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我左眼能见鬼 天雷滚滚,大雨将至,鼻腔里满是晦涩的泥土腥气。 我睁眼便瞧见了灰暗的天空,雾蒙蒙的像是张抓人的网。 “吉时已到,祭祀大典现在开始!” 宣判的指令钻入我耳中,空气中瞬间犹如闷绝窒息般的寂静。 我慌乱的爬了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高台上。台下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他们举着火把缄默不语的盯着我,眼神好似能杀人。 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咔嚓——” 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喘着粗气呆坐在床上,豆大的汗珠彻底浸湿了枕头。 又做那个噩梦了。 早就忘了这是第几次和他们在梦中相遇了,可每每梦见还是会被吓的大汗淋漓。 我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隔夜凉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朝洗手间走去。 我叫安生,是被爸妈从祭祀台上救下来的孩子,那一年,我才八岁。 安家是个大家族,族人把我视为不详之人。 原因就在于我的眼睛,我的左眼能见鬼。 洗手台的镜子中映出我的脸,我撩起额前左侧的刘海,露出一只空洞泛白的的眼珠。 自打我生下来,左眼球就没有黑眼珠,视力也基本为零。没人敢从接生婆怀里接过我,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家里的气氛却是十分沉重。 “今世瞎眼为何因,累世杀生因果致。” 这是当初安家族长亲口所说的话,在他们口中我是个会给家族带来劫煞的灾星。 安家人想拿我祭给酆都大帝,说是只有他才能镇住我的煞气,保全家族的安全,好歹献祭大典当天爸妈不顾族人警告把我抢了回来。 后来爸妈为了更好的保护我,把我送到了离家八百多公里的宜丁市。这里有家爸爸早期盘下来的古董铺子,如今这个古董店就交给我来接手,足足五年的时间赚的也是盆满钵满,现在的我也算是半个小富婆。 玉人雪山是宜丁市的4A级风景区,在雪山脚下有一条商业街,我的店就开在这里。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水泥地像是个大烤盘,烘烤着人们的耐心。 今天也是普通的一天,虽说每天流水的顾客不少,可多数是出于好奇心进来的,偶尔还夹杂着几个讲价一杀到底的‘行家’。我边磕瓜子边看着来往的客人,偶尔笑着回应他们一两句套话,反正价格一摆出来也就没下文了,说多了也是废我口舌。 “嗡……嗡……” 手机在裤兜里震得我大腿直麻,我拿起一看原来是老爸打来的电话,这老家伙平时不会轻易给我来电话,上次打电话还是想收我卖出去的大货的抽成。 我挑挑眉,按下了接听键,心说老爸一会要是再谈钱我就赶紧转移话题。 “想死你了老爸,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来,是不是忘了你的宝贝女儿了。” “安安,最近店里生意忙吗?” 奇怪,虽然老爸是个老财迷,可店里的货物账单每月我都会给他汇报一份,店里生意怎么样他还能不知道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老爸。”我单刀直入继续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爸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接着压低嗓音说道:“安家的现任族长逝世,按照惯例你得回来一趟,葬礼要等族人聚齐才能举行。” “我回去?”我抬高音量一下子从摇椅上弹了起来,“安家人看见我跟看见仇人没什么区别,我不回去!” “这件事由不得你”老爸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顿了顿接着说,“本来明天就是现任族长46岁的生日……” 我心里骤然紧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老爸,那他的左眼……” “死状跟上一任族长一模一样。” 老爸告诉我已经给我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这是件大事,我必须得到场。 我在电话那头没作声算是默认,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思绪再次被拉回我八岁时的那场献祭大典。 就在献祭大典过后的第一天,安家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啊——” 一声尖叫过后,安宅的管家瘫倒在当时族长的房门前,手中端着的茶点洒了一地。四敞大开的房门内,安家族长猝死在了屋内,享年仅四十五岁。死时手里还攥着个血红色的小圆球,离近一看那竟然是族长本人的眼珠。 族长死前竟然扣下了自己左眼的眼珠。 当时全族上下没人不说安家族长是被当初年仅八岁的我所克死,说我是扫把星,还硬要拉我给族长陪葬。 没想到在十多年后,第二任族长也死于四十五岁。 同样的死因,同样的年龄,难道自我出生后两任族长的死真的跟我有关? ------------ chapter 2 大火 大暑天气,汗如雨下,屋檐上迎着太阳的瓦砾和龟裂的土地,这是柏桥市夏天独有的标志。 安家老宅就位于柏桥市的郊区,占地面积跟个村落差不多大。虽说如今也有很多离开柏桥市的安家人,但是安家讲究认祖归宗,最终还是得回来。 而我就不同了,没人会想让个扫把星认祖归宗。 灵堂布置的庄严肃穆,全族上下披麻戴孝。唯独院子里锣鼓喧天的乐队,让一片冷清中带点热闹。 我跪倒在棺材前,磕头悼念算是对逝者的尊敬。 “你怎么让这个妖女回来了?” 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舅妈在埋怨我妈。 “安家族长的死跟我没关系,要怪你们就怪她自己命不好。”我站起身来又朝棺材鞠了三次躬,看着面前的遗像冷言道,“如今是法治社会,我就不信你们还敢像当初一样!” “灵堂之上,不得放肆。” 我回头一瞧,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朝我走了过来,那老太太倪了我一眼又朝身边的年轻人摆摆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满脸嫌弃的扔给我一件丧服:“今晚由你来守灵。” 月光像银幕一样顺着灵堂的大门洒进来,已经是凌晨三点,这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间段。 我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棺材旁,一人守着一具死尸,手里还攥着爸妈给我求来的平安福。 人们常常认为在人死后三天内灵魂是要回家探望的,所以子女都要守在棺材前,等待亲人归来。 安家人说这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最好机会,让我独自面对族长的时候要好好忏悔自己。 我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腿都没知觉了。 这个灵堂就设在族长的房间里,我四处转了转想要找到点族长离奇死亡的线索。但看来这已经被安家人打扫得一干二净,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我遮住右眼又在屋内扫视了一遍,还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这点倒是有些稀奇,因灵堂的磁场是最能吸引孤魂野鬼的,但是他们大多数不会害人只是偷吃贡品罢了。 突然,楼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弹琴声。凭声音我判断那是族长卧室的位置,可今晚的守灵人只有我一个,怕对死者不敬二楼也是禁止入内的。 那如果不是人,只能是鬼了。 我寻着声音走上二楼,转动房间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弹琴声戛然而止。 倒是一股浓厚的檀香味瞬间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还是顶级的古国老山檀香,奶香味很足很醇,心说这族长生前还挺讲究。 立在梳妆台旁有一个博古架,一只古琴就被摆放在架子的正中间,旁边还摆放了几只不同的古玩玉器,但论成色论价值都远远不及这只古琴的十分之一。 一看见古董我就来了精神,走上前直接把古琴搬到了桌子上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是一把绕梁式的春秋古琴,琴身通体采用楠木制成,上面还有一层血料灰的灰胎是用猪血和大漆混合形成的灰胎,细看里面应该还掺了一些金银粉,是传世古琴才会有的顶级工艺。 值钱的很啊。 “啪嚓——” 博古架上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转头一看,一个半透明状的男人站在博古架旁。 我仔细回想,那人的脸慢慢和遗照上的照片重合了,他就是死去的族长。 “我不是偷琴的。”我赶紧站起身来,跟族长的鬼魂解释道,“刚刚在楼下我听见一阵琴声,我这就给你放回去。” 鬼魂悬在半空中朝我摆了摆手,接着双手往前探了探。 “你的意思是,这把古琴给我了?”我尝试解读眼前鬼魂的意思,只是好奇这个鬼魂为什么不会说话。 鬼魂竟然点了点头,我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讶,这下子可是狠狠的赚了一笔。 “您这刚见面就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吧每年您的忌日我都记得给您烧纸,烧金元宝!”我一边拿起琴包装着古琴一边喋喋不休的道谢。 “不过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您死前为什么要挖下左眼?”我想起心中的疑惑,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难道真的是我的诅咒?” 鬼魂浑身像筛糠一样的颤抖起来,他惊恐的瞪着眼睛警惕的看向四周,好像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他拼命的摇着头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猛然间觉得屋内的檀香变了气味,呛得我直咳嗽,把古琴装好后就离开了房间。 直到走到二楼的楼梯上,眼前的一切让我瞬间傻了眼。橘黄色的火焰蔓延了整个一楼,灵堂已经倒塌在团团浓烈的黑烟中,伴随着木头爆炸的声音,空气中的热浪拍在我身上。 有人放火想烧死我! 妈的,我还是低估了这群安家人。 火势太大,我只好躲回族长屋内,想着找点水源先打湿自己的衣服。 就在我拿着鱼缸的水准备往自己身上泼的一刹那,屋内落地窗的玻璃‘砰——’的碎了一地,跳进来个挂着绳索陌生男人。 那人二话没说拉过我,往我身上栓了个安全扣,带着我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谢……谢了。”我扶墙喘着粗气,看着刚刚救了我的男人,“你是谁啊?怎么会来救我?” 男人低头给我解开绳索,顺手拍打了下衣服上蹭到的灰尘:“离开这吧。” 我点点头,心说我肯定得离开这,合着今晚让我守灵也是他们故意设计的,我甚至怀疑那具棺材也只是个摆设。 男人说完便离开了,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抱着古琴也没再多逗留,绕回家跟爸妈报了个平安,又跟他俩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爸妈直接给我联系了去机场的车,让我连夜回宜丁市没事就不要再回来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抱着古琴在机场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到了古董铺里。 “咚咚咚……” 店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我还蹲在地上收拾着古董,头也没回随口答道:“您先瞧着,有喜欢的我们再谈价格。” “能谈谈你店里这只春秋古琴的价吗?” 我眼前一亮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回头一瞧,这人说的就是昨天从安家拿来的古琴。 只见身后站着个一米九多穿着一身黑的男人,黑色半袖、黑色束脚裤、黑色马丁靴,肩上还搭着一件黑皮衣。 仔细看过去,这人年纪应该跟我不相上下,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顶着一头浓发,下巴陡而尖,还长着对好看的丹凤眼。 皮衣男人唇角一勾,不紧不慢道:“这是历史上第一把绕梁式古琴,春秋时期楚庄王的爱琴。很有收藏价值,咱俩得好好谈谈。” 一语惊醒梦中人,春秋时期只有一把绕梁式古琴就是华元献给楚庄王的绕梁琴,也是历史上第一把绕梁式古琴,我好歹大学学的考古咋还能把这个给忘了。 “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一看送钱的上门,我立马就摆出副标准的笑脸,赶忙起身去里屋拿茶杯。 “像您这么年轻的古董倒爷倒是很少见了。” 我端着茶杯从里屋走了出来,环视四周后大厅里却空无一人,刚刚的皮衣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好。 我接着转头看向柜台,上面放着的春秋古琴也不见了。 妈的,这人是个小偷。 我赶紧放下茶杯追了出来,可门外除了坐着晒太阳的隔壁店的王婶,也是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王婶。你刚刚看没看见一个穿皮衣的男人从我店里出来?他往哪个方向逃了?”我掐着腰气不打一处来,俯下身子问着店门口的王婶。 王婶一脸严肃,不像是在骗我:“什么皮衣男人?我刚刚只听见你在店里自言自语,小丫头大白天的撞鬼了。” ------------ chapter 3 救命恩人 自从经历了葬礼上的那件事后,老爸派来了个专门照顾我的安家人,不过他跟我一样也是被家族抛弃的‘异类’。 不过与其说是来照顾我的,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给我找了个店员。 我没拒绝,因为我的确缺一个看店的伙计。心说昨天要是有他在看店,也不至于让皮衣男人偷走那把古琴。先不说那皮衣男人到底是人是鬼,这琴起码得是七位数的价格,哪有让嘴边鸭子飞了的道理。 我走下楼去,拉起防盗门,烈日当空,又是美好的一天。 “吱——呲——” 身后猛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引得我回头一看,一辆高出我两个头的大吉普停到了店门口,车上下来了个带着墨镜拉着行李箱的男人,那人肩宽腿长,肌肤冷白,穿着件纯黑的中山装,有股遗世独立的清冽感。 细看他身后还背着件包裹严实的长条物件,具体背着的是啥我也看不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我店门上的招牌,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男人摘下墨镜看向我,这人眉眼冷峭,左眼眼睑处还有一点泪痣,一副傲气凛然的模样。 这人不就是昨晚在火场救我的人嘛,我瞪大眼睛笑着:“昨晚上救我的就是你吧!真是有缘啊,我叫安生。” 没等我说完,他把行李箱向前一推打断道:“我叫安好,是玉人山上的道士,受家父委托来照顾你。” 原来这人还是个道士,细看是有点仙风道骨在身上的。 “好哥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我摆出笑脸,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爸是怎么找到你的?还有,昨晚上你是怎么来救我的?” 安好倒是没客气,端坐在沙发上,嗓音十分冷淡的随口道:“安家的异类还不好找?除了你,就是我了。至于昨天那场火,我只是不想一个无辜冤魂葬身火海。” 我轻笑一声,把茶水递给了他,心说老爹给我介绍的店员怎么脾气比我还古怪。 “一个月2000,包吃包住。” 说完这条件我就后悔了,万一安好不同意我就得再招聘一个店员,那工资不得翻倍的往上加。 “钱不用你出,叔叔已经把工钱付给我了。” 我微微一怔,压根没想到老爸想的这么周到,笑着继续说:“好哥,那我先领你去二楼的房间看看。” “等等。”安好把背着的长条包裹放到了桌子上,“你先看看这个。” 安好解开桌上的长条包裹,里面包着一把古剑和古琴。 “这是我店里的春秋古琴,昨天刚被。”我猛地站了起来,接着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古琴,确定了这就是昨天被皮衣男人偷走的那把春秋古琴,“被偷走了,它怎么在你这?” “果然是偷来的。”安好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头目光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这把琴是安家祖上的传家宝,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摇摇头心说这是昨晚上族长鬼魂送给我的,至于是安家的传家宝,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反正传也不会传给我。 安好沉默了良久,接着开口问我:“你应该能看出来他不是人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反问道:“你是说偷走古琴的男人?” 安好点点头,拿起同样摆在桌子上的古剑抱在胸前,这把古剑剑鞘通体呈现暗赤色,我从未见过这种材质的剑身。单看工艺倒是件老物件,可又看这新旧程度咋样也不像是个古董。 “他是这把古琴的物灵。”安好倒是镇定冷静,坐直身子目视门口,“来的倒是挺快。” 我随着安好的目光朝门口看过去,昨天那个皮衣男人正从街对面优哉游哉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样子悠闲自得的很。 安好拿着剑双手盘在胸前,接着站了起来。我跟在他身后,可眼前这个皮衣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物灵啊。 物灵就是万物生出来的灵体,它跟人的灵魂不同,也可以理解成一个物体会在时间的沉淀下生出自身的灵体,简单来说就是时间久了,东西就会成精。 我记得之前遇见的物灵,都是附着在本体上的,从未见过脱离本体还能活着的灵体。 皮衣男人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安好怔了一下,紧接着又咬了口青苹果笑着说:“你俩果真是一伙的。” 这鬼明显来者不善。 我躲在安好身后,露个脑袋质问他:“你还来干什么?” 皮衣男人朝我神秘一笑,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拖腔带调道:“别害怕,我这次是来杀你的。” ------------ chapter 4 恶战 我慌乱的揉了下左眼,朝皮衣男人看过去。 刚开始左眼眼前还是一片白雾茫茫,突然从视线中心出现了个黑点,黑点越扩越大逐渐变成人的形状,就像个飘渺不定的影子。 还真是个没有实体的灵体。 安好回眸看了我一眼,从剑鞘里抽出古剑,刀身一挥舞,瞬间周围的气流开始涌动。 看着剑身隐隐散发的红光,我猛地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柜台滑坐到了地上。 “臭道士,却邪剑怎么会在你手上?”皮衣男人看着安好手中的古剑满脸的惊讶,随即把手里的青苹果一扔,咧着嘴笑的更灿烂了,“那我也不怕你。” 我强撑着站了起来溜着墙边绕过他俩,抱起柜台上的古琴躲在柜台后面。 