蘅芜铭记在心!”蘅芜拱手,随后与沈括一同进宫。 勤政殿,宇文雍刚沐浴完毕准备就寝,门外响起沈括的声音:“末将沈括,有急事求见皇上!” “嗯?他怎么来了,”宇文雍喃呢道:“去,让他进来。” “是,老奴这就去。”窦公公扶着宇文雍坐到龙塌,随即走至殿门前,将殿门打开道:“皇上请沈统领觐见!” “多谢窦公公!”话落,沈括带着蘅芜从里面进去。 “末将参见皇上!” “奴婢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宇文雍道。 “谢皇上!”两人齐声道。 宇文雍瞥了眼沈括,将目光移到蘅芜身上道:“你是何人?” 蘅芜上前一步道:“奴婢蘅芜,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 “哦?你一个公主府的侍女不在公主府待着,跑到宫里做什么。” “皇上容禀!”蘅芜嘭的一声跪到地上沉声道:“皇上,奴婢冒死闯宫皆因事态紧急! 半日前,公主派禁卫兵回府传信,说今日会从寒山寺返程,命奴婢等提前备好膳食,谁知奴婢一直等至日落,都未曾见公主回来,心急之下便带禁卫兵出城寻找,在西山附近发现了随行禁卫兵的尸体,又在西山北侧的悬崖处发现大量血迹与打斗痕迹。 奴婢已命所有禁卫兵沿途寻找公主的下落,可至今没有消息,奴婢深知公主遇刺是大事,因此特来禀告皇上,以求下一步指示!” 听闻叶蕴遇刺,宇文雍龙躯一震,他大手一拍,蹭的站起身道:“沈括,传朕口谕,速命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务必找到长公主的下落,责令京兆府、大理寺联手追查此事,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连皇家公主都敢刺杀!” “末将领命!” 沈括拱拱手,随即转过身走了,见此,蘅芜对着宇文雍道了声“奴婢告退”,也跟着出了勤政殿。 事情办妥,蘅芜与沈括在宫门前分道扬镳,临走前,蘅芜道:“今日多谢大统领援手,此情蘅芜替公主府记下了!”说完,马鞭一扬,打马离开。 与此同时,苏牧云同样收到曾彧带回来的消息,眸色一震:“曾叔,你说什么?” “少主,以现场打斗痕迹来看,长公主很可能是坠崖了。”曾彧不卑不亢道。 闻言,苏牧云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他转过身透过窗间缝隙望向外面被云遮挡了半边的明月道:“西山北侧后方有条小路可直通崖底,曾叔,你亲自带人下去一趟,若有消息,立即回禀。” “是!” 公主府凤阳阁内,白芷见蘅芜进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道:“怎么样,见到皇上了么?” 蘅芜反手握住白芷道:“皇上已命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寻找公主的下落,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这样,白芷你留在府中待命,我与楚辞即刻带龙骑卫去崖底寻找主子,一旦有消息,我会派人回来送信。” “这..好吧,你们一定要将主子平安带回。”白芷妥协道,虽然她也很想跟大家一起去寻找主子,但是她也清楚,以她的能力跟着就是添乱,还不如待在府中等消息。 “你放心,我们就是为了主子而活的,我们会将主子平安带回的!” 说完,蘅芜与楚辞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离开。 片刻,从公主府里窜出数十条黑影,眨眼没了踪迹。 冷...好冷!身体好像被寒冰包裹一般,动弹不得。 距离崖底不远处的一个用石块搭建而成的石碓里,叶蕴蜷缩成一团,面上泛着异样的红晕,嘴里无意识的喃呢着:“冷...好冷....” 旁侧正靠着石块假寐的付齐墨被耳畔的响动惊醒,他看着缩成一团嘟嘟囔囔的叶蕴,忙连跪带爬的去到她跟前慌慌张张道:“你说什么?” “冷...冷...”叶蕴双手交叠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肩胛处的剑伤因牵扯到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止不住的流。 见此,付齐墨彻底慌了神,他不顾自己脱臼的右臂,硬是将叶蕴从地上扶起来搂在怀中,一边为她取暖,一边制止她的动作,防止再次扯动伤口。 良久,怀里传出叶蕴均匀的呼吸声,付齐墨心中松了口气,他动动有些发酸的胳膊,想换个姿势,不料,叶蕴突然在怀中抽动,猛地吐出一口血后,再次陷入昏迷。 “醒醒,你醒醒!”付齐墨慌忙接住叶蕴下滑的身子,半跪在地上,拼命摇晃怀里的人,却毫无反应。 付齐墨伸手在叶蕴鼻息间探探,在感受到叶蕴细若游丝的呼吸后,眉头一松,他单手扶着叶蕴的头让她躺平,随后背冲她半跪在地上,接着抬起她的左臂使劲一拉,将人拉到背上。 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他气息极喘道:“宇文蕴,你给我听着,你强行将我绑进公主府,日夜折磨,你毁了我的亲事,你让我沦为整个帝都城的笑柄,这桩桩件件的事,你以为就凭你救我一命就能抹平? 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过,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付齐墨就大度一回,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听到没有,宇文蕴!” 说到最后,付齐墨忍不住低吼起来。 背上的人仍旧没有反应,付齐墨将人往上抬抬,单手拖住她下坠的身体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付齐墨背着叶蕴离开原地。 暗夜当空,付齐墨背着叶蕴在遮天蔽日的乱林中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走。 不知走了多久,付齐墨的体力耗尽,他抬头望着迷雾茫茫一眼望不到天的参天古木,视线渐渐模糊,脚步一晃,一头栽了下去。 ------------ 第六十五章 苏醒 次日,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闹的满城风雨,百姓私下议论纷纷。 包子铺里,付齐岚带着丫鬟念梅刚坐下,就听旁边桌子上的四人在那儿议论不休。 “哎,听说了么,长公主去寒山寺上香,回城的路上遇刺,人找不见了。” “可不是么,我今早起来,就见街上多了好多官兵,全都出城去了,肯定是去找人的。” “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人,连长公主都敢杀...” “还能是什么人,仇人呗,你们想想这长公主之前干的那些事,明里暗里指不定得罪了不少人呢!” “我看未必,你们想,长公主前脚刚破了两件大案,后脚就遇刺,说不定是有人在故意报复呢。” “嘘!老六,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知道此次跟长公主一起遇刺的还有谁吗?” “谁?” “嘿嘿,要说这长公主还真是风流,上香都不忘美男相伴,硬是带着将军府那二公子一同去了!” “咚!”手中筷子滑落,付齐岚腾的一下站起身,转身走到旁边的位置,一把揪起方才说话的男人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你你..你是何人,快放开我!”男人看着面色不善,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付齐岚结结巴巴道。 “快说!跟长公主一起遇刺的还有谁!”付齐岚一声怒吼,一脚踩上桌子,顷刻间,桌子四分五裂。 四人吓作一团,那人颤颤巍巍的道:“是...是将军府的二...二公子...” 话落,付齐岚松开衣领,转身冲出铺子,眨眼便没了人影。 “哎!我的桌子!”包子铺掌柜冲着付齐岚走的方向大喊一声,正要跑上前去追人,被念梅拦下,将银子塞到他手中:“掌柜的,这锭银子,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了吧。” “够了,够了,姑娘下次再来。”掌柜拿着银子直点头。 “好说!”念梅随口附和一声,急匆匆的出了铺子,追付齐岚而去。 “父亲,大哥,出事了!”付齐岚一路跑回将军府,一口气未歇直奔书房,边跑边喊道。 书房里,正在与付齐衡讨论兵法的付振国,听着外面付齐岚咋咋呼呼的声音,顿时眉皱成一团。 他从椅上起来,负手走出书房,看着毫无形象叉着腰跑过来的付齐岚就是一通训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哎呀~”付齐岚停下来缓口气道:“人命关天,谁还在乎那些虚礼!父亲,出事了,二哥跟长公主去寒山寺上香,回来的途中遇刺了,如今下落全无!” “岚儿,这消息你从哪听到的!”付齐衡本是担心父亲会狠狠惩罚妹妹,才特意出来为她解围的,不想,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付齐墨与长公主一同遇刺的消息。 “这还用打听?整个帝都城都传遍了,只有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付齐岚焦急道。 “此事,万不可被你母亲知道!”付振国沉着脸嘱咐道。 “父亲放心,岚儿...”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后面传出念香的惊呼声:“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母亲!”付齐岚喃呢一声,一脸惊慌转过身,就见念香一边叫着“夫人”一边惊恐的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蓟氏。 “夫人!”付振国忙慌跑到蓟氏身边,看着毫无反应的蓟氏,责问道:“念香,这究竟怎么回事!” “回老爷,夫人本是来看您跟大公子的,谁知刚走到这儿,正好听到小姐说二公子与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一下子便晕过去了。” 闻言,付振国道了声:“齐衡,速去请大夫!”,随即上前一把将蓟氏打横抱起,往蓟氏院子而去。 干净整洁的竹屋内,付齐墨静静躺在床上,窗外,一缕晨光透过被竹竿支起的窗户缝儿准确无误的洒在他泛白的脸上,付齐墨无意识的眉头轻蹙,似乎极其不适,不多时,他狭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逐渐回笼,意识变的清晰,他盯着房梁看了数秒,习惯性的用右手掀开被子坐起身,正要下床,忽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右臂能动了! 为了证实右臂确实好了,付齐墨又抬起右手上下摆动,果然,一点痛意都没有! “你醒了!”忽闻有声音传来,付齐墨瞥过头,就见从门外进来一名女子。 “是你救了我。” 将药碗放到桌上,女子回头冲付齐墨笑道:“还不算太笨,既然醒了就过来喝药吧。” “那是什么药。”付齐墨瞥了眼药碗警惕道。 “你误闯了我门前的迷阵,触发了机关,中了五毒散,虽然昨夜我已经喂你服下解药,但还需连服三日,才能将余毒全部清除!” “迷阵?”付齐墨眉头一皱,眼前浮现出昨夜他昏迷前的那片迷雾,对了,宇文蕴呢! 付齐墨立即在屋中扫视一圈,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慌,猛的扭头看向女子道:“那个跟我一起的女人呢,她在哪!” “在隔壁..” 女子话音未落,屋中已没了付齐墨的身影。 隔壁,付齐墨腾的一声推开房门,疾步从里面进去,直到见叶蕴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他才松了口气。 望着叶蕴毫无血色的面孔,付齐墨呼吸一滞,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 门口,女子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一脸趣味的看着付齐墨道:“你此如紧张她,莫非她是你的心上人?” 闻言,付齐墨眼底划过抹复杂,他盯着叶蕴看了良久才道:“不是。” “口是心非,”颜妍不以为然道:“别以为我颜妍自小生活在谷中就什么都不懂,当年我师父跟我师娘就是这样,明明相互喜欢,偏偏死不承认,后来我师娘出谷不幸遭人算计死了,我师父这才悔不当初....” “颜姑娘,她的伤势怎么样了。”付齐墨突然开口打断了颜妍的碎碎念。 颜妍上前,走到付齐墨跟前,看着叶蕴道:“放心,虽然剑身刺穿了肩胛,又流了不少血,但有我颜妍在,一切不成问题。” “如此,就麻烦颜姑娘了。” ------------ 第六十六章 中毒 一连五天,叶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而且不时面色发黑,嘴唇成黑紫色,整个人像是陷入梦魇一般胡言乱语。 又是一个不眠夜,颜妍一脸倦意的为叶蕴重新盖好被子,伸手抹去额头上的闷汗,对还守在床前的付齐墨道:“放心吧,她没事了。” 闻言,付齐墨闷哼一声道:“颜姑娘辛苦了,你去休息吧,这儿我守着。” “你都整整五天没合眼了,还是我留在这儿照顾她吧。”颜妍眉头一皱,劝解道。 摇摇头,付齐墨道:“我不困,不劳颜姑娘费心。” 颜妍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好意关心他,反过来倒还成她的不是了! 颜妍怒从胆生,手掌一翻,指间银光闪烁,对着付齐墨后颈就是一针。 付齐墨只觉后颈一痛,顿时没了反应。 看着趴在床上陷入昏睡的付齐墨,颜妍一脸得意,哼~再让你卸磨杀驴,惹本姑娘生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颜妍将人拖到隔壁的床榻上,顺手为其盖上被子,再次折回先前的房间。 坐在床前的矮凳上,颜妍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蕴,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这究竟是什么毒,怎得如此厉害,亏她颜妍自诩医术高明,没想到苦研五日,她也只能是将毒性暂时压制住,想要解毒,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 颜妍支着脑袋,一边盯着叶蕴,一边心中想着事情,半响,一股浓浓的睡意来袭,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但之前为了压制叶蕴体内的毒性,耗费了不少精力。 此刻,尽管她有死死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睡意,没过多久,她便枕着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破晓,叶蕴从混沌中苏醒,她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眼中一片茫然。 这是哪?她怎么会在这儿? 叶蕴动动胳膊,想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没有半分力气。 她不死心的又试了试,身体没起来不说,却触动了旁边的某物,只听“咚”的一声,耳边响起一道痛苦的尖叫声:“哎呦!” 颜妍泪眼汪汪的从床上起来,一边揉着下巴一边呼痛:“嘶~疼死姑奶奶了!” “你是?”一道干哑撕裂的声音响起,颜妍反射性的回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却又清亮的眼眸。 她“呀”的一声,一掌拍向大腿,顾不得下巴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满脸惊喜的看着叶蕴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五日,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 “咳咳..咳咳..”连日来不曾喝水,叶蕴嗓子又干又痒,没等她开口说话,便捂着胸口干咳起来。 见此,颜妍忙去到桌前端了杯水过来,扶起叶蕴,喂她喝水,一杯饮尽,叶蕴意犹未尽的看着颜妍,颜妍忙又去倒了杯水过来,接连喝了三杯,叶蕴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些。 “还要吗?”颜妍道。 “不用了,多谢姑娘。”叶蕴冲颜妍轻轻摇头道。 “来,我扶你躺下。” “我想坐一会儿。” “也好,你等等。”颜妍将叶蕴放下,随即把茶杯放到一旁,从旁侧的木柜中取出一个隐囊,重新扶起叶蕴,将隐囊垫到她身后,直到她坐稳,这才罢休。 “好了,这回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颜妍重新坐到矮凳上,一脸兴冲冲的看着叶蕴。 要知道,自从五年前,师父不知所踪后,她就一个人居于此处,往日里只能捉些野兔打发时间,那日她无意中发现有人闯阵,看着中毒倒在阵中的人,天知道她有多兴奋! 本想着救醒他们就可以听他们讲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谁知,人是醒了,话没几句,让她生出好大的郁气! 叶蕴勾勾毫无血色的唇,轻声道:“姑娘想聊什么?” 一听这话,颜妍立刻双眼放光,将心中连日来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问了出来。 “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心上人吗?你们成亲了吗?” 男人?叶蕴有些不解,转念想到与她一同坠崖的付齐墨,摇头否认道:“不是。” “不是?”颜妍拉高声音反驳道:“那他为什么在你中毒昏迷不醒的时候整日整夜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方才要不是我扎了他睡穴,他还在这儿守着呢!” “哦~”颜妍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冲叶蕴挤眉弄眼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在追求你对不对?” 说完,还神秘兮兮的看着叶蕴,一副别想瞒我,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中毒?她中毒了? 一番言语中,叶蕴第一时间抓住重点,清冷的眸子染上一抹异样,她看着颜妍道:“方才姑娘说我中毒了?” “对呀,你不知道?”颜妍诧异的看着叶蕴道:“此毒异常凶险,已经在你体内潜伏了十几年,这几日你不时毒发,我虽自幼跟随师父学习医术,但你这毒.....我从未见过,只能暂时控制住毒素,却不能解毒。” 十几年...也就是说,原主还是个孩童时就被人盯上了,呵!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想到这儿,叶蕴微微垂眸,眸底飞快闪过一抹厉色。 待眼底归于平静,叶蕴重新抬起头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颜妍。” “正如颜姑娘所言,此毒在我身体里已经潜伏了十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眼下会突然发作?”叶蕴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你们误闯了我师父布在门前的迷阵,触发了里面的机关中了五毒散,我想大概是因为五毒散的缘故,引发了你身体里的毒素,而且...”颜妍缓缓继续道:“据我所知,你这毒并不是第一次发作,你之前都没感觉吗?” 不是第一次...叶蕴眉头紧锁反复回想,脑中忽的想起刚穿来时这具身体的异样,猛地抬起头:“颜姑娘可能推出上次我毒发的时间?” “经过这几日观察你毒发时的症状以及事后毒素蔓延情况,大概能推断出,你此次毒发距离上次毒发的时间仅有一个月。” 一个月...那便是了,看来原主是因毒发而亡。 ------------ 第六十七章 无解 “颜姑娘,此毒当真没有破解之法?” 对上叶蕴波澜不惊的眼神,颜妍不忍道:“暂时还没有应对之法,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尽量控制毒发的次数,只要毒不发作,毒素就不能攻入心脉,到时候....” “颜姑娘,”话说一半被叶蕴打断:“中了此毒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目前我还不清楚,不过你每次毒发都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像是梦魇一般,我想这毒大概会影响人的神志。” 怪不得原主脾性会如此暴躁,原来是受到毒素影响,若不是她意外穿过来,想必随着毒发次数的增长,原主会越来越狂暴,到时候别说是继承皇位,恐怕会将原主当成疯子终身囚禁! “颜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关于我中毒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这...恐怕有些晚了...”颜妍言语含糊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已经知道了。” “他,我会跟他说的,至于你这儿,我希望不管是谁问,颜姑娘都能替我隐瞒。” “这个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跟谁都不说!” 叶蕴轻嗯一声,身子顺着隐囊往下沉了沉,眉眼间染上倦意。 颜妍见她神情萎靡,想到她连日滴水未进,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煮些粥来。” “好。” 叶蕴阖眸后仰躺到隐囊上,脑中睡意全无,想她死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十几年前,宇文诘、宇文诤也不过是个孩子,完全没能力弄到这么狠毒的毒药...看来这件事还要从后宫查起... 早朝散去,京兆府尹刘成鸿从太和殿出来,小跑追上前面的蓟良:“蓟大人...蓟大人...请留步!” 听到有人叫自己,蓟良停下脚步,回过身:“刘大人。” “蓟大人,”刘成鸿缓口气道:“皇上命我等追查长公主遇刺一事,蓟大人可有查出什么?” “刘大人这么问,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蓟良反问道。 “蓟大人说笑...” “两位大人留步!”两人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位小太监:“皇上请两位大人前往御书房说话。”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跟着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空气静的出奇,像死一般宁静,苏牧云端站在一处,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旁侧,沈括单膝跪地,拱手垂眸,面上是一片凝重。 就在此时,大殿门响了一声,一小太监从外进来,疾步走到窦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退下。 看了眼龙椅上面色紧绷、阖眸不语的宇文雍,窦公公弓着身子上前小声道:“皇上,蓟大人、刘大人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唰的睁开眼睛,宇文雍道:“让他们进来。” “宣蓟大人、刘大人觐见~” “臣等参见皇上!”两人疾步而来,异口同声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 “谢皇上!” 二人从地上起来,刚站直身子,就听宇文雍问道:“让你们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早在来的路上,蓟良与刘成鸿便猜到宇文雍会问及此事,因此,宇文雍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跪地请罪。 “回皇上,臣等无能,未查出丝毫线索,请皇上治罪!” “朕看你们不是无能,是根本就无用!”宇文雍龙须一颤,勃然大怒道:“长公主失踪六日,尔等竟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皇上息怒!” 天子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连同沈括在内的三人忙俯首请罪。 “你二人听着,朕再给你们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找不回长公主,尔等提头来见!”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两人走后,宇文雍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沈括道:“从即日起,由你统一调动五城兵马司,哪怕是将整个西山给朕翻个遍,也要在三日内找回公主,否则,朕看你这个禁军统领也不必再干了!” “是,末将领命!” “行了,退下吧。” “末将告退!” 自得知叶蕴失踪后,宇文雍全靠一口气撑着,此时,震怒之下这口气散了一半,沈括一走,宇文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嘭的一声跌坐到龙椅上,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皇上爱女心切,也当保重龙体。”苏牧云出声宽慰道。 “皇后走的急,留给朕的念想不多,蕴儿是唯一一个,朕怎能不急?苏卿,你说此事会不会与朝中之人有所牵连?” “皇上的意思是?” 宇文雍深邃浑浊的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他别有深意的看着苏牧云道:“以前蕴儿行事莽撞、不理朝事,如今凭借一身断案本领崭露头角,恐怕会让某些狼子野心之人寝食难安啊! 苏卿,朕身边能用得上的人不多,此事就交由你秘密查办。” “微臣领旨!”抬起头,苏牧云看了眼宇文雍有些迟疑道:“若是结果真如皇上所言......微臣该如何处理?” “此事你放手去查不必有所顾忌,到时候该怎么做,朕自有决断。对了,前日边疆递上来的折子你可看了?” “回皇上,微臣已通知户部着手准备边关将士所需军饷,待筹备妥当,即刻送往边关。” “嗯,你做事,朕向来放心,不过此次苏卿打算推荐谁去护送军饷。” 以往这些事情,皇上是不会多问的,今日如此反常,想必是有什么想法。 心中有了计较,苏牧云微微一顿道:“微臣尚未有合适人选。” “听说此次与长公主一同遇刺的还有将军府的二公子付齐墨? 说起来这付将军以前也是英雄出少年,十分的骁勇善战,多次为我络云出生入死,只是后来局势安定,各国往来密切,便日渐没落了,依朕看,此次军饷运输就由将军府父子护送吧。” 听闻宇文雍要重新启用将军府,苏牧云深色的眸中浮起一抹诧异。 皇上此举到底是为了安抚将军府,还是......为了给长公主扶持势力? 深深的看了眼宇文雍,苏牧云垂眸道:“是,微臣明白,不知将军府那边,是皇上亲自下旨,还是微臣代为转达。” “就由你去通传吧,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 第六十八章 有人闯阵 次日临近正午,付齐墨从睡梦中惊醒,见身侧没有叶蕴,连鞋都顾不得穿,直奔隔壁而去。 另一边,叶蕴正倚着隐囊坐在床上休息,只听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付齐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一个诧异,一个尴尬。 沉默数秒,叶蕴顿顿,打破僵局:“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听她这么一说,付齐墨原本紧绷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他边走边道:“小伤,都处理好了。”说完,自顾自一屁股坐到椅上。 付齐墨看了看脸色依然白的吓人的叶蕴,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毒...” “这件事就不牢付公子费心了,出去后,还请付公子对这里发生的事三缄其口。”叶蕴看着付齐墨,眼神淡淡道。 “你!...不识好人心!”付齐墨唰的从椅上站起来,长袖一甩,负气而走。 竹梯口,颜妍刚从梯上上来,正准备去叫叶蕴吃饭,就见付齐墨一脸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 “你醒了?正好,饭好了,下来吃饭吧。”颜妍兴冲冲的看着付齐墨期待对方能给她回应,谁料,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大步回到竹屋,砰的一声把门摔了个震天响。 颜妍一脸莫名其妙的从竹屋进去,边走边看着叶蕴道:“他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火?” 叶蕴不甚在意道:“不用管他,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 这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颜妍一头雾水的看着叶蕴,不明所以道:“那么几天,是哪几天?”她怎么感觉她有些听不懂呢? “好了,不是要吃饭么,走吧。” 叶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人刚站起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被颜妍手疾眼快的给扶住。 “算了,还是我把饭菜端上来吧,你身体太虚弱了。”颜妍说着就要将叶蕴重新扶到床上,被叶蕴拒绝:“颜姑娘,不必了,我可以!” 说完,叶蕴挣开颜妍的搀扶,硬是自己拖着发软的身体往前慢慢移动。 颜妍见她如此倔强,只能放弃方才的想法,随即上前一步扶着她一同往外走,边走边道:“你身子太虚了,还是我扶着你走吧,还有,我们也算相熟了,你叫我颜妍就好,不必颜姑娘长颜姑娘短的。” “也好。我姓宇文,单名一个蕴字。” “宇文蕴,”颜妍念了遍叶蕴的名字,嘴角一扬称赞道:“你这名字真好听,以后我便叫你阿蕴如何?” “你喜欢就好。”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里,在颜妍精心照料下,叶蕴身体里的毒素终于彻底沉浸下来,没了毒素的困扰,叶蕴练武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外面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让身体恢复,尽早回府。 而且,算算时间,楚辞他们也该找过来了。 “阿蕴,别练了,该吃饭了!” 听到颜妍的声音,叶蕴持竹竿的手一顿,随即收手将竹竿插到原地。 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叶蕴转身去到竹院左侧的石桌前,刚坐下,付齐墨也来了。 瞥了眼眼神冷漠,嘴唇紧抿的付齐墨,叶蕴很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来喽~开饭了~”颜妍端着一条鱼过来,将其放在石桌中间,坐下来道:“快尝尝,这可是我今日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抓到的鱼,正新鲜着呢!” 看着香气诱人的红烧鱼,叶蕴很给面子的夹了块儿鱼肉放到碗里,在颜妍期盼的目光下,叶蕴轻轻一咬,一股苦涩瞬间萦上心头,额间的眉心直跳,叶蕴硬是忍着苦味,将鱼肉整吞下去。 尽管叶蕴努力掩饰,还是被颜妍看出了一些端倪。 “阿蕴,你的脸色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这鱼肉不好吃?”说着,颜妍自顾自夹起一块儿鱼肉放入口中。 “别吃...”叶蕴有心阻止,但已经晚了。 “呕...”颜妍将嘴里的鱼肉吐了个干净:“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苦!” 似是想到了什么,叶蕴用筷子挑开鱼身,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苦胆,叶蕴动手将其挑出来。 看着被叶蕴放到桌上的东西,颜妍一巴掌拍到头上,她怎么就偏偏忘了这个! 正当颜妍还在因没有处理苦胆悔恨时,竹篱外的林子突然开始飞速旋转,不时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不好,有人闯阵!”颜妍脸色一变,当即从外面出去,见此叶蕴与付齐墨连忙跟上。 迷阵之中,楚辞与衡芜带着龙骑卫不要命的攻击旋转不停的古树。 眼见树木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四周浓雾渐起,楚辞瞬间察觉到危险捂住口鼻提醒道:“雾中有毒,掩住口鼻!” “是!” 一瞬间,所有人放弃硬碰,迅速用衣物遮挡口鼻并向楚辞、衡芜二人靠拢。 “颜妍,我跟你进去!” “不行,阵中有毒,你不能去!”话落,颜妍扭头看向付齐墨道:“你,跟我来!” 说完,不管付齐墨是否答应,拽着他便从里面进去。 阵中毒气已经相当浓烈,颜妍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自己吞了一颗,扔给付齐墨一颗:“吃下去,解毒的。” 没有犹豫,付齐墨一口吞下,随后,颜妍带着付齐墨轻车熟路去到阵眼。 付齐墨甚至没有看清颜妍做了什么,阵眼已经被她关闭,顷刻间,迷雾散尽、树木停止转动。 “走吧,去看看,到底是谁在硬闯。”颜妍道。 二人并肩往前走,没走多久,就见地上倒着许多头戴面罩、身披黑袍的人。 “怎么办,要不要救他们。”停下脚步,颜妍转过头看向付齐墨询问道,这些人装扮诡异,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贸然相救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刚经历过刺杀,此时再见黑衣人,付齐墨下意识的产生防备,正欲带颜妍离开,忽然瞥到一张熟悉的脸。 衡芜?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这些人不是杀手,而是公主府的暗卫! 思绪在脑中飞快运作,付齐墨当即道:“救人!” ------------ 第六十九章 启程 “好,”颜妍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递给付齐墨一个道:“里面是解毒丸,喂他们服下,这边我来,那边交给你了。” “嗯!” 付齐墨握着瓷瓶上前几步,正欲解开其中一个面罩为其喂药,被一道声音制止:“住手!” 两人同时回头,见是叶蕴,付齐墨剑眉一横冷声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阵眼刚关,她就敢进来,是深怕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无视付齐墨的不满,叶蕴转头看向颜妍道:“颜妍,这里交给我,你带他出去。” “可是...”颜妍本想拒绝,地上这么多人,单凭她一人要弄到何时,可转念对上叶蕴坚定的眼神,颜妍只能放弃:“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颜妍从地上站起来,她去到付齐墨身边,拉着他一同走到叶蕴面前,并将药瓶如数递给叶蕴道:“药都在这儿了,一人一粒。” 叶蕴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我们在外面等你。”说完,颜妍拽着付齐墨出了阵。 阵中,叶蕴看着面罩仍在的龙骑卫松了口气,龙骑卫有秘令,一旦容貌外泄,是要剖腹自戕的,好在她进来的及时,否则这几十条人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时间紧迫,叶蕴不再多想,去掉瓶塞,开始给众人一一喂服解药。 一刻钟后,连同楚辞、衡芜在内的所有龙骑卫悠悠转醒,视线集聚,当他们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后,立刻从地上起来,整齐划一道:“属下见过主子!” “都起来吧。” “是!” 放下手,楚辞、衡芜走上前,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衡芜眼眸闪了闪,有些激动道:“看见主子无事,真是太好了!” “这几日你们辛苦了。” “只要主子平安无事,属下就不觉得辛苦,只不过,若再找不到主子,恐怕大理寺与京兆府还有五城兵马司要不好过了。”衡芜道。 “怎么回事?”叶蕴拧眉看着衡芜道,她遇刺跟大理寺等人有何关系? “白芷传来消息,皇上因迟迟找不到主子盛怒不止,给大理寺、京兆府、五城兵马司下了死令,三日内找不回主子,全部提头来见,明日便是第三日了。”衡芜解释道。 闻言,叶蕴稍作思忖道:“衡芜,你即刻带龙骑卫回府,派人给宫中带消息,就说本宫已经找到了,不日回城,楚辞,你留下随本宫同行。” “主子刚经历遇刺,还是留几个人暗中保护吧。”衡芜提议道。 “不必了,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本宫不会有事,龙骑卫对本宫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他们决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 “属下明白,主子保重!撤!”衡芜语音未落,叶蕴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已没了龙骑卫的身影。 叶蕴看了眼楚辞,道了声“走吧”,转身向后而去。 颜妍与付齐墨在竹院等了半响,才见叶蕴从里面不紧不慢的出来,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楚辞,颜妍拉长脖子往后探探,却始终不见再有人出来,不由问道:“人呢?怎么就一个?” “他们有事,先走了,”说完,叶蕴偏过头看着付齐墨道:“去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城。” “什么!你们要走!”颜妍瞪大双眼,一脸吃惊的看着叶蕴道。 “嗯,”叶蕴点头道:“出来多日,家中长辈甚是担忧,我们要回去了,这段时日多谢你的照顾。” “那也不用走的这么急吧。”颜妍有些着急道,虽然只是相处了几日,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与人在一起的热闹场面,这突然说要分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事出突然,我也没有办法,你若有机会去帝都城,可直接去大理寺找我。” 说话间,付齐墨已从竹梯上下来,他看着叶蕴道:“走吧。” 叶蕴瞥了眼他手中的那根还未经打磨的竹笛,随即移开视线对着颜妍道:“颜妍,就此别过!” 闻言,付齐墨也对颜妍拱手告别:“颜姑娘,多保重!” 说完,三人转过身,刚走两步,被颜妍叫住:“等等!你们等等,在这儿等我!哪都别去昂~”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蹬蹬蹬的冲上竹梯跑到左侧最靠边的竹屋里,接着就听里面不时传出咣咣铛铛的声音。 不多时,颜妍从竹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两个包袱,叶蕴看着颜妍不明所以道:“颜妍,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颜妍抬抬手中的包袱从竹梯上下来笑的一脸得意道:“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颜妍,这可不是闹着玩。”叶蕴皱着眉道。 “我没闹,我就要跟你们走!自师父走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竹院,实在太无趣了,眼下有机会离开这里,我求之不得,再说,你需要我,不是吗?”说到最后,颜妍神秘兮兮的冲叶蕴眨眨眼。 颜妍说的没错,目前她的确需要她为自己压制毒素,只是...叶蕴满眼复杂的看着颜妍,她确定自己将来有一天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后悔吗?毕竟今后的事谁都没法预料,一旦离开了,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主子,时辰不早了。”楚辞在耳边提醒道。 “对呀,对呀,这位小哥儿说的没错,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哎呀~”颜妍将其中一个包袱丢给付齐墨,自己扑身上前亲昵的抱住叶蕴的胳膊,边拉着叶蕴往外走,边道:“你放心,我颜妍自己做出的决定,绝不后悔!” 但愿吧。叶蕴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随后任由颜妍拖着自己往外走。 有了颜妍带路,几人很轻松的穿过迷阵,走出了树丛,看着高低起伏不平、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底,叶蕴道:“楚辞,怎么走。” “主子,这边!”楚辞环顾一圈,带着几人向北而去,越往北走,地势越平坦。 一连走了两个时辰,颜妍早没了最初的好心情,此刻她死死贴在楚辞身上,累的两眼发花,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叶蕴见她这个模样,又见天色已经暗沉,只好道:“今晚就在此处休息吧。” “啊,太好了,终于能休息了。”颜妍松开楚辞,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是不够过瘾,直接毫无形象的躺在了地上。 ------------ 第七十章 有人! 颜妍的动作让付齐墨简直不忍直视,他见惯了闺阁贵女的芳兰竟体、尔雅温文,从没见过哪家女子如她般举止豪放的,因此,不等叶蕴说什么,便主动提出要去打猎。 望着已经远走的付齐墨,想到他还有伤在身,叶蕴转头看向楚辞道:“楚辞,你跟他一起去。” “是。” 见两人走远,颜妍重新从地上坐起来,冲着叶蕴招招手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麻烦了,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你自己看看,衣服都染红了。”颜妍眉头一皱不满道。 闻言,叶蕴扭头一看,右侧肩胛处果然渗出丝丝血印。 “看吧,我没骗你吧,都说让你不要操之过急,你不听,这下伤口又要裂开了。” 抱怨归抱怨,颜妍还是麻溜的从包袱中取出金疮药和纱布,走到叶蕴身边,示意叶蕴褪去衣服后,为她上药重新清理伤口。 弄完这一切,颜妍让叶蕴坐到一旁休息,自己在旁边来回折腾,等付齐墨、楚辞二人带着野兔回来时,颜妍已经搭好了一个简陋的火堆。 “你,去将兔子处理干净,你,去捡些干柴过来。”颜妍对付齐墨、楚辞二人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好在二人看在她是女子的份儿上,并未多计较,在三人的通力合力下,一只烤的外焦里嫩、浑身滴油的兔子出炉了。 看着被楚辞拿在手中滋啦响的烤兔,颜妍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哇,看不出来,这小哥儿还有这手艺! 伸手扯下一条兔腿,楚辞转身递给叶蕴:“主子!” 瞥了眼恨不得眼睛都贴兔腿上的颜妍,叶蕴轻笑一声摇头道:“先给颜姑娘。” “是。”楚辞面无表情的将兔腿递给颜妍,接过兔腿,颜妍笑的合不拢嘴:“哇~好香~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颜妍对着兔腿就是一口,面上一脸满足。 楚辞再次撕下一条腿递给叶蕴,这次她没有拒绝,顺着纹路咬了一口,别说,比起前世的烧烤,味道一点不差。 一顿饱餐后,四人各占一角,围着火堆躺下休息。 夜已深,旁边不时传来颜妍清浅的呼吸声,叶蕴枕着手臂,望着满天星辰却是毫无睡意。 突然,叶蕴耳朵动了一下,她腾的一声从地上坐起,死死盯着正北方向一动不动。 “主子!”不知何时,楚辞已悄悄来到叶蕴跟前,右手握上剑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一旁,付齐墨见两人神色紧绷,意识到情况不对,不敢多耽搁,立即从地上起来,挡在颜妍身侧,将其保护起来。 未等太久,只见正北方向突然冒出很多星星点点的黑点,影影绰绰,数量不在少数。 楚辞眼神一冷,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叶蕴同样心里一紧,她现在有伤在身,颜妍不会武功,付齐墨又是个半吊子,指望楚辞一人突出重围,不太现实,看来还得另想他法! 叶蕴大脑飞速运转,她将所有可能逃生的法子统统想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退无可退! 眼见对方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叶蕴眸中凝出一股冷意,竟然退不了,那就战吧! 气沉丹田,内力在指尖游走,叶蕴一边盯着对方的动向,一边在心里默数,十...九.....五.......三....一! 掌中劲风越来越大,就在内力快要脱掌而出的同时,对面传来一道声响:“敢问对面可是长公主?” 听到对方一眼道破自己的身份,叶蕴瞬间合掌收了内力出声反问道:“来者何人!” 对面之人快走几步,来到火堆前,就着火光,叶蕴认出此人身份:“沈大统领,怎么是你?” “末将沈括奉皇上旨意率五城兵马司特来寻长公主回府,末将参见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身后士兵随同沈括一起行礼。 “都起来吧。” “谢长公主!” 从地上起来,沈括看看旁边简陋的火堆拱手道:“此地粗陋,不适合休息,末将已在前面安营,恳请长公主移驾。” “也好!”叶蕴点点头,继而看向还在酣睡的颜妍道:“有劳沈大统领派人将那位姑娘一同带上,动作轻些,尽量不要弄醒她。” “你们两个,将那位姑娘抬起来,不要吵醒她。”沈括随手指了两个人吩咐道。 “是!大统领。” 事情安排妥当,在沈括的带领下,一群人向安营地而去,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众人即将到达营寨的同时,一道毫不起眼的身影悄悄退离人群,转眼没了踪迹。 深夜,一道黑影绕过重重暗卫进到丞相府后院的一间院内,那黑影走到门前,在门框上咚咚咚敲了三声,三声过后,屋内烛光突然亮起,紧接着传出一道声响:“进!” 听到声音,黑影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床前,看着斜倚在床上的男子道:“少主,人找到了,此刻正与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一起。” “嗯,”苏牧云轻嗯一声道:“吩咐下去,不必再跟了,让人都回来吧。” “是!” 退出屋子,黑影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夜色当中。 次日,营帐内,叶蕴正在沈括的陪同下用膳,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 “让开!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姑娘,此乃长公主营帐,无旨不能入内!” “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我就要进去!阿蕴!阿蕴!” 听着外面的响动,叶蕴撇头看了眼楚辞,后者会意立刻从帐内出去。 “住手!放她进来。”楚辞道。 “是!”闻言,士兵退到一侧。 颜妍得意洋洋的瞥了眼方才拦着她不让进的士兵,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进去。 见叶蕴正在用膳,颜妍十分自来熟的跟沈括打了个招呼,随即挨着叶蕴坐下来。 伸手夹起一个肉包,颜妍边吃边道:“阿蕴,他们说你是长公主,是不是真的啊?” 叶蕴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颜妍喜笑颜开口齿不清道:“这么说,以后整个帝都城偶都可以横着走喽?哈哈哈...看来偶颜妍这次是撞大运了!” 对于这个话题,叶蕴认真思考了一下,给了肯定答复:“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保证,没人敢动你。” ------------ 第七十一章 回府 一旁噤声的沈括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忍不住为宇文雍感到头疼,看来这下皇上又有得愁了! 早膳结束,沈括指挥众人拔营整队,沿山路返回,上崖的路极为陡峭,叶蕴、楚辞、付齐墨与沈括还好,毕竟有功底傍身,颜妍就没那么幸运了,几次三番踩到碎石,差点连人带包袱翻下去。 望着深不见底崎岖陡立的山路,颜妍后怕的拍拍胸脯,还好没掉下去!这要滑下去了,估计她的小命就没了! 叶蕴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的颜妍,转头望向楚辞道:“楚辞,你去扶着颜妍。” “是!” 楚辞绕到颜妍身旁,一把拉住她的右臂,感受到坚固如铁般的力道,颜妍终于安心了,她冲楚辞笑笑道:“谢了,小哥儿!” 岂料楚辞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这让颜妍颇为郁闷,武功高了不起啊,这么冷,跟个木头似的! “好了,大家继续赶路吧,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见事情解决,沈括提议道。 “嗯!”叶蕴轻嗯一声,转过身,继续往上爬。 此路偏僻异常,等叶蕴等人从此处爬到崖顶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 听着身后士兵的哀声哉道,叶蕴看了看逐渐偏西的日头道:“沈大统领,让大家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也好!”沈括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士兵道:“所有人原地休息。” “好哎,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我这鞋底都磨破了。” “还说呢,我都快饿死了!” 士兵三三两两结成一队,边抱怨边搀扶着挑了个位置坐下来,从腰间取下一个粮袋,抓着里面的白面饼吃起来。 “主子,休息一会儿吧。” “好!” 顺着楚辞所指之处走过去,叶蕴掀起裙摆,盘腿坐下来,楚辞跟着坐到旁侧,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打开,里面包着几块有些变形的桂花糕。 “主子,吃点东西吧。” “呀!有好吃的,快给我尝尝。”颜妍拉着付齐墨不知从哪过来,看着楚辞手中的糕点,颜妍下意识的要拿,被楚辞轻轻一避,扑了个空。 “我说这位小哥,不过是几块点心,你也太小气了些!”颜妍气哄哄的一屁股坐到叶蕴对面,一脸控诉的看着楚辞。 “楚辞,颜妍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可无理。”叶蕴道。 闻言,楚辞这才将点心重新递了过去,心满意足的拾起一块桂花糕,颜妍吃的那叫一个开心,开心之余还不忘冲楚辞使个小眼神,小样儿,你再傲还能绕过你家主子不成? 面对颜妍的挑衅,楚辞完全不拿她当回事,对于他来说,除了主子,其他人都不重要。 看着眼前三人间的互动,付齐墨默默挨着叶蕴坐下来。 自那日在竹屋不欢而散后,两人的关系低到了极点,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几乎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吃点东西吧。”阳光下,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晶莹剔透的玉手,付齐墨眸中划过一抹错愕。 他从来没发现,原来她的手指那么好看,修长且白皙,又不似普通闺阁小姐那般柔弱无力,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被桂花糕遮挡起来的那一小块儿深色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操练兵器所致。 抬起头,付齐墨看了眼叶蕴,闷声道了句谢谢,接着拿起躺在叶蕴掌心里的桂花糕,食不知味的吃起来。 见此,叶蕴什么也没说,接过楚辞又递来的桂花糕同样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桂花糕的数量不多,四人勉强一人吃了一块儿垫垫肚子,就在四人闲坐休憩时,沈括从一旁过来道:“末将已派人通知山下的驻留士兵,马上就会有马车过来,请长公主再耐心等待片刻。” “不急,沈大统领辛苦了,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多谢长公主体恤!”话落,沈括顺势坐下来。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从山崖上徐徐上来,一同来的还有三匹快马。 “请长公主上车!” “嗯!”叶蕴颔首,带着颜妍从车上去。 见叶蕴坐好,付齐墨三人翻身上马。 “出发!”随着沈括一声令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而去。 戌时将至,一辆马车在公主府门口缓缓停下。 “长公主,到了。” 听到沈括的声音,叶蕴撩起车帘从车上下来,未等她站稳身子,整个人就被一个宽大厚实的臂膀抱个满怀。 身体反射性的一僵,待看清是何人后,随即放松下来,叶蕴犹犹豫豫的抬起左手,在对方的后背拍了拍,柔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宇文雍将叶蕴松开,后退一步,拉着她的手将她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不妥后,才放开她的手沉声道:“可知此事是谁干的。” 隐下心中的猜测,叶蕴摇摇头道:“对方蒙面而来,有意隐藏身份,儿臣不知是何人。” “蕴儿放心,此事,朕已命大理寺、京兆府全力调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朕倒要看看皇城脚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连皇家长公主都敢行刺!” “父皇,因儿臣一人,闹得整个帝都城鸡犬不宁,儿臣实在寝食难安,此事既因儿臣而起,恳请父皇就将此事交于儿臣来处理吧。”叶蕴道。 “这...”宇文雍有些犹豫。 窦公公趁机凑过来道:“长公主的本事皇上还不清楚吗?都说虎父无犬女,更何况皇上还是真龙天子,依老奴看,既然长公主想自己查,不如皇上就允了吧。” 自古皇位多凉薄,哪任帝王不是踩着鲜血上位的,蕴儿既是下一任继承者,那么有些事,也该让她提前历练一番了。 想到这儿,宇文雍松了口:“也罢,你既要自己查,那朕也不过多强求。” “儿臣多谢父皇!”叶蕴拱手道。 “皇上,”窦公公扫了眼还打算继续停留在原地说话的父女俩笑道:“长公主刚刚回来,有什么话,我们不妨进去说?再说,出宫前,皇上不是带了太医来给长公主检查身体?” “你不说朕都忘了,”宇文雍看着叶蕴道:“朕带了秋太医来,一会儿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是,儿臣谢父皇关心,儿臣扶父皇进去吧。”话落,叶蕴主动搀起宇文雍的胳膊,扶着他从府门进去,往凤阳阁而去。 ------------ 第七十二章 顶撞 见众人都跟着走了,付齐墨落后一步刚走到门口想要进去,被楚辞伸手拦下。 “什么意思!”付齐墨拧眉看着楚辞,语气不悦道。 “主子有令,从即日起,主子与付二公子再无任何瓜葛,付二公子请回吧。”话以带到,楚辞不作任何停留转身离去。府门外,只余付齐墨一人盯着公主府的大门看了许久,最后堪堪离去。 凤阳阁内,整个屋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除宇文雍带来的内事廷太监外,还有楚辞、衡芜、白芷三人,以及刚跟着叶蕴回来的颜妍。 众目睽睽之下,叶蕴静静坐在桌前,任由秋月白为自己把脉,想到自己体内的毒素,叶蕴有些担忧,也不知这毒会不会被诊出来,万一......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就在叶蕴心中暗自忧心之际,意外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收到颜妍的暗示,叶蕴瞬间将担忧放回肚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秋月白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才从椅上起来,俯首来到宇文雍跟前道:“启禀皇上,长公主除了右侧有伤外,其余一切安好。” “什么!受伤了!可有大碍?”宇文雍一脸震惊的扭头看向叶蕴。 这些年他虽表面上不理睬她、冷落她,但暗地里没少派暗卫打探她的消息,她在武学方面的造诣有多高,他清楚地很,那些刺客能伤到她,看来是下了死手啊! 想到这儿,宇文雍浑浊的眸中闪过一抹异样。 “父皇稍安,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对了,儿臣此次能够脱险,多亏一位医女出手相助,颜妍,还不出来拜见父皇?”叶蕴看了眼颜妍,示意她出来行礼。 颜妍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宇文雍面前磕头行礼:“民女颜妍,拜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颜妍规规矩矩的从地上起来。 宇文雍将颜妍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道:“你会医术?” “回皇上,民女是孤儿,被师父收养后,自小便跟着师父学医,虽不说医术有多高超,但一定不比这位太医差。”颜妍自信满满道。 “哦?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皇上若不信,大可让民女与这位太医比试比试。”别的不敢说,在治病救人方面,她还真没怕过谁! 眼见宇文雍面色有些不愉,在宇文雍发难前,叶蕴先一步上前制止:“颜妍!父皇面前岂敢放肆!” 缓口气,叶蕴继续道:“秋太医是皇家亲选的御用太医,医术自然不在话下,此次儿臣受伤,全靠颜妍极力救治方捡回一条命。 父皇,颜妍自小生活在崖底,不通人情世故,还望父皇看在颜妍曾救过儿臣一命的份上,请父皇不予她计较!” 听叶蕴这么一说,宇文雍面色好转不少,他道:“既然长公主为你求情,今日朕就免了你殿前失仪之罪,往后跟在长公主身边,要好好修身养性,勤习礼仪,不要丢了长公主的颜面!” “是,父皇所言儿臣记下了,颜妍,还不快谢过父皇。” 闻言,颜妍不情不愿的道:“民女谢皇上不罚之恩。” 宇文雍瞥了眼颜妍,将视线重新移回叶蕴身上道:“这几日你受惊了,大理寺那边先放一放,好好留在府中养伤,等什么时候伤势痊愈了,再去复职。” “是,儿臣明白,天色已晚,父皇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 “长公主说的对,自打皇上听闻长公主遇刺,整日忧心忡忡,夜里也不得安寝,如今长公主平安归来,皇上是该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窦公公顺着叶蕴的话搭腔道。 “也好,见你无事,朕也就放心了,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 “是,儿臣送父皇!” “不用,朕身边这么多太监,哪里需要你送,朕走了,改日得空了再来看你。” “儿臣恭送父皇!” “奴婢恭送皇上!” 宇文雍一走,屋子空了大半,叶蕴从地上起来,白芷红着眼睛走过来道:“主子受苦了!” 叶蕴含笑看着白芷三人道:“让你们担心了。” “主子下次出门,还是将楚辞带在身边吧,这样大家也能安心些。”白芷哽咽道。 “好,都听你的,别哭了,本宫这不是没事么,还有......”叶蕴揉揉干瘪的肚子道:“能不能先去准备些吃的,今日忙于赶路,本宫实在饿的紧。” “主子不说白芷差点都忘了,收到主子今日回府的消息,衡芜早就命人备好了吃食,主子稍等,白芷这就去让人传膳。”话落,白芷吸吸鼻子,赶忙去膳房传膳去了。 此时,屋中只剩下叶蕴、颜妍以及楚辞、衡芜四人,瞥了眼兴致缺缺的颜妍,叶蕴道:“衡芜,这位是颜妍颜姑娘,以后就住府里,你去安排一处院落给颜姑娘居住。” “是,衡芜即刻去办。” 待衡芜走后,叶蕴看向楚辞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下去吃点东西,休息吧。” “是!”楚辞退下。 重新坐到椅上,看着颜妍气鼓鼓的样子,叶蕴轻笑出声:“还生气呢?” “我的医术就是比那个太医好,阿蕴为什么不帮我向皇上证明!”颜妍怒气冲冲道。 “颜妍,”叶蕴收起笑意,面色一沉道:“外面的世界不像你之前的生活那般简单,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络云国的王,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没有人敢顶撞他,包括我!” 见叶蕴表情凝重,颜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惊起一身冷汗:“阿蕴,我错了,我保证,我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 “你知道就好了,行了,此事就算过去了,吃饭吧。”叶蕴话音刚落,白芷正好带着一列丫鬟进来。 看着琳琅满目,未曾见过的吃食,颜妍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颜姑娘说笑了,这些都是为主子和颜姑娘准备的。” “哇,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颜妍就朝一块鸡腿下手了,见她吃的那么香,叶蕴的食欲也被调动,连带着吃了不少。 “嗝~”颜妍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道:“真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接过白芷递来的茶水,叶蕴含了口茶在口中,轻漱吐出后,将杯子重新递给白芷,接着用帕子擦掉嘴角残留的水渍后道:“你喜欢就好,白芷,送颜姑娘回房休息吧。” “是,颜姑娘这边请!”白芷一边将茶杯递给旁边的小丫鬟一边道。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阿蕴,明天见!”颜妍抱着肚子晃晃悠悠的从椅上站起来跟叶蕴摆摆手。 叶蕴点点头道:“明天见。” ------------ 第七十三章 神秘的药瓶 “颜姑娘小心脚下。”白芷扶着颜妍跨过门槛,从屋里出来,颜妍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感慨道:“你们府里的厨子都是从哪招的,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府中的厨子都是皇后娘娘在世时特意从宫中挑选出来的,味道自然是别处比不了的。” “哇,皇后娘娘对阿蕴可真好。”颜妍羡慕道,不像她,虽然师父对她也很不错,但到底是个男的,哪有娘亲那般贴心。 “呵呵,颜姑娘又说笑了,皇后娘娘可是我家主子的生母,哪有生母会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白芷轻笑道。 “也是,瞧我,尽说些蠢话。”颜妍懊恼的拍着头,就在她放下手,抬起头的一刹那,对上一张刀削斧刻般的面孔,迎面走来的男子,眉如远山、目似刚星,俊美刚毅,好看的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瞬间夺了她的心智。 直到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进到屋内,颜妍才在白芷的呼唤下堪堪回神。 “颜姑娘?颜姑娘?” “啊...刚才那人是谁?”长得可真好看! 白芷回头望了眼半开的房门道:“那是容公子,是府上的贵客。” 原来他姓容啊,真好听! 颜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们走吧。” 屋内,叶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容彦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既然来了就坐吧。”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说话间,容彦挨着叶蕴坐下来。 叶蕴手一抬,身后有丫鬟走过来为容彦倒了杯茶,随即带着其他丫鬟全部退下。 待门合上后,叶蕴才道:“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几日不见,身体清瘦了不少,怎么着,是府里的下人刁难你了?” 容彦顿顿道:“我留在南陵的心腹传来消息,说是母后病重,多日服药仍不见好转,近日已有咳血征兆,恐有性命之忧。”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叶蕴斜睨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道:“你想回南陵?” “是!”容彦目光坚定,看向叶蕴道:“南陵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出关需要络云的通关文牒,我......” “所以...你不是来看望本宫的,而是来向本宫索要通关文牒的。”叶蕴轻飘飘的一句话,道明容彦的来意。 “是!” “帮助南陵质子偷跑回国,万一东窗事发,本宫可是要承担不小的风险的。”叶蕴慢悠悠的道。 “你放心,如果出什么意外,我容彦绝不连累他人!还有,”容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桌上道:“这个东西你收好。” 疑惑的瞥了眼容彦,叶蕴拾起桌上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按有容彦手印的卖身契。 若他不是质子的话,这张东西还有点用,可现在......算了,聊胜有无,也许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呢。 将卖身契收起,叶蕴道:“什么时候走。” “明晚。” 这么急? 叶蕴眉头一挑疑惑道:“万一本宫今日没回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硬闯!” “呵!”叶蕴轻嗤一声道:“东西明晚前会有人送到,你回去吧,本宫累了,要休息了。” 容彦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突然脚步一顿,扭头冲叶蕴道了声:“谢谢!” 随后不做停留出了凤阳阁。 深夜,叶蕴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听窗外传来响动,正欲起身追赶,窗外黑影闪过的同时,有什么东西隔着窗户纸迎面飞来,叶蕴反手接过,看着早已消失的黑影,眸色暗了几分。 整个帝都城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跟自己功力不相上下的人! 感受到手中的温凉,叶蕴抬起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瓶子,动手将盖子拔开,一股沁人心脾又带着丝丝凉意的草药味瞬间四散开来。 纵然叶蕴不懂医术,也能看出来这里面装的是个好东西,不过,来路不明的东西,她向来谨慎。 最后看了眼手中的药瓶,叶蕴原封不动的将其盖好,随手丢到桌上,便去睡觉了。 次日,颜妍赶着叶蕴用早膳的空档来到凤阳阁,看着还未动筷的膳食,十分熟稔的唤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添了副碗筷给自己。 “今日没人给你送膳么?”叶蕴看着特意赶来蹭饭的颜妍道。 “有啊!”颜妍边往嘴里塞着水晶饺边点头道:“只不过,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所以我就让人把东西端下去来找你了,你不会嫌我烦吧?”说到最后一句,颜妍手上动作一停,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叶蕴。 “怎么会,正好,你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去找你了,你来看看这是何物。”说着,叶蕴将昨夜被人丢进来的药瓶摆到桌上。 颜妍胡乱用袖口抹了两下嘴巴,伸手拿起药瓶,去掉盖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叶蕴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叶蕴反问道。 “何止是不妥,是大大的不妥!你可知此为何物?这可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九龙生肌膏!可续断骨、生血肉,千金难求,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颜妍抱着药瓶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 看着被颜妍攥在手中的药瓶,叶蕴眸中划过一抹深思,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送她如此贵重的药物,还有...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蕴,这东西能不能给我一点?”颜妍哀求的看着叶蕴道。 叶蕴摇摇头拒绝道:“其他的东西可以,但此物不行。” “哎~好吧。”恋恋不舍的将东西还给叶蕴,颜妍低头看着桌上的美食,瞬间没了食欲。 “阿蕴,你一会儿能不能带我出去逛逛,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帝都城。” “不行,我一会儿有事,这样吧,白芷。” “主子!” “一会儿你带颜姑娘出府转转。” “是!” “我看也不用等一会儿了,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就走!”一听这话,颜妍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从椅上跳起来,拉着白芷就往外走。 往日里,白芷总觉得自己做事不够稳妥,没成想,今日遇上颜妍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个晃神间,她已被颜妍拉出了府门,看着颜妍左顾右盼不知往哪走的模样,白芷好心问道:“颜姑娘想去哪?” “自然是这帝都城最繁华的地方!” “白芷明白了,颜姑娘这边请!” ------------ 第七十四章 六儿的抉择 安静用完早膳,叶蕴只身一人去了书房,没过多久,楚辞与衡芜两人从外面进来。 “主子!”两人齐声道。 “之前让你们调查的事可有进展?衡芜你先说。”叶蕴坐在书案前,开门见山道。 “是!回主子,衡芜已经查清,住在陶怡居的那位的确是皇室血脉! 十四年前,皇上醉酒曾宠幸过一名在勤政殿当值的宫女,事后皇上对此事震怒不已,将人调离了勤政殿,想任她自生自灭。 不想此人也是个有福气的,不出月余就被查出怀了龙嗣,那宫女已龙嗣为借口,趁机要挟皇上想博个名分,反而激起皇上的怒气,不仅当堂给那宫女灌了堕胎药,又命人将其扔去了冷宫。 次年,于冷宫生下一名男婴,没过多久那宫女因产子血亏死了。” “此事父皇可知?” 衡芜摇头道:“谁能想到那孩子如此坚强,被灌了药还是活了下来。” “此事要严格保密,不可传扬出去。” “是!衡芜明白!” 衡芜话音刚落,书房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 门咯吱一声打开,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厮:“小的见过公主!公主,门外来了两辆马车,说是大皇子、裕王府上的,奉命前来送礼。” “哦?”叶蕴看了眼衡芜道:“你去看看。” “是!” 话落,衡芜带着那小厮一同去了前院。 “四皇子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叶蕴继续道。 “按照主子给的地址,属下找到了彭三,经过一番探查发现此人与沿江一带的盐商来往密切,而且经常出入四皇子府。”楚辞道。 “看来宇文译名下的盐铺都是由此人代为打理。” 稍作停顿叶蕴又道:“去将消息透露给裕王,对了,做的隐蔽些,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是!” “还有,去准备一张通关文牒给西苑送去。” “是,属下马上去办。” “嗯,下去吧。” 棘手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叶蕴起身,刚走到门口,衡芜从外面进来。 “主子这是要出去?” “嗯,前院的事情处理好了?”叶蕴边走边道。 “都是一些养气补血的药材,已命人造册入库了。”衡芜道。 “嗯,”叶蕴轻嗯一声,转念想到宇文谦的近况又道:“皇兄腿脚不便,常年需要服药,回头你去府库里看看,挑些能用的上的给皇兄送去。” “是,衡芜记下了。” “陶怡居那边,最近可还安分?” “自进入府中,一直留在院中,不曾外出。” “走,随本宫去看看。” 陶怡居内,春欣看着坐在书案前,正持笔努力写字的小主子,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活着离开冷宫的一天,小妹,你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也该放心了! 想到自己可怜早逝的小妹,春欣眼角有些湿润。 “嬷嬷,你怎么了?”六儿放下笔,从椅上跳下来,明明已是十三岁的年纪,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让他看起来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奴婢没事,”春欣擦干眼角的泪痕道:“奴婢这是高兴,高兴六皇子终于熬出头了!” “嬷嬷,”六儿抬头定定的看着春欣道:“这么多年嬷嬷对六儿的好,六儿全部都记在心里,嬷嬷放心,六儿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让嬷嬷享清福!” “说得好!”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逆光而来,叶蕴看着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孩子赞赏道:“正所谓人穷志不穷,你小小年纪有如此魄力,也不枉本宫救你一场!” 没想到叶蕴会突然过来,两人先是一愣,而后忙给她行礼。 “奴婢拜见长公主!” “六儿见过长公主!”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说话间,叶蕴已经坐了下来,她先是看了眼六儿,继而将目光移向春欣道:“这几日可还住的惯?” “承蒙长公主挂念,奴婢与小主子一切都好!” “那就好。衡芜,你带嬷嬷出去逛逛,本宫有话跟六儿单独说。” “是!嬷嬷这边请。” “这...”春欣不放心的看向六儿。 “嬷嬷你就放心去吧,不碍事的。”六儿给了春欣一个放心吧,我没事的眼神。 春欣这才跟着衡芜从外面出去。 “你的身份本宫都调查清楚了,你身体里的确流淌着宇文家族的血液,是本宫的皇弟。” 没料到叶蕴会如此直白,六儿有些怔愣,他迷茫的看着叶蕴,所以呢,她会怎么做?是将这件事情告诉那个人,还是...将他送回冷宫,任他自生自灭.... 想到之前不堪回首的过往,六儿缩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恐! 他不要!他不要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屋子里,每天靠着别人吃过的剩菜剩饭猪狗不如的活着! “你要...将我送回去?”六儿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混合着字音一涌而出的牙齿打颤的声音已经将他的情绪泄露的一干二净。 “此事涉及皇室,是父皇的私事,本宫身为子女本不该多言。” 叶蕴的一句话,彻底将六儿打回谷底,他绝望的垂下头,一动不动。 “不过,”叶蕴话锋一转道:“如果你不想回去本宫可以帮你。” 闻言,六儿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过这就看你自己如何去选择了。” “什么意思?” “关于你的身世嬷嬷可有告诉你?” 六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叶蕴接着道:“你的处境如何,不用本宫多说,你自己也明白,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向父皇坦白你的身份,但结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二,放弃皇子的身份,以本宫义弟的方式留在公主府。” “我选二!”几乎是叶蕴话落的同时,六儿就给出了答案。 “不后悔?”叶蕴反问道。 六儿目光坚定道:“绝不后悔!”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就算认了又能如何,在那个人的心中,他早就是个死胎了!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文诤,是本宫的义弟,本宫会找夫子来为你开蒙,过些时日你便去国子监读书吧。” “是!一切全凭长公主安排。” “以后唤我皇姐就好,你继续忙吧,本宫先走了。” 说着,叶蕴站起来,径直出了屋子。 门外,衡芜见叶蕴出来,急忙跟上,春欣则一边看着远去的背影,一边疾步走到文诤跟前道:“六儿,长公主都跟你说什么了?” “嬷嬷,从即日起,这世上再无六儿,只有文诤!” ------------ 第七十五章 将来是要还的 “主子有伤在身不宜劳神,有什么事还是吩咐属下等人去做吧。”回凤阳阁的路上衡芜看着叶蕴的背影道。 “有件事确实需要你去办。”叶蕴停下脚步道。 “主子请说!” “去查查当年从凤仪宫出来的太监宫女有谁还留在宫中。” “主子这是?”一抹疑问从眸底划过,衡芜不解的看向叶蕴。 “有些事本宫需要核实。”望着碧池中的太湖石,叶蕴眸色逐渐加深,语气幽幽模棱两可道。 “是!” “对了,听说刑部尚书郭大人要给家中老母过寿?” “是,一个月前郭府已给朝中相熟的官员送了拜帖,按时间推算,五日后便是郭老夫人的寿宴。” “甚好!”叶蕴唇角微勾,颇有深意道:“衡芜,帮本宫备一份厚礼,本宫要亲自去给老夫人贺寿!” 四皇子府 宇文译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下人的禀报。 “小的都打听清楚了,长公主确实已经回了公主府,是由禁军统领沈括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亲自护送回府的,今早大皇子府、裕王府还派人给公主府送了礼。” “她倒是命硬!”宇文译冷嗤一声,手中的茶杯腾的一声摔到桌上,碎成几片。 “主子息怒!”久坐不说话的吴昱升放下茶盏气定神闲道:“长公主武功盖世,此次失手也在情理之中,主子切不可因此动怒,比起长公主,眼下最棘手的还是裕王。” 吴昱升看了眼宇文译继续道:“听闻裕王最近动作很是频繁,时不时打着书画鉴赏的名号邀朝中大臣去裕王府小聚,在这么继续下去,恐怕朝中一半的大臣就要站在裕王那边了。” “那依先生看,本皇子该怎么办!” “裕王会笼络人心,难道主子就不会吗?再过几日就是郭淮老母的六十大寿,主子自该备份厚礼才是。” “先生提醒的极是!”宇文译大喜,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道:“还杵着作甚,没听见先生的话么!还不快下去给本皇子准备寿礼!”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厮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等等!”吴昱升叫住小厮。 “先生还有何吩咐?”小厮道。 “再备一份礼送去公主府。”吴昱升道。 “先生这是何意。”宇文译眉头一皱不悦道。 “大皇子府与裕王府都送了礼,单我们四皇子府没有动静,此事若传到皇上耳里,恐怕有损主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吴昱升解释道。 “罢了,送就送吧,不必挑好的,差不多点就行了。”宇文译不耐烦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 午后,叶蕴正窝在贵妃椅上小憩,衡芜从门外进来将其唤醒:“主子,四皇子府派人来了。” “哦?”叶蕴唰的睁开眼,平静的语调中夹着一丝冷意道:“都送了些什么。” “一些市面上常见的药材,有的已经落了灰,想是积压了许久。”说这话的时候,衡芜眸中闪过一抹厌恶,既然不想送大可不送,何必拿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恶心人。 见叶蕴久久不语,衡芜又道:“主子不必生气,衡芜这就拿去马厩喂马!” “留着。” “主子!” “人家一番好意可不能糟蹋了,去,给本宫留好了,将来可是要还的。”叶蕴眼神一闪,眸底多了一抹衡芜看不懂的神色。 掩下眸底的疑惑,衡芜拱拱手,转身离开。 庆国公府后花园 童滢带着贴身婢女小云站在九曲桥上,面色呆滞的望着一池湖水一言不发。 “小姐?”身后小云一脸担忧的看着童滢试探的唤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几日前小姐从寒山寺回来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不仅时常动不动发脾气不让人碰,还时不时的一个人躲起来发呆,可把夫人急坏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小云再次开口道。 “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童滢掉头往回走,刚走没两步被从旁经过的童泽叫住:“小妹!” 童滢抬头看了眼童泽道:“大哥。” “小妹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怎么如此差?”童泽关切道。 “是吗?”童滢摸摸自己的脸,遮遮掩掩道:“许是昨夜没睡好,大哥这是要出门?” “对啊,小妹不如猜猜我要去见谁?”童泽神秘兮兮道。 “谁?”童滢茫然的看着童泽。 “你的齐墨哥哥哦!”话落,童泽笑的一脸揶揄:“小妹你还不知道吧,齐墨已经离开公主府了,往后,你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童泽丝毫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付齐墨的名字后,童滢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以及此刻为了压制自己的情绪而抖如筛糠的双臂。 “是...么...”童滢咬紧后槽牙扯开一抹惨白的笑意:“那真是要恭喜付公子。” “小妹,你今日...怎么怪怪的。”童泽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童滢,往日说起付齐墨,小妹总是齐墨哥哥长,齐墨哥哥短的,今日为何如此疏远? “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芙蓉苑了。”童滢带着小云逃一般的离开后花园,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跟付齐墨拼命! 如果不是他那晚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她就不会一时悲愤跑出去,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被宇文译捏住把柄以此要挟! 付齐墨,都是你毁了我,我恨你、我恨你! “小姐、小姐,你慢点,小心摔着!”看着越跑越快的童滢,小云在身后急的脸都白了,看了眼才采下来没多久的花瓣,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两手一扔,赶忙追着童滢而去。 芙蓉苑内,童滢一口气冲回屋里,反手将门关上,一头扎进床榻之中抽咽起来。 房门外,听着里面嘶声裂肺的哭泣声,小云本欲敲门的手一顿,算了,让小姐哭出来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转过身,小云顺势坐在台阶上,想到童滢是因为听到付齐墨的名字才情绪失控的,脑袋里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小姐情绪不好是因为付公子? ------------ 第七十六章 付齐墨的心事 品湘阁三楼的雅间内,蓟子真、付齐墨、童泽三人围桌而坐。 “来,为了庆祝齐墨脱离苦海,我们干一杯!”童泽举杯提议道。 “此提议甚好!从今日起,齐墨就是自由之身了。”蓟子真含笑附和道。 “齐墨发什么愣,就等你了。”见付齐墨干坐在原地既不搭话也不举杯,童泽不经催促道。 端起手边的酒杯,付齐墨默不作声的跟两人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眼见付齐墨状态不对,蓟子真回头与童泽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干笑两声道:“既然齐墨已经喝了,我们也不能落了下成,来,阿泽,我敬你。” “一起!”两人碰杯后,一口饮尽。 一杯酒下肚,喉咙里微微泛起灼热,童泽拾起筷子吃了口菜又道:“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人要刺杀你跟长公主?当初听闻你遇刺的消息,差点吓死我。” 说到刺杀一事,付齐墨不由想起叶蕴为他跳崖的一幕,眸中闪过一抹冷意,他沉声道:“不知道。” “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杀手是冲长公主去的,也是委屈你了,平白遭此劫难。”童泽摇头晃脑一副‘真是苦了你了’的表情看着付齐墨。 对此,付齐墨没有任何表示。 看着毫无反应的付齐墨,童泽有些哑然,不对劲,很不对劲!若是平常,只要提及长公主他总是一副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模样,可今日,他提了那么多次,他竟然毫无反应,这怎么可能! “齐墨,你不对劲哦!”童泽故意拉长声音,一脸戏谑的看着付齐墨。 “怎么了。”付齐墨淡淡道。 “今日说起长公主你居然没任何反应,这还不能说明情况?”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狭长的睫毛微微低垂,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日在悬崖下叶蕴沉着冷漠的面孔,她说‘本宫欠你的算是还清了’,是呀,还清了,都还清了! 付齐墨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奇怪,这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可...为什么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深吸了口气,付齐墨重新抬起头道:“我与她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那就好!”童泽放心的点点头道:“我还以为你对长公主...算了,是我多想了,对了,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我家小妹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前几天她被四皇子送回来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十分不好。 今日出门前我碰见她跟丫鬟在花园散步,本来我是想将你回来的事情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的,谁知她一听你的名字,转身就带着丫鬟跑了。 你们之间是不是闹矛盾了?不然小妹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听童泽说起童滢,付齐墨心中浮起一抹愧疚:“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童泽一头雾水的看着付齐墨:“你是指什么事?” “你刚才说是四皇子送她回府的?” “对呀,听说是小妹在去寒山寺的路上遇到了四皇子,四皇子见小妹一个姑娘家独自上山不安全,半道上将小妹送了回来。”童泽解释道。 清楚事情始末的付齐墨立即明白这不过是童滢对外的说辞,看来那晚是四皇子救了童滢。 想到这儿,付齐墨自责又愧疚了多日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宽慰,不过,转念想到宇文译出现的时机,付齐墨疑虑丛生,深更半夜的,四皇子在寒山寺后山干什么,还有...那两支飞虻箭...越想越觉得诡异! “齐墨?齐墨?”蓟子真连叫两声对方都没有反应,于是,蓟子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掌拍在付齐墨后背上,将人给惊醒。 “怎么了?”付齐墨不解的看着蓟子真。 “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叫你几声都不说话,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付齐墨心不在焉道。 “算了,阿泽刚刚问你,明日要不要去马场骑马,我明日刚好休沐,一起去吧。” “小妹与齐岚妹妹也很久没见了,到时候大家一起聚聚,你正好跟小妹好好谈谈,之前解除婚约是迫不得已,现在问题解决,只要将军府重新上门提亲,我想父亲不会拒绝的。” “...明日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还有,我跟童滢,是我付齐墨福薄,配不上她,以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必再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用。”话落,付齐墨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欸,他什么意思,我家小妹等了他这么久,他一句福薄就将我们庆国公府打发了!”童泽气恼的盯着付齐墨离去的方向愤恨道。 “阿泽你消消气,消消气,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感情上的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蓟子真劝说道。 “我就是为小妹惋惜,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偏偏又生出退婚这回事!” “好了,不说这些了,来,今日我陪你不醉不归!” “好兄弟,干!” 雅间里,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直至喝到尽兴才归。 凤阳阁内,白芷直到叶蕴准备就寝才从府外回来,看着一脸倦意又衣衫褶皱、发髻凌乱的白芷,叶蕴露出一抹诧异。 “你这是...被打劫了?”不应该啊,以白芷的身手,虽然比不得楚辞、衡芜二人,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叶蕴不提还好,一提,白芷心中止不住的委屈:“求主子往后别再让白芷陪颜姑娘出去了。” 叶蕴微微一愣:“这是为何?” “颜姑娘她...太恐怖了”白芷抱怨道:“今日白芷陪着颜姑娘,差点逛遍了大半个帝都城,但凡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颜姑娘都要上去摸摸,玩的还好,摸也就摸了总归不影响人家卖。 可遇到吃的东西她也要摸,人家小贩不愿意让她赔,她就说人家是黑心店、小气鬼,还教唆周围的人跟她一起叫骂,气的那小贩差点昏过去,后来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五城兵马司,颜姑娘见官兵来了,自己撒腿跑了,留下白芷一人,好说歹说又赔了不少银子,才将这事了了!” ------------ 第七十七章 郭府寿宴 听白芷说完,叶蕴眸色一沉,她本以为颜妍就是在那一方小天地里被圈养太久,不知人情世故、不懂礼仪罢了,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若再不制止,只怕将来会闯下大祸。 “今日之事是本宫考虑不周,明日你去找个精通女红的丫鬟送去给颜妍,让她安心在院里学习女红,没事就不要出来了。” “是,此事白芷一定办好!”还是主子英明,女红最是磨人性子了! 次日,颜妍看着拎着一篮子花红柳绿的丝线站在一旁不苟言笑的丫鬟,眉头皱成一团。 “你在骗我对不对!”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阿蕴绝不会这么对自己,一定是白芷对昨日的事情怀恨在心,恶意报复! “颜姑娘,你没有听错,这确实是主子的意思,白芷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主子的懿旨。”白芷含笑望着颜妍,表情要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不信!我就是不信!带我去见阿蕴!”说着颜妍就要往外冲,被白芷轻而易举的拦下。 “颜姑娘,主子来之前吩咐了,她有要事缠身,没空见你,绿沅的女红是府上出了名的好,颜姑娘就安心跟着学吧。”说完,白芷留下绿沅,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芷刚走,颜妍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一回头,就对上绿沅的死亡凝视。 “你、你想干什么!”颜妍吞吞口水道。 “颜姑娘,”绿沅露出一抹看似温柔实则吓人的笑容道:“我们开始吧!” “啊~我不要...阿蕴,救命啊!” 远处的歇山抱月亭内,听着从宁溪院传出的咆哮声,叶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呵呵,”衡芜轻笑出声:“这颜姑娘还真是个趣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把她怎么了呢! “经过此事,希望她能懂得收敛一些。” “颜姑娘古灵精怪的,定能明白主子的一番苦心。” 视线从宁溪院偏移,转到亭外修剪花草的小厮身上,叶蕴漫不经心道:“今日朝中有何动静。” “秋狩在即,各部都在抓紧筹备,并无什么大的纷争。” “嗯,最近多事之秋,朝堂那边要派人盯死了,不论大事小事都要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叶蕴道。 “主子放心,衡芜都已经安排好了,倒是裕王那边,主子需不需要多留意一些。”衡芜提醒道。 “不必,有人比我们更急。”叶蕴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比起硬碰硬,她更喜欢隔岸观火、捡漏添柴! “主子英明!” 接下来的几日,叶蕴闭门不出,除了偶尔翻翻兵书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书房里,整理龙骑卫递上来的关于朝堂的每日动向,以及不时给裕王暗中提供一些宇文译偷卖私盐的线索,过的倒也快哉。 转眼就是九月初二,刑部尚书郭淮给老母过寿的日子,此次寿宴,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受到了邀请,因此,从一大早开始,郭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快至巳时,郭府二老爷郭漮刚迎接完一批客人,本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忽瞥见府前停下一辆印有公主府印记的马车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忙招来一个下人道:“速去通知大老爷和老夫人,就说长公主到了!” 就在郭漮传话间,叶蕴已从马车上下来,见此,郭漮急忙小跑着去到车前接驾:“草民郭漮见过长公主!” 叶蕴笑道:“敢问阁下是?” “刑部尚书郭淮乃草民大哥。”郭漮诚惶诚恐解释道。 “原来是郭二老爷,听闻今日老夫人过寿,本宫不请自来,郭二老爷不会怪本宫有失礼数吧。”叶蕴嘴角带笑轻声道。 “长公主说笑了!家母区区小宴,还劳长公主亲自跑一趟,家母何其之幸啊!” “此言差矣,寿者为大,不知老夫人现在何处?本宫要亲自贺寿。” “家母现在后院,长公主里面请!” “有劳郭二老爷带路了。” 话落,叶蕴带着衡芜,在郭漮的陪同下一起往后院而去。 前堂,郭淮正在堂中陪客,忽见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眉毛拧起,正要呵斥,被下人接下来的话打断。 “老爷,二老爷让小的来传话,说是长公主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郭淮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下人,他并没有给公主府下帖,长公主怎么会来? “千真万确,小的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口了,想必现在已经往这儿来了。” “郭大人,当务之急,是该带大家一同前去接驾才是。”蓟良出言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淮忙应声道:“蓟大人说的是,诸位大人,我们走!” 郭淮带着众人一路来到门口却被下人告知人已经去了老夫人的后院,一群人又急忙往后院赶。 与此同时,同样收到消息的郭家老夫人也是吃惊不已。 “快,扶老身出去迎驾。” 一群人匆忙站起来,未等她们出去,那边竹帘一挑,人已经来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内贵气逼人的小姑娘,郭家老夫人面色一顿,忙拄着拐棍往前走几步边说边跪道:“老身郭氏拜见长公主,公主凤安!” “臣妇见过长公主!” “臣女见过长公主!”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眼见老夫人就要跪下,叶蕴忙快走几步将人扶住:“万万不可!老夫人今日大寿,本宫是专程来拜寿的,怎可受老夫人大礼!” 听闻此言,老夫人没在强行行礼,转而向叶蕴微微福身:“老身谢过长公主恩典!” “老夫人快快请起!衡芜,扶老夫人上座。” “是!”衡芜上前扶住老夫人道:“老夫人请!” “不敢、不敢,老身岂敢劳烦姑娘。”老夫人吓得连连摆手。 “老夫人就不必跟奴婢客气了,来,小心些。”见衡芜扶老夫人重新坐到椅上,叶蕴转过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夫人、小姐道:“诸位夫人、小姐请起!” “谢长公主!” 众人应声而起,却不敢动,而是静静站在原地,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妇人,含笑看着叶蕴道:“长公主请上座!” 叶蕴瞥了眼紧挨着老夫人的空位,微微点头,走过去坐下来。 直到她入座后,众人才按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 第七十八章 一触即发 有叶蕴在场,气氛有些凝重,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乱动,毕竟,长公主的威名谁没有听过。 站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的二夫人与方才说话的大夫人眼见气氛不对,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大夫人扬起一抹略微尴尬的笑容道:“素闻长公主府上无论是菜品还是点心都极为精妙,不知今日这些茶点可还合长公主口味?” 大夫人说话之时,叶蕴正巧刚饮了口茶,此时将茶盏放下,点头道:“清淡典雅,最好不过了,不知这位夫人是?” 一旁老夫人含笑回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此乃老身长媳江氏,”话说一半,老夫人又指了指旁侧所站之人道:“这位是老身二媳妇李氏。” 待老夫人说完,李氏从一旁走出来,与江氏一同向叶蕴福身行礼。 叶蕴嘴角扬起,正要说什么,竹帘一打,又有人从外面进来。 “听闻郭老夫人大寿,本皇子特来贺寿,恭祝郭老夫人福寿绵绵、寿高福多。”宇文译一身橘黄锦衣含笑而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郭淮、郭漮兄弟二人。 “老身拜见四皇子!”郭家老夫人忙从座椅上起来,疾步走下位置跪拜,其余人自然也跟着一起:“臣妇、臣女拜见四皇子!” “老夫人快快请起!”话罢,宇文译虚扶一把。 “谢四皇子!”再次谢过,老夫人在长媳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来,见此,同来拜寿的人也从地上起来。 进来前,宇文译就听说叶蕴已经到了,此时看着坐在位置上坦然自若品茶的叶蕴,宇文译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飞快闪过抹狠戾,阴阳怪气道:“皇姐不窝在府里养伤,反而跑这儿来凑热闹,莫不是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 叶蕴瞥了眼宇文译不咸不淡道:“有皇弟送来的药材摆在那儿,本宫不敢不好。” “哦?是吗?既然皇姐喜欢,皇弟府中还有不少存货,一会儿便派人给皇姐送去。”说起那车药材,宇文译眉宇间有些雀跃。 眸中冷光一闪,叶蕴道:“还是皇弟留着吧,兴许哪天就用到了呢!” “你!”宇文译双眉倒竖一脸愤恨的看着叶蕴。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郭淮赶忙躬身道:“臣不知长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望长公主见谅。” 叶蕴面色一顿,随即勾唇道:“不知者不怪,是本宫不请自来在先,郭大人不会怪罪吧。” “长公主能来,郭府上下蓬荜生辉!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臣陪长公主与四皇子在府中逛逛?”说完,郭淮悄悄抬头打量了眼叶蕴。 “不用麻烦了,本宫自己随意逛逛就好。”叶蕴拒绝道。 话是这么说,但叶蕴的身份摆在那儿,谁敢将她的话当真,见郭淮面露难色,大夫人江氏解围道:“依妾身看,不如就让茹儿姐妹三人作陪,同长公主、各府千金去园子里游玩吧,大家年纪相仿,又都是小姑娘,能聊的来。” 这主意甚好,只不过...郭淮看向叶蕴询问道:“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叶蕴笑道:“本宫自是客,理应客随主便。” “如此便这么安排吧。”郭淮看向夫人江氏道,随后又转头看向宇文译:“诸位大人还候在门口,四皇子不如移驾前堂?” 既是来拜寿的,自不可抹了主人家的面子,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因此,宇文译点头道:“劳郭大人带路。” “四皇子这边请!” 话罢,郭氏兄弟带着宇文译去了前堂。 “茹儿。”大夫人江氏冲老夫人身后唤了一声。 从老夫人身后走出一身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身着水绿长裙身材纤弱,一个身着石榴红裙,头上扎着包子头,煞是可爱。 “母亲。”郭茹走到江氏身边,冲江氏微微福身,嘴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 对于自己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江氏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满意,她冲郭茹点点头,而后看向叶蕴道:“长公主,这是臣妇的长女郭茹,长公主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女。”说完,江氏又看向郭茹三人嘱咐道:“你们姐妹三人一定要将长公主和各府千金照顾好,万不可胡闹。” 听江氏说完,身穿石榴红裙的郭芊一马当先保证道:“哎呀,大伯母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芊芊身上。” 说完,也不顾江氏是何反应,竟十分大胆的走到叶蕴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叶蕴的手道:“长公主,我知道一个地方可好玩了,我带你去看看。” 没料到郭芊如此大胆,二夫人李氏差点吓得昏厥过去,赶忙上前阻止:“芊儿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 郭芊不以为然歪头不解道:“为什么?” 一听这话,郭家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向叶蕴赔罪:“孙女不知轻重,惊扰了长公主,老身代她向长公主赔罪。” 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叶蕴嘴角微微勾起道:“老夫人严重了,令孙女活泼、纯朴,本宫很是喜欢。”说着,叶蕴从椅上站起来道:“不是说有好玩的东西吗?走,我们去看看。” “嗯嗯嗯!芊芊这就带长公主去。”听到玩,郭芊立刻乐开了花,拉着叶蕴就往外走,临走前还特意回头给二夫人做了个鬼脸。 见她这副样子,二夫人李氏头痛的扶额:“这孩子...” “罢了,好在长公主没有怪罪,且随她去吧。”老夫人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对于郭芊这个孙女,她真是又喜欢又头疼。 叶蕴都走了,剩下的各府千金哪还敢坐着,与各自母亲打了招呼后,皆随郭茹追着三人而去。 所幸叶蕴、衡芜、郭芊三人走的并不快,郭茹等人没费吹灰之力就追了上去。 在郭芊的带领下,一群人乌泱泱的穿梭在园中,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郭芊停下脚步,松开叶蕴的手道:“我们到了!” 众人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眼前除了这颗长得异常粗壮挺拔的榕树外,哪还有其他东西。 此事不仅众人疑惑,就连郭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迟疑的看着郭芊道:“三妹妹,你所说的好玩的事,莫不是指这颗树?” “当然不是!嘘!大家往上看,都小声点,千万不要吓到它...”郭芊一边指着密不透风的枝叶一边压低声音道。 ------------ 第七十九章 闹剧 到底还是些小姑娘,瞧见郭芊神秘兮兮的样子,都忍不住好奇,一脸期盼的仰着脖子眼都不敢眨的盯着枝叶看个不停,生怕错过什么。 人群中,只有叶蕴与衡芜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地,说实话,要不是不忍扫了小姑娘的兴,此刻,叶蕴恐怕早与衡芜去某处躲清静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接连等了三盏茶的功夫,树杈之间并无响动,渐渐的,有人等的不耐烦起来。 “等了这么久,什么也没看到,郭三小姐,莫不是在唬人吧?”人群中,一身着桃红衣裙的少女,满脸不耐道。 “我没有!”郭芊回头为自己争辩道。 “那你倒是说说,这树上到底有什么。”少女瞥了眼树梢,斜睨着郭芊趾高气昂道。 “你!”郭芊气的小脸通红:“总之我没有骗你,你要不想待着,自走便是!”说完,郭芊扭过头继续盯着树上看。 那少女当众被郭芊抹了面子心有不甘愤恨道:“郭大小姐,这便是你们郭府的待客之道!” 闻言,郭茹嘴角勾起一抹柔笑道:“妹妹稍安,三妹年幼冲撞了妹妹,是三妹的不是,我代三妹向妹妹赔个不是,请妹妹见谅。 不过,我瞧着妹妹眼生,不知妹妹是哪府的千金?” 郭茹这么一说,起先围着少女的人不觉退后几步,很快就只有少女与少女旁边的女子突兀的站在原地。 “郭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位妹妹似是从未见过。”说话的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林念思。 适才在老夫人屋中小坐时,她就见这两人一脸贪婪之色的打量着屋中陈设,那模样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倒像个鼠目寸光的市井小民,也不知是何人将其带进郭府的。 眼下她又挑事找郭家姐妹麻烦,她素日与郭家姐妹交好,此时怎能任由她刁难郭家姐妹。 “这...”少女面色一顿,她原是想挑个由头早点离开这里,却不想,目的没达到,反被人逼问身份。 “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连自己姓甚名谁出于何府也忘记了?”林念思话音刚落,人群中传出几声低笑,少女立刻满脸绯红。 明目张胆的被人嘲笑,少女还能忍,可少女旁边的女子忍不了了,她一脸怒气冲冲的冲着林念思道:“你莫要耻笑人,我们是镇国公府的人!” 听闻‘镇国公府’四个字,众人面露惊色,皆不着痕迹的看向叶蕴,但见后者面色如常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镇国公可是长公主的外祖父,这两人若真是镇国公府的小姐,按辈分算可是长公主的表姐妹,本是姑娘家斗嘴怄气,若因此得罪了长公主,回到家中定要被家中长辈责罚。 方才说话的女子见自己抬出镇国公府的名号后,众人都没了声儿,自以为是怕了自己,不禁下巴一抬,沾沾自喜、狐假虎威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嘲笑我们姐妹时,不是硬气的很吗? 也罢,今日本小姐心情好,不予你们计较,只要你们挨个当众向我们姐妹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此话一出,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哈哈哈!早听人说人若无皮天下无敌,今儿,我算是真真领略到了!” 说话间,人群向两侧散开,露出两道倩影,刚才说话的便是站在左侧一袭杏黄鹅裙的少女,而那右侧之人,叶蕴认识,正是那日在中秋宫宴上偷看自己又被自己当场抓包的女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鹅裙少女冷哼一声道:“你既说你是镇国公府的小姐,那你敢不敢将你姓甚名谁说出来!” 听到要说名字,姐妹俩瞬间脸色一白。 “怎么?不敢说了?那好,我来替你们说!”少女正要说,胳膊被拉了一下,旁边女子哀求道:“算了,羽篱,别说了。” “芸彤,此事你别管,我定要为你出口恶气!”自从听芸彤的婢女悦昔说起这姐妹俩是如何鸠占鹊巢,又是如何欺负芸彤之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惩治一下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此时,机会就在眼前,她安能放弃! 一把拂开戚芸彤的手,刘羽篱义正严词道:“这两人一个叫潘子珊、一个叫潘子歆,她们根本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只不过是暂寄居府中。 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才是镇国大将军嫡亲的孙女戚芸彤,只因芸彤性子喜静,往日里不怎么出门,却不想,这两人居然恬不知耻的顶着镇国公府小姐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 “啊,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言谈举止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寄人篱下的无名之辈也敢来郭府赴宴,当真是没皮没脸!” 听着众人间的议论,潘氏姐妹又羞又气,姐姐潘子珊恨恨的瞪了两眼刘羽篱,拉着潘子歆逃一般的跑了。 被潘氏姐妹这么一闹,众人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见此郭茹道:“知道姐妹们最爱些儒雅之事,原是早早命人摆了投壶的,哪知被三妹的‘好玩的’打断了,眼下这‘好玩的’仍不见出来,不如我们先去投壶,以免因一场闹剧毁了兴致?” “我看郭姐姐这提议甚好,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林念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叶蕴。 叶蕴勾勾唇角婉拒道:“本宫有些乏了,想去坐坐,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 “这...”郭茹稍作思量道:“既然如此,便由二妹妹、三妹妹带诸位姐妹去投壶,臣女留下来陪长公主去房内歇息片刻。” “郭小姐不用客气,本宫素喜清净,你们但去无妨。” 见叶蕴态度坚定,郭茹也不好强留,一群人向叶蕴行过礼后,向西而行。 “走吧,陪本宫走走。” 说话间,主仆二人在园子内随意逛起来,此处虽比不得公主府那般景色秀丽、精美繁华,也是布局巧妙、雅俗共赏。 不多时,两人行至一四角亭旁,叶蕴原想进去坐坐,不想偏头一看里面坐着一人,待看清此人是谁后,叶蕴想都不想抬脚便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声响:“你等等。” ------------ 第八十章 胎投的好! 叶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不知付公子找本宫有何要事。” 看着连头也不愿回的叶蕴,付齐墨心中窜起一股郁气,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快,他道:“事关重大,进来再说。” 不知道付齐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蕴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于是,调转方向进了凉亭。 “说吧,什么事。”叶蕴开门见山道。 “坐。”付齐墨自顾自倒了杯茶放到对面,叶蕴扫了眼茶杯,顿顿,坐下。 “这回可以说了吧。” “那晚在寒山寺后山救了童滢的是四皇子,我怀疑刺杀一事很可能与四皇子有关。”付齐墨将声音压得很低,说完,他看了眼叶蕴,却发现对方面色如常,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付齐墨惊讶道:“你知道?” 端起桌上的茶杯,润润嗓子,叶蕴看向付齐墨,语气冷淡道:“本宫的事不牢你费心,还有...管好你自己。” 说完,叶蕴径直起身出了凉亭,凉亭外,衡芜瞥了眼呆坐在亭内的付齐墨,抬脚跟上。 时至正午,前院喜乐齐奏,叶蕴正想与衡芜赶往前院,正巧碰上来请的丫鬟,遂一同而去。 叶蕴到时,众人皆已入席,郭淮见她过来,忙将她引入主位坐下。 “皇姐的长公主架子可真大。”坐在叶蕴右侧的宇文译嘲讽道。 余光瞥了眼宇文译,叶蕴不痛不痒道:“谁叫本宫胎投的好呢!” “你!哼!”宇文译冷哼一声,连灌两杯闷酒才堪堪止住怒气。 随着佳肴不断上桌,很快就到了祝寿环节,说是祝寿其实也不过是郭家人自家献寿词、送寿礼罢了。 至于其他人的寿礼,早在登门时就已经由小厮将礼单与寿礼一同给了郭府下人,此刻只要静静坐着吃席就好。 拜寿素来讲究长幼有序,郭淮与江氏对视一眼,两人起身来到老夫人面前齐声道:“儿子、儿媳恭祝母亲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话罢,江氏接着道:“母亲素来礼佛,儿媳命人打造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希望母亲能喜欢。” 说话间,已有丫鬟将东西递上,老夫人打开礼盒,只见里面的观音像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白里透光,登时笑的合不拢嘴直呼:“儿媳有心了,儿媳有心了,母亲很喜欢!” 紧接郭淮之后,便是郭漮与夫人李氏。 “儿子、儿媳给母亲拜寿,恭祝母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两人齐声道。 说完,郭漮又道:“日前儿子寻得一副八仙祝寿图,见此良机献与母亲。” 遂有丫鬟将图献上,老夫人面露慈爱,从丫鬟手中接过卷轴,却并未打开,转手递给身后的丫鬟,嘴上连说三个:“好!好!好!” 见此,站在底下的李氏眼神暗了暗,一言未发,随郭漮回到席位。 长辈祝完寿,接下来就该小辈了。 眼看马上就要轮到自己,郭芊在旁边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好好的东西,怎么就不见了呢! 跟在她身后的贴身丫鬟如意则是满脸愧疚:“小姐,都是如意的错,如意该死,竟然将小姐亲手准备给老夫人的寿礼弄丢了,”说着如意腾的一声跪下,语带哭腔道:“小姐,你罚奴婢吧!” “哎呀,”郭芊烦躁的揉了几下自己肉嘟嘟的小脸道:“罚你有什么用,罚你给祖母的寿礼就能回来吗?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好好想一想,东西最可能掉哪?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听了这话,如意忙从地上起身,仔细想了一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姐,奴婢来前院的路上,礼盒曾被一位小姐撞了一下,寿礼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郭芊焦急道。 “是,奴婢这就去!” 郭芊本想跟着一块儿走,可撇头一看,二姐郭英已经开始献礼了,不得已,她只能一边将所有的希望压在如意身上,盼着她能早点将东西找回来,一边想法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此时,郭英已经入席,李氏看着还傻愣愣站在一旁的郭芊,给自己的心腹丫鬟递了个眼色。 那丫鬟冲李氏轻轻一点,遂走到郭芊身边小声道:“三小姐,该去给老夫人祝寿了。” 郭芊回神,就见席间众人都打量着自己,忙小脸一红,走上前,像个寿童似的两手一拱道:“孙女郭芊给祖母拜寿,恭祝祖母笑口常开、身体安康!” 因她的动作太过讨喜,郭老夫人被她那俏皮的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呵呵,有你这丫头在身边,老身就是想不开心都难!” “能让祖母开心,看来孙女还是有点用的。”郭芊冲郭老夫人眨巴眨巴眼睛,那灵动的小模样看的老夫人越发喜欢的紧。 “三姐妹中就数你淘,”老夫人笑呵呵的打趣道:“你大姐姐二姐姐都给老身准备了礼,三丫头,你的寿礼呢?” 郭芊冲老夫人嘿嘿一笑道:“还请祖母稍等片刻,今日祖母大寿,孙女喜不自胜,特献歌一曲,为大家助兴。” 因是临时起意,并无人伴乐,郭芊只能清唱。 郭芊声音一出,众人面色尽是惊讶之色,素来只闻郭府大小姐琴音一绝,不想这三小姐也如此出彩,这嗓音可称得上是天籁! 一曲过罢,众人犹如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回神,就在此时,郭芊瞥见如意的身影,见她手上捧着适才放寿礼的盒子,只当她已经将东西寻回,面上一喜,忙冲她招手道:“如意,快将我给祖母的寿礼拿过来。” “小姐...”如意一脸犹犹豫豫的看着郭芊,嘴角翕动,又欲言又止,明眼人一看就知有问题。 可是郭芊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根本没有留意到如意的异常,急性子的她,见如意磨磨蹭蹭的,干脆自己上前一把夺过如意手中的盒子回到老夫人跟前道:“祖母,这是孙女请人特意打造的如意佩,里面的图案是孙女亲手设计的,祖母快看看喜不喜欢?” “好!那老身就来瞧瞧三丫头的如意佩到底有何不同。”老夫人笑着从郭芊的手里接过礼盒,接着将其打开。 视线在礼盒里只停留一瞬,老夫人登时吓得双目紧收,发出“啊”的惨叫一声,双腿一登,摊在椅上,嘴巴大张啊啊的直喘粗气。 ------------ 第八十一章另有隐情 礼盒因老夫人的动作被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咕噜噜的滚出来,散在地上。 众人正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老夫人为何会打翻礼盒,却在看见地上那摊异物时,皆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只见从那盒子里滚出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玉,只是被血浸染过,那玉吸了血,因此才白里掺红,在观那玉,上面似有图案,但碎的太厉害,却是连形都看不出来了。 寿宴见血,这本就不吉利,何况还是一块摔碎的血玉,怪不得老夫人会被吓的背过气去!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啊老夫人!”丫鬟满脸焦急的看着嘴唇发白,捂着胸口,直翻白眼的郭家老夫人,忙用手给她顺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郭府上下被老夫人此时的模样吓得不轻,纷纷赶到老夫人身边。 “母亲,母亲!”郭淮连叫几声,老夫人都没有反应,吓得郭淮立即命人去请大夫。 “祖母,祖母,你别吓孙女!”郭茹蹲在老夫人身前,一边唤着祖母,一边同丫鬟一起为她顺气。 眼见老夫人状态不好,郭漮气坏了,怒气冲冲的冲到郭芊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孽子!这就是你送给你祖母的寿礼?” 这巴掌郭漮用了十足的力,郭芊只觉得左侧耳朵嗡嗡嗡的响,脸上疼的厉害,她捂住脸,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满脸委屈的看着郭漮,抽噎。 自嫁入郭府,李氏就只生了郭芊一个女儿,此时见女儿挨了一巴掌心疼的要命,可老夫人还在那儿半死不活的躺着,她也只能静静站在边上看着。 眼见郭府乱作一团,众人也都坐立难安起来,不知是该继续留宴,还是起身离开。 很快,有老仆带着大夫过来。 “大老爷,秦大夫来了。”老仆道。 “秦大夫,快看看家母,她老人家刚才被吓着了。”郭淮道。 “大人勿急,容草民为老夫人诊脉。”说着,大夫将老夫人的手放平,为其诊脉。 不多时,放下手道:“大人,老夫人并无大碍,待草民开副顺气安神的方子,煎水服下就好。” “多谢秦大夫,管家,跟秦大夫去抓药。” “是大老爷,秦大夫,这边请!” “夫人,你带人扶母亲回后院休息,记得要好生伺候。”郭淮嘱咐道。 “老爷放心,母亲这边有妾身在。”说完,江氏看向丫鬟们道:“你们动作轻点,扶好老夫人,随本夫人回后院。” “是,大夫人!” 江氏正要走,见郭茹和郭英还站在原地,便对两人道:“祖母素来最疼你们,此时祖母身体欠安,你们还不前去床前守着,好好尽孝。” “是母亲!” 当众出了这么一场闹剧,郭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此时江氏等人一走,郭淮上前几步拱手赔礼道:“今日家中突变,让诸位见笑了,郭某在此向诸位赔罪了。”说着,对着席间就是一礼。 “郭大人千万别这么说,眼下还是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是啊,既然郭大人府中有事,我们也不便继续打扰,就先告辞了!” 郭淮拱手道:“郭某感谢诸位理解!”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都陆续起身告辞,就在众人要走之际,人群中忽有人喊了声:“你们不能走!” 众人随即一顿,皆回头望去,却是一个丫鬟装扮的小丫头。 “不能走,你们不能走!”如意冲着众人吼道。 “住口!郭府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主事了!”郭淮面色一黑,斥责道。 “大老爷!”如意情急之下跪下来,看着郭淮满脸急切道:“真的不能让他们走,如果人都走了,三小姐就没法洗脱冤屈了!” “如意...”郭芊满脸动容的看着如意,她没想到,偌大的郭府,最后愿意为她力证清白的,居然只有她身边的丫鬟! “小姐,你放心,此事因如意而起,如意一定不会让小姐蒙受不白之冤的!”今日她就算豁出命也要找出背后陷害之人,否则一旦背上不敬祖母的罪名,小姐这一生就毁了! “放肆!”郭淮气的面色铁青,他想不通他郭府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寿宴搞成这样,此刻还要被一个丫鬟顶撞! “郭大人,”叶蕴带着衡芜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既然这丫鬟宁愿冒死顶撞主子都要留下大家,还说此中有冤,不妨就让她将她的冤情讲出来。 正好,今日京兆府刘大人、大理寺蓟大人都在,若真有冤情,自当还这丫鬟一个公道!” 叶蕴都发话了,谁还敢走,皆又退回原位坐了下来,而被叶蕴点了名的刘成鸿、蓟良则抬脚去到叶蕴身边。 “长公主所言极是,此事涉及三小姐名誉,还是查清的好。”蓟良道。 “既然长公主开恩,命你呈述冤情,那你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敢有一句不实,本官定让人将你的腿打折!”郭淮道。 “是!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小姐命奴婢去府外寻一手艺精巧之人,为老夫人雕刻如意佩..” 正说着,话被郭淮打断:“之前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说正事!” “是!今日,小姐命奴婢将寿礼在开席前带来,奴婢一直留意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将如意佩放入礼盒中前往前院与小姐汇合,不想途中迎面冲出一位小姐,与奴婢撞在了一起。 当时因为礼盒被奴婢捧在怀中没有落地,因此事后奴婢便也没有查看寿礼是否有恙,直到快要献寿前,小姐将盒子打开,却发现里面的如意佩不见了。 后来奴婢努力回想,如意佩只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被甩出去的,于是小姐让奴婢再回去找找,果然在距离碰撞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如意佩。 只是...奴婢发现它的时候,如意佩已经碎了,而且在如意佩的上面还放着一只被捅死的八哥。 奴婢将八哥拿走时,八哥的血已经渗进了玉里,再加上当时马上轮到小姐拜寿,奴婢一时心急,就只好先将玉佩带了回来。 本是想与小姐说明,换一份寿礼,可小姐动作太快,奴婢还没有说明,小姐已将东西献给了老夫人,这才使老夫人受到了惊吓。” ------------ 第八十二章 勘察现场 此话一出,郭淮、郭漮两兄弟立刻变了脸色,看来是有人存心要跟他们郭府过不去啊! 眸中闪过一抹深邃,郭淮沉声道:“你可有看清是何人!” 如意摇摇头:“当时奴婢一心想着快点赶去前院将东西交给小姐,所以并没有过多留意。” “那你可记得与你相撞之人,所穿衣服的颜色?”叶蕴补充道。 “回长公主,当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奴婢回过神,那位小姐已经走了。” “哦?既然人已经走了,你又是如何断定此人一定是在场前来拜寿的官家小姐?”叶蕴追问道。 “这...”如意眉头微微蹙起,一边回想一边道:“奴婢记得当时那位小姐与奴婢撞在一起时,奴婢曾闻到一股甜腻腻似花香又比花香浓烈的胭脂味儿,而府中夫人、小姐,向来喜欢味道淡雅之物,因此奴婢断定,与奴婢相撞之人一定不是府中之人。” 如意此言一出,在场所有陪同家中长辈赴宴的官家小姐们皆神色一顿,拧眉沉思,在心中暗暗揣测,如意口中所说之人到底是谁! 视线似有若无的在人群中游转一圈,叶蕴道:“方才所说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足取信,郭三小姐。” 忽闻叶蕴叫自己,郭芊有些恍惚,她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叶蕴,满脸迷茫。 “诸位小姐自幼养在深闺,身娇体弱的,今日在郭府游玩了半日,想来身子骨已经到了极限,就有劳郭三小姐带她们去你的院子里好好休息片刻。” “啊?”郭芊一脸惊讶的看着叶蕴,连哭都忘了。 别说是郭芊,就连郭淮郭漮两兄弟听到这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这个节骨眼上,长公主想的不是追查幕后黑手,而是担心一群小姑娘身子骨受不受得住的问题,难道他郭府小姐的名誉都比不上一群小姑娘的身子骨来的重要? 没给郭芊拒绝的机会,叶蕴直接道:“衡芜,你随郭三小姐一起,带诸位小姐下去休息。” 衡芜拱手道:“是!”随后径直走到郭芊面前道:“有劳郭三小姐带路!” 郭芊轻轻点头应了声:“好。”又从袖带中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转身看着坐在席位间的众人道:“请诸位姐姐跟我来。” 有叶蕴有言在先,又有衡芜跟随在后,谁敢驳了郭芊的面子,郭芊一说,纷纷离开席位,跟着郭芊向后院走去。 “人都被皇姐撵光了,这事儿还怎么查?”宇文译晃着折扇一摇一摆的从席间出来,望着叶蕴满脸讥讽。 就算她断案能力确实高于常人,但就凭那丫鬟的几句不清不楚的话,就想找出幕后黑手?呵!她宇文蕴真当自己是手眼通天的神么,不自量力! 冷眼瞥了眼挑事的宇文译,叶蕴不温不火道:“本宫怎么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 闻言,宇文译不恼反笑道:“既然皇姐不愿见我,皇弟就不继续留下来讨人嫌了,诸位大人,本皇子先行一步。” “臣、臣妇、臣子恭送四皇子!”众人起身齐声行礼。 “臣送四皇子!”郭淮疾步上前道。 “不必了,”宇文译扫了眼叶蕴,意味不明道:“郭大人还是留下来,好好看看皇姐是怎么替郭三小姐洗刷冤屈的吧。”话落,宇文译拂袖而去。 宇文译走不走对叶蕴来说都无关痛痒,此时她的心思全然落在另一件事上。 “带本宫去事发地看看。”叶蕴对着如意道。 “是!”如意忙从地上起来为叶蕴带路,叶蕴刚走两步,想到身侧还站着刘、蓟二人,遂停下脚步道:“二位大人也一起吧。” “是!”刘、蓟二人齐声道。 如意带着叶蕴三人径直往后院方向走,半盏茶的功夫,几人来到事发地,是一条十分僻静的小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折蜿蜒,两侧还有形状各异的太湖石错落有致的沿途围绕。 “你是在何处与人相撞的。”叶蕴道。 “回长公主,奴婢是在经过那个转弯处与人撞到一起的。”如意指着不远处的太湖石道。 闻言,宇文蕴看了眼那块类似S形,上下宽,中间窄的太湖石,身子腾空一跃,转眼人就站在了太湖石之上,将四周环境看了个大概后,重新回到地面。 “二位大人不妨四处转转,看看有何发现。” “是!” 两人领命后,径直走向方才如意所指的那块太湖石,两人将太湖石以及太湖石周围仔细查找一番,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根白色的丝线。 蓟良将其捻起,遂走到叶蕴身边。 “长公主请看!”蓟良将手中的丝线递到叶蕴眼前。 伸手接过丝线,叶蕴一边用手指转动着丝线,一边漫不经心道:“这东西在哪找到的。” “是在太湖石后侧一块细碎尖锐的岩石上发现的,想来之前有人曾躲身于此,因与太湖石贴的近,所以才会被岩石勾住衣服,从而留下这根丝线。” “嗯,蓟大人分析的不错,不过单凭一根丝线说明不了什么,还需在找找。”叶蕴一边在脑中不断思索着零零散散的线索,一边道。 说完,叶蕴正要转身查看四周,余光在划过如意衣袖时,眼睛突然被刺了一下,反身性的伸手一挡,待眼睛恢复正常后,叶蕴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如意右手衣袖的下方似乎坠着什么东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个拇指大的亮点。 “如意,你右手袖口处是什么东西。”叶蕴道。 闻言,如意抬起右袖边找边道:“回长公主,奴婢的右袖口什么也没....”有字还未说出口,如意就被一个通体发绿的耳坠吸引,她呆愣了一下,忙将与自己袖口勾缠在一起的耳坠解开,捧着耳坠走到叶蕴面前。 “长公主明鉴,此物并非奴婢所有。” 接过耳坠,叶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用来打造耳坠的玉石,色泽均匀、质地光泽,一看就不是如意一个丫鬟能佩戴的起的! 看来这丫鬟没有撒谎。 将耳坠握于掌中,叶蕴看了眼如意道:“带本宫去你发现寿礼的地方看看。” “就在前边,长公主、两位大人,请跟奴婢来。”话落,如意带着三人绕过之前的太湖石,径直踩着草丛往里边走了数十步停下。 ------------ 第八十三章 故意刁难 “长公主,两位大人,这里就是奴婢发现寿礼的地方。”如意指着眼前的草丛道。 顺着如意所指之处看去,果然看到草丛塌陷了一块儿,上面有一滩可疑的暗黑色印记。 叶蕴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在沾有黑色印痕的草叶上搓了搓,随即将手放到鼻尖嗅嗅,鼻腔瞬间被血腥味占据。 掏出手帕将手指擦拭干净,叶蕴站起身,视线瞥到旁侧清晰可见的踩踏痕迹后,身形一顿,随即收起手帕,径直寻着踩踏痕迹走去。 越往下走,踩踏的印记与印记之间的距离就越密集,被踩踏的草印也越来越深,看得出留下此印记的人当时的心境,必定是慌乱无比。 印记沿着太湖石后方的草丛一直延伸到西侧的假山口,在与假山相连的鱼池边上没了痕迹。 “长公主,脚印到这儿就没了,这该如何是好?”身后,刘成鸿一边悄悄打量叶蕴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淡淡的瞥了眼后者,叶蕴并未答话,转而专心致志的盯着鱼池里的虎头金鱼看个不停。 直到一只摇头晃脑,在鱼群中横冲直撞,体型较大的虎头金鱼闯入视线,叶蕴清冷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她勾勾唇角道:“刘大人,有劳你找人将那只最大的虎头金鱼给本宫捞出来。” “是!”刘成鸿拱手应下,立即动手下去找人。 片刻,刘成鸿带着两个仆人过来,其中一人拿着网子将鱼捞起,另一人赶紧端着缸上前,一番合作下,那只虎头金鱼顺利落入缸中。 “好了,时辰不早了,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刘大人,去请郭大人到郭三小姐的院子。”叶蕴道。 “是!”话落,刘成鸿先一步离开。 “蓟大人。”叶蕴扭头看向一旁不语的蓟良道。 “长公主!”蓟良上前一步,拱手道。 “蓟大人,有件事还要委托与你。”说着,叶蕴近身上前,在蓟良耳畔低语几句,随后后退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长公主放心,臣这就去。”蓟良微微拱手,随即撇头看向那两名仆人道:“尔等随本官前来。” “是,大人!”仆人齐声道。 待蓟良三人走远,叶蕴这才慢悠悠的对着如意道:“带本宫去你家小姐的院子。” “是,长公主这边请!” 翠屏院中,各府小姐三三俩俩与好友坐在一起,却只敢用眼神交流,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自己的某个举动会惊扰到站在门口,面色冷淡,一言不发的衡芜。 “衡姑娘,”端坐在石桌前刚刚止了眼泪的郭芊,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扭头看着衡芜,声音嘶哑道:“今日天气炎热,姑娘不妨过来坐坐,喝杯茶水,休息休息。” “多谢郭三小姐好意,衡芜不累。” 被衡芜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郭芊撇撇嘴,突然又有点想哭了,不过,还没等她眼泪掉下来,回廊那边就传来一声尖叫。 “哎呀!”身上一阵灼痛,潘子珊惊呼出声的同时弹身而起,深色的茶水顺着胸脯流到了裙摆,在桃红色的衣裙上留下一大片湿迹。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旁边丫鬟半跪在地上忙用帕子为潘子珊擦拭衣裙,却被潘子歆蛮恨的一把推开! “起开!都是你干的好事!郭府的下人都没长眼么,都是干什么吃的,倒个茶都能倒客人身上!”一顿咆哮后,潘子歆这才看向潘子珊,一脸关切道:“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你说呢!”潘子珊没好气的瞪了眼潘子歆,那么热的茶水浇下来,能没事么! “是这丫鬟惹的你,你冲我撒什么气...”潘子歆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你!哼!”潘子珊气呼呼的扯着湿漉漉的衣服,愤恨的别过头。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毕竟是打着镇国公府的名义跟自己一块儿来的,戚芸彤做不到视若无睹,在听到潘子珊的呼喊声后,忙拉着刘羽篱从另一边走过来。 面对戚芸彤的关心,潘子珊根本不领情,她冷眼瞥了眼戚芸彤道:“不用你假好心!” “哎,潘子珊,你说话客气点!像你这种人,也就芸彤心善愿意搭理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镇国公你们母女指不定现在在...” “羽篱,别说了!”戚芸彤急忙拉住刘羽篱的手,阻断她接下来的话。 “你就由着她吧!算了,我不管了。”说完,刘羽篱恨铁不成钢的扭头走到另一边,独自生闷气去了。 “羽篱....”戚芸彤唤了声,见后者没有反应,心中微微叹口气,转而看向潘子珊心平气和道:“你不用对我有那么大敌意,我若有心看你笑话,断不会过来问你,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是问郭三小姐借套衣服换上吧。” “郭三小姐,那边好像在叫你,郭三小姐不过去看看吗?如果衡芜没有记错,这里好像是郭三小姐的院子吧。”有内力傍身的衡芜将回廊那边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此时见作为东家的郭芊还呆坐在石凳上,不由好心提醒道。 经衡芜这么一说,郭芊瞬间回神,反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赶忙走向回廊。 她真是哭傻了,竟然忘记茹姐姐她们都不在这儿了! 快步走到潘子珊面前,郭芊忙向潘子珊赔礼:“潘姐姐消消气,院中丫鬟毛手毛脚的误伤了姐姐,小妹在此替丫鬟向姐姐道歉! 虽然眼下天气未凉,但毕竟已是菊月,湿衣服穿在身上,难免会染了寒气,劳潘姐姐在屋中稍等片刻,妹妹这就派人去茹姐姐的院中取套衣服过来,为潘姐姐换上。” “呦~郭三小姐这突然间姐姐长姐姐短的,我们姐妹俩可受不起!”潘子歆斜睨着郭芊阴阳怪气道,显然还在记恨之前的事。 对此,郭芊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受着,毕竟是她院中的丫鬟有错再先,怨不得别人在这个当头成心刁难! “潘二姐姐说笑了,”郭芊强行扯出一抹干笑道:“两位姐姐比我年长,自然受得起这声姐姐。” “是么?我倒是觉得郭三小姐向来不拿我们姐妹俩当姐姐看呢!”潘子歆脖子一扬,趾高气扬道。 此话一出,郭芊再也笑不出来了,本来因寿礼一事,她就憋了不少委屈,此时被潘子歆故意刁难,心中涌起酸涩,眼看泪坝就是决堤,院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吵什么!” ------------ 第八十四章 都有嫌疑 叶蕴携郭淮、刘成鸿、如意三人从院外进来,见叶蕴过来,衡芜立即上前道了声:“主子。” 冲衡芜微微颔首,叶蕴侧头径直看向回廊:“衡芜,这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潘大小姐的衣服湿了,郭三小姐请潘大小姐换衣服,潘二小姐因不满郭三小姐称自己姐姐,于是争执不下。”衡芜简言意骇,说了事情发生的过程与结果,至于事情的起因却是绝口未提。 闻言,叶蕴回头看了她一眼,衡芜身子一僵,随即错开叶蕴的视线,垂头不语。 见此,叶蕴心中有了计较,遂转过头,视线落在潘子珊三人身上道:“有时间因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争执,想来潘大小姐并无大碍,既如此,郭三小姐就不必费心了。” “是!”郭芊微微福身应了声,起身的空档扫了眼忍气吞声的潘氏姐妹,心中很是解气! 叶蕴话落,潘子珊面色一怔,手无意识的拽紧衣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异样。 察觉到潘子珊举止间的怪异,叶蕴眼角微收,掩下心头困惑,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秋色寒凉,女儿家身子毕竟娇贵,要出了什么乱子,外人不知实情,还以为是郭府薄待了潘大小姐,衡芜。” “主子!”衡芜上前一步道。 “本宫命你跟随郭三小姐一同过来,就是为了保护诸位小姐的安全,眼下潘大小姐受惊,你也有责任,本宫就罚你亲自为潘大小姐更衣赔礼,你可有怨言?”话落,叶蕴深深的看了眼衡芜。 衡芜向来心思玲珑,只需稍作思量,就明白了叶蕴的弦外之音,当即道:“衡芜失职,甘愿认罚。” “嗯,”叶蕴点头道:“既如此还不快扶潘大小姐去内室更衣。” “是!”衡芜绕行至游廊,来到潘子珊面前道:“潘小姐,请移步。” 话落,也不管潘子珊是否愿意,径直上前搀着她往内室走。衡芜的力道控制的刚刚好,既不会伤到潘子珊,也不会让其挣脱,暗中试了几次均未得手,潘子珊无法,只能被迫去了内室。 能在朝堂混迹几十年还深受皇恩的人,眼力劲自然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这边叶蕴刚罚了衡芜带潘子珊更衣,那厢郭淮已经命小厮从郭茹那里取了衣服过来。 “大老爷,小的将大小姐的衣服带来了。”小厮手上捧着衣服,弓着身道。 “送去内室。”郭淮道。 “是!”小厮疾步向内室而去。 内室,潘子珊在衡芜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极其不情愿的一点点往屏风方向挪。 眼看屏风近在咫尺,潘子珊停下脚步,回头,好声好气道:“要不衡芜姑娘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衡芜奉旨为潘小姐更衣,还请潘小姐快一点,别让长公主久等。” “可是,”潘子珊面露为难道:“眼下没有更换的衣物,衡芜姑娘让子珊如何更衣?” 正说着,外面响起叩门声:“潘小姐,小的奉大老爷之命,前来为潘小姐送衣裳。” 衡芜瞥了眼潘子珊,随即从门外出去,接过小厮手中的东西再次回到屋内将衣服递给潘子珊道:“这下潘小姐可以更衣了吧。” 潘子珊干笑两声,拿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心怀愤恨的去到屏风后面。 不多时,潘子珊将新衣服换好,正想将搭在屏风上的湿衣服收起,不料,有一只手已经抢先从另一侧将衣物全部抽走。 面上闪过一抹惊慌,潘子珊快步从屏风后出来看着衡芜道:“这是我的衣物,还请衡芜姑娘还给我。” “潘大小姐何等身份,此等杂活还是交给衡芜吧,放心,待衡芜将衣物整理好便还给潘大小姐,方才换衣服耽搁了不少时间,潘大小姐还是先过去的好,以免让公主久等。” “这...好吧。”眼看拿回衣物无望,潘子珊退而求其次,只能按衡芜说的先过去。 潘子珊前脚刚走,衡芜便将衣裳展开从头至尾仔细查看一遍,连一根线头都没放过。 庭院内,叶蕴端坐在太师椅上,瞥了眼面前凝神屏气不敢抬头乱看的诸位千金,清清嗓子道:“方才本宫在勘察现场时,在如意袖口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物件,诸位不妨一起看看。”说着,叶蕴从袖中掏出一串通体发绿的玉石耳坠。 此物一出,众人皆是面露惊疑,唯独一人白了脸色。 叶蕴面色一顿,沉声道:“戚小姐,你可识得此物?” 戚芸彤轻咬着下唇,有些艰难的点点头道:“是。” “芸彤,你胡说什么!”人群中,刘羽篱着急忙慌的冲到戚芸彤身边,对着叶蕴道:“长公主明鉴,这件事绝对不会是芸彤干的,臣女与芸彤自幼相识,她是什么品行,臣女最清楚不过,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她做不出来。” “羽篱...”戚芸彤一脸感激的看着刘羽篱,即便生着气,她还是能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边,有朋如此,芸彤何求! “看什么,”刘羽篱别扭的转过头道:“刚才的事,还没完呢。” “我知道,羽篱谢谢你,不过,”戚芸彤转过头,一脸坦然的看着叶蕴道:“长公主,此物确实是臣女之物,只是此前不慎遗失,臣女找了多日都未曾寻到,今日突然出现在此处,臣女实在不知其中缘由,望公主明察。” 话落,戚芸彤直接双膝跪地,对着叶蕴就是一拜。 闻言,叶蕴眸中划过一抹思虑,她虽与戚芸彤是第一次见面,但也能看的出此人是个心思单纯、品行端正的姑娘,今日之事,的确不像出自她手。 心思一敛,叶蕴道:“戚小姐说此物早已遗失,可知是在何时、何地丢失的。” “回长公主,前段时间,臣女受邀前往郊外出游,回来之后便发现佩戴的耳坠丢了一只,臣女原以为是丢在了出行的马车上,因此派人将马车前前后后寻了一遍,仍不见踪影,为此臣女还伤心了好久。”戚芸彤细细道出实情。 “这么说来,耳坠是在郊外丢的,那么...”叶蕴似漫不经心的往人群中一瞥道:“那日参与出游的人都有嫌疑喽。” ------------ 第八十五章 大动干戈 状似戏言般的话脱口而出,众小姐面色一僵,似有若无的瞥了眼站在人群旁侧迟迟不靠近的潘子珊,叶蕴唇角微微扬起,清冷的声音倾泻而出:“潘大小姐是打算一直在旁观戏吗?” 眼中的幸灾乐祸顷刻消散,见众人全都扭头看向自己,潘子珊正正身子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站好之后才道:“长公主误会,臣女只是怕贸然闯入会打搅长公主问话。” 潘子珊话音刚落,忽的传出一道嘲讽:“呵,你算哪门子的臣女!” 人群中刘羽篱一脸鄙夷的看着潘子珊,这女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平民之女,也敢自称臣女?她也不端起镜子好好照照,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潘子珊一脸愤恨的瞪着刘羽篱,一双褐色的珠子里燃起熊熊烈火。 “你什么你,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刘羽篱反以唇讥道。 尊严被人肆意踩在脚下践踏,怒火吞噬了她的理智,潘子珊怒吼一声:“刘羽篱,我跟你拼了!”撸起袖子就向刘羽篱冲了过去。 刘羽篱一时不察,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刘羽篱哪受过这种窝囊气,反手揪住潘子珊的头发便扭打在一起。 “快,快把她们分开!”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率先反应过来,在人群中吼了一声。 众人手忙脚乱的想要将扭打中的两人分开,奈何两人对彼此都抱了一定要将对方狠揍一顿的心思,一时间别说往开分了,就连站在最前边拉架的人都被殃及了。 “羽篱,别打了,别再打了!”眼见拉不开二人,戚芸彤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芸彤你别管,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混乱中刘羽篱抽空回了一句,继而又缠斗在一起。 太师椅上,叶蕴看着地上宛如泼妇撒泼,撕扯不断的两人,脸色愈发阴沉,正当叶蕴欲出手之际,一道人影猛地冲入人群,如同拎小鸡一般,一手一个,将两人迅速分开。 被迫分开的两人顾不得悬空的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张牙舞爪的挥动手臂,似还想继续扭打,不料,身子突然下坠,砰的一声,整个人砸在青石板上,四肢传来阵阵痛意! 潘子珊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正想破口大骂,扭头对上衡芜冷若寒霜的脸,瞬间没了脾气。 淡淡瞥了眼潘子珊,衡芜重新回到叶蕴身后。 刘羽篱在戚芸彤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抬头对上叶蕴面无表情的脸以及身侧脸色赤红肿胀,一脸诚惶诚恐的父亲,身子一哆嗦,重新跌坐在地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的刘羽篱吓得冷汗直流,赶忙跪好,弓着身子趴在地上,不敢多言一句。 寒霜刺骨的视线落在刘羽篱的背部,短暂的停留之后,叶蕴移开视线,转而撇向潘子珊。 后者正靠在潘子歆身上,眉头皱成一团,嘴里一直嘟囔着:“痛痛痛...” “衡芜,本宫交给你的事情可都办妥了。”叶蕴微微侧头,轻声问道。 闻言,衡芜俯身贴面,在叶蕴耳畔小声耳语几句,随后直起身。 心中疑虑得到证实,无视旁边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刘成鸿,叶蕴将视线再次移到众人身上道:“既然闹够了,那就书归正传,也免得这秋日毒火旺盛,再引燃了哪家小姐,到时候毒火与霉头里应外合,毁了郭三小姐这清新雅致的院子。”此话连嘲带讽,刘成鸿只觉得脸上臊得厉害,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伏在地上的刘羽篱同样觉得羞耻难堪悔不当初,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她泼妇的名声要传遍整个帝都城了! 殿前失仪本是重罪,但刘羽篱毕竟是官员之女,刘府又与戚府素来交好,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戚府是她的外戚,也是她未来的倚靠,所以叶蕴也没想动真格。 但该有的教训是要有的,这与其说是教训,倒不如说是敲打,对刘成鸿的敲打,此人做事太过滑头,又极看重面子,此番言语虽不痛不痒,却是打在了命脉上。 “长公主恕罪,是臣教女无方,今日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望长公主息怒!”刘成鸿顶着一张又羞又臊的脸忙作揖请罪。 叶蕴回头,淡淡看了眼刘成鸿,随即又撇看视线道:“刘大人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衡芜,去看看蓟大人那边是否妥当,若是好了,就让蓟大人带着东西一同过来。” “是!”衡芜拱手,正要去寻人,蓟良已经带着一名手捧石缸的小厮从院外进来。 “长公主!”蓟良大步走到叶灵面前作揖道。 叶蕴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东西呢?” “长公主请看!”蓟良从袖中掏出一块染着血迹又散发着浓浓腥味及臭味的丝帕递给叶蕴。 接过丝帕,忍着刺鼻难闻的味道,叶蕴将丝帕慢慢绷紧,在其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块儿凸起的地方,尽管那里被一团血污掩盖,但叶蕴还是从外形轮廓辨认出,那是一个用丝线勾勒而成的珊字! 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嘲弄,叶蕴抬起头,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丝帕,一边直视潘氏姐妹道:“潘大小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早在蓟良将帕子交给叶蕴的那刻,潘子珊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不过那又如何,只要她抵死不承认,她又能拿她如何! 想到这儿,潘子珊瞬间有了底气,她离开潘子歆的搀扶,顾不得膝盖上钻心的痛意,硬是挺直腰杆,脖子微微上扬,装傻充愣道:“长公主的话子珊听不懂,还请长公主明示!” 呵,跟她玩这套,既然给你机会不珍惜,那就别怪她不顾及她女儿家的脸面了! 叶蕴面色一变,沉声道:“今郭三小姐寿礼一事,本宫现已查清,盗走郭三小姐寿礼之人便是同来祝寿的潘大小姐潘子珊!” ------------ 第八十六章 渊源 “真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会是她...” “虽然诧异,不过这倒是像她能干出的事。” “也是,就算穿着打扮很像大家闺秀,可骨子里到底不是出生名门,也难怪会做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潘子珊倏地抬起头,双目死死瞪着叶蕴,满脸倔强的冲叶蕴大声反驳道:“无凭无据,长公主凭什么污蔑人!” “本宫断案向来讲究真凭实据,若没有确凿证据,断不会妄下结论。”话落,叶蕴面色平静的看着潘子珊,眼底带着淡淡冷意。 “那好,既然长公主说子珊是偷盗之人,就请长公主拿出证据!”潘子珊故作坚强道。 见潘子珊一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样子,衡芜眼中闪过一抹怜悯。 “衡芜。” “在!” “去将潘大小姐要的证据拿来。” “是!”衡芜手一拱,随即大步离去。 衡芜突然离开,众人皆满脸疑色,都在暗自猜测,叶蕴口中的证据是何物。 只有潘子珊一人,待看清衡芜去往何处后,心下一惊,顿时有些站立难安。 片刻,衡芜回来,手中多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裙,戚芸彤盯着那件衣裙只觉得有些眼熟,倏地转念一想,顿时有了头绪,这衣服可不就是潘子珊之前穿的那件么! 在距离潘子珊几步远的位置,衡芜停下脚步,接着两手将衣裙展开道:“这衣裙潘小姐可还认识?” 潘子珊盯着衣裙僵硬的点点头。 “潘小姐认识就好,此前在为潘小姐收整衣物时,衡芜在衣裙下摆处发现了几滴细小的血迹,不知潘小姐可否告知,这血迹从何而来。”衡芜冷声询问道。 “这...”潘子珊强装淡定的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她口不择言道:“这我哪知道,兴许是从哪经过时不小心沾上的。” “哦?”衡芜反问道:“潘小姐怎的如此粗心,这裙摆上的血迹呈喷射状,分明是在第一时间溅上去的,如此大的动静,潘小姐竟然不知道?” “我说了不知就是不知!”话落,潘子珊猛地偏头看向别处,一副我就不认,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见此,叶蕴清冷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不紧不慢道:“潘大小姐今日可曾去过太湖石?” “不曾去过。”几乎是叶蕴问出口的同时,潘子珊不作任何思索,脱口而出,那答案好似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那就奇怪了,”叶蕴从怀中掏出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将其展开,从中取出一根通体发白的丝线接着道:“本宫与两位大人勘察现场时,在太湖石上发现了一根丝线,而这丝线偏巧又与你衣裙上的挂痕相吻合,潘大小姐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不给潘子珊反应的机会,叶蕴继续道:“而且,本宫在太湖石身后不远处发现了大滩血迹,顺着血迹本宫来到了鱼池,在池中看到了一只体型健壮却举止奇特的虎头金鱼,并且...”叶蕴掌中微微运气,那条带血的帕子便直直飞到潘子珊面前落下去:“从肚子里找到了一条绣有你闺名的帕子,这么多巧合加起来...潘大小姐,你不觉得你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本宫若是你,就不会那么马虎,穿着一双沾有泥沙的鞋子到处招摇。”最后几个字,叶蕴说的格外轻,悠长且空灵,落在潘子珊耳畔,就化成了锥心的利器,将她的强装镇定瞬间击得粉碎。 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潘子珊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旁侧潘子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姐姐,虽然姐姐平日脾气不好,也爱挤兑人,时常以欺负戚芸彤为乐,什么好吃好穿的都要先紧着她,可是她没想到她会连偷盗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戚芸彤的耳坠也是......想到这儿,潘子歆看潘子珊的眼神变得复杂。 事情水落石出,叶蕴扫了眼眼皮底下交头接耳,目露鄙夷的闺阁小姐们,清清嗓子道:“既然事情已解决,诸位小姐辛苦了,就先回去吧。” 叶蕴发话,谁敢不从,众人屈膝齐声告退:“臣女告退!”熙熙攘攘顺着石子路一拥而出。 院内恢复平静,瞥了眼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刘羽篱,以及擅自留下的戚芸彤、潘子歆,视线转到面色灰白的潘子珊身上,叶蕴冷声道:“你与戚府是何关系。” 潘子珊盯着眼前有些磨损的青石路面,上牙磕着下唇,一动不动,对叶蕴的话不闻不问。 “大胆!长公主问话竟敢不答,这可是大不敬之罪,理应当斩!”见潘子珊还在抵抗,郭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幸亏长公主查明了真相,否则这不敬祖母的名声就要背在郭芊身上了,到时候别人该如何看待郭芊,又该如何看待他郭府教养出来的女儿,此女心肠何等歹毒! 听闻要杀头,潘子歆吓得腿脚发软,咣当一声跪下来,对着叶蕴不要命的磕头告饶:“长公主息怒,姐姐她一时糊涂,求长公主开恩,求长公主开恩!” 眨眼的功夫,潘子歆磕破了皮,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滩暗红。 眉头微微蹙起,叶蕴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立即出声制止:“够了!” 冷飕飕的声音让潘子歆忘记了反应,她两手撑着地,头微微抬起,呆愣愣的看着叶蕴。 看她这副样子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探究的视线停留在戚芸彤身上,后者身形一顿,随即开口道:“回长公主,潘氏母女三人与戚家的渊源,臣女曾听祖父说过。 多年前,外敌偷袭,大伯带兵御敌,在带小队突袭时不慎中了对方埋伏,大伯带领的十几名士兵尽数被杀,只有大伯一人突出重围。 不过,虽然大伯没有落在敌人手中,却受了很重的伤,尽管如此,大伯还是凭着惊人的意志拖着重伤的身体昏昏沉沉走了两天两夜。 在大伯以为自己快要枯竭而死的时候,他在边境的村子口遇见了一位农妇,大伯说他直到现在都记得,那农妇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大饼散发出的香甜诱人的味道。 后来在他的哀求下,农妇给了他一碗水,靠着那碗水,大伯走回了大营,捡回一命。 三年前,潘氏母女突然手持一块儿刻有大伯名字的玉佩找上门来,说是当年她救过大伯,眼下她丈夫新丧,又带着两个女儿,实在难以糊口,逼不得已想上门讨个差事,以便养活两个孩子。 祖父见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帝都不容易,又有当年一水之恩,便将她母女三人留了下来。” ------------ 第八十七章 有事相求 “原来如此!”叶蕴道:“虽说你母亲有恩于戚府,但戚府在你们母女三人快要流落街头之际收留了你们,在本宫看来,已然还了当年的恩情,更何况...”