皮衣男人低下头,嘴里发出一阵‘咕咕咔咔’的念经声,本是个大上午屋外的天空却瞬间阴了下来,狂风呼啸作响,路旁的树木被吹得直不起腰来,刹时宛如地狱。 “哐当——”一声,店门的玻璃爆裂碎了一地,屋外的狂风瞬间钻了进来,空气中刮来一阵腐臭血腥味。 我强撑着地面,手心的冷汗在地面上印了两个掌印,双腿也根本不受我控制,站都站不起来。 见鬼经历足足二十二年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古琴的灵体还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我抱着琴瘫倒在地,屋内漆黑一片,只能透过外面微弱的光亮看着他俩人的剪影。 不对劲,我抬手捂住右眼目视前方。 在一片白茫茫中,四面八方的亡灵就像是受到了召唤般的涌入了店里。 这下完了,我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我抱着古琴拼命向后退去,倚靠在柜台后。 妈的,这把琴光品相也得值个六位数,主要老爹和家族那头我该怎么交代啊,难不成跟他老人家说我把琴还给它本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手中攥着那把通体血红的剑,那是安好。 “安生,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安好两腿分开站定身子,手背迅速旋转剑身向空中横扫过去,一道红光闪过,斩掉一排亡灵。 皮衣男人站在亡灵们的后方,他双眼通红阴恻恻地望着安好,眼露杀气,像是刚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 亡灵还在不断的朝我的店内涌来,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 “我在这,你伤不了她的。” 安好说罢,手腕一震,一声剑鸣后是万千鬼魂的惨叫声。 我躲在柜台后从指缝间看着他俩,没想到这个叫安好的道士这么厉害,他手里的那把剑又是什么来头,杀鬼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轻松,能不能让他也给我整一把防身用。 就在这时,安好身影一闪,快速移动到皮衣男人的面前,把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皮衣男人笑着举起双手后撤了一小步,样子也恢复成之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我也可以不杀她。” 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正常,屋外的天空也拨开云雾见青天,万里无云,蓝的透彻,像是被清洗过一般。 安好面无表情,剑尖又向上指了指:“不许再打那把琴的主意。” 皮衣男人懒散的晃着身子点了点头,耸耸肩:“好啊。” 我抱着古琴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躲在安好身后,揪了揪他的衣角小声问道:“好哥,你没事吧。” 安好点点头,正正身子有意无意的挡在我身前。 “我的天。”我捂着嘴,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我的楠木柜子啊。” 一定是刚刚的狂风把门口摆着的两个楠木展示柜给掀翻了,地上的玻璃渣子和木头碎块混杂在一起。我的楠木啊,现在碎的只能拿去车珠子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安好面无表情的收起剑来,挺了挺胸脯扬着下巴瞥了我一眼。 “店门是昨天才安好的,楠木的展示柜是我好不容易才淘来的。”我绕开他俩,想在一堆玻璃渣子里面捡出几块能用的楠木块。 “你这鬼也太不讲究了吧。”我掐着腰看向皮衣男人,“我还怎么做生意啊?总而言之你得赔给我,只收人民币。” 皮衣男人拍拍身上的灰尘,饶有兴趣的看向我:“安小姐,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拿着我的本体不肯还给我,导致了我这个灵体根本无法安息。” 我一时语塞,后撤几步又走到安好的身旁,心里嘀咕着谁让你不在自己的本体里好好待着的,现在出来回不去了还能怨谁。 要是真把这琴还给他了,老爸骂我一顿不说,安家人还不得把我活剥了。 安好倒是不吃皮衣男人那一套,皱着眉对他呵斥道:“滚!” 皮衣男人扬起嘴角,凌厉的眉眼间却是笑意全无:“走就走喽。道士,你给我等着,咱们的缘分还在后头呢。” 我咽了口唾沫躲到了安好身后,皮衣男人慢慢化做透明直接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安好压根没在意刚刚皮衣男人说的话,拉过柜台旁的行李箱对我道:“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房间了。” 当初租下这个店铺就是因为还附赠二楼的使用权,我带着安好上了二楼,又赶紧联系了装修师傅,先得过来把店门的玻璃给修上,要不然还怎么做生意。 二楼统共就只有两个房间,他的房间在我的旁边,要不是老爸非要安排给我个店员,我都打算把那个房间当仓库了。 “老板,在吗?”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楼下传来,我随口应了句‘在’赶紧下了楼,心说这装修师傅来的也太快了吧。 我走下楼抬眼往门口看去,大厅里却站着个面容憔悴的黑胖中年男子,那人显然不是装修师傅。 我对安好使了个眼色。 “客人里面请,看看您有什么喜欢的,价格好商量。”安好虽说脸上表情冷淡,却还是用手摆了个请的手势,心说这小子还真有当店小二的天赋。 男人神色匆匆,怀里揣着个小包袱,看都没看安好直冲我就走了过来。 “您这,您这铺子收古玩吗?”男人把怀里的小包袱往桌子上一放,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我有件高货。” 我顿时来了兴趣,表示可以先掌掌眼。 男人一把擦掉额头上的汗,刚准备打开小包袱,又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安好。 我又对男人解释道:“这都是自己人。” 男人点点头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了桌子上的小包袱,最里面一层还包着个红色漆盒。我忍不住凑了上去,心说这里面到底有个什么宝贝。 “先生,您这东西,我怕是收不起啊。” ------------ chapter 5 翡翠鱼之迷(一) 嚯,眼前的东西让我简直大吃一惊,在宜丁市这个小地方还有人收藏这种高货。 男人把漆盒掉了个个,推到我的面前,抬手示意让我仔细看看。 一只巴掌大小商周时期的白糯翡翠鱼,我赶紧从抽屉里拿出手套戴在手上,对于这种老物件,不戴手套就是暴殄天物。 商周距今年代久远,虽说玉器出土的不算少,但大多数都是些和田老玉,像我现在手里这种用翡翠做成的玉器可谓是少之又少。一般在古玩市场上流通的不是商周的,就是上周的,可在我看来这条应该是前者。 “这。”我把翡翠鱼又放回盒子里,表情有些凝重,“这我不能收。” “您放心,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干净的很。要不是因为家里老人重病,我才不会把它折现。” 不是不能收,而是没胆收。商周时期能保存这么完好的物件,八成是从土里淘出来的,黑胖子满嘴跑火车,这要是祖传的,那他祖上还不得是个皇亲国戚。 “您这成色分分钟能上拍卖行,要不然我给您介绍几个渠道。”我还是一意拒绝,虽说这东西很合我的眼缘,但做这行的最忌讳被沾一身腥。 “我这实在急用钱,要不然早上拍卖行了。”男人额上又冒出一层汗珠,他在桌底下给我比划了个数字,“就这价,您看行不行。” 两万块! 我眨巴了下眼睛,下巴差点惊的掉到胸口上,这下子可是捡了个大便宜,转手一卖翻个几十倍是没问题啊。 “也不是不行,谁家里还没有个急事了,就当帮您忙了。”我努力掩盖着脸上的笑意,从里屋赶紧签了张支票,生怕这人反悔,“支票可以吗?” 男人没有半点犹豫,随即点点头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拿起支票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一般做成了这种大单子,我都会请对面的老板一起吃个饭,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能家里真是有急事吧。 我摘下手套把漆盒递给安好:“看这品相,看这颜色,绝不绝?” “翡翠鱼。”安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放大镜观察了起来,“上面还刻着个卧在榻上的女人。” “啥?”我挑挑眉有些激动,从安好手上一把拿了过来。 商周玉器大部分多为扁平造型,大多是先将玉器切割成板状毛料,再进行加工造型。多为浅浮琢的雕刻手法,我手上的这条翡翠鱼就是这样,料子薄刻痕浅,平面光素大大的发挥了玉的自然美。 它整体呈现出一个鱼的造型,鱼眼处打了个孔洞,应该是当作玉佩戴在身上的,鱼身上雕刻着个半卧在床榻上的女人,看服饰也是商周时期的女子,我猜测可能是古代情侣间的定情信物。 安好双手盘在胸前握着古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你还能见过这个?”我轻笑一声,心说抓鬼我不如你,但在古玩这方面我才是专家,“光是这种成色,全球范围能找出来十个都算你厉害。” 安好没搭理我,盯着桌子上的翡翠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嘶”,刚拿起来翡翠鱼就发现手指被桌子划破了个小口子,我吹了吹手指,把沾在翡翠鱼上的血迹擦干净。 安好把我手中的翡翠鱼放回了漆盒里,拿过窗台上的医药盒给我包扎了起来:“老物件沾血不吉利。” 夕阳洒满玉人山,整座雪山都显得金灿灿的。总而言之,今天也算是好运气,虽说赔上了个楠木柜子,但白捡了块商周翡翠也算是开张了。有安好在店里,白天那只琴灵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刚吃完晚饭,我伸着懒腰走出店里透透气,余光瞥见了蹲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安好。 路灯昏黄阴暗,安好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摸着隔壁水果摊的大黄狗,刘海遮住了他半边脸,我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正当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好却先开了口:“咱们家族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哈欠打了半截,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心说自小我就被安家人赶了出来,一直跟着爸妈在城里住着。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家族里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 “安家的事儿,我一概不知,也不在乎。”我随口答到,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对了,好哥,你怎么也被安家赶出来了?就是因为你是个道士?” 安好点点头,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他用力吸了一口烟。 “要我说这安家人就是有病,自己想做什么是自己的选择,当道士还能碍着家族什么事。你说是吧,好哥。” 我话还没说完,安好就站起身走回了店里。 这小子真不解风情,唠叨两句就嫌我烦了,看着安好的背影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安家的怪胎一个比一个怪。 夜晚来临的很快,今天的遭遇简直让我身心俱疲。 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困意慢慢袭来。 “咯咯咯……” 半梦半醒之间,我被床头传来的一阵奇怪磨牙声吵醒。 借着月光我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噪音戛然而止,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才凌晨五点,心说还能继续再睡会。 “咯咯咯……” 刚闭上眼,奇怪的磨牙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我很清醒,能明确感受到这声音是从我的床尾传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眯起眼睛像床尾看去。 狭长的椭圆黑影映照在床尾处,我直勾勾的盯着黑影看了半分钟,怎么感觉它好像在朝我这边移动。 一个女人赫然出现在我的床前,长发凌乱盖住了她的脸。 虽说我是见鬼无数,可这大晚上的突然发现在床边站着个女鬼也还是会把我吓一大跳。 “滚开!”我哑着嗓子朝女鬼呵斥道,其实鬼是不能直接伤人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不去理会她就好了。 可下一秒我的身子像被施了咒似的动弹不得,嗓子也跟糊住一般根本发不出声。 女人站定身子抬起头来,身上的关节咔咔作响,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这个身体好像也不错啊。” 那是一张异于人类极其窄长的鬼脸,露着两排獠牙,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幽光。 ‘女人’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她慢慢俯下身子,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突然伸出双手朝我扑了过来。 “喔喔——”一声鸡鸣过后,我瞬间从梦中惊醒。 几乎是同时,床头的闹钟也响了起来,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喘着粗气环视四周。阳光从半掩着的窗帘上照进来,屋内鬼毛都没看不见。 平时见鬼见多了,就是容易做噩梦。 我揉了揉眼睛明显感觉没睡够,打着哈欠走到了洗手间。 “噗——” 嘴里含着的牙膏泡沫一下子喷了出来,我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个青紫青紫的手指印环绕在脖子上。 这是被梦中女鬼掐的? ------------ chapter 6 翡翠鱼之迷(二) 大夏天我围着块丝巾就下了楼,引得坐在餐桌旁的安好一愣。 “快点吃饭吧。”安好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报纸,喝了一口豆浆。 我看看餐桌上十分丰盛的早饭,又看看一旁神情自若的安好,有些惊讶,难不成安好当道士那几年负责的是后勤部。 “好哥。”我满脸谄媚凑到安好身旁,“我昨晚上睡觉被鬼压,你能不能给我整个护身符啥的。” 安好板着张脸二话没说就先推开了我的头:“鬼压床,从医学角度来说是指睡眠瘫痪症,常见的睡眠障碍用不着护身符。” 头回见道士还讲科学,我扯下丝巾,朝安好扬起脖子:“好哥,这也是睡眠瘫痪症造成的吗?” 安好皱起眉头放下报纸,扒看着我的脖子:“怎么回事?” 我一五一十的把昨晚上的噩梦说给了安好听。 安好听完,喝了口豆浆淡淡道:“那不是梦,她这是在找替身。“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她在找替身。 “好哥,那咋办啊。”我象征性的点点头,拉着安好的胳膊晃了两下,“你得帮帮我啊。” 安好一把抽回胳膊,清咳了两声:“我想想。” “哎呀,好哥用不着这么麻烦,你的那把古剑那么厉害。”我用手指了指安好身旁的古剑,提醒道,“用来解决她不是绰绰有余。” “拿它来解决这种低级灵魂是对它的侮辱。”安好一把按住桌上的古剑,义正词严的拒绝了我,“不如我们这样……” 夜幕缓慢降临,商业街两旁的树影被拉长成奇异的模样。忽然,窗外雨声阵阵,转眼间街道被淋了个透彻,零星的路人也一哄而散。 我仰面躺在床上,屋内寂静的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好哥,你确定她今晚也会来吗?”我翻了个身,看着躺在我身边的安好。 安好又往床边挪了挪,虽然我俩现在同时躺在一张床上,可中间空出来的距离堪称楚河汉界。 “像这种恶灵是因为死前极大的怨气而产生的,磁场强力量强,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摆脱。”安好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这东西缠上的。” 恶灵的力量虽然强,但她们也有一个弱点,她们只会停留或者附着在心中的怨念之处,人、物,甚至是环境都有可能。 这就好比,吊死鬼可能会永远停留在自己上吊的屋子内,或者是附着在那条吊死的绳子上,等待着替身误入她的禁地。 回想起昨晚上的女鬼,她确实不是我初来这间铺子时遇见的灵体,难不成真是我无意间招惹了她?照我见鬼二十二年的经历来说,还没有什么鬼能逃过我的眼睛,就算看不见我起码也是可以感受到灵体的存在。 “我没招她,也没惹她啊。”我仔细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又强调道,“我这几天都跟你在一块,除了那个琴灵,真就没见过别的灵体了。” 安好思量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那就一会儿抓她来问问,先睡觉吧。” 我翻了个身,又平躺着仰面朝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说这咋睡得着。 安好白天说的好办法就是让我俩睡一屋等着女鬼来,我侧头撇了他一眼,这家伙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挂着张超然世外的淡然脸。 我多次怀疑他是不是在道观里得道成仙了,还得是那种一挥衣袖就能让山地抖三抖的牛掰神仙。 “睡觉。”安好皱着眉头,伸手把我的头扭正,合着这家伙也一直眯着眼偷窥我呢。 我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背过安好,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传来了那阵诡异的‘咯咯……’声。 “好哥。”我小声叫了声安好,朝他慢慢靠过去。 安好没作声,反倒是直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嘘。”安好曲指抵在唇前,抬着左手护在我的面前,但我能感觉到他刻意避开了我俩的肢体接触。 安好的侧脸在暗光显得更加冷峻,头微微扬起,弓着身子挡住我。脸上半明半暗,也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他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中高大起来,就像有只小鹿在胸膛里乱跑乱撞,哪还顾得上害怕。 “咯咯咯……” 床尾处又传来女鬼的鬼叫声,我忍不住缩了下脚。 “好哥,救我!” 我拽着被子喊了出来,这女鬼竟然趁我不备拉住我的脚腕往床头扽过去。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敕!”安好咒语念完右手向前一指,一张燃烧的符咒贴到了女鬼的身上。 女鬼瞬间被符咒弹到走廊中,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哐当——”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倒塌声。 我被吓的一个激灵,怔了几秒,听着楼下又传来一阵稀稀疏疏东西砸落的声音。 安好想都没想紧跟着下了楼,我穿上外套也租客下去。 借着走廊暗黄色的灯光,眼前的景象吓得我瞬间双腿发麻,一下子没站稳‘哐当哐当’在楼梯上滚了下来。 那根本不是女鬼,而是个怪物。 数条白色毛茸茸的条状物体从柜子后面探出来,就像动物的尾巴,在空中扭动着,每一条都能有两三米长。 我忍着身上的疼,爬到墙边上。用力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出声惊扰到眼前的怪物。 安好赤裸着上身倒在柜台旁,嘴角的血沫顺着下巴滴到他的锁骨上,隐约能看见胸口还有几处很深的抓痕。 “快走。”安好朝我使了个眼色,动了动嘴唇却并没有出声。 我被眼前的怪物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朝安好点点头,转身摸着黑找楼梯。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一个妩媚含笑的女人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这声音娇媚如同毒药般勾魂。我浑身一震,双腿不受控制的发软。 脖子突然传来一阵舒服的热意,我低头一看,一条白色的尾巴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尾巴快速的移动着越勒越紧。 “你……你是谁?”我张着嘴大口喘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往身下一看,身体已经完全被她缠住了。 这怪物的速度太快,快到让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浑身上下都被她用尾巴缠绕了起来,根本挣扎不动,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 尾巴越缠越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勒死了。 又是一阵妩媚轻快的笑声,我感觉她离我更近了,耳边也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我歪着脑袋朝右看去,一张尖嘴猴腮的白毛狐狸脸正伸着舌头舔舐我的耳垂。 ------------ chapter 7 翡翠鱼之迷(三) 几乎是同时,身后闪过一阵强烈的金光,身上的束缚感突然消失了,怪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立马转过身来,扶着墙看着身后的安好。灯光映着他身上渗出的冷汗,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肌滑落了几滴汗珠。 我仰着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狐狸……是狐狸精。” 安好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向前看:“九尾狐。” 随着安好的目光向前看去,一只白狐正蜷缩在地上,屁股后面的九条尾巴如同盛开的莲花散在地下。 “真无聊,安好。要是作为一个人来说,你也太无聊了点。”白狐的身体渐渐幻化成一个女人,她半卧在地上眯着一双勾人的风眼,黑色似瀑布般的头发垂在腰间,耳朵两旁还留下了两捋发丝,唇角带笑,身上穿着件绣花罗纱裙。 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这长相跟我梦中的女鬼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忍不住蹲下身子观察起眼前的白狐,原来传说是真的,九尾狐长得果然美艳。 白狐转头看向我,红唇微张:“交个朋友吧,安生小姐。” 我像是被迷住了,下意识就要把手朝她伸过去。 就在这时安好掐住我的后脖颈,瞬间把我拉了起来,脖子间的痛感让我清醒过来,连连后退几步躲在安好身后:“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白狐俏皮的翻了个身子,仰面大笑道:“我什么都知道。” “九尾狐善变化,能蛊惑人心。”安好对我耳语道,“要小心。” 可是这九尾狐是怎么找上门来的,我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妖精也碰瓷? “九尾狐。”我从安好身后探出个头来,看着地上的白狐,“我招你惹你了?店里这些你砸坏的古董,都得赔给我,只收人民币。” “安生小姐,不是你收留的我嘛。”白狐一挥衣袖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声音环绕在屋内,可就是找不到具体位置,“你不是还用鲜血跟我签订了契约嘛,难道想不认账?” 安好拉起我手向后退去,我后撤一步感觉右脚像是踩进了棉花中。 “真讨厌,踩到人家的尾巴了。” 我浑身像是过电般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向后看去,一张狐狸脸正在“嘶嘶”对我发出警告。 “什么契约?”我猛然想起白天收来的那块翡翠鱼,当时手指受伤把血沾了上去,白狐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我当时只是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 “安小姐心里如此明白,还问我做什么呢?”白狐轻笑一声,再次消失在我俩眼前。 安好攥着我的手更紧了,他在我耳边低语让我去他的房间里拿他的古剑,自己先拖住九尾狐。 我点点头,朝着楼梯方向慢慢挪动脚步。 “大家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我抬头一看果真是之前的皮衣男人,他朝我微微一笑从二楼楼梯跳了下来。 “超级英雄的落地。”皮衣男人站起身来,看着我继续说,“I’m Spiderman.(蜘蛛侠)” 话音刚落,皮衣男人就捂着头“哎呦”了一声,就像身边有个透明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跟你搭档真是降低我的档次。”白狐站在皮衣男人身旁慢慢显现出来,她一脸嫌弃的继续反问皮衣男人,“东西拿到了吗?” 皮衣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朝白狐点点头:“当然。” 我心中暗道不好,两步并成一步跑回安好身旁。 难不成他又把我的古琴给偷了? 白狐后退一步撤到皮衣男人身后,皮衣男人把手往身后一伸,一抹刺眼的红扫过我的眼睛。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偷的是安好的古剑。 “安好,安好。”我着急的拽了几下安好的衣角,指着皮衣男人手中的古剑,“剑在他们手上,咋办啊?” 安好微微皱起眉头,眼中腾起一股躁气,转头对我冷言道:“慌什么?” “道士,这把却邪剑还是比较配我。”皮衣男人举起古剑,右手握在剑鞘上笑着看向安好,“不如送我吧。” 安好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攥起拳头,霎时间周围气流涌动起来。 皮衣男人的嘴角弧度越扬越大,他用力拉动剑鞘,可剑鞘看起来却是死活拉不动,牢牢地护在古剑上:“这是怎么回事?” 安好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他右手往前一伸动了动嘴唇:“却邪,归位。” 皮衣男人手中的古剑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似的飞到了安好手中,我瞋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说这古剑怕不是成精了吧,难不成道士能御剑飞行都是真的? 白狐见状向前走了几步,怒视着安好:“我要这个女孩,谁也拦不住我。” 安好拉开剑鞘递给我,通红的古剑上还环绕着黑红色的气流:“却邪剑只杀不渡,你考虑清楚。” 皮衣男人听闻变了脸色,小跑到安好身边笑着讨好道:“好哥,我是被逼的,现在我跟你们一伙。” 我瘪瘪嘴跟皮衣男人拉出个安全距离,心说鬼里面也有墙头草。 “男人的话果真不能信。”白狐轻哼一声,扬起袖子瞬间消失在了我们面前,“我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厅的灯刷的一下亮了起来,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一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皮衣男人。 “穿皮衣的你怎么还没走啊?”我后撤一步,“咋不跟那只狐狸一起走?” “我有名字的,我叫刘不愁。”刘不愁站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反驳我,“我跟她又不是一伙的,只不过她想要你的命,我想要你的琴,正好一起合作喽。” 安好用古剑挡在刘不愁胸前,他知趣的向后退了几步笑着看向安好:“好哥,这把却邪剑你是怎么得来的啊?为什么刚刚我打不开它啊?” “却邪剑只有两种打开方式,一是我来打开。”安好声音冷硬,顿了顿,“二是甘心赴死的灵体能打开。” 刘不愁听完后咽了口口水,嘴里嘀咕着难怪自己打不开。 “这把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是古董吗?”我忍不住在一旁反问道,这把古剑我天天看见安好随身携带,肯定是个宝贝。 安好还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刘不愁替他回答了:“却邪剑就是‘越八剑’中的一把,能斩世间任何的妖魅。剑身通体如火,传说是用昆仑山的赤金和陨石制成,还是冥府的神器之一。” 越八剑我倒是有所耳闻,但那不是个传说嘛,传说中越王勾践派使工匠对昆仑山献上了奇珍异宝,征求了昆仑的同意,从而铸成了八把宝剑。 神话故事我不信,可这要真的是越王时期铸成的剑,那咋说也是个古董,春秋时期的青铜剑也是价值不菲。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安好收起古剑,反问刘不愁,“九尾狐是什么来历?” “还有,她跟这块玉佩有什么关系?”我拿出翡翠鱼也摆到刘不愁的面前。 刘不愁一脸难以置信,皱着眉反问道:“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一代妖后——苏妲己吗?” ------------ chapter 8 翡翠鱼之迷(四) “九尾狐,苏妲己。”我自言自语嘟囔着,又反问刘不愁,“传说是真的?苏妲己真是九尾狐变的?” 刘不愁员点点头,摸着翡翠鱼背后浅刻着的女人:“她是个妖,又不是物灵,按理说不会附在物体上,除非是……” “羁绊。”安好拿过椅子上搭着的衬衫,目光又落在我身上,“是她的执念一直附在这上面,正好你割破手指流出来的血加强了她的执念。” “看造型这条鱼应该还有另一半,它们应该可以拼起来。”刘不愁把玩着手里的翡翠鱼,眼底猛然掠过一丝玩味,“有可能还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爱不爱情的我不管。”我单手拖着下巴,叹了口气,“她现在要我的命啊。” 安好坐到柜台前摆弄着放在上面的台式电脑:“能联网吗?” 我点点头,突然想明白为啥昨天前天那个黑胖子这么急着出掉这条翡翠鱼,恐怕也是为了躲避这个九尾狐,单看他的面相应该被折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心说狗屁家里出事,这是急着转手祸害别人,我就是个冤大头。 “你看。”安好把笔记本转到我的面前,指着屏幕对我说,“难怪我会觉得的眼熟,大英博物馆有条一模一样的鱼,这两个是一对。” 我看着屏幕上的翡翠鱼,果真跟我手中的一模一样,两条鱼的凹槽互补,应该是可以拼接在一起。 “还有别的资料吗?”我凑过去上下划动着浏览器,“关于翡翠鱼背后的故事,说不定可以查出苏妲己的执念,保住我的小命。” “网上的资料有限,尤其是国外的博物馆。”安好摇摇头,“上面只写了商朝翡翠鱼形玉佩。” “得勒,你们慢慢找吧,反正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刘不愁伸了个懒腰,把面前的半杯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就要走,“打扰二位我先撤了,回去补个美容觉。” 安好抬手间拿着却邪剑挡在了刘不愁面前,气势凌人的对他吩咐道:“有件事还想请你帮忙。” 明明是句话求人的话,从安好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下达任务了。 “老大,你放过我吧。”刘不愁装出一副可怜相,哀求着安好,“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嘛,连普通的小妖都比上,我也帮不上你的忙。” 安好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下达命令:“我要你把苏妲己约过来,我要跟她谈判。” “谈判!?”我瞬间把身子直了起来,“好哥,你要跟她谈什么?” “救你的命。” 刚补了个回笼觉的我,醒过来后也没闲着,在电脑上反复搜索着苏妲己的故事。 妲己,苏氏部落女。她原是苏国人,商纣王发动大军攻下苏氏部落后,妲己是作为战利品被献给纣王的。自己部落都灭亡了还被迫嫁给了敌人的将领,她的命也不是一般的苦。 网上的故事大多都被妖魔化的很严重,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 最经典的就是相传纣王某天出去骑马玩乐,在草原中偶遇一只受伤的狐狸,纣王用箭将其射死。而这只被射死的小狐狸,就是九尾狐,自那之后,九尾狐报仇借机附身于妲己。 可要按照传说这么来说,苏妲己到底是人还是妖?她是被九尾狐附身,还是本身就是九尾狐? 今晚夜色正浓,又是个不眠夜。 我和安好坐在大厅,屋内的室温突然下降了好几度,大夏天的就跟开了空调一般,我知道苏妲己,她来了。 果不其然,白狐现身,她身边还站着刘不愁。 “安小姐,谢谢你肯帮我。”白狐笑盈盈的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我行了个礼。 “啥?”我一脸懵逼看着她,“我啥时候答应帮你了?” “哎呀。”刘不愁嘴里叼着根烟,右手还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不跟她这么说,她能答应来见你们吗?” “你这。” 我话还没说完,白狐身上的毛发瞬间竖立起来,尾巴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挥舞起来,霎那间身后的尾巴快速绕过刘不愁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我最恨别人骗我了!”白狐面目狰狞,看这架势已经动了杀心。 刘不愁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用脚尖努力的踮着地,右手在空中一挥竟亮起一丝火光:“我又不会死,倒是你身上的狐皮怕不怕火?” “啊——” 白狐的尾巴瞬间收了回来,刘不愁‘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你们找我来干什么?”白狐变回人形。 “说说你的执念,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帮你。”安好倪了她一眼,又抬起右手攥住我的手腕,“有些时候没必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一条人命足够让你入不了轮回。” 白狐向前又走了两步,站定身子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那得是牧野之战的时候了。” 牧野之战,武王伐纣时期有那么一位战功赫赫的开国大将——延贺将军。 硝烟滚滚的长空下,这场混战终于结束。战场一片萧条景象,尸体下流出来暗红色的血肉,蜿蜒覆盖了天与地。一张张浑浊腐烂的面孔上,带着无限的恐惧与绝望。 “噌——”的一声,箭矢擦着耳边飞了过去,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而后又变成寂静的修罗场。 商朝灭亡了。 “东西都收拾好。”延贺将军跨上马,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我们也该回去跟天子邀功了。” “好!”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欢呼。 战争虽是结束了,可战争带给百姓的苦却刚刚开始,延贺将军骑马一路北上,天空中偶尔会盘旋着几只食腐的秃鹰,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尸横遍野,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来者何人?” 队伍前端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音,延贺将军驾马过去一瞧,原来是个女人,身边还带着个贴身丫鬟,看样子应该是个商朝的没落贵族。 “延贺将军,我这就把她们处理掉。”说罢,士兵举起腰间的剑。 女人们被吓得尖叫着瘫倒在地,两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惹人心疼。 “罢了。”延贺将军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他沉默了一会,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女人,“前面的兵马差不多都撤离完毕了,你们沿着这条路走。要是再遇见别的兵队,就给他们看这个,能保你们不死。” 女人接过玉佩双眸含泪,样子楚楚可怜,拉着身边的丫鬟一同跪倒在地:“谢过大将军。” 延贺将军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再说,带着部队继续向北走去。 风萧萧雨潇潇,一行人风餐露宿足足走了七天才来到周天子的面前。 延贺将军跪在天子面前,周天子一脸的满意,挥了挥衣袖,道了句大赏。 “王,我有要事禀报。” 周天子右手一摆:“讲。” 延贺将军回头一看,那人正是自己队伍中的一名士兵。 “小将在跟随延贺将军回来的路途中偶遇一女子,应是商朝贵族之女。小将本想把她铲除,可没想到延贺将军心软将她救下,还赠予女子贴身玉佩以保女子安全。” 周天子一听,龙颜大怒,我朝将军怎能对他朝女子有私心。立即下令斩首延贺将军,警示众人。 天子的话一出,大将军立马人头落地。 ------------ chapter 9 翡翠鱼之迷(五) “我就是当初延贺将军救下的商朝女子。”白狐正正身子一脸的骄傲的看着我,“苏妲己。” “我知道你是苏妲己,刘不愁昨天就告诉我们了。”我指了指刘不愁,脸上并没有妲己期待的惊讶表情。 苏妲己狠狠的白了一眼刘不愁,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 刘不愁斜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拖腔带调的说道:“后续就是延贺将军被歹人举含冤而死。苏妲己为了复活自己的心上人,就去求了九尾狐,九尾狐答应救活延贺将军,可代价是要她一命抵一命。” 苏妲己目不斜视地盯着刘不愁。 刘不愁吐出一口烟圈,撇了一眼地上的苏妲己:“延贺将军虽是活了,但九尾狐给苏妲己开了个玩笑,她抹去了延贺将军关于苏妲己的一切记忆。苏妲己含冤而死,灵魂就附在你手中那半块翡翠鱼上面。” “那她是谁?到底是人还是九尾狐?”我听得一头雾水,反问刘不愁。 “她原本是人,但被杀死的时候灵魂已经九尾狐的力量融合得很深了,所以现在是半人半狐。”安好突然开口。 “半人半狐。”我小声的重复了一边,又反问苏妲己,“苏妲己,你想我做你替身是为了什么?” 妲己脸上闪过一丝悲意,垂眸良久开口:“我想再见一眼大将军。” 我继续反问:“那你直接转世投胎不就好了。” “来不及了。”