叶蕴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二人所佩戴的发簪、耳饰,那可都是当下帝都最流行的款式,单单是那发簪上的一颗珠子,都要几十两银子呢... “戚府在吃穿用度上更是将你们当做主子一样看待!”话落,叶蕴顿顿,继续道:“戚府一门忠烈,为了守护络云安定,常年驻守边疆,与亲人相隔两地,故而不能享受寻常人家的暖语温情,如此胸怀大义之人,本宫断不能让戚府受到尔等居心不良之人的牵连,衡芜。” “在!” “潘子珊偷盗寿礼恶意损坏,致使郭老夫人受到惊吓晕厥,郭三小姐名誉受损,此事性质极其恶劣,按罪当关入京兆府大牢等候发落,然,镇国公仁义,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本宫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即刻起,潘氏母女搬离戚府,此生不得在出现在帝都城,如违此令,数罪并罚,处绞刑!此事,由你亲自执行!” 叶蕴的话,像是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潘氏姐妹的脑中炸开,两人宛如脱线木偶般,愣愣的坐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气。 “衡芜明白!”衡芜拱手,遂上前一步,一手架起一个,拖着二人,离开此地。 望着衡芜离开的方向,戚芸彤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自潘氏母女入府后,祖父希望潘氏能好好照顾她,便托潘氏代为掌管中馈,结果潘氏贪得无厌,每日只知好吃懒做,对她的衣食用度几番克扣不说,还经常拿她当丫鬟使。 她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一想到驻守在边疆整日为国操劳的祖父、父亲、大伯以及两位哥哥,她就不忍因为这么点小事让他们忧心。 所以,每当祖父在家书中询问她过得好不好时,她只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殊不知,她在心里有多期盼,祖父他们能快点回来。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当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戚芸彤心颤了一下,她赶忙回头,正好与叶蕴四目相对。 感受到那清冷的眼眸所传递出来的善意,戚芸彤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多谢长公主关心,臣女好多了。” 叶蕴轻嗯了声道:“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外祖父与二位舅舅远在边疆,今后你若有事,可直接派人去公主府找我。” 话落,叶蕴径直向前走去,郭淮、蓟良随即跟上。 眼看叶蕴就要走远,刘成鸿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爱女,终是于心不忍,开口道:“长公主留步!” 叶蕴脚步一顿道:“刘大人可还有事。” “回长公主,小女殿前失仪,恳请长公主能让下官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刘成鸿不说,她都忘了地上还跪着一位! 顿顿,叶蕴道:“准!” 说完,不做停留,大步离开。 “下官谢过长公主!”刘成鸿对着叶蕴作揖,礼毕,他侧身看向刘羽篱,面色一变,冷声斥责道:“跪着不起是等着为父去扶你么!” “女儿不敢!”小声回了一句,刘羽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刘成鸿跟前,怯懦道:“父亲,女儿给您丢脸了...” “哼!亏你还知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安心在家待着,不把《女训》背熟了,休想再出来!”话落,刘成鸿负气,率先走了。 留刘羽篱一个人在后面,满脸焦急,拖拉着腿费力追赶着,见此情形,戚芸彤忙上前扶住刘羽篱道:“别急,我扶着你走。” “谢了,芸彤!” “谢什么,要不是帮我,你也不会被长公主、刘伯父责罚。” “哎呀,我们之间不许见外!” 另一边,郭淮将叶蕴二人领到正堂,对着两人一番感谢后,蓟良已公务缠身不敢耽搁为由先走了,此时,正堂只剩叶蕴、郭淮二人。 看着椅上悠哉哉喝茶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的叶蕴,郭淮道:“长公主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是臣能帮的上的,一定竭心尽力。” 放下茶杯,叶蕴轻笑一声道:“话既挑明,本宫也就直言了,秋狩在即,按照惯例,每年秋狩之前,父皇都会委派一位大臣,对军营兵器进行检验排查,以确保秋狩的安全,而今年这个差事似乎是落到了郭大人身上。” “不错,几日前,臣确实收到了皇上的圣旨,命臣带领刑部衙役对护城军军械进行检验,不过,臣实在想不通,这跟长公主有何关系?”郭淮道。 “自然有关,我朝对军械管理相当严格,各种军械的数量以及使用都有详细记录。” “长公主是想要护城军的军械造册?”郭淮面露震惊道。 军械造册可不是谁都能翻看的...长公主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郭大人不用紧张,你只需告诉本宫军械登记数量与实际数量是否吻合便可。” 闻言,郭淮眉头紧蹙不解道:“可否能告知臣,这么做的理由?” “郭大人这么说,本宫就当郭大人是应了本宫,至于这么做的理由,本宫只能说...私事而已...”话说一半,叶蕴从椅上起来道:“本宫不喜欠人人情,日后郭大人有事,本宫自当助郭大人一臂之力,叨扰半日,郭大人还是去看看老夫人吧,本宫先走了。” “臣送长公主!”郭淮赶忙从椅上起来。 “不必了。”说着,叶蕴已经跨出正堂门槛,向院外走去,见此,郭淮默默对着叶蕴的背影,作了一揖。 公主府 叶蕴掀开车帘,踩着马扎从马车上下来,守在门口的府兵即刻低头、抱拳道:“长公主!” 轻声嗯了一声,叶蕴从里面进去,径直回了凤阳阁。 听到门口响动,白芷从里面出来,见是叶蕴,嘴角立刻抹开笑意:“主子,你可回来了,郭府的寿宴热闹吗?咦~”白芷往后扫了眼,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疑惑道:“衡芜没跟主子一起回来吗?” “办事去了。” “哦!”白芷明了的点点头。 ------------ 第八十八章 朝堂风波 “去准备点吃食,一会儿送去书房。”叶蕴边说边从柜里取出一件常服,随即向屏风后走去。 “是。”白芷应声退下。 不多时,叶蕴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径直去了书房。 坐在书案前,叶蕴执笔沉思许久,才开始动笔,笔尖转动,一封迟到多年送往边疆的家书悄然而生。 “叩叩叩,主子。”白芷端着点心站在门外。 “进!” “咯吱~”伴随着开门声响起,叶蕴正好写完最后一笔。 “主子在写什么?”白芷将点心放到书案旁侧,歪头好奇的看着位于中间还未干透的墨迹。 没有为白芷解惑,叶蕴从容不迫的将信收起,抬手从夹层中取出一个信封,把信装好才道:“楚辞可在府中?” “在后院。” “把这封信给他,让他务必尽快将信送去边疆大营镇国公手中。” “是,白芷这就去。”双手接过信,白芷转身走出书房。 白芷一走,叶蕴后仰在椅背上,心中盘算着时间,嘴角勾起抹嘲讽,喃喃自语道:“算日子,那件事也该落定了...” 不出叶蕴所料,两日后,兵部尚书姜言当朝指控四皇子宇文译与户部官员勾结私自贩卖官盐,此事一出,满朝皆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宇文译据理力争想要倒打一耙洗清嫌疑,但此局姜言与宇文讦谋划多时,人证物证具在,容不得宇文译辩驳。 朝堂之上,宇文雍阴沉着脸看着犹如跳梁小丑般不知道悔改,还在为自己想方设法脱罪的宇文译,一股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够了!”宇文雍一声怒吼,吓得宇文译立即禁了声,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再不敢求饶辩解。 “宇文译身为皇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从即日起幽禁于皇子府,如无诏令不得外出,名下所有商铺全部查封。 李邛!” “臣在!”跪在宇文译身后的户部尚书李邛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 “你身为户部尚书,监守自盗,伙同宇文译狼狈为奸,给朝廷造成极大损失,来人,将此人立即拖去午门斩首示众!”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呐~”李邛忙冲着宇文雍求饶,可宇文雍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任由禁军架着李邛胳膊将其拖出太和殿。 不多时,禁军再次回到殿中复命:“启禀皇上,罪人李邛已处决。” 宇文雍大手一挥,禁军抱拳退下。 大殿内死一般的静寂,宇文雍浑浊的龙眸在众臣身上不断游走,受到龙威压迫的众人不觉心里一紧,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帝王,落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似是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宇文雍收回视线,淡淡道:“朕知道朕老了,精力也不甚从前,这也让某些人生出了别的心思,但朕要告诉你们,朕还没死呢!只要朕一天没死,这络云就轮不到尔等做主!”话落,眸中迸射出一道戾光直击宇文讦身上。 宇文讦后背一紧,当即跪下道:“父皇息怒!” 与此同时,众臣效仿,纷纷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宇文雍冷哼道:“息怒,朕当然得息怒,否则岂不是趁了某些人的心!罢了,都散了吧。” “是,臣等告退!”众臣从地上起来,俯身作揖慢慢退到殿外。 太和殿内,窦公公扫了眼空荡荡的大殿,上前一步道:“皇上消消气,四皇子年岁尚小,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如今受了罚,想必今后再不敢鲁莽行事了。” “只是年岁小还情有可原,要是年岁小心反而大了,那...”后面的话宇文雍没有说完,可窦公公已经明白,皇上这是对四皇子起了戒备之心了。 午门门口,苏牧云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擦拭血迹的太监,抬脚走至丞相府的马车前,正要上车,被蓟良从身后唤住:“苏相留步!” 苏牧云回过身看向蓟良:“蓟大人!” “苏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牧云颔首点头,遂两人走至宫墙角落。 “有什么话蓟大人但说无妨。” “昨日犬子去将军府小坐,回来后说起押送军饷一事,故想请教苏相,可真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乃皇上钦点,蓟大人可转告付将军,不必忧心,尽力办好此事,皇上自有重赏。” “将军府受冷多年,皇上为何会突然将此重任交给将军府?”蓟良问出埋藏在心底的疑虑,二十万两军饷可不是小数目,办好了圣心愉悦,重赏不在话下,若办不好,人头落地也是顷刻之间的事! 越想,蓟良眉头蹙的越深。 “蓟大人,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将军府若想重回往日景象,眼下便是机会,自当好好把握。”苏牧云语重心长道。 “话虽如此,可...”蓟良忧心忡忡道:“边疆路途遥远,付将军又多年未曾领兵,难免让人为之担忧啊~” “皇上既挑中了付将军,就说明皇上看重付将军的能力,蓟大人也无需忧虑,我们要相信圣上的眼光,昨日与皇上商讨秋狩一事,皇上似有意想要蓟大人与靖安王共同负责此事,蓟大人还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吧,想必圣旨不日则下达。” “多谢苏相告知!” “蓟大人无需客气,政务繁忙,恕苏某先行一步。” “苏相慢走!” 目送苏牧云上了马车,蓟良这才动身离开。 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刚刚结束,衡芜便收到了宫中传出的消息,遂去了书房。 “主子,刚刚收到消息,因私盐一事,皇上盛怒,四皇子被幽禁府中,户部尚书李邛被拖去午门斩首。” 将书合起,叶蕴面色平静道:“本宫知道了。” “四皇子私自倒卖官盐,却只是被幽禁,如此不痛不痒的惩罚,主子这局算是白布了。”衡芜略带遗憾道。 叶蕴淡笑一声道:“非也,有些东西不能急于一时,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越长越大。” “这么说,倒是让裕王捡了个便宜。” “衡芜,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傻子,裕王借姜言的嘴看似扳倒了宇文译,实则也将自己暴露在了父皇面前,今后,父皇一定会对裕王府所有提防。”话落,叶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看着眼前谈笑自若分析局势的人,衡芜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自家主子了。 ------------ 第八十九章 郭淮来访 私盐案告一段落,朝堂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眼看秋狩近在咫尺,前朝后宫都在为出行做着准备,有任务在身的大臣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后宫嫔妃更是为了能伴驾随行想尽法子争宠,只有公主府整日悠哉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主子,宫里传出话来,此次秋狩要主子伴驾随行,你可有什么想要带的,白芷好提前准备。” “你看着办吧,东西不必太多,碍事。”叶蕴阖眸躺在贵妃椅上,慢悠悠的道。 “让白芷想想...既是狩猎,骑马装一定得带上...还得备几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对了,披风得带上,早晚天凉,肯定用得上...”白芷一边翻腾着柜子,一边嘟囔道。 “再备两套男装。” “对,还得备两套男...”话说一半,白芷突然反应过来,她挑眉不解道:“主子备男装干嘛?” “出门在外,有男装方便些。”叶蕴解释道。 “哦~好吧,那就再加两套男装...”白芷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一套男装,她拿着男装转向叶蕴方向道:“主子,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叶蕴睁开眼,看向白芷捧在手上的蓝色锦袍,点头道:“还不错,可以。” 正说着,衡芜从外面进来,打量了一眼室内的景象拱手道:“主子,刑部尚书郭大人来访,此刻正在正堂等候。” “哦?”叶蕴从贵妃椅上坐起来道:“本宫这就去。” 正堂,郭淮正襟危坐侧目看着桌上氤氲袅袅冒着热气的茶盏,静静等着主人到来。 不多时,叶蕴来到正堂,挥手撇去一众丫鬟后,只身进去。 “郭大人久等了!” 郭淮从椅上站起,举手作揖道:“臣见过长公主。” “郭大人不必多礼,郭大人此番前来,可是事情有了眉目?”说话间,叶蕴坐上主位,含笑望着郭淮道。 “是!长公主吩咐臣所查之事,臣已核查清楚,护城军的军械数额与造册一致,并无出入。” “哦?”叶蕴眉毛一挑道:“这倒是让本宫有些意外。” “长公主何出此言?” “不是什么大事,告诉郭大人也无妨,前些日子本宫在寒山寺后山曾发现了两支飞虻箭,军中用箭出现在荒郊野外,郭大人难道不觉得好奇吗?”叶蕴眼含深意的看向郭淮。 郭淮心下一惊,飞虻箭怎么会出现在寒山寺....对了,长公主就是在寒山寺附近遇刺的...难道长公主怀疑,刺客身份与军营有关! 想到这儿,郭淮一脸震惊的看向叶蕴。 叶蕴冲郭淮点了下头道:“此事迷雾团团,本宫尚未理清头绪,不过有飞虻箭的地方,无外乎那么几处,要想细查左右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早晚的事,既然郭大人知道了此事,还请事情水落之出前,不要声张!” “长公主放心,此事臣定当烂在肚子里。”郭淮保证道。 “郭大人的人品,本宫自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托郭大人办此事。” “臣谢长公主信任,刑部还有些琐事需处理,长公主若无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郭淮站起来拱手道。 “郭大人,慢走!” 待郭淮走后,衡芜从外面进来道:“主子,此事要不要派龙骑卫去查。” 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叶蕴撑撑手臂道:“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时隔多日,有用的线索早被清理干净了。” “难道要放任他们不管?”衡芜拧眉道。 叶蕴瞥了眼衡芜道:“急什么,狐狸的尾巴藏的再深,终究会露出端倪,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岂不是更好?” 时间一晃便到了九月中旬,明日就是九月十五圣驾出行之日,在府里躺了半个多月,叶蕴终究是闲不住了。 一大早,麻利的换了套男装,就独自出门了。 大理寺议堂内,蓟子真正埋头处理着桌案上的一堆要紧案卷,想赶在明日出行前全部处理妥当,再其桌案前还站着几名衙役,屏声静气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张三杀人案证据确凿,可以定案,按络云律例,当秋后问斩,具体细节,本少卿已悉数写进卷宗,武大马上将其送去给蓟大人过目,若无问题,即日将人移至死牢。” “是!”名叫武大的衙役上前接过卷宗就往外走,刚走至门口,迎面走来一人。 武大盯着来人先是一阵疑惑,而后想起了什么,立即拱手道:“小的见过长公主!” 听闻叶蕴来了,蓟子真赶忙收笔正欲出去迎接,人已经进来了。 “下官见过长公主!” “小的见过长公主!” “都起来吧,多日不见,蓟少卿这是忙什么呢?”叶蕴边四处打量边道。 “皇上隆恩,特命下官随父亲一同伴驾秋狩,只是手上还有些案子没有处理完,下官想着赶在明日出行前,能把这些案子全部处理完。”蓟子真解释道。 瞥了眼桌案上堆积的一摞卷宗,叶蕴道:“还多吗?” “粗略计算,还有十几宗。” “分一部分给本宫,本宫与你一同处理,这样也能快一点。” 想到叶蕴告假的原因蓟子真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妥..” “蓟少卿莫不是忘了本宫也是大理寺的人?”叶蕴挑眉反问道。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长公主的伤...” “放心吧,本宫的伤势早已痊愈,时间紧迫,还是闲话少叙,抓紧处理手头上的案子吧。”说完,叶蕴径直走向桌案,自顾自从上面拿走多一半的卷宗,转身从里面进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专心处理起卷宗来。 见此,蓟子真也不好在说什么,随手指了两名衙役示意他们到里面听后差遣,自己重新回到桌案前忙碌起来。 两人一忙就忘了时辰,要不是衙役送饭过来,两人甚至都没意识已经正午了。 用过午膳,叶蕴揉揉有些酸痛的颈椎,活动活动头部,拿过尚未处理完的卷宗再次看了起来。 时间在点滴间流逝,等叶蕴处理完最后一份卷宗,太阳已经西沉,将桌案收拾整齐,叶蕴从里面出来,外面的桌案上已没了蓟子真的身影,捶捶发酸的肩颈,叶蕴走出议堂。 没走几步,就听跨院之外,不时有说话之声传来。 ------------ 第九十章 启程 “溪沙村的事...” “此事交由儿子去处理,父亲不必忧心。”蓟子真道。 蓟良叹口气,拍拍蓟子真的肩膀道:“也只能如此了。” “嗯,一旦事情了结,儿子会尽快....” “出什么事了?” 话未完,被打断。 蓟家父子转身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叶蕴,忙作揖道:“长公主!” “不知蓟大人与蓟少卿在说什么?”叶蕴好奇道。 “方才臣收到一封求助信,写信的人是臣的同窗好友,现任东林县县令,信上说他所管辖的一个村子出了件怪事,一夜之间村中十几户人家全部身亡,至今没有凶手线索,想请大理寺派人前去协助调查。 恰逢明日臣伴驾出行脱不开身,便定子真代臣前去。”蓟良解释道。 一夜之间全部身亡? 叶蕴眉头微蹙道:“东林县距离帝都有多远。” “骑马一日便可到达。”蓟子真道。 稍作斟酌,叶蕴道:“蓟大人若信得过本宫,此事就交由本宫去查吧。” “这怎么使得!”蓟良拒绝道:“长公主明日要伴驾同行,此事还是交给子真去吧。” “蓟大人说的对,长公主放心,下官定会办好此事!”蓟子真附和道。 “本宫知道此次秋狩蓟大人被父皇委以重任,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皇的出行安全交给别人本宫不放心,东临县的事,还是本宫去吧,至于父皇的安危就全倚仗蓟大人与蓟少卿了!” “这...” “此事就这么定了,蓟大人不必有所顾虑,时辰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蓟大人与蓟少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一锤定音,叶蕴不给蓟家父子反驳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父亲,这...”蓟子真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罢了,”蓟良无奈道:“既然长公主要去,就随她吧。” 公主府 用过晚膳,叶蕴派人将白芷、衡芜、楚辞三人叫到凤阳阁。 “东林县发生一桩命案,明日本宫要先去趟东林县待事情处理完再前往狩猎场,以防万一,白芷,你一会儿去找趟颜姑娘,告诉她明日与本宫一同出行。” “是,白芷明白!” “至于你们三个...”视线从三人身上划过,叶蕴顿顿道:“衡芜,由你留下处理府中事务,白芷、楚辞跟本宫同去。” “主子放心,衡芜会打理好一切。” “嗯,你办事本宫放心,至于宫里面的事...也要抓点紧..” “是!”衡芜拱手应下。 “明日出行,一切从简,准备一辆普通马车,两匹快马,明日卯时出发,都下去准备吧。” “是!” 次日,天蒙蒙亮,承天门前,帝王仪仗站在最前端,紧跟在后的是一辆威武霸气挂着龙头坠饰的御用马车,御用马车后面站着四个随行太监,再往后就是此次随行嫔妃的车驾,随行禁军则分站左右两侧,将马车紧紧包裹起来。 至于随行大臣家眷的马车都停在承天门外,只待圣驾启程,按序跟上。 承天门前,苏牧云带领文武百官站在御用马车左侧,宇文雍在后宫嫔妃的簇拥下走过来。 “微臣(臣)参见皇上!”大臣齐声行跪拜之礼。 “众卿免礼!” “谢皇上!” “苏卿!” “微臣在!”苏牧云上前一步道。 “此次朕秋狩西行,朝中之事就有劳你了!” “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辜负圣恩。” “嗯!听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说完,宇文雍在童妃陪同下登上马车,与此同时,同行的另外几名嫔妃也上了车。 随着窦公公一声:“启程!” 帝王仪仗缓缓向外走去,苏牧云带着众人对着御用马车行驶方向作揖道:“微臣(臣)恭送皇上,皇上一路顺风!” 帝王仪仗走出承天门,早已等在门外的随行大臣的车马按官品高低迅速跟上。 就在圣驾启程的同时,叶蕴也带着白芷、楚辞、颜妍三人发出了。 东林县位于帝都东北方,出了城门,穿过一段小路后,就是通往东林县的官道。 看着近在咫尺的官道,叶蕴下令:“加快行程速度!”说完,长鞭一扬,“驾”的一声率先冲出去。 见此,白芷忙驱动缰绳,打马急追。 主子都跑远了,楚辞自然不能拖后腿,长鞭在马背上一抽,马儿吃痛嗖的一声往前跑,车轮急转,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颠簸不断的车身让趴在车里昏昏欲睡的颜妍惊醒,她一把掀起车帘,将头探出一半焦急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被人追杀了?想到这儿,颜妍的心脏猛地缩紧。 “车身晃荡,颜姑娘还是不要出来的好!驾!”楚辞并没有解释,握着缰绳的手抽动,马儿全力向前冲,车轮碾到石块,车身突然歪斜。 颜妍一个不查,“哎呀”一声,整个人后仰倒磕在车板上,摔得她顿时双眼发昏,眼冒金星。 风尘仆仆的赶了一日,叶蕴四人终是在日落前赶到了东林县县衙。 “砰砰砰!”白芷站在紧闭的县衙大门前,用力的拍了几下。 半响,无人应答。 “主子,里面似乎没人。”白芷扭头看着叶蕴道。 “再敲!” “是!”白芷转过头,边敲边道:“里面有没有人,开开门呐!” “敲什么敲!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敲了好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道不满的暴怒声。 “放肆!大理寺办案,尔等也敢阻隔!”白芷回顶道。 听闻是大理寺,里面的人再不敢怠慢,忙把大门打开,俯身钻出来道:“小的不知是大人来访,多有怠慢,望大人恕罪!” 瞥了眼眼前的青袍衙役,叶蕴道:“你家县令现在何处,速让其前来见本少卿。” “胡县令就在后院,大人请先在前堂等候,小的这就去通传。”说完,衙役快步往后院方向而去。 见此,叶蕴翻身下马,带着白芷三人径直去了前堂。 后院,胡县令刚脱下鞋子准备歇歇脚,就听衙役在外面大呼小叫的,眉间不由染上一抹怒气。 今日他带人将溪沙村周围走访了一遍,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十几户人,几十条人命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没了,这些人,不懂得替他分忧就罢了,竟还给他添乱! ------------ 第九十一章 大理寺来人 “大人,不好了,大人!” 胡县令看着连门都不敲就冲进来的属下,胡子一翘,当场斥责道:“混账!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东林县衙要塌了呢!” “大人,跟塌了也差不多了。”衙役喘着气抹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小声嘟哝道。 “到底什么事儿,赶紧说!” “大人,大理寺来人了,说是要查案,小的猜测,会不会是溪沙村的事情被大理寺知道了,上面要追责啊!”衙役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担忧全部说出来。 “你说什么?大理寺来人了?你怎么不早说!”太好了,这下溪沙村十几户人家的血案可以昭雪了! 胡县令眼睛一亮,当即穿上鞋子,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见此,衙役心里直犯嘀咕,大人看上去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难道是他想错了? 思忖间,胡县令已经走远,瞧着越变越小的背影,衙役大呼一声:“大人,你等等小的!”赶忙追上。 前堂外,胡县令远远看见堂内站着四道背影,观其装扮,似是两男两女,脚步不由一顿,遂从里面进去。 “下官东林县县令胡元庆见过大人!” 转过身,叶蕴看着俯身作揖的胡县令道:“胡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奉大理寺卿蓟大人之命前来协助胡大人查案。” “大人能前来,下官感激不尽!今日天色已晚,下官先安排大人在后院住下,明日一早前去勘察现场,大人意下如何?” “甚好!劳烦胡大人再准备些吃食,我等急于赶路,还未曾用膳。”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吩咐人去准备。”说话间,胡县令瞥到站在门口充当木头庄子的虎二道:“虎二,去让厨子炒几道菜,做好了送到西跨院。” “小的领命!”说完,麻溜的走了。 见此,胡县令又转过头,对着叶蕴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如下官先带大人去卧房小憩一会儿?” “那就有劳胡大人了。”叶蕴颔首道。 “应该的,大人这边请!”话落,胡县令退后一步,待叶蕴先行,才抬脚跟上。 前堂到后院的距离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西跨院,院中有三间空房,胡县令领着叶蕴进了正房,剩余两间偏房,白芷与颜妍住一间,楚辞一人住一间。 “县衙条件有限,卧房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胡县令道。 “胡大人多虑了,劳累一天,能有间干净整洁的卧房休息,本少卿已经很知足了。” “既如此,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稍后下官派两名粗使丫鬟过来,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 “多谢胡大人好意,我这儿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那便等大人什么时候需要了,下官在派人过来。” “好,胡大人有事就去忙吧。” “下官告退!” 胡县令走后没多久,有衙役拎着食盒过来:“大人,饭菜好了,小的来给大人送饭。” “进来吧。” “咯吱”门被推开,虎二从外面进来,看着虎二手上的食盒,叶蕴道:“放桌上吧。” “是。”虎二径直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饭菜,一道道摆在桌上,接着将食盒收起道:“大人慢用,等大人吃完,小的再来收。”说完,便拎着食盒退下了。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叶蕴走至门口唤道:“楚辞、白芷、颜妍过来用膳。” 几乎是叶蕴话落的同时,隔壁传来颜妍急不可待的欢呼声:“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快快快,饿死我了!砰!”门被打开,颜妍如同饿狼扑食般从里面冲出来,嗖的一声钻进正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落后一步赶来的白芷见颜妍如此吃相,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白天为了赶路,只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充饥,挨到现在,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如果可能,她多想像颜姑娘一样,什么都不用顾忌,一心扑到饭菜上。 “饿了就先吃吧,出门在外,不必有所顾忌。”看着白芷明明想吃却又强忍的模样,叶蕴不忍道。 “不了,白芷等主子一同用膳。”默默地吞吞口水,白芷看着叶蕴一脸坚定道。 见白芷如此执着,叶蕴没有在多言,只道:“过去坐吧。” “主子不坐吗?”白芷看着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的叶蕴好奇道。 “本宫等等楚辞。” “白芷陪主子一起等。” 不多时,楚辞从院外进来,白芷恍然道:“怪不得迟迟不见你出来,原来是出去了,不过,这黑灯瞎火的,你这是去哪了。” 不理会白芷的询问,楚辞径直走向叶蕴,在距离叶蕴半米远的位置停下来拱手道:“主子。” “嗯。”扫了眼楚辞微微发红的脸颊以及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叶蕴道:“进去吃饭吧。” 等叶蕴主仆三人就坐,颜妍已经吃的半饱,看着还尚未动筷的三人,颜妍一边吞咽一边招呼道:“快吃,快吃,味道很不错呢!” 白芷早就饿的不行了,此时看见颜妍吃的那么香,再也坚持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来,吃菜。”见楚辞只顾闷声扒着碗里的饭,叶蕴夹起一根鸡腿放在楚辞碗中。 见此,楚辞拿筷的手一顿,随即道了声谢,默默的将叶蕴夹来的鸡腿啃食干净。 相比急于饱腹的三人,许是因为第一次长时间骑马过于疲惫的缘故,叶蕴反而没有太大的食欲,随意吃了几口,便收了筷子,静静看着三人吃饭。 一炷香后,三人停下筷子,看着桌上几乎被吃光的盘子,颜妍难得露出一抹羞赧。 真是太丢人了,楚辞一个大男人都没有她吃的多。 “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颜妍小声喃呢道。 “饭不就是让人吃的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叶蕴柔和一笑,解围道。 “嗯,主子说的对,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更何况还有几十具尸体等着颜姑娘查验呢,不吃饱怎么能行。”白芷贴心附和道。 被叶蕴、白芷这么一说,颜妍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为了让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勘验尸体,颜妍决定要多保留些体力,于是,在叶蕴三人惊诧的目光下,颜妍将盘中剩余的菜食全部吃干抹净! ------------ 第九十二章 验尸 次日,用完早膳,叶蕴四人便在胡县令的带领下去了溪沙村。 “胡大人,还有多久才到啊!”颜妍一边粗鲁的用袖子抹着汗一边喘着粗气道。 不是说很近不用坐车的么?这都走了多久了! “快到了,快到了。”胡县令憨笑一声道。 不满的噘起嘴,颜妍嘟囔道:“一炷香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颜姑娘可瞧得见前面那个石墩?”胡县令指着不足百米处,直挺挺的立在草丛中,足足有半人高的窄条状的石墩道。 颜妍顺着胡县令所指之处看过去,随后点点头:“看到了,那又如何?” “石墩旁边有条小路,穿过小路就到溪沙村了。”胡县令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等到了溪沙村本姑娘一定要好好歇歇脚!”话落,颜妍一马当先加快脚步往前冲,眨眼间就将众人甩在身后。 眼见前面的背影越走越快,叶蕴与胡县令对视一眼,随即带着身后一众衙役也放快脚步。 穿过野草丛生的小路,视线突然变得宽阔,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残破的吊桥,在吊桥前面立着一块石牌,上面刻着“溪沙村”三个暗红色的大字。 看着石牌上的字,颜妍欢呼道:“哎呀,终于到了!” “这桥年久失修,底部有些松散,大人及两位姑娘需小心。”过桥之前,胡县令特意提醒道。 “楚辞,你与颜姑娘一起,保护颜姑娘安全,白芷,你自己当心。”听胡县令这么说,叶蕴立即做出安排。 楚辞、白芷有功夫傍身还好说,颜妍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糟了。 “是!颜姑娘得罪了!”话落,楚辞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颜妍的胳膊肘,将其禁锢在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内。 “嘶~”颜妍吃痛眉头皱成一团口气不悦道:“我说,就算是保护,也不用这么紧吧,都抓疼我了!” 就在颜妍抱怨间,胡县令已经打头上了吊桥,叶蕴与白芷紧随其后,见此,楚辞一句话没说,拽着颜妍就上了吊桥。 面对楚辞的野蛮动作,颜妍正想发火,猛地对上脚下残破不全,一走就咯吱作响的木板,吓得立马忘记了反应。 呆愣愣的任由楚辞拉着自己通过吊桥,踩在结实的土地上,颜妍才松了口气。 “颜姑娘你还好吧?”见她脸色不太好,白芷关切道。 “没事,我没事,阿蕴呢?”颜妍四下看看,不见叶蕴的身影,不由好奇道。 “主子已经随胡大人先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说完,白芷带着颜妍、楚辞以及落后一步才过来的衙役进了方才叶蕴所进的院子。 院内,叶蕴站在小院中央,看着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脏乱的小院,不由疑惑道:“胡大人确定没有走错地方?” 胡县令摇头道:“没错,就是这里。下官接到报案,第一次来这里时也跟大人一样感到困惑,整个小院连同房内,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 “其他地方也是这样么?” “是!下官带人不止一遍的搜寻过,就连屋檐下的角角落落都命人仔细翻找过,奇怪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些人就好像是没有缘由突然死掉一般,无迹可寻。”说起前几次勘察的情况,胡县令忍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迟迟找不到头绪,他也不会给昔日同窗写信求助。 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叶蕴道:“尸体在哪。” “下官怕天气太热,尸体有所损坏,便命县中衙役将所有尸体都抬到地窖之中,并派人日夜看守,大人可要现在查看?” 闻言,叶蕴转过身,看着正在院中到处溜达,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颜妍道:“颜妍,该你了。” “好嘞!”颜妍一脸兴奋的跑到叶蕴身边道:“尸体呢?” “在地窖。” “你、你!”颜妍转身随手指了两个衙役道:“你们去地窖将尸体抬到这里来,本姑娘要验尸。” “尸体多达几十具,姑娘可是要全部查验?”其中一人问道。 “不必,先抬一具,至于其他的尸体,等本姑娘验完了第一具尸体再说。” “是!”那两名衙役拱手,转身离开。 不多时,两名衙役抬着一具男尸进来,颜妍指指正对自己的偏房道:“将尸体放里面。” “是!” 两名衙役抬着尸体从偏房进去,颜妍随即背着从县衙仵作手里临时借来的工具从里面进去。 “大人,颜姑娘验尸还需一段时间,不如命人收拾出一间屋子共大人歇歇脚。”胡县令提议道。 “也好!”叶蕴点头表示赞同。 “虎二,你带人将另一间屋子收拾出来。”胡县令扭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虎二吩咐道。 “是!”虎二手一拱道:“你们跟我来!”遂领着身后的几名衙役去了正屋。 “胡大人,这村子里可还有活人?”叶蕴突然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溪沙村是由一群逃荒逃到这里的外乡人自建的村子,村子不大,只有十七户,平日里也不与周围村子里的村民往来,因此鲜少有人知道。纵是想要寻访,也无处可访呀~”胡县令无奈道。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 叶蕴眸色一沉,四处环顾一圈,身形一动,径直走向偏房旁侧,紧挨房檐搭起的棚子。 在那棚子下面有个灶台,台上放着一口大锅,锅口处有一把厚重的菜刀,灶台对面立着一个用木片做成的木架子,上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以及胡芦草编成的框,框里放着一些干枯、发黄的野菜,左侧有个钉子,上面挂着一把似孩童手臂般粗长的铁勺。 叶蕴伸手在放着野菜的框里翻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又将木架上的瓶瓶罐罐逐一打开细查,仍然没有什么发生,就在叶蕴打算蹲下身子将灶台下的柴灰细翻一遍时,院中响起胡县令的声音:“大人,屋子收拾好了,进来歇歇吧。” 看了眼近乎堆满灶坑的灰烬,叶蕴拍拍手,抬脚走出棚子,与胡县令等人一同进了正屋。 ------------ 第九十三章 死因 尽管衙役已经将屋子收整过,但屋里仍然飘荡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 掏出帕子,叶蕴捂住口鼻,不合时宜的干咳一声,随即在胡县令的指引下坐下来,见此,楚辞与白芷立即上前,分左右两侧站在其身后。 “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胡县令满怀关切的看着叶蕴,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影响案子进程。 “咳~”叶蕴清清嗓子,边将帕子收起,边道:“只是气味呛了嗓子,不碍事。” “要不下官命人将外面的灶台收拾出来,烧点水给大家解解乏?”略作斟酌后,胡县令提议道。 叶蕴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日头当空,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午时,想到众人从清早开始跋涉,到现在滴水未进便道:“不妨让人去附近的村子跟村民买点米面、菜食回来,大家从早开始忙碌,眼下已至正午,想来已是饥肠辘辘。” “是下官疏忽了,下官这就派人前去。”话落,胡县令起身出去,在门口对着守门的六名衙役吩咐道:“虎二,陈凤,你们俩去附近的村子跟村民买些米面、菜肉回来。” “是,大人!” “佘六、古丝,你们去将灶台收拾出来,先烧壶热水来。” “是!” 领了任务,四人立刻忙碌起来,见此,胡县令再次转身回到屋中坐下来。 时间一滴一滴的过着,胡县令偷偷瞥了眼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屋子外面看个不停的叶蕴,主动搭话道:“不知蓟大人可好?” 闻言,叶蕴回头看向胡县令道:“劳胡大人挂念,蓟大人一切都好。”顿顿,叶蕴又道:“听闻蓟大人与胡大人乃是同窗好友?” “是啊~”提及经年旧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一时间令胡县令感慨良多,仿若一切都发生在昨日,清晰可见。 正当胡县令打算一吐为快时,颜妍从屋外进来。 “哎,累死我了,可算验完了,死者眼珠外突、口角有唾沫干涸的痕迹,身上再无其他外伤,咽部、胃部呈黑色,可以断定是中毒而亡。” “什么毒?”胡县令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颜妍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不过,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颜妍从怀里掏出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将其放到桌上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些许青色的颗粒碎块,在那青色的碎块里面还包裹着几颗十分细小的白色像是种子般的东西。 “这是...”叶蕴将其拿起来,放在掌中凑近仔细观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大人可是认得此物?”胡县令瞳孔微微扩大,满怀期待的看着叶蕴。 放下手帕,叶蕴摇摇头道:“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许是我记错了。” 闻言,胡县令眸中划过一抹失望,看来就算是大理寺,也没有办法,方才这姑娘的验尸结果与县衙仵作的结论一模一样,要非说哪里不同,应该就是县衙仵作虽然验出了死因,但是没有发现死者胃里的东西。 “所有死者死因都相同么?”叶蕴沉思片刻问道。 “这...我去看看。”颜妍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在跨过门槛后,脚步一顿道:“你们两个,带本姑娘去地窖。” “是!”说完,三人一前一后去了地窖。 地窖口,同来的衙役向负责看守的衙役说明来意后,后者将覆盖在窖口的木板掀开,露出一条木梯,颜妍踩着梯子从里面下去,看着眼前一个摞一个的尸体,眼中划过一抹悲悯。 什么仇什么恨?尽然将一个村子的人赶尽杀绝! “姑娘还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其中一衙役问道。 衙役的询问让颜妍的情绪在刹那间收起,她抬头冲衙役摆摆手道:“你们就在上面看着就好,若有帮忙的地方,我会叫你们。” 话落,颜妍不再耽搁,她蹲在尸体旁边,从袖带中掏出一根银针和一个药瓶,接着打开瓶口,将银针放在里面随意搅动。片刻,颜妍拿出银针,将药瓶放在一侧,对着尸体的咽喉部位刺了进去。 略微停顿一下,颜妍将银针拔出,只见刚才还发亮的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黑色。 见此,颜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再次将银针放到瓶里,晃晃,取出银针,扎到下一具尸体的咽喉处。 就这样,颜妍每扎一具尸体便给银针蘸一次药,等到几十具尸体全部验完,药瓶里的药已经所剩无几。 颜妍略带可惜的晃晃瓶子,随即将药瓶连同银针一块收起来。 借着梯子从下面上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颜妍终于感觉身上的寒意少了些,揉揉有些发僵的手腕,颜妍道:“走吧,回去吧。” 颜妍这一验就是一个多时辰,派去到附近村子买米面的衙役早已回来,此刻,颜妍还未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当即一个跨步从外面进来,直勾勾盯着在棚里忙活的虎二道:“做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小的到附近村子里买了一只鸡,半斤猪肉,又到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姑娘先进屋歇着,饭菜马上就好。”虎二边忙活边道。 “得咧!”闻言,颜妍兴冲冲的从里面进去,刚进去,屁股还没挨到椅上就急冲冲的分享她的劳动成果。 “地窖所有尸体我都验了一遍,全都是中毒而死,啧啧,真狠,连几岁小孩都不放过,阿蕴,你一定要抓住凶手,将他们就地正法!”说到最后,颜妍眸里染上一层怒气。 “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眸中闪过一抹沉重,叶蕴坚定道。 “有阿蕴这...”颜妍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炖肉进来的虎二打断:“两位大人可以开饭了...” 快步走到桌前将盘子放下,虎二转身再次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盆小鸡蘑菇汤进来,不好意思道:“小的学艺不精,只能委屈两位大人凑合吃一口,等回了县衙让厨子给两位大人补补。” “这你可就谦虚了,这饭菜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比我强多了!”说着,颜妍正打算先尝尝,不料桌上没有碗筷,不由催促道:“快去寻些碗筷过来!” “是!”虎二忙去外面抱了碗,拿了筷小跑进来。 等不及虎二按序摆放碗筷,颜妍径直从虎二手里抢过一双碗筷,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将手伸向了小鸡蘑菇汤。 “哇~真香!”颜妍边舀边称赞,不经意间将一个褐色状如瓦罐的东西舀进碗中。 叶蕴看着漂浮在汤面上的某物,瞳孔猛的一缩,一把夺过颜妍手中的小鸡蘑菇汤扔到地上,碗应声碎成几半,汤汁洒落一地。 众人惊诧的看着这一变故,颜妍则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道:“阿蕴,你怎么了?” “不能喝,有毒!” ------------ 第九十四章 罪恶之果 “什么!”胡县令惊呼一声,面色紧绷看向虎二:“这是怎么回事!” 虎二满脸惊恐的看着胡县令,“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大人明鉴!此事与小的无关,小的真的不知情啊!” “大人,这...”胡县令有些犹豫的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叶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他成为东林县县令起,虎二就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虽然办案水平一般,做事懒散,但心眼并不坏,他不相信虎二会做出这种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遭人陷害,可是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冒险投毒呢? 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 “不是他!”瞥了眼地面上混在蘑菇块里的褐色果实,叶蕴冷声询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虎二不明所以抬头仰望着叶蕴,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小的不知大人所指何物...” “那个褐色的东西。”说着,叶蕴指了指地面上的某物。 顺着叶蕴所指方向看去,当触及到熟悉的东西后,虎二恍然道:“大人是说这个果子吗?小的去后山采蘑菇时发现了一片沟壑,沟壑里面长满了这个东西,背阴处的果实是青色的,阳处则是褐色的,沟壑周围还有不少脚印,小的好奇就凑近看了看,发现有些地方有被人摘过的痕迹,于是小的顺手摘了几颗果子回来,想着用这个稀罕物,给大家尝尝鲜,哪知...小的真是该死,拿什么不好,偏偏拿了有毒的果子,还差点犯下大错!”说到最后,虎二已是无比悔恨! “阿蕴,这果子当真有毒?”颜妍好奇道,之前她住在崖底时,什么毒物没有见过,可眼下这个果子,她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果名为罂粟果,未成熟前外表为青色,再其内部有一层乳白色的液体,此液体含有剧毒,若是误食,轻则会让人上瘾,重则口吐白沫、神经错乱、疯癫而死!”叶蕴边解释边垂眸沉思,想到之前颜妍从尸体胃部取出的青色碎块,叶蕴心下有了计较,恐怕溪沙村的命案都与误食罂粟果有关! 想到这儿,叶蕴眸色一沉道:“你方才说后山还有很多罂粟果?” “是,整个沟壑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虎二忙不迭道。 眸中闪过一抹凌厉,叶蕴道:“走,带我去看看。”如此害人的东西,决不能让它流到市面上去! “大人这边走!”虎二忙走在前面带路,几人刚跨出房门,叶蕴就见院门后的拐角处坐着同来的几名衙役,此时,正端着碗,大口啃着碗的猪骨头,而在他们的身侧则放着一大盆小鸡蘑菇汤。 于是,叶蕴出声提醒道:“别喝汤,汤里有毒。” 说完,几人快步走出院子,往后山而去。 望着叶蕴等人离开的方向,几名衙役瞥了眼还未动过的汤,赶忙将汤全部倒掉,顺带连盆都扔的远远的,深怕毒没随着汤流走,还残留在里面,到时候沾染在手上,误食到肚子里。 另一边,叶蕴等人在虎二的带领下爬到山顶,又沿着山背的另一侧小路绕到底部。 望着眼前青色连绵的罂粟果,叶蕴果断下令:“全部烧毁!” “大人,这么做会不会有所不妥,这山脚下还有其他村子,如若我们放火烧这些毒果的同时引燃了其他草木,到时候大火烧起来,只怕这山上的草木全都不保,到时候下官该如何向附近的村民交代!”胡县令身子一拱,不赞同道。 “胡大人,此物决不能留,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恶意流散出去,到时候死的就不单单是几个人了,而是一个国家!”望着郁郁葱葱的罂粟林,叶蕴态度坚决道。 叶蕴的话在胡县令听来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骇人听闻!不过就是些有毒的果子,只要他回到县衙下发告示,并命人大肆在各个村子进行宣讲,就不会再有人误食此果,溪沙村的悲剧也就不会在上演。 尽管心中及不赞成叶蕴的做法,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官还是自己托人请来的,因此,胡县令只能将自己的不满全部吞到肚子里,任由叶蕴指挥着自己的属下虎二,一会儿去找酒坛,一会儿去找干草的。 不多时,虎二从山下返回,怀中抱着两坛酒,背后背着一捆绑好的干草, 将东西放到地上,虎二抬起袖子擦擦满头的大汗,看着叶蕴道:“大人,小的带人将村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找到两坛酒。” 这么大的罂粟林,单靠两坛酒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资源匮乏,她也只能将就的用了。 “虎二,把干草铺到上面去。”叶蕴道。 “是!”虎二忙拎起干草,一把扯断扎草堆的草杆,利落的将干草散开,铺到最外层的罂粟苗上。 “楚辞,点火!”叶蕴吩咐道。 “是!”楚辞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枝,从里面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子,轻吹几下,火苗滋的一声窜起来,见此,楚辞将枯木枝凑了上去,不一会儿,枯木枝被点燃,楚辞趁着枯木枝烧的最旺的时候,对准干草用力一掷。 枯木枝遇到干草,好比干涸的庄稼遇到雨露,一下子便燃了起来。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罂粟苗冒出呛人的浓烟,叶蕴道:“楚辞,趁现在将酒坛扔进火堆。” 楚辞不敢耽搁,大手一伸,将酒坛捞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酒坛扔出去。 “噼里啪啦~”酒坛应声而碎,酒水四溅,有了酒的加入,原本有些萎靡快要消退的火势重新燃起,刹那间,沟壑变成一片火海,数不清的罂粟果尽数葬身火海。 望着燃烧中的青苗,颜妍感慨道:“烧了这该死的毒果,也算对溪沙村几十条冤死的村民有了一个交代。” “都是贪念惹的祸,若是他们不贪食,就不会发生如此令人悲痛的事了。”白芷伤感道。 “说的不错!可见太过贪心并非好事!”颜妍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转头看着叶蕴道:“阿蕴,你说对吗?” 闻言,叶蕴并未作答,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舌一点点将罪恶的源泉吞噬,不知在想什么。 ------------ 第九十五章 人丢了 放火烧山毕竟不是小事,众人都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等到火势渐渐消散熄灭才转身离开。 此时已经日头偏西,漫山遍野的红霞与金色的余晖交织在一起,美的好像一幅油墨画,颜妍渐渐看呆了,不由放慢脚步,情不自禁道:“好美啊~” 等到她回过神想要追上众人脚步时,才发现叶蕴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看逐渐变暗的天色,颜妍懊悔的拍了下脑袋嘟哝道:“颜妍你个笨蛋,什么时候看风景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万一跟阿蕴走散了,那可怎么办!”要知道她对这里可是一点都不熟! 想到这儿,颜妍大呼一声:“阿蕴,等等我!”随即撒开丫子不要命的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前跑,对于不爱动弹,又没有功夫傍身的颜妍来说,运动并不是她的强项,还没跑几步,便觉腿有千斤重,速度不知不觉放慢下来。 “呼~呼~”颜妍双手捂着胸脯直喘气,待呼吸略微平顺些,又开始继续跑。 不过,后山杂草甚多,小路错乱,很快,颜妍便在错综复杂的草丛中迷失了方向。 “这是哪!”颜妍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眸中逐渐凝结起一抹恐惧,她一边奋力的在荆棘中挣扎,一边小声喃呢:“阿蕴、白芷,你们到底在哪啊~” 就在颜妍彷徨不知该怎么办时,突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飞速下坠,吓得颜妍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惊天地泣鬼神的惊恐声,不仅使得栖落的鸟儿成群腾飞,同时也惊到了已经下山的叶蕴等人。 “什么声音!”叶蕴脚步一顿,沉声道。 “主子...听着好像是人的叫声。”楚辞道。 “人的声音?”叶蕴微微蹙眉,探寻的视线落到虎二身上:“这山上可有住人?” 虎二立即拱手道:“回大人,并没有。” “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人住在山上,哪来的声音?”叶蕴暗自疑惑道。 就在此时,白芷突然惊呼道:“主子,颜姑娘不见了!” 闻言,叶蕴猛地回过头,所有人都在,唯独走在最后的颜妍没了踪迹,叶蕴面色一变道:“虎二,你立即下山找人来帮忙,其余人跟我去找人!” 话落,叶蕴带着楚辞、白芷、胡县令三人原路返回先行寻人。 “颜妍,听得见么?” “颜姑娘~颜姑娘~” “颜姑娘,你在哪!” “颜姑娘,若能听见就吱个声~” 沿途,众人一路寻,一路喊,没有半点动静。 “这样找不是办法,楚辞你去东面,白芷你西面,胡大人劳烦你去北面,我去南面,找到后以哨声为信。”说着,叶蕴随手从草丛中扯下四片叶子,每人递给一片,自己留下一片。 看着手中的叶片,胡县令有些犹豫道:“大人,这后山如此之大,纵是吹响这叶片,恐怕也因距离过远听不见啊~” 听了胡县令的担忧,白芷胸有成竹道:“胡大人放心,以我们主子的功力,这点声音足够了。” “姑娘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胡县令道。 “天黑了,胡大人一个人务必小心。”叶蕴道。 “大人放心,下官会小心的。” 叶蕴点点头道:“事不宜迟,各自行动吧。”话落,叶蕴转身往南面走去,见此,其他人也同时动身。 “颜妍,颜妍!”叶蕴边走边喊,仍然没有半点动静,无奈之下,叶蕴只能摸黑折了根干枯的荆棘,将其用火折点燃,高高举起,希望黑暗中的颜妍能够在看到这抹微光后,向着光点靠拢。 另一边,白芷同样扯着嗓子不断呼喊着,不多时,便觉得喉咙处有股撕裂般的痛灼感,不由捂着嗓子边走边干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咽喉处的异样让白芷忽视了对周围环境的关注,脚下一个不妨,失控感袭来,仿若有一张无形的手将她噌的一声拽了下去。 好在白芷反应够快,在下坠的刹那她一个空翻调转身体,两脚前后同时分开卡在穴壁两侧稳住身形。 从袖中掏出火折,白芷拿掉竹盖,对着芯吹吹,四周立刻亮堂起来,借着微弱摇晃的火光,白芷开始四处打量。 这是一个很深的土坑,洞口约三尺宽,四周很光滑,看样子是被人刻意打磨过。 再往下看,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倒立着密密麻麻的削尖了上端的竹竿。 看到这儿,白芷不由背后惊起一身冷汗,若非她反应快,此刻早已被串成人干了! 等等,那是什么! 昏暗中,白芷看见一抹黑影,但由于此处到底部还有一点距离,再加上火光摇曳,她看的并不真切。 为了能看清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白芷正正身,使原本竖着的身体打横,接着,两脚同时慢慢向下挪动,直到腿部快要碰到竹尖,白芷才停下。 再次将火折往黑影的方向递递,白芷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原来躺在那儿的是一个身披黑袍的人! 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无疑。 此刻,他的左臂横挂在竹尖上,右侧小腿处被竹尖刺穿,整个人倒趴在地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在他的右侧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一半压着他,一半紧贴着坑壁,白芷将身子往下沉沉,火折尽可能的往远拿,当火折的火光清楚的映出某物的容貌时,白芷面色一怔,惊呼道:“颜姑娘!” “砉~”凄凉悠长的哨声在黑暗笼罩的后山西侧响起,位于东、南两侧的两人听到哨声立即转身向声音所在方位靠拢。 一炷香后,叶蕴与楚辞同时抵达哨声附近,但有趣的是放眼望去,除了半人高的荆棘林与野草外,并不见白芷的身影。 “主子!会不会是白芷等不到主子,先带着人回去了。”楚辞道。 略微顿顿,叶蕴道:“楚辞,你沿此道路下山,如若碰到她们,立即吹响叶片,通知本宫。” “是!”楚辞拱手,正要离开,却听见一道低沉似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声音:“主子是你吗?白芷在这儿!” ------------ 第九十六章 还有一个 听到呼喊,叶蕴与楚辞对视一眼,立即穿过眼前的荆棘林往前走了几步。 “白芷,你在哪儿!”看着仍然空荡荡的后山,叶蕴眉头一皱沉声道。 “主子,这里有陷阱,您千万小心,白芷一时不察掉进去了。”困在陷阱里的白芷急切道。 听闻有陷阱,楚辞立即上前将叶蕴挡在身后,同时将火折举的特别低,边仔细查看陷阱的位置,边冷声提醒道:“主子,小心!” 叶蕴跟在楚辞身后,慢慢往前走,没走几步,楚辞身子一顿,指着前面突然缺了一块儿的口道:“主子,在那儿!” 陷阱上覆盖的杂草、短枝,因接连有人坠入,变得残缺,望着阱口边缘处尚留的短枝,叶蕴绕过楚辞,上前一步,一掌将阱口的障碍全部清理干净。 掌风带起的碎屑在短枝飞离的同时从上面坠下去,有一半落在白芷身上,引起一阵剧烈的干咳。 “咳...咳咳...”白芷捂着口鼻,咳的泪眼汪汪。 见此,叶蕴递给楚辞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身影一闪跃下陷阱,黑影在里面飞快旋转一圈,顷刻间便带着白芷一同出现在叶蕴身后。 “咳咳咳咳...”白芷一手扶着楚辞的肩膀,一手捂着胸口,再其面前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见白芷呼吸逐渐平息,叶蕴才道:“既然白芷无事,那便继续找吧。” “主子,人已经找到了,就在陷阱里面,与颜姑娘一起坠落的还有一名男子,那男子看着伤的挺重,不知是死是活。”白芷道。 闻言,叶蕴看了眼白芷,伸手拿过楚辞手中的火折,转身站在陷阱边缘往下看了看,然后纵身跃下,在快要触到竹尖的地方,叶蕴两腿一撑,稳稳的立在半空。 将火折换到左手,叶蕴低头看向底下倒插的竹尖,许是为了方便提取猎物,竹尖虽然插的非常密集,但在紧靠边缘的位置还是留了一圈空隙。 叶蕴在外圈的空隙之中,找了一个距离颜妍最近的落脚点,双脚一蹬便落到了地上。 看着半个身子贴着壁,半个身子压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没有惨遭竹尖毒害的颜妍,叶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幸运吧,这么多人单她一人掉下了陷阱,说她不幸吧,从如此高的地方掉下,这么多竹尖愣是没有伤到她分毫... 无奈的摇摇头,叶蕴俯身将颜妍拦腰勾起,身子一闪,从里面飞出来稳稳的落到地上。 “白芷,你来扶着她。” 白芷忙走上前,叶蕴将颜妍交给白芷,转身再次跳下陷阱。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叶蕴几乎没有停顿就落到了方才的落脚点。 看着眼前生死不知的人,叶蕴蹲下身,在其颈处探了探,待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后,才将手收回。 看着此人目前的惨境,叶蕴放弃了硬拽的想法,为了保住此人被刺穿的腿,叶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笨办法。 于是,叶蕴将火折立到一旁,伸手开始拔身边的竹竿,当初猎户为了能置猛兽死地,将竹竿埋得很深,幸好叶蕴内力深厚,否则还真是拔不动。 废了不少功夫,叶蕴才将围绕在自己身边以及男子附近的竹竿清除完,此时只剩刺穿男子腿部的那根竹竿还停留在原地。 如此大的伤口,如果现在就将竹竿硬行拔出,此人必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想到此处,叶蕴仰头唤了声:“楚辞!” 听到叶蕴唤自己,楚辞立即下来:“主子!” “来,将他的腿慢慢抬起,但是动作一定要轻。”叶蕴叮嘱道。 “是!”楚辞蹲下来,右手抓住男子的脚踝,一点点的往上移,等到男子整条腿离开地面后,叶蕴示意楚辞停下来。 随后自己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竹竿底部砍了几下,竹竿立即分成两截,一截留在土里,一截插在男子的小腿上。 见此,叶蕴将匕首收起,然后对着楚辞微微一点,两人一前一后飞出陷阱。 待两人平稳落地,叶蕴对着楚辞、白芷道:“你们两个先带人下山,本宫去找胡县令。” “是!”随即,叶蕴与楚辞二人分别往不同方向而去。 后山北面,摸黑寻人的胡县令与东林县县衙的几名衙役不期而遇。 看着头发凌乱,满脸疲色的胡县令,虎二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大人,要不先歇一歇吧,找了这么久都不见那姑娘的踪影,想必根本不在这边。” 胡县令略缓口气,摆摆手道:“黑灯瞎火,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这后山上,太危险了,还是尽快找到的好!” 虎二见胡县令态度坚决,只好道:“那小的扶着大人走。” 这次,胡县令没有拒绝,一行七人继续前行,跟在身后的几名衙役不时发出几声呼喊:“颜姑娘~颜姑娘~” 另一边,走了许久才绕到北侧的叶蕴,正想着要如何找到不会功夫的胡县令时,就听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声响,顿时运转内力身子腾空一闪,向声源处飞去。 不多时,叶蕴便发现了胡县令与其他衙役的身影,身子腾空一翻稳稳落在几人面前。 虎二正扶着胡县令专心的往前走,只见眼前突然一花,便多了抹黑影,吓得几人惊慌失叫,忙不迭的往后退。 “胡大人,是我!” 听到熟悉的称呼,几人逐渐安静下来,虎二壮着胆子,将手中的火折往前递递并慢慢往前挪了几步,当看清叶蕴的面孔后,松了口气道:“大人,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闻言,胡县令抚抚因受惊起伏不定的胸脯,上前询问道:“大人,可有颜姑娘的消息?” “人已经找到了,胡大人,我们回去吧。”叶蕴道。 “找到了?”胡县令眸中划过一抹惊喜,接着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颜妍心性顽劣,让胡大人担心了,文某代她谢谢诸位。”话落,叶蕴对着众人作揖道。 “大人,这怎么使得!”胡县令赶忙将叶蕴扶起来道:“经此一事,想必颜姑娘受了不少惊吓,眼下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颜姑娘吧。” “胡大人说的是!”叶蕴点点头,遂与几人一同返回山下小院。 ------------ 第九十七章 救治 半个时辰后,叶蕴等人回到小院,屋中已经燃起了灯,胡县令遂命其他衙役守在屋外,自己与叶蕴一同进到屋中。 屋内,不甚宽的土坑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颜妍,另一个,谁也不认识,楚辞与白芷则站在一旁,一个时刻关注着坑上陌生男子的情况,一个沉默不语的伫立着。 见叶蕴与胡县令进来,白芷快步走到叶蕴身边,一脸焦急道:“主子,那人除了小腿被刺穿外,身上还有很多剑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要回天乏术了。” 闻言,叶蕴顿顿道:“颜妍怎么样。” “颜姑娘无事,只是摔下去磕到了头,晕过去了,过几个时辰便会醒来。” “这屋中可有伤药?”叶蕴又道。 “翻过了,只有些药性不是很强的止血药,楚辞已经给敷到小腿上了。” 瞥了眼坑上的男子,楚辞突然出声道:“此时返回东林县,或许还有救。” 闻言,叶蕴当机立断道:“既如此,楚辞、白芷带上他们两个,我们即刻动身。” “大人,这...”胡县令面色犹豫还想再说什么,被叶蕴打断。 “胡大人,”叶蕴看着胡县令道:“此次东林之行就是为了破获溪沙村命案,如今命案起因皆已调查清楚,罪恶之果也已焚烧干净,至于最后的收尾工作......人命关天,就有劳胡大人多费心了。” “大人客气了,下官知道人命大于天,下官只是担心,这夜半三更又没有马车可用,大人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该如何回去?”胡县令愁眉不展担忧道。 “胡大人放心,楚辞、白芷自小习武,背个人赶路并非难事,事态紧急,胡大人,我们就此别过!”话落,叶蕴拱手。 见此,胡县令对着叶蕴拜别道:“大人慢走!” “楚辞、白芷,我们走!” 说完,楚辞与白芷各背一人,与叶蕴连夜离开溪沙村。 出了溪沙村,叶蕴三人便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顶着寒风往东林县方向靠近。 三人中,白芷的功夫最弱,刚行至一半,便有些呼吸不稳,身形摇晃。 察觉到白芷呼吸的异样,飞在最前面的叶蕴动作一滞,随即在空中转个弯回到白芷身边。 “主子...”白芷面色发白喘着气叫了一声。 叶蕴默默看了眼白芷,抬手一扯,颜妍就到了自己手中,白芷只觉后背一空,再看时,人已经被叶蕴圈在怀中。 见此,白芷扯扯发白的嘴角道:“主子,白芷可以...” “别逞强,调整呼吸,跟上!”说完,叶蕴带着昏迷中的颜妍身形微动,瞬间消失在白芷面前。 听从叶蕴的指令,白芷连着深呼几次稳住气息后,提起内力,赶忙跟上。 一个时辰后,叶蕴三人来到城门脚下,看着紧闭的城门,叶蕴放弃让守卫开门的想法,冲楚辞、白芷二人使了个眼色后,三人避开城门,绕到城墙脚下,身影一闪,直接跃上城墙,几个呼吸间,平稳落地。 此时子时刚过,正是人们酣睡最熟的时候,叶蕴几人在县中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走,在接连走了四条巷子之后,终于看见一家挂着回春堂的医馆。 停在医馆门前,叶蕴看了眼楚辞,后者点点头,随即将男子从背上放下来,交给白芷后,自己翻身进院。 不多时,只听“噔”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叶蕴扶着颜妍,白芷则有些费力的搀扶着男子,一前一后的进了里面。 楚辞从袖中掏出火折将馆中蜡烛点燃,叶蕴与白芷则趁着烛光将昏迷中的两人放到椅上。 “主子,属下去寻人!”话落,楚辞转身从侧门去了后院,也不知楚辞用了什么法子,没一会儿,一个披着外袍胡子发白,颤颤巍巍的老大夫挑着风灯从侧门进来,在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楚辞。 看着浑身战栗身形不稳的老大夫,叶蕴嘴角扯开一抹善意的微笑,轻声细语道:“您无需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事发突然,我们的朋友危在旦夕,迫于无奈才以这种方式将您请了出来,您放心,只要您能挽回他的性命,报酬随您提!” 尽管叶蕴表现的很善意,但老大夫还是被突然闯进屋内的楚辞吓的半死,此刻,仍旧忍不住牙根打颤道:“公..公子,把你的朋友扶..扶进来吧。” 说完,老大夫提着风灯拐进左侧的暗房里,叶蕴与白芷合力将人扶起,送进暗房。 因怕自己在场会影响治疗,因此叶蕴将人送进去后便带着白芷出来了。 暗房,当老大夫将男子身上的衣物去除干净,看到身上的伤后,面色立刻紧绷,将纱布、止血药、镊子等工具全部取来,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忙碌就是一夜,直至天色翻白,老大夫才满脸疲惫的从里面出来,一夜的匆忙早已驱散了楚辞带给他的恐惧,此刻,老大夫近乎虚脱的擦擦额角因紧张而流下的汗,声音嘶哑道:“放心吧公子,你朋友的命算是保住了,至于他被刺穿的小腿,切记,定要在床上休养百日之后才可动弹,否则会落下残疾!” “多谢大夫!”叶蕴真诚道谢,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大夫道:“半夜唐突惊扰了大夫,这是您的诊费。” 老大夫双手接过,待看清银票上的数额后忙推托道:“太多了,太多了,这一百两都够买多少间医馆了,老夫不能收,决不能收!” “老大夫,这银票是您应得的,就不要推辞了,另外,还要请您开个方子,多抓些药,我们着急赶路,怕开少了,到时候撑不到回家。”避开老大夫递回来的银票,叶蕴含笑柔声道。 “公子放心,老夫这就去抓药。”见推辞不掉,老大夫只好就银票收起,随即走到药柜前开始配药。 柔和的视线从忙碌的老大夫身上划过,叶蕴看了看已经彻底亮堂起来的天色,背冲楚辞、白芷道:“楚辞、白芷,速去将我们的马车、马匹以及随行物品带来,另外,跟他们多拿几床褥子铺到车内,城门一开,我们便走。” “是!” ------------ 第九十八章 又见婆罗花 两炷香的时间,楚辞赶着车,白芷牵着马从县衙来到医馆门前,听到响动,叶蕴从椅上起来,就在叶蕴起身的同时,楚辞与白芷从外面进来。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说完,叶蕴先一步扶着还在昏睡的颜妍上了马车。 随后白芷拎着药来到车前,伸手掀开车帘将药放好,然后等着楚辞出来。 暗房,楚辞在老大夫的帮助下,避开男子的重伤部位将人背起来,快步走至车前,在叶蕴、白芷的合力托扶下,总算是把人完好无损的放进了马车。 做完这一切,叶蕴与白芷从车上下来,随即拉过缰绳翻身上马,楚辞则顺手牵起马车上的缰绳,坐正身子,马鞭轻轻一扬,往城门方向缓缓驶去。 与此同时,在野外安营扎寨的宇文雍一行人,也在同一时间拔寨启程,只不过,相比叶蕴那边的疲惫匆忙,宇文雍这边更多的是悠闲。 御用马车内,宇文雍伸手挑起车厢旁侧的帘子道:“今日可有长公主消息?” 陪在外侧徒步同行的窦公公立即回道:“回皇上,老奴刚才问过沈统领了,未曾收到长公主的消息,倒是苏相那边递了折子过来,说是送往边疆的军饷清点完毕,明日就要出发,看时辰,想必已经出了帝都城了。” 帝都,户部门口。 苏牧云看着整装待发的付家父子道:“此次运送军饷,皇上从护城军中抽调两万人与付将军同行,望付将军一路顺遂,将军饷安全送到边疆大营。” “借苏相吉言,时辰不早了,本将该出发了。”话罢,付振国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道:“出发!”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回响,护城兵拥着一辆辆运饷车缓缓向北门而去。 苏牧云只身一人站在户部门口,直到大军远去,这才转身返回户部。 自前户部尚书李邛被斩首后,户部群龙无首,很多事情都压在了他这个丞相肩上,眼下皇上秋狩离宫,朝堂上下所有事物都需要他去处理,连片刻余闲都没有。 看来,还是得尽快从朝堂之中挑出一合适人选,接替户部尚书一职才是。 想到这儿,苏牧云脚步一顿,转身去了吏部。 行了半日,颜妍终于醒了,看着眼前熟悉的包袱以及陌生的人,颜妍当下绕过躺在正中央的陌生男子,一头钻出去,兴高采烈的看着前面骑马同行的两人道:“阿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闻言,叶蕴轻勒缰绳,使马放慢速度,待与马车同行后,扭头看着颜妍道:“醒了?再有下次,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颜妍当即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过,你们是从哪找到我的?”她记得她好像是掉进什么东西里面去了。 “颜姑娘,我们是在猎户的陷阱里找到你的,那里面插满了削尖的竹竿,也亏得颜姑娘你命大,掉下去的时候正好有里面那个人给你垫背,否则,指不定要伤成什么样呢!”白芷简洁明了的说出事情始末。 “啊?难道那人是被我拽下去的?”颜妍一面后怕的扶着胸脯一面疑惑道。 “那倒不是,”白芷道:“不过,他腿上的伤是不是被你压的就不好说了。” “啊?那他腿怎么样了?严不严重?”颜妍焦急道,让别人因她受过,她良心难安呐! “竹尖刺穿了小腿,大夫说了百日内不能下床,否则很可能会落下腿疾。”白芷实话实说道。 闻言,颜妍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 见颜妍如此虔诚的模样,白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颜姑娘,你还真信啊,那人的腿,是他自己掉进去的时候刺伤的!” “好啊,连白芷都学会调侃人了,哼,不理你了。”说着,颜妍缩回头,任白芷隔着车厢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不说一句话。 “主子,这...怎么办啊~”白芷求助的目光看向叶蕴,原本只是想逗逗颜姑娘,哪想到她会真的生气。 看了眼始终没动静的车厢,叶蕴语气平缓道:“你们之间的事,本宫不掺和。”说着,便打马从前头出去。 留下白芷坐在马上干着急。 早上走的匆忙,叶蕴竟忘了让白芷买个瓦罐,幸而途中经过一个小镇,到了镇口,叶蕴命楚辞等人留下来看守,自己则骑马进到小镇里面,买完瓦罐后,又买了些干粮才回来。 将干粮放进马车,叶蕴道:“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在赶段路,寻个僻静之处休息。” 话落,马车继续前行,直到日头发黑,才在官道旁停下来。 将马栓到一旁,白芷钻进草林捡了些干柴出来,接着又从车上取来瓦罐、草药以及水囊,开始熬药。 早已饿的饥肠辘辘的颜妍则坐在树干之下啃着叶蕴方才买回来的干粮。 按照老大夫的嘱咐,男子每日需换两次药,叶蕴三人皆是女子,这差事自然落到了楚辞头上。 楚辞进去没多久,便见车帘一晃,人从里面出来,见此颜妍好奇道:“这么快就换好药了?” 淡淡瞥了眼将两腮塞的鼓鼓的颜妍,楚辞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叶蕴,在其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后者脸色一变,当即随楚辞回到车上。 楚辞抓起男子右臂将袖子向上一抹,一枚指甲盖大小刻有婆罗花的铁币静静镶在小臂内侧。 见此,叶蕴眸光一闪,忽的想起之前她在宫门外的那次暗杀,那是她刚穿过来不久的事,事后,楚辞也曾给过她同样大小刻着婆罗花的铁币! 她曾下令让龙骑卫去查,只不过迟迟没有消息,想不到,在这儿竟然遇上了! 凌厉的视线汇聚在男子身上,叶蕴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主子,此人要不要除掉。”感受到叶蕴释放出来的杀意,楚辞道。 “不必!留下他,本宫自有打算。”心思婉转间,一抹心计浮上心头,叶蕴看着男子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欠本宫的,也该还了! 同一时刻,东林县回春堂内,老大夫被人反扣在地上,面前站着十几名蒙面人, “说!人去哪了!”身后的蒙面人将刀往前递了一分,老大夫脖子上瞬间多了条红痕。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老大夫颤颤巍巍的道:“小的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今日一早就出城了,至于去哪了,小的真的不清楚!” “堂主,怎么办,看样子他真的不知道。”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还留着干什么,杀了吧!” 一句话,蒙面人手起刀落,老大夫瞬间没了性命。 “后院的人都解决了吗?” “堂主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很好!撤!” 蒙面人全数退出,临走时其中一人迅速将火把仍进医馆里面,大火顷刻燃起。 ------------ 第九十九章 皇家大营 对于重伤昏迷的人,最怕的就是发热,原以为只要伤口处理得当就可以避免,没想到还是没防住,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颜妍突然被手边滚烫的温度惊醒。 她看着男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上手一摸,额头上的温度高的吓人! “阿蕴,阿蕴!”颜妍忙掀开帘子唤道。 背靠树干休憩的三人唰的睁开眼,起身走向马车,边走叶蕴边道:“怎么了。” “阿蕴,这个人发热病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楚辞,这附近可有村子或者是小镇。”叶蕴道。 “此处往前三百里有一个小镇。” “那好,即刻动身,前往小镇。”叶蕴说完,白芷、楚辞二人开始忙乎起来,一人灭掉燃起的火堆,一人解开缰绳,随即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因顾及车上的伤员,叶蕴也不敢走太快,等到他们达到小镇,日头已经偏中,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正午。 就近找了家小店,楚辞将男子从马车上背下来,跟着小二上了二楼丁字号房间。 “小心点,别压到他的伤口。”在颜妍的指挥下,男子被楚辞一点点放平。 来的路上,颜妍便提前写好了方子,此时,颜妍将方子从袖中掏出来递给白芷道:“去最近的药铺将上面的药全部买回来。” “好,我这就去。” 事态紧急,让两人默契的忘掉了昨日的不快,接过颜妍递来的方子,白芷掉头向外走去。 白芷一走,颜妍便指挥着楚辞将男子身上的衣物全部脱掉,随后从自己的袖带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开始捣鼓起来。 见此,叶蕴知道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走出房间进到隔壁。 叶蕴前脚刚进来,后脚楚辞也跟了进来。 看着不苟言笑的楚辞,叶蕴道:“你怎么过来了。” “主子,帝都传来的消息。”楚辞将刚刚收到的纸条,双手递上。 接过纸条,慢慢打开,里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两行“将军府押送军饷于昨日出发,宫中有一旧人,下落仍在打探”,看完纸上的内容,叶蕴掌心微微用力,瞬间化为粉末。 “送往边疆的军饷往年都是由谁负责?” “兵部。” “哦?这到奇怪了......”既是兵部负责,今年怎么突然让一个不受宠的将军府担了重任,这到底是父皇的主意,还是......想到这儿,叶蕴脑中忽得闪过一双看似人畜无害的星眸! 午膳时分,叶蕴命白芷去叫颜妍吃饭,不想白芷回来说,颜妍还在处理伤口,不得空。 见此,叶蕴便先带楚辞、白芷两人去大堂吃饭,吃完后,又单点了菜,命小二做好后送到丁字号房。 经过颜妍一夜的精心守护,男子的体温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考虑到男子伤势刚刚稳定,叶蕴破例又在小镇逗留了一日,待第三日情况彻底稳定后,一行五人再次动身。 因着车上有伤患的缘故,原本七八天的路程,硬是被叶蕴走了半个月才到达。 狩猎场外,负责警戒的银甲护城军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大营内还有红甲禁军守在营地两侧,真可谓是铜墙铁壁。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向猎场方向缓缓驶来,马车前面还有两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男一女。 很快,几人到达猎场入口,未等他们开口说话,负责门口守卫的两名士兵手拿红枪将他们拦下。 “站住!尔等何人竟然擅闯皇家猎场!速速退下!” 闻言,骑在马上的女子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道:“长公主到此,尔等也敢阻拦!” “末将不敢!长公主请!”那人大手一挥,守在门前的小兵立即让开放行。 进入猎场再往前走十几里就是皇家大营,看着守在营帐外的红甲禁军,叶蕴不由加快了速度。 “请出示身份令牌!”营帐前,叶蕴等人再次被拦下。 将早已准备好的身份令牌在禁军前晃晃,叶蕴道:“本宫能进了么!” 守卫禁军立即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里边请!” 叶蕴轻嗯一声道:“带本宫去营帐。” “是!请长公主随末将这边走!”说着,亲自在前面带路。 那禁军径直将叶蕴带到距离中围很近的营帐前道:“此处便是长公主的营帐,长公主若无事,末将先行告退。” 叶蕴点点头,那禁军拱手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的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十分气派的营帐,叶蕴直接道:“楚辞,将人背进去,白芷把包袱拿下来,本宫要更衣。” “是!”楚辞、白芷立即行动起来。 “阿蕴,那我呢?”颜妍从车厢里面钻出来好奇道。 “至于你...”叶蕴想想道:“一会儿让楚辞带你下去休息吧,记住,这里不是帝都,不可随意走动。”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忙完了,可一定记得来找我!”颜妍不放心的嘱咐道。 “好!”叶蕴点头答应,随即从帐内进去,一番梳洗后,褪去男装,换上白芷早已备好的裙装,遂带着白芷去了龙帐。 龙帐前,两两相对,站着四个小太监,见叶蕴走近,随即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起来吧,父皇可在里面?”叶蕴道。 “回长公主,皇上在里面。” “劳烦公公去通传一声。” “是,长公主稍等!”小太监正要进去通传,帘笼一打,窦公公满脸堆笑的从里面出来道:“不用通传了,皇上命老奴请长公主进去。” 闻言,叶蕴示意白芷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跟着窦公公去了里面。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听蓟良说你去了东林县?”放下手中的杂书,宇文雍先是将叶蕴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遍才道。 “回父皇,东林县管辖下的溪沙村出了桩命案,儿臣便去了一趟。” “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嗯!”宇文雍点头道:“那就好,明日是秋狩大会,你一路风尘仆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对着宇文雍作揖后,叶蕴转身退下。 ------------ 第一百章 东林来信 从龙帐出来,回营帐的路上,叶蕴意料之外的被人叫住。 “皇妹!” 叶蕴扭头一看,就见宇文讦穿着一身紫色骑马装,意气风发的在几名她从未见过的男子的簇拥下,向她走来。 “远远看着像你,没想到还真让本王猜对了,什么时候到的?”宇文讦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副好哥哥模样看着叶蕴道。 见此,叶蕴嘴角微微勾起道:“劳三皇兄挂记,刚到不久,才见过父皇,不想就在这儿遇到三皇兄了,”视线飘向宇文讦身后,叶蕴眉头微挑道:“这几位是?” “臣下见过长公主!”几人上前一步作揖道。 “瞧本王这记性,还未曾给皇妹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三位是兵部尚书姜大人之子,姜驰铮、姜驰坤、姜驰仁,这位是庞太傅的嫡孙庞攸晚、至于这三位则是庆国公府的公子,童泽、童浩、童渲~”说到最后,宇文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叶蕴只当听不出宇文讦话中的深意,冲几人轻轻颔首,转而对着宇文讦道:“一路舟车劳顿,眼下乏得很,三皇兄这是打算出去吧,祝各位玩的尽兴,失陪了!” 话落,转身带着白芷回了自己营帐。 看着远去的背影,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抛去脾性不谈,单论长公主的容貌,足以胜过帝都其他贵女~” 这话虽然说的不高,但全部一字不落的落进叶蕴与白芷耳中,白芷当即脸色一黑道:“主子。” “随他们去吧,别为了犯不着的人气坏了自己。”话虽如此,可叶蕴还是将那道充满戏谑的声音牢牢的记了下来,只待有朝一日亲自奉还! 晚间,蓟子真得知叶蕴回来的消息特来拜访。 “长公主,大理寺蓟少卿前来拜见。”帐外,守在门口的禁军突然进来道。 瞥了眼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叶蕴从屏风后出来道:“让他进来。” “是!”禁军拱手退下,蓟子真从外面进来。 “下官见过长公主,听闻长公主回营,下官特意来拜访。”蓟子真边作揖边道。 “本宫与蓟少卿也算老相识了,应付外人的那套东西,就不要放在本宫身上了,有话坐下说。”叶蕴指指前面的矮几,示意蓟子真坐。 蓟子真点点头,遂上前坐下,见此,叶蕴坐到蓟子真对面道:“蓟少卿来此,可是为了询问东林县一行?” “正是!两日前,父亲收到东林县来信,胡县令在信中向父亲打听长公主的身份,同时还说了件怪事。” “何事?” “就在长公主离开东林县的当天夜晚,县中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突然起火,医馆里面的人全部葬身火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蓟子真慢慢道出始末的同时,悄无声息的留意着叶蕴的神情。 听闻回春堂起火,叶蕴心下一沉,冷声道:“蓟大人想知道什么。” “长公主别误会,胡县令在信上提及了长公主在溪沙村后山救了一个男子的事,父亲是担心此人身份不明,贸然留在身边,恐会给长公主招惹祸事,因此才让下官前来问问,是否真有此事。”生怕叶蕴误会什么,蓟子真赶忙解释道。 沉默片刻,叶蕴缓缓道:“不错,本宫是救了一个人,同时也带人在回春堂医治过。” “此人现在可是在大营?”蓟子真语气微微拔高,面露吃惊道。 扫了眼背后的屏风,叶蕴道:“在后面。” 闻言,蓟子真起身,绕过屏风来到榻前,上面果然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陌生男子。 “蓟少卿,”不知何时,叶蕴也跟了过来,她看着榻上的人神色平静道:“烦劳蓟少卿替本宫向蓟大人道声谢,只不过此人本宫既然救了,就一定会负责到底,至于东林县的事,本宫希望蓟少卿与蓟大人先不要声张,胡县令那边还要蓟大人费心瞒过去,剩下的事,本宫自有打算。” “既然长公主已经有了决断,下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长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营帐内躺着一个陌生男子,终归是不妥的,若长公主信得过下官,不妨将此人交给下官来看护。”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似外人说的那般不堪,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总之,蓟子真没有忽视,当他亲眼看见叶蕴的榻上躺着一个别的男人时,从心底燃起的愤怒与不适。 他想,如果不是自己拼命的克制,此刻,他早连人带被的将其扔出去了。 叶蕴可不知道蓟子真内心的煎熬,此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此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被追杀?手臂内侧的婆罗花又代表着什么?杀他的人是他的同伴还是别人?还有为什么刺杀她?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脑中盘旋,这样重要的人,她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别人,于是她不假思索道:“不必了,本宫向来不在意这些,很晚了,本宫要睡了,蓟少卿先回去吧。” 喉结上下翻滚,蓟子真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下官告退。” 蓟子真刚走,白芷端着药从外面进来:“主子,药好了。” “端进来吧。” 闻言,白芷端着药走到榻前,叶蕴则十分熟稔的将人拉起来,随后坐在其身后,任由男子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接着,叶蕴快速掐住男子的下颚,迫使其将嘴张开。 另一边,白芷瞅准嘴张开的时机,直接拿起药碗强行将药灌下去。 每每与叶蕴合作喂药后,白芷总是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很大程度来自于往下灌的一瞬间,要知道这种时刻可不多见。 成功将药灌下去,白芷一手拿碗,一手掏出一块手帕,在男子嘴上胡乱抹了一把,粗鲁的动作丝毫不见往日里的温柔。 叶蕴不由摇摇头无奈道:“白芷,再这样下去,小心嫁不出去。” “嘻嘻,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嗯.....对了,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主子你那么强大,身为主子的贴身女婢,太弱了怎么能行!”说完,白芷拿着药碗乐乐呵呵的走了。 留下叶蕴一人看着白芷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合着,是怪我喽? ------------ 第一百零一章 小插曲 辰时刚过,大营内一片嘈杂,帐内,叶蕴刚梳洗完毕准备用膳,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响动,眉头不由一皱:“外面是怎么回事?”秋狩大会已经开始了吗? 白芷端着盛满水的铜盆从一侧走过来道:“听说是靖安王府裴世子要与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比箭术,这些人都是去看热闹的。”说话间,白芷从帐外出去,双手用力向前一抛,眼前陡然间出现一座水桥,如镜花水月般,哗的一声砸到地上,溅起的泥珠有一半落在了她的裙摆处。 望了眼人头攒动的猎场入口,白芷转身返回营帐。 “离秋狩大会还有半个时辰,主子用完膳可要去看看?” 优雅的放下汤匙,叶蕴沉思片刻,淡淡道:“去看看也无妨。” 拿起桌上的帕子,叶蕴擦擦嘴角,随即从椅上站起来,低头瞥了眼身上鲜红的骑马装,将一直藏于袖中的银鞭拿出来,别到腰前。 见此,白芷麻溜的取下一直挂在帐壁上插着几根箭的弓背以及与其放在一起的弓,小跑到叶蕴面前道:“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看了看白芷手里的东西,叶蕴道:“东西先搁着吧,明日再拿。” 虽不懂叶蕴话中的用意,但白芷明白,作为一名称职的暗卫,她的使命就是无条件服从主子。 因此并未多问,快速将东西放回原位,白芷跟着叶蕴去了猎场。 猎场入口前的空地上立着两个箭靶,姜驰铮与靖安王世子裴文清各持三支箭,站在百米之外。 “姜驰铮,本世子让你先。”裴文清斜睨了眼姜驰铮,嘴角带着一抹轻蔑。 “那就多谢裴世子了。”弓弦慢慢拉紧,姜驰铮屏气凝神,视线瞄准靶心,手劲儿一松,箭羽“嗖”的一声划破长空,正中红心! “好!”旁边响起宇文讦的喝彩声:“驰铮箭术果然了得!” 放下弓,姜驰铮拱手谦逊道:“王爷谬赞了,谁不知王爷的箭术才是络云数一数二的,与裕王相比,驰铮这不过是小打小闹。” “哈哈~”闻言,宇文讦大笑两声,并未反驳。 “裴世子,该你了。”久不见裴文清动手,跟在宇文讦身后的姜驰坤好心提醒道。 “用不着你多嘴!”剜了眼面带挑衅意味的姜驰坤,裴文清转过头,一边盯着对面的靶心,一边慢慢拉开弓弦,却迟迟没有松手。 “怎么还不放箭,莫不是裴世子怕了?” “裴世子~不敢比就早点认输吧,大家相识一场,没人笑话你~” “哈哈哈~” 人群中,姜驰坤与童渲一唱一和的嘲讽,让在看见姜驰铮三箭全中后心神有些不宁的裴文清彻底失了分寸。 只见他突然怒吼了一声:“闭嘴!”接着,拉弦控箭的手一抖,三支利箭破空而出,一根飞离箭靶,一根正中红心,最后一根远远脱离箭靶,竟直直向人堆里飞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忘记了反应,直愣愣的看着那支箭以飞快的速度射向站在斜前方的女子。 以那箭的力道,被射中的女子不死也得缺半条命,人群中,有些胆小的姑娘已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噩耗传来,然而,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沉着冷静的看着直面自己而来的利箭,叶蕴掌中内力凝聚,在利箭距离自己不足半米,即将刺穿自己心脏之际,叶蕴一掌击向箭头,方才还奋力冲刺的利箭仿若被定了身,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目睹了事情经过的众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正当他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时,那悬浮在空中的箭身突然抖动起来,“嗖”的一声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后,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原路返回,“铮”的一声停留在箭靶中心。 “嘶~”人群中响起一声倒吸声。 宇文讦望着那刺穿靶心还钻出半寸的箭身,眸色微沉,暗暗心惊,他这个皇妹,不知不觉间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么?如果在让她继续成长下去,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想到这儿,宇文讦眸底飞快掠过一抹杀意! “臣子拜见长公主!” “臣女拜见长公主!” 人群中,有人认出叶蕴,赶忙原地跪拜。 众人的参拜声让一旁被吓傻的裴文清瞬间回神,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穿着一身红色骑马装,面貌似熟非熟的女子,忙上前跪下来请罪。 “文清箭术不精,差点误伤长公主,请长公主恕罪!” “皇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看着近在咫尺一脸着急,眼中满是担忧的宇文讦,叶蕴无声往后退了几步,才道:“多谢三皇兄关心,皇妹无碍。” “哦~那就好,那就好!”宇文讦一脸后怕的拍拍胸口道:“刚才看到那箭失了方向直直射向皇妹你,三皇兄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哦?是么,既然那么担心她,刚才看见箭射过来时,怎么不见他出手相救呢! 叶蕴心底泛起一抹冷笑,对于宇文讦自导自演的相亲相爱戏码,她属实没兴趣。 淡淡回了句“让三皇兄担心了”便不在看他,转而看向被晾在一边还跪在地上的裴文清,叶蕴道:“裴世子都说是箭术不精,误伤,本宫自然不会计较,裴世子起来吧。” 听闻叶蕴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裴文清,宇文讦面色一顿,眸中划过一抹不甘,同时心头涌上疑虑,这宇文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多谢长公主开恩!”道完谢,裴文清从地上起来,同时,旁边的人也跟着一道起来。 众人刚起身,后边传来窦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忙分左右退避,让出通道后,再次行跪拜礼:“臣子(臣女)拜见皇上。” 视线一宽,打眼就见窦公公扶着宇文雍走在最前面,庆国公童庸,靖安王裴伟霆,分别跟在左右两侧,至于同来的其他大臣则跟在最后。 “儿臣参见父皇!”叶蕴与宇文讦齐上前拱手道。 “都起来吧。”宇文雍道。 “谢父皇(皇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宇文雍见各府公子、小姐齐聚一团,不由好奇道。 “回父皇,方才裴世子正与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姜驰铮比试箭术。”宇文讦回道。 闻言,宇文雍瞬间来了兴趣:“哦?结果如何?”向来听闻靖安王府的裴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 第一百零二章 如数奉还 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不经意的瞥了眼靖安王,宇文讦含笑道:“三箭齐发,姜大公子正中靶心,裴世子...射偏了,其中一支差点伤及皇妹。” 听闻自家儿子差点射伤叶蕴,靖安王面色一变,弓着身子从后面出来对着叶蕴请罪:“犬子学艺不精差点酿成大错,老臣代犬子向长公主赔罪!” 人群之中,与靖安王同来同样身着红色骑马装的裴璎珞见自己素日敬重的父亲如此卑躬屈膝的对着一个小姑娘,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她哪来的那么大脸面!竟敢让父王给她赔不是! 敏锐的察觉到来自对面的恶意,叶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语气淡淡道:“看样子裴郡主好像对本宫颇有微词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将裴璎珞推到风口浪尖处,众人探究的目光在裴璎珞与叶蕴身上来回转换。 一个是皇室公主,络云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一个是王府明珠,靖安王的心头肉,同样尊贵的身份,同样出众的容貌,以及今日同样的红色骑马装... 这一切的一切让不少有心人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毕竟在这帝都城中,若说谁敢在长公主头上动土,也只有这位仗着父亲手握重权就到处胡作非为的裴郡主了。 “长公主说的不错,本郡主就是见不得别人仗势欺人,既是比试自然有输有赢,比试过程中出现意外也是无可厚非的,刀剑无眼,长公主既然怕就该避的远些,免得平白拖累他人!”仗着靖安王的喜爱,裴璎珞自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上至亲眷下至府中仆人丫鬟,没人敢违抗她的意思。 此时听叶蕴这么一说,裴璎珞便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脱口而出,丝毫没有留意到宇文雍越发冷却的面孔以及众人怪异的眼神。 “住口!”靖安王猛地抬头冲裴璎珞吼了一声,随即再次拱手垂头道:“长公主恕罪!小女向来心直口快,说话做事不过心,还请长公主不予她计较!” 闻言,叶蕴眉头一挑,眸中浮起一抹冷意,好个靖安王!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一句“心直口快”就想糊弄过去?想得美! 斜睨了眼面前装模作样请罪的裴伟霆,叶蕴直勾勾的看向斜对面的裴璎珞勾唇反问道:“裴郡主的意思是,狗咬了本宫,不是狗的问题,是本宫不该出现在狗的面前,挡了狗的道?” 裴璎珞下巴一抬,鼻孔朝天哼了声,傲气道:“长公主要这么说也不错。” “好!话已出口,裴郡主可别后悔。”说落,叶蕴嘴角挂起一抹诡异的笑。 裴璎珞不满的皱鼻道:“后悔?本郡主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再好不过了!” 没有人看清叶蕴是怎么动手的,正当众人还在暗自揣测叶蕴话中的含义时,“滋”的一声,原本静静停留在靶心上的三支羽箭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唰”的一下脱离箭靶,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调转方向直冲反方向而去。 “璎儿,小心!”靖安王裴伟霆双目瞪大状如铜铃,仿若一双无形的手将心脏紧紧攥住,缩成一团,疼的他连呼吸都忘了。 错愕的看着迎面飞射而来带着阴冷气味的箭头,裴璎珞吓得忘记了反应,呆愣愣的立在那儿,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跟在蓟良身后的蓟子真眼见裴璎珞将要死在冷箭之下,担心叶蕴会被靖安王刁难,下意识的想要去帮裴璎珞挡箭,却被蓟良先一步制止。 诧异的看着拦在身前的胳膊,蓟子真抬头看向蓟良,无声询问。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而后转过身去。 与蓟子真的担心相比,混在人堆里的另外两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与裴文宇并肩而站的庞攸晚则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看着即将发生的血案,他巴不得靖安王能与长公主对上,到时候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助文宇一臂之力。 旁边,裴文宇虽没有什么明显表露,但那一瞬消逝的欢愉,还是暴露了他的野心。 对于什么世子之位,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被毒死的母亲报仇! 要不是前段时间他无意中救了一个被裴璎珞差点打死的老仆,他至今还以为母亲早逝真的是因为生他气血亏空病死的!哪知这背后却是王妃的手笔,而他!他的父亲,竟然为了安抚王妃默认了这一切! 如此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咚!咚咚!此时,裴璎珞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了,箭头已至眼前,裴璎珞唰的闭上眼睛,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啊~” 阴冷让人毛孔缩紧的触觉停留在脸上,裴璎珞颤抖着等着它刺穿她的皮肤,而然,等了许久,仍没有反应。 浓密的睫毛颤颤,裴璎珞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三支冷箭紧贴着自己的脸颊,静静的停留在空中。 对面,叶蕴看着身体战栗吓破胆的裴璎珞,红唇轻启不屑道: “刀剑无眼,裴郡主既然怕就该躲的远点,免得连累别人。”顿顿,叶蕴继续道:“本宫这人,最不喜欢亏欠别人,既然裴郡主喜欢这话,本宫自当如数奉还!” 话罢,叶蕴大手一挥,方才还势如破竹的三支羽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齐刷刷的掉下来。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箭支,裴璎珞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腾的一声倒了下去。 “郡主!郡主!”眼见自家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吓倒在地,身后两个贴身丫鬟忙一边一个连呼带唤的将人架起来。 要不是宇文雍也在,裴伟霆恨不得一剑削了叶蕴项上人头,他自小捧在手心里护着长大的女儿,被人吓成这般模样......宇文蕴,这笔账,本王早晚讨回来! 眸中杀意一闪而逝,裴伟霆俯身作揖道:“皇上,老臣自知是小女失言在先,才引来此劫,冷箭呼啸,别说是小女,就是上过战场的老臣都吓得肝胆俱裂,何况小女一个娇弱的女儿家,看在她已经得到教训的份儿上,老臣恳请皇上开恩,准她回营思过。” “伟霆说的哪里的话,本就是小辈玩闹,朕堂堂一国之君还能跟一个小辈计较不成,何况,璎珞也是朕看着长大的,这丫头鬼灵精怪,朕喜欢的紧,闻喜,派人去传秋太医去郡主帐中,好生看看。” “是!”话落,窦公公侧身给后面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小太监麻溜的退出来,向营地而去。 ------------ 第一百零三章 惊变 得到首肯,裴伟霆对着两个贴身女婢道:“还不快扶郡主回去!” “是,王爷!”两人微微屈膝,搀着裴璎珞往营地走。 事情就这么落下帷幕,有人难免觉得可惜。 用胳膊肘碰碰裴文宇,庞攸晚阴阳怪气道:“呦,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顾皇上颜面,敢将我祖父扔出府的长公主吗?什么时候连络云长公主都知道‘后果’二字了。”略感遗憾的摇摇头,庞攸晚叹口气,还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呢! 裴文宇扭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庞攸晚道:“被射的人,可是我妹妹。” “我知道,名义上的嘛。”说完,还流里流气的吹了声不是很响的口哨。 “走吧,要开始了。” 猎场入口,宇文雍站在早已搭好的狩台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骑装在秋风的鼓动下飒飒作响。 “今日乃我朝一年一度的秋狩大会,按照惯例,狩期为期三日,狩猎最多者将成为新一届武将军,赏白银千两。” 宇文雍话落,两侧群臣相继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吉时已至,请皇上射福!”窦公公手捧琢盘从后面上前,里面放着一张弓及一支裹着红布的箭。 距狩猎台百米之处有面鸟纹环伺通体发红的大鼓,鼓面中央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寓为百兽朝贺之意。 宇文雍看了眼鼓面中央的白虎,从琢盘中取出弓箭,瞄准白虎,拉动弓弦,嗖!箭如闪电直窜白虎,咚的一声正中虎头! “好!” 底下响起群臣的呐喊与掌声。 与此同时,猎场入口多出十几匹骏马,由专管马匹的小官牵着。 “皇上,该出发了。”窦公公在身侧小声提醒道。 宇文雍轻嗯一声,将弓重新放回琢盘,踩着石阶从台上下来道:“今日首猎,不论男女,凡愿意狩猎者,皆可随朕同行!” “谢皇上隆恩!”众人齐声道。 “上马!” 宇文雍话落,众人各自去到马匹前,从小官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甚是好看。 牵着缰绳,宇文雍左右环顾,而后畅笑道:“今日能与众卿共骑同射,朕心甚慰!” “能与皇上同骑,也是臣等之福!”陪在宇文雍右侧的蓟良拱手道。 “哈哈,一会儿狩猎开始,尔等万不可因朕的身份有所顾忌,今日狩猎最多者,朕有重赏!” “是!” “咚、咚咚....”鼓声响起,众人皆神色一屏,目视前方。 忽然,鼓声停,宇文雍率先抽动马鞭“驾”的一声,冲入猎场,其余人纷纷扬鞭跟上。 一阵策马狂奔之后,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变成了漫步前行。 哒哒的马蹄声在静谧的丛林中响起,不少动物受到惊吓躲了起来。 叶蕴百无聊赖的混迹于人群之中,故意扯动缰绳落在队伍末尾,不紧不慢的跟着。 走在前面的蓟子真,一回头就瞥见无聊到打哈欠的叶蕴,不由觉得好笑,悄悄勒住缰绳,等叶蕴赶上后与她并肩同行。 “公主满脸困倦,可是昨日没有休息好?”蓟子真小声询问道。 “还行。” “听闻猎场中来了头黑熊,很是凶猛,公主可有兴趣?” “蓟少卿若有兴趣,本宫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下官看公主什么都没有准备,可是没有狩猎的打算?”扫了眼空空如也的马背,蓟子真好奇道。 “蓟少卿不也什么都没有准备?”叶蕴侧头反问道。 蓟子真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时间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度过,眼前宽阔的道路突然出现两条岔路,宇文雍勒紧缰绳停下来感慨道:“哎,看来朕不服老是不行了,当年朕陪父皇射猎,一天下来神清气爽,眼下不过半个时辰,朕这身子都快颠散了!” “依儿臣之见,父皇不过是整日操劳国事,没时间骑马,猛得一骑有些不适,在儿臣眼里,父皇仍然是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郎!”宇文讦满脸诚恳的道。 “裕王所言甚是!”一旁同行的兵部尚书姜言搭腔道。 “哈哈!”宇文雍语气愉悦红光满面道:“你们啊,贯会哄朕开心!”缓口气,宇文雍语气一转道:“朕老了,早不似当年弯弓射雕的少年郎了,罢了,难得一次的狩猎别让朕这个糟老头扰了大家的兴致,就由裕王带着这些小辈前去狩猎,你们这些老家伙,留下来陪朕到处走走如何?” “父皇,再往前走就是深林,里面有许多猛兽,还是让儿臣留下来伴驾吧。”宇文讦道。 “放心,有沈括和禁军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是...”宇文讦眉头蹙起,还想说什么,被靖安王打断:“裕王放心,老臣虽然年纪大了,拳脚不如以前灵活,但对付几个畜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有劳几位大人照顾好父皇。”说完,宇文讦看向宇文雍:“父皇,儿臣带大家先去了。” “嗯,去吧。”宇文雍摆摆手,宇文讦扭头冲众人道:“我们走!” 随即尘土四溅,一群人上了左侧小道,眨眼不见了踪迹。 人都走光了,叶蕴还停在原地,见此,宇文雍偏头看向她道:“你怎么还不走?” “知道父皇今日亲狩,儿臣并未带一弓一箭,此处景致不错,父皇与诸位大人尽可随意走走,儿臣绝不出声打扰。” 闻言,宇文雍没再多言,在沈括的搀扶下,宇文雍从马上下来,站了好一会儿才在裴伟霆、蓟良、姜言、沈括的簇拥下徒步前行。 叶蕴则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带着一众禁军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静静看着眼前君臣相交甚欢的场面,一言不发。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入深林范围,一踏入此处,叶蕴立即敏锐的捕捉到隐藏在密林深处,随时准备进攻的野兽传出的沉重呼吸声! 叶蕴面色一变,正欲劝说宇文雍离开此处,不料姜言忽然指着密林一角惊喜道:“皇上,是鹿!” 宇文雍顺势看去,果然在林间看见一只顶着鹿角正在往这边观望的麋鹿,顿时满脸喜色:“拿朕的弓来!” 沈括连忙递上,宇文雍瞄准麋鹿,箭破长空,箭头与鹿角擦肩而过,麋鹿受惊拼命往里逃,见此,宇文雍想都没想手拿弓箭追麋鹿而去。 没料到宇文雍会追出去,沈括惊呼一声“皇上!”,身子腾空一翻忙跟上去。 ------------ 第一百零四章 野猪突袭 “留几人保护几位大人,剩下的随本宫走!”叶蕴话音刚落,突然地动山摇,几十头野猪从密林中钻出来冲入人群,有几名禁军一时不察,顷刻间被獠牙刺穿腹部,肠子倒流一地。 姜言虽任兵部尚书一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官,平日里威风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此时亲眼目睹禁军惨状,瞬间吓得脸色灰白,小腿打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声尖叫。 一掌将偷袭的野猪拍飞,叶蕴扭头就见姜言面带惊恐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不远处站着一头绿眼放光凶狠无比随时准备进攻的野猪。 “别..别顶我,我老了..不..不好吃...”姜言边哆哆嗦嗦的爬着,边嘴皮抖动结结巴巴说着。 见此,叶蕴不由翻个白眼,在野猪发动进攻之前,腾空跃到树枝间,抬手折下一截枝干,嗖的射穿野猪脑袋,那野猪连挣扎都没来的及挣扎,紧实庞大的身子瞬间倒塌。 姜言惊恐的看着这一变故,直愣愣的抬起头,当看清是叶蕴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颤着嘴唇投给叶蕴一抹感激的微笑。 对于姜言这种贪生怕死、两面三刀又爱溜须拍马的人,她真是没有半点好感,刚才之所以救他,不过是为了平衡裕王府与四皇子府之间的势力,在她羽翼未丰之前,不论是哪边独大,对她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想到这儿,叶蕴淡淡瞥了眼姜言,飞身下树。 野猪皮糙肉厚,又极具野性,攻击起来毫无章法,向来久居宫中的禁军面对野猪疯狂的进攻一时间只有躲避挨揍的份儿。 没想到作为守护圣上的红甲禁军战斗力如此之差,看着溃不成军的禁军,叶蕴赶紧出口提醒:“野猪的弱点在两眼之间,刺它们的额头!” 有了叶蕴的提醒,众人瞬间转守为攻,不出片刻,野猪全部因刺穿头颅而亡。 “蓟大人,速派人将裕王等人召回,本宫与靖安王先带人去寻父皇!” “长公主放心,这里就交给老臣!” “嗯!”叶蕴冲蓟良点点头,随后右手一抬道:“随本宫进林!” 叶蕴等人一走,蓟良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火折一样的竹筒,再其底部一扭,伴随着滋的一声,一道红光直窜上空。 另一边,正陪同裕王等人狩猎的蓟子真忽见空中红光闪过,面色一紧道:“裕王,皇上那边出事了!” “你说什么?” “刚才那道红光是大理寺的秘密联络方式,只有出现紧急情况时才会启动!” 闻言,宇文讦面色一变,立刻打马道:“还不快走!” “驾!”一群人立即调转马头往回赶。 另一边,叶蕴一路跟着宇文雍踩踏过的痕迹带着裴伟霆以及禁军在深林中穿梭,起初草木茂盛印记十分明显,可越往里走,草木开始减少,树丛却更加茂盛,阴冷长着苔藓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动物杂乱无章的印记,有用的线索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彻底失去了痕迹。 “长公主可看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看着蹲在前面盯着地面看了半响一言不发的叶蕴,裴伟霆问道。 站起身,叶蕴面色紧绷道:“并无。” “眼下长公主打算怎么办,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依靖安王之见,该如何?”猛地转回身,叶蕴盯着裴伟霆一字一句道。 “增派人手,划分范围,同时行动!” “好!就按靖安王说的办,本宫带人继续向北寻人,就有劳靖安王跑一趟,回来后往南寻。” “还是老臣留下来妥当,这狩猎场老臣年年随皇上来,总归比长公主更为熟悉些。” “也好,事不宜迟,本宫这就回去!”话落,叶蕴即刻动身原路返回。 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裴伟霆收起面上的忧色,阴沉的眸子闪着骇人的森冷,瞥了眼刚才叶蕴所说的方向,右手食指勾动冷声道:“出发!”带着禁军继续北上。 受树枝限制,叶蕴无法在林中运功飞行,只得加快脚步,希望能尽快与蓟良汇合,到时候骑马回营搬救兵! 等裕王等人赶来时,最先引人入目的就是满地的野猪尸体以及少数与野猪尸体混合在一起穿着红甲的禁军。 看着一地惨状,宇文讦瞬间想到宇文雍的安危,腿肚子夹紧,马儿立刻快跑起来。 没跑多远,宇文讦就看到衣衫有些凌乱的蓟良正搀扶着萎靡不振的姜言站在旁边的大树下。 “吁!”宇文讦勒住缰绳,跳下马背,直奔两人过去:“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父皇呢?” “裕王稍安勿躁,容臣细细回禀,臣等陪皇上散心,走至此处发现了一只麋鹿,皇上因一箭未射中麋鹿追麋鹿而去,臣等本想追随,不料冲出一群野猪将臣等困住,幸好,野猪出来前,沈大统领先一步追了去,适才将野猪剿灭后,长公主与靖安王已经带领剩余禁军前去寻找皇上,皇上有龙体护身,又有沈大统领保护,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蓟良刚说完,落后一步的几人也赶了上来,蓟子真与姜氏兄弟看见自家父亲这般惨状,纷纷下马赶到身边。 “父亲,你有没有大碍,皇上与长公主呢?”蓟子真将蓟良上下打量一遍,又四处寻找一番,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们再无他人。 “皇上追麋鹿而去不知下落,长公主带人去找了。” “蓟大人可知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宇文讦面带急色道。 这可是在父皇面前表孝心的好机会,决不能让宇文蕴一个人抢了风头! “是那边!”蓟良指着叶蕴等人离开的方向,宇文讦顺着蓟良所指方向看过去,正准备动身追上去,林口草影晃动,叶蕴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可是寻到皇上了?”见叶蕴出来,蓟良顾不得旁边半死不活的姜言,手一松,立即迎上去。 而原本靠着蓟良的力量勉强站立的姜言,在蓟良松手的瞬间身子软趴趴的往下滑,幸好姜驰铮手疾眼快揪住了他的胳膊,这才让他稳住了身形。 “还没,林子太大,光禁军远远不够,本宫回营带护城军过来搜林。”话落,叶蕴直接飞身上马,牵动缰绳,调转方向,“驾”的一声,往营地狂奔而去。 ------------ 第一百零五章 搜寻 “这...”看着眼前一片尘土飞扬,蓟良有些犹豫不决望向宇文讦:“既然人手不足,姜大人又受惊过度,不如大家先行回营,从长商议再做决定,不知裕王意下如何?” “就按蓟大人说的办,驰铮,扶姜大人上马,随本王回营!”宇文讦话落,姜氏兄弟立即合力将姜言扶上马,与此同时,蓟氏父子也重新上马,待姜言彻底坐好后,宇文讦打头带着一众人马原路返回。 另一边,叶蕴一进营地不等马儿彻底停下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驻守在营地门口的银甲小兵忙上前牵住缰绳。 “护城军由谁掌管。” “回长公主,是蔺将军!” “让他立即来营帐见本宫!” “是!” 营帐外,楚辞手持佩剑守在门口,见叶蕴突然回来,面色一愣,随即上前行礼:“主子!” “一会儿护城军将领来,无需通报,直接进来。” “是!” 帐内,颜妍正在为榻上的男子诊脉,白芷站在一旁看着,忽听身后有动静,回头就见逆光一闪,叶蕴从外面进来,当即疑惑道:“咦?主子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首猎要狩一天吗? “出事了,父皇不见了。”叶蕴话音刚落,帐帘被撩起,一个身穿银甲面容粗犷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末将参见长公主!”男人单膝下跪拱手行礼。 “蔺将军?” “末将在!” “父皇因追射麋鹿踪影全无,本宫命你即刻抽调部分兵力半炷香后,随本宫出发!” “是!末将领命!”话落,站起身出去准备。 “楚辞。” 听到叶蕴叫自己,楚辞从外面进来:“主子。” “你随本宫同去。” “是!” “主子,白芷也去。”白芷主动请缨道。 “你留在此处,待蓟大人回来,将此物交给蓟大人并且转告蓟大人,本宫与父皇未归之前,所有人留在帐中不得外出!”说话间,叶蕴掏出自己的公主令牌交给白芷。 一国之君意外失踪、生死不明,如此紧要关头,若有心之人趁乱滋事......她不得不妨啊! 攥紧手中的令牌,白芷郑重保证道:“主子放心,白芷一定协助蓟大人办好此事!” 深深看了眼白芷,叶蕴带着楚辞出了营帐,帐前蔺将军早已带人整装待发,接过小兵牵来的宝马,叶蕴右掌托鞍,轻松一跃,人已坐在马背上。 红唇轻启,叶蕴沉声道:“出发!” 大批人马迅速往狩猎场方向移动,与刚刚返回的裕王等人擦肩而过。 看着领军前行的叶蕴,宇文讦当即做了个决定:“蓟大人,你带大家继续回营。” 说完,不等蓟良回话,调转马头,追着叶蕴而去,边追边高喊:“皇妹~皇妹~等等皇兄!” “吁!”叶蕴勒住马头停在原地,见宇文讦追过来,眉头一挑,面露不解道:“三皇兄有事么?”这个时候他来捣什么乱。 “皇妹别忘了,本王也是父皇的子嗣,如今父皇下落不明,本王岂能安心待在营帐内等消息。” “既然三皇兄要同行,皇妹自然乐意至极,走吧!” “好!” 话落,两人并肩同骑,带着身后的护城军直奔事发地,事发地外,叶蕴、宇文讦、楚辞三人翻身下马,按照事先与裴伟霆的约定,进林后,叶蕴带着众人一路往南寻,直到夜幕降临,林中温度骤变,寒意四起,都没有寻见宇文雍与沈括半点踪迹。 “皇妹,还是没有父皇的消息,这该怎么办?”宇文讦掌心相对一边哈气取暖一边问道。本来是想在父皇面前讨个好的,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何苦来这儿遭这个罪。 “找!”一个字,足以看出叶蕴的决心。 “要是迟迟没有结果呢?” 犹如寒潭般刺骨的视线扫向对面的人,宇文讦后背一紧,意识到方才话中的不妥,忙解释道:“本王的意思是,这么个找也不是办法,万一父皇根本没有走这个方向,我们就是再怎么找也是徒劳。” “三皇兄放心,这片密林只有两个方向,靖安王已经去了北边,若南边一无所获,那么父皇一定是在北边。”如果连这点顾虑都想不到,那她上辈子真是白活了。 叶蕴话音未落,就听到“报”的一声,蔺将军带着一个红甲禁军过来。 “启禀长公主、裕王,皇上找到了!”蔺将军音调微微上扬,面上难掩喜色。 “你说什么?父皇在哪!”宇文讦一把抓住蔺将军的胳膊激动道。 站在蔺将军身后的红甲禁军上前一步拱手道:“回裕王,皇上现已返回营帐,奉圣上旨意,请长公主与裕王即刻回营。” 闻言,叶蕴当即道:“回营!” 两个时辰后,叶蕴与宇文讦来到龙帐前,正欲让太监通传,窦公公挑帘从里面出来:“老奴见过长公主、裕王。” “窦公公,父皇情况如何,龙体可有受伤?”像是生怕叶蕴会抢话似的,宇文讦一个跨步上前,将叶蕴半个身子堵在身后。 窦公公心照不宣的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面上的笑意始终不变:“裕王放心,皇上有金龙护身,此次虚惊一场安然无恙。” “那就好!”宇文讦紧绷的轮廓放松下来。 叶蕴向左侧移了一步,错开宇文讦的遮挡,问道:“有劳窦公公通传一声,本宫想进去看看父皇。” “皇上已经歇下了,临歇前特意嘱咐老奴,长公主与裕王今日受累了,回营后就早先回去休息吧,不必特意前来请安。” 闻言,一抹疑惑划过心头,她分明听到龙帐里面的呼吸深浅不一,而且呼吸之中还掺杂着沉重的喘息声,这就表明,里面的人非但没睡,相反还......,想到这儿,叶蕴深深看了眼窦公公。 后者被叶蕴看的浑身发毛,他嘴角微微敛起道:“时辰不早了,长公主与裕王就请回去吧,老奴先进去了。” 话落,帐帘一打,窦公公返回帐中。 见此,叶蕴与宇文讦对视一眼,转身,各自回帐。 ------------ 第一百零六章 选择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出事了!”一见叶蕴回来,白芷赶忙凑上前去。 “怎么了?”叶蕴挑眉看向白芷,直觉告诉她,白芷所说之事与那位有关! “此次与皇上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女子,听下面的人说这女子是被皇上一路抱着回来的。”说完,白芷一脸凝重看向叶蕴。 “原来如此。”怪不得窦公公会阻拦他们进去。 “主子都不着急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主子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有什么可着急的,本宫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做事难道还要本宫这个做女儿的去教吗?”叶蕴不以为然道,自古帝王薄情也多情,否则怎么会有三宫六院的存在呢。 “不是~”白芷急得脸都憋红了,她凑到叶蕴耳边嘀咕几句后,叶蕴瞬间变了脸色:“你说的可是真的?” 白芷重重点点头:“白芷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无风不起浪,此事既已传开,恐怕是真的。” “你先下去休息吧,真相到底如何,明日一探便知。”叶蕴道。 “是,主子早点休息,白芷先退下了。”说完,白芷走出营帐。 帐内,叶蕴一个人坐在案几前沉思,许久后,起身,正准备解衣休息,忽然动作一滞,转身看向屏风道:“这就是阁下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话落,男子从屏风后出来,自然垂落在侧的右手食指间泛着微微银光。 瞥了眼男子夹在指缝间的东西,叶蕴微微挑眉,还好她反应快,否则那藏在指缝间的玩样儿就要射入她后背了。 “是你救得我。”喑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意外有些好听。 “不然呢?”叶蕴两手一摊,瞪大眼睛看着男子反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话落,男子身影一晃,下一刻叶蕴清楚的感觉到有一根冰冷尖锐的东西顶着自己纤细的脖子,隐隐有些刺痛。 叶蕴嘴角微微勾起,面上不见丝毫惧意,她道:“阁下是想恩将仇报?” “说!”手中的银针递进一分,叶蕴雪白的脖颈瞬间多了个洞:“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坠入的地方那么隐蔽,看她的穿着绝不是普通人,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在荒山野岭,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那个人派来的!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反而要大费周章的救他,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很好,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自己救得人挟持威胁! 眸光一闪,叶蕴嘴角微微上扬,她道:“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男子眉头一皱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姑娘的脖子摸、不、得...”尾音未落,叶蕴猛地抓住男子手腕,低头回转的同时胳膊后拧,眨眼的功夫,男子与叶蕴对换了身份。 叶蕴反扣男子左臂,一脚踹在男子左腿弯处,咚的一声,男子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被迫跪在地上。 “你!”男子试着挣扎几下,眼中尽是震惊,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身手如此了得,居然能从他的手中逃脱! “别再挑战本宫的耐心,否则,本宫不介意当场收回这条命!”说完,叶蕴松手,将人一把推开。 没有了束缚,男子从地上起来,腿上传来剧痛,他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的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叶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宫复姓宇文。” “你是皇族之人!”男子惊愕的看着叶蕴,眼中的防备之意减了一分。 不理会男子的反映,叶蕴径直走向屏风后面的软塌,边走边道:“既然醒了就自己找地方睡吧。”昨日为了迁就他,她可是在冷几冷凳上窝了一夜,痛苦的很! 看着无所顾忌合衣而眠的叶蕴,男子漆黑明亮的眸中闪过不解,她就不怕自己趁机偷袭吗?还是说,她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自信到没有人能伤的了她! “哼~”未愈合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意,男子忍不住闷哼一声,低头一看,雪白的亵衣渗出淡淡血迹。 往软塌方向瞥了眼,男子拖着左腿径直走到方才叶蕴坐过的地方坐下,无视崩裂的伤口,阖眸休憩。 暗夜静静笼罩着营地,躺在营帐内的两人,看似呼吸平稳,实则都在假寐,谁都不敢真的安然入睡。 一晃天明,白芷端着水盆与颜妍一同进来,当她们看到坐在案几前支着胳膊闭目养神的人时,皆是心下一惊。 糟了,主子呢! 白芷心一慌,不由分说将盆塞到颜妍手中就往屏风后面冲,未等她过去,叶蕴已经施施然的从后面走出来。 见白芷脸色煞白,不由好奇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松口气,白芷稳住身形回道:“没有,白芷还以为主子你...” 扫了眼案几前的人,叶蕴了然道:“本宫没事,就凭他一个伤患,还不能拿本宫怎样。” 话落,叶蕴看向颜妍:“你来的正好,看看他的腿还能不能保住,昨夜本宫一时脚痒踹了他一脚。”她记得临走前老大夫特意嘱咐,要在床上静养百日,否则会落下残疾... “什么!”颜妍大吃一惊,转手将水盆扔到一边,疾步走向男子,正当她蹲下准备检查他的腿伤时,男子唰的睁开眼睛,不费吹灰之力钳住颜妍的手腕,沉声警告道:“你想做什么!” 颜妍两眼一翻没好气道:“我是大夫,你说我要干什么,放手!很痛欸~” 面对颜妍的解释,男子无动于衷,凌厉的视线直射叶蕴,他在等一个答案。 “本宫从陷阱里救出你时,你左侧小腿被竹尖刺穿,伤到筋骨,大夫说至少要在床上静养百日,而昨夜你为了偷袭本宫硬是下了榻,而后又被本宫踢了一脚,如果你不想落下残疾,最好马上放开她。”叶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幕,并不打算出手,她倒想知道在信任与怀疑面前,他会怎么选? 思虑良久,男子渐渐松了力道,颜妍趁机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深红色的手腕,颜妍愤恨的瞪了几眼男子。 “楼子渊,我的名字。” 闻言,叶蕴微微挑眉,这算是对她抛出信任的橄榄枝了么?如果是,那她接下了。 “宇文蕴。” 听到这个名字,楼子渊暗暗心惊,真没想到救他的人会是络云长公主,那个传闻中沉沦美色、性情残暴的络云皇位下任继承人! ------------ 第一百零七章 往事 “能站得起来么?”颜妍问道。 楼子渊不语,双手撑几费力往起站,但腿上传来的酥麻感让他身子一晃再次跌坐到地上。 “哎哎哎,别逞强了,白芷,”颜妍抽空扭头唤了声:“帮我一把。” “好。” 白芷走过去,两人合力将楼子渊架起来重新抬回榻上,将双腿扶到榻上,颜妍命令道:“躺下。” 这次楼子渊没有拒绝,毕竟他还没到可以拿自己的下半身做赌注的地步。 里面颜妍忙着为楼子渊检查腿伤,外面叶蕴在白芷的服侍下梳洗装扮。 今日是狩猎第二日,也是比试正式开启之日,尽管叶蕴对狩猎并不感兴趣,但是众人面前,她也不想落于下乘,因此在白芷着手要替自己挽发时,叶蕴拒绝了。 “本宫自己来。”说着,叶蕴用手将及腰的长发握在手中,手指不断在发间灵活穿梭,眨眼的功夫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发已经扎好了,抽出一只手取过发带,叶蕴将头发固定的高高的。 昨日在丛林中来回奔波,晚上又没有及时更换衣物,如今身上的骑马装褶皱的厉害,下摆还有一处被勾破了洞,算是彻底不能再穿了。 见此白芷忍不住皱眉道:“早知道就该多带两身骑装,如今这可怎么好。” “无妨,不是还有两套男装,将那套蓝色男装拿过来。” “可是...”白芷犹豫道:“主子一会儿还要去给皇上请安,穿成这样恐怕不妥...” “去拿吧。” “这...好吧..”见叶蕴态度强硬,白芷只好从命。 不多时,白芷捧着一件蓝色锦袍过来,叶蕴顺手接过,正欲去屏风后换衣,忽的想起楼子渊在里面,一时间有些犯难。 看出叶蕴的纠结,白芷体贴解难道:“主子放心在此处更衣,白芷去外面守着,绝不让人闯进来!” “也好。”叶蕴点点头,白芷随即去到帐外把守,趁这个空档,叶蕴将衣服换上。 衣服刚刚换好,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白芷姑娘,长公主可醒了,奉窦公公之命,奴才前来送膳。” “多谢公公,长公主正在梳洗有所不便,公公不妨将早膳交给白芷吧。” 略微沉思,小太监顿顿道:“也好,那就有劳白芷姑娘了。” 接过早膳,白芷目送小太监离开后,隔帘询问道:“主子好了吗?” “进来吧。”得到首肯,白芷这才端着东西从里面进去。 许是到了猎场的缘故,今日的早膳与之间大为不同,有点类似前世的蒙古早茶,现熬制的奶茶、煮熟的牛羊肉片、以及外形复杂的馅饼,叶蕴略微有些吃惊,难道此地也有游牧民族? “早就听说猎场的饮食格外新奇,今儿白芷也是第一次见呢!”白芷含笑道。 “哦?每年狩猎都吃这个?” “主子不知道吗?络云与南陵之间有片草原,在那儿居住着一群异族人,他们不光身体庞大,而且极擅长骑射,以牛羊肉为生。 多年以前天降大雪,一夜之间冻死了他们不少牲畜,为了抢夺食物,不断骚扰我络云边境,害的络云损失惨重,后来还是镇国公亲自带兵上阵才打退了他们。 在清扫战场时,士兵发现还有一个幸存者,本来是想直接斩杀的,但镇国公发现此人虽然穿着异族人的衣服,但是长相却与我们无异,为防错杀,镇国公叫了随军大夫为他医治。 等他清醒过来,镇国公问起缘由才知,他母亲本是络云富商家的小姐,在去边城游玩时被他父亲强行掳去,但他父亲对他母亲并不好,除了他母亲外,那人还有三个女人,女人之间相互争宠,他母亲生下他不久就被诬陷偷人,他父亲一气之下就将他们母子二人赶去与牛同住,后来由于牛羊冻死不少,没有食物,他母亲活活被饿死了,他则强行被他父亲拉上战场,九死一生。 镇国公看他身世可怜,就把他留了下来,没想到此人异族菜食做的极好,有次镇国公回帝都省亲,皇上特来看望,正巧碰见镇国公在吃异族食物,觉得甚是惊奇,品尝一番后,赞不绝口,镇国公见皇上喜欢,便送此人入了宫。 皇上虽喜欢异族食物,但堂堂一国之君整日吃外族菜食,此事倘若传出去未免落人口舌,因此,皇上命他去御膳房学做络云菜食,只有特定的时日才允许他做异族菜食。” 听白芷说完,叶蕴看着眼前的早膳,眉毛微微上扬,没想到一顿早膳背后还隐藏着这么一段往事。 “时辰不早了,主子该用膳了。”白芷将膳食放到案几上,叶蕴顺势走过去坐下来。 说实话,她还真是有些饿了,昨日折腾了一天,她可是滴水未进,看着桌上精致的馅饼,叶蕴拾起一个放到嘴边,轻咬一口,嗯...虽然有些吃不惯,但是味道很不错。 “哎呀,吃什么好吃的呢,我也要!”颜妍无比欢快的从屏风后出来,待看见桌上奇特的膳食后更是直接吞了几口口水,见此,白芷默默地扫了眼颜妍的肚子,她的肚子到底是有多大,先前吃了那么多,这会儿还能饿! “检查的如何了?”叶蕴边吃边道。 一把抓起一个馅饼,颜妍边将馅饼往嘴里放边道:“放心放心,顶多在床上多躺半个月,不是什么大事,呀~虽然怪怪的,但是好好吃!” 白芷看颜妍吃的这么香,忍不住也吞了吞口水。 “一起吃吧。” 看着叶蕴递过来的馅饼,白芷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 “谢谢主子!”双手接过馅饼,白芷满足的咬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有人授意,盘里馅饼的分量比一个人的分量还要多的多,见两人很喜欢馅饼,叶蕴只吃了一块馅饼就不在动手,拿出帕子将手指擦干净,叶蕴站起身。 “阿蕴,你不吃了吗?这个味道很不错哎!”看叶蕴一副要走的样子,颜妍边吃边询问道。 “不了,余下的你们分了吧,对了,记得留几块给楚辞。” “放心,我们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他的。”颜妍抽空回了句话,再次将“毒手”伸向馅饼。 见此,叶蕴有些无奈,略微理理衣袍,叶蕴拿起箭篓,出了营帐。 ------------ 第一百零八章 争执 距离龙帐不远的小道上,童妃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高耸的祥云髻底部插着金雀钗,往上则戴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圆润的耳垂处挂着一对珍珠耳饰,右手拎着食盒,端出不亚于皇后的架子,下巴高昂,带着宫女文菁径直走向龙帐。 帐外,本还耷拉着眼皮打盹儿的窦公公迷迷糊糊的瞥到远处来了一抹身影,强打精神定睛一看,困意顿时减了三分。 他整整衣服,脸上堆起往日熟悉的假笑,向前走了几步抱着拂尘躬身道:“老奴见过童妃娘娘,今儿什么风把娘娘你给吹来了?” 童妃斜眼瞥了眼面前卑躬屈膝装傻充愣的窦公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本宫是来给皇上送乳鸽汤的,皇上可在里面?”这话虽然是冲着窦公公说的,可童妃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静静悬挂的帐帘,好似能透过帘子看清里面的光景似的。 不着痕迹的向后瞥了一眼,窦公公微微抬起头,面上始终挂着笑意道:“回童妃娘娘,皇上正在处理国事,不便打扰,娘娘不如将东西交给老奴,由老奴代娘娘送进去。” 说着,窦公公上前欲接过童妃手里的食盒,被童妃后撤一步避开。 “大胆!你区区一个奴才,竟敢做本宫的主!文菁,掌嘴!” “是!”文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边活动手腕,边靠近窦公公,那熟稔的模样一看就是往日掌嘴掌惯了的。 窦公公看着逐渐逼近的文菁,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仿若要被掌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看着一步未退阻拦之意明显的窦公公,童妃心中的怒火已经燃到了极点。 昨夜听闻皇上从猎场带回一个女子,原本她并没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当回事,不过一个乡野丫头,料她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可是今儿一早,文菁告诉她,此女长相很像那个人...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匆忙收拾一番,就是想来探个究竟,岂料这个狗奴才如此不识抬举! “文菁!”童妃怒不可遏道:“不必留情,给本宫狠狠的打!” “是!”话落,文菁抬起右手,瞄准窦公公那张长满褶子的脸,狠狠的扇了下去。 眼看就要甩到窦公公脸上,文菁右手手肘处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顿时痛感来袭,掌上的力道卸了一半,软趴趴的垂下去,文菁反射性的抱住右臂发出痛苦的哀嚎:“啊~!” 眼前的变故让另外两人惊了一下,童妃垂眸看着半蹲在身侧,脸色煞白,嘴唇发抖的文菁,面色一震道:“怎么回事!” “奴..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了奴婢一下...”一句话,文菁说的断断续续,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连串下滑。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殿前行刺,来人啊!抓...”童妃梗着脖子,正要唤禁军抓捕刺客,被人打断:“不必喊了,事是本宫做的。” 听到声响,童妃转过身,看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叶蕴,眸子闪了闪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本宫还想问问童妃,你带着宫女在父皇帐前大打出手又是何意?” “本宫只不过是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怎么,长公主莫非连这也要管?”童妃高昂着下巴口气不悦道。 “呵,”叶蕴冷笑一声道:“敢跑到圣上面前教训奴才的,童妃,你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童妃莫不是忘了,站在你身后的奴才是父皇的贴身太监,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就凭你一个区区妃嫔,也敢处置?” 区区妃嫔!童妃眸底泛起冷意,她自幼进宫,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四妃之首,得到协理六宫之权,放眼整个后宫,哪个不是巴结着她哄着她,她早将自己当作后宫之主来看待,今日却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贬的一无是处,宇文蕴!这笔账,本宫记下了! “哼!文菁,我们走!”话落,童妃甩袖负气而去。 身后,文菁抱着被石头震断的右臂步履艰难的跟在后面。 望着远走的主仆二人,窦公公叹气道:“看童妃娘娘这架势,八成是记恨上长公主了,往后长公主可一定要小心啊。” “无碍,在这络云之中,记恨本宫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叶蕴云淡风轻道。 “长公主莫要忘了,童妃的背后,还有庆国公府......”窦公公压下声音小声提醒道。 提到庆国公府,想到与庆国公府之间的那些纠葛,叶蕴戏谑般的挑挑眉,看来这庆国公府不管是与她还是与原主,都是八字不合啊! “多谢公公提醒,父皇可在里面?”叶蕴问道。 “在!已经等候长公主多时了。”窦公公笑道,只是那笑意略显复杂。 见此,叶蕴心下有了计较,看这情形,想必白芷说的那番传言是真的了。 想到这儿,叶蕴心下一沉,面上却毫无波澜,待窦公公进去通传出来后,抬脚从里面进去。 帐内,宇文雍正盘腿坐在榻上,上面摆着一张布满棋子的方几,而在其对面则坐着一名长发披散身着藕色衣裙的女子,此刻她正手持一枚白子垂眸沉思,耳侧滑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小巧的面庞,令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眸中思虑一闪而过,叶蕴走向二人,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拱手作揖道:“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经过一夜休息,父皇身体可好些?” “就是追的有些猛,摔了一跤,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有沈括在,朕能有什么事?”宇文雍一边含笑,柔情蜜意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一边道。 宇文雍毫不掩饰的爱意尽收叶蕴眼底,扫了眼还保持原状的女子,叶蕴道:“父皇,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朕从林中带回来的孤女,吟儿,这是朕的女儿,宇文蕴。” 吟儿?此话一出,叶蕴忍不住眉头跳了跳,若她没有记错,静淑皇后的闺名之中也有一个吟字! “民女梦吟见过公主。”听到宇文雍叫自己,梦吟放下棋子,顺势下了榻,对着叶蕴福身行礼。 ------------ 第一百零九章 计谋 “不知梦吟姑娘的吟是哪个吟?” “回公主,是口、今、吟。” “哦~这可巧了,本宫母后闺名中也有一个吟字。”叶蕴边试探边打量道。 “公主说的可是静姝皇后?昨日刚遇到皇上时,皇上就冲着民女叫吟儿,当时民女还在想,皇上是怎么知道民女的名字的,今早才得知,原来民女的长相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说话间,梦吟抬起头,一张未施粉黛的面容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叶蕴眼前。 望着这张与挂在宇文雍寝宫的那幅卷轴上的女子近乎相同的脸,就连见识过现代整容技术的叶蕴都有些惊愕,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没有血缘关系,但长相却完全相似的两个人? 看到从叶蕴眼中流露出来的吃惊,宇文雍感慨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朕当初刚看到梦吟时,也深深吓了一跳,这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朕想,一定是你母后不忍心让朕相思成疾,才特意将梦吟送到朕的身边,来陪朕的。” 外面鼓声阵阵,是新一轮的狩猎要开始了,宇文雍冲叶蕴摆摆手道:“狩猎要开始了,你且去吧,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 深深看了眼梦吟,叶蕴作揖退下。 出了龙帐,瞥了眼欲言又止的窦公公,没有理会,大步走出营地,去往猎场入口。 入口前,昨日伴驾相随的大臣一个没来,相反各府公子、小姐都到了场。 今日这场狩猎,对于各府公子来说,是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因此每个人都信心满满、志在必得,而对于同行的闺阁小姐来说,就是单纯的出去透个气、兜兜风。 “时辰差不多了,各位,上马吧。”宇文讦接过小官手里的缰绳,率先上了马,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只有宇文讦右手边的黑棕大马上,空无一人。 见此,宇文讦面色一顿道:“长公主呢?” 闻言,其他人皆面面相觑,均不知叶蕴去了哪。 “去营帐看看,长公主在不在。”宇文讦瞥了眼方才拉缰绳的小官命令道。 “是!”小官拱手,正要走,被人打断:“不必找了,本宫来了。” 话落,众人刚要回头转向叶蕴,只觉眼前一花,人已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看着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人,宇文讦扯扯嘴角,打量了一眼叶蕴的装扮,意有所指道:“皇妹还真是每次都出人意料。” 叶蕴不以为然的笑笑道:“三皇兄骑术如何?” “比一场?” “正合我意!” “咚!”鼓声停,叶蕴与宇文讦嗖的一声冲出去,溅起一片尘土,将其他人隔离在外。 “皇室兄妹间的对决吗?哎,文宇,你猜谁会赢?”庞攸晚一边拉着缰绳使劲儿追赶,一边还不忘跟旁边的裴文宇搭话。 “赢不赢的不好说,不过,你再不快点,输的就是你了。”说完,裴文宇不给庞攸晚反应的机会,双腿一夹,马儿得到指令,立刻加快速度,眨眼间将庞攸晚远远甩在身后。 闻言,庞攸晚下意识的环顾一圈,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之外,赶忙甩动缰绳一边示意马儿快马,一边大呼道:“文宇,你等等我!” 另一边,早就领先别人一大截的叶蕴宇文讦在一条岔路前分道扬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临行前,两人约定,以狩猎猎物的多少定输赢。 与宇文讦分开不过半个时辰,叶蕴已经先后射中四只野兔、两只野猪,以及一只黄羊,待专门负责搬运猎物的小兵将东西全部带走后,叶蕴继续前行,这次她打算往猎场深处走走,大家都守在外围,狼多肉少,匀下来也没有多少。 越往前走,道路两侧的树木越发茂密,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从她进入内围开始,就没碰到一只猎物,连鸟叫声都没听到过。 不对劲,有问题! 疑虑的心思刚起,胯下的黑棕马突然前蹄立起发出哀鸣,接着如疯魔般拼命往前冲,叶蕴一时不查,半截身子被甩了出去,只留右脚还卡在马镫上,整个人仿若倒写的大字被拖拽在地上。 在马儿快如闪电的飞驰下,眨眼的功夫,叶蕴的后背就被磨破了好几处。 不行!在这么下去,她非被拖死不可! 想到这儿,叶蕴不在手软,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对准马脖子射了过去。 匕首刺入脖子的瞬间,马儿动作一停,接着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就在马倒地的同时,叶蕴趁机将右脚抽了出来,侧身一滚,正好避开,免去被马砸伤的后果。 从地上起来,顾不得后背的擦伤,叶蕴上前冷眼瞥着死去的黑棕马,眸中逐渐凝起一抹杀意。 有些事情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会将人困于表面,但一旦细敲,很多细节根本立不住脚。 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呢?是从宇文雍昨日射鹿开始?不、不对,或许更早,早在秋狩之前就已经布置妥当,如此说来,这匹发疯的马...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林中有叶片刮砰的声音响起,叶蕴面色一顿,冷声道:“还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再不出来,本宫可就不奉陪了!” 话落,数十名蒙面人冲出密林,将叶蕴团团围住,见此情形,叶蕴并不紧张,随手取下系在腰间的银鞭,静静与蒙面人对视。 人群中,不知谁吼了声“上!”,所有人同时动身,围攻叶蕴,锋利的刀剑贴着叶蕴面上的皮肤横穿而过,叶蕴面色如常,右手挥动银鞭,鞭身宛如游走的赤炎蛇紧紧锁住对方的脖子,一呼一吸间,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贱人!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距离叶蕴最近的蒙面人亲眼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死于叶蕴之手,气红了眼,双手持剑不管不顾的对着叶蕴冲过去。 而然,未等他靠近,有什么东西喷射在脸上,那人愣愣的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洞,此刻血液顺着口不断外流,那人抽动了下嘴角,轰然向后倒去。 扫了眼刚刚倒下去的蒙面人,叶蕴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环顾一圈淡淡道:“来吧,今日新仇旧恨,我们好好算个明白!” 就在刚刚她终于可以确定,这批杀手与当初在寒山寺脚下截杀她的,是同一个主子! ------------ 第一百一十章 最后一炷香 人群中,除了此次负责刺杀的首领知道叶蕴说的是什么意思外,其余人多少有些迷糊,根本不知道叶蕴的旧恨指的是什么,不过这也跟他们没有多少关系,因为他们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此人彻底消失! 因此,在叶蕴话落的同时,新一轮的攻击随之开始!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叶蕴的战斗力,面对他们一次次的合力剿杀,叶蕴不仅没有居于下风,还击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看着地上的断肢残骸,余下的人逐渐开始心生惧意。 以命相搏,堵得就是战意,一旦其中一方有了退败之意,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一鞭抽断蒙面人的右臂,叶蕴迅速吸起一把长剑,不做停留一剑刺穿对方心脏,至此,前来暗杀的蒙面人全军覆没,叶蕴也算报了当初的一剑之仇! 略微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叶蕴蹲下身,随手从尸体上撕下半块布,将鞭子擦拭干净,收起鞭子,接着走到黑棕马前,取下还扎在马脖上的匕首,拭去上面的血迹,开始原路返回。 此刻已经临近午时,参加狩猎的人大多数都开始结伴回营,待用完午膳后,再来狩猎,只有少部分人还依然逗留在猎场,想要趁别人休憩的功夫,多猎几只,以盼能博个头衔。 叶蕴原本也是打算回营用膳的,因此来的时候并未准备干粮,不想忽如其来的暗杀打乱了她的计划,此时,望着不知何时才能走完的小道,叶蕴干脆放弃了回营用膳的想法,一头扎进密林中,打算随便打点什么烤了吃。 叶蕴在林中找了许久,能烤的东西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树的野果子。 叶蕴随手摘下一颗野果尝了一口,又酸又涩,实在难以下咽。可叶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与蒙面人纠缠了快一个时辰,她现在又饿又渴,野果虽是难吃了些,可聊胜有无。 于是,叶蕴硬着头皮连吃了十几个野果充饥,吃到最后,叶蕴感觉自己的嘴都酸麻了。 略微在树下休整片刻,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叶蕴这才站起身来,顺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 刚从密林出来,没走几步,四周黑影闪过,面前瞬间多了一排黑衣人,接着脚步声响起,从密林两侧一连涌出几十个黑影,将叶蕴的退路全部堵死。 冷眼看着变故丛生,叶蕴嘴角勾了勾,看来今日想要她命的,不止一个啊!早知道她运气这么好,上辈子就该去买彩票的,说不准还能中个百八十万呢! “诸位是寻仇还是替人解忧?若说寻仇,本宫并不记得与哪家江湖门派有过纠葛,若说替人解忧....谁舍得下这么大血本,雇请这么多杀手来取本宫性命,当真是大手笔啊!” 这批人明显比之前那批专业的多,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可不是作假的,那是常年与人厮杀,在刀尖上摸爬滚打的人所特有的气息。 叶蕴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对面的黑衣人,心底却始终提防着众人的举动。 “少说废话,动手!”其中一人话音未落,十几个黑衣人迅速上前围圆,而剩余的人则齐齐后退数步,看样子是不打算参战。 心中疑虑丛生,未等叶蕴猜出对方用意,两侧黑衣人同时进攻,叶蕴只能将疑虑暂压心底,专心应战。 不过,此事并没有困扰叶蕴太久,当她以鬼魅的姿势抹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后,后面观战的黑衣人中迅速进来一人,补了方才的空缺。 叶蕴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原来是想用车轮战拖死她,的确,以她的武功再加上前世的近身搏斗经验,若是混战,结局还真不好说,可是,一旦轮番上阵,她就算再厉害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到时候,就是对方一击毙命的好机会了! 能想出这种招式对付她的人,想必一定是对她潜心研究过,这倒有些麻烦了! 心中思绪万千,也不耽搁叶蕴应敌,只是这群人到底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下手讲究快准狠,鞭子耍的在灵活也比不上刀剑果断狠决,因此,叶蕴干脆丢下鞭子,从黑衣人手中夺了把长剑,以比黑衣人更快的速度予以反击! 酉时将至,宇文雍率一众大臣及大臣家眷聚集在狩台,等待众人的回归,窦公公站在狩台前,抬头看了眼天色,手一挥,两个小太监搬来一个香案,另有一小太监将刚刚点燃的香插进香炉中,进行最后的一炷香计时。 “往年都是沈大统领猎到的猎物最多,今日也不知谁可以拔得头衔?”宇文雍道。 “依臣之见,今日头衔非裕王莫属。”姜言率先附和道。 “蓟卿,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蓟良略微思索片刻道:“回皇上,老臣愚笨,一时猜不出结果。” “哦?这是为何?” “众所周知,裕王幼年曾跟着皇上学过一段时间的骑术,有皇上亲自教授,骑术自然不差,长公主骑术如何,老臣没有见过,但是长公主的武艺高深莫测,这是有目共睹的,至于剩下的几位公子也是自小接触骑射,所以老臣才一时间难以猜到结果。” “听蓟大人这么一分析,结果确实不好断定。”裴伟霆赞同的点点头。 就在众人众说纷纭之际,猎场入口前的大鼓响了起来,窦公公笑道:“皇上,看样子是他们回来了。” 闻言,众人齐刷刷看过去,不多时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宇文讦率先回来,紧接着便是蓟子真、姜氏兄弟,裴氏兄弟略微落后一步,庞攸晚居于最后,唯独没有叶蕴的身影。 蓟良不由疑惑道:“咦?怎么不见长公主?” 听蓟良这么一说,大家半信半疑的探头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果然没有看见叶蕴。 窦公公悄悄打量了眼宇文雍的脸色,开口道:“按规定,只要在酉时前回来就行,眼下距离酉时还有半柱香的时间,皇上不如再等等?兴许长公主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也好,便再等等。” “晚间天凉,老奴命御厨熬了姜茶,皇上可要来杯姜茶取取暖?”窦公公笑着问道。 “也好,给诸位大人也来一杯吧,都老胳膊老腿儿的,身子受不住了。” “是!”窦公公瞥了眼旁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得到暗示,立刻退了下去。 片刻,几名太监一人拎着一个铜壶过来,为在座众人倒茶,而窦公公则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刻着龙纹的茶壶亲自为宇文雍添茶。