苏妲己突然闪现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满脸的惆怅,“我苏醒过来后发现这已经是大将军的最后一世轮回了,我入了轮回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安好,心说这还是个痴情女子。 “每个灵魂都只有一百次轮回的机会,轮回结束,灵魂会去哪谁也不知道。”安好刻意避开我的目光,冷言道,“你俩缘分已尽。” “求你帮帮我。”妲己没理会安好,直直的跪倒在我面前,眼窝处溢满了泪水,她抬手向上擦去眼泪,祈求我,“我本无意害你。” 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觉得此刻自己就是庙宇之上的神佛。 “快打住吧你。”刘不愁冷笑一声,故意拖着长音对妲己挑衅,“人家跟你无亲无故,为啥要舍命帮你?” 苏妲己登时变了脸色,眼睛一蹬脸上瞬间冒出一层的狐狸白毛。 不过刘不愁刚刚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差点就忘记了这狐狸三番两次的想要我的性命,我差点就被她给蛊惑了,还说根本没想要害我,简直就是鬼话连篇。 “你……你别吓人了。”我往后缩着身子,声音颤抖的有些结巴,“能不能换个方法帮你啊,我不想当你的替身。” 顷刻,周围一片安静。 “换个方法也行。” 又是一阵妩媚的轻笑声。 “一百世了,我早就找不到延贺将军了。”苏妲己站起身来,恢复成之前美艳的姿态,“我要你帮我找到在这世的他,把你手中半块翡翠鱼留给他,让我陪他走过剩下的日子。” “我答应你。”我站起身来壮着胆子朝苏妲己说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伤人。” 瞬间,屋内的灯亮了起来,白炽灯下的苏妲己更显姿色。 “我答应你。”她朝我微微侧头,垂眸继续道,“记得当初人人说我祸国殃民,是一代妖后。只有敌国的延贺将军在逃亡途中愿放我一条生路,他虽对我没感情,也可能根本不记得我了,可那日的救命之恩我无法释怀。谢谢安小姐,能了我这一桩心事。” 苏妲己又一挥衣袖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身旁的安好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倚在沙发上的刘不愁先开了口:“你打算怎么去找延贺将军的转世?” 我一下子被刘不愁给问懵了,刚刚答应的太快确实没想好怎么去找延贺的转世,只好扯开话题反问他:“你怎么还在我这呆着?你不是应该跟着苏妲己一起走吗?” “利用完我就想赶我走?”刘不愁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接着又在沙发上躺下来耍无赖,“我哪也不去,我也想跟我的本体待在一起。” “延贺将军是岐周人。”安好打断了我俩,看着手机继续说,“岐周就是现在的岐山。” 我走到柜台前的电脑上也翻查起浏览器:“我还搜到岐山有一个延氏祠堂,不知道会不会是延贺将军的家族祠堂。” “这么有名的将军,本地人知道的肯定比网上的资料多。”刘不愁瞥了我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说道,“还不如去当地看看呢。” “明天早上八点大厅集合,先去这个延氏祠堂看看。”安好说完就上了楼。 窗外的夜,像是浸了墨水般的沉寂,冷冽的月光洒下,只有间或传来几声虫鸣声和树叶摩擦声。 思绪纷扰的让我难以入睡。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笔记本电脑想继续尝试查找一下这段历史,可无奈年代太过久远,最后还是在一个名叫‘民间怪谈’的贴吧找到了点资料。 标题上写着‘盘点历史上那些死而复活的名人’,我不屑的哼了一声,按动鼠标点了进去,心说这人真能扯淡。 其中的内容跟苏妲己口中那段野史没什么两样,我快速向下滑动鼠标。 那是一个叫祁灵上传的一段话:“复活后的延贺大将军其实已经不是人了,据说他的妻子在夜里睡熟之后,翻身摸到了个毛茸茸身体,转身一看,那是一张长满毛的脸,新婚不久就给吓死了。” “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祁灵在下面回复到“我觉得应该是变成了妖怪。对了,你们知道延贺将军为什么能够战无不胜吗?那是因为传说他手下掌管了一群阴兵。而且据说他活到了150岁,他不是鬼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把电脑合起来,心说这网上说的也太假了吧,还阴兵呢,还150岁,他要真是鬼为啥不能一直活着呢。 突然,我浑身如同过电一般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难不成延贺将军也变成了半人半狐的妖怪? ------------ chapter 10 翡翠鱼之迷(六) 一觉醒来,我感觉浑身舒服的不得了。这两天不是被鬼追杀就是被鬼追杀,搞得我都神经过敏了。 我洗漱好了就下到大厅,没想到大厅坐着一人一鬼,就差我了。 “你怎么还不走?”我打了个哈欠反问刘不愁,“昨晚上你真在沙发上睡的?” 刘不愁点点头,站起身把皮衣往肩膀上一搭,勾起嘴角:“今天我还要跟你们一起去岐山呢,好哥说的!” 我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看向安好。 “拿着。”安好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把打包好的早饭塞到我的手上,“上车再吃,再不走就要晚了。” 我接过早餐也没再多问,安好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反正他总不会害我。 安好走到店外发动汽车,刘不愁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对我说道:“那道士是怕我趁你不住对你的古琴下手。” 说罢他就跟着安好走了过去,我愣在原地瘪了瘪嘴,从保险柜里带上那半条翡翠鱼也走了出去。 “出发吧。” 要想去岐山,唯一能走的是段盘山公路,又陡又险,车身几乎紧紧的贴着山体。驾驶座的安生确还是一贯冷静的模样,这人好像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产生半点情绪的波动,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不到四个小时。”刘不愁看了一眼表,又笑着看向安好,“好哥,你这车技又稳又快,跟你人一样。” 我余光瞥见安好的苦瓜脸差点没憋住笑。 拉开车门后眼前祠堂的牌匾映入我的眼帘:“呦,还是个翻新的祠堂。” 刘不愁‘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踱步走上前,拦住了正从祠堂门口走出来的男人:“兄弟,打听个事呗,您祖上是做什么的啊?” 我上前用手一把捂住了刘不愁的嘴,对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点头哈腰还带着笑:“打扰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哈,想请问您一下,这是延贺将军的家族祠堂吗?” 男人抬手挠了挠后脖颈,憨厚的点点头:“这就是延贺将军的延氏祠堂,我叫延宇,请问你们二位有什么事吗?”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刘不愁冲着我眨眼一笑,又握住男人的手,声情并茂地说道,“延宇先生您好,我们仨是文物历史资料调查局的人,这次找您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祖上延贺将军的历史故事。” 延宇听完眉头一舒,拉着刘不愁就把他往家里请:“没问题,还能把我老祖宗写进书里嘛,哎呦,那简直是我们延氏的荣誉。” 什么文物历史资料调查局,我大学学的考古学,愣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机构,八成也是刘不愁瞎掰的。 身旁的安好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但也是跟在刘不愁的身后。 “延贺将军号称是死而复生将军。”刘不愁拿出烟递给延宇,接着询问,“这到底是真是假啊?” “这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能打包票的跟你说,我的老祖宗真的是个死而复生的将军。”延宇接过烟来,滔滔不绝的继续道,“传说,当年老祖宗在北上的路途中偶遇了一名商朝女子,救了她一命。可后来有人告密,老祖宗也是被这女子给害死的。” “但后来的复活也得多亏这位女子帮忙。”延宇冲着刘不愁神秘一笑,“您先猜猜这名女子是谁?我保证你猜不到。” “这。”刘不愁装傻挠了挠脖颈,随即笑着反问,“这我还真猜不出来,您直接告诉了我吧。” “是苏妲己。”延宇话音一落,也刚好带我们来到了他家门口。 这是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看样子也得有段历史了,门上还挂着个牌匾,写着‘延宅’。 “老二,你又在跟谁在那胡说八道啊!” 一个粗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人来势汹汹,直奔延宇走过去,扽着他的耳朵看向我们。 “这些人是干嘛的?” 男人上下扫了我们一眼,眉头凝成个疙瘩,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大哥您好。”刘不愁立马拿出同一盒烟,笑着递了上去,“我们是文物历史资料调查局的人,这次找您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祖上延贺将军的历史故事。” “什么文物历史资料调查局?从没听说过。”男人大手一摆,阴着一张脸,神色异常凝重,“延贺将军的传说都是假的,你们回吧。” 一旁被揪着耳朵的延宇摆着手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被男人回眸一瞪就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等等大哥,我们是有证件的。”刘不愁脸上带着笑,在口袋里摸索出了个蓝色小本本递给了男人。 不是吧,刘不愁的准备工作做的这么充足,我可太佩服他。 突然口袋中的翡翠鱼有些发烫,烫的我一下子把伸了出来。难不成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延贺将军的转世? 男人拿着证件看了一眼,紧接着递还给了刘不愁,松开揪着延宇耳朵的右手,又吩咐延宇道:“给三位倒茶。” “我叫延辉,是延宇的大哥,三位随我来。”延辉走在前面,带着我们走进了‘延府’。 趁着延辉背对着我们,我偷摸的问刘不愁这次怎么准备的这么全面。谁知道刘不愁朝我神秘一笑,说这是好哥准备的。 我又转头看向安好,安好明显有些尴尬清咳一声点了点头,心说原来这俩人早就商量好了啊。 “还不知道三位叫什么呢?”延辉带着我们穿过垂花门,来到正房的大厅坐下。 延家的四合院可是真讲究,正儿八经的元朝四合院的设计风格,正房、耳房、厢房、垂花门一个不少。最值得说的还得是那垂花门,这是过了四合院宅门的一道内部门,区分外宅和内宅,讲究的很。 门顶上镂空石雕着一龙一凤,这石雕的手艺风格偏向北宋,龙凤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更别说这垂花门上吊着的一串串的金丝楠木串,看得出延家人从祖上就阔气的很。 “我叫刘不愁,她叫安生。”刘不愁随口介绍到,又郑重的单独介绍安好,“这位叫安好,是我们的总顾问。” 延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你们要是只为了了解延贺将军的事情,问我弟弟就可以了,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二位了。” “等一下,延辉先生。”我叫住了他,看向大厅前面正中央贴着手绘的延贺将军相,“这位就是延贺将军吧,您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chapter 11 翡翠鱼之迷(七) 我递给安好个眼神,心说延辉肯定就是延贺将军的转世,安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没错,这正是我们祖先,延贺将军。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还是跟我弟弟沟通吧,这种事他比我知道的多。” 延辉匆忙的离开,我们也实在不好留他。 延宇见大哥走远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刚刚大哥坐的位置上,笑脸相迎继续道:“刚刚见笑了二位,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都懂,当大哥的都是这样。”刘不愁一副很能理解延宇的模样,继续问道,“延宇先生,您再继续跟我们说说吧,延贺将军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延宇学着他哥的样子抿了口茶继续道:“之后就是苏妲己用自己九尾狐的本领复活了大将军。苏妲己虽然是九尾狐变的,可九尾狐其实并不坏,幻化成人形后不仅人美心肠还好。” 安好突然发问:“那复活后的延贺将军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这个倒是没有,还是跟之前一样。”延宇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安好,接着还补充道,“当初延贺将军还旧疾缠身,死而复活后旧疾也随之好了。” 我会心一笑,从口袋中掏出那半块翡翠鱼递给延宇:“据我们调查核对,发现这是延贺将军的私物。” “玉佩。”延宇拿着翡翠一脸疑惑。 “这是延贺将军的随身玉佩。”我继续道,“这个藏品在我们馆里放置了很久,如今挖出它背后的故事,我们一致认为还是要物归原主。” “这。”延宇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俩。 刘不愁坐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既然事情已经完成了,那我们早点打道回府吧。” 我点点头,再次谢过了延宇。 临走前我还试着在车上叫了几声苏妲己的名字,她也真的没在出现,貌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心里竟还有些空落落的。 “不义之财不能要,两万块算是打水漂了。”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不过事情办得倒是容易,算是日行一善了。” 刘不愁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容易吗?来回八小时的车程,屁股都快坐裂了。” 我没再理他,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景象,心里还沉浸在昨天。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身穿白纱衣,模样娇媚,飘逸如仙子的苏妲己了。若是还能再相见,我希望她已经了却心愿步入轮回了。 到店里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洗漱完了坐在大厅拿着笔记本继续查阅着九尾狐的资料。 “苏妲己到底是不是九尾狐啊?”我继续反问身旁的安好。 “是啊,她之前是人,但是跟九尾狐融合的太深了,已经分离不开了。”刘不愁喝了口橙汁替安好回答,拿过我的电脑,“你看这个。” 刘不愁又把电脑摆到我面前,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几行字喃喃自语:“九尾狐乃四脚瑞兽,生有九尾,善变化,叫声与婴儿啼哭相似,能吃人,其骨可入药。” 安好一巴掌拍在了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把电脑合了起来:“事情已经办完了,不要再看这些没用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这么痴情的女人可真是难得。”刘不愁伸了个懒腰又躺在了沙发上,“不行我得先睡觉了,困死我了。” “刘不愁,你是不是想一直赖在我店里!”我站在沙发面前,掐着腰看着他。 刘不愁勾起嘴角摊摊手,摆着一副无赖模样。 “我警告你,快点给我起来!”我撸起袖子拽着刘不愁的胳膊,没想到这小子在沙发上竟然纹丝不动,“信不信我让安好收了你!” 刘不愁朝我神秘一笑,拉着我的胳膊往前一扽跟我耳语道:“这是好哥答应我的,他把沙发的使用权送给我了。” “什么?”我掐腰转头看向安好,“好哥?” 安好躲开我的视线,拿起手机就要走上楼:“算是给他帮忙的报酬吧。” “大哥,房子是我租的,沙发是我买的,搞搞清楚好不好啊?”我朝楼梯上的安好喊道。 “哈哈哈。” 一阵爆笑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撇了一眼斜坐在沙发上的刘不愁,他翘着二郎腿别过脸去:“安小姐,我保证不会打扰到您店内的正常营业。” 我深吸一口气,心说没想到安好这小子平时闷着不吭声,合着都在后面给我憋大招呢。 “臭小子!”我攥起拳头朝刘不愁就要挥过去。 “慢着——”刘不愁突然拿起一张传单挡在他脸上,接着可怜巴巴的说道,“我请你去这个地方玩好不好!就把这张沙发施舍给我吧,安小姐人美心善肯定也不忍心看我住桥洞底下吧。” 我拿起传单一看,上面写着‘国风典礼’四个大字,原来是国风服饰的走秀活动。 “哪来的?”我随口问道。 “店门上夹着的小广告,听说秀场里的服饰有一部分是古董来的。” 这种大型走秀活动还能在宜丁市举办呢,我把传单翻了个面,看着下面用小字写着一行‘双人门票仅需888’。 现在看秀都这么贵的嘛。 “行,你请客的话不去白不去!”我一口答应了他,心说算是沙发的租金吧。 ------------ chapter 12 翡翠鱼之迷(番) “自古花无久艳,从来月不长圆。任君堆金积玉,难买长生不死。” 冬日的寒风像刀刃,刮在人们的脸上,也刮在心里。 女人身着薄衣,朝着东方行了三百里山路,路上无人无兽无花无草,七日时间手脚早已冻僵。 她咬牙坚持,因为她明白那个地方非去不可。 那是一座蜿蜒百里无草无木的矿石山,山南产玉,山北有青雘。山间有一种野兽,长得像狐狸且有九条尾巴,人人称它为‘九尾大人’。 三百里崎岖路难挡贪念欲,受了人们的供奉,九尾大人变成了神,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九尾大人,妲己唯有一愿,让因我而死的延贺将军复活。” 女人虔诚的跪在一处山洞前,向九尾狐许愿。 顷刻,从山洞中走出来个人身狐尾的妖怪。这只九尾狐的尾巴硕大无比,展开后直接能把身后的洞口堵住。 九尾狐笑盈盈的躺在自己的尾巴中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必须由你的命来换大将军的命。” 女人犹豫了,但她不是对大将军犹豫,是对死亡的犹豫。 “我愿意。” 九尾狐仰天大笑,声音却似婴儿啼哭,透着森然冰冷的感觉。 “世间之事,因果轮回罢了。为了一个男人,你甘愿放弃生命?” “我意已决,谢过九尾大人。” 九尾狐纵身一跃从自己的尾巴上跳了下来,用手挑起女人的下巴缓缓道:“参加大将军葬礼的时候,记得带上他赠于你的玉佩,其余的我会替你准备好。” 风沙遮眼,大雪寒体,又七日,女人来到了延将军府上。 刚好赶上大将军的葬礼,葬礼如同集会,吹拉弹唱热闹非凡。不像是给死去的延贺将军送行,倒像是办喜事似的。 女人看着躺在大厅棺材里的大将军悲痛欲绝,延家家丁看到玉佩认出了女人,大将军就是因她而死的。 家丁立马把女人围了起来,五花大绑绑在桌子上。侩子手的手起刀落之间,鲜血蔓延了整个院子,凄惨的叫声响彻了半边天。 女人忽然笑了出来,如果这就是九尾狐指点给她救活延贺将军的方法,那她觉得也值了。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苏妲己。” 她闭上眼睛,心甘情愿赴死。 女人死了,就在她的旁边很快直起了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满座宾客无人害怕这面前的景象,就像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他们眼里更多的是期待。 侩子手随手把女人的尸块丢入热锅中,周围人开始蠢蠢欲动,灵堂之前越来越热闹。 一碗热汤下肚,棺材中的延贺将军竟然有了呼吸,一块筋肉下肚,棺材中的延贺将军竟然缓缓坐了起来。 他真的复活了。 延贺将军爬出棺材舒缓了下筋骨,提着脚边的斧头朝女人走了过去。 早在数月之前,有那么一个部队走过女人同样走过的路,也同样跪在九尾狐面前许下愿望。 同样的位置,只不过这次跪倒在九尾狐面前的是延贺将军。 “因常年战争不断,导致身患旧疾,望九尾大人助我长生之愿,再为天子效劳百年。” “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明日的战争过后,在回去的路上你会遇一女子,食其肉炖其骨。便可治你的恶疾,方能延年益寿。” 九尾狐躺在自己身后的尾巴上,同样笑盈盈的看着延贺将军。 “谢过九尾大人。” 九尾狐,其状如狐而生九尾,居于青丘。 世人将余供奉为神,可助尔家和业兴,子孙昌盛,同护这太平盛世,实为祥瑞之兽。 然世人不知,余可满足人类的所有愿望,好的坏的,贪念欲望,放大心中的杂念。 食余肉可变九尾实现长生。 ------------ chapter 13 血嫁衣(一) “姑奶奶,你到底好了没有?” 这已经是刘不愁大清早第三次催促我了。 我不耐烦的朝走廊探出个头:“不要再催了,马上好了啊。” 今天要去跟刘不愁一起看展,我当然要好好打扮下了。自从大学毕业后,我的娱乐活动基本为零,本来身边就没有朋友,整日把自己憋在古董铺里都快跟社会脱节了。 “没想到安小姐打扮起来,还真有点姿色。”刘不愁勾着嘴角倚在柜台前看着我,“那你看看我这身咋样,为了符合国风特地选的。” 刘不愁一改往日的风格,穿了件新中式黑红拖地纱衫,还把平日常穿的皮衣也换成了中式盘口皮衣,一米九多大高个在我面前转了个圈,还真有点好看。 “还行吧。”我装作不在意朝他走了过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坐在柜台旁的安好,“好哥,那就拜托你帮忙看店啦。” 安好低着头没看我,也不搭话,继续死盯着他手头的报纸。 刘不愁指了指安好,贴在我耳边小声嘟囔:“这报纸他已经看了一个早上了。” 我耸耸肩,给刘不愁使了个眼色:“走吧。” 展会就办在商业街尽头的酒店里,一共分为两部分,先是周边的售卖宣传,再就是走秀展示。 我又翻了翻活动的宣传单,秀场的真品还真不少,但品相款式都比较普通,有几件甚至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二次改版后的成品。 这种行为在我们这一行就是大忌,二次创作后导致它本身的历史价值和本身价值全无。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们热爱的就是古董历经历史变故后的美,像这种私自改动的物件,也就只能骗骗那种刚入圈的小白。 不过在这些古董衣中,能入得了我眼的还真有一件。 是件来自清代的婚服。 根据宣传册上的图片目测是早清时期的婚服,通体采用红色丝绸锦缎,上面还绣着只有贵族才有的三蓝绣,月白浅蓝钴蓝三种颜色绣出来的江崖海水纹简直栩栩如生,最主要的这是一套完整的婚服,盲猜当初这件婚服的主人得是个皇亲贵族。 “给。”临近门口,刘不愁突然塞给我了张四四方方的白纸条。 “这什么?”我一脸蒙蔽的接了过来,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再次确定了这就是个白色A4纸片。 刘不愁没说话,把白色纸条递给了酒店门口的检票员。 “先生,请进。”安检员看了看那张白色纸片又递还给刘不愁,抬手示意他往里走。 刘不愁朝我眨眨眼,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把白纸条递给了检票员。 “女士,请进。” 刘不愁笑盈盈的一把揽住我的肩头,低声说道:“人间的钱太难挣,还是我的障眼法好用。” 我抬起胳膊毫不犹豫地怼了他的胸膛一下,咬着牙低声回应道:“我就说你怎么有钱请我看秀呢。” “门票888,我得扫半个月的大街才能请得起你。”刘不愁若无其事的环视了下四周,又轻轻的拍拍我的肩笑着道,“别生气,安小姐,我们不是一样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走进来了嘛。” “小安!”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我面前传来,我歪头一看,就在不远处的台子旁看见了个熟悉面孔。 “白湘!” 我惊喜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是我的大学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的舍友,没想到毕业两年后在这里见到她了。 但让我最惊喜的还是她身上竟然就穿着那件清代婚服,看样子她是秀场的模特。 “太想你了,小安。”白湘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没想到几年不见她还是如此优秀。 “你怎么做起模特来了?”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不过你这张脸这个身材当个模特确实是绰绰有余。” 白湘指了指身上的古董衣继续说:“我这不是要赚钱嘛,一天六百块不赚白不赚。” 这件古董衣跟图片上相比褪色更为严重,已经由原来的大红色褪成了橘色,不过上面的三蓝绣保存的还是很好。 “六百块!”一旁的刘不愁听后惊呼。 “你不是秀场的模特吗?”白湘一脸诧异的反问刘不愁。 “他是我的朋友,今天陪我一起来看展的。”我尴尬的笑了下,跟白湘解释道,“对了,我的古董铺子也在这条商业街上,抽空去玩啊。” “小安,什么情况啊。”白湘一脸神秘朝我眨眨眼,用嘴比划了几个字‘男朋友?’ “不是啦。”我连连摆手解释,“朋友而已。” “对啊。”刘不愁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故意弯下腰贴着我的头笑着对白湘说,“我们真——的是朋友。” “滚开啊。”我立马推开刘不愁的胳膊,一脸认真的跟白湘强调道,“就是普通朋友。” “好啦,我都懂。”白湘露出只有看剧时才有的姨母笑,笑着朝我俩摆摆手,“我得先去准备准备了,一会秀场见。对了,晚上咱俩得聚一聚。” “那必须聚一聚,晚上直接来我店里。”我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她去了后台。 就在这时,大厅的喇叭也响了起来。 “各位来宾请前往国色厅就位,国风走秀在二十分钟后就要开始了。” 我们随着人流来到了国色厅,厅内的光电营造出流动水墨的意境,模特走在长长的T台上就如同是水墨画中的人物般。 秀场开始前白湘发消息告诉我她是作为第16名出场,让我记得给她拍视频。我坐在台下猛然想起我的大学时光,那时也是白湘在台上表演节目,我在台下给她拍照。一晃两年过去了,我依旧是她在台下最忠实的粉丝。 刘不愁在我身边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看了眼手表:“还要多久才结束啊。” 我拿着手机对准T台,誓要拍下白湘最美的模样。 “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刘不愁用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向我,“早知道让你一个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我激动得拍着刘不愁的胳膊,又换手疯狂地按着快门。 正当白湘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激动得朝她小声喊了句‘加油’。她看了我一眼,强扯出一丝笑容。 “不对劲啊。”我放下手机看着白湘的背影。 “是有点不对劲。”刘不愁正正身子,也侧头看着白湘,“她的那张脸,就像张死人的脸。” 顶光打在白湘的脸上,就那一瞬,她脸色惨白像个被人操控的傀儡娃娃。 “哐——” 人群猛然乱作一团,就在白湘走到T台尽头的时候,她整个人往后直直的倒了过去。 “人工呼吸!快打120!” “怎么会突然昏倒了?她……她好像没有呼吸了!” “她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我跌跌撞撞的扒开人群走了过去,白湘身上的古董衣已经被人脱下来扔到了旁边,裸漏出来的胳膊和腿犹如皮包骨。 她的面颊已经凹陷变形,身上瘦骨嶙峋,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中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她现在更像是一具被妖怪吸走血肉的骷髅架子。 我忽然注视到被扔在一旁的古董衣。 感觉上面的橘色越来越红了。 ------------ chapter 14 血嫁衣(二) “不是吧。”刘不愁看着已经被安好拉下来的防盗门,忍不住吐槽道,“好哥这是要把咱俩拒之门外啊。“ 我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嘴里还嘟囔着:“好哥,才五点,就打烊不做生意了?” 门一打开,安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像个留守老人。 “好哥,我昨晚上问你去不去看秀,是你说不去的,现在没理由生我俩的气吧。”刘不愁一屁股坐在了安好旁边,顺手拿过安好手里的泡面吃了一口,“伙食不错,红烧牛肉面。” “好哥。”我一把把从秀场偷出来的古董衣拍在了桌子上,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俩遇见了件十分诡异的事。” 安好抬头睁大眼看着我,我拿起他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把中午发生在秀场的事情说了出来。 “女人的死状就像是被怪物吸食了血肉一样。”安好重复着我的话,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古董衣,“你怀疑是妖怪作祟?” 我点点头,瞪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安好,希望能从他这得来一个答案。 “你的眼睛坏了吗?”安好摇摇头,反问我,“那你在会场见到了鬼了吗?” 我摇摇头。 “那现在呢?” 我又摇摇头。 安好拿着我刚刚喝光的水杯又接了杯水,缓缓开口:“在我看来也是没有任何鬼怪妖魔的。” “不,不可能啊。”我把古董衣穿在身上,跟安好比划了几下,“我真的感觉这件婚服比早上看到的颜色更加红,就好像,好像是这件婚服把白湘的血肉吸走了,一定是这样的!” 安好抬眼看着穿在我身上婚服沉默不语,就在我还想解释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的婚服在慢慢收缩。 “快脱了它!”安好放下手上的水杯,顾不上男女之别扒扯着我身上的婚服。 “好哥……我。”我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的解着扣子,“我好像脱不下来了。” “它的颜色!”刘不愁也帮我拉扯着身上的婚服,“婚服在吸血!” 我难掩哭腔,抓起衣摆一看,原本橘色的婚服现在已经变成了鲜红色。我猜的没错白湘的死绝对是因为这件婚服,那我不会也被这件婚服吸走血肉变成白湘死后那样。 “嘀——啦——”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唢呐声,嘹亮呜呜咽咽喜中带悲。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办喜事? 一道闪电劈下,街道上莫名下起一阵雾气。待那雾气散尽之后,一架火红的轿辇停在了店门口。 朱金木雕的百子轿,上面的绣片珠翠金碧辉煌,像座微缩的宫殿。 “落轿——” 尖锐刺耳的男人声音从轿子后面传来,轿夫缓慢的把轿子放下来,又齐刷刷的转身面对着我的店门。 我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躲到他俩的身后,因为我感觉那几个轿夫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怎么回事?”刘不愁低声问一旁的安好。 “别怕。”安好一把扔掉却邪剑的剑鞘,深吸一口气挡在我身前。 妈的,这简直倒大霉了,我连续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身上的婚服像是跟我的皮肤黏到了一起,除非剥了这层皮要不然根本脱不下来。 轿夫们顿了顿,径直朝着店里走了过来。离近一看,他们脸色煞白涂着血红的腮红和口红,摸样简直跟纸扎店里的纸扎人如出一辙。再仔细一数,竟然是四个人。 八人抬轿,四人抬棺。 我可不想被他们带走。 安好用力往前挥剑,那剑身竟然直接从轿夫身上穿了过去,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糟了!”刘不愁直接用手掐住轿夫的脖子,那轿夫在他手中竟瞬间变成了一张纸片,“是障眼法。” 我战战兢兢的伸手摸着墙面想要后退几步,没想到冰冷的墙面突然有个柔软的物体挡住了我的路。 紧接着有双手落在了我的肩头。 那是一双冰冷坚硬的手,我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人在我耳边呼出的寒气。 “好哥,救我——”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当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轿子里面了。 “起轿——” 尖锐刺耳的男人声音再次传来,整个轿子被人抬了起来,我疯狂的拍打着轿子,可四周都被封死,说是轿子倒不如说是棺材。 唢呐再次响了起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 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依旧是瘫坐在轿辇内,日上三竿,大太阳透过花轿的帘子洒了进来。 微风轻轻撩动轿帘,我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立马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以逃出去了,想都没想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小姐,您别乱动啊,摔了您我可担待不起。” 我正正身子看着面前拉着我的黄包车夫,一时之间傻了眼,再看向四周,标准的清朝民居建筑,“天外天酒菜馆”、“锦绣布庄”…… 街道上到处是穿着骑人装和短装的男男女女。 我这是误入人家拍摄基地了吗? “白小姐,已经到了。” 车夫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黄包车放下,鞠躬伸手示意让我扶着他下车。 “您说的白小姐是谁啊?”我下了车,一头雾水的反问身旁的车夫,“这是什么年代?” “今年是光绪二十九年啊,白医生您今天是怎么了?您不是每天给齐家少爷准时准点来治他的胸痛病吗?”车夫憨厚的样子倒也不像是骗我的,他接着说,“那我还是老时间等您,白小姐。” “光绪二十九年,这是清朝啊。”我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中拿着的医药箱,又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经不是之前的婚服了,而是一件纯白色的小洋装。 “完了,完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我在医药箱里翻找出一把听诊器,借着上面的亮面照出了我的模样。 “啊——”我跌坐在了地上,那反射出来的不是我的脸,而是白湘的脸。 谁料就在这时面前‘齐府’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我抬眼朝前看过去,一名男子正侧卧在院子中的软榻上。 那人一袭白袍,宛若盛开的茉莉花,敞着衣襟,露着诱人的肌肉线条。他朝我微微一笑,拿过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白小姐,今天你迟到了。” ------------ chapter 15 血嫁衣(三) 白小姐?难道我是白湘? 光绪二十九年,我这是穿越到清朝了? 看我的装扮以及刚刚医药箱里的器械,我判断自己目前扮演的这个叫白小姐的人是个西洋医生。 “白小姐。”男人见我无动于衷,再次提醒道,“你可知道你已经迟到了一刻钟?” “不……不好意思。”我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齐家少爷,但是我哪会治病啊。 齐少爷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解开系在腰间的衣带,慢条斯理地随手一扔,躺在了软榻上。 我尴尬的停住了脚步,紧张的闭上了眼。 “你怕什么?”齐少爷拍了拍软榻示意我走过去,言语带笑,像撩人的勾子,“白医生。” 我又差点忘了现在的我是个医生,刚刚车夫说齐家少爷有胸痛病,所以说他脱掉上衣是为了方便我治病。 母胎solo二十三年,突然遇见了个半裸男人,换谁谁能不害羞啊。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朝他走了过去。 “听说城里现在流行剪辫子。”齐少爷转过身子看着我,手里摆弄着他耳后的长辫子,“白小姐,你怎么看?你说我这辫子是剪还是不剪?” 我听后莞尔一笑,强装淡定的拿出医药箱的听诊器:“想必齐先生心中早有答案。” 齐少爷突然愣怔了片刻,低头望着我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得更加灿烂了:“怎么今儿没把你那一套新潮思想讲给我听?” 我心中咯噔一下,想必刚刚是说错话了。突然把听诊器按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屈指抵在唇间:“让我先帮您看病,齐先生。” 齐少爷挑起眉梢,熟练的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他的呼吸很重,胸膛重重的压着我。四目相对之间,我的脸肯定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齐先生!”我猛地将他一把推开,站了起来,“您的胸痛病已经好了一大半,倒是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就先走了。” 说罢,我赶紧拿起桌子上的医药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不过奇怪的是身后的齐少爷也没追出来。 出了齐宅后我贴着围墙大口地深呼吸了起来,心说没有什么比撞鬼后再被半裸帅哥床咚更奇幻的事情了,如果这是个梦请让我快点醒来吧。 可如果这不是个梦,那我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根据目前这些线索,我只能看得出白小姐跟齐少爷是有某种感情层面的纠缠。 可为什么白小姐会是白湘的脸呢,白湘是我的大学同学,而白小姐是清朝人,她俩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我又是怎么被稀里糊涂卷进这里面的?明明上一秒还在花轿里做大梦,下一秒就出现在黄包车上给人家上门就诊去了。 正想的出了神,我被一只手捂住嘴扽进了巷子的分岔口里。 慌乱间,我胡乱的撕扯着那人的衣服。 “摸够了吗?”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我差点就激动的哭出来了。 安好正赤裸着胸膛,冷着一张脸低头看着我,而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那你觉着,跟齐家少爷的比起来。”