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较量 一杯姜茶下肚,五脏六腑都变得温暖起来,而此时,最后半截香头也到了尽头,酉时至,叶蕴仍未归。 宇文雍瞥了眼燃尽的灰烬,对着窦公公道:“开始吧!” “是!”窦公公抱着拂尘走到台前,拂尘一甩道:“点物开始!”窦公公话音刚落,鼓声咚咚咚的响起,负责抬运猎物的小兵将每个人打到的猎物全部抬上来,是谁的便放到谁的面前,接着一位拿着纸笔的老太监,领着一名小太监过来,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清点猎物。 “姜驰坤...九只, 裴世子...四只, 蓟子真...十九只, 裴文宇...十二只, 姜驰铮...十四只, 庞攸晚...六只, 姜驰仁...三只, 裕王...二十只!” 听完老太监上报的最后结果,姜言笑的合不拢嘴,对裕王这个女婿,他属实满意的不能在满意了,放眼整个宇文皇室,也只有裕王是最有希望问鼎高台的! “恭喜皇上,裕王拔得今日头衔!”靖安王笑着拱手祝贺,只不过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估计除了他自己外,谁都猜不透。 “裕王骑术果然是尽得皇上真传,非他人可比啊!”姜言乐不可支的恭维道。 “今日只是牛刀小试,至于裕王骑术到底有没有得到朕的真传,还得两日后见分晓。”面对两人言语间的奉承,宇文雍显得颇为冷淡。 “父皇说的不错!”宇文讦带着几人从狩台上上来,边走边道:“今日才是狩猎第一天,往后还有两日,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几位大人可莫在恭维本王了。” “裕王谦逊,臣等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姜言解释道。 “哈哈,如此,本王就借姜大人吉言了!”宇文讦酣笑一声,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趁机回到各自父亲身后坐下,只有独自一人前来的庞攸晚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夜幕逐渐降临,御厨已经将众人送去的猎物做成一盘盘美食端上台案,准备供众人享用。 龙座之上,宇文雍看着仍然空着的位置,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闻喜,长公主可回来了?” “回皇上,还没有,”顿顿,窦公公忧心道:“皇上,这猎场虽然一直都有人看守,可保不齐有什么猛兽混进去了也尚未可知,长公主久久不归,会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听窦公公这么一说,宇文雍心咯噔一声,当即下令道:“沈括!” “臣在!” “朕命你速带两千禁军进入猎场搜寻长公主下落!” “臣遵旨!” “父亲,长公主没有回来么?”蓟子真震惊的望向蓟良,他一直以为她早就回来回营帐休息去了。 蓟良摇摇头道:“自入猎场后一直未归。” 怎么会一直没有回来! 当下,蓟子真再也坐不住了,唰的从位置上站起来主动请缨道:“皇上,臣也去!” 宇文雍点点头道:“允!” “皇上,悠晚也去!”与蓟子真相隔一个位置的庞攸晚也站起来道。 另一侧,裴文宇被庞攸晚搞个措手不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悠晚好像跟长公主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既然他要去,他自然不能让他独去,以他那半吊子武功,真要遇上什么事,估计不死也丢半条命。 “皇上,文宇也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朕都允了,出发吧!” “是!”几人作揖行礼后,立即退下。 原本蓟子真是打算与沈括一同出发的,可眼下沈括还要调兵点兵,他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便直接提议道:“长公主一日未归,下官实在担忧公主安危,不如这样,下官先行,沈统领带兵随后,若下官发现长公主踪迹,便以红烟通知沈统领。” “好,就按蓟少卿说的办,路上小心!” 闻言,蓟子真转身就走,庞攸晚与裴文宇对视一眼,也抬脚跟上。 “你们?”蓟子真看着身后多出的两人一时有些不解。 “很多猛兽都喜欢在夜里出行,万一遇到危险,三个人总好过一个人。”裴文宇解释道。 “如此,蓟某先谢过二位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好!” 三人立即从马棚里牵出马匹,翻身上马后往猎场方向飞奔而去。 另一边,布满四肢的血泊中,叶蕴右手持剑,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的脸上、发丝上全是血,身上的衣物早没了本来的样貌,血液混着血泥一滴一滴顺着衣角没入地底,分不清哪滴是自己的血,哪滴是别人的血。 视线有些模样,睫毛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有个细小的黑影,叶蕴很想动手将那碍眼的东西抹去,可她不能,她怕她稍有松弛,对方就会给予她致命一击! 说实话,早在太阳落山之前她的体力就耗光了,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全凭前世在一次次生死锤炼中磨炼出来的比常人更加坚韧、强大的精神力。 对面,所剩无几的几个黑衣人正战战兢兢的看着跪在血泊里的叶蕴。 这还是女人吗? 面对他们几十个高手的轮番攻击,硬是撑到现在,没死不说,反而差点让他们全部殒命,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应该也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吧。 六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握紧剑柄,猛地刺向叶蕴,打算给叶蕴最后一击。 冷眼看着泛着银光的冷剑刺向自己,叶蕴身形未动,保持原状,见此,黑衣人心下一喜,只当叶蕴是真的无力反抗打算束手就擒了,反而忽略了叶蕴逐渐勾起的那抹冷笑。 就在六柄长剑快要刺入肉体之际,叶蕴身形一闪,突然没了踪迹,紧接着,耳畔接连响起两声惨叫,原本站在左侧的两个黑衣人皆用手捂着脖子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没了生息。 此刻,叶蕴正站在方才黑衣人逗留过的地方,饶有兴趣的看着剩余四人脸上,由喜悦转为惊恐的表情。 “你、该、死!”最右端的黑衣人握着剑柄的手逐渐收紧,看向叶蕴的眸中是不死不休的恨意! “就凭你?”叶蕴挑眉冷笑道。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援军 那人被叶蕴言语间的挑衅激的失了理智,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便直直冲向叶蕴,不料,刚跑没几步,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看着突然挡在面前的身影,叶蕴有片刻怔愣,正想出声询问你是何人,对方已经先一步转过身。 “下官救驾来迟,望长公主恕罪!” “蓟少卿能来,还真是让本宫出乎意料。”叶蕴微微挑眉,轻笑道,毕竟此处隐秘至极,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若不然,她也不会一个人打了这么久。 “长公主久久未归,皇上担心公主安危,派下官等人前来寻找公主。” “哦?那其他人呢?”叶蕴问道。 “长公主,臣下等人在这儿。”昏暗处,走出两道人影,借着月光,叶蕴认出两人身份。 “感谢的话本宫就先不说了,眼下,还是处理正事要紧!”说话间,叶蕴紧紧盯着对面的四人。 蓟子真三人自然也明白了叶蕴的意思,将视线移在对面黑衣人的身上。 “长公主浴血奋战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下官吧。”话落,蓟子真右手握上剑柄,一点点将剑拔出剑鞘。 蓟子真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两个... “长公主放心,文宇自幼学武,虽比不上蓟少卿,但也能对付几招。” 闻言,叶蕴放心了不少,不过还是出言提醒道:“小心点,对面可是专业杀手,身手了得!” “明白!”三人齐声道。 话落,三人相视一眼,同时出招,眨眼便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叶蕴虽没有加入其中,但是却留意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与黑衣人打了这么久,对方身手如何,她清楚地很,不是有点武功底子的人就能打的过的。 就如叶蕴嘱咐的那般,这群黑衣人的实力果然不能小看,不过才对打了几招,蓟子真就感到一股迫人的压力。 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蓟子真都打的很吃力,就更别提还不如蓟子真的另外两人了。 交手不过十招,裴文宇后背已经被剑身割破了两处,而庞攸晚更惨,打了半天,对方没伤到一毫一厘,自己却落了一身伤。 见此,叶蕴也顾不得快要消失殆尽的内力,一口气冲入战局,一把拎起庞攸晚的后领,将人扔出战场。 正打的欢的黑衣人,见自己的对手突然换成叶蕴,不由心下一慌,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给了叶蕴再次进攻的机会,她快速绕到黑衣人的身后,干脆利落在其颈前轻轻一划,四人又少了一个。 接着,叶蕴趁另外一人正在专心与裴文宇对战之际,以同样的手法将其解决掉,将原本不利的局势再次扭转。 看着不远处正在合力围攻蓟子真的二人,叶蕴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动作明显有些滞后,因被蓟子真踹了一脚,战斗力减半的黑衣人身上。 伸手解下不久前又重新绑回的银鞭,叶蕴瞅准时机,在黑衣人后退的同时,用力一掷,鞭绳犹如抓钩紧紧缠上黑衣人的脖子,随后叶蕴运足内力将人连同鞭子齐齐向后甩去,黑衣人先是被撞在树上,而后又在下坠时脑袋直直砸在石块上,当场死亡。 叶蕴雷霆般的手段不仅在黑衣人心中留下阴影,就连一旁的裴文宇、庞攸晚都开始在心里打怵。 深怕叶蕴会突然翻脸,用对付黑衣人的方式对付他们! 此时,与蓟子真打缠斗的黑衣人意识只有自己还活着后,心生退意,转身撤出打斗想要逃,可叶蕴怎会让他如愿,就在他转身要跑的同时,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射入左侧后背,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抬脚走过去,将匕首拔出来,叶蕴转身看向三人道:“除了你们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回长公主,还有沈统领及两千禁军在后面。” “很好,通知沈统领过来汇合。” “是!”蓟子真当即从袖中掏出大理寺的秘制通信烟,打开盖子,对着底部一拧,上空立刻出现一道闪着亮点的红烟,在暗色的夜空下,格外显眼。 正在寻人的沈括忽然瞥见空中的红烟,立即鸣啰收兵,带着禁军赶往红烟所在之处。 经过一天恶战,叶蕴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望着遍地尸骸,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长公主可知这些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长公主?”蓟子真皱着眉瞥了眼黑压压一片的尸体,不解道。 “蓟少卿可知江湖之中有一种帮派,专靠替别人买凶杀人为生。”叶蕴淡淡道。 “长公主的意思是,有人花钱买凶要杀你?”庞攸晚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她贵为长公主,又是下一任储君,有人敢要她的命,那岂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淡淡的瞥了眼庞攸晚,叶蕴道:“不然你以为本宫闲着没事干,专门找来一批杀手陪自己练拳脚?” “呃...臣下不是那个意思。” 白了眼庞攸晚,叶蕴转过头不再多言,三人见叶蕴没有说话的意思自然也不敢随意搭话,皆默默陪着叶蕴等候沈括及禁军的到来。 半柱香后,沈括终于带着禁军赶到现场,望着眼前的景象,纵是见过大场面的沈括都感到有些吃惊。 “沈大统领,你可算来了。”叶蕴揉揉发麻的胳膊对着沈括道。 “末将来迟,请长公主责罚!”听到叶蕴的声音,沈括忙上前行礼。 “沈大统领前来总共带了多少人。”叶蕴开门见山道。 “回长公主,共两千人。” “很好,蓟少卿,你带五百人,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你会看到一匹死掉的黑棕马以及十几具尸体,尸体就地掩埋,马给本宫带回来。” “尸体不需要进行搜查吗?”蓟子真疑惑道。 “那批都是死士,他们背后的主子是不会让他们给本宫留下任何证据的,所以,搜也是白费力气。” “下官明白!”说完,蓟子真走向禁军,随手点了五百人,带人去了叶蕴所说之处。 “沈统领,有劳你带人将此处的尸体认真查看一遍,有什么发现立即向本宫禀告。” “长公主放心,末将一定将此事办妥,只是如今时辰已晚,皇上还在营地挂念着长公主的安危,还是让末将派人先送长公主与两位公子回去吧。” “也好!那这里就交给沈统领了。”以她目前的情况,确实不能再多耽搁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是谁? “长公主言重了!来人!” “大统领!” “带五十人护送长公主回营。” “是!长公主请!” 叶蕴微微颔首,带着裴文宇、庞攸晚二人随禁军一道回营。 “悠晚,你怎么了?”刚走没几步,裴文宇突然瞥见庞攸晚身形晃动了几下,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帮他稳固住身形。 “我没事,可能是太久不活动,身子有些受不了。”庞攸晚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痛意以及明显血液倒流的异样感,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你呀,就是过得太安逸了,日后可得勤加习武,强健身体才是。”裴文宇认真叮嘱道。 “是是是,你说的对,长公主都走远了,我们也快点吧。”瞥了眼已经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的队伍,庞攸晚催促道。 “好!你要走不动就说,我背你。” “别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打斗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见裴文宇的后背被黑衣人手中的剑挑破了皮。 闻言,裴文宇笑笑没有说话,有时候兄弟之间的默契就是如此,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很明白,大家彼此都懂。 一个时辰后,叶蕴三人在禁军的护送下安全回营,同一时间,早早被窦公公派去门口等消息的小太监急匆匆的向龙帐走去。 “窦公公呢?” “在里面。” 闻言,小太监顺手掀起帐帘从里面进去。 “奴才见过皇上,回皇上,长公主回来了。”小太监边行礼边禀告道。 “人在哪儿!”听到叶蕴回来的消息,宇文雍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语气焦急道。 “往营帐方向去了。” “闻喜,随朕去长公主营帐。” “是!” 话落,宇文雍带着窦公公出了龙帐,直奔叶蕴休息的营帐而去。 另一边,叶蕴并未直接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转道去了白芷与颜妍的营帐。 帐帘一掀,里面空无一人,叶蕴正诧异人去哪了,就听背后响起一声尖叫:“啊!你是何人!” 颜妍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影,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是血人更为贴切些,因为对血腥味敏感的颜妍已经从对方身上闻到了十分浓烈的血腥味。 “别叫了,是我!”叶蕴无奈的转过身,当颜妍看清血人是叶蕴后,眼中先是惊讶,而后转为震惊,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着急忙慌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伤哪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去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清洗一下。” “好,你先进去等着,我马上就来。” 说完,颜妍立刻调转方向往伙房跑,见此,叶蕴转身进到营帐里面。 不多时,坐着休憩的叶蕴就听到外面响起颜妍的声音。 “就是这里,你们把东西抬进去就行了。” 颜妍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两个小兵,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浴桶进来,颜妍跟在最后。 “好了,就放这里吧,多谢了,两位小哥!” “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们。” “好嘞!” 目送两人离开后,颜妍转身来到叶蕴跟前道:“这衣服都跟皮肤粘一起了,还是我帮你吧。” 叶蕴微微点点头没有拒绝,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要把这衣服一点点的从肉体上撕下来了。 再颜妍的帮助下,叶蕴终于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没有了衣物的阻挡,叶蕴身上的伤痕便毫无遮掩的展现在颜妍眼前。 看着叶蕴后背上、侧腰处、以及两个手臂上纵横交错、长短不一的伤口,她很难想象叶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活下来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颜妍眼角滑落,接着一滴两滴...越滴越多。 叶蕴一转身就看见颜妍已经变成了泪人,不由一愣,有些哑然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没有,”颜妍抹了把泪道:“我就是眼睛痒,进沙子了,你放心洗吧,我去外面守着。” 说完,颜妍一边抽咽着一边向外走去。 叶蕴看着颜妍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些想要发笑,心疼她可以直说,还费劲编出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营帐都能吹进沙子,试问这样的营帐谁敢住呐,岂不是风一吹就倒了? 话是这么说,可叶蕴还是感到了温暖,被人惦记、担心的感觉真好! 赤脚踩着木凳从浴桶里进去,热水将身体逐渐包裹起来的刹那,叶蕴觉得僵硬的骨头仿佛再度被灌入了生命力,又变得鲜活起来。 不过这种感觉也仅仅是维持了一瞬间,紧随其后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痛意,它们像猛兽一样撕咬着她每一寸肌肤。 虽然这个过程很痛苦,可叶蕴还是咬牙坚持要将身上的血腥味清洗干净。 叶蕴的营帐内,白芷正在喂楼子渊喝药,忽听外面有动静,正打算放下药碗出去看看是不是叶蕴回来了,就见帐内的烛火因帐帘掀起时带起的风变得摇晃,听着细碎的脚步声,白芷赶紧将药碗搁到一旁,从屏风后面出去。 未料,回来的不是叶蕴而是络云的天子,当即跪下来行礼:“奴婢白芷见过皇上。” “你家主子呢?”宇文雍扫视一圈未见叶蕴,不由有些心急。 白芷满脸疑惑道:“回皇上,公主不是去狩猎了吗?”奇怪,主子没有跟皇上在一起吗?那主子去哪了? 宇文雍看白芷的反映便知她对叶蕴的行踪一无所知,当即甩袖出了营帐。 “不是说回营帐了么?人呢!”宇文雍怒不可遏道。 “皇上息怒,老奴去找人打听打听。” 片刻后,窦公公小跑过来道:“皇上,老奴问清楚了,有人看见长公主进了北边的营帐,老奴记得此次与长公主同行的还有上次那位女大夫,或许长公主是直接去找人包扎伤口去了。” “带路,朕要亲自去瞧瞧。” “皇上这边走!” 此地距离颜妍的营帐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跟前,颜妍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愣了愣,当视线瞥到宇文雍袖上的龙纹时,瞬间记起了来人的身份,赶紧跪在地上行礼:“民女颜妍拜见皇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女之情 “起来吧,”瞥了眼颜妍,宇文雍道:“长公主呢?” “在里面。” “闻喜,你不必跟着了,去将秋太医给朕叫来。”话落,宇文雍抬脚就要往里面走,被颜妍手疾眼快站起来拦住:“皇上,你不能进!” “放肆!”宇文雍龙眸一震,怒道。 “皇上息怒,阿蕴正在清洗伤口,不方便进去。”颜妍赶忙解释道。 里面,伤口被热水侵蚀疼的叶蕴意识有些模糊,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暴怒,她唰的睁开眼睛,温热的清水已经转为红色,浓郁的腥味混着热气飘散出来,让叶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她缓缓从浴桶里站起来,跨步出了浴桶,从存放衣服的楠木牡丹箱中随手取出一件衣服穿上,顶着还在滴水的长发掀帘出去。 秋夜天凉,刚踏出脚步叶蕴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身子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儿臣见过父皇!”叶蕴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打喷嚏的冲动,中规中矩的对着宇文雍作揖行礼。 “你这孩子怎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出来了,还不赶紧回去,当心染了寒气!”一眼瞧见叶蕴还在滴水的头发,宇文雍既心疼又有些气愤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儿臣心知父皇挂念儿臣,所以先出来给父皇报个平安。”见叶蕴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宇文雍心中的怒气瞬间消的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了担忧。 “来的路上朕听说有人行刺,怎么样,可有伤到?朕已经让窦公公去请秋太医来了,一会儿让秋太医好好给你瞧瞧。” “父皇,儿臣没事,只不过在打斗的过程中蹭破了一点皮,一会儿让颜妍帮儿臣上点药就好了,再说,儿臣是女儿身,秋太医一个男子...多少有些不便。” 听着叶蕴对自己伤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颜妍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都伤成那样了还说是蹭破了一点皮?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侧腰处的那道还有右臂上的那道,再深一点她就该见阎王了! 闻言,宇文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叶蕴看了半响,而后缓缓道:“是父皇考虑不周,包扎伤口这件事,秋太医确实不方便,你叫颜妍?”凌厉的视线扫向颜妍。 颜妍忙不迭的点头。 “好生照顾长公主,长公主若有什么差池,朕要你提头来见!” “是!皇上放心,颜妍一定尽心尽力照顾长公主!”颜妍赶紧跪下来表忠心。 开玩笑,有了上次的教训,打死她都不敢在忤逆一国之君了。 “嗯,你知道就好,”视线再次回到叶蕴身上,宇文雍面色变得柔和下来:“朕呆在这儿,你也没法儿安心休养,明日朕再来看你,快进去处理伤口吧。” “儿臣恭送父皇!” 目送宇文雍走远,叶蕴身子忽的虚晃一下,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去时,一道黑影闪过,快速扶住她的肩膀,才让她幸免于难。 “主子!”向来漠然没有起伏的面上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紧张。 “楚辞你来的正好,快将你家主子抱进来。”颜妍边说边将帐帘挑起来。 闻言,楚辞不做他想,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放到榻上。 “行了,行了,我要给阿蕴包扎,你先去外面守着。”话落,颜妍不由分说将人给推出去,硬生生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卸磨杀驴! 躺在榻上,叶蕴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她手掌托榻刚想起来,被颜妍制止。 “别动,伤口出血了!” 经颜妍提醒,叶蕴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上多了些黏糊糊的感觉。 “你安心躺着,我帮你上药。”随后颜妍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一把剪子,小心翼翼的将叶蕴的衣物剪开,露出伤口,挨个上药包扎。 另一边,宇文雍行至一半,与正往颜妍营帐赶的窦公公、秋月白相遇。 见到宇文雍,秋月白赶忙行跪拜之礼:“下官拜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秋月白从地上起来,背着药箱站到一旁,见此,窦公公道:“皇上可是要回帐?那长公主那边...” “有那个女大夫在,长公主无碍。” “那还要不要秋太医再去看看?”窦公公小声请示道。 略微沉思后,宇文雍道:“秋太医,朕见长公主面色苍白的很,恐怕是失血过多所致,你去熬碗益气补血汤送过去。” “是,下官这就回去准备!”说完,秋月白当即退下。 秋月白走后,宇文雍想到方才叶蕴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沈括回来没。” “回皇上,听护送长公主回来的禁军说,长公主让沈统领留下处理尸体,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话落,窦公公一边偷偷打量宇文雍的脸色一边道:“长公主的伤可要紧?” “哎~”提到叶蕴的伤,宇文雍忍不住叹口气:“那孩子为了不让朕担心,强行出来见朕,还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真把朕当成糊里糊涂的老头子了,她也不想想,那么浓烈的血腥味,她能瞒得了谁!” “可怜长公主一片孝心呐!”窦公公顺势感慨道。 “她有孝心,朕也不能没有为父的护犊之情,派人守在入口,沈括回来立即让他来见朕!” 闻言,窦公公立即明白皇上这回是真的动怒了,在皇家猎场行刺...这里面的猫腻怕是深了去了,他一个太监都能想到其中关窍,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想的更加深远。 “老奴明白!老奴先送皇上回帐。”话落,窦公公弓着身跟在宇文雍左侧一同往龙帐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颜妍终于将叶蕴的伤口处理完毕,正想提醒叶蕴这俩天好好卧床休息,猛地发现叶蕴脸上散出不正常的红晕。 颜妍伸出手背在她额头上探探,温度高的吓人,当即将楚辞唤进来道:“阿蕴感染了风寒,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熬药。” 说完,不等楚辞回应,一溜儿出了营帐,还因为跑的太急差点撞上刚回来的白芷。 “奇怪,颜姑娘这是怎么了?”白芷一脸疑惑的看着已经跑远的背影,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帘子挑开进来。 放下帐帘,白芷一扭头就见楚辞站在原地,当即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提返程 “主子受伤了!”楚辞僵着脸,冷声道。 “什么!”白芷眼中闪过惊讶,主子那么高的武功,谁能伤的了她! “主子呢?” 楚辞偏头往里看,白芷也跟着看过去,就见叶蕴盖着被子静静躺在榻上。 “主子!”白芷低呼一声,冲到榻前,见叶蕴涨红着脸,嘴巴微微张开,嘴唇上布满干裂的白皮,看上去十分憔悴。 “主子,主子,你醒醒,别吓白芷~”白芷跪在榻前,声音喑哑略带哭腔,她很想看看叶蕴伤哪了,可她又不敢乱动怕碰到叶蕴的伤口,只能干跪在榻前,显得十分无助。 子时过半,沈括刚回到自己营帐打算休憩,就被人从后面叫住:“沈统领,请留步。” 沈括转身,原来是窦公公身边的李公公,当即问道:“这么晚李公公找本统领有事么?” “请沈统领跟奴才走一趟,皇上正等着您呢。” “劳烦公公回去转告皇上,末将换身衣服即刻就去。” “哎呦,皇上都等了沈统领一个晚上了,哪还能再等下去。”李公公急的公鸭嗓都冒出来了,一晚上,窦公公都不知派人催了多少次了,再耽搁下去,哪有他好果子吃! “可是,本统领身上全是污血之迹....” “沈统领放心,皇上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责怪您的,快跟奴才走吧!” 话罢,李公公也不管沈括是何意愿,拉着手就往龙帐赶。 龙帐外,有眼尖的小太监看到沈括来了,立即进去禀告:“回皇上,沈统领来了。” 窦公公挑灯的动作一顿,宇文雍将书合起来,搁到一旁道:“让他进来。” “是!” 小太监出去时,沈括与李公公正好过来,小太监直接道:“皇上请沈统领进去。” 沈括不做停留,直接掀帘而入。 “末将参见皇上!”沈括单膝跪地拱手道。 视线在沈括脏乱不堪混着泥沙,黑一块、红一块的甲胄上略微停留,而后转向别处,宇文雍道:“有什么发现。” “回皇上,末将在清理尸体时在其尸体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沈括从胸前掏出一枚拇指盖大小的铁币。 宇文雍看了眼窦公公,窦公公走过去将东西转呈上来。 伸手拿过铁币,宇文雍来回翻看,除了中间刻的那朵从未见过的花,再无任何发现。 “这花你可见过。”宇文雍问道。 沈括摇头:“末将也是头一次见,看着倒像是江湖门派中的信物。” 闻言,宇文雍龙眸一闪,意味不明道:“区区江湖势力,也敢妄自撼动朕的朝堂?沈括,朕命你全力追查此事,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的这么长!” “末将领命!”沈括拱手道,说完,他又看了眼宇文雍道:“还有一件事,今日行刺长公主的总共有两拨人,另一拨据长公主说是死士。” 放眼整个帝都,有能力豢养死士的不在少数,但与朝堂有关的,无非那么几家。 宇文雍立刻明白了沈括话中之意,他道:“看来这营帐之中,有人不想长公主回去啊....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拔寨回宫!” “是!” 次日,长公主昨日遭遇行刺皇上要提早拔寨回宫的消息传遍整个大营。 颜妍与白芷休息的营帐内,经过颜妍一夜的照顾,叶蕴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此刻除了身体还是有些发软不想吃东西外,倒也再无大碍。 “来,张嘴,把药喝了。”颜妍端着一碗黑乎乎散着苦味的汤药走过来,把药放在榻前,右手拿起汤匙,舀起一勺药,递到叶蕴嘴边。 “我自己来。”说着,叶蕴伸手就要接过汤匙,被颜妍避开:“别动,刚给你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你这一动,又得重新上药了。” 闻言,叶蕴只好作罢,乖乖张开嘴,喝了颜妍递来的药,见叶蕴如此配合,颜妍乐的眯了眯眼,待一碗药下肚,如同变戏法似的,从手帕里拿出两颗蜜饯,不由分说塞到叶蕴嘴里:“阿蕴真乖,这是给你的奖励!” 听着颜妍哄孩子的口气,叶蕴嘴角瞬间抽动了一下。 勉强将口中的蜜饯咽下去,白芷从外面进来,颜妍顺口问道:“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只不过...”白芷犹豫道:“马车数量不够,可能得委屈主子与那人挤一挤了。” “无碍,两个人无聊总好过一个人无聊,对了,此事做的隐秘点,别让别人发现。” “主子放心,抬他上车的时候,周围并无别人,白芷先把东西拿到车上,一会儿让楚辞来背主子上车。”白芷边说边往角落走,那里放着她与颜妍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不必了,本宫自己可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无碍,叶蕴掀开被子,就打算下榻,被站在旁边的颜妍急忙制止。 “阿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失血过多加邪气入体,再不好好休养,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颜妍面色坚决,叶蕴只能妥协,乖乖躺回去,听从白芷的安排。 片刻,白芷将东西全部拿出去收拾妥当后,楚辞进来径直走到榻前道了句:“主子得罪了。”便直接将人抱起,转头往外走。 见此,颜妍麻溜的把榻上的被褥一并收拾好,跟着两人出了营帐。 马车前,白芷早早站在一侧,把车帘高高挑起,楚辞抱着叶蕴轻轻跃上马车,然后在楼子渊略微困惑的视线下,动作轻柔的将叶蕴放在早已铺好的褥子上。 屁股一占地,叶蕴便微微往后挪了挪,找了个略微舒适的位置停下来,看着楚辞道:“时辰不早了,找大家汇合吧。” 楚辞点头,随即退出马车。 窄到不能再窄的车厢里,楼子渊与叶蕴并排而卧,各占一半,如此近的距离,叶蕴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及心跳声,这让她有些不适,正想往右侧靠靠,车帘一扬,颜妍抱着被褥进来,一眼看到整个人快要贴到车窗口的叶蕴,当即眉头一皱不满道:“阿蕴,你风寒还没好,怎么能靠窗口那么近,算了,这地方就这么大,干脆堵死算了。” 说完,颜妍自顾自的抱着被褥进来,强行把卷好的被褥压成饼状,硬是将其塞到叶蕴与车窗之间,把原本通风的右侧车窗彻底堵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关婆罗花的过往 “这下好了,风吹不进来,就不用担心会加重病情了,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颜妍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她拍拍手,嘴角挂着抹欣慰,转身出了车厢。 颜妍是满意了,叶蕴可就痛苦了,本来她和楼子渊还有点距离,这下好了,彻底挨一起了。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叶蕴嘴角动动,本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却发现压根没话可说,于是干脆侧头靠着被褥假寐起来。 叶蕴假寐的同时,车轮滚动起来,因叶蕴受伤的缘故,宇文雍特允她可以延缓半个时辰汇合。 此刻,大队人马早已准备妥当,按位排好,只等公主府的马车过来,便可开拔。 圣驾跟前,沈括正与下属交代着什么,忽瞥到后面来了辆马车,话题一顿道:“好了,先下去准备吧。” “是!” 打发走下属,沈括上前脚步来到车窗口隔着帘子禀告道:“皇上,长公主来了。” “唰!”宇文雍掀起帘子侧头看向沈括:“去问问长公主伤势怎么样了,迟则生变,要是没什么大事就抓紧时间启程。” “是!” 话落,沈括向后走去。 马车在靖安王府的马车后面稳稳停下,坐在车里的裴璎珞听到后面的响动将头探出窗口,见叶蕴所乘坐的是一辆其貌不扬、十分简陋的马车时,当即满眼不屑的冷哼一声。 没想到堂堂一国公主出行用的马车尽然连靖安王府下人跑腿用的马车都不如,啧啧啧,公主混到这个份儿上....宇文蕴,你拿什么跟本郡主比! 想起发生在猎场入口的那一幕,裴璎珞面色一变,宇文蕴,这笔账,本郡主早晚向你讨回来! 心中冷哼一声,裴璎珞扭回头,恨恨的将帘子一把拉下! 旁边正安静坐着的两个丫鬟,忽见裴璎珞一副恨不得把谁掐死的模样,皆吓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主子霉头,连累自己。 “长公主!” 忽闻有人叫自己,叶蕴睁开眼,正欲伸手挑帘回话,猛地想起车窗被颜妍堵死的事实,无奈放下伸了一半的手道:“沈统领找本宫有事吗?” “皇上让末将过来问问长公主,长公主的伤势是否有碍,如果无需休整,就要启程了。” “劳烦沈统领转告父皇,本宫伤势无碍,无需因照顾本宫放慢行军速度。” “是,末将明白了。”话落,沈括正要走,忽的想起有件东西还未上交,于是又道:“昨夜长公主命末将查看刺客尸体,末将带人仔细查看后发现了这个,请长公主过目。” 说着,沈括将昨夜给宇文雍看过的那枚铁币递到窗口,但由于右侧窗口被堵死,叶蕴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道:“本宫右侧不便,还请沈统领换个方向给本宫。” “好!”沈括听命,绕到左侧,将东西递上去。 看着停留在窗口上的手,叶蕴瞥了眼楼子渊,后者冷着脸没有说话,但好歹是伸手将东西拿了进来。 本来楼子渊对沈括口中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但在给叶蕴的过程中忽的瞥见上面熟悉的花纹时,眸色一震。 楼子渊的反映,叶蕴尽收眼底,扫了眼夹在两指之间的婆罗花铁币,叶蕴嘴角勾勾,一边把玩一边试探道:“怎么,你认识?” “没有。”楼子渊将头扭到别处,矢口否认。 “哦?是么,本宫还以为你跟刺杀本宫的杀手关系很熟呢?看来是本宫想错了。” 瞥了眼不答话的某人,叶蕴不在意的笑笑,随即将铁币收起来道:“沈统领费心了,东西本宫收下了,时辰不早了,也该启程了。” “末将这就回禀皇上,路上长公主若感不适,随时可派人来找末将。” “好,本宫再此先谢过沈统领。” 片刻,沈括回到圣驾前,将叶蕴的意思转述给宇文雍,宇文雍听完当即道:“启程,回宫!” “是!”沈括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启程!” 耽搁许久的队伍终于出发了。 次日,远在帝都的丞相府与公主府几乎是同一时间接到帝王回宫的消息,只不过寄往公主府的那封内容相当简洁,只有一句秋狩终止,皇上启程回宫。 而送往丞相府的那封则写的十分详细,长公主于猎场遇刺,圣上震怒,责令返宫。 与信一同寄回的还有一枚刻有婆罗花的铁币。 夜空下,苏牧云一面沉思,一面无意识的翻动着手中的东西,良久,唤道:“曾叔。” 黑影唰的从空中掠过,稳稳落在苏牧云身后:“少主!” “这个东西曾叔可曾见过?”转过身,苏牧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曾叔。 曾叔拿着东西一边看一边在脑中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多年前,属下随王爷外出游历,曾在天祈、南陵、雪国,三国交界处迷失过方向,后来误打误撞遇到一个奇怪的水寨,那里的人穿着奇装异服,对外来者抱有很深的敌意,而且每家每户门前都种着这种名为婆罗的花。” 深如古井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微微收紧,苏牧云将信将疑道:“曾叔的意思是,此物来自那个神秘的水寨?” “不好说,得查了才知,不知此物少主从何而来?”曾叔一边将东西重新还给苏牧云,一边问出自己心头的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枚婆罗花币跟他们所图之事有何关系,值得少主如此耗费心神,连晚膳都不曾食用。 收起手上的东西,苏牧云随口道:“别人给的。” 闻言,曾叔抬头深深看了眼苏牧云,以他对少主的了解,此物绝对没有他说的那般简单,否则少主也不会专门叫他出来,这东西到底是谁给少主的?他给少主的目的又是什么?少主为什么要瞒着他? 种种问题在曾叔脑子里游走,越想,眉头皱的越深,以至于到了后来,曾叔连苏牧云是什么时候走掉的都无所察觉。 相比丞相府的困顿无解,公主府则要欢快的多,从衡芜口中得知叶蕴要回来的消息,住在陶怡居的主仆二人忍不住雀跃起来,尤其是春欣。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帝王回归 “小主子,长公主走之前曾说要送小主子去国子监读书,如今小主子跟着夫子也学了些时日,等长公主回来奴婢就去找长公主,好让小主子尽快去国子监读书。”春欣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嘻嘻的看向坐在书案前认真练字的文诤。 说起国子监,文诤握笔的手一顿,眼中浮起一抹向往之情,这段时日他日日跟着夫子读书识字,除了做好夫子留下的课业外,他每晚还要把夫子往日教过的东西重头复读一遍,他如此努力就是想早日进入国子监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报答皇姐的恩情! “嬷嬷放心,诤儿一定会去国子监读书的!” “嗯!我们小主子日夜苦读,就连夫子都夸小主子勤勉、用功,长公主若是看了小主子往日的课业,一定也会同意的!”书房内,主仆二人正满怀希望的憧憬着日后的生活。 整日窝在车里行动受限的感觉并不好受,连着熬了两天,叶蕴再也受不了了,不顾颜妍的阻拦,叶蕴硬是将堵在窗口的被褥拉出来,扔给楚辞命他将东西送去给同样失血过多,躺在车上静养的庞攸晚。 没了碍事的被褥,叶蕴感觉整个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困了就睡,醒了就撩起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时间倒也过的快。 只不过比起叶蕴的开心,颜妍可就悲催了,她除了每日要给叶蕴上药包扎,留意伤口有没有恶化,还要提防叶蕴有没有风寒加重的可能,活生生把一个小姑娘逼成了操心不断的老妈子,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从外面进来给叶蕴诊一次脉,深怕她再次感染风寒引起伤口恶化。 这期间,要说颜妍唯一欣慰的事儿,当属楼子渊的腿伤了,伤口结出硬痂,被竹竿穿破的位置逐渐开始愈合,这也意味着她再也不用替楼子渊熬药了,剩下的日子只要静养就好了,为此,颜妍整整开心了一整天! 自那日楼子渊目睹了沈括送来的婆罗花铁币后,整日面色紧绷,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对此叶蕴全然装作一副看不见的表情。 面对楼子渊这种身份成迷又处在随时会被人追杀的不安定环境里的人,防备心有多重,叶蕴心知肚明,所以想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唯一得办法就是等,等一个前所未有的绝佳时机,反正以他目前的情况,叶蕴根本不担心他会跑掉,想跑可以,关键是你要下得了床啊! 回城的路上,宇文雍为了照顾叶蕴的身体,每隔两个时辰便要停车休整半个时辰,每日走走停停,硬是将半个月的路程又延长了五天。 永安二十六年十月十六日,帝王秋狩回宫,百官于承天门前迎接。 巳时刚过,看着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帝王仪仗以及紧随其后由红甲禁军贴身保护缓慢行驶,车顶雕有二龙戏珠的明黄色马车,苏牧云目光一顿,待马车缓缓停下,车里的人掀开帘子从上面下来之际,带领百官上前叩拜。 “微臣(臣)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一路辛苦!” “朕秋狩离宫,众卿辛苦了。” “为君分忧,微臣(臣)万死不辞!” “得卿如此,朕心甚慰,众卿请起!”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谢过君恩,百官动作统一从地上起来,遂静待圣上旨意。 “苏卿。” 苏牧云上步作揖道:“微臣在。” “朕离宫多日,朝中一切可好?” “回皇上,微臣已将这段时日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务罗列呈折递上,皇上可随时查阅。” “嗯,辛苦苏卿了。”宇文雍伸出手拍了拍苏牧云的肩膀,对他所说之事表示满意。 “多谢皇上抬爱,都是微臣分内之事。”苏牧云不骄不躁的态度让宇文雍越看越觉得满意,随即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许。 “舟车劳顿,朕也有些困乏,众卿不必在这儿候着了,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议!” “是!微臣(臣)等告退!” 待百官退去,宇文雍转身瞥了眼身后的御用马车道:“闻喜。” 窦公公走上前道:“老奴在!” “朕记得玉芙宫还空着。” “回皇上,自先后娘娘搬去凤仪宫后便一直空着。” “去派人将里面收拾出来给梦姑娘住。” 闻言,窦公公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讶,自打他见了梦姑娘起就猜到皇上不会轻易放手,可一回宫就让人直接住进玉芙宫...这是不是意味着,空悬已久的后位...即将迎来新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久不见窦公公应声,宇文雍声音一沉,不悦道。 “啊,不,皇上放心,老奴亲自督办此事,一定将此事办妥当!”刚回过神的窦公公被从宇文雍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之气惊起一身冷汗,吓得他赶忙应下。 “玉芙宫修葺期间,先安排梦姑娘....”话说一半,宇文雍将三宫六院逐一过了一遍,一时竟想不出一个可靠之地可供梦吟暂时落脚。 “储秀宫尚有一间偏殿空缺,皇上你看要不要....”才惹得帝王不悦,眼下,窦公公问的甚为小心翼翼。 “你看着安排吧。”话落,宇文雍抬脚往勤政殿方向而去。 公主府门口,先一步收到消息的衡芜早早守在门口,向着入宫方向翘首以盼。 少顷,忽听有马蹄声响起,衡芜伸长脖子远眺,却不见半个人影,再侧耳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遂转身望去,远远就见一马一车正往这边走来。 骑马的是白芷,而赶车的是楚辞,与楚辞紧挨在一起,正拼命向她挥手的是颜妍。 见此,衡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意,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马车,直到马车走过来稳稳停下,她才走上前隔着帘子笑道:“衡芜恭迎主子回府。” “哎呀,终于到家了,衡芜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煎熬。”颜妍砰的一声跳下马车,遂向衡芜抱怨道。 “是是是,感谢颜大夫这一路的照顾。”调侃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车帘动了动,叶蕴从里面钻出来。 见到叶蕴,衡芜笑意加深了几分,她看着叶蕴轻唤了声:“主子。”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衡芜。” “主子言重了,衡芜每日待在府中,谈不上辛苦,知道主子今日回府,衡芜已经命人备好了热水,主子可先沐浴更衣解解乏,再行用膳。” “嗯,就按你的安排来。”说着,叶蕴提起裙摆就要往下跳,被颜妍制止:“不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学国子监 “别忘了,你腰侧的伤还没好利索!”颜妍一边提醒一边还不忘绕到马车后面取来马扎放到叶蕴脚边。 “伤?”衡芜眉头微微皱起,困惑的眼神从楚辞与白芷身上划过,而后仰头看向叶蕴不解道:“好端端的,主子怎么会受伤?” “哎呀,还不是被...” 颜妍话说一半,被叶蕴打断:“好了,先进去再说。”说完,叶蕴踩着马扎从马车上下来。 临进府前,叶蕴扭头递给楚辞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一把捞起马扎顺手放到一旁,随即重新架起马车前行,白芷见楚辞要绕到后方从后门进入,翻身上马与之同行。 一踏进府门,一股油然而生的踏实感将叶蕴紧紧包围,穿来的这几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感,就像是多年离家漂泊的孩童,终于找到家一样,令人心安且温暖。 “怎么了主子?”见叶蕴突然停下脚步,衡芜不解道。 “没什么,”叶蕴正正神道:“走吧。” 一路回到凤阳阁,早有丫鬟已经备好热水,叶蕴屏退左右将衣服褪去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两炷香后,叶蕴从偏房出来,看着还等在门口的颜妍,脚步一顿道:“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你说呢,”颜妍白了眼叶蕴,没好气道:“你今天的药还没换呢,还有,明明说了不可以再沾水,你就是不听!” 叶蕴一时语塞,重活两世,她早已忘了被别人惦记、关心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枪林弹雨、刀光剑影哪个她没闯过,这点伤...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我给你换药。”见叶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颜妍催促道。 “哦...好。”紧跟颜妍来到卧房,叶蕴将上半身衣物逐一褪去,露出大半个布满疤痕的身体。 望着那起伏不平瘢痕交错的后背,颜妍熟稔的拿出药瓶为每条伤痕涂抹药膏,边抹边道:“伤口基本愈合了,最近切记不要再沾水,至于疤痕...我会想办法。” “不必为难,有没有对我来说不重要。”叶蕴淡笑道,前世,她全身上下有过的疤痕不计其数,她早已习惯了。 可颜妍却不这么认为,她以为叶蕴只是觉得没希望,不想给她太大压力,故意这么说的,其目的是为了让她宽心。 于是,颜妍斩钉截铁道:“阿蕴,我说了不会让你留疤,就一定会做到!”话落,颜妍将最后一道伤口包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颜妍出去的时候正好与进来的衡芜擦肩而过,看着面色紧绷脚步急促的颜妍,衡芜疑惑道:“主子,颜姑娘这是...” “不用管她,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对颜妍说要去疤的事儿,叶蕴压根没放在心上,这事就算放到前世医学发达的年代都不能保证疤痕完全消除,何况是这个落后又架空的世界。 闻言,衡芜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转而问道:“主子到底因何受伤?” 叶蕴顿顿道:“刺杀。” 听闻又是刺杀,衡芜顿时觉得心惊,天子身前都敢行刺,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主子,日后出行要不要派龙骑卫暗中保护?”衡芜询问道,眼中带着一抹担忧。 “不必!”叶蕴一口回绝:“龙骑卫是本宫最后的底牌,绝对不能暴露,对了,之前让你暗查的事,可有眉目?”比起防不胜防的行刺,叶蕴更关心另一件事。 提到这件事,衡芜面色一沉道:“衡芜无能,至今没有找到那位宫女的消息。” “不怪你,时隔多年,那人是否还在世都不一定,是本宫太急功近利。”叶蕴叹气反思道。 听到这话,衡芜垂眸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以沉默来代替。 正当气氛凝结之际,文诤与宫女春欣从门外进来。 “文诤见过皇姐!” “奴婢拜见长公主!” 看着突然到访的主仆二人,叶蕴嘴角挂起抹淡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闻皇姐回府,文诤特来拜见,给皇姐请安。”文诤一板一眼道。 瞧着文诤少年老成的模样,叶蕴眸中划过抹怜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月余不见,功课做的如何?夫子讲的可好?” “回皇姐,夫子讲的很好,功课虽多,但都是夫子讲过的东西,倒也不难。”文诤站在原地,举止合仪、毕恭毕敬。 “如此甚好!”叶蕴点头赞许道,对于眼前这个历经磨难比自己小了一颗头的皇弟,她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长公主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主子日夜苦读,就怕辜负长公主的厚望。”春欣趁机补充夸赞道。 闻言,叶蕴轻笑道:“刻苦用功固然是好,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适当放松放松更有利于学习。” “皇姐的话,文诤记下了,只是...文诤启蒙晚,若不比别人下点苦心,恐赶不上别人。”或许是因为叶蕴是唯一救自己出水火的人,文诤打心底信任叶蕴,面对叶蕴的劝解,不知不觉便将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 “诤儿能这么想,皇姐很欣慰,不过诤儿可听过一词,物极必反,万事万物都有定数,急不得,正所谓学到老活到老,学习这件事它不是一时的,而是一辈子的事,所以,千万别急功近利,容易得不常失!” 一句“诤儿”拉近了俩人的距离,令文诤心里暖烘烘的,他眸光闪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点头道:“皇姐说的极是,诤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回去准备准备,后日就去国子监就读吧。” 听叶蕴说可以去国子监读书,文诤与春欣面上同时闪过喜色:“是,诤儿这就回去准备!” 话落,文诤与春欣退下。 “主子伤势未愈,入学国子监这件事...是不是太快了。”衡芜微微敛眉,私心里,她并不想主子因为这种小事劳神。 “一句话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叶蕴不甚在意道。 “话是如此,可国子监祭酒是出了名的爱较真,主子想让小主子进国子监,恐怕要费一番功夫。”衡芜拧眉忧虑道。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帝都传闻 “哦?此话怎讲?”端茶的手一顿,叶蕴偏头看向衡芜询问道。 “主子有所不知,这国子监祭酒于仁清出身寒门,当年科考有人贿赂监考官李代桃僵冒名顶替,差点让他与状元之名失之交臂,后来他上任祭酒之后,直接出了条规定,凡是入学国子监的学生,入学前都要经过统一的入学测试,成绩合格者可入学,成绩不合格则不予入学。 寒门学子一般只需通过入学测试即可,而王宫贵胄家的子嗣除了要进行入学考试外,还有一门面试,由他亲自面对面出考题,二者都合格才予以通过。” 听完衡芜的解释,叶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祭酒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能坚守本心,力求本真的人能有几个。 举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叶蕴慢条斯理道:“准备一张拜帖送到于祭酒府上,本宫明日要亲自登门拜访。” “此事不急于一时,主子刚回来,还是等主子调养好身子再去吧。”衡芜眉头微微蹙起,不赞成道。 心知衡芜是担心自己,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除了腰侧那道伤口迟迟没好利索外,其他的都开始掉痂了,并不影响日常行动,于是叶蕴并没接衡芜的话茬,干脆利索道:“去安排吧,本宫累了,想躺一会儿。” 说完,叶蕴不给衡芜再次阻拦的机会,从椅上起来,径直往内室走去。 见此,衡芜无法,只能转身离开,按叶蕴的意思去准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圣驾回宫不过半日,有关长公主再次遇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帝都城。 将军府后花园的假山上,付齐墨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上面,双眼空洞洞的盯着远处半黄半绿即将掉落的柳叶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穿着朴素扎着双环髻的丫鬟拎着一个装满桂花的竹篮笑闹着远远走来,当她们无意间瞥到假山上的付齐墨时,顿时敛声收笑,低垂着头快步从付齐墨面前离开,直到绕过付齐墨两人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呼~吓死我了,好端端的二公子坐在那儿干什么!”其中一个丫鬟后怕的拍着胸口道。 “嗐,你还不知道吧,自二公子从公主府回来后,就见天的坐在那儿,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一坐就是半日,大家都传二公子是被长公主伤到了脑袋,这儿有些不正常了。”说到最后,那丫鬟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啊~那这个长公主也太可怕了,怪不得天天被人刺杀!” “刺杀?” “嗯!我也是刚刚听来送菜的王婆子说的,说是长公主在猎场遭遇刺客行刺,受了重伤,眼下已是性命垂危,没几天活头了,所以皇上才会匆匆结束秋猎提前回宫。”那丫鬟话音刚落,忽觉得有冷风吹过,再看时,眼前多了抹玄色。 一把摁住丫鬟的肩膀,付齐墨冷着脸沉声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什...什么...”面对付齐墨没头没尾的问话,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 “宇文蕴遇刺的事,是不是真的!”抓着丫鬟肩膀的手不自觉缩紧,付齐墨双眼猩红,他努力的想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那颗自听到叶蕴性命垂危后就躁动不止的心根本停不下来。 丫鬟被付齐墨如同猛兽受到侵害的表情吓傻了,她点头如捣蒜结结巴巴道:“王婆说...说...帝都....都...传传...遍了..” 不等丫鬟尾音落下,付齐墨松开肩膀,扭头就往外走。 “二公子,夫人让奴婢来问二公子,晚上想吃什么,夫人好让小厨房提前准备。”寻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付齐墨人影的念香,见付齐墨迎面过来,心下一喜,忙将蓟氏的嘱托一股脑的问出来,哪知面对自己的传话,后者连头都没回一下道了句:“转告母亲,晚膳不必等我”,便快步消失在念香的视线之内。 留下念香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付齐墨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都这个时辰了,二公子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 凤阳阁内,叶蕴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白芷从外面进来,径直来到床前。 “主子,大皇子来了。” 听闻宇文谦过来,叶蕴瞬间清醒不少,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边穿鞋边道:“人在哪。” “在厅堂,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不叫醒本宫。” “大皇子不让,说是主子舟车劳顿,又有伤在身,要主子好好休息休息。” 听完白芷的解释,叶蕴面色一顿道:“皇兄腿脚不便,日后如再遇此种情况,不论本宫在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是,白芷明白!” “厅堂那边本宫自己去,你去安排一下,晚上皇兄留下来用膳。” “是!” 安排妥当,叶蕴抓紧时间往厅堂而去。 厅堂内,宇文谦安静的坐在木制轮椅上看着摊在膝上的书籍,一袭白衣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如同误入凡尘的仙人,带着几分出尘的味道。 侍从厉景默默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看自家主子,又抬头向外瞭瞭,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半响,叶蕴来到厅堂门口,见堂内只有宇文谦主仆二人,无丫鬟伺候、奉茶,顿时面色一冷不悦道:“来人!” 听到叫唤,偏堂的门咯吱响了一声,从里面钻出一个青衣丫鬟,迈着小碎步快走过来。 “长公主!” “看来是最近本宫离府,衡芜疏忽了对尔等的管教,才让你们如此没规矩,本宫问你,大皇子来府,你为何不奉茶、上点心,在里面伺候,反而躲在偏堂偷懒!” “这...”面对叶蕴的询问,丫鬟低垂着头,战战兢兢不知如何作答。 原本安静看书的宇文谦忽闻门口传来训斥声,抬头一看,原是叶蕴正因自己在训斥下人,随瞥了眼厉景,后者会意,推起他来到门口,替丫鬟解围道:“皇妹,不是她的错,是我向来喜静,不喜欢有人候在身边,因此才打发她下去的。” “是吗?”怀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一圈,最后落在丫鬟身上。 ------------ 第一百二十章 腿伤 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丫鬟忍不住身体发颤。 察觉到丫鬟内心的恐慌,宇文谦抬头冲叶蕴柔柔一笑道:“难道皇妹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对上宇文谦探寻的视线,叶蕴只好放弃惩治那丫鬟的想法:“皇兄说哪的话,如果连皇兄都不能信任,皇妹还能信谁?” 闻言,宇文谦笑笑,羽睫低垂的刹那眸中闪过抹异样,快得连叶蕴都没有察觉。 “去准备些吃食过来,”侧头吩咐了声,叶蕴绕到宇文谦身后,自然而然的接替厉景,推着宇文谦重回堂内。 “难得皇兄来我这儿,为何不让白芷叫我起来,让皇兄受累等了这么久。”叶蕴边走边道。 宇文谦笑着回道:“只要皇妹平安无事,不管让皇兄等多久都心甘情愿。 我原是想明日再来见见你的,谁知厉景进宫取药回来后告诉我你在猎场遇刺了,危在旦夕,我一急就直接带着厉景过来了。 哪知来了之后细问之下才知皇妹虽然遇刺,但是伤势已经大好,我这才放了心,让人给我拿了本杂书,一边看一边等你。” “这事...传的可真快。”叶蕴意味不明道,她回来不过半日,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危在旦夕?呵!这是巴不得她死呢。 瞥了眼左侧的太师椅,叶蕴用眼神示意厉景将椅子挪开,而后推着宇文谦来到左侧,原地转了个圈将轮椅停好,去到右面坐下。 此时,方才被叶蕴训斥过的丫鬟端着茶点进来,小心翼翼的将点心与茶水摆到茶几上,拿着茶盘退到一侧静静候着。 “不止宫里,来的路上,连帝都百姓都在议论,皇妹,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宇文谦满怀担忧的看向叶蕴。 垂眸看着盘里的点心,叶蕴勾起一抹讽意反问道:“有这层身份在,皇兄觉得我还需要去得罪什么人吗?” “哎~”宇文谦叹口气提醒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皇妹出门万不可大意,还是多带些府兵,以防万一。” 宇文谦不知道,对上职业杀手,府兵只有送死的份儿,不过叶蕴并不打算告诉宇文谦详情,免得让他为自己担忧,因此叶蕴笑笑将宇文谦的好意全部收下。 “好,都听皇兄的。” 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叶蕴关切道:“月余不见,皇兄的身体可好些?” 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泛着淡淡光晕的青瓷杯上,宇文谦轻声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一切如旧,还是老样子。” “皇兄也别灰心,前段时间皇妹偶然认识了一位女大夫,医术了得,本是想找个时间去皇兄府上替皇兄瞧瞧的,没成想皇兄自己来了,皇兄若信得过皇妹,不如让她来瞧瞧?” “长公主此言当真?”未等宇文谦有所回应,一直站在身后充当木头的厉景神色激动的看向叶蕴。 叶蕴点头道:“上次本宫坠崖就是得她所救。” “皇妹如此说,想来那位大夫医术确实了得,只是...我这腿...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听到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宇文谦眸中闪过一抹希翼,可随即又想到自己卧椅已有两年,便又觉得希望渺茫,眸中的那抹希翼又覆灭了。 “有没有效果,要试过才知道,”叶蕴安慰道,遂又看向旁侧的丫鬟嘱咐道:“去宁溪院请颜姑娘来一趟。” 丫鬟忙福身退下。 不多时,颜妍顶着一颗鸡窝头神情萎靡不振的从外面进来,她边揉眼边冲叶蕴问道:“阿蕴,这么急叫我过来什么事啊~” “你这是?”叶蕴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颜妍,这是刚从床上起来? “说好了不让你留疤,我自然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双指捏住眉头,颜妍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得知颜妍是为了自己,叶蕴心中有些不落忍:“其实,有没有疤,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这事你别管了,安心等着就行,你找我过来到底什么事啊,没事我就继续回去制药了,还有几味药等着我去处理呢...”颜妍半眯着眼一通说,困倦的视线不经意间飘到旁边,颜妍神色一顿,困意瞬间消散了几分,她直勾勾的盯着宇文谦道:“阿蕴,这位公子是?” 瞧颜妍那花痴样,叶蕴无语道:“这位是络云大皇子,我的皇兄,皇兄,这位是颜妍。” “颜姑娘,”宇文谦冲颜妍笑笑道:“听皇妹说,颜姑娘医术高超,是有名的神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哈哈,神医谈不上,医术不错倒是不假,大皇子不必见外,叫我颜妍就好。”听到别人说她是神医,颜妍乐的连礼仪谦卑都忘了,顺着宇文谦的杆一路往上爬。 眼见颜妍乐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叶蕴忙开口打断:“好了,说正事,颜妍,派人叫你过来,是想让你为皇兄检查一下他的腿,看看是否还有希望。” 经叶蕴这么一提,颜妍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清雅淡然的皇子坐的是轮椅! “大皇子的腿怎么了?”颜妍问道。 旧事重提,宇文谦压下心中的苦涩,嘴角挂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意道:“两年前,我骑马外出,行至途中马突然失控冲下山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摔断了腿,日日只能倚靠别人行走。” “颜姑娘,主子的腿可还有回转的余地?”厉景道。 “说不好,得我检查之后才知道。”说着,颜妍上前,自顾自的掀起宇文谦的长袍,蹲下来为宇文谦检查。 “这里有感觉吗?” “没有。” “这里呢?” “没有。” “这儿呢...” “....” 颜妍从上到下,一块儿一块儿的检查,一直捏到脚踝处,宇文谦都没有半点知觉。 放下袍子,颜妍站起来,厉景忙问道:“怎么样,颜姑娘,主子的腿还有治吗?” 颜妍脸色有些凝重道:“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毕竟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不过,我可以试试,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只能看天命了。” “往后还请颜姑娘多费心。”厉景面色沉重对颜妍深深行了一礼。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解 “阿蕴是我的朋友,大皇子又是阿蕴的兄长,对待朋友的兄长,颜妍自当上心。”颜妍道。 “宇文谦多谢颜姑娘大恩!”说着,宇文谦对着颜妍重重一拜。 “哎!使不得使不得,大皇子你言重了!”颜妍边说边快步上前将宇文谦扶起。堂堂一国皇子向她行礼,她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砍得! “皇兄,颜妍向来随性、不拘,你这样她反而不自在。”两个人相处久了,对方随便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时瞧着颜妍那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叶蕴出声解围道。 “对对对,还是阿蕴说的对!”把宇文谦扶起,颜妍后退几步,忙点头附和道。 宇文谦见因为自己的一拜,吓得眼前小姑娘接连后退,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愧意:“是在下鲁莽,吓到了颜姑娘。” “呵呵,”颜妍干笑两声随即扯开话题缓解尴尬:“以大皇子目前的情况看,眼下只能先施针,往后三个月每逢初五我会给大皇子施一次针,至于后续如何,要看三个月后的施针效果。” “好,全凭颜姑娘安排。”宇文谦一口应下,眼中亮起微光,这两年厉景没少替他寻访名医,可哪个不是信心满满的来,摇头叹息的走,敢试试的,只有眼前这位姑娘。 “好,就这么定了,你们聊,我那儿还有事,先走了。”惦记着还没测完的药性,颜妍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匆匆与宇文谦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望着一溜没影儿的颜妍,宇文谦笑笑道:“颜姑娘还真是一位性情中人。” 眸中闪过笑意,叶蕴道:“随她去吧,时辰不早了,皇兄坐了半日,想必也饿了吧。” “皇妹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饿了。”瞥了眼扁下去的肚子,宇文谦柔笑道。 闻言,叶蕴看向堂外道:“来人,传膳。” 早已守在外面的白芷,听到里面的声响,右手一挥,身后端着食盘的丫鬟排成一列,鱼贯而入,自发站成两排。 待仆人抬着桌子进来,将桌子放好之后,有序上前将食盘里琳琅满目的菜肴逐一摆开。 做完这一切,丫鬟仆人全部退出堂外,守在两侧。 叶蕴亲自上前推着宇文谦来到桌前,随后坐下,见厉景与白芷还站在原地,又道:“白芷,带厉景下去用膳。” “是!厉侍从,这边请。” 闻言,厉景不放心的看向宇文谦,见对方轻轻颔首,这才跟着白芷下去。 “厉景对皇兄很在意。”瞥见这一幕的叶蕴道。 “嗯!”宇文谦点头解释道:“厉景是母妃陪嫁宫女的孩子,后来母妃与绵姑姑相继逝世,我便出宫找到他把他带到了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陪着我,与我而言,他早已是我的兄弟、最信赖的人。” 这种感情叶蕴明白,曾经她也有过生死关头可以毫不怀疑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搭档,可惜...在一次收网行动中,她...再没能回来。 压下萦绕在心头的感伤,叶蕴看向满桌香气诱人的珍馐佳肴道:“也不知皇兄喜欢什么,就让厨房看着备了一桌,皇兄可合胃口?” “皇妹其实不必如此铺张,简单备几碟小菜,一碗白粥即可。”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想到皇子府每日的白粥、咸菜,宇文谦心中难免有些落差。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只是个不受宠又断了腿的废人呢,除了这个皇子身份,他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皇兄难得来我这儿一次,哪能怠慢了皇兄,来,皇兄,尝尝这鸡腿味道如何?”没有注意到宇文谦隐藏在眸色深处的落寞,叶蕴拿起搁在一旁的长筷,夹了条鸡腿放到宇文谦碗里。 看着突然出现在碗里通体金黄香气萦绕的鸡腿,宇文谦不经回想,他上次吃鸡腿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一顿饭宇文谦吃的心不在焉,叶蕴只当他是因颜妍的话感到忧心,故而没有多言。 残饭撤去,丫鬟换上新茶,宇文谦与叶蕴略坐片刻便提出告辞。 “打扰皇妹多时,感谢皇妹今晚盛情招待,皇兄先回去了。” “夜里秋凉,皇兄又行动不便,不如留宿一晚,明日用过早膳再回?”侧头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叶蕴好心挽留道。 “皇妹的好意,皇兄心领了,皇兄这副残躯日日倚靠汤药续命,实在多留不得。”宇文谦婉拒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蕴也不好再留。 “那好吧,改日皇兄得空,再来府中一聚。”说着,从椅上站起来,亲自将宇文谦主仆二人送到府门前,目送马车离去才转身回府。 叶蕴刚走两步,忽瞥到拐角处立着一人,眼睛微眯,待看清是谁后,脚步一顿,付齐墨?他来这儿干什么,忽得想起之前宇文谦说过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步一转,走向付齐墨。 “付二公子是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吗?那要让付二公子失望了,本宫没死,活得好好的!” “你什么意思?”付齐墨眉头蹙起,他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倒好,迎头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难道付二公子不是听到外界传言,过来打探本宫伤势的?”叶蕴面色冷淡的看着付齐墨,开口反问道。 他确实是过来打探她伤势的,可他不是那个意思... 意识到叶蕴误解了自己的来意,付齐墨眉头紧锁,薄唇紧抿,一脸复杂的看着叶蕴。 叶蕴被付齐墨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出言嘲讽几句,后者突然开口扔下一句“你无事就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叶蕴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眸中是一片茫然,这付齐墨今儿又唱的哪一出? 从公主府离开后,付齐墨一个人游荡在街上,看着灯火辉煌的街巷,满脑子都是叶蕴面对自己时冷嘲热讽的模样,越想...胸口越胀,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心烦意乱之下,付齐墨连头都没抬,直接进了右侧彩绸裹栏,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的高楼。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戏弄 怜幽楼是帝都唯一能与竹篱馆齐名的青楼,只不过相比靠牛郎闻名的竹篱馆,怜幽楼最引人流连的还是楼里的姑娘,怜幽楼是出了名的“雅”,这雅不仅体现在楼里的整体布局,还体现在姑娘身上,凡是入了怜幽楼的姑娘,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在行,穿衣打扮素净、淡雅,正可谓是白莲花的圣地,有钱大爷的天堂。 二楼雅间内,苏牧云一袭青衣与庞攸晚靠窗对坐,两扇雕着合欢花的木窗向外打开,窗口遮着一层清透光滑的白纱,听说这纱是东家花了大价钱请高手特制的,看着普通,实则隐秘性很强,既不影响里面的客人将大堂内的风景一览到底,又不担心外面的人窥探到雅间内客人的情况。 “哎,我说,我说了那么多,你能不能给点回应啊!”庞攸晚不满的瞪着打坐下就一直盯着外面不知想什么的苏牧云。长公主遇刺当晚,情况如此危急,他还能这么淡定,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视线从窗外收回,苏牧云扭头看向庞攸晚淡笑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悠晚,你的福气要来了。” “你贯会哄我!”庞攸晚有些气恼,转而又道:“算了,算了,你这个大忙人,能陪我出来就不错了。”要不是文宇不便出府,他绝对不会找他这位大忙人。 庞攸晚转向窗外,眼珠滴溜溜的转,忽在人群中瞥见一人,兴奋道:“咦?素闻将军府家风严苛,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付家二公子。” 经庞攸晚一提,苏牧云撇头在大堂扫视一圈,果然在入口处看见了被几个姑娘团团围住的付齐墨。 “滚开!”付齐墨一声怒吼,毫不怜香惜玉的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一把推开。 他本是想随意找个地方饮酒,却不想误入青楼,如今闻着青楼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付齐墨忍不住想干呕。 “啊!”被推开的女子惊呼一声,踉跄着连退数步在众姐妹的帮扶下堪堪稳住身形,她抬头回望,目露哀怨,娇嗔道:“公子好凶呀~” “哼,无耻!”付齐墨不耐烦的拍了几下女子碰过的地方,狠决的样子像是要将衣物撕掉一般。 跟青楼女子说无耻,这就好比对着木炭说木炭黑一般,一下子激起了周围所有姑娘的怒火。 先前被付齐墨推出去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姑娘们一拥而上,嘴里唤着:“公子~让奴家陪你喝酒吧~”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没关系,姐妹们,让我们一起陪公子熟悉熟悉,认认门,下次公子就不会感到陌生了~” “好呀~”众姑娘齐道。 “来,公子~看看奴家~” “公子可不能厚此薄彼,方才看了秋菊,眼下该看春华了~” 十几双手在付齐墨身上游走,付齐墨推开这个,防不了那个,很快便感觉下体阵阵燥热,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十分沉重。 “这回付二公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当着姑娘面说人家无耻,人家可不得戏弄他。”庞攸晚睁大眼睛,胳膊肘撑着半张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着下面的闹剧。 闻言,苏牧云举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道:“悠晚,去请付二公子过来。” “请他上来干嘛。”庞攸晚偏头看向苏牧云,他正看的起劲儿呢。 “付家父子夜以继日护送军饷前往边疆,为得是络云边界安定,如果在此途中家宅不宁,恐使付将军寒心。”依付二公子的性子,想必不会忍太久。 “好吧好吧,真不愧是苏相,出来玩都不忘朝廷大事,也罢,烦请苏相大人在此等候,小的这就去把付二公子请上楼来。”说完,庞攸晚起身,十分夸张的冲苏牧云拱手一拜,然后向大堂而去。 “滚,都给我滚!”付齐墨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头顶的汗顺着下颚线下滑,体内蓬勃而出的燥热,让他体力减半,视线变得模糊,粗鲁的动作竟没推开一个人。 “哎呦,公子莫要生气~姐妹们,看来公子是嫌我们照顾不周,大家可需再尽心一些~” “是~哈哈....”姑娘们娇笑着,手指更加灵活的在付齐墨身上游走,有的已经探到了他的衣领中... 理智一点点被消磨,想到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源头,付齐墨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宇、文、蕴!” 但因周围太过嘈杂,除了付齐墨自己,谁都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姑娘们仍然以挑逗他为乐,深谙此道的姑娘见付齐墨反应如此之大,更是加大了力度,她们一定要让此人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付齐墨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理智濒临崩溃,就在理智即将丢盔卸甲之际,庞攸晚一边叫着:“姑娘们、姑娘们...”一边顺势挤进“战场”。 “这位爷有何吩咐?”看着突然出现的庞攸晚,姑娘们停下手中动作问道。 “哎,此人是爷的朋友,第一次来有些认生,还请姑娘们高抬贵手,小小诚意不成敬意,姑娘们分一分,全当爷给姑娘们买胭脂了。”话落,庞攸晚十分熟稔的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高举,姑娘们边说着:“谢爷赏赐”边涌上前将银票抢夺而光。 姑娘们哄散,庞攸晚上前扶起半膝跪地的付齐墨道:“付二公子还好吗?” “多谢公子解围。”付齐墨气息不稳道。 “无妨,既然有缘相遇,还请付二公子楼上小聚。” “好!”付齐墨缓口气,随庞攸晚去了二楼。 二楼雅间外,庞攸晚一把推开门,扯开嗓子边走边道:“苏兄,人给你带来了。” 四目相对,付齐墨目露惊诧,他没想到向来洁身自好,拒绝诸多贵女千金的络云丞相,居然会逛青楼! “许久不见,付二公子别来无恙。”苏牧云嘴角含笑看着付齐墨。 相比苏牧云的热络,付齐墨态度明显要冷的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相,适才多谢苏相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付将军为络云跋山涉水运送军饷,苏某又怎能让付将军有后顾之忧呢。” 此话虽无不妥,却让付齐墨心中无厘头的拱起一团邪火,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僵在原地。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被围观了 任庞攸晚反应再迟钝,也觉察出了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于是赶忙上前拉着付齐墨坐过来:“付二公子别站着了,快坐,今日幸逢付二公子,可要痛饮几杯。” 庞攸晚顺手拿过酒杯放到付齐墨跟前,为付齐墨与自己填满酒,举起杯子道:“来,干!” 瞥了眼苏牧云面前的茶杯,付齐墨道:“苏相还未曾添酒。” “哎,你不用管他,他向来不喜多饮,我们俩喝就好,对了,我叫庞攸晚。” 姓庞?付齐墨略起疑虑道:“不知庞太傅是...” “是我祖父。” “原来是庞太傅之孙,失敬失敬!” “嗐,我们之间,不扯他人,付二公子若不嫌弃,往后我们兄弟相称如何?” “庞兄!” “付兄!” “哈哈,来,付兄,让我们痛饮一杯!” “干!” 一旁,苏牧云瞧着从初识到兄弟相称关系飞速发展的二人,打心里佩服庞攸晚,遥想当初,他也是靠着这张油腔滑调的嘴,硬是把他绑上贼船的... 亥时过半,子时将至,庞悠晚与付齐墨喝的越发起劲,苏牧云看二人这不喝个一醉方休不可停的架势,放弃了劝酒的想法,想到明日还需早起上朝,便一人独自离席而去。 次日,日上三杆,付齐墨才从醉酒中醒来,昨夜与他同饮的庞攸晚早不见了踪影,揉揉困倦发疼的眼睛,付齐墨从椅上起来,还没等他站稳,双腿麻意来袭,硬逼着他撑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行动完全自如后,付齐墨理了理褶皱的锦袍,从二楼下去,正欲推门而出,被人拦下。 “公子可姓付。”身穿粗布灰袍的小厮问道。 “是。” “公子的朋友留了东西给公子。”说完,小厮将一张纸递给付齐墨快步离去。 出了怜幽楼,付齐墨将纸打开,上面写着‘家中急事,先行一步,改日再约付兄痛饮,庞攸晚留’。 耀眼的白光射在纸上有些晃眼,付齐墨揉揉酸涩的眼睛,将纸揉成一团收到袖袋,抬脚往家走。 昨夜一夜未归,母亲该担心了。心念至此,脚步越发快起来。 将军府门口,一辆马车呼啸而过,付齐墨扭头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片刻迟疑。 “二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身后响起悦耳的声音,付齐墨回过头,念香正满脸欢喜的看着自己。 “方才马车上的是何人。” “是庆国公府童小姐听闻夫人近日睡眠欠佳,特意送了凝神香过来,哎,童小姐这么好的姑娘,若不是当初长公主横插一脚,二公子和童小姐早已是一对神仙眷属了。”念香边说边晃着头略带惋惜道。 旧事重提,付齐墨没有半点伤感,甚至隐隐有些庆幸...不愿再听念香在此絮叨,付齐墨语调平平道:“进去吧。”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从门里进去,大门随即关上。 公主府凤阳阁 叶蕴双手打开站在原地,白芷正在为她缠绑腰带,衡芜则恭敬有加的站在对面。 “都传达下去了吗?”叶蕴问道。 “按主子的意思都办好了,当着府中所有丫鬟仆人的面将昨日那名丫鬟贬去了马房。” “本宫是一府之主,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代表着本宫的态度,往后对待下面的人,衡芜,你还需多费心。” “主子放心,衡芜明白!” 随着白芷最后一个动作落幕,叶蕴终于可以放下手臂,想到即将去往的地方,叶蕴道:“本宫要的东西可备好了?” “都已准备妥当,主子...确定只带这些?”想到那两碟在寻常不过的点心,衡芜微微有些迟疑,哪有上门求人,送点心的,未免...太寒碜了些。 “当然,时辰不早了,白芷,走吧。” “是!” 出了门,白芷从候在门口的丫鬟手中接过食盒,而后随叶蕴一路出了府门,驾车西行。 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官职,居住的地方距离皇城脚下的公主府甚远,已属内城外围,行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于府门口。 踩着马扎从车上下来,叶蕴打量着眼前不似其他官员府邸般威武、壮观,门头有些破落,门前单立着箱形门当,看起来近乎萧条寒酸的府邸,眼中闪过一抹敬意。 祭酒一职,虽品阶不高,却是一个国家人才输送之地,掌国运命脉,也是各大家族后辈能否继续光耀门楣的起始点,但凡于仁清灵活变通一点,也不至落魄于此,可见传闻不作假。 “白芷,去敲门。” 白芷颔首,拎着食盒上前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连敲几声过后,大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位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人:“敢问姑娘找谁?” “我家主子昨日给府上送了拜帖,请问于祭酒可在?” 闻言,老人身子前倾向后看去,见车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忙上前几步,弓起身对着叶蕴道:“贵人恕罪,老爷打早便去了国子监,一直未归,贵人不妨先进府喝杯茶,小的派人去寻老爷。” “不必麻烦了,既然祭酒不在府上,那我们便先告辞了,打扰了。”说完,叶蕴转身上了马车。 见此,老人忙道:“贵人慢走。” 目送马车离去,老人这才回去。 “主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坐在车上,白芷问道,总不能真的白跑一趟吧。 略微顿顿,叶蕴扬声道:“暂不回府,去国子监。”送了拜帖,还让她扑个空,她倒要看看这于仁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车夫拉动缰绳掉转马头,往国子监方向而去。 入学国子监的学生往日都住在斋舍,叶蕴到时正赶上学生结束课业,前往膳堂用膳。 此刻叶蕴与白芷站在一群宽袖窄腰的白色学子服中格外显眼,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头观望,有更甚者直接站在原地打量。 “哎,这姑娘是谁家的,怎地从未见过?” “你长我几岁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走吧,去晚了,该挨罚了。” “你急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没去呢。”说话的人,扬扬下颚,示意他看看对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弟 “主子,我们往哪走?”看着周围逗留的人越来越多,白芷侧头小声向叶蕴询问。 嘴唇动动,叶蕴有些无奈,这地方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是第一次踏足,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任由别人这般打量也不是办法。 叶蕴随意一瞥,刚好看到斜对面有条通道,正想带白芷去那边避避,不料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凭空响起:“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呢!监规都忘了是不是,需不需要老夫给你们重温一遍!”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学生大惊,反应过来后慌忙对着来人作揖:“拜见祭酒!” 祭酒?闻声叶蕴扭头看向来人,不想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四目相对,叶蕴冲对方微微颔首,岂料对方直接避开将视线移在正俯身作揖的学生身上道:“今日老夫就饶尔等一次,如有下次,直接驱除,去用膳吧!” “是!”唯唯诺诺的应了声,众学生低着头,忙往膳堂走,顷刻间,在场只剩叶蕴三人。 感受到于仁清审视的目光,叶蕴嘴角微扬,同白芷走到于仁清面前,缓缓开口解释道:“适才本宫前往贵府,听闻府上老仆说祭酒在国子监当值,便转道来了此次,引起骚动绝非本宫本意,还请祭酒见谅。” 轻哼一声,于仁清长袖一甩道:“跟老夫来。”话落,自顾自得头前走了。 “主子,这人什么态度!”白芷愤然看着于仁清远走的背影,给一国公主脸色看,他于仁清好大的胆子! “好了,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走吧。”叶蕴淡然一笑,抬脚跟上。 主子都不生气,她还气个什么劲儿,闭着眼睛深呼一口,白芷拎着东西疾步追上。 一路跟着于仁清来到其往日办公的地方,看了眼已经先一步坐到案前开始埋头处理事务的于仁清,叶蕴示意白芷不要发出响动,自己环视一圈后,带着白芷去到不远处的茶几前悄声坐下来。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于仁清将处理完的账本收起,掀起眼皮扫了眼面色如常坐在椅上安静等着的叶蕴,面色缓和了一分。 “老夫一会儿还有课,长公主长话短说。” “祭酒快人快语,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本宫有位义弟想来国子监读书,不知祭酒可否通融一二?” 听闻此言,于仁清面色一冷道:“长公主该知道老夫这儿的规矩!” “祭酒误会了,本宫所说的通融并非此事,世人皆知人才是一个国家兴旺的关键,祭酒为络云挖掘人才尽心尽力严守关卡保络云官场一片明清,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本宫由衷敬佩!” “那长公主是何意。”虽然态度仍然强硬,不过面色终是有所缓解。 见此,叶蕴微微一笑道:“本宫说的通融是指祭酒可否在年龄上略微通融一二? 说起来本宫这义弟也是个苦命人,自小没见过父亲,母亲又因难产而死,亏得家中老仆忠心,含辛茹苦养到大,只不过日子拮据......如今十三岁才刚刚开蒙。 本宫知道国子监向来有个规矩,若无地方各地推举的学子,想要进入国子监就读,年龄不得超过十一岁。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如果他真是个栋梁之材,祭酒可否网开一面,特事特办? 毕竟因为年岁错过一个人才,是不是可惜了些?” “若真是瑚琏之器通融通融又有何妨,不过,长公主怎么就能断定此人就是琏呢?”于仁清望着叶蕴反问道。 “本宫不能断定,不过祭酒可以!”叶蕴目光灼灼看着于仁清道:“只要祭酒愿意给这个机会。” 室内一片寂静,片刻,于仁清松口道:“后日巳时,老夫在广业堂等候。” “多谢祭酒,初次登门不知祭酒喜欢何物,略备几碟点心供祭酒饥食间垫垫肚子,白芷。” “是!”白芷上前将食盒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叶蕴随即起身道:“祭酒事务繁忙,本宫就不打扰了,告辞!” 冲于仁清轻轻颔首,叶蕴带着白芷出了厢房,径直往监外而去。 回府的路上,白芷越想越疑惑,于仁清固执认死理的牛脾气是出了名的,怎么主子短短几句话就让其松口了呢? “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出毛病了。”视线仍旧停留在手中的杂书上,叶蕴头也不抬的轻语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白芷嘿嘿笑了两声道:“主子,众人都说于祭酒此人十分不好说话,为何主子只说了几句他就松口了?” 拇指与食指捻起页脚翻过一页,叶蕴边看边回道:“那是因为他惜才。” “怪不得呢!”白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瞥了眼白芷此刻的模样,叶蕴嘴角浮起抹笑意,继而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书籍上。 回到公主府,叶蕴让白芷先下去吃饭,自己则去了趟陶怡居,听闻自己可以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文诤面上难掩喜色:“皇姐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参加国子监入学考试?” 叶蕴点头道:“虽然获得了考试机会,不过至于能否进入国子监就读,还要靠你自己,明日还有一天时间,你好好准备。” “是!文诤一定不会负皇姐厚望!” 看着眼前干瘦矮小却斗志昂扬的少年,叶蕴露出一抹欣慰,伸手摸摸少年的头,鼓舞道:“那皇姐便静候你的喜讯!” 文诤被叶蕴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怔愣了片刻,虽然皇姐对他一直都很好,可是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次,一瞬间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到文诤的异样,叶蕴收回手笑笑:“你不必如此紧张,说到底,我们还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不是吗?” 少年错愕的抬头仰望着叶蕴,眼中眸光闪烁,良久,僵硬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冲叶蕴重重一点头:“嗯!皇姐说得对,我们是姐弟!” “好了,你安心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从座位上起来,叶蕴眸底含笑,语调轻柔道。 “嗯,皇姐慢走!”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罚跪 叶蕴回到凤阳阁,匆匆用过午膳,正想休息片刻,不料颜妍顶着一颗爆炸头抱着一个青瓷罐子急冲冲的冲进来。 “阿蕴,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你这是...熬了多久。”坐在床边,叶蕴打量着颜妍眼角下的乌青问道。 “从回来到现在就没睡过,哎呀,别管这些了,说正经的,你看这是什么?”颜妍献宝似的把怀里的罐子凑到叶蕴面前。 一脸疑惑的从颜妍手中接过罐子,叶蕴将其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味道扑入鼻腔,细细嗅之,还有股清淡的药香味。 想到之前颜妍的豪言壮志,叶蕴试探道:“这难道是祛除疤痕的药膏?” “哈哈,阿蕴就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来来来,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药,你放心拿来之前我已经亲自试过了,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阿蕴你身上的刀伤比较深,估计得持续一段时间才能见效果。”说着,颜妍从叶蕴手上夺过罐子放到一旁,直接上手给叶蕴解衣,弄得叶蕴一脸无语,忙抬手制止。 “我自己来!自己来!” “好吧,那你快点。”颜妍松开手,站到一旁,待叶蕴将伤口全部露出后开始动手为叶蕴上药。 “好了,可以了,往后每日涂抹三次,不出半个月定能让你恢复如初!”颜妍胸有成竹道。 “好,我记下了。”将衣服逐一穿好,叶蕴与颜妍去到外室的桌前坐下,颜妍道:“手腕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叶蕴听话的将手腕递过去,颜妍静心诊脉,不多时,颜妍收回手,表情些许有些凝重道:“怪了,这段时日你并未接触过任何药引,为何体内的毒素还会增进?” 默默收回手,叶蕴面色平静道:“如果迟迟找不到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阿蕴你说什么呢!”颜妍唰的一下从椅上站起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步履匆匆离去的背影,联想颜妍如此过激的反应,叶蕴嘴角扬起一抹了然,怕是不太好吧。 看来有些事情该早做准备了...想到还未完成之事,叶蕴深邃的眼眸微微收紧,当即起身去了书房。 有些事,她得好好计划一下...... 翌日,叶蕴早起用完早膳便着一身男装只身去了大理寺,正巧遇到着急忙慌往外冲的蓟子真,后者见她先是一怔,而后面露疑惑道:“皇上特许公主在府中静养,不知公主今日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习武之人身子哪有那么娇贵,本宫是来向蓟大人复职的,不知蓟大人可在?”叶蕴轻笑道。 “蓟大人....他....”蓟子真掀起眼皮看了眼叶蕴面露迟疑不知该不该讲。 “可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案子?”见蓟子真吞吐不语,叶蕴直接问道。 “那倒不是,此事...与皇上..有关...” 听闻与宇文雍有关,叶蕴当即变了脸色,莫不是宇文雍遇刺了?该死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何衡芜没收到消息! 眼见叶蕴面色越发凝重,蓟子真心知其想歪了,赶忙解释道:“公主误会了,皇上龙体康健并无不妥!” 听到宇文雍无恙,叶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幸好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帝都必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既然与宇文雍无关,那是....刹那间叶蕴脑中闪过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孔。 “可是与父皇带回宫的那名女子有关。”这话虽是问句,却被叶蕴用陈述的口吻说出来。 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蓟子真道:“昨日早朝,皇上与那名女子挽手共登大殿同坐龙座,当场提出要册封那名女子为婉妃,百官极力反对,皇上不予理会。 散朝后,父亲同刑部郭大人、御史台秦大人、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大人、京兆府刘大人、礼部尚书陈大人、吏部尚书方大人、工部尚书厉大人殿前劝谏,因惹怒皇上,被罚跪于太和殿外,至今未归。” 婉妃?叶蕴微微挑眉,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厉色,难道宇文雍真想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取代静姝皇后的位置吗?当真是可笑,他莫不是忘了西陲边境的安定还要靠戚家手中的威虎军镇守! “蓟少卿可是要进宫去打探消息?”叶蕴意味不明的看着蓟子真道。 “是!”蓟子真点头。 “那好,本宫随你同去。”话落,叶蕴转身,凌空一跃稳稳落在等在大理寺门前,早先蓟子真为自己准备的快马上。 见此,蓟子真只得示意门口的衙役再去牵匹马出来,待衙役将马牵来,蓟子真翻身上马,与叶蕴一同赶往皇宫。 御书房内,宇文雍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下面苏牧云端站在一旁,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看的本就闷气烦心的宇文雍脸色又黑了几分,吓得候在一旁的窦公公心尖颤了又颤,忍不住在心里祈祷,来个人救救他吧,他年纪大了,可是再也经不住帝王盛怒了。 这场无声的对弈最终还是宇文雍率先败下阵来。 宇文雍冷哼一声,拿起一本奏折重重的扔在案上:“他们人呢!” 苏牧云双臂抬起,双手交叠,上身微微前倾,低头温声回道:“回皇上,还在太和殿外跪着。” “一把老骨头了,还以为自己年轻够折腾呢!”宇文雍龙眸一瞪,随即又缓和下来道:“罢了,闻喜。” “老奴在。” “派人传话给几位大人,跪了一天一夜了,让他们都回去歇着吧。” “老奴这就去。”话落,窦公公退出御书房,特意寻了个腿脚灵快的去传话,以免诸位大人还要多跪半分。 “苏相陪朕在这御书房里站了一天一夜,如今朕都松口了,苏相也可安心回去休息了吧。”瞥了眼仍然杵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苏牧云,宇文雍道。 “没有皇上的旨意,微臣不敢擅动。”苏牧云一板一眼道。 还有他络云丞相不敢做的事?宇文雍都快被苏牧云的话气笑了,他苏牧云敢说此事没有他的份儿?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么!他只是不想计较罢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死相逼 “行了,此事就如翻页纸朕不予追究,至于册封一事,说到底是朕的家事,苏卿作为百官之首,理应为朕分忧,回去告诉他们,切勿再闹,否则朕决不姑息!” “微臣斗胆,敢问皇上,何为国事?何为家事?” 闻言,宇文雍语气一沉道:“苏相这是在教朕为君之道么!” “微臣不敢!”苏牧云不卑不亢道:“国者,家也。家国本是一体,由千千万万的家合成一个国,由千千万万的家事形成一件国事,皇上作为君者,每日要处理千千万万的家事;而作为皇上您的子民,千千万万双眼睛每日都盯着您的国事,朝中的每一件小事,都牵动着数万络云子民的心,皇上,您当真觉得册封一事还是您的家事?” “照你这么说,朕只能有国事而不能有家事!”轰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来,宇文雍龙袖一扫怒斥道。 “是!”一个字,苏牧云说的斩钉截铁。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宇文雍指着苏牧云就要破口大骂,恰在这时,窦公公诚惶诚恐的从外面疾步而来道:“皇上!” “何事!”指着苏牧云的胳膊猛地收到背后,宇文雍火冒三丈道。 “皇上...去传话的小太监说...诸位大人拒不起来,还说如若皇上不改变心意,便长跪不起...”唯唯诺诺的把话说完,窦公公吓出一身冷汗,打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至今,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对诸位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看看、看看!这就是朕的好臣子!”“哗啦”宇文雍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砚台破碎,墨汁飞溅,奏折四散,整个地面一片狼藉。 “不是喜欢跪么,那好,传话下去,想跪就跪着吧,不用起来了,朕等着给他们收尸!”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宇文雍气急败坏的出了御书房。 “苏大人,你看这...”瞧着宇文雍离去的方向,窦公公求助般的看向苏牧云。 低头看了看溅到官袍上的些许墨点,苏牧云扭头看向窦公公轻语道:“窦公公可否将皇上当日在猎场失踪之事详细说与苏某听?” “苏大人是觉得此事....”窦公公微微拧眉,毕竟伴驾多年,他若连这都猜不透,那他这个太监总管算是白干了! “罢了,苏大人若想听,老奴自当知无不言,不过当日老奴并未伴驾,有些细节怕是也不清楚...” “无妨,窦公公只需将知道的告诉苏某即可。” “那日...”窦公公边想边将那日所闻所见之事和盘托出。 一路快马飞驰,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南门,将马留在宫外,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了太和殿,一个径直去找宇文雍。 叶蕴步履匆匆直奔御书房而去,不料却扑了个空,看着满室狼藉以及跪在地上清洗污迹的小太监,叶蕴眸光闪闪,躁动了一路的心瞬时平静下来,理智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宇文雍俨然因为册封一事受阻动了怒,她如今怒气冲冲的扑上去,恐怕下场不比太和殿外的老臣好多少,看来此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心思微敛,叶蕴轻咳一声,清洗御书房的几个小太监扭头一看,见是叶蕴,吓得浑身一哆嗦,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趴在地上行礼:“奴才见过长公主。” “你们可知父皇现在何处?” “回...回长公主,皇上往勤政殿方向去了。”一个胆大点儿的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闻言,叶蕴扭头出了御书房,站在御书房门口,叶蕴瞥了眼勤政殿方向,顿顿,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太和殿门前,蓟子真看着一日一夜滴水未进,嘴唇发干,神色恍惚的几位老臣,心中急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陪在身侧干着急。 “回去吧,回去告诉你母亲,无须为我担心,生死有命,为父身为络云朝臣,理应以络云社稷为重,若能以为父这条贱命,换得皇上回心转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蓟良目不斜视对站在一旁的蓟子真不容置喙道。 “蓟大人所言甚是!烦请蓟少卿上门给府中带个话,让他们不必挂念老夫,郭府承蒙皇恩庇佑,如今也是该奉还的时候了!”郭淮附和道。 有了蓟良与郭淮带头,其他几人也纷嚷着让蓟子真一并去府上带话,只有京兆府刘成鸿没有吱声,此刻,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枉他自诩机警,怎的偏偏在此事上犯了糊涂!本想念着他与镇国公府大房戚仲皓昔日的同窗之情在镇国公那儿讨个好的,没成想,好处没落着,这人头倒是要先落地了! 哎~得不常失啊~ 就在刘成鸿在心中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悲叹不已时,叶蕴来了。 听着几位大臣慷慨激昂打算以死劝谏,叶蕴眉头微敛不赞同道:“若一个国家的臣子都像几位大人一样,遇事不想办法解决,全部以死相逼,试问,这样的国家能长久到几时?” 清冷的质问声犹如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倾盆而下,终是让那几颗狂躁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看着逐渐沉默下来的几人,叶蕴继续道:“几位大人都是络云的肱骨之臣,是络云至宝,若因一个女子折了性命,岂不是太过可惜。” “那依长公主之鉴,臣等该如何?昨日朝堂之上,臣等磨破嘴皮也没等到皇上松口,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志无奈道。 “若诸位信得过本宫,不妨将此事交由本宫来处理,诸位都是父皇最倚重的臣子,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如今几位大人以死相逼,就如同要逼父皇亲手砍断他的左右手,这叫父皇如何不痛? 依本宫之鉴,几位大人还是赶紧起来别跪着了,回府好好休养几日,至于这里的事...本宫自会跟父皇说明。” “这...”蓟良与郭淮对视一眼,对于长公主的能力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也罢...长公主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的脾性他们还是了解的,再跪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想清楚这些,蓟良与郭淮齐声道:“长公主所言甚是,多谢长公主好意!” “不必客气,于公于私,都是本宫分内之事,蓟少卿,本宫已命人在宫门外备好马车,就有劳你送几位大人回府吧。”叶蕴扭头看向蓟子真道。 “公主放心,下官定将几位大人安全送到府上。” “嗯,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代替 这边事情一了,叶蕴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去了御膳房,长公主亲临御膳房,可将御膳房上上下下吓的不轻。 本以为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没成想这位传闻中喜怒无常的主只是跟他们要了一口锅,紧接着就开始自顾自的忙活起来,不多时,厨案上就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有没有食盒?”叶蕴盯着四周边寻边道。 “有有有!”监管御膳房的太监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忙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叶蕴。 伸手接过食盒,叶蕴道:“多谢!” 一国公主对他一个御膳房总管太监说谢谢,他哪来这么大脸!当即吓得那太监摆手摇头,连说了十多个使不得、使不得... 原本叶蕴是想顺手调个小菜的,可见那太监被吓得不轻,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将打卤面放置妥当,便拎着食盒走了。 她一走,御膳房的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连喝了几碗才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这才堪堪压住打颤的腿。 拎着食盒径直往勤政殿走,还未到跟前,叶蕴远远就见大殿门外黑压压的跪着几排宫女太监,就连最贴心的窦公公都在其列。 宇文雍会有这么大反应,早在先前看到御书房的惨状时,叶蕴就预料到了,所以她才会改主意先去太和殿劝解几位老臣回府,为的就是怕宇文雍气急败坏真拿几人泄愤,到时候可真就不好挽回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叶蕴拎紧食盒走到窦公公跟前:“窦公公,父皇可在里面?” 听到有人叫自己,窦公公抬起头,见是叶蕴,忙冲她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小祖宗你怎么来了?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那怎么行,”叶蕴掂了掂手中的食盒道:“本宫是来给父皇送膳的,凉了就不好吃了。”话落,叶蕴不管不顾朝殿门而去。 见此,窦公公在后面急的满头大汗,眼见阻拦无望,干脆心一横,闭眼祈祷,祖宗保佑,保佑这小祖宗可千万别进去拱火~ 殿门半遮半掩,叶蕴顺着缝隙左右看看,而后推门而入,岂料,门刚发出响动,迎面有什么东西袭来,叶蕴顺势一闪,就听“咔嚓”杯子碎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让你进来的!”怒吼声接踵而来,凭着敏锐的听觉,叶蕴立即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是从屏风后的软塌上传来的。 “父皇,是儿臣!” 听到是叶蕴,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寂静,片刻,宇文雍喉咙滚滚,极力压住心里的怒气,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儿臣是给父皇送膳的,之前儿臣闲来无事便跟府中厨娘学了道手艺,一直没有机会给父皇展示展示,今日难得得空,还望父皇给儿臣个面子,尝尝味道如何?” “你不在府中好好养伤,费这个力气作甚!”口气一如之前般强硬。 叶蕴态度如常道:“儿臣只是想让父皇尝尝。” 这次,回应叶蕴的是良久的沉默。 正当叶蕴以为自己要无功而返时,宇文雍松口了。 “过来吧。”语气仍强硬,但比之前缓和不少。 “是!”叶蕴拎着食盒去到跟前,顺手将食盒放到矮几上,打开盒盖,端出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打卤面,随即又从袖中取出银针,在碗里沾了沾,确认无毒后,这才双手呈上筷子道:“请父皇品尝。” 瞥了眼矮几上的打卤面,宇文雍那双浑浊不清的龙眸跳转在叶蕴身上,随后一言未发接过筷子不紧不慢吃起来。 许是真的饿了,宇文雍连面带汤一并吃了个干净。 放下筷子,宇文雍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润润嗓子,随后状似无意的看了眼叶蕴道:“朕要册封梦吟的事,你可听说了。” 叶蕴点头轻嗯一声道:“此次秋狩,父皇离宫多日,尚有很多要事需要父皇亲断,儿臣原以为父皇会议事到很晚,故而先去太和殿等父皇。 不料,父皇没见到,倒是见蓟良、郭淮几位大人跪在太和殿前,细问之下才知是因册封一事惹了父皇不快,被罚跪于此。 父皇恕罪!”说到此处,叶蕴猛地跪下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哦?”宇文雍龙眸闪了闪,语气淡淡道:“你何罪之有。” “儿臣见几位大人年岁已高,又一日一夜滴水未进,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怕几位大人就此病倒,到时候他们卧病在床,朝中职位空缺,岂不是更让父皇忧心?儿臣念及此处,不愿父皇既出钱又劳心,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回去了。”此番解释既给了宇文雍台阶下,又向宇文雍表了孝心,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么说,朕不仅不能罚你,还应该奖赏你。” “儿臣不敢!” 慑人的目光打在叶蕴后背,后者虽有感应但从其面上看不出任何怯意。 面部一松,视线转移,宇文雍缓缓道:“起来吧,关于册封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从地上起来,叶蕴面色坦然道:“后宫之事,儿臣无权干涉。” “如果朕准你干涉呢?” 闻言,叶蕴抬头看了眼宇文雍,随即垂头作揖道:“儿臣斗胆想问父皇一个问题。” “你说。” “在父皇心中母后是否可由她人随意代替?” 此言一出,宇文雍胸腔一震,呵斥道:“大胆!” “父皇息怒!此言并非儿臣想问,而是...代母后问的,”说到此处,叶蕴抬起头,一张洁白的小脸已然挂满泪珠,她看着宇文雍,哽咽道:“近日父皇可曾梦到过母后?这么多年,母后从不曾入过儿臣的梦境,偏巧就在昨日,儿臣在梦中见到了母后,她还是那么美,只是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不见了,母后跟儿臣说她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儿臣问她为什么,母后说,因为父皇已经不需要她了,说完,母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任凭儿臣怎么叫,母后都再没回头看儿臣一眼...”说到最后,叶蕴忍不住以袖遮面泣不成声起来。 对面的宇文雍也没好到哪去,当他听到叶蕴说静姝皇后要走,是因为他不需要她时,宇文雍顿时心如刀绞,此刻看着叶蕴肩膀颤动哭的那么伤心,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好了,”宇文雍走下软塌,将叶蕴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是父皇不好,是父皇的错,父皇向你保证,谁都代替不了你母后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因为那是他此生唯一挚爱!最后一句,宇文雍没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于上心 尽管被宇文雍搂在怀里非常不适,但为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叶蕴还是强忍着想推开宇文雍的冲动,在其怀中多哭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蕴这才收起眼泪,从宇文雍怀里出来。 “父皇不要误会,儿臣不反对父皇册封梦吟姑娘,儿臣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父皇太过思念母后,可母后就是母后,纵然有人长相与她相仿,可终归是别人。”由于刚哭过的缘故,叶蕴的眼眸出奇的明亮,仿若刚出生的婴儿,一尘不染,看的宇文雍瞬间心软成一团。 “那依你,父皇该怎么办?” “父皇既喜欢她,不如就封个嫔妃养在宫中好了,梦吟姑娘姓梦,上次初见又见她在下棋,想来也是个喜静的,父皇何不找个清净之地给她,至于封号....取‘静’可好?意为雅静贤淑之意?”叶蕴故意眨眨湿漉漉的眼睛,像个急需得到表扬的孩子似的,满怀期待,十分天真的看着宇文雍。 “好,都依你!”一锤定音,在宇文雍看不见的角度,叶蕴微微勾勾嘴角。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几滴逢场作戏的泪,梦吟看似丢掉的是一个妃位,实则输掉的还有那颗快要被她迷失的帝王心。 眼下,她倒要看看,那个凭空冒出来的梦吟,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只要宇文雍一日念着静姝皇后,那么,不管日后事态如何发展,她都有翻盘的把握。 虽然目前她还无法得知梦吟的真实身份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不过,皇家猎场毕竟不是寻常之地,谁都可以踏足,就算是突然冲出一条阿猫阿狗都十分惹眼,更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偏巧这人还与先皇后长得十分相似,种种事情联系到一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门道,她不信,宇文雍作为一国之主连这都看不出来。 怕就怕,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在,通过今日的试探,看得出,宇文雍对静姝皇后还是有感情的,不然还真不好办了,现在是妃,弄不好明日就是后宫之主了! 不过,此事也不能做的太绝,如果她直接开口让梦吟出宫,宇文雍虽不会明说,可心里必定会因此事与她产生隔阂,到时候再被有心之人挑拨,宇文雍难免不会想歪,从而对她产生忌惮,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其暂留宫中,以不变应万变为上上之策。 短短的瞬间,叶蕴思绪万千。 对于叶蕴的想法,宇文雍自然不得而知,此时,他看着叶蕴红肿的眼睛心中满怀愧疚:“怎么样,眼睛疼不疼?”她是个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么,自她母后逝世之后,便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因为一个梦吟,哭的这般伤心,怎能让他这个做父皇的不揪心,到底是他自小放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孩子呀~ “禀父皇,只要父皇还念着母后,儿臣就不疼。”叶蕴的声音有些低哑,话音中还夹着浓浓的鼻音,宇文雍听着,只觉得心又疼了一分。 “自你母后走后,父皇日夜念着她,何曾有过半分忘记?”想起皇后刚去世的那段日子,宇文雍眸中蒙上一片阴霾。 “儿臣知道,父皇惦念母后的心情,就如儿臣一般。”叶蕴重重的点头附和道。 说实话,让她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学着十几岁小姑娘扮天真、装可怜,还真是比让她学唱歌都艰难。 叶蕴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一边附和着宇文雍的话,做出各种撒娇卖萌的表情,内心可谓是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好在,宇文雍见她眼睛肿的厉害,心下不忍,没说多久,便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去了。 从勤政殿出来,窦公公看她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以为她又因册封一事顶撞皇上挨骂了,因此,也顾不得皇上还在里面,当即出声念叨道:“您看看,杂家说什么来着,都说了皇上正在气头上,让您别进去,您不听,这下挨骂了吧,哎~”窦公公十分无奈的叹口气安慰道:“您也别将此事放在心上,皇上只是正在气头上,您与皇上可是父女,等皇上气消了,此事也就了了。” “窦公公您误会了,”叶蕴笑着看着窦公公解释道:“父皇并未生气,本宫这眼睛...与父皇无关,对了,大家都起来吧,窦公公,父皇叫您进去呢,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 皇上叫他进去?难道皇上气消了?哎?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又好了呢?长公主到底跟皇上说什么了? 无数个问题在窦公公脑中盘旋,可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唯一知道始末的人已经走远,想到长公主说皇上叫自己,窦公公忙从地上起来,抖抖膝盖上的尘土,从里面进去。 丞相府 从窦公公嘴里了解到事情的细枝末节后,苏牧云第一时间赶回府中。 进到书房,苏牧云将曾叔唤出。 “曾叔,立即派人将皇上秋狩失踪当日猎场兵力部署情况调查清楚,另外,暗中派人打探一下,长公主遇刺的具体细节。” “是。”曾叔拱手应道。 话落片刻,曾叔没有要走的意思,苏牧云疑惑道:“曾叔可还有事?” 略微犹豫片刻,曾叔开口道:“属下只是觉得...少主这段时日,似乎过于在意长公主,不知少主可是...” “曾叔你僭越了,”苏牧云面色一冷道:“本少身负血海深仇,这点本少从未忘记。” “少主,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倘若少主大仇得报,少主也未尝不可..” 后面的话曾叔未曾说完就被苏牧云打断:“好了,以后此事不必再提,曾叔,去忙吧。” 曾叔欲言又止,但见苏牧云态度强硬,目露无奈只好从命,出了书房,身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叔刚走,苏牧云眼前一晃,书案上多了一抹黄毛,一只个子不高,黄白掺杂的野猴正右爪捧桃,蹲在书案上吃的欢快。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陵出事了 丞相府的东西,自然皆是精品,那桃长的硕大又粉嫩,咬一口汁多肉大,野猴一边吃着,还一边不忘用它那大舌头舔舐着果肉上的汁,一不小心,一滴透明液体顺着野猴的下巴直线下垂,无声落在苏牧云的檀木桌上。 瞧着那滩可疑粘液,苏牧云眉头渐渐聚拢,冷飕飕的视线直射野猴,吓得野猴身子一哆嗦,抱着咬了半截的桃后腿一蹬跃上横梁,深怕自己跑慢点就会被某人揪住尾巴扔出去。 望着高高在上的罪魁祸首,苏牧云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冷着脸道:“出去!” 听到此言,那野猴像是通了灵似的,忙冲着苏牧云点点头,尾巴倒勾,嗖的一下,顺着窗口荡到外面去了。 余下苏牧云一人,盯着野猴留下的那滴黏液,眼神越来越冷。 从宫里出来,叶蕴径直回了府,窝在凤阳阁的贵妃椅上,叶蕴仰头半眯着眼,感受到眼眶上面传来的冰凉,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真是舒服~” 一侧,正在用冰块为叶蕴消肿的衡芜面上划过一抹无奈,她怎么突然觉得主子好像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呢。 主仆二人正在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忽听外面有响动,不多时,楚辞从外面进来。 “主子,有消息传来,南陵出事了!” 抬手推开衡芜拿在手中的冰块包,叶蕴睁开眼睛,撇头看向楚辞道:“出了何事?”难道是容彦私自回国被发现了? “有刺客夜闯南陵皇宫,南陵皇后与大皇子容烁遇刺身亡,南陵皇上一病不起,南陵如今乱作一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容彦呢?可有他的消息?”南陵皇后与皇子同时遇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天前,外人不知三皇子偷偷回国,因此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十天前?叶蕴眉头紧锁,略微沉思道:“去,通知下去,派一部分人密切关注南陵那边的动向,另外,再派几人暗中寻找容彦的下落,有消息即刻传回。” “是,属下明白!”话落,楚辞立即去办。 “主子,此事恐与三皇子脱不开关系,如若三皇子被捕,主子一番心血怕是白费了。”自几个月前主子从地牢回来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单纯,所以她不认为主子有那么好心会救下一个差点让自己冤死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子想从其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一个被弃的质子有何用?除非...主子的目的是南陵! “你都知道了?”叶蕴挑眉问道。 “嗯,隐约猜到一些。”衡芜点头道。 两手一撑,叶蕴从贵妃椅上站起来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不算太过被动。” “难道主子早就猜到南陵会乱?”衡芜忍不住惊讶道。 “是也,非也。本宫料到容彦此行必定会惹出事端,但是没有料到容彦最大的竞争对手容烁会遇刺身亡,不过这样也好,太过安定反而无法出手,乱了...倒是可以趁机夺势。”说到最后,叶蕴眸中流光一闪,一个新的计划油然而生。 翌日,叶蕴同文诤用过早膳后便带着白芷启程去了国子监,国子监门口,叶蕴本想亲自陪同文诤去广业堂参加入学考试,却被文诤拒绝。 “有皇姐在固然很好,可诤儿想凭自己的本事通过入学考试。”文诤看着叶蕴,神色极其认真。 少年扬起半张瘦骨如柴的脸,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叶蕴伸手在少年干枯发黄的头上揉了揉,嘴角勾起抹笑意,欣慰道:“好,皇姐在外面等你。” “嗯!”文诤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冲叶蕴重重点点头,随与白芷一同进了国子监。 目送两人进去,叶蕴转身四处看看,瞥见不远处有家茶楼,便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自己只身去了茶楼。 巳时刚至,茶楼内几乎没什么人,叶蕴在大堂内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来,点了壶花茶,一边看着窗外行人往来打发时间,一边慢条斯理的品着手中淡香迷人的花茶,说不出的惬意。 正当叶蕴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人间烟火时,只听楼梯上发出蹬蹬蹬的脚步声。 叶蕴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姿朦胧,披着宽广斗篷看不清面貌的白衣人步伐极快的从楼梯上下来,一溜烟便出了茶楼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那人刚走,又从楼梯上下来一个身材健壮,身披黑斗的男人,同样看不清面貌,不过...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叶蕴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叶蕴沉眸想了许久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放弃,转头便将注意力投放到外面的小贩身上,听着小贩卖力的吆喝声,叶蕴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广业堂内,于仁清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矮小却又对答如流、侃侃而谈的少年,逐渐面露满意。 他摸摸半掌长的胡子,点头道:“好了,今日测试就到这里,老夫看你虽弱不禁风,但言辞中志气荡然,想必日后定有一番作为,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来报道吧。” 闻言,文诤一喜,对着于仁清重重一揖道:“是!学生这就回去准备!” “小公子真厉害,主子听了一定更高兴。”出国子监的路上,白芷看着文诤一脸兴奋的道。 “嗯,总算是没让皇姐失望。”晶亮的眸中难掩喜色,想到一会儿叶蕴也会为他感到开心,文诤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将喜讯告诉给叶蕴。 “白芷姐姐,我们走快点,别让皇姐等太久。” “好。” 两人一前一后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出了国子监,看着停在一旁的马车,文诤加快脚步,正要出声唤叶蕴,却被掐着点儿返回来的叶蕴抢先一步。 “诤儿。” 听到声响,文诤脚步一停,遂扭头看去,见是叶蕴,连忙小跑过去,欢喜道:“皇姐,祭酒让诤儿明日去国子监报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叶蕴笑着应道。 “嗯!皇姐放心,去了国子监后,诤儿一定会用功读书,不给皇姐丢脸。” “好。”叶蕴眼中带笑,轻轻点头道:“先回府吧,国子监可不比在自己家里,平日吃住全在斋舍,旬假才可回府,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 话罢,三人上了马车。 ------------ 第一百三十章 请旨赐婚 刚刚回府,叶蕴便见衡芜守在凤阳阁外,不由好奇道:“衡芜,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主子,里边来消息了。”瞥了眼叶蕴身旁的文诤,衡芜半遮半掩道。 闻言,叶蕴面色一顿道:“白芷,你带诤儿下去准备明日入学所用之物。” 光是听衡芜说话的口气,白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因此也不敢多耽搁,道了句:“白芷领命!”便拉着文诤下去了。 待二人离去,衡芜正要开口,被叶蕴拦下:“去书房。” 主仆二人辗转来到书房,刚进门,不等叶蕴坐下,衡芜便着急将收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今早朝堂之上,皇上已册封梦吟为静嫔,赐居宣景阁,另外,裕王请旨完婚,婚期定于下月初十。” 这么着急完婚,莫非宇文讦要有什么大动作?叶蕴眉头微蹙道:“最近裕王府可有什么动作?” “自四皇子被幽禁之后,裕王虽势头茂盛,但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此番突然请婚,或许是与姜府有关,听闻姜府嫡女最近甚是喜酸...”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透彻,点到为止。 “听闻童妃最看重脸面,这未婚怀子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童妃娘娘在后宫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吧。”叶蕴看着衡芜,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 “衡芜明白。”衡芜看了眼叶蕴,抱拳拱手,即刻退下。 这下好玩了...... 想到接下来的热闹,叶蕴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 不出半日,兵部尚书嫡女姜楠钰未婚先孕的消息传遍了帝都大街小巷,成为长公主遇刺命不久矣之后的新一代热门消息。 御花园内,童妃正因早上听到的册嫔消息暗生妒气,宫女文菁见其面色紧绷,唇色发紫,生怕她气坏身子,便提议道:“听闻荷花池里新栽了一批白莲,开的极好,不如奴婢陪娘娘过去瞧瞧?” 深呼一口气,童妃强压住想要冲去宣景阁撕了梦吟的冲动,点头应道:“也好!” “奴婢扶着娘娘。”话落,文菁搀扶起童妃,二人穿过御花园,往荷花池方向走,刚走至假山附近,忽听从假山之上的竹亭中传出一道声音。 “有件趣事,不知道二位姐姐听说没有?” “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听说,姜府嫡女有了身孕,所以今早裕王才会当众请婚~” “啧啧啧,还当童妃精挑细选的是什么好货呢,原来,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小蹄子~这要放在民间可是要浸猪笼的!” “如今外面都传遍了,童妃不是向来爱脸面吗?这回怕是要连祖宗的脸面一并丢光了呢~” “哈哈~真是畅快,想到往日童妃那副作威作福的嘴脸,我就犯恶心....” 嘲讽、作践的话还在继续,文菁看着童妃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脸,吓得身子一紧:“娘娘...” “回去!”右手死死拽住文菁的胳膊,童妃颤抖着身子低吼道。 “是!”文菁垂头应下,忙扶着童妃往回走。 待回到玉溪宫,童妃坐在软塌上,手指着宫门方向道:“去,让裕王来见本宫!” “是!”文菁小声应下,忙下去安排人出宫传话。 裕王府 宇文讦前脚刚从姜府回来,后脚就收到宫里传信,未曾多想便去了玉溪宫。 “儿臣参见母妃。” “砰!”疾风呼啸,迎接他的是盛满愤怒的茶杯。 “母妃?”瞥了眼地上的残片,宇文讦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童妃。 “说!姜楠钰是怎么回事!” 听闻姜楠钰三个字,宇文讦心下一紧,当即明白童妃因何发怒,因而眼神一闪,小声道:“母妃你...都知道了?” “哼~何止本宫,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童妃扶着胸脯喘着粗气怒斥道。 闻言,宇文讦神色收紧,眼神凌厉道:“母后此话当真?” “你若不信本宫,大可亲自出去打听打听!” “母妃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在针对儿臣。”见童妃怒火渐盛,宇文讦忙拱手请罪道。 “你是说...有人借此事想要打压你?”在后宫摸爬滚打十多年,童妃也不是吃素的,听宇文讦说完,立即便猜到了其中之意。 “此事实在过于蹊跷,儿臣今日刚向父皇请旨完婚,姜楠钰有孕一事便传的沸沸扬扬,种种迹象,不由儿臣不多想,只是...如今宇文译幽禁在府,宇文蕴又元气大伤,这背后到底是谁的手笔,一时间还不好说。”宇文讦拧眉分析道。 “罢了,不管怎么说,此女婚前失德是事实,这正妃之位到底是她没福气,念在她怀有皇家子嗣的份儿上,本宫破例准她以正妃之礼出嫁,至于其他的就别想了。” “母妃,这..”宇文讦还想在争取一下,从正妃掉到侧妃,他该如何给姜府一个交代。 “讦儿!”童妃加重语气道:“莫要因儿女情长错失大业,未婚怀子一事满城皆知,你若一意孤行让全城百姓如何看你,你放心,本宫欠你一个正妃,自当还你一个正妃,你且回去吧。” “是,儿臣让母妃费心了!”说完,宇文讦退下。 见宇文讦离去,童妃阖眸靠在椅上,俨然已经开始盘算新一轮的裕王妃人选。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冬月初十,裕王大婚之日。 一早,姜府便忙个不停,姜府后院姜楠钰的闺房中,姜楠钰望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嘴角扬起笑意,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平坦如常的小腹,幻想着往后的幸福日子。 身后,姜夫人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女儿忍不住叹气:“哎~” “母亲,今日钰儿出嫁,难道母亲不为钰儿开心吗?”姜楠钰望着镜中的人影疑惑道。 上步走到姜楠钰身后,姜夫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忧虑道:“钰儿,你开心吗?” “母亲你知道吗?能嫁给裕王,是钰儿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美梦成真,钰儿当然开心。” “可是...你本该是正妃的...”若不是裕王蛊惑,钰儿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说到底这孩子是皇家的种,为何到头来却让她的钰儿承受这么多!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变天了 “母亲,”姜楠钰转过身拦腰抱住姜夫人道:“您不用为钰儿担心,裕王说了此乃缓兵之计,等钰儿平安产下龙嗣,届时他自会向母妃说明,到时候钰儿还是裕王妃。” “哎~但愿吧。” “夫人,裕王来了。”丫鬟欢欢喜喜的从门外冲进来。 “母亲,裕王来接钰儿了,钰儿要走了。”听到裕王来了,姜楠钰松开姜夫人,满脸欢喜的站起来。 “皇家不比普通人家,去了那边凡事都要谨慎些。”姜夫人不放心的叮嘱道。 “母亲的话钰儿都记下了。” “夫人,该出去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姜夫人的陪嫁丫鬟提醒道。 “嗯。”姜夫人点点头,从丫鬟手上接过鸳鸯喜帕,亲手给姜楠钰盖上。 “走吧。” 姜夫人话落,喜婆上前扶起新娘,一并出了闺房。 裕王府门口,前来贺喜的人已经占据了大半个门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叶蕴凑在其中,只觉得耳边仿若有千百只苍蝇来回飞旋,吵得她有些头疼。 “主子若觉不适,不如先去府中逛逛?”衡芜提议道。 “也好!”叶蕴点点头,遂与衡芜离开此处,在裕王府中闲逛了起来。 不料,未走多远,就听前院炮声连连,喜乐不断。 “主子,想必是花轿到了,主子可要回去?” “不必了,一个侧妃而已,父皇与童妃都未到场,我们又何必凑这个热闹。” “既如此,主子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闻言,叶蕴扭头看向衡芜反问道:“那你觉得今日前来贺喜的王公大臣,又是因何到场?一个侧妃而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自是顾及裕王颜面与姜言手中的兵权,可主子与他们并...”衡芜话未说完,被叶蕴打断。 “走吧,早点回去吧,这天怕是要变了。”叶蕴望着远处乌云盖日、昏暗低沉的天色喃喃道。 见此,衡芜没再多言,主仆二人在一片热闹声中悄然离去。 就如叶蕴所言,到了晚间,阴沉了一日的天空突然飘雪,那雪铺天盖地、雪飘如絮,很快,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银白。 凤阳阁内,叶蕴站在窗口望着如星光点点络绎不绝的飞雪,心绪一片寂静。 “咯吱~”白芷端着火盆子进来,见叶蕴只着一件单衣便开窗站在风口,忙将火盆子放下,上前边关窗子边道:“天冷的很,主子站在窗口小心受凉。” “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了。”叶蕴紧紧衣服,抬脚走到火盆前,伸手烤火,想将身上的寒气消掉。 “好看是好看,就是来的急了些,幸好衡芜早早购置了大量炭火,否则这突如其来的雪可要将人冻死了。”白芷感慨道。 “什么就要冻死人了?”话落,门再次打开,衡芜顶着一头雪白从外面进来。 “哈哈,衡芜你这副样子真是要笑死人了,这么大的雪,你也不知道撑把伞。”白芷指着衡芜身上的雪,大笑道。 不慌不忙的拍掉身上的积雪,衡芜懒得搭理白芷,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双手递给叶蕴。 “方才府中有人闯入,衡芜本想去追,不料来人功夫极高,扔下此物便没了踪迹。” “哦?”衡芜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能在衡芜面前任意出行,可见不是泛泛之辈。 半信半疑接过信纸将其打开,里面只有一行小字‘刘大,御驾随行马监,下落不明,曾在裕王府当值’。 “主子,里面写了些什么?”察觉叶蕴面色不好,白芷小声问道。 “没什么,”五指收紧,叶蕴将信纸揉成一团,顺势扔到火盆之中,看着突然窜起的火苗道:“那块刻有婆罗花的铁币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还在追查中。” “告诉楚辞,把人都撤回来吧。” “这...主子不打算追查了吗?”衡芜眉头轻蹙,眸中有丝不解。 “不是不查,而是换个方向,派人盯紧宇文讦,他每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要及时回禀。” “主子的意思是裕王与那群人有关联?”白芷问道。 “眼下还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叶蕴淡淡道,忽的想起一人,又道:“对了,楼子渊那边可有动静?” “颜姑娘特意安顿让他卧床休息,许是担心自己落下残疾,自进入府中,从未见他下地,整日躺在床上,不曾有动静。”白芷回道。 “嗯,那就好,本宫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衡芜、白芷二人齐声道,随即行礼退下。 这场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三日,虽没造成雪灾,却也让大家闭门在家无法出行。 三日后,天气放晴,叶蕴披着厚厚的披风,踩着刚被仆人清扫出来的青石路,往书房方向走。 未走多远,便见楚辞裹着黑色大氅大步流星直奔她而来。 “主子出事了。” “何事?” “天降大雪,城西外的破庙坍塌,压死了不少乞丐,余下的乞丐饥寒交迫,此刻全部从西门涌入城中,闯入民宅、酒肆、茶楼大肆抢夺,眼下京兆府已经派兵前去镇压。” 闻言,叶蕴眸中闪过一抹忧色,乞丐强取豪夺无非是因为生存受到考验,此时不先安抚乞丐解决问题反而派兵镇压,岂不是逼着乞丐反抗? 不行,她得去看看! “走,随本宫去看看。”事关几十条性命,她不能袖手旁观。 话落,叶蕴二人径直去了马厩,牵马从后门离开,而后一路往城西去。 “里面的人听着,尔等已被包围,速速出来受降!”京兆府少尹江辰冲着对面门窗紧闭的酒肆吼道。 躲在里面的乞丐凑成一团,酒肆的大门和一楼大堂的窗户都已经被他们封死,短时间内官兵是进不来的,可是...相反的,他们也出不去。 “老大,怎么办,外面都被官府的人围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他娘的,出去是死,留下也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老四,冷静点!” “二哥,你让我怎么冷静,当初咱们兄弟决定闯城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了么!”老四反驳道。 “这...”老二被堵的没了话。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故人 “老四说的对!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拼了!”众人高呼道。 “行了!”坐在中间身形高大的乞丐突然发话,其他乞丐瞬间收了声。 “就听你们的,跟官兵拼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高呼。 “好!打开大门,我们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乞丐老大一声令下,酒肆大门打开,从里面一次涌出十多个衣衫破烂的乞丐。 江辰正想劝乞丐束手就擒,不料对面传来一声:“打!”,所有乞丐像是疯了一般直扑过来,转眼间就与京兆府兵扭打在一起。 很快,血染红了白雪,地上的尸体逐渐多起来,有衙役的、也有乞丐的。 叶蕴赶到时,乞丐已经死伤不少,多数已被衙役制服,只剩三个还在坚持。 “住手!”一道制止声响起,众人反射性的回头,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女,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冷淡手持佩剑侍从装扮的男子。 “官府办案,不知姑娘因何阻拦?”一旁观战的江辰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二人道。 “听闻京兆府在办乞丐入城抢夺一案,本宫特来看看。”叶蕴神色淡淡道。 闻言,江辰剑眉微挑沉思道,敢自称本宫且如此年轻的,难道是...猜出叶蕴身份,江辰连忙抱拳行礼:“下官京兆府少尹江辰拜见长公主!” “起来吧,本宫且问江少尹,这些乞丐你打算如何处置?” “押回京兆府,关入大牢,等候刘大人定夺。” “江少尹以为这样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江辰一时不知叶蕴是何意,迟疑道:“不知长公主有何高见?” “依本宫之鉴,放了他们。” “长公主...这恐怕不妥,他们闯入酒肆、民宅强抢掠夺,已然是犯了络云律法,若不严惩,恐日后有人效仿。” “江少尹的担忧本宫明白,只是此次祸事的源头乃是天灾,他们虽为乞丐,但也是我络云子民,子民生命受到威胁,京兆府作为帝都百姓的父母官却没有第一时间出面解决问题,反而派兵镇压,真是愚昧至极! 眼下事态紧急,本宫暂不予尔等计较,江少尹速速派人回府衙转告刘大人,让他立即带兵在城门口搭设避难棚供暂无居所者居住,另外,据本宫所知,城西有不少房屋年久失修,让刘大人分出一部分兵力挨家挨户仔细排查,如发现不妥,暂将人安排至避难棚中,待房屋修葺完善,再行返回。 以上所述,若出任何差错,本宫定一剑挑了他项上人头!” “是,下官即刻差人传话。”话落,江辰手一挥,有个模样机灵的衙役忙向府衙方向狂奔。 “草民多谢长公主大恩!”领头的乞丐老大听了叶蕴方才所言,立即跪下,朝着叶蕴深深一拜。 “多谢长公主大恩!”其他乞丐也都纷纷下跪谢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尔等犯法在先,但念及尔等只是抢夺食物并未伤人,顾给尔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尔等可愿?” “感念长公主不杀之恩,草民愿意!” “愿意!” “草民也愿意!” 在乞丐老大的带领下,剩下的几个乞丐纷纷表态。 “那好,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一会儿你们便随衙役一起去搭建避难棚,楚辞,你带几人将受伤的衙役、乞丐送去医馆医治,顺便给他们几人换身衣服送他们去搭避难棚。” “是!”楚辞拉着缰绳居高临下随手一指道:“你、你、你、你,带上伤患随我走!” 话落,被选中的衙役赶紧扶起受伤的兄弟跟上楚辞,而另一边的乞丐也将受伤的同胞扶起,随衙役一道去了医馆。 楚辞等人一走,场面瞬间冷清了不少,除去留下的十多个衙役,就剩一地死尸了。 “江少尹,留下几人清扫现场、去民宅、酒肆、茶楼登记损失,余下的随本宫出城。”话落,叶蕴牵动缰绳,调转方向,径直去往城外。 见此,江辰分配道:“你们五个留下,你们七个,跟上!” 乞丐素日聚集的破庙距离城门并不远,未走多久,叶蕴等人已经来到了破庙跟前。 望着被雪压断横梁坍塌的破庙,叶蕴暗暗叹了口气道:“将里面的尸体全部抬出来,一具不留。” “是!” 江辰带着七名衙役进到废墟之中仔细寻找,不多时,叶蕴眼前的空地上便多了三具冻得硬邦邦、通体发青的尸体。 半个时辰不到,地上已经摆了十四具尸体。 “江少尹,你可知这个破庙之中住着多少个乞丐?”叶蕴看着还在翻找的衙役问道。 “长公主有所不知,此处不仅乞丐居住,有时也会有赶路之人在此处歇脚,所以...只怕被埋之人不在少数。”江辰看了眼满地的尸体,悲悯道。 正当两人因满地的尸体而感伤时,废墟中传来一道惊呼:“快来人搭把手,这人还有呼吸!” “这就来!” “走,去看看!”叶蕴与江辰一前一后过去,此时,两名衙役已将人从狭窄的缝隙中抬了上来。 “长公主、江少尹,此人真是命大,横梁塌陷的时候,他正好在角落,这才躲过一劫。”最先发现人活着的那名衙役见叶蕴与江辰都走了过来,心知二人寄挂此人,主动开口说明缘由。 “当真是命大!”听闻此言,江辰忍不住感慨一句。 “你二人将人放到此处。”叶蕴指指前方较为平坦的地方道。 “是!”两人按叶蕴的要求,将人放下,而后转身继续投入到寻尸体的任务当中。 看着眼前身体僵硬几乎与死人无异面容被长发遮挡的人,叶蕴抬手解下披风为其盖上,而后将人从后背扶起,运气为其化解身上寒气。 源源不断的精纯真气在体内不断游走,即将冰封、硬化的内脏缓缓苏醒,随着时间的流走,开始逐渐恢复运转。 察觉到掌下体温回转,叶蕴反掌运功收回气息,再次将人放平。 看着此人被长发遮挡的模样,为防自己刚刚救回来的小命,因头发阻挡呼吸不畅再次消亡,叶蕴伸手将挡在此人面部的头发全部捋到一侧。 没了头发遮盖,一张俊逸的面孔呈现在眼前,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叶蕴瞳孔一缩,震惊低语道:“怎么是他!”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事实 那么多龙骑卫翻遍了大半个栎阳城都没找到有关他一丝一毫的消息,没想到却在这儿遇上了,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江辰探寻的目光在看清容彦面容的刹那有过短暂的停留,而后一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一边回想着往日有关长公主的城中传言轻声试探道:“长公主可是识得此人?” “谈不上认识,一面之缘罢了。”叶蕴沉声道。在外人眼中,她的确与容彦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有仇! “江少尹,”叶蕴道:“本宫有事先行一步,这里的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至于那些尸体,先抬回义庄,张贴告示看看有无家眷前来认领,若无人认领,便寻个地方一同葬了吧。” “下官明白!” 叶蕴轻嗯一声,遂将容彦拉起来,纵身跃到马上,打马离开。 上马不过片刻,叶蕴就感觉情况不妙,左手掌心传来的寒意告诉她,容彦的体温正在快速下降,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容彦!容彦!听得到我说话么?”叶蕴试探的唤了几声,容彦没有一点动静。 不行,他这个样子根本拖不到回府! “吁~”叶蕴迫使马停下来,凌空一翻与原本横在后面的容彦调换了位置。 屁股挨到马背的刹那,叶蕴忙腾出左手来给容彦渡气,直到回到公主府后才收手。 雪天,天色本就暗沉。此时已临近子夜,叶蕴望着窗外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入睡的念头。 月如银盘,高高悬挂,清冷的月光打在院内的积雪上,散出层层银圈,柔和的银光给小院披上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甚至好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叶蕴转过身道:“醒了?” “这是哪?”容彦从容不迫的坐起来,边四处打量边询问着。 听了这话,叶蕴忍不住乐了一声:“你都不问问是谁救得你?” “我知道,欠你的,我会还。”容彦语气平缓道。 “这是自然!本宫从不做亏本买卖,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母后与南陵二皇子究竟因何而死。”她可不相信什么遇刺一说,皇宫内院,不是谁都有胆量闯的,何况还是一个人。 提及母后,容彦忍不住心口绞痛,若是他能够再小心点,母后是不是就不会死...至少不会现在就.... “是我...都是我害的... 那日我在心腹的帮衬下好不容易见到母后,却意外被容烁撞破,容烁扬言要将此事告知那个人,情急之下,我与他纠缠在一起,后来失手杀了他,而母后看见我与容烁互殴,急火攻心之下竟....”说到此处,容彦深呼一口气,待满腔激荡的情绪微微平复后又道:“事后,心腹连夜将我送出栎阳,这才没使行踪暴露。” “人各有命,关于皇后娘娘的死...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安慰人的话,叶蕴向来不擅长。 “...也许吧,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么多年,母后她该有多心寒。”眼泪在眼眶外围打转,容彦却始终没有让它落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要哭,也要等到他把这么多年,母后与他在那对母子身上所受的所有屈辱通通讨回来,跪在母后的陵墓前,到那时,他再向母后告罪! “好了,别想了,南陵那边的消息本宫会派人继续打探,你只需好好养着就行,时辰不早了,休息吧。”话落,叶蕴抬脚往里走。 “你要干什么!”意识到叶蕴走的方向不对,容彦立即警觉道。 “睡觉。” “你要睡在这儿!”容彦一脸震惊的盯着叶蕴,满眼戒备。 “笑话,这是本宫的凤阳阁,本宫不睡这儿睡哪?”这人莫不是被冻傻了? 不理会容彦抽风似的质问,叶蕴快步走进内室,脚尖向内一勾“砰”的一声将连通外室的小门关上,接着径直走向床榻,脱靴、上床、盖被,动作一气呵成。 白日里浪费了太多内力,此刻躺在床上,困意涌上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叶蕴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直到巳时才悠悠转醒。 今日原本是该早朝的,偏巧前几日连夜下雪,宇文雍顾及远路大臣赶路不便,特下旨将早朝往后延了两日。 听闻里面传来响动,早早候在外面的白芷带着两个小丫鬟推门进来:“主子醒了?想必昨日睡的极好。” 瞧见三人肩膀、头上附着的雪白以及冻得通红的耳朵,叶蕴不自觉的蹙眉责备道:“不是说了不必在外面候着么,这么冷的天,本宫醒了自会叫你们。” “白芷是担心院子里的人走远了,主子醒了找不见,主子放心,白芷可不傻,不会冻着她们,也不会冻着自己。”白芷一边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东西放好,一边笑嘻嘻的回应道。 看她这个样子,叶蕴也不好再说什么,掀开被子坐起来,利落的穿上鞋站起来,见此,白芷拿出早已备好的衣服为叶蕴更衣。 梳洗完毕,叶蕴从内室出来,软塌上早没了容彦的影子,叶蕴脚步微微一顿道:“他人呢?” “一大早就回西苑了。”白芷道。 “这么说,楼子渊的事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容彦以前住的就是东厢房... “想必...已经见过了。”白芷迟疑道。 “你没告诉他?”叶蕴猛地看向白芷。 “....忘了...” 想起某月某日曾发生过的往事,叶蕴顿时觉得一颗头两个大,但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眼见叶蕴面色不好,白芷忙宽慰道:“主子放心,他俩肯定打不起来,主子莫不是忘了,楼公子的腿,还不能下地呢!” 显然,白芷是盲目乐观了,楼子渊的腿虽然不能动,可手却是好好的。 所以,当容彦怒斥让某人离开时,后者毫不客气的将当初没能用在叶蕴身上的那根银针甩入了容彦的膻中穴,使其在东厢房门口站了两个多时辰,直至颜妍前来换药才被救下。 “主子可要用膳?”昨夜主子未曾多食,今日又睡到此时,想必饿坏了吧。 叶蕴摇摇头道:“不必了,桌上有点心,本宫先垫垫肚子,待午膳再食。” 话落,叶蕴走至窗前,将窗户掀开一角,见远处仆人、丫鬟正在清理积雪,又道:“昨夜下雪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坍塌 “是啊,整整下了一夜,说起来,白芷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望着屋外漫天雪白,白芷感慨道。 闻言,叶蕴眉心一跳,想起昨日吩咐过的事情,隐隐有些担忧,也不知京兆府有没有办妥... 思忖间,楚辞、衡芜二人一同进来。 “主子!” “主子!” “这么冷的天,过来怎么也不多穿几件。”一眼瞥见穿着甚少的楚辞,叶蕴眉头微蹙,不赞同道。 “主子说的是,属下记下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口气以及一丝不变的表情。 叶蕴有些无奈道:“说吧,这么急过来,出什么事了。” “刚刚收到消息,因连日大雪,城西有不少老房子出现坍塌。”楚辞沉声道。 “什么!”叶蕴脸色一沉冷声道:“可有伤亡?” “户部连同兵部正往过赶,具体情况尚不清楚。”楚辞如实回禀道。 “备车!” “是!” 雪路难行,等叶蕴赶过去,那边早已开始搜救。 “怎么样,刘大人还没来?”城西坍塌现场,苏牧云注视着覆盖在雪白之下的断壁残垣,心不在焉的问道。 “回公子,刘大人没来,倒是来了位不相干的人~”钦九眼尖,远远瞥到刻有公主府印记的马车驶来,瞬间声音小了下来。 闻言,苏牧云回过头,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钦九顺势退后半分,他实在是对这个扬名立万的长公主喜欢不起来,打心眼里畏惧她,尽管她曾经帮过他,不过印到骨子里的惧意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退的。 车帘一挑,叶蕴从里面出来,视线落在站在正前方的苏牧云身上,叶蕴微微一愣,随即勾唇道:“原来苏相也在。” “微臣见过殿下。”苏牧云对着叶蕴抬手作揖,而后放下手看着她温声道:“数月不见,殿下可还安好?” “劳苏相费心,除去偶尔被人行刺外,其余一切都好。”说话间,叶蕴已踩着马扎下了马车。 望着不停在废墟中翻找的官兵,叶蕴问道:“情况如何?” “尚未发现被压百姓,听闻昨日殿下曾命京兆府衙役检查过这里?”