刘不愁不知道从哪也冒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串冰糖葫芦,“谁的手感更好?” “你俩。”我赶紧缩回了手,只觉得脸上热得发烫,“你俩怎么也在这?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我们一起穿越了?” 安好淡定的把上衣整理好开口道:“时间裂隙。”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好哥为了救你创造出来的时间裂隙,也是恶灵内心最深的一段时间记忆。”刘不愁咬了一口糖葫芦,半倚在墙上继续说,“要不是这个时间裂隙,恐怕你早就和你同学一样死翘翘了。” 我接着反问他俩:“所以说,我们现在是在重复恶灵生前的往事,经历他们发生的一切?” “也可以这么说。”安好突然挑起了我的下巴,仔细看着我的脸,“你这张脸应该就是故事的女主,穿嫁衣而亡女人。” “这是白湘的脸,就是在秀场离奇死亡的那个女孩。”我有些激动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而且别人都叫我白小姐。白湘姓白,白小姐也姓白,可一个清朝一个现代,她俩是什么关系?” “白小姐应该是白湘的前世。”刘不愁在一旁边吃糖葫芦边分析。 “我们只有等到把恶灵的记忆全部还原后才能离开这里。”真是少见平日里一贯镇定的安好皱起眉头,好像我们即将面临一场灾难,“而且时间裂隙完全没有规律可寻。” 我心头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俩:“那也就是说,我们每天的生活并不是连贯起来的?” “有可能不只生活,甚至是人。” “咔嚓——” 一道响雷重重的劈在了大地上。 我被阵阵雨滴唤醒。 一股钻心的痛感瞬间涌上心头。 看着庭院中的花草,周围的一切都好生眼熟,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院子中间的软榻上。 我踉跄地朝凉亭下的池塘跑过去,那水池里竟然映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齐家少爷。 “我今天怎么又变成了齐少爷?” 我大概明白了安好的话,时间裂隙里的一切都是无迹可寻的,时间地点,当然也包括人物。 我靠着凉亭坐了下来,心里慌个不停,好像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发生。 我好像在等一个人来,也在思念着她,我好想她,越想我的心就越痛。 “吱——” 院中大门不知被谁给推开了,我向那看过去,一个妙龄女之正撑伞站在门口。 她就是我要等的人。 “灵儿,你留下来吧。”我不由自主的朝她奔去,顾不得身上被雨水淋透,一把抱住了她,“我爹答应让我纳妾了。” ------------ chapter 16 血嫁衣(四) 那个叫灵儿的姑娘就是白小姐。 我紧紧的抱住她不肯放手,好像下一秒她就要离我而去。 现在言语和行动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完全是恶灵的记忆。 “齐先生,雨太大了,先进屋吧。”白小姐没拒绝也没同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肩头,“不能耽误了今日的治疗。” 我没作声,撑过白小姐手中的伞,邀她进了屋。 我与她面对面相坐,虽是表面淡定,可心中犹如万马奔腾。 “灵儿,你也知道齐家是京城贵族,跟着我,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不屑的笑了一声,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何必在乎是正房还是妾?” 白小姐勾起唇角,手上拿着听诊器贴在我的胸膛上:“齐先生,就诊前不能喝酒。” 我生气了,甚至无法掩盖脸上的愠色,一把拽过白小姐手里的听诊器:“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思想,看不上深宅大院的规矩道理,可我已经慢慢选择跟上你留洋回来的新思想。” “我齐琛有钱又有权,我什么都能给你,我什么都能为你做。”我指了指自己剪短的头发,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又忽然降下声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提出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为你做。” “不如我们私奔。” 我承认自己慌张极了,压根没想到白灵会给我提出这个要求。 她要我放弃我与生俱来的权和钱,要我放弃我的家族身份,与她这个药铺的药师私奔。 “好。” 白灵笑了起来,撒娇似的倚在了我的肩头。我随手又给自己满上了杯酒,正要送入口中时,却被白灵用嘴迎下来喝了个精光。 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我摇晃着身子走到床上躺了下来,仰头透过薄纱屏风看着白灵那张可人的脸,招手让她过来。 她走过来俯下身子双唇轻轻我的额前一点,又转身拿着她的医药箱离开了,犹如隔靴搔痒惹得我心尖火热,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答应白灵的了。 因为我太想得到她了。 “呦,今儿是少爷啊。” 正当我望着白灵远去的身影愣神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偏偏头,看着刘不愁穿着管家的衣服慢慢从屏风后面探出身来。 “好哥呢?”我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俩不在一起吗?” “没找到他。”刘不愁耸耸肩,一屁股坐在我的床边上,满脸不怀好意的朝我笑了笑,“刚刚那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安小姐的这副模样我还真有点看不习惯。” 我登时红了脸,从床上坐起来解释道:“刚刚那是恶灵本身的记忆,我根本不受控制的啊。” 刘不愁不知道啥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青苹果,递给了我:“你真要跟白灵私奔?” “我怎么知道。”我咬了一口青苹果,再次强调,“这是恶灵的记忆,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是什么?”刘不愁在屋内转了两圈后停在了一个十分精美的木头盒子前,没等我允许,他一把掫开了盒子,“你看!” 刘不愁的双手伸到盒子内,从里面拿出了之前那件诡异的婚服。 “原来这件婚服是在齐少爷手上。”我瞬间来了精神,上前把那件婚服观察了个仔细,“这应该是给白小姐准备的,他是想要纳白小姐为妾。” “为什么要纳为妾?齐少爷也没有正方太太啊。”刘不愁不解,随口吐槽了一句,“渣男。” 我叹了口气,心说要是安好在就好了,还能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况且每日时间裂隙一循环就极有可能找不到他俩,我这实在没有安全感啊。 “劈里啪啦”的爆竹声把我再次吵醒,这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又端坐在了轿辇中,身上竟然又穿上了那件婚服。 被之前的鬼轿吓怕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凤冠霞帔一个没少,现在应该还是在时间裂隙中。 “听说这是个留洋回来的医生。” “为什么要纳妾啊,他不也没有正房太太。” “你懂啥?人家可是有钱又有权,想要啥样的找不到啊,今儿玩腻了明儿就立马换一个,正方太太的位置他想留给谁就留给谁呗。” “也是哦,妾又不嫌多,权当哄这个傻丫头玩玩。” 我撩起帘子白了一眼路边的长舌妇们,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结婚。 白灵竟然妥协了齐少爷纳妾的要求,但她是怎么妥协的,我也无从得知,只是这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轿子里实在无聊,按照古人的规矩,新娘是要被十里红妆接到新房中的,所以具体还要在轿子里待多久,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半个小时也有可能整整一天。 也不知道这次的刘不愁和安好又在哪里。 正当我想着想着的时候,轿子外面一阵骚乱。 “怎么?出什么事了?” “回小姐的话,天上突然下雨,这轿子是碰不了雨的,不如我们去前面的庙中避避雨。”侍女在一旁回应我,“等雨停了我们再走。” “好。” 我坐在轿子里倒是无所谓,只是又要无聊上几个小时了。 轿夫刚把轿子停在了寺庙中,我本还想上香祈福,听我的侍女说这里是个破庙,已经断了香火。 “谁在哪?”队伍里的鼓手突然大喊一声。 轿子外又是一阵骚乱声,我不免有些紧张,撩起就想往外看。 侍女立马凑了上来,放下轿帘对我解释:“小姐,是个进京的书生,也来这里避雨的。” 我长舒一口气,心说还以为跟小说里写的一样是有刺客要袭击我呢。 “让他雨停了后随我一起去京城吧,借着我的喜气保佑他中状元。” ------------ chapter 17 血嫁衣(五) “灵儿,我这胸口,好生疼痛。” 我瞬间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医药箱,原来这次醒来后扮演的还是白小姐。 “灵儿。” 齐少爷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向他,他还是半卧在软榻上,嘴角扬着勾人心魄的笑意,样子张扬又恣意。 “齐先生别闹了,你的胸痛病早就被我治好了。”我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收拾起医药箱。 齐少爷缓缓从踏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我走了过来。 “那我该怎么报答白小姐才好呢?”齐少爷一把揽过我的腰,垂眸盯着我的唇,“不如跟了我吧。” 我伸手抚上他的胸膛,有意无意的抵着他的身子,笑言道:“齐先生最会说笑了。” 齐少爷没再回答我,没有犹豫直接朝我吻了下去。我眨巴下眼睛,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扬起唇迎了上去。 “齐琛哥——” 门口传来的女人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挣开齐少爷的怀抱,羞红了脸。 齐少爷有些不悦,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但依旧死死的拉着我的手,转头对着门口喊道:“谁啊?” “是我!” 一个身穿素色旗袍,脚上踏着小皮鞋的女孩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齐琛哥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关欣啊,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 “关家的丫头,我有印象。”齐少爷松开了我的手,坐到椅子上饮了一口酒,笑着问,“小丫头,你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这不是前几天去西安玩一趟,给你跟伯父伯母带了点礼品。”女孩晃了晃手上拿着的礼物,朝齐少爷就走了过来,全然把我当成了空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中却是很在意这个女孩,感觉白湘像是认识这个女孩。 “那我就先不打扰二位叙旧了,齐先生还是记得少饮酒。”我收拾好医药箱,朝她俩微微一笑离开了齐府。 刚一出门,我就看见站在门口等着我刘不愁。 “刘不愁,你要吓死我啊。”我后撤一步,接着跟他并排朝前走去。 “那个女孩是谁啊?”刘不愁临走前还不忘朝里面望一眼,又继续跟我说,“我记得关家在清朝也是个名门望族,贵族之一。” “可能是齐少爷的青梅竹马。”我思考了一下,接着又问他,“怎么连续三天都没见到安好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咱们不在一个时空。” 刘不愁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有可能好哥现在的样子让他挂不住自己的面子,所以无颜面对咱们。” 院子里的雨越下越大,大到我根本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这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中,手中还握着把刀子。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应该是时间裂隙的最后一场记忆了。 “白小姐,让你久等了。外面的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齐琛提着一壶酒推门走了进来,慌乱间我把刀子藏到了袖口中。 转身再看向齐琛时,发现他已经没了之前那副纨绔子弟的桀骜,身上的粗布烂衫和之前的绫罗绸缎显得格格不入。 “齐琛。”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坐在了椅子上,“好久不见。” “我这没什么好东西招呼白小姐,不对,是郎太太。”齐琛拘谨的坐在了我对面,给我倒上了杯酒。 我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家王爷刚死,还请你不要嫌我带着晦气来了您家。” “怎么会。”齐琛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像我这种人还在乎什么晦气啊。” 心中巨大的悲伤像是洒在地上的水渍,肆意的向四周蔓延开来。 我摸了摸自己脸颊,我哭了。 为什么齐琛会落得如此田地?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我不是已经向他妥协了吗?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约定的那日。”我扬起手向上擦掉自己的眼泪,顿了顿接着说,“你为什么没来?” “我?”齐琛突然正了正身子,侧着身子翘起二郎腿来,“我是满清贵族齐佳氏,你要我放下名利跟你这个药师私奔?我做不到。” “那现在呢?”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反问,“没了名利,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你是王爷的人,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啊?”齐琛用手撑着桌子,往前桌子前探了探身子,“我想你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来烦我。” 我毫不犹豫地拔出袖间的刀子,一把刺进了齐琛的心脏。 齐琛只惊了一瞬,接着抬眼看着我。我的手还紧紧攥着刀把,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疼,疼。”齐琛应声倒地,张着嘴巴大口地喘着粗气,“灵儿,胸口疼。我的病……还没好……” 我瘫倒在地上,再次用力把刀刃彻底按进齐琛的心脏:“齐少爷的病早好了。” 齐琛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话了,眼角的泪水困在他的眼窝里,流也流不出来。 “齐先生,一句爱,这么难吗?” 我用尽全力拔出他胸口的刀子,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恍若隔世。 可是被刀子插入心脏到底有多痛,会不会比胸痛病还痛? 我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间的同一把刀子,慢慢靠着齐琛的身子躺了下来,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 天空的雨声像是老天悲悯的哀嚎,我忽然感觉身子一阵轻松,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 chapter 18 血嫁衣(六) “灵儿,我这胸口,好生疼痛。” 我瞬间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医药箱,原来这次醒来后扮演的还是白小姐。 “灵儿。” 齐少爷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向他,他还是半卧在软榻上,嘴角扬着勾人心魄的笑意,样子张扬又恣意。 “齐先生别闹了,你的胸痛病早就被我治好了。”我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收拾起医药箱。 齐少爷缓缓从踏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我走了过来。 “那我该怎么报答白小姐才好呢?”齐少爷一把揽过我的腰,垂眸盯着我的唇,“不如跟了我吧。” 我伸手抚上他的胸膛,有意无意的抵着他的腰间,笑言道:“齐先生最会说笑了。” 齐少爷不语,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朝我吻了过来。我眨巴了下眼睛,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扬起唇迎了上去。 “齐琛哥——” 门口传来的女人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挣开齐少爷的怀抱,羞红了脸。 齐少爷明显被打扰的有些不悦,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但依旧死死的拉着我的手,对着门口喊道:“谁啊?” “是我!” 一个身穿素色旗袍,脚上踏着小皮鞋的女孩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齐琛哥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关欣啊,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 “关家的丫头,我有印象。”齐少爷松开了我的手,坐到椅子上饮了一口酒,笑着问,“小丫头,你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这不是前几天去西安玩一趟,给伯父伯母带了礼物。”女孩晃了晃手上拿着的礼物,朝齐少爷就走了过来,全然把我当成了空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中却是很在意这个女孩,感觉白湘像是认识这个女孩。 “那我就先不打扰二位叙旧了,齐先生还是记得少饮酒。”我收拾好医药箱,朝她俩微微一笑离开了齐府。 刚一出门,我就看见站在门口等着我刘不愁。 “刘不愁,你要吓死我啊。”我后撤一步,接着跟他并排朝前走去。 “那个女孩是谁啊?”刘不愁临走前还不忘朝里面望一眼,又继续跟我说,“我记得关家在清朝也是个名门望族,贵族之一。” “可能是齐少爷的青梅竹马。”我思考了一下,接着又问他,“怎么连续三天都没见到安好了?他躲到哪去了?” 刘不愁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有可能好哥现在的样子让他挂不住自己的面子,所以无颜面对咱们。” 说笑间,我与刘不愁一同走上了街,街道上人声鼎沸,一副热闹景象。 “老板这包子怎么买啊?”刘不愁在一家包子铺上停下脚步,“都是什么馅的啊?” 老板一副憨厚的模样:“两文钱一个,都是肉包子。” 刘不愁接着转头笑盈盈的看了看我,我装作没看见小声嘀咕道:“想吃自己买啊。” “请我吃个包子不算过分吧。”刘不愁朝我眨眨眼,“算我刘不愁欠你一次。” 