苏牧云侧头看向叶蕴轻声询问道。 “确有此事,不过到底查了哪些地方,本宫并不清楚,苏相可以派人问问刘大人,如此也能尽快确定是否有人受困,以便快速营救。” “半个时辰前,微臣已派人去请,想必快到了。” 苏牧云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刘府的马车使了过来,车轮转停,刘成鸿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下来。 也不知道他这两日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昨日刚被长公主抓住把柄,吓得他不辞辛劳带着一众衙役亲自将城西这片老屋检查一番,今日刚刚醒来又被告知城西房屋坍塌,苏相派人来请的消息。 在这么下去,只怕他小命危矣! “臣见过长公主、苏丞相!”刘成鸿边行礼边抬头悄悄打量了一眼叶蕴与苏牧云的脸色,见二人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看样子还有转机。 “刘大人,昨日本宫嘱咐之事,你可办妥了?”叶蕴看着惴惴不安的刘成鸿道。 “长公主吩咐,臣不敢马虎,昨日已将此处房屋全部排查,凡是需要重新修葺的房子全部做了登记,至于这些房子的住户,按照长公主的意思,暂安置于城西的避难棚中。”刘成鸿诚惶诚恐道。 “这么说,此处坍塌之处并无百姓居住?”苏牧云问道。 “正是!多亏长公主先见之明,才避免了今日这场悲剧。”刘成鸿回话之余还不忘拍叶蕴马屁。 “殿下一心为民,真乃络云之福。”苏牧云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叶蕴温声道。 “络云之福在于君,君之福在于臣,苏相日理万机却能亲率户兵二部前来搜救,可见苏相也是心系百姓之人。”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还得看怎么说,功劳大家均分,这才不会显得她风头过剩,引人猜忌。 心知她对他有所防备,苏牧云也不辩解,只当听不懂她话外的弦外之音,笑笑不予应答。 “避难棚那边可有人把守?”不想在琐事上浪费时间,叶蕴言归正传道。 “有,臣担心再出什么乱子,便命京兆少尹江辰守在此处,主持相关事物。”刘成鸿忙回道。 “此处房屋坍塌,关于难民的后续吃住问题还得妥善处理,刘大人,就劳烦你随本宫同去看看。”叶蕴道。 “是,长公主请。” 话落,刘成鸿随叶蕴上了马车往城门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越走越远,苏牧云收回视线道:“钦九,通知姜大人鸣金收兵,另外,请梁大人过来。” 不多时,一位年方二十六七,相貌堂堂,体型瘦弱,裹着一袭长袍的年轻男人从废墟当中走过来。 “苏相。” “经核实,此处百姓已于昨日暂居于城门前的避难棚中,天寒地冻,百姓已没了容身之处,万不可再受饥寒之苦,还请梁大人即刻回户部,拨先粮食送过去。” “苏相考虑的是,下官这就去。”话落,新任户部尚书梁年立即带人返回户部,着手准备送粮一事。 “苏相,好端端的为何收兵?”还不清楚事情始末的姜言走过来追问道。 “刚刚得知此处并无受困百姓,姜大人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苏某有些琐事要进宫一趟,先告辞了。”苏牧云道。 “苏相请便。” 拨粮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需向圣上禀明,因此苏牧云未曾耽搁,直奔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刚刚收到城西房屋坍塌的宇文雍忧心忡忡,正当他忧心百姓情况时,窦公公进来了。 “皇上,苏相求见。”窦公公道。 “快请!”宇文雍欢喜道。 “嗻!”窦公公退出去,转眼苏牧云从殿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苏牧云行礼道。 “苏卿快起,城西的事怎么样了,百姓可有伤亡?”不等苏牧云站起来,宇文雍便着急询问道。 “皇上稍安,容微臣细禀,昨日城外一处废庙坍塌,以此为生的乞丐饥寒急迫之下涌入城中作乱,京兆府派兵镇压引得双方起了搏斗,混乱之中是殿下出面解决了此事,得知事情始末,殿下忧心城西百姓安危,于是命京兆府挨个排查城西百姓所居之处,还临时搭建避难棚供百姓居住,故而今日城西虽出现房屋坍塌,但并未有百姓伤亡。”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色下的神秘高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宇文雍面色一松连番发出感慨。 “说来此事还真是多亏了殿下,为城西百姓免去一场灾难。”苏牧云面色如常的补充道。 “是啊,这孩子...也开始能为朕排忧解难了。”宇文雍欣慰道。 “微臣还有一件事须向皇上禀明。” “讲。” “如今城西半数百姓全部集中在避难棚,虽可暂避风雪,但吃食方面...单靠京兆府拔出的那点口粮,根本撑不了太久,故此微臣自作主张先让户部拨了些粮食送过去,以解燃眉之急。” “你做的对,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百姓饿着肚子抵御风寒,传旨下去,待天气放晴,立即重修房屋,此事由户部、京兆府全权负责,费用从国库出。” “微臣领命!” 另一边,正在叶蕴为避难棚的百姓日后的口粮发愁之际,户部来人了。 看着停在外面整整堆积了满满一车的粮食,叶蕴既欣喜又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敢问京兆府尹刘大人是哪位?”负责此次送粮的官兵道。 “本官便是。”刘成鸿上前一步道。 “小的见过刘大人,小的奉户部尚书梁大人之命前来送粮,请刘大人接收。” “代本官谢过梁大人。”刘成鸿手一挥,立即有两个机灵的衙役上前从官兵手中接过马车缰绳。 “是,东西送到,小的告退!”说完,那官兵手一挥,带着其余几人离去。 “户部怎么会突然来送粮呢?难道是皇上的意思?”刘成鸿盯着眼前的马车困惑道。 闻言,叶蕴脑中突然浮现出苏牧云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应该是苏牧云授意的,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目前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了。 吃住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取暖的问题了,叶蕴当机立断赶回府中,亲率十几名府兵购置了大批木炭送往避难棚,事后又担心百姓数额较大,京兆府衙役忙不过来,特将带出来的十几名府兵全部留下帮忙,直至月明星稀才回到府中。 “主子忙了一天先喝杯茶暖暖身子,白芷这就去传膳。”见叶蕴进来,白芷忙上前替叶蕴解下披风将其挂起,而后走至桌前,为叶蕴倒了杯热茶,随即前往厨房传膳去了。 后仰瘫坐在椅上,叶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撇头看向案几上氤氲着热气的茶水,她坐直身子,伸手端起茶杯呷了口,滚着热气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去,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让叶蕴因寒气闭合的毛孔全部打开,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声。 “主子受累了。”衡芜从门外进来,见叶蕴一脸倦意,不忍道。 “天气尚未放晴,避难棚那边多关注些,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本宫。”低沉的嗓音难掩疲惫,叶蕴半阖着眼道。 “是,已经派人盯着了,有什么消息立刻就能知晓。” “那就好......” “主子,可以用膳了。”白芷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看着阖眸靠在椅上的叶蕴欢喜道。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白芷神情一愣,又道:“主子?” 后者仍没有反应。 白芷打算再换一声,被衡芜拦下:“嘘,主子睡着了。” “那这饭菜...”白芷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盒不知怎么办。 看了眼熟睡中的叶蕴,衡芜小声道:“先拿下去吧。” “那好吧。”白芷有些失望,主子今日还未曾用膳呢! “走吧。” “不管主子了吗?”白芷疑惑的看向衡芜,放任主子这样睡真的好吗? “以我俩的功力,只怕还没走过去就把主子吵醒了,主子今日太累了,还是让主子先睡吧。” “嗯,说的在理,我们走吧。” 话落,衡芜与白芷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放轻动作退出去的同时把门关上,以免有人打扰叶蕴休息。 深夜,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公主府上空,闪身进了凤阳阁。 当目光扫向靠着椅背陷入深睡的叶蕴时,来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步上前在叶蕴颈侧随手一点,来人直接将叶蕴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伸手为其脱掉靴子,盖好被子后,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夜幕下。 次日,天色微微发亮,叶蕴从饥肠辘辘中醒来,低头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叶蕴眉头轻蹙,转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屏风后面,将昨日未脱的衣服换下,随手拿了套常服穿上,遂重新回到床前,穿上靴子,出了内室。 积雪未化,院子里寒气四溢,叶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将披风裹紧些。 这个点,除去昨夜当值的府兵外,其余人还在睡梦中,叶蕴一边忍着饿意,一边随意在府中溜达,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陶怡居。 望着门上的匾额,想到自文诤进入国子监后两人还未曾见过,犹豫再三,叶蕴还是上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文诤与其他人无异还在睡梦中,不想,屋里已经亮起了一盏灯,隐隐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 这么早,这孩子已经开始用功读书了吗?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脚上的动作加快几分,叶蕴来到门前,想都没想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么早就有人过来,翻书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去,正对上少女笑意盈盈的眼睛。 文诤一惊,随即放下书,从椅上站起来惊喜道:“皇姐怎么来了!” “正好走至此处,想着多日不曾见你,进来看看你,寒冬腊月,天冷的很,好不容易旬假,何不多睡先时辰?”叶蕴走近几步,端详着文诤,神色柔和,轻声问道。 “诤儿入学晚,要赶上大家的进度,只能花更多的时间读书。”文诤小声道。 “诤儿能有这份决心,皇姐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赶超别人,来,让皇姐看看你最近都在学什么。” 叶蕴绕到书桌后,站在文诤身侧,本欲看看他在读什么书,却不想刚好瞥到文诤裸露在外的右侧手腕处有一片乌青发黑的淤青。 叶蕴一把抓住文诤的右手,将袖子撸起,看着盘踞在手臂内外两侧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向来护短 伤痕被叶蕴发现,文诤眸中闪过一抹慌张,他用力将手臂抽回来藏到身后,眼神躲闪道:“没...没事,是诤儿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的..” “是么?”叶蕴加重语气。 “是..是..都是诤儿不小心,皇姐你就别问了,一点小伤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文诤撇过头,始终不敢看叶蕴。 叶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她不明白文诤为什么要对她说谎,那伤痕一看就是外力击打所致,寻常磕碰根本不会留下那么深的淤青! 叶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太强大,文诤站在一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壮着胆子回头看向叶蕴道:“皇姐不必为诤儿担心,已经上过药了,过几日就好了。” 叶蕴深深看了眼文诤,随即叹口气道:“往后小心些,你温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是,皇姐慢走。”目送叶蕴离去,文诤松了口气,他知道皇姐肯定因为此事生气了,只是,皇姐已经够辛苦的了,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再让她烦心。 从陶怡居出来,叶蕴直奔凤阳阁,恰巧与准备出去寻她的白芷、衡芜二人遇上。 “哎~,主子你回来了?”白芷惊喜道。 “嗯,”叶蕴点点头,脸色紧绷道:“衡芜,去查查这段时间文诤在国子监的情况。” 国子监?衡芜一愣,难道是小公子出了什么事? “是,衡芜这就去办。” “主子,早膳已经备好,主子可要用膳?”白芷看着叶蕴的背影询问道。 “正好本宫饿了,传膳吧。” “是。”白芷当即去传膳。 用过早膳,叶蕴先是询问了避难棚那边的情况,听闻一切正常便安心窝在贵妃椅上看起书来。 快至正午,衡芜打探消息回来。 “文诤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国子监破格让小公子入学引起其他监生不满,时常受到排挤。” 闻言,叶蕴捻书的动作一顿道:“旬假何时结束。” “后日。” “后日本宫亲自送他去国子监。”叶蕴道。 “主子,后日有早朝。”听闻叶蕴要去送文诤,白芷出声提醒道。 思忖片刻,叶蕴道:“那...便由衡芜替本宫去送吧。” “主子放心,衡芜明白怎么做。” 时间一晃,旬假结束,文诤早早醒来,一番梳洗后,带着课业书本准备前往国子监。 岂料,刚从陶怡居出来就见衡芜等在门口。 “衡芜姐姐是来找我的吗?”文诤疑惑道。 “奉主子之命送小公子入学。”衡芜和颜悦色道。 听到衡芜说要送自己去国子监,文诤顿时脸色一变,有些紧张道:“不用了、不用了,衡芜姐姐平日里那么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小公子不必客气,走吧,再不走该迟到了。”话落,衡芜上前主动拿过文诤怀里的课业书籍,然后向府门方向而去,不给文诤再次拒绝的机会。 迫于无奈,文诤只能乖乖跟上,认命般的接受了被衡芜送的事实。 朝堂之上,叶蕴站在尾端,强忍着困意听着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上报各部情况,其中除了户部上报的城西房屋重建问题外,其余无关痛痒的问题,叶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身后,蓟子真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身体左摇右晃一副快要睡过去的叶蕴,眸中溢满笑意。 多日不见,长公主倒是还如往日那般,一上朝就犯困,也不知她夜里都干什么去了,困成这个样子。 同样在想这个问题的还有龙座之上一边听大臣上报一边悄然关注叶蕴的宇文雍,眼见叶蕴点头如捣蒜,宇文雍满眼无奈,还真是难为她了,困成这个样子还能站得好好的。 混沌中听到“退朝”二字,叶蕴瞬间清醒过来,揉揉发麻的脖颈,叶蕴捂嘴打了个哈欠。 “长公主可睡醒了?”蓟子真强忍笑意问道。 “唔~还行。”没有一丝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叶蕴大大方方承认。 “呵呵~”蓟子真轻笑出声:“长公主今日可要去大理寺看看?” 提起大理寺,叶蕴忽得想起自己好像已经许久未曾去过了。 “好啊,休息了这么多天,也该复工了。”叶蕴欣然同意,随后与蓟子真一同去了大理寺。 坐在书案前,叶蕴翻阅着桌上的案卷,都是一些以前的卷宗,之所以要拿出来重新翻阅是因为大理寺有项规定,每隔一年就要对之前的案卷进行重新审查、核对,以确保卷宗安全。 与此同时,国子监墙角处,一辆刻有公主府印记的马车静静停在此处,衡芜听着外面的响动,掀开车帘一角,打量着前面的景象。 此时正赶上监生反监高峰期,国子监门口聚集了不少车辆,横七竖八挤成一堆,车厢外表精美华丽,多是王公大臣家的马车,马车中间有不少穿着窄腰宽袖的学子服,挎着粗布背包的寒门学子来回穿行。 透过狭窄的缝隙,文诤同样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不想耽搁衡芜的时间,文诤十足懂事的提议道:“多谢衡芜姐姐送我过来,前面拥堵,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不必劳烦衡芜姐姐陪我一起耗着了。” “小公子无需担忧,衡芜自有办法。”放下帘子,衡芜看了眼文诤,随即将手伸到窗外打了个响指。 接着,两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甲兵立即冲出来,一边嚷着让开、让开,一边用极快的速度开出一条通道来。 众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动,皆痴愣愣的看向被红甲兵围在中间的马车,暗自猜测马车主人的身份,是何人如此猖狂。 “衡芜姐姐,这...是不是不太好。”听着外面的响动,文诤面色一变,满脸担忧,如此高调会给皇姐带去麻烦吧,毕竟有关皇姐的谣言已经够多了。 “衡姑娘,事情已经办妥。”车外有红甲兵禀告道。 “知道了。”衡芜对着窗口回了声,然后转头看向文诤笑笑道:“小公子放心,这原本就是主子的意思。” “什么?”文诤目露惊讶,皇姐为什么要这些做?难道是......想到这儿,文诤瞳孔猛缩。 衡芜冲文诤点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而后道:“小公子莫要忘了,你的背后是整个公主府,主子她,向来护短。”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游学会 一句话听得文诤心里暖烘烘的。 文诤点点头保证道:“衡芜姐姐放心,我记下了,以后再也不会干蠢事了。”比如被人欺压还不敢还手的蠢事。 闻言,衡芜满意的点点头。 “衡芜就送到这儿,前面的路,小公子自己去吧。” “嗯!”重重点头,文诤抱起课业,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从马车上一步步走下来。 当看清下来的是何人后,人群中发出一片哗然声。 “居然是这小子!” “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能耐,怪不得祭酒会破格留下他。” “说起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个印记...我若没记错,应该是公主府的马车吧。” “难道说这小子是皇子!”曾经欺负过文诤的男子大惊。 “你何曾听说络云有位小皇子了?”另外一人翻个白眼反问道。 “这..倒没有...那你们说他与公主府是何关系?”八卦之光在熊熊燃烧。 “谁人不知长公主最爱美色,仔细瞧那小子确实有几分姿势,莫不是...”说到最后,此人眼中满眼兴奋。 “哦~”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再看向文诤的目光里充满鄙夷。 对于这边的议论,衡芜完全不知情,此刻她正示意红甲兵收兵,吩咐马夫调转马头回府,否则,以衡芜的行事作风,定会一脚踹翻几人,废掉他们半条命。 从大理寺一直待到太阳西沉,叶蕴才与蓟子真一同离开,两人在大理寺门前分开,各自踏着积雪回府。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一进门,看到衡芜的第一眼,叶蕴便开始询问。 “按照主子的意思,今日震慑了不少人。”衡芜回答。 “那就好,不过也不能放松警惕,龙三最近在干什么?”脑中忽然闪过一张龙纹面罩,叶蕴脱口问道。 “龙三轻功不错,楚辞安排他去监视裕王府了。” “这样啊~”那便算了吧,本来她还打算让龙三跟在文诤身边的。 “主子可是有事?需不需要衡芜派人将他调回来。” “不必了,”叶蕴摆摆手道:“你去挑个机灵点的跟在文诤身边。” “主子是担心有人欺负小公子?”衡芜眉头微皱,经过今天的事,谁还敢跟小公子过不去。 “文诤大了,身边也该有个称心的人了。”何况眼下时局不稳,敌人为了牵制她,难免不会兵行险招。 “衡芜明白,那就从龙骑卫中挑一人吧。” “你看着办吧。”叶蕴点头道。 大雪过后,天气好的出奇,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化为雪水,户部担着房屋重建的重任一点也不敢耽搁,待积雪化的差不多,便派遣工匠开始动工修建了。 暂住在避难棚里的百姓也没有闲着,为了能赶在年关之前住进新房,自发加入修建当中,其中也包括被叶蕴救下的那几名乞丐。 一切都开始回归正轨,叶蕴也一样,每日按时去大理寺报道,按时去上朝,除了公然在朝上开小差被御史台记小本本之外,挑不出一点毛病。 相安无事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冬月中旬,这天叶蕴刚刚下朝回来,衡芜便拿着一张镶着金边的帖子进来。 “这是?”视线扫向衡芜手里的帖子,叶蕴一脸疑惑。 “是国子监于祭酒派人送来的帖子,邀请主子参加五日后国子监举办的游学会。” “游学会?”叶蕴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从来没听过呢。 心知自家主子不懂,衡芜解释道:“每年冬月国子监都会举行一场游学会,意在考验监生一年来的学习成效。游学会当天,祭酒会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抽取三艺作为考核项目,而监生则需通过抽条的方式确定最终参考题目,然后经过层层对决,选出每项优胜者,作为优胜者不仅可以获得丰厚的奖赏还可以得到一次进入文渊阁的机会,因此竞争十分激烈。” “既然是监生间的比试,为何要本宫也去?”叶蕴仍不解道。 “这...衡芜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并未亲身实地的看过。 想到文诤,叶蕴妥协道:“也罢,权当是去看诤儿了。”一瞬间,叶蕴竟然有种小学生开家长会的错觉。 因着要抽出时间参加游学会,接下来的几天,叶蕴每日加班加点,这才堪堪在游学会到来之前,将剩余的部分卷宗全部审查完毕。 “唔~”叶蕴轻哼一声,一边揉着发酸的肩膀一边从桌案前站起来,她看着早早立在一旁等候的衙役嘱咐道:“将这些卷宗送去给寺正。” “是!”那衙役手脚利落的抱起堆积在一起的卷宗出了议堂。 衙役一走,整个东跨院就剩叶蕴一人,看着左上角不断跳动的烛火,叶蕴不紧不慢摘去灯罩,对准烛火根部轻轻一吹,议堂瞬间陷入黑境。 黑暗的笼罩被没有引起叶蕴的惶恐,相反,使她行动更为灵活自如。 快步走出议堂,叶蕴反手将门关紧,随即去往正堂。 “蓟大人可在?”正堂门口,叶蕴向把守的衙役询问道。 “回长公主,一个时辰前蓟大人有事出去了。” “可知去哪了?”叶蕴追问。 “长公主恕罪,大人没说,小的不知。”衙役一板一眼道。 闻言,叶蕴有些无奈,原本她是想跟蓟良告假的,既然人不在,那便明日再派人跑一趟吧。 这么一想,叶蕴不在逗留,望了眼漆黑如墨的天色,转身出了大理寺。 公主府凤阳阁 见叶蕴又是晚归,白芷不免有些心疼道:“大理寺那么多人,主子何苦如此操劳,日日忙到这么晚,身体都要吃不消了。” “职责所在,岂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叶蕴解开披风,顺手将其挂起来问道:“现下可有吃食?”正午只顾审查卷宗,却忘了时辰,如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便觉饿意难挡。 “就猜到主子今日会饿肚子,衡芜早早就吩咐厨娘备好了晚膳,主子等等,白芷这就让她们传膳。”白芷笑着拍拍手,很快便有两个丫鬟拎着食盒进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芷的小算盘 看着桌上逐渐堆满的山珍海味,叶蕴面色一顿,显然,这两个丫头是拿她当猪看了,生怕她饿着不够吃,竟是整整备了满满一桌的硬菜。 瞧着那油滑光亮的鸡鸭鱼肉,叶蕴顿时食欲减半,大晚上的,如此重口味的饮食,她实在是吃不下。 注意到叶蕴面色不太好,白芷不由好奇道:“主子怎么了?是对菜食不满意吗?”要知道今日这桌菜可是她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给主子补身体。 闻言,叶蕴违心的摇摇头道:“不,白芷有心了。” 听到叶蕴这么说,白芷瞬时笑了起来,她就知道,主子肯定喜欢! 在白芷火辣辣的注视下,叶蕴尽可能的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流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一顿饭,叶蕴吃的不咸不淡,挑着较为清淡的略微吃了几口,便收了筷子。 “主子就吃这点?”白芷看着好多都没动过的菜,不自觉的皱皱眉,主子吃的这么少,身体如何受得了。 “许是最近太累了,本宫没什么胃口,这些菜好多本宫都没动,扔了怪可惜的,不如拿下去给当值的府兵分了吧。”拿起帕子擦掉嘴角的污渍,叶蕴建议道。 “也好,既然主子累了,白芷服侍主子早点休息吧。”白芷摆摆手,站在一旁等候的丫鬟忙上前开始收拾饭菜,白芷则陪着叶蕴去了内室。 一番梳洗后,叶蕴褪去常服,着一身雪白的亵衣上了床。 翌日,叶蕴早早醒来,今日是国子监举行游学会的日子,作为此次游学会的被邀人,叶蕴必须准时到场。 “今日主子参加游学会,万不可像平常那样随意,不如就穿这件吧。”说着,白芷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流彩暗花云锦裙捧着过来。 对于穿着,说实话,叶蕴向来不在意。 此时听闻白芷这般说,未曾多想便道:“你决定就好。” 叶蕴的信任给了白芷很大的动力,她手脚麻利的为叶蕴换上云锦裙,接着在叶蕴头上一顿捯饬,很快一个庄重又不失娇媚的美人儿从镜中诞生。 望着镜中簪缨丽影的自己,叶蕴微不可见的蹙眉:“这是不是太过招摇了些。”自她穿过来,这还是第一次佩戴头饰,叶蕴难免有些不适。 “主子就是平日里素净惯了,主子今儿这一身装扮对于帝都的那些闺阁小姐来说就是常态。”白芷摇摇头不赞同道。 “确定要这样?”叶蕴盯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皱眉,怎么看都觉得过于华丽了些。 似是生怕叶蕴反悔,白芷重重点头催促道:“当然!主子,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怕是要晚了。” 原本叶蕴还有些犹豫,此时听白芷提及时辰,想到于祭酒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叶蕴也没心思再在容貌上浪费时间,随即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道:“今日衡芜随本宫去,府中事务交由你处理。” “主子慢走!”望着叶蕴离开的背影,白芷露出一抹愿望即将达成的笑意。 往日里主子穿着随意些也就罢了,毕竟大理寺里全是些衙役,装扮的再精致也无非是便宜了那些小厮衙役们,可今日不同,国子监能给主子送来帖子就说明今日去游学会的不单单主子一人,帝都才貌非凡的儿郎多的是,以主子的地位、容貌,她就不信主子今日遇不到一个可心人儿! 别说,还真让白芷蒙对了,从马车上下来,叶蕴望着将国子监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不由挑眉:“没想到这游学会如此热闹。” 衡芜也忍不住皱眉不明其意道:“往年从未见过如此盛举。”看那马车上的徽记,恐怕是将半个朝堂都请来了。 叶蕴轻笑一声道:“走吧,看看于祭酒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了此次游学会于祭酒将国子监内能用的不能用的人全部调动了起来,因此叶蕴与衡芜一进门,就被早已守在门口的监生引着往后走,穿过太学门,经过琉璃牌坊便是今日游学会的主办之地。 叶蕴到的不算晚,可总有人比她勤快,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挤在一起,坐了整整两大排,叶蕴不由勾勾唇角,暗道,还真是热闹! 人群中,有眼尖的官员率先发现了叶蕴的身影,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但奈于君臣之别还是赶忙迎了上去。 “臣拜见长公主!”一道惊雷平地起。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确认是叶蕴无疑当即从位置上离开忙行跪拜之礼。 “臣等见过长公主!”众人齐声道。 叶蕴抬脚上前,看着伏在地上的众人,温声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无须多礼。” “谢长公主!”叩谢过后,众人从地上起来。 作为国子监的掌管者,纵然于仁清平日里最烦官场里逢场作戏那一套,但今日特殊,该有的礼数不可缺失,因此起身后,于仁清欲上前引叶蕴入座,岂料,被人抢先一步。 去路被一抹白影挡住,叶蕴挑眉道:“到不知会在这里遇见苏相,莫不是政事堂堆积如山的折子都看完了?” “劳殿下挂念,皇上体恤特允微臣休沐两日。”苏牧云语态温和,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似是听不懂叶蕴话里的弦外之音。 闻言,叶蕴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总觉得这货最近的出镜率高了些,怎么哪哪都能遇到他。 寻思间,有道视线打在身上,叶蕴侧目看去,对上一双阴冷干枯宛如垂暮老人没有一点点鲜活气的眼睛,见此,叶蕴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童滢,更想不到她与之前已是判若两人。 视线交汇的刹那,童滢垂眸,想到自己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童滢缩在披风下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淡淡瞥了眼隐于人群的童滢,叶蕴收回视线,虽然她很好奇童滢经历了什么,不过这都与她无关,毕竟自付齐墨离府后,他二人的爱恨情仇她可从未插过手。 “游学会就要开始了,请长公主、诸位同僚入座。”眼看时辰将至,被苏牧云挡在身后的于仁清绕出来,看似是对叶蕴,其实是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叶蕴点点头,遂在于仁清的带领下,同苏牧云一道入了座。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蓟氏兄弟 于仁清虽性格古板不懂变通,但也是极重礼制的,现在所有桌椅摆放皆按品阶走,品阶越高,位置越高,到了叶蕴这儿理所当然的占据了最高层。 令叶蕴意外的是苏牧云并未坐在她的左下侧,而是去了另一边同于仁清以及国子监的其他几位任教博士坐在一起。 “苏相是于祭酒请来的主考。”右侧下发传来一道声响,叶蕴听着有些耳熟,扭头看去才发现是蓟子真。 “没想到连蓟少卿都来了。” “公主见笑,家父担心舍弟学业却又脱不开身,只好命下官前来看看,不知公主来此是?”蓟子真有些好奇,要知道今日在座之人皆是监生家眷,长公主出现在此处,属实怪异。 唇角一勾,叶蕴道:“本宫也是家眷。” 闻言,蓟子真眸中一片茫然,未曾听说皇室又添子嗣,长公主口中的家眷从何而来? 突然,蓟子真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看着叶蕴欲言又止。 瞧蓟子真这表情便知他想歪了,叶蕴轻笑一声道:“蓟少卿可别想歪了,本宫指的是本宫的结拜义弟。” “义弟?”蓟子真皱眉,长公主有义弟这事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 “这义弟本宫认下时间不长,蓟少卿不曾听闻也属正常。”说话间,叶蕴察觉有人在看自己,顺着视线看去,不知何时场外已经挤满了穿着窄腰广袖的监生,而众多监生中,叶蕴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最末端的文诤,随即冲他笑笑。 “文兄,你可是认识那位女子?”文诤旁边,一个红唇齿白、长相十分讨喜的小公子探着脖子正顺着文诤的视线好奇的打量着独坐高台的叶蕴。 文诤看着叶蕴忍不住点头道:“她是我阿姐。” “阿姐?”小公子收回视线看向文诤道:“文兄的阿姐是何人?”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坐在那个位置,这下,小公子不经更好奇了,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叶蕴,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大哥!” 小公子谈哥色变,双手交织在一起来回搓手,嘴巴里嘟囔道:“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完蛋了,大哥会出现在这里,定是父亲授意的” “子墨的大哥很凶吗?”文诤看着惴惴不安的蓟子墨有些不解。 蓟子墨猛地叹口气,双手拍在文诤的肩上感慨道:“哎~文兄不是子墨,哪里知道子墨的痛苦。”他现在只要想起父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忍不住打冷颤。 “子墨无须担心,乐、射、书三艺中,子墨只有书艺稍落下乘,三者抽其一,几率各占一成,但乐、射皆为子墨所擅,这样想来,抽中书的几率反而小了。”文诤认真分析道。 子墨愁容满面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好了,别想了,开始抽签了,我们过去吧。” 身侧,突然出现了五个偌大的木箱,每个木箱旁边站着两个授课的博士,所有监生自觉排为五列,挨个抽取考核项目。 一炷香后,所有监生考核项目全部登记在案,于仁清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椅上站起来言简意赅道:“今日乃国子监一年一度的游学会,本次游学会考核共分乐、射、书三项,各监生抽取其中一项作为考核,首先进行考核的是乐!” 于仁清说完,场下立刻忙活起来,很快古琴架起,抽到考核乐艺的监生依次进来坐下。 坐在考官台上的司业站起来,从信封中掏出一张展开:“今日考题‘风’,燃香。” 话落,有人将香点燃插入香炉。 考题公布,场下监生面色一顿,有的垂眸摆弄琴弦,有的抓耳挠腮愁云满面,有的侧目遥望不知想什么,有的干脆闭眼大有眼不见心不烦之意... 整个考核是两炷香的时间,很快,一炷香燃尽,第二炷香起燃,耳畔传来一声锣响,提醒监生注意时间。 一炷香内,不断有琴音响起,负责主考的司业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并根据琴技给出考核成绩,上等、中等、下等。 香快燃尽,弹奏过的监生已陆续离开,只剩五人还在苦苦挣扎、毫无头绪。 司业看着直摇头,锣声再次响起,考核结束,司业找到对应的名字,在五人名字旁边直接画了叉号,这表示此次考核五人没有成绩。 下一轮考的是书艺,未等考核开始,蓟子墨已是面如死灰,明明抽到乐、射的几率更大些,可为何他还是抽到了最不擅长的书艺! 文诤看他情绪低落,忍不住安慰道:“马上就要考核了,子墨你得打起精神来,苦读这么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边文诤刚说完,那边就有人催着参加书艺考核的监生进场,子墨对着文诤叹口气,认命般的走入场内,随机挑了个桌案坐下来。 都说血脉相连,心意相同,这点放在蓟氏兄弟上是一点没错,坐在上端的蓟子真瞧着蓟子墨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他又要挨揍了。 回想往日景象,不由轻笑出声。 “何事让蓟少卿如此开心?”叶蕴回顾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不由侧目看向蓟子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公主见谅,下官失仪了,只是下官瞧见舍弟那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哦?”叶蕴瞬间来了兴趣。 “公主有所不知,下官这舍弟看着乖巧实则性子十分顽劣,小时候没少被父亲教训,后来长大些性子收敛了不少,可在课业上一向不怎么上心,奈何父亲最看重课业,未进国子监之前,舍弟日日活在父亲的掌控之下,进入国子监后,父亲虽没法向往日那般亲自盯着,却对舍弟的考核成绩特别关注,而此次考核,他又偏巧抽到了极不擅长的书艺,想必今日这顿板子是免不了了。” 听完事情始末,叶蕴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没想到向来稳重的蓟大人还有这般..活泼的一面...叶蕴不免有些失笑。 那端,苏牧云正襟危坐看着下面接连入场的考生,忽闻一声轻笑,侧头望去,入眼便是叶蕴与蓟子真言笑晏晏的景象,眸光一闪,眼色渐深,很快又恢复如常。 “书艺考核开始,考核题目‘雪’。” ------------ 第一百四十章 排挤 书艺考核的时间只有一炷香,一炷香内,监生要根据题目作出一首诗,并将诗写在纸上,完成后离场,会有专人将诗作呈上,考官会根据内容及书写字迹当场赋分。 蓟子墨一听这题目头都大了! 雪?雪有什么好写的,祭酒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蓟子墨一手支着头,一手将笔杆递到嘴里,牙齿带动笔杆一上一下,活脱脱一副二世祖的样子。 “那便是令弟?”叶蕴眼眸含笑看着场下标新立异的蓟子墨,蓟府家的二公子...嗯..还真是可爱呐...那奶乎乎的小脸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蓟子真忍不住头疼扶额:“让公主见笑了。”幸好今日坐在这里的是他而非父亲,否则早把子墨轰下场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蓟子墨毫不意外的磨到了最后,从场上出来的那刻,蓟子墨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父亲怎样的摧残了,想到往日父追子逃鸡飞狗跳的场面,不由抹了把辛酸泪。 文诤原想先安慰蓟子墨然后再进场,奈何有人一直催促,遂顾不上多言便匆匆进场。 射艺相较乐艺、书艺更显麻烦些,除了射术还要考骑术,对于文诤而言,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毕竟他入学时日不多,课业方面还能努力一番,可射艺,考的是童子功,以他目前的水平,能不将箭射歪已然是不错了。 第一轮考核开始,考核题目不难,只需监生站在固定位置射中箭靶即可,每人三支箭。 抽到射艺的监生总共二十人,十人为一组,文诤被排到最后一组的最后一名。 很快,第一组完成考核退下,第二组考核开始,文诤手握弓箭看着前方干草扎成的圆形箭靶,忍不住为自己捏把冷汗。 这么多人看着,他决不能给皇姐丢脸! 文诤支起箭,张开弓,眼睛盯着箭靶,将弓拉满。 “放!”一声令下,十只箭齐齐射出,而然,只有一支箭偏离轨道,射向其他方向。 初箭遭脱靶,文诤面色一沉,心中越发急切起来,可箭术这种东西,越是心急、越容易偏离目标。 文诤想,可能是第一支箭过于用力了,因此射出第二支箭时,刻意减了半分力,结果这次,箭虽未偏,却在半道卸力掉了下去。 两次未中,文诤心境彻底崩了,旁边的监生早已准备妥当,只有他垂头握箭迟迟没有行动。 “静下心来,不要急。”耳畔突然响起叶蕴的声音,文诤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发现叶蕴仍坐在位置上,根本没有动过,文诤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太过紧张幻听了。 “拿起箭,不要慌。”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文诤十分确定不是幻听,虽然不清楚皇姐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就是皇姐的声音。 文诤强迫自己沉下心,按照叶蕴说的架起弓。 “集中精力,盯死你的目标。” 高台上,叶蕴一边观察文诤的动作,一边用内力传音指导文诤如何射中目标。 “好,看着箭靶,慢慢拉弓。” 按叶蕴所说,文诤盯着箭靶,慢慢拉弦。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文诤心绪更加沉稳,他死死盯着箭靶,心神与手中的箭合二为一。 随着一个“放”字,箭支离弦,嗖的一声没入箭靶。 成功了,他成功了! 文诤看着插在箭靶正中央的箭,心下雀跃,却没有表现出来。 “呦,射中了,不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一道鄙夷声从旁边传来。 文诤冷冷看过去,并未多言。 此人他认识,卫伏,宁安候次子,年长他两岁,从他入学开始便次次针对于他,之前他身上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文诤的沉默在卫伏看来就是对他的挑衅,于是他眉毛一挑冷嗤道:“小子,别以为你傍上了公主府大爷就怕了你,有种就来比一场,你若输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给大爷我磕三个响头,保证以后唯大爷我马首是瞻!” “如果是你输了呢!”文诤冷冷盯着卫伏沉声道。 “哈哈哈..”卫伏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不顾外人异样的目光大笑道:“你在说什么梦话,就你这瘦不拉几的小崽子,大爷我闭着眼睛都能赢!”说罢,卫伏满脸不屑。 “就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什么德性,还想赢过卫伏?再练个十年八年吧。”向来与卫伏混在一起,整日作威作福的钱远光附和道。 “远光,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就他这样的,再练个十年八年也不顶事啊!” “哈哈哈,朱铣说的对,说得对!” 三人的声音算不得有多高,但对内力深厚的人来说,每一句都清晰无比,仿若在耳边言语一般。 三人正说的兴奋,忽觉后背一冷,仿若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盯上一般,吓得三人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 不动神色收回目光,叶蕴扫了眼桌上的茶杯,继而微微侧头,手指动动,示意衡芜过来。 留意到叶蕴的举动,衡芜立即跨步上前。 “主子。” “去查查围在诤儿旁边的三人是谁。”叶蕴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衡芜一人可以听见。 顺着视线在场上扫了一眼,衡芜点头,悄然无声的离开看台。 第二场考的是骑术,监生需骑马在场内跨越障碍绕场骑行五圈,五圈之内会有鸽子飞过,监生要在骑行的同时射落鸽子,同样每人三箭,射多者胜出。 考虑到监生过多的原因,第二场考核仍然是分两组进行。 随着锣声响起,第一组考核开始,马匹之间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可太过沉浸追赶的后果就是,当数十只灰鸽从空中飞过时,一半以上的人没来得及反应,从而错失良机,只能眼睁睁看着鸽子飞走。 如果此时是在战场上,那他们此刻失去的便是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儿,叶蕴忍不住摇头,看来单指望国子监为国培育人才,还是太过片面了些,如果想要提升络云整体战斗力,就需要一个专门培养武将的地方! 思忖到这儿,一个计划在叶蕴脑中油然而生。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外 第一组考核接近尾声,在第二组准备上场之前,衡芜回来了,她俯身凑到叶蕴耳畔,将打听到的情况如实道出:“主子,打头的叫卫伏是宁安候次子,剩余两个一个叫钱远光,其父在帝都经营了家茶楼,一个叫朱铣,是宁安候夫人娘家远亲。” “哦?宁安候府?”叶蕴侧目看向衡芜微微拧眉道:“为何本宫对这个宁安候府没有半点映像?” “主子没映像也是应该的,宁安侯府虽有爵位在身,不过早已没落,自第一代侯爷消逝后,接连两代无能人出世,到了这代若再无有用之人入朝为官,怕是连爵位都难以保住了。” 闻言,叶蕴嗤笑道:“有如此后辈在外兴风作浪,宁安候府何能不倒?” “若单单如此,宁安候次子怕是不敢如此。” “嗯?” “听闻宁安候长子卫仲与四皇子私交甚好,想来宁安候次子也是借了这层关系才敢在国子监作威作福。” “原来是跟本宫的四弟有牵扯,这么说来,本宫倒是不觉得奇怪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说到最后,叶蕴嘴角微勾,眸中飞快闪过抹异色。 两人说话间,最后一场的考核已经开始。 锣声敲响,文诤正欲驱马加速,眼前忽然绕过来两匹枣色大马,将前面的路堵死。 “小子,就这点本事还想跟大爷我比?趁早下来对着大爷磕三个响头,在叫声爷爷我错了,大爷就放过你!”卫伏猛地出现在文诤旁边,对着文诤一顿嘲讽后,扬鞭快速冲到前面。 暗骂一句该死! 文诤打算从外侧绕出去,而然,钱远光、朱铣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三人好似捉迷藏般,文诤往左,那两人也往左,文诤往右,那两人也往右,文诤被盯死在后面,别说是与卫伏比赛了,就是想冲出去都难。 转眼第一圈结束,跑在最前面的卫伏已经到了二圈中段,文诤见此,隐隐有些心急。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冲出去。 文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即将到来的弯道心生一计。原本打算绕外突围的他在进入弯道的最后一瞬间身子猛地往里倒。 堵在前面一直留意他动作的朱铣突然见他整个身子向里靠,以为他想从另一个方向冲出防守当即大叫道:“快往里,他要从那儿走!” “什么!”钱远光闻言,忙使劲浑身力气牵动缰绳迫使马改变方向。 就在两人竭力往里打算阻拦文诤的刹那,文诤突然变卦,扯动缰绳嗖的一声成功从外侧突破二人的围挡。 没了钱远光和朱铣的恶意阻拦,文诤挥动缰绳拼命追赶卫伏。 率先进入第三圈的卫伏忽的看到突出重围的文诤面色一惊,转而看到两人之间差了半个圈的距离时,僵持的脸再次松弛下来。 小子,想追上大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卫伏得意的冲文诤扬扬下巴,再次挥鞭。 看台上,众人看着底下你追我赶的二人竟觉得分外有趣,也不知是谁带头先喊了声好,顷刻间,喊声此起彼伏,一时间难以停下。 文诤入学时日尚短,若论骑术文诤并非卫伏的对手,眼下奋起直追全凭一股蛮力以及势必要赢的决心! 许是感受到主人迫切想赢的心思,马儿追赶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最后一圈逐渐拉平,起先是一个马头的距离,接着是齐平,最后在卫伏错愕的目光下脱颖而出。 一跃成为排首让马儿更加兴奋,它发出愉悦的嘶吼声,步伐越发快起来。 还剩最后半圈,钱远光和朱铣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怎么办,居然让这小子追过去了。”朱铣瞪着文诤,满眼阴狠。 “还有半圈,卫兄,我们一起追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小子赢了这场比赛!”钱远光双腿夹紧,正欲奋力紧追,上空突然飞起一片灰鸽。 “是鸽子,快射!”同场内,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勒紧马头,拎弓射箭。 卫伏三人也同时停下,卫伏瞄准鸽子,正欲射击,余光看到前方同样拉弓搭箭的文诤,箭头一转,指向文诤,想都没想一射而出。 高台上,亲眼看见这幕的叶蕴顿时变了脸色,泛着银色的箭头直冲文诤侧腰而去,顷刻间弓箭落地,马匹受惊,文诤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两侧众人哗然,叶蕴更是直接飞身而下。 “诤儿,怎么样,让我看看。”叶蕴扶起文诤,看着腰间那根刺眼的箭杆以及逐渐扩散的血色,眸中闪过一道厉色。 “皇...皇姐..不用..为我担心...诤儿没...没事..”明明疼的嘴唇都在打颤,为了使叶蕴安心,少年硬是扯出一抹笑意,可他却不知,那抹苍白无力还打着颤的笑,就如一条软鞭狠狠的抽在叶蕴心上,虽不见血,却是刀割般的疼! “长公主,文诤伤势如何?”于仁清大步流星带着一众考官赶过来,向来不苟言笑的面上难得带上一丝慌张,自游学会创办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监生受伤。 叶蕴不语,冲衡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从叶蕴手中接过文诤,怜爱的摸摸文诤的头,叶蕴起身站起来,冷眼看着缩在角落的始作俑者,眸色一点点暗沉。 “衡芜,送诤儿回府找颜妍。” “是!”衡芜点头,遂将文诤从地上搀起:“小公子,我们走。” 闻言,文诤未动,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倩影,只觉得现在的皇姐让他感到好陌生,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顾不得自己被射伤的身体,文诤身体前倾,猛地抓住叶蕴。 忽觉袖口负重,叶蕴回头一看,却见文诤正满眼担忧的看着她。 想到方才自己无意间释放出的杀意,叶蕴神色一顿,冲文诤笑笑道:“诤儿放心,这里就交给皇姐来处理!” 话落,叶蕴看了眼衡芜,衡芜会意,也不管文诤是否愿意,立即将人带走。 文诤一走,卫伏三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束缚,向来横行霸道的三人噗通一声趴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箭还一箭 早知道那小子这么得长公主欢心,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哄卫伏开心,故意针对文诤! 钱远光趴在地上,心里忍不住暗恨,当初就是为了能够给自己博个前程才会费心费力的讨好卫伏,眼下却是要被他连累死了! “蓟少卿,按我络云律法,故意伤人该当何罪。”俏丽的面孔仍然动人,可说出的话却是寒意渗人。 “回长公主,按照络云律法,故意伤人者应即刻压入京兆府大牢,判刑三年方可出狱。”突然被点名,蓟子真面色一顿,随即上前一步应道。 “很好,”叶蕴冷笑道:“那就劳烦于祭酒派人去请京兆府尹刘大人走一趟。” “且慢!”未等于仁清应答,人群中钻出一个裹着蓝色披风的公子,观其相貌,不过二十左右。 原本趴在地上装死的卫伏听到这声面露喜色,忙抬起头来看着来人道:“大哥,救我!” 叶蕴眉头一拧,瞥了眼满眼喜色的卫伏,冷声道:“你是何人。” “安宁侯府卫仲见过长公主。”卫仲冲叶蕴笑笑,十分敷衍的行了个礼。 “呵~原来是安宁侯府的公子,不知卫公子与地上之人是何关系。”叶蕴冷呵一声,明知故问道。 “说来惭愧,舍弟学艺不精射伤了长公主的人,卫某替他向长公主请罪,还请长公主看在安宁侯府的面子上不予他多计较,不过话说回来,赛场上刀剑无眼,若那位公子能小心些,也不会有此一劫。”卫仲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照这么说文诤受伤还应该怨他自己不小心了? 叶蕴看向卫仲的眸色又冷了三分。 围观的众人也没料到卫仲这么敢说,在场或多或少都是朝中大臣家眷,安宁侯府今日是何种风光谁人不知,一个落魄侯府也敢让长公主给他薄面,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先前思虑不周了,卫公子说的对,比赛场上无生死,不知卫公子骑术如何?”注视卫仲良久,叶蕴突然展颜笑问,少女明媚的模样顿时变得灵动起来。 “卫某不才,四书五经皆为一般,唯有骑术还拿的出手些。”卫仲颇有自信道。 “那好,今日我们就来比一局,若是本宫输了,此事既往不咎。”叶蕴定定看着卫仲道。 “一言而定!”卫仲一脸不以为然,在他心中,叶蕴就是一个会些骑术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而然,蓟子真闻言面色一变,他不由想到之前在狩猎场发生的那幕,瞬间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卫仲。 “蓟少卿为何是这般表情?” 温润的声音响起,蓟子真猛地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苏牧云竟站到了自己后面,蓟子真神色一顿,随附耳将发生在狩猎场的那幕小声讲与苏牧云听。 听完事情全貌,苏牧云嘴角笑意渐深,始终放在叶蕴身上的眸子微不可见的亮了一下。 不多时,比赛开始,赛制与方才监生考核相同,仍然是绕场五圈射猎灰鸽。 比赛一开始,卫仲便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见此,叶蕴并不着急,反而控制着速度,不紧不慢跟在卫仲身后。 转眼三圈已过,叶蕴没有一点要超越的意思,始终与卫仲保持着半个马头的距离。 见此,场外观看的人忍不住有些着急。 “就剩两圈了,漂亮姐姐怎么还不反击?”蓟子墨主动凑到蓟子真身边,看着场中的情况,无不焦急道。 “嗯?”蓟子真撇头看了眼矮了自己一颗头的小少年道:“你叫长公主漂亮姐姐?” “怎么,不行吗?我与文诤是好友,她是文诤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正说着,比赛已经进入最后一圈了,蓟子墨惊呼道:“哎呀,糟了,漂亮姐姐快没机会了!” “蓟二公子稍安勿躁。”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牧云隐隐有些无奈,这蓟府小公子的性子还真是活泼。 蓟子墨扭头就对上一张清新俊逸的面孔,顿时惊叹道:“美人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像个谪仙一样。” 美人哥哥? 蓟子真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刚才是漂亮姐姐,现在又是美人哥哥,他可算明白父亲为何每每见着他都要发脾气了! 直接在蓟子墨头上敲了一下,蓟子真忙向苏牧云请罪道:“苏相勿怪,令弟他...” 虽说是称赞他好看,可这样的用词...到底是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苏牧云是谁?那可是络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城府深不可测,怎会因一句话就动怒。 “小公子性情中人,蓟少卿不必请罪,苏某也不会放在心上。”苏牧云轻笑道。 闻言,蓟子真松了口气,幸好苏相没有怪罪,想到这儿,蓟子真又狠狠瞪了眼蓟子墨,示意他不要外说话。 后者缩缩脖子,颇为委屈的吐吐舌头。 此时,赛场已进入最后半圈,十几只鸽子同时起飞,叶蕴松开缰绳,从容不迫的从箭篓中掏出三支箭,瞄准目标,三支箭同时向三个方向射出,其中两支皆是冲向鸽群的,只有一只是直直奔向卫仲的。 “大哥,小心!” 劲风来袭,卫仲躲闪不及,只觉面上一凉,冷箭呼啸在他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然后笔直的没入鸽子体内。 卫仲僵着脖子呆愣愣的回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女。 太可怕了,方才的那一瞬间,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恐惧,与往常不同,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沾着死亡气息的惧意,只消想想便浑身战栗不止。 “卫公子怎的如此不小心,若本宫在偏半分,卫公子这条命今日便要交代在这儿了。”叶蕴看着吓破胆的卫仲,满脸嘲讽。 “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卫仲连滚带爬的从马上下来,跪在叶蕴面前连声讨饶。 “牢狱之灾可免,但活罪难逃,既然令弟射了诤儿一箭,本宫便还他一箭。”话罢,叶蕴直接吸起一支羽箭,伸手抹去箭上的鸽子,连弓都未用,直接掷向卫伏。 只听一声惨叫,卫伏倒地,侧腰插着一支染血的箭,在冬日暖阳下,发出暗红色的光。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参了一本 处理完杂事,叶蕴当即就要回府,却被一个长相极其讨喜的小公子拦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令蓟子真提起就头疼的胞弟蓟子墨。 “有事?”看着眼前张开双臂拦住自己去路的小公子叶蕴微微挑眉。 “漂亮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我想去看看文兄。”蓟子墨仰头祈求道。 “子墨不可胡闹!”晚了半步赶来的蓟子真忙将拦路的某人拉开,这个小祖宗,扭个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原以为他是自己回监舍了,没成想竟又跑到长公主面前闯祸来了。 “你认识诤儿?” 挣开蓟子真的束缚,蓟子墨走到叶蕴面前重重点头道:“嗯,漂亮姐姐,我与文诤是好友,他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 看了眼蓟子真,叶蕴略微顿顿道:“难得诤儿有你这样的朋友,你要愿意就一起走吧。” 听闻叶蕴同意,蓟子墨当即乐开了花,他扭头冲蓟子真摆摆手道:“烦劳大哥跟家里带个话,今日我就不回去了。” 说完,蓟子墨主动拉起叶蕴的手催促道:“漂亮姐姐我们快走吧。”那模样仿佛生怕自己走慢了就会被蓟子真抓回去一样,看的蓟子真颇为无语。 心里记挂着文诤,叶蕴也不愿多耽搁,匆匆看了眼蓟子真便在蓟子墨的催促下出了国子监。 站在国子监门外,叶蕴忽的想起马车已经先随衡芜回府了,正在叶蕴犹豫着如何回去时,苏牧云来了。 “殿下可是要回府?不如微臣送殿下一程。” “那就有劳苏相了。”未曾多想,叶蕴直接应下。 “殿下请!” 苏牧云引着叶蕴与蓟子墨来到车前,待叶蕴与蓟子墨都上去后,自己才上了马车。 说实话,苏牧云的马车,撇去规格不谈,单论其舒适度比公主府的还要好上三分。 桌案上摆着香气萦绕的香炉,旁边放着一盘点心,铁架上搁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壶,下面隐隐还能看见炭火跳跃的光影。 苏牧云盘坐在上好的银丝软垫上,从暗格里取出三个茶盏,拎起铁架上的茶壶为三人各倒一杯茶。 “殿下尝尝,暖暖身子。” 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叶蕴挑眉道:“这可是今年新下的雪里松?” 苏牧云笑笑,并未答话。 蓟子墨却被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他不解的看向叶蕴道:“漂亮姐姐,雪里松是何物?”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雪里松乃御用皇茶,种植工序极为复杂,每年冬月采摘,产量很少,因此很少有人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美人哥哥真厉害,皇茶都能弄到手。”蓟子墨一边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一边感慨道。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苏牧云倒没什么,反而是叶蕴看着苏牧云直接笑出声。 被叶蕴这么一笑,苏牧云面色一顿,他轻咳一声郑重其事的道:“蓟小公子,男子是不可称为美人的,还有这茶是皇上赏赐的,而非苏某自己所为。” 蓟子墨懂事的点点头:“不能称美人哥哥,那...漂亮哥哥总该可以了吧。” “.....”苏牧云。 “哈哈哈..”叶蕴捧腹大笑,这孩子八成是来克苏牧云的吧,要不然怎么总是拿苏牧云的长相说事儿呢! 马车晃晃荡荡停在公主府门口,叶蕴带着蓟子墨从马车上下来。 “今日多谢苏相相送。” 车帘一挑,苏牧云露出半张俊脸道:“殿下客气。” 闻言,叶蕴轻笑一声,遂带蓟子墨进了公主府,直奔陶怡居。 陶怡居内,春欣与衡芜同站在屋子门口,只不过相较满脸焦急的春欣,衡芜更为冷静。 “衡芜,诤儿情况如何?”脚刚跨进大门,叶蕴便询问道。 “回主子,小公子腰侧的箭已经拔出,颜姑娘说所幸对方没有内力,箭头射入不深,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日。” “无事便好,本宫进去看看。”说着,叶蕴将门推开,从里面进去,蓟子墨见此也跟着从里面进去。 床上,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文诤陷入沉睡,箭头拔出的瞬间,文诤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怕打扰文诤休息,叶蕴不敢停留太久,伸手摸摸文诤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后带着蓟子墨出去了。 “这位是蓟府小公子特意来看望诤儿,衡芜安排个小院供蓟小公子休息。” 没等衡芜答话,蓟子墨抢先道:“漂亮姐姐不必那么麻烦,我跟文兄住一起就好了,往日在监舍我们就常常一起同住。” 叶蕴看了眼蓟子墨道:“那便随你吧,春欣。” “奴婢在!”春欣上前福身道。 “照顾好诤儿,有什么事及时派人通知本宫,诤儿受了箭伤,身体很容易发热,你要多注意,若有什么不妥,就去找颜妍。” “是,公主嘱咐的,奴婢都记下了。” “嗯,进去守着吧。”说完,叶蕴带着衡芜一同离开。 回凤阳阁的路上,有小厮匆匆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叶蕴当即调转方向去了前堂。 “窦公公,你怎么来了。”话落,叶蕴跨过门槛进来。 “老奴见过长公主。”一礼结束,窦公公道:“公主快随老奴进宫吧,皇上要见你。” “父皇突然召见,可是有急事?”叶蕴拧眉道。 “听闻长公主收了位义弟...先前秦御史见了皇上...”窦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叶蕴,拉低声音道。 呵!原来是这样。 “劳窦公公跑这一趟,走吧,以免父皇等久了。”说完,叶蕴先行一步。 窦公公哎了一声,忙跟上。 御书房外,叶蕴在外候了一个时辰,宇文雍才传她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听说坊间传言,朕多了一个儿子?”瞥了眼跪在殿上的叶蕴,宇文雍并未叫她起身,而是直奔主题。 “父皇从何听闻此言?”叶蕴皱眉反问,心下一惊,难道文诤的身份被人识破了?不、不对!此事乃皇家辛秘,怎可被外人所之。 “这是御史台递上来的折子,你自己好好看看。”宇文雍拿起桌上的奏折直接仍向叶蕴。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国为民 “啪!”奏折四散。 叶蕴伸手将其捡起细看之下才知,御史台弹劾的是她今日刺伤安宁侯府二子一事。 将奏折合起,叶蕴从容道:“父皇容禀,儿臣刺伤卫仲卫伏是不假,可起因并非奏折中所写那般,是儿臣藐视律法随心维护义弟所为。” “那你倒说说,究竟因何而起!” “游学会上,安宁侯次子卫伏因骑术不敌义弟便直接放箭伤了义弟,事出之后,儿臣请于祭酒派人找京兆府的人过来,是安宁侯长子卫仲说儿臣义弟赛场受伤乃是自己太过大意所致。 因此儿臣只能提出与卫仲比一场,以输赢决定是否报案,最后儿臣赢了,可卫仲又跪在地上求儿臣,儿臣无奈只能放弃报案。 但太傅之前说过做人要礼尚往来,儿臣想既然不去牢狱那便只能礼尚往来,把卫伏送给义弟的箭还给他了。”叶蕴满脸无辜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的候在一旁的窦公公差点笑出声,长公主这张嘴呀,真真是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 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宇文雍微翘的嘴角被他强行压下来,顿顿神,宇文雍道:“此事跨过,那私自认弟一事,你又当如何解释?” “儿臣只是见他自幼流落街头身世可怜,因此才动了恻隐之心带回府中抚养。”这个借口早在进宫之前她就想好了。 “是吗?”宇文雍声音压低,深邃的眸中尽是复杂之色,他盯着叶蕴看了良久才道:“罢了,你愿意就养着吧,不过...人心不古,你...当心些..” 叶蕴身子一顿道:“儿臣省得!” “回去吧。” “儿臣告退。” 从皇宫出来,走在回府的路上,回想宇文雍今日的态度,叶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只能将心事暂且压下,等哪日有空了在腾出时间细想。 转眼又过了五日,文诤在颜妍的医治下,脸色总算不似之前那般难看了。 陪文诤、蓟子墨用过早膳,叶蕴打算去城西看看,听闻在苏牧云的带领下,工部、礼部、兵部,三部联手,日夜动工,总算是赶在天变之前将坍塌的房屋重新修建起来,今日是百姓搬新居的日子,有些遗留问题是时候解决了。 临走前,叶蕴看了眼赖在公主府不想回去的蓟子墨道:“子墨,今日本宫出府,可要本宫顺路送你回府?” “不劳烦漂亮姐姐了,文兄身体未愈,子墨想多陪陪文兄。”蓟子墨眨巴着大眼看着叶蕴,满脸祈求。 闻言,叶蕴挑眉:“随你吧。” 说完,叶蕴径直走向府门,衡芜跟在身后:“主子,蓟小公子一直赖在府中不走,蓟府那边?”毕竟连日来,蓟府已经派人多次上门,蓟小公子死活不走,最后还是主子出面挡了回去。 “无事,他想留就留着吧,不过是多张嘴的事,不是什么大事,蓟府那边,本宫亲自去说吧,今日你不必跟着了,本宫自己去就行。” “是。” 府门口,叶蕴一头扎进早已等候的马车内,向西行去。 寒风凛冽也挡不住城西的百姓的热情,苏牧云站在最前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各部衙役、小厮帮忙给百姓新家搬运粮食、木炭。 百姓看着这一幕纷纷喜极而泣,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接连跪在地上,对着苏牧云磕头拜谢。 “草民谢谢苏丞相,苏丞相可真是个好人!” “草民谢谢苏丞相。” “......” 叩谢之声络绎不绝,苏牧云将距离自己最近的老大娘亲手扶起:“大娘,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 “这段日子要不是苏丞相我们这群人早死了,哪还能有住上新房子的一天。” 闻言,苏牧云温声道:“大家真正要谢的是皇上,是皇上体恤百姓之苦,不忍大家受罪,因此才有了今日新居。” “丞相大人说的对,我们是该谢谢皇上,是他给了我们粮食、给了我们房子,大家快给皇上磕头。”老大娘满脸激动,在她的带领下,大家面向皇城方向行了好几个跪拜之礼。 “草民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 “.....” 叩谢之声经久不停,最后还是苏牧云命衙役将人一个个扶起才作罢。 叶蕴坐在车上,挑帘看着这幕,心中难免动容,为国为民,理当如此。 人群中,叶蕴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这几人俨然有了生而为人的体面。 马车在城角下伫立许久,直到百姓全部归家,苏牧云带人离去,看着站在原地彷徨不知该往何处的几人,叶蕴从马车上下来。 “若实在没有去处不妨本宫替你们寻个地。” 清冷的声音传来,几人皆是一怔,待看清叶蕴的面容时,均是一喜。 “草民参见长...” 话没说完,被叶蕴制止:“不必多礼,这段日子,你们做的很好,本宫甚是欣慰,之前你们损坏的酒楼、茶肆,本宫已替你们进行了赔偿,今日本宫来此只为一件事。” “长公主请说。”之前的乞丐老大道。 “从今往后体面的活着。” 一句话,听得几人瞬间热泪盈眶,如果可能谁不想体面的活着,可是他们... “这个你们拿着。”叶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和一袋银子道:“西北边陲有只军队,你们去那儿将此信交于将领,他会收留你们。” “长公主大恩,我等没齿难忘,待将来学有所成,定回来效忠长公主!” “山高路远,诸位保重!” “保重!” 目送几人出了城门,叶蕴这才上了车马,往大理寺而去。 “蓟大人可在?” “回长公主,蓟大人在后堂。” 闻言,径直往后堂而去,老远就见蓟氏父子同坐一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蓟大人。” 忽听有人叫自己,蓟良抬头,见是叶蕴,当即从椅上起来。 “臣见过长公主。” “下官见过长公主。” “蓟大人、蓟少卿看什么呢?”叶蕴瞥了眼案几上的卷宗好奇道。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次复发 “是京兆府刚送来的卷宗,不是什么要紧的案子,不知长公主来此是...”要知道这几日长公主可是从未来过大理寺,就连早朝都递了告假牌。 “本宫来此是为了子墨一事。”叶蕴笑道。 “犬子顽劣,让长公主费心了。”蓟良对着叶蕴作揖,这几日他天天派人去接那个混小子,虽说是被长公主挡回来的,但是他心里清楚,八成是那个混账自己不想回来磨着长公主替他回话的。 “哪里,本宫正要感谢子墨呢,多亏他日日陪着诤儿,诤儿的伤才能好的这么快,年少贪玩这也是人之常情,难得两人彼此相昔,脾性相近,若是蓟大人府中没什么大事,便随他在公主府住段时日,至于课业方面,蓟大人不必担忧,本宫会派人亲自盯着。” “臣不是担忧子墨课业的问题,而是怕他带坏了长公主的义弟。”说起自己这个不孝子,蓟良是满脸愁云。 “这蓟大人就多虑了,依本宫看,子墨性情纯粹,是个极好的孩子。”叶蕴笑道。 “既如此,那就劳长公主多费心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蓟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下。 “那本宫就不打扰蓟大人了,先走一步。”事情办妥,叶蕴也不耽搁,直接起身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文诤伤势渐愈,而叶蕴自己却出了状况。 凤阳阁内,叶蕴倚靠在软塌上,衡芜、白芷、楚辞全守在身侧眼神死死盯着一端把脉的颜妍。 良久,颜妍松开手,叶蕴淡淡道:“如何?” 颜妍看了眼衡芜三人没有说话,见此,叶蕴道:“你们先下去吧。” 深深看了眼叶蕴,衡芜三人退下。 “好了,这下可以说了吧。”叶蕴一手撑着头,唇色隐隐泛白,今日下朝回来的途中,她在马车上毫无征兆的晕倒,直到刚才才醒来。 “你体内的毒素又进了一分,今日突然晕厥就是与此有关,阿蕴,从今日开始你必须要放宽心好好休息,如若不然,晕厥只是轻的,当毒素彻底侵入心脉,你会疯癫致死!”颜妍心情沉重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叶蕴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心里却在谋划其他的事。 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颜妍就知道她压根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搁在桌上,颜妍道:“此乃我师父耗费毕生所学炼制的解毒丸,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却暂时压制毒素,延缓毒素蔓延的速度,你每隔半个月服用一次,众然翻遍这世间医书,我也要找出这解毒之法!” 闻言,叶蕴轻叹一声道:“颜妍,生死有命,我并不在意。” 冷冷的丢下句“你不在意我在意”,颜妍负气而去。 望着颜妍远走的背影,叶蕴垂眸掩下一片阴霾,如果说起初拼命的算计只是为了想要活下去,那么此刻她殚精竭虑的算计只是想帮络云百姓守住一个安稳的生活。 那个位置太重要了,一旦被利欲熏心之人所得,这络云的百姓该怎么活... 所以,她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稳住这个国家,为络云百姓培养一位明君! 腊月中旬,年关将至,自上次晕厥之后,宇文雍便给了她十日休沐准她卧床休养,今日是休沐的最后一日,宫里却来了马车,接她入宫。 “公公可知此次父皇召本宫进宫所谓何事?”此次来的并非窦公公,而是窦公公身边的小徒弟。 “回长公主,奴才也不知皇上为何急召长公主进宫。” “哦,有劳公公了,走吧。”上了马车,叶蕴捧着汤婆子缩在角落取暖。 其实就算不问,叶蕴自己也猜出了一二,南陵皇帝病重,大皇子、二皇子早逝,余下的四皇子、五皇子又野心勃勃,朝中上下乱成一团。 父皇今日召见,必定与南陵有关。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御书房,叶蕴从马车上下来,未等她站稳,窦公公便催促道:“长公主快进去吧,就差您了。” 叶蕴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银狐披风,快步进到御书房。 跟她所想的一样,朝中肱骨之臣都在,就连宇文讦都来了。收回视线,叶蕴上步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 “南陵那边来信,他们愿用十五车稀世药材外加五十箱绫罗绸缎换南陵三皇子回国,此事你怎么看。”宇文雍神色淡淡道。 略微斟酌片刻,叶蕴道:“眼下南陵内乱,虽不会对我络云产生危险,但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战火重燃呢?据儿臣所知,南陵四皇子、五皇子是出了名的好战,我络云军力强盛自是不怕他南陵的,可一旦战火重燃苦的还是两国百姓,他南陵可以至百姓生死不顾,我络云却不能,因此,父皇何不卖南陵皇帝一个面子,一旦将来南陵局势稳定下来,南陵皇帝必定念及父皇今日的大度之举。” “皇妹未免盲目乐观了,你莫不是忘了,容彦在我络云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日一旦让他得势,想必第一个发难的就是我络云。”宇文讦呛声道。 “有件事儿臣一直不曾禀明父皇,望父皇恕罪!”叶蕴请罪道。 “何事?” “其实...容彦一直都住在公主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实在是这段时日长公主变化太大,以至于他们都忘了,长公主曾经最喜男色! 眼见众人眸中神色一变再变,心知他们是误会了,叶蕴开口解释道:“父皇误会了,南陵使臣走后不久,儿臣无意间在街上碰到容彦被人殴打昏迷,容彦毕竟是一国皇子,既然碰见了儿臣也不能袖手旁观放着不管,于是只好将其带回府中医治,再到后来儿臣遇刺坠崖...久而久之,儿臣便把容彦一事忘了,直到今日父皇提起南陵,儿臣才记起此事。”此话真假参半,倒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猜忌。 “虽是如此,也不该将人直接带回府中,毕竟容彦身份特殊。”宇文雍神色淡淡道。 “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 “不过,如今看来倒也算好事一桩,你毕竟有恩于他,就算他心有不满也不至于迁怒于络云,此事就这么办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便由你送容彦前往边境,与南陵进行交接。”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接踵而来的暗杀 “是,儿臣遵命!” 从宫中回来,叶蕴立即去往西苑,将此事告知容彦。 “你是说那个人要接我回去?”容彦嗤笑一声,唇角挂起一抹嘲讽。 “如今南陵乱作一团,此时接你回去,不管他目的如何,你的处境都会非常危险。”叶蕴冷静分析利弊。 “可你还是将我推了出去。”容彦看向叶蕴,他不傻,此事如果没有她推波助澜,络云这边不会轻易放人。 闻言,叶蕴轻叹一声道:“南陵,你总归是要回去的,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 是啊,他总归是要回去的~ 容彦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叶蕴深深看了眼容彦,转身向外走去,在脚踏出门槛的刹那,撇头轻声道:“容彦,去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破晓将至,叶蕴一身红装立于马上,身侧跟着楚辞,身后停着一辆刻有公主府徽记的马车。 “什么时辰了?”叶蕴抬头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问道。 “回主子,卯时一刻。”楚辞道。 闻言,叶蕴忍不住蹙眉,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容彦怎么还不出来? 昨夜宫里传出口谕,让容彦在出发前进宫一趟,于是今日叶蕴起了个大早,将容彦送至宫门口,谁料这一去竟等了这么久。 搓搓冻得发麻的手掌,叶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真的,这么冷的天杵在这儿吹冷风,她真的是有些受不了。 瞧着叶蕴哈欠连天又困又冷的模样,向来话少的楚辞难得开了次金口:“主子可以去车上避避。” 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叶蕴倔强的摇摇头:“宫墙之下,人多眼杂,本宫还是忍忍吧。”指不定御史台的人又在哪个犄角旮旯看着呢,到时候再记她个玩忽职守、大不敬之罪,虽说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无伤大雅,耐不住苍蝇多了惹人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南门打开一角,容彦从里面出来。 看着前面等待的叶蕴道了声:“走吧。”随即钻进马车。 拍拍发僵的脸蛋醒醒神,叶蕴右手微弯道:“出发!” 话落,马车缓缓启程,此次跟随的一千护卫军立刻护在左右。 出了皇城,穿过寂寥空荡的街道,叶蕴带军来到城门,掏出圣旨对着守卫道:“本宫宇文蕴奉旨出城,立即打开城门。” “是!”守卫点头遂冲后喊道:“打开城门!” 城门打开,叶蕴正欲启程,忽闻后面传来一声:“等等!” “阿蕴,等等我!” 叶蕴转身,见颜妍背着包袱气喘呼呼从后追来,不由拧眉道:“你怎么来了。” “呼~还好赶上了。”颜妍俯身拍着胸口顺气,待呼吸略微平稳些才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叶蕴想都没想就拒绝,此行并不太平,她不能让颜妍跟着冒险。 “为什么?”颜妍有些气恼,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多她一个怎么就不行。 “皇命在身,岂能儿戏。”叶蕴皱眉。 “我不管,这次我去定了。”话落,也不管叶蕴是何表情,颜妍不管不顾的爬上马车。 车夫眼睁睁看着人钻进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公主,这...”车夫看看叶蕴再看看车帘一脸为难。 阖眸叹口气,叶蕴无奈道:“算了,走吧。” “是!”车夫跳上马车,队伍重新启程。 深夜,位于西北某处的驿馆内,数条黑影嗖嗖嗖的跃过围墙,稳稳落在地上。 领头之人四周打量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于二楼靠东的房间,随后手指一勾,所有人手持大刀,慢慢向房间靠拢,以包围之势进行围堵。 袖口微动,一柄匕首顺势滑到手中,那人拔出匕首将其插入门缝勾住门闩向上一挑,方才还紧闭的房门瞬间开了口。 那人收起匕首,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到里面,缓慢靠近床榻,当看到床上熟睡之人时,面色一喜,随即再次掏出短匕,狠狠向榻上之人扎去。 岂料,就在短匕刺入的同时,榻上之人唰的睁开眼睛,一把握住黑衣人手腕,猛的向后翻折,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黑衣人直接被人从窗口踹出,坠下一楼。 “怎么回事!” “二子!” 变故横生,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见本该沉睡的驿馆顷刻间灯火通明,驿馆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楚辞带着护卫军从外面涌入,将驿馆团团围住。 楚辞冷眼看着楼上自掘坟墓的黑衣人道了声:“拿下!” 瞬间护卫军冲向二楼,黑衣人中有人见此当机立断道:“缠住他们,我去杀了容彦!” 话落,那人冲入房间,未等他所有行动,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飞。 灯火之下,容彦不紧不慢的从里面出来,他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负手立于栏杆之处,眼神微眯,如同看蝼蚁般睨着还在垂死挣扎的黑衣人。 捂着胸口呕出几口血,黑衣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彦吼道:“不对,你到底是谁,容彦他根本不会武!” 闻言,容彦扬起一抹笑意,众目睽睽之下,他摸上自己的侧脸缓缓撕开,面皮之下,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娇颜。 “恭喜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哦~”叶蕴冲黑衣人眨眨眼,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一掌击中其心脉,瞬间没了生息。 “不是说要留活口的么。”容彦从隔壁房间出来,看着满院狼藉以及横倒的黑衣人尸体,眸中渗出星星点点的冷意。 出城不过三日,这已经是第五批杀手了! 叶蕴瞥了眼底下还在拼死突围的黑衣人,两手一摊道:“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是啊,这些人下手快准狠,明显是死士,这样的人就算留了活口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纵观整个南陵,有条件养死士的,无外乎那么几个,这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呀! 感受到容彦身上散发出的悲凉,叶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真的以为想你死的只有南陵?”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八百里加急 容彦面色一顿道:“你什么意思?” 叶蕴勾勾唇道:“此次北上路线乃是本宫亲定,除了此次随行之人外无外人所知,如此隐秘的行踪,杀手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你是说行军队伍中有他们的人?”容彦拧眉沉声道。 叶蕴轻嗯一声道:“他的主子不见得就是南陵人,毕竟帝都城中想要本宫命的也不在少数,最大的可能就是帝都城中有人暗中私联南陵,为其通风报信。” “可要将人揪出来?”视线越过栏杆投到正在指挥护卫军清理现场的楚辞身上,容彦冷声道。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叶蕴语调略微上扬道。 卯正十分,天色还处于暗夜之中,叶蕴已翻身上马,带着一众护卫军继续北上。 待众人离开不久后,驿馆后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两个约莫四十多岁,胡子拉碴背着包袱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身材矮小,面色蜡黄的小丫头。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动身,所行方向与之前叶蕴所走方向一致。 马不停蹄的行了半日,叶蕴终于下令在路旁短暂休息片刻,休息期间,叶蕴独自一人坐在一处,本次随行护卫使方踱走过来。 “公主赶路辛苦,吃些东西吧。”说罢,方踱将包在油纸里的行军粮递上前。 “多谢方护使。”接过行军粮叶蕴咬了一口,只觉得牙都要硌下去了,又硬又冰,跟冻僵的馒头似的,难以下咽,不得已,叶蕴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囊,连灌几口才将东西顺下去。 方踱见此笑笑道:“天寒地冻,委屈公主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对了,今日怎不见南陵三皇子出来同公主小坐?往日只要是休息总能看见南陵三皇子的身影。” 闻言,叶蕴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道:“昨夜才经历刺杀,三皇子受了些惊吓,身体抱恙,正在里面休息。” “哦?”方踱语气上扬,面带关切道:“不知三皇子可有大碍?需不需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只是受惊而已,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既然方护使不放心,本宫便与你同去瞧瞧。”说着,叶蕴缓缓起身,带着方踱一道去到车前。 “三皇子身子可好些了?”叶蕴隔着车帘问道。 车帘动动,从里面探出一张毫无血色、萎靡不振的脸,容彦满含歉意的道:“多谢长公主关心,本皇子觉得好多了,只是身子昏沉,怕是不能陪长公主闲聊了。” “三皇子说的哪的话,身子不爽利自当多休息才是,本宫就不打扰了。” “多谢长公主体谅。”说完,容彦再次缩回车里,静静休养去了。 “怎么样,这回方护使放心了吧。”回去的路上,叶蕴勾唇道。 “放心了、放心了,皇上头次委以重任,卑职实在不敢大意。”方踱似乎真的松了口气似的,紧皱的眉头舒展,一脸开心道。 闻言,叶蕴嘴角轻扬未再多言。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过得并不平静,暗杀一波接着一波,刺客下手越来越狠,护卫军人数大减,看着遍地尸骸,叶蕴微眯,眼底尽是冷意。 待方踱带人将场地收拾妥当,叶蕴当即下令道:“从即日起,所有人加快行军速度,日夜兼程赶往边境不得有误,发出!” 与此同时,一封边疆八百里加急传回皇城。 御书房 “皇上,边疆八百里加急。”窦公公行色匆匆捧着折子进来。 听闻折子来自边疆,宇文雍面色一顿,当即放下手头事物道:“呈上来。” “是!” 接过折子不过片刻,只听一声“放肆!”,折子瞬间被宇文雍扔到地上。 窦公公身子一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送往边关的二十万军饷不翼而飞,你让朕如何息怒!速去传苏牧云进宫!”宇文雍腾的站起,怒不可遏。 “是!”军饷丢失可不是小事,窦公公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迈着碎步快步出了御书房。 华灯初上,早已过了用膳的时辰,忙了一日的苏牧云才从政事堂出来,他捏捏有些酸涩的肩膀,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宫门方向而去。 哪知,刚走了一半,便被呼吸急促的窦公公唤住。 “窦公公神色匆匆,可是皇上有事找微臣?”苏牧云噙着笑温声道。 “苏大人说对了,皇上急召,您快随老奴走一趟吧。”顾不得将呼吸捋顺,窦公公催促道。 闻言,苏牧云眉头轻拧试探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哎,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苏大人还是先去御书房要紧,到时候皇上自会向苏大人说明。” 苏牧云点点头:“好。” 随即二人立刻前往御书房。 苏牧云一就来就见宇文雍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地上还扔着一本奏折,上面印着红漆,写着一个字‘急’! “微臣...” 苏牧云正欲行礼,被宇文雍打断:“先看看那份奏折。” “是。” 苏牧云俯身捡起地上的奏折,打开细读才知此乃负责镇守北疆的镇国公状告大将军付振国父子护送军饷不当,致使二十万军饷全部丢失一事! “此事你怎么看。”宇文雍忍着怒气道。 “军饷丢失,绝非小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军饷的去向。”苏牧云道。 “付振国、付齐衡已在押解回帝都的路上,不日便可到达,此案事关边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朕命你与大理寺携手,全权追查此案,月余之内定要将丢失的军饷全部找回送往边疆,至于付振国与付齐衡父子二人,回帝都之后即刻打入大理寺,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行定夺!” “微臣领旨!” 两日后,城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头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全身裹着军甲,左侧佩刀,一脸肃杀之气。紧跟他身后的,是一位同样穿着军甲意气风华的少年郎,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只需一眼,便让路过的姑娘红了脸。 “小姐,那是哪里来的小将军,长得可真俊呀!”二楼茶肆雅间外的栏杆前,念梅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背影痴迷道。 闻言,付齐岚收回视线,瞥了眼还盯着远处眺望的念梅打趣道:“哟,小丫头这是思春了?” 付齐岚笑的欢畅,余光不经意划过从远处驶来的囚车时,顿时僵在原地。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下狱 “父亲?大哥?这怎么可能!” 茶楼下,士兵押着两辆囚车缓缓驶过,付齐岚看着被关在囚车里的付振国和付齐衡脑中乱作一团。 父亲和大哥不是给边关送军饷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囚车里,错了,一定是他们抓错人了! 付齐岚一慌,扭头就往楼下冲,念梅还没发现有何不妥,此时见付齐岚突然跑了,来不及多想,也追着跑下去。 出了茶楼,付齐岚边追着囚车跑边唤道:“父亲!大哥!” 囚车内,心如死灰的父子二人听到声响瞬间转过头,见是付齐岚,付齐衡面露喜色道:“小妹!” “大哥!父亲!”未等付齐岚去到跟前,便有两名士兵将她拦下,见此,付齐岚直接打算硬闯,却被两名士兵反持住了胳膊。 “小妹!” “岚岚!” 眼见被压在地上还在挣扎的付齐岚,付氏父子瞪大眼睛,深怕她被伤到。 “小妹,回去,快回去!” “我不!放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付齐岚拼命扭动身体,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挣脱束缚,奈何她的力道在这些日日战场厮杀的士兵眼里微不足道。 二人架起她,将她拖到一旁,扔到地上驱逐道:“快走、快走!如有下次连你一同关入大牢。”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念梅忙把付齐岚从地上扶起,她只不过是晚了一步,小姐怎么就摔地上去了。 父亲、大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的! 望着囚车远去的方向,付齐岚心一定,掉头就往反方向跑,念梅看着一言不发撒腿跑的付齐岚急声道:“小姐,你要去哪,等等我!” 分岔路口,押送付氏父子的队伍停下来。 打头的男人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道:“为父进宫面圣,你带人押送付氏父子前往大理寺。” “是,父亲!” 话落,队伍分成两队,一队前往皇宫,一队去往大理寺。 大理寺后堂 蓟良与蓟子真坐在一处,想到方才接到的消息,愁云满面。 “父亲,我们真的要将姑父、表哥押入大牢吗?”蓟子真皱眉问道。 蓟良叹息:“圣旨以下,你我又当如何?如果不想你姑父、表哥受苦,那就抓紧时间破除此案,追回军饷,如若不然,不止将军府,怕是就连蓟府也要牵连了...” 闻言,蓟子真抿抿唇道:“那母亲和姑母那边....”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事情闹得这么大,想要瞒那是瞒不住的。 说话间,衙役从外面进来。 “大人,门口来了位小将军,说是奉命来与大人您交接犯人的。” 闻言,蓟良神色一顿,捋捋官袍从椅上起来看了眼蓟子真道:“走吧,出去看看。” 随即父子二人出了后堂。 大理寺门口,戚少祺看着迎面出来的二人,松开缰绳,翻身下马。 “敢问来的可是大理寺卿蓟良蓟大人?” “正是本卿。” “镇国大将军麾下抚军将军手下少将戚少祺见过蓟大人。” “戚少将军远路归来辛苦,若戚少将军不嫌弃,可到后堂用些茶水解解乏。” “蓟大人的好意少祺心领了,”戚少祺笑道:“只是公务在身所有不便还请蓟大人见谅。” “如此便不强留了。”蓟良看了眼蓟子真,蓟子真会意,立即召集大理寺衙役将囚车团团围住。 见此,戚少祺笑笑,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瞬间撤出包围退居一侧。 “犯人顺利交接,少祺也算了了块儿心事,就不打扰了,告辞!”话落,戚少祺飞身上马,拾起缰绳,双腿一夹,带队离开。 “大人,可要将犯人押入大牢?”一旁,衙役询问道。 闻言,蓟良看向囚车,二人四目相对,换来的是一声轻叹。 蓟良走上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振国阖眸摇头道:“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好好的军饷怎么就一夕之间变成了石头...” “什么?”蓟子真闻言上前惊诧道:“姑父是说军饷不是丢了,而是被人替换成了石头?” 付振国无奈的点点头道:“将军府没落多年此番重拾重用,我是生怕自己出一点差错,每日行军必定是千万小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出了乱子。” “奸人狡诈,他若有心算计,姑父你又如何能防的了。”蓟子真宽慰道。 “子真说的对,皇上下旨,命大理寺与苏相在一个月之内查明真相,这一个月就委屈你与齐衡在大牢内暂待一段时间了,府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在。”蓟良道。 闻言,付齐衡双眼发红道:“那就有劳舅父了!”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蓟良笑笑,随后扭头看向衙役道:“送他们进去吧,天冷了,多给加几床被子。” “是大人!”衙役拱手,随上前打开囚车,待二人下车后,押着二人去了大牢。 将军府 付齐岚一路跑回府,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直奔付齐墨的院子而去,不想她将小院翻了个遍都没发现人。 “我二哥他人呢!”付齐岚一把扯住路过丫鬟的袖子,猩红着眼问道。 丫鬟被付齐岚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道:“在..在假山...” 闻言,付齐岚放开人,疯一样的往后园跑。 “二哥...二哥...” 付齐岚歇斯底里的叫声唤回了付齐墨的神志,他看着不远处在小道上奔跑的人,不觉皱了皱眉,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付齐岚前面。 “大呼小叫、满府奔跑,齐岚,你的教养都丢到哪里去了。”付齐墨看着发髻凌乱、满头大汗的付齐岚斥责道。 “二哥,出事了,父亲和大哥被抓了!”付齐岚一把抱住付齐墨的胳膊,忍耐多时的热泪终于落了下来。 一把掰开付齐岚的身子,付齐墨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亲眼看见父亲和大哥被关在囚车里拉走了,二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父亲和大哥!”付齐岚抹着泪一边嚎哭一边道。 闻言,付齐墨面色一变,松开付齐岚,扔下句:“照顾好母亲”,便着急忙慌的向外走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条件 大理寺大牢门口 蓟良与蓟子真一前一后从大牢里出来,在蓟子真手中还拿着一张纸,纸上所记录的乃是整个运送军饷的经过,父子二人正欲根据纸上的内容商讨从何处入手查起时,衙役来报,说是付齐墨来了。 二人闻言,急忙去到后堂。 “齐墨。”蓟良唤道。 见蓟良与蓟子真进来,付齐墨上前急切道:“舅父,我父亲...” “齐墨!”蓟良语气低沉打断道:“皇上已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你若真为了他们好,就安心回府等消息,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 “我知道此事让舅父为难,可舅父总该告诉我,为何要抓我父亲和大哥!” 看付齐墨一脸焦急的模样,蓟良叹息道:“哎~你父兄护送的二十万两军饷被人掉包换成了石头,镇国公八百里加急将事情上报皇上,而后又派自己的长子长孙带领亲兵,亲自将你父兄押送回来,将你父兄押入大理寺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还下旨命大理寺月余内破案,追回军饷,否则....”后面的话蓟良没往下说,但他知道,付齐墨听得懂。 二十万两军饷......一个月破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蓟良看付齐墨低头不语,又道:“你若想尽快破案,就听舅父一言回去照看好你母亲,这样我们也能将心思全部集中到案子上。” 对了!付齐墨眸中划过一抹希翼,不是都传她破案很厉害么,如果她出手,父亲和大哥是不是就有救了! 这么想着,付齐墨像中邪一般,一句话不说径直冲出了后堂。 蓟良见付齐墨此番模样,深怕他为了救出父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赶忙道:“子真,看住他,千万别让他干傻事!”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说完,蓟子真追出去。 付齐墨跑的极快,若不是蓟子真眼尖,差点就要跟丢了,一路跟着付齐墨横冲直撞,蓟子真越追越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如果从这里拐出去,那便是...公主府...齐墨要去公主府! 想到这个结果,蓟子真心下一惊,难道他是想求长公主救姑父和表哥?可是长公主根本不在帝都啊! “齐墨,别跑了,你要找的人不在府中!” 任凭蓟子真吼破嗓,付齐墨就是不管不顾,一口气冲到公主府,付齐墨看了眼门头上的牌匾便要进,被守在门前的府兵拦下。 “大胆!何人闯府!” “让开,我要见宇文蕴!”无视眼前锋利的刀刃,付齐墨冷声道。 “放肆,公主名讳岂是你这市井小民可随意直呼的,来人,将其拿下,送去京兆府处置!” 眼见就要动手,蓟子真赶紧从怀中掏出大理寺门牌跑过来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乃大理寺少卿蓟子真,这位是将军府二公子付齐墨,他之前就住在公主府,你们应当听过他的名字。” 闻言,几名府兵面面相觑,随即打头的府兵看了眼身后之人,那人立即点头,当着众人的面,转身回府找人去了。 不多时,那名府兵再次出来,身后跟着白芷。 出了府门,白芷看着门台下的两人,面露惊讶,方才来人禀告说是之前住在府里的将军府二公子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知蓟少卿和付二公子突然到访有何贵干?”白芷问道。 “那个女人在哪,我要见她!”付齐墨直勾勾的盯着白芷问道。 那个女人?谁呀?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一转,忽得想起往日付齐墨与自家主子相处时的情景,后知后觉道:“付二公子是要见主子吗?那还真是不巧,主子不在,付二公子过段时间再来吧。” “你说她不在?”付齐墨冷笑道:“这话谁信!” “齐墨,别闹了,长公主奉命送南陵三皇子前往边界,走了有十多日了。”深怕付齐墨再闹出什么事来,蓟子真截住话茬解释道。 “你...没骗我?”付齐墨看着蓟子真面露迟疑。 “我何苦骗你?如果真的有办法救姑父,我早在得知此事时便来公主府求人了!”蓟子真很窝火,语气不善道。 闻言,付齐墨顿时像被人抽光了全身力气,他咚一声滑坐地上,喃喃道:“怎么办...真的没希望了么...” “齐墨,别这样,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姑父一个清白,走吧,我们回去吧!”蓟子真搀起付齐墨,将他送回将军府,待他入睡后才抽身离去。 深夜,众人都在熟睡当中,付齐墨背着包袱从院内出来,他顺着小路走至墙角,纵身跃上墙头,看了眼被夜色包裹的将军府,跳下墙头。 母亲、小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回父亲和大哥的! “付二公子这是要走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付齐墨心生警惕,他侧头望去,就见苏牧云一身雪白嘴角含笑站在马车前面,旁边还有一个书童牵着一匹马,此马在月色的照耀下通体光亮,毛色发黑、蹄若碗口大小,一看便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驹。 “这与苏大人何干。”付齐墨冷声道。 “呵呵~”苏牧云遮袖轻笑道:“付二公子是想去边界找殿下帮忙吧,皇上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付二公子打算光靠两条腿行走,怕是赶不上的,苏某准备了一匹宝马赠与付二公子,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条件!”他不傻,深更半夜苏牧云顶着寒风等在这里显然是早就料到了他会去找宇文蕴,那么他守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这只鸽子就拜托付二公子交于殿下手中。”苏牧云笑着将掩于披风之下的鸟笼拎出来。 付齐墨看了眼被布挡的密不透风的鸟笼道:“就这?” 苏牧云含笑点点头道:“嗯,想必到时候殿下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付将军,带只信鸽在身边,也能方便些。” 闻言,付齐墨眸色闪了闪,没有说话。 苏牧云瞥了眼钦九道:“时间不多了,付二公子也该出发了。” 钦九会意,从苏牧云手中取过鸟笼,牵着马走到付齐墨跟前道:“公子请!” 一把抓过缰绳和鸟笼,付齐墨翻身上马,撇头看了眼苏牧云,道了句:“多谢”,随即驾马离开。 ------------ 第一百五十章 汇合 一连多日片刻不停的赶路,叶蕴一行人终于是提前三日赶到了两国交界之处。 寻了处妥善处,叶蕴命人安营扎寨,自己则将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交给楚辞,让他将信送给南陵使臣。 夜幕降临,营寨里除了值夜的卫兵外,静悄悄的一片,多日奔波随行士兵早已疲惫不堪,此刻终于能有个地方睡觉,自然要珍惜这个机会。 主帐内,早有士兵为叶蕴铺好被褥,可她不为所动,仍在一处静坐,像是在等着什么上门似的。 忽然,外头传来轻微响动,叶蕴听闻嘴角微勾,抬眼望向帐帘的刹那,从帐外钻进来三人。 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蜡黄丫头。 “呜呜,阿蕴,人家真是想死你了!”皮肤蜡黄的小丫头见到叶蕴,嘴角一撇,扔掉包袱直直扑向叶蕴。 叶蕴未曾躲闪,被她抱个满怀,唇角微微上扬,叶蕴道:“怎么样,一路上可还顺利。” 靠右边的男子边走边道:“刺客都冲你去了,我们自然没人注意。”说话间,男子已走到叶蕴身侧坐下来,右手在脸上一撕,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关切的目光在叶蕴身上流连一圈,见她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跟在大军身后,每每见到路边残留下来的血迹,他都忍不住为她担心,深怕她因自己而受伤。 “这种程度的刺客,还伤不到本宫。”话落,叶蕴看向站在那边迟迟没有动作的某人挑眉道:“怎么?还没带够?本宫倒是十分怀念你原本的样子呢。” 戏谑的音调让楚辞面色一顿,他看了眼叶蕴,伸手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握在手中还没来得及扔掉,帐帘一挑,又进来一人。 楚辞转头看去,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而后那人手一扬撕去伪装,竟是本该留在府里的衡芜。 “哇,没想到衡芜你也来了。” 听闻一声惊呼,衡芜转头看去,就见自家主子身上挂着一个丑不拉几的小丫头。 “多日不见,颜姑娘这脸倒是越发退步了。”衡芜淡淡道。 “好啊,连衡芜都会取笑人了。”颜妍嘴角一撅,从叶蕴身上下来,赶忙撕下自己脸上丑的不能再丑的人皮面具。 “事情办妥了?”叶蕴看向衡芜道。 衡芜点头:“已按主子的意思将信交给了南陵使臣,明日辰时,他们会过来接人。” “好,都下去休息吧。” 衡芜、楚辞、颜妍三人对视一眼离开,只剩容彦还留在原地。 “恭喜你,得常所愿。”叶蕴笑道。 “这段时日...谢谢你。” 叶蕴回头,意外对上一双神色格外认真的眼眸,不由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避开视线道:“但愿你不会后悔,早点休息吧,过了今晚再想睡个安稳觉恐怕就难了。” “对了,这个给你,”叶蕴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容彦:“就算是提前给你的贺礼。”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接过盒子,容彦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纸,容彦取出纸、展开,上面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是他当初亲手写的并按了手印的卖身契。 “你这是什么意思?”容彦看向叶蕴,语气中掺杂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容彦,你会是一个好皇帝,我相信,有你在,南陵、络云永远不会再有针锋相对的一天,这张纸,于你我而言,就是一场戏言,作不得数。” “当初你从裴璎珞手上救我之时说过,以后我便是你的人!如今你宇文蕴出尔反尔要做背信弃义之人,我容彦却是做不来的,这张纸,给了你就是你的,要撕要烧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容彦将纸重新放回盒中,重重扔在一旁,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蕴看着容彦此番操作,真想掰开他脑袋看看是怎么想的!这不莫名其妙么!她好心好意把卖身契还给他他还不领情?真想卖身给她为奴为仆还是怎么着! 叶蕴越想越窝火,最后干脆将盒子重新收起,算了,既然他不要,那她可得好好收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可以凭借此物好好敲他一笔! 次日天微微刚亮,有人通传说是南陵使臣来了。 闻言,叶蕴当即请人进来,并派人去将容彦请过来。 帐帘挑起,三个身着南陵朝服的男人进来。 “外臣见过络云长公主!” “三位使臣免礼,请坐!” “谢长公主!” 三人依次落座,领头的男人道:“劳烦长公主千里迢迢送三皇子来此,外臣等感激不尽!” “这位大人言重了,平息战火、保两国子民免受战乱,本宫相信,此乃两国共同所愿!” “长公主心怀天下,真是苍生之福!不知我国三皇子现在何处?” “大人不必着急,本宫已派人去请,想必一会儿就来了。”叶蕴话音刚落,容彦从外面进来。 三人见到容彦的刹那,瞬间老泪纵横:“老臣拜见三皇子!” “三位大人快快请起!”容彦忙上前搀扶。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三皇子,老臣真是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啊!” “太傅此言真是折煞容彦了,若非太傅从中周旋,容彦此生怕是故土难回!” “哎~只能说苍天有眼!”刘太傅紧紧握住容彦的手感慨道。 君臣相见,必是有很多话需要交代,叶蕴心知自己不宜多留,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出去。 帐外,楚辞正在带人清点南陵使臣带来的东西,见叶蕴出来,径直走了过来。 “主子。” “东西清点完了?”叶蕴随口问道。 “只剩最后一箱了。” “嗯,衡芜呢?”自她起来就没看见过这丫头。 “回去了。” “哦?这么急?”叶蕴转头问道。 “衡芜说后日就是除夕,开年各府年礼往来甚多,怕白芷一人忙不过来,就先回去了。” 后日是除夕,这么说,今日便是...腊月二十八了... 没想到,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年,竟然要在野外度过。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镇国大将军 思忖间,身后传来响动,叶蕴转身就见容彦在三位使臣的簇拥下走来。 叶蕴勾唇笑道:“要走了?” “嗯!” “一路顺风。” 容彦深深看了眼叶蕴点点头:“你也是。”话落,随即迈过叶蕴。 容彦带着使臣刚走两步,被人唤住:“等等!” “颜妍?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颜妍肩上的包袱,叶蕴眉头微蹙。 “阿蕴,我要去趟南陵。”南陵盛产药材,很多闻名于世的名医皆出自南陵,她一定要去南陵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出解毒之法。 “胡闹!” “阿蕴,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颜妍冲叶蕴重重点头承诺,而后大步走到容彦身边。 “南陵如今乱作一团,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去了该如何保护自己?”叶蕴盯着颜妍沉声道。 “你放心,我会护好她的。”容彦保证道。 闻言,叶蕴简直一颗头两个大,这货对自己的处境到底有没有清晰的认知,有他护着,颜妍只怕会死的更快吧! “你若喜欢,等南陵局势稳定再去,到时候我绝不拦你。”叶蕴还在试图让颜妍回心转意,奈何颜妍心意已决,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阿蕴,我会回来的!”说完,颜妍一股脑钻进候在外面的马车上,不给叶蕴半点继续挽留的机会。 都到这一步了,叶蕴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看着南陵使臣的车驾慢慢消失在眼前。 “既是她自己的选择,主子不如随她愿吧。”楚辞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宽慰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盼着容彦能好好保护她了。” 马车上,容彦看着缩在角落沉默不语的颜妍道:“既然舍不得为何非要去南陵。” “你不懂,南陵我非去不可。”颜妍将头埋在腿弯里闷声道。 “这是何故?”容彦不解。 “这是我与阿蕴的秘密,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但今日我要食言了。”颜妍慢慢抬起头,嗓音喑哑道。 闻言,容彦没有说话,他看着颜妍,等着她的下文。 “阿蕴体内有剧毒,此毒在她体内潜伏了十余年之久,已经没多少时日了。” “你是说...她就要死了...”一句话,容彦仿佛花光了自己一生的力气。 颜妍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药材!”颜妍定定看着容彦重复道:“我需要很多稀有珍贵的药材研制解药,此事只有你能帮我!” 良久,容彦才道:“有把握吗?” 颜妍摇摇头,目前她一分把握都没有。 “药材我会派人竭力去找,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务必制出解药,我要她活着!” “...好!我答应你!” 送走容彦,叶蕴也准备动身返程,待大家收拾妥当快要启程时,楚辞突然道:“此处往北再行半日就是边疆大营,主子不去看看么。” 闻言,叶蕴微微一愣,是啊,她怎么把这事忘了,随即一喜,当即命方踱带军先行复命,自己则与楚辞继续北上。 北地艰苦,过午之后天气逐渐转阴,狂风眯眼,一度差点让两人迷失方向,所幸两人有功夫傍身,下盘稳当,这才没让寒风卷着黄沙偏离道路。 顶着雪沙,牵着缰绳在风地里走了两个时辰,叶蕴终于看见了边疆大营的影儿。 军营外,不等叶蕴与楚辞上前,就被守营士兵拦下。 “站住!军营重地,速速离开!” “劳烦通传一声,就说帝都宇文蕴求见大将军。”说着,叶蕴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过去。 接过令牌,那士兵看了眼叶蕴道:“你且在此等候。” “有劳。” 主帐内,镇国大将军戚明辉正坐在书案前练字,次孙戚少钧伴在身侧。 “报~”帐帘掀开,有小兵从外进来道:“启禀大将军,门外有个自称宇文蕴从帝都来的女子手拿令牌求见大将军,将军是否要见?” “你说什么?”戚明辉猛地抬起头来,握着笔杆的手一抖,一滴墨汁顺着笔尖落了下去,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块刺眼的痕迹。 戚少钧看着那块墨点,忍不住摇摇头,暗叹道,真是可惜了这副好字。 从未见戚明辉如此失态过,小兵心下一紧,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有位自称从帝都来的女子求见大将军。”话落,又上前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 戚明辉放下笔,伸手接过令牌翻看,当看到令牌上公主府三个字时,神情顿时激动道:“快将人请进来!” “是!” 小兵离开,戚少钧瞥了眼戚明辉手上的公主府令牌嗤笑一声,那个只会贪恋美色的草包废物不在她的公主府纵欢享乐,跑到这等荒凉之地作甚,难不成是闯了什么大祸寻求戚家庇佑来了? 想到此处,戚少钧不经又对这个素未谋面却恶贯满盈的表妹厌恶了几分。 就在戚少钧揣测叶蕴来此的用意时,帐帘打开,叶蕴带着楚辞从外面进来。 叶蕴进来的刹那,戚明辉看着眼前的少女红了眼,忙绕过书案走下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戚明辉喃呢着:“你就是蕴儿吧,我是外祖父...没想到一晃数年,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眼前的老人,已是六十耳顺的年纪,胡须与双鬓皆染上银白,但双眸仍然炯炯有神,尽管此刻泛着红,也阻挡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震慑力。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与众不同之处,不管是原主还是她,从本质来讲,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令他国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真真切切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不由自主的,叶蕴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她对着戚明辉柔柔的唤了声:“外祖父”。 一声甜甜的外祖父,瞬间软化了戚明辉的心,他大手一抚忙笑着应道:“哎..好孩子...好孩子...” 戚少钧看着眼前子孙重逢的温情场面,眸中划过一道讽意,偏巧,被与他面对面的叶蕴抓个正着。 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叶蕴疑惑道:“外祖父,这位是?”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充满敌意的表哥 “哦,你说他呀,”戚明辉错开身子指着戚少钧道:“这是你二表哥戚少钧,是你大舅舅家的。” “少钧,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与你表妹打个招呼!”戚明辉虎眸一瞪道。 “是是是...”戚少钧连应几声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看着叶蕴讥笑道:“自从姑姑嫁入皇家,戚家三代便常年驻扎边境,我虽从未见过表妹,不过有关表妹的传闻却有所耳闻,听闻表妹最喜欢相貌漂亮的男子,今日前来怕不是看上了军营里的谁,想要带回去做男宠吧!” 戚少钧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下:“住口!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戚明辉面色紧绷呵斥道。 毫不在意的揉着被打的地方,戚少钧眉毛一挑流里流气道:“表妹都没生气,祖父你生的哪门子的气啊,我只不过是跟表妹开个玩笑,你说是吧..表妹~”最后一个音,戚少钧拉的极长。 担心叶蕴多想,戚明辉解释道:“这小子浑惯了,蕴儿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能感觉出戚少钧对她不加掩饰的厌恶,也是,想想原主当年的所作所为,将门出身、根正苗红的戚少钧会喜欢她才怪。 见此,叶蕴垂眸苦笑道:“二表哥说的是,以前是蕴儿年纪小不懂事,别人略微挑拨两句就信以为真,以为外祖父怨恨母后连带着也不喜欢蕴儿,纵然是母后早逝,父皇厌恶,蕴儿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之际,也不敢与外祖父联系,”说到此处,叶蕴滑下一行清泪,而后扬起一抹笑意继续道:“不过好在蕴儿想通了,几个月前,蕴儿被南陵使臣算计,父皇一怒之下将蕴儿打入大牢,那晚蕴儿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蕴儿是络云长公主,上天赋予了蕴儿不一样的使命,为了这份使命蕴儿也不该自暴自弃,所以,蕴儿决定让曾经的宇文蕴死去,留下的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哎,孩子...真是苦了你了。”闻言戚明辉发出一声轻叹,当年他临危受命辅佐太子继位,谁承想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让宛吟入宫。 他少年为官,后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能幸福长寿的?因此他极力阻止此事,甚至不惜以功名相抵,可惜宛吟铁了心要进宫,宛吟出嫁之后,他便与她断了联系,后来更是带着老大、老二驻守边疆,这一去就是十多年,就连当年宛吟出殡都未曾回去。 这么多年,就算是宛吟的死,他也归结于是她自己的选择,从未有过后悔,而此时,听着外孙女的心里话,他隐隐生出几分悔意,若是他当初没有那么决绝,带着家人驻守边疆,宛吟是不是就不会早逝,他唯一的外孙女也不会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面对前朝后宫的算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叶蕴摇摇头轻语道:“只要外祖父还认蕴儿,蕴儿就不苦。”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外祖父怎么会不认你。”戚明辉怜爱的摸摸叶蕴的头,眼中是叶蕴永远无法理解的情绪。 闻言,叶蕴勾起一抹笑意道:“有外祖父这句话,蕴儿就放心了!” “口说无凭,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戚少钧对叶蕴的那番话嗤之以鼻,天高皇帝远,自然是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闻言叶蕴也不恼,只笑道:“二表哥若不信,可以给表姐书信一封询问情况。” 提起戚芸彤,戚明辉猛地想起一件事:“说起来,芸彤的事,还真是要谢谢蕴儿,若不是蕴儿,芸彤还不知要忍受那对母女到几时!” “外祖父言重了,莫不是外祖父忘了蕴儿身上同样留着戚家的血,这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是,是外祖父糊涂了。”戚明辉拉着叶蕴的手欣慰的点点头,半响才意识到从叶蕴进来便一直站着,忙开口道:“真是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蕴儿快坐,来人,上茶!” 戚明辉拉着叶蕴坐下,戚少钧意味不明的盯着叶蕴坐到对面,待茶水上齐,戚明辉方又问道:“说了这么久,外祖父还不知道蕴儿因何来此?” 叶蕴笑道:“半月前,蕴儿奉父皇之命送南陵三皇子前往边界与南陵使臣汇合,今日差事一了,便想着来看看外祖父以及两位舅舅,毕竟这么多年,蕴儿还从未见过亲人,对了外祖父,不知两位舅舅现下何处?” “那你来的可真不巧,年关将至,小叔带人进城采买东西去了,至于我父亲和大哥,他们回帝都了。”戚少钧抢过话头道。 “如此说来,那还真的是不巧。”叶蕴笑笑道。 “什么巧不巧的,尽听这小子胡说!”戚明辉不满的瞪了眼戚少钧道:“你且安心住下,你二舅舅明日就回来了,蕴儿赶路辛苦,外祖父先给你安排个住处,下去休息休息吧。” 叶蕴点点头道:“全凭外祖父安排。” 一眼瞥到无所事事的戚少钧,戚明辉吩咐道:“少钧,带蕴儿下去休息。” 闻言,戚少钧无奈的耸耸肩道:“既然祖父都发话了,那就走吧。” 话落不管不顾的走出主帐,见此,叶蕴冲戚明辉福福身道了句:“外祖父,蕴儿晚些再来看你”,随即走出营帐。 帐外飞沙走石,似比她来的时候还要更加恶劣,叶蕴微微蹙眉道:“这里的天气一向如此吗?” “不然呢,”戚少钧扬起一抹讥笑反问道:“你当这里是八街九陌的帝都城呢?” 闻言,叶蕴抿抿唇道:“二表哥再忍忍,我会想办法让威虎军班师回朝的!” 没料到叶蕴会这么说,戚少钧面上一愣,随即扯开嘴角嘲讽道:“你当班师回朝是闹着玩的吗?一旦威虎军撤离,络云将陷入怎样的危机你想过么。” “一旦威虎军撤离,那么与络云接壤的南陵、游牧民族、以及依附络云的雪国将会虎视眈眈剑指帝都。”叶蕴道。 “既然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方才你所说的事情有多么可笑!”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所隐瞒 对上戚少钧猩红暴怒的眼神,叶蕴嘴角动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口说无凭,事情没有定论前,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见叶蕴缄默不语站在原地,戚少钧顿时觉得自己真可笑,他跟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计较什么! 想到这儿,戚少钧嗤笑一声,深呼一口气背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营帐。” 主仆二人默默跟在戚少钧身后,穿过一排排营帐,最终在偏西的位置停下来。 “这里常年无人居住,你就住这儿吧,至于跟着你的那个侍从,”戚少钧语气一顿,指着斜前方的一处营帐道:“就跟将士们挤一挤吧。” “多谢二表哥。”纵然戚少钧从始至终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但叶蕴始终以礼相待。 闻言,戚少钧转过身斜睨了她一眼,直接离去。 目送戚少钧走远,叶蕴才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必在门口守着,去休息吧。” “是!”楚辞拱手应道。 待叶蕴进去才大步向自己休憩的地方走去。 这段时日叶蕴真的是累坏了,白日里忙着赶路,晚上还要应付一场接一场的刺杀,已经有好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此时看见军榻,想都没想,直奔榻而去,不多时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觉叶蕴睡得极好,直到戚明辉派人来叫她前去主帐用晚膳时才醒过来。 一路跟着戚明辉的心腹来到主帐,叶蕴掀帘从里面进去。 叶蕴到的时候,戚明辉与戚少钧早已入座,桌上摆着几盘不知名的素菜,与帝都城王公大臣桌上的珍馐比起来,宛如糟糠,但叶蕴知道,这已经是外祖父能拿出手的最高待遇了。 “外祖父!”叶蕴嘴角含笑,冲戚明辉微微福身。 “来了?坐!”戚明辉招招手,示意叶蕴坐。 “是。”叶蕴笑应一声,顺位坐到戚明辉右侧。 “怎么样?睡得可好?”戚明辉侧头看向叶蕴关切道。 “劳外祖父记挂,这是自蕴儿出帝都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闻言,戚明辉嗯了声点点头道:“边关路远,你一个小姑娘,路上辛苦了。” 知戚明辉会错意了,叶蕴并未多解释,只是笑盈盈的回看戚明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叶蕴这副宠辱不惊、端庄沉稳的仪态,戚明辉越看越满意,不由暗中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我戚家的种,有魄力! “饿死了,这饭到底还吃不吃!”与叶蕴对坐的戚少钧眉头一拧抱怨道。 “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一瞬间戚明辉嘴角笑意收起,虎须大震,扭头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戚少钧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方才嚣张气焰。 见戚少钧终于消停了,戚明辉紧绷的线条再次松弛下来,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白灰裹成一团不知是何的素菜放入叶蕴碗中。 “边关苦寒,比不得帝都佳肴遍地,蕴儿莫要嫌弃。” “外祖父这么说,真是让蕴儿羞愧不知如何自处,若没有数万将士抛家舍业驻守边疆,帝都怎会有今日的繁华,这菜食既然外祖父吃得,数万将士吃得,蕴儿自然吃得!”说着,叶蕴拿起筷子,当着戚明辉与戚少钧的面吃起素菜来。 别说,这素菜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味道却好极了,叶蕴不觉多吃了几口。 见叶蕴吃的欢喜,戚明辉不觉大笑两声,接连又为叶蕴夹了两次菜。 “哈哈,蕴儿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些,来,尝尝这个,这是附近百姓自己腌制而成的野菜,在外面可是吃不着的。” “多谢外祖父,外祖父,您也吃。” 对面,戚少钧冷眼看着眼前祖孙欢笑、和谐有爱的场面,忍不住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他小瞧这个草包公主了,没想到她为了博祖父欢心,这么能装,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没了戚少钧的刻意刁难,一顿饭,吃的一团和气。 饱餐过后,叶蕴隐隐察觉戚明辉与戚少钧似有事相商,便直接道:“外祖父与二表哥可是有事相商?既如此,蕴儿便先去休息了。” 戚明辉点点头道:“嗯,去吧。” 话落,叶蕴站起身,出了主帐。 寒冬腊月,边境夜间温度不是一般的低,叶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紧肩上的披风,正欲回帐,却见楚辞站在一旁,眉头不自觉一皱,叶蕴朝楚辞走去。 “可吃过了?” “吃了。” “这里是大军营地,其实你不必时时守着本宫。” “保护主子安全是属下的职责。” 叶蕴动动嘴角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走吧。” 叶蕴走在前,楚辞亦步亦趋跟在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将士们营帐内映出的暗黄色灯光成了唯一的路引,照亮主仆二人来时的路。 “楚辞,”叶蕴脚步一顿,轻唤道:“你去打听一下,近日军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总觉得今日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又捋不出头绪,还有就是最后戚明辉与戚少钧看她的眼神,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是!”楚辞拱手,正欲离开,却听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 “不好,出事了!”叶蕴脸色一变,主仆两人二话不说往营门方向赶。 待叶蕴与楚辞赶到时,就见一队步兵手拿红枪围成一个圈,圈里有四人,其中两人将一人死死压制在地上,令其完全不能动弹,剩余两人,一个将刀架在那人脖颈前,另一个手中牵着一匹马,只需一眼,叶蕴便断定那是一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戚明辉祖孙二人站在圈外,见此,叶蕴走到两人身边道:“外祖父这是?” 未等戚明辉回答,被士兵制服之人却突然像失控了似的挣扎起来,发出如生锈的铁片擦过磨石般刺耳的声音:“宇文蕴...是不是你...宇文蕴...” “蕴儿认识此人?”闻言,戚明辉、戚少钧齐齐看向叶蕴。 “外祖父可否让他先起来?” 戚明辉深深看了眼叶蕴,随即手一挥,两人收到指令,立刻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看清对方面貌的那刻,叶蕴面色一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付二公子不好好待在帝都做你的世家公子,大晚上的夜闯边疆大营是想欲意何为?” “宇文蕴,我求你,求你救救...”寻了许久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付齐墨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他不管不顾一把推开钳制自己的小兵就往叶蕴跟前跑,不料,未跑几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借粮 子时已过,大营被笼罩在黑幕之下,一片寂静。 昏暗的空间内,不时响起灯芯触碰到蜡壁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 榻上的人似受到干扰,眉眼不自觉挤到一处,嘴角张开无意识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接着,他的胳膊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眼珠转了转,意识聚拢,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被子一掀,坐起身来。 “醒了?”暗色中传来一道询问,付齐墨身体一僵,随即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漆黑的角落里似坐着一人,他看不清她的样貌,却凭借对方的声音认出了主人的身份。 “...宇文蕴..”付齐墨轻声喃呢。 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叶蕴起身来到床边,低头的瞬间对上付齐墨七分欣喜两分炙热一分隐忍的视线后,神色一顿,随即将视线移向别处道:“军饷被替换一事本宫已知晓,不管此事是否与你父兄有关,作为主事都有失职之过,你找本宫也无济于事。” “我明白!不管结果如何父亲和大哥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是我父亲和大哥绝不会做出私吞之事,我找你只是想要你查清真相还我父亲、大哥清白! 皇上命大理寺月余内破案,否则我父亲、大哥就是死罪一条,我求你,求你帮帮我!”一把拽住叶蕴的手腕,付齐墨仰头看着叶蕴满脸祈求。 “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我愿意...全心全意侍奉你..”说着,付齐墨松开叶蕴,双手探到腰带,轻轻一拉,衣袍松散,露出中衣,接着在叶蕴诧异的目光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等叶蕴回神时,付齐墨已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此时正跪在床上,不顾不着一物的身体,将手伸向叶蕴,吓得叶蕴当即后退几步避开。 手前一空,付齐墨错愕看向叶蕴:“你...” “你什么你,”未等付齐墨说完,叶蕴冷声打断道:“付齐墨,要发情去青楼去,别在这儿碍本宫的眼!” 闻言,付齐墨嘴角噙起一抹讽意道:“这不是你以前最想做的事么。”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如今本宫只盼与你没有半分瓜葛!”叶蕴冷冷道:“军饷失窃案本宫会查,但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驻守在这里的数万将士!” 话落,叶蕴毫不留恋直接掉头离开,只余付齐墨跌坐在床上,想着那句‘只盼与你没有半分瓜葛’,露出一抹苦笑。 竟是这般厌恶吗? 只盼没有半分瓜葛...呵~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叶蕴将楚辞叫来营帐。 “主子!” “楚辞,距离边境最近的三个城镇是哪里?” 楚辞略微思忖后道:“回主子,是余城、崆城以及梁城。” “你可知这三城中是否有驻军?” “这...属下不知。”如此机密的事,不是他一个暗卫该知晓的。 “这样啊...看来此事只能请教外祖父了。”说完,叶蕴直奔主帐。 主帐内,戚明辉正在为粮草一事发愁,以每日大军食用量来算,粮仓里的粮食最多只能撑半个月。 边关开春天寒地冻,若将士们都不能饱腹,该如何抗寒守境,这段时日军中已有不少将士有怨言,正因如此,他才会拿出自己半辈子的积蓄让仲铭去关城买肉食给将士们开开荤稳定军心,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外祖父,”帐帘挑起,叶蕴从外面进来。 “哦~是蕴儿啊,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蕴直直看向戚明辉,见他眉头紧锁问道:“外祖父可是在为军粮一事发愁?” “哎~”戚明辉大掌扶额道:“是啊,即便国库能调出银两补送军饷也来不及啊!” “外祖父对余城、崆城、梁城三城可有了解?”叶蕴问道。 “蕴儿想知道什么?” “城中可有驻军?” “有是有,不过蕴儿你问这作甚....难道你是打算....”戚明辉眸光一闪,立即坐直身子看向叶蕴。 叶蕴轻笑一声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蕴儿想来想去借粮是目前最稳妥的解决方法。” “可是...”戚明辉皱眉道:“眼下正是寒冬时节,粮草对军队至关重要,只怕他们不愿啊~” “外祖父放心,这点蕴儿已经想过了,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买,蕴儿会写封奏折快马加鞭送回帝都,恳请父皇重拨一个月的军饷,但这笔军饷不用送往边境,而是分三批,分别运送至余、崆、梁三城。 另外,对于那三城的将领,蕴儿也会亲笔书信一封并以公主府和丞相府共同的名义附上欠条,这样一来,边境将士至少可以撑过一个半月。” “这个主意好是好,可蕴儿你未经过苏牧云的同意用丞相府做担保,若那三城将领找苏牧云求证书信真伪,到时候该如何?”戚明辉担忧道。 “外祖父放心,苏牧云一定会同意的!”叶蕴自信满满道,虽然她与苏牧云没有什么私交,不过通过雪灾难民一事便能看出苏牧云是个好官,无愧于丞相这顶帽子! “既然蕴儿笃定苏牧云不会反对,那便按照蕴儿你的意思办吧。” “是!蕴儿一定不辱使命!” 话落,叶蕴立即返回营帐开始奋起疾书。 半个时辰后,叶蕴将写好的书信以及奏折全数交给楚辞。 “联络龙骑卫,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三封书信送到余城、崆城、梁城将领的手上,至于这封奏折,直接送去丞相府。” “可需给丞相府带话?” “不必,苏牧云知道该怎么做。” “是!” 事情了结,叶蕴再次前往主帐。 “外祖父,书信蕴儿已经派人送出,相信再有十余天就会有消息,只要粮草一到,定会解燃眉之急。” “好!好!好!”戚明辉连说了三声好,看向叶蕴的眼神愈加炙热。 “外祖父,还有一事。” “蕴儿但说无妨。” “军饷一案迫在眉睫,蕴儿实在寝食难安,不知运送军饷的箱子外祖父可还留着?” “都在营帐放着。” “可否请外祖父移位,陪蕴儿走一遭。” “既然蕴儿想看,外祖父就随蕴儿去看看。” “蕴儿在此谢过外祖父。”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启程 营帐对大军至关重要,因此设置的地方十分隐蔽,而且日日派重兵把守。 因有戚明辉同行的原因,负责看守军饷的将士并未拦截,在戚明辉的授意下打开营帐,让两人进去。 “这些便是装军饷的箱子。” 看着堆积成山的箱子,叶蕴走上前,随手打开其中一个,就如外祖父昨夜所言,里面静静躺着半箱石头。 叶蕴盯着石头看了片刻,伸手拿起一块石头,手指在石头表层略微摩擦,入手一片光滑,手感有些像前世公园树坑里的鹅卵石。 叶蕴将石头举起来,原本灰突突的石头里面竟然透出一缕似有若无的乳光。 叶蕴晃晃石头,没想到里面的乳光像有了生命似的,也随着动作开始晃动。 “这石头...可有什么不妥?”戚明辉见叶蕴举着一块石头看来看去有些不解道。 闻言,叶蕴收回手一边冲戚明辉摇头笑说:“没什么。”一边将石头收到了袖带之中。 随后,叶蕴又唤人进来,将箱子里的石块全部倒出来,自己则跳进里边对箱壁、箱底细细进行一番检查。 “可以了,将东西装回去吧。”叶蕴从箱子里出来,对着旁边的守卫道。 “可有发现?”戚明辉问道。 叶蕴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外祖父,蕴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外祖父给蕴儿两匹快马。” “你这是?” “其实蕴儿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见见亲人,二也是想陪外祖父一起过个团圆年,可是...事出突然,又关乎边境数万将士的切身利益...蕴儿怕是不能多留了。” “哎~”戚明辉无奈叹了口气道:“打算何时动身?” “眼下就要走了。”叶蕴轻语道。 “这么急?”戚明辉眉头一跳深思道:“过些时辰你二舅舅就回来了,不若等等,吃过午膳,见见你二舅舅再走?” “蕴儿知道外祖父舍不得蕴儿走,蕴儿也舍不得外祖父,只是距离父皇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实在是耽搁不得了,外祖父放心,待此事了结,蕴儿会回来看外祖父的。”叶蕴保证道。 抬手摸摸叶蕴的头,戚明辉道:“答应外祖父,保护好自己。”他戎马一生,有些事情,他看得比谁都透,连军饷都敢劫,后背之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外祖父安心,蕴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来人,去帮长公主备马,另外,将昨夜闯入的那匹马一并牵到营门跟前。” “是!”外面有人应了声,立即去办。 “那蕴儿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 其实与其说是收拾行李,倒不如说是去通知楚辞与付齐墨二人他们要离开的消息,毕竟昨日来时,她除了藏于衣服之下缠在腰间的软鞭外,什么也没拿。 一炷香后,叶蕴三人来到营门口,三人中,除了付齐墨手上拎着一个罩着罩子的鸟笼外,其余两人都是简装上阵。 门口,戚明辉与戚少钧站在一处静静看着三人由远及近走过来。 “都收拾好了?”戚明辉问道。 叶蕴点点头道:“都收拾好了。” “这个你拿着。”戚明辉话落,旁边立刻有人递来一个包袱。 “这是?”叶蕴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包袱。 “拿着吧,这是外祖父的一点心意,路上吃。”戚明辉笑笑道。 “好,蕴儿谢过外祖父,时辰不早了,蕴儿该走了。”说完,叶蕴对戚明辉福福身,然后从将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见此,楚辞与付齐墨也抓紧时间上马。 “外祖父、二表哥,山高水远,望自珍重!对了,二表哥,君子一诺,重值千金。今日我宇文蕴愿以宇文皇族之名起誓,必现此诺!走了!驾~”话落,叶蕴挥动缰绳驱马冲出大营,那背影说不出的肆意洒脱。 落后一步的楚辞、付齐墨二人对戚明辉拱手告别后,紧随而去。 戚明辉视线一直追随着叶蕴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转向戚少钧道:“你这混小子又干什么了?” 戚少钧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道:“祖父这话从何说起。” “哼,你小子什么德行,你祖父我还不知道?你要没做什么,蕴儿临走为何那样说?” 秘密被揭露,戚少钧不自在的摸摸鼻尖不敢答话,深怕又换来一顿暴揍。 一瞧戚少钧这个样子,戚明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好好收收你那顽劣的性子吧,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你那世人口中劣迹斑斑的表妹早已脱胎换骨,如今的她,是个名副其实的皇位继承人了!” 闻言,戚少钧眉头蹙起反驳道:“祖父你会不会夸大其词了。”在他看来,她除了比传闻中正常些,并无祖父说的那般好。 “不信?”戚明辉挑眉道:“那就走着瞧吧。”说完,戚明辉转身往营帐走去,这辈子他还从没看错过人。 穿过漫漫雪沙,叶蕴三人终于在落日前赶到了关城,在客栈休整一夜后,次日天色还未亮,便继续出发了。 一路策马狂奔,眨眼就是半日。 “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叶蕴勒紧缰绳使马彻底停下来后对身后两人道。 闻言,二人点头,三人翻身下马,叶蕴将戚明辉给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行军粮递给两人,待两人接过又从里面取出一块直接吃起来。 从小到大,除去之前在公主府被原主故意虐待的事,这是付齐墨第一次吃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明明是饼,却硬的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东西是否真的能吃? 可当他抬头看到同样再吃行军粮却面无表情的叶蕴和楚辞时,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愚蠢。 只是...付齐墨看向叶蕴手中逐渐减少的行军粮忍不住在想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她同他一样,从未进过军营,吃过行军粮。 在付齐墨满腹疑云想不出答案时,叶蕴与楚辞已经将手中的行军粮吞咽干净。 瞥了眼发呆的付齐墨,叶蕴道:“在想什么。” “额...没,没想什么。” “没事就快吃吧,吃完赶路。”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付齐墨问道,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清楚她的打算。 “泾州!”话落,叶蕴眸底闪过一抹幽光。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泾州驿站 付齐墨皱眉:“去泾州干什么?”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回帝都问清楚来龙去脉,找出疑点,进一步查证吗? 闻言,叶蕴如同看白痴一般觑了眼付齐墨道:“你从帝都拎着鸟笼大老远来到边境,难道就没打开鸟笼好好看一看?” “这..”付齐墨有些别扭的将头转到一侧道:“苏丞相只说将东西给你,没说里面有东西。” “信鸽脚上绑有一封信,信中是你父兄的笔录,其中提到,在护送军饷途中,你父亲曾下令进行过两次开箱检查,一次是到达江陵当晚,另一次是在泾州转运之时。” “那这能说明什么?” “我们假设军饷在第一次检查时还在,那么,军饷就极有可能是在到达泾州之后被替换的。 可是军饷到底是在第二次检查前就已经被替换了呢,还是在第二次检查之后被替换的呢? 如果是在检查之前就已经被替换了,那么贼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法瞒天过海的呢? 如果是在第二次检查之后才做了替换,那么...二十万两军饷不是小数目,他们又是怎么做到在护送军众目睽睽、日夜严防死守下,让二十万两军饷不翼而飞的呢?” “这...”付齐墨眉头紧锁,脑中不断思寻叶蕴方才所言,却没有半点头绪。 “不用想了,”叶蕴看了眼付齐墨道:“答案是军饷根本不可能在护送军眼皮子底下消失!他们没有作案时间,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条结论,军饷定是在第二次检查之前就已经被替换了。” “可你不是说军饷在第一次检查时还在吗?”付齐墨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怎么觉得自己都被宇文蕴给绕蒙了。 “付齐墨,”叶蕴目色幽幽看着他道:“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能光有,得用!” 闻言,付齐墨瞬间脸色黑了一个度,这女人是在变着法儿的说他蠢么! 看付齐墨这副表情就知道参不透其中关窍,懒得跟他浪费口舌,叶蕴直接道:“现在我们换一种假设,如果军饷是在江陵被替换的,那它是什么时间被替换的?据本宫所知,从江陵走水路抵达泾州,只需半日,如此短的时间内,如何实现银两转移?而且笔录中表明护送军饷到达江陵时护送军并未停留,而是验查后直接登船。” “那就是说...” “军饷是在泾州被替换的。”叶蕴肯定道。 付齐墨哑然,他愣愣的看着叶蕴,只觉得这个样子的宇文蕴让他感到不真实、陌生,他不由开口道:“你真的是...宇文蕴?” 闻言,叶蕴白了他一眼,这货对正事反应那么迟钝,对她到底是不是宇文蕴倒是敏感的很。 随即身子前倾,用手指挑起付齐墨下巴,凑近道:“本宫是不是宇文蕴,付二公子你不是最清楚?毕竟...付二公子当时可是吃了本宫不少的好东西呢~”说完,叶蕴还故意在付齐墨耳边呵了口气。 一股令人羞赧的躁动感涌上心头,付齐墨忙将叶蕴一把推开,眼神慌乱,口不择言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被付齐墨险些推倒在地,叶蕴没有在意,她看了眼有些擦破皮的右掌,嘴角一勾,饶有兴趣的看着付齐墨道:“付二公子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倒是让本宫很怀念昨夜主动宽衣解带的你呢~” “宇文蕴!”付齐墨唰的从地上站起来。 “嗯?”叶蕴挑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被她气到跳脚的付齐墨。 “呼~”付齐墨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道:“休息好了,走吧。” 对此,叶蕴没有反对,将东西收拾好,三人继续上路。 从关城到泾州有两条路,一是直达崆城,由崆城转泾州;二是从崆城到丰城,从丰城走水路到泾州。 虽然崆城可以直接到泾州,但是路程较远,即使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需十几日方可到达。 偏巧,叶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因此,直接选择了方案二,先到丰城,再转泾州。 在叶蕴三人匆忙赶路的日子里,留守在帝都中的人也没闲着,收到叶蕴的折子,苏牧云以最快的速度看完后便带着折子去了御书房。 “苏卿找朕何事?军饷一案可有眉目了?” “皇上,微臣正是为此事前来,这是殿下从边境送回的折子,请皇上过目。” 闻言,宇文雍看了眼窦公公,窦公公从苏牧云手中接过奏折转呈给宇文雍。 打开奏折,将里面的内容一览而过,半响,宇文雍合上奏折道:“苏卿意下如何?” “殿下此举已是眼下最妥当的处置方式。” “嗯,就按长公主的意思着命户部去准备吧,此次军饷运送由兵部负责,转告姜言,若军饷再出意外,让他提头来见!” “是!” “对了,案子你与大理寺查得如何了?距离朕给的期限没几天了。”宇文雍沉声道。 “回皇上,还在侦查,不过微臣收到消息,殿下已经到达丰城,不日则抵达泾州。” “长公主?”宇文雍一愣道:“她不是在边境大营吗?怎么又跑泾州去了?” “是付二公子为了早日给付将军洗刷冤屈,不远千里跑到边境大营去求殿下出手帮忙的。”苏牧云解释道。 “既然长公主去了泾州,可是军饷一事与泾州有关?”宇文雍眸色一沉道。 “付二公子临行前,微臣曾托付二公子将付将军的供词转交殿下,想必是殿下从中看出了什么,这才前往泾州一探究竟。” 闻言,宇文雍微微轻叹一声道:“也难为她刚将南陵皇子送到边境,又因军饷一案四处奔波,罢了,派人给她带句话,军饷一案,朕再宽限你们十日,查案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是,皇上的意思微臣一定转达,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先告退了。” 宇文雍手一摆道:“去吧。” “是!” 出了御书房,苏牧云立即返回政事堂,将宇文雍的意思如数转与兵、户两部,接着,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由信差送至泾州驿站。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信 五日后,一只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停靠在泾州码头,从船上下来三个身着粗布短衣的男子,一个佩剑、一个拎着鸟笼、还有一个,不似其余两人那般高大,站在两人中间,显得如女子般娇小。 “现在我们该去哪?”站在码头边上,付齐墨环顾一圈问道。 “驿站。”说完叶蕴径直往前走去。 闻言,付齐墨与楚辞迅速跟上。 三人向码头前的老翁询问了驿站的具体位置后,即刻去了驿站。 泾州驿站距离码头不算远,许是为了方便出行,离开码头穿过两条街,就看见一座灰瓦白墙、左右各挂着一盏灯笼的院子,门匾上写着驿站二字。 叶蕴看了眼门匾道:“楚辞,去敲门。” 楚辞点头,随即上前叩门:“叩叩叩...” “来了,来了...”声音由远及近,眨眼,院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年过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叶蕴等人站在门口忙俯身拱手笑意盈盈道:“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叶蕴直接掏出大理寺令牌道:“大理寺办案,途径此处,借宿几日。” “原来是从帝都而来的贵人,下官李茂乃此处驿丞,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望大人见谅。”一听是大理寺的,男人吓得忙作揖行礼。 “李驿丞不必多礼,我等奉命前往崆城办案,只是连日奔波,身体略感不适,这才来此借宿,逗留不了几日,知府大人那边李驿丞就不必上报了,”话落,叶蕴见李茂面色为难又道:“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孰轻孰重,想必李驿丞心中自有分寸。” 听出叶蕴话中的威胁之意,李茂吓得抹了把汗,连忙点头应下:“大人放心,今日从未有外人来过驿站。” “嗯!”叶蕴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避开李茂带着付齐墨、楚辞踏进驿站。 见此,李茂忙探出身子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见后赶忙将门关起来。 “哪有空房?”站在院内付齐墨环顾一圈后问道。 “回大人,东西侧楼都空着,大人想住哪间都行。”李茂道。 “你说呢?”付齐墨转向叶蕴询问意见。 闻言,叶蕴想都没想抬脚上了东侧楼梯,进了二楼最靠里的一间房。 见此,付齐墨与楚辞对视一眼,也上了东侧二楼,紧挨着叶蕴的房间一人选了一间。 亲眼目送三人进了房间,李茂这才呼出一口气,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小,实在是领头的那位大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了,跟那位大人站一起,他总觉得腿筋想打颤。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瞧那三位大人的模样,风尘仆仆的,定是没用过膳,他还是先嘱咐厨子做些吃食出来吧。 这般想着,李茂正欲去后厨,不料敲门声再次响起。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要么一个不来,要么来一堆。”李茂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往门口移动。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开开门!”敲门声频繁且急促。 “来了,来了,别敲了...”李茂小跑两步。 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信差,见有人开门,不等李茂说话便一股脑的将一封信塞到李茂怀里道:“帝都传信,给入住驿站之人。” 话落,不给李茂询问机会,信差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走了。 李茂看看远去的信差,又看看手中的书信,暗骂了句:“娘的,赶着去投胎啊!”将门再次关起,上了东侧二楼,向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叩叩叩!” “谁?” “大人,是下官,方才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说要给入住驿站之人,这驿站之中只有三位大人,下官想,这信应该是大人的,所以就擅自送上来了。”隔着门,李茂好言好语道。 李茂话音刚落,叶蕴将门打开,李茂将手中书信递过去,接过书信,叶蕴道了句:“有劳了。”随即将门关起回到桌前坐下。 看着什么都没有写的信封,叶蕴动作一顿,遂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纸读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有短短两行,眨眼的功夫,叶蕴已经将内容看完了,明白写信之人是苏牧云后,叶蕴想了想,随即从屋内翻出纸笔,唰唰几笔写下两行小字,接着将纸折叠撕成小块,拿起有字的那半块,走出房间,去找付齐墨。 “怎么了?”看着门口不请自来的叶蕴,付齐墨打开门后微微一愣问道。 “那只信鸽呢?”叶蕴道。 付齐墨错开身子指指桌子道:“再那儿。” 看了眼鸟笼的位置,叶蕴直接避开付齐墨走到桌前,伸手掀开覆在鸟笼上的罩子,叶蕴打开鸟笼,将信鸽拿出鸟笼放在怀中,接着将纸条卷起来塞进绑在信鸽脚上的小筒里,然后抱着信鸽来到窗前,打开窗,双手向前一抛,信鸽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窗前。 “你到底写了些什么?”付齐墨走过来与叶蕴站在一起,两人一同看着窗外的景象,疑惑道。 抬头看了眼付齐墨,叶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话落,叶蕴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被付齐墨叫住:“接下来我们去哪?” 叶蕴脚步一顿道了句:“休息。”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炷香后,李茂派人送来吃食,简单用过后,叶蕴扯下帐帘,直接裹着被子睡起觉来。 这一睡,直到晚间才醒过来。 听到叶蕴房中传出动静,付齐墨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拉着楚辞去了叶蕴房间。 刚吃完晚膳的叶蕴看着结伴而来的两人,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 一屁股坐到叶蕴身边,付齐墨道:“是我硬拉着他过来的。” 看了眼始终站在原地的楚辞,叶蕴勾唇道:“别站着了,过来坐。” “属下不敢!”楚辞拱手拒绝。 “坐!这是命令!”叶蕴加重语气。 听出叶蕴话语中的不满,楚辞身子一顿,随即走过来坐下。 见此,叶蕴眸色微微亮起,漆黑如墨的眸子染上一层柔色。 目睹叶蕴与楚辞之间的互动,付齐墨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对一个下人都比对他好! “说吧,找本宫何事?”未察觉到付齐墨的情绪变化,叶蕴一边为自己添茶一边道。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夜探码头 压下那股莫名的妒意,付齐墨道:“说吧,你想怎么查,从哪开始。” 端起茶杯呷一口,叶蕴放下茶杯道:“事缓则圆,不急。” “怎么能不急!”付齐墨绷着脸拍桌而起怒气冲天道:“距离皇上给的期限已经没几天了!宇文蕴,你到底有没有把案子放在心上!” 闻言,叶蕴面色一变冷声道:“如果付二公子对本宫的查案方式不满,那大可自便!” “你!”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付齐墨面色憋的通红却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出去!” “哼!”付齐墨负气而去。 付齐墨走后,叶蕴对楚辞吩咐道:“暗地里看着他,不要让他打草惊蛇坏了本宫的计划。” “是!”说完楚辞大步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叶蕴日日缩在屋内,既不下楼走动,也不说要离开,搞得李茂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只是途径此处休憩么?这都过去三日了,还不走吗?怪哉,怪哉! 直到第四日,正在午休的叶蕴忽闻窗外传来“咕咕”声,立即睁开眼径直去到窗口打开窗户,果然见窗沿上站着一只信鸽。 叶蕴面露喜色伸手将信鸽抱进房间,从腿上取出信纸,将信鸽放到一旁,忙看起纸上的内容来。 原来如此!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叶蕴手中微微用力,纸条瞬间化为一团粉末。 “楚辞。”叶蕴唤了声。 听到声响,楚辞打开门过去。 “主子!” “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你去打听打听那日用来运送军饷的官船如今停在何处。” “是。”话落,楚辞瞬间闪身离开。 晚上,叶蕴早早用了晚膳便灭灯上床休息了。 亥时刚至,原本熟睡的人唰的睁开眼,叶蕴从床上起来的同时,门外闪身进来一人。 “查到了,在官用码头,由士兵把守。”楚辞道。 “辛苦了,随本宫去看看。”话落叶蕴拿出事先备好的面巾,一个扔给楚辞,另一个自己系上。 待楚辞系好面巾,主仆二人直接翻窗而出,细心将窗户重新关好,两人同时飞离。 络云对河道运输管理甚严,每条河岸都会设有官用码头,专门用来供官家管控货物运输,普通百姓是没资格使用的,因为官船的使用需要当地知府批文。 官用码头与通用码头相隔并不远,叶蕴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重兵把守的官用码头,向楚辞打了手势,二人立即寻了个可藏身之处藏起来。 叶蕴看着空旷无比毫无遮掩之处的码头,当即放弃了想要从正面进入的想法,转而将主意打向运河。 “可会凫水?”叶蕴小声问道。 楚辞点头。 “从水下走。” 接着,两人放慢脚步,慢慢一点点移向水岸,翻过护栏,瞬间隐于水下。 虽已年后,可还未到开春,身体没入河水的刹那寒气刺骨,叶蕴忍不住身子抖了一下,忙暗自运气调动内力暖和身子。 略微缓缓,待身体不似方才那般僵硬后,两人开始行动,往官船方向游去。 码头左岸所有官船被铁链串在一起连成一片最后统一固定在铁桩上。 叶蕴与楚辞潜到深处,一口气穿过三条船,等到游到中间位置,与码头上把守的士兵隔开一段位置后,两人才慢慢爬上船舱。 上船后,叶蕴猫着腰身,示意楚辞留下放风,自己径直走向内舱。 按道理所有货物在运输时都会堆放在船头方便搬运,可付振国为了保证军饷的安全,硬是让人将军饷全部移到了内舱,而且还下令将内舱通往二楼船舱的楼梯封死,内舱门口派人全天守候,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岗,在如此严密的布局下军饷还是失窃了,就说明这件事是早有预谋! 蹑手蹑脚打开舱门进去,叶蕴从袖中掏出火折,轻吹一口气,室内逐渐亮堂起来。 为了避免岸上的士兵发现,叶蕴刻意将腰弯的很低,她一边慢慢观察舱内陈设,一边小心移动。 时间过去这么久,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内舱进进出出,想要找到军饷当初留下的痕迹是不可能了,她能做的就是将整个内舱细细查看一遍,看看能否有什么细致的发现,比如暗道或者是不寻常的痕迹什么的。 叶蕴找的很细,从舱门口开始,每一寸船板她都认认真真检查、翻来覆去的敲敲看看。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叶蕴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后面的狭窄空地时突然发现此处船板有条细细的缝隙,看切口像是被人用工具刻意划开的。 叶蕴将火折立在一处,自己侧躺在那块船板上随即用指节用力敲了敲,明显听到从底部有空响声传回。 爬起身,叶蕴尝试用内力将木板吸起来,结果木板纹丝不动,不得已,叶蕴从内舱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片,顺着缝隙插进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强行将其撬开一个口子。 扔开铁片,叶蕴抓住木板用力掰开,这才发现木板之所以弄不开是因为有人用木棍从里面将其封死了。 拆除掉木板上的障碍,叶蕴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洞口,不做多想,拿起火折就从洞口一跃而下。 下去之后叶蕴才发现原来这内舱底下有一个很宽敞的封闭空间,里面除了扔着一把竹梯外,再无他物。 寻了地方将火折放下,叶蕴搬起梯子尝试着比划一番,发现这竹梯的长度刚好能够着那个四四方方的洞口,放下竹梯,拿起火折,叶蕴顺着方向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船壁,在那船壁上同样发现一条细痕。 叶蕴四处看看,接着对着那细痕一掌拍下去,眼前立刻弹起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 叶蕴伸手将木板彻底搬起来,一个与木板大小相符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透过洞口,叶蕴能清楚的看清对岸码头上的情况。 弄清船舱里的秘密后,叶蕴将木板重新合上,然后原路返回退回内舱,接着将被破坏的木板复原,灭掉火折出了内舱。 冲楚辞打了个手势,两人向来时一样,悄悄回到水中,然后一口气潜回岸边。 上岸之后,快速用内力烘干衣服,重回驿站。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粮仓闹鬼? 翌日,用过早膳,叶蕴避开所有人扮成一个中年男人从驿站后门出去径直往城东而去。 半个时辰后,叶蕴来到一处有些破旧的宅院,望着上方掉漆隐隐向下脱落的门匾,挑眉道:“粮仓?看来就是这里了。” “哎!别看了,那里早没人用了。”有人喊道。 叶蕴扭头,不知何时路口来了位身材圆滚,头戴布巾、手拎菜篮的老婆婆。 “老人家..”叶蕴叫了声走上前道:“你说这里早就没人用了?” “是啊,这里之前是官府用来存放官粮的,大概就是三个多月前吧,有一天知府大人突然派衙役将里面的粮食全部拉走了,说是这里太旧了,粮食放在这里不安全。 不过依我老婆子看,那都是知府大人的借口,这个地方它..不干净,夜晚闹鬼!”老婆婆突然紧张兮兮拉低声音道。 “哦?”叶蕴疑惑道:“老人家为何这么说?莫非老人家你见过这鬼?” “可不是么!有天晚上,我走亲戚路过此处,亲眼看见这里面灯火通明,还不时发出桄榔桄榔的怪叫,差点没把老婆子我吓死!”老婆婆心有余悸道。 “那...这鬼现在可还在?”叶蕴若有所思道。 “哎呦,这谁知道呢,自那天后,老婆子我晚上都不敢出门,年轻人,我看你面生的很,不是这儿的人吧,听我老婆子一句劝,离这儿远远的吧,这地方邪性的很!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这地方待久了,我这心里总是忽上忽下的。” “好,多谢老人家提醒,您路上小心!”目送老婆婆离开,叶蕴回头再次看向宅院上空的牌匾,嘴角微勾。 闹鬼吗?呵,这下倒是越来越好玩了! 随后叶蕴转身离开。 翻墙回到驿站叶蕴刚换完衣服撤去伪装,付齐墨便推门进来了。 看着悠哉哉坐着喝茶的叶蕴,付齐墨直接问道:“你去哪了。” 叶蕴耸耸肩膀道:“这不是在这儿呢。” 付齐墨眉头一拧道:“我是问你刚才去哪了。” 见叶蕴不说话,付齐墨又道:“早膳后我来过,你房里没人。” 闻言叶蕴嗤笑一声道:“去哪是本宫的自由,用不着跟付二公子你请示吧。” 付齐墨嘴角动动没再多言,只一个劲儿的盯着叶蕴看。 被看烦了,叶蕴忍不住爆粗口道:“付齐墨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出口在那儿,麻溜的滚!” “对不起..” “你说什么?”叶蕴抬眼看向付齐墨,她是不是听错了,这货是在道歉吗?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向你道歉,只是,以后有什么行动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就像昨夜,他只是因为父亲大哥的事心烦睡不着,本想开窗透透风,不想正好看到她与楚辞离开的那一幕。 付齐墨薄唇紧抿继续道:“我不想每天像个傻子一样,除了在屋里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对此叶蕴认真思寻一番道:“有些事不告诉你是因为暂时不需要那么多人,你放心,本宫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该用你的时候绝不含糊,还有事儿吗?没事本宫要休息了,还是说...你想留下来..服侍本宫?”最后四个字,叶蕴说的格外轻佻。 付齐墨不由想到之前叶蕴当着楚辞的面戏弄自己的事情,顿时恼羞成怒,甩袖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将门重重合上。 “砰”房门发出巨响。 叶蕴看着因震动从门框上散落的尘土,忍不住挑眉摇头道:“啧啧啧,欲求不满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瞧瞧这好好的门都快被摔得寿终正寝了...” 门外路过的楚辞恰好听到叶蕴这番言论,顿时身子一怔,回想刚才付齐墨怒气冲冲与他擦肩而过时的场景,心里瞬间对他生出几分同情。 付二公子对上主子....总归是....不自量力了一点。 与付齐墨斗嘴完胜后,叶蕴一整天都持续在欢愉的状态下,就连前来送晚膳的李茂都察觉到了叶蕴今日心情很好。 “大人似乎心情很好?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发生?”将晚膳放到桌上,李茂一边留意着叶蕴的面色一边小心翼翼道。 “吃饱喝足又睡得香,这心情想不好都难。”叶蕴回道。 “哈哈哈,那下官祝愿大人日日吃得好、睡得好,心情舒畅!”李茂这马屁拍得好,叶蕴乐的更欢了。 “那就承李驿丞吉言了。” “大人慢用,下官先下去了。” “李驿丞请便。” 目送李茂出去,叶蕴将晚膳移到自己面前开始用膳,不多时,堆积的饭菜就在叶蕴的努力下少了一大半。 要是搁在平时,叶蕴绝对吃几口就停了,可今夜不同,她必须多吃些才有力气去“抓鬼”! 夜深人静,驿站里的人都陷入熟睡,叶蕴悄悄打开门从里面出来,正当叶蕴关门时,拐角处传来一道闷声:“你打算去哪?” 叶蕴回头,就见同样一身夜行装扮的付齐墨从拐角处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叶蕴冷声道。 “我要跟你一起去。”付齐墨目光坚定道。 闻言叶蕴皱眉语气不悦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既然你都能去得,为何我去不得!”付齐墨不赞同道。 “那自然是因为本宫功夫比你厉害!” “你!” “好了,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回去休息吧。”说完,叶蕴腾空一跃,眨眼人就出了驿站。 “宇文蕴,你休想撇下我!”说完,付齐墨立即追出去。 叶蕴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环顾一圈,快速寻了个角落屏住呼吸藏起来。 片刻,一个黑影出现在原地,那黑影看着空荡荡的街巷瞬间有些迷茫,不知该走哪个方向好。 就在此时,一阵冷风迎面来袭,黑影狼狈不堪堪堪躲过一击,未等他有所准备,掌风再次来袭,黑影一个不防直接被人挑了面巾,看着面巾之下那张熟悉的脸,叶蕴紧忙卸了力道,随即怒不可遏道:“付齐墨你抽什么风,不是让你回去么!” ------------ 第一百六十章 中计了 “我说了,我要跟你一起去。”付齐墨固执道。 “算了,随你,想跟就跟着吧。”懒得再跟付齐墨浪费时间,叶蕴一把将面巾扔给他,继续往东走。 见叶蕴松口,付齐墨一喜,忙将面巾重新绑好,随即跟上叶蕴的脚步。 一炷香后,叶蕴带着付齐墨来到白日里来过的粮仓。 看了眼付齐墨,叶蕴率先飞身跃进院子,付齐墨不敢耽搁,急忙运气跟上。 说是弃院,可院内全然没有萧条之感,一应物件都被整整齐齐摆在一旁。 院落不大,标准的四合院落,叶蕴左右看看,然后带着付齐墨去到最左面那间,打算一间一间排查。 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 叶蕴挥手让萦绕在鼻尖前的霉味散开,接着拿出火折,就着微弱的火光打量屋内的景象。 跟平常的粮仓一样,里面空无一物。 “为什么来这里?”付齐墨问道。 “军饷进入泾州后就存放在此处。”说着叶蕴蹲下,将火折靠近地面,地面上有很多箱子摩擦过的痕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杂乱无章的鞋印,进进出出皆有。 “看出什么了?”付齐墨俯身凑近道。 摇摇头,叶蕴站起身道:“什么也没有,走吧,去下一间。” 下一间是正间,与方才那间相比有些许不同,空间大了一倍不说,墙上还挂着一个铁制的谷神头像。 叶蕴倒是知道一些米铺掌柜会在家中供奉谷神,已保佑米仓不空、生意蒸蒸日上,可是将谷神打造铁身的还是第一次。 不由得,叶蕴盯着谷神头像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察觉叶蕴盯着对面墙上的头像看个不停,付齐墨不解道。 叶蕴摇摇头,正想移开视线,却见那谷神的眼睛闪了一下,一瞬间危机感来袭,叶蕴下意识喊道:“快走!” 却已然来不及了。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方才还空荡荡的房间从地底下升起厚重的铁门,顷刻间四面闭合形成一个封闭的密室。 “这是怎么回事!”付齐墨错愕的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铁墙,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叶蕴眼神微眯道:“有人开启了机关。” 说话间,轰隆声已停,咔嚓一声,铁壁四周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孔,紧接着无数箭支从孔洞射出。 “小心!”叶蕴惊呼一声,快速在空中翻滚躲避利箭。 这种阵仗付齐墨从未见过,此时见漫天箭雨四射,心下一慌,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发什么愣,想死你就趁早说!”一脚踹开直直射向付齐墨心脏的利箭,叶蕴回头怒骂道。 “对...对不起...”回过神,付齐墨才意识到眼下情况多危机,当即学着叶蕴的样子一边翻滚躲避利箭一边借机将箭踢入铁壁,堵住孔洞。 箭支数量太多,两人足足忙乎了一炷香时间才将孔洞堵死,在此过程中,付齐墨胳膊、后背各中一支箭。 叶蕴扶住脸色发白呼吸不稳的付齐墨隐含急切道:“怎么样,还能撑的住吗?” “放..心,这点伤..不..不碍事!”一句话,付齐墨说的颇为费力。 见此,叶蕴伸手在付齐墨后背点了下道:“我暂时封住了你的痛穴,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当前重要的就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四周都封死了,怎么出得去。”付齐墨有气无力道。 闻言,叶蕴扶付齐墨坐下,自己站起来正打算四处探查一下,想想出去的方法,不料铁壁突然开始骤然急速下降,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铁壁下降速度减慢,接着只听咚的一声,铁壁砸在地面上,锁链声响起,铁壁慢慢拆分开来,一点一点沉到地下。 待铁壁消失,叶蕴看着四周灯火通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封闭的山洞里。 “咳咳~”身后传来阵阵咳嗽声,叶蕴折身回到付齐墨身边,抬起付齐墨中箭的右臂看了看道:“箭头射入不深,忍忍,我帮你取出来。” 说着,叶蕴一手握紧付齐墨右臂,另一只手握住箭杆,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拔出来。 热血喷射,叶蕴早有准备,立即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接下来就剩后背那根了。 “转过来。”叶蕴道。 付齐墨慢慢转过身,仔细看看箭没入的深度,叶蕴调侃道:“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说完,叶蕴如法炮制,手法利落取掉箭头,又帮付齐墨包好伤口。 “好了,起来吧。”叶蕴拍拍付齐墨肩膀,随后便不在管他,而是自顾自的在洞穴里转起来。 强忍着痛意,付齐墨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见叶蕴走走停停对着山壁一阵摸索,走上前道:“出的去么?” 闻言,叶蕴偏头看了眼付齐墨,嘴角一扬,伸手对着一处用力摁下去,身后响起轰隆声。 原本封闭的洞穴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后面是一条小路。 “走吧。”话落,叶蕴难得大发善心搀起付齐墨一同走向洞口。 两人前脚刚从洞口进去,洞口后脚便合了起来。 叶蕴扶着付齐墨顺着小路一直走,未走多久,眼前出现三条分叉口。 两人停住脚步,付齐墨喘着粗气道:“走哪边。” 叶蕴一时间也难以判断,正想随意选一条时,却瞥见右侧那条路的路中间有几块散落的石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叶蕴道了句你在这儿等着,随即放开手走过去蹲下来,拿起那几块石头细细摩挲,然后又拿起其中一块对着山壁上的烛灯看个不停。 心中所想得到印证,叶蕴当即道:“走这边。” 说完又折回去扶着付齐墨走了右侧这条路。 右侧这条路明显与方才的不同,两人越往前走道路越宽,宽到能同时容三四辆马车同时行驶,而且路面上还有不少车辙印。 “这条路难道是用来运输东西的?”付齐墨突然出声道。 闻言,叶蕴轻笑道:“看来还不算太笨。” “你...”付齐墨抿唇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蠢?” “是!”叶蕴毫不客气点头道。 得到肯定答案,付齐墨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自己没有她聪明些罢了,何至于沦落到蠢这个地步。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传信 付齐墨还想继续跟叶蕴争辩什么,可显然叶蕴已经没心思跟他掰扯这些无聊的话题了,因为,他们已经到出口了。 望着已经泛白的天色,叶蕴暗叹一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洞穴出口在一座深山里,洞口四周印着许多车辙印,每个印记都很深,可以想象的出车上的东西份量有多重。 “你打算跟着车印走?” 叶蕴点点头,随即继续搀扶着付齐墨往前走。 叶蕴两人一路跟着车辙印七转八拐穿行于深山中,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车辙印逐渐变得凌乱起来,其中掺杂了不少由其他方向往来的印记。 看来他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叶蕴看着密密麻麻的印记,眸光一闪暗道。 继续往前走,一刻钟后,两扇镶嵌在山体里的巨大铁门出现在眼前,从里面不时传出丁零当啷锤击铁片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吆喝声。 叶蕴与付齐墨对视一眼,正打算混进去一探究竟却听见里面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容不得多想,叶蕴立即拉着付齐墨飞到不远处的土丘后躲起来。 不多时,两扇铁门同时从两侧打开,一辆辆马车从里面推出来,令叶蕴两人震惊的是马车上的东西,竟是刚刚打造完成的兵器! 整整十几辆,这还不包括之前就打造好的! 叶蕴面色一冷,私造兵器,其用途不明而喻!看来是有些人等不及想要谋反了! 意识到事态紧急,待车队走远后,叶蕴立刻看向付齐墨道:“你即刻返回驿站,将此消息传信给苏牧云,请求派兵前来清剿,另外,告诉楚辞,让他看紧泾州知府以及昨夜那个粮仓!” 任谁都没想到,一件军饷失窃的背后竟会牵扯出一桩谋逆案,见叶蕴面色沉重,付齐墨也不敢耽搁,待叶蕴嘱咐完后,忙顺着小道往山下走,希望能尽快赶回驿站传递消息。 驿站内,楚辞站在楼梯口,不时往叶蕴房间方向看两眼,主子要夜探粮仓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本来他想同行,主子担心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因此命他留守。 可是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十二个时辰,主子为何还不归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楚辞越想越难以平静,考虑再三,楚辞决定,如果到晚上主子与付二公子还未归来,那他便去粮仓一探究竟! 整整半日,楚辞都等在楼梯处,既不动也不说话,看的从院中路过的李茂啧啧称奇。 怪哉!往日从不踏出房门半步的人,今日为何一直站在楼梯口?而且一站就是一日,不吃不喝,他都不累的吗? 很快,日头偏西,已到了晚膳时节,叶蕴与付齐墨仍不见踪影,楚辞坐不住了,他快速将桌上的饭菜用完将食盘送下楼,随即返回房间为接下来的夜探做准备。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楚辞拿起桌上的佩剑,推门而出,随手将门关好,下一刻便飞身而出。 戌正一刻,街上已无行人,只余值夜侍卫来回巡查,楚辞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一路都贴着墙根走,十分小心谨慎。 路过一个交叉街巷时,迎面走来一队值夜侍卫,楚辞正欲左拐,不想左面也走出一队值夜侍卫,不得已楚辞快速闪身拐进右侧小巷内。 “哟,李哥,今天不是方老二的岗,怎么是你?” “方老二婆娘跟他娘打起来了,他回家劝架去了,没办法就只能我替他了。” “哎~要说方老二那个婆娘,是个男人都消受不起。” “那可不,行了,不说了,该去交班了。” “好,李哥慢走。” 待两队人马离开,楚辞才从角落里出来,正欲赶路,却从不远处传来一道轻微的哼唧声。 楚辞本不想理会,可转念一想会不会主子,因此调转方向往声源位置走过去。 小巷深处,在堆放杂物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人,由于对方背冲自己,楚辞看不清面容,只好上前将其翻过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竟然是付齐墨! 楚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醒醒!醒醒!”楚辞拍拍付齐墨的脸,对方毫无反应。 见此,楚辞立刻为其渡了些内力,强行逼迫付齐墨醒来。 “咳咳..咳咳..是你...”付齐墨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楚辞,心中松了口气。 “主子呢?”楚辞追问道。 “她没事,快,带我回驿站,再晚就来不及了!”想起叶蕴的叮嘱,付齐墨催促道。 看了眼付齐墨,楚辞只能先放弃去粮仓找叶蕴的想法,搀起付齐墨返回驿站。 房间内,付齐墨顾不得崩裂的箭伤,赶忙拿起纸笔将今日所见如数写下来。 “去你主子房间将信鸽带来。”搁下笔,付齐墨在屋中看了一圈才想起信鸽之前被叶蕴拿走了,于是吩咐道。 闻言楚辞点点头,立即去叶蕴房里将睡梦中的信鸽抱起来交给付齐墨。 看了眼楚辞,付齐墨道:“多谢!”话落将纸条绑在信鸽脚上,随即将信鸽放飞。 见付齐墨忙完,楚辞从屋内拿来一瓶药以及纱布,一边帮付齐墨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主子到底在哪。” “她在翠庭山。”付齐墨沉声道,这是他下山后从路过的村妇那儿打听到的。 略微思忖后楚辞得出结论:“粮仓通往翠庭山。” 闻言付齐墨眸中闪过抹惊讶随即恢复如常赞叹道:“不愧是那个女人看重的人,反应就是快。 不错,昨夜我们在粮仓内受到伏击,等我们脱离桎梏后才发现人已经离开了泾州城。 你家主子让我转告你,盯好泾州知府以及那个粮仓。” 付齐墨尾音刚落就见楚辞向外走去,付齐墨急忙道:“你去哪?” “粮仓!知府县衙就有劳付二公子了。”说完,也不管付齐墨是否愿意,人已消失在门口。 “还真是一个府出来的。”付齐墨低声喃呢道。 另一边,自付齐墨离开后,叶蕴便一直躲在山丘背后,时时观察着铁门里面的情况。 直到夜幕降临,有人出来解手,叶蕴趁其不备将人打晕藏起来,换上此人的衣服又做了一番伪装,这才进到里面一睹真颜。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主谋竟是他! 人还未进入铁门,叶蕴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热腾腾的气味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将她面容紧紧勒住,一瞬间,叶蕴有些喘不上气来。 掉过头,叶蕴狠狠吸了几口气才让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再次回过头,叶蕴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顶着令人煎熬的气味,慢慢往里走。 很快叶蕴就看到空旷的山洞上空吊着十几个巨型炼铁炉,每个炼铁炉的旁边都架着木头架子,架子上站着很多光着膀子的壮汉,有在炼铁炉里搅拌的、有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的、有不断淬炼刀刃的、还有将成品兵刃往马车上搬运的,简直是流水线工程。 “喂!偷什么懒,还不快点过来装车!”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叶蕴瞬间回神,抬头就对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叶蕴身子一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忙小声应道:“就来,就来。” 叶蕴小跑过去,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将兵刃分类抱上车。 监工本人对叶蕴偷懒很不满,此时又见她动作生疏、体格瘦小不由唾骂道:“老子看二麻子是不想干了,什么货色都敢往回收,你!动作麻利点!” “是是是!”叶蕴点头应道,动作放快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洞内所有兵刃全部装完,方才搬运兵刃的汉子们各自走到自己的车前,见此,叶蕴也只好随意站在一辆马车旁边。 众人如此识相,监工面露满意,手中鞭子一扬洋洋得意道:“出发!” 一声令下,站在马车最前面的壮汉将绳子套在肩上,旁边围着的人同时动手拉起马车,一同往外推。 这还是叶蕴第一次干这种活,说不吃力是假的,没走多久便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胳膊酸得很,可她悄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大家仍然面色如常后,为防自己身份暴露,硬是咬牙坚持。 随着车队弯弯绕绕,兵刃都被运到了另一个空荡荡的山洞,此处堆积着许多木箱,叶蕴猜想箱子里面放的应该就是兵刃。 果不其然,监工一个手势马车停下:“装箱。” 所有人涌上前将木箱打开,随即将车上的兵刃往箱子里装,等到兵刃全部装箱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监工终于放话。 “今日就到这儿,回去休息吧。” 话落,众人全部往外走去,叶蕴混在中间,待远离监工视线后,趁乱离开往其他方向而去。 在深山里兜兜转转,叶蕴无意间又发现了一个新入口,从入口进去,叶蕴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到底,忽觉视眼变得宽阔,等叶蕴彻底出来才发现洞底深处居然是个大殿,殿阶之上有张巨大的座椅,那座椅通体发黄,扶手处雕刻着龙头,无论是座椅上的镂空雕纹还是外形都与太和殿的龙椅一模一样! 叶蕴微微一愣,正欲上去查看,忽听外面有动静,赶忙退回去藏起来。 “不是说了没事不要离开泾州城么!”一道明黄身影走进来,声音颇有些不耐。 “若不是事态紧急,下官也不敢轻易打扰主子!”跟在身后穿着黑色披风的人战战兢兢道。 “哦?”身着明黄衣袍的男人一步步走上高台,接着在叶蕴的注视下转过身,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暴露在烛光下,叶蕴眼眸微微一缩,宇文译,竟然是你!本该被幽禁在四皇子府的人居然出现在这深山中,还建了座属于自己的地宫,宇文译,还真是小看你了! 宇文译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道:“何事让范大人你如此着急?” 叶蕴眼神微眯,范淮,泾州知府,没想到竟然是宇文译的人! “昨夜有人闯入基地,下官本以为凭借基地内的机关足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不料今日下官派亲信去查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支沾了血的箭头仍在地上,下官怀疑此人很可能已经混入地宫。 倘若被此人探知了此间秘密,恐怕要大祸临头啊!”范淮惶恐道。 “怕什么,”宇文译不屑一顾道:“大局已定,一个宵小而已,本皇子还怕了他不成。” “主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范淮提醒道。 “罢了,既然你不放心就派人去将这座山头翻找一遍,找到之后即刻处死。”宇文译不以为然道。 “是!下官即刻去办。” 范淮刚走,又有一人进来,只不过这回是一个女人。 “你怎么来了。”宇文译眉头一皱道。 “怎么,四皇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女人无视宇文译的不满,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呵,别说的本皇子好像负心郎一样,我们之间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不过,”宇文译突然伸手将女人拉入怀中,指尖从女人光滑的脸蛋上划过,挑起女人的下颚道:“说来还真要感谢你,童滢~要不是你以看望将军夫人为由,趁机从将军府偷出军饷运输路线图,本皇子哪有银子打造兵器?你可真是本皇子的福星呢!”说着,宇文译对准女人的嘴狠狠吻下去。 “嘶~”嘴唇被咬破皮,宇文译直起身,拇指抹过嘴角,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笑道:“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期限将至,大理寺查不出军饷下落,付家...就要家破人亡了,这么难得的场面,你不打算亲自回去看看?” 提及付家,童滢眸中闪过恨意,她看着宇文译道:“看,这么解恨的场面自然要好好的看!” “哈哈,本皇子就喜欢你这副恶毒的样子!”说着,宇文译大掌摸入衣领,顷刻间,女人衣服散尽,宇文译直接将女人抱起跨坐在自己身上,接着便无所顾忌的运动起来。 看着丝毫没有避讳公然在大殿上缠绕在一起的两人,叶蕴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不想再被这污浊之音恶心到自己,叶蕴趁两人沉迷之际,闪身离开。 出了山洞,叶蕴本想在山中多转转,试着找出军饷的下落,不料,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有人在搜山,安全起见,叶蕴决定退回山洞,不过这次她没再去大殿,而是选了条完全相反的方向。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网前期 有时候叶蕴都要怀疑自己运气要不要太好,她本是顺着一条道随意往下走,谁承想直接闯进了一个蛇窟。 看着深坑里面盘踞在一起一边游走一边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叶蕴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宇文译这都什么恶趣味,一会儿让人与猛兽相搏,一会儿又饲养毒蛇的,生而为人,就不能干点人事儿么! 厌恶的瞥了眼蛇坑,叶蕴赶忙从这里退出去,继续探索新道路。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的丞相府,苏牧云正在去往书房的小路上,忽见一抹白从眼前晃过,当即从袖带中取出一个紫金铃铛晃了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不多时,那抹白重新折回,苏牧云趁机伸出臂膀,小家伙顺势落在其手肘上。 “辛苦了。”苏牧云轻轻摸了摸信鸽的头,右手熟练的从信鸽脚上取下竹筒对着信鸽道:“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信鸽仿若通了灵性般直直往后院飞去。 从竹筒中取出信纸,当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时,苏牧云面色一沉,直接命人备车去往皇宫。 一个时辰后,苏牧云手拿信纸出现在御书房。 “苏卿前来有何要事?”宇文雍道。 “皇上请看。”没有回答宇文雍的问题,苏牧云将信举起来。 “闻喜。” “是。”窦公公走过来将苏牧云手中的东西接过呈给宇文雍。 片刻,宇文雍将信纸揉成一团面色阴沉道:“苏卿,朕命你协同大理寺即刻前往泾州,将这群乱臣贼子给朕全部拿下!” “皇上,如今敌方势力不明,单凭大理寺恐怕...” “这枚兵符你拿着,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必要时可去江陵调兵。”说完,宇文雍看了眼窦公公,窦公公点头退下,不多时捧着一枚兵符进来。 “微臣多谢皇上信任,事不宜迟,微臣这就出发。”话落苏牧云拿起兵符向宇文雍行礼后步履匆匆离去。 两日后,在一处隐蔽的山腰处,叶蕴一边俯身监视着底下人的动向,一边啃食着从洞穴里顺出来的果子。 这两日可把她忙坏了,不仅要时不时得暗中盯着宇文译还要一边寻找军饷的下落。 所幸老天还算照顾她,在她把洞穴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终于在一间密室中找到了被替换的那批军饷,只不过二十万军饷已经被挪用了不少。 经过对这几日所有线索的整合,叶蕴大概了解了军饷是如何被盗的。 当日付家父子护送军饷出发后宇文译就派童滢混到将军府偷走了行军路线图,得知军饷将从泾州转运后,宇文译便与范淮共同制定了这场偷梁换柱的戏码。 要想计划万无一失,首先就要选择一个隐蔽又安全方便他们下手的地方,因此便有了更换粮仓那一幕,至于老婆婆听到的半夜闹鬼声,她猜应该是他们改造粮仓、布设机关发出的声音。 接下来就是如何瞒天过海了,这个想法听起来很难,可实施起来相当简单,只要他们能想办法让付振国把军饷移到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粮仓内,然后在趁机将自己人混入行军队伍中计划就完成了一半。 那日应该是这样的,范淮以粮仓偏僻安全为由哄骗付振国将军饷暂放粮仓,接着等到晚上时,他们利用机关将原本的守军迷晕杀害,接着又利用升降机关将事先备好的石头与军饷替换,当所有军饷全部被替换后,又故意在少部分石头上面摆上银子,并在这些箱子外面做上记号。 所谓开箱检查也并非要将所有箱子全部打开一一检查,而是随即选中部分箱子开箱查验。 因此,只要付振国下令检查军饷,他们的人就会快速找到标有记号的箱子打开给付振国看。 等被替换掉的军饷全部搬上船后,那么早早埋伏在内舱底下的人就通过暗道进入内舱,找到刻有标记的箱子,将银子取回。 待官船将护送军送到丰城返回泾州后,躲在舱底的人通过连接舱壁的那个洞口将银子交给前来接应的同伴,再将内舱里的入口封死,那么舱底的秘密就不会被人发现,而军饷失窃之事也就成了一个不可破解的迷! 可惜啊,百密一疏,他们想不到她夜探官船发现了舱底的秘密,更没想到的是,她夜闯粮仓还误打误撞被他们给送到这深山里来。 说起来她还真得好好谢谢范淮,要不是他的手下突然发动机关,想必她也不能查得如此顺利。 一口咬掉最后一块果肉,叶蕴摸摸干瘪的肚子,微微叹气,怎么办,她还是好饿啊! 自从进来这里,她是吃不好、睡不好,苏牧云啊~你要再不来,本宫可都要饿瘦了! 三日后,付齐墨千盼万盼终于将所盼之人盼来,看着突然闯入的蓟良、蓟子真,付齐墨松了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齐墨,事情我们都已知晓,大军已在翠庭山附近等候,你可知上山的路?”蓟良开门见山道。 “嗯,我来带路。” “好,这样,”蓟良看向蓟子真道:“子真,你带齐墨与苏相汇合,为父带人围捕范淮,封锁粮仓。” “好!” 言罢,三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忙了。 “驾!” “驾!” 蓟子真与付齐墨二人一路纵马狂奔,用了一个时辰赶过去。 翻身下马,蓟子真带着付齐墨去找苏牧云。 “苏相。”蓟子真道。 “苏丞相。”付齐墨道。 看两人一脸风尘仆仆,苏牧云笑道:“两位辛苦了,”随即将视线转向付齐墨道:“付二公子可需休息片刻?” “不必了。”付齐墨拒绝道,自那日分开那个女人就一直未曾回来,虽然他知道以她的能力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那好,通知下去,即刻上山!” “是!”蓟子真立即往外走去。 不消片刻,在付齐墨的带领下,大军逐渐向翠庭山里面逼近。 同一时刻,叶蕴正躲在大殿偷听宇文译与范淮商议谋逆之事,他们打算在帝都引发一场混乱,趁着混乱闯入皇宫夺位。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赃俱获 “主子,此事要不要告知一声靖安王?如果我们能将他争取过来胜算会更大一点。”范淮提议道。 闻言,叶蕴来了兴趣,她也想知道此事靖安王有没有牵扯其中。 “那个老匹夫!这么多年他何曾正眼瞧过本皇子一眼?如今有好事了还要本皇子去巴结他?想都不要想!”宇文译冷笑道。 见状,范淮只好放弃继续劝说宇文译的想法。 “那下官不打扰了,先下去准备了。” 范淮正要走,宇文译想到之前的事情道:“对了,那人找到了吗?” “回主子,下官带人翻遍了整个山头别说人,连根毛发都没有见到过。” “既然如此就不必找了,左右再过几天就该收网了,不必将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是,下官这就通知他们都回来。”范淮俯身行礼,随即离开大殿。 范淮离开后,宇文译斜倚在龙椅上,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宏伟计划,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父皇,您老人家不是一直都看不上我吗?哈哈哈,放心,再过几日,您辛辛苦苦守护的络云就是我的了,您放心,到时候只要您老人家跪在地上求我,并且高呼一声吾皇万岁,儿臣就大发善心留您一命!” 大殿内,叶蕴听着宇文译这番痴人说梦、大逆不道的言论,恨不得一鞭子甩到他脸上! 宇文译窝在洞穴里做美梦的功夫,苏牧云已经带人将整个山头团团围住。 “接下来的路,付二公子可熟悉?”苏牧云问道。 付齐墨摇头道:“那日刚发现此地私造兵器长公主便让我回城报信,对其他地方并未涉足。” 看着不远处的铁门,苏牧云思忖片刻道:“付二公子你带人前往前面的山洞清缴兵器,蓟少卿你带一队人马以此往东搜查,如遇拒不投降者就地论处,至于西边,我来!” 闻言,蓟子真与付齐墨对视一眼,同时冲苏牧云点点头,随即三人各带一队人马出发。 “砰!” 铁门轰然砸开,里面的铁匠被巨声吸引,皆下意识望向门口方面,却见一群身着银甲的士兵闯进来,顿时吓得四下逃窜。 “全部拿下,一个不留!”付齐墨冷声道。 一声令下,身后士兵一拥而上,场面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蓟子真奉命带人往东搜寻,山洞没找到,却与刚收到范淮命令放弃搜山的一众死士相遇。 两方对垒,未曾多言,转眼便拼杀在一起。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衣服残破的手下慌慌张张冲进大殿。 龙座上,还沉迷于美梦不可自拔的宇文译忽被人搅了兴致面色变得狰狞,不等手下把话说完,直接一掌将人击倒。 “噗~咳咳咳咳...”那人右肘撑地躺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不断咳血并含糊不清道:“主子...恕..恕罪”。 “说吧,”宇文译正正身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主子,官..官兵打..打进来了...”那人忙跪好结结巴巴道。 “你说什么!”宇文译大掌拍上龙头,一脸震惊道。 “主子快走吧,官兵打上来了。”那人缓口气重复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宇文译瞬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在龙座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此事如此隐秘,不可能被发现,一定不可能...” 见宇文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那人冒死提醒道:“主子!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手下的话给宇文译提了个醒,他痴愣愣道:“对,你说的对,本皇子得走,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他就彻底完了! 这般想着,宇文译从侧梯上下来就要逃,被叶蕴一个空翻落到面前挡住去路。 “四皇弟这是要哪去?”叶蕴笑眯眯看着宇文译问道。 “是你!”宇文译横眉倒立道:“又是你宇文蕴!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觉得你今天走的了么!”说话间叶蕴摸上腰间的鞭子,轻轻一扯,鞭头直直落地。 见此,宇文译放弃了要走的打算,他咬牙切齿道:“也罢,宇文蕴,今日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话落,掌风一带直冲叶蕴门面而去。 宇文译这点功力叶蕴还不放在眼里,身子后仰倒滑几步轻松避开。 一击击空,宇文译恼羞成怒,身子腾空跃起就冲叶蕴不要命的扑过去,叶蕴也不躲,待宇文译过来,直接迎上去,转眼两人便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 以宇文译半吊子的功力根本在叶蕴手下讨不过十招,可叶蕴为了拖时间等待援军到来人赃俱获,硬是将打斗时长无限延长下去,直到她看见苏牧云带着银甲军闯入大殿,这才一脚将宇文译从空中踹下来。 “砰!咳咳咳咳....噗!” 侧头瞥了眼旁边半死不活的宇文译,苏牧云抬头看向神色淡然站在不远处的叶蕴作揖道:“听闻殿下深入虎穴,微臣甚为忧心,如今见殿下安然无恙,微臣便放心了。” “劳苏相记挂,这点宵小之辈还奈何不了本宫,来人,四皇子宇文译与泾州知府范淮狼狈为奸偷盗军饷、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即刻押解回帝都,等候发落!”叶蕴冷声道。 “是!” 从后走上两名银甲军将宇文译从地上拉起来,双臂反剪,压了下去。 “不知殿下所说的军饷在何处?”亲眼看着宇文译被人带下去,苏牧云再次将视线放在叶蕴身上轻声道。 “跟本宫来。” 随后叶蕴带苏牧云等人找到那间密室,看着堆积在一处的军饷,苏牧云道:“将军饷抬出去核对数目。” 话落,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军饷失而复得,叶蕴与苏牧云都不敢大意,因此一直留在密室当中,直到最后一箱全部搬运完。 走出密室,蓟子真与付齐墨已经将翠庭山全部清缴完毕,此时正汇聚一处,静等叶蕴与苏牧云二人出来,商量后续事宜。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尾 一炷香后,叶蕴与苏牧云从洞穴里出来,看见叶蕴的刹那,蓟子真隐隐有些激动,他快步上前道:“下官见过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近日可安好?” “多谢蓟少卿关怀,”叶蕴勾唇一笑道:“本宫无恙。” “如此下官便放心了。”蓟子真舒心一笑遂退到一旁。 视线没了遮掩,叶蕴将目光落在那堆积成山的木箱上,亲历过装箱事件的她自然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顿顿叶蕴道:“军械一事事关重大,理应即刻运回帝都交由兵部入册统计。” “长公主,下官愿领此命!”蓟子真主动请缨。 “我愿与蓟少卿一起。”付齐墨道。 闻言,叶蕴看向两人随即点头道:“好,这批军械本宫就交由尔等押送,不容有任何闪失!” “是!”二人同时应道。 “报!”有名佩刀将领走过来道:“启禀大人,本次共逮捕三百四十三名反贼,身份皆已核实,但泾州知府范淮至今下落不明。” “派人继续搜查,务必找到此人!”叶蕴沉声道。 “是!”话落,将领退下。 “这三百四十三名谋逆之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苏牧云侧目看向叶蕴询问道。 “传令下去,凡是死士就地处死,剩余之人,核验身份,除去被迫上山的百姓外,其余之人全部押入知府大牢,待新知府上任后根据络云律法再加以审判。”叶蕴不紧不慢道,对于这些人最后的惩处,她早有了定论。 “殿下思虑周全,蓟少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苏牧云看向蓟子真道。 “好。”拱手应下,蓟子真随即离开,不多时就听后山方向断断续续传来哀嚎声。 哀嚎声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等蓟子真再次回来,叶蕴当即下令,命众人将存放在山洞里用来运输兵器的手推车找来,用其分批运送缴纳的军械和军饷至之前连接粮仓的那个密道。 站在之前她与付齐墨坠落之地,叶蕴静静观察四周墙面,身后苏牧云三人以及银甲军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片刻,叶蕴向墙面走去,只见她骨节在一处墙面重重一扣,墙面瞬间弹起,露出一个铁制的十字转钮。 叶蕴看了眼机关按钮,直接覆手顺时针扭动,顷刻间大地晃动,四扇铁门破土而出最终合为一体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子。 接着叶蕴走到铁笼前,在其表面不断摸索,最后在一面铁壁处发现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轻轻一按,那面铁壁忽得往上升起,形成一扇铁门。 见此,叶蕴道:“装运。” 随后,身后的银甲军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时,里面空间装的差不多了,叶蕴示意银甲军停下来道:“为防万一,每次只装一车,蓟少卿你与付二公子留在下面接应,苏相,”叶蕴看向苏牧云道:“不如随本宫先上去?” 她要上去破除机关术,苏牧云不会武功,留在这儿,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苏牧云唇角含笑道:“殿下邀请,微臣自当从命。” 话落,两人走进去,同一时间铁门闭合,偌大的铁笼子徐徐上升。 话分两头,范淮在给死士传话后便顺着小路去密道打算回府衙做相关准备,不曾想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当即意识到出事了,顾不得再谈什么秋千大业,拔腿就往密道跑,打算利用密道回到泾州城逃命,却不想,粮仓外早被大理寺的人团团围住。 此刻,他人刚从粮仓出来就被手疾眼快的楚辞一把揪住后领,如拎小鸡仔一般将人扔到蓟良面前。 范淮慌慌张张爬起身,刚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老成的眼睛,后者问道:“你可是泾州知府范淮?”早在来之前他就调取了泾州知府的画像,此时为确保无错,蓟良亲自确认道。 事已至此,范淮深知自己是凶多吉少,当即跌坐在一侧道:“下官...泾州知府范淮。” “带走!”蓟良道。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大理寺衙役将人带下去。 从青天白日一直守到天色暗垂,粮仓里面再次传来动静。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死死盯着入口,只待有人出来,就冲上去将人拿下! 未等太久,众目睽睽之下,院门再次打开,最先出来的确是与他们同来的银甲军。 银甲军两两为一组拎着一个木箱陆续从里面出来,蓟良与隐于暗处的大理寺衙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直到最后看见熟悉的身影,蓟良大掌一挥,众人才从暗处出来。 “苏相!” “蓟大人,辛苦了。” “苏相,”蓟良看向旁边的木箱不解道:“这是?” “兵器。”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泾州知府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蓟良看着还在不断往出抬木箱的银甲军既感慨又心惊道。 闻言,苏牧云看了眼蓟良道:“一个小小知府怎会有如此胆识。” 蓟良眼球放大道:“苏相是说....” 苏牧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蓟良往里看,见此蓟良探出半个身子往院中一看,就见宇文译正被人押解在一旁,不由深呼一口气感慨道:“这下朝堂又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蓟良话刚落,似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为何不见长公主与苏相一起?” “此地有机关,殿下去了机控室,正在拆卸机关。” “哦~原来如此,”蓟良道:“此事若是放在几个月前,下官是万万不敢信的。” 听闻此言,苏牧云不由回想起以前那个性情狂躁、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公主,不经应和道:“是啊。” 谁能想到,一个不通古今、只会闯祸的人,一夜之间变得无所不能,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隐于暗处的楚辞听苏牧云说叶蕴在机控室,当即便寻叶蕴去了。 谁能想到,谷神头像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偌大的机关控制室,此时机控室大门敞开,叶蕴站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操纵杆前无从下手。 说实话,这东西,她并没有深入钻研过,平时破破机关阵还行,此刻让她一一拆除这些机关,属实有些难!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顺利返回 “主子!” 闻言,叶蕴回头看向楚辞道:“你来了。” “嗯!”楚辞轻嗯一声。 过了半响,楚辞见叶蕴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手的打算不由问道:“主子是想拆除这里的机关。” “嗯,”叶蕴点点头扶额无奈道:“这机关术本宫从未研究过,一时间还真是无从下手。” 楚辞扫了眼主控旁边持续转动的齿轮道:“何不直接将那齿轮毁掉。” “不可!”叶蕴摇头解释道:“还要靠升降机运输军械和军饷,若齿轮毁了整个机关就全部瘫痪了。” 沉默片刻,楚辞上前一步道:“属下试试。” “你会?”叶蕴回头惊讶的看着楚辞。 见此,楚辞冲叶蕴点点头道:“接触过。” “好,那就交给你了。”话落,叶蕴退后几步让出空缺。 楚辞上前,他先是细细将每个控制杆以及小齿轮全部看了一遍,接着在叶蕴的注视下,抽出佩剑,唰唰几下将几个小齿轮劈成两截,到最后就只剩一条路线的齿轮保持运转。 没想到令自己头疼的事轻而易举就被楚辞解决了,叶蕴欣喜道:“真厉害,回去之后不如教教本宫机关之术?” 闻言,楚辞点头道:“主子想学,属下必倾力相告。” “好,就这么说定了!”叶蕴勾唇笑道:“走吧,出去看看。” 军械与军饷叠加起来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整整花费了四个时辰才将东西全部搬运上来。 “长公主,今日太晚了,是否休整一夜,明日清早出发?”蓟良询问道。 叶蕴摇头拒绝道:“迟则生变,还是莫要耽搁的好,即刻联系官船,先将军械装船返程。” 叶蕴放话,众人不敢耽搁,蓟子真立即命大理寺衙役手拿令牌前往官用码头准备官船,随即又与付齐墨带人将军械装车运往码头。 两个时辰后,蓟子真与付齐墨带着一千名银甲军与上百箱军械返程。 目送官船走远,叶蕴又道:“官船数量可还够?” 蓟良摇摇头道:“今日有批官盐运往丰城,走了不少只官船,眼下已经没有可使用的官船了。” 闻言,叶蕴低头略微思忖后道:“私船数量可多?” 离开片刻不知去了何处的苏牧云突然现身道:“私船那边微臣已与船家商议妥当,殿下随时可下令出发。” 错愕的看了眼苏牧云,叶蕴收回惊讶的神色道:“即刻装船。” “好,臣这就去办。”说完,蓟良走开。 “殿下就没什么想问微臣的吗?”苏牧云偏头看向叶蕴,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苏牧云自是指私船一事,尽管叶蕴也十足好奇他是如何摸准自己心思的,不过,她毕竟是活过两世的人了,怎么可能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因此只当听不懂苏牧云话中之意,装傻充楞道:“苏相为何有此一问?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见叶蕴不搭台,苏牧云心知这场独角戏是无论如何都唱不下去了,不由轻笑一声道:“殿下多虑了。” “哦?那可能是本宫想多了。”话罢,叶蕴不在跟苏牧云磨嘴皮子,转而往通用码头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是丑时三刻,叶蕴与苏牧云、蓟良同站一处,待所有军饷全部装船,银甲军各就各位,三人才不紧不慢上了船。 寅初,一艘艘私船往江陵方向而去。 五日后,叶蕴三人带着大批军饷顺利抵达帝都,与户部办完交接,三人连口茶都不曾喝,便匆匆去了皇宫。 御书房 待叶蕴将军饷失窃案以及私造军械案细细讲完,御书房一片死寂。 半响,宇文雍才道:“那个孽畜在哪。” “回皇上,暂押大理寺地牢中。”蓟良道。 “朕知道了,尔等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宇文雍面色低沉道。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齐作揖道:“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老臣告退。” 出了宫门,叶蕴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揉揉发酸的肩膀对旁边两人道:“连日匆忙赶路两位大人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话落,也不等二人应答,自顾自得走了。 未走几步,就见楚辞不知从哪弄了辆马车过来,叶蕴随即面露喜色,未等马车靠近停下,便飞身跃上马车闪身进到车厢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补觉去了。 为保军饷安全,叶蕴这一路行事十分小心,从泾州返程起未曾发出任何一封书信,因此衡芜等人并不知道她今日回来的消息。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楚辞正想着要不要叫醒叶蕴,不料方才还呼吸平稳陷入深眠的人自己从里面出来了。 姿势不雅的伸个懒腰,叶蕴从马车上跳下背冲楚辞道:“本宫先进去了。” 脚步刚踏出去,守在门口的守卫立即单膝下跪齐声道:“长公主!” 叶蕴摆摆手道:“起来吧。” “谢长公主!” 府门打开,叶蕴直奔凤阳阁而去。 凤阳阁内,正在核对年节期间府中各项开支的衡芜忽听下人说长公主回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往出走。 结果,还没等到她出院门,叶蕴已经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了。 “主子,你回来了?”向来沉稳的面上闪过喜色。 强行撑开眼皮,叶蕴闷声道:“什么都别问,等本宫睡起来再说。” 说完,留下错愕的衡芜一头扎进内室柔软的大床上,转眼间衡芜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清浅的呼吸声。 叶蕴这一觉直接睡到次日早上,若不是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恐怕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早早候在屋外的白芷听到里面传出响动,直接带着盥洗丫鬟推门进去。 “主子!”叶蕴刚穿上鞋子站起身就被白芷抱个满怀。 揉揉白芷毛茸茸的脑袋叶蕴顺手推开她道:“好了,好了,本宫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白芷吸吸鼻子道:“主子又骗白芷,白芷都听衡芜说了,刺杀南陵三皇子的人一批接一批,跟不要命似的!” “你觉得那几个小毛贼能是你家主子的对手吗?”叶蕴挑眉反问道。 “知道主子你厉害,可一人难敌四脚,总归还是怪让人担心的。”白芷反驳道。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参与者还有谁?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能不能先给你家主子弄桶水来,再不洗洗,你家主子都要臭了!”叶蕴皱眉自我嫌弃道,自她离开泾州,这都多久没洗过澡了。 “就知道主子醒来会沐浴,水早已经备好了。”话落,白芷冲着外面道了句:“抬进来。 转眼就有两个小厮抬着木桶进来。 见此,叶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不愧是本宫的贴身侍女,领悟能力就是比别人强!好了,你们下去吧,本宫自己来。” “是!”白芷微微福身,带着其余人撤出去。 褪去衣物坐进木桶里,热乎乎的水温包裹着全身,叶蕴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心满意足的洗了个热水澡,叶蕴从木桶里出来,用布子擦干身体,将白芷事先备好的常服换上,叶蕴这才唤人进来将东西撤下去,接着在白芷及丫鬟的服侍下漱口、洗脸、上妆、梳头。 待全部弄妥当,已经快一个时辰,叶蕴坐下来,白芷手一挥,丫鬟端着早膳进来。 看着桌上美味精致的膳食,叶蕴忽得想起边境大营里将士们每日所食之物,顿时食欲减半。 见叶蕴突然变了脸色,白芷看了眼膳食道:“可是今日早膳不合主子胃口?” 叶蕴摇摇头道:“本宫只是想起了远在边境的将士,他们日日都以野菜饱腹,白芷。” “主子请说。” “通知下去,日后府中膳食一切从简,能填饱肚子即可,不可在如此铺张浪费。”叶蕴道。 “比起其他王公贵族,主子的饮食已精简不少了。”扫了眼桌上的膳食小声嘟囔道。 “那就在精简一些,本宫一个人,东西太多吃不了。” “好,白芷记下了。”纵然有些心疼主子,可主子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一个小丫鬟也反抗不了呀。 叮嘱完白芷,叶蕴便开始专心吃起东西来,这段时日她饥一顿饱一顿,此时终于可以吃上一顿正常饭,叶蕴珍惜的很,不知不觉就将桌上的东西吃掉一大半,肚子略微鼓起来,叶蕴才罢休。 接过白芷端来的茶水漱漱口,待丫鬟将桌面撤下,叶蕴才道:“去将衡芜找来。” “主子稍等,白芷这就去。” 前院,衡芜正在给府中丫鬟、小厮发放月钱,忽见白芷过来有些诧异道:“你不在屋里伺候主子,跑到这里作甚。” “快别忙了,主子找你。”白芷回道。 “你可知是何事?”衡芜问道。 “这我哪知道,主子没说,你快先去吧,这儿我先帮你盯着,放心,出不了乱子。”白芷一边拍胸保证一边将衡芜从桌前拉起来。 “那好,我去去就回,看清楚点,领了月钱的都在后面画勾。”衡芜不放心的叮嘱道,毕竟是月钱,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一定给你弄得好好的!”白芷再三保证道。 “行吧。”半信半疑的看了眼有模有样开始忙乎的白芷,衡芜调转方向往凤阳阁去。 一炷香后,衡芜来到凤阳阁。 “主子。” “嗯,来了?坐。”叶蕴瞥了眼旁边的椅子道。 “衡芜不敢。” “无妨,坐吧。” 衡芜看了眼叶蕴,见其面带坚定之色,这才道了句;“是”,随即坐下来。 “本宫离开这段时日,裕王那边可有动静?”旁边,氤氲的热气从茶壶口溢出来,逐渐连成一条线,遂又散成一片,叶蕴盯着那似有若无的水气看的入迷。 “暂时没发现与婆罗花有关的人出现。”衡芜如实道。 “倒是靖王府庶长子与京兆府嫡女定了亲。”略微想想,衡芜补充道。 “哦?”叶蕴眸光闪了一下道:“这倒有趣了,宫里那边呢?那个梦嫔可还安分?” “听闻梦嫔写的一手好字,童妃娘娘喜欢的不得已,日日派人上门请梦嫔去玉溪宫抄写经书。”衡芜道。 闻言,叶蕴轻笑一声。 说什么抄写经书,只怕是为了阻止梦嫔与父皇相见,故意将人扣在玉溪宫吧,也罢,也算她有些脑子,没有正面找梦嫔不痛快。 “近期不太安分,派人盯住靖安王,特别是驻扎在城外的护城军。”叶蕴轻声细语嘱咐道。 “主子是担心护城军趁势起兵?”衡芜拧眉道。 叶蕴点点头:“宇文译私造兵器意在谋反,而翠庭山上并未找到军队,那么他造反的军队从哪来?更奇怪的是,他曾亲口说过此事靖安王没有参与。” “莫非主子是担心护城军中人心不齐?”衡芜眼珠一转很快便明白了叶蕴话中的意思。 赞赏的看了眼衡芜,叶蕴道:“依宇文译鱼死网破的性子自然不会主动交代这件事,不若想个办法混进去,探探底。”想到这儿,叶蕴忽得想起寒山寺刺杀一事,当时她认定宇文译与靖安王是一伙的,眼下看来,是宇文译的心腹所为也尚未可知。 “可是...”衡芜沉思道:“护城军兵符在靖安王手里,想要混入其中恐怕要花翻心思。” 叶蕴沉着片刻道:“此事让本宫好好想想,对了,抚军将军可还在帝都?” “军饷一案迟迟未有定论,戚将军与少将军一直留在帝都等消息,年节当日,少将军与戚小姐还曾亲自登府送礼,想要见主子一面,只是那个时候主子恰好去边境,故而正好错过。” “给镇国公府的节礼可送了?”叶蕴又道。 “送了,衡芜回来后,根据镇国公府送来的礼单,追加了二十件年礼一并派人送了过去。” “后日便是上元节,衡芜,你再备份礼物,本宫要登门拜见大舅舅。”叶蕴道。 “是,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且下去忙吧。” “是。” 衡芜离开后,叶蕴一人端坐在桌前,一边盯着茶壶口看着热气徐徐,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一时间整个屋内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音。 次日,朝堂上,针对军饷失窃案以及宇文译私造军械一事,宇文雍一顿大发雷霆之后接连下了三道旨意。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食恶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付振国、付齐衡父子二人看护军饷不利,致使二十万军饷失窃,边关数十万将士食不果腹,即日起免去付振国大将军头衔,流放五千里,其子付齐衡贬入护城军充军五年! 宇文译贵为皇子,不感念天恩,抢夺军饷、私造军械,意图谋反,其狼子野心不配为皇室之子,罢黜其皇子身份,贬为庶民,赐鸩酒一杯! 范淮,身为一州父母官,不为百姓着想,与宇文译狼狈为奸,犯谋逆罪,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童滢,擅自盗取行军路线图帮助宇文译偷盗军饷,念其属于个人私欲,与庆国公府无关,赐白绫一条,不牵连族人。” 任谁都没想到,开年的第一把火,竟然烧向了皇室自己。 大理寺地牢内,宇文雍一身龙袍走在前,窦公公拎着食盒跟在后。 天字号牢房内,宇文译盘腿坐在杂草堆上,脸上早没了最初的嚣张气焰。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宇文译转过头,见是宇文雍,眸色平静道:“父皇是来送儿臣上路的吗?” 宇文雍看了眼窦公公,窦公公立即会意道:“来人,把牢门打开。” 跟在最后的牢头忙上前打开铁链让宇文雍进去。 “孽子!朕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朕!”宇文雍闷声道。 “对我不薄?哈哈哈哈......”宇文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道。 笑着笑着,宇文译流下两行泪道:“父皇,你可真是儿臣的好父皇,你扪心自问,你对儿臣真的好吗? 小时候,儿臣日日在母妃怀里盼着父皇能来看看儿臣,可是父皇你呢,你不是忙着亲手教三皇兄射箭,就是守在宇文蕴身边,何时关注过儿臣? 后来,宇文蕴性情大变,次次忤逆父皇,每次都气的父皇你大发雷霆,看着父皇日渐失望的眼神,儿臣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儿臣开始故意在父皇面前激怒宇文蕴,事实证明儿臣成功了,每次宇文蕴失控伤了儿臣后,父皇你总是会派人送好些东西给儿臣,时隔这么久,儿臣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父爱。 可是呢?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在父皇你的心里就只有宇文蕴一个人! 不管宇文蕴做出什么样的错事,不管你当着外人的面如何罚她,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还是会背着众人去公主府偷偷看她! 父皇,儿臣一直都想问您,既然不喜欢儿臣,又何必将儿臣生出来呢,难道就是为了满足您那一己私欲?” “放肆!”宇文雍被宇文译激的失了理智,抬手一巴掌甩在宇文译脸上。 “呵!”宇文译嗤笑道:“父皇又何必动怒呢,儿臣不过是道出了事实。” “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是,儿臣是冥顽不灵,儿臣不过是想向父皇证明,儿臣并不比宇文蕴差,她能做到的,儿臣也能做到,甚至比她更好!”宇文译模样疯癫道。 “目无尊长的东西,宇文蕴也是你能叫的么,她是你皇姐!”宇文雍怒气冲冲的看着宇文译,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个玩意! “皇姐?”宇文译面色一变阴狠道:“她也配!” “既然你觉得她不配,那好,朕就称了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吧,朕已将你贬为庶人,宇文译这个名字将从族谱上抹去,这么说来,你确实不该再叫蕴儿为皇姐,因为你没资格!窦公公,时辰不早了,送他上路!”说完,宇文雍不愿多看宇文译一眼,直接扭头出去。 窦公公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准备的菜食、酒壶一并摆出来道:“这是皇上特意吩咐老奴准备的,您,尝尝吧。” 看着桌上的断头饭,宇文译一边笑一边流泪,颤巍巍的拿起搁在桌上的酒壶,宇文译道:“父皇,你好狠的心啊...也罢...父皇,不孝子去了!” 话落,宇文译一口将酒饮尽,此毒见血封喉,发作的很快,几乎是酒水划过肠道的同时,毒开始发作,宇文译都来不及哼唧一声,当即没了声音。 看着倒地身亡的宇文译,窦公公微微撇过头,眼中有丝不忍,古往今来父子相残的戏码比比皆是,他不明白,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吗? 自皇上登基至今几十余载,他日日看到的是为了朝堂心烦意乱无法安睡的帝王,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熬白头的帝王,可以说,没一日是能安心过得。 在他眼里,那日子根本不是人过得,可世人却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不惜摒弃亲情在所不惜。 哎~糊涂啊~ 身后传来响动,窦公公知道,是大理寺的衙役来了。 最后看了眼宇文译,窦公公挥挥手道:“动手吧。” “是!”两名衙役手拿草席进来,匆匆用其将宇文译裹起来便抬着往乱葬岗去了。 大理寺监牢门口,衙役抬着宇文译的尸体从宇文雍身边经过,宇文雍看着远处的草席子,最终什么都没说。 “老奴扶皇上回宫吧。”与衙役前后脚出来的窦公公见此情景上前小声道。 宇文雍点点头道:“走吧,御书房还有新上的折子等着朕看。” 话落,一主一仆向外离去。 大理寺后院 “父亲。”蓟子真从门外踏进来。 “皇上走了?”蓟良道。 蓟子真点点头道:“宇文译的尸身....” “子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该管就别管。”蓟良掀起眼皮提醒道。 “父亲提醒的是,子真谨记!” “嗯,上元节一过你姑父也该启程了,你抽空去趟将军府告知你姑母一声,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提前备好,以免到时候来不及。” “儿子现在就去!”说完,蓟子真一溜烟出了大理寺往将军府而去。 如今的将军府一片惨淡,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流放五千里,谁知今生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府门口,一众仆人正忙着更换门匾,承载了几十年的将军府门匾被扔到地上,一块崭新刻着付府的匾额顶替了旧有的位置。 付齐墨盯着地上的旧匾,一时百感交集。 “换了好,破旧立新!” 忽闻有声音传来,付齐墨扭头,原是蓟子真。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往日情仇 “怎么来了。”付齐墨道,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来看看你们,姑母可还好?”蓟子真关切道。 “自圣旨下达一直卧病不起。”付齐墨道。 “我去看看。”闻言蓟子真径直去往后院,付齐墨扫了眼忙碌中的仆人也进了大门。 后院 蓟氏面色苍白躺在床上,额间敷着帕子,付齐岚一刻不离的候在身旁,深怕蓟氏有什么不妥。 少顷,屋内房门打开,蓟子真与付齐墨一同进来。 见到蓟子真的瞬间,付齐岚忍不住眼泪唰唰的流:“表哥。” “表妹。”蓟子真眼中流露出一丝疼惜,他上前摸摸付齐岚的头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是接受,好歹保住了姑父、表哥的性命不是?” “嗯嗯!”付齐岚用力点了点头,她掏出帕子为自己拭泪,结果确是越擦越多。 “子真来了?”细若蚊声的声音响起,三人全部看过去,就见原本休憩的蓟氏睁开眼,一手揭掉帕子,双手撑着,作势要起来。 付齐岚慌忙抹掉眼泪将人扶起靠着软枕坐好。 “可是子真声音太高吵醒了姑母?”蓟子真站到床前低声询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自从你姑父、表哥下狱,姑母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蓟氏嘴唇泛白,眼神浑浊道。 “姑母,姑父的事....”想到付振国被流放的事,蓟子真面上浮起愧意,当日圣旨下达后,父亲去御书房求见,可皇上正在气头上直接避而不见,还让窦公公传话,若要求情,同罪论处。 “姑母明白,此事大哥已经尽力了...”蓟氏接过话茬道。 “姑母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姑父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偌大的将军府还要靠姑母您撑着。”蓟子真鼓舞道。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蓟氏扯扯干燥破裂的嘴皮道:“哪还有什么将军府,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残破的空壳罢了,不过你放心,姑母是不会做傻事的。”就是为了她的三个孩子,她也要强撑着。 “姑母能这么想,子真就放心了,姑母,子真前来还有一事,上元节一过姑父就要启程了,父亲的意思是,如有什么准备的,就尽早收拾吧。” 蓟氏点点头道:“回去转告你父亲,后日城门口,还得劳烦他帮忙打点一番,留点时间给我们,夫妻一场总归是要见一面的。” “姑母言重了,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日后姑父不在,有什么需要子真做的,姑母尽管直言。”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姑母已经很知足了,这人老了,身子骨就不中用了,这才刚坐起一会儿就又乏了。”蓟氏蹙起揉着额角道。 “那姑母好生休息,子真就不打扰了。” “嗯,姑母就不跟你客气了,齐墨,陪你表哥好好在府里逛逛。”蓟氏看向付齐墨叮嘱道。 “母亲放心,我知道了。” 说完蓟子真向蓟氏行了个晚辈礼,随付齐墨一同走出卧房。 “我瞧姑母身子虚的很,还是请郎中来好好瞧瞧的好,如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出去的路上,蓟子真道。 “嗯,已经找人看过了,说是气血亏虚、心神不宁所致,开了好些补血益气、安神的方子。”付齐墨回应道。 “好了,你也别陪我走了,大理寺还有事,我得赶回去了,你记得好生照顾姑母和表妹,眼下姑父流放、表哥入军营,整个付府就落你一人身上了。”蓟子真停下脚步,拍拍付齐墨肩膀道。 “不用为我操心,该担得担子我会担着!”付齐墨眼神坚定道。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对了,童滢明日行刑...你们之间毕竟有过婚约....有些事情不如当面说清楚的好...好了,我走了。”说完,蓟子真转身离开,留下付齐墨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晚上,大理寺地牢中,童滢手带铁链,团成一团缩在角落,就在刚才,庆国公派人送来一句话,说她是整个家族的污点,已经将她正式从族谱上除名,希望她死后能安分些,不要再来搅的国公府上下不得安宁! 呵呵~污点?童滢发出一声轻笑,越想越为自己此生感到不值!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她本该有段至死不渝的爱情,一生美满的婚姻,或许还会有几个调皮、可爱的孩子,可现在呢...毁了,全被宇文蕴那个恶毒的女人毁了! 如今她狼狈下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家族送来与她决裂的消息... 哈哈哈...童滢仰头大笑,而后低头轻喃道:“童滢,你此生活得还真是可悲...” 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 童滢抬头瞥了眼站在门口的人,嘴角露出抹讽刺道:“怎么,你是来替你父兄问罪的?没错,行军路线是我偷的,也是我主动交给宇文译的。” “为什么?”付齐墨不可思议的看着童滢,他不明白,那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为何一夕之间变得如此陌生。 “为什么?”童滢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她冷笑一声拧眉道:“付齐墨,你毁了我一生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如果是退婚的事,有什么你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向我的家人下手!”付齐墨眸中浮起痛苦之色沉声问道。 “冲你来?”童滢眸中闪过抹怨恨,她唰的从墙角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付齐墨道:“你知道那日我在后山经历了什么么?你关心过么?那好,我告诉你! 那日我在后山迷了路遇到了两个陌生男人,他们玷污了我,后来我被宇文译的手下救了,他们将我带回了皇子府,宇文译以此要挟我,不仅让我替他监视裕王府动向,还要我委身于他,随叫随到!”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那日你跑了之后,我与寺庙僧人一同在后山寻你许久,终归是....晚了一步。”付齐墨没料到童滢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此时一股愧意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淹没。 “抱歉?这些事是你一句抱歉就能一笔带过的么?”童滢含泪望着付齐墨道:“付齐墨,我只愿下辈子遇不到你,”话落童滢转过身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闻言,付齐墨唇角动动,最终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 第一百七十章 醉酒闹事 从大理寺出去,付齐墨感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儿无比沉重的大石头,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恰好路过一家酒馆,付齐墨想都不想从里面进去。 “客官今日想喝点啥?”小二道。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端上来!” “好咧,客官您稍等。”听闻付齐墨要最贵的酒,小二笑的嘴都合不拢,忙去柜台前取过一坛酒放到桌上。 “客官您慢用,不够跟小的说。” 付齐墨摆摆手,小二很有眼力劲儿的退下。 没了小二打扰,付齐墨看都没看酒杯,直接端起酒壶畅饮,酒水一壶接着一壶,一直到酒馆打烊,付齐墨还在叫嚣着:“酒,拿酒来!” “掌柜的,这...”小二指指明显醉糊涂的付齐墨不知该不该继续上酒。 “你速去找官爷过来。”掌柜的低声嘱咐道,这种喝醉发酒疯又不给钱的客人他见多了,趁他还没失心疯前,让官爷做主才是上策。 “好的掌柜的,小的这就去!”小二放下手里的抹布,赶忙往外跑。 小二并没有跑多远就碰到今夜当值的江辰,急忙将人拦下道:“官爷,店中有人喝醉闹事,还请官爷随小人走一趟。” “在哪儿!”江辰冷声道。 “官爷请随小人来。”小二忙前面带路。 江辰带人赶到时,掌柜正因付齐墨闹着要酒而不知所措,因此见江辰进来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个跨步窜到江辰跟前道:“官爷,就是此人在此闹事。” 江辰侧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不凡的公子面色发红、醉眼迷离的晃动着桌上的酒壶,叫嚷着:“酒呢,拿酒来、本公子要喝酒!” “官爷,你看这....”掌柜拱手无措道。 江辰抬脚走上前,这帝都中的达官贵人他多半都相识,只是这位...江辰盯着付齐墨仔细端详片刻才记起眼前之人是谁,当即道:“付二公子您醉了,在下送你回府吧。” “你是谁?”付齐墨抬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道。 “在下京兆府少尹江辰!” “京兆府?京兆府找我作什么,什么江不江辰的,我不认识...店家,酒呢,拿酒来!”付齐墨回过头继续叫嚷道。 “既如此,付二公子得醉了!”见好商好量没有效果,江辰撇头向后看了眼,立即上来两人将付齐墨架起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放开我!宇文蕴呢?让宇文蕴过来见我!”付齐墨手舞足蹈口中胡话连篇道。 不理会发酒疯的某人,江辰道:“他欠你多少银两,本少尹赔给你。” “一共...二十两。”掌柜的道。 闻言,江辰从腰间解下一袋银两道:“这里面刚好有二十两,酒钱赔给你了,人,本少尹带走了。” “多谢官爷,您请便!”掌柜的接过钱袋毕恭毕敬道。 不在多耽搁,江辰一行人离开酒馆,去往付府的路上,付齐墨不断挣扎,一边挣扎一边还唤着叶蕴的名字。 差役被他闹得苦不堪言,一不留神还真让他挣脱了桎梏,没了束缚,付齐墨调转方向直往皇城方向跑去。 “大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江辰呵斥道。 “是!” 虽饮了不少酒,可付齐墨身子滑的很,跟泥鳅似的,每当差役快要将人抓住时,他总有机会溜走,这一抓一逃的还真闹到了公主府门前。 “大胆!公主府门口,何人在此喧哗!”付齐墨人还未贴近府门,就被守门护卫拦下。 “放开我!”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付齐墨仍然不忘闹腾。 “请慢!此人是将军府二公子,只因醉酒才闹到此处,劳烦将人交给在下,由在下将人送回去。”怕护卫误伤到付齐墨,江辰急忙开口道。 “你又是何人!”护卫冷声道。 “在下江辰,现任京兆府少尹。” 闻言,护卫收回佩刀,冲江辰道:“既然如此,速速将人带走。” “多谢。”话落,江辰示意身后差役将人带走。 不料,未等差役过来,付齐墨趁护卫放松警惕之际,冲破层层关卡跑到高大威严的朱门前,对着大门一阵猛拍:“宇文蕴,你出来!宇文蕴,你听见我叫你了么,出来!快出来!” “快,将他拿下!”护卫震惊的看着付齐墨此番操作,一群人一拥而上,硬是将付齐墨从门上扒下来。 纵然被人按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可付齐墨嘴巴仍然没有停过,依旧大叫着叶蕴的名字。 见此,其中一个护卫只能从付齐墨身上撕下块儿布塞到他嘴里,阻止他继续吵闹。 可是,已经晚了,原本隐于暗处保护叶蕴安危的楚辞忽得听到前院传来的动静,飞身过来查看。 “咯吱~”沉重的府门从里面拉开一道空隙,楚辞从里面出来。 “何事如此惊扰!” “楚大人!”护卫对着楚辞行礼解释道:“是将军府的公子,深夜醉酒前来闹事。” 闻言,楚辞目光移向被护卫压制于地面无法动弹的付齐墨道:“放他起来。” 话落,钳制付齐墨的护卫瞬间松手退后。 付齐墨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来,伸手拿掉嘴里的布条,十分费劲的仰头看向高处:“你是...楚辞?” 不愿与一个酒鬼多言,楚辞撇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人道:“可是京兆府的人?” 江辰点头:“正是。” “更深夜静有劳几位照看付二公子,请回去休息吧。” “不知付二公子....” 闻言楚辞又看了眼醉迷糊的某人道:“付二公子深夜到访,自该给主子一个交代,此事就不牢京兆府费心了。” 话落楚辞吩咐道:“去两个人将付二公子扶进来。” 说完,楚辞径直向里走去,护卫不敢耽搁,随即出了两个人将付齐墨扶起来跟着楚辞往后院而去。 凤阳阁 叶蕴一头散发披在身后,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坐在桌前一语不发。 不多时,楚辞从院外进来,见室内灯火通明便知叶蕴再等他,不由加快脚步进到室内。 “主子!”楚辞拱手道。 “何事喧哗。”叶蕴淡淡道。 “是付二公子喝多了在门前闹事。” 听闻是付齐墨,叶蕴好看的眉毛不由蹙成一团道:“他人呢?” “在外面。” “让他进来。” “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脉至亲 片刻,楚辞搀着付齐墨从外面进来,当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付齐墨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胳膊从楚辞手里抽出来,快速冲上前将叶蕴抱个满怀。 浓烈的酒臭味让叶蕴面露不喜,她眉头轻蹙便想将人推开,不料肩颈上传来一抹灼热,一滴又一滴,很快将叶蕴的衣领打湿。 哭了? 眸中划过错愕,叶蕴推人的手一顿,随即看了眼楚辞,楚辞拱拱手退下去。 “宇文蕴...”付齐墨将头埋在叶蕴肩颈间闷声道。 “是我...是我害了父亲、害了大哥、害了将军府...” 闻言叶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与童滢退婚,童滢就不会赌气跑进后山,也就不会遇到那两个畜生被玷污,宇文译也不会以此要挟童滢为他做事,军饷不会丢失,父亲和大哥也不会下狱....是我,都是我!是我毁了将军府!是我!是我!” 微微叹口气,叶蕴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付齐墨语重心长道:“付齐墨,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谁都不能保证此时此刻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 童滢的事,如果非要追责本宫也有责任,若不是当年本宫意气用事绑了你,也许你早已与童滢厮守终身了。 你若真想恨,便恨本宫一....” 话未说完,付齐墨突然倾身而上堵住了叶蕴喋喋不休的嘴。 变故来的太快,叶蕴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一时忘了反应! 苍天啊,这可是她保留了两世的初吻,就这么被个酒鬼夺走了!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付齐墨将下颚放在叶蕴肩膀上轻声道:“宇文蕴,遇见你,我不后悔...”话落,付齐墨忽得将全身分量全部压向叶蕴。 眼看身子即将滑落,叶蕴忙将人拽住有些狂躁道:“喂!付齐墨,你又抽什么风!” 可惜后者早已在酒精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任凭叶蕴怎么拉拽就是没有反应。 次日已近晌午,付齐墨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看着完全陌生的床榻,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晰了一半。 有关昨日的记忆断断续续记起来,当画面定格在叶蕴那张软糯精致的朱唇时,付齐墨登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付齐墨都干了些什么!竟然仗着醉酒强吻了宇文蕴!这叫他今后如何面对她! “付二公子可是醒了?”听到里面传出动静,白芷端着碗进来。 不自然的干咳一声付齐墨道:“这是哪,你家主子呢?” “这里是凤阳阁,主子的房间,今日是上元节,主子一早便去镇国公府了,临行前特意嘱咐白芷熬碗醒酒汤给付二公子,眼下公子既然醒了,就趁热喝了吧。”说着,白芷将手中还散着热气的醒酒汤递上。 看着白芷手中的醒酒汤付齐墨只觉空落落的心口被暖流填满,他坐起身接过碗一口将汤饮尽。 从付齐墨手上接过空碗,白芷道:“主子说了,付二公子若休息好了就尽快回府吧,莫要让夫人担心。” 付齐墨轻嗯一声,随即下床穿鞋,在白芷的注视下走出凤阳阁。 另一边,叶蕴在衡芜的陪同下,拉了整整两车礼物来到镇国公府。 从车上下来,叶蕴望着气势磅礴的镇国公府府门,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自心脏之处四散开来。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吧。”叶蕴喃喃自语道。 “主子说什么?”衡芜侧头问道,方才主子说的太小声,她没有听清楚。 叶蕴淡笑道:“没什么,衡芜去敲门吧。”今日登门她并没有提前派人上门送拜帖,目的就是不想惊扰大舅舅他们。 衡芜点点头,然后上前叩门。 叩门声响起,不多时,有仆人出来开门,看着站在门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仆人忙俯身行礼:“小的见过贵人,不知贵人前来有何事?” “劳烦通报一声,宇文蕴听闻大舅舅归来,特意前来拜访。”叶蕴柔声道。 纵然不认识叶蕴,可宇文蕴的大名谁不知晓,仆人面露惊讶忙道:“小的这就去通传!” 随即仆人关上门,不要命的往后院跑,这个点,大老爷和大公子都在武院习武。 “大老爷、大公子,长公主来了!”那仆人气喘吁吁跑进武院,看着在擂台上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道。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父子二人同时停手看向仆人道:“你说什么?” “长公主来了,还带了两车礼物,此刻就在门口等着呢!”仆人急匆匆道。 “还不快将人请进来!”戚仲浩将兵器扔到架子里一边说一边走。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说完,仆人加快脚步先去请人。 身后,戚少祺见父亲步履匆匆离去,想到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表妹唇角勾起,当即将宝剑收回剑鞘,也出了武院。 门外,叶蕴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镇国公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仆人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长公主请进!” 叶蕴笑笑道:“好。”脚跨过门槛,叶蕴对衡芜道:“将带来的礼物交接清楚。” 衡芜点点头,叶蕴跟着仆人往前厅而去。 落后一步的戚仲浩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忽得想起还未通知戚芸彤长公主登府的消息,忙又让下人去找戚芸彤让其出来见客,忙乎完这一切才又往前厅赶。 待戚仲浩父子过来时,叶蕴已经落座。 此刻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叶蕴一回头就见一面相儒雅的中年大叔带着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同踏过门槛走进来。 与此同时,戚仲浩与戚少祺也在打量着座椅上仪态端庄、容貌姣好的小姑娘。 未等父子二人开口,叶蕴已经先一步站起身,笑着冲两人福身脆生生的道了句:“蕴儿见过大舅舅、大表哥。” “使不得、使不得!”戚仲浩眸色一震,忙上前将叶蕴扶起来。 自古君臣有别,他哪来那么大的脸让一朝公主给他行礼。 拂开戚仲浩的手,叶蕴抬起头维持原状道:“蕴儿今日是来见家人的,这礼大舅舅自然受得起,还是说,”叶蕴嘴角一撇,略带哭音道:“大舅舅不愿认蕴儿。”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这话从何说起,”戚仲浩语气一顿道:“你虽姓宇文,可与戚家到底是血脉相连!” 叶蕴呵呵轻笑两声,随即站起身道:“大舅舅这么说蕴儿就放心了,来之前蕴儿还担心大舅舅会因蕴儿之前做的混账事不认蕴儿呢!” “唉~”戚仲浩揉揉叶蕴的脑袋道:“你的事父亲已经传信告诉我了,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叶蕴乐呵呵道:“只要戚家还认蕴儿,蕴儿就不觉得苦。” “好孩子,快坐吧。” “好~”叶蕴乖巧的点点头,顺势坐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然后眼睛都不眨得看着坐到她对面的戚少祺。 要说这戚家基因就是好,一个二个得都长得这么好看。 近日有关军饷失窃案和私造军械案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是才得知这两件大案竟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破的,正想问问关于这两件案子的细节,不料,一抬头就见叶蕴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家儿子看,不由有些摸不清头脑。 “蕴儿这般看着少祺,可是有什么不妥?”戚仲浩不解道。 闻言,叶蕴笑着摇头回应道:“大舅舅多虑了,蕴儿只是觉得我们戚家基因太好了,就凭大表哥这副样貌,位居帝都排行首位都是绰绰有余!” “噗嗤~” 叶蕴刚说完,对面的戚少祺直接笑出了声,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可被人这样夸还是第一次。 忽得想到什么,戚少祺挑眉揶揄道:“不知表哥这副样貌比起表妹心心念念的付二公子来说,谁更胜一筹?” “这还用说?自然是大表哥拨得魁首!”叶蕴表情严肃道。 闻言,戚少祺直接哄堂大笑。 戚芸彤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不由困惑道:“不知发生了何事,引得大哥这般开心?” 见戚芸彤进来,戚仲浩瞥了眼还在大笑的戚少祺道:“没什么,蕴儿和你大哥闹着玩呢,芸彤,这是你蕴儿表妹,你们之前不是见过?” 闻言,戚芸彤走向叶蕴,对着她福身道:“郭府寿宴多亏蕴儿表妹帮我解围。” “表姐太客气了,我早说过,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叶蕴笑嘻嘻的将戚芸彤拉起来道。 “外面都传蕴儿表妹在猎场受了伤,你可好些了?我向来深居府中,消息闭塞,等我知道的时候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原想去看看你,谁知又听闻你出城了。”戚芸彤眸中眼含担忧道。 “表姐不必为我挂心,一点小伤而已,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叶蕴不在意的笑笑道。 一句话,说者不觉得有什么,听者却是心下一紧。 戚仲浩脸色一变沉声道:“蕴儿这些年经常受伤吗?” “大舅舅戎马半生,自该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叶蕴轻声道。 闻言,戚仲浩眉头缩紧道:“之前你母后曾让我帮忙....” 心知戚仲浩要说龙骑卫的事,叶蕴赶忙打断道:“大舅舅安心,府中有府兵,蕴儿功夫也不错,那些人还伤不到我。”说完叶蕴直直看向戚仲浩。 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口误说错话,戚仲浩顿顿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今日上元节,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我们就不提了,难得蕴儿来府,大舅舅这就命人去备桌酒席,我们好好聚聚!” “大舅舅说的是,蕴儿今日本就是打算来蹭饭的。”叶蕴附和道。 “哈哈,好,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少祺、芸彤,你俩陪蕴儿在府中好好转转。”戚仲浩道。 “是。”戚芸彤向戚仲浩福福身。 叶蕴在戚芸彤、戚少祺一左一右的陪同下往后院走去,一路上戚芸彤都十分贴心的为叶蕴讲解府中布局。 不知不觉,三人竟然来到了武院。 看着院上的字,叶蕴眸色一亮,偏巧被戚少祺看个正着。 “此处是平时练武的地方,表妹可要进去瞧瞧?” 叶蕴点头道:“好呀!” 随即三人从里面进去,院中偌大的擂台以及擂台两侧木架上整齐排列的兵器,让叶蕴顿时来了兴致。 她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台上,顺手从木架中拿起一柄长剑看着戚少祺道:“大表哥可有兴趣比一场?” 见此,戚少祺眸中闪过笑意,飞身站上擂台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先说好,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他早有耳闻这个公主表妹天赋异禀,武艺高超,今日就让他看看,到底是以讹传讹、空有其表,还是货真价实、实至名归! “大表哥说的不会是你吧!”叶蕴反以唇讥道。 “哈哈~”戚少祺大笑一声,脚步一震,架上剑身脱鞘兀自飞出来,不偏不倚落到戚少祺手中。 “表妹,请!” 话落,两人同时发动进攻。 擂台底下,戚芸彤眼都不敢眨的看着叶蕴,深怕戚少祺会伤着她,然而,几十招过去,叶蕴不仅没有落下乘,反而是将戚少祺的衣服挑破了几处,见状,戚芸彤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安安静静的看着两人比试。 戚少祺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跟自己错了半颗头的小姑娘内力这般浑厚,方才那一对掌,硬生生将他逼退三步。 “怎么样,大表哥若是累了,可以认输哦!”叶蕴笑的一脸狡黠。 听着叶蕴挑衅的话,戚少祺不在意的笑笑,未有多余动作,直接扑上前。 剑身紧紧缠绕在一起,被两人舞得密不透风,你来他往,好不热闹! 因是比试的关系,叶蕴下手处处留有分寸,而戚少祺也是如此,两人越打越觉得欣喜,突然凝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打了一个时辰,除了极少数个被挑破的衣洞外,叶蕴连呼吸都不未曾乱过一分,反观戚少祺,前胸、后背、两肩,被叶蕴挑破不少,如果在细观下去便可发现,叶蕴挑破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死穴! 这要放在战场上,戚少祺恐怕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好!”戚仲浩不知何时来到武院,见叶蕴轻轻松松化解戚少祺的杀招并给予反击后,忍不住欢呼出声。 听到动静,擂台上的两人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住公主府 “不愧是我戚家血脉,身手果然了得,”话罢,戚仲浩看向戚少祺道:“少祺你输了。” “表妹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表哥输了。”戚少祺淡笑一声,对着叶蕴一拱手,大大方方认输道。 “多谢大表哥手下留情!”叶蕴勾唇笑笑。 “蕴儿你不用给他搭台,正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戚仲浩笑呵呵道。 “父亲说的是,是儿子学艺不精,看来往后还是要好生练习才是。”戚少祺道。 “大伯向来严厉,芸彤倒是觉得表妹与堂哥都打的极好!不像我...”说到最后戚芸彤放低声音满脸羞愧,整个戚家,就只有她一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察觉到戚芸彤心情低落,叶蕴故意调侃道:“表姐可是整个帝都城中最有福气的姑娘,上有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照着,下有大表哥、二表哥护着,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当公主的妹妹在,偌大个帝都城谁敢给你脸色看?” “话是如此...可是...”戚芸彤小声嘀咕道。 “哎呀,别可是了,还可是什么?表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嗯~”叶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十七了,是该给表姐寻门亲了,二舅舅与外祖父常年驻守边境鞭长莫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表妹!你胡说什么呢!”戚芸彤被叶蕴的话臊红了脸。 “大舅舅我胡说了吗?”叶蕴瞪大眼睛看向戚仲浩。 “蕴儿所言甚是,此事确实是我们做长辈的疏忽了。”戚仲浩赞同道。 “大伯...不理你们了...”没料到戚仲浩会被叶蕴带跑偏,戚芸彤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她一跺脚,转身跑出武院。 看着因羞赧跑掉的戚芸彤,戚少祺十分无语的瞥了眼还摸不着头脑的父亲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芸彤毕竟是姑娘家,父亲这么说,芸彤自然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 被戚少祺这么一说,戚仲浩才恍然大悟:“哎呀~是为父思虑不周。” 话罢,又扫了眼叶蕴十分八卦的道:“蕴儿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也知道镇国公府没有女人,这芸彤的婚事....” “大舅舅放心,蕴儿会细心留意的,必定为表姐找门家世清白、为人正直的好儿郎!”叶蕴拍着胸口保证道。 旁边听着两人恍若无人的高谈阔论,戚少祺深感无力,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小姑娘为另一个小姑娘寻觅夫君,亏他想的出来! 不想在听两人继续下去,戚少祺道:“时辰不早了,是不是也该吃饭了。” “少祺说的对,蕴儿走吧,我们去前厅用膳。”戚仲浩道。 “嗯!”十分愉快的点点头,叶蕴随两人前往前厅。 前厅,三人刚坐下,丫鬟便开始上菜,很快,桌面被琳琅满目的菜食覆盖。 见此,戚仲浩道:“去请大小姐过来。” “回大老爷,大小姐方才派人传话,说是她身体略感不适,就不来前厅用膳了。”丫鬟回道。 “想必表姐是因为方才的事,不好意思过来,不如我去找表姐吧。”早知道戚芸彤脸皮这般薄,她就不拿这事儿转移注意力了。 “罢了,她不来就不来吧,蕴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扫了兴致。” 戚仲浩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戚芸彤的声音:“瞧瞧,表妹一来,我就失宠了呢。”戚芸彤用绣帕捂着嘴打趣道。 “你这丫头!方才派人传话的不是你吗?”戚仲浩无奈道。 “大伯别生气,芸彤这不是来了么?表妹头次上门,我怎么好不来作陪呢?”说着戚芸彤紧挨着叶蕴坐下来。 “行了,人到齐了,吃饭吧。”戚仲浩发话,几人才开始动筷。 期间,戚芸彤一直在照顾叶蕴,时不时用公筷给叶蕴碗中添菜,生怕她生分填不饱肚子。 对此,叶蕴乐意之至,数年不联系的亲人,太过客气反而显得疏离。 一顿饭,叶蕴吃的心满意足,戚家三人看她吃的欢快,皆也面带笑意,不觉比平常多吃了些。 午膳结束,四人坐在前厅品茶,戚仲浩终于有机会问出一直想问之事。 “听你外祖父说,边境缺饷一事是你想办法解决的?” 叶蕴点点头:“虽说解了一时之困,可如果剩余军饷不能按时补位,还是会出问题的。” 话落,叶蕴顿顿又道:“父皇应该是想让大舅舅直接带军饷回营地吧。” 眸中闪过一抹赞许,戚仲浩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蕴儿,不错,皇上已经下旨,命我后日一早押送军饷返程。” “大伯又要走了吗?”闻言,戚芸彤眸中划过抹感伤。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耽搁下去,边境数万将士就要断粮了。”戚仲浩叹气道:“说起来,这些年,戚家真是亏待你太多了。” “大伯别这么说,芸彤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为戚家分忧。”戚芸彤道。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此次回去后,我也会与你父亲商量,找个妥帖之人照顾你,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 “大伯~” 气氛一瞬间变得低迷。 叶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提议道:“表姐若觉得国公府冷清,不妨搬去公主府与我同住?” “这...”戚芸彤迟疑道:“是不是不太好。” “只要表姐愿意,公主府的大门随时向表姐敞开。”叶蕴笑道。 “芸彤毕竟是戚家人,倘若住进公主府,皇上那边...”戚仲浩眉头蹙起,有些担忧。 “大舅舅安心让表姐住进来便是,父皇那边,蕴儿自有解决之法。” “若是这样,芸彤住进公主府,我们在边境也能安心些。”话落,戚仲浩看向戚芸彤询问道:“芸彤你觉得呢?” “能与表妹作伴,我自是愿意的。” “表姐愿意来当真是好极了,如此,不如就在大舅舅启程之日,表姐搬来公主府可好?”叶蕴道。 戚芸彤点点头:“嗯,就是劳烦蕴儿表妹了。” “我们姐妹之间不说界外的话。” “嗯!”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家宴 按照络云祖制,叶蕴晚上是需要进宫参加家宴的,因此敲定戚芸彤去往公主府同住的具体事宜后,叶蕴便起身告辞。 “大舅舅,大表哥,时辰不早了,晚上宫中家宴,蕴儿该回去准备了,后日清早蕴儿会来为大舅舅、大表哥践行。” “已近申时,若要进宫,确实是不能再耽搁了,也罢,我们后日再见。”戚仲浩点头道。 “那大舅舅、大表哥、表姐,蕴儿先行一步。”叶蕴福身道。 “表妹慢走!”戚少祺与戚芸彤同时起身回礼。 话落,叶蕴带着衡芜离开镇国公府。 回到公主府,叶蕴进门不得片刻歇息便开始焚香沐浴收拾自己。 坐在梳妆台前,白芷一边为叶蕴擦拭头发,一边挤眉弄眼道:“主子与付二公子.......是和好了吗?” 想到昨夜那个吻,叶蕴面色一顿道:“最近很闲?” “嗯?”白芷一时转过不弯来,不明所以道:“最近年节刚过,确实没什么大事。” “听衡芜说城西郊外的庄子上有个管事婆子告假了,不如本宫派你去庄子上呆几天,帮帮忙?”叶蕴挑眉道。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白芷赶忙停下手中的东西福身请罪:“白芷错了,白芷不该打听主子的私事,求主子饶过白芷这次。” “下不为例!”叶蕴道。 不轻不重的声音敲在白芷心尖上,吓得她反射性的一颤道:“是,白芷谨记!” 斜乜了眼白芷,叶蕴道:“起来吧。” “是!”白芷直起身,重新走到身后擦拭头发,再不敢多言。 一个时辰后,收拾妥当的叶蕴直接带衡芜进了宫。 其实现在进宫为时尚早,但叶蕴找宇文雍有事,因此比定好的时间整整早了一个时辰。 御书房,忽听叶蕴求见,宇文雍神色一愣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三刻了。”窦公公道。 “距离家宴还有些时辰,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宇文雍喃喃道。 窦公公笑道:“年节长公主奉命出帝都未能陪着皇上,如今正逢上元佳节,许是想多陪陪皇上呢。” 闻言宇文雍嘴角微勾面色柔和道:“长公主有心了,让她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是!”窦公公抱着拂尘退下,转身来到殿外。 “老奴参加长公主,公主快别站着了,皇上让您进去呢。” “多谢窦公公。” 叶蕴冲窦公公点点头,遂越过窦公公从里面进去。 龙岸前,宇文雍仍在批阅奏折,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款步而来的叶蕴。 “儿臣参见父皇,欢喜佳节,儿臣祝愿父皇万里山河,拱手齐贺;千秋岁月,如醉春风!”叶蕴叩拜道。 “起来吧,边境一行又连破两桩大案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奖赏,父皇都可以允你。” “儿臣身为皇嗣理应为父皇分忧,奖赏什么的儿臣不要,今日前来一是看望父皇,二来是想求父皇一件事。” “哦?何事?” “儿臣想联合国子监办一场武学会,凡我络云子民,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要有武艺皆可到各县衙报名参加!”叶蕴掷地有声道。 宇文雍龙眸一转疑虑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办武学会了?” “回父皇,年前儿臣受邀参加游学会,在比试中儿臣发现一些端倪,入读国子监的学子在诗词歌赋中佼佼者比比皆是,可在骑射中却显得拆强人意,一个国家想要强盛不衰,就不该重文轻武,只有文武皆备,敌国才不敢来犯!”叶蕴不卑不亢解释道。 思虑片刻,宇文雍龙眸微微眯起道:“你有何打算?” “以武学会之名面向全国各地挑选武学奇才,至于后面的事,父皇若信得过儿臣,不妨全全交由儿臣来办。”话落叶蕴抬头直面宇文雍。 对上叶蕴坚定、磊落的眼神,宇文雍心思一动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多谢父皇!”叶蕴作揖道谢。 “嗯,你也许久未进宫了,离家宴还早,去给你母后上柱香吧。”宇文雍道。 “是,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叶蕴带着衡芜去了祖祠,这里面供奉着宇文一族世代列祖列宗。 一众牌位中,叶蕴找到静淑皇后的牌位,接过小太监递来的香,叶蕴跪在团垫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入香炉,随后又跟小太监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子,将静淑皇后的牌位擦拭一番,这才离开。 漫步在宫道上,叶蕴一路走走停停,心中不断盘算着事儿,而不知叶蕴心中所想的衡芜以为叶蕴是因为刚祭拜完静姝皇后心中难过,因此不便上前打扰,只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理清千头万绪,叶蕴抬头看了眼天色,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才道:“走吧,别迟到了。” 话落,主仆二人去往家宴。 纵然宫中灯火通明也掩盖不了宴会上的冷清,宇文译被处死的第二日,宫女在一口枯井中发现了投井自缢的宇文译生母裴昭仪。 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叶蕴显然是不信的,她对裴昭仪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次赏花宴上,那胆小、怯懦的样子,哪里像个有勇气自杀的人。 不过,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没人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昭仪触一国之君的霉头。 宇文雍子嗣并不多,眼下处死一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个残废。 高座之上,宇文雍扫了眼正襟危坐的叶蕴三人,忍不住叹口气,心中愁绪乱入麻,就是在精致、可口的食物都引不起半点食欲,强撑着燥意坐了片刻,宇文雍便找借口走了。 宇文雍一走,童妃也没了应付的心思,客套的说了几句空话也走了。 连负责人都走了,剩下品级低的妃嫔就更不想干坐着了,只是碍于叶蕴、裕王、大皇子还在,一时间不敢有所动静。 实在不想顶着众嫔妃战战兢兢躲闪的眼神用膳,叶蕴放下筷子起身道:“两位皇兄慢用,皇妹先走一步。” 说完,利落闪人。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流放 “皇妹...皇妹留步!” 叶蕴刚走没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叫自己,遂止步转身,就见厉景推着宇文谦过来。 “皇妹走得这般快,要不是厉景推得快,还真是有些追不上皇妹。”宇文谦笑道。 “早知皇兄也有离开之意,皇妹就与皇兄一起了。”叶蕴微微勾唇轻笑道。 “皇妹今晚是要回府吧,我们一起?”宇文谦道。 叶蕴点点头,随即绕到宇文谦身后,厉景识相的退后几步,给叶蕴让出位置。 手扶到轮椅上,叶蕴推起宇文谦一边走一边道:“近来手头事物多,还没问皇兄恢复的如何?腿可有好转?颜妍这丫头也是,明明说好要为皇兄亲自扎针,结果将扎针穴位委托给大夫后自己就跟别人跑了。” 提起旧疾,宇文谦无奈苦笑摇头道:“治了几个月了,没有丝毫反应,不瞒皇妹说,今日叫住皇妹,也是想请皇妹带句话给颜姑娘,方便的话能否抽空来府上再为我看看腿...” 略微顿顿,宇文谦收起隐忍的不甘温声道:“方才听皇妹说颜姑娘跟人跑了?” “是啊,”想起颜妍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叶蕴无奈摇头道:“前先日子父皇命我送南陵三皇子去边境,谁知颜妍自己偷偷跟了来,后来就跟着南陵三皇子跑南陵去了。” 宇文谦眸色一震道:“去南陵了?” “嗯,”叶蕴点点头:“我有心留她,可她下了决心不愿回来,”说到这儿,叶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如今南陵乱成一团,但愿她平安无事。” 同一时间,远在南陵的颜妍刚刚经历完一场刺杀,看着满地污血和遍地尸体,颜妍忧心忡忡的看向与她同站一起,面色冷峻右臂滴着血的容彦。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要害?”颜妍紧张道,自他们从络云回来,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的刺杀了。 “人都清理完了,是四皇子派来的。”刘冉知南陵太傅之子,也是容彦儿时伴读,右手握刀一身盔甲早已染成血红,步履匆匆而来。 话落,瞥见容彦滴血的右臂眼神一变道:“你受伤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摇摇头容彦冷声道:“不要紧,让你找的东西呢,找到了么。” 闻言,刘冉知扫了眼站在旁边的颜妍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盒道:“找到了。” 看到铁盒的瞬间,容彦眉眼间浮起笑意,顾不得自己流血的右臂,伸手抢过刘冉知手中的盒子,转头看向颜妍道:“有了此物是不是就能配出解药?” 看了眼容彦手中的铁盒,努力压下心头的那抹异样,颜妍扯扯嘴角不自然的避开铁盒盯着容彦还在滴血的伤口道:“你的伤口很深,我先给你包扎吧。” 避开颜妍伸过来的手,容彦不容拒绝道:“这点小伤交给府中大夫就好,你抓紧时间去配药。” 话落,态度强硬的将盒子塞到颜妍怀中,便催促她赶紧回药房。 看着怀中的铁盒,颜妍心情沉重,她僵着脖颈点点头,随后一言不发抱着铁盒离开。 刘冉知全程关注着容彦的表情,见他因一株草药而全然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后,脸色一变再变,对颜妍的不满越发浓重起来。 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跟三皇子说沁云峰上有锗仙草,三皇子非命他带人出城寻草,四皇子又怎会趁这个空当派人刺杀,三皇子又怎会受伤! 瞧了眼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容彦,刘冉知无奈叹气,上前不由分说的拽住容彦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就往屋里走。 边走边道:“一株草而已,值得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不做多想,容彦肯定道:“值得!” 闻言,刘冉知脚步一顿道:“快点包扎吧,不然血都该流干了。” 另一边,叶蕴一路将宇文谦推至宫门口,才与他分开,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翌日一早,付、蓟两府家眷便等在城门口,巳初,两个官差带着付振国从城门出来。 此次负责押送付振国的是大理寺的人,此时见蓟良带着蓟府、付府两家人站在一处,忙上前行礼。 “属下见过蓟大人、蓟少卿。”官差齐声道。 “一路辛苦,你们去旁边吃碗茶,歇歇脚。”说着蓟良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递到官差手中。 “多谢大人!”两人接过铜钱,很识相的走到对面的茶铺喝茶去了。 “老爷!”蓟氏看着手脚套着铁链的付振国,声泪俱下。 “别哭,”付振国抬手为她抹去眼泪安慰道:“为夫此去不知何日能归,家里就拜托夫人了。” “老爷放心,妾身会照看好家里,等着老爷回来。”蓟氏含泪应道。 “父亲!”付齐岚泪流满面看着仿佛一下衰老了十几岁的付振国,满眼心疼。 “为父不在,照顾好你母亲,不可再任性。”付振国嘱咐道。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付齐岚重重点点。 目光从付齐岚身上移开,转向一直站在最后不曾开口的付齐墨身上,付振国道:“齐墨,案子的事情我都听你舅舅说了,是你去求了长公主此案才能水落石出,为父谢谢你。” “父亲言重了。”付齐墨心情沉重道。 “齐墨,这些年你文不成武不就,日日游手好闲为父从未说过你什么,不过,眼下不比往日,将军府倒了,为父流放,你大哥从军,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一番了,好好定定性,问问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后,付振国抬头看了看日头,那边,官差一碗茶下肚,已经开始结账。 付振国转过头看向蓟良道:“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府中妻儿,还望大哥多多照拂。” “妹夫放心,只要我蓟良在帝都一日,便会护他们一日。”蓟良保证道。 “如此,就多谢大哥了!时辰不早了,付振国拜别诸位!”说完,付振国对着众人重重一拜,随即在官差的左右看护下踏上流放之路。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韶光院与晕厥 转眼又是一日,因要为戚仲浩、戚少祺践行,叶蕴特意起了个大早。 辰时,天色微微发亮,戚仲浩、戚少祺父子已经组织部下将军饷全部装箱。 “考虑到戚将军此次回帝都人手不够,皇上特命微臣从护城军中抽调一千人随行,待戚将军顺利抵达后方返回。”苏牧云含笑指指身后等候命令的一千名步兵道。 “请苏相代末将向皇上转达谢意!”戚仲浩拱手道。 “戚将军放心,苏某一定转达。” 就在两人寒暄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户部门口。 车轮站稳,车帘一挑,叶蕴从马车里下来,看戚仲浩与戚少祺站在一处,径直走过来。 “大舅舅、大表哥,”冲戚仲浩福福身,叶蕴转头看向苏牧云道:“苏相也在啊。” “微臣见过殿下,”苏牧云俯身作揖道:“微臣奉命与戚将军对接军饷一事。” 闻言叶蕴扭过头不再搭理苏牧云,转而看着戚仲浩道:“大舅舅与大表哥这一走,怕是短时间内又不能相见了,府中一切事宜有蕴儿盯着,不会出什么乱子,至于边境,若需要蕴儿做什么,大舅舅一定要直言,切莫有什么顾虑,不管怎么说,蕴儿都是络云长公主,有些事还是做得了主的!” 叶蕴这番话可谓是给戚仲浩吃了颗定心丸,纵然戚家皇恩加身,可毕竟不在皇城,自古君臣离心的事还少见吗?行军打仗最怕自己人捅刀子,如今有叶蕴愿意从中周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末将替边境数万将士谢过长公主!”戚仲浩拱手对叶蕴行了君臣之礼。 “大舅舅快请起!”叶蕴上前扶起戚仲浩,又道:“此去山高水远,蕴儿略备薄酒为大舅舅、大表哥、以及同行的将士们践行!” 叶蕴一个眼神,楚辞上前将食盒打开,叶蕴亲自为戚仲浩、戚少祺以及自己斟满酒。 “大舅舅、大表哥一路顺风!” “多谢长公主!”戚仲浩道。 “多谢长公主!”戚少祺道。 三人同时举杯饮尽,事后戚仲浩、戚少祺将酒杯放回食盒,戚仲浩道:“多谢长公主赐酒,末将惟愿长公主平安顺遂、喜乐常在!长公主保重,末将走了!”话落,所有人翻身上马。 戚仲浩一句“启程”,车轮滚动,车队启动。 护军队伍浩浩荡荡往城门方向而去,叶蕴与苏牧云伫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车队影子才收回视线。 “殿下可要回大理寺?”苏牧云温声问道。 “不了,本宫还有事要去趟镇国公府。”说完叶蕴转身上了车马走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苏牧云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镇国公府,戚芸彤早早便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妥当,此刻见叶蕴过来,忙命小厮备车将东西搬上车。 “大伯他们走了吗?”坐在公主府的马车上,戚芸彤道。 “嗯,”叶蕴点点头,食指挑起窗帘,望着镇国公府的门匾道:“府中事务表姐都处理好了吗?” 戚芸彤轻嗯一声道:“都吩咐妥当了,往后白日里我便回国公府处理杂事,日落再回公主府安寝。” “表姐安排妥当便好,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找衡芜,公主府的一切事务都是她在打理。”虽然她觉得两头跑过于麻烦了些,不过这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好,我记下了,若有什么需要,我不会跟表妹客气的。”戚芸彤冲叶蕴柔柔一笑。 “如此便好。”叶蕴亦回以一笑。 不多时,窗外传来楚辞的声音:“主子,都装好了。” “那便回府吧。” “是!” 楚辞手一抬,车夫挥动马鞭,马车调转方向,往皇城方向驶去。 戚芸彤在公主府的下榻之处早已收拾妥当,为了能更好照应戚芸彤,叶蕴特意嘱咐衡芜挑了间离凤阳阁相近的院落。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楚辞将车帘撩起,叶蕴与戚芸彤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长公主!”守门府兵跪地齐声道。 “嗯,”叶蕴轻嗯一声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公主府贵客,往后不得怠慢!” “是,见过大小姐!” 向来没经历这一幕的戚芸彤被府兵一本正经的气势震到,她连忙摆手道:“不必客气。” “起来吧,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去韶光院。”叶蕴嘱咐道。 “是!” 见府兵都去帮忙,戚芸彤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婢女道:“悦昔,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 “韶光院与凤阳阁相隔不远,表姐可随时过来找我。”叶蕴边带着戚芸彤往里走边道。 “多谢表妹,表妹有心了。” 叶蕴先是带着戚芸彤去了韶光院,然后又带着戚芸彤来了凤阳阁,在凤阳阁中吃过午膳,想着韶光院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让白芷将人送回韶光院。 哪知两人前脚刚走,叶蕴正欲前往书房,岂料人刚站起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转眼没了知觉。 夜晚,屋中烛光闪烁,叶蕴从晕厥中醒来,睁眼就见白芷、衡芜两人围在床前,一脸忧色。 “主子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白芷紧张兮兮的道。 “本宫...怎么了?”叶蕴坐起身甩甩头,她怎么对之前的事情完全没印象了。 “还说呢,主子你晕倒了,要不是楚辞听到响动赶过来,主子你还在地上躺着呢。”白芷后怕道。 “已经请秋太医来瞧过了,说主子乃是气血亏虚所致,要好好休养才行。”衡芜补充道。 “主子可要吃些东西?楚辞去熬药了,想必一会儿就能喝了。”白芷道。 叶蕴摆摆手道:“不了,本宫不饿,本宫想休息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白芷还想说什么,被衡芜制止。 “那主子好好休息。”话落,衡芜拽着白芷出了门。 门外,白芷不满的将手从衡芜手中抽出来道:“你干嘛非要拉我出来,主子脸色难看的很,需要人贴身照顾。” 衡芜冷静道:“你没看出来主子并不想我们守在跟前么。” “这...”白芷一阵语塞。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沙盘推演 室内,叶蕴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瓶。 打开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药丸,叶蕴面露讽刺。 这毒还真是厉害,她只不过是晚了两日服药,今日便毒发了。 仰头将药丸吞下,收好药瓶,再次返回床上,这次,叶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多时,门口传来动静,楚辞端着药进来。 “主子,喝药。” 看了眼楚辞递过来的药碗,叶蕴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将药碗还给楚辞,叶蕴道:“下去吧。” “是。” 这一夜叶蕴睡得极其不安稳,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叶蕴翻身起来,一番梳洗之后,直接备车去了国子监。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踏入国子监,叶蕴轻车熟路来到于仁清办公的地方。 “于祭酒,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于仁清忽听有人叫自己,怔愣着抬起头来,见是叶蕴,眸中染上疑惑。 放下笔,于仁清道:“长公主降临国子监有何要事。” “有件事要与于祭酒商议。”说着,叶蕴环顾一圈,自顾自坐下来。 于仁清眉头一皱道:“何事。” “本宫欲联名国子监举办一场武学会,不知于祭酒有何高见?”叶蕴淡笑道。 “武学会?” “说来,还要感谢于祭酒,要不是受邀参加上次的游学会,本宫还真想不到要面向全国举办武学会这一创举。” 思量片刻,于仁清道:“长公主想怎么做。” “既然是武学会,自然要以武为主,除了一般的武艺比拼外,本宫想加入骑射及沙盘推演两项,具体如何实行还要靠于祭酒细化。”叶蕴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沙盘推演是?”于仁清眉头紧皱,沙盘他倒是有所耳闻,是行军打仗必备用具,可推演又为何物? 心知触到于仁清知识盲区了,叶蕴解释道:“于祭酒可知沙盘?” 于仁清点头。 叶蕴继续道:“沙盘推演说白了就是模拟两军对战,两人对战,赢者获胜。” “据老夫所知,沙盘只是对双方所在的位置进行拟建,如同一张可移动的地图,长公主所说的模拟对战,不知如何实现?”于仁清不苟同道。 “这个就不牢于祭酒操心了,本宫自有打算。”叶蕴温声道。 “好,不知关于武学会的参赛规则,长公主打算何时要?” “后日巳时于祭酒带着东西来礼部找本宫,待细节核对清楚后,由礼部拟定公文下放各级县衙。” “好。” 事情商定好,叶蕴从于仁清那儿离开,本打算绕路去斋舍看看文诤,不想扑了个空。 想起初见文诤时那张瘦弱却倔强的样子,叶蕴既欣慰又心疼。 这孩子对自己太过苛刻,听衡芜说伤口刚愈合就心急回国子监,年节休沐回来只小住了五日又走了。 无奈轻叹一声,叶蕴掉头出了国子监,上了马车,直奔工部。 年节刚过,工部上下难得清闲几日,工部尚书厉奉行正悠哉哉的坐在椅上饮茶,忽听下人来禀说是长公主来了,惊得厉奉行手一打颤,打翻了茶盏,袖口湿了一大片。 慌慌张张将茶盏扶起道:“你说什么!长公主怎么过来了?她人呢?” 要知道那可是凭一己之力将四皇子送上断头台的人啊,今日突然过来,难不成是盯上工部了? 想到这儿,厉奉行的心尖狠狠地颤了一下! “回大人,在门口。”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本官前去拜见!”厉奉行急乎乎道。 “厉大人不必麻烦了,”话音落地,叶蕴刚好从门外进来一眼瞥到厉奉行身后点心水果堆积、瓜子皮与茶水混杂狼藉一片的书案意味不明道:“本宫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厉大人干正事吧。” 厉奉行诚惶诚恐道:“下官拜见长公主,长公主恕罪,下官...”想到身后那满满一桌的“证物”,厉奉行一时卡壳,想不出辩解词。 “好了,”叶蕴淡淡道:“本宫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年节刚过,不似平日里那般繁忙,偶尔放纵放松放松也是可以的,厉大人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厉奉行忙道。 “那就让人把书案清理出来吧,本宫要借厉大人书案一用,厉大人没意见吧。”叶蕴斜乜了眼厉奉行道。 “没意见、没意见,”厉奉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应完叶蕴又赶紧挥手叫人:“来人,速将书案清理干净,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撤下去。” 不多时,书案清理干净,厉奉行毕恭毕敬道:“长公主请!” 看了眼厉奉行,叶蕴径直上前,熟练的铺开一张纸,取过一只笔开始专心画起来。 不明白叶蕴究竟要做什么,厉奉行慢慢凑到书案前,看着笔尖在纸上游走,起初一头雾水,耐着性子看下去,越看越惊心! “长公主这画的可是对战盘?”厉奉行两只眼睛瞪的老大,里面流光闪动,激情难抑道。 “哦?”叶蕴停笔回头看向厉奉行:“厉大人看得懂?” “不瞒长公主,下官在做工部尚书之前就是专门负责兵器打造的。”厉奉行隐隐有些得意道。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叶蕴挑挑眉,将最后几笔画完,然后收笔,看着自己的杰作对厉奉行道:“既然厉大人看得懂那本宫就不多费口舌了,劳烦厉大人找最好的匠人将图纸上的东西打造二十辆,做好之后先寄放在工部,用时本宫会派人过来取。” “好,”厉奉行欣喜道:“不知此物长公主要用作何处?” “这个,”叶蕴故作神秘道:“日后你自会知道,好了,厉大人忙吧,本宫不打扰了。” 绕过书案,叶蕴直径向外走去,没走几步,被厉奉行叫住:“长公主,事后这图纸能否留给下官?” 回头,叶蕴道:“厉大人要这图纸有何用?” “如果将图上的场景换作我络云边境位置图,必将成为战场上的一大利器!” 闻言,叶蕴微微怔愣,没想到看起来圆滑不靠谱的厉奉行还有这份觉悟,视线在厉奉行身上游转一圈,叶蕴点头道:“随厉大人使用。” “下官谢过长公主。”想法得常所愿厉奉行喜笑颜开道。 嘴唇微勾,扯开一抹笑意,叶蕴转身离开。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武学会 时间一转便到了与于仁清的约定之日,按照约定,叶蕴早早去了礼部。 礼部尚书陈远道看着端坐在座椅上漫不经心把玩茶盏的叶蕴,嘴角一动再动,终是问出声:“不知长公主今日过来有何指示?” 食指绕着杯盏外沿轻轻划过,叶蕴抬头看向陈远道轻笑一声道:“陈大人不必多虑,等本宫等的人到了,陈大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多时,有人禀告,国子监祭酒在门外求见。 陈远道看了眼叶蕴回道:“请人进来。” 少顷,于仁清从门外进来,见叶蕴与陈远道都在,俯身作揖道:“老夫见过长公主、陈大人。” “于祭酒请坐,来人,为于祭酒上茶。”陈远道边示意于仁清入座边扫向候在一旁的小厮道。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端上茶几,于仁清端起茶盏,轻吹几口气,连喝几口,待口舌不干才停下来,放下茶盏,从袖中掏出一阵卷起来的纸张,走到叶蕴面前呈上道:“这是老夫拟定的比赛规则,长公主看看有无不妥。” “于祭酒辛苦了。”接过于仁清递来的纸张,叶蕴打开细细读起来。 别说,于仁清真不愧对祭酒一职,里面的规则写的详实、简明,让人一看就懂。 赛制与往日无异,总共分为初试、复试、终试。初试只有武比,复试则在武比上增加骑射科目,终试作为最终对决,除了武比、骑射,按她的意思增加了沙盘推演。 初试与复试在同一处,暂定甲乙丙三个场地,至于具体设哪没有写,而终试赛点定在了国子监。 放下纸张,叶蕴问道;“关于初试、复试赛点,于祭酒有何想法?” “昨日老夫苦思一番,觉得将赛点设于东、北、西三个城门下最为妥当,一来若参试人数过多,可以缓冲人流过大造成的交通拥堵情况,二来,参试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可根据祖籍之地提前规划分组,缩短行程,也能免去后期再次抽签分组等繁琐过程。”于仁清道。 “嗯,”叶蕴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这按祖籍位置分组一事,于祭酒可有提前规划?” “长公主放心,老夫已将各地参试人员应该并入哪组,前往哪个城门进行比赛全部列出,只是要麻烦陈大人下放公文时多费些笔墨,写清分组和赛点。” 听到现在,陈远道虽不知叶蕴要干什么,可找他的目的算是明白了,于是,于仁清一说完便道:“长公主、于祭酒放心,只要细节没问题,下官可以确保下放各地的公文不出一点纰漏。” “好,赛制及场地的事儿就到这儿,关于初试、复试的监考官,两位觉得谁合适?”叶蕴道。 “既是武学会,自然要从武将中挑选,老夫觉得禁军统领沈括沈统领合适。”于仁清推举道。 “大理寺卿蓟良蓟大人武艺不凡,也可作为此次监考官。”陈远道思寻一圈道。 “不知长公主可听过京兆府少尹江辰?此人功夫不错,骑射极佳,可担复试监考。”于仁清道。 提起江辰,叶蕴瞬间想起之前江辰带人随她去往城外破庙的事,沉稳、干练,做起事来不拖泥带水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由点头赞同道:“可!” 要说络云会武艺得不少,可堪当大任的人...留在城中的没几人! 三人苦思冥想一番,最终才将人定下来。 东门甲组主监沈括、副监江辰,北门乙组主监蓟良、副监裴文宇,西门丙组主监郭淮、副监蓟子真。 至于初试之日定于二月初三。 帝都创办武学会的消息一出,各州县一片喧哗,许多有武艺傍身之人纷纷涌入各县衙报名,短短十余日各地呈上来的折子中报名人数多达千余人,这可忙坏了于仁清,为了武学会能如期开展,不惜从国子监抽调出大半师生负责此次武学会的各项杂事,文诤与蓟子墨很不幸得被分入最为耗时的身份核对组。 距离武学会开始还有五日,凡报名参赛的武考生已经从东北西三门陆续涌入帝都城。 城东这边,在考生指定的入住客栈内,文诤与蓟子墨二人忙得不亦乐乎,一边组织前来入住的考生有序排队,一边核验身份、一边在参赛名单上打钩,只有身份无误且与参赛名单对应上的人才可入住。 相比人头攒动、济济一堂的城门客栈,大街小巷也是人满为患、逐队成群。 名为一品茗轩的茶楼雅间内,庞攸晚看着底下熙熙攘攘、往来络绎的人流,摇头轻叹道:“瞧瞧这街面上的人,多得都快把城门口的门槛挤破了。” 闻言盘坐在席上的裴文宇轻笑出声:“这也难怪,毕竟距离武学会没几天了。” “哎?”庞攸晚转过身看着满屋子的好友道:“你们说好端端的,长公主为什么要举办武学会,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被问的几人面面相觑。 没有得到回应,庞攸晚眉头一皱追问道:“什么啊,蓟兄、文宇,你们可是此次的监考官,怎么连你们也不清楚。” “要不是突然收到圣旨,我都不曾听闻此事。”蓟子真如实说道。自从有了上次在猎场同生共死的经历后,他与庞攸晚、裴文宇便有了联系,此次也是受庞攸晚的邀约,前来赴约的,只是他没想到,表弟付齐墨也在受邀之列。 “蓟兄身为大理寺少卿都不曾听闻此事,我一介白衣就更难得知了。”裴文宇冲庞攸晚无奈一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哎~要是苏兄在就好了,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庞攸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停在付齐墨身上“听闻付兄要参加武学会?” 付齐墨点点头,眼神坚定道:“是!”将军府倒了,他作为家中男丁必须要扛起重耀门楣的重担,武学会,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如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我记得本籍人士是在乙组比吧?”庞攸晚不确定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师不利 “嗯。”付齐墨点头。 “那不就是文宇所监考的那组?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付兄加油鼓劲!”庞攸晚欢呼道。 “哎,”蓟子真叹气道:“真是可惜,我在丙组,不能看齐墨大展拳脚了。” “这有什么,蓟兄放心,我会连同你的那份儿一起为付兄加油的!”庞攸晚重重点头道。 “如此就先谢谢庞兄了!”话落,蓟子真还煞有其事的冲庞攸晚作揖。 “哎~”庞攸晚不在意的摆手道:“我们是生死之交,说谢就见外了。” 裴文宇瞧着庞攸晚那副尾巴快翘到天上的模样,连连失笑摇头道:“你呀~” “我怎么了?这不是闹着玩呢嘛。” “哈哈哈,行了,别在窗口杵着了,来,喝茶,蓟兄、付兄,请!” “裴兄,请!” 四人在茶楼一直坐到日暮才兴散而归,回到付府,付齐墨换了身轻快的衣袍便开始在院中练起来,一招一式比起从前多了丝沉稳。 院门口,付齐岚本是来寻付齐墨去用膳的,此时看着在院中苦练武艺的付齐墨,嘴皮子动动,终是没有打扰,转身悄悄离去。 自父亲流放离开帝都后,二哥日日意志消沉,不愿与人多言,直到帝都张贴告示说要举办武学会,二哥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向来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开始刀剑不离手,整日窝在院中习武,尽管二哥什么也没说,可她还是隐隐猜到了什么。 二哥,想参加就去参加吧,我会在心里默默为你加油的! 脚步一转,付齐岚去了小厨房,二哥练武这般辛苦,她要亲自给二哥炖点鸡汤,好好补补。 另一边,刚将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从大理寺出来的叶蕴,顾不得回府用晚膳,直接让车夫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后院,于仁清正带领一众学生按照核验后的人员名单制作签条,并将签条放入各组的抽签箱中。 初试是不需要考生自己抽条的,由监考现场抽条,抽到谁的名字,谁上台比试,若在念出名字后十个数内没有上台,将直接视为弃赛,由对手获胜。 叶蕴到的时候,众人刚将甲组签条做好,正忙着核对乙组名单。 “怎么样,准备的如何了?” 头顶上忽得响起声音,于仁清错愕着抬起来,就见叶蕴正站在书案前,一瞬不瞬得看着摊在书案上的人员名单。 “嗯,快了,场地都以准备妥当,将这些签条赶制出来便可万事大吉,只待武学会如期举行了。”于仁清一边说,一边继续埋头苦干。 叶蕴也没在打扰,而是从桌上拿起一本名册翻看起来,其实这些小事她本可以不过问,完全交给于仁清处理,她只需掌控大局即可。 不过,眼看初试在即,她总是有些不放心,想来看看事情进展到哪步了。 名册不断在指尖翻阅,叶蕴神色认真,当她随意一瞥,看到记录在册的某个名字时,视线一顿。 付齐墨...他也要参加? “怎么了?可是名册上的人有什么不妥?”誊写完一册的于仁清抬头就见叶蕴盯着名册发呆,眉头一皱,不解道。 “哦,不是,本宫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这里就辛苦于祭酒继续盯着了。”叶蕴回神温声道。 “长公主请便。”随口应答一声,于仁清又打开一本名册忙乎起来。 经过接连几日的忙碌,络云国首届武学会终于在众人翘首以盼中迎来初试。 初试首日,帝都百姓将东、北、西三个城门为得水泄不通,别说是考生了,就连主考官都难通行,不得已,叶蕴当机立断同时调动京兆府、兵部两方兵力才将现场秩序稳定下来。 作为本次武学会的负责人,尽管叶蕴不需要全天观战,可也需要去每个赛点露个脸,以示对本次武学会的重视。 为了不扰民,影响考生发挥,比赛前叶蕴早早告知各赛点主考官不需因她影响现场正常比赛秩序,只要在主台前留一张空椅便可。 因此等叶蕴乘坐马车到达城东甲组赛点,登上观赛台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按照赛制,赛场是不提供任何兵器的,所以每位上台的考生全是自备兵刃。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特例,就如眼前这位男子,观其模样不过十几岁,可手里的那口铁锅却耍的虎虎生威,硬是让对面手持长戟的汉子没有半点可乘之机! 对战到最后,那汉子直接被一口铁锅砸中胸口坠下擂台。 “咚!”锣声响起,身着白色学子服的国子监学生上台道:“阳城谢尔,胜!” “太好了!”底下响起一片欢呼。 连着看了两场,叶蕴看了眼日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冲坐在主位的沈括点头示意,悄悄离开观擂台,前往下一个赛点。 要不说来的早不如赶得巧呢! 叶蕴刚来到乙组坐下,就见付齐墨被对面身强体壮的壮汉一脚踹到地上,身子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 “付兄!” “二哥!” 站在擂台下观战的庞攸晚、付齐岚同时惊呼道。 就连坐在观擂台上的裴文宇都不由眉头紧皱,隐隐为付齐墨担忧。 这才刚刚交手就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接下来还怎么比! “咳咳咳~”付齐墨趴在地上猛咳几声,拾起掉落的剑,摇摇摆摆的从地上站起来。 “我看你还是认输吧,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体格,根本扛不了我几刀。”那壮汉扛着一柄六尺长两尺宽的大刀满眼不屑的斜睨着付齐墨,“好心”归劝道。 “呵!”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付齐墨抬头看向壮汉冷声道:“扛不扛得住,要试过才知道!倒是你,这么着急劝人投降,莫不是害怕自己会输给我这个细皮嫩肉的小体格?” “哼!找死!”壮汉被激怒,身形一动,双手握柄,对着付齐墨狠狠砍下去。 付齐墨早有准备,在壮汉所有行动的同时,顺势往旁边一滚,虽错开了壮汉的攻击,却牵动了方才被踹中的部位,疼的他倒吸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颤动。 ------------ 第一百八十章 混战 壮汉可不会给付齐墨踹息的机会,一击落空,壮汉横眉倒竖。 “找死!”随着一声暴怒,大刀直劈付齐墨脑门。 想要躲是躲不开了,一瞬间,付齐墨拿起剑,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可这壮汉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的惊人。 渐渐地,头顶的大刀越来越近,付齐墨被迫右膝跪地以此抵抗。 “二哥!”付齐岚心揪成一团。 “付兄,加油!” 见付齐墨被自己死死压制毫无反抗之力,壮汉得意一笑,他大刀方向一转,刀尖插入付齐墨胳膊与长剑包成的空隙之中用力一挑,直接将付齐墨连同长剑一并挑起。 “啊!”壮汉一声爆吼,挑着付齐墨连转数圈最后将人丢出去。 眼见付齐墨就要砸向观擂台直冲叶蕴所坐方向而去,擂台下响起一片倒吸气声。 “糟了,是长公主!”看清位置上坐的是何人后,庞攸晚急得发出一道低吼。 不止庞攸晚,就连主坐上的蓟良、裴文宇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 “公主!” 电光火石之间,叶蕴腾空而起,一把接住砸向自己的付齐墨,稳稳落地上。 看她没事,蓟良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样,还能继续么?”松开付齐墨,叶蕴问道。 强忍着痛意,付齐墨点点头。 随即扭头欲返回擂台,却在转身的刹那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句“以柔克刚”,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付齐墨回头想要求证什么,可叶蕴已经从旁边的台阶上下去,向不远处停留的车马而去。 望着人群中越走越远的那抹倩影,付齐墨眸中燃起希翼,你放心,我会赢给你看的! 马车慢慢驶离,叶蕴听到车外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转瞬没了踪迹。 与甲乙两组相比,丙组相对平缓些,所有人都打的中规中矩的,只看了一场叶蕴便没了兴致,早早回了府。 初试整整比了三日才完,于仁清组织学生按照各组输赢情况重新整理进入复试的名单以及复试第一轮比赛。 从复试开始就要进入淘汰赛了,第一轮是武比,输的人现场淘汰,赢的人进入第二轮骑射比试,同理,赢得人进入终试,输的人淘汰。 复试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这期间,叶蕴日日都泡在大理寺处理事务,没办法,大理寺两个核心人物都被她派出去做监考官去了,公务推山,只能她来处理了。 复试比初试花费的时间更久,用了五日。 公布进入终试人员名单的当晚,于仁清带着名册找上门来。 “长公主这是进入终试的人员名单,共一百二十三人。”于仁清将名册递上。 随手将名册搁到茶几上,叶蕴并没有打开,而是道:“武比的规则本宫要稍作调整。” “如何调整?” “十人为一组混战,一炷香内,哪组留在台上的人最多,哪组获胜。”叶蕴淡淡声。 “这....”于仁清沉声道:“会不会与赛制不合...” “于祭酒认为,在战场上是个人逞英雄重要,还是懂得团体作战重要?”叶蕴反问道。 “这..自然是团体作战更重要。” “那便是了,下去准备吧。”叶蕴道。 于仁清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叶蕴,悄声退下。 永安二十七年二月十三日,经过两日休整,终试如期在国子监进行。 作为武学会的重头戏,除去六位监考官,叶蕴还邀请了不少朝中重臣,丞相苏牧云、六部尚书及原主的恩师庞太傅。 作为本次主监考官,叶蕴当仁不让的坐在最中间,其余六位监考则并排坐在右侧,而受邀观赛的几人则坐在左侧,一切准备就绪,叶蕴冲于仁清点点头,后者理理衣袍走上前来,看着站在底下的考生道:“恭喜诸位考生通过层层考核进入终试,今日第一轮比试仍旧是武比,只是比试规则略有不同,本次武比采取多人赛制,十人为一组,一炷香内,哪组留在擂台上的人多,哪组获胜! 第一组:张涛、宋一、于深..... 第二组:刘大力、葛怀清.....”于仁清一边说一边从箱中抽条,很快,二十位考生全部抽出,于仁清道:“以上考生全部上台!” 话落,被点到名字的考生皆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站上擂台。 待人全部上去后,于仁清手一挥,从两边分别上去两名捧着丝带的国子监学生。 “一组的人来我这儿领取红色布带。” “二组的人来我这儿领取蓝色布带。”左右两侧的学生同时道。 众人不明所以,但听到让领布带,还是先去领了布带,在学生的提示下将其系到胳膊上。 学生退下,于仁清道:“第一次武比开始!” 锣声一响,两组考生左右各占一半迟迟没有动静,见此,于仁清好心提醒道:“武比当中没有交手的考生取消成绩。” 一句话,引得擂台上的考生全都紧张起来,其中不知谁喊了声:“不管了,先打了再说,好不容易走到这儿,老子可不想无功而返!”说着率先冲进对方阵营中,趁一人不注意,直接一脚将人踹下台! “奶奶的!还愣着干什么!打!”亲眼见自己组的人少了一个,本就暴脾气的汉子忍不住了,吆喝一声,立即与方才那名扭打在一起,其他人见了,也不再沉默,红蓝布带眨眼交织在一起。 有些东西不经历是没法领悟的,就好比擂台上的这群人,从起初的各自为政,到后来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主动联手,前后也不过是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主位上,叶蕴看着越打越像样的队伍,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还行,不算太笨。 香头燃尽,比赛截止,最终二组以三比二微弱的优势战胜一组,全组晋级。 “好哎!” 听着台下的欢呼声,叶蕴打开名册,拾起笔,在几个名字下边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合起名册,放下笔,等待下一轮武比开始。 有了第一场的前车之鉴,聪明点的很快就领悟了本次武比考的是什么,当于仁清公布分组之后,立即组织本组成员进行对战部署。 面对这些极具组织能力的考生,叶蕴都及时在其名字下方做了标记。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终试开始 有了时间限制武比进行的很快,当六组全部结束时,人少了一半。 紧接着便是骑射,骑射考的是个人实力,考生需骑行一段距离,然后蒙眼射击绑于箭靶上的苹果,每人三箭,成绩取三箭总和。 “咚!”锣声敲响,十位考生同时拍马急奔,在连续跨越几组障碍之后勒绳停下,以最快速度解开缠绕在手上的布条蒙住眼睛,然后反手从箭篓中取出弓箭,回想箭靶位置,毫不犹豫射出。 一箭结束,付齐墨快速取出下一支,以同样的方式射出,只是动作虽然干脆、利落,心中却很没底,往日睁眼还能射中一二,如今蒙着眼,如同瞎猫碰到死耗子,全凭运气! 显然,今日老天并没有站在付齐墨这边,三箭完毕,一支脱靶,两支紧靠边缘,若在偏上少许,便又是脱靶。 这回,都不需要公布,付齐墨心知肚明,怕是无缘最后一场了,心有不甘的看了眼箭靶,付齐墨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负责人,掉头离开。 三组结束,成功射中苹果的仅一人,大多数人不是脱靶就是勉强射中箭靶,蓟良低头看了眼由下面传上来清一色画叉的成绩记录单,转头望向叶蕴犹豫道:“蒙眼射物似乎对这些考生来说过难了些。” “蓟大人安心,本宫心里有数。”叶蕴冲蓟良淡笑一声,随即继续翻动着手中名册,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看叶蕴毫不在意的样子,蓟良歇了劝解的心思,也罢,长公主做事向来稳重,或许这当中隐藏着什么关窍是他没有看出来的吧。 将手中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侧,蓟良专心看起比赛来。 六组全部结束,正好到了饭点,叶蕴带群臣到后堂用膳,于仁清则留下来组织负责成绩登录的学生整理最后的晋级名单并张贴公布。 半个时辰后,考生陆续回来拥在一处从公布名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哈哈,我进了!” “那真是太好了,刘兄恭喜恭喜...” “哎,可惜了,没有我。” “算了,下回再来!” “.....” 付齐墨挤在人群中,就如预料的那般,寻了一圈不曾有自己的名字。 怅然若失间,付齐墨被挤出去,眼中一片阴霾,父亲,您说得对,我果真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本宫让厉大人准备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吗?”一步步登上观赛台,叶蕴偏头问道。 “长公主交代的事,下官岂敢耽搁,已于昨日尽数交由于祭酒。”厉奉行赶紧上前如实回道。 颔首轻嗯一声,叶蕴不再多言,登上台阶便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额角隐隐有些作痛,叶蕴阖眸伸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几下,忽觉面前一阵凉意,一股幽冷沁脾的味道通过鼻腔直冲脑门,瞬间冲散了原本的不适。 凤眸睁开,就见一只骨节分明洁白透光的指上捏着一个墨绿色的瓷瓶,瓶口开着,冷香飘逸。 叶蕴微微抬抬眼皮向上看去,便见苏牧云正嘴角含笑眸色柔和的看着她:“殿下可好些了?” “这是?”叶蕴瞥了眼瓷瓶又转向苏牧云,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此乃府中大夫配制的醒脑香,微臣偶有头症发作时便闻一闻,可缓解一二。” 倒是个好东西。 “多谢苏相,本宫好多了。” 底下人影攒动,参加最后一场比试的考生已经集结完毕。 留意到比赛将要开始,苏牧云直接把瓷瓶留在案上道:“这瓶是微臣出门前新带的,方才是初次使用,殿下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话落,未等叶蕴所有回应,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案上的药瓶,叶蕴毫不客气收入囊中,颜妍不在,这种好东西多收集些没坏处。 旁边,于仁清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用眼神询问叶蕴意见,见后者点头同意,径直站出来走到观赛台中间,底下参考生及未能晋级留下观赛的考生见于仁清出来,瞬时安静下来。 于仁清轻咳一声道:“接下来是本次武学会的最后一项,沙盘推演。” 此话一出,不仅是考生,就连看台上受邀前来观赛的肱股之臣们也是一脸不知所云,皆面面相觑,此中,只有此次的亲历者工部尚书厉奉行最为淡定。 苏牧云端坐在桌前,眉宇间染上一抹思虑,视线不经意间偏向面上略显得意之色的厉奉行,忽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思虑消散,眉头舒展,目光扫向主位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春风拂过,令见者心旷神怡。 “什么是沙盘推演?” “有谁听说过?”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完了,看来最后一场不好过。” “唉,连名字都没听过,这还怎么考!” “不如直接放弃好了....” 下面众说纷纭,于仁清面色如常,他双手抬起道:“大家静一静。” 场内再次安静下来,视线汇集,大家都在等于仁清能给出一个解释。 “沙盘推演,听着陌生,实则就是两军对弈,接下来所有考生将两人为一组在沙盘车上进行模拟对战,最终获胜者就是此次武学会的武状元!” “沙盘车是什么?”底下考生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就在众人越发不解之际,轮子转动青石板发出的咕噜噜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就见身着学子服的十多名监生推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上来。 “这就是沙盘车?”人群中,不知谁喃呢了一声。 与其说是车,不如说是一张可移动的桌子更准确些,与桌子不同的是,多了一圈外围,里面立着黑、红两种颜色的士兵,排成阵营,各占一方,在其侧面同样有黑、红两种颜色的木杆子,不知有何用途。 二十辆沙盘车齐齐摆成两排停下,于仁清开口道:“此物便是沙盘车,推动旁边的木杆可移动同种颜色士兵的位置,考虑到诸位考生对沙盘车不熟,特给大家半柱香的时间熟悉操作,半柱香后,对弈准时开始。” 闻言,二十四名考生忙涌上前,研究如何使用此物。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个不留 一炷香的时间眨眼而过,对弈正式开始,叶蕴看着下面厮杀的考生,对着一众人道:“诸位大人不妨随本宫下去亲自瞧瞧?” “臣等正有此意!”众人齐声道。 闻言,叶蕴嘴唇微勾,从椅上起来,施施然带着众人下了观赛台,近身围观对弈。 为防影响考生发挥,众人十分自觉的散落开来,或一人或两人站在一处静静看着。 对弈开始不过一刻,便陆续有人结束了对弈,未及半个时辰,十二组全部结束。 接着,记录成绩的监生按照先后顺序,组织第一轮获胜的十二人,再次分为六组进行对弈。 有了第一轮累积的经验,考生对士兵操作更加熟练,因此对弈的时长也逐渐拉长,等到进行最终对决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最后一场对弈,方营、陶阳,一炷香内,谁的兵存活的最多,谁赢,听明白了吗?”于仁清道。 “明白了。”二人齐声道。 “燃香,开始!” 于仁清话落,二人一边操纵木杆,一边研究战术,能走到最后一步不容易,二人皆是抱了获胜的决心,因此对弈开始没多久,便见二人之间杀气凛然。 叶蕴带着众人在旁边看了片刻便转身向高台走去,留意到叶蕴的举动,苏牧云扫了眼对战局势,抬脚跟上叶蕴。 其余老臣见两大人物都走了,也不好多留,便也随之回到观赛台。 方营与陶阳,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不过脾性却大不相同,方营胆大心细,攻守兼备,反观陶阳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每次出招不干不脆,拖泥带水。 要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主帅如果做不到杀伐果断,必定会错失良机,枉送将士性命。 而叶蕴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没有继续看下去,在她心里,胜负已定。 果不其然,残香燃尽,陶阳被方营团团围剿,成瓮中捉鳖之势。 望着沙盘里的残局,陶阳怅然一笑,拱手道:“方兄计谋之高犹如神兵天降,陶阳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陶兄思虑缜密,此次实乃侥幸,若再来一局,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与盛气凌人,谦卑的态度瞬间赢得了陶阳的好感。 “方兄,祝贺你!”陶阳真心实意道。 “多谢陶兄!” 锣声响起,于仁清站在台上道:“沙盘推演结束,本次武学会状元为方营、榜眼陶阳、探花张天成,三人上台受赏!” 闻言,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上前,两人来到石阶处,便见旁边等着一人,心知是探花张天成,三人相互颔首打过招呼,遂同上了观赛台。 “草民方营、陶阳、张天成拜见长公主!”三人齐刷刷面冲叶蕴跪下行礼。 “起来回话。” “谢长公主!”磕头拜谢后,三人从地上起来,却始终垂着头不敢随意乱看。 三人之中,就方营看起来还算淡然点,不过那始终僵持的肩颈告诉叶蕴,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 嘴角不由浮起抹笑意,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场顿时减了几分,视线在三人身上游走片刻,最终定格到方营身上。 “方营,抬起头来。” 忽得听到上方叫自己,方营猛得抬起头,意料之外对上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面孔,方营当即心头一颤,怔愣在原地。 眼见方营当众失态,于仁清右手握拳重重咳了几下,听到耳畔传来的动静,方营方回神,想到自己失神的缘由,心里又羞又臊,面部连同耳根、脖颈红得像是滴血一样,恨不得找个细缝钻进去,此生再不见人! 相比方营的窘迫,叶蕴反倒是格外镇定,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纯情男子突然看到一个相貌好看的姑娘,一时间情绪躁动罢了。 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叶蕴开口询问道:“不知方状元祖籍何处?可曾学过兵法?” 叶蕴突如其来的解围让方营打心里感激,他忙敛神毕恭毕敬道:“回长公主的话,草民荣城地县左家村人士,自小丧失双亲,六岁那年幸遇义父,因义父开镖局的缘故,便打小跟着同门师兄走南闯北,学了些拳脚功夫,字倒是识得几个,却不曾学过兵法。” 既没学过,那便是天赋使然。 叶蕴暗自点点头,遂又问了另外两人几句,便不再多言。 于仁清见此,心知时辰差不多了,当场将早已拟好的旨意进行宣读。 三人既得了封号又领了奖赏自然喜不自胜,叩拜谢恩之后,便退下了。 尘埃落定,叶蕴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考虑到今日受邀重臣中不乏有上了年纪者,便将善后事宜全部交由于仁清处理,自己带人走了。 众人在国子监门口分开,各自上了马车,屁股挨到软垫的刹那,叶蕴感觉全身都得到了舒展。 坐在一处正欲为叶蕴斟茶的衡芜看叶蕴一脸享受的模样,嘴角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今日主子受累了,喝杯茶,提提神。”说着,衡芜将茶杯双手奉上。 接过杯子浅抿一口,叶蕴指节微微用力,茶杯被稳稳掷到案上,杯身未晃,茶水一滴没洒... 衡芜眸色一震,主子的功力又增进了。 缓口气,叶蕴坐直身子,重新打起精神道:“人手都备好了吗?” 衡芜点头:“楚辞来信,皆已妥当,随时等候主子发令。” 闻言,叶蕴勾起一抹深意道:“很好!” 世人皆以为武学会是重头戏,殊不知,那只是一碟开胃菜,她真正的用意现在才要开始! 从袖中掏出一本名册丢给衡芜,叶蕴温声道:“告诉楚辞,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 “是!”窗帘微动,马车里已无衡芜,只留叶蕴一人盯着桌上的茶杯发呆,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难得有机会来帝都城,眼下武学会落幕,不管是落榜的,还是得了名次的,总要在离开之前好好逛逛帝都城的夜景,也算不虚此行! 正因如此,各大酒楼桌位爆满,随处可见的精壮男子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说着各不相同的言语,一边交谈、一边饮酒。 酒过三巡,街道逐渐变得冷清,酒楼掌柜开始催促着客人离开,众人也不好再留,便在酒楼门前告别,往不同方向走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猛将军戚仲铭 沉迷于酒色中的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 昏暗无人的巷子里,方营只觉得胃里有什么在喧嚣翻滚着,强忍几次后,再也忍不住,忙手撑着墙哇哇哇的狂吐起来。 