我无奈的‘哼’了一声,从口袋里还倒是真的掏出来几个铜板,递给了包子铺老板。 而就在这一瞬,周遭的事物像是按下了快进键,包子落到了我的手中,我们现在应该身处在一个新的时间裂隙当中。 “怎么回事?”刘不愁看着周围变换的一切。 “新的时间裂隙出现了。”我赶紧把包子扔给了他,心中十分迫切的要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齐府。 “怎么回事?”刘不愁一边吃包子一边紧紧跟着我,“就因为我吃了个包子?你这是咋了?这么着急又去给那个齐少爷看病?”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我觉得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办。” “哎,你们听说了吗?齐家少爷刚娶进门的太太突然死了,暴毙而亡。” “什么暴毙而亡,他那边街上的人都说就是被齐少爷折磨死的。” “对对对,齐家好像还因为这件事把齐琛直接给逐出家族了。” 街角女人的谈话让我加快了脚步,难道齐琛娶的不是白灵?那会是谁? 刘不愁跟着我刚刚走到齐府门口,就被院子里传来 “哐当——”一声巨响给拦下了脚步。 我俩趴在门口,偷偷向里面看过去。 一位约莫着四五十岁的男人带着几名壮汉站在齐少爷面前,脚边碎成两半的软榻应该就是他们刚刚砸烂的。 “齐琛,我要你下去给我女儿陪葬!”男人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怒气冲冲的指着齐少爷,“你是怎么敢杀了我的宝贝女儿的!” 齐琛坐在软榻前的椅子上,扬着他那张趾高气昂的脸,抿了一口酒缓缓道:“如果要我下去给你女儿陪葬的话。那你女儿又应该下去给谁陪葬,你应该清楚吧。” 男人一把打翻齐少爷的酒杯,恶狠狠的说:“你也就是仗着齐家的势力,现在没了齐家你是个屁啊。我会怕你?” 齐琛仰着头缓缓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白家药铺的那场大火,死了几个人啊?落魄的是我,不是齐家,可到头来为了面子他们也不会放弃我。” 男人直起身子,轻笑了一声:“我们既然动不了齐少爷,那就把这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给砸了。” “好!” 几个壮汉应了声好,抄起手中的木棍走进了屋内,紧接着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玻璃碎裂声。 齐少爷就直着身子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喝着酒,也不回头看,也不正眼瞧男人。 刘不愁从背后按着我的嘴巴,一把将我拉走了。 “好痛苦,我感觉好痛苦。”我实在忍不住蹲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刘不愁,“我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 chapter 19 血嫁衣(番) “无根树,花正幽。贪念红尘,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飘来荡去不自由。” 那是1903的冬季,京城的雪到了一月都还没下来,人人都说是个灾年。 满洲正白旗的齐氏家族有一继承人,名叫齐琛,此人生性顽劣,正是爱玩的年纪,家族世代为臣如日中天,物质生活造成了他自命清高、玩世不恭的性格。 可巴掌大点的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狂妄不羁的齐少爷有个娘胎里带来的恶疾,胸痛病。 换成现在来说,就是心绞痛。 但那时候恶疾不好治,加上齐少爷常年喜好饮酒,一度险些病入膏肓。 好在那天,京城里来了个洋医生。 换旁人对这洋医生都是避之不及的,但唯独齐少爷喜欢西洋玩意,他好奇那些东西,于是就指名道姓要这个洋医生来给自己治病。 寒风瑟瑟,抚过大地的伤痕。白小姐身着一袭白色洋装,手上拎着红漆医药箱,踏进了齐府大门。 初次见面时,齐琛并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 管家按照少爷的吩咐,把屋内的麻将桌摆在了院子里。加上管家和仆人,陪着齐琛在院子里成日成夜的打麻将。 白小姐进来时,齐琛正桀骜不驯的跨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一张麻将。 “胡了!” 齐琛一拍桌子,站起身玩味似的观察着眼前的白小姐。 “齐先生,您好。”白小姐又往前走了两步,对他友好的伸出手,“我叫白灵。” “先生,齐先生。”齐琛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好玩,不由得自言自语默念了几遍,再抬头看看白小姐,又对这个西洋留学的医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恰巧这时天公作美,迎来一场晚了两个月之久的大雪。 “下雪了。”白小姐微微一笑,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寒气冻得她鼻尖翻红,犹如雪中盛开的芙蓉花。 自那之后,院子里的麻将桌换成了软榻,专门为齐琛治病用。 每日原本枯燥无味的治疗,也从白小姐来了之后不再无聊,甚至能让齐少爷期盼着每天那两个小时,能与白小姐独处的两个小时。 “这是什么?” 齐琛趴在软榻上,指着白小姐带来的竹筐问道。 白小姐不作答,只是拿起竹筐递到齐琛面前,齐琛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筐的青苹果。 “齐先生,夏天到了。” 齐琛抬头望着白小姐,阳光透过她的发丝映在她那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正正好。 见惯了秦楼楚馆的莺莺燕燕,初次见这出水的芙蓉,他怎么招架得住。 白小姐每每把冰凉的听诊器落在齐琛的胸膛上,他都不自主的加快了心跳。 “别紧张,齐先生。”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白小姐都会温柔的提醒他,可她的手指又是不经意间划过齐琛的胸膛,撩的他心痒痒。 齐琛把他的心交于了她,他有信心白小姐可以医治好自己。 白小姐确实美,也确实媚。 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勾人魂魄的魅力,不多也不少,媚而不自知。 就像连绵阴雨天时,她借着齐府的毛巾歪头擦试着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朝着齐琛淡淡一笑。又或者身着旗袍坐在齐琛面前,翘起二郎腿时那婀娜的腰身。 齐琛怎能忍住不心动。 他要她。 齐琛虽是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可他确实从没对别的女人动过这种心思。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齐琛根本没打算娶白小姐做自己的正室,他只想纳个妾把白小姐留在自己的身边。 钱权在手里握久了,齐琛更明白自己想要的,他更加重视自己的身份地位,满清贵族怎能娶一个药师之女做自己的正室。自己本身的地位只能对应在社会上的地位,换句话说齐琛认为白小姐只配给自己做妾。 妾有什么不好,少爷誓要抓住这棵自由自在的芙蓉。 恰逢雨季,白小姐在齐府遇见一位故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她,关家的大小姐关欣,竟然还是齐琛的青梅竹马。 在儿时,白小姐的父亲还是关家请来的保胎医生,专门负责保障关小姐能安全出生。可就在关家少奶奶怀孕期间,自己不慎跌了一跤,为了不被老爷责备非说是白医生开的药有问题。 白医生被关家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顿,断了腿,还要挟白医生要是关家孩子不慎夭折了,就要过继他的孩子。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白小姐才被送去国外的。 深埋于白小姐心间的那条无根树,慢慢长出了根,没日没夜的抓挠着自己的心,尤其是每当自己看见父亲那条跛腿的时候。 可是恨没有用,白小姐性子软,如今关欣还是齐琛的青梅竹马,在两大家族下,她只有把自己生活过好就已经是对关欣最大的报复了。 一天晌午,齐琛又对白小姐提出纳妾的要求,这次他争取了自己父亲的意思,齐老爷原意认为这个女医师根本没资格过齐家的门,可终究拗不过齐琛便答应了。 白小姐像往常一样本想转移话题的,可无奈齐琛这次步步紧逼。 “不如我们私奔吧!” “好。” 白小姐不是没有看见齐琛的犹豫,可而后能答应她,她便觉得齐琛值得一信。 她又怎能甘心做个妾,她又怎能允许让自己做个妾。 明日午时一刻,在月影湖相约。 白小姐早早就来到了月影湖旁,从满怀欣喜等到了日照三杆都没能等到齐琛的到来。 他食言了。 不过也是,自己本就是个医师,任务就是治好他的病,如今病已经治好,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可与此同时,京城里的一场大火彻彻底底改变了白小姐的一生。 白家药铺被烧了个精光,店长与杂役一共四人,均被烧死。 白小姐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在地上摆着的四具尸体,哭的差点昏死过去。 她无助极了,只身一人坐在被烧的一片焦黑的药铺内,不知所措。 “白小姐,这有齐府少爷送来的东西。” 一名差役叩门,白小姐一听是齐琛的名字,慌乱的擦了下自己脸上的泪珠,就迎了上去。 那是个实木红漆的箱子,白小姐搬到桌子上,打开一看,是件华丽无比的婚服。 内附一封书信。 “灵儿,我深知你如今悲痛的心情,但凡事都要为自己着想。我齐琛现在仍愿纳你为妾,齐府也可以保障你的一切生活。” 白小姐紧紧的攥着那张信纸,颤抖的骨节伴随着几滴落下的泪,她万万没想到齐琛不是来拯救她的,而是来过河拆桥的。 她自然是没有答应齐琛。 可就在她拒绝齐琛的第二天,齐府还是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是齐琛和关欣的婚礼。 “我不要跟关欣成亲!” 齐琛一怒之下扫下桌子上的红色喜烛,怒视着自己的父亲:“我想娶的从来不是关欣!” 可他眼前这个威严的男人压根就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只用了一句话就把齐琛制服了:“你可以跟那个女药师走,但前提是,你从此不再姓齐。” “当初你答应与她私奔,不也是没去?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齐少爷这个头衔比较重要吧。” 那是个吉利日子,齐家热闹非凡。 人人皆知齐琛娶关家大小姐做自己的正室。 可惜没热闹几天,关欣就发现惨死在齐府中,人人又都说齐琛杀了自己的妻。 齐琛被家族除名,从此落魄。 京城里的人看惯了起起落落的人世,权当看个笑话罢了。 几年后京城中又热闹了起来,这次是非比寻常的热闹,王爷娶亲。 百子轿为避雨被停在了一处破庙里,可在庙中避雨的不止新娘一行人,还有一位书生。 “让他雨停了后随我一起去京城吧,借着我的喜气保佑他中状元。” 白小姐坐在轿子里对着外面的书生说道。 可如果她此时此刻掀开轿帘,就会发现那位书生也是个故人,曾经辉煌一时的齐少爷。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他想通过科举考试把自己失去的名与利全部拿回来,可无奈官场如战场,关家人从中作梗直接取消了他的考试资格。 齐琛早就不是当初的齐琛了,可他还会怕什么呢? 他怕自己得不到的人被别人得到,他的芙蓉花! 齐琛满是鲜血的站在王爷府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王爷发出几声狂妄的笑。 白小姐没敢上前,躲在院子的假山后呆呆地看着他。 等到官兵追查到齐琛的茅草屋时,他们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白小姐和齐琛。 直到死,白小姐也没等来齐琛的一句愿意,跟一开始约定的私奔如出一辙。 直到死,白小姐也没能听齐琛说一句爱她的话。 直到死,白小姐也没能教会齐琛如何爱人。 直到死,白小姐也没能爬出那个叫齐府的深宅大院。 齐琛原本真的认为自己对白小姐的感情,跟对自己府上的一草一木一样,喜欢就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原本真的认为自己一生只为名利而活,他的姓氏就是他骄傲的资本,可他也没想到自己面对关欣尸体的时候竟然连想都没想就为白小姐抗下了杀人的罪名。 其实说爱,早就爱了。 时间裂隙从未停下,爱啊恨啊,最后都变成那荒草孤坟埋入土里了。 ------------ chapter 20 横刀夺爱(一) 听风楼位于宜丁市的市中心,是能跟楼外楼、富春花园相媲美的存在,听说这座酒楼自唐朝时期就已经存在了,不过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小酒馆。 “听风楼。”刘不愁坐在我旁边翻查着手机,“这个酒楼还挺高级的,我就说你俩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我撇了一眼握着方向盘西装革履的安好,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天青色旗袍继续说:“我可不是刻意的,怎么说咱们参加的也是拍卖会,总不能穿着拖鞋大裤衩就过去吧。” 刘不愁满脸不在乎的把皮衣搭在了肩膀上,随手又变出了一个苹果,看着我咬了一口。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听风楼之所以叫听风楼,那是因为在它的五楼,也就是这栋楼最高的一层。无论刮风下雨晴天阴天,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但却又感觉不到有风吹过,奇妙的很。” “是模仿雅丹地貌里的魔鬼城吧。”安好停下了车随口回答道,“已经到了,下车吧。” 我们从停车场绕到了听风楼的正门,虽说在宜丁市住了这么久了,真还从没来过这里,但是这地方比我想象的更加富丽堂皇,占地面积也更大。 听海楼整体是中式宫殿样式的建筑,样式参考了唐朝、宋朝的建筑风格,确实有够‘壕’的。 “女士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门口站着的安保小哥抬起胳膊把我们拦了下来。 我点点头,调出手机里的短信递给了他。 “好的,女士您请进。” 刚过了安检,身后就传来了刘不愁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他正跟那个安保小哥争执不休。 我给安保小哥递了个眼神:“我们一起的。” 安保小哥也是个犟种,始终不肯放下拦着刘不愁的胳膊:“拍卖会期间要着正装进入,衣冠不整者不得进入。” 安好挡着刘不愁,他也怕下一秒刘不愁就跟安保小哥动起手来。 我朝他俩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旁边的百货商场,示意他俩现买件西装也来得及。 刘不愁朝我摆了摆手,脱掉自己的皮衣外套翻了过来,竟然变成了一件西装外套。他把西装穿在身上,又反问安保小哥:“这样可以吗?” 安保小哥倒也能屈能伸,朝刘不愁微微鞠躬,用刚刚拦路的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明能变成西装,为什么不早点翻过来穿。”我小声朝刘不愁嘟囔道,“跟他们费的什么话啊。” “谁知道这个破拍卖会还这么穷讲究。”刘不愁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领子,又转头看看安好的西装,“我就差一条领带。” 安好下意识一把护住自己领口的领带,靠着我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刘不愁接着坐在了安好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哥,我怎么会抢你的领带呢。来,先让我看看你的领带是什么颜色的。” “别闹了。”我越过安好把拍品的名单扔给了刘不愁,又递给了安好一份,“快看看又什么值得拍下来的东西嘛。” “这不错。”刘不愁把头朝我凑了过来,指着名单上的一把短锏说道,“清中期的京造铜锏,把手跟睚眦吞剑一样,吞形似龙又似兽,不过这是睚眦吞锏。古代一般都是手持双锏,可惜这里只有一把。”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这把短锏。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在古代的短锏到底厉害在哪,它本身又短又钝,像个没完工的短剑。当钝器貌似还不如锤子,当利器那就更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当个王侯将相身上的配饰,装饰成份更高,在实战中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什么!”我看着手里的冷兵器名单不免惊呼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声音对他俩激动的说,“拍品里面竟然有把唐代的横刀。” “唐代。环首横刀。”我激动得点着名单上唐代横刀跟他俩继续强调道,“我国迄今为止只出土了一把保存完整的唐刀,是从隋朝旧臣窦皦墓里发现的。你俩别看拍卖会上的这把断了刀尖,那价值也不少于完整的唐刀。” “按你这么说奔着它来的人肯定不会少喽。”刘不愁挑了挑眉梢,反问我,“那安小姐的意思是?” 我掐指一算,仔细想了想这把横刀转手之后能翻几倍,随即一把合上了名单朝他俩点点头:“必须拍下它。” “请各位就坐,请稍安勿躁,拍卖会马上开始。” 拍卖师身着一袭旗袍走上了拍卖台,温婉大方,气质非凡,尽显中华礼仪。 前几位拍品都是些明清时期的腰刀和铁枪,偶尔带着几个青铜兵器头。不过之前刘不愁看上的那把短锏倒也是拍出来了一个远超它本身的好价格,我还真有点担心自己一会拿不下那把唐横刀。 “有请我们下一件拍品,唐朝横刀。横刀不是一种独立的冷兵器,而是唐代刀中的一种样式,也是作为唐代军队的必备武器装备。大家都知道,我国保存完整的唐刀只有一件,是从窦皦墓里发掘出来的。虽然我们场上这件并不完整,但也是十分难得。” “起拍10万元,现在竞拍开始,请各位出价。” “23号,出价20万元。” “41号,出价25万。” “108号,出价34万 。” …… 我举着手里的牌子还没出手,价格就已经涨到了89万,眼瞅着要冒七位数了。 心说必须得出手了,我举起牌子说道:“加一手。” “好的,68号出价89万两千。”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小声喃喃道:“攒了五年的零花钱啊。” “70号,出价89万四千。” 我继续举牌。 “68号,89万6千。” “70号,89万8千。” 我回头一看,离着我们不远处坐着一个染着白毛的小子,他就是跟我一直加价的70号。 这小子还挑衅的朝我摇了摇自己的号码牌,我撇嘴‘切’了一声,转头挥手道: “100万。” 拍卖师小姐姐一下子两眼放光,拿起了手里的锤子。 “68号,100万,一次。” “还有没有加价的,我们的唐朝横刀。” “68号,100万,两次。” 我咬着牙在台下嘀咕着:“快点落槌吧,落槌吧,没有人了。” “70号,我们这位帅哥加了一手,100万两千。” 刘不愁‘嘶’了一声,紧接着我们三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70号的白毛小子。 妈的,这小子故意的吧,我不要了。 我双手一摊,气呼呼地把号码牌塞到了屁股底下坐着,抿了口桌子上的茶水。 “70号,100万两千,第三次,成交。” 小锤一落,黄金万两。 拍卖师径直走下台,附身跟白毛小子沟通了起来。 “有钱就是好啊。”刘不愁勾起嘴角,阴阳怪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没想到那拍卖师在跟70号的白毛小子聊完了之后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不好意思,68号的安生小姐,70号的祁灵先生因为资金问题无法购入拍品,您看您要不要以100万的价格购入?” “要!