待到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完,方营这才觉得好过些,然而未等他来得及高兴,一抹黑影如鬼魅般来到他身后,一掌劈下去,瞬间没了意识。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武学会考生的清洗在夜色的笼罩下同步进行,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几十名考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夜之下,没有留下一点消息。 次日早朝之上,原本还有些心思活泛的朝臣,想打着武学会的名头与叶蕴拉近关系,不料后者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告了半个月的假,理由竟然是开办武学会太费神,累病了。 对此,宇文雍没有半点质疑,当朝准了假。 另一边,谎称病了要卧床休息的某人,正在楚辞的陪同下在官道上策马狂奔,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日暮西陲,叶蕴与楚辞穿小道来到一座深山老林之中,望着四周连绵起伏嵌入云端的山壁,叶蕴赞赏的点点头道:“此处不错,确实够隐蔽!” “既是蕴儿的诉求,说什么都不能马虎,为了达到蕴儿信中所求,少钧可是没少费功夫。” 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蕴、楚辞同时扭头向后看去,就见一身着墨色常服、手持长剑、体型壮实,皮肤略呈麦色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叶蕴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在边境大营中对她嗤之以鼻的表哥戚少钧。 “蕴儿见过二舅舅、见过二表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无缘得见的二舅舅戚仲铭!叶蕴含笑望着远远走来的两人,眸底是化不开的喜悦。 从边境回来开始谋划武学会时,她便给外祖父去了封书信,信中直截了当的提了自己的诉求,希望外祖父能派两个精通排兵布阵的将领秘密回城助她一臂之力,另外还请前往帝都城的将领能代她寻一适合驻扎之处,此处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其一不能远离帝都,其二必须要足够隐秘! 只是她没想到外祖父这么大方,竟然直接将戚仲铭、戚少钧派了过来,戚少钧有多少能耐尚不可知,不过戚仲铭猛将军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由他们二人来管理武学营,她真可谓高枕无忧了。 “不错!真不错!”戚仲铭眼底含笑将叶蕴好一通打量,然后点头称赞道:“怪不得老头子对你赞不绝口,就连大哥也整日将你挂在嘴边,果然是个好样的丫头!” “二舅舅这么说,倒是让蕴儿不好意思了,”叶蕴冲戚仲铭调皮的眨眨眼笑嘻嘻道:“本是想着从外祖父那儿讨两个人过来,没成想外祖父这么疼我,竟然直接让二舅舅和二表哥过来了,接下来就有劳二舅舅、二表哥多费心了。” “老头子本来是想让你大舅舅跟少钧来的,可我一想全家就我还没见过你,怎么着都该轮到我了,于是在你大舅舅出发的前一晚,偷偷给你大舅舅喝的茶里加了点料,第二天趁你大舅舅睡得天昏地暗之际,拉着这小子就走了。” 听着戚仲铭自信满满的讲述着自己是以怎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法抢到这个机会,又是怎么来的的全部经过,叶蕴瞬间有些汗颜,将武学营交到戚仲铭手上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眼见戚仲铭越说越离谱,戚少钧冷咳一声打断道:“天色不早了,有什么话不如去了营地再说。” “少钧说的对,走吧...”戚仲铭抬头看看天色喃呢道:“算时间药效也该过了。” 想到被掠来的那些人,叶蕴眸色渐深,眉头一挑,染上一抹兴味。 是呀~也该醒了。 顺着灌木林一直往里走,有条通向谷底的小道,小道隐于灌木丛林中,若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失方向。 戚少钧居然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属实让她感到吃惊! 穿过灌木林视线变宽,潺潺流动的溪水占据了半个谷底,溪畔往上大约两里地便是武学营的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就是由几个营帐围组而成的圈,营帐外是一排竹子编成的竹墙,中间只留了一个豁口,供平日往来使用。 密不透风的营帐内,通铺大床上躺着十余人,突然不知是从谁嘴里发出一声呻吟,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似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起来。 “哎呦~” “嘶~脖子好痛~” 睡在通铺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醒过来,他们一边揉着后颈,一边睁着茫然的大眼打量着周围。 “这是哪啊?” “我不是跟人正在喝酒吗?怎么会在这里?” “哎?方兄,你也在?”恍惚中,陶阳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下略感激动,连语调都提高了不少。 “陶兄?”方营揉着脖子,困顿的看着陶阳道:“怎么连你也被绑了吗?”他隐约记得自己因饮酒过多呕吐不断,刚清理完秽物后颈一痛就没了知觉,眼下这种情况,定是绑架无疑了! 只是他想不通,将他们这群一穷二白的人绑来有何用?难不成是冲着武学会状元的赏赐而来? 方营越琢磨越觉得蹊跷。 角落里,付齐墨在一众交谈声中睁开眼,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一边从众人的言谈中了解始末,一边猜测后背之人将他们抓到此处的原因。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付齐墨太久,听到外面传来的急促敲锣声,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众人结伴出了营帐,待他们出去之后才发现,原来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批同命相连的人。 其中,不少人都在另一拨里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当即对未知的恐惧被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所替代,大家组成若干个小团体,齐齐聚集在擂台之下,等待着命运下一步的审判。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组建武学营 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期盼中,前方终于有了动静,只见高矮不一的三道人影在昏暗的火光照应下一步步走上擂台。 站在戚仲铭与戚少钧中间,叶蕴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轻笑一声道:“昨日一别,诸位别来无恙。” 这声音是...方营神色一震低声道:“长公主!” “什么?掳我们来的人竟然是长公主!”人群中掀起一阵低潮,大家愣愣的望向擂台上的那抹身影,满脸不可置信。 没有反驳,叶蕴大方承认道:“抱歉,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将诸位请过来,但为了不走漏风声,本宫也只能是出此下策。” “敢问长公主,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草民等聚到此处,究竟为何?”有个胆大不怕死的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问得好!”叶蕴解释道:“不瞒诸位,大家在武学会各项比试中的表现,本宫都有看在眼里,也对大家当下所擅长之事了然于胸,说实话,本宫举办武学会并不是为了一时兴起,真正的目的在于组建武学营! 而诸位,就是本宫经过千挑万选最终确定的人员名单,接下来你们将在此进行秘密特训,所学内容除基本的骑术、箭术之外,还要学习用兵之道! 这两位便是武学营的掌营教练,你们之后的训练内容将由他们全权负责,包括你们在武学营期间的一切衣食所需,特训期间会不定时对大家进行抽查考核,成绩优异者,则会予以一定奖励,并在学成之日授予官职。” “那如果考核成绩不合格呢?”有人追问道。 “那便,”叶蕴嗤笑道:“一直留到成绩合格之日再行离开!” “啊~”底下发出一阵哀嚎。 叶蕴勾唇浅笑道:“那么本宫就静候大家的好消息了!” 说完,叶蕴下了擂台,转身往主营而去,将更多的时间留给戚仲铭、戚少钧,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有些规矩还是要说到前头的。 半个时辰后,众人于擂台前解散,不久,戚仲铭与戚少钧一前一后进来。 “二舅舅觉得如何?”叶蕴笑问道。 戚仲铭语调轻快道:“不错,看身形是些练武的好料子,只不过具体能成长到什么程度,还要亲自观察几日、试试身手、反应,才知晓。” “这还要仰仗二舅舅与二表哥。”说着,叶蕴冲二人作揖道。 “蕴儿你踏踏实实将心放到肚子里,一个月,二舅舅给一支不一样的武学营!”戚仲铭拍着胸脯保证道。 看戚仲铭如此有信心,叶蕴心头的那抹顾虑也彻底打消,含笑点头道:“好,就如二舅舅所言,蕴儿一个月后再来。” “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二舅舅决不食言,今日天色已晚,赶夜路回城不安全,二舅舅已经派人准备了干净的营帐,蕴儿可要先去休息?” “二舅舅准备齐全,蕴儿十分感激,但蕴儿此次是打着病重的幌子偷跑出来的,依父皇的性子,明日必定会派身边内侍去公主府看望蕴儿,若被父皇发现蕴儿不在府中,怕是会引来一番责骂,所以...”叶蕴眉头微蹙略带纠结道:“只能辜负二舅舅一番美意了。” “唉~”戚仲铭叹气感慨道:“也罢,虽说是父女,到底夹着一层君臣关系,比不得寻常人家,那你路上千万当心....唉,算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二舅舅如此心系蕴儿,蕴儿又怎舍得二舅舅深夜奔波,二舅舅放心,蕴儿自小习武,虽不敢说自己独步天下,可能伤我的真没几人,你说是吧,二表哥?”叶蕴视线突然转向立在戚仲铭旁边默不作声看戏的戚少钧,说话间还冲他使了个眼色。 叶蕴向他求助倒是让戚少钧颇感意外,脑中不经意回想起初见叶蕴时的场景以及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叶蕴的一言一行,戚少钧右眉轻挑,眼含深意的瞥了眼叶蕴,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道:“是啊小叔,与其担心表妹,倒不如好好关心一下明日的训练计划,我可是看了一下,里面有几项似乎不太妥当,对这些人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 听到自己熬了几个通宵才拟出来的训练计划被戚少钧说不行,戚仲铭立即眉头一拧、胡子一翘,脸色紧绷,眸色不善的盯着戚少钧半信半疑威胁道:“是么?” 戚少钧面色不改,毫不惧怕的点头肯定道:“是!” 怒视转为疑虑,戚仲铭态度一改刚才的强硬,歪着脑袋不解道:“你指的是哪条?” “就是关于骑射那部分,具体是哪条,我也忘记了,不如小叔你自己找找看?”戚少钧尾音拉长试探道。 “行!”戚仲铭猛地点头,正欲走到桌案前翻看,忽得想起叶蕴还在这儿,遂停顿下来扭头看向叶蕴,面色两难道:“蕴儿,你看这...” “训练计划乃是要事,二舅舅不必惦记蕴儿,安心整改便是。”叶蕴巴不得戚仲铭能放弃护送她的想法,此时见戚少钧三言两语就让戚仲铭放弃了送自己回帝都的念头,心里不知多高兴,当即表明态度。 “好,少钧,蕴儿就由你护送出山,我得赶紧看看我的训练计划,奇怪...到底是哪有问题。” 两人见戚仲铭一边碎碎念一边动手翻着覆在桌案上的纸张,深怕戚仲铭发现其中端倪,皆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出了营帐,叶蕴吸口气,转头对着戚少钧道谢:“方才多谢了,二表哥。” “叫我表哥。” “啊?”叶蕴扬起的头微倾,满脸茫然。 瞧着叶蕴傻愣愣的样子,戚少钧一脸嫌弃的瞥了眼道:“二来二去的多难听,以后见我直接叫表哥。” “那大表哥怎么办?”叶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闻言,戚少钧脸上的嫌弃之意更加浓烈,他白了眼叶蕴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关!”说着,抬脚便往大门方向走去。 见状,叶蕴忙唤了声:“表哥,等等,还有一件事。” 戚少钧迈出的脚步一顿不满道:“真是麻烦,又怎么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时间刚刚好 “劳烦表哥帮我找一个人。” “谁?” “付齐墨。” 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付齐墨头枕手臂,毫无睡意,身旁同处一帐的友人们早没了最初的慌张,此时或趴床上躺着听闲话,或端着木盆泡脚聊天,看着甚是热闹。 “付齐墨,谁叫付齐墨,外面有人找!”一个方才倒洗脚水而归的男子站在帐门口,一边扫视一边冲所有人大声嚷道。 忽闻有人找自己,付齐墨从床上翻身坐起,在众人探寻的视线下穿好鞋走出去。 “这人什么来头?”瞧着付齐墨离开的背影,有人小声议论道。 “谁知道嘞~” “瞧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许是被谁看中了,想讨了他回去做妹婿去。” “哈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 付齐墨并没有走太远,帐内传出的恶意调侃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付齐墨双手紧握,面上浮起一层寒霜。 “你叫我来什么事。” 转过身,叶蕴看着付齐墨绷的紧紧的唇角,嘴边荡开一抹笑意,挑眉故意反激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付齐墨冷冷瞥了眼叶蕴没有说话。 嘴角笑意一收,叶蕴冷声道:“如果连这点诋毁嘲讽都受不了,付齐墨,你不如现在就退出滚回你的付府去!” 付府二字,叶蕴说的极重! 付齐墨瞬间像被挑了刺的刺猬,尽管全身的皮毛被人剥去,就算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皮肉,也要从眼前的敌人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儿肉! “宇文蕴!”付齐墨猩红着眼低吼,像是对叶蕴发出的最后警告! “恼羞成怒是当下最愚蠢的行为,若真的在意,又何必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努力将付家失去的荣耀重新夺回来,这才是你最该干的事,也是本宫将你送到这里的最终目的!”叶蕴看着付齐墨的眼,一字一句道。 原来她是想帮他! 寒意闪退,付齐墨眸中闪过一抹震惊。 “时间有限,本宫要即刻回城,你速去写封家书,本宫会派人送去府上,免得你母亲担忧。”见付齐墨冷静下来,叶蕴马上言明自己找他的目的。 身形一顿,付齐墨默不作声跟着戚少钧离开,不多时,戚少钧手中拿着书信只身一人回来。 “你要的东西。”戚少钧将书信递过去。 接过书信,未曾多看,叶蕴直接将书信塞到袖袋道:“时间紧迫,表哥,就此别过!”话落叶蕴转身就要走,被戚少钧唤住:“等等,我送你。” “表哥的好意表妹心领了,来时的路我已全数记下,夜已深,表哥独自回营我不放心,还是早点休息吧。”冲戚少钧轻轻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大营门口,楚辞候在原地,见叶蕴过来,扭头看去。 “走吧。”叶蕴道。 楚辞随即跟上,主仆二人沿来时之路返回。 一夜奔波,叶蕴终是赶在城门开启的同一时刻回城,所幸清早街面没人,主仆二人可以不用顾及太多,快马来到公主府后巷,叶蕴将缰绳扔给楚辞,自己腾空一跃,直接翻墙进府,趁着宫里没来人之前回到凤阳阁。 “主子!”白芷看着突然闯入的人,面露惊喜。 “嗯,”抬手捋捋遮挡住视线的丝发,叶蕴道:“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昨日午后宫里来人询问主子情况,照主子的吩咐,只说是偶感风寒不便见人,将人打发了回去。” “主子,窦公公与秋太医来了。”衡芜跨门而入禀告道。 “来的可真快,幸好主子先一步赶回来了。”闻言,白芷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 “衡芜,将人请进来。”叶蕴边说边将发带扯开,墨发飘散,齐刷刷的落在肩上,白芷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帮叶蕴宽衣解带。 不多时,衡芜带着窦公公、秋月白从外进到内室。 “老奴给长公主请安了。” “下官拜见长公主。” 窦公公、秋月白异口同声道。 “免礼~”细若蚊声的声音隔着帘子从里面传出来。 窦公公一听这声音哪还了得,当即催促道:“哎呦~怎的病得这般厉害,秋太医快给长公主瞧瞧,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闻言,秋月白背着药箱上前作揖道:“还请长公主伸腕。” “有劳秋太医了。”洁白如玉的手臂穿过帷幔露出半截。 “得罪了。”将药箱放到地上,秋月白伸手搭在叶蕴的手腕上。 半响,秋月白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奇怪,长公主脉象强劲有力,根本不是感染邪气之相。 如此说来,长公主是在...装病! 心脏漏跳了一拍,秋月白默默收回手。 见秋月白号脉结束,窦公公着急道:“如何?秋太医,长公主凤体可安?” “长公主...凤体并无大碍,只是时至两季交接,邪气侵体,待下官开服驱寒的方子,煎服两日便可痊愈。”秋月白面不红气不喘张口胡诌道。 “无碍便好!”窦公公紧张的面容松弛下来拍着胸口道:“皇上那边还等着老奴回去传话,这里就交给秋太医好生照料了。” “公公放心,下官会照顾好长公主。” 窦公公点点头,随即望向帷幔道:“长公主,来之前皇上特意叮嘱,一旦秋太医诊出病因就要及时回禀,皇命在身,老奴先告退了。” “公公请便,劳公公转告父皇,本宫没事,请父皇不必为本宫担忧。” “长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带到,长公主多多保重凤体,老奴这就回宫复命了。”说完,窦公公抱着拂尘忙往外走。 待窦公公走远,叶蕴一把掀开帷幔坐起身来,她含笑望着秋月白道:“多谢秋太医为本宫遮掩。”那中气十足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秋月白忙错开视线拱手道:“只要长公主凤体无恙,让下官撒个谎也无伤大雅。”更何况,他如今在太医院如此受重视,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长公主,这点,虽无人明说,可他眼不瞎、心不茫,自是看的清楚。 闻言,叶蕴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那便有劳秋太医为本宫开些驱寒汤药吧,做戏要做全套,否则容易留下把柄。” “是!” 秋月白来到桌案前,拿出纸笔留下方子,又小坐了片刻才离开。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恰逢梅雨 “主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刚将秋月白送走折回来的白芷一双杏眼大睁,熠熠闪烁,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瞧白芷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叶蕴就知道这小妮子会错意了,不由嘴角微勾故意戏弄道:“你想去哪?” 白芷一听有戏,当即笑弯了眉眼道:“主子去哪,白芷就去哪!” “笨蛋,主子在逗你呢!”实在看不下去的衡芜无情打破白芷的幻想。 “啊?”白芷哀嚎一声,一脸哀怨的转向叶蕴。 叶蕴权当没看见,默默撇过头,开始打量起窗外的景象来,一副不关我事儿的表情,看的白芷顿时心拔凉拔凉的,嘴巴一撇,委屈道:“主子既然不出行,那秋太医留下的药方该如何处置。” “开都开了,就按药方去抓药吧,本宫瞧那盆玉兰也该浇浇水了...”叶蕴盯着不远处廊下有些萎靡的玉兰树一脸淡然道。 闻言白芷会心一笑福身道:“主子提醒的是,白芷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半个月,公主府日日汤药味不停,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叶蕴是得了什么要紧的病,有好事之人私下秘密打听,却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一时间,公主府再次被披上一层神秘面纱。 而作为神秘府邸的主人,叶蕴每日过得十分悠哉,不是跟戚芸彤在凉亭品茶闲聊就是躲在书房里看杂书,偶尔也会收到有关南陵传回来的消息,虽然过程有些凶险,但结果总归是好的,至于裕王府那边,龙三还在盯着,仍旧没什么大动静,可她不急,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现在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侦查方向是错的,有时候猎人为了捕到更大的猎物,通常会在山上埋伏好几个通宵,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三月初旬,帝都自进入三月便连日阴雨连绵。 “真是奇怪,往年四月中旬才会迎来梅雨,今年不过刚至三月,正是乍暖还寒时节,怎得这么多雨。”戚芸彤打着油纸伞进来,一边将打湿的油纸伞交给婢女悦昔,一边接过白芷递来的帕子擦拭不小心淋湿的额角。 听到门口的动静,叶蕴抬头的同时将书反扣到桌上,看着忙着擦拭额角的戚芸彤不觉皱眉道:“天气不好又何必非要走这一遭,这又是雨又是风的,当心染了风寒。” “不碍事,”戚芸彤将帕子还给白芷走过来道:“既答应了今日要陪你用膳,怎好食言。” 这段时日两人日日同处,关系早已不似往日那般疏离,如今戚芸彤来凤阳阁,就如回自己的闺房似的,轻车熟路挨着叶蕴坐下,白芷随即奉上叶蕴新调制的花茶。 “嗯~闻着好香呐,这次里面又加了什么?”戚芸彤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前闻了闻询问道。 “不如你尝尝看?”叶蕴淡笑。 掀起眼皮看了眼叶蕴,戚芸彤低头吹了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立刻浮起一团红晕。 小小的尝了一口,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戚芸彤眼眸一亮,惊喜道:“你加了桂花?这个时节怎会有桂花?”要知道她最爱的就是桂花! 闻言,叶蕴看向白芷夸赞道:“这就要感谢白芷了,去年秋天这小妮子摘了不少桂花,晾了好些桂花干,昨日突然说起,我想着你最喜这东西,便试着将其加入其中又加了些许花蜜,没成想,效果还不错,昨日做了好些,你一会儿走时都拿出去吧。” “当真?”戚芸彤一脸喜色,抱着叶蕴的胳膊摇摇亲昵道:“就知道表妹最好了。” “好了,我这身子骨刚刚好,在摇下去就该垮了。” “你还敢说,你装病也不说提前知会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公府忙活了一天,进门又被告知你病了,我有多担心!”旧事重提,戚芸彤顿时又气又委屈,也就是从那日起,她连国公府都顾不上了,见天儿陪着她,哪知道这个没良心的,过了几天才跟她坦白说自己是装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瞒着表姐,让你担心。”眼见戚芸彤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叶蕴立马缴械投降,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她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哭,可偏偏就拿戚芸彤没办法,要知道这主一哭就停不下来,犹记得当日她跟她直言自己是装病之后,戚芸彤那泪坝决堤停不下来的场景......嘶,叶蕴抖抖身子,还是不回忆的好。 不止叶蕴,整个凤阳阁的人,无一不怕戚芸彤哭的,此时见情况有些不妙,白芷灵机一动转移话题:“早膳已备好,主子、表小姐现在可要用膳?” “那还等什么呢,传膳吧,本宫和表姐都饿了。”叶蕴赶忙点头应和。 “是!都拿进来吧。”白芷话落,从外面进来两个丫鬟,一个拎着食盒、一个打着伞。 拎食盒的丫鬟快步上前将早膳从食盒里一一摆出来,两碗粥、一碟小菜、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包。 “表姐,用膳吧。” 叶蕴拉着戚芸彤坐到桌前,两人默不作声、慢条斯理的用膳,画面说不出的和谐、美好,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令人赏心悦目。 用完膳,叶蕴、戚芸彤坐在茶几前,几案上是新添的茶水,白芷、悦昔各自站在自家主子身后陪着。 “这雨...也不知道何时才止。”戚芸彤蹙着眉透过窗间细缝看着外面细如针尖不断坠落的雨。 端起茶杯呷了口,叶蕴看了眼戚芸彤,边放下茶杯边道:“我记得京兆府刘大人的次嫡女刘小姐之前送过帖子给表姐,约的好像就是今日吧。” “是啊,我与羽篱自幼相识,感情深厚,如今她婚期在即,心中忧虑,约我去茶楼小聚,可天公不作美,偏巧遇上帝都梅雨。”戚芸彤满目忧愁道。 “心中忧虑?”叶蕴抓住重点细问道:“难道刘小姐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羽篱她自小性情洒脱,期盼能够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夫君,谁知家里突然给她与靖安王庶长子定了亲,这靖安王庶长子长什么样、人品如何,羽篱一概不知,心中苦涩又无力反抗,也只能与我疏解一二了。”戚芸彤一边为手帕交的遭遇感到惆怅一边又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日后会不会也如羽篱一般,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也不相爱的人。 这么一想,一时间戚芸彤眉宇间的愁云又多了几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下赈灾 提及裴文宇,叶蕴不由想起皇家秋狩遇刺那晚的情况,当即呵笑一声暗道,别看这刘成鸿政绩不怎样,挑女婿的眼光倒是不错! “怎么了?好端端的发笑?”戚芸彤蹙眉问道,可是她哪说错了? 笑意收敛,叶蕴轻轻摇头道:“没什么,何时去?我让衡芜备车与你同去。” “不用麻烦了”戚芸彤摇头拒绝道:“不过是下雨,不碍事的。” “那好,雨天路滑,出去多带些人。”戚芸彤不愿意,叶蕴也不好勉强,只能多嘱咐两句。 “嗯,”戚芸彤点头:“我记下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收拾收拾出门赴约了。” “白芷,把东西拿给表姐。”叶蕴偏头吩咐一声,白芷立即点头绕过屏风向后走去,不多时,抱着一个青瓷坛出来。 “这么多?”戚芸彤眼眸一亮惊讶道。 “嗯,喝完再来找。”叶蕴柔声道。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悦昔,拿着,我们走。” “好的,小姐。”悦昔忙从白芷手中接过青瓷坛紧紧抱在怀里,这可是长公主送给小姐的,就是把她摔了都不能让这坛子出事。 “蕴儿,我走了。”戚芸彤拾起伞,扭头冲叶蕴笑道。 “好,慢点。”眸底浮起一抹笑意,叶蕴从椅上站起来。 “走吧。”由于悦昔怀里抱着东西不方便,戚芸彤主动接替了打伞的活。 主仆二人共用一把伞离开凤阳阁。 站在闺房门口,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叶蕴面色逐渐低沉。 “主子可是担忧表小姐安危?”白芷见叶蕴脸色不太好,低声询问道。 摇摇头,叶蕴抬眼望着没有丝毫止意的细雨沉声道:“帝都尚且如此,江南多雨,又会是何种景象...但愿是本宫想多了...” 事实证明,叶蕴的担忧是对的。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江南先后爆发三次水患,朝廷调动大量人力物力前往洛城修补河坝,但因雨水不绝,河坝难以修复、多处断裂、崩塌,致使周围村庄、救灾官员死伤无数。 永安二十七年四月初四洛城,持续一个多月的暴雨天终于转晴,救灾大臣带领各地官员重修河道,统计伤亡、抚恤伤亡家属,最终上报朝廷。 此次受灾极重,洛城万顷良田尽毁,朝廷收到灾区奏折后当即下放第四批救灾粮以供洛城受灾百姓食用。 四月十五日,救灾粮到达洛城的第三日,城中发生暴乱,灾民为了抢夺粮食大打出手,救灾大臣于暴乱中不幸丧生,当地知府连夜上奏表明事情原委,请求朝廷能派兵前来镇压灾民暴乱。 四月十七日,收到消息的宇文雍当朝震怒,着命长公主宇文蕴带二千护城军南下镇压暴乱。 四月十八日,叶蕴带着二千护城军以及苦求来的二十车粮食、十车草药、两位太医院太医一同南下。 只不过,车队刚出了西城门,便被迫停下。 望着横在路中央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边的主仆二人,叶蕴面色一顿挑眉道:“不知苏相这是何意?” “奉皇上之命,同殿下一起南下。”说着,苏牧云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从袖中掏出来道:“殿下可要亲自确认?” 深深的看了眼苏牧云,叶蕴道:“不必了,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苏相便一起吧。” 话落,叶蕴放下车帘,苏牧云很识相的看了眼钦九,后者立即会意,坐上马车驱车将路让开,待叶蕴的马车过去之后,苏牧云登上马车,钦九调转马头,遂跟在叶蕴车后,一行人继续南下。 马车内,叶蕴一边将洛城地图摆在桌上,一边翻看着洛城传上来的灾情奏报。 此次洛城十二县都有波及,其中最严重的是山崔县、接着便是洛城城池,洛城城池有条河名为罗河,此河水系复杂,与城外好几条河道相连,上游河道崩塌之后,大量河水涌入罗河,差点给洛城带来灭顶之灾。 而她此次的最终目的地便是洛城城池,有消息传回说,自洛城水患后,很多洛城难民北上,如今暂留洛城城中的不足三万人,可就是这三万老弱妇孺引发暴动,生生打死了一名正二品朝廷官员! 当性命受到危机,再谈什么人性简直是一场笑话! 古来饥荒年间,易子互食的事情还少么! 正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才会在临走之前,明知道会触及宇文雍霉头,仍然恳求宇文雍能允许她带粮南下。 古书里记载的悲剧,她不想让其在络云这片土地上上演! 大队人马同行本就不易,可为了洛城仅剩的那三万百姓,叶蕴硬是加快行进速度,每日只休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终是将半个多月的路程缩短在十日内。 车队刚踏入洛城境内,众人便感到一股荒凉之感,往日的热闹繁华尽数不见,目光所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河水冲毁的痕迹,其中不乏伴随着一些动物、家畜的骸骨。 也不知道暴晒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呕!”钦九转身跑到一旁的土坑里干呕起来,接着,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响起呕吐的声音。 “气味过于刺鼻,殿下不妨用帕子遮挡一二。”苏牧云从袖中掏出块儿帕子递过来。 接过苏牧云递来的帕子,叶蕴捂住口鼻,看着那堆裸露的白骨当即道:“来人,就地架火,拿几坛醋来烧开,用壶将醋浇到这些骸骨上。” “是!”身后出来几名士兵按照叶蕴所说忙乎起来。 “殿下此举何意?”苏牧云略带不解转头看向叶蕴。 “此次灾患致使不少生灵丧命,如今天气放晴,气温回升,这些埋于淤泥之处的残骸如果不妥当处理,恐会引起瘟疫,而煮醋是为了消毒,从而预防瘟疫。”叶蕴解释道。 “原来如此,”苏牧云眼含深意的看了眼叶蕴道:“没想到殿下对祛黄之术也有研究。” “不过是偶尔从古籍上看到的罢了。”叶蕴语气淡然道。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兽性 亲眼看着护城军将醋烧开,浸湿骸骨,最后点火焚烧后,车队才再次启程。 一路上,除了坑坑洼洼的官道以外,再难见到他物,偶尔遇到动物残骸,叶蕴便会命人停下来,先用熟醋杀菌消毒,再点火焚烧,断断续续下来,耽搁了不少功夫,时至两日午后才到达洛城城门脚下。 车队在城楼底下停下,叶蕴、苏牧云同时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上前并排站在一处。 叶蕴仰头看了眼死气沉沉的城池大门,正欲命人与守卫交涉,眼前突然窜出一抹黑影,接着便听到嘶声裂肺的叫喊声:“小兔崽子!给我,是我先拿到的!” 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上拎着一根没有皮的树枝嘶叫着冲出来。 “我的!是我的!”更多如妇人般模样的人拥挤着跑出来,其中不乏有老人和孩子。 只不过此刻的他们再也没有了人该有的样子,他们目露凶光、面目狰狞,如同野兽一般扑向黑影。 众人定晴一看才发现那黑影原是一个瘦骨嶙峋半人高的孩子,头发与身上的污泥连在一起,衣物残破几乎不能蔽体,此刻,他一面赤脚拼命向前奔跑,一面急不可耐的将手里的什物往嘴里塞。 他太久没有进食,嘴巴变得僵硬,牙齿开始松软,东西刚塞入口中未及吞咽,哗的一声干呕将东西如数吐出。 东西坠地,叶蕴等人面色一僵,一只尾巴上翘身子干瘪不知死了多久的老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追赶而来的人见了老鼠犹如见了琼浆玉露,个个眼冒绿光,争着、抢着扑向前,却在即将得手的刹那亲眼看着那玉露砰的一声化为齑粉。 “是你!”有人转过身面色凶狠的伸出一根枯木般的手指指着叶蕴发出如野兽进攻前给出的最后警告般的低吼声:“是你毁了我们的食物!既然如此,那就用你来填饱我们的肚子吧!” 桀桀桀的笑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转过身看向车队,并慢慢向车队逼近。 在他们眼里,看到得是食物,而非同类! 两侧护城军迅速涌上前呈半包围状将叶蕴、苏牧云护在中间,手拿红枪紧紧盯着大片逼近且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这是怎么回事...”如此大的动静惊到了原本坐在车里交流医术的两位太医,此刻看着人面人身却露兽性的洛城百姓,秋月白与同行而来的方伶皆慌了神。 叶蕴盯着对面的百姓面色越冷,眸色渐深,最终怀着悲怆的心情下了最后通牒。 “杀,一个不留!” “是!”护城军得令,随即出击。 顷刻间,洛城门前血流成河。 “长公主,这...”秋月白看着眼前这场单方面的杀戮,眉心拧成一团,他们不是前来赈灾救民的吗?可为何...... “秋太医还没看出来吗?”苏牧云瞥了眼秋月白轻声道。 “什...什么?” 苏牧云看着不断倒下的百姓轻叹一声道:“这些人,吃过人肉,早已没了人性。” 人一旦没了人性,便与畜生毫无差别。 闻言,秋月白眸色一震,他念着苏牧云的话,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百姓,想着他们之前是如何食人肉、喝人血,酸水从眼眶倒流,终是忍不住跑到一处干呕起来。 打斗很快结束,护城军开始清扫战场,叶蕴命众军将尸体全部堆积在一起,点火焚烧。 这些人死前吃过太多死物,若不尽快焚烧,一旦被其他人捡拾吃掉,后果有多可怕,叶蕴实在无法想象。 城门口的动静,被城门守将如数告给洛城知府刘孝杰,得知朝中来人,还剿灭了那批城外吃人的怪物,刘孝杰当即随守将吴勇来到城门。 城门口恶气冲天,一股人肉烧焦的味道使年过四十的刘孝杰不得不以袖捂鼻才能正常呼吸。 看着站在下方衣着华丽的男女,刘孝杰猛吸一口气,放下衣袖,探头高呼道:“敢问城下是哪位大人?” 忽闻有人高呼,叶蕴与苏牧云齐齐回望,见城墙瞭望处探出一颗人头,故而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由苏牧云回道:“楼上可是洛城知府刘孝杰刘大人?” “正是下官!” “还请刘大人下来说话。” “是是是,下官失礼了。”刘孝杰连连点头,遂匆匆忙忙跑下城楼打开城门快步走来。 “下官刘孝杰拜见大人!”刘孝杰作揖行礼道。 “刘大人不必多礼,这位是当朝长公主殿下,奉皇上之命前来处理难民闹事一事。” 他只当这女子是这位大人的夫人,谁料竟是皇族长公主,刘孝杰当即诚惶诚恐地跪地行跪拜之礼。 “不知长公主来此,下官有失远迎,望长公主恕罪!” “刘大人请起,父皇仁慈,怜悯百姓受苦,虽对百姓打死官员一事震怒,但终究是不忍百姓食不果腹,特命本宫带了不少粮食、草药而来,助洛城度过此劫!” “皇上天恩,下官替洛城百姓谢过皇上!”说着对准帝都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复又站起来。 “不知这位大人是?”想到自己还不知旁边人的身份,刘孝杰遂又问道。 “本官乃络云丞相苏牧云。”苏牧云温声道。 想不到往日里如雷贯耳的苏丞相也同长公主一起来了,刘孝杰顿时心尖打颤。 “下官愚钝,竟不知大人便是我络云年轻有为、名声在外的苏相苏大人。” “虚名而已,不可皆信,方才便见城中城门紧闭,可是与城外那些吃人肉的百姓有关?”苏牧云问道。 “唉~苏相猜的不错,正是与那群怪物有关,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长公主、苏相移步知府县衙,下官再细细说明。”刘孝杰道。 “也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劳刘大人带路。”叶蕴应道。 “长公主、苏相,这边请!”刘孝杰做出请的手势,待两人走出,跟在旁侧带路。 车队有条不紊的随叶蕴进入洛城,往昔街道繁华之景象早已不见,一双双眼睛隐于暗处,死死盯着马车上的粮食,嘴角不停蠕动,挂着一条可疑液体。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背后隐情 走在旁侧引路的刘孝杰突然停下脚步大喝一声:“此乃朝中贵人,奉命前来救灾,谁敢放肆唐突贵人,本官定要将他赶出城与城外怪物为伍!” “怪物”二字让躲在角落里的饥民打了个冷颤,个个缩身低头不敢在放肆。 众人松了口气,方才那阴森诡异的视线真叫人打从心底发憷。 随刘孝杰径直来到知府县衙,进门前,叶蕴将此次领军副将毛朗叫来吩咐道:“烦劳毛将军将此次带来的粮食、草药全部搬运到县衙粮仓,派人严加看守,不得有纰漏。” “是!” “另外,留一千人守在知府县衙门外随时待命,余下之人死守粮仓。” “末将即刻去办!”毛朗拱手随即办差而去。 刘孝杰见此又道:“长公主、苏相里边请!” 叶蕴轻轻颔首,随与苏牧云、秋月白、方伶来到后堂厢房。 “来人,看茶!”一进厢房,几人刚刚屁股挨到椅子,刘孝杰便吩咐道。 须臾,二个粗布短衣的丫鬟端着几杯茶进来,按照宾主之位依次摆放。 赶了许久的路,几人皆有些干渴,此刻看到放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毫不犹豫的端起茶杯饮了几口。 茶水苦涩带点微末的酸意,再配上杯中细碎成末的叶片,犹如饮一杯浊水。 如此境况令刘孝杰面色发窘,可叶蕴四人面色如同无半分不妥,这更让刘孝杰惭愧。 “天灾降世,百姓饥不果腹,有点本事的壮年男子都拖家带口逃荒去了,剩些老弱妇孺只能以啃食树皮、草根为生,下官不忍百姓受苦,又无能为力,只好让衙役将县衙中凡能食腹止饿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分给那些老人、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连累长公主跟着受苦。” “刘大人身为洛城知府,深知自身肩负重责,心疼百姓之苦。本宫身为络云公主,放眼望去,今日深陷苦楚的哪个不是我络云子民,生于皇家,本宫责任更深、担子更重,刘大人所念所忧,本宫感同身受,方才刘大人说什么受苦、连累的话,以后不必再提。”叶蕴面带厉色沉声道。 “是下官失言!”刘孝杰作揖赔礼的同时收起了原本藏于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关于长公主的传言他也不是没听交好的同僚提起过,听说四皇子劫军饷私造兵器一事就是长公主查出来的,尽管同僚对长公主赞不绝口,可他倒觉得,皇家辛秘之事,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长公主似乎不似自己想的那般,还要多接触多看看才知其性。 “起来吧,之前刘大人口中的怪物以及如今城中到底是何情况,还请刘大人如实告知。”叶蕴道。 “是!”刘孝杰微微一顿道:“此事还要从李大人带人修复河道说起,洛城暴雨不止,李大人日日带人修补河道,可效果甚微,总是前脚刚修好,后脚水量上涨再次冲毁。”想起月余前修复河道的艰难,刘孝杰忍不住叹口气。 “最初发现有人食死人肉饱腹是在阴雨放晴的第三日,负责每日给城外受灾村里的百姓运送粮食的衙役突然在村落外的小山泥沟里发现了两具血肉模糊的白骨,当时衙役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山中夜猫所为,直到又过了几日,衙役发现泥沟不断出现新骨才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衙役将此事禀告下官,下官带人前往村子勘查,却不想正好目睹一老妇躲在院中啃食一具逝世多日的老人尸体。 下官大为震惊,当即命衙役将老妇拿下,经过询问才知,那具尸体正是老妇的丈夫! 想到连日不断出现在泥沟里的尸骨,下官是既震惊又害怕,忙派人将老妇押回县衙大牢,又亲自带人挨家挨户的搜,哪知下官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每家每户都搜到了已被啃食过的尸体。 下官一时没了主意,遂命衙役将残破的尸体就地掩埋,又将全村幸存百姓全部押回县衙大牢欲禀告李大人之后在做打算。 岂料这些人,早已丧失了人性,在回城的路上,咬伤衙役,四处逃窜。 也不知是如何走漏了风声,城中百姓听闻此事唯恐自己饿死之后成为别人的餐腹之食,因而在第四批赈灾粮进城当日,城中百姓公然抢夺食物,李大人带人出面制止,却被这些泯灭良知的百姓活活打死...下官赶去的时候,李大人的尸身已被踩的没了人样... 也就是那天,大批百姓涌出城门,逃离洛城,下官有心将凶犯抓捕归案绳之以法,可...人海茫茫,下官既不知参与者姓甚名谁,又不知是何模样...终究是无能为力呀!” 没想到此中还隐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真相,叶蕴面色一顿追问道:“既如此,刘大人为何不在奏折中如实上报。” “此事属实过于骇人,下官...不敢言。”刘孝杰垂头底气不足道。 “罢了,刘大人请继续。”叶蕴道。 刘孝杰点头继续道:“此事发生后,城中所留百姓不足三万,尽管下官想尽办法让城中百姓饱腹,可终究是顾不及所有,城中慢慢也有人开始效仿城外的那群怪物,开始寻觅死物见此饱腹,下官得知此事,为了不使洛城沦丧为灭绝人性之处,将所有百姓聚集于城东,日日带人巡查,只要发现有人掩藏死物便当即切掉双手以示警戒,起初并不顺利,总有百姓只身犯险,下官逼不得已只好忍痛当街处置了两人后,百姓这才不敢再犯,为防城外那群怪物混入城中,下官只能下令一面封城,一面嘱咐吴守将一定守好城门!” “这段日子刘大人辛苦了,有件事苏某想请教刘大人。”苏牧云突然出声道。 “下官不敢当,苏相请说。” “虽说眼下城中百姓不足三万,可毕竟也不是少数,不知封城的这段时日,百姓以何饱腹?” “之前朝中运来的粮食还有些没有发完,再加上那日百姓抢夺粮食时,街道上洒落不少,下官命人将洒落的粮食如数收集起来,与粮仓里所剩不多的粮食掺在一起,又召集部分百姓与衙役一同拔草、扯树皮,每日将这些东西与粮食混在一起,熬成粥分发给百姓果腹。 实不相瞒,如今就连这草粥都已不剩多少,若朝中再无人来,恐怕洛城就要成为一座死城了。” ------------ 第一百九十章 各司其职 “刘大人对洛城百姓的付出,本宫会如实上报父皇,如今朝廷赈灾粮已经送达,接下来分发赈灾粮的事还要靠刘大人妥善安排。”初来窄到,与灾民对接的事情还是由当地知府出面更为妥当。 “长公主放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 因叶蕴等人的意外到来,洛城百姓每日只食一粥的现象终于结束,县衙粮仓门口,在护城军的守备下,刘孝杰带着县衙几十名衙役开始下发赈灾粮。 “来来来,大家都排好队,不要挤,都有,都有,粮食管够!”灾民排着长长地三列队,个个面黄肌瘦,眼窝凹陷,负责分粮的衙役一边给百姓舀米一边维持秩序。 另一侧,叶蕴与苏牧云并肩站在一处,静静看着这幕。 “赈灾粮也只能解一时只需,终究不是长久之际。” “殿下可是有了主意?”苏牧云撇头看向叶蕴,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衬得他更加温润如玉,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今四月下旬,虽早已过了最佳播种时节,但洛城位置偏南,晚冬,若抓紧时间修复田地进行夏耕,还是能赶在洛城入冬之前收粮的。” 闻言,苏牧云目光柔和赞许道:“殿下聪慧,此计甚好!” 听到苏牧云夸自己,叶蕴抬头回望,毫不客气的拆穿道:“苏相不是也早已想到此处?若不然那本《春令生》又当为何?”那本《春令生》是由户部编纂而成,里面汇集了各种耕种需要注意的事项,可以说是络云国的务农百科全书,她可不会蠢到说,堂堂一国丞相已经悠闲到要下地耕种的地步。 一点也没有心思被戳破的窘迫感,苏牧云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许,他望着叶蕴温声道:“那更说明殿下才思敏捷、兰质蕙心,微臣敬佩!” “苏相当真生了副好舌头。”叶蕴不温不火的看了眼苏牧云,转身向知府县衙走去。 留苏牧云站在原地,看着叶蕴远走地背影,眸光闪了闪,巧舌如簧吗?呵呵,果真有趣! 笑意未减半分,苏牧云缓步跟上。 晚上,忙了半日回到府中的刘孝杰想着叶蕴等人今日刚到此地,为尽地主之谊,原本打算吩咐府中厨子晚膳稍微弄得丰富点。 哪知,叶蕴早已下令,赈灾期间,所有人不得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大人,厨房那边给大人留了粥,大人可要用膳?”有丫鬟进来询问。 刘孝杰一愣道:“粥?” “是留在府中的贵人吩咐的,说是如今不比以前,一切都要从简,不得铺张浪费,故而命厨房熬了白粥吃了。” “那几位贵人呢?” “用完晚膳便各回屋休息了,临走前命奴婢给厨房传话,让给大人和随大人外出办事的衙役留膳。” 看来还真是他看走了眼,低看了长公主。 刘孝杰面色一顿,摸了摸下巴上为数不多的胡子道:“传膳吧,忙了许久,不提还好,一提便觉得饿得心发慌。” “是,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丫鬟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刘孝杰匆匆将粥喝完,简单梳洗一番也早早歇下了。 次日,用完早膳,叶蕴按照早已拟定的计划,向众人安排任务。 “刘大人,第一批赈灾粮可全部发放完成?” “回长公主,已于昨日全部发放到百姓手中,一共是十日口粮。” “很好,历经天灾和饥饿,本宫最担心地还是百姓的身体状况,今日还要劳烦刘大人陪同秋太医与方太医上门出诊,以确保百姓身体无恙。” “是!” “另外,城外的隐患也该解决了,整日城门紧闭也非长久之计,更何况过几日还要重修田地进行夏耕。” “夏耕?”刘孝杰不解的看向叶蕴。 “嗯,”叶蕴点头道:“昨日本宫与苏相商量,最终决定要恢复良田,重新耕种,以确保百姓能平安过冬。” “这,”刘孝杰拧眉:“城外多数良田已被冲散,想要全部恢复需要一定时日。” “这个刘大人无需担心,本宫会上折请求父皇为洛城百姓免税两年,眼下我们只需修复部分受损不严重地田地,保证洛城百姓能够饱腹便可。” 闻言刘孝杰欣喜道:“若能免赋两年那真是太好了!”两年的时间,足够洛城恢复往日之繁华。 “这样的话,修复田地的事,就请苏相代劳了。”叶蕴扭头看向苏牧云。 苏牧云淡笑道:“一切全凭殿下吩咐。” “那好,既然如此,大家就各司其职吧,至于城外的食人族,本宫会亲自带兵解决。” “是!”众人齐声道。 众人散去,叶蕴折回屋中,在昨夜已经拟好的奏折中又加了几句,随后道了声:“出来。” 随即从窗外翻进一抹黑影。 临走前楚辞、衡芜本欲跟随,被她强行留下,但二人并不放心,硬是在她身边安排了一名龙骑士贴身保护。 看了眼眼前带着镂空面具的人,叶蕴将手中的奏折递出:“速将此物送回帝都交由衡芜,由她转交大理寺卿蓟良代为呈上。” “是!”龙骑士上前双手接过奏折塞入怀中,随即翻窗而出消于天际。 此事忙完,就该忙正事儿了。 叶蕴再次出门,径直骑马去了粮仓,随机点了五百名护城军即刻出了城。 到了城外,叶蕴带着护城军专找那种犄角适合躲藏之所,一旦发现有食人者的踪迹,立即处死。 每死掉一个,叶蕴的心便沉一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中的剑会指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她不能心慈手软,这些食人者体内已经寄生了不少病毒,若不将他们处死焚烧,一旦混入人群,人人相传,别说是洛城,就是整个络云都将覆灭。 城外的死物早已被这些食人者消灭的差不多了,饥肠辘辘的他们竟然将目光转向了活人! 一处坍塌的村子里,叶蕴带人刚进去,就被凶神恶煞、面黄发臭的食人者团团围住,细看下去,竟有足足百十人。 “啊~”食人者看到这么多活人面露兴奋,他们张开大嘴,一边留着口水、一边舔舐着嘴唇,同时向叶蕴等人逼近。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忙碌的一天 感受到食人者身上的戾气,护城军不觉将握着红枪的手缩紧,叶蕴冷眼看着眼前围上来的食人者当机立断:“两人组成一队,注意,不要让他们接触到自己!” 五百护城军瞬间并为小队,即刻冲上前去。 彻底没了人性的食人者是不可小觑的,护城军刺出的红枪被一只泛青的手死死抓住,竟是再难进一分。 幸好是两人组队,否则被食人者桎梏的将士将生死难料,食人者防得了一个,却防不了第二个,趁食人者同旁人较劲儿时,另一人瞅准时机,红枪从背后刺入正中要害,食人者倒地,将士抽出红枪,战斗继续! 叶蕴始终未曾加入,她站在以护城兵围成的安全圈内,静静观察战局,只有发现食人者偷袭的情况下,才会出手隔空一掌击毙食人者,护着将士不受伤害。 由于食人者人数较多,这场斗争维持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食人者全部清缴完毕。 看着满地污血残骸,护城军下意识地要动手收拾,被叶蕴严厉制止。 “别动!” 护城军动作一滞,齐刷刷扭头看向叶蕴。 “这些人生前吃了太多死物,他们的身上、血液全部附有不干净地东西,贸然上手会传染给你们。”瞥了眼四周的环境,此处除了被泥土掩埋坍塌的房屋,并无其他易燃物品,叶蕴下令道:“去寻些干柴来。” 片刻,有三个将士抱着一推干草过来:“禀长公主,这附近未找到干柴,只寻到些许干草。” “无妨,将它们分散开来,撒到尸体上,注意脚上别沾到血。”叶蕴叮嘱道。 “是!” 三人将干草散开,叶蕴伸出手指动动,护城军立即后退,退到安全地带。 见此,叶蕴掏出火折,拔掉盖子,对准芯儿吹了口气,接着向前一抛落到干草堆上。 干草遇火,先是冒出青烟,接着呼的一下燃起来。 很快,火舌肆虐,将一具具尸体尽数吞掉,比之前更难闻的恶臭味散开,将士们纷纷捂鼻遮掩。 对于叶蕴来说,纵火烧山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之前烧罂粟的经验,这次不论是风向还是放火的角度,都把握的刚刚好! 想要尸体全部烧尽,还需要不少时辰,但叶蕴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此处,因此留二十人守在此处等候,余下之人继续跟叶蕴前行,寻找食人者可能藏匿的位置进行绞杀。 另一边,刘孝杰带着秋月白、方伶从东向西挨家挨户看诊,两人看得极为认真,好在虽然百姓看起来精神面貌不太好,但多数都是饥饿所致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可,并无大碍。城中人数虽不足三万,可单凭秋月白、方伶两人,想要全部看完,也需几日的功夫。 因而忙忙碌碌看了一日,不过也才看了百人。 日暮降临,到处寻找食人者的叶蕴与外出查看良田情况返回的苏牧云在城门口相遇,瞧着彼此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用问都知道今日过得并不轻松。 “殿下这边情况如何?”苏牧云先开口道。 “清缴了不少食人者,至于是否有漏网之鱼,还要明日再探才知,苏相呢?可有寻到合适的良田?” “地处低势的田地冲毁严重,恐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不过出城自东而去有几处山坡,上面有不少田地,虽不如低处的土质肥硕,但确是眼下的最佳选择。” 两人并排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道。 行至知府县衙门口时,恰好遇到晚归的刘孝杰、秋月白、方伶三人。 看见叶蕴二人,秋月白最先反应过来:“长公主与苏相也回来了。” “嗯,怎么样,今日出诊顺利吗?”叶蕴问道。 “十分顺利,百姓除去因长期饥饿有些体弱无力外,没无大碍。”秋月白口气轻松,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那就好,不过城中人数不少,一家一家跑终归是慢了点,你二人明日不妨分东、西两侧坐诊如何?”叶蕴推开县衙大门,边走边提议道。 “适才回来的途中,下官与方兄讨论起此事,意见与长公主不谋而合。”秋月白双眼含笑,跟在苏牧云身后。 “不过此事还要刘大人帮忙,明日一早派衙役去大街小巷将消息散出去,鼓动百姓前来看诊。”走在最前面的叶蕴补充道。 “长公主放心,下官也有此意。” 一群人穿过前堂直奔后堂,简单用过晚膳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今日,众人都累瘫了。 又是一日,众人聚在一起用过白粥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了。 秋月白与方伶按照昨日所说,一个在东头看诊、一个在西头看诊,身边除了一个陪同的衙役外,就剩一张木桌和两个小木凳,秋月白与方伶自己坐一个,另一个留给前来看诊的百姓。 起初并没人前来看诊,只有衙役敲锣呼喊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洛城上空。 待到日头偏上,秋月白才陆陆续续迎来几名看诊的百姓,热切接待百姓坐下,秋月白开始专心看诊,偶尔遇到一两个需要服药的百姓,便会写一张方子交给病人,嘱咐他午后前去粮仓取药。 别说,挂牌看诊确实是比上门出诊快了许多,省去赶路的时间,至少可以多看三五个病人。 秋月白这一坐便是半日,午时当头,瞧着散去回家做饭的队伍,秋月白伸伸胳膊站起来。 旁边陪同的衙役见他眉眼间略带倦意便道:“诊了半日秋太医累了吧?不如先回去用完午膳,休息片刻在来?” “不急,先去粮仓给病人拿药。”揉揉酸涩的脖颈,秋月白边站边道。 “那小的陪秋太医去。” 知府县衙在洛城中间,但县衙粮仓却在洛城偏北方,从这个位置出发,还要走一段时间。 等衙役陪同秋月白过去时,按照嘱咐前来取药的百姓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秋月白见状忙加快脚步走过去致歉:“老伯、两位大婶让你们等久了。” “大夫能为我们瞧病已是天大的恩德,只是多等片刻,不碍事儿的。”年纪稍大的老伯感恩戴德道。 “说得对,不碍事的。”两位老妇附和道。 “老伯,两位大婶,你们的药方呢?我这就给你们抓药。”秋月白收过药方,遂拿出叶蕴之前给玉佩进到粮仓。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染疫 将药分天数包好交给病人,秋月白这才同衙役往知府县衙走。 脚刚踏入门槛,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见方伶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要出门,身后还跟着一同样面带急色的带刀衙役。 “方兄急色匆匆的是要去哪?” “方才有人来禀说是城东头发现一户百姓晕厥在家,我正要过去看看,秋兄还未用膳吧,刘大人吩咐下人给秋兄留了膳,秋兄快进去吧。”尾音未落,方伶人已出了县衙大门,正准备往城东头赶。 一听有人晕厥,秋月白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当即道了声:“我与方兄同去。”便跟着方伶看诊去了。 城东小巷内,除了守在院中的两名衙役外,院口还围了一圈向里张望目露探究的人头。 “让一让,太医来了,大家让一让。”同行的衙役一边卖力的嚷嚷着一边费力从人群中开出一条小道来,秋月白与方伶这才有机会突破层层人群,进到最里面来。 “两位太医,人就在里面。”看守的其中一人见二人进来,迈步上前禀告道。 秋月白点点头,遂与方伶、几名衙役进到屋内。 寻常百姓,家境平平,又遇天灾,屋内莫说是摆件,便是连桌椅都难以见着,空荡荡的屋里,只有一张土泥砌成的炕床,坑上横躺着三人,一个老妇、两个半大年纪的姑娘。 “秋兄,我去看看。”方伶抬脚就要上前,却被秋月白拦下:“方兄,等等!” 秋月白眼尖,一眼看到头侧向外的老妇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而且在其衣领上还残留着一团可疑的白色污迹,谨慎起见,秋月白从袖中掏出一块儿帕子递给方伶:“我瞧着不太对,方兄小心些。” 方伶点点头:“多谢!”接过帕子,方伶以帕遮鼻,这才向炕上三人走去。 炕前,方伶将药箱搁到地上,方才细细检查起来,他摸摸老妇的额头,温度高到烫手,两指撑开眼皮,却见眼球四周有层红色黏膜,松开手,方伶忽瞥见老妇裸露在外的半寸肌肤有些异样,遂伸手将其衣袖撸起,如婴孩拳头大的脓包映入眼底。 似是想到了什么,方伶一怔,一抹凝重浮上心头,他快速将老妇彻底翻过去,扯开衣领一下,眼下的情形让他浑身一震,只见老妇的背部同样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脓包已有破裂之相,隐隐散出恶臭味。 方伶继而查看两个孩子的身体,情况与老妇如出一辙! 拎起药箱,方伶走向几人,却在距离几人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来。 “方兄,情况如何?”见方伶面色不太好,秋月白担忧道。 没有回答秋月白,方伶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三人道:“你们三人可有谁接触过病人?” 虽不知方伶是何意,但见其面色沉重,也不敢所有隐瞒,如实道:“回方太医,小的三人只是站在此处喊了几声,见床上的人无人应答,心知事情不对,便没敢在过去。”其中一人回答。 “如此便好!”方伶重重点点头看向秋月白道:“秋兄,如我所料不错,恐怕是瘟疫。” “瘟疫!”一旁的衙役失声尖叫道。 原本还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听到是瘟疫纷纷吓得四处逃窜,转眼没了踪迹。 方伶瞥了眼方才叫出声的衙役转而再次看向秋月白道:“我方才接触过病人,回不去了,劳烦秋兄速将此事告知长公主,趁瘟疫没有散播出去前,想办法加以控制。” “方兄放心,我现在就去,稍后我会派人送熟醋过来,方兄,注意防护,保重!”话落,秋月白掉头就走,站在一旁的三个衙役见此也忙跟了上去。 扭头看了眼躺在炕上的母女三人,方伶微微叹口气,从屋里走出来,反手将门关上,一个人席地而坐,将毕生所学全部在脑中过滤一遍,思索着控制瘟疫的法子。 秋月白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没用,才跑了几步远,他便觉得嗓子干裂的厉害、双腿发软仿若下一刻就要跌出去似的。 靠在墙上,秋月白喘得厉害,他扶着胸口还想继续,结果身子还未出去,腿倒是先弯了下来,若不是衙役手疾眼快扶住他,此刻他就该坐地上了。 “小的打小跑的快,不如由小的先回去报信,秋太医且缓缓气再来?”扶着他的衙役试探性的提议道。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秋月白点点头:“有劳了。” “秋太医客气了。”话落,衙役松开秋月白,一溜烟儿往县衙方向跑去。 叶蕴与苏牧云皆未归来,此时,县衙之中只有刘孝杰一人,收到衙役传回的消息,刘孝杰顿时如坐针毡,忙召集人手,打算亲自出城寻人。 岂料,一群人刚出了县衙,正好遇到晚归的苏牧云等人。 刘孝杰见了苏牧云,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苏相,您可算回来了。” “刘大人这是?”瞥了眼刘孝杰身后全部武装的衙役,一抹疑云从苏牧云眸中划过。 “苏相出事了!方才衙役来报,城中有人得了瘟疫,方太医此刻还留在病人家中,如今长公主未归,事态紧急,还请苏相拿个主意!” 闻言城中起疫,苏牧云向来含笑的嘴角收紧,他略微思忖便有条不紊吩咐道:“刘大人,立即带人将感染瘟疫的院落四周进行布控,凡是接触过或者住在染疫人家四周的住户,全部聚集在城东,不得外出,另外,派人将东西两侧进行阻隔,住于城西的百姓即刻起不得踏入城东。 还有,加派人手,大量搜集城中醋坊,将醋烧开,送一部分给方太医,剩余的,暂且放置,等殿下回来再做他用。” “是!下官这就去办!”刘孝杰扭头,对着身后的衙役道:“随本官来。” 刘孝杰带人走后,苏牧云扭头对钦九道:“速去通知城门守卫,即刻升白旗,封城!” “可长公主还未回城。”钦九皱眉道。 闻言,苏牧云瞥了眼钦九,没有说话。 钦九身子一抖,心中瞬间明白过来,公子这是要保长公主... 钦九不再多言,低头道了声:“是。”掉头去往城门。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拦不住 整整忙了一日,叶蕴终于将城外隐患彻底消除,那些失去人性的食人族全部消灭完毕,城中百姓再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刘知府也不必在将洛城城门日日关闭了。 天色渐暗,叶蕴带人返回,昨日城门守将见她回来,早早便将城门打开,迎她入城,可今日着实有些奇怪,她都已经快走到城楼底下了,城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看,是白旗,洛城升白旗了!”平地一声雷,队伍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骚动起来。 “瘟疫...洛城有瘟疫!” “这可怎么办...” “肃静!”叶蕴一声冷呵,身后躁动的场面瞬时静下来。 瞥了眼城楼上的白旗,叶蕴大喝道:“守将何在?本宫再此,还不快速速打开城门!” 这话叶蕴是夹了内力的,不怕距离远城楼上的人听不清。 熟悉的声音响彻城楼,钦九探头眺望,看着高头大马上正在缓缓向城门驶来的人儿,紧张的直搓手。 怎么办,怎么办,钦九急得团团转。 公子摆明了不想让长公主卷进来,可看长公主那架势,这城是要非进不可的,他该怎么做才能拦住一朝公主... 哎~我的好公子呀,你可真会给钦九出难题! “开门!”叶蕴温怒的声音再次传来。 钦九吓得身子一抖,赶忙低头看,却见叶蕴早已到了楼下。 “长公主!”钦九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叶蕴定晴一看,就见往日跟在苏牧云身边寸步难离的小书童正探着半截身子看着她。 “你家主子呢,叫他来见本宫。”叶蕴冷声道,苏牧云的书童出现在这里,那下令封城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恕钦九不能答应此事,城中出现瘟疫,公子已下令封城,白旗不降城门不开,还望长公主不要为难钦九。”此刻也不知是谁给的勇气,钦九一股脑将话说完。 闻言,叶蕴眉心紧了紧,她低头沉思片刻,转而看向身后的护城军道:“尔等听令!从即日起在此处安营扎寨,无令不得离开,若有私自潜逃者一律按叛敌论处! 另外,即刻派人奉本宫之意回帝将此事告知大理寺卿蓟大人,请他火速送草药、陈醋以及布匹来洛城。” “是!”众人齐声道。 话落,叶蕴再次看向城楼,不做他想,大掌一拍,身子腾空而起,脚尖轻点、借住城墙之力,唰唰几下,便上了城楼。 “长..长公主...这...” 钦九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叶蕴吓得魂不附体,心中哀嚎,怎么办,这叫他如何给公子交代。 瞥了眼生无可恋的钦九,叶蕴从其身边掠过,转身下了城楼。 知府县衙后堂,苏牧云正询问秋月白有何防疫良策,话刚说一半,不料房门从外推开,叶蕴走了进来。 看到叶蕴的刹那,苏牧云破天荒的变了脸色,他眸色沉沉道:“殿下为何要回来。” 看了眼苏牧云,叶蕴径直走到其旁边坐了下来睨着苏牧云意味不明道:“我洛城百姓深陷囹圄,你却要本宫临阵脱逃?” “这里...有微臣一个就够了。”苏牧云转头看向叶蕴,眸中弥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叶蕴嘴角扬起,唇角带着一抹讥笑:“苏相的意思是本宫能力有限,难当大任,留下来只会拖苏相后腿?” “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叶蕴怒极反笑道:“那是什么意思!” 苏牧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眼叶蕴,扭头离去。 叶蕴只觉得莫名其妙!被堵在城门口不让进的是她!被嫌弃排除在外的也是她,他还耍上脾气了! 椅上,秋月白瞥了眼早已走远不见背影的苏牧云,又看了眼明显闷着气的叶蕴,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替苏牧云解释一二。 “长公主这回真的是误会苏大人了,长公主可知古往今来,凡是出现过瘟疫的城池最终是何下场吗?” 叶蕴扭头看向秋月白,静待下文。 秋月白面露悲怆,惨笑一声道:“无力根治,最终屠城!”顿顿他又道:“苏相是不想让长公主殒命于此,所以才提早下令封城的。” “不管怎么说,本宫是络云长公主,是绝不会弃子民于不顾的!”叶蕴眼神坚定道。 望着那双满是坚毅的眼睛,秋月白有一瞬间错愕,长公主她,真的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似是懂得了秋月白眸中的深意,叶蕴淡淡道:“秋太医,就算你我最后的宿命是魂归洛城,可至少在此之前,也要先拼尽全力搏一把不是?” 一番话让秋月白茅塞顿开,他立刻收起自己悲悯的心态,对叶蕴一揖道:“是下官糊涂,不知长公主可是有了主意?” 点点头,叶蕴道:“回来前,本宫已经在城中各处转了一遍,虽然刘大人带人划分了隔离圈,可这远远不够,县衙中可还有能用之人?” 秋月白摇头:“衙役都被刘大人带去了,眼下县衙中除了几个丫鬟、仆人,再无他人。” “这样,”叶蕴当机立断道:“你速去粮仓找毛副将,让他拨一部分粮食送到城门口给驻扎在城外的护城军,记住,告诉他们,东西送出城门口就立即返回,不得与城外护城军接触,还有,毛副将留部分兵力把守粮仓,剩余的,去城北、城南两个方向大量搜集布匹、针线、食醋,搜到之后全部拿到县衙来。” “下官记下了,这就去!”匆匆行了一礼,秋月白出了后堂。 苏牧云暂居的厢房内,钦九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掀起眼皮偷偷看了眼苏牧云又赶紧低下头。 “公子,是钦九没用,没有拦住长公主。” “她若执意进来,你一个小书童如何拦得住。” “那...现在该怎么办?”钦九掀起眼皮看了眼苏牧云,公子在意长公主,别人或许不知,可他确是清楚的。 “你先出去吧,让本相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苏牧云揉揉抽痛的额角,语调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那钦九退下了。”又看了眼苏牧云,钦九这才走出来,不过他也不敢走远,深怕苏牧云有事吩咐,只在厢房周围来回晃悠着。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防疫 亥时初,正该是万籁俱寂鼾声如雷的时刻,知府县衙从里到外却是灯火通明、醋味熏天,近千名护城军聚集在一处,将整个知府县衙挤的水泄不通。 从前堂到后堂,叶蕴忙的脚不着地。一会儿去前堂看看食醋烧的如何了,一会儿去查看从城中搜罗来的布料裁剪的大小合不合适,最让叶蕴担心的还是后堂负责缝制口罩的将士,平时舞刀弄枪惯了,如今改用绣花针,那为难的模样...闭着眼都能想的到。 果然,叶蕴担忧的一点没错,脚还没有迈进院门,就听见教授丫鬟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官爷,你这线头没打结,你看...后面都开了。” “不对,不是这样缝,你这个缝反了。” “哎呀,里面的这几层没缝上。” “官爷,你这个针脚太大,不结实。” “......” 刘大人将自己的家眷全部找来也不过才凑齐了十个女子,这十个女子负责给几百个将士手把手教授如何缝制口罩,这才多久的功夫,已经忙的头昏眼花了。 刘孝杰的夫人刘柳氏刚给一人指导完如何缝制,抬头正好瞥见叶蕴从院门外进来,她冲叶蕴笑笑遂走上前来。 “刘夫人费心了,将士们都是些糙汉子,你让他们上阵杀敌可以,这拿绣花针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们了。”叶蕴勾唇轻语道。 “不瞒长公主说,妾身也是洛城人士,这瘟疫一出,洛城百姓人人自危,如此紧要关头,妾身一介妇孺还能尽点微薄之力,妾身再欣喜不过了,再说,将士们学的很认真,虽有差错,可那也是在所难免的。”话落,刘柳氏打量了一眼叶蕴,见其面色如常,心中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心中所疑和盘托出。 “妾身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蕴正在看席地而坐的将士手法笨拙的用布料缝制口罩,忽闻刘柳氏声音,便偏头看向她道:“刘夫人但说无妨。” “这口罩当真能控制瘟疫?”刘柳氏满眼茫然的看向叶蕴。 叶蕴摇摇头笑道:“不能。” 听到“不能”二字,刘柳氏眼中的光熄灭了。 但叶蕴又道:“口罩没办法治愈瘟疫,但口罩可以降低感染瘟疫的风险,所以今夜辛苦刘夫人和诸位将士,无论如何都要将第一批口罩赶制出来,从明日起,全城所有人都要佩戴口罩、城中百姓居家隔离,不准外出。” 刘柳氏听完再次燃起希望之光:“长公主放心,妾身一定竭尽全力!” 与刘柳氏交谈的功夫,秋月白找了过来。 “长公主,城西、城南的布料已经全部搬到县衙仓库了。” “好,辛苦了,秋太医。” 向来儒雅的秋月白抹了把脸颊上的汗滴声音略微喘息道:“长公主,下官过来时正巧遇到苏相身边的书童钦九,说是苏相请长公主过去一趟。” “哦?”叶蕴眸光一闪,想到之前两人的不欢而散,眉头轻蹙道:“钦九人呢?” “去请刘大人去了。” “好,本宫知道了。”叶蕴扭头看向刘柳氏打个声招呼:“刘夫人,本宫先去看看。” “长公主请便!”刘柳氏福身道。 从后堂离开,叶蕴径直去往苏牧云所居之处,叶蕴到时,苏牧云正站在桌前看着摊在桌上的布局图。 “在看什么?”门半开着,里面的光景尽收眼底,叶蕴边推门而入边问道。 响动声传来,苏牧云抬起头,见是叶蕴,嘴角再次扬起熟悉的弧度,对叶蕴温声道:“殿下来了。”温润如玉的模样好似两人从未翻过脸一般。 这收放自如的态度,让叶蕴叹为观止,怪不得未及弱冠之年就能统领整个朝堂,单是这份肚量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叶蕴走上前与苏牧云同站一处,俯身看着桌上的东西:“洛城布局图?” “嗯。”苏牧云点点头,身子微微前倾,男子健壮的身躯从旁边探出来,刚好包住叶蕴半截臂膀,远远望去,宛如一对璧人相拥在一起。 如此近的距离使叶蕴能清楚地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松香味,不知怎地,叶蕴心尖陡然一跳,耳尖微微开始发热,很快染成粉红色。 没有发现身边女子的异状,苏牧云专注在洛城布局图上,过了片刻,苏牧云伸手在布局图的某处划了一圈道:“水灾过去多日,时至今日才发现有人染疫,这期间很难保证没有他人染病,若陆续出现染疫者,是否可以统一将这些人聚集此处?一来这里少人居住,能阻隔他们与外人接触,二来此处距离粮仓不远,行针用药也方便,殿下觉得如何?” 苏牧云突然扭头看向叶蕴,女子堪称绝美毫无杂质的脸庞让苏牧云眸色沉了几许。 察觉到脸上灼热的视线,叶蕴不自然的干咳一声,顺势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脱离亲密距离,叶蕴瞬间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她屏除心中杂念,视线汇聚到布局图上苏牧云方才所指之处,专心思考起来。 不多时,叶蕴将视线从图上移开,看向苏牧云道:“此处甚好,就按苏相说的办。” 顿顿,叶蕴接着道:“苏相叫本宫前来,可是为了此事?” 苏牧云轻嗯一声便不再多言。 见此,叶蕴又道:“苏相博学多闻、思虑周全,这城内布控一事就全权交由苏相主持大局,此次随行的二千护城军苏相可任意支配。 至于防疫善后之事便由本宫来负责吧。” 话落,叶蕴冲苏牧云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她去处理,真是一刻都耽搁不得。 从苏牧云房里出来,叶蕴径直去了前堂,食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叶蕴将洛城按照疫情严重程度共划分为重灾区、危险区、防护区、隔离区四区,以今日发现首例瘟疫病人的居住地为原点,五里以内的为重灾区,五里以外十里以内的为危险区,完全不在一个方向的视为防护区,而隔离区则是方才苏牧云新拓展出来的区域。 根据不同区域的居住人口以及疫情严重程度,叶蕴又将食醋分成不等份的四份,只待后堂口罩赶制出来后,便立即带人前去各区洒醋、发放口罩。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越发失控 天欲破晓,将士们苦熬一夜终于将第一批口罩赶制出来,消息传来时,叶蕴刚从前堂辗转回到厢房,正准备倒杯茶润润嗓子,得知消息后,连茶都来不及喝,匆忙出了厢房往后堂而去。 “长公主,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刘柳氏眼眶染上乌青,面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但她嘴角上扬,语调轻快,说不出的欣喜。 “辛苦了,”叶蕴冲刘柳氏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堆积如山花色各异的简易口罩道:“事不宜迟,众将听令!” 原本席地而坐面带困倦的几百名将士噌的一声站起,各个身姿如松木,目视前方静待指令。 “所有人佩戴好口罩,将剩余口罩全部打包带上,一刻钟后随本宫出发!” “是!” 军令下达,将士们迅速有序行动起来。 时间一到,叶蕴带着几百名手拎口罩的将士去了前堂,命人给前堂的将士分发完口罩后,叶蕴带着两拨人一同出了知府县衙。 两拨人共分成四队,一队去危险区、一队去防护区、一队去重灾区、还有一队先要前往城楼待事情办妥要转去隔离区进行驻守。 “此次行动只为两件事,其一将赶制的口罩分发到全城百姓手中,人手一个。其二分配熟醋,务必保证每家每户都有熟醋用来喷洒消毒。一旦事情办妥立即返回知府县衙复命,不得有误。”临行前叶蕴面向所有人嘱咐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叶蕴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道:“出发!” 话落,众人拎着包袱及熟醋坛,分四个方向出发,叶蕴则跟着去了重灾区。 位于重灾区中心的院落内,方伶独自坐在屋檐下,尽管昨日衙役及时送来了熟醋进行全院消毒,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诊断前,他决不能私自离开此处。 屋里的母子三人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早已离去,方伶闻着顺着门窗缝隙飘出来的淡淡恶臭味,眉头不自觉皱成一团。 他想了一整夜,竟是没有半点头绪,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他束手无策。 “唉!”大掌猛地拍向大腿,方伶愤恨道:“枉我苦读十余载,又有何用?人命当前,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战斗还没开始,方太医怎可自我放弃?”斗志昂扬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木门被打开,嘎吱一声,叶蕴带人从外边进来。 “长公主?”方伶震惊的看着叶蕴,意识到当前是何种状况后,忙催促道:“长公主不该来此地,快走!” “方太医稍安勿躁,本宫心中有数,”叶蕴瞥了眼方伶身后的屋子道:“人还在里面?可还有救?” 方伶摇摇头惋惜道:“昨日下官来时已是强弩之末,昨夜夜间听到里面传出细微响动,不久便没了声息。” “方太医辛苦了,”叶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道:“拿一个口罩给方太医。” 那人动作极快的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口罩走上前递给方伶。 方伶看着落入手中镶着绿边不大不小的东西,满脸迷茫:“这是?” 刚才太过吃惊长公主会来此处,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长公主面上也带着一个与他手中相同的东西,只不过,长公主面上的那个与他手中的颜色不同。 “这是将士们连夜赶制出来的口罩,专为防护瘟疫所用。”叶蕴回道。 方伶再次看向手中那不大不小非常厚实的布料,单凭这几层寻常料子就能阻隔瘟疫?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说了方太医或许不信,真正让瘟疫得以传播的方法其实是靠飞沫进行传播的。” “不知长公主口中的飞沫是何物?”方伶拧眉不解道。 “就是我们所说的口水,我们在与人说话的时候口水也会从口中飞出,如果有人感染了瘟疫,而感染者不知情,又在此间与别人有过接触的话,那得了瘟疫的人,就会通过与人交谈的方式将携带瘟疫的病...毒液以口水喷射的方式传给另一个人。”叶蕴本想说病毒的,话到嘴边忽得想起古人不知何为病毒,思来想去便解释为毒液。 “那这口罩便是用来阻隔别人的口水的?”方伶半信半疑道。 “对,”叶蕴点点头道:“方太医与瘟疫感染者近距离接触过,又在同一地方待了太久,所以要委屈方太医先去隔离区呆段时间。” “隔离区是?” “是昨夜苏相临时划分出来的区域,所有与感染瘟疫者接触过的或者是已经发病的人都要在隔离区进行观察、治疗。”叶蕴解释道。 “好,不知隔离区在哪,下官这就过去。”方伶道。 “来人,送方太医过去。” “长公主,下官告退。”方伶带上口罩,冲叶蕴行礼后,遂跟着离开。 方伶一走,叶蕴立即下令命人不留余力喷洒熟醋,各个拐角都不能放过,唯独那间屋子,叶蕴没有让人进去。 看来光有口罩还不行,必须还要有手套,否则没有办法处理里面的尸体。 思及此处,叶蕴留下几人继续进行消毒,随即带着另一部分人返回知府县衙,预备让人先赶制几双手套出来备以急用。 叶蕴带人刚从重灾区出来,迎面碰到几个衙役带着口罩抬着两张担架往东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叶蕴唤住其中一人问道。 “回长公主,危险区有人出现了发热呕吐症状,小的奉刘大人之命前去将人移至隔离区。”说完,衙役急忙离去。 叶蕴面色一沉,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短短一个时辰,重灾区、危险区、防护区接连出现高热晕厥以及呕吐者,知府衙役应接不暇,刚抬完这个,又要挪动那个。 此时,更焦急的还是秋月白,他眼看着病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抬进来,却只能按照常规方子,降热止吐,解一时之需。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衙役抬着一年轻男子从秋月白身边经过时,那人一把拽住秋月白的袖子满脸祈求。 “大夫、救救我,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愿当牛做马来报!”秋月白的衣袖被死死拽住,力气大到差点将他也拉上担架。秋月白愣愣的看着那双手,心中涌起无限愧疚。 “好了,走了、走了..”倔强的手被衙役无情的拍下,即便走出很远,秋月白仍能听到那道无助的恳求声。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控 回到知府县衙,叶蕴第一时间带人用剩余布料赶制手套,想要更好起到隔绝效果,应该用动物皮革来进行缝制,可眼下瘟疫频发,她已经没有时间顾虑那么多了,将手套样板一连画了十余张交给刘柳氏。 刘柳氏只低头看了几眼便开始忙乎起来,毕竟是从小拿着绣花针长大的人,就是再复杂的图样她都能做出来,何况是这区区手套? 赶制手套的还是昨夜那批护城军,有了整夜缝口罩的经验,再次拿起细细长长的绣花针可谓是得心应手,刘柳氏与丫鬟们简单讲解两句就明白了手套缝制方式,反而是绘制出手套图样的叶蕴,在缝制过程中没少被针扎,等一副手套缝制出来,食指被扎了个遍,挂了不少血珠子。 刘柳氏见她这样心疼道:“长公主金枝玉叶,这些粗活儿累活儿就交给妾身吧。” 扫了眼手上被自己缝的歪歪扭扭勉强能将手套进去的手套,叶蕴嘴唇微抿,颇为无语道:“没想到这绣花针看起来不起眼,用起来竟是比红枪短剑更难驾驭,本宫这回算是长见识了。”让她拿绣花针杀人行,让她缝东西....真是要了她两世的老命! 不过正是亲手试过有多难,她才更敬重这些跟着她熬夜苦战的将士们,她身为女子都觉得用绣花针缝制有多不容易,更何况天生手指就比女子更粗阔、笨拙的男人呢。 闻言刘柳氏轻笑一声道:“女红本就是童子功,长公主初次缝制,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胜常人许多了。” 知道刘柳氏是在恭维自己,叶蕴当然不会信以为真,她重新拿起已经裁剪出模样的布料继续缝制起来,刘柳氏动动唇角还想规劝什么,被叶蕴提前出声制止:“刘夫人,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叶蕴认准了要亲自缝制,刘柳氏也不好说什么,冲叶蕴福福身随即转入人群,继续指导起将士们来。 城中瘟疫肆虐,苏牧云带人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后堂通往苏牧云厢房的岔路口,叶蕴只身一人等在此处,见苏牧云风尘仆仆满脸疲倦的从远处走过来,叶蕴抬脚迎上去。 “今日苏相辛苦了。” 似没料到叶蕴这么晚等在此处,苏牧云脚步一顿,面上有些错愕:“这么晚殿下还没休息?” 叶蕴淡笑一声道:“苏相一日未归,本宫怎么能睡得着,”笑意收敛,一抹忧愁爬上心头,叶蕴忧心忡忡道:“城中情况如何?” 想起今日城中景象,苏牧云面色紧绷拧眉沉声道:“感染瘟疫者人数急增,一日之内出现发热、呕吐症状者二十三人,如今全部抬至隔离区,由秋太医守着。” “一旦瘟疫大规模爆发,百姓势必因恐惧出现不可控现象,明日要增派人手,守好各个区出入口,洛城一定不能乱。”叶蕴眉头紧蹙语气急促道。 闻言,苏牧云眸光一闪,深深看了眼叶蕴道:“殿下所言也正是微臣所想,回来前,微臣已抽出城楼一半兵力分别派往危险、防护、重灾三区与护城军共同守备。” “如此甚好,”叶蕴点头道:“今日本宫与将士们赶制出一批手套,数量不多,先紧隔离区以及抬运瘟疫感染者的衙役用,剩余数量本宫会加紧时间在两日内补齐,明日苏相离府切记叮嘱下面的人,一定要戴口罩、手套,做好防护之后,再去接触瘟疫感染者,特别是秋太医,除了基础防护,还要加强熟醋消毒,这场瘟疫之战能不能胜,他才是关键!” “殿下所言,微臣谨记于心。”苏牧云冲叶蕴作揖温声道。 “很晚了,苏相保重身体,早点休息吧。”话落,叶蕴缓步离去。 接下来的两日,城中瘟疫大规模爆发,先前划定的隔离区已经容不下更多的病人,没办法,苏牧云只好在其周边重新划分区域,成为新的隔离点。 整个洛城被阴霾所笼罩,苏牧云日日忙到脚不离地,秋月白也天天泡在隔离区内,一边为瘟疫者施针、用药控制病情,一边熬夜翻找大量医书寻求根治之法。 叶蕴这边也没闲着,将士们两班倒,日夜赶制口罩、手套,为冲在前面的将士、衙役们做好后勤保障。 另一边,远在帝都城大理寺后院处理公务的蓟良在收到洛城瘟疫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宫中进行禀告。 “启禀皇上,长公主派人来报,洛城突现瘟疫,急需大量草药、食醋、布匹救命!” “你说什么!”宇文雍惊坐而起,龙眸大睁,死死盯着站在下方的蓟良。 “皇上,洛城出现瘟疫,现下已经封城多日,还请皇上速速派人送药材、食醋、布匹前往洛城呐!”蓟良加重语气提醒道。 “快,传户部尚书前来见朕!” 一个时辰后,户部尚书梁年步履匆匆出了御书房直奔户部而去。 两个时辰后,几十辆马车在户部门口聚集,车上全是药材、食醋、布匹以及粮食,不多时裴文宇手持红枪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千兵马而来。 “梁大人。”裴文宇翻身下马,上前抱拳道。 梁年看着眼前这位凭借靖王府之力刚刚踏入朝堂,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拱拱手道:“裴少将,皇上命臣准备的药材、食醋、布匹、粮食均已在此,药材十车、食醋十车、布匹五车、粮食五车,裴少将可派人点点。” “有劳梁大人。”话落,裴文宇抬抬手,身后立即出来一小队人马上前清点数量。 须臾,有人上前禀明:“裴少将,数量清点完毕,确认无误。” 闻言,梁年道:“既交接无误,那就请裴少将趁着天色早点出发吧。” “多谢梁大人提醒,告辞!”裴文宇翻身上马,即刻带着大队人马出发。 行至城门口时,只听一声“少将军请留步!”从旁边冲出一位女子将裴文宇拦下。 “吁!”裴文宇勒马停下,他俯视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有些眼熟。 未等他发话,女子自报家门道:“镇国公府戚芸彤见过裴少将,听闻裴少将要去洛城,芸彤有家书一封求裴少将转交长公主。”说着,戚芸彤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原来是镇国公的嫡孙女,怪不得眼熟!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药 裴文宇扭头看了眼身后小将,那小将立即下马小跑到戚芸彤跟前接过书信转交于裴文宇。 瞥了眼信封上“长公主亲启”的字样,裴文宇将书信一边塞入胸前一边道:“姑娘所托之事,本少将记下了。” “多谢裴少将!”戚芸彤冲裴文宇福身,遂后退让路。 “出发!”裴文宇一声令下,车轮滚动,长长的队伍继续行进,戚芸彤始终盯着城门口,她亲眼看着一辆辆运往洛城的物资从自己眼前经过,直到最后一名将士出了城门,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到巷角,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小姐,我们去哪?”车夫小声询问道。 “回公主府。” 话落,马鞭凌空一响,车夫调转马头往皇城方向而去。 洛城 瘟疫全城爆发的第五日,城中百姓陷入惶恐之中,人人自危、闭户不出,就连主持大局的知府县衙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众人愁云惨淡束手无策之际,一道曙光划破天际。 “所言当真?”叶蕴憔悴的面上闪过一抹欣喜,但上位者的身份注定她不能过于喜形于色,因此,便是如此值得庆幸的时刻,她也只是尾音微微上扬罢了。 “千真万确!”钦九满面喜色再次重复道:“秋太医在半个时辰前已拟出治疫方子,长公主,洛城有救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同坐一堂的刘孝杰忍不住老泪纵横。 老天开眼,洛城的百姓可算是有救了! 比起刘孝杰的失态,叶蕴却异常冷静,药物不比它物,若不事先找人试药,全面了解药性,弄不好是会死人的! “这方子可有找人提前试过?” “这...”钦九挠挠头为难道:“公子只说要先将此事禀告长公主,其他的未曾与小的说。” “好,本宫已知晓,劳烦你带句话给秋太医,就说施药并非儿戏,还是先找人试过最为妥当。” “是,小的记下了。”钦九冲叶蕴行行礼,转身离开后堂。 另一边,同处一室的苏牧云与秋月白也在商讨试药一事。 “此方秋太医有几成把握?”苏牧云隔着手套拿起放在矮几上的方子问道。 秋太医叹息道:“最多六成,其中有两味药药性十分强劲,多一分轻则加重病情,重则立即丧命,下官并无十足把握,为今之计,最好是找一位已染瘟疫者试药,下官根据其服药后的反应来调整剂量。” 试药,说白了就是赌命,如此关头谁都想活,怎会有人愿意赴死? 室内陷入沉默... 寂静当中,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秋月白回过神来,起身前去开门。 木门打开,原是带着手套又捂着口罩,面色染着不正常红晕的方伶。 “方兄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我为你看看。”说着秋月白便要转身回去找那副薄如蝉翼用动物内肠缝制而成的手套,那是长公主派人特意送过来给他诊脉用的,整个洛城只有两副,每次他诊完脉都要用熟醋浸泡一盏茶的功夫,再将其晾干,以便下次使用。 “不用麻烦了,秋兄!”方伶喘着粗气忙将秋月白唤住。 秋月白停住脚步,重新转回身道:“那方兄来此可是有其他的事?” “咳咳咳...”一阵猛咳后,方伶堪堪稳重身形道:“方才秋兄与苏相说的话,我...我都听到了,我与秋兄本就是同窗,入朝为官后又成了同僚,秋兄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我愿意为秋兄试药!” “方兄你可想好了?此次毕竟不同以往...”秋月白眉头紧皱犹豫道。 “我既答应此事,便早已将生死度之门外,秋兄不必在犹豫,洛城的三万百姓还在等着你!”病恹恹的面上,透露出一双坚定的眸子。 秋月白心神一颤,方兄能为了洛城百姓看淡生死以身试药,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当即冲方伶重重点头:“好,方兄信我,我自不会让方兄白白舍命!” 事情敲定,苏牧云即刻命人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以便秋月白试药所用。 当晚,方伶与秋月白同时入住,方伶躺在床上,身上的刺痒感一度要击碎他的神志,可他心里清楚,绝对不能挠,一旦脓包破裂,只会加剧他的死亡! 苦涩难闻的草药味满屋萦绕,秋月白一手拿着药方一手不时往药罐里加些药材,直至药罐里满满一罐水将要熬干,秋月白才垫着布子将药罐从小炉上端下来,将布子放置一侧,秋月白拿起早已备好的药勺,动作娴熟的避开药渣舀出药汁倒入碗中。 不多时,秋月白放下药勺,端着半碗汤药来到床前道:“方兄,准备好了吗?” 方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接过药碗,将汤药一口饮尽,又将药碗递回去。 秋月白顺手接过药碗,他仔细端详了方伶片刻,见其呼吸平顺,未有丝毫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方兄你好生休息,放心,我会在旁边守着。” 方伶冲秋月白点点头,随即再次躺下,许是药效起了作用,许久不曾睡过好觉的方伶没一会儿功夫便熟睡过去。 次日,刚从各区巡查归来的苏牧云径直去了方伶的房中,秋月白见苏牧云突然闯进来,立即变了脸色冷声制止道:“苏相止步!” 苏牧云跨入门槛的脚一顿道:“秋太医不必紧张,苏某不进去就是。”说着,将进去的那只脚又抽回来。 见苏牧云没有强行进来,秋月白眉头一松作揖道:“苏相恕罪,方才情况紧急,下官失礼了。” “秋太医适才也是担心苏某安危,苏某不会放在心上的,突兀来此只是想问问秋太医,方太医的情况如何?” 秋月白站直身子道:“服了两副药,今日瞧着面色有些许好转,不过还是不能大意。” “嗯,方太医这边还要有劳秋太医多多费心,至于其他人,苏某会亲自盯着,还按秋太医之前开的方子先继续用着。” “苏相辛苦了。” 目送苏牧云离去,秋月白上前关上门,转身回到床前,密切关注着方伶,深怕有什么闪失。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反应 知府县衙后院,叶蕴一边指挥着将士们将新缝制的手套、口罩装箱,一边听着钦九的禀告,得知试药结果目前还处在安全阶段,紧绷绷的神经终是放松了一些。 她冲钦九点点头道:“没有情况便好,转告你家公子,做好防护、注意安全。” “多谢长公主关心,小的会一字不落的告知公子。” 手套、口罩装车完毕,钦九对着叶蕴无声行了个礼,随即上前,手一挥带人牵着三辆马车出了后院。 方伶试药的第二日,秋月白惊喜的发现方伶身上的脓包小了一圈,就连混乱虚无的脉象都变得清晰平稳起来。 “方兄,有救了!你有救了,洛城的百姓有救了!”秋月白激动不已看着方伶,恨不得立即跑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绝处逢生,谁都会动容。 方伶眼前蒙上一层水雾,他略有哽咽道:“秋兄,多谢了!” “明明是方兄帮了我,何来多谢之说?”虽戴着口罩看不清秋月白是何种表情,不过从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眸子里也可推断出他此时定是十分愉悦的。 “好了,不说了,方兄你先好生躺着,我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苏相去。”话落,秋月白忙从泥炉上拎起茶壶,走到盆架上,倒了半盆熟醋,打湿布子将自己从上到下用熟醋擦拭一遍后,才出了门。 秋月白轻车熟路去到苏牧云在隔离区的住处,自瘟疫爆发后,苏牧云再没回过知府县衙,而是在隔离区入口临时搭建的守卫营落了脚。 说是营,实则就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草棚子,平时用来给守卫的将士们歇脚用的。 得知苏牧云要来,为了让他能休息的更舒坦些,将士们自发给他在原先的草棚子前面又临时搭了一个小型草棚子,专供苏牧云独用。 “苏相可在?”秋月白站在棚子外低唤道。 棚里临时搭建的硬木板床上,苏牧云捏捏眉心,强打起几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他喑哑着嗓子道:“进来。” 闻言,秋月白挑起布帘弯着腰从外面进来,才抬起头,便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秋月白微微一愣道:“苏相这是...” 话未说完,被苏牧云接过去:“昨夜西边又出现几个感染瘟疫的百姓,忙乎了一夜,秋太医这个点过来,是不是方太医那边出什么事了?”连日的操劳让这位向来儒雅温润的苏相彻底没了往日的神采,他目光痴愣,神色浑浊,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苏相放心,方太医那边一切安好,两日来不仅没有什么药性反应,而且今日下官在为方太医诊脉时发现方太医的脉象变得平稳有力,身上的脓包开始缩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看来秋太医此方颇有良效。”苏牧云牵动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意,可他太累了,笑意没扯出来,反到是扯出几滴困泪,心下觉得好笑,抬手将其抹掉。 “下官今日过来就是想跟苏相商量商量,何时给所有染疫者用药?” 微微思忖片刻,苏牧云道:“不如在观察一日,如无问题,明日开始如何?” 秋月白点头语气愉悦道:“就按苏相所言!”事情了结,秋月白见苏牧云神色愈加呆滞便道:“下官看苏相面色十分不好,还是快些休息吧,下官告退!” 苏牧云点点头,秋月白随即退出草棚。 缠绕在心头的阴霾被吹散,秋月白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他将两处隔离区里的人全部检查一遍,最初得瘟疫的那批人脓包已经接近破裂,将士们为了防止他们将脓包挠破,不得已只能用绳子将四肢捆绑起来,刺痒难耐的感觉不是谁都忍受的了的,所以整个隔离区内时常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声。 “再忍忍,马上,马上就好了。”临出门前,秋月白低声喃呢道。 查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秋月白回到方伶住处,如法炮制的用熟醋浸泡手套、晾晒、擦拭全身,一通忙乎后,秋月白来到床前,枕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方伶还在睡,秋月白感到些许无聊,便去到桌前坐下,拿起摞在一侧的医书看起来。 日头过半,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秋月白明白,是有人来送吃食了。 放下医书,秋月白起身打开门,门前放着一个食盒,隔着平常用的布制手套,秋月白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两碗面,端起其中一碗,秋月白摘下口罩,弯腰从食盒里取出筷子,往旁边挪了几步便站着吃起来。 连面带汤全部吃干抹净,秋月白将碗筷重新放回食盒,带好口罩,端起另一碗面、取出另一对筷子进了屋。 径直走到床前,秋月白看着床上的人轻唤道:“方兄?方兄?醒醒,该吃饭了。” 连着喊了十余声,方伶才悠悠转醒。 方伶迷迷糊糊的看着秋月白道:“秋兄?怎么了?” “该吃饭了。” 方伶轻哦一声,慢慢坐起身,秋月白将碗筷递过去,方伶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秋兄,收了吧,我实在是吃不下。” “还是再吃几口吧,这样病才能好的快些。” 不忍秋月白担心,方伶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苦着脸道:“不行,真的吃不下了。” 见此,秋月白不好再勉强,接过碗筷,将剩下的食物处理掉,转手将碗筷浸泡在另一个木盆中。 “方兄若困可接着睡,到吃药的时辰我叫你。”忙乎完秋月白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方伶道。 “也好,那就麻烦秋兄了。”话刚说完,方伶打个哈欠,倒身继续睡起来。 方伶睡得很沉,直到夜色暗沉都没有醒来,秋月白觉得怪异,带上手套为其诊脉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将手套浸泡晾起,秋月白瞥了眼外面的天色,点燃蜡烛开始为方伶熬药。 方伶睡得正香甜,隐约听到耳边有细细碎碎的嘈杂声,强撑着掀开眼皮,恍惚中看见秋月白嘴一张一合再说着什么,可他一句听不清,斜眼瞥到秋月白手中的碗,方伶神情麻木的坐起来,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胡乱塞给秋月白,自己侧身躺下继续睡起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事了 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碗,碗底还残留着一层褐色的药渣,秋月白脸色微沉,他又看看床上阖眸的方伶,唤道:“方兄?方兄!”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秋月白彻底变了脸色,不对,不对劲,方兄今日为何如此能睡?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秋月白转身走向木桌,打算将药碗放好,带上叶蕴送来的诊脉手套为方伶好好检查一番,岂料,他刚将手套带上,便听到砰砰砰的撞击声。 秋月白回头就见床上的方伶双目睁的大如铜铃,四肢乱舞、浑身抽搐。 秋月白大惊,惊呼一声:“方兄!”立即跑到床前,一只胳膊用力钳制方伶乱飞的双臂,腾出一只手死死掐住方伶的人中,边掐边唤道:“方兄,方兄,醒醒方兄!” 直至掐到人中陷下一道深深印记,周围散出星星点点的红斑,方伶的双臂才像是被泄去了所有力气,突然软了下来,静静地挂在秋月白的臂膀上。 见此,秋月白松了口气,他收回掐着人中的手,抹了把头上急出来的冷汗,又将方伶的胳膊轻轻放回身体两侧。 他见方伶仍然睁大眼睛,眼珠却空洞无神,才松下去的心再次紧起来,他俯身凑近方伶,一手轻拍方伶面部,一边不断唤着方伶名字,企图换回他的心智。 “方兄?” “方兄醒醒,方兄。” “方伶!快醒醒!” 接连唤了几次,方伶身体猛地一僵,唰的弹坐起来,在秋月白探寻的目光下,胸腔一震,哇的吐出一口血,身体轰然倒下,再无知觉! “方兄!”秋月白惊呼一声,忙抬起手腕为其诊脉,却发现脉象微弱,乱成一团,再不救治将回天乏术! 方伶情况危急,秋月白不敢耽搁,忙将自己的行医药箱搬出来,拿出银针,施针救人! 晨光熹微,秋月白满脸疲倦的将银针逐个用熟醋浸泡擦拭装进针包里。 床上,经过一夜抢救,方伶终于捡回一条性命,此时虽仍在昏睡,却是脉象平稳,并无不妥。 待将所有银针全部收拾妥当,秋月白这才有机会去细细查看昨夜从方伶喉咙里吐出的那摊血。 那血属实过于诡异,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似常人血那般发红,也不似中毒之人发黑,而是两色相掺,红黑各半,即便过去一夜,可那股浓浓的腥臭味,仍未减半分。 “这味道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秋月白低声喃呢,遂垂眸深思许久,忽而想到什么,秋月白掀开被子,翻起方伶的衣袖,果然看到先前缩小的脓包一夜之间增大不少,有的甚至变得非常薄,隐约可见里面有同样奇异的东西在流动。 看来光是内服并不足以消除脓包,弄不好还会加快脓包的增长,这可怎么办! 秋月白盯着方伶手臂上的脓包,眉心越皱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咚咚咚,秋太医可在?” 秋月白喉结动动道:“何事。” “公子派小的来问问秋太医,可要开始更换药方?”钦九隔着木门问道。 听到药方二字,秋月白陷入沉默。 久久得不到回应,钦九不由拉高音调又唤了声:“秋太医?” “回去转告苏相,这药方...不能用了...”短短一句话,包含了秋月白无尽的惆怅与无力。 “这..”钦九面带迟疑,药方不能用了的意思是说试药没有成功? 想到这儿,钦九眼皮子一跳,忙转身往外走,此事事关重大,他得赶紧告诉公子! “公子,公子!”人未到,声先至! 听着门外传来的急促声,苏牧云下意识的看向门口,钦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如此大呼小叫必定是出事了。 布帘挑动,钦九着急忙慌的进来,顾不得行礼便匆匆道:“公子不好了,秋太医说那方子不能用了,想必是出问题了。” 钦九这边话刚落,那边又有人进来禀告道:“感染瘟疫的百姓不知从哪得知了药方不能用的消息,现在正在闹事,请苏相过去看看!” 闻言,苏牧云立即起身,径直向外面走去,见此,钦九与方才来报之人也迅速跟上。 知府县衙后堂,叶蕴一边与将士们赶制口罩、手套,一边时不时的往入口处看几眼。 刘柳氏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关切道:“长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刘柳氏对叶蕴也有了几分了解,这位帝都来的长公主,看着气势恢宏不太好接近,实则是最好说话的,与长公主相处,她竟意外的感受到被人尊重、认可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这与以往她跟洛城各府夫人的相处十分不同,一个是面上的恭维,一个是真心实意的赞美。 “自方太医试药以来,隔离区那边每日都会派人传信告知试药结果,今日却毫无消息,本宫只是担心会不会是试药结果有什么不妥。” “秋太医年纪轻轻就能在太医院任职,医术自是有目共睹的,长公主且安心,许是隔离区那边有什么突发事情耽搁了,一旦事情忙完,丞相大人一定会派人回禀的,长公主不妨再等等?”刘柳氏本是为了安抚叶蕴才说了这番话,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声音一停,从入口闪身进来一护卫军对着叶蕴道:“启禀长公主,秋太医试药失败,引起隔离区百姓混乱,苏相前去处理,不料被一染疫孩童咬伤,现下正在回县衙的路上,秋太医命小的先行禀告,请长公主主持大局!” 听闻试药失败,苏牧云被咬,叶蕴当即变了面色,不假思索道:“通知下去,待苏相回到住所,立即封死入口,所有人不得靠近,另外,事后接触过苏相的人以及护送苏相回来的人都要进行熟醋消毒,而后封闭隔离。对了,秋太医在何处?” “同苏相一起,在回来的路上。” 闻言,叶蕴拧眉:“如此说来,隔离区岂不是没了主事人...”心思一转,叶蕴又道:“毛副将在何处?” “禀长公主,苏相出事后已命人去找毛副将接管隔离区。” “如此便好,你去门口守着,等苏相回到住所,便带人将入口封死。” “是!” ------------ 第二百章 再试一次 不多时,后院传来骚动,秋月白搀着步伐虚无的苏牧云走在前面,两边各跟着两个护卫军,不过在秋月白的坚持下,始终与秋苏二人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不敢上前。 “苏相?苏相?”秋月白撇头看了眼彻底将全身重量压到他身上的苏牧云,本就有些微喘的声音,隔着厚厚一层的口罩,传到苏牧云耳里就如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嗡嗡嗡的听不清声音。 苏牧云闭着眼睛的眉头高高皱起,烧红的脸颊在秋月白肩上来回摩擦,表情异常烦躁。 没想到通过伤口传染的速度这般快! 秋月白面上一紧,一边紧紧禁锢住苏牧云的身体以防掉下去,一边扭头对身侧的人道:“快去开门,按照之前的药方煎药!” “是!” 左侧的两人同时拱手,一个快速跑去开门,一个转身往右后方跑去准备煎药。 秋月白本就体型消瘦,再加上往日不是居于家中钻研医术,就是到太医院当值,身体鲜少锻炼,能拼着一口气硬是将苏牧云从隔离区带回来,已实属不易,此时,烧迷糊的苏牧云将全身重量全部压给他后,秋月白只觉得双脚发颤,竟是提不起一点劲来。 秋月白咬咬牙,费力迈出一步,想要拖着苏牧云往前走,不料,苏牧云身形未动,反倒是自己被苏牧云带着往旁边倒去。 眼看两人就要摔到地上,跟在身后的护卫兵正要上前托扶,微风浮动,有人动作更快,一手拦腰托住苏牧云侧倒的身体,一手拉起险些面部着地的秋月白。 身体连连颤了几下才稳住脚步,惊慌的神色还未全部消失,秋月白下意识的扭头,便见许久未见的叶蕴出现在眼前,怀中还搀扶着彻底没了意识的苏牧云。 秋月白微微愣神,忽得眼睛大睁,忙上前诚惶诚恐道:“苏相感染瘟疫,长公主快将人放下,速速离开此处!” 说着,秋月白便上前想要从叶蕴手中带走苏牧云,却被叶蕴轻轻一闪避开。 “秋太医不用多虑,本宫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不会轻易被传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后堂有刘夫人盯着,本宫放心,走吧,再耽搁下去,苏大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闻言秋月白也不好再坚持,长公主说的没错,苏相的情况,拖不得! 有了叶蕴的帮忙,秋月白轻松了不少,眼看人已经被叶蕴搀着越走越远,秋月白呼口气,加快脚步赶忙跟上。 这边叶蕴三人刚踏入苏牧云的院子,那边奉命守在院口的护卫兵用不知从哪寻来的石块将院门彻底封死。 屋外不断传来响动,可秋月白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待叶蕴将人放在床上后,立即放下药箱开始为苏牧云施针。 叶蕴心知施针需褪去衣物,她在此处多有不便,因此未等秋月白说什么,转身去了屋外,出门前轻轻将门带上。 封门的声音并未持续太久,望着那堵用石块堆砌而成的墙,叶蕴眼神暗了暗,随即纵身一跃站到院墙上,看着守在墙外的护卫军道:“速去准备些草药、药罐过来,另外,在备一根长绳,上面系上铃铛以及食盒,如有东西送来,便晃动铃铛用食盒传送。”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说完,叶蕴转身跃下墙头,负手立于院中,静静等候。 护卫军动作很快,不多时,用食盒装满的草药、熬药的药罐以及食物透过长绳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叶蕴有条不紊的将东西全部搬到西侧闲置的小厨房,接着打开药罐,加水、倒草药、添菜、生火,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这是出自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女之手。 半个时辰后,秋月白抬袖擦干额角渗出的汗液,随后替苏牧云掖好被角,背着药箱出了卧房。 小院中到处都是苦涩的草药味,秋月白顺着药味撇头望向小厨房,就见叶蕴手拿药勺,不时掀开罐盖搅动着,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秋月白走过去。 “没想到长公主连这个都会!”秋月白真心称赞道。 唇角微微上扬,叶蕴将药罐重新盖上撇头看向秋月白反问道:“难道在秋太医的眼里,本宫就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 秋月白面色一白,诚惶诚恐作揖请罪道:“长公主误会了,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瞧着秋月白战战兢兢的模样,叶蕴眸中划过一抹无奈,随即噗嗤笑出声道:“秋太医快起来吧,本宫只是开个玩笑,不成想倒是让秋太医受惊了。” 开个玩笑?秋月白深深舒口气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上位者的玩笑轻则无伤大雅,重则要人性命! 叶蕴无声笑笑,书归正传道:“苏相身体情况如何?” “瘟疫传染的很快,如果不想办法控制,恐怕...有性命之忧。”秋月白面色沉重道。 滋啦一声,灶堂呼的窜起一条火苗,罐盖在药罐上叽里咕噜作响,一时间,小厨房水汽弥漫。 叶蕴瞥了眼躁动不安的罐盖,垫着布子将罐盖与药罐拉开个小口,随即将布子搁到一旁语重心长道:“秋太医,你可有信心再试一次?正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全城百姓的性命就指望秋太医你一个人了!” 秋月白握紧的拳头紧了紧,最后视死如归道:“下官以性命起誓,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找到控制瘟疫的法子!”话落秋月白再次回到厢房,这次秋月白干脆在苏牧云床边支了张木桌,坐在桌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医书便开始翻看起来,就连之后叶蕴进去送药,都未能影响到秋月白。 自那天之后,秋月白便陷入配药、熬药、试药、重头再来的恶性循环中,到最后,为了节约时间,秋月白直接将药炉搬到了厢房。 秋月白疯魔般的举动倒是苦了苏牧云,在试药、抢救、再试药、再抢救的过程中,不过三日的时间,人消瘦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叶蕴也不闲着,瘟疫感染者病情加重,药效失控,各区接连不断出现死亡人员,引起全城恐慌,叶蕴不仅要想办法妥善处理染疫尸体,还要尽可能安抚百姓情绪,虽居于小院,却也忙的晕头转向。 ------------ 第二百零一章 希望 短短几日,死亡人册的数量从最初的几页纸变成厚厚一摞,被死亡笼罩的洛城已然成了一座死城! 叶蕴立于院墙之上,刘孝杰、毛朗、刘柳氏、钦九四人站在距院墙不足一丈远的地方,阴霾裹挟、灰头土脸,等着她做出最后的决断。 叶蕴阖眸,纤细修长的手指一收再收,最终无力下垂,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么? 叶蕴睁开眼,眸中尽是悲悯。 空气在无尽的寂静中凝结,众人心头那点仅有的希翼也随着时间的推延尽数熄灭。 正当大家视死如归准备与洛城共存亡之际,一道欢愉声划破天际。 “有救了,洛城有救了!” 秋月白手舞足蹈的从厢房里冲出来,连日来的苦心钻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发带松散、乌青遍布眼睑,就连衣衫都带着一股腥臭,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当下的情绪,此时他顾不得君臣礼仪,抬头仰望着院墙上的叶蕴,一个劲儿的比划着。 “下官不辱使命,终于找到了祛除瘟疫的法子!” 此言一出,叶蕴眸色瞬间亮了,心脏在此刻砰砰砰狂跳,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因喜悦躁动不已的情绪,再次确认道:“秋太医此言当真?” “下官已在苏相身上试药三日,如今苏相身上的脓包褪去,伤口结痂,意识逐渐苏醒,不出五日便可痊愈。” 想到自己多日彻夜不眠研制出的成果,秋月白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许。 得到肯定回答,院外侧耳细听的几人忍不住雀跃欢呼,刘孝杰当机立断高吼道:“事不宜迟,还请秋太医告知药方,我等好安排人手尽快熬药。” 秋月白也不墨迹,隔着院墙便开始念出药方,事后还不忘提醒刘孝杰,服药前要先用银针将染疫者身上的脓包全部挑开,等脓血排除干净,再服药,顺序万不可错。 叶蕴亲眼看着几人认真将药方及该注意的事项全部记好,这才闪身跃下院墙。 “秋太医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挽救洛城数万百姓性命,功不可没,待日后回宫,本宫必定禀明父皇,为秋太医讨个封赏。”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下官不敢奢求什么奖赏,只盼洛城百姓能平安度过此劫。”秋月白看了眼叶蕴,唇角翕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希望长公主能安全离开洛城。 秋月白会说出这样的话,叶蕴并不意外,她接触秋月白不算短了,他什么样的心性,她很清楚,论功行赏本就是上位者笼络朝臣的权谋手段,不管秋月白怎么想,该给的奖赏都不会少,因此叶蕴也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口舌,瞥到秋月白眼下的乌青,体贴道:“秋太医这几日辛苦了,这里有本宫盯着,秋太医下去休息吧。” “长公主下官不累,还能...” 话未说完被叶蕴强行打断:“秋太医现在是洛城百姓的命脉,万不可出任何差池,这里有本宫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叶蕴态度十分强硬,容不得秋月白拒绝,最终在叶蕴不容置喙的气场中,秋月白不得不去到东偏房休息。 虽说有了新药方,可叶蕴还是不敢大意,在查看完苏牧云的情况后,便直接端坐到院中的石墩上,静静等着消息传来。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夜幕,苏牧云悠悠转醒的时候,秋月白还在睡梦当中。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苏牧云微微撇头,正好与端粥进来的叶蕴四目相对。 “醒了?”叶蕴脚步一顿,遂缓步走过来,边走边道:“正好,起来把粥喝掉。” 她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进来的,没成想,人还真醒了。 “这粥...是殿下亲手熬的?”看着附着在叶蕴袖口处的碳屑,苏牧云眸色一顿,轻声问道,不过因着多日不曾开口,喉咙嘶哑,不过是说了一句,苏牧云便觉抽掉了半身力气,胸脯起伏不平,连喘了几下才觉得好些。 叶蕴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她将盛满白粥的碗顺势放到一边道:“条件简陋,苏相就凑合凑合吧,可能起身?” 苏牧云试着想要坐起来,发现胳膊完全使不上力,随即十分诚恳的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 见此叶蕴叹口气,在苏牧云略微吃惊的目光下,俯身靠近,双手环住脖颈,微微用力便将苏牧云上半身扶起,事后又将搁在床里头的被子揪过来,单手团成一团垫在苏牧云后背,做好这一切叶蕴直起身,伸手将碗端起放到苏牧云手中道:“吃吧。” 看了眼手中的白粥,苏牧云瞥了眼叶蕴又飞快移开视线,嗓子轻咳一声耳畔染上不自然的红晕:“多谢殿下。” “苏相客气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苏相能醒来本宫甚是欣慰,还望苏相保重身体早日恢复,也能替本宫分担一二。”叶蕴撑了撑发僵的脖颈,强打起几分精神。 “瘟疫之事,秋太医可有想出控制之法?”苏牧云心不在焉的捏着勺柄无意识搅动着白粥。 “托苏相的福,秋太医研制出了新药方。”叶蕴揶揄道。 “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听出叶蕴话语里的怪异,苏牧云抬头望向叶蕴。 叶蕴眸底闪过一抹狡黠,装作一本正经的道:“哦,也没什么,只是多亏了有苏相大人连日不断的试药,这才让洛城百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试药?苏牧云额角青筋一跳,倒不是说他对试药一事有多排斥,而是...思到此处,苏牧云瞥了眼叶蕴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是怕这期间殿下对他做了什么... 其实苏牧云完全想多了,这几日,叶蕴除了按时给秋月白送些吃食外,秋月白根本不让她靠近厢房,如今她这么说,只是单纯想逗逗苏牧云罢了。 毕竟这段时间洛城的情况给了她不少压力,她需要以最简单的方式放松一下自己,很不巧,苏牧云刚好撞了上来。 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叶蕴瞥了眼苏牧云手中一口未动的白粥心情愉悦道:“苏相要用膳,本宫就不打扰了,新开的药方在秋太医那里,晚些时候本宫会让秋太医来给苏相送药,苏相好好休息。” 话落,叶蕴径直出了厢房。 ------------ 第二百零二章 帝都来人 新药方效果显著,全城服药第三日,染疫者病情得到控制,服药第五日,全城死亡率减少一半,服药第七日,洛城死亡率降为零。 这期间最早服药的苏牧云身体彻底治愈,在得到秋月白不会传染的保证后,小院第一时间解封,苏牧云重新接手城中疫区工作。 有苏牧云帮忙分担,叶蕴感觉轻松了不少,每日听着毛副将与刘孝杰的回禀,嘴角弧度不断加深。 然而,这弧度在第十日的回禀中陷入凝固。 “眼下仓库中的草药最多还能维持几日?” “回长公主,依照疫区每日的使用量来看,至多三日,三日一到百姓将陷入无药可用的困局当中。”刘孝杰垂头丧气道。 “三日...”叶蕴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忽的想到之前派人传信的事,眉头微微收紧,按道理帝都早该收到消息才是。 “长公主?”刘孝杰抬起头,偷偷看了眼不知想什么的叶蕴,轻唤了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长公主还有空走神,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思绪被打乱,叶蕴扭头看了眼刘孝杰,而后神色平淡道:“草药一事本宫来想办法,两位先下去忙吧。” 闻言,刘孝杰与毛朗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退下。 “刘大人所提之事,殿下打算如何解决?” 瞥了眼不知在外听了多久现下才进来的苏牧云,叶蕴道:“洛城瘟疫爆发前,本宫曾派人回帝都报信,如果一切顺利,想必就在这一两日了。” “殿下高瞻远瞩令人生佩!”苏牧云煞有其事的作揖恭维,嘴角笑意绵绵。 说实话,能将溜须拍马做的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苏牧云堪称是人间第一人! 叶蕴白了眼苏牧云反唇相讥道:“哪里哪里,比不得苏相大义献身,为洛城百姓亲身试药。” 旧事重提,苏牧云表情一僵,虽知道秋月白不可能趁着自己意识不清愚弄自己,可每每看到叶蕴提及此事那揶揄的表情,苏牧云总是忍不住多想,莫不是真被秋月白喂了什么恶心东西不成? 眼瞧苏牧云嘴角垮下来,叶蕴瞬间身心通畅,嗯,真是畅快! 接下来的两日,刘孝杰看着日渐缩减的草药愁云满面,为百姓之后的救治感到忧心,可当他转念想到神色如常的叶蕴时,又对明日的到来充满希望,在跌宕与高涨的极端拉扯中,日子一转来到了第三日。 今日是最后一日,如果今日之内仍未有新的草药填补,那全城百姓将被迫停药。 “毛副将,今日已是最后期限,你可知长公主有何打算?”刘孝杰急的来回踱步。 毛朗摇头:“末将不知,不如刘大人直接去问长公主?” “唉!”刘孝杰叹口气,停下脚步,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心一横道:“好,就这么办。” 刘孝杰调转脚步就要往后堂去,却见本该守在城门的守卫从旁边跑过。 刘孝杰当即将人叫停:“站住!” 守卫止步,转身见是刘孝杰,立即行礼:“小的见过刘大人。” “你不在城门守着,跑到知府县衙来作甚!” “回大人,城门口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从帝都来给洛城送东西的,领头的将军指明要见长公主,小的是派来传话的。”听到是帝都来送东西的,刘孝杰大手一拍,笑的合不拢嘴:“这下百姓们有救了。” 余光瞥到守卫还站在原地,笑意一收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长公主!” “啊?啊,是!”反应过来的守卫正打算去后堂,又被刘孝杰叫住:“算了,瞧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本官跟你一起去吧!” 话落,刘孝杰一马当先带着毛朗和守卫去了后堂。 得知帝都来人,叶蕴舒心一笑,即刻随守卫去城楼。 城门之下,裴文宇一身军甲端坐于马背之上,眼神不时往城楼方向看两眼。 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城楼,只一眼,裴文宇便确定对方身份,当即扔开缰绳翻身下马:“护城军新任少将裴文宇见过长公主!” 没想到她离帝都不过月余,裴文宇都已经入朝为官了... “裴少将请起,”望了一眼裴文宇身后的随行将士,叶蕴高声道:“将士们一路辛苦。” “洛城起疫,长公主日日居于危机之中,与长公主相比,末将等只是多走几里路,实在是担不得‘辛苦’二字!”裴文宇道。 闻言叶蕴笑笑,不置可否,的确,与日日同瘟疫作斗争的百姓相比,这点路,确实算不得什么。 “感谢裴少将千里护送物资,只是如今城中瘟疫虽得到控制,但感疫者仍在恢复期,以防万一,还请裴少将原地扎营,至于运送来的草药、食醋以及粮食,还是以绳吊运最为妥当。” “长公主思虑周全,一切全凭长公主做主。” 意见达成一致,叶蕴也不在跟裴文宇废话,立即安排人去准备长绳及大吊篮,然后按部就班的吊运物资,应叶蕴要求,最先吊运的是草药,之后才是食醋、布匹及粮食。 等所有东西分批归置到粮仓时,天际已是一片红霞,叶蕴拍拍衣袖上沾到的灰尘,正准备返回知府县衙,却被裴文宇叫住:“长公主留步。” 叶蕴回头望向裴文宇:“不知裴少将还有何事?” “戚小姐托末将带来一封家书给长公主。”说着,裴文宇从胸前掏出一封信。 叶蕴瞥了眼旁边的守卫,守卫立即将吊篮重新放下去,裴文宇上前将信放进去。 待吊篮上来,叶蕴冲裴文宇说了声:“多谢!”随即接过守卫递来的书信,转身下了城楼。 回到知府县衙的下榻之处,叶蕴打开信封,入眼便是表妹可安?听闻洛城出现瘟疫,阖府寝食难安,特去寒山寺求得平安符一道,望表妹日日佩戴,以保平安。念蕴早归,芸彤盼之。 放下信纸,叶蕴拾起信封微微一抬,一个坠着红穗的香包滑入手中,叶蕴摩挲着秀在香包上的祥云轻轻一笑,随后直接收入袖袋之中。 ------------ 第二百零三章 善后 药材、粮食的及时补位给刘孝杰带来莫大安慰,一连多日都处在兴奋的状态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连续用药的第十二日,洛城迎来首批瘟疫治愈百姓,疫区传来久违的笑容。 病症的轻重决定了治愈时间的早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人走出疫区,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地方解禁,百姓开始有序恢复正常生活,原本死寂沉沉的街道,再次被鲜活的人气占据。 服药的第二十日,最后几名重症感染百姓走出疫区,叶蕴第一时间通知城楼,降白旗、开城门,持续一月之久的瘟疫对抗战终于落下帷幕。 洛城解封的当天,叶蕴派人进行全城最后一次食醋消毒工作,与此同时,先前驻扎在城外的几百名护城军与裴文宇带来的一千兵马统编一队统一入城,百姓夹道欢迎,掌声热烈持久不息。 晚上,知府县衙后堂,叶蕴、苏牧云、裴文宇、毛朗、刘孝杰、秋月白、方伶聚到一起。 叶蕴道:“洛城解封,诸位功不可没,然,水患之后的生存问题仍存在,此事倘若不解决,洛城百姓还是会面临活下去的困境。” 苏牧云思忖片刻道:“明日微臣继续带人出城修复良田。” “修复良田是一方面,但这还远远不够。”叶蕴道。 “还请长公主明示!”刘孝杰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大着胆子请示。 “如今城中多为老弱妇孺,还有不少百姓死于瘟疫,眼下最缺的是壮年劳动力,所以,刘大人。”叶蕴眼神转到刘孝杰身上。 “全凭长公主吩咐。”刘孝杰起身作揖道。 “尽快拟告,告诉全城百姓城中瘟疫已除,同时发动百姓力量,鼓励大家尽可能的联系自己出走的亲友家眷,规劝他们重返洛城,另外表明朝廷立场,能主动回来的,念其天灾所致,之前种种朝廷既往不咎,如若仍潜逃在外,一经发现重罪论处。 此告示多拟几份,除了在城中粘贴外,还要派人给丰城、钰景城、崆城、阳城知府各发一份,要求协同发告。” 闻言,裴文宇诧异的看了眼叶蕴,早知长公主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没想到处理起事情来,条理清晰、果决干脆,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倒是跟某人不相上下。 想到这儿,裴文宇不由看了眼苏牧云。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刘孝杰重重点头,随即行礼离开。 目送刘孝杰远去,叶蕴微微侧头,视线在剩余几人身上来回转悠。 “长公主有事不妨直说。”平日里直来直往惯了,毛朗最是受不了叶蕴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蕴微微一笑:“那好,本宫就直说了,城中不少房屋岌岌可危,明日就由毛副将带一部分兵力进行房屋修葺,如若遇到无法修葺的,全部登记成册送去给刘大人。” “至于裴少将、秋太医、方太医以及本宫,兵分三路用最短时间将城外良田修复完整,具体分工,方太医你与苏相一组,裴少将与秋太医一组,本宫一人一组,时辰不早了,诸位回去休息吧。”在外耽搁太久了,她要尽快安排好洛城之事,返回帝都。 众人散去,裴文宇却随苏牧云去了一处。 厢房内,两人坐在桌前,苏牧云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放到裴文宇面前。 “还未祝你新婚之喜,如何,独身许久,突然有佳人相伴可还习惯?”苏牧云打趣道。 “你知道的,我与她,不过是政治权谋的牺牲品,并不得心,我如今能做的,就是给予她该有的尊严,至于其他的...无能为力。”裴文宇眼睫轻颤,染上一片阴霾。 那女人挑中刘家,无非就是见刘成鸿胆小怕事御前不得宠,纵然他成了刘家女婿,岳家不得力,仍无法威胁到裴文清的位置,至于这个少将,听着好听,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摆设罢了! 苏牧云拍拍裴文宇肩膀,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晨风习习,大多数百姓还沉寂在睡梦之际,叶蕴等人已按昨夜安排分头出发了。 修地虽是体力活,但要想把流失的土地填充回来,在垄成田状也是十分考验人的。 所幸,叶蕴带的这批人中,有不少都是村里走出来的,对修地这事熟练的很,不用叶蕴多说什么,都自顾自的组成小队忙乎起来,反而是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过务农经验的叶蕴,有些束手束脚,等她好不容易领悟到其中的关窍时,眼前大块儿良田都修的差不多了。 叶蕴停下手上动作,瞥了眼掌心上侧用铁锹磨出的一排水泡,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接下来的三日,叶蕴等人整日泡在地里,为了节省时间,中午都歇在地里,吃两口干粮,就几口凉水,胡乱对付一通便是一天。 三日下来,众人整整瘦了一大圈,而叶蕴更惨,直接晒黑一个度。 好在成果是有目共睹的,将士们用三日的时间,归置出上百亩田地,如果抓紧种植,至少可以保证洛城百姓今年冬天不饿肚子! 得知叶蕴要走的消息,晚上,刘孝杰特命人准备了一桌酒菜,为几人践行。 “能遇到长公主、苏大人是下官之幸、百姓之幸,这杯酒,下官敬长公主、苏大人,感谢长公主、苏大人对洛城百姓所做的一切,这杯酒,下官干了!”刘孝杰眼尾微微泛红,向来书生做派的人,此刻竟喝出一股大义炳然的架势。 叶苏二人没有推辞,遂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辛辣的味道让叶蕴面颊染上几分红晕,她看着神情激动的刘孝杰笑道:“为人父母官,就该向刘大人一样,永远心系百姓,如今房屋修缮、田地归拢,最重要的一环还要靠刘大人操持。” “长公主所言下官明白,这两日便派人去丰城采买,一旦种子回来,即刻带领百姓们去播种。” “刘大人办事,本宫放心。” 酒过三巡,众人散场。 次日,天微微发亮,刘孝杰如来时那般亲自将叶蕴等人送到城门口,毛副将早在半个时辰前便集结队伍再此等候,见叶蕴等人出来,毛副将抬手示意,三辆马车从后出来。 ------------ 第二百零四章 颐养天年去了? “下官恭送长公主!” “恭送长公主!” 在刘孝杰的带领下,整个城楼守卫全部行跪拜之礼。 叶蕴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洛城城楼,随后扭头上了马车。 苏牧云、秋月白、方伶三人紧随其后。 裴文宇翻身上马,手一扬正要出发,却见城门口传来骚动,不知从哪涌来一群百姓。 “快看,长公主在那儿!”打头的百姓指了指最前边的马车,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冲出城门。 刘孝杰惊诧的看着这一幕,不由问道:“大家这是要干什么?” “长公主救了我们的性命,如今长公主要走了,我们想送长公主一程。”说着,所有人当即跪了下来,口中高呼着:“草民恭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孝杰有些动容,他冲着马车俯身作揖,久久不起。 “长公主,这...”裴文宇骑马来到窗口,一时间拿捏不准该走还是不该走。 叶蕴挑帘望着城门前的景象,心中暗叹一声,她明明说过不要惊扰百姓的! 外面的声音络绎不绝,叶蕴放下帘子,道了声:“走吧”。 裴文宇扬臂道:“启程!” 车轮缓缓滚动,大队人马陆续跟上,而身后恭送长公主的声音还在继续,直到看不见队伍的背影才停。 永安二十七年六月初三,长公主同丞相苏牧云、少将裴文宇、太医秋月白、方伶进宫复命,却被御前新进红人拦于御书房外。 “奴才见过长公主、苏丞相、裴少将,皇上有令,今日不管是谁一律不见。”视线从几人身上随意一瞥,态度傲慢,甚为嚣张。 面上闪过一抹厉色,叶蕴呵斥道:“哪来的混账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窦公公呢,速去将窦公公唤来,本宫要见他!” 哪知,面对叶蕴的呵斥,那太监并无惧色,眉宇间反而扬起一抹得意,兰花指一捏,掐着嗓子道:“长公主息怒,奴才郭德槐,是皇上新封的太监总管,至于长公主说的窦公公,到底是人老不中用了,皇上隆恩,放窦公公出宫颐养天年去了!” 闻言叶蕴眸色渐冷,窦公公在御前伺候了一辈子,怎会突然出宫,这其中定有猫腻! 淡淡瞥了眼郭德槐小人得志的模样,叶蕴道:“既然父皇有令,那本宫也不难为郭公公,待明日再来复命。” 郭德槐笑道:“长公主慢走。” “裴少将,本宫且问你,窦公公是如何出宫的?”走了一段距离后,叶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回长公主,此事末将并不清楚,末将出发之前御前服侍的还是窦公公。”裴文宇道。 “是么?”叶蕴嘴角划出一抹冷笑:“这倒是有趣了。” 出了宫门,叶蕴看着立在一端的楚辞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主子!”楚辞上前行礼,然后直起身道:“自洛城瘟疫一事传回帝都,白芷每日都派人去城门口守着,今早收到主子回来的消息,衡芜猜到主子必先入宫复命,因而让属下来此等候。” 轻笑一声,叶蕴温声道:“辛苦了。”想到身后还站着几人,叶蕴回头道:“诸位一路辛苦,回府好生休息,本宫先行一步。” “恭送长公主。” “殿下慢走!” 目送公主府的马车远去,剩余几人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未等马车启程,车外传来一道询问声。 “敢问苏大人可在车上?” 窗帘挑起,苏牧云探出头来,来人是位小太监:“公公找本相何事?” 小太监边行礼边道:“奴才见过苏大人,听闻大人入宫,诸位大人请苏大人到政事堂一叙。” “都有哪几位大人?” “朝中半数以上的大人都在。” 微微一顿,苏牧云道:“回去转告诸位大人,本相随后到。” “奴才这就去回话。”随即行礼离开。 “离开多日,有些政务需去处理,几位先行即可,不用顾忌苏某。”话落,苏牧云从马车上下来,缓步往政事堂方向而去。 留下裴文宇三人面面相觑,最终三人还是决定留辆马车给苏牧云,共乘一辆马车离开。 政事堂,大理寺卿蓟良、刑部尚书郭淮、户部尚书梁年、礼部尚书陈远道、工部尚书厉奉行、吏部尚书方挚、翰林院大学士林志连同向来不与百官打交道的御史大夫秦明围坐在一处,皆面色凝重。 苏牧云一进来便觉气氛不对,当看到端坐首端的庞太师时,心下暗暗生诧,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多日不见,诸位大人可安好?”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下惊觉,蓦然抬头才发现要等的人不知何时早已站到面前。 一瞬间杂声响起。 “苏相你可算回来了。” “苏相你要是再不回来,怕是无缘与我等相见了!” “妖人当道,祸乱朝堂,还请苏相还我络云朝堂一片清明啊!” 诸位大人你说一句,我接一句,听得苏牧云不知所云。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苏某远隔洛城,消息受阻,究竟发生了何事,惹得诸位大人如此焦躁,不如坐下来细谈?” “哎~”翰林院大学士林志叹口气道:“此事还要从两个月前洛城水灾说起...” 另一边,火速回到公主府的叶蕴,第一时间将白芷、衡芜、楚辞叫到书房。 “说说吧,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主子,”衡芜看了眼叶蕴,声音顿顿道:“此事或许由另外一人讲更合适。” “何人?” 在叶蕴不解的目光下,衡芜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点点头离开,不多时,书房门再次打开,白芷带着一人进来。 “老奴见过长公主!”窦公公咚的一声跪下,冲叶蕴叩首。 叶蕴面露震惊:“白芷快扶窦公公起来。” “多谢长公主!”在白芷的搀扶下,窦公公颤巍巍的起身,掩袖拭去眼角的泪光哽咽道:“老奴还以为今生无缘再见长公主了。” “今日本宫入宫复命,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拦于殿外,那太监告诉本宫父皇放窦公公出宫颐养天年了,帝都谁人不知窦公公自幼便侍奉父皇左右,怎可能突然离宫,这其中到底有何猫腻,还请窦公公如实相告。” ------------ 第二百零五章 好大一份礼! “从先帝将老奴指给皇上的那天起,老奴就发过誓,要终生伴驾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否则绝不离宫!”窦公公越说越心酸,眼角突突直冒热泪。 叶蕴没有打扰,静静看着窦公公,直到他情绪平静,开始讲述宫里发生的事。 “当初洛城水患,朝廷一连派了几波人前往赈灾可效果微乎其微甚至还传回赈灾官员被流民打死的事,皇上为此忧心忡忡日夜难安。 最后不得已才派长公主与苏丞相亲自前往,而长公主与苏丞相也没辜负圣望,洛城灾民得到安抚,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皇上因忧虑过甚,得了头疾,起初还能靠药物压制,最后竟是连汤药都无法控制了。 大约一个月前,皇上路过御花园碰到了正在赏花的静嫔,也不知静嫔香包里装了什么,皇上只要闻到那味便觉得神清气爽,连头疾都好了不少。 自那以后,皇上只要得空就去静嫔的院子,没过几日,干脆连奏折都搬了过去,大概又过了三四日,静嫔给皇上引荐了一个游方道士,说是那游方道士身怀绝技,不仅可以根治头疾,还能使人延绵长寿,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就封那道士为络云国师,更是在钦天监旁边另辟出一个院子专供国师炼制丹药。 那丹药属实神奇,皇上服用不过两日,整个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宛如年轻了十岁,皇上感叹丹药的神奇,从此之后对国师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只是皇上的头疾忽好忽坏的,国师说皇上是过于操劳的缘故,并把自己身边的小弟子指派到皇上身边,说是为了更好的了解皇上的身体状况,研制丹药,皇上当天便下发旨意,取了早朝,更是将那小弟子时刻带在身边。 皇上罢朝,文武百官惊慌,朝中重臣纷纷来找老奴,希望老奴能规劝皇上一二,老奴也觉此事不太妥当,便每每出言劝导,却被那个小弟子挑拨,说老奴是心生异象,对皇上不忠,看不得龙体康健,皇上震怒之下将老奴赶出宫。 老奴贱命一条,怎样都可,可老奴实在不忍皇上受奸人蒙蔽,荒废朝堂,这才不得已来到府上,只盼长公主早日归来,挽救络云朝堂啊。” 叶蕴也没想到,短短两月,竟会发生诸多变故。 “早朝被废,静安王与裕王作何反应?”略微沉凝,叶蕴问道。 “裕王闭门不出,反倒是静安王时常入宫。”衡芜道。 “哦?”叶蕴挑眉:“可知都干了些什么?” “自国师炼制丹药起,静安王便在民间大肆收集稀有药材,每隔几日就往国师处送一回,每次都是好几车,还有一件事,”衡芜看了眼叶蕴,面色犹豫道:“梦嫔有了龙嗣,不足月余。” 这还真是好大的惊喜! 叶蕴嗤笑一声道:“看来这国师当真有过人之处,以父皇如今的年岁还能有子嗣当真是老天庇佑!” “主子...”白芷担忧的看着叶蕴,生怕叶蕴受不了。 “衡芜快去备份厚礼,父皇新添龙嗣,本宫这做皇姐的当然得表示一番。”叶蕴笑意盈盈的道。 白芷看着叶蕴这幅表情,只觉得主子是气昏了头,不然听闻梦嫔有孕,怎么还能笑出声。 就连窦公公都开始担忧叶蕴的精神问题了,当下安抚道:“皇上对长公主寄予厚望,这是谁都比不了的。” 笑意收起,叶蕴正声道:“窦公公误会了,一个未出生的胎儿罢了,本宫还犯不着跟那胎儿计较,再说,就算梦嫔跟她背后之人有心谋划,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又能做得了什么?”胎儿而已,太脆弱了,一杯茶、一块儿饼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窦公公松了口气:“长公主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公公放心,本宫不会做蠢事的,公公安心在公主府住着,朝堂的事本宫会处理,白芷,送公公下去休息吧。” “一切都仰仗长公主了!”窦公公俯身行礼,随后与白芷一同离开。 窦公公一走,叶蕴神色一变冷声道:“明日你俩随本宫一同进宫,楚辞,你潜入国师住处,务必将父皇所食丹药取回来,衡芜,你去宣景阁想办法将静嫔香包里的东西取些过来。” “是!”两人齐声道。 风尘仆仆赶路回来,本想着终于能休息了,岂料给了她一大堆惊喜,能量瞬间耗尽,叶蕴疲倦的捏捏眉心,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衡芜见叶蕴困意难当轻声道:“白芷早早命人备了热汤,主子舟车劳累可要梳洗一番解解乏?” 叶蕴点点头:“好!” 回到凤阳阁梳洗过后,叶蕴直接躺在贵妃椅上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半日,落日十分,叶蕴转醒。 白芷询问:“主子可要用膳?” 叶蕴点头,丫鬟布菜的光景,得知叶蕴回来的戚芸彤与文诤一道进来。 看着相伴而来的两人,叶蕴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视线转向文诤,叶蕴关切道:“今日不是休沐,诤儿怎得从国子监回来了?” “白芷姐姐派人来说阿姐回来了,诤儿记挂阿姐,就向先生告假回来看看,阿姐可还好?听闻洛城瘟疫十分凶险,阿姐有没有受罪?”文诤将叶蕴上下打量一番,最终停到叶蕴脸上。 叶蕴招招手,示意文诤上前,文诤走过去,叶蕴抬手揉揉文诤高出自己半个身的头道:“长高了,阿姐很好,不用为阿姐操心,专心读书,日后阿姐可就全仰仗诤儿了。” “嗯,”文诤重重点头:“诤儿不会让阿姐失望的!”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成为阿姐的左膀右臂! 拉着文诤挨着自己坐下,叶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戚芸彤笑道:“还未谢过表姐的平安符,有表姐的平安符护着,表妹此次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洛城。” “表妹是皇室血脉,自有真龙罩着,我那平安符不过也是锦上添花,不管怎么说,见你平安回来,我真是开心,洛城封城的这段时日,祖父、父亲不时来信询问你的情况,大家都很担心你。”戚芸彤说着便挨着叶蕴另一侧坐下来。 “让外祖父和二舅舅担心了,表姐放心,稍后我就书信一封送往边境,免得外祖父他老人家挂念。” ------------ 第二百零六章 道喜 “父亲曾在信中提及,当初在边疆未能见你一面,每每想到此事,他都感到后悔,如果能见你一面就好了。”戚芸彤说的很谨慎,尽管父亲没有明说,可她不是傻子,表妹与父亲之间定当有什么事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否则,远在边疆的父亲为何对帝都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更令她怀疑的是表妹前脚回来,后脚她便收到了父亲隐隐暗示表妹前来相见的书信,这恰恰表明父亲一直派人留意着表妹的动向,不,或许可以再大胆点,父亲,就在她的身边! 这个想法让戚芸彤面上一震,父亲奉命驻守边疆,无令不得回帝都,如今父亲偷偷回来,莫不是表妹有逼宫之举! 戚芸彤震惊之下转头望向叶蕴,后者正举着公筷为文诤夹菜。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补充营养。”叶蕴嘴角上扬,温声细语的看着文诤将她夹的菜一点点吃完,回头不经意间对上戚芸彤复杂的目光。 叶蕴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调侃道:“表姐不吃饭老看着我作甚?可是许久不见,发现表妹我愈加美艳动人了?” 闻言戚芸彤额角青筋微微抽动口气无奈道;“哪有女子如此自夸的。” “我说的是实话啊,难道表姐觉得我不好看吗?”叶蕴歪头故意问道。 戚芸彤闻言一愣,她静静端详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由嗔怒道:“快吃你的吧,饭都冷了。” 说着随手夹起一块儿肉,十分粗鲁的塞到叶蕴嘴里。 猝不及防嘴巴被塞得鼓鼓的,叶蕴一下子噎出两行清泪,戚芸彤见此是又急又气,忙掏出帕子凑过去:“还不快吐出来!” 文诤也急了,放下碗筷绕到后方拍打叶蕴后背,边拍边急切道:“阿姐快吐出来!” “咳咳咳咳...”一顿手忙脚乱,叶蕴终是将卡在喉咙口的肉块吐了出来。 瞥了眼帕子里的肉块,戚芸彤气恼道:“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 叶蕴泪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戚芸彤求饶:“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 想她一世英名差点葬送在肉块之下,真是憋屈! 一番折腾之后,几人也没了继续吃的心思,撤了菜食,无关痛痒的聊了几句便散去休息了。 翌日清早,叶蕴着一身火红宫服上了马车,楚辞、衡芜位于左右两侧,二十名府兵跟随身后,声势浩大的进了宫。 车驾在南门口停下,叶蕴从车上下来,示意府兵留在原地,遂带楚辞、衡芜进了宫。 避开宫门守卫禁军,叶蕴向楚辞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离开。 进宫之前叶蕴得到消息,宇文雍歇在宣景阁,她虽从未去过,但皇宫布局她早已了然如胸,因此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通往宣景阁的路。 宣景阁内,梦吟着一身翠烟轻纱卧倒在宇文雍怀里,一手勾着宇文雍脖子,一手捏起桌案上晶莹剔透的葡萄,红唇轻启:“啊~皇上张嘴~” 宇文雍十分配合的张开嘴,梦吟将葡萄含到口中,伸长脖子嘴对嘴贴了上去。 宇文雍被梦吟的动作勾红了眼,浑浊的眸子染上情欲,恨不得将眼前的妖精拆骨入腹,大手摸上梦吟细柳般的腰身,宇文雍动作一滞,想到那里已经住了个孩子,眼中恢复清明。 “吟儿,别闹。”语气中隐隐透着无奈,宇文雍抓住仍在为非作歹的手。 “皇上~”梦吟嘟着红唇,委屈巴巴的控诉着,轻纱本就丝滑不易遮物,如今被梦吟状似不知的轻轻一扯,腰带四散露出女子凹凸有致的美好。 宇文雍眼神一暗,喉结无意识的吞咽,正当宇文雍打算进一步窥探美好时,殿外闯进一个小太监。 没料到眼前会是这番光景,小太监吓得慌忙垂下头:“皇上饶命,奴才该死!” 被人断了好事,宇文雍自然不悦,他沉着脸一边替梦吟拾衣遮体一边冷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启禀皇上,长公主在外求见!” 听闻是叶蕴,宇文雍面露喜色,当即将梦吟从身上推开大喜道:“还不快去请长公主进来!” 差点摔了个趔趄的梦吟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她瞥了眼翘首以盼的宇文雍进了内室。 一道红影闪现,叶蕴随小太监进来,见宇文雍端坐在椅上,嘴角咧开笑意,盈盈一拜:“儿臣见过父皇,此次南下赈灾,儿臣不辱使命,回程前已将后续问题一并解决,具体事项均已写入折中,请父皇查阅!” 同一时间,叶蕴从袖中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折递给旁边的小太监,由小太监转呈。 半个月来,朝堂的折子都由朝中几个重臣共同处理,宇文雍已经很少插手,如今看着眼前的折子,难得的认真看了起来,折子内容很长,里面事无巨细的写明了瘟疫前到瘟疫后的整个过程。 刚看了一半,宇文雍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但看在叶蕴的面子上硬是忍着看完了。 “做的不错!蕴儿想要什么奖励?”合上奏折,宇文雍笑道。 “为君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听闻父皇因洛城一事染了头疾,如今可好些?” “难为你刚回来还记挂着朕,如今有国师为朕日夜炼制丹药,好多了。”提及国师,宇文雍面露欣慰。 闻言叶蕴心下了然,看来父皇不是一般的看重国师! “国师一事儿臣也有所耳闻,若非国师忙于炼丹,儿臣还想备份厚礼好好登门致谢一番。” “蕴儿有心了,炼丹重地,外人不得干扰,朕已经赏赐了国师,蕴儿就不必再前往叨扰了。” 虽宇文雍面色如常,但叶蕴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宇文雍的好心情淡了几分。 思及此处,叶蕴转而笑道:“儿臣今日前来除了复命外,还有一事,得知静嫔有喜,儿臣特来道喜,衡芜,还不快将本宫备给静嫔的礼物拿进来。” 衡芜捧着一个红木箱子进来,立于叶蕴身后道:“奴婢衡芜拜见皇上。” 说话间,重新梳妆更衣的梦吟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内室出来。 ------------ 第二百零七章 多事之秋 “静嫔见过长公主。”梦吟冲叶蕴微微福身。 叶蕴笑道:“静嫔如今身子金贵,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要当心身子才是。”话是这么说,可叶蕴丝毫没有上前搀扶的打算。 见此,梦吟只能暗恨叶蕴只会说空头话,不情不愿的行礼起身,视线扫向衡芜捧在手里的红木箱子道:“这是何物?” 不等叶蕴回答,宇文雍先笑道:“这是蕴儿送给你礼物,快看看是否喜欢?” “这..”梦吟掩袖遮唇,面露难色道:“长公主给臣妾送礼,臣妾十分欣喜,只是太医说臣妾如今特殊,但凡吃穿用度都需谨慎小心,以免影响到腹中龙嗣。” “静嫔放心,这是本宫精挑细选的上品燕窝,是上好补品。”叶蕴瞥了眼衡芜,衡芜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整整一箱燕窝。 “这些都是往日父皇赏给儿臣的,儿臣天天舞刀弄枪的也用不着,如今刚好借花献佛,不过静嫔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如派人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查看一番,看有无不妥?”叶蕴提议道。 宇文雍点头赞同道:“如此也好。” 静嫔没有出声,宇文蕴会这么好心送东西给她?想当初如果不是宇文蕴从中作梗,她怎可能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静嫔,整日被童妃那个老女人变着花样折磨! 宣景阁的小太监手脚很麻利,未等多久,就请来了今日当值的太医。 此人叶蕴并不认识。 “臣参见皇上、长公主、静嫔娘娘。” “胡太医起来吧,那边有箱燕窝,你去看看,静嫔可能服用。” “是!” 天子发话,胡太医不敢马虎,从衡芜怀里接过红木箱,抱着箱子去到桌前,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逐一检查。 半盏茶后,胡太医将桌面收拾整齐转身对宇文雍道:“回皇上,这些燕窝品相极佳,最适合有孕女子服用。” “好,下去吧。” “臣告退。” “既然是最适合孕期女子之物,衡芜,还不赶紧给静嫔送去。”叶蕴使个眼色,衡芜抱起红木箱走向梦吟。 “臣妾多谢长公主,红蕊,还不快接着。”梦吟侧头睨了眼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上前一步从衡芜手中接过箱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只有叶蕴注重到先前挂在梦吟腰侧的香包扁了一块儿。 目的达成,叶蕴也懒得在这儿跟梦吟虚与委蛇,借口多日不见御花园景象想去看看,宇文雍便准了。 心情颇佳的带着衡芜去了御花园,楚辞早已在暗处等候,此时见两人过来,纵身一跃,落到两人面前。 “事情可办妥了?” “嗯!”楚辞从怀中取出一物,打开帕子四角,里面赫然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叶蕴点点头:“收好,我们走。” 主仆三人调头出了宫,回到公主府叶蕴连常服都来不及换直奔书房,匆匆提笔写下一行字装入信封,随后招楚辞进来:“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去南陵交给颜妍,另外,让衡芜来见我。” “是!” 刚回到凤阳阁的衡芜听闻叶蕴找她,疾步去往书房。 “主子,您找衡芜。” “本宫身子不爽利,去请秋太医来一趟。” “衡芜这就去办。” 忙乎完正事,叶蕴回到凤阳阁换了身常服,遂再次回到书房,等候秋月白上门。 在书房等了一个多时辰,等的叶蕴差点睡着,衡芜才领着秋月白进来。 “下官见过长公主。” “秋太医无需多礼,衡芜,将那东西拿出来给秋太医瞧瞧。” 衡芜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递给秋月白,这个香包是衡芜事先准备的,原本她是想直接将静嫔的香包拿走的,可主子担心会打草惊蛇,因此多费了些功夫。 “这是?”秋月白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香包,伸手接过将其打开个小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到掌心,细细闻了闻道:“此香料长公主从何处所得?” “可是有不妥?” “这薄荷、茉莉、沉香、龙脑本是可以令人提神醒脑之物,可偏偏其中加了一道产自西域的罗勒,此物具有催情效果,若长期佩戴闻之,恐...依下官之见,还是另配一副的好。” “好,本宫知道了,烦劳秋太医跑这一趟,此事还请秋太医为本宫保密。” “下官今日是来为长公主请脉的,长公主脉沉虚浮乃长期劳累所致,只需好生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秋太医的话本宫记下了,秋太医未随本宫南下之前,时常为父皇请平安脉,如今既已回来,可要坚守本职才是,莫要父皇等太久。”叶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秋月白。 秋月白心下一惊,当即明白了叶蕴的意思,回来不过一日,有关朝堂变化他也有所耳闻,如此关头长公主有此疑虑也是应该的。 “长公主提醒的是,下官明日便去为皇上请平安脉。” “宫里有秋太医在,本宫很放心,衡芜,送秋太医出府。” “秋太医,请!” 将手中香料如数装回香包,放置书案,秋月白拱手:“下官告辞!” 遂跟衡芜离开。 端坐在椅上,叶蕴盯着案几上的香包陷入深思。 等衡芜送人回来时,叶蕴还处于游离状态。 “主子,需不需要派人盯着宣景阁。” “宣景阁的事先放一放,有童妃在,想必也够静嫔忙一阵儿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静嫔、那个游方道士的背后主子是谁,还有盯紧静安王府。”多事之秋,就连向来有空就钻的裕王都开始明哲保身,偏巧静安王府上跳下窜的,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衡芜即刻去安排。” “对了,关于那枚婆罗花可有进展?”这件事一直压在叶蕴心头久久不能释怀,毕竟谁也不想把一颗随时想要自己性命的毒瘤放在身边吧。 衡芜摇摇头:“那人日日居于西苑从未离开,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裕王那边呢?” “主子奉命前往洛城之后,裕王一直很低调,姜侧妃月份大了,裕王整日在府陪同,不过听闻童妃已经开始为裕王物色王妃了。” 叶蕴挑挑眉,看来裕王府鸡飞狗跳的日子要开始了。 ------------ 第二百零八章 特训 按照叶蕴授意,次日清早,秋月白回太医院点个卯,拎着箱子径直去了宣景阁。 “臣秋月白拜见皇上、静嫔娘娘。” “秋太医怎么过来了,起来回话。”宇文雍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神色淡淡道。 “谢皇上!”秋月白站起来。 “长公主呈上的折子朕看了,此次能消除瘟疫,你功不可没,秋太医想要何赏赐?”掀起眼皮看了眼秋月白,宇文雍将视线移开。 “医者应常怀仁慈之心,能挽救洛城百姓性命,臣肝脑涂地、死而无憾!”自古君王心思难测,摸不准宇文雍到底何意,秋月白回的十分谨慎。 “既不是来讨赏的,那秋太医是...”宇文雍盯着秋月白沉吟道。 “回皇上,臣是来为皇上请平安脉的,臣未随长公主前往洛城之前,向来是由臣为皇上请脉的,臣离宫两月有余,挂念皇上龙体,特来请脉,还望皇上能成全臣的一片忠心!”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宇文雍心上,面上难得露出一点好颜色。 与宇文雍相处久了,梦吟也学会了如何揣摩圣心,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轻飘飘的扫了眼秋月白,梦吟玉藕般的手臂勾上宇文雍的脖子,轻摇道:“皇上~难得秋太医有心,皇上不如就成全了秋太医的一片心意吧。” “有国师为朕调理身子,朕并无大碍,不过既然秋太医有心,那便请脉吧。” “多谢皇上!” 秋月白上前,打开药箱,拿出小枕垫在桌上:“皇上请!” 宇文雍瞥了眼小枕,将右腕放上去,秋月白开始仔细诊脉,越诊越心颤。 皇上面上看着气色红润,实则内里亏虚的很厉害,脉象虚浮无力,俨然是外强中干,长此以往恐怕...时日无多。 秋月白被这样的诊断吓了一跳,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没入衣领,梦吟瞧着他这幅模样好笑道:“怎地宣景阁很热吗?瞧秋太医都流汗了。” 秋月白脸色一白用袖抹掉汗液强装正定道:“下官失仪,让娘娘见笑了。” 随即又垂眸俯身道:“皇上龙体康健,一切正常。” 宇文雍闻言愉快道:“秋太医尽职尽责,朕十分欣慰,如今静嫔刚有身孕,需有专人照顾,依朕看,秋太医就不错,吟儿觉得如何?” 梦吟笑颜如花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不过很快被她掩饰过去,梦吟娇笑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好,那就这么定,往后静嫔及腹中的龙儿,朕就托付给秋太医好生照顾了!” “皇上言重,臣定当紧守臣子本分,确保静嫔娘娘及龙嗣无忧!”秋月白立马跪下表决心道。 “嗯,你办事朕是放心的,往日每隔三日来宣景阁请脉,静嫔生产之前你多费心。” “是,臣遵旨!” “好,若无事就退下吧。” “臣告退!” 从宣景阁出来,秋月白连太医院都没去,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后院 火伞高张连知了都不出来蹦跶的天气里,戚芸彤与文诤扎着马步站在空旷无遮掩的石子路上。 汗液早已打湿了戚芸彤的妆容,两条腿如筛子般颤动不停,脚下的碎石子因摩擦嘎吱作响,尽管如此,都不能使伞下品着茶吃着荔枝的某人大发善心饶过此劫! “表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就饶了我吧。”戚芸彤颤抖着声音求饶,脚下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敢松懈。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不敢,因为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人,手中拿着鞭子,只要她乱动一下,定会挨上一鞭,而就在不久前,她已经挨了两鞭子了。 虽说下手不重,可抽到身上是真疼啊! 对戚芸彤的求饶,叶蕴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的剥荔枝给自己吃。 同站一旁的白芷有些不忍道:“主子,要不就让表小姐和小公子歇歇吧。” “那怎么行,说好一炷香,怎可随意更改?”叶蕴皱眉不赞同道。 话落,她又转头看向前面苦苦挣扎的二人道:“如今时局混乱,有不少狼子野心之人盯着公主府,我们之间的关系,难保不会有人狗急跳墙对付不了我,拿你们开刀,习武是童子功,我不求你们成为武林高手,但至少得有自保能力。 故从即日起,你二人每日都要进行强身健体的特殊训练,早晚各两次,由十一全程监督,为了统一管理,诤儿日后就不住监舍了,早上训练结束去读书,晚上课业结束继续回府训练。” 一锤定音,戚芸彤与文诤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好不容易坚持到一炷香结束,戚芸彤颤抖着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什么贵女形象也不顾了,差点喜极而泣。 “小姐!”丫鬟悦昔惊呼一声忙上前搀扶,却是怎么也搀不动。 瞧着戚芸彤这狼狈的模样,悦昔满脸心疼:“小姐~” 比起戚芸彤,文诤到底是男子,比女子耐熬些,除了小腿肌肉不规律的抽动几下之后,仍顽强的站着。 叶蕴眸中浮起一抹满意。 歇了半响,戚芸彤深呼一口气,借着悦昔的臂力勉强站起来:“扶我回去!” “好。”悦昔扶着戚芸彤一步一步往外挪,还没等挪开原地,就被叶蕴叫住:“表姐这是要上哪去?还没结束呢!” 话落递给十一一个眼色,十一身影一闪,片刻只听“扑通”一声,从天而降两个重物,溅起一片尘土。 “这是何物!”戚芸彤吃惊的看着地上宛若车轮却比轮子更厚重的空心圆木,那上端还系着一条两根手指粗细的绳子。 “不急,很快表姐就知道了。”叶蕴笑的十分邪气,她扬起下巴冲着十一轻嗯一声,后者立即在戚芸彤震惊的目光下,将绳子另一端系在她腰上,当她还错愕的看着腰身上的绳子时,十一已经连同文诤的一块儿系好了。 “从现在开始,表姐和诤儿要拉着木轮绕着公主府后院跑三圈。” “宇文蕴你说真的?”戚芸彤已经快气晕了,连表妹都不叫了。 叶蕴点点头,语气不容置喙道:“好了,十一继续吧。” “啪!”隔空响起清脆的鞭声,戚芸彤与文诤下意识的抖了抖,认命的拖着沉重的木轮动起来。 叶蕴欣慰的看着两人,欲再剥个荔枝吃,衡芜来了:“主子,秋太医求见。” ------------ 第二百零九章 情况不好 秋月白被宇文雍的龙体状况吓着了,叶蕴刚踏进书房便迫不及待的禀告起来。 “长公主高见,今早下官前去为皇上请脉,皇上他...外强中干,内里亏空的厉害,看脉象已上...”秋月白忐忑不安的看了眼叶蕴,迟迟不敢开口。 叶蕴心下一沉,丹药自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猜到宇文雍的身体可能不太好,没想到短短月余已经到这种地步。 “还能撑多久?”叶蕴沉声道。 “如果好生调理,最多还能撑...几年光景。”此乃大不敬之言,秋月白当即吓白了脸跪倒在地。 良久,叶蕴阖眸轻叹一声缓缓睁开眼道:“此事你可曾告知父皇...” “兹事体大,下官怎敢断言,何况,如今皇上十分看重国师...”如果他说了,想必此刻已在去往黄泉的路上了... “你说的不错,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此事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此中厉害,下官明白,长公主放心。” “经洛城一事,秋太医与本宫也算是生死之交,父皇的身子,还要指望秋太医多费心。”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下官必定倾尽所学为皇上调养龙体。” “秋太医起身坐下说。” 叶蕴看了眼衡芜,衡芜搬来一把椅子。 “谢长公主!”秋月白起身坐下。 “如今父皇先有国师献药在前,又有静嫔有喜在后,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用药一事定要做的隐蔽,否则定会引起父皇震怒,是药都易有味,秋太医可有法子将其融入吃食中,做成药膳?” “药膳?”秋月白垂眸思忖片刻抬头道:“下官回去试试。” 叶蕴点点头,右手摩挲着下颚思寻道:“今日除请脉外,父皇可还说了别的?” “皇上命下官为静嫔安胎。”秋月白如实道。 安胎? 叶蕴挑眉道:“父皇这胎子嗣来得晚,定要好生照顾,秋太医可别辜负了父皇的信任,除了按时请脉外,还得多走动、多留意,比如来路不明的食物了、奇奇怪怪的花草了,亦或者本不该出现的人?”说到最后,叶蕴冲秋月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四目相对,秋月白站起来,郑重拱手道;“是!” 从公主府出来的路上,秋月白想了很多。 祖父在世时常常告劝他与父亲,在太医院当值,要谨慎、小心、静默藏拙才能保命! 那时他还小,不懂祖父话中的深意,总是天真的问:“这是为何?如此一来如何得到皇上的赏识?” 祖父听了他的话,总会讳莫如深的笑笑道:“你还小,不懂得权势争夺的可怕。” 后来,祖父逝世,父亲告假扶棺回祖埋葬,回来之后大病一场,心神耗去一半不宜辛劳索性辞官休养。 皇上念及他祖上两代在太医院当值,给了特令宣他入太医院,犹记当日他入太医院前,父亲将他叫去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让他发誓,决不参与党派之争用医术害人! 如今,长公主虽未让他用药去残害静嫔及静嫔肚子里的龙子,可他终究还是违背祖训站队了! 秋月白心中百味杂陈,望了眼身后公主府的门牌,调头往自家走去。 御书房殿前,苏牧云长身玉立站了许久,仍未等到宇文雍召见的消息。 想着昨日也是如此情况,向来宠辱不惊的面上终是染了两分郁色。 若不是前朝臣子不得入后宫,想必此时他早已堵到了宣景阁门前。 “皇上,苏大人那儿....”郭得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嘴角挂着一抹得意。 “告诉他,若是来劝朕上朝的那就免了,朕龙体抱恙需要静养无法分心,前朝的事让他与众臣商量着办,往后那些折子也不必送来了,让他一并处理了。”宇文雍软香入怀,一手搂着静嫔,一手在静嫔身上流连,哪还有心思应付郭得槐,匆匆对付两句便不再理会,专心与静嫔逗乐。 郭得槐应了声是,出门招来一个小太监,将宇文雍方才所言转述一遍,命其去御书房传话。 “苏大人!” 苏牧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等两日就等来一个小太监,眸中闪过一丝暗光,苏牧云道:“皇上呢?” “回苏大人,皇上龙体不适在宣景阁休养,皇上命奴才来传话,前朝一切事物均由苏大人做主,日后也不要再往宫里送折子了,皇上要专心休养,分不得神。” 苏牧云都快被气笑了。 “敢问皇上哪里不适?” “这...”小太监眼神闪烁,左顾而言他:“这事哪是奴才一个下人该知晓的,苏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音落小太监慌忙逃开,那样子,像是深怕苏牧云抓住他不放,硬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太监如此神情恰恰证实了苏牧云的猜想,他入宫规劝皇上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打探虚实。 与其说皇上昏庸,倒不如说是有人利用静嫔控制住了皇上,既如此,该早早揪出背后之人才是! 思及此处,苏牧云抬脚便往宫门走。 待苏牧云回到府中,不过片刻,钦九来禀,说是宫里有东西送来。 苏牧云出来时,就见两名禁军正抬着一个箱子往里走。 “这是?” “见过苏大人,奉皇上之命前来给苏大人送奏折,不知该放往何处?” 垂眸看了眼箱子,苏牧云道:“有劳两位,东西就放这儿吧,钦九,让人将奏折抬至书房。” “是,公子。”钦九一挥手,旁边出来两个小厮从禁军手中接过箱子抬着往里走。 “东西送达,苏大人告辞!” “多谢!” 目送禁军离开,苏牧云回屋换了身常服,转身出了门。 看着走出去的背影,钦九喊了句:“马上就要用晚膳了,公子要去哪,钦九与公子同去。” “公主府,你留下。”话落,苏牧云越走越远。 凤阳阁 今日叶蕴早早吩咐用了晚膳,然后回到内室,放下发髻用束带高高挽起,换了身墨色衣袍,将许久未用的银鞭插入腰间,打开门径直去了马厩,拉出一匹快马绕后门而出,然后趁城门关闭之前扬长而去。 ------------ 第二百一十章 深夜拜访 前院通禀苏牧云登门拜访时,叶蕴已离开多时,白芷、衡芜二人将公主府翻找了一遍,愣是没找到叶蕴。 恰好此时楚辞办事归来,二人才得知叶蕴出门办事去了。 叶蕴独身一人暗夜出行,必是有急事,身为暗卫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三人清楚的很。 “苏丞相那边?”白芷皱眉,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该怎么对答才不引人生疑。 衡芜看了眼白芷安抚道:“放心,有我。” 前堂,苏牧云仍端坐在位上,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丁点情绪,站在院内,衡芜脚步顿顿,遂从里面进去。 “苏相久等了。” 闻言苏牧云偏头向衡芜身后望望,并未见到想见之人,狐疑道:“不知殿下在何处?” “苏相今日来的不巧,公主与表小姐对饮,贪杯多喝了些,怎么都叫不醒,眼下已是睡了。” “原是苏某贸然拜访,如此苏某改日再来。” “苏相慢走!”衡芜冲苏牧云微微福身,目送苏牧云离开。 另一边,叶蕴根据之前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来到武学营,与初创之时的简陋相比,如今的武学营气派多了。 原本的竹墙不仅被石墙所替代,豁口处还多了四个手拿红枪的守卫,见叶蕴突然出现在此处,立即拦阻。 “何人擅闯营地!”伍长大声呵斥。 叶蕴从袖袋中掏出一块刻有武字的玄色令牌扔给他,这是当初她创建武学营的时候就准备好的,凡武学营者,人手一块,凭此物通行。 只不过为了区分地位,最高执行者的令牌背面刻着一朵彼岸花, 她与二舅舅、二表哥的皆是如此。 伍长将令牌反复查看,当看清背后所刻之物时,忙不迭道:“快给大人放行。”随后十分恭敬的退还令牌。 接过令牌揣回袖中,叶蕴径直去了主营。 书案前,戚少钧正在整理近日众人抽考成绩,忽听外面有响动,眉头轻皱,心生不满头也不抬的道:“不是说了,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么!” 良久,听不到动静,戚少钧迟疑抬头看去,却见营帐门口,飒爽英姿的少女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戚少钧眸色一亮,明明看见叶蕴心生喜色,却仍是口是心非埋怨道:“一声招呼不打深夜跑过来,你是想被当成刺客绑了么?” 叶蕴耸耸肩感慨道:“二表哥生的这般颜色,怎地偏生长了张嘴呢?” “你!”听出叶蕴话中之意,戚少钧险些炸了毛,恶狠狠的瞪了眼叶蕴道:“比不得表妹牙尖嘴利!” “噗嗤~”叶蕴好笑道:“许久不见,二表哥倒是不如往日般能沉得住气了。”遥想初次见面,他可是将她好一通奚落呢。 叶蕴背着手将主营打量一通好奇道:“哎?二舅舅不在吗?” 瞥了叶蕴,戚少钧没好气道:“小叔带他们出去夜炼了,看时辰,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哦!”叶蕴点点头,转悠了一圈,自顾自坐下来。 想到洛城的事,戚少钧终是忍不住开口:“洛城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嗯,放心,都解决了。” “那你...”戚少钧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有没有受伤,听闻洛城瘟疫极为凶险。” 叶蕴眨眨眼,她莫不是幻听了吧,戚少钧都会关心人了? 叶蕴不回话,一个劲儿的盯着戚少钧看,好似在研究什么稀奇东西,搞得戚少钧又不自然的咳了好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中却暗恨,自己为何多嘴问那一句! “看什么看,不会说话哑巴了!”被叶蕴盯烦了,戚少钧佯装气恼的训斥道。 叶蕴摇摇头,嘴角上扬,眸中闪着笑意道:“没有、没有,只觉得今日的二表哥与往日相差甚多,害怕二表哥被不干净的东西俯身,故才好好甄别了一番。” “那你甄别出什么了。”戚少钧强忍着怒气道。 “嗯,瞧二表哥方才吼我的架势,确定是二表哥无疑!”叶蕴煞有其事郑重点头。 “宇文蕴!”戚少钧一声怒吼,直接让营帐外夜炼归来的众人顿住了脚步。 “哎~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耳熟。”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谁这么大本事,能让我们的小戚掌营发这么大火。”要知道小戚掌营看着年纪不大,在训练场上的手段可是狠着呢! 大伙还在八卦着宇文蕴是谁时,落于尾端的付齐墨早已失神,细算下来他们之间快有三月未见了... 同样因名字激动的还有戚仲铭,顾不得给小子们训话,忙从马背上翻下来,大步流星走向主营。 “蕴儿,真的是你!”看着端坐在一旁的人,戚仲铭欢喜道。 叶蕴望着一身铠甲的戚仲铭,笑嘻嘻的站起来上步道:“蕴儿见过二舅舅,昨日听表姐说二舅舅想见我,故而今日前来拜见。” “你这丫头,洛城起疫一事传来,我是整宿睡不着觉,深怕你出什么意外,快让二舅舅看看,可有哪伤着?”话罢,戚仲铭拉着叶蕴上下打量几圈,见其并无不妥才放下心来,如此他也好跟老头子交代。 营外偷听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里面的人是络云长公主! 刹那间,长公主来武学营的消息自上而下传遍整个武学营。 营中炎热,大伙光着膀子聚到伙房外面一手拿着碗一手抓着筷子,捏着粗饼就地而坐,边吃边道:“哎,你们说,长公主这次过来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无聊来转转。” “我看未必,这武学营是长公主组建的,搞不好是特意来看我们训练成果的。”有人反驳道。 “啊?总不会又要考核吧!”一道哀怨声响起,要知道,来此不过几个月,整日不是训练就是考核,他都快扛不住了。 “哎~”有人凑到付齐墨身边,用胳膊碰碰付齐墨挤眉弄眼道:“付兄与长公主不是旧相识吗?不如付兄去打听打听?” 闻言,所有人看向付齐墨。 付齐墨冷眼扫视一圈,吐出两个字;“无聊!”遂站起离开。 “哎,别走啊,开个玩笑,付兄别当真啊!”方才套近乎的人冲着付齐墨喊道。 “好了,好了,赶紧吃完睡吧,明天又得累一天。” “走吧、走吧。”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 深夜,付齐墨枕着胳膊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脑海里反复闪过从前与叶蕴在一起的点滴片段。 越想越心烦,付齐墨索性起身,想去外面喘口气,转悠转悠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主营账外,付齐墨盯着主营看了许久,正欲转身回去,便见帘帐掀起从里面出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看到帐前逗留的某人,戚少钧道:“看来是找你的。” 看了眼付齐墨,叶蕴扭头冲戚少钧道:“营帐我自己去,劳烦二表哥了。” “说了叫表哥。”戚少钧不满道。 叶蕴乖顺的点头:“知道了,表哥。” “嗯,你的营帐小叔一直留着,距这儿不远,往前走几步,营帐门口摆花的便是。”对叶蕴的识趣戚少钧很满意,因着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不少。 “好,知道了。”从阶梯上下来,叶蕴一步步走向付齐墨,在付齐墨怔愣的目光下,微微一笑:“几月不见黑了不少也精壮了不少,看来没有偷懒。” “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付齐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叶蕴道。 “甚好,不枉费本宫一片苦心。”叶蕴点点头,遂抬头望了眼月色继而往前走,付齐墨看着眼前的背影抬脚跟上。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回想之前,尽管那时他厌恶她至极,可也不曾向如今这般冷漠过,一时间,付齐墨心酸到极点。 不知不觉,付齐墨跟着叶蕴出了武学营,到了溪岸,柔和的银丝落入水面,溪水流动的潺潺之音,令人心旷神怡。 叶蕴径直坐了下来,付齐墨犹豫片刻也挨着叶蕴坐下来。 叶蕴仰头看着月色久久不言,而付齐墨则失神的盯着叶蕴的侧脸不知想什么。 许久,叶蕴突然回头看向付齐墨,四目相对,付齐墨心跳不由加快,仓皇间错开视线。 付齐墨落荒而逃的样子逗笑了叶蕴,嘴角吟出一阵银铃般的笑意,直到笑够了才停下来。 指尖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叶蕴揶揄道:“没想到付家二少爷还有这一面呢?” 付齐墨羞红了脸,他垂头闷声道:“我母亲可还好?” “抱歉,这个本宫还真不知道,梅雨降至洛城引发洪灾,父皇派本宫南下赈灾,直至前日才归,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叶蕴继续仰头望月道。 说起洛城,付齐墨想到之前在主营外偷听之事眉头微皱:“方才听戚掌营说洛城起疫可有此事?” 叶蕴点点头:“梅雨一连下了月余,河道冲塌、村庄尽毁,百姓饿急起初啃食淹死的牲畜、动物,到后来以尸体充饥,最终引发瘟疫。” “那你...”付齐墨一脸震惊,看向叶蕴的眸色带着几分焦灼。 “嗯,”叶蕴想想当时的光景感叹:“差点回不来了。”至少当苏牧云被抬回来的那刻,她有过动摇。 付齐墨横于膝上的手紧了紧,强压下将叶蕴搂入怀的冲动,安慰道:“好在都过去了。” 叶蕴嘴角微微勾起:“是啊!”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颜妍留下来的药也快见底了,如今帝王受蛊,朝堂群龙无首,她这幅残破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几日。 想着想着叶蕴干脆躺下来,枕着胳膊,望着漫天星光,混乱的心绪逐渐平稳下来。 付齐墨看着叶蕴眸色暗了几分,不受控制的俯身靠近,唇与唇贴近的刹那,叶蕴撇开头淡淡道:“很晚了,回去吧。” 付齐墨僵愣在一旁,叶蕴轻轻一推跌落出去,干脆利落站起身,拍拍草屑,头也不回的走了。 军中作息严格,卯时三刻,敲锣声响起,众人纷纷起床梳洗收整。 昨夜睡得晚,但不影响叶蕴早起,正愁要如何梳洗之时,帐外有伙夫求见。 “这是?”看着伙夫手中的铜盆,叶蕴下意识挑眉。 “回大人,是小戚掌营命小的来送热汤。”伙夫垂着头,一板一眼道。 “多谢,放下吧。” “是。”铜盆搁到架上,伙夫离开。 简单梳洗一番,叶蕴前去主营,与戚仲铭、戚少钧一起用过早膳,齐齐去了擂台。 擂台下,一目三排,一排十五个人,齐整站成一个方形,身姿挺拔、气势如虹,叶蕴满意的点点头。 人群中一道视线死死盯着上方的人,叶蕴感受到视线的存在却没有任何回应,她静静地听着戚少钧宣布今日训练内容。 端坐旁侧的戚仲铭瞥了眼人群中那道灼热的视线,回头望向叶蕴,眸中八卦因子闪动,满脸兴味道:“丫头,我听说你跟下面那个有过一段?” 叶蕴眉心一跳淡定道:“下面这么多人,不知二舅舅指哪个。”果然,八卦不分职业、不分种族,走哪都一样。 “别装傻,那眼珠子都快恨不得粘你身上了。”戚仲铭不满的干瞪眼。 叶蕴不为所动,就是不开口。 见状,戚仲铭挤眉弄眼道:“还是丫头有眼光,这小子长得不错,又肯吃苦,虽说功夫差了些,但也无妨,脑子好使就行,在排兵布阵上,还是有一定天分的,可惜启蒙的晚,若是再早上几年,说不定赶超少钧也不是不可能。” “表哥很厉害吗?”叶蕴略感吃惊。 戚仲铭看着站在前面独当一面的戚少钧道:“别看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他才是戚家最有天分的,当年年仅十岁就可助你外祖父破敌。” 闻言叶蕴又深深看了戚少钧两眼,然后吐出一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恰好此时,戚少钧将训练内容及事项说完,回头就见两道视线齐刷刷盯着自己,不觉皱眉道:“怎么了?” 叶蕴嘿嘿笑了两声直摇头:“没事、没事,表哥讲完了?” 直觉告诉戚少钧,这两人绝对有事,不过眼下训练在即,实在没时间跟这两个闲人掰扯。 “走吧。” “啊?去哪?”叶蕴仰头看着戚少钧脱口而出。 戚少钧面色不渝道:“合着我说了半天你一句没听?” 叶蕴心虚的看向别处。 戚少钧看向戚仲铭,戚仲铭头一抬,一副与我无关,不关我事的表情。 戚少钧气炸了,合着就他一个人活该受累呗!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挑战 “今日小考,去溪岸!”戚少钧没好气的吼了声率先离开,叶蕴与戚仲铭对视一眼忙跟上。 按理说今日是没有小考的,不过叶蕴意外来访,戚少钧只好临时进行调整。 小考内容说难也不难,如果谋略运用得当,胜负立见分晓。 营员本就有三组,此刻三组人员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各占一方,戚少钧给旁人递了个眼色,有三人各自抱起一个箱子分别向一个方向走去。 “每人一条布条系于右侧手肘。”戚少钧道。 “是!”掷地有声齐齐道。 分发的士兵顺着方向走,走一步箱子里的布条少一条,等走至末尾,正好发完。 红、黄、蓝的布条整整齐齐系于手肘,瞬间泾渭分明。 不知何时,溪岸旁立起一根六丈高的木杆,杆子上端绑着一面旗子。 戚少钧指着木杆振聋发聩道:“一炷香内,先得旗子组为胜,争夺过程中,布条落视为阵亡。” “咚!咚!咚!”战鼓连响三遍,鼓声骤停。 “冲啊!”不知谁吼了一声,黄组率先冲向木杆,眼看快要摸到杆子,被红组、蓝组拦下,拳脚相交间硬生生将黄组逼回原位。 而此时,一名机灵的红组队员,想趁大家都忙着交手捡漏,未曾想,人还没有行动,就被人一脚踹老远! “想要偷摸上去?嘿嘿,要上也是小爷上,哪里轮得到你!” 趴地上的某人怒狠狠地瞪着偷袭的某人,咬牙切齿道:“宋元!你个卑鄙小人,居然搞偷袭!” “不服啊?不服来打啊!”宋元扯扯眉得意洋洋挑衅道。 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儿郎,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瞬时爬起来扑过去打起来。 混战中,每个人牵制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制衡,根本腾不出空隙去夺旗子,眼看焚香过半,付齐墨暗暗心急,如此耽搁下去,只怕都要输! 情急之下,付齐墨高呼一声:“蓝组所有人放弃对抗,向我靠拢!” “付齐墨你在这儿瞎指挥什么,伍长都没说话!”向来与付齐墨不对付的崔智明一边与人搏斗一边不服气道。 “老崔,住口!按付齐墨说的,所有人聚拢!”方营一脚将人踹开命令道。 有了方营的话,所有蓝组人员撤出对战,刹那间聚到一起。 蓝组突然撤离,红组与黄组也停下来,齐齐看向蓝组,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付齐墨搞什么名堂。 有句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趁其他两组还没回过味儿来,付齐墨立即顶替方营发布号令:“蓝组听令,列圆阵!” “是!” 蓝组速度很快,几乎是军令出口的同时,两侧同时包抄手套手将红、黄两组包起来。 “奋力阻挡进攻!伍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付齐墨道。 方营点头,立即飞身噔噔噔的借力向上夺旗子。 这下,红、黄两组还有什么不明白,瞬间道:“方营,休要得意!红黄两组一同合力,务必冲破蓝组包围圈!” “上啊!” “冲!” 两组同时抗衡,蓝组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勉强撑了几息,列阵破碎,蓝组像串珠子似得一连倒下一片。 “冲啊!黄组,拿下第一!” “红组上!” 红、黄两组伍长奋力呼喊,指挥队伍。 而然已经来不及了,方营已上到最顶端,右手一探,一个后滚翻,顺着木杆碎步下来。 战鼓响起,方营在红、黄两组伍长前,洋洋得意摇摇手上的旗子,毫不客气的道:“你们输了!” “哎!就差一点!”红组伍长懊悔道。 “小考结束,蓝组胜!”戚少钧话落,擂台下响起一片欢呼,戚少钧抬抬手,场下瞬时安静下来。 “此次小考设有奖赏,获胜组午后可休息,落胜组,列阵练习二百次。” 此话一出,底下悲喜参半,有人欢呼、有人叹气。 “小戚掌营。”底下有人高声唤道。 “何事!” “小的早就听闻长公主武艺了得,今日难得长公主再此,不知可否给小的一个机会,向长公主讨教两招!”说话的人名为武阿斗,是武学营里出了名的好战分子,武学营组建不过短短三月余,他几乎跟人切磋个遍。 闻言戚少钧没有急于回话,而是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叶蕴。 叶蕴轻笑一声从位置上起来上前道:“切磋而已,自是可以!” 叶蕴点头,下面的人纷纷向两侧散开,顷刻间,中间就空出一大片。 叶蕴飞身下到武阿斗对面问:“不知你想比什么?” “枪!不知长公主可否?”武阿斗定定看着叶蕴,眸中战意滚烫。 瞥了眼眼前看热闹劲儿头十足的人,叶蕴点头,立即有人递上长枪。 叶蕴掂了掂手中的长枪,用惯了长剑和鞭子,一时间还有些不怎么顺手。 “长公主,要小心了!”并不给叶蕴适应的机会,武阿斗抢先动手。 长枪在武阿斗手中舞得虎虎生威,眨眼间枪头直冲门面而来,叶蕴赞了声:“不错!” 长枪横空挑开武阿斗的进攻,叶蕴右脚后退一步,趁武阿斗惯性向前冲的时候,旋身绕到身后避开。 其实以她现在的位置,顷刻间便可一枪挑了武阿斗项上人头,可叶蕴并没有,而是等着武阿斗转过身来再次进攻。 方才出师不利,这次武阿斗转攻叶蕴下三路,长枪不断刺来,叶蕴只得连连后退,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不过叶蕴是谁,长枪一甩压制住武阿斗的进攻,趁武阿斗忙于抽身之际,横空跃起,一脚将武阿斗踹倒溜了出去。 反观叶蕴,稳稳落在长枪旁侧,连跟头发丝都未曾乱过。 武阿斗侧躺在地上,捂着心口连咳了几声才感觉好点,捂着胸口站起来,武阿斗走至叶蕴面前,态度恭敬道:“小的谢过长公主赐教!” 叶蕴淡笑不语。 不知谁喊了声:“好!”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 有武阿斗打头,越来越多的人跃跃欲试,都想跟这位传闻中的长公主过两招,看看她是否如传言那般厉害。 叶蕴也不怵,不管是来几个、来得谁,统统让其走不出三招就缴械认输!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威望 叶蕴越打越畅快,动作从起初的生疏到行云流水,直把一群糙汉子打到主动求饶。 一圈比下来,除了付齐墨静静坐在原地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点伤。 “还有谁!”叶蕴一身墨衣持长枪立在原地,衣袍无风自动,风姿绰约、英姿飒爽,明明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却让人望而生畏忍不住臣服膜拜! 擂台上,戚少钧望着这样的叶蕴,眸色暗了暗,忽的想起当日少女临走时向他的承诺。 那时他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如今却是信了几分。 肩膀一沉,戚仲铭不知何时来到戚少钧旁边道:“少钧,路要向前看,人,也一样,莫要忘了,你眼前的人是络云未来的君主!” 君主二字让戚少钧双眸一震! “长公主技冠群雄,小的心服口服!”众人边跪拜边齐声道。 闻言叶蕴微微一笑,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在武学营中有了威望! 午间,众人还在伙房外吃饭时,叶蕴已经向戚仲铭、戚少钧辞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武学营。 在密林行了一段路,叶蕴在入口处牵出被她事先藏起来的马,利落翻身,驾的一身往城门方向而去。 黄昏十分,叶蕴回到公主府,门口守卫接过缰绳牵马后行,叶蕴径直去往凤阳阁。 “主子回来了。”半路,叶蕴与衡芜相遇。 “嗯!”叶蕴点点头。 “昨日晚间苏大人登门求见。” “可是苏牧云?”叶蕴脚步一顿看向衡芜。 “正是!” 他来作甚! “可有说什么?” 衡芜摇头:“衡芜借口主子与表小姐同饮深醉歇息了,苏大人只说改日再登门。” “那便改日再说。”叶蕴抬脚继续前行,行至八角亭时,瞥见悦惜搀着戚芸彤从另一条小路过来,两人身后跟着文诤及十一,一行四人,只有戚芸彤嘴里不时嘟囔着,叶蕴凝神细听,才知全是对她的抱怨之词。 “这哪是训练,分明是要杀人啊!”拖着酸爽、颤栗难安的双腿,戚芸彤就差泪流满面了,她十几年的贵女形象,今日算是到头了! 悦惜瞧了眼站在路口的人,暗暗拽拽戚芸彤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小姐,快别说了。” “为何不说,她敢这么做,还怕人说?” “小姐!”悦惜偷瞄了眼叶蕴,快速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看来表姐对我多有不满呀?无妨,今日不如一吐为快。”叶蕴微微勾唇好整以暇的双臂环胸看着戚芸彤。 突闻叶蕴声音,戚芸彤浑身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悦惜的搀扶,挺直腰杆道:“说就说!宇文蕴你以为人人都如你那般这也学得,那也学得?我知你是好意,可我做闺阁女子多年,如今你一句训练几乎要了我半条命,还容不得我抱怨两句?” 不是她不愿学,实在是表妹太狠了! 叶蕴点点头,面色如常道:“这倒是,从即日绕府三圈改为一圈,日后逐渐上加。” “你,同意了?”戚芸彤瞪大眼睛诧异道。 “你说的对,我为何不同意?”叶蕴反问:“还是说,表姐不需要?” “不不不,”戚芸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好一圈就一圈,不可反悔!” 叶蕴挑眉,目光转向站在后端始终一言不发的文诤:“诤儿可要同表姐一样减少训练强度?” “不!”文诤语气坚定道:“诤儿不要缩减圈数。” “为何?”戚芸彤回头不解道:“每每训练完,你不也腿抖到难以站立?” 文诤笑笑冲戚芸彤温声道:“表姐是姑娘家,身子娇弱,减少圈数是应该的,诤儿是儿郎,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日后如何保护阿姐!”说完文诤仰头看向叶蕴。 霞光下,少年扬起下巴,目光坚定,稚气半脱的脸上露出与之年岁不符的沉着。 叶蕴轻轻扯动嘴角,说来文诤与原主只差了两岁,因长期饥饿缺乏营养才导致初见时仿若八岁孩童,如今在她的刻意授意下,天天吃得饱穿得暖,不知不觉间,个头竟是蹿的比她还高了半颗头,只是... 叶蕴打量着少年单薄的身姿,眉头轻蹙,瘦、还是太瘦了! “府里的膳食不合胃口吗?”叶蕴突问。 “嗯?”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叶蕴是何意。 “诤儿,可是府中饮食不合心意?” “膳食一直很好,不知阿姐何出此言?” “既如此为何还是这般瘦,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膳食都要吃,切不可因其他缘由忽视。”叶蕴正声告诫道。 “阿姐放心,诤儿一定好好用膳。”文诤有些心虚道,他确实偶尔会因背书故而错过用膳时间。 戚芸彤瞧着姐弟情深的一幕,心里瞬间有些吃味,酸溜溜道:“哎~悦惜快扶我回去吧,别扰了人家姐弟相亲相爱。” “噗~”叶蕴失笑,煞有其事的在鼻尖扇扇道:“哪家醋坊把醋坛打破了,真酸呐!” “宇文蕴,你!”戚芸彤小脸气的红彤彤,若不是腿酸的厉害,戚芸彤都能扑上去把叶蕴吃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叶蕴安抚道:“我这人向来公正,绝不会厚此薄彼,年初我曾向大舅舅保证过,要为表姐寻个如意郎君,眼下正有两个合适人选,表姐不妨看看?” “宇文蕴!姑娘家家的怎可说这话,你又欺负我!”戚芸彤红了脸,这次是羞红的:“悦惜,我们走!”顾不得发酸的腿,拽着悦惜一瘸一拐的就走! “哎?”叶蕴无语望望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姑娘家脸皮薄,阿姐这般说,表姐必是羞赧了。”怕叶蕴难过,文诤善解人意道。 瞧文诤一脸认真的模样,叶蕴乐了,上前垫脚摸摸头道:“诤儿若有喜欢的姑娘大可告诉阿姐,阿姐替你上门提亲。” 闻言文诤忙不迭后退一步,避开叶蕴的蹂躏慌忙婉拒:“诤儿还小,不急、不急。” 连说两个不急后,文诤带着十一落荒而逃,生怕慢一步就被叶蕴留下来选妻。 留下叶蕴与衡芜面面相觑。 “我有那么可怕吗?”叶蕴问。 衡芜默默点点头,心下道,主子方才的架势,比村间的媒婆还吓人几分。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共同掌朝 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戚芸彤脸红的发烫,越想走的越快,悦惜瞧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戚芸彤扭头看向悦惜。 “奴婢是替小姐开心,自从住进公主府后,小姐越发有生气了,不像从前那般,明明小姐才是正经主子,却为了不让老爷担心,对潘氏母女处处隐忍。”说起从前,悦惜越说越气愤。 转而,情绪平静下来又愉悦道:“不过现在好了,长公主爱护小姐,小公子对小姐说不上亲近,但也是恭敬有加,公主府的人更是将小姐当第二个主子,这样的日子,奴婢以前想都不敢想。” 提起公主府,戚芸彤忍不住嘴角上扬,是啊,虽只在公主府住了几个月,却胜过镇国公府十几年。 “今日我与表妹置气,你说她会生气吗?”戚芸彤低头小声道。 悦惜摇头:“不会!” 戚芸彤诧异:“这么肯定?” 悦惜点头继而反问道:“小姐敢跟长公主置气,不也是清楚长公主不会与小姐计较吗?” 良久,戚芸彤突然失笑,是啊,正是知道她不会,所以自己才敢肆无忌惮发脾气不是么,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她已经被宠得这般无法无天了。 另一边,叶蕴换了身衣服,与文诤用过晚膳去了书房。 从书架后的暗格里取出一沓人像画,一张一张摊开放在书案上。 给戚芸彤择婿一事她是认真的,如今帝都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再加上她近日偶有噬心之痛,虽刺痛感不强,持续时间很短,但是她心里清楚,毒素离心脉更近了,戚家是肱股之臣,她一定要妥善安排,这样不管她是死是活,皆可保戚家上下平安无恙! 眼前这些是她穿过来之后收集的朝中大臣及家眷画像,叶蕴一张一张认真挑选。 “这个不行,姜家是宇文讦的人。” “吏部尚书次子,花街柳巷的常客,不行。” “礼部尚书家长子,倒是不曾听闻有何负面消息,只不过,礼部尚书家有妻妾四人,后宅不宁,也不可。” “不行...” “....这个也不行” 旁侧候着的衡芜听着叶蕴边翻看画像边嫌弃不断,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主子这是?” “看不出来吗?择婿啊。”叶蕴抖抖手中的画像道。 “....给表小姐?” 叶蕴点点头,继而继续挑挑拣拣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选定了三人。 分别是大理寺少卿蓟子真、京兆府少尹江辰、太傅嫡孙庞悠晚。 这三人她都接触过,人品过得去,先说蓟子真,不论是功夫还是学识都可圈可点,再加上蓟大人只有一位夫人,府中清净,蓟子真自小耳读目染,定不会纳妾。 再说江辰,虽出生寒门,家中只有老母一人,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自己,为人正直,也算上选。 最后是庞悠晚,性子活泼,打眼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是心思单纯,本性不坏,当然她更看重的是庞悠晚背后之人,庞太傅虽年事已高又辞官在家,但身后的背景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不管今后朝堂如何变动,定能护表姐周全。 将剩余画像收起,独留三人画像摆在桌上,叶蕴单手支头苦恼道:“该找个什么借口让这三人与表姐见一面呢?” 衡芜心思一动道:“过几日便是主子的生辰,主子可办场生辰宴,到时候全城宴请,自可让表小姐见一见。” 衡芜不说,叶蕴都要忘了,六月十六乃是原主的生辰,自打静姝皇后逝世,原主便再未过过生辰。 “也好,就按你说的,至于邀请哪些人你来定。”叶蕴揉揉太阳穴,其他人来不来无所谓,只要这三人能来就成。 “是,衡芜明白。” 翌日,叶蕴正坐在八角亭里纳凉,衡芜来禀:“主子,苏大人来了。” 捏起一块儿荷花糕,叶蕴道:“将人请到这儿来。”说完,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一块儿荷花糕下肚,一身白衣的苏牧云跟着衡芜进来。 “微臣见过殿下。”苏牧云作揖。 “苏相请坐。” “多谢殿下。”苏牧云掀袍坐至叶蕴左侧。 “白芷,看茶,新出来的点心,苏相尝尝?”纤细的手指探上盘底往苏牧云身前推推。 拿起一块儿,尝了口,苏牧云点头称赞:“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荷香,殿下赏的东西果真不凡。” 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东西,硬是被苏牧云给镀了层金,叶蕴淡了再吃一块儿的心思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苏相此次因何而来。” 刚咬了一口的荷花糕被苏牧云用帕子包起来放入袖袋,随后不紧不慢道:“朝中的事殿下可听说了?” 叶蕴点头。 “前日微臣进宫面圣被皇上阻隔于御书房殿外,皇上派人传话给微臣说是要静养,往后朝中一切事物均由微臣处理,更是将近日奏折一并送到了府中。” “所以?”叶蕴挑眉,她没想到宇文雍竟已昏聩到这个地步,连宇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都不顾了! “微臣斗胆请殿下出面,与微臣共同批阅奏折,主持朝事,直到皇上龙体无恙。” 未作多想,叶蕴应下此事,原因无他,皇帝不理朝政,朝堂荒废,正中心怀不轨之人下怀,她是不会给他们兴风作浪的机会的! “殿下能同意真是再好不过,眼下皇上罢朝,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叶蕴意味深长的看了苏牧云一眼:“苏相早有打算不是吗?” 苏牧云淡笑一声:“知微臣者,殿下也!”说着起身冲叶蕴一拜。 “就按苏相所想去办,明日寅正本宫在政事堂静候诸位大人,还望苏相替本宫转达。” “微臣领命,微臣先行一步!”目的达到,苏牧云含笑离开公主府。 “主子是要代君上朝吗?”白芷小声询问道。 叶蕴点头:“父皇离朝,我若不站出来,恐朝廷动荡。” 苏牧云动作很快,午后便捡了些要紧的奏折遣人送过来,以便叶蕴提前熟知,想好应对之法。 叶蕴也没辜负苏牧云这番好意,认认真真看了半日,直至掌灯十分才结束。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生辰宴 寅初,叶蕴准时醒来,在白芷的帮助下换上朝服,遂梳洗用膳,动身前往政事堂,由楚辞贴身保护。 寅正十分,朝臣进来的时候,叶蕴已坐主位。 苏牧云看了眼叶蕴,带领众臣行礼:“微臣拜见殿下!” “臣拜见长公主!” “诸位大人请起,看坐!”叶蕴淡声道。 众人闻言纷纷落座,苏牧云自然而然的坐在叶蕴左下方首位。 “近日父皇龙体抱恙需静养,故而将朝堂托与苏相,然朝堂之事事关民生,本宫身为皇室子嗣,自当为父分忧,因而昨日苏相登门邀请时,本宫应了苏相所求,父皇静养期间,与苏相协手共理朝事,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臣无意见!”众臣齐声道。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连日各部有何问题皆可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讨。” “启禀长公主!”户部尚书梁年起身道:“半月前阳城突遭蝗灾,阳城境内十二个县尽受其害,阳城知府上折请求能减税三层减轻阳城百姓负担,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蝗虫食粮,必除之,即刻回折阳城知府,恩准阳城百姓减税三层,另外大量搜寻虾蟆至于田间、以麻织网包裹农田,以防蝗群再次来袭。” “是!”梁年重新坐下。 “启禀长公主,”礼部尚书陈远道道:“昨日收到雪国皇上送来的国书,雪国二皇子率使臣不日将前往我朝进贡。” “可知具体日期?” “按日子推算将于八月中旬抵达帝都。” “嗯,本宫知道了,相关事宜就按往例准备即可。” “是!”陈远道坐下。 除了方才谈及的两件事,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叶蕴从容不迫的给出意见。 这般稳妥的态度,瞬间赢得了大批朝臣的心。 原本昨日收到叶蕴要代协朝堂的消息,朝中不少人心头犯嘀咕,毕竟长公主除了有断案之能外,就是在朝堂上打瞌睡,属实不敢想象长公主处理朝务会是什么样子,如今见叶蕴沉着冷静、心思缜密、桩桩件件处理得当,不由暗中点头称赞,络云后继有人呐! 早朝结束,众人各司其职,叶蕴唤住欲走的蓟良。 “蓟大人,大理寺那边...” “下官明白,长公主安心处理朝务,大理寺人手充足,不存在问题,若有什么急需,臣不会跟长公主客气的。” “如此就好!”叶蕴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叶蕴与苏牧云整日泡在政事堂,不是与朝臣议事就是埋头批阅各地上呈的折子,忙得脚不着地,就连衡芜拿着单子想跟她商定生辰宴的一些具体细节,都被叶蕴以“你看着办”打发走了。 时间一晃,转眼就到了生辰宴这天,帝都城中,凡是四品以上官员衡芜都派人送了帖子,卯初刚过,公主府里的小厮丫鬟便开始忙碌起来,挂红绸的挂红绸、修剪花草的修剪花草、摆桌的摆桌。 白芷更是不放心,亲自去厨房与掌勺核对宴席上的菜品。 衡芜则将早已挑出来负责引路的小厮、丫鬟聚集在一起,耐着性子把注意事项细细叮嘱一番,原因无他,自叶蕴搬入公主府,这还是公主府第一次办宴,决不能马虎。 至于楚辞,生怕有心怀不轨之人混入公主府,连夜调了一半龙骑卫过来,安排在公主府各个角落,同时又调了两队府兵守在前堂。 就连戚芸彤与文诤都起了个大早,如今两人也算公主府半个主子,主人家宴请,做主子的自然要陪客。 戚芸彤负责陪官家小姐们游玩,文诤则要陪世家公子,第一次陪客,难免有些紧张,索性也去外面帮忙去了。 西苑,正在院中练武的楼子渊忽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握着木棍的手一顿,停下来道:“外面怎么回事?” 候在一旁的喜宝笑眯眯的回道:“今日是长公主生辰,又是挂红绸、又是挂彩饰,真真是热闹呢!” 阖府都在外面,只有他,被留下来照顾眼前这位大爷! 想到这儿,喜宝忍不住撇撇嘴,虽说比起付二公子,眼前的公子好伺候多了,给啥吃啥,从不多话,可偏巧他喜宝是喜说的,这几个月可把他憋坏了! 细说起来,还是容公子更好相处些,不会像付二公子动不动摔东西、也不会像这位公子整日沉默不语。 短短几息间,喜宝已经在心里将付齐墨、容彦、楼子渊排了个高低。 生辰? 楼子渊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拎起木棍继续挥舞起来。 辰初,叶蕴被白芷唤醒。 “主子,该起身了。” 叶蕴轻嗯一声掀开锦被坐起来。 “花浴已备好,请主子移步沐浴。” 叶蕴点头,去到隔壁浴房,将白芷留在门口,一个人脱掉里衣钻入浴桶。 氤氲的水雾弥漫,叶蕴闭上眼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门外传来白芷的询问声,叶蕴这才略有不舍的从浴房出来。 回到内室,早有一排丫鬟端着今日所着衣饰候着,白芷按着顺序一件件为叶蕴更衣。 今日白芷特意挑了件唐茶色锦绣芙蓉裙,不似丹罽般张扬,亦不似柘黄寡淡,倒是衬得叶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女儿家的温婉。 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喜过于繁琐,因而发髻极其简单,选了根质地上乘的芙蓉簪固定。 至于耳饰,是与芙蓉簪配套的双花芙蓉耳坠。 “主子可满意?”白芷含笑透过铜镜看着叶蕴。 叶蕴嘴角微勾给予肯定:“不错!” 闻言白芷笑意扩大:“就知道主子会喜欢!”不枉她花费心思整整挑了两日才配齐。 脚步声响起,衡芜从前堂过来:“主子,该过去了,前面来人了。” “嗯,走吧。”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叶蕴起身,带着衡芜、白芷去往前堂。 公主府门口,来往车辆络绎不绝,长公主宴请,无人敢无故缺席,不是携全家登门就是只身赴宴,一时间车马盈门、门不停宾。 叶蕴到时,前堂已经有半数人落座,衡芜见状道:“长公主到!” 闻声落座的人同时起身转向入口叩拜:“臣(臣妇、臣女、臣子)拜见长公主!恭祝长公主生辰喜乐!”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聚齐了 “小小生辰,多谢诸位捧场,请起!”叶蕴淡笑道。 “谢长公主!”众人起身。 “本以为本王会是最早的呢,不想各位大人来的比本王还早,皇妹可莫怪了?”男子朗声大笑的声音成功拦下叶蕴的步伐。 叶蕴扭头就见一身墨色滚着金边祥云图案的宇文讦手握折扇大步而来,在他身后是被厉景推着过来的宇文谦。 “见过裕王、大皇子!”众人再次起身行礼。 宇文讦不在意的摆摆手:“皇妹生辰宴,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听宇文讦与众人寒暄完,叶蕴嘴角含笑温声道:“三皇兄说的哪的话,皇兄能来就是给足皇妹面子了。” 宇文讦哈哈大笑几声道:“今日皇妹生辰,三皇兄祝皇妹美貌常在。” 叶蕴含笑应下:“多谢三皇兄。” 话落微微探头,叶蕴冲宇文谦眨眨眼笑道:“许久不见,皇兄还是那般丰神如玉,真真是让皇妹羡慕。” 闻言宇文雍扯开一抹轻笑,语气无奈道:“皇妹又打趣皇兄。” “皇兄说的哪的话,我这是肺腑之言,”嬉笑间叶蕴上前蹲下身子语气无比真诚道:“皇兄能来,我很高兴!” 宇文雍伸手,厉景递上一个盒子。 “今日生辰,皇兄没什么能拿出手的生辰礼,亲手雕了根簪子,皇妹看看可喜欢?” 盒子打开,一根刻着玉兰花的木簪静静躺在里面,叶蕴拿起簪子,眸中闪过欣喜:“多谢皇兄,我很喜欢,谢谢皇兄!” “你喜欢就好!”宇文雍柔柔一笑,满目宠溺。 起身,叶蕴将盒子交给白芷,自然而然的接替厉景道:“请皇兄、三皇兄入席!” 宇文讦走在叶蕴左侧,叶蕴推着宇文谦,白芷、衡芜、厉景跟着身后,这场面看起来竟意外和谐。 将两人安排到位置上,叶蕴起身欲上座,又被一声“圣旨道!”生生止步。 郭德槐捧着圣旨趾高气扬的走进来,环顾一圈后道:“长公主接旨!” 叶蕴忙带一众人跪拜接旨:“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乃爱女宇文蕴生辰,朕有心前往与女共聚一堂,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赐碎花今湘镯一对、琉璃星蝶簪一根、流烟云影簪一根、碧玉菱花双合金步摇一对、红银卷须红宝石镯一对,贺女生辰之喜!” “儿臣谢父皇隆恩!” 叶蕴起身领旨:“有劳郭公公前来宣旨,衡芜,请郭公公入席!” 衡芜上前:“公公请!” “多谢长公主美意,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就不多扰了。” “如此...衡芜,送送郭公公。” “告辞!”拂尘一甩,郭德槐态度傲慢的跟着衡芜走了。 望着郭德槐的背影,叶蕴眸色闪了闪,未多言,转身回到上座。 此时时辰尚早,未到开席时间,叶蕴状似无意的往男席瞥了一眼,见自己等的人都到了,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叶蕴扬声道:“时值六月,正是赏荷的好时节,后园已备好茶点,各府公子、小姐大可去逛逛。” 听闻此言,各家公子、小姐都心思活络起来,正是爱玩的年纪,哪里还拘的住。 戚芸彤掐着时机站起来道:“各位姐姐妹妹这边请!” 随着戚芸彤这一招呼,席位瞬间空了一片。 视线停留在文诤身上,文诤会意来到叶蕴身边,叶蕴笑意盈盈道:“这位是本宫义弟文诤,就由他来带诸位公子游园吧。” 文诤适时道:“诸位公子,请随我来。” 眼瞧着一半以上的人都随文诤去了,唯独蓟子真、江辰游哉游哉的品茶。 叶蕴不由眉头轻蹙,戏台都搭好了,主角不上场这怎么能行! “可是公主府的景色不好?本宫看蓟少卿、江少尹似乎不喜欢?” 此言一出,蓟子真、江辰惶恐。 “长公主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公主府的茶味道甚好,一时喝入迷了,并无贬低公主府的意思!”江辰急忙开口解释,原本长公主送请帖给他已是受宠若惊,如今因一杯茶惹怒长公主实属不应该。 “那江少尹喝好了么?”座上的少女明明笑的明媚动人,可江辰偏偏从她话音里听出一股淡淡的威胁之意。 “喝好了。” “蓟少卿你呢?”叶蕴笑眯眯的转向蓟子真。 蓟子真点头:“不敢辜负长公主美意,下官这就去。” 面上笑意又深了一分,叶蕴催促道:“如此甚好,快去吧。”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叶蕴才收回视线道:“戏台已搭好,诸位大人、夫人随本宫去听曲吧。” 叶蕴起身带着一众人去戏台前看戏,今日请的戏班子是帝都当红班底,唱功确实了得。 一出《南柯记》真真是让人身临其境,更有心软的夫人拿帕偷偷拭泪,趁此机会,叶蕴偷偷离场,转而往后园走去。 叶蕴自认为做的隐晦,却没逃过苏牧云的视线,从方才叶蕴无故向蓟子真、江辰发难起,苏牧云便觉得今日的殿下很反常,此时又见她猫着腰偷偷开溜,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实在不知道叶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心的驱使下,苏牧云也跟了上去。 文诤聪慧,又在叶蕴的暗示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故而在未与戚芸彤知会的情况下,直接将一众公子哥带到了一处。 看着突然出现的文诤等人,戚芸彤眸中闪过诧异,虽说络云国民风开放,对男女大防没有南陵、天祈那般在意,可直接避过族亲私聚的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昨日听衡芜姐姐说,表姐今日备了酒令,不如带上我们可好?”文诤笑问道。 “这...”戚芸彤犹豫道:“不妥吧?” “小公子这主意好!人多也热闹不是?”郭芊一脸跃跃欲试。 戚芸彤面色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呀,戚姐姐,你就别犹豫了,不过是玩玩嘛!”蓟子墨突然窜出来帮腔道,他向来就是个爱凑热的主,男子与姑娘同坐一处行酒令,真是想想都觉得新鲜。 眼瞧大家都有一起玩的心思,戚芸彤也不好扫兴,只得同意。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插曲 公平起见,大家采取一男一女交叉的排位形式,一圈下来刚好是一个大圈。 戚芸彤既是作陪又是游戏的发起者,无可厚非的成了令官。 “多谢诸位公子、姐妹推举,那这第一轮便以花为题如何?每人说一句带花的诗句,五个数答不上来的,罚酒一杯可否?” “罚酒过于寻常,不如罚表演拿手才艺共大家欣赏如何?”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林念思提议道。 “如此甚好!若大家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吧。” 好巧不巧,排在首位的正是去晚一步的江辰,对诗什么的,非他所长,故而江辰直接开口认输。 “抱歉,江某不懂诗文,唯有一身武艺还算拿的出手,献丑了!” 参加宴请是不允许带兵器的,因而,江辰扫了眼池畔边的柳枝,腾空跃起,几个呼吸间探手折柳,而后稳稳落地。 接着手握柳枝舞了一套剑法出来,磅礴之姿瞬时俘获了一众芳心。 “好!”蓟子真率先拍手叫好!众人随之回过神来,掌声接踵而来。 躲在暗处偷看的叶蕴忍不住点头,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才是殿下今日的目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叶蕴一跳,回头看着不知何跟来的苏牧云,叶蕴暗自惊讶:“苏相何时过来的?”苏牧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能逃过她的耳力,真是不可思议! 苏牧云却像没有听见似得,答非所问道:“殿下是在挑选驸马吗?” 叶蕴蹙眉道:“苏相何出此言?” “殿下故意发难,难道不是为了更好观察蓟少卿与江少尹?” 叶蕴挑挑眉不置可否道:“这倒是,不过...” 话还没说完,那边便出了乱子。 原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姐输了游戏,按照游戏规则,打算现场画一副荷花图。 按她的要求,画具一并摆在凉亭,她沿栏而坐,众人凑到一处观看。 刚画没几笔,为了更好观察荷花的形态,厉小姐径直探出半截身子细端,有几位公子、小姐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探身观赏,岂料不知是谁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直接打到厉小姐身上,厉小姐一时不查身子竟直直往下栽去! 这可吓坏了戚芸彤,忙扑上前拽人,哪成想,人没救上来,她自己也被带了下去。 “有人落水了!” “救人,快救人!” “来人啊!” 凉亭里传来几道急促的声音。 混乱间,两道身影飞快跳入水中,等叶蕴与苏牧云扒开人群进去时,就见厉小姐湿漉漉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水,蓟子真衣袍湿了半截默默站在一旁。 再观荷花池里,庞攸晚一手夹着戚芸彤,一手拼命往岸上游,而戚芸彤明显因呛水过多已陷入昏迷。 怕戚芸彤有什么闪失,叶蕴直接施展轻功踏水而过,一手一个将人拎上岸。 放戚芸彤躺在地上,叶蕴立即进行急救,不断按压胸腔直至一口池水从戚芸彤口中吐出来,叶蕴才松了口气,拍拍戚芸彤的脸轻唤:“表姐、表姐?醒醒!” 片刻,戚芸彤悠悠转醒:“蕴儿?我这是...” “方才多谢姐姐舍命相救!”厉小姐走上前屈膝道谢。 叶蕴扶着戚芸彤站起来,戚芸彤惨白一笑:“厉小姐无事便好。” “来人,带厉小姐、表小姐、庞公子、蓟少卿下去更衣,另去请大夫来给两位小姐和庞公子瞧瞧。”叶蕴沉声道。 “是!”早赶过来的丫鬟小厮迅速上前将人带下去。 好好的生辰宴闹出这么一场,众人也歇了玩的心思,鉴于叶蕴还站在此处,谁也不敢乱动。 视线从众人身上划过,不轻不重的落在厉小姐落水的地方。 “阿姐,可是有什么不妥?”看叶蕴面色不对,文诤顺着视线看过去,并没什么发现,遂转过头小声询问。 收回视线,习惯性的摸摸文诤的头,担心他因方才的事有心理负担,故而柔声道:“没什么,宴席快开始了,带大家入席吧。” 唇角翕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带众人回到前堂。 人都走远了,叶蕴仍没有走的意思,苏牧云看了眼栏杆道:“鱼龙混杂,就算殿下有什么想法,也找不到证据证实不是吗?” 叶蕴不置可否的笑笑,算是默认了苏牧云的说法。 “走吧,厉大人那里,总该给个交代。”话落,叶蕴抬脚先行,苏牧云不紧不慢的跟上。 不消一刻,前来参加宴请的人都知道厉部尚书家的千金落水,镇国公府小姐舍命相救同被拉入水中的消息。 得知此事,厉奉行当场白了脸,先是冲蓟子真一通谢,后又跟丫鬟打听戚芸彤的位置,让厉夫人亲自前去道谢。 谁知,人在哪还没问呢,叶蕴回来了。 “小女不知深浅扰了长公主的生辰宴,臣代小女向长公主请罪!”厉奉行拉着夫人一同跪在叶蕴面前。 “厉大人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姑娘们贪玩了些,也非故意为之,幸而性命无忧,否则本宫真不知道该如何给厉大人交代了。”话落叶蕴给一旁的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立即上前将人扶起。 “长公主宽容大量,臣惭愧!”厉奉行唉叹一声遂又道:“敢问长公主戚小姐如何?身子可有漾?若是因小女使戚小姐有损,臣该如何向镇国公府交代!” 瞧厉奉行那副恨不得是自己跌进去的表情,叶蕴微微一笑,宽慰道:“厉大人言重了,幸得庞公子营救及时,只是呛了几口水,人无事已经苏醒了。 倒是令千金瞧着不太好,本宫已叫了大夫去,若无大碍自然好,若染了寒气,可得好好修养,女儿家最是娇弱。” “长公主提醒的是,多谢长公主关怀!”厉奉行携夫人又是一通谢恩。 “时辰不早了,诸位先入席吧。”叶蕴嘴角含笑带着一众入席。 丫鬟端着食盘鱼贯而入,紧接着舞姬入场,觥筹交错间众人很快忘记了之前的小插曲。 蓟子真与庞攸然是男子又有武艺在身,自是没事,开席不久便重回席位,而戚芸彤与厉家小姐就不同了,先是泡了热水、而后又喝了姜汤水,在大夫再三保证无碍后才得以入席,此时宴席已过半。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选驸马? 询问的目光在戚芸彤身上游走一圈,戚芸彤摇摇头表示无事,叶蕴点点头,随转向回到历夫人身边坐下的历小姐身上。 “历小姐可伤着?” 历小姐起身回话:“多谢长公主记挂,臣女无事。” “那便好,入座吧。” “是。”历小姐再次落座。 歌舞继续,这次叶蕴终于可以安心好好欣赏一番了。 席散人去,叶蕴换上常服,直奔戚芸彤的韶光院。 “你怎么来了?”戚芸彤躺在床上,声音闷闷的道。 “受凉了?”叶蕴伸手在额头探探有些微烫,不由拧眉不悦道:“既然身体不舒服何必强撑。” “你难得过次生辰,我怎能不在场。”戚芸彤掏出帕子捂着口鼻,这样捂着可以让她感觉舒服些。 “可抓药了?”叶蕴琥珀般的眸子溢满担忧。 “悦昔已经去熬了,放心,小病,没什么大事。”戚芸彤拍拍叶蕴的手示意她不要放心上。 叶蕴没忍住翻个白眼,开始秋后算账:“戚芸彤,你说你逞什么能,自己不会水还扑过去救人,若不是先有庞攸然将你捞起,而我又恰好在,这世间就没你了,知不知道!” 第一次见叶蕴发这么大火,戚芸彤呆愣了片刻,而后小声呢喃道:“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惹麻烦嘛。”如果当时没有听林念思的就好了,好好的罚酒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戚芸彤无比后悔! 叶蕴深呼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道:“往后不准再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天塌下来还有我在。”她答应外祖父、两位舅舅们要照顾好她,结果,今日差点让她淹死。 叶蕴越想越后怕,同时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想法,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定要为戚芸彤寻个身家清白决不二娶的好儿郎。 戚芸彤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桌上是父亲托我转交你的生辰礼,你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叶蕴回头,就见桌上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墨色箱子。 心下一暖,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叶蕴道:“代我谢谢二舅舅。” “好,”戚芸彤点头应下:“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她这个大忙人能抽出时间来这儿,定是有事。 说起这个,叶蕴清清嗓子,再三斟酌后小心翼翼询问道:“表姐觉得江辰如何?” “江辰?”戚芸彤略微搜寻一圈,想起是谁后道:“功夫不错!”再想想又补充道:“性子也不错,爽快。” “那蓟子真呢?” “蓟子真....”戚芸彤偏头回想许久,最后诚实的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那庞攸晚呢?”叶蕴再接再厉。 未语脸先红。 “庞公子....”戚芸彤微微垂眸:“他很好。” 唇角轻轻上扬,眸中划过了然,果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没人抵挡的了。 垂眸略微想想,叶蕴抬头笑道:“既是救命之恩,自该好生道谢才是,公主府的那份谢礼衡芜已经安排人送过去了,至于镇国公府的那份,不如等表姐身体好了亲自登门?” 戚芸彤思索一会儿,点头同意。 见此,叶蕴笑眯了眼,跟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似得,又安顿了戚芸彤几句才转身离开。 回凤阳阁浅浅打个盹,叶蕴再次动身前往政事堂,生辰可以过,奏折却不会停,如若不把今日送来的折子批阅完,明日的工作量只会更多。 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敬业了,没想到跟苏牧云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叶蕴到的时候,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折,已经被批阅了一小半。 “殿下来了?”正在批阅折子的苏牧云抬头,见是叶蕴嘴角挂起笑意。 叶蕴点头:“苏相知道本宫会来?” 闻言苏牧云笑意加深道:“不来就不是殿下了。” 叶蕴嗤笑道:“苏相倒是了解本宫。”随即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拿起一本奏折认真翻看起来。 苏牧云侧目看了眼专心批阅的叶蕴,眼眸染上几分柔意。 刹那间,政事堂只剩纸张翻动的声音。 叶蕴越看越投入,等她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时,已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 双手高举撑撑发僵的脖颈,叶蕴从位置上站起来,看着还在忙碌的苏牧云有些好奇:“很棘手吗?” 苏牧云抽空抬头温声道:“还行,已经处理好了。”说话间,苏牧云将东西收拾妥当起身道:“殿下久等了,走吧。” 两人并肩同行,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身上,光晕的衬托下,远远望去,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殿下今日可是在选驸马?”苏牧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再问一遍。 叶蕴失笑:“苏相为何有此一问?”这么想来,似乎今日在公主府后园,苏牧云就问过自己,只不过当时被表姐与历小姐落水给打断了。 “与殿下共事多时,像今日这般反常的还是第一次。” 叶蕴正要回话,却见一抹黑影从宫墙上空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叶蕴大喝一声:“谁!”转身追上去。 “殿下!”苏牧云面露急切看着叶蕴远去的方向,苦于自己不会武,只能待在原地暗自着急。 被人发现,蒙面人脚下生风,轻功催动的越发快起来,可惜与叶蕴比起来,到底是差了半截。 叶蕴身影一闪加快速度拦下蒙面人的去路冷声道:“尔等何人,竟敢暗夜闯宫!” 外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未与多言,直接上前交起手来,两人均未带武器,拳手相交比的是谁的内力厚、谁的拳头硬。 起初,蒙面人还能凭借一股机灵劲与叶蕴抗衡,不过三招过后,逐渐不敌。 恰好此时,苏牧云带着一众禁军找来,叶蕴瞥了眼禁军所在的位置,闪身避开蒙面人的攻击,一脚踹上心窝咚的一声,蒙面人直直摔到地上。 守在两侧的禁军立即将人团团围住。 看着被制服的蒙面人,叶蕴上前一步:“你是何人,为何闯宫。” 蒙面人嗤笑一声,捂着胸口吐了两口血缓慢站起来,随即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袖口一甩,一直袖箭破空而出,叶蕴避过了短箭穿喉的命运,却没办法躲开扑面而来的粉尘。 “殿下,小心!”身子突然被人抱满怀,原本冲叶蕴而来的粉尘全被苏牧云挡了去。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殿下此言当真? 叶蕴挣脱出来,她扶着苏牧云上下查看,面露紧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与此同时,蒙面人已经被禁军刺成筛子,倒在血泊中腿脚抽搐,眨眼的功夫没了生气。 苏牧云笑笑:“殿下不必紧张,微臣无碍。” 苏牧云并非说笑,他是真的没有半分不适。 “真的?”叶蕴将信将疑,但见苏牧云神色不像作假,心里觉得怪异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万一是什么发效慢的毒药呢! 故而,叶蕴将蒙面人扔给禁军,直接将苏牧云带回来公主府。 “公主回来了!”值夜小厮将门打开,退居一侧举止恭敬。 叶蕴嗯了一声,带着苏牧云边走边道:“速去请大夫过来。”“是!”叶蕴走后,小厮忙将门关上,往医馆跑。 如今已是深夜,叶蕴不想惊动下人再起来收拾空房出来,因而直接将人带到了凤阳阁。 遣其他人下去休息,独自等待叶蕴回府的白芷,听着外面的响动,忙快步走出去迎接,不想,当看到自家主子身后还跟着一人时,直接愣在原地。 “主..主子..这是...”白芷吞吞口水,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自己此刻震惊的心情,她若没记错,跟着主子回来的就是络云丞相苏牧云吧! “出去看看,大夫来了即刻带过来。”说完叶蕴带着苏牧云进了内室。 “你怎么样,”叶蕴转头,却见苏牧云面部红的可怕,额角不断有密密麻麻的细汗渗出,顿时吓了一跳:“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到了,本宫先扶你躺下。” 苏牧云没有拒绝,他现在浑身战栗难止,根本使不上劲。 白芷领着大夫进来时,苏牧云面色已成涨红色,呼吸愈加沉重,好在意识还在。 “主子人带来了。” “草民拜见...” 礼还没行,被叶蕴制止:“大夫无需多礼,救人要紧!” 瞥了眼床上面色异常的苏牧云,意识到情况紧急,大夫立即将药箱放下,上前查看情况。 又是翻看眼珠、又是号脉,忙活了一通之后,大夫起身后退几步拱手道:“长公主无需担心,这位公子所中之毒并未有性命之忧。” “如此甚好,”叶蕴松了口气道:“那就有劳大夫开药吧。” 闻言大夫面色变得古怪道:“公子中的乃是一种十分强劲的媚毒,只须寻一女子,与公子...三日便可解毒...” 还好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叶蕴彻底放松下来。 “劳大夫深夜跑这一趟,白芷,多给大夫一些诊费,送大夫出去吧。” “老人家,您这边请!” “多谢长公主,草民告退!” 看着床上已经神志不清不时溢出几声叮咛的苏牧云,叶蕴站在床边郑重其事道:“看在苏相是因本宫才惹了这无妄灾的份儿上,不管是怜幽楼的花魁,还是竹篱馆的小倌亦或者是城中哪户人家家的小姐,但凡苏相说出来,本宫即刻派人将人绑来。” “殿下...此言当真?” 叶蕴点头:“自然!” “如果..微臣说...想要的是殿下你呢?” “什么?” 未等叶蕴有所反应,只觉身体一个踉跄,整个人陷入一个滚烫的火炉当中,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瞬就被压入身下。 “毒既是为殿下所受,于情于理也该由殿下来解。” “苏牧....唔唔...” 床帘摇晃,满室旖旎。 刚进院的白芷听着内室传出的动静,瞬间羞红了脸,她上前轻轻将门合上,转身快步离开。 一夜荒唐,叶蕴累坏了,直至正午才醒过来。 身体微微一动,某处疼的叶蕴倒吸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叶蕴忍不住暗骂,这男人是天生对某方面无师自通还是怎么的,瞧着苏牧云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折腾起人来,体力好的很! 一想到昨夜是以自己哭着求饶才告终的,叶蕴就恨不得将某人拉过来狂揍一通! 听着内室传来响动,白芷进来道:“主子,白芷让人备了水,主子可要沐浴?” 叶蕴点点头,锦被滑落,露出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白芷吓得忙低下头,一张小脸红的滴血。 勉强在白芷的帮助下穿上衣服,任由她搀着去到浴房,热水贴身的刹那,叶蕴身上的痛意被驱散了几分。 沐浴结束,叶蕴刚回到内室,就见衡芜带着钦九进来。 “钦九见过长公主,钦九奉公子之命前来送药,公子还说长公主劳累,自当好生休息,政事堂有公子在,请长公主放心。” 说完,钦九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衡芜,衡芜接过送到叶蕴手中。 “东西送到钦九告辞!” “主子。” “衡芜,你与白芷先出去吧。”手指沿着盒盖慢慢摩挲,叶蕴意味不明道。 白芷、衡芜对视一眼,齐齐退出。 门合上的瞬间,叶蕴将盒盖打开,里面是颜色偏绿的膏状之物。 叶蕴顿时气笑了,啪的一声,盒子里的膏药被砸的四分五裂。 该死的苏牧云,你以为送盒药过来,本宫就能原谅你,真是做梦! 叶蕴气恼的扯过被子,打算再睡一会儿,不是她有多能睡,而是腿软的厉害,没有人帮扶根本站不住。 却在拿被子的时候意外摸到床上有个窟窿,叶蕴顺着视线看去,这才发现上好的雪缎制成的单子上莫名多了一个不规则的洞! 霎那间叶蕴似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羞红了脸。 叶蕴是真的累着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受道一股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叶蕴瞬间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苏牧云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气瞬时不打一处来。 “你还敢来!” 苏牧云嘴角始终荡漾着笑意道:“昨夜是微臣不知克制弄疼了殿下,钦九送来的药膏,殿下可用了?” “一瓶药膏就想本宫原谅你?”叶蕴语气不善道。 “那...不如就让微臣亲自为殿下抹药,以此来向殿下赔罪可好?”含笑间苏牧云伸手在叶蕴身上轻轻一点,然后在叶蕴震惊的目光下,掀开被子,一点点褪去衣衫。 瞧着肿胀的身子,苏牧云眸中闪过一抹懊恼,昨夜真不该放纵自己。 ------------ 第二百二十章 究竟是何人! 从袖中掏出一个与先前相同的盒子,苏牧云打开盒盖,手指勾出一块儿轻轻覆到某处缓缓擦拭,直到所有位置都被药膏涂抹。 收起药膏,苏牧云将叶蕴的穴道解开。 此时叶蕴面色早已通红,但她还没忘记正事:“你会武!” 苏牧云点点头。 叶蕴眸色深了几许,她审视着眼前从容不迫的人道:“苏牧云,你究竟是何人,隐藏身份混入我络云有何目的!” 闻言苏牧云轻叹一声,他坐到床上顺势一把览过叶蕴,将其抱入怀里温声道:“苏牧云一直都是苏牧云,隐藏自己会武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一个文武双全的丞相是活不了太久的。” “本宫如何信你?”叶蕴冷声反问道。 苏牧云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 “殿下如今是微臣的妻,微臣是不会辜负殿下的。” “妻?”叶蕴眉心一跳,都怀疑苏牧云魔怔了:“本宫可不记得父皇有赐婚与苏相。” “昨夜殿下将清白之身给了微臣,不是微臣的妻是什么?” “苏相确定是本宫给,而非自己抢的?”叶蕴反手勾上苏牧云的脖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牧云。 苏牧云轻笑一声,俯身凑近在叶蕴额间落下一吻:“殿下说的是,听白芷说殿下今日还未曾用膳,微臣为殿下布膳。” 苏牧云将人抱到桌前,桌上是才备好不久的晚膳。 “放我下来。”叶蕴在苏牧云怀里挣扎,后者不为所动。 “苏牧云!”叶蕴恼火。 “殿下尝尝这粥,还热着,刚刚好。”舀满粥的汤勺递到嘴边,叶蕴面色不虞转向另一个方向。 见状,苏牧云笑笑,转而将粥送入自己嘴里,叶蕴暗叹一声,想着这回苏牧云总该放过她了吧,谁知下一刻,苏牧云忽的掰过她的脸,整个人压下来。 苏牧云吻的很急促,叶蕴很快就沉沦其中,灵活的舌头撬开齿贝渡过一口粥来,叶蕴被迫吞食。 一口粥下肚,苏牧云露出满意的神色:“殿下是想微臣正常喂呢,还是像方才一样亲口喂~”最后一个音,苏牧云说的极其暧昧。 叶蕴见好就收忙拒绝:“别闹了,本宫饿了!”既然爱抱就好好抱着,看她压不死你! 叶蕴现在越想越气,早知如此,昨夜还不如直接将人扔花街柳巷去,眼下可好,赔了身体不说,她还打不过! 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在跟苏牧云暗自较劲,不管她如何出招、偷袭,这人不费吹灰之力总能化解! 再一次偷袭失败,叶蕴窝火的从苏牧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真是没劲,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 任凭叶蕴闹腾,苏牧云始终带着一丝笑意语气柔和道:“殿下吃饱了吗?” “饱了。”被气的! “那接下来该微臣了。”苏牧云突然将叶蕴打横抱起。 “你什么意思!” “殿下忘了?昨夜大夫说要一连三日方才解毒。”苏牧云一边耐心向叶蕴解释,一边将人放到床上。 “苏牧云,要不今日你换个人?”想到昨夜的疯狂,叶蕴赶忙好言商量道。 “那怎么行,微臣今日代殿下处理事务,身体乏得很,该由殿下补偿微臣才是!” “苏牧云,你.....唔。”红唇堵截,又是一夜缠绵缱绻。 不同的是,与昨夜相比,今夜的苏牧云多了些体贴温柔,情到深处之时苏牧云引诱道:“殿下,唤我牧云。” “牧...牧云~” “殿下~” “牧云~” 顾及叶蕴的身体,苏牧云并没有缠太久,察觉身体没有异常后,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叫了太久,叶蕴嗓子哑的不像样。 “没什么。”苏牧云低头在叶蕴唇上轻啄一下:“时辰不早了,睡吧。” 叶蕴嗯了一声,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 “丑正一刻,还早,殿下继续睡吧。”苏牧云凑过来,在叶蕴耳畔上落下轻轻一吻。 却不知,这一吻意外的让叶蕴浑身一震,眸色瞬间清明了几分,她侧目看着眼前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直接贴了上去。 苏牧云先是一怔,随即化为笑意,细细回应起来。 苏牧云越吻越急促,已不是简单一个吻就能满足,方才整好的里衣散开,眸子染上情欲,苏牧云抬起来唤了声:“殿下~” 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叶蕴瞬时想逃,苏牧云可不给她这个机会。 “殿下自己点的火,要自己负责!” 又是好一顿折腾,等到苏牧云满脸餍足的离开公主府时,已是寅初三刻。 破天荒的,络云向来严谨、认真的苏相迟到了。 顶着众位大臣惊愕的目光,苏牧云面不改色的进到政事堂。 “苏相可是身体不适?”向来与苏牧云交好的蓟良关切道。 “多谢蓟大人挂怀,苏某身子无恙,只因贪睡误了时辰,让诸位大人久等了,苏某惭愧!” “唉~皇上静养,倒是辛苦了苏相,本就事务繁多,现在还要兼顾批阅奏折,怪不得会如此呀!”一旁郭淮感慨道。 “说起来,这两日都未曾见到长公主,不知又是出了何事?”礼部尚书陈远道突然问起。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苏牧云。 苏牧云微微一笑道:“有些琐事需要殿下亲自去处理,故而这几日都没能来与诸位大人商议朝事,不过诸位大人也无需过多忧心,昨日殿下已与苏某通过消息,再有几日便可了结。” “如此,我等也就放心了。”陈远道点头道,如今皇上龙体抱恙不理朝政,若是长公主再甩手不干,他们这些臣子又当如何是好,岂不是真真要累死在朝堂?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商议正事了。”苏牧云出言提醒道。 霎那间,众人安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商议朝事。 苏牧云的事,公主府的人瞒得极好,戚芸彤与文诤都不知此事,就更不用说外界百姓了。 用过午膳,连服两日汤药后,戚芸彤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便带着悦昔去八角亭散步,谁知正好碰到本该忙于公务的叶蕴。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告辞 戚芸彤松开悦昔,用两只手好好揉了揉眼睛。 “小姐,你这是?”悦昔狐疑的看着自己小姐突如其来的举动。 “你看看,那坐在亭子里的是谁?”戚芸彤只当自己看花眼了,一边眺望一边问。 悦昔留神看看道:“小姐,是长公主。” “你确定没看错?” 悦昔摇头:“确实是长公主。” “走,我们去看看。” 凉亭内,叶蕴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摇着团扇纳凉,白芷候在身后。 “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政事堂批折子?”戚芸彤被悦昔搀着一步步上来。 “乏了,歇两天,你怎么样了?”叶蕴笑望着戚芸彤。 挨着叶蕴坐下,白芷上前替戚芸彤倒了杯荷花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股淡淡荷香充斥味蕾。 戚芸彤眼睛亮了一下:“这茶不错!连着喝了两日汤药,今日总算是好些了。” “等药停了,表姐就继续跟着诤儿训练去吧,你这副身子,终归是太弱了。”叶蕴连连叹息道。 这次戚芸彤没有反驳,神色认真道:“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如果她也像表妹从小习武的话,哪里还会发生救人不成反被拖入水中的事情! 闻言,叶蕴笑笑,表姐能想清楚最好,唯有自立自强才是自己最大的保障! 南陵国皇子府 经过半年多的布局谋划,容彦终于在刘太傅的帮助下夺回太子之位。 明日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也是容彦正式入住东宫的日子,所有人都忙着打包整理物品,只盼明日天一亮就移居东宫,唯有颜妍一人在屋子里来回倒腾,将一堆不知名的瓶瓶罐罐打包在一起,最后看了眼住了半年的屋子,拎起包袱毫不留恋的出了门。 “你可知太子现在在哪?”颜妍随手拦下一个小厮问道。 “颜...颜姑娘,太子刚回来,在书房。” “多谢!” 颜妍脚步一转,往书房而去。 书房是重地,容彦从不让人靠近,还没等她走进,就被容彦的贴身护卫拦下。 “颜姑娘,殿下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长剑横栏,颜妍被阻隔在外,元苍公事公办道。 “我知道,但我有急事要见太子,元侍卫能不能替我通报一声!”颜妍焦急道,前日收到阿蕴的书信她就要走,奈何容彦外出办事,迟迟未归,硬硬生生拖到现在,今晚她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容彦,请辞启程回络云,阿蕴需要她! “这...”元苍面色为难,但想到自家主子对颜妍往日的重视,还是松了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回禀殿下。” 书房内,容彦正在跟刘冉知秘密商讨着什么,元苍突然闯进来,两人同时收声,容彦淡淡睨了眼元苍,隐隐不悦道:“何事。” “启禀殿下,颜姑娘背着包袱在书房门口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需面见殿下。” 听是颜妍求见,容彦道:“让她进来。”随后看了眼刘冉知,后者会意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很快,颜妍急匆匆的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直接道:“太子殿下,络云那边出事了,我要回络云了。” “她怎么了!”容彦腾的一声站起来,语气中除了急切外还有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 颜妍摇摇头道:“不知道,阿蕴没细说,只让我速归。” “那你.....打算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 “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阿蕴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来是特意向太子殿下辞行的,在南陵的日子,多谢太子殿下照顾!”言罢,颜妍认认真真的给容彦行了一礼。 “你无需多礼,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你,再说,你也帮了我很多。” 对她的照顾单单只是因为答应过阿蕴吗? 压下心口涌起的酸涩,颜妍忍着想落泪的冲动道:“颜妍提前祝贺太子殿下入住东宫,珍重!” 话落,颜妍逃一般的离开书房,一口气冲出皇子府,颜妍看了眼皇子府的牌匾,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直至发泄完了,才前往西城,与叶蕴安排的暗卫汇合。 颜妍走后,刘冉知从屏风后面出来,容彦看了眼他,重新坐到椅上道:“说吧,络云那边怎么了。” 自他回来,虽整日都活在血雨腥风中,可对络云的关注,从未停止过。 刘冉知抿抿唇好言相劝道:“你当真就那么在意她?殿下,醒醒吧,她日后会是络云的君主,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你只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的无需多言!”容彦隐隐有些恼怒道。 见容彦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刘冉知叹了口气道:“有人给络云皇帝举荐了一个游方道士,说是会制延绵益寿的丹药,自此之后,络云皇帝不仅将人封为国师,更是对其言听计从,整日待在后宫不理朝政,一心静养。 据探子线报,这些时日都是络云长公主和络云丞相在料理朝务,还有,听说络云后宫的一个妃嫔有孕了,想必络云长公主必是查到了什么,才会急着将颜姑娘找回去。” 容彦松了口气:“她无事便好。” “殿下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昨日四皇子被我们摆了一道,定会想法子报复回来,至于那位络云长公主,殿下大可放心,能在朝堂之中与一群男人周旋还不落下乘,自是有些手段的。” “嗯,她确实很厉害!”容彦点头认同道,在他的过往经历中,从未有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 按照叶蕴书信中所提之处,颜妍七拐八绕好一通找才在西城一个不起眼的贫民区里找到叶蕴派来接她回去的人。 “信物!” 颜妍直接将叶蕴寄来的书信拿出来,当确认是叶蕴亲笔字后,三人立即行礼:“颜姑娘!” “好啦好啦,趁时辰还早,抓紧时间赶路吧。”颜妍摆摆手道,行礼什么的,她最烦这套了。 “屋里已备好衣物,请颜姑娘更衣。” 颜妍点点头,快步走进去,将一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袍换上,接着四人扮成逃荒乞丐,顺利混出栎阳城。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装模作样 亥时将至,叶蕴刚躺下,眼前黑影划过,身侧多了个身影,苏牧云无比娴熟的钻进锦被将叶蕴揽入怀中。 抓住作乱的手,叶蕴嗔怒道:“苏牧云你别太过分!”最后一日的毒,今早不都解了么! “过分?”苏牧云含笑道:“微臣不知殿下何意,不如殿下明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独属苏牧云所有的淡淡松香味传来,叶蕴下意识的红了脸。 将头偏到一侧,避开苏牧云灼灼目光,叶蕴不自在道:“苏相、自重!” 忽觉身上一沉,苏牧云翻身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叶蕴遮挡侧脸的墨发一圈圈缠绕,苏牧云漫不经心道:“世人皆知殿下最喜男色,如今微臣毛遂自荐,殿下却置之不理,殿下,”苏牧云勾起叶蕴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慢慢靠近轻声道:“是微臣不够好看吗?” 看着眼前放大数倍的俊脸,叶蕴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罢了,她又不是圣人,送上门的美色,不要白不要! 叶蕴唇角一勾,反挑起苏牧云下颚,邪笑道:“苏牧云,这是你自找的!” 话落,叶蕴勾住苏牧云腰身一个用力,直接调换了位置,对着那张诱人的薄唇狠狠咬下去。 没料到叶蕴会主动,苏牧云先是一怔,随即眸中溢满笑意,摁住叶蕴后脑,逐渐加深。 都说开过荤的男人猛如虎,连着被苏牧云折腾了几夜后,叶蕴终于受不了了,再又一次夜幕降临后直接搬去了韶光院,与戚芸彤挤到一张床上。 “我说,你放着凤阳阁不住,何苦非来跟我挤一张床?”看着早已躺到里边准备入睡的叶蕴,戚芸彤十分不解道。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夜夜跑到凤阳阁房顶上乱叫,休息不好,只好来你这儿躲几日清净。”叶蕴闭着眼随口扯道。 “野猫?”戚芸彤半信半疑,皇城脚下,哪里来的野猫?还想再问几句,瞥见叶蕴眼下的一团乌青时,终是忍住没在出声。 一夜好梦,没有苏牧云作乱,叶蕴睡得安稳极了。 寅初,叶蕴准时醒过来,轻声轻脚的从床上下来,独自一人回到凤阳阁。 白芷早已将东西备好,叶蕴梳洗完毕,吃了几块糕点垫垫肚子便去了政事堂。 朝臣多日不见叶蕴,此时见她过来,都三三两两的与她寒暄几句,才散开。 不多时,苏牧云进来,朝臣如以往般与他打招呼,苏牧云皆笑着回应,只是当目光扫向坐在座位上品茶的叶蕴时,眸色暗了几分。 今日并无大事需商讨,除了六部之人留下做了事务交接外,其余人都回各自办公之所忙碌去了。 苏牧云与六部协商事务时,叶蕴就在一旁安静的翻看折子,遇到需解决的问题时,就用笔占着朱砂在旁边进行批注。 等她察觉到什么时,整个政事堂只剩她与苏牧云两人。 瞧着阴沉着脸盯着自己看的苏牧云,叶蕴装傻充愣故作惊讶道:“苏相面色如此难看,难不成是昨夜没睡好?” 苏牧云唇角勾勾笑不见底道;“是啊,近日府中养了只小野猫,微臣喜欢得紧,谁知昨夜无故不见了踪迹,可让微臣好一顿找!” “殿下你说,如此不听话的野猫,等微臣找到了,该怎么罚它才好?” 闻言叶蕴有些心虚的反驳道:“许是苏相逼的太紧,它不得不跑呢。” “哦?”苏牧云突然靠近,俯身凑到她耳畔小声道:“可微臣分明记得,浓情蜜意时,是殿下亲口说喜欢微臣的,不是吗?” 叶蕴顿时感觉脸颊烫的厉害。 无耻!床笫间的话,他居然也信! 可苏牧云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附在她耳畔继续道:“微臣夜里视物能力不好,万一不小心翻错了窗、抱错了人、那就不太好了,所以殿下今夜可要继续逃?” 威胁、赤条条的威胁! 偏偏叶蕴还不能说什么,真是欲哭无泪啊,早知这货如此麻烦,当初真不应该救他! “不了,今夜本宫哪也不去,就在凤阳阁里待着!”叶蕴再三保证。 “好,殿下记得说话算话。” “这个自然,本宫身为公主,岂能出尔反尔。” 苏牧云满意了,薄唇状似不经意般擦过耳畔,叶蕴浑身一僵,该死的苏牧云,还真是会撩人! 什么温文尔雅、既有风度又有涵养,纯粹是胡扯!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腹黑的很! 重新回到案前,苏牧云又回到了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一举一动端的是世家公子的姿态,令人赏心悦目。 小声嘀咕了一声装模作样,叶蕴继续开始忙活手头上的事务。自从在叶蕴面前暴露了自己会武的事情后,苏牧云再未服用过息功丸,因而纵然叶蕴说的很小声,他还是听了个真切,对此苏牧云只是淡笑一声,装作不知。 又是勤勉的一日。 从政事堂出来,日头刚刚落下,西边赤红的霞光弥漫,着实好看,叶蕴受到感染,心情都好了几分。 “今日景色甚美,本宫走着回去。” 闻言,楚辞示意车夫赶车先回,自己则跟在叶蕴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太医院 桌案前,秋月白将今日各宫出诊情况记录下来,而后收整东西准备回府,却被要留守值夜的方伶抓住。 “秋兄,在下有个不情之情,还望秋兄能够答应。”自从洛城回来之后,方伶与秋月白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兄弟相求,秋月白自然不会拒绝。 “方兄有事大可直言,秋某一定尽力!” “家里老母身子不爽利,我实在放心不下,今夜可否请秋兄替我当值,改日秋兄值夜,我来补值。” “不过是值夜,不是什么大事,既是家母有事,方兄赶紧回去吧,今晚我留守。” “如此多谢秋兄!”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快去吧!” “哎!”方伶掉头就走。 秋月白看看收拾好的药箱,微微一笑,又将东西放下,寻出未看完的医书读起来。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秋月白放下医书,活动活动筋骨,打算出去走走。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撞破 秋月白一边望着天色,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行至一偏远处。 秋月白本打算离开,却听草林中传出一道女子的旖旎声:“嗯~王爷~” “说,本王与那个老不死的谁更厉害,嗯~” 女子娇喘连连:“自是王爷更胜一筹,啊~王爷轻点,别伤了我们的孩子...” 如此伤风败俗的对话成功让秋月白停下脚步,王爷,哪个王爷?如今后宫有身孕的嫔妃只有静嫔一人,难道私通外男霍乱后宫的会是她! 秋月白浑身一震,不行,他要将此事尽快告诉长公主,皇室血脉岂可混淆! 慌乱中秋月白不小心摔了个大跟头,一声闷响,成功惊扰了滚到一起的两人。 “谁!谁在那!”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秋月白吓得白了面色,匆忙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奋力往前跑! 整理好衣裙梦吟从地上起来,看着跑掉的身影惊恐道:“王爷快想想办法,要是被此人捅出去,那老匹夫绝对饶不了我们!” “怕什么,”静安王冷嗤道:“你以为那老匹夫还有几天可活?” 闻言梦吟不傻,细细盘算一番,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丹药...” 静安王瞥了她一眼道:“算你还有几分聪明,不过,”静安王看向方才被人压过的地方沉声道:“眼下还不是翻牌的好时候,算算时间,老匹夫也该醒了,你即刻回你的宣景阁去,稳住那老匹夫,剩下的事,本王自会处理。” “好,王爷一切小心。”梦吟整理好仪容匆匆回了宣景阁。 另一边,秋月白一口气跑回太医院,整个人坐立难安,冷静!他们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就算想要找人也如大海捞针,他只需坚持到明日交接即可! 这样一想,秋月白瞬时安心下来! 低头瞧了眼沾满泥土的官袍,秋月白解开腰带正欲脱下衣服清理时,面色陡然一变,平日里挂在腰间的药囊不见了! 糟了,定是摔倒的时候落到草丛里了! 秋月白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揪起来! 公主府凤阳阁内 亥时一到,苏牧云准时翻窗而入,听着旁边传来的响动,叶蕴没有半点要搭理的意思。 直到苏牧云脱完衣服,如泥鳅般滑入被窝。 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叶蕴倏地睁开眼,对上某人含笑的眸子。 “都处理好了?”她走的时候户部账目出了些问题,苏牧云临时被叫去处理。 “嗯,由于洛城突发灾情,朝廷大力赈灾,导致这半年国库有一定亏损,好在有殿下之前搜出的那批黄金在,虽不及往日充盈,但也不会造成太大亏损。” 提起洛城,叶蕴倒是想起一事:“洛城多雨,史志里也曾记录过几起洛城发生水患之事,我翻看过当时的记录,无外乎都是加固河堤,可河道治理,关键在疏,而非固!只有河道通畅,水流有流向之处,才不会发生上游淤堵河床崩塌之象。” “殿下,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眸中划过意料之外的惊喜之意,苏牧云轻柔的在叶蕴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道:“明日微臣便将此事告知工部,由工部派人去洛城治理河道。” 叶蕴点点头:“此事还要趁早,若能赶在冬日之前完工,明年洛城百姓就能免受水患之扰了。” “殿下说的极是,正事说完了,接下来殿下是不是该为昨日的行为负责了,嗯~”苏牧云支身侧躺,故意将尾音拉长,气氛暧昧十足。 叶蕴唇角勾勾红唇动动,吐出一声:“好~” 苏牧云瞬间化身为狼,扑身而上。 欢闹许久,将至子时,苏牧云将瘫软在床的叶蕴捞起来抱入怀中,怜惜的在嘴角吻吻:“睡吧,殿下。” 叶蕴没有说话,反手勾上苏牧云的脖子,两人相拥而眠。 辰时一到,胆战心惊的秋月白连药箱都来不及拿,慌里慌张的往外冲,岂料,人还未出太医院大门,就被一对禁军拦下。 “你可是太医秋月白?” “这位军爷有事吗?” 副统领蒋仲冷笑道:“我乃禁军副统领蒋仲,有人状告你强迫宫女,淫乱后宫,皇上有旨,即刻将你打入大理寺,等候发落!,来人,将人拿下!” “等等!副统领,冤枉!下官冤枉,下官请求面见皇上!”胳膊被反缴,秋月白大声高喊,希望可以面见皇上自证清白! 可蒋仲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胳膊一挥:“带走!” “冤枉!皇上!下官冤枉啊!” 听闻秋月白出事方伶匆匆跑出来,却见人已经被带走,顿时急的跳脚。 “林太医,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禁军要将秋太医带走?” 目睹全程的林太医道:“说是秋太医淫乱后宫,被皇上打入大理寺了。” 淫乱后宫? 方伶绷脸反驳道:“这绝无可能!” 宣景阁 静嫔窝在宇文雍怀中小声抽泣:“自臣妾入宫,一直都是辛红贴身伺候,如今却因遭人侮辱投井自缢,臣妾真是于心不忍啊~还望皇上还辛红一个公道,允臣妾厚葬辛红,也不枉臣妾与她主仆一场!” “爱妃放心,要真是他所为,朕绝不姑息!”宇文雍一边哄着静嫔,一边厉声道。 “皇上是不信臣妾?如今物证、人证均在,还有何好狡辩的!”静嫔肩膀耸动,掩帕抽泣,越发厉害起来。 “好好好,爱妃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此事朕立刻交由蓟良审理,务必尽快使其认罪!” 静嫔放下帕子,泪眼婆娑道:“谁人不知长公主与秋太医走的近,而长公主又在大理寺任职,蓟大人虽掌管大理寺,可如若长公主插手,恐怕蓟大人也很为难,不如将此事交由静安王处理?”静嫔试探着:“王爷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结拜兄弟,是长辈,纵然长公主想干什么,也不好过多干涉。” 后宫不得干政,若是平常,单是静嫔这番话就足以让她打入冷宫,可如今,宇文雍早在丹药的侵蚀下没了理智,又被静嫔日夜蛊惑,竟是想都没想应了下来:“就按爱妃的意思,郭德槐即刻去传朕的口谕,让静安王负责此事。” 宇文雍看不见的角落里,郭德槐与静嫔悄悄对视一眼:“是,奴才即刻就去!”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突破口 大理寺监牢 秋月白狼狈不堪的被人推进监牢,蒋仲瞥了眼秋月白道:“你们两留下,任何人不得接近此人。” “是!” 见状,蒋仲面露满意,漫步离开。 监牢门外 蓟氏父子站在一处,见蒋仲出来,蓟良上前道:“蒋副统领,敢问这是?” “蓟大人,秋月白淫乱后宫皇上亲自下旨押入大理寺,此人暂由禁军看押,就不劳蓟大人费心了,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望着蒋仲傲不可长的背影,蓟子真皱眉道:“父亲,你说皇上这是何意?” 人押入大理寺却不让他们接手,是皇上对他们不放心? 未等蓟良回答,前院有衙役找来:“启禀大人,门口有位自称是太医院的人,求见大人,不知大人见与不见?” “太医院?”蓟子真呢喃一声看向蓟良:“刚押入一位,如今又找上门一位,这太医院还真是有趣,去将人带过来。” “是!” 不多时,衙役领着人进来,方伶一进来就对两人行了大礼。 “下官太医院方伶求二位大人救命!” “方太医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快快请起!”蓟良边说边看了眼蓟子真,蓟子真会意立即将人从地上扶起:“方太医有事但说无妨,若能帮上忙,我与父亲自当尽力而为。” “两位大人,具体事宜下官不知,但下官敢拿项上人头担保,秋太医绝非品行恶劣之人,此事定有误会!” “方太医所说的秋太医可是被押入监牢的那位?”蓟子真道。 “正是!”方伶点头道:“昨夜下官因家中有事请秋太医帮忙值夜,谁知仅仅过了一夜,秋太医就成了淫乱后宫之人,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望两位大人能查明真相,还秋太医清白!” “这事...恐怕我与父亲无能为力,皇上有旨,此人由禁军负责看守,便是我与父亲也不能插手。”蓟子真遗憾的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方伶面如死灰,半响,他重燃希望道:“不知可否能让下官见见秋太医,求你了,蓟大人。” 蓟良看着方伶,良久才道:“跟本官来吧。” “多谢大人!” 三人来到监牢最深处,未等三人靠近,便受到禁军阻拦:“蒋副统领有令,任何不得接近囚犯,还请大人速速离去!” “放肆!”蓟良面色一冷呵斥道:“大理寺乃是本官管辖之地,凡押入大理寺监牢者,上至皇家贵胄,下至普通百姓,本官都有核验之责,尔等此言,是要本官枉顾律法于不顾么!” “卑职不敢!”两位禁军吓得直接跪下。 “念尔等也是职责所在,本官不为难你,将牢门打开,本官日常寻问几句便走,不为难你们。” 两人有些迟疑。 “怎么,真要本官上报皇上,闹到圣上面前?”蓟良暗暗施压道。 闻言禁军直呼:“不敢!”立即站起将牢门打开。 “你是何人?”蓟良站在门口,象征性的问道。 “回大人,下官秋月白,太医院任职。”秋月白作揖道。 “所犯何事?” 秋月白抿抿唇道:“下官是被冤枉的,下官无罪!” “有罪无罪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本官说了算,证据说了算。”蓟良正声道。 “是,大人说的没错,下官会自证清白的!”秋月白目光坚定道。 瞥了眼身后的方伶,蓟良小声道:“长话短说。” 方伶欣喜的点点头上前拉住秋月白胳膊道:“秋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秋月白一把抱住方伶大声道:“方兄,我没有淫乱后宫,我是清白的!” 随即悄悄将一块玉佩连同一封信塞到方伶怀里,避开他人视线道:“方兄,速去公主府找长公主!” 方伶点点头小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将东西送到!”随后又故意说:“我信你,你放心,只要你是清白的,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 “好了,时间到,走吧!”蓟良提醒道。 “你好好保重,我走了!”方伶松开秋月白,跟在蓟良、蓟子真身后离开。 与蓟氏父子告辞后,方伶匆忙去了公主府,得知叶蕴不在府中,方伶心急如焚,本想先离开事后再来,可又怕横生事端,索性一屁股坐在公主府的台阶上顶着门口守卫恶狠狠的视线死等。 谁承想,这一等就是一日。 晚间,待叶蕴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台阶上坐着一人时,先是一愣,而后再三端详后迟疑道:“方太医?” 听到有人唤自己,方伶迷迷糊糊睁开眼抬起头,看清是谁后立即清醒过来,猛地站起来道:“长公主,您终于回来了,下官等了您许久!” “方太医找本宫所为何事?” “长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府前堂 叶蕴坐上位,方伶坐下首,得知方伶整日滴水未进,命丫鬟端来一盘点心及茶水。 方伶吞咽着连吃了几块点心方觉有了力气,他简明扼要的将事发经过讲述一遍,然后拿出秋月白递给他的东西双手奉上。 “秋兄说要将此物尽快交由长公主。” 面前的玉佩叶蕴并不陌生,正是当初她亲手交给秋月白的信物。 将玉佩搁到一旁,叶蕴打开信封,信中详细记录了昨夜他亲眼目睹之事,以及两人之间恬不知耻的对话。 王爷?是宇文讦还是裴伟霆?寻了这么久,没想到突破口在这儿! 叶蕴一边沉思一边将信纸折好重新装回信封当中。 “长公主,秋太医的事...” “此事本宫已知晓,接下来的事方太医就不必掺和了,本宫自有打算!” 听叶蕴这么说,方伶终于放心了,这下秋兄有救了! “是,下官告退。” 瞥了眼手中的信,叶蕴拿起玉佩,径直去了书房。 “主子!”衡芜、楚辞一同进来。 “楚辞,找人将龙三换回来,本宫有事要问。” “是!”楚辞立即出去着手安排。 半个时辰后,楚辞带着龙三进来。 “属下见过主子!”龙三单膝跪地道。 “近日裕王都在忙些什么?” “裕王侧妃即将临盆,裕王整日相陪,一切如常。” 叶蕴又道:“昨日裕王可曾入宫?” “昨日侧妃腹痛,裕王守了一夜。” “好,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龙三拱手退下。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监视 如此看来,梦吟背后的主子是静安王! 此人先是煞费苦心寻了一个与静姝皇后十分相似的女子送入后宫企图迷惑宇文雍,不料被她从中作梗,没能如愿。 如今又生一计,靠一个江湖骗子研制假丹药,一边掏空宇文雍身子,一边与梦吟苟合企图混淆皇室血脉,倘若帝王殡天,他便可用一道假圣旨举荐自己的骨肉上位! 届时,再由梦吟出面以辅佐之名赋予摄政之权,这天下就彻底属于他裴家了!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惜呀,叶蕴嗤笑一声道:“楚辞,命人全天监视静安王府,静安王的一举一动本宫都要知晓! 衡芜,窦公公出宫后,宫里可还有能用之人?” 闻言衡芜一惊:“主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蕴挑挑眉:“这很难猜吗?要说谁能对后宫了如指掌,莫过于总管太监。” 衡芜沉默片刻道:“主子聪慧,宫中尚有几人可用。” “很好,安排他们进宣景阁,盯死静嫔和郭德槐,另外,想办法给沈大统领提个醒,他手底下的禁军不干净!” “是!”衡芜想想又道:“国师那边,是否要派人看着?” “这个..”叶蕴道:“就交给楚辞去办吧。” 楚辞拱手领命! “行了,都下去准备吧。” “是!”二人齐声道。 深夜,苏牧云翻窗进来的时候就见叶蕴躺在贵妃椅上愁眉不展。 “发生了何事?需要微臣做些什么?”熟稔的将人打横抱起,苏牧云边走边道。 “你自己看看吧。”叶蕴将方伶送来的信掏出来塞到苏牧云手中。 将人放到床上,苏牧云这才腾出手去看信上的内容,看完之后,苏牧云嘴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此事交给微臣,殿下早些休息,嗯?”亲手为叶蕴脱去靴子,盖好被子,苏牧云俯身亲了亲眼前诱人的红唇,继而翻窗而出。 叶蕴本想问苏牧云做什么去,可他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的叶蕴根本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不见了。 罢了,他既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了,能让她忌惮的无非是裴伟霆手上的五万护城军,他若要反,三千禁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若是有人能代替裴伟霆掌管护城军就好了! 这么想着,忽有一张面孔闯入脑海,叶蕴一顿,心下暗自盘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一沉,后背处多了一张滚烫的胸膛,叶蕴闷声道:“回来了?” “嗯,都处理好。” “可是..裴文宇...”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既然如此,她就放心了! 这回,叶蕴彻底睡了过去。 虽拉拢了裴文宇,可叶蕴终究是不放心,次日,叶蕴在去往政事堂的路上,趴在马车里匆匆写下一封书信交给楚辞,让他亲自将信送到戚仲铭手上。 当天晚上,叶蕴收到了戚仲铭的回信,信中说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想什么呢!”才处理完事务赶来的苏牧云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被苏牧云抱到怀中的刹那,叶蕴习惯性的伸手勾住苏牧云的脖子,眸色幽深道:“父皇的身子拖不了太久,既然他们想反,不如本宫推他们一把。” “殿下已经动手了?” 叶蕴点点头:“不出意外,也该回来了。” 叶蕴话音刚落,衡芜一身劲装从外面进来,再看到苏牧云时,衡芜身形一顿,随即道:“主子,人已经救回来了,只是...用了刑!” “伤势如何?” 衡芜看了眼叶蕴沉声道:“肋骨断了两根,手上动了拶刑,指骨断三根。” 闻言叶蕴眉头紧皱,她料到有人会趁机动刑,却没想到下手这么狠,松开苏牧云,叶蕴从身上下来冷声道:“人在哪?” “西苑东厢房。” “速去将方伶找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要保住秋月白的手!”他是太医,若是手指断了,岂不是要他的命! “是!”衡芜一身血污来不及换下,调头又往方伶家而去。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苏牧云乖乖点点头:“早些回来。” 叶蕴到西苑时,秋月白已陷入昏迷,瞧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皮肤的秋月白,叶蕴手指紧收,裴伟霆,这笔账,本宫先给你记下! “喜宝!” 躲在一旁观望的喜宝马上跑过来:“公主,喜宝在!” “你去打盆热水来,帮秋公子清理身子,动作轻些,他伤的很重!” “公主放心,喜宝这就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身轻嗤:“看来络云长公主最大的爱好是捡男人。”光是从喜宝嘴里听到的就有两个了,如今又抬回来一个。 叶蕴转过身盯着男人看了半响才记起他是谁:“楼子渊。” “承蒙长公主还记得在下。” 扫了眼楼子渊行动如常的腿叶蕴道:“好了?” “这还要感谢长公主的照顾。” “既是感谢,就要有感谢人的觉悟。” 楼子渊掀起眼皮扫了眼叶蕴道:“长公主想让在下做什么。” “这段时间,由你来照顾他。”叶蕴指了指床上的秋月白。 楼子渊看了眼秋月白道:“我不会照顾人。”长这么大都是别人来照顾他的。 “不会可以学!”叶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养他这么久,也是时候收点利息回来了,等她忙过这一阵,就跟他好好聊聊婆罗花的事! 恰好此时喜宝端着铜盆进来,叶蕴立即道:“喜宝,教楼公子如何照顾人。” “啊?”喜宝一愣,对上叶蕴寒气渗人的眸子赶紧改口道:“好,楼公子请靠近些。” 接着,在叶蕴不善的目光下,楼子渊动作僵硬的跟着喜宝轻轻为秋月白擦拭血迹。 等两人擦的差不多时,衡芜带着方伶进来。 “下官见...” “不用多礼,快去看看他的伤,无论如何要保他无恙。”叶蕴催促着。 “长公主放心,下官与秋兄是异性兄弟,下官定会竭尽全力!”说完,方伶拎着箱子进去开始为秋月白治疗。 秋月白的指骨断的很厉害,方伶不得不很小心的为他固定包扎,深怕一个用力过度,给他造成新的伤害,整个过程,叶蕴都亲自盯着,直至彻底结束,叶蕴才在衡芜的陪同下回到凤阳阁。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倒打一耙 里面灯还亮着,苏牧云在等她。 这个认知让叶蕴心里一暖,转身跟衡芜说了声:“下去休息吧。”叶蕴推门而入。 灯下,苏牧云正翻看着叶蕴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野史,听见响动,放下书,抬头望过来,勾唇笑道:“回来了?秋太医的伤怎么样了?” “有方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叶蕴说完上前从苏牧云怀里抽出书放到一侧温声道:“别看了,灯光太暗,容易看坏眼睛。 日后若是想看,让人多点几盏灯。” “好。”苏牧云含笑应下。 秋月白被劫的消息传来,裴伟霆发了好大一通火,屋里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一遍,吓得静安王妃缩在角落不敢靠近,她嫁与静安王多年,府中上下都是她说了算,何时见静安王发这么大火。 “人是在大理寺丢的,蓟良他人呢!”裴伟霆怒不可遏道。 “回...回王爷,蓟大人早早就回府了。”裴伟霆的心腹战战兢兢道。 “回府?”裴伟霆冷笑一声:“焉知不是他与贼人早已串通故意放走了囚犯?点兵!随本王前去讨个说法!” 一炷香后,裴伟霆换了身铠甲,率几十名亲兵将蓟府团团围住破门而入。 “老爷,不好了,静安王带人闯进来了!”看门老丈跌跌撞撞的跑到后院敲响蓟夫人的门。 “老爷,这...”蓟氏夫妇从睡梦中惊醒,蓟夫人担忧的看着蓟良。 拍拍夫人的肩膀,蓟良安慰道:“夫人没事,有我在,我出去看看。” 披上外袍,蓟良随老丈去了前院,恰好此时,被声音惊动的蓟子真也赶出来。 “父亲!” 蓟良看了眼蓟子真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来势汹汹的裴伟霆道:“不知王爷深夜带人闯入府邸可是奉皇上的旨意?” “不是!”裴伟霆冷声道。 “那下官就不明白了,王爷私结军队无旨闯入大臣府中,到底意欲何为?莫不是对皇上有不洁之心!”蓟良铿锵有力的话让裴伟霆面色一怔,当即反驳道:“蓟良你休要胡言!本王对皇上那是衷心一片! 倒是你,本王怀疑你私勾外人,营救囚犯,念在你我往日同朝为官的份儿上,待本王禀明皇上后,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一听裴伟霆要私扣罪名,蓟子真当即忍不住了:“王爷慎言!王爷说我父亲私勾外人,放走囚犯可有证据?莫不是王爷自己看护不当,丢了犯人,就想用莫须有的罪名让我父亲代你受过吧!” “放肆!”心事被蓟子真捅破,裴伟霆恼羞成怒道:“黄口小儿好大的胆子,胆敢如此置喙本王,本王今日就替你父亲好生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裴伟霆飞身而上,蓟子真没料到他会动武,因而只能狼狈的躲开,可裴伟霆下定决心要教训一番蓟子真,一击不成再一击,下手越来越狠! 裴伟霆一手战戟使得密不透风,没有武器的蓟子真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很快四肢及背后就多了不少口子。 蓟良看的心惊,再打下去,只怕不是教训那么简单,而是想要他儿子的命了! “王爷,小儿无知,还请王爷高抬贵手,不予他计较,停手吧!” “父亲不必求他!”抹了把嘴角的猩红,蓟子真咬牙道:“鼠目之辈不配为王!” “你住口!”蓟良呵斥。 “好小子!今日本王就让你看看,本王够不够格!”嘴角浮起一抹嗜血的笑,战戟脱手而出,直冲蓟子真门面,这一招,裴伟霆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子真!”蓟良肝胆俱裂,这要被击中,子真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银鞭缠住戟叉用力一甩,生生将原本的轨道移了位。 捡回一条命的蓟子真深深吸了口气,是他轻敌了,没想到静安王这把年纪了,武力不减当年。 “长公主!”眸中闪过光亮,蓟良随即向叶蕴靠拢。 叶蕴冲蓟良点点头,遂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蓟子真:“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蓟子真点点头作揖道谢:“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无妨。”若不是她,蓟府也不会有此一遭,听龙骑卫来报说裴伟霆带人去了蓟府,她就猜到要出事,幸好来的不算晚。 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人,叶蕴皮笑肉不笑道:“静安王这是何意?大理寺囚犯被劫一事本宫已有所耳闻,王爷不去查找线索,反而来蓟府闹事,恐怕说不过去吧。” “长公主所有不知,人是在大理寺丢的,本王有理由怀疑蓟氏父子私放囚犯,意图不轨!”裴伟霆仍旧扬着下巴态度强硬道,那架势分明是把叶蕴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哦?”叶蕴嗤笑道:“如此说来,本宫也有理由怀疑,是静安王贼喊捉贼意图陷害朝廷命官,毕竟,”叶蕴眼眸半眯道:“父皇可是将此事交给了王爷你呢?于情于理,犯人丢了,王爷应担主责,不是吗?” “你!”裴伟霆被叶蕴怼的顿时火冒三丈,身后亲卫剑身出鞘,场面一触即发! “大胆逆贼,胆敢犯上作乱,谋害公主,杀无赦!”楚辞带人突然闯进来,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裴伟霆带来的十几名亲卫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你!你竟敢!”裴伟霆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回头望着地上的尸体,心痛的犹如在滴血!这可都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的心血呀!还没发挥他们的价值,就被宇文蕴这个疯女人毁了! 裴伟霆心里那个恨呀,恨不得将叶蕴就地处死! “静安王这说的什么话,本宫已查明,这些亲卫都是刺客假扮的,意图刺杀本宫,如今静安王如此护着这些刺客,可是与刺客是一伙的?意在本宫性命!”说到最后叶蕴轻飘飘的看了眼裴伟霆,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裴伟霆毫不怀疑,如若他敢说是,宇文蕴敢让他在一息之间毙命! 算了,小不忍乱大谋,今日这笔账,他记下了! 裴伟霆忍下怒气对叶蕴服软道:“长公主误会,臣不是那个意思,既是刺客,死不足惜!” 叶蕴面上浮现满意二字,她朗声道:“误会一场,折腾了一夜,静安王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 亲眼看着裴伟霆离开,叶蕴让楚辞带人收拾院子,自己则跟蓟氏父子去了前堂。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谣言 “今夜多谢长公主赶来解围!”前堂,蓟氏父子郑重向叶蕴致谢。 “蓟大人快请起,说来,此事也是因本宫而起,倒是让蓟府代本宫受了无妄之灾。”叶蕴面带愧疚道。 “敢问长公主,人可是长公主所劫?”蓟良看了眼叶蕴沉声道。 没有隐瞒,叶蕴点头道:“是我派人去劫的。” “公主最擅断案,可知如此一来此人更难自证清白!”蓟良不赞同道。 闻言叶蕴笑笑道:“蓟大人可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静安王严刑逼供,差点将人打了个半死,本宫若不劫狱,明日收到的就是秋月白的尸体。 蓟大人可知静安王为何跟一个小小太医过不去?” “臣不知!” “那是因为秋太医无意间撞破了他与静嫔的奸情!”叶蕴冷声道。 “长公主,这...”蓟良大吃一惊,与蓟子真对视一眼转向叶蕴。 “静安王早有谋逆之心,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本宫还有事需处理,蓟大人多保重!” “长公主若有用的上老臣的,还请直言!” “放心,如有必要,本宫不会客气的,先走一步!” “长公主慢走!”蓟氏父子齐声道。 出了前堂,叶蕴带着一众府兵回了公主府。 凤阳阁,叶蕴躺在贵妃椅上眉间难掩倦意,内室,苏牧云穿戴好衣服走出来替叶蕴按压穴位,舒缓疲惫。 “快走吧,在耽搁下去该迟了。”叶蕴闭着眼闷声道。 “好,今日好好休息,嗯?” 苏牧云摁的力度刚刚好,叶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声音愉悦道:“今夜与裴伟霆撕破了脸,想必这一两日就会有大动作,我有其他事情要忙无暇分身,朝堂那边...” “殿下放心去做,朝堂有微臣在,不会乱。” “嗯,去吧。” “好。” 苏牧云走后,叶蕴浅眯了一会儿,又立即将衡芜、楚辞唤来书房。 书房内,主仆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响才结束。 衡芜与楚辞出去后,叶蕴干脆留在了书房,方便坐镇指挥。 衡芜出府不过半个时辰,帝都城流言四起,有关静安王与后宫嫔妃有染的消息席卷全城,就连宫中宫女都开始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没?” 一群宫女、太监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我知道,是静安王与嫔妃私通一事!” “嘘!你活腻了,这种事你都敢说?” “怕什么,宫外都传开了,听说与静安王私通的嫔妃,还怀了静安王的孩子!” “啊?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岂不是杀头之罪?” “皇上如今深受头疾所困,哪还有精力关注其他事!” “不是说国师进贡的丹药可以治好皇上的头疾吗?” “谁知道呢,听宣景阁的宫女说,皇上近日喜睡,每日睡得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多。” “啊?那你们说,皇上该不会是....” “呸呸呸,这话你都敢说,不要命了!散了散了,该回去了!” 宣景阁 静嫔刚刚伺候宇文雍睡下,听到贴身宫女的禀告,即刻吓得面色惨白,遂将郭德槐叫进来。 “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静嫔吩咐道。 “是!”宫女福身,从外面出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没有外人,郭德槐露出本色,他径直上前摸了摸静嫔的脸,随即将人拽到怀里顺势坐下来。 “别闹,我与王爷的事被捅出去了,你速去与王爷联系,让他来见我。”静嫔面色急切道。 “急什么,后宫嫔妃那么多,又没指名就是你,娘娘可别自乱阵脚!”郭德槐说着将头埋进静嫔的胸脯,深吸一口:“唔~真香啊!” “哎呀~你别闹,他还在里面呢!”静嫔娇笑着将人推开。 “放心,那老匹夫刚服了药,睡的死着呢,就是有人来趁机砍了他的头,想必他还做着美梦呢! 来,让奴才亲亲~” “讨厌~” 不久外面传来响动,两人旁若无人的做起来。 内塌上,本该昏睡的宇文雍此刻正瞪大眼睛,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外面那对奸夫淫妇乱刀砍死! 要不是嘴巴被叶蕴死死捂住,宇文雍早骂出声了! 一刻钟前,叶蕴潜入皇宫,本是想将裴伟霆谋反之事禀明,拿到兵符暗中调兵部署的,谁成想,她刚用臭草将人熏醒,梦吟就给她来这一出,这回好了,她连解释的机会都免了。 似是觉得不尽兴,郭德槐停下来道:“不如换个地方?” “你想去哪?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孩子。”静嫔娇喘不停,磕磕巴巴道。 “去浴池如何?那日你与静安王在池中戏水,可是让奴才好生羡慕~” 静嫔嗔怒的瞪了眼郭德槐道:“这醋你也吃!” “如此,走吧,娘娘?”郭德槐亲手为静嫔拉上衣服,随即两人出了门,不多时就听偏殿传来比之前更大的响动。 叶蕴松开手,宇文雍怒斥道:“贱人!” “父皇,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机,静安王近日就会有所行动,儿臣是来...” 叶蕴话未说完,宇文雍将拇指上的扳指拔下来:“拿去!” “父皇,这是?”叶蕴惊诧的看向宇文雍。 “凭此物可调动皇宫三千禁军。” “是!”叶蕴双手接过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衡芜!” 一道身影飞身而下。 “父皇,这是衡芜,是母后留给儿臣的亲卫,这几日就让她留在宫中保护父皇吧。” “还有,”叶蕴顿顿道:“儿臣已查明,国师是静安王的人,那丹药,父皇不可再服,若再有丹药送来,父皇不妨假意服之,事后交由衡芜处理掉。” “好,父皇听你的,蕴儿千万小心。” “父皇保重!”叶蕴对着宇文雍重重一拜,随即消失在宣景阁。 静安王府 风声吹到静安王妃耳朵里,静安王妃将东西砸个稀碎,后不觉解气,一口气冲进静安王书房里。 “王爷,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王爷当真与皇上的妃嫔有染?” 静安王沉默不语,旁边站着的三个心腹,面面相觑,想走又不敢走,只能摸摸鼻头,默默转过身去。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择日不如撞日 “你先出去,此事稍后再议。”裴伟霆阴沉着脸道。 “王爷,这些年,妾身为你生儿育女,操持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这么对妾身,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住口!”裴伟霆一巴掌将静安王妃扇到地上。 静安王妃捂住脸,一脸不可思议道:“王爷,如今你居然为了外面的野女人打我?” “来人,王妃失德,押回院子禁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出来!” 裴伟霆话落,立即进来两人将静安王妃架出去! 副将左昌水瞧了眼裴伟霆的面色道:“如今连王妃都听信了传言,宫里可想而知,王爷,我们不能再等了,万一先被皇上知道了,我们就麻烦了!” “左副将说的是,此事宜快不宜慢,到时候功成名就,谁敢说王爷,不,是皇上半句不是!”副将郝强也劝说道。 “依你们所言,何时动手好?”沉思片刻,裴伟霆道。 三人互看一眼道:“择日不如撞日,理当速战速决!” “再此之前,还要先解决一个人。” “谁?” “宇文蕴!”裴伟霆冷着眼,眸中杀意四起。 “王爷打算如何做?”一直未出声的金宵道。 裴伟霆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仿佛已经预见了叶蕴凄惨的下场。 夜阑更深,公主府一片寂静,几十道黑影唰的飞过高墙,直奔叶蕴卧榻之所而去。 不巧,与前来巡视的府兵相撞。 几乎是兵器相交的同一时间,抓刺客的呼喊声传遍整个公主府。 听到响动,叶蕴从睡梦中醒来,穿上外衣,拿起宝剑破窗而出直奔事发地。 “何处来的毛贼,竟然擅闯本宫府邸!”叶蕴冷眼盯着黑衣人,眸色渗人。 “要你命的人!”为首之人冷笑一声高呼:“杀了宇文蕴,赏金人人有份!” 所有人一同扑向叶蕴,利刃出鞘,叶蕴迎面解决掉一个,转而继续与其他人厮杀在一起。 至于公主府的那对府兵,早已被杀了个精光。 黑衣人攻势越来越猛,叶蕴一个不防肩头被刺了一剑,沉着脸看了眼伤口,面上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既如此,你们就为本宫陪葬吧!”叶蕴立刻拿出不要命的架势,毫无章法,一通乱砍。 一时间蒙面人很难近身,不过这也有个致命弊端,体力消耗的快! 身心俱疲下,叶蕴动作慢了许多,也就是这一息的停顿,让为首的蒙面人找准时机,一剑刺入叶蕴心脉! “噗~”叶蕴僵在原地,嘴里喷出一口血。 蒙面人唰的抽出来,叶蕴身子一转直接落入荷花池,再没出来。 “怎么办,王爷的命令是取宇文蕴项上人头。” “那一剑正中心脉,她活不了了,走吧,回去复命!” “是!” 静安王府 “宇文蕴当真死了?”裴伟霆不可置信道。 “回王爷,一剑穿心又滚落水池,想必长公主现下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左昌水洋洋得意道。 “好!此事本王记你一功!”裴伟霆抚掌大笑道。 “多谢王爷!”左昌水大喜。 “你们三人立即召集人手,随本王攻入皇城,捉拿宇文雍!”裴伟霆披上龙袍,手拿战戟,高声大喝。 “是,皇上!”三人同时跪下行跪拜之礼。 “哈哈哈哈哈...”裴伟霆双臂大张,仰头畅怀大笑。 丑时三刻,蒋仲带着几个心腹早早守在南宫,见裴伟霆率护城军而来,忙将宫门打开。 “王爷!” “嗯,蒋副统领,宇文雍在哪?”裴伟霆道。 “在宣景阁。” “众卿随本王去宣景阁,活捉宇文雍!” “是!” 大批人马向宣景阁移动。 “大事不好了,静安王、静安王带人攻入皇宫了!”皇宫内,到处都是太监、宫女的尖叫声。 宇文雍被这声音吵醒,他看着坐在妆奁前面若桃花,嘴角上扬,满脸喜色的女子,龙眸沉了几许。 “爱妃,外面在吵什么?” “吵什么你不知道吗?”静嫔把玩着头发转向宇文雍,在宇文雍狐疑的目光下大发善心道:“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因为这天下马上就要易主了,从此以后就要姓裴了,而我,”静嫔神采奕奕道:“马上就是新皇的贵妃了!” “爱妃,你在说什么,朕听不懂。”宇文雍茫然的看着静嫔。 静嫔嗤笑一声,一脸鄙夷道:“听不懂?你很快就听懂了!” 殿门被人一脚踹开,殿内被人团团围住,宇文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两个护城军拖了出去,扔在地上。 “混账,朕是皇上,你们敢!”宇文雍跌坐在地怒斥道。 宇文雍狼狈不堪的样子成功取悦了裴伟霆,他哈哈大笑两声:“皇上?”一脚踹向宇文雍心窝,裴伟霆大放厥词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成王败寇,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我,裴伟霆!也是络云未来的皇上!” 宇文雍本就被丹药掏空了身子,如今被裴伟霆这一踢,差点咳的没缓过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宇文雍仰头望着面色癫狂的裴伟霆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朕待你不薄!” “不薄?”裴伟霆向是听了什么笑话,面色狰狞道:“你将我手中的权利一缩再缩,从二十万大军到五万护城军,这就是你说的不薄?” 闻言,宇文雍失望的闭上眼:“朕保裴家世代传袭这难道不是天恩?” “谁稀罕一个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王袭,朕要的是这万里江山!哈哈哈哈,来人,将宇文雍给朕绑起来,这后宫的其他人全都给朕绑到这里来!” 话落,不听响动,裴伟霆转过头不满道:“左昌水、金宵怎么还不行动!” “他们怕是这辈子都无缘听王爷的教诲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裴伟霆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小将站在左昌水身后。 “他们怎么了?” 那小将轻轻将眼前的人推了下,一颗头咕噜噜的滚到地面上,又听一声响动,另一颗头也滚了下来,两人正是左昌水与金宵二人。切口处的血还是热的,说明刚死不久。 “你!”裴伟霆瞪大眼睛盯着小将,久久说不出话来!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成王败寇 “末将戚少钧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略过左昌水的尸身,戚少钧上前拜圣道。 “少钧?”宇文雍微微发愣随即激动道:“你是仲浩的孩子?” “正是!” “快、快起来,好孩子,来让朕看看你,说起来,你该唤朕一声姑父。”宇文雍感叹道。 “末将不敢,皇上,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末将将逆贼尽数斩杀,再与皇上闲谈!”戚少钧起身,挡在宇文雍身前,冷眼扫视一圈道:“弃暗投明者,本少将饶你一命!” 士兵面面相觑,有些动摇,见此,裴伟霆一掌拍死一个士兵道:“临阵脱逃者,本王杀无赦!” 瞬间,众人被裴伟霆镇住,不敢再有他法! “动手!”裴伟霆一声令下,士兵全部冲向戚少钧与宇文雍,戚少钧要顾及宇文雍安危,一时间打的有些束手束脚,恰好此时,衡芜从天而降。 一脚踹倒一个偷袭者,衡芜道:“少将军无需顾虑,皇上这边交给属下!” “好!”戚少钧一脚勾起长枪冲过去打起来。 区区小兵自不是戚少钧的对手,可架不住他们人多,时间久了,戚少钧难免有些吃力。 正当此时,殿外再次传来声音:“叛贼郝强、蒋仲人头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话落的同时,两颗热乎乎的脑袋扔到裴伟霆脚下,裴文宇与沈括并肩而来,身后禁军将整个宣景阁团团围住,而方才还与戚少钧拼死搏斗的士兵全部缴械投降。 大势已去,裴伟霆死死盯着裴文宇叫骂道:“逆子!早知如此,当年本王就该将你与你那短命的姨娘一同处理了!” “可惜呀,当年王爷没能处死我!”这些话他早该听够了才是,可如今看着眼前的人,说着如此残忍的话,裴文宇到底还是有两分心寒。 “逆子!今日为父就亲手处决了你!”裴伟霆话落,伸出手就向裴文宇脖颈处探去,逼得裴文宇不得不运功后退躲避。 战场从殿内移至殿外。 禁军迅速将两人团团围住,戚少钧扶着宇文雍走出来,沈括跟在身后,衡芜则留在殿内看着哆哆嗦嗦倒在地上的静嫔。 “皇上,末将已将归顺静安王的禁军全部除尽,另外,国师住处已捣毁,国师及一众弟子全部羁押,等候皇上发落。”沈括如实禀告道。 “那个叫郭德槐的呢?” “此人想偷跑,已被裴少将当场斩杀!” “嗯!”宇文雍点点头。 半空中,裴氏父子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俩人显然都下了死手,一招一式,凶狠无比。 “皇上,再打下去,裴少将必输无疑。”戚少钧一边观局一边道。 “你当如何?”宇文雍转向戚少钧询问道。 戚少钧仰头大喊一声:“裴少将,我来助你!” 有了戚少钧的加入,战局急转,不过裴伟霆这么多年的静安王也不是白当的,功夫实在了得。 便是有了戚少钧的帮忙,也只是刚刚持平。 见状,沈括主动请缨:“皇上,末将愿意前去助两位少将一臂之力!” 宇文雍点头,沈括立刻飞身加入。 三人彼此配合,裴伟霆不久便落了下乘,不多时,被裴文宇一枪挑下地,禁军瞬间将其制服。 如丧家之犬趴在地上,裴伟霆大笑:“哈哈哈,宇文雍,就算你赢了我又能如何,你怕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惦记的女儿,早已于两个时辰前死在我派去的杀手手上!什么天纵奇才、武学至尊,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宇文雍龙躯一震,若不是戚少钧手疾眼快扶住,险先要一头栽下去。 “皇上!” 宇文雍拍拍戚少钧搀扶的手道:“放心,朕还挺得住!” 宇文雍强撑着身子怒斥道;“混账!你把蕴儿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然是千刀万剐丢去护城河里喂鱼了!”裴伟霆继续癫狂道。 “你!”宇文雍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裴伟霆,胸口起起伏伏,差点喘不上气来! “那要让静安王失望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向入口处,只见叶蕴一身银甲英姿飒爽的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同穿盔甲的人。 “蕴儿!”宇文雍老泪纵横的望着叶蕴。 叶蕴冲宇文雍笑笑道:“父皇放心,儿臣无恙,”继而转向裴伟霆道:“静安王真以为指派几个歪瓜裂枣就能要了本宫性命?若非本宫有意为之,你以为,他们能近的了本宫的身?” “你早知道本王会派人过去...”裴伟霆心有不甘道。 “自然,若不是本宫故意给你们开后门,就凭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进的了公主府的大门。”话音一转,叶蕴故意炫耀道:“不过,静安王虽未能要了本宫的命,本宫倒是借此机会将静安王手底下的漏网之鱼清扫了个干净呢,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王妃与几位公子、小姐正在大理寺监牢等着与静安王团聚呢!还有王爷养在外面大着肚子的外室...怎么样,本宫够有善心吧,就怕王爷路上孤独,所以一个...没留!” “你!毒妇!”裴伟霆恶狠狠的瞪着叶蕴,恨不得扑上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说什么呢!”叶蕴突然上前一巴掌甩在裴伟霆脸上,事后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揉着掌心道:“这世间有本宫这么美的毒妇吗?” “父皇,一众逆贼皆已下狱,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叶蕴转身回到宇文雍身边言笑晏晏的询问道。 宇文雍叹了声气,经此一事,他感觉自己像是老了十岁,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朕累了,想休息了。” “若皇上不嫌弃,就由老奴陪皇上回去吧。”站在暗处的窦公公适时站出来道。 “闻喜,你没走?”宇文雍眸中闪过喜色。 窦公公擦擦眼角的泪花走上前道:“老奴自幼陪在皇上身边,就算是死也该死在宫里!” “好、好、好、”宇文雍连说三个好:“闻喜,扶朕回去吧。” “好!” 在众人的目视下,主仆二人颤巍巍的走出宣景阁 ------------ 第二百三十章 收尾 宇文雍一走,叶蕴就命衡芜将梦吟带出来。 “啊!”一声惨叫,梦吟跌坐在裴伟霆旁边。 叶蕴瞧着眼前脏透顶的女人,嘴角扬起一抹不屑:“静安王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女人除了跟你有所纠缠外,连你派来的下人都不放过,静安王怎么就能确定这孩子就是你的呢?” “你这个贱人!”裴伟霆破口大骂道。 “王爷,你要信我,这孩子真的是王爷的~”梦吟梨花带雨的扑到裴伟霆身上,却被裴伟霆用身子挤开,一脸厌恶道:“滚!” “王爷~” “啧啧啧~”叶蕴蹲下身勾起这张与自己有八分像的脸口气幽幽道:“还真是美人落泪,让人心疼呢,不过,”眸中闪过狠厉,叶蕴一把捏住梦吟的下巴冷声道:“说吧,这张脸你是怎么得来的,老实说,也许本宫心情好了,会给你留条活路!” 松开梦吟,叶蕴站起来,衡芜适时递上手帕,叶蕴心不在焉的擦着。 “长公主饶命!我说,我全说!都是他!”梦吟指着裴伟霆痛心切齿道:“民女本是猎户之女,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以打猎为生,一年前爹爹追捕猎物不幸坠崖死了,民女难以糊口便下山讨生活,民女一人颠沛流离来到帝都城,谁知在城外遇到静安王。 静安王一见到民女就说像,后来他问民女愿不愿意跟他走,民女为了活下去就同意了,他将民女带到一个庄子里,后来庄子来了两个人,就是国师和郭德槐,他们给民女喂了碗水,民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醒来时,民女的脸就用白纱包着,脸上刀割般的疼,大概过了两个多月,他们把民女脸上的布拆了,民女的脸就成这样了。 再后来他们教民女下棋、教民女礼仪,直到有一日,静安王命人将民女带到一个农户家,说是让民女在此等一个人,这个人会带民女走,到时候民女跟着就行,之后的事情,长公主也就知道了。”梦吟一字不落的道出原委。 “那秋月白秋太医又是怎么回事。” “是静安王!他发现了秋太医掉落的药囊,查到当晚值夜的是秋太医,就让民女拿着药囊诬陷秋太医,那名宫女其实是郭德槐将人先侮辱,后扔下井的。 长公主,民女都是被逼的,求长公主开恩,求长公主开恩!”梦吟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叶蕴叹口气淡淡道:“或许一开始你确实是迫不得已,但从你下药伤害父皇时,你已然由被害者变成了施害者,按理说,本宫不该留你的,不过本宫先前有言在先不可食言,如此,命可留,但这张脸还是别要了!” “啊!” 没有人看清叶蕴是怎么出手的,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静嫔已满脸血污倒在地上惨叫连连:“我的脸!我的脸!” “错了,这是本宫母后的脸!” “来人,静安王裴伟霆狼子野心,淫乱后宫、损坏龙体,举兵谋反,数罪并罚,诛九族,赐鸩酒! 裴文宇护驾有功,虽与静安王是父子,但父子情义断绝,特准其脱离裴氏一脉,更为母姓,另立门户,除去九族之外!”叶蕴冷声道。 “谢皇上!谢长公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裴文宇喜不自胜,当即跪下谢旨,母亲,孩儿今日终于为您报仇了! “左昌水、金宵、郝强、蒋仲身居要职,与裴伟霆沆瀣一气,虽已伏法,但不可姑息,凡三代以内近亲立即打入京兆府衙,全部处以流放之刑,择日行刑!此事由裴少将你亲自执行。” “是!末将领命!”裴文宇拱手道。 “今夜诸位护驾有功,本宫在此谢过,如今护城军暂缺首将,军营之事暂由裴少将代职。 至于二舅舅、表哥,你二人...”叶蕴转头看向戚仲铭与戚少钧,两人都是有功之臣,今夜若不是有表哥在宫护驾,又有二舅舅带着一众武学营武生相助,她恐怕不能将静安王的势力全部连根拔起,可武学营那边也离不开二人,一时间,叶蕴有些纠结。 “长公主不必多虑,末将若是真在乎权势就不会丢下好好的大将军不做,跑回来当什么武学营掌营了。”戚仲铭不在意的开口道。 “你若实在觉得有愧,不妨等事情了结了,一并封赏。”戚少钧也开口道。 如此也只能这么办了。 叶蕴点头:“那好,等二舅舅、表哥离开武学营时,蕴儿一并补上!” “时辰不早了,长公主,末将等就先回去了。”戚仲铭道。 看了眼天色,叶蕴道:“诸位一路顺风!” 戚仲铭与戚少钧对视一眼,带人离开。 只有一人站在原地,没有跟着走不说,反而还走了过来。 付齐墨盯着叶蕴的胸口面色紧张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闻言裴文宇与沈括都围了过来。 “长公主伤哪了?”沈括道。 “末将这就去传太医。”裴文宇着急要走,被叶蕴一把拽住袖口:“不必!” 再也支撑不住,叶蕴立即吐出一口血来:“长公主!” “主子!” 众人惊呼一声。 “嘘,此事不可张扬!”叶蕴闭着眼舒缓内息察觉好点时才睁开眼,双唇泛白道:“沈大统领,夜长梦多,你即刻将裴伟霆压入大理寺,亲自送他们上路。 裴少将,你带人将皇宫清扫干净,沈大统领没回来之前,皇宫的守卫就交给你了。” “末将明白!可要末将先送长公主回府?”裴文宇担忧道。 叶蕴摇头,强撑着一口气道:“不必了,本宫自己可以!”目光转向付齐墨,叶蕴有片刻迟疑:“你...” “戚掌营允我明日回营,我送你回去。”付齐墨不管不顾将人打横抱起就走,衡芜急忙跟上。 见状,裴文宇没有阻拦,望了眼地上昏死过去的梦吟吩咐道:“来人,将此人扔出宫去!” “是!”身旁出来两人,架起梦吟,一路拖出去。 回公主府的路上,付齐墨终究是忍不住数落道:“你一个女子到底逞什么能,受了伤还非要强出头!”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暗中较劲 躺在付齐墨怀里,叶蕴无力的翻个白眼:“你当本宫想受伤么!”知道裴伟霆会派人截杀,她事先就在胸口处垫了血包,谁知那蒙面人拔剑的时候,剑头歪了一寸,竟真的伤到了胸口,为了骗过蒙面人,她又不得不忍着痛在水底憋气,之后又与二舅舅表哥汇合,清理余孽,真是不得一点空闲,能撑到现在,没失血过多而亡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到了公主府门口,付齐墨抱着叶蕴长驱直入,衡芜径直去往西苑请方怜去了。 凤阳阁内,苏牧云端坐在桌前不知想什么,白芷则守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向外张望。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白芷抬头,面带喜色直冲过来;“主子,你回来了!” 听到响动苏牧云走出来。 四目相对,苏牧云嘴角笑意僵了一下,又恢复如常,目光停留在叶蕴毫无血色的脸上,面色一顿道:“殿下受伤了?” 叶蕴干笑一声道:“小伤,只是有些失血过多,不碍事。” 闻言付齐墨低头瞥了眼叶蕴,随即又抬头死盯着苏牧云道:“什么不碍事,胸口被刺了一剑能是小伤!” 听到叶蕴胸口被刺,苏牧云眸色暗了几分,他上前看着付齐墨道:“多谢付二公子送殿下回来,人就交给苏某吧,不劳付二公子费心了。”说着,苏牧云就要从付齐墨手中接过叶蕴,被付齐墨轻轻避开:“不必了,苏相身弱,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绕过苏牧云,径直抱着叶蕴去了内室。 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到床上,付齐墨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落后一步进来的苏牧云与白芷刚围过来,便被付齐墨以靠近不利于叶蕴养伤为由给轰开了。 与苏牧云同床共枕多日,叶蕴差不多也摸清了他的性格,此时见他薄唇微抿,面上还在极力维持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知道他被付齐墨气的不轻。 “还疼不疼?要不我给你吹吹?”付齐墨盯着叶蕴渗出血的位置,一脸认真道。 吹?头一次听说剑伤还可以用吹气来止痛的。 叶蕴震惊的回望付齐墨,这货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怎么了?是不是疼?来我帮你把衣服解开。”说着,付齐墨的手伸向叶蕴腰间。 “不可!”苏牧云手疾眼快抓住付齐墨作乱的手,两人死死盯着对方,暗中较劲。 没想到苏牧云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劲却极大,付齐墨牟足全力竟不能挣脱半分。 叶蕴躺在床上默默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顿时有些头疼:“你们,够了!” 叶蕴发火,两人同时面色一僵,默默收回手,犹如两尊门神似得,一左一右,守在两端。 白芷瞧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会儿看看苏牧云,一会儿又望望付齐墨,颇有货比三家,谁更合适的意味。 气氛一度陷入诡异,直到衡芜领着方怜进来。 “主子,方太医来了。” 叶蕴想说些什么,可苏牧云挡了一半的视线,导致她根本看不见方怜,最终什么都没说。 反观方怜,本以为内室只有叶蕴一人,不成想,连络云丞相苏牧云都守在床前,顿时心感不妙,莫非长公主伤的太重,已至弥留之际? 快速向苏牧云行礼,方怜走上前,看着挡在床前的苏牧云道:“还请苏相移步。” 苏牧云顺势退后两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叶蕴身上。 方怜瞧着那小的可怜的空隙,暗中叹了口气,秋兄啊,你赶紧痊愈吧,往后这种事还得你来。 心里感触颇深,动作却是不慢丝毫,从药箱中拿出一把剪刀,沿着叶蕴渗血的位置剪了一圈,剪出一个圆形。 方怜将叶蕴先前草草绑上的纱布去掉,露出一道约拇指长的口子。 将上好的金疮药撒上去,方怜裁了一块大小相同的纱布盖上去,转头看向衡芜。 “姑娘,烦劳你给长公主包扎伤口。” 衡芜点头,上前接过方怜手中的纱条,白芷则将其余人请到外边。 “主子要包扎,几位请随白芷去外等候。” 心有不甘,付齐墨冲苏牧云冷哼一声率先出去,白芷面带尴尬的看了眼苏牧云,索性苏牧云并无反应,见此,白芷不安的心稍微放松下来。 以苏丞相与主子现在的关系,说不准会是公主府未来的驸马爷,付二公子可以我行我素不当回事,可她不行啊,主子找个男人不容易,可不能被付二公子气跑了,这么优秀的驸马爷可不好找! 床榻上,衡芜尽量放慢动作,一点点褪下叶蕴的衣服,将伤口包扎妥当,然后又在叶蕴的示意下,从衣柜中取出一套极为简洁的衣裙穿上。 做完这一切,衡芜出去再次将方怜唤进来。 凝神诊了许久,方怜收回手方道:“长公主伤口浸水又失血过多,近日不宜操劳,要好生静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到那时,就不好了。” “多谢方太医,本宫知道了,秋太医那边情况如何?”此次宫变,她怕西苑受到影响,特意在西苑周围布控了一圈暗卫,幸好,那群黑衣人全是冲她来的,并未在公主府大肆杀戮。 “人送回来的及时,命是保证了,只是伤及骨头,恐怕不会好的太快。” “这段时间就辛苦方太医留府照料了。” “长公主言重了,在洛城时,秋兄于下官有救命之恩,这点下官永生铭记!” “方太医是心怀感恩之人,本宫十分敬佩,衡芜,跟方太医下去抓药吧。” “下官告退!”方怜作揖离开。 方怜一走,付齐墨与苏牧云一前一后进到内室,特别是付齐墨直接跨步站在床头,将叶蕴堵得死死的。 叶蕴对付齐墨这孩子气的动作深感无语,她侧头看着他道:“你离家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也该回府去看看,你母亲、妹妹很想你。” 提及家人,付齐墨有些动容,可看着叶蕴毫无血色的脸,他又有些犹豫:“可你...” “放心,本宫这儿不缺人,再说...牧云会照顾好我。”叶蕴望向站在床尾同样看着她的苏牧云,眼角变得柔和。 “牧云......你....你们....”付齐墨看看叶蕴再看看苏牧云,两人不加掩饰的眼神互动,顿时让他觉得喉咙干涩,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呼吸口,憋的他生疼。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回到正轨 像是为了证明付齐墨的猜想,苏牧云推开付齐墨挤上前,当着他的面,俯下身在叶蕴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疼惜的摸摸叶蕴的脸道:“都说微臣同你一起,殿下非要自己去面对,万一今夜有个好歹,殿下让微臣如何去面对。” 眸中的担忧一点不作假,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仿若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叶蕴不作他想,直接仰头吻了上去,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苏牧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断了付齐墨的念想。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自饷银案之后,付齐墨就对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份感情来的太突兀,与其让他越陷越深,不如趁早断掉。 三个人的空间太拥挤,总有一个要退场,最后看了眼相拥的两个人,付齐墨黯然伤神的走出凤阳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主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飘荡在昼夜笼罩的街头,像极了没有魂魄的游尸。 付齐墨终是没有回付府,他在城门之下站了许久,等到城门开启的那刻,逃一般的往深山之处而去。 另一边,付齐墨一走,叶蕴就推开了苏牧云。 苏牧云漂亮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气息:“怎么,殿下是打算卸磨杀驴?” 叶蕴嘿嘿干笑两声道:“苏相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不过方太医说了,本宫伤口浸水需静养!”后两个字叶蕴说的格外重,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吗?”苏牧云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道:“既如此,微臣先讨个利息不过分吧。” 言罢,苏牧云狠狠吻了下去,唇齿相依间,叶蕴倒吸口凉气,闻着嘴角的腥味不满道:“本宫到不知,苏相原是属狗的!” 拇指擦过叶蕴染血的红唇,喉间溢出满意的笑意:“这算是殿下利用微臣的代价。” 叶蕴无语凝噎,被气的。 苏牧云又恢复往日那般淡然的模样,脱去靴子,翻身去到里边,伸手搂着叶蕴轻声道:“一夜未歇,歇歇吧,醒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殿下善后。” 叶蕴点点头,困意来袭,窝在苏牧云怀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床头挤满了人。 文诤、戚芸彤、蓟子真、戚少钧、窦公公、庞攸晚、郭淮、蓟良、裴文宇、刘羽篱、付夫人及小女付齐岚,总之是,熟与不熟都来了。 叶蕴迷茫的看着众人道:“你们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她吊唁的呢! “你可终于醒了!”戚芸彤手中抓着帕子,红着眼睛,声音喑哑道。 “我...睡了多久?”叶蕴眉头轻皱,不确定道。 “你发了热疾,整整昏睡了五日,我们还以为你....”话未完,泪先落,戚芸彤捂着帕子将头撇到一侧闷声哭起来。 “来,让一让,让一让,该吃药了。” 人群自动避开一条通道,颜妍呲牙咧嘴的端着滚烫的药碗进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阿蕴,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颜妍自顾自的将手放在叶蕴额头探了探道:“嗯,退烧了,大家放心,已经没事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 接过颜妍递来的药碗,叶蕴吹了吹,然后忍着苦味一饮而尽,白芷趁机上前帮叶蕴拭去嘴角的药汁,遂将早已备好的蜜饯塞到叶蕴嘴里。 甜腻腻的蜜饯冲淡了嘴巴里残留的苦味,叶蕴眉头舒展不少。 顿顿,叶蕴看着颜妍道;“你何时回来?” 说到此事,颜妍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说说你,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每半个月服用一颗,不要过于劳累,损耗精神,你是怎么做的?我才走多久,你就把自己糟践成这样,我要再晚回来一步,这世间哪还有你!” “姑娘,慎言!” 颜妍这翻大逆不道的话,听得蓟良瞬间变了脸色。 撇撇嘴,颜妍气鼓鼓的扭过头,一副不想再搭理叶蕴的模样。 见状,叶蕴笑笑解释道:“她也是担心本宫,一时间口不择言,并非本意,蓟大人就不要苛责她了。 说起来,本宫昏迷的这五日,朝堂那边?” “长公主放心,皇上重掌朝堂,又有苏相从旁协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蓟良回道。 “那静安王的事父皇是如何善后的?”这才是叶蕴最关心的,只是处死真是便宜他们了,应当起到震慑作用才是! “静安王府查抄次日,皇上命京兆府在帝都城各个巷口张贴皇榜,将裴伟霆狼子之心告之天下,百姓日日谩骂。”郭淮道。 叶蕴点头:“理应如此!对了,”叶蕴转头看向裴文宇夫妇:“王府查抄,你夫妻二人现住何处?” 刘羽篱看了眼裴文宇回道:“回长公主,臣妇父亲听闻此事当天就将臣妇与夫君接回了家,如今暂居娘家。 臣妇今日与夫君来,一是探望长公主,二也是想当面拜谢长公主不牵连之恩。”说着,夫妻二人跪下郑重向叶蕴致谢。 “使不得,裴少将是有功之臣,谋反一事并未参与,如何要被姓氏所累?白芷,扶裴少将与夫人起来。”叶蕴看了眼白芷道。 白芷上前将人扶起。 “长公主之恩末将没齿难忘,末将如今已正式更名为陈文宇!” “如此甚好!”叶蕴淡笑。 “几位大人都说完了,是否该轮到老奴了?”窦公公扫视了一圈含笑道。 “窦公公来此可是父皇有何吩咐?”叶蕴狐疑道。 “得知长公主病重,皇上日日派老奴来公主府守着,生怕长公主有什么闪失,要不是皇上如今身子不允许,说不准早亲自来了。” “父皇的龙体如何了?”提起宇文雍,叶蕴立即愁云满面。 “不太好,”窦公公摇头叹息道:“这几日皇上头疾犯的厉害,还时常恍惚,总要靠着扎针才好受些。” “颜妍。”叶蕴扭头看向兀自生闷气的某人。 “知道了,那丹药我看过了,里面下了慢性毒,此毒会一点点蚕食人的精气,想要彻底恢复需要慢慢调理。”颜妍冷着脸道。 “那你可...” “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跟着窦公公进宫给皇上调理身子,你有什么事就派人传信告诉我,窦公公,我们走吧。”颜妍扭头就走。 “长公主,老奴先走了。” “好!”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弃文从武 窦公公一走,蓟良等人见她脱离危险,也提出了告辞,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内室就剩文诤、戚芸彤、戚少钧以及庞攸晚。 叶蕴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庞攸然道:“庞公子有什么事吗?” “祖父听说了长公主的事,派臣子来看看你,如今见长公主醒来,臣子也就放心了,这就回去了。”庞攸然笑道。 “劳太傅他老人家垂暮之年还要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操心,请庞公子代本宫转达,待事情尘埃落地,学生亲自登门拜访,望太傅保重身体。” “长公主安心养伤,臣子告辞!” “表姐,替我送送庞公子。” 戚芸彤面上一红,收起手帕道:“庞公子请!” “多谢戚小姐!” 目送两人离去,叶蕴眸中多了一抹揶揄之色。 “表哥觉得庞攸然如何?” 戚少钧瞪了眼叶蕴没好气道:“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起来,表哥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跟着二舅舅回武学营了么? “还不是小叔听说你病重,连夜将我赶了出来,告诉我说你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回。” “所以...表哥等了多久?”叶蕴挑眉好笑的看着戚少钧。 “三日!” “噗嗤~”叶蕴笑出了声,她都能想象的出戚仲铭在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视线划过一言不发的文诤时,叶蕴笑意顿顿,伸手拽拽文诤的衣袖道:“诤儿守多久了?”她本意是想摸摸他的头的,谁知这孩子近日个子疯长,她半截身子根本探不上。 唇角动动,文诤闷声道:“五日。”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瞧着文诤没有精神气儿的样子,叶蕴担忧道。 “阿姐!”文诤猛地抬起头盯着叶蕴的眼睛道:“我不想读文章了,我想习武!” 叶蕴怔愣片刻,迟疑道:“可是在国子监受气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说出这话。 文诤摇摇头道:“是诤儿觉得识文断字写文章最是无用,阿姐危难之际,诤儿不仅不能保护阿姐,还要阿姐想尽办法保护诤儿,那夜若非楚辞哥、白芷姐姐被叫来保护我与表姐,阿姐也不会受伤!” “胡说什么呢!”叶蕴佯装生气的瞪了文诤一眼:“那是我故意放空城等着贼人上门,与你有何关系。” “不管怎么说,阿姐,我想跟表哥去武学营学武!”少年唇角紧绷,眸色坚定。 她本来是想......罢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 幽幽的目光投向戚少钧,叶蕴顿顿道:“你俩...都商量好了是吧?” 戚少钧不自在的撇过头,那日他来见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情急之下无意间说了那番话,谁知这小子竟当真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关表哥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好,”叶蕴松了口:“去是可以去,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该做得功课,不许落下!” “阿姐你同意了!”文诤欣喜道:“阿姐你放心,表哥说了要好好教我,去了那边我会更努力的读书的!” “臭小子,我何时说...”对上叶蕴慢悠悠的眼神,戚少钧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我在这儿已逗留多日,如今你醒了,我也该回去了。” 叶蕴点头:“好,路上小心。” “阿姐,文诤就此别过!”文诤后退一步,抬手作揖。 “阿姐等你学成归来!”叶蕴笑意盈盈的看着文诤。 最后有所留恋的看了眼叶蕴,文诤随戚少钧走了。 晚间,戚芸彤正在陪着叶蕴用膳,颜妍传回消息说宇文雍服用毒药过多,情况很不好,包括宇文雍的头疾,也是被下了药,处理起来很麻烦,彻底根除是不行的,只能远离朝堂静心休养,慢慢恢复元气,还可多撑几年。 叶蕴一下子有些食不知味。 看叶蕴面色不好,心事重重的模样,戚芸彤安抚道:“皇上洪福齐天,又有颜姑娘在旁伺候,肯定会好的。” 叶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白芷端着药进来,叶蕴一口服下,戚芸彤见她没有再吃的心思,吩咐丫鬟将膳食撤下去,自己又与叶蕴闲聊了几句,多数是她在说,叶蕴听着。 “算了,看你也没什么心思听,不如我扶你去休息吧。”戚芸彤起身扶着叶蕴去了内室,将她安顿好才走。 叶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多久,苏牧云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去到内室,不等叶蕴说话,直接将人抱个满怀。 闻着苏牧云身上清晰冷冽的味道,叶蕴竟觉得很安心。 抱了许久,苏牧云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殿下一醒微臣就接到了消息,着急回来看殿下,只是政务迟迟处理不完,这一拖,就到了现在,殿下可会怪我?” 往日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眸子此刻布满倦意,叶蕴伸手抚上这张仿若过尽千帆的面孔,疼惜道:“我不在,辛苦你了。” “那殿下可要快快好起来,这样微臣便不觉得苦。” 叶蕴轻笑一声,支起身子吻了上去,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察觉到苏牧云某处的变化,叶蕴红着脸仓皇将人放开。 苏牧云压低喉咙轻轻笑着,望向叶蕴的眼眸里充满宠溺:“不闹了,睡吧,殿下。” 眼看苏牧云没有下一步动作,叶蕴好奇道:“那你呢?” “最近朝中事务较多,微臣晚上就不过来了,殿下照顾好自己。” “你也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叶蕴嘱咐道。 “好,都听殿下的。” 苏牧云一直陪在跟前,直到叶蕴熟睡才悄悄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叶蕴日日卧床休养,在此期间,姜楠钰诞下一女,本就婚前失贞的她彻底失了童妃的心,童妃以雷霆手段为宇文讦向宇文雍请了婚,说的是本家侄女,二房嫡女童渝,婚期定于次年二月。 戚芸彤将此事说与叶蕴听时,叶蕴直呼精彩,那童渝她虽没有见过,可原主之前是见识过的,颇有些手段,想必姜楠钰之后的日子惨了! “瞧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哪有半点长公主的样子。”戚芸彤故作嫌弃道。 “你不说,谁知道?”叶蕴反驳着,又顺手将一颗葡萄放嘴里。 “主子!”衡芜从外面进来道:“西苑那人不见了。”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册封太女 闻言,叶蕴眯了眯眼道:“终于开始了,告诉龙三盯死裕王府!” 封锁静安王府的那天夜里,她特意将静安王的书房密室翻了个遍,并未找到与婆罗花相关的线索,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裕王了! “是!”衡芜拱手离开。 戚芸彤看看衡芜再看看叶蕴叹了口气:“世人都爱慕王权,可在我看来,有什么好,就像你,人都这样了,还要到处操心,我都替你累得慌。” “所以说,还是表姐好福气,眼下有长辈疼惜,往后有庞公子爱惜,啧啧啧...真真是要羡慕死人哦!”叶蕴戏谑道。 “宇文蕴,你找打!”戚芸彤羞恼的站起来,在叶蕴肩头不痛不痒的拍几下,惹得叶蕴笑的更欢了。 见状,戚芸彤一跺脚:“哼!不理你了!”扭头走了。 “小姐!”悦昔唤了一声,急忙小跑跟上。 身后站着的白芷暗暗摇头:“主子你也是,明知表小姐脸皮薄,何苦逗她。” 闻言叶蕴拍拍衣袖站起来兴味十足道:“她不走,我还怎么行动。”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蕴摸拳擦掌道:“躺了几日身子都要懒掉了,去,把楚辞给本宫叫来,本宫要跟他比划比划。” 白芷眉头蹙起不赞同道:“颜姑娘说了,近期不让主子动武。” “放心,本宫不用内力,只是单纯的练练拳脚,活动筋骨。” “可是...” 白芷还想劝阻,被叶蕴打断:“莫不是白芷也想嫁人了?本宫瞧着那....” “主子,白芷这就去!”话未完,白芷吓得已不见了人影。 见此,叶蕴挑挑眉,眼中尽是得逞的笑意。 很快,楚辞被招呼过来,叶蕴一言不发就开打,楚辞起初还有顾忌,见叶蕴似乎是认真的,便也开始认真起来。 宇文蕴的天赋真可谓是逆天存在,若不是叶蕴有所保留,楚辞在她手下过不了百招。 愉快的打了半个时辰,叶蕴酣畅淋漓。 “不错!又进步了。”叶蕴赞赏道。 “多谢主子赐教!”楚辞面无表情的拱手。 都这么久了,楚辞还是老样子,叶蕴无趣的耸耸肩道:“下去忙吧。” “是!” 又歇了两日,叶蕴说什么都不呆了,胸口的伤口早就结痂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去做,她忙得很! 因而,用过早膳,叶蕴带着楚辞进了宫。 勤政殿,宇文雍了无生气的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枯瘦的厉害。 “窦公公,父皇他...”叶蕴拧眉看着宇文雍,不过十多日不见,怎就成了这样,仿若油尽灯枯一般。 “唉~”窦公公深深叹口气道:“最近几日都是这样,睡得多,醒得少,吃不进东西,人都瘦了一圈,颜姑娘说这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慢慢会恢复正常。” “有劳窦公公多费心照顾。” “放心吧,老奴自当尽心!” 说话间,床上传来响动:“可是蕴儿来了...”宇文雍浑浊的眸子慢慢转过来,在看清叶蕴的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 “蕴儿,过来。”宇文雍费力的抬起手向她招了招。 叶蕴点头上前半跪在床边道:“父皇。” “蕴儿,父皇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络云交到你手上,父皇很放心。” 叶蕴握住宇文雍的手有些心酸道:“父皇说什么呢,颜妍说了,只要父皇好好休养,很快会好起来的。”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好了,去忙吧,父皇累了,想睡了...”拍拍叶蕴的手,宇文雍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叶蕴轻声说了句是,悄声退了出去。 从勤政殿出来,叶蕴甩掉脑中那些负面情绪,深呼一口气去了政事堂。 叶蕴到的时候,苏牧云并不在,看着桌案批了一半的折子,叶蕴坐下,接着阅起来。 等苏牧云从户部回来,叶蕴已经批了一半,苏牧云上前从叶蕴手中抽出笔放到一旁,随即绕到身后替她捏肩解乏。 “见过皇上了?” 叶蕴阖眸靠到椅背上轻嗯了一声。 苏牧云想想又道:“昨日皇上宣微臣去御书房,话语间似有退位之意。” 叶蕴没有说话,早在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了,说实话,她并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就接手,可是,叶蕴睁开眼,此刻她若不接手,想必父皇也不能安心静养。 果然,翌日朝堂之上,宇文雍在窦公公的搀扶下登上龙座,当着众臣之面宣读了册封叶蕴为太女的圣旨,从今往后朝堂琐事皆由太女代理。 下朝之后,所有人都围着叶蕴道喜,叶蕴一一回应。 “长公主!长公主!”窦公公拿着拂尘小跑着追上叶蕴。 “窦公公找本宫所谓何事?” “皇上让老奴问问长公主,何时入住东宫?老奴好提前派人去准备。”窦公公喘着粗气道。 “入住东宫?”叶蕴微微拧眉道:“敢问公公,可否不搬?公主府的一草一木皆是母后亲手所置,也是本宫唯一的念想,本宫不想与母后分离。”此言并非叶蕴所想,而是听到搬离时刹那间涌出的心疼不舍,让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原主残留的执念。 “这...”窦公公一脸为难道:“老奴去问问。” “有劳窦公公。”窦公公迈着小碎步跑回去,不多时又跑过来道:“皇上说,长公主拿主意就好!” “好,多谢窦公公跑这一趟!” “长公主慢走!” 转头看了眼在底下等了许久的苏牧云,叶蕴含笑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受了一礼。 “苏相这是做何?” “恭喜殿下册封太女!” “少来,走吧,去晚了,今儿这折子又看不完了。”叶蕴感叹道。 闻言苏牧云笑道:“今日殿下安心批折,余下的事情微臣去做。” 交谈间,两人并肩同行,所到之处引人驻足。 自叶蕴成为太女,日日忙的脚不沾地,就连借住公主府的戚芸彤都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帝都众贵女之首。 各家帖子应接不暇接到手软,硬生生将戚芸彤逼成一个左右逢源、进度有度的名流交际花,上门求娶的媒婆多的更是快将公主府的门槛踩破。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求娶 下朝归来,瞧着公主府门口排起的长龙,叶蕴眨眨眼,疑惑的转头看向楚辞:“这是?”什么时候她的府邸成菜市场了。 “属下不知。” 也是,他整日跟在她身边,府里的事一向是由衡芜来管的。 叶蕴转头看向门口的守卫,招呼了一个过来。 “太女!” “这是怎么回事?”叶蕴满眼狐疑,她盯着侧门门口站着的那一群大红大绿,总觉得这装扮莫名有些眼熟。 “回太女,是来提亲的媒婆。” “提亲?”叶蕴哑然,呆愣了一会儿道;“给谁?” “是府中的表小姐。” 沉默片刻,叶蕴道:“近日一直如此吗?” 守卫点头:“自长公主被册封为太女后,日日来公主府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行,本宫知道了。”话落,叶蕴与楚辞一前一后进了府,径直去了前堂。 堂内,戚芸彤笑的脸都僵了,媒婆还在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企图使戚芸彤松口。 并非媒婆有多敬业,实在是官家老爷给的赏银数目太可观,都够她生活十多年的了。 “哎呀,戚姑娘,老婆子说了这么多,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侯府夫人说了,只要姑娘点头,她马上亲自登门下聘。”媒婆说的口干舌燥,嘴唇都白了一块儿。 戚芸彤干笑一声道:“多谢侯府夫人好意,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祖父父亲具在,怎么敢私自做主,劳妈妈一番好意,就请先回去吧,悦昔,送客。” “戚姑娘,这...”媒婆还想说什么,被悦昔拉住胳膊,边说边往外带去:“我送妈妈,这边请!” “唉~”见此,媒婆也只能扼腕长叹败兴而归。 “没看出来,表姐如此受欢迎?”叶蕴含笑进来,望着戚芸彤生无可恋的模样笑意又加深了几许。 “你还笑!”戚芸彤没好气的瞪着叶蕴道:“还不是你招来的。” “哦?”叶蕴一屁股坐下来道:“愿闻其详!” “你如今已是太女,是络云名副其实的未来君主,他们讨好不了你,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拉拢我。” “既然不喜,干脆拒了不就好了?”叶蕴看着戚芸彤道。 说到这个戚芸彤就更有怨言了。 “还不是为了你,父亲传信与我,说你如今成了太女,一言一行更要慎重,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这些媒婆都是朝中大臣派来提亲的,我若直接将人赶出去,抹了他们的面子,难保他们不会背后给你使绊子。”说完,戚芸彤觑了眼叶蕴,扭过头不想再搭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让表姐受苦了,不过日日如此也不是个办法,还得一劳永逸。” “你有主意了?”戚芸彤惊喜的看向叶蕴,水灵灵的眼眸里充满期待。 叶蕴点头:“很简单,尽快为表姐定门婚事,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你!”戚芸彤红着脸怒瞪道:“又拿我寻开心!” “表姐,我是认真的,”叶蕴正神看着戚芸彤温声道:“听闻庞公子时常邀表姐出府游玩?表姐对他可还满意?” 良久,戚芸彤才红着脸轻轻点了一下头。 见状,叶蕴会心一笑道:“如此,我便去跟父皇求旨赐婚。” 正说着,有人来禀,说是庞太傅带着庞公子求见。 叶蕴顿时从座位上起来,亲自去迎。 “老朽拜见太女!”府门口,庞文清见叶蕴出来,当即就要下跪,吓得叶蕴赶紧从阶梯上下来将人拦住。 “太傅莫要折煞学生!” 庞文清呵呵笑了两声道:“太女是君,老朽是臣,行跪拜之礼是应该的。” “太傅说的哪里话,在太傅面前,学生怎敢妄自托大,不知太傅今日到访,快请进!”话落,叶蕴搀着庞文清亲自进了公主府,庞攸晚默默跟在后。 前堂,早在叶蕴出去迎人的时候,戚芸彤就已经离开了,朝堂之事,可不是她能听的。 进到前堂,叶蕴扶着庞文清与自己同坐上位,庞攸晚则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 “来人,看茶。” 叶蕴话落,便有丫鬟端茶进来。 “太傅请用茶!”叶蕴态度极为恭敬道。 庞文清笑眯眯的看着叶蕴,连说了几个好。 简单寒暄一番,叶蕴书归正传道:“不知太傅今日登门是为何事而来?” “唉~老朽今日舔着脸来是为老朽这个不成气候的孙子提亲的。”说起庞攸然,庞文清没了笑意。 瞥了眼太师椅上的庞攸晚,叶蕴试探道:“可是向府中表姐?” 庞文清点点头:“老朽知道,以戚姑娘的出身,配老朽这个混账孙子太委屈了,可老朽早年丧妻、中年丧子、丧媳、晚年又失去了唯一的孙女,”说到伤心处,庞文清情难自控哽咽道:“如今,庞家只剩下这一条血脉,老朽已是垂暮之年,没几日活头了,只盼着在入土之前能够看着他成家立业,如此,九泉之下,也对得起老朽那短命的儿了!” “太傅不必如此伤感,实不相瞒,就算今日太傅不登门,学生也是要亲自登门的。” “哦?”庞文清拭干泪抬头看向叶蕴道:“太女何出此言?” 叶蕴淡笑道:“近日日日都有媒婆上门提亲,表姐对此也是苦不堪言。二舅舅一直随外祖父驻守边疆,以前表姐年岁小,自是无碍,如今表姐已到适婚年纪,二舅舅虽操心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便将此事托付给了学生。 放眼看去,文采、样貌、人品、出身杰出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可要说可心的,非庞公子莫属! 庞公子昔日对表姐有恩,单是这份恩情,就是别人比不了的! 虽说庞公子如今并无官职傍身,但自小在太傅身边长大,人品、样貌、文采自不必多说,倒不失为天作之合!” “这么说太女是同意了?”庞攸晚刷的从座椅上站起来,神色激动道。 叶蕴点头。 激动过后,庞攸晚冷静下来,想到戚芸彤,脸色一垮道:“就是不知戚小姐她是否愿意...” 叶蕴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问道:“若表姐不同意,庞公子打算如何?” 庞攸晚垂下头嘴角泛起苦涩道:“若是她不愿,那我只能...” “只能如何?看着我另嫁他人?”戚芸彤突然进来,径直走到庞攸晚面前问道。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找到了! “戚小姐!”庞攸然肉眼可见的闪过喜色,随即又沮丧道:“只要戚小姐能幸福就好。” 戚芸彤瞧着庞攸晚这幅模样,忍不住低笑道:“傻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你..你说...说什么?”庞攸晚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戚芸彤。 戚芸彤红着脸道:“我说,我同意了!” 庞攸晚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握上戚芸彤的手:“芸彤,我真是太开心了!” 未等戚芸彤说什么,上面传来一声轻咳,对上庞文清不赞同的眼神,两人瞬间松开手,戚芸彤脸更是红的能滴出血来! 见状,叶蕴及时出声为两人解围道:“表姐,我与太傅还有要事请教,你不妨陪庞公子在府中逛逛?” 戚芸彤点点头,带庞攸晚出了前堂。 “让太女见笑了,老朽这孙子,打小就没规矩。”显然,庞文清还在对庞攸晚不合时宜的举动耿耿于怀。 叶蕴不在意的笑笑:“庞公子血气方刚真性情,学生倒是很欣赏。” 话罢,叶蕴又与庞文清讨论了些朝政之事,庞文清见解独到,每每给叶蕴不少启发。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许久,庞文清毕竟上了年岁,便是坐着不动,时间久了,也感疲惫。 “老朽年岁大了,这坐久了就觉累,今日已叨扰太女多时,眼下也该告辞了!”庞文清说着想从位置上起来,腿却因为坐得太久,有些发麻,差点跌下去。 幸好叶蕴离得近,及时扶住了人。 “太傅小心些!”叶蕴关切道。 庞文清笑笑:“老朽给太女添麻烦了。” “学生送太傅出去。” “那就有劳了。” 叶蕴扶着庞文清来到府门口时,接到消息的庞攸晚正好赶过来,从叶蕴手中接过庞文清,祖孙俩步伐缓慢地上了马车。 “太傅慢走!” “太女快回去吧。” 叶蕴没有动,目送马车走远才折回去。 晚上,好不容易抽出身过来的苏牧云缠着叶蕴闹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折腾不动了才相拥躺下来。 “听说太傅今日上门提亲了。” 叶蕴轻嗯一声:“庞攸晚虽是爱玩闹了些,但心肠不坏,为人简单,表姐嫁过去,不会有麻烦。” “微臣自小与攸晚一同长大,他看着不靠谱,实则为人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回想起儿时的回忆,苏牧云嘴角笑意深了几许。 “听你这样说,我就更放心了。”叶蕴眼眸顿困呢喃道。 “殿下累了,睡吧。” “好~”小声回了一个字,叶蕴彻底睡了过去。 次日,叶蕴刚从政事堂忙完回来,就见楚辞急匆匆的进来:“主子,派去监视裕王府的龙骑卫传来消息,裕王今日出城会见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神秘人。” “神秘人?”叶蕴面色一顿道:“可有查清对方底细?” “龙三已经跟上去了。” “很好,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本宫!”她倒要看看在宇文讦背后,隐藏着何种势力! “是!”楚辞退下。 接下来的时间,叶蕴呆在书房,哪都没去,一是手头上还有事没有处理完,二是等消息。 夜色已深,龙三那边还没有消息,叶蕴掀起眼皮往门口扫了一眼,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治国策。 衡芜、白芷守在旁侧,白芷看了眼叶蕴转而看向衡芜冲衡芜挤挤眼睛,意思在明显不过。 对此,衡芜只是淡淡看了眼白芷便移开视线不再理会,气的白芷瞬间脸颊鼓鼓的。 这个衡芜,让她劝劝主子,她可倒好,装看不见! 白芷心里想什么,衡芜一清二楚,可她也不想想主子是那么好劝的么?主子今日下朝回来后就不曾离开书房一步,连膳食都是吩咐丫鬟送过的,摆明了不等到消息誓不罢休,怎么会听她的劝! 子夜,白芷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叶蕴身上,使窗口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股冷气窜进来,白芷瞬间清醒了几分,混沌中看到两道身影并肩进来。 “属下见过主子!”龙三单膝跪下道。 将书轻轻反扣,叶蕴嘴角上扬道:“找到了?” “是!那人很谨慎,属下跟着他在城外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最后落脚地。 从东门出去前行百里有座山,顺着山头走上去是一面断崖,在断崖对面还有一座山,属下亲眼看着那人从断崖跳下去,踩着藤编吊桥,去了对面山顶,想来顶上就是他们的老巢,对了,属下在断崖旁边发现了这个。”龙三从怀中掏出一枚铁币呈给叶蕴。 把玩着手上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叶蕴眸色暗了暗,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意道:“通知陈少将即刻点兵与本宫上山清缴反贼!对了,此事注意保密!” “是!”楚辞拱手即刻离开。 一个时辰后,陈文宇带着两万护城军在东门口等候,叶蕴一身红装手拿佩剑与楚辞、龙三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几辆装满箱子的马车。 “太女!”陈文宇上前拱手。 “都准备好了吗?”叶蕴冷声道。 “两万兵马已经集结完毕,请太女下令!” “很好,”叶蕴往后瞥了眼道:“陈少将,将马车上的东西发下去,每人两瓶,别发错了,每人一个白瓶、一个红瓶。” “敢问太女,这是?”陈文宇疑惑的看着车上的不明物。 叶蕴嗤笑一声道:“好东西,对了,陈少将别忘了自己也装两瓶。” 咽下心里的疑问,陈文宇道:“是!”随即招手让手下人过来:“将箱里的东西发下去,每人一瓶白、一瓶红。” “是!” “你们几个将东西搬下来!” “是!” 叶蕴看着忙碌的将士,牵动缰绳往旁边让了让。 两万人不是小数目,东西整整发了半个时辰。 寅时一至,视线从整装待发的大军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龙三身上,轻轻道了声:“出发!” 龙三前面带路,叶蕴走在中间,楚辞护在右侧,陈文宇陪在左侧,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山里赶。 今日无朝,苏牧云掐着点来到政事堂,屁股刚挨到椅上就见钦九拿着一封书信进来。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包围 “公子,公主府送来的。”钦九递过来。 接过书信,苏牧云将信抽出来打开上面仅有一句‘本宫有点私人恩怨要处理,接下来几日辛苦苏相了。’ 将信纸收起来,苏牧云语气平淡道:“去打听一下,太女去哪了,切记此事不可张扬。” “是,公子!” 钦九一走,苏牧云着手开始处理朝务,不知不觉已过去半日,用过午膳,苏牧云去到偏殿打算小憩片刻,刚合衣躺在榻上,钦九推门进来。 “公子,钦九无能,并未打听到太女的下落,不过,钦九路过东城时无意间听守卫说起,寅初十分,太女曾在东城出现过,还说什么...有...很多的...士兵...”钦九边回忆边道。 “军队?”苏牧云思谋一番道:“去看看陈少将在干什么。” “好,公子,不过...这跟陈少将有何关系?”钦九歪着头满眼不解。 苏牧云淡笑不语。 “好吧,钦九这就去。”钦九只好怀着满肚子疑问出了政事堂。 另一边,经过几个时辰的奔波,龙三终是带着大军到了断崖,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叶蕴并没有让大军直接上山,而是让陈文宇带着大军在距离山脚不远处的洼地里休整,自己则带着楚辞、龙三上了断崖。 站在断崖顶端,叶蕴放眼巡视一圈,单论这风景,真是没得说!断崖下边云海茫茫,仿若置于仙境,再观对面的山峰,重峦叠嶂,山腰云雾遮盖,只余山顶若隐若现,要不是有人带路还真想不到对面住着一群只要钱不要命的杀手! “那条吊桥在哪儿。”叶蕴低头看着白茫茫一片无一物的崖底道。 龙三低头看了眼自己之前做的标记,然后指了指距离断崖约两丈高的地方道:“就在那儿!” 叶蕴与楚辞顺着龙三所指的地方看过去,除了云雾空无一物,楚辞冷声道:“主子,属下去探路。” “不必,”叶蕴拦下楚辞:“本宫亲自去,你们在此等候。”万一有什么意外,以她的功力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话落,叶蕴直接跳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的影子。 “主子!”楚辞惊呼一声。 身体顺着引力往下坠,突然脚下多了物,叶蕴低头一看,脚下是一条用藤蔓交织而成类似麻花状刚好容下两只脚宽度的藤绳。 叶蕴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这就是龙三所谓的吊桥?这孩子对吊桥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看的出来,这条藤绳经常被使用,上面的藤皮有些许磨破的痕迹。 “主子!”听不到响动,楚辞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 叶蕴四处扫了扫,除了眼下的这根藤绳,在她的左侧大概不足十步的位置,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藤绳,想来是为了方便两侧同时往来。 叶蕴回头,看了眼离自己不是很远的崖壁,运气吸起一块小石块,然后用力向上掷出去,崖顶上,正当楚辞打算下去一探究竟时,那颗石子毫无征兆的打向楚辞,伸手将石子接住,楚辞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了。 藤绳上,叶蕴尽量不往下看,沿着藤绳小心翼翼前行,大概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对面的浓雾逐渐散去,露出一个口子,上面是通往山上的阶梯,阶梯入口处立着一块儿石碑,上面刻着‘婆罗门’三个大字。 纵身跃到石碑旁边,叶蕴冷笑道:“婆罗门?可真是让本宫好找!” 随即不作他想径直上了阶梯,沿着阶梯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叶蕴看到一个石牌坊,穿过石牌坊又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两排整齐有序的木屋。 叶蕴正欲进去一探究竟,却听屋后传来响动,情急之下藏身于木檐之上。 不多时,叶蕴就见两列穿着白服衣领上画着婆罗花的人走过来,看起来像是巡逻的,叶蕴忙屏住呼吸。 “好了,你们去那边,你们跟我走这边。” 很快,两列人分开,一列向左、一列向右。 叶蕴趁机翻身下来,本想再去里面看看,岂料往右走的那列人马又折了回来。 见状,叶蕴无法,只能先回去,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带着楚辞、龙三与大军汇合。 “太女,情况如何?”陈文宇迎上去,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太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蕴看了眼陈文宇,撇头道:“楚辞,图纸拿来。” 楚辞从胸前掏出一个卷轴,龙三上前,两人将卷轴打开。 叶蕴在图纸上找了找,然后指了指图上标注的山名道:“此处名浮罗山,高百丈,不易攀登。陈少将,一个时辰后你带一队人马绕到浮罗山背后进行包围,切记,今夜子时之后,若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全部截杀,一个不留!” 陈文宇震惊的看向叶蕴:“太女...这...山上到底是何人?” 叶蕴转头看向陈文宇道:“还记得猎场那次的暗杀吗?” 陈文宇点头,很快反应过来:“莫非那群贼人就藏在山上?” 叶蕴点头淡淡道:“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贼,江湖人不过问朝堂这是规矩!但是他们竟然将手伸向朝堂,那本宫就容不得他们了...” “末将明白!” “浮罗山极大,你带一万人过去,记住,子时之前叫将士们将红瓶的东西涂抹到脸上,至于白瓶里的东西,可用在那群杀手之上。”叶蕴嘱咐道。 “不知那白瓶是....” 叶蕴淡笑一声道:“没什么,不过是装了些辣椒水。” 闻言陈文宇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此阴招...太女真有你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将士们与那些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实力相差太大。”她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末将明白了,太女一切小心!” 叶蕴点头,随即四人坐到一处休息。 一个时辰已至,陈文宇点兵一万按照叶蕴所指的路线出发,剩下的一万人,叶蕴将其分成三组。 龙三带五千人蛰伏于断崖之下,以防有漏网之鱼。 楚辞带三千人用绳索下到崖底,搭绳梯通至对面入口处,剩余两千人,随叶蕴走藤蔓。 戌时将至,两路人马成功上到对山,全部隐藏于入口处的密林之中。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暗室 夜如渊,婆罗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有划拳笑骂声传来。 婆罗大殿内雕有婆罗花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长发凌乱毫无规律的披在肩后,肤色偏白带着几分弱不禁风的病态,眼尾狭长,双目狠厉,被血涂抹的唇红的可怕,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大殿两侧是筵席,一直从殿内延向殿外,座无空席。 男人斜椅在椅背上,如万物主俯瞰世间蝼蚁般睨着底下欢笑、玩闹、醉生梦死的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眼神落在盛满葡萄的瓷盘里,身侧婢女立即捻起一颗葡萄,跪在男子面前,小心翼翼的送入口中:“请少殿主食用。” 晶莹剔透的葡萄滑入口中,男人含住婢女的手指,舌头似有若无的扫过指尖,引得婢女一阵颤栗,耳畔爬上红晕,婢女垂着头小声娇媚道:“少、少殿主...” 瞧着婢女春心荡漾的模样,男人瞬间没了兴趣,厌恶的将人一脚踹开,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从袖中掏出帕子边擦拭嘴唇边道:“剁碎了扔后山喂野狗。”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婢女接下来的命运。 婢女惊恐的抬头望着男人想求饶,求饶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人点了哑穴,拖了下去。 一条人命,仿若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底下的人该喝喝,该玩玩,不受任何影响。 密林中,叶蕴抬头望了望月色,距离子时还有最后一刻钟,随后看向楚辞微微点头。 楚辞扭头做了个动作,所有人取出红瓶开始涂抹解药,一刻钟后,叶蕴带人上了山。 凭借着白日里的记忆,叶蕴等人很快来到木屋处,原本叶蕴是想偷袭的,岂料,迎面碰上巡逻队。 两队人马呆愣一瞬,立刻拼杀在一起。 在五千大军面前,十几人显然是不够看的,有楚辞冲在最前面开道,大军几乎是畅通无阻。 等聚在婆罗大殿的杀手收到攻打消息准备反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叶蕴率领的五千大军已经将大殿团团围住。 一步跨入大殿,男人与叶蕴四目相对,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宇!文!蕴!” 叶蕴眸色一暗冷笑道:“难为阁下这么快认出本宫,也对,毕竟阁下可是几次三番的派人欲取本宫性命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今日就留下你的狗命为我婆罗门死在你手上的弟子报仇!”男人浑身内力瞬间暴涨大喝道:“婆罗门弟子何在!” “少殿主弟子在!”顷刻间,从男人两侧的密道里涌出红、蓝、黄三种服色的刺客,挡在男人面前。 而殿外醉酒的刺客早已被护城军斩杀,只余殿内几个半醉半醒的刺客在听到男人的怒喝声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退后与其他人站到一起,满眼戒备。 叶蕴冷眼扫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在本宫的地盘上还敢大放厥词,本宫倒要看看,婆罗门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 “杀!” 眨眼间双方血拼起来,叶蕴与男人也在同一时刻动手。 两人都抱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念头,从交手的那刻起,下手毫无保留。 你一拳,我一掌,打的难舍难分。 要说男人的武功也是不错的,只是跟天赋逆天的原主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叶蕴的实战技巧加上原主本身浑厚的内力,没过百招,男人被叶蕴打的节节败退。 一剑刺穿男人的肩甲,在男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刷得抽出剑,接着腾空一脚将人踹到地上。 “咳咳咳....”男人捂着伤口挣扎着要起。 脖颈一冷,叶蕴手持寒剑横在男人脖颈处,冷声道:“说,为何参与朝堂,裕王许了你什么好处!” 男人嗤笑一声,嘴角留下一行血痕挑衅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求人?”叶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一声,随即面色冷却道:“本宫耐心有限,只给你三个数字的时间考虑。” “一、” “......” “二、” “......” “三!” “我.....唔....”男人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坠入地面,叶蕴冷眼看着没了生息的男人道:“早就告诉你了,别挑战本宫的耐心!” 言罢,剑尖穿入男人胸膛,叶蕴运作内力将尸体挑起来道:“婆罗门少殿主已死,弃暗投明者,本宫开恩,留你一具全尸!” 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叶蕴,婆罗门弟子见自家少殿主被人挑在剑上,当下有些不知所措!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少殿主都死了,我们跟朝堂拼了,从此隐遁江湖,过逍遥日子!” 刹那间动摇的人再次举起武器,叶蕴见状将男人的尸体扔到一旁,转身加入其中。 有了叶蕴的加入,将士们瞬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毕竟叶蕴太强了,一个人同时与几个人对打都不成问题。 交手不过几招,叶蕴就留意到,所有人中,只有身着红色衣袍的人功力最厉害。 眼看着一个红衣弟子接连杀死三个护城兵后,叶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掌拍过去将人拍个半死,最后一剑抹了脖子,接下来的时间,叶蕴专挑红衣弟子交手,几十名红衣弟子很快就被她以各种各样出其不意的方式抹杀。 一炷香后,打斗结束,看着被血染出来的大殿,叶蕴闭上眼轻叹一声,再次睁开。 “楚辞,即刻带人全面排查,如有漏网之鱼,就地处决!” “是!” 楚辞带了一部分搜山,叶蕴则带着剩下的人清点人数。 不多时,有人过来道:“启禀太女,后山有发现,楚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带路!” 一路来到后山山洞,楚辞早在洞口等着,见叶蕴过来道:“主子,下面有暗室。” 叶蕴点头,跟着楚辞走到山洞最深处,里面有条通往下面的台阶,从台阶上下去,入眼是一扇雕着婆罗花的铁门,楚辞双手同时放到婆罗花两侧凸起的花瓣上向外转动,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一股潮湿发霉的臭味扑面而来,叶蕴忙屏住呼吸随楚辞从里面进去。 入目便是一个水牢,牢中站着一人,垂着头,头发乱糟糟的浸在水里,两只胳膊呈大字打开,手腕上是手臂粗的铁链分别拴在两端。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在意的是... 叶蕴微微歪头试图判断此人是死是活,端详片刻未有发现,叶蕴直起身道:“楚辞,进去看看人是死是活。” 楚辞点头,右手抽剑而出,一剑劈向牢门上的锁链,锁链未断,牢底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楚辞下意识持剑挡在叶蕴身前,眼睛死死盯着水牢,深怕叶蕴受到伤害。 外面听到响动的护卫军也在第一时间冲进来,将叶蕴护在中间团团围住。 轰隆声还在继续,水牢中间突然空了一块儿开始下移,原本浮在水面上的人慢慢沉入水底。 冰冷令人晕厥的臭水猝不及防涌入鼻腔,迫使昏迷的人醒过来,胸腔颤动,人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挣扎起来。 “救人!”听着水中微弱的呼救声,叶蕴当即下令。 “是!” 一群人对着锁链一通乱砍,终使其断裂,楚辞趁机飞身上前将绑在那人身上的铁链尽数斩断,如拎小鸡般将人从水里拎出来。 人被救上来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楚辞当即放下剑,按压对方胸部,直至吐水才停下来。 接连吐出几口水,那人又晕了过去,见状,叶蕴只能吩咐人将其先带出去,自己则与楚辞又在里面转悠好久,实在无所发现,才回了大殿。 折腾了一夜,天色已经放明,大殿内的尸体全数清点完毕,婆罗门上下共二百八十四人全部伏诛,另有一百二十一名护卫军丧命。 叶蕴命人将那一百二十一名护卫军尸体全部带走,至于那些杀手,死有余辜,直接让人抬去后山扔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叶蕴这才不紧不慢带人回之前大军休整的地方汇合。 不出叶蕴所料,当夜突袭婆罗门时,有不少人见状不妙弃逃的,不过,因有护城军提前蹲守,并未成功,瞧着摆在眼前的几十具尸体,叶蕴轻轻撇开视线道:“就地挖坑埋了吧。” 陈文宇立即派人去执行。 “太女,不知救出来的那人当如何处置?”之前将人带下去的人过来询问道。 叶蕴顿顿道:“情况如何。” “回太女,伤势极重,也不知那人与那群贼人有何仇恨,手筋、脚筋均被挑断,又长时间浸于水中,身上伤口化脓,全身无一处完好,恐怕就算救过来也是个废人了。” 沉默半响,叶蕴开口道:“楚辞,你去看看。” 不多时,楚辞回禀道:“主子,那人确如方才所言,只是此人身份...” “如何?” “是楼子渊。” “什么?”闻言叶蕴眉头轻蹙,难道她猜错了,他不是婆罗门的杀手,而是婆罗门的仇人? 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叶蕴最终决定将人一同带回去。 余晖斜照,叶蕴与大军在东城门外不足十里的地方分开,陈文宇绕道率领大军回营,叶蕴则带楚辞、龙三以及绑在马背上的楼子渊三人直奔东城门。 令叶蕴没想到的是,会在城门口遇到苏牧云。 望着静静站在城门口含笑凝望她的那抹白影,叶蕴眸中闪过诧异,随即微微勾唇,扔开缰绳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苏牧云面前挑眉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苏相。” “殿下赶路辛苦,微臣在车里备了些吃食,殿下可要尝尝解解乏?”明明是询问的话,可说出来的语气偏偏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视线在苏牧云波澜不惊的面上逗留一番,叶蕴点点头,遂侧头看了眼楚辞、龙三二人,两人会意,龙三顺手拉过叶蕴先前骑过的马匹,与楚辞先行离开。 跟着苏牧云上了停在城楼口的马车,本以为会先迎来一通质问,不想,苏牧云一句话没说,反而是亲手为她倒了杯茶递过来。 “殿下风尘仆仆累了,喝杯茶润润嗓。” 垂眸看着递过来的茶盏,叶蕴勾唇调侃道:“苏相今日如此体贴倒是让本宫受宠若惊了,难道苏相就不想知道本宫这两日究竟带兵去了哪做了什么。” 兵力调动不是小事,她可不信能瞒得过一国丞相。 闻言苏牧云嘴角笑意深了几许,眸色柔和,仿若能滴出水来一样,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殿下这么做自有殿下的道理,微臣唯一在意的是...” 苏牧云突然伸手将人拽到怀里,双手圈住叶蕴,低头靠在叶蕴肩上轻声道:“殿下你是否无恙...” 头深深埋入叶蕴颈肩,半响,传来苏牧云闷闷的声音:“答应微臣,日后不管殿下想做什么,都知会微臣一声,这样微臣也能安心些...” 明明不过短短两日,明明知道以她的功夫不会有事,可他还是觉得心慌的厉害,若不是担心他与殿下同时离朝引起朝堂惶恐,他怕是早去寻她了。 坐立难安的日子他受够了,今生再不想体验第二次! 感受到腰间愈渐紧缩的力道,叶蕴安抚般的拍拍苏牧云缠绕在腰间的手温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毕竟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怎可能轻易丢掉这条命。 背后响起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苏牧云抬起头来道:“微臣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殿下~” 没有直接答应,这就表明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会不时的发生。 叶蕴笑笑没有回答,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直到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公子,到了。”外面响起钦九的声音。 苏牧云松开叶蕴,在其额间落下一吻叮嘱道:“殿下回去好好休息。” 叶蕴点点头,看了眼苏牧云迟疑道:“你...不跟我进去?” “殿下是希望微臣一起吗?”苏牧云含笑回望反问道。 闻言叶蕴顿顿,点头道:“该用晚膳了,一起吧。” 苏牧云故作失望道:“是微臣会错意,原以为殿下是想与微臣同床共寝,谁知殿下只想与微臣一同用膳,罢了,枉微臣日日盼着殿下归来,如此,微臣就先回去了。” 瞧着苏牧云可怜巴巴的模样,叶蕴不知怎的,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其实也不是不行。” “嗯?殿下这话的意思,微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殿下也是喜欢与微臣同床共枕的。” 对上苏牧云含笑的眸子,叶蕴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顿时白眼一翻道:“苏相想多了,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叶蕴落荒而逃,背后传来一阵低笑,彰显其主人此刻心情愉悦至极。 ------------ 第二百四十章 尽力一试 西苑,东厢房内,方怜瞧着躺在床上昏死的人束手无策,此人手筋、脚筋尽断,全身上下腐肉外翻泛白,带着阵阵腥臭味,以他的医术也只能保证人活过来,至于其他的,他无能为力啊! “方太医,此人可还有救?”被楚辞惊动赶过来的衡芜围在床尾问道。 “这...外伤还有得治,可这断掉的筋脉...恕方某无能为力...” 方怜为难道。 视线再次扫向半死不活的楼子渊衡芜道:“方太医只需尽力相救便是,余下的,衡芜会亲自回禀太女。” “有劳衡芜姑娘,还请姑娘先去外面等候,这里有方某和喜宝公公就可。” “方太医,水来了。”二人说话间,喜宝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衡芜看了眼喜宝点头道:“那这里就交给方太医了,有什么需要方太医大可遣喜宝来找我。” 言罢,衡芜走出西苑,回后院的路上,正巧听下人说起太女回来了,当即加快脚步往凤阳阁而去。 “主子!” 衡芜进来的时候,叶蕴屁股当挨到贵妃椅,手上拿着白芷递来的热巾擦手,热乎乎的温度赶走了连日来的倦意,叶蕴眉头舒展将渐渐凉下来的热巾重新递还给白芷,目光看向衡芜心如明镜道:“西苑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不太好,伤势过重,方太医对断掉的筋脉束手无策。”衡芜如实道。 手指支着下颚,叶蕴微微思忖后道:“派人给宫里递个话,让颜妍今夜抽空回来一趟。” “衡芜明白!”收到指令衡芜退下。 衡芜走后没多久,楚辞进来。 “如今婆罗门剿灭,裕王那边可要安排人继续守着?” “此事还是交由龙三去办吧。”叶蕴眼眸微眯道,底牌被毁,如此精彩绝伦的好戏,她怎么能错过! “是!” 勤政殿,颜妍服侍宇文雍服药睡下,一边捏着脖颈一边轻手轻脚地踏出殿门,正欲回自己的寝殿睡个好觉,岂料被窦公公拦下。 “颜姑娘留步。” 颜妍回头,看着满脸慈爱的窦公公,停下脚步疑惑道:“窦公公?” 窦公公嘴角挂笑上前几步道:“皇上可睡了?” 虽不知窦公公是何意,颜妍还是如实回道:“皇上刚服了安神药,已经歇下了。” “如此就好,自颜姑娘入宫后,皇上精神头越发好了,这都是颜姑娘您的功劳啊!”窦公公夸赞道。 “窦公公说笑了,能为天子效力,是颜妍的福气,窦公公还有事吗?若无事颜妍先回去休息了。”忙了一天,她现在累得很。 闻言窦公公面露难色道:“恐怕不能如颜姑娘所愿了,公主府来信,让颜姑娘今夜抽空回去一趟,马车早已在宫门口等着了。” “你怎么不早说!”听闻是叶蕴的意思,颜妍把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忘个一干二净,顾不得与窦公公说什么,拎着衣裙急冲冲的往宫门方向狂奔。 窦公公望着颜妍那毫无女子可言的架势,无奈的摇摇头,半响才吐出一句:“颜姑娘真是...真性情...” 亥时三刻,颜妍回到公主府,连叶蕴的面都未曾见到就被衡芜提前安排在府门口等着的小丫鬟带去了西苑。 “这是怎么回事?阿蕴呢?”看着候在院中的衡芜,颜妍满腹疑惑道。 “颜姑娘稍安勿躁,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深夜请颜姑娘出宫是想请颜姑娘救治一人。” “谁?”颜妍拧眉道。 “颜姑娘请跟我来。”衡芜带着颜妍去了东厢房。 只一眼颜妍便认出床上之人就是当日她与叶蕴在溪沙村后山所救之人。 “他怎么了?”瞧着浑身缠满纱布的楼子渊,颜妍狐疑道。 衡芜摇头:“此人于半月前突然消失,今日被主子意外相救,救回之时身上全是鞭痕,条条皮开肉绽,更棘手的是他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不知颜姑娘可有办法为其续筋骨?”说到最后,衡芜转头看向颜妍。 闻言颜妍上前仔细查看楼子渊目前手脚筋的情况,随后犹豫道:“筋脉断裂显然已经有断时间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接好,只能尽力一试。” “颜姑娘愿意出手那再好不过了,主子的意思是,尽力救治,能恢复自然是好,若却无办法,天意如此,不做强求。”衡芜道。 颜妍轻嗯一声,从怀中掏出向来不离身的针包展开放到桌上,取出其中一根极细的银针重回床前,掀开被褥露出楼子渊手腕开始忙乎起来。 续接断脉是件极耗心神的事,颜妍眼未合整整忙乎了一夜才在天欲将明时将楼子渊断掉的筋脉缝合好。 “好了。”颜妍擦擦额头上的汗,将银针重新收回针包。 衡芜看着颜妍疲倦的模样心有不忍道:“颜姑娘辛苦了,颜姑娘的院子主子日日命人打扫,衡芜送颜姑娘去休息。” 颜妍揉揉隐隐抽痛的额角拒绝了衡芜的好意:“不劳烦你了,我自己过去,派人守着他,醒了之后可吃些清淡的东西垫垫肚子,另外,务必让人看好他,不要触碰手脚,否则前功尽弃。” “颜姑娘说的衡芜都记下了。” “行了,你忙吧,我走了。”颜妍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出了西苑,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正午,叶蕴下朝归来,脚刚行至后院垂花门就见丫鬟慌慌张张的往西边跑,叶蕴脚步一顿拦下一人道:“何事如此惊慌?” 丫鬟见是叶蕴,吓得忙屈膝行礼道:“回太女,是西苑住的那位公子醒了,闹了半日,砸伤了不少人,衡芜姐姐让奴婢等去帮忙。” 闻言叶蕴面色一沉,调转方向去了西苑。 还未进西苑大门就听里面传来楼子渊声嘶力竭的怒吼声:“滚!都给我滚!” 叶蕴眉头一跳,面色又黑了一分,守在院中的丫鬟仆人瞧见叶蕴进来,纷纷行礼:“见过太女。” 叶蕴一语未发,径直去了东厢房,厢房里面,颜妍捂着胳膊坐在椅上,衡芜站在颜妍身边,床上是喜宝带着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一手一个死死将楼子渊的手脚摁在床上,中间则是被束缚住手脚无力挣扎只能咆哮的楼子渊。 “放开我,都给我滚!” “公子你何必呢,当务之急养伤才是正事。”喜宝一边死死抱着楼子渊的膝盖不让他乱动一边苦苦相劝。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卖身为奴 “放开他!” 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喜宝等人不自觉回头望去,对上叶蕴阴沉的面色,手上力道松了一半。 “太女,这...”喜宝低头看了眼楼子渊有些犹豫。 “既然人家不领情又何必强求,都下去吧。”叶蕴冷冷道。 “是!” 四人松开手从床上离开。 瞥了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楼子渊,叶蕴扭头转向颜妍,渗血的齿印在颜妍白皙的胳膊上清晰可见,叶蕴眉头微微蹙起不悦道:“还疼吗?” 颜妍摇头:“小伤,不碍事,一会儿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闻言叶蕴眉头蹙的更紧了,皮肉都咬破了还是小伤? “衡芜,带颜姑娘下去包扎。” “是,颜姑娘走吧。” “这...”颜妍看了眼楼子渊为难道:“他的伤...” “先去处理伤口。”叶蕴不容拒绝道。 见状颜妍点点头,遂与衡芜下去包扎胳膊。 人都走完了,叶蕴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在楼子渊身上,打量片刻,冷笑一声嘲讽道:“早知你是如此难当大任的废物,上次在陷阱里,本宫就该任你留在那里自生自灭!” “你!”楼子渊被废物二字激怒,猛地扭头死死瞪着叶蕴,恨不得扑上去跟叶蕴拼命! “怎么?本宫说的不对么?像你这样的废物根本不值得本宫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救! 筋脉断了可接,武功废了可练,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只有懦夫才会寻死觅活抱怨天命不公! 不是不想活么,也罢,本宫成全你,现在死了,也省的到时候本宫人财两空!” 言罢,叶蕴转身出了门,门外喜宝还候在门口,叶蕴侧头瞥了眼他冷冷道:“吩咐下去,不必再给东厢房送吃喝汤药,既然要死,不如死的干脆点!”说完,不等喜宝回话径直出了西苑。 叶蕴的话一字不落落入楼子渊耳中,他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空洞,颜妍忙乎了一夜才接好的筋脉重新断裂,强烈的痛意席卷全身,楼子渊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与其成为手不能提的废人不如就这样屈辱的死去,可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反复盘旋着叶蕴方才的话。 两股力量不断碰撞,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真正让楼子渊意识溃散的是精神上的撕扯。 从西苑回到凤阳阁的叶蕴很快就将楼子渊抛之脑后了,一批接一批的折子送进书房,叶蕴忙的脚不着地,纵然有苏牧云帮忙,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复批盖章,工作量属实不轻。 等叶蕴再次听到楼子渊的消息已经是次日晚间了,彼时叶蕴正同戚芸彤一起用膳,至于颜妍早早回宫去了,勤政殿那边根本离不开她。 “喜服绣的如何了?”叶蕴如老友闲谈般随意问道,自表姐与庞攸然定亲后,日日都窝在院里绣喜服,说来她也许久不曾见她了。 “哪有那么快,早着呢。”戚芸彤笑的柔和,眼里隐隐带着期盼。 叶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气氛正浓之际,喜宝冲进来。 “太女,西苑那位公子闹腾着要见太女。” “哦?”叶蕴挑眉:“看来是想通了,走,随本宫去瞧瞧,表姐你...” “你的事我可不想掺和。”戚芸彤立即摇头表示拒绝,关于西苑那位近日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就她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他咬。 “也好。”叶蕴施施然起身,同喜宝去了西苑。 东厢房,叶蕴刚进去就听楼子渊冷声道:“给我药,我要活下去。” “呵,”叶蕴轻笑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与本宫谈条件?” “你什么意思,之前你不是很希望我活下去?”楼子渊转过头看向叶蕴,眉头紧皱,满眼不解道。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之前本宫愿意救你,那是出于人道主义,而现在,情况不同了,想要活命,你要拿出你的诚意。” “你想要什么!”楼子渊警惕道。 “很简单,把它签了。”叶蕴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纸走到楼子渊面前。 借着微弱的灯光,楼子渊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不由面色一冷咬牙切齿道:“你让我卖身为奴!” “不然呢?”叶蕴勾唇轻嘲道:“现在的你,除了这具身体,还有跟本宫谈条件的资本么?” “你!”楼子渊忍辱负重道:“好,我签!” 闻言叶蕴麻溜的拿出印章抓着楼子渊的拇指在里面摁了摁然后又在纸上写有楼子渊名字的位置按上指印:“介于你目前的情况,手印就本宫帮你印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宫的贴身侍卫,要做到随传随到。” 松开楼子渊,叶蕴拿起卖身契在印有红印的地方吹了吹,待印记干了,随即将纸收到袖带里,心情愉悦道:“喜宝,给他寻些吃食过来。” 接着在楼子渊不甘的目光下出了东厢房。 叶蕴回到凤阳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衡芜安排人进宫接颜妍,这可苦了颜妍,刚在宫里忙乎完,又被接到公主府给楼子渊重新续接筋脉,只是这次不同上次,筋脉受损严重,单是续接不行,还需要药物辅助。 “阿蕴,想要为他续脉还需向你借样东西?” “何物?” “九龙生肌膏!” 九龙生肌膏?叶蕴低头寻思片刻,这才想起颜妍说的是何物,起身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到颜妍手中。 颜妍惊讶的看着叶蕴道:“你当真舍得?” 叶蕴轻笑道:“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药不就是用来救人的么?” “你放心,我会省着点用的!”颜妍将瓶子紧紧握在手中,大步出了凤阳阁。 又是一夜折腾,颜妍终于将筋脉重新接上,在为楼子渊涂抹药膏时,颜妍特意嘱咐道:“为了救你,阿蕴连极为贵重的九龙生肌膏都拿出来了,你若真有心,就别在闹腾了!”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他自小混迹江湖,九龙生肌膏的名头他自然听过,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圣物竟然被用在他一个废人身上! 瞧着楼子渊眼底的诧异,颜妍感慨道:“你还真是好命,能遇到阿蕴,筋脉我都为你接好了,可能会很疼,但是得忍着,切记不可乱动,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收起剩余的九龙生肌膏,颜妍帮楼子渊整理好被褥,这才出了东厢房。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册封郡主 两日后,宇文讦前往酒楼赴约,从正午等到日落迟迟不见婆罗门来人,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宇文讦回到府中第一时间派心腹出城打听情况。 晚间,叶蕴坐在书案前,手上拿着龙三传回的纸条,嘴角笑意无限扩大,低头一边摆弄着纸条一边幸灾乐祸道:“既是三皇兄所愿,楚辞,还不快派人将婆罗门剿灭的消息告知裕王府?记得做的隐蔽些。” “是!” 掌心微微用力,纸条顷刻化为粉末,随意抹去掌心残留的粉末,叶蕴继续处理起政务来。 这一忙又是深夜,等她回到凤阳阁脱衣准备入睡时,忽觉床上多了道呼吸。 手上动作未停,叶蕴慢条斯理解开衣裙一件件褪去搭到屏风上,随后只着单薄的里衣上了床。 屁股刚挨到床边,整个人便落入一个烫人的怀抱中,反手勾住来人的脖子,叶蕴调侃道:“苏相日理万机,今儿怎么有空光临本宫的凤阳阁了?” “殿下~”滚烫的吻密密麻麻落在颈间,耳畔传来粗犷急不可耐的呼吸声以及隐隐醉人的酒香气。 叶蕴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她伸手在苏牧云额间摸了摸,温度高的烫手,声音不由染上几分焦急道:“你怎么了?身上怎地这般烫?” “今夜工部尚书厉大人相邀到府小聚...殿下....微臣..好难受...”苏牧云口齿不清的一边作乱一边呢喃道。 看他这幅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被下药了,瞧着如饿狼扑食般的苏牧云,叶蕴只能暗骂一声该死的,反手扯掉苏牧云身上碍事的衣物,开始为其解毒。 狠狠折腾一夜,次日,叶蕴不出意外的又缺朝了,对此,朝臣已经见怪不怪了,自长公主册封太女之后,每隔一段日子总会有一天是告假的。 好在,虽然太女对上朝一事态度散漫,但对国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索性大家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早早撑着身体不适前往书房勤勤勉勉批阅奏折的叶蕴并不知道她此时在众臣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跌了不止一个档次,否则,一定毫不犹豫将苏牧云列入公主府黑名单! “嘎吱~”书房门响了一声,楚辞从外面进来。 “主子,礼部派人来禀,雪国使臣将于明日抵达帝都城。” “算算日子也该来了。”合上奏折,叶蕴抬头道。 “关于迎接一事,礼部那边想问问主子的意思。” 略微思忖一瞬,叶蕴道:“雪国依附我络云多年,年年向我络云进贡寻求庇佑,太过随意过于怠慢......回话给礼部,此事容本宫问过父皇再做打算,至于其他一切照旧。” “是!” 被楚辞这么一搅,叶蕴也没了继续批阅奏折的心思,回凤阳阁换了身朝服便进宫去了。 御花园,宇文雍正在颜妍的指导下活动身子骨,颜妍教的动作并不难,仔细一看,跟华佗的五禽戏还有些相似。 一遍做下来,宇文雍只觉神清气爽,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浑身是劲儿! “皇上最近的气色是越发好了。”窦公公笑呵呵的递上帕子,宇文雍拿着帕子将额头的汗液擦拭干净,视线转向颜妍笑道:“多亏了颜妍,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许给你。” “皇上此言当真?”颜妍歪着头笑眯眯的道。 “朕乃天下之主,自是一言九鼎!”宇文雍中气十足道。 “那...”颜妍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道:“颜妍想要皇上快点好起来,这样颜妍就能早日回公主府了。” “怎么,世人做梦都想进来的地方,难道还比不过小小的公主府?”宇文雍故意打趣道。 “皇上所言极是,皇宫金碧辉煌,令人流留忘返,是多少人心之向往的地方,可对颜妍来说,再好的地方也不过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这里太大了,大到半夜让人冷的睡不着觉,可公主府就不一样了,公主府的下人都很友善,她们不会躲着我,还会陪我玩,更重要的是,那里有阿蕴。”相处久了,颜妍也不似以往那般害怕拘谨了,面对宇文雍的询问,不知不觉吐露了心声。 “你倒是对蕴儿依赖的很。” “自师父出谷找师娘不知所踪后,颜妍在这世间便再无亲人,阿蕴是唯一一个关心颜妍的人,所以,于颜妍而言,阿蕴就是颜妍继师父师娘之后第三个亲人了!”颜妍满眼真诚道。 “那...你想不想跟蕴儿做真正的亲人?”宇文雍突然问道。 “颜妍不懂皇上的意思。”颜妍困惑道,她与阿蕴又不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能成为真正的亲人。 “如果朕将你收为义女封为郡主,那你与蕴儿就可以姐妹相称了。”宇文雍解释道。 “当真!”颜妍眸色闪闪发亮,一脸期待的看着宇文雍。 “君无戏言!”宇文雍负手而立道。 “多谢皇上!”颜妍欣喜万分,当即跪下来给宇文雍磕了头。 “你救朕有功,封赏是应该的,快起来吧。” “是!”颜妍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裙上的土,十分狗腿的上前搀着宇文雍道:“该吃药了,颜妍扶皇上回宫。” 以至于候在勤政殿门口等待的叶蕴远远就看到父慈女孝的一幕。 “儿臣参见父皇!”叶蕴上前行礼。 “蕴儿来了?怎么不派人来找朕,等了多久了?”宇文雍满脸慈爱的看着叶蕴。 “父皇龙体康复比什么都重要,儿臣不过是多等些时辰,不碍事,瞧父皇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色发生?”叶蕴嘴角含笑温声道。 话落,颜妍松开宇文雍一把抱住叶蕴的胳膊抢先开口道:“阿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说要收我为义女,封为郡主,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诧异的目光转向宇文雍,后者点点头,肯定了颜妍的话。 叶蕴轻轻一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颜姑娘,皇上今日的药膳是不是也该准备了,不如老奴随颜姑娘去看看?”窦公公惯是懂宇文雍心思的,此时见他看了眼自己,立即找了个可以支走颜妍的借口。 “窦公公不提颜妍差点忘了,皇上、阿蕴,颜妍先去忙了。”颜妍惊呼道。 “嗯,快去吧。”叶蕴含笑看着颜妍拉着窦公公走远。 ------------ 第二百四十三章 雪国使臣 随宇文雍进到勤政殿,叶蕴面色一沉道:“父皇是想将颜妍永远困在帝都城吗?” 眼皮掀掀,宇文雍神色未变道:“朕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的意思,是她心甘情愿要留在你身边的,蕴儿,就算父皇龙体调理的再好,总不过是几年的光景,有句话颜妍没说错,皇宫太大,也太冷,日后你身居高位,面对的是防不胜防的暗箭,颜妍医术超群,有她陪在你身边,父皇也能安心些。” “父皇...” 叶蕴还想说什么,被宇文雍抬手制止:“好了,此事朕意已决,说正事吧。” “是!”压下未完的劝阻叶蕴缓口气道:“雪国使团明日到访,父皇打算派何人前去接待?还有晚上的洗尘宴父皇可要露个面?” “自雪国依附络云以来,一晃数年向来安分,迎接一事就交由你与裕王同去,至于后续接待事宜便让裕王协礼部着手处理吧。”宇文雍略微思寻后道。 “那洗尘宴...” “你看着安排吧,洗尘宴朕会准时到。” “是,儿臣告退!” 退出勤政殿,叶蕴径直去了礼部,将具体事宜全部交代清楚后,又派人去裕王府传话,遂又着手开始准备洗尘宴的事情,为了保证雪国使团在帝都期间不出乱子,叶蕴不仅让沈括将宫内防卫增加了一倍更是在雪国使团即将下榻的驿馆从里到外排查一遍,还明里暗里设了暗哨,就怕挑起事端。 等叶蕴排兵部署完,已接近子时,简单梳洗一番叶蕴倒头就睡。 八月初九,雪国使团入帝都城,城中百姓夹道相迎,场面十分热闹。 刻有雪国徽记的马车带着使团一路驶向主街,在通往皇宫的主干道,慢慢停下。 叶蕴同宇文讦站在一处,礼部一众官员跟在后,目光皆望向对面金碧辉煌顶上刻着一朵赤金色雪莲的马车。 “二皇子到了。”侍从翻身下马在车窗外小声提醒道。 纱帘偏移,紫衫入目,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暴露在大众面前,人群中响起一声倒吸。 “好美啊!” “真漂亮...” “雪国的女子都是这般美艳吗?”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喻多余下意识的皱皱眉,眸中闪过不喜。 从小到大,他最厌恶别人拿他的长相说话,尤其是说他像女子! 眼眸低垂,掩下一抹杀意,喻多余抬脚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叶蕴含笑带人迎上去:“二皇子远道而来,辛苦!” “早就听闻络云太女风姿绰约不输儿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喻多余毫不收敛的打量着眼前一身红装言笑晏晏自信张扬的女子,嘴角浮起一抹兴味,像是寻觅良久的猎人终于找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 叶蕴微微向旁错开一步,避开喻多余直勾勾的目光,纵然心下不悦,面上却毫无波澜,客套道:“二皇子谬赞!” “往日都是大皇子前来,二皇子初来络云,本王可要带二皇子好好领略一番我络云风光,二皇子有什么想去的想吃的尽管告诉本王,本王定尽好地主之谊!”见喻多余的注意力尽在叶蕴身上,宇文讦不甘落后,趁这个空当挤上前,好巧不巧将叶蕴挡住大半。 宇文讦心里正为此事沾沾自喜,却不知叶蕴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初次见面长相过于阴柔的雪国二皇子,她下意识的反感,不想接近。 “阁下难道是裕王?”喻多余面带困惑道。 “正是本王!”宇文讦下巴微扬,嘴角带着几分大国皇族的骄傲神色。 “裕王殿下英气逼人,不愧是一国王爷,单是这份风采就赢过他人许多。”喻多余微微一笑,恭维虚捧的话张口就来。 “哪里哪里,比不得二皇子气宇轩昂,诸位一路舟车劳顿,礼部已备好驿馆,大家可先歇歇脚,晚上安排了宫宴,到时候本王再为诸位接风洗尘!”宇文讦朗声大笑回应道。 “如此有劳络云太女与裕王了!”喻多余作揖谢过。 宇文讦大手一挥代替叶蕴发号施令道:“送二皇子去驿馆下榻。” “是!” 喻多余重新上马,礼部一众官员亲自带路,领着雪国使团去了驿馆。 目送使团离开,宇文讦才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转头对叶蕴道:“都怪本王与雪国二皇子聊得过于投机,一时间竟忘了皇妹,皇妹不会怪皇兄抢了你的风头吧?” 闻言叶蕴嘴角勾勾道:“怎么会呢,不论是三皇兄还是本宫,不过都是为父皇分忧罢了,说什么抢不抢的,岂不见外?何况,父皇本就吩咐了,雪国使团的接待事宜都交由三皇兄负责。” “皇妹能这么想,皇兄就放心了!”宇文讦煞有其事的面色一松,一副真担心叶蕴翻脸的模样。 叶蕴默不作声的看着宇文讦如跳梁小丑般自导自演,眸中闪过一抹深意,而后扬起一抹笑意道:“看三皇兄对接待一事如此上心,本宫也就放心了,政事堂那边还有政务等着本宫去处理,本宫就不陪三皇兄闲聊了,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管宇文讦是何表情,叶蕴转身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宇文讦盯着远去的马车面色紧绷眸色寒意渗人,宇文蕴,你别太得意,这络云早晚是本王的! 马车穿过人流并未进宫反而去了皇城脚下的公主府,什么政事堂有事不过是她用来给宇文讦添堵的话罢了,细节早已敲定,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他们也不必再吃皇粮,早早辞官返乡回家种地去算了。 回到公主府,叶蕴换了身常服,优哉游哉的窝在贵妃椅里私会周公去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叶蕴吩咐白芷做了碗清粥垫垫肚子,而后又去西苑查看了一下楼子渊的情况,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始焚香沐浴、梳妆打扮准备进宫参加雪国的洗尘宴。 按照以往流程,叶蕴需先陪同雪国使臣前往御书房拜见宇文雍,随后与宇文雍一道移步入席。 只是叶蕴没料到,宇文讦竟敢跨过她这个太女,提前一步将人带去勤政殿,慢了一步的她直接扑个空。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情之情 “主子现在怎么办?”叶蕴与衡芜站在驿馆门口,衡芜侧目望着叶蕴背影道。 叶蕴无声冷笑道:“既然三皇兄愿意替本宫分忧,本宫自然乐得清闲。”抬头看了眼日头偏西的天色又道:“该进宫了。” 言罢,径直上了马车。 见状,衡芜紧随其后。 御书房外,叶蕴刚要派人进去通禀,房门打开,宇文雍在宇文讦与雪国二皇子喻多余及其余几位使臣的簇拥下走出来。 宇文讦看到叶蕴嘴角笑意一顿,转而慢慢放大玩味道:“皇妹来了?本王心知皇妹朝务缠身不得脱身,就擅自做主接二皇子前来拜见父皇,瞧皇妹这幅模样,莫不是刚从驿馆赶来?是本王的错,光想着陪二皇子觐见,倒忘了派人去知会皇妹一声,让皇妹白跑一趟。”话中歉意满满,可那面上没有一丝亏欠,相反,洋洋得意的很。 叶蕴静静瞥了眼宇文讦,面色如常上前一步请罪:“儿臣来迟,父皇恕罪!” “无妨,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宇文雍不温不火道。 “是!”叶蕴颔首作揖,遂跟在宇文雍身后,一群人晃晃荡荡去了凌渊殿。 “皇上驾到!” “雪国使团到!” “太女到!” “裕王到!”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雍径直走上龙座,转过身,双手展开道:“诸位爱卿请起!” “谢皇上!” 众臣起身,叶蕴等人也趁此时机入座。 “今日雪国使臣到访,朕特赦此宴为使臣接风洗尘,有劳二皇子远路而来!”宇文雍举杯含笑望向使臣方向。 喻多余举起酒杯缓缓起身,其余使臣竞相效仿。 “多谢络云皇上,吾等不胜荣幸!” “哈哈哈,诸位爱卿同朕共饮,欢迎雪国使团!” “多谢皇上!”全场共举,宇文雍嘴角含笑凝视一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酒入口舌之间,宇文雍面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遂将其吞下,转而看向立于侧后服侍的窦公公。 对上宇文雍透射过来的询问之色,窦公公会意一笑,微微扬头示意宇文雍往下看。 顺着视线望过去,便见叶蕴一脸含笑的回望着他,也是,整个络云除了她,还有谁敢偷偷将朕的酒换成似酒般无色的果茶! 这般一想,宇文雍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一杯同欢,众人重新入座,舞姬入场,顷刻间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宇文讦见喻多余视线一直盯着殿中的舞姬看个不停,不由倾身笑问道:“不知二皇子对我络云的歌舞可还满意?” 喻多余回头道:“络云不愧为大国,不论是丝竹乐音还是这伴舞的女子,皆要比雪国美上几分。” 想他雪国,终年大雪,不论是儿郎还是女子,多是肤色粗犷、体格健壮,哪有这络云女子半分柔软、灵动。 “二皇子若喜欢,稍后宴席结束,本王安排她们去驿馆为二皇子解闷儿,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宇文讦意有所指道。 闻言喻多余笑笑,掩下眼底的不屑婉拒道:“多谢裕王好意,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其他事情上耗费心神了。” “如此当真是可惜了,”宇文讦言语间略有惋惜道:“改日若是二皇子有了兴致,本王再为二皇子安排吧。” “裕王费心了,多余敬裕王一杯!” “二皇子请!” “裕王请!” 龙座上,宇文雍见裕王与喻多余往来密切,眸色微微一沉随开口道:“二皇子此次前来可要好好游玩几日,帝都乃我络云最富庶繁华之地,有许多可观可赏之处,二皇子想去哪直接与裕王说,让裕王陪二皇子好好逛逛。” 突然被点名,喻多余不慌不忙站起来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多余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允许。” “哦?不知二皇子所谓何事?”宇文雍面色不改,只是话音沉了几分。 喻多余像完全没有留意到帝王的不喜般,自顾自道:“多余早在雪国之时就听闻太女所居之处一景一物皆出自先皇后之手,多余自小丧母,因而非常羡慕这种母女之情,多余想入住公主府,亲身感受一下一草一木所蕴含的母爱,不知皇上可否满足多余这点私心?” “荒唐!我国太女还是待嫁之身,怎可容外男随意入住府中!”宇文雍还未说话,御史台秦明秦大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可多余听闻,太女虽是女儿身却向来不拘小节,有许多龙凤之姿的男子都曾是太女的入幕之宾,莫非是因为多余不是络云子民,故而不得进入?”喻多余故作不解的转头望向秦明。 秦明被喻多余一句入幕之宾噎的不知说什么好,想到太女曾经的风流往事,确实有些不堪入目! “不知皇上...” 喻多余将视线重新移到宇文雍身上,未等他说完,叶蕴便直截了当道:“不过是小住几日,也非什么大事,来者皆是客,不若父皇就成全了二皇子的一片好奇之心吧。” “太女你当真同意?”探寻的目光落在叶蕴身上,宇文雍眉头略微蹙起,众人皆知喻多余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蕴儿她真的想清楚了么? 叶蕴点点头肯定道:“父皇放心,儿臣愿意让二皇子入府小住几日,如此一来倒是不用麻烦裕王相陪了,请父皇恩准雪国使团回国之前,朝中琐事皆由苏相负责,儿臣好安心陪二皇子逛逛。” 宇文雍深深看了眼叶蕴,见她面色如常、神色坚定,心知她是有了主意便松口随她去了。 “朕准了,如此苏卿受累了。”宇文雍转头看向苏牧云。 苏牧云起身作揖道:“为君分忧乃微臣本分!” “络云有苏卿在,朕可高枕无忧了。”对于苏牧云,宇文雍是打从心里赞赏。 “父皇,朝中大事离不开皇妹,作陪一事还是交给儿臣吧!”一听自己的差事被抢,宇文讦着急忙慌的站起来争取道。 淡淡瞥了眼宇文讦,宇文雍一锤定音:“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喜得贵女不久,还是多回去陪陪姜侧妃和孩子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宇文讦在不想也没辙只能咬牙切齿的应下:“是!儿臣多谢父皇体谅!”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偶有发现 “好了,都坐吧,朕年事已高坐久了身子乏得很就先回去了,太女,好生招待雪国使臣。” “是,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恭送皇上!”众人起身作揖目送,待宇文雍离开凌渊殿,众人继而恢复方才般的热闹。 歌舞重启,推杯换盏。 正对面,苏牧云摇摇举杯冲叶蕴笑得温和,双目相对,叶蕴嘴角勾勾,指尖微动夹起一旁的酒杯,正欲与苏牧云同饮,头顶上多了一道阴影。 刹那间,笑意收拢,叶蕴微微仰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喻多余,微微挑眉道:“二皇子有事?” “余下几日多有叨扰,特来敬太女一杯!”喻多余雌雄莫辨的脸上含笑晏晏,不过那双似蒙了薄雾看不真切的眸子让叶蕴下意识心生警惕。 “二皇子客气!”身形未动,叶蕴抬头将酒水一饮而尽,拒绝交流之意再明显不过。 如此无礼的举动让喻多余眸色暗了几分,面上却仍是笑容可掬的模样。 “本宫不胜酒力,若二皇子无事,本宫先出去透透气。”久不见喻多余有离开的意思,叶蕴随口找了个借口从位置上站起来边站边道。 “太女请便。”喻多余微微一笑,侧身避开。 叶蕴看了眼喻多余径直从其身边走过出了凌渊殿。 从凌渊殿出来,叶蕴漫无目的的瞎转悠,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一处凉亭。 今夜月色正好,映的池内的白莲影影绰绰煞是好看,叶蕴眼尖,一眼瞥到藏于莲叶间的乌篷船,此船不似民间那般庞大,本就是用来供妃嫔采莲游玩的,因而做的格外精致小巧。 叶蕴一下子便来了兴致,身轻如燕脚尖轻点,眨眼间人已稳稳落入船头。 “殿下好兴致!”温润如玉般的声音响起。 叶蕴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跟来的苏牧云正立于石栏内侧,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眼底还带着一抹跃跃欲试的模样。 叶蕴嘴角勾勾,露出一抹坏笑道:“这船间风光正好,苏相不如也来试试?” “殿下说笑了,微臣一介书生,没有殿下那般飞檐走壁的本领,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知道她是故意的,苏牧云也不拆台,只略微惋惜的笑笑,静静看着她表演。 叶蕴无趣的撇撇嘴,暗道一声老狐狸,装得还真像!随后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折回岸边,一把搂上苏牧云的腰处,将人带了过来。 并排站在船头,苏牧云装模作样的对叶蕴作揖致谢:“多谢殿下成全!” “少来!”留给苏牧云一对白眼,叶蕴低头进了里边,苏牧云喉间溢出一阵欢悦之意,待笑够了,才俯身进到里边。 乌篷之下有张小几,刚好供两人对坐,苏牧云进去的时候,叶蕴正在摆弄小几上许久未用落了灰的茶具。 不做思量,苏牧云弯腰直接与叶蕴同坐一侧,大手环住叶蕴盈盈一握的腰身,轻轻用力将人带入怀中。 温柔绵长的吻如落雨般细细密密落下,苏牧云在叶蕴耳畔呢喃道:“喻多余不简单,殿下今日不该松口的。” “就算今日本宫拒绝了他,你又焉知他有没有后招?与其让他躲在背后防不胜防,不如将其放在眼皮底下,也许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叶蕴勾着苏牧云的脖子,一边回应着苏牧云的热情,一边娇喘道。 听到叶蕴要以身试险,苏牧云动作一滞,低头认真叮嘱道:“殿下若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告诉微臣。” 瞧着苏牧云眸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叶蕴轻声一笑道:“好!”随即主动仰头迎了上去。 被叶蕴这么一勾,什么形象、什么理智,苏牧云统统都不要了,心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将怀里的人拆骨入腹,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半个时辰后,等叶蕴与苏牧云并肩重返宴席,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零零散散的留着几桌,皆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朝中大臣,叶蕴见状只得安排禁军将人送回府中。 “时辰太晚,微臣送殿下回府。” 叶蕴点点头未多言,两人转身就要走,不料宇文讦带着面带潮红的喻多余从殿外进来。 “皇妹、苏丞相。”宇文讦打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过叶蕴可没有满足他好奇心的打算直接道:“筵席已散,三皇兄与二皇子还不打算出宫么?” “皇妹还说呢,你突然离席迟迟不归,二皇子为等你,可是足足留到了现在。”宇文讦颇为不赞同的看着叶蕴,话语中尽显指责之意。 闻言叶蕴面色冷了半分:“皇兄这是在指责本宫的不是么!” 一股肃杀之气从叶蕴身上散出,宇文讦心头一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该死的,他到底再说什么!站在他前面的可是打小习武、喜怒无常又被封为太女的宇文蕴! 万一她又发起疯来伤了自己,他还如何成就大业!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没必要跟这疯女人争这一时之风! 宇文讦嘴角咧开,略带讨好之意道:“皇兄情急失言,皇妹切不可放在心上!” 气势一收,叶蕴又恢复往日般波澜不惊的模样温声道:“既是失言,本宫自不会放于心上,往后皇兄说话,定要三思而行才好。” “皇妹提醒的是!”宇文讦忍着不快含笑应下。 震慑完宇文讦,叶蕴这才得空看向喻多余:“二皇子等本宫可是为了入住公主府一事?” 不等他回答叶蕴继续道:“此事事发突然,府内并未有所准备,今夜还委屈二皇子回驿馆下榻,待明日本宫命人将院落收拾妥当,再接二皇子入府。” “如此有劳太女费心了!”喻多余一脸抱歉的样子。 对此叶蕴嗤之以鼻,既知会打扰别人,又何必提出这等要求,这不就是典型的既当什么又立什么诚心恶心人么! “时辰不早了,本宫看三皇兄与二皇子投缘的很,那就有劳三皇兄亲自送二皇子回驿馆吧,本宫与苏相先行一步,告辞!”言罢,叶蕴径直抬脚与二人擦肩而过,苏牧云冲两人微微颔首随叶蕴一同离开。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请自来 次日,叶蕴刚刚醒来就听下人禀报喻多余登门拜访,此时正在外面候着。 惺忪的睡眼清明了几分,叶蕴派人将衡芜、楚辞找来。 “主子!”两人并肩同时进来。 “衡芜,昨夜让你准备的院子可备妥了?” “回主子,宁溪院北侧有处院子,既不失体面又足够清净,主子若是不想让雪国二皇子在府中活动过多,此处最为合适。”衡芜道。 叶蕴点头,既然衡芜说没问题,那必定不会有事。 “很好,如今雪国二皇子不请自来,更是证明本宫的猜想,雪国此行除了朝贡之外必定有所图,喻多余入住公主府期间,本宫有两件事交代。 其一,衡芜,喻多余的日常起居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出现纰漏,凡进院的东西必须经过你手,另外,告诉喜宝,最近这段时间让西苑安分点,别节外生枝。” “衡芜明白!” “其二,”叶蕴看向楚辞继续道:“增派府中守卫,特别是书房四周,定要严格把手!” “是!” “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衡芜垂眸道。 叶蕴想了想,摆摆手道:“没了,下去忙吧。” 换身衣服,叶蕴开始慢条斯理的享用早膳,像是根本不记得有人登门这回事。 府门外,喻多余手拿折扇顶着烈日站的笔直,侍从看着自家主子晒得微微泛红的侧脸,不由恼怒道:“络云太女未免欺人太甚,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不派人迎接,这是故意要给二皇子你一个下马威呢,不行,这口气属下咽不下!” 不等喻多余说什么,刑寄冲向公主府大门打算硬闯,然而,他刚靠近一步就被团团围住,兵刃架在脑袋上,刑寄动作停滞,站在最前面的府门守卫冷声呵斥道:“此乃太女所居之处,岂容尔等放肆,拿下!” “且慢!”喻多余上前一步道:“此人是我的侍从,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海涵!” “公主府重地岂是一句得罪就能揭过去的,来人,将他绑了,等候太女发落!” “是!”兵刃撤掉,两人从袖中掏出绳子利落将人反绑起来拎在一旁。 喻多余默默看着,嘴上虽未多言,可盯着守卫的眼神却是连连暗了几番。 凤阳阁,叶蕴吃饱喝足,看着丫鬟将膳食撤掉,又捧来一杯茶,叶蕴端起喝了一口,随即起身姿态慵懒道:“走,随本宫接人去。” 白芷不明就里道:“何人这么大的阵仗还需要主子亲自去接?” 闻言叶蕴笑得高深莫测道:“他本人自是没这个本事的...”不过,谁让她爱看热闹呢~被晾了这么久,表情一定很好看。 白芷这下更不知所云了,既然来人没这个本事主子何苦自降身份跑一趟?莫不是......白芷一下子恍然大悟,主子看上了人家! 惊诧过后紧跟而来的就是惊魂未定。 这可怎么办!要是主子转头喜欢上了别人,那苏丞相该如何是好! 这般一想,白芷越发忧心了,心不在焉的跟着叶蕴到了府门口,当小厮将府门打开,看到外面的喻多余时,白芷吊起来的心终是死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苏丞相...没戏了! 相比正在心里怜悯苏牧云的白芷,叶蕴则是被石阶下反手被绑的刑寄所吸引。 “这是?” “启禀太女,此人行事无状企图硬闯公主府小的只好将其拿下!” “哦?”怀疑的目光转向喻多余,叶蕴扯出一抹假笑道:“二皇子久等了,本宫没想到二皇子连日舟车劳顿还能坚持早起,日后本宫定要向二皇子学习,改掉这贪睡的毛病。 哎,说来也怪本宫御下不严,知道本宫喜睡,就连二皇子登门拜访此等重要的消息都要等本宫醒来之后才禀,劳累二皇子等了这么久,实在是该罚,二皇子放心,本宫稍后一定严惩,也算给二皇子一个交代。” 叶蕴此番言论摆明了是要推卸责任,不是她来的晚,而是喻多余来的太早,扰人清梦! 刑寄被叶蕴的话气的不轻,要不是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他早就扛刀将人砍了。 同样,喻多余的脸色也没好在哪,不过,到底是从死人堆里一步步爬上来的人,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他嘴角微微扬起,冲叶蕴歉意一笑:“是多余考虑不周,提出入府借住已是无礼,如今又要劳太女派人兴师动众的去接更是不妥,因而才想早些登门,却未曾考虑到络云与雪国作息不同,惊扰了太女好梦,实在是惭愧!” “二皇子远来是客,隆重点也是应该的,眼下二皇子只身来访倒是显得本宫失礼了,二皇子下榻之处下人已收拾妥当,还请二皇子移步。”叶蕴侧跨一步做出请人姿势。 喻多余拱手致谢:“那就叨扰了,只是...”喻多余扭头看向刑寄道:“此人乃是多余的侍从,性子却是有些莽撞,还望太女大人有大量莫跟他个小厮计较。” “瞧二皇子说的哪的话,既是二皇子侍从,此间必有误会,”叶蕴瞥了眼守卫装模作样板着脸道:“还不赶快放人,连雪国二皇子的侍从都敢绑,当真是本宫把你们惯坏了!”话虽如此,可细观眉宇之间,没有一星半点的恼怒之色! 能在公主府当值的自然都是人精,心知叶蕴并不是真的怪罪,心里底气十足。 在为刑寄松绑的同时,还不忘粗鲁一把,利落的解开绳扣,猛地将绳抽出,直接将刑寄的手腕擦破了皮。 刑寄看了眼红肿的手腕面露不满却也不敢再惹事生非,乖乖回到喻多余身后。 “还不快向太女道谢!”喻多余呵斥道。 刑寄顿顿忍着不快往旁踏出一步俯身抱拳道:“刑寄谢过太女!” 叶蕴笑眯眯的摆摆手道:“都是误会,这位小哥别放在心上。”话落,又看向喻多余道:“请吧,二皇子!” “多谢太女!” 两人并肩同行,一路上叶蕴走走停停,故意带着喻多余磨时间打转,直到衡芜过来领路,几人才去了松涛苑。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住 倒不是叶蕴故意刁难,而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走。 松涛苑,院如其名,环廊两侧每隔几步放置一盆雪松,有风掠过,银灰色的叶片在阳光照射下层层翻涌,煞是好看! 喻多余嘴角噙着笑意,想来是对此处甚为满意。 见状叶蕴轻笑道:“二皇子来得急未曾准备膳食,不如二皇子先在院中逛逛,本宫命人去做些吃食来。” “如此就劳烦太女了。”喻多余转过头来道。 叶蕴笑笑道:“衡芜乃本宫身边最得力之人,二皇子在府的生活起居皆由衡芜负责,二皇子有何需求直接找衡芜就可。” “怎可让太女割爱,太女一应安排甚合心意,还是不劳衡姑娘了。”喻多余想婉拒,可叶蕴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摆手回绝道:“二皇子这话就见外了,来者皆是客,二皇子可是我络云贵客,不可怠慢!” 话落,叶蕴看向衡芜叮嘱道:“衡芜,好生照顾二皇子,二皇子要是少根毫毛,本宫拿你是问!” “是!衡芜谨记!” “如此,二皇子就先休息吧,本宫晚些再来叨扰。” “太女请便!” 冲喻多余点点头,叶蕴带白芷离开。 “不知二皇子喜欢吃什么,有何忌口,衡芜下去准备。”目送叶蕴离开,衡芜扭头看了眼喻多余,遂垂眸一板一眼道。 盯着衡芜看了半响,喻多余笑着温声道:“全凭姑娘安排。” 衡芜福身道:“二皇子稍等,衡芜这就去准备。” “嗯。”喻多余含笑点点头,视线一直随着衡芜身影移动,直到人走远视线才一点点冷下去。 “主子,”刑寄捂着手腕上前盯着衡芜离开的方向道:“此女不简单!” “哦?”喻多余视线未动,头微微偏向刑寄道:“有何不妥?” “属下方才看的真切,此人行走时步伐轻盈、若不细听都听不出脚步声,可见是个练家子的,且功夫不低。” 听到这儿,喻多余来了兴趣,他收回视线撇头道:“与你相比孰高孰低?” “这...”刑寄面上划过几抹不自然:“不太好...说...” 在喻多余审视的目光下,刑寄硬着头皮承认道:“若真动起手来,属下...不是对手...” 闻言喻多余眼中多了抹意味深长,他抬头看看天色,喃呢道:“传闻,宇文蕴自小天赋异禀,身手了得,身边有几个会武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主子,恐怕这传闻有误。”刑寄不以为然道。 “怎么说?” “方才那太女脚步声沉重、呼吸杂乱,根本不像个会武之人,估计街头卖艺的杂夫都比她懂些拳脚。”刑寄越说眼中鄙夷之色越浓,什么高手,在他看来不过是世人吹捧罢了! 对此,喻多余虽没有多言,却在心里细细琢磨起刑寄的话来。 自他掌权以来,时刻留意着络云的动向,暗探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误,而刑寄又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他的话不可作假,除非...是宇文蕴故意放出假消息,企图迷惑外敌! 看来,得找个机会亲自试探一番。 喻多余暗暗思忖片刻,一个计划悄然而生。 凤阳阁,白芷看着侧卧在贵妃椅上假寐的人儿心痒难耐又不敢打扰叶蕴休息,只能一边看着叶蕴,一边一个劲儿的忍着。 殊不知,被她这般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叶蕴就是想忽视都难。 “说吧,又有什么事想不通了?”叶蕴眼睛未睁低声道。 “主子怎知白芷有事想说!”白芷眸色一亮,又惊喜又惊讶。 叶蕴叹口气睁开眼道:“趁你家主子心情好,赶紧说。” 白芷偷偷瞟着叶蕴面色小心翼翼道:“主子是不是跟苏大人闹情绪了?” 叶蕴微微蹙眉反问:“为何这么说?” “若非如此,主子为何让其他男子入住公主府?这不摆明在和苏大人赌气么,虽说新来这个是个皇子长得也很不错,可白芷还是觉得苏大人更适合主子。” 瞧着白芷信誓旦旦的模样,要不是知道白芷自幼便被静淑皇后养在宫外当暗卫训练,叶蕴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苏牧云派来的卧底,专门监视她的。 属下性子太单纯,作为主子她真的很忧伤! 叶蕴头痛的扶额深感无力:“白芷,在你眼中本宫是不是除了男色就没有别的爱好了...” 白芷仔细想想点头道:“若说以前,广收男色的确是主子最大的爱好,可是现在....嗯....白芷属实不知道了...”不是她这个贴身侍女不称职,实在是主子变化太大,心思难猜。 忍不住坐起身在白芷头上来了一下,看白芷吃痛捂头的模样,叶蕴板着脸义正言辞道:“长记性了?以后在胡思乱想本宫就将你扔给楚辞,让他好好操练你,说起来...”叶蕴眸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眼眸弯弯八卦道:“你与楚辞进展如何了?” “什什么?”白芷睁大眼,遂反应过来话中之意瞬间脸红了一大片含糊不清道:“主子说什么呢,白芷跟楚大哥是清白的...” “楚大哥?”叶蕴故意调侃道。 “主子您就别问了~”白芷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知道白芷不经逗,叶蕴适可而止道:“今儿本宫就放你一马,日后切不要再胡言乱语,本宫与二皇子没有任何关系,是父皇顾及两国多年情谊才准二皇子暂入府中小住,记住,在外人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概不知,你可明白?”言罢,叶蕴眼含深意看向白芷。 白芷顿时清醒过来,忙福身道:“白芷愚昧,多谢主子指点,主子放心,白芷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你虽自小被当暗卫培养,可从未执行过任务,长久窝在后院使你多了几分暗卫本不该有的天真,可是白芷,人终究是要长大的,若有一天,能护你的人都不在了,你当如何?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尘世间生活下去?本宫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话落,叶蕴在心中微微叹息,也许连白芷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身边亲近的人过于依赖。 若她像正常人一样能够寿终正寝,那么任她像个小姑娘般每天单纯快乐的活下去也没什么,可惜她不是,她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容乐观 “你先下去吧。” “是,白芷告退,主子好好休息。”白芷默默福身离开。 出了凤阳阁,白芷满脑子都是叶蕴方才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蠢不可及,干脆一屁股在长廊上坐了下来,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嘀咕道:“都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主子的私事也是你一个下人可以插手的么!笨,笨死你算了!” “什么死不死的?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寻问声从头顶上响起,白芷动作一滞抬起头,就见本该待在宫里的颜妍正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颜姑...”话到口边,白芷猛地想起颜妍已经被册封为陶乐郡主,忙起身行礼:“白芷见过陶乐郡主!” “咚”的一声,白芷头上又挨了一下,她都行礼了干嘛还敲她! 白芷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颜妍,颜妍不满道:“那么见外干嘛,郡主什么的都是虚名,我还是我,那个逍遥自在的颜妍,记住了,以后还叫我颜姑娘,不许行礼、不许跟我生分,否则我再也不跟你玩了!”说完,颜妍还故意挥挥拳头一副威胁的模样。 白芷乖顺的点点头:“是,白芷知道了,颜姑娘。”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方才一个人坐这儿说啥呢?”颜妍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紧紧盯着白芷。 白芷嘴皮动动,最终将叶蕴提点自己的话告诉了颜妍,事后白芷苦恼道:“怎么办颜姑娘,白芷也知道自己不该多话,可有时候白芷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闻言颜妍收起嬉闹的表情,一脸正色道:“阿蕴她...是怕将来有一天护不了你。” “这怎么会?”白芷反驳道:“主子是络云太女,未来储君,白芷是主子身边的人,谁那么不开眼敢动储君身边人!” 颜妍眸中闪过一抹幽色,叹口气,拍拍白芷的肩膀道:“总之你就按阿蕴说的去做吧,对你没坏处,好了,我出宫时间有限先走了。”言罢,颜妍径直去了凤阳阁。 她今日出宫一方面是看看楼子渊筋脉长的如何,有没有其他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阿蕴近期的身体状况,从南陵带回来的药材,她都有好好保存,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有几味药材乃世间至毒之物,若拿捏不好份量顷刻间便可让人七窍流血身体化脓而死,在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前,她不敢擅动。 贵妃椅上,叶蕴正拿着杂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好不容易能休息几日,她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正看得起劲,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叶蕴看书的手一顿,视线从书页移向门口,在门外之人踏入卧房的同时,叶蕴将书扣到一侧。 “阿蕴!”满含笑意的少女迈着欢快的步伐进来,叶蕴唇间同样扬起一抹笑:“你怎么来了?”说话间,人从贵妃椅上坐起来。 “今日皇上心情好,允我出宫散散心,不过日头落下前必须回去,你也是,都不来看看我,上次匆匆一面,我们连个话都没说上。”提起上次的事颜妍满腹怨言。 “自册封之后,父皇就将朝堂交由我来打理,整日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无法分心,再说,你现在是络云郡主,又是天子面前的红人,皇宫大院内,还有人敢惹你?”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都不知道,后宫那些妃嫔,为了见皇上一面,成天派人送些奇珍异宝过来,烦都快烦死了。”想到后宫花枝招展的女人,颜妍恨不得给每人扔一把昏睡粉,让她们连着睡上几天几夜,省得日日来扰她! “若是嫌烦,大可直接闭门谢客。”叶蕴道。 “这么做没关系吗?”颜妍眉头皱成一团:“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直接将人轰出去会不会不太好?”要是可以,她早这么做了。 “妃嫔而已,再高能高过太女?”叶蕴好笑的看着颜妍。 “那自然是不能!”颜妍想都不想道。 随即又反应过来,惊喜道:“阿蕴的意思是,打着你的名号将人赶出去?” 叶蕴含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颜妍纠结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叶蕴摇头肯定道:“不会,她们没这个胆。” 按祖制,新帝继位,没有子嗣的妃嫔是要遣送行宫的,只有宫中有子嗣的嫔妃才能留在宫中安享晚年,当然,对于行迹恶劣的妃嫔,是可以直接驱逐出宫的,就算是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她们也是不敢得罪她的。 “听你这么说完,我就放心了,来,让我看看你最近的身体状况。”颜妍招招手,叶蕴只能乖乖坐到桌前。 颜妍沉着脸诊了半响才道:“阿蕴,你可是服用了避子汤?” 面对颜妍,叶蕴没有隐瞒,诚实的点点头道:“嗯。” 闻言,颜妍眉头蹙起,面色又沉了一分:“此药不能再用了,我之前就说过,不能随便使用药物,以你目前的情况,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了,任何一点药物都可能致使毒素蔓延!” 叶蕴垂眸盯着桌面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蕴!”颜妍握住叶蕴的手神色认真道:“你要对我有信心,清除毒素的法子我已有头绪了,而且此前在南陵,太子派人给我寻了不少稀世药材,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治好你!” “好,”叶蕴笑笑道:“我自是信你的,行了,不说我了,你今日过来不止是为了我吧?” “又被你说准了,我想去看看楼子渊的筋脉情况如何,单冲着那瓶千金难求的九龙生肌膏我也得让他重新站起来!”颜妍自信满满道。 “好,那你去吧。” “你不一起去?” 叶蕴摇头:“不了,有你在我很放心。” “那行,我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听到没有?”颜妍不放心的嘱咐道。 “好~都听你的。”叶蕴笑着应下。 有叶蕴再三保证,颜妍这才放心的去了西苑。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跟丢了? 千金难求的圣药果然不同凡响,楼子渊伤势恢复的不错,断掉的筋脉正在缓慢愈合,颜妍心情不错的哼起了小调。 “颜姑娘。”许久未曾张口说话,楼子渊声音干哑的厉害。 “怎么了?”颜妍边收拾自己的药箱子边回道。 “...还要多久我才能站起来...”楼子渊脸色晦暗不明,眼底隐隐带着几分期许。 背起药箱,颜妍转过身看着楼子渊语气严肃:“这要看你筋脉重塑的快慢,我也不能给你确切的时间,不过,只要你按我的方子每日好好服药,我保你一年之内离开床榻。” 闻言楼子渊沉默良久,缓缓道:“多谢颜姑娘,我明白了。” 见状,颜妍最后瞥了眼楼子渊,随即出了厢房。 躲了一日清净,翌日叶蕴正式开启了三陪工作,何为三陪?正所谓陪聊、陪逛、陪吃。 短短三日,在喻多余的要求下,叶蕴几乎带人将偌大的帝都城逛了个遍,不得片刻空闲,简直比她早起处理朝务都忙。 第四日,当喻多余再次提出要去茶楼一边品茗一边欣赏帝都的繁华时,叶蕴的脸都快绿了。 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二皇子精力如此旺盛,倒是让本宫自叹不如。” “让太女见笑了!”喻多余似羞赧一笑,态度隐隐透漏出几分强势,让叶蕴不得不妥协。 “行!”叶蕴从椅上站起来,侧头睨了眼喻多余道:“不知二皇子可有中意的地方?” 喻多余含笑摇头,雌雄莫辨的脸上满是淡然之色。 “太女不觉得持有随遇随缘的态度会多很多乐趣吗?” “二皇子是想走哪算哪?”看向喻多余的目光多了分审视,叶蕴语气平淡道。 “正是!”喻多余点头反问道:“太女以为呢?” “那便就按二皇子的意思去办吧。” “多谢太女成全,事不宜迟,若太女无他事,不如即刻出门?”喻多余看着叶蕴语气委婉。 “也好,衡芜,挑一队机灵点的府兵随行,务必要保护好二皇子。”叶蕴道。 “是!”衡芜正要去点兵,被喻多余抬手拦下:“且慢!” 闻言叶蕴与衡芜同时抬眸看向喻多余。 迎上叶蕴探寻之色,喻多余微微笑道:“这几日每每出门,太女都安排一众府兵跟随,过于兴师动众不说,还容易惊扰市井百姓,依多余看,帝都治安有方,断不会有险,今日这府兵就不必跟着了吧...” 叶蕴默默看着喻多余没有说话,直到喻多余都以为叶蕴不会同意之际,叶蕴开口了。 “二皇子不喜,那就别跟了。” “多谢太女体谅!”喻多余面露喜色。 最终叶蕴只带了衡芜与喻多余、刑寄四人出了门。 走在大街上,喻多余表现的像个孩童般,一副见什么都新奇的模样,丝毫没有一国皇子的样子。 “这个木簪真是别致,不愧是一朝大国,能人巧匠多的让人羡慕!” “咦?那是何物?” 未等叶蕴与衡芜靠近,喻多余转身又冲向另一个摊位,就这样,喻多余带着刑寄穿梭在最前头,叶蕴与衡芜紧忙跟在后,等叶蕴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主街,走到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 叶蕴黑着脸冷声道:“二皇子可尽兴了?” “太女可是累了?不若我们去前面寻家店歇歇脚?”像是听不出叶蕴话中的不满,喻多余仍笑眯眯的看着叶蕴。 压下想将人一脚踹回乐都的冲动,叶蕴点点头。 喻多余带头,四人继续前行,穿过巷子,又行一段路,一家茶楼出现在街头。 “不如就在此歇脚,太女意下如何?”喻多余道。 瞥了眼红漆脱落半新半旧的楼门,叶蕴点点头:“尚可!” “几位客官楼上请!”正趴在柜台前打盹的小二,忽听到脚步声掀起眼皮子看了眼,瞬间来了精神,忙笑嘻嘻的迎上前道。 随小二上了雅间,叶蕴靠窗坐下随口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茶?” 小二顿时下巴抬的老高一副神气做派道:“这客官你就有所不知了,别看我们这店小,可有些年头了,什么回甘的普洱、南来的碧涧、东出的早春、北制的绿英,只有客官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卖不了的。” “哦?”叶蕴来了兴致:“那就劳烦小二哥来壶北制的绿英尝尝。” “得咧,几位稍等,上好的绿英茶马上就来!”小二欢快的退下,临走还不忘将门带上。 “这小二倒是有趣。”喻多余笑道。 叶蕴点头算是认同。 见状,喻多余笑意加深道:“劳太女陪多余闲逛,太女好生歇歇,多余出来前饮水过多...去去就回。” “二皇子请便。”叶蕴笑笑右手伸出做出请的姿势。 冲叶蕴点点头,喻多余独自一人走出雅间。 瞥了眼仍立在原地的刑寄,叶蕴道:“作为二皇子的贴身侍从,邢侍从不跟上去看看?” “主子吩咐属下务必保护好太女安全,不敢擅离职守!”刑寄抱拳照本宣科道。 闻言叶蕴眼珠子一转看向衡芜道:“既然这儿有邢侍从守着,衡芜,方才经过巷子口,本宫看见有家点心铺子,你去买些点心回来,本宫有些饿了。” “是!”衡芜与叶蕴对视一眼退下。 出了雅间,衡芜趁店小二不注意溜进后院,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含指吹了声口哨,地上立即多了抹黑影。 “人呢?” “出了茶楼往北去了。” “可有人跟着?” “有。” 衡芜轻嗯一声,地上的黑影即刻消失。 翻身出了茶楼,衡芜找到叶蕴说的那家店,随意买了几样点心,回来的途中,衡芜收到消息,人跟丢了。 摆摆手让人先退下,衡芜拎着点心回到茶楼,哪知被跟丢的人已经回来了,此时正跟自家主子谈笑风生。 默默上前将点心放到桌几上,衡芜退到叶蕴身后。 视线从衡芜身上一闪而过,叶蕴伸手解开绳子将点心一一摆出来:“二皇子尝尝?” “多谢太女。”喻多余象征性的捏起一块芙蓉糕吃起来。 ------------ 第二百五十章 各怀鬼胎 在茶楼待了一个时辰,喻多余终于坐不住了,他看了眼慢条斯理边吃点心边品茶的叶蕴道:“太女歇的如何?可要去其他地方逛逛?” 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绿豆糕,叶蕴掏出一块儿帕子擦擦嘴遂将帕子收起来道:“差不多了,逛了半日二皇子还想去哪?” “唰~”折扇打开,喻多余故作风流般边扇边道:“听闻帝都夜市乃一绝,待天色暗淡,不知多余有没有这个荣幸邀太女夜游帝都城?” “二皇子相邀本宫岂有拒绝之理?”一如既往,叶蕴挂起一抹假笑,眸中掠过一抹狡黠,转眼销声匿迹。 “多余再次谢过太女,太女先请!”喻多余起身,折扇在空中旋转一圈收入掌中,身子微微前倾伸出右手。 扫了眼喻多余停留在面前的手,叶蕴也没客气,反手拽着对方手腕站起来。 喻多余许是打算将男子风度发挥到极致,不仅主动为叶蕴开门还体贴的伴其身旁,一副保护者姿态将叶蕴牢牢护住。 摸不清喻多余狐狸尾巴下到底再打什么主意,叶蕴装傻充愣一切照单全收。 跟着喻多余在小巷中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后,在一家酒楼前停下来。 “这是?”叶蕴狐疑的看向喻多余,一会儿茶楼、一会儿酒楼的,这雪国二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喻多余笑着解释道:“连日打扰多余实在心里过意不去,特备酒席一桌感谢太女,还请太女赏脸!” “让二皇子破费了。”看了眼喻多余,叶蕴带衡芜先一步进去。 喻多余含笑跟在两人身后进去。 喻多余早已派人跟酒楼掌柜打好招呼,此时见四人进来,直接将人带到二楼雅座。 “听闻此处的回江鱼最为出名,待会儿太女可要好好尝尝。”喻多余拿起桌上的茶壶边为叶蕴斟茶边介绍道。 闻言叶蕴眸色闪了下似笑非笑道:“没想到短短几日,二皇子不仅对帝都的长街短巷十分熟悉,就连帝都的特色菜式也是了如指掌,便是本宫这个土生土长的帝都人都望尘莫及。” 这话一出,衡芜、刑寄皆变了面色,唯独喻多余镇定自若,甚至连眼皮都没多跳一下,从善如流道:“让太女见笑了,多余虽是皇子,可生母身份卑微,自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即便如今重拾父皇恩宠,也没改掉这凡到一处就爱逛、爱吃的毛病。” 倒是聪明,拿身份说事! 叶蕴在心里暗暗嗤笑一声,不过,正因如此,叶蕴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爬到如今的位置,手上沾过多少血,可想而知! 叶蕴再次看向喻多余,眸中多了抹凝重,不过她隐藏的很好,并不被外人所知。 除去这道插曲,接下来一顿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只不过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灯火初明,街头渐渐热闹起来,比起白日里卖力吆喝仍无人问津的景象比起来,夜晚则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到处灯火阑珊、流光溢彩、令人应接不暇。 叶蕴与喻多余并肩穿梭在人流中,衡芜、刑寄费力的从人流夹缝中挤出来,努力跟上自家主子。 不过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有人走着走着不是撞在衡芜身上就是差点将她推倒,等衡芜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眼前早没了叶蕴的影子,就连本该与她同行的刑寄都没了踪迹。 衡芜面色一冷,当即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顾不得会不会引起人群骚动,衡芜运气腾空跃上对面酒肆的楼顶,在一片惊呼声中几个纵跃消失在夜幕中。 寻了一僻静之处落下,衡芜打了个口哨,两道黑影落下,是楚辞一早安排好的龙骑卫。 “主子不见了,速去寻,切记寻到之后见机行事,若主子没有指令不可在人前暴露!”虽心系叶蕴安危,可衡芜也不敢忘记叶蕴的叮嘱,非必要不得暴露龙骑卫的存在。 “是!”两道身影同时消失。 找完帮手衡芜也没闲着,再次折回与叶蕴冲散的地方继续往前寻,心中不断默念,主子千万不能有事! 另一边,叶蕴被迫被喻多余拉着手腕在人流中挤来挤去,等她好不容易脱离喻多余的桎梏,身后哪还有衡芜的影子。 叶蕴正想出声提醒喻多余衡芜与刑寄不见了,前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原是有人在街头搭台表演杂耍。 如此大的阵仗,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喻多余望着台子上手拿火把轮流抛接的壮汉越发来了兴致。 “好生热闹!走,我们去瞧瞧!”话落,喻多余不管不顾兴致勃勃一头迎上去。 顾及喻多余安危,叶蕴不得不放弃站在原地等衡芜的想法,落后一步跟上去。 也不知喻多余是如何做到的,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最前面,叶蕴只能努力跟上他的步调,借着自己较小的体型及灵巧的步伐硬是冲到喻多余跟前。 “太...”话到嘴边喻多余忽的想起此处人多不合适,忙将话头转个弯道:“黄姑娘,帝都的夜市当真热闹,连杂耍都如此有趣!” 叶蕴不由皱眉思寻道:“难道喻公子的家乡从未有过杂耍?”不应该啊,这种江湖杂艺不是很普遍么? 喻多余眸色暗了几分:“多余的家乡可没络云这般好天气,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闻言叶蕴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地方志,书中记载雪国终年积雪,国中之人穿着佩饰皆以动物毛皮所制,常以牛羊肉为食,百姓喜酒,若遇天寒地冻之际要随身携带酒囊借以取暖。 且菜食在雪国是比金子还金贵的东西,由于雪国的天气并不适合种植菜食,因而每年都需要向其他三国大量购买粮食,否则就只能靠雪国特有的一种名为乌塌的菜叶为食。 “好!” 周围突然想起的喝彩声冲淡了喻多余心中多余的情绪,他含笑看着台上从嘴中喷火的壮汉,口中不时跟随围观百姓爆出几声好!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当街行刺 人头攒动,不断有百姓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不知不觉间,叶蕴已经紧贴擂台。 “好!” “再来一次!” “真厉害!” 叫喝声还在继续,叶蕴环顾一圈试图寻找喻多余的位置,可惜放眼看去全是垫着脚尖努力张望的人头,一时间便是叶蕴也无计可施。 台上的壮汉不知何时换了路数,只见一个巨型圆盘上呈大字绑着一个小女孩,壮汉手中拿着布条绑住眼睛,摸黑退后一段距离,圆盘飞快旋转,众目睽睽之下,壮汉拿起飞刀直直射向圆盘。 人群中胆小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啊~” 更有甚者干脆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没有意想中的血腥场面,飞刀紧挨着小女孩的右臂稳稳插入圆盘中,静默片刻,人群中爆发更热烈的叫好声!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围观的百姓逐渐放下心来,随着第二次的再次成功,心头的紧张感彻底消除。 因而,当本该射向圆盘的飞刀直直飞向场外时,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直到有人额头被飞刀插中当场殒命,惊叫声响彻云霄。 “啊!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快跑!” “杀人了,杀人了!” 顷刻间,拥挤的人群一哄而散,台上的壮汉听着台下的嘶喊,一把扯下布条,冷眼看着台下一角,动作飞快从腰间掏出一把飞刀不要命的射向叶蕴。 “小心!” 未等叶蕴有所行动,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手中长剑舞动,刷刷几下将飞刀一一打回。 壮汉看着突然调转方向倒折回来的飞刀来不及躲闪,直接被飞刀射成筛子。 躲在擂台后的班主看壮汉已死,冷喝一声:“上!” 从擂台后面冲出十几名灰布短衣手拿大刀的汉子直直扑向两人。 “大胆逆贼!京兆府少尹江辰在此,岂容尔等放肆,来人,拿下!”江辰持剑大喝。 原先随江辰一同出来夜巡的京兆府官差涌上前,两拨人很快交起手来。 恰在此时,寻找叶蕴多时的衡芜听到响动赶过来,见有人刺杀自家主子,一言未发当即加入其中大杀四方。 原本还想寻机接近叶蕴的班主根本无法得手,半盏茶的功夫,刺客中只余班主一个活口! 江辰拎着后颈将人扔到叶蕴面前冷喝道:“跪下!” 班主冷呵一声将头撇到一侧,一副傲慢姿态。 显然,江辰可没打算惯着他,一脚踹向腿弯处,咚的一声,班主摔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冷汗涔涔!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叶蕴神色淡淡睨着地上的人,如同在看一条垂死挣扎的蝼蚁。 “呵,你不配知道!”班主视死如归的看了眼叶蕴,眸色狠决,直接咬破藏于牙缝间的毒药,瞬间毙命。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衡芜上前蹲下身在鼻间探探随即起身冲叶蕴摇摇头。 视线从尸体上移开,叶蕴对江辰道:“今日多谢江少尹。” “京兆府管辖之内有人公然行刺,是下官防护不周,令太女受惊了!”江辰请罪的同时无比庆幸自己今夜恰好夜巡在此,否则...太女万一出了什么事,京兆府恐怕难其此咎! “请来吧。” “谢太女!”江辰从地上起来,看着满地的尸体眼神一冷道:“下官定全力追查真凶,找出谋害太女之人!” “不必了,这些人行刺却不遮面,必是报了必死之心,就算举京兆府全力也不会有结果,派人收拾了吧,以免惊吓到百姓。”叶蕴道。 “是!”江辰俯身作揖,遂带人开始清理街道。 “主子,雪国二皇子人呢?”衡芜环顾一圈不见喻多余影子狐疑道。 衡芜不说,叶蕴差点忘了有喻多余这么个人,正想着派人找找去,身后传来喻多余的惊呼声:“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叶蕴转身,静静瞧了喻多余片刻道:“方才二皇子去哪了?” 闻言喻多余一脸惋惜道:“唉,没想到这杂耍这么受喜欢,百姓们挤来挤去的,也不知怎么的,我就被挤出去了。 原本我还想叫太女的,但那时太女离我距离太远,人多眼杂多余也不敢直接表明太女身份,便想着先去其他地方逛逛,等这边结束了再来找太女汇合,后来在那边的摊贩上遇到了先前走失的刑寄,于是带着刑寄四处逛了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来找太女了,谁知道刚过来就看见这...满地尸体...”说着,喻多余伸出手指指正被官差处理的尸体。 心中半信半疑,叶蕴面上不露一分,她瞥了眼躺在擂台上凉透的壮汉习以为常道:“不过是几个不自量力的宵小之徒罢了,二皇子可逛够了?”叶蕴转头看向喻多余。 喻多余点头:“皇城脚下果真繁华!” “既如此就回去吧。”言罢,叶蕴先行一步,衡芜跟在身后,喻多余瞧着远走的两道背影眸色暗了些许,遂带着刑寄跟上。 “今日二皇子受累了,好生休息。”通往松涛苑的岔路口,叶蕴低语几句径直回了凤阳阁。 刚踏进凤阳阁院门,叶蕴便道:“你也忙了一日,下去休息吧。” “是,衡芜告退!” 回到凤阳阁,叶蕴借着微弱月色走到桌前,正欲为自己倒杯茶解渴。 一道微弱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叶蕴动作一顿,眼神凌厉盯着某处冷喝道:“谁!” 暗色中忽的多了抹烛光,随着烛光愈渐靠近,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凌厉的气势收起,叶蕴看着来人道:“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人未答,伸手将台烛放下,反手将叶蕴抵到桌前意味不明道:“殿下似乎对雪国二皇子很不一般?”想到方才他经过后园无意间看到的那幕,苏牧云眸色又深了几分。 “是不一般。”叶蕴点头,一个颇具心机谋算的人,她当然要多关注几分。 承认了? 苏牧云挑眉,嘴角笑意越加浓起来,他身子微微前倾在叶蕴耳畔轻喃道:“是微臣的错,整日忙于朝堂,倒让殿下忘了自己的男人是谁!” 叶蕴还没反应过来苏牧云是什么意思,一股酥麻感袭来,苏牧云点了叶蕴穴道,将人打横抱起沉着脸去了内室。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闯 被醋意掀翻的苏牧云狠狠折磨一夜后,叶蕴欲哭无泪,只能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尽可能减少与喻多余见面,只不过她低估了喻多余的执着,得知她身体不适后天天早晚前来探视,搞得叶蕴身心俱疲。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收到雪国使团明日启程的消息,叶蕴差点敲锣打鼓、点烟花庆祝! 翌日,叶蕴一袭红裙与白衣出尘的苏牧云在城门口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吸引无数目光。 对面,喻多余看着面色红润、炯炯有神的叶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瞧太女这气色,倒不像是过了病气的样子,如此,多余也就放心了。” 谎言被戳破,叶蕴仍一脸坦然,脸不红、心不跳道:“还要多谢二皇子日日挂念,否则本宫也不会好这么快。” 什么叫正话反说,喻多余这下算是领教过了。 面色闪过一抹不自然喻多余道:“有劳太女、苏丞相相送,山高水远,就此别过。” “二皇子慢走!”苏牧云道。 “一路顺风!”叶蕴道。 两人同时开口,目送雪国使团走远,苏牧云收回视线转头见叶蕴迟迟视线未收,眸色一闪,笑的格外温柔道:“殿下可是不舍?现在派人去追还来的及...” “哦?”叶蕴扭头对上苏牧云深不见底的眼眸,眸中划过一抹狡黠:“苏相此言当真?不后悔?” 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苏牧云声音越发温柔:“如果殿下不想天天缺朝的话自然可以。” .......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偏偏叶蕴还拿他没办法! 不满的撇撇嘴,叶蕴愤恨道:“回去了!”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苏牧云盯着叶蕴气鼓鼓的背影,眸中是化不开的柔情。 更深人静,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摸进公主府,避开巡逻兵一路飞檐走壁最终稳稳落在书房门口。 来人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正欲开门之际被隐于暗处的龙骑卫发现。 剑气扑面而来,黑衣人心下一惊,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运气后退,却仍未躲过龙骑卫一击。 左胸被挑破,黑衣人看了眼突突冒血的伤口,眼中闪过一抹不甘,捂住伤口快速跃起逃出公主府。 龙骑卫下意识的就要去追,被听到响动赶来的楚辞制止:“穷寇莫追!” 内力散去,龙骑卫扭头看向楚辞,楚辞道:“守好书房,我去禀告主子!” 冲楚辞颔首,龙骑卫唰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看了眼黑衣人逃离的方向,楚辞抬脚去了凤阳阁。 这厢叶蕴刚将苏牧云誊抄出来这几日朝堂发生的要事看完躺下,被窝都没窝暖,就听院外有动静。 片刻,房门敲响楚辞隔着门道:“主子,有人夜闯书房被龙骑卫刺伤逃了。” 听闻有人夜闯书房,叶蕴唰的睁开眼坐起来,隔空用内力哄燃烛台,穿上鞋走到屏风前扯下外衣披肩上随即出了门。 门外,除了来报信的楚辞,还多了衡芜与白芷二人,两人皆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 “主子!”见叶蕴出来,三人同时行礼。 拢拢肩上的外衣,叶蕴道:“东西可有丢失?” “并无,贼人是在进入书房前被隐于暗处的龙骑卫发现的。”楚辞低头道。 “可有派人去追?”叶蕴语气平淡,让人摸不清她的态度。 楚辞抬头瞥了眼叶蕴继而垂头道:“属下见此人受伤就退并无纠缠之意担心有诈并未派人去追。” 叶蕴轻嗯一声,喜怒不明。 “属下该死,擅自做主让贼人逃走!”楚辞通的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淡淡瞥了眼楚辞叶蕴道:“起来吧,你做的没错,目的没有得逞,说不准还会再来,传令下去,增派书房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是,属下遵命!”楚辞从地上起来。 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叶蕴刚部署完,就有小厮慌慌张张的冲进来道:“太女,京兆府的人来了!” 闻言叶蕴面色一变微微拧眉暗暗疑心道,这么晚,京兆府来人干什么? “人在何处。” “就在前院!”小厮指着府门方向道。 “走,去看看。” 公主府前院,江辰带着一众官差手拿火把将前院照的通亮,叶蕴冷眼瞥了眼眼前的境况将目光移到江辰身上道:“江少尹这是何意!” “下官参见太女!一个时辰前兵部来报案声称有人夜闯兵部,兵部伤亡惨重,下官奉刘大人之命缉凶,下官带人全城巡查贼人踪迹,在一处巷口发现血迹,下官顺着血迹一路找过来,在公主府墙角下断了线索,下官担心太女安危,顾不得其他只能硬闯,以确保太女是否无恙!”江辰不卑不亢道。 恐怕担心她安危是假,怕她私藏贼人是真! 叶蕴眸色暗了一下,随即道:“江少尹真是有远见,那贼人已经光顾过本宫的公主府了,只不过没能得逞被楚辞发现受伤逃走了。” “什么!”江辰愕然,这么说他找错方向了? “不知江少尹可知兵部丢了何物?”叶蕴沉眸道。 江辰摇头:“下官与姜大人确认过,并未丢任何东西,只是整个兵部都被翻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叶蕴垂眸,这人到底想找什么呢?叶蕴想了一圈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下官可否去贼人出现的地方查看一番,或许能有什么发现。”江辰道。 点点头,叶蕴瞥了眼楚辞道:“楚辞,带江少尹去看看。” “多谢太女!”江辰抱拳谢过随跟楚辞去了书房。 看了眼层层围挡的差役,叶蕴没有回房,而是带着衡芜、白芷去了前堂等消息。 半个时辰后,江辰与楚辞回来。 叶蕴呷口茶淡淡道:“江少尹可有收获?” 江辰作揖道:“一无所获,叨扰太女休息,下官告辞!” “江少尹慢走!” 折腾了半宿,叶蕴算是彻底没了睡意,回到凤阳阁看了会儿闲书,拖到上朝的时辰便直接去上朝了。 城西的一处破落院子内,黑衣人捂着胸口单膝跪地,在他前面立着一道倾长的身影。 “得手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闻言那人暴怒,一脚踹向黑衣人胸口大骂道:“废物!”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困得要死 “主子息怒!”黑衣人浑身战栗,本就皮肉外翻血流不止的伤口仿佛泉涌般流的更快了。 “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再想得手就更难了,蠢货!”月阴下,男子阴沉着脸,恨不得将地上的人碎尸万段! 昨夜之事闹得轰轰烈烈,就连安心调养生息的宇文雍都惊动了。 眼巴巴等到下朝准备回府补个觉的叶蕴,脚刚迈出太和殿就被一脸笑眯眯的窦公公截胡了。 “老奴见过太女!” “窦公公?公公来这里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太女聪慧!”窦公公憨态可掬的点点头道:“皇上听闻昨夜有盗贼潜入兵部不得手后又转道公主府,皇上呐,是担心太女的安危,非要见见太女才安心。” “让父皇费心了。”叶蕴略感愧疚道。册封她为太女本是想让她为父分忧的,如今可倒好,三天两头的出事,还怎么安心静养。 窦公公笑着宽慰道:“太女此言差矣,天下哪有不操心的父母亲,若真要半点都不上心,那便是离了心呐~” 不愧是天子身边的老人,看问题就是透彻。 叶蕴点头赞同道:“公公说的是,走吧,莫让父皇等久了。” 言罢,两人结伴而去。 勤政殿宇文雍已经等了多时,此时见叶蕴随窦公公过来,直接冲上前去拉着叶蕴胳膊将人上下好好打量一番。 片刻,宇文雍松开叶蕴,松口气道:“无事就好,可知是何人?” “多谢父皇关心”叶蕴俯身作揖道谢,遂抬起头道:“儿臣并未与那盗贼交手,未曾受伤,只是可惜没能亲手抓住贼人,问出背后之人是谁,又因何潜入书房。” “既是心怀鬼胎之人,想必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往后要加强公主府守卫,不如...干脆搬去东宫吧,皇宫重地,岂是外人想来就能来的。” 眼看宇文雍就要拍板定案,叶蕴当即挽回道:“父皇,区区一个毛贼就要逼的一国太女迁入东宫寻求庇佑,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他国耻笑,以为我络云皇族无能,才选了一个胆小怕死的女流之辈做储君!” “这...”宇文雍面上划过一抹郁色。 有戏! 叶蕴扭头悄悄冲窦公公眨眨眼,窦公公心领神会顿顿道:“皇上,老奴愚见,太女此言不假,人多嘴杂,这事若传出去了,确实对太女不利。” 连窦公公都开口了,宇文雍自然不好继续坚持,不过他仍不放心叮嘱道:“往后每日都要来勤政殿一趟,朕要亲眼确保你平安无事才可安心。” “好,只要父皇不嫌儿臣烦,儿臣便日日来请安!”叶蕴笑的柔和,一口应下。 “行了,去忙吧,不必在这儿候着了。”确定叶蕴无事,宇文雍便开始摆手赶人了。 “是,儿臣告退!” 被压下的困意在踏出勤政殿后一股脑的涌出来,叶蕴揉揉发酸的眼角,摇摇晃晃的往南门走。 岂料,人刚走了两步,又被一堵肉墙拦下。 “怎么了?”叶蕴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苏牧云被阴影笼罩的半张脸,困意更强了。 “那人先是翻了兵部又直奔殿下的书房,必定是再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殿下当真不在意?”苏牧云一脸探寻道。 抹了眼角散出的泪光,叶蕴努力睁大眼睛道:“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一夜未眠,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精神劲儿耗尽,眼下她除了睡觉再也容不下其他。 苏牧云看着站都站不稳,仿若眨眼就能栽倒的叶蕴,眸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伸手搀过她的臂膀将人半搂半扶道:“走吧,微臣送殿下回去。” 叶蕴点点头,脑子混沌嗡嗡地疼,干脆眼一闭、头一歪倒在苏牧云肩膀上任由苏牧云带着自己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叶蕴感觉自己身子一空被人抱进了马车里,这下叶蕴更踏实了,脑袋在苏牧云怀中拱了拱,闻着苏牧云身上独特的松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睡了过去。 等叶蕴再睁眼,余霞已经染红了半个天际,盯着帐顶放空片刻,叶蕴逐渐回过味儿来,不对,这不是她的凤阳阁,这是哪! 思绪回笼,视线越加清明,叶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苏牧云端着食盘推门进来,见叶蕴满脸警惕的盯着自己,不由噗嗤轻笑道:“殿下这是不认识微臣了?” 叶蕴略微迟钝一息道:“这里是丞相府?” 苏牧云笑着点头随即走到桌前将食盘放下道:“原是要送殿下回府的,可到了公主府门前,殿下抱着微臣不放,无法,微臣只能先将殿下带回来了。 不知殿下在微臣这里睡得可还好?” 对上苏牧云打趣的眸子,叶蕴眼珠一转趁其不备将人一把拉到怀里,勾起苏牧云的下巴笑的极其蛊惑道:“苏相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话落还故意在苏牧云唇上落下一吻。 眼尖的瞥到苏牧云上下滚动的喉结,嘴角的笑意更为灿烂,像极了偷腥得逞的猫! 不过乐极总要生悲的,得意忘形的叶蕴忽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某人早已开始攻城略地。 人的贪念是没有边际的,本是想浅尝一番作为惩罚,哪知越是投入就越舍不得放开。 一声细微的呻吟从唇齿间溢出来,苏牧云眸色暗了暗,轻车熟路探到系在腰间的丝带,微微一扯,衣衫滑落,里面的美好倾巢而出。 诱人的景象让苏牧云情难自禁,衣袍扯开就要进一步探索,窗口传来一声巨响,眨眼间叶蕴的臂膀处多了抹黄白相间的杂毛。 欲望褪去,苏牧云冷眼看着蹲在床脚抓耳饶思的某物,恨不得一掌将其轰出去! 拢拢散开的衣裙,叶蕴支着上半身坐起,看着破窗而入的某物细细想了想,眸色一亮,恍然大悟道:“这是当初在宫里偷东西的那只野猴!” 苏牧云僵着脖子嗯了声冲野猴低吼道:“滚出去!” 野猴得令,猴头一点,嗖的一声从窗口上的破洞逃出去,那动作比贼祖宗都溜! “噗嗤!”瞧着苏牧云面如黑炭的模样,叶蕴忍俊不禁,没想到向来宠辱不惊的苏丞相竟然会跟一只野猴较劲,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离朝 “殿下心情似乎很不错。”苏牧云语气幽幽道。 诚实如叶蕴,顶着苏牧云黑了半张的脸点头:“嗯呐,难得见我们苏丞相吃瘪。” 闻言苏牧云唇角紧绷暗暗后悔之前没有将那只碍事的野猴扔出府。 闹了这么一出,两人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叶蕴将衣服一件件整理好,苏牧云牵起叶蕴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带着叶蕴出了内室,将丞相府齐齐逛了一遍,随后两人一同用过晚膳苏牧云才依依不舍的将叶蕴送回公主府。 接下来的一个月日子过得相当平静,叶蕴每日按部就班的上朝、前往勤政殿请安、同苏牧云一同在政事堂处理朝事,偶尔抽出时间趁夜溜到武学营看看文诤,与一群糙汉子比武,有那么一瞬恍惚间叶蕴会突然冒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 最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一个月的日夜相处,叶蕴与苏牧云的感情日渐升温,以至于好几次宇文雍在同时宣见两人时,瞧着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倒不是宇文雍不想问,而是两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每每他要开口之际,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皆以朝务为由先一步走了,为此宇文雍还和窦公公抱怨了好久! 入夜,叶蕴锦被一凉身后多了一道染了几分寒意的胸膛,凉气侵蚀,叶蕴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 横在腰间的手臂缩紧:“抱歉,让殿下受凉了。” “秋凉风寒,怎么不多穿点。”叶蕴微微蹙眉,为苏牧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感到不满。 “来得急,下次不会再让殿下担心了。”苏牧云微微支起上半身轻轻将自己的头窝在叶蕴颈肩闷闷道:“如果微臣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殿下会不会思念微臣?” “你要走?”叶蕴略感惊讶,她轻轻推开苏牧云,转过身盯着苏牧云眼睛问道。 “嗯,”苏牧云轻声道:“有些陈年旧事需要微臣去解决。” 叶蕴顿顿道:“会...有危险吗?”直觉告诉她,苏牧云口中所说之事并不简单。 苏牧云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又恢复如常轻笑道:“不会有事的。” 压下心底的担忧,叶蕴故作轻松道:“那本宫就放心了,忙完记得早点回来,晚了,可别怪本宫另寻新欢~” “有微臣在,就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苏牧云搂紧怀中之人,成竹在胸道。 闻言叶蕴勾勾唇角,眸中一片柔色:“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急?”叶蕴一脸惊讶。 苏牧云点点头:“嗯!”事实上,早在十多日前,曾叔便开始催促着要启程,只是他心中不舍与她分离,才拖到现在。 次日,苏牧云早早进宫面圣,却是用了半日的时间才从宫里出来。 早早收拾妥当等在府中的曾彧在见到苏牧云的第一眼就敏锐的发现苏牧云受伤了。 “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曾彧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牧云,既心疼又无奈。 缓口气,苏牧云握握曾彧的手背道:“曾叔放心,我无事,皇上是个明君,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做不得假,纵然恨我欺瞒于他,到底是留了几分情面。”不然五十仗刑,就算他有内力傍身也是非死即伤。 “先别说了,属下为少主包扎伤口。”曾彧扶着苏牧云回了院子。 即便宇文雍开恩允许苏牧云换去血衣、包扎之后回府,仍无法避免血肉模糊的场面。 取掉渗血染红的白布,露出苏牧云皮开肉绽的后背,曾彧沉着脸默不作声的为苏牧云上药、包扎,直到关门离开前才略微撇头看着苏牧云问道:“少主弃自己不顾执意如此真的值得么?” 苏牧云目光坚定,铿锵有力道:“值得!” 闻言曾彧脚步一顿,半响道:“只要少主自己觉得好,那便好!”话落,曾彧关上门离开。 当天晚上,一辆灰不溜秋毫无起眼之意的马车驶离丞相府,一路往城门方向而去。 眼下已是夜禁时间,城门早已下钥,不过凭借宇文雍给的手谕,马车轻而易举出了城门,消失在漫漫夜幕中。 永安二十七年十月初一,有两件大事震惊朝野。 其一,络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苏牧云突染恶疾,连夜出城返乡静养。 其二,一直与络云向无往来的天祈国老皇帝暴毙,太子仓皇继位,其余五子趁机起兵、雄踞一方,昔日泱泱大国一夕之间四分五裂。 早朝之上,群臣愕然,面面相觑。 郭淮与蓟良对视一眼,郭淮上前一步道:“敢问太女,不知苏相所染何疾?来势竟如常凶猛,要连夜返乡?” 叶蕴站在大殿前端,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面色如常,对答如流道:“此疾便是本宫也是闻所未闻,只是听颜姑娘说,想要根治此疾必须寻个清净之处,不能让外人打扰,而且,此疾未愈前极具传染性,可人人相传,十分厉害!” 一听会人传人,一些打算派人前往苏牧云祖籍一探究竟的好事之徒瞬时歇了心思。 叶蕴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将他们面上的小心思全部收入眼底。 “郭大人可是还有话要说?”见郭淮并未归队,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叶蕴问道。 郭淮面色一顿道:“臣无话可说。”话落,郭淮作揖退回去。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叶蕴道:“诸位大人若再无疑问,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昨日六部递上来的折子,本宫均已批阅,散朝后便派人来政事堂取吧。” “臣告退!”众臣齐声道。 含笑望着众人全部离开,叶蕴才折身去了勤政殿。 “蓟大人,留步!”太和殿外,郭淮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蓟氏父子。 “蓟大人可要去大理寺?一起吧。” “请!”蓟良道。 同行至大理寺后堂,蓟良看向坐在下方品茶的郭淮道:“有什么事郭大人但说无妨。” “蓟大人当真相信太女的话?”郭淮放下茶杯反问道。 “难道郭大人听说了什么?”蓟良挑眉狐疑道。 郭淮摇头:“并无,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两日前他还见过苏相,面色红润、气血充足,哪像个染恶疾的人!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意外 “郭大人想如何?” “蓟大人与太女共事多时,如若蓟大人出面,兴许太女会说些什么。” “郭大人,”蓟良略微停顿一下道:“既然太女说苏相是偶感恶疾,郭大人不妨就当如此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郭淮问的急切。 蓟良淡淡摇头:“储君有令,你我又当如何。” 闻言郭淮深深叹口气,再不谈及此事。 没了苏牧云相助,如潮水的奏折不断送往公主府书房,每每等叶蕴一一批阅完都已是后半夜。 “嘎吱~” 书房门被推开,白芷裹着厚厚的棉衣进来,发丝及两只长袖上染着一块一块的白,在风灯的照耀下发出微微的亮色,像是涂了荧粉一样。 “不是说不要过来了么?”叶蕴抬起来,看着鼻头冻得通红的白芷不赞同道。 白芷哈哈一笑,献宝似的将食盒中还冒着热气的红丝面端到叶蕴面前,双手递上筷子道:“近日主子日日忙碌又厌食的厉害,人都瘦了一大圈,今日初雪,白芷特意做了碗面给主子暖暖身子,主子尝尝可合胃口?” 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确实饿了,最近几日一见食物就想吐的叶蕴突然来了食欲,她接过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不觉一碗面连汤带面的进了肚子。 寒冬腊月,滚烫的面汤让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甚至在鼻尖上渗出些许的热汗。 白芷一边含笑看着叶蕴吃东西,一边将还未化掉的雪花全部抹化了。 “辛苦你跑这一趟,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芷含笑将东西收拾好,道了一句:“主子忙完早些休息。”福福身退下。 苏牧云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叶蕴几乎夜夜宿在书房里,整个公主府除了白芷、衡芜、楚辞三人,别人想见她都难。 一夜大雪,府中积雪足以将鞋面掩埋,今日没有早朝,叶蕴仍是早早起了床,裹着厚重的披风在下人已经清扫过的庭院内练了会儿剑。 许久不曾动武,这一动让她酣畅淋漓,连身子骨都觉得松快了不少,若不是腹部隐隐有些坠感不适,恐怕她还要继续下去。 “主子,该用膳了。”白芷站在房檐下轻唤。 叶蕴点头,收剑回了书房。 今日的早膳多了份山楂糕,叶蕴对其很感兴趣,连着吃了好几块,若不是白芷拦着,怕是要将一整盘全部吃光。 “山楂虽解腻开胃却不宜多食,主子不妨喝些粥?” 瞥了眼伴着肉沫撒着葱花的白粥,叶蕴下意识的蹙眉,胃里汹涌澎拜,隐隐有脱口倾泻之意。 强压下胃部的不适,叶蕴淡淡道:“收了吧,本宫吃饱了。”随后起身去了书案。 案上正堆积着几摞半人高的折子,占据了书案的大半空间,这是各部一早派人送来的折子,还热乎着呢。 白芷侧头看了眼伏在案前忙碌的人儿,在看看眼前几乎没怎么动的早膳,一边微微叹口气,一边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 雪下了半日慢慢转停,公主府门口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蕴!”颜妍笑颜如花,她步伐轻快,牙绯色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摆,给沉寂的公主府留下一道亮丽的弧线。 颜妍轻车熟路的去到凤阳阁,却被院内的小丫鬟告知叶蕴在书房,因而又转道去了书房。 “阿蕴,外面雪停了,听宫里的宫女、太监说城南映雪园的梅花开了,暗香疏影、娇艳的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颜妍径直穿过守在门口的楚辞,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颜妍左右看看,瞥到趴在书案前像是睡着了的叶蕴,嘴角笑意上扬,颜妍大步上前边走边道:“阿蕴,该醒了,我来了!” 叶蕴仍趴在案上没有动静,批到一半的奏折在她胳膊下静静躺着,染着朱砂的狼毫被搁到折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 颜妍瞧着只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又试探的唤了几声:“阿蕴?阿蕴?阿蕴!” 叶蕴还是没有回应。 颜妍当即明白了什么,她大呼一声:“快来人啊,阿蕴晕倒了!” 暮色沉沉,吐着火星子的火盆驱逐室外的严寒,四窜的暖流烘的人昏昏欲睡。 颜妍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一边看着手上白芷寻来的话本子,一边不时往床边瞅几眼,留意那边的动向。 不多时,床上发出轻微响动,那是有人翻身的声音,颜妍立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走过去。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颜妍看着已经坐起身的叶蕴关切道。 “颜妍?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叶蕴一边说一边看看四周,心中困顿,她不是应该在书房批奏折么,怎么会躺在凤阳阁的床上。 说到这个,颜妍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她看着叶蕴缓缓开口道:“阿蕴,你有了身孕,看脉象已有一个月了。” 闻言,叶蕴眸中闪过愕然,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尽管颜妍告诉她不能服用避子汤会加重毒素蔓延,可每次事后她仍然会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蕴在脑中飞快思索,画面最终定格在苏牧云离开的那晚...叶蕴面色黑了几分,当时分离在即,心中多有不舍,再加上 次日着急应付朝堂,她竟然忘了这码事! 眼下该如何是好! 叶蕴脑中一片混乱,没了头绪。 空气寂静的可怕,颜妍看着始终垂眸不语的叶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初为人母应是欢喜的,可放在阿蕴身上,怕是多了份本不该承受的苦楚。 良久,叶蕴冷静下来,她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道:“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适合怀有身孕么?” 颜妍摇摇头:“阿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毒发,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就是强留下来,终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保不住。” 略微顿顿,叶蕴轻声道:“颜妍,辛苦你帮我准备一副堕胎药。” “不可!”颜妍摇头拒绝道。 “为何?”叶蕴看向颜妍的目光满是不解。 “我说过了,依你现在的情况,服用任何药物都会加快体内毒素蔓延,这堕胎药是凉寒之物更是如此!” “那该如何?”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 第二百五十六章 顺其自然 “最好的法子是让胎儿自己流掉。”颜妍看了眼叶蕴小腹的位置认真叮嘱道:“而且在此期间你务必要保证充分的休息,按时吃东西,否则即便是日后余毒排出,也会损耗你的身子。” 叶蕴微微点头遂又问道:“此事白芷她们...” 颜妍摇头:“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说,她们只当你是过于劳累所致。” 叶蕴轻嗯道:“如此便好。”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又是一阵风波。 “还有一件事...这孩子的爹...你打算告诉他吗?”颜妍小心翼翼道。 叶蕴面色微僵,忽而一松道:“留不住的孩子,说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更何况,她并不想苏牧云因为此事分心。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白芷跟我提了你胃口不佳的事,女子怀有身孕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症状,阿蕴不必担心,我会留份药膳方子给白芷,过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常。” “颜妍谢谢你,让你费心了。”叶蕴看着颜妍,眸底一片暖意。 “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何须客气,行了,宫门快关了,我得回去了,记得好好休息,就当是为了身边时刻牵挂你的人。”颜妍走到屏风前,拾起搭在上面的披风披上,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 “太晚了,我让楚辞送你回去。” “不用了,皇上派了禁军护送我,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走了,你休息吧。”冲叶蕴挥挥手,颜妍出了门。 送走颜妍,叶蕴招了小丫鬟进来。 “太女!” “去将楚辞找来,本宫要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福身退下。 半响,楚辞顶着寒风进来,似是怕身上的寒气冲着了叶蕴,楚辞在内室门口停下。 “主子!” “怎么不进来?” “属下刚进来,身上冷。”楚辞低着头沉声道。 “无碍,进来吧。” 楚辞却坚决不肯迈进一步。 瞧着楚辞死脑筋的模样,叶蕴感觉太阳穴涨得厉害。 “去把今日的折子送到凤阳阁来。” “颜姑娘临走时吩咐主子需要休息,今日不得再干其他事宜。” 如此反骨的话从楚辞嘴里说出来,叶蕴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再次强调道:“去把奏折送来!” 楚辞俯身抱拳道:“属下恕难从命!” “楚辞,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叶蕴微微挑眉反问道。 “属下不敢!”楚辞僵持在原地,嘴上说着不敢,可那坚挺的身姿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意思。 对峙良久,叶蕴无奈叹息败下阵来:“罢了,你下去吧,本宫不看就是了。” “属下告退!”这次楚辞没有固执,行了礼,径直退出去。 出了门,楚辞并未走远,而是直接守在门口,白日叶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昏倒的事让楚辞心生愧疚,似乎只有时刻守着叶蕴他才安心。 以叶蕴的功力自然感觉到了楚辞的存在,嘴皮动动本想说些什么,转念又想起楚辞表面沉稳实则一根筋的性子,终是闭了嘴。 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话,对叶蕴来说根本是不存在的,休整一夜,叶蕴照旧是按点起床前往书房处理遗留下来的公务,等楚辞将新的折子送过来时,叶蕴已经将昨日的折子处理了一大半。 “歇歇吧,主子。”白芷端着一盘茶点进来。 “放那儿吧。”叶蕴连头都没抬一下。 “主子您还没用早膳,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白芷继续规劝道。 “先放着吧,本宫没胃口。”叶蕴一边手中忙个不停,一边心不在焉的回道。 白芷欲言又止,思寻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叶蕴将东西吃了,就在此时,一道气愤的声音传进来:“既然她不想吃,就让她饿着便是,饿多了不信她不吃!”戚芸彤被悦昔扶着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 叶蕴持笔的手一顿,遂放下笔,抬起头温声道:“雪天路滑,表姐怎么过来了。” 戚芸彤甩开悦昔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嗔怒道:“我再不来,怕是某人饿死了都不知道!” 心知自己昨日晕倒的事被戚芸彤知道了,叶蕴微微一笑道:“表姐说笑了,哪有人会活活饿死自己,那不成傻子了?” 白了眼叶蕴,戚芸彤道:“你晕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拿不拿我当表姐,也是,你是谁?络云太女,下一任的君王,我一小小臣子之女岂敢与一国太女姐妹相称!”戚芸彤越说越口不择言,情绪愈加激动。 这话若是放在别处,戚芸彤定要受番皮肉之苦,可对叶蕴来说,一笑置之。 “表姐误会了,不过是累晕了,不是什么大事,表姐忙着打理镇国公府不说,还要抽时间绣嫁衣,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耗费心神,再说,昨日颜妍也在,不会有事。” “你出事能叫小事么!”戚芸彤胸脯剧烈浮动,差点被叶蕴的话气晕过去,这世间怎么能有完全不在意自己身子的人! “哎呀,我这不是不想表姐跟着担心么,好好好,我错了,表姐你消消气。” 叶蕴起身讨好的扶着戚芸彤的胳膊去到旁边的矮几坐下。 戚芸彤斜眼瞥了眼白芷方才端来的一盘点心以及旁边已经变的温热叫不出名字的白糊状的东西轻飘飘道:“这些东西...” “我吃,现在就吃!” 听闻叶蕴要吃东西,白芷一喜,忙将那团糊状之物递过去:“这是白芷按照颜郡主留下来的方子熬制的,还热着,主子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在戚芸彤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叶蕴认命接过碗一勺一勺吃起来,别说,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味道酸酸甜甜十分符合她当下的胃口。 不知不觉,一碗下肚,戚芸彤紧绷的面色慢慢好转,她打量着身体消瘦不少的叶蕴道:“明明住在一处,却是日日见不着你人影,事务再多,也要好好用膳,瞧你现在的模样,哪还有半分人样,苏丞相离朝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若是真的忙不过来,不妨找些可靠之人为你分担一二?” 戚芸彤这话倒是点醒了叶蕴,以她现在的状况,强撑不了太久,也该将手头上的事务一点点分散一二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击掌立誓 瞧着叶蕴心不在焉的模样,戚芸彤就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口舌,又细细叮嘱一番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便不再打扰她,主动找由头走了。 收起杂绪,叶蕴认认真真将剩余的折子批完,入睡前,叶蕴将一封书信递给楚辞。 看了眼信封上的名字,楚辞未曾多言,当即出了公主府。 两日后,公主府又多了两人,正是接到书信匆匆赶回来的戚少钧与文诤二人。 两人并肩来到书房,文诤一见到书案前埋头苦干、身影异常消瘦的人儿,喉咙忍不住哽咽道:“诤儿拜见皇姐,多日不见,皇姐瘦了!” 叶蕴抬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面露喜色:“表哥、诤儿你们来了。” 戚少钧点头:“收到你的书信,与小叔交接完武学营的事情就赶过来了。”话落,戚少钧打量了眼叶蕴又道:“怎么突然...有此决定...”此事过于突兀了。 叶蕴笑道:“苏相突然离朝,很多事务压的我喘不过气,我知表哥心中有丘壑,如此关头,可愿助表妹一臂之力?” 戚少钧面色一顿,深深看了眼叶蕴,点点头:“你若信我,我自尽力。” “表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二舅舅曾言,你是戚家最有天赋的孩子,按理说,表哥这样的奇才该用在战场上,困于小小庙堂终究是委屈表哥了。” “你想如何。”戚少钧问的干脆。 “我想要表哥任少傅一职,辅助我处理朝务,另外,”叶蕴看向一端的文诤道:“从即日起,诤儿要与皇姐共同参朝。” “这...”文诤一脸震惊,要知道络云祖制及严,便是裕王因为没有官职傍身都不能入朝,何况他一个早已被遗忘成为平民的皇子? 就连向来漫不经心的戚少钧都心下一惊,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诤儿不必有所顾虑,凡事有皇姐在。”叶蕴上前,如往日般疼爱的拍拍文诤的肩膀安抚道。 文诤嘴角翕动,最终乖巧的点点头,他不知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只要有皇姐在,他什么都不怕! 简单交代两句,叶蕴便让两人先离开了,文诤回了自己的小院,戚少钧碍于男子身份不能久留,径直回了镇国公府。 戚少钧回来的消息传到戚芸彤耳里,戚芸彤念着偌大的镇国公府只有戚少钧一人怪冷清的,便派人传话给叶蕴要搬回镇国公府小住一阵。 想着两人割舍不断地血缘关系,叶蕴什么也没说,只吩咐衡芜派人前去帮忙。 翌日朝堂之上,叶蕴静静听着各部汇报,待正事一一了结,叶蕴才开口道:“苏相离朝的事,想必对诸位大人来说也是一大憾事,苏相不在的这段时日,朝中大小事宜皆需本宫亲自过目,着实有些耗费精神。 镇国公府戚家二公子虽常年待在边境,却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从即日起任少傅一职,官至正二品,辅助本宫处理朝务,今后六部事宜可先与戚少傅相商,若仍拿不定主意再上折告知本宫!” 此言一出,朝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最先提出质疑的便是翰林院学士林志。 “启禀太女,臣有异议!” “林大人请讲!” “官员任命一事绝非儿戏,镇国公戎马一生,他的后代自非池中之物,可少傅之职事关重大,望太女能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三思而行!” “望太女三思!”朝中大臣有样学样齐齐跪拜希望借此逼叶蕴收回任命。 叶蕴垂眸望着跪倒在太和殿上乌泱泱的人群,嘴角噙起一抹讥笑道:“诸位大人是在威胁本宫吗?” “臣等不敢!”百官齐声道。 叶蕴冷呵一声道:“诸位的顾虑本宫明白,不过想让本宫收回任命诸位大人需拿出真凭实据来向本宫证明,本宫的决定是错的才行!” “敢问太女,如何才算有实证?”郭淮抬起头问道。 叶蕴笑笑道:“不妨本宫与诸位大人打个赌如何?” “愿闻其详!”众人伏地齐声道。 “这样,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若是戚少傅仍不能令诸位大人信服,本宫便撤了戚少傅的官职,命其即刻返回边境如何?” “这...”百官你看我,我看你,仍有疑虑。 见状,叶蕴又添把火继续道:“据本宫所知,当年苏相上任丞相之位时,诸位大人也给了苏相一个月的时间看他能否胜任丞相一职,如今轮到戚少傅,诸位大人反而犹豫不决,如此厚此薄彼传出去岂不是让百姓误认为我络云官员有嫉贤妒能之疑?” “好!就按太女所言,以一个月为期,到时不管结果如何,还请太女能履行今日诺言!”御史秦明目光锐利铿锵有力道。 “本宫愿与秦大人击掌为誓!”叶蕴含笑道。 在百官灼灼目光下,叶蕴与秦明击掌立誓。 本以为有了方才戚少钧的事情后叶蕴能够消停些,没想到这才哪到哪,叶蕴幺蛾子一个接一个,百官被叶蕴打的应接不暇。 果然叶蕴提议让文诤参朝的消息一出,百官又炸了。 就连向来信任叶蕴的蓟氏父子都搞不清太女今日是要唱哪一出了。 一会儿外戚,一会儿义弟,太女这是要安插亲信? “此事事关重大,太女可曾禀告皇上?”蓟良抬头看了眼叶蕴声音低沉道。 “父皇命本宫监国,安心休养龙体,区区小事又何故非扰了父皇的清净。”文诤入朝一事,叶蕴势在必得,不管百官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两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百官退了一步,文诤参与朝政可以,但只可旁听,没有发言权。 叶蕴想想欣然应下。 早朝结束,叶蕴同戚少钧、文诤一起去政事堂,往日苏牧云所坐之处,被戚少钧代替。 叶蕴看着始终垂头站在旁边不语的文诤,心知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便道:“无须多想,眼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 整理好情绪,文诤正声道:“皇姐请讲!” “看到那堆折子了吗?”叶蕴看向堆满桌案的折子道。 顺着视线看去,文诤点点头。 “往后这些折子送过来,都需要经你手按轻重缓急分为三类,最重要的放到左上角,次要的放于中间,可以暂缓的放到右上角,若拿不定主意,便来问皇姐,但皇姐还有其他事情忙,不见得会回来,所以,说到底,还是要靠你自己。” “诤儿明白,诤儿会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一年 视线转向戚少钧,叶蕴道:“表哥,接下来六部就交给你了,这一个月...” 话未说完,叶蕴停下定定看着戚少钧。 戚少钧点头:“放心,我会处理好。” “嗯,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若有重要急需处理的折子直接派人送回公主府。”叶蕴道。 “好。”戚少钧应下。 如此叶蕴放心的回了府。 胎儿的意外到来让叶蕴的身子越发孱弱,总是多走几步就觉得累,多说几句话胸口就喘,俨然一副病秧子模样。 回到凤阳阁,白芷早早将备好的药膳端上。 “主子该吃东西了。” 叶蕴瞥了眼绿不拉几的一团,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什么?” “是郡主留下特意让白芷做来为主子补身子的,这方子宝贵的很,郡主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此方只能经白芷一人,绝不可外泄。” 闻言叶蕴面色一顿,并不是方子有多珍贵,而是颜妍担心方子被有心人所知会知道她目前真实的身体状况,对她不利。端起碗将黏糊状的东西一点点咽下去,与之前白色的那团相比,这次的药膳似乎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药香味。 “时辰差不多,主子该休息了。”示意丫鬟将东西收拾下去,白芷搀着叶蕴进了内室。 亲自服侍叶蕴躺下,眼瞧着人睡熟了,白芷放轻脚步慢慢离开。 晚间,颜妍放心不下叶蕴,趁着勤政殿那边无事,再次拿着通行令牌出宫来到公主府。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回叶蕴是彻底信了。 睁眼看着端坐在床边的颜妍,叶蕴完全没有察觉。 一道厉色从眸中飞快闪过,颜妍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叶蕴又恢复了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模样。 “刚来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把过脉了,休养的还不错,听白芷说你有好好吃药膳,值得表扬,要继续保持!”颜妍眉眼弯弯高兴地拍拍叶蕴伸在被外的柔夷。 “颜妍,我的反应力变迟钝了,还有体力很差、嗜睡。”叶蕴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此刻的情绪。 “沉年毒素让你的身子比寻常女子更柔弱,从而让身孕期间的某些反应更敏感,不过阿蕴不必过于担心,只要你按时服用药膳,过些时日便会好转。”颜妍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叶蕴暗自松口气,她向来都是强健的,若要她顶着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过下去,她还真不习惯。 “听闻你让文诤那小子回来了?”颜妍神采飞扬道。 叶蕴点头:“你说的对,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担不起重担。” “可我听宫里的宫女说,百官为难你了。”颜妍好看的眉毛聚到一起,想到宫里的谣言她就一肚子火,什么叫阿蕴力排众议提拔戚少钧是为了培养外戚壮大自己的亲信,真是胡扯,阿蕴为了络云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朝堂安危,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群乱嚼舌根的人,一定将她们全部毒哑了! “有时候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是时间。”叶蕴神色淡然,并没有被颜妍的情绪所染。 活了这么多年,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果然,戚少钧没有辜负叶蕴的期望,一个月的时间,戚少钧将六部打理的井井有条,起初的质疑声渐渐沉寂,尽管有部分老臣心里仍更看重苏牧云,但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赌约到期之日,叶蕴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亲自宣读了戚少钧继任少傅一职的圣旨,君臣对赌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出了太和殿,叶蕴抬头望着寒冬里的暖阳,微微眯了眯眼,身后蓟子真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被红色披风裹挟的少女,她好像又瘦了..... “蓟少卿如此看着本宫可是有事?” 蓟子真错愕的眸中飞快闪过一抹仓促,带着几分被人抓包的囧样。 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蓟子真走上前:“下官唐突,惊扰了太女。” 闻言叶蕴转过身继续抬头盯着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道:“今儿的天可真暖。”一度让她有种春日里踏青的错觉。 顺着视线望去,蓟子真感慨道:“年关将近,过了年关就开春了。” “是啊,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又是一年...”叶蕴仰头冲着暖阳,阖眸轻声呢喃,回想前世的种种,恍如隔世。 短暂的安宁过后,仍是毫无尽头的忙碌。 与蓟子真在宫门口告了别,叶蕴登车回了府。 距离苏牧云离开已有两个半月,这期间她没有刻意派人打听过他的消息,他亦没有半点回音,不问、不说,这是他们之间不约而同形成的默契。 只不过,叶蕴右手摸上小腹,胎儿慢慢生长已经快到要显怀的时间,肚子她还能穿些宽大的衣服遮挡,可这越来越笨重的身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掩盖的。 好在颜妍的药膳起了作用,至少她不在会时不时的觉得乏累和嗜睡,往日敏锐的察觉力也恢复不少。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叶蕴思绪一收,弯腰下了马车,回府后径直去了书房开始忙碌。 正如蓟子真所言,已近年关,来年各部财务部署以及年底的一些收尾工作都需她亲自批阅,这活便是戚少钧也替代不了。 转眼就是除夕,君臣齐聚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平安年,除夕之后便是七日休沐,叶蕴终于是可以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一番,院中积雪未化,小丫鬟们穿着新衣在院中打闹,银铃的笑声回荡在凤阳阁上空,叶蕴饶有兴趣的让楚辞将贵妃椅挪到门口,惬意的躺在上边看着小丫鬟们玩闹。旁边,茶壶在炭火的烘烤下冒着热气,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白芷一边翻动着木炭一边望着外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衡芜与楚辞则一左一右陪在叶蕴身后。 “想去就去吧。”叶蕴撇头看向白芷。 掩下心底的欲望,白芷笑着摇摇头道:“不了,让她们去玩吧,她们这个年岁正是爱玩闹的时候。” 叶蕴微微一笑,看来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