我要了。” “那请您在拍卖会结束后,来五楼进行交易,谢谢您。” 我点了点头,心说这还捡了个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白毛小子,他还是拿着号码牌云淡风轻的坐在位子上。 祁灵。这人的名字我好像从哪听过。 ------------ chapter 21 横刀夺爱(二) 拍卖会很快就结束了。 拍下唐横刀后我也无心再看别的拍品,一是因为没钱了,二是因为实在心心念念想立马见到那把唐横刀。 “五楼。” 我在电梯里又往后站了站,给他俩腾出个位置来,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到来了,我们现在就要去五楼交易取货。 “等等,等等我。” 就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一只苍白的手扒住了电梯门。 那人气喘吁吁的扒开了电梯门。 我抬头一看这不正是那个叫祁灵的白毛小子嘛,不过这小子的白毛倒还真不是自己染的,而是天生的白化病。 “68号安生小姐,又见面了。”祁灵也立马认出了我,硬生生挤过安好和刘不愁走到了我身边。 “你好。”出于礼貌我也回应道,“70号的祁灵先生。” 祁灵紧接着扬起笑脸,友好的朝我伸出手来:“安小姐,冒昧问您今晚有没有空?我想约您一起吃个饭。” 我差点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呛死自己,整整二十三年,头儿回有男生主动约我。 安好正正身子,有意的挡在我俩之间。 “她是我俩老板,晚上还得请我俩吃饭呢。”刘不愁见状把胳膊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坏笑着看看我又看看祁灵,“不如你们改天单独约啊?” “不好意思,祁先生,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我用胳膊肘使劲顶了下刘不愁的胸膛,脸上依旧保持友好的笑容拒绝了祁灵,走出了电梯。 五楼的装潢明显比拍卖会场更加的富丽堂皇,中心吊顶处摆着个巨大无比的水晶吊灯,而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还得是水晶吊灯的灯芯,那是一颗脑袋大小的陨石夜明珠。 单是这颗夜明珠就够把我的古董铺子给买下来了,更别说我们脚下踩着的玉石铺成的地板砖,还有随处可见的古玩以及黄金的装饰物了。 这听风楼的老板实在是有钱。 “安生小姐,请您随我来这边。” 一到五楼就有专门的服务生来接应我们。 女人把我们带到了一间特殊的门厅前,可刚刚一路走来我发现卖家们进入的都是走廊尽头的那间门厅。 我好奇的发问:“我们跟那些卖家有什么不同吗?” 女人站在门厅的朱漆大门前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两旁的服务生打开门。 “您拍下的这件古玩与他们的确实有所不同,这把唐横刀是听风楼老板家代代相传的私人之物,所以先要拜魏家老祖以求同意,这也是老板特地吩咐的。” 两旁的服务生一把拉开正红朱漆大门,里面是个缩小版的祠堂,只摆着牌位和几幅字画。 安好突然拉住我的手,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不舒服,跟鬼怪带给我不舒服有些相似。 “聚阴之地,灵气太高。”刘不愁背过身子,在安好耳边低语道,“我是不能进去。” 服务生侧过身子,十分有礼貌的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只是走个形式,上柱香而已。您请进。” 我点头应了声好,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只是上柱香罢了,再说我目前也没有见到有灵体出现,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危害。 “听风楼老板的祖上是个将军?”我抬头看见了挂在牌位上面的画像,画着的正是个大将军,甲胄的样式还是唐朝大将军才能穿的。 “是的,唐朝有名的魏将军。” 我点点头,毕恭毕敬的献上了三柱香,可转念一想:“您刚刚说,这把唐横刀是你们老板家的私人之物,那跟这位魏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安生小姐很是聪明啊。”服务生点点头,继续给我解释,“这把唐横刀正是魏将军征战沙场的贴身之物。” 可她这么一说那我就更疑惑了,哪有人会把自家传家宝拿出来拍卖啊,何况这魏家现在看起来又不缺钱。 “那这把唐横刀算是魏家传家宝,为什么还要拿出来拍卖呢?” 服务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我走出门厅:“魏家宝贝数不胜数,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传世等级的,而我们老板更懂得如何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 合着人家有钱人想是的什么我这种普通人是不会明白了,我耸耸肩没再多问什么。 “一会吃点啥?”刚走进电梯刘不愁就忍不住拍了拍他提着的箱子,提醒我,“庆祝安小姐获得如此珍宝。” “好哥,烧烤喜欢吗?” 安好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没说话,看着刘不愁他俩继续给我演戏。 “好哥,那火锅呢?” 安好听言突然抬起头,把目光从我身上转移到了刘不愁的脸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吃吃吃,快别演了你俩。”我摆了摆手,看来这俩小子今晚上必须得宰我这一顿才肯罢休。 夏日的夜晚也是燥热的,我盯着眼前火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出了神。 刘不愁伸手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到我的碗里:“再不吃,肉都老了。” 我用筷子夹起那块羊肉,看着它还在持续冒着的热气,实在下不去嘴。 “祁灵?”安好突然定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瞧,那个叫祁灵的白毛小子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安小姐,好巧啊。”祁灵倒是自来熟,拉开我们空出来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刘不愁皱着眉一把拍下筷子,不耐烦的反问他,“谁让你坐下了?” 祁灵笑着看了看他俩,又转头对我一字一句道:“安生,我注意你很久了。我知道关于你的左眼的秘密,你想听吗?” ------------ chapter 22 横刀夺爱(三) 我眯起眼睛望向车外,路灯和车辆变成了一颗颗飞驰而过的流星,我许了个愿望。 我希望自己能做个普通人。 “你别听那个白毛小子乱说。”刘不愁见我闷闷不乐,凑了过来,“什么研究民俗学的研究生啊,我看他就是个蹭吃蹭喝的神棍。”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祁灵跟我说,他是个研究民俗学的研究生,喜欢去各种地方研究当地的民俗,然而有一天他去了柏桥市。 安家是个大家族,具体的历史可以追溯公元之前。 在祁灵查到的资料中,安家是被天人选中的,他们历代镇压魔王刑天。 公元316年,那是最近一次记载了成功镇压魔王刑天。同样记录在册的,因为当时的安家人刺瞎了刑天的一只左眼,刑天才被安家人镇压住。 直至今日,安家人还在履行这个承诺,他们发誓不仅要镇压住魔王还要杀死魔王。 而我的降生,不免让人猜测,我是魔王转世。 诅咒,带给族人的诅咒,两任族长连续惨死,我真的是个灾星吗? 我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连我这个鬼都觉得气氛太冷了,明儿一早再来找你们吧。”刘不愁耸了耸肩,慢慢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蹲在店门前的路灯下,手里摸着大黄狗,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好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喂给了大黄,又缓缓从我身边坐下来:“你在想什么?” “我会不会真的是魔王转世?诅咒真的是我带来的?”我不知道我是在问安好还是在问自己,“从小到大,我以为他们只是讨厌我的眼睛。”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安生的刘海遮住了的眼睛,他抬手指了指天:“世人亏欠你的,天道会加倍补偿给你。” 我顺着安生手指的方向抬头看着天空,今夜下了雾,连星辰也看不到。 “前世转世都不重要,今生才是你要把握好的。”安好反问我,“难道你现在过的生活不好吗?” 我怔住了,安好说的对,我现在开着个小店什么都不缺,何必在乎自己是不是魔王转世呢。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足够让自己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反正现在已经离开了安家,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 “对哦。”我转头突然笑了起来,“谁说我一定就是魔王转世了,难道他们亲眼见过魔王?” 安好见我心情好了又开启了哑巴模式,在口袋里掏出根烟来叼在了嘴上。 “少抽烟。”我一把拿掉了他嘴上的烟,转身蹦跶着回了屋,“记得把门锁好。” 如果黑夜像个摇篮,那白天就像个没有遮阳伞的摇篮。 “滴答……滴答……” 洗手间的滴水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紧盯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就在刚刚低头洗脸的瞬间,好像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关上水龙头,我侧侧身子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 长舒一口气,转身对着镜子又整理起头发来。 霎时,镜中我的脸突然变了模样。 一个无臂男人慢慢浮现在镜子里,他面部瘦削留着血泪,样子十分可怖。 我双手撑着洗手台深吸了一口气,极其不耐烦的破口大骂:“像你这样的鬼我见得多了。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别来惹我!” 大清早被鬼打扰后我的脾气十分不好,虽说见鬼无数,可谁能受得了大清早的怼脸杀啊。 “听你这下楼的声音,回头检查检查楼梯吧,别再踩断了。”刘不愁拿着报纸躺在沙发上,又抬头看看正在下楼梯的我,“大清早的吃枪药了?” “没事。”我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拿起一片面包片嚼了起来,“刚刚洗脸的时候见鬼了,你怎么来这么早?” “沙发的使用权我得珍惜啊。”刘不愁也凑上来拿了一根香肠,发出几声极其夸张的赞美,“好哥做的饭,就是好吃!” “我可不包你的吃喝,这都是另外的价钱。”我朝刘不愁做了个鬼脸,指了指他手中的香肠,“钱呢,要人民币,记得一个月一交。” 刘不愁把嘴里那块香肠咽下,也朝我做了个鬼脸,把剩下的香肠又都全部扔进了嘴里。 “咚咚咚……咚咚……” 我嘴里叼着面包片,朝店门走了过去,心说这么早就有生意了啊。 “怎么又是你?”我看着眼前这个白毛小子祁灵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想把他关在门外了,“有什么事吗?” “魔王小姐,你好。”祁灵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毫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来,跟他俩也打起招呼来,“大家早,都吃饭呢。” “你再那么说安生,我就把你嘴给缝起来。”刘不愁回头瞪着祁灵,一字一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朝祁灵点点头:“就算他不缝,我也要缝。” “哎呀,开个玩笑。”祁灵尴尬的笑了笑,坐了下来,“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昨天你拍下的那件唐横刀。” “咋了?”我喝了口豆浆,清清嗓子反问他,“你又想要了?那我也不多加,二百万忍痛割爱了。” 祁灵伸着两个手指对我比划了几下,瞪着眼睛又强调了一遍:“二百万!你一百万收的啊,怒赚一百万啊。” “现在唐横刀在我手上,出什么价也是我说了算。”我也强调道,“再说了,你以为我出二百万没人要?” “我今天来又不是为了跟你争辩这个的。”祁灵挑挑眉梢,一脸的神秘,“我是研究民俗学的,关于这个唐横刀,它有个恐怖的传说。” ------------ chapter 23 横刀夺爱(四) 传说我是不感兴趣的,可相对恐怖传说确实不难引起我们的好奇。 “传说都是在神话的加持下演变而来的。”我装作不在意又随手拿了片面包,抹了几下果酱继续道,“更何况是恐怖传说,多半都是假的。” “这绝对不是假的。”祁灵摆摆手,斩钉截铁到,“昨天的听风楼你们还记得吧,听风楼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人们站在五楼楼顶可以听见耳边有吹过的呼呼风声,但并不会感觉到风。” 我点点头,心说这不就是听风楼的特色嘛,只听见风声而感觉不到风吹过。 “可经过我的调查。”祁灵在口袋里掏了几下,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他拉出那个东西的天线展示给我们看,“五楼的磁场很特殊,是鬼魂才有的磁场。” 我怔了怔,还记得昨天进入那个朱红大门的房间时,我们确实感觉到了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确实很像鬼魂带给我的不舒服。 “这是什么?”我摆弄着手里的仪器,轻笑一声反问,“灵魂探测器?” “错了,这是磁场检测器。”祁灵拿过我手里的仪器,按下了几个按键演示了起来,“鬼魂虽然没有特定的磁场,但它们一旦出现就会打破之前原本的磁场,也就是出现磁乱现象,臂如雷电的磁场。” 我凑了过去,看着仪器表盘上的指针在乱跳个不停:“这就是磁乱现象?” “不,真是奇怪了。”祁灵拍了几下手里的仪器,它的指针却比之前跳的更快了,最后索性一把收起天线,朝我们嘿嘿一笑,“这东西坏了。” 一旁的安好抬手按住祁灵手里的仪器,看着他开口道:“先说说那个恐怖传说吧。” “这传说也得从听风楼五楼的风声说起。”祁灵放下手中的仪器,目视前方缓缓开口,“听风楼的二次建造是在建国初期,那是魏家人第一次把魏将军的牌位搬到五楼的时候,诡异的风声也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流传的。” “我一开始也认为那是听风楼在建造初期故意设计的,其实并不是。我走访调查了当地的居民,才知道,起初听风五楼根本不是风声,而是鬼叫声。” “鬼叫声?” “对。”祁灵又接着说,“当初听风楼的老板还请了很多和尚道士的来作法驱鬼,可都无法消除五楼的鬼叫声。最后是因为这鬼也不害人,干脆就扯个谎说是听风五楼的特色,后来靠这个噱头还真引来很多顾客。” 我突然想起他是为了我的唐横刀而来:“那跟我拍下的唐横刀有什么关系?” “鬼叫声就是因你那件唐横刀而起。”祁灵故作神秘的喝了口水,“有天晚上,听风楼的夜间值班员在五楼巡逻的时候,又听见了那诡异的风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竟然发现是在一间屋内传出来的,他推开门一看。” “要说就快点说。”刘不愁不耐烦催促着祁灵,“一会要做生意了。” “他看见了两只鬼。”祁灵全然无视刘不愁的催促,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神秘的笑:“一个是将军模样的男鬼,那鬼正站着挥舞着你这把横刀,另一个是跪倒在他面前的断臂男鬼。他听到的风声就是断臂男鬼的哀嚎声。” “断臂男鬼?”我猛地瞪大眼睛,再次跟祁灵确认,“你确定是断臂男鬼?” 祁灵点点头。 “怎么了?”刘不愁见我脸色不对劲,“你在听风楼也见过?” 我机械的点点头,朝安好看过去:“是今天早上,在洗手间的镜子里,一个无臂的男人。” “哇!”祁灵惊呼,接着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你真能看到鬼啊!这样就好办了,这次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我研究论文就是听风楼的恐怖传说,能不能借您的眼睛去听风楼探究探究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还原故事的真相?”我站起身走到洗手池前洗了个手,“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办。” “啊。”镜子里又映出断臂男人的模样,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你能别老是在镜子里吓我吗?” 我单手掐腰喘着粗气,朝着不愁和安好指了指洗手台上的镜子。 俩人闻讯走了过来,四个人围着面镜子看了起来。 “你是我们带回来的?”刘不愁试探性的问着镜中的无臂男鬼,“从听风楼带来的?” 无臂男鬼缓缓抬起头,面部表情十分痛苦。 安好接着问:“你是横刀上的灵魂?” 无臂男鬼又点了点头,又张张嘴,看样子是在说话,可在镜中的原因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 “帮你?你想让我帮你?”我模仿着无臂男鬼的嘴型,反问他,“我们怎么帮你?” 安好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他想让我们去听风楼,具体怎么帮他得见到他本体后才知道。” 镜中男鬼点点头,又慢慢消失在我们的面前。 “他为什么会在镜子里?”一般的鬼魂都可以直接显现在人们面前,我不解为什么这个无臂男鬼只能在镜子中与我们沟通。 “是灵映。”刘不愁解释道,“他借助自身的灵力把自己映在了镜子中,向咱们求救,其实本体并不在这里。 “你们都是什么人?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祁灵后退一步,咽了下口水,“你们都能看到鬼?” “你怕了?”我咧嘴一笑,“要想为你的论文画上圆满句号,今晚九点钟,听风楼的停车场见。” ------------ chapter 24 横刀夺爱 (五) 原来魏家的拍卖会是想把这件闹鬼的横刀给卖出去,商人就是商人,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倒是我又做了那个冤大头。 “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男鬼?”刘不愁扒着副驾驶的座位反问我,“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轻拍了下背着的唐横刀:“这东西我可是花大价钱拍下来的,总不能跟着个没完没了的男鬼吧,还了他的愿,也能还我一把干净的横刀。” 刘不愁翘起二郎腿,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正那个朱红大门的房间,我不会进。” 我从后视镜朝他看过去:“为什么?” “那个房间是极阴之位,加上常年阴暗不见光,更容易滋生出邪祟恶灵。”刘不愁继续若无其事翻着手机,“况且里面灵气那么高,我进去了会迷失在里面。” “他说的没错。”安好目视前方,语气中还是一贯的镇定,“所以我不建议你俩进去,就算进去也绝对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就连活人的灵魂也会迷失在里面的。” 我站在听风楼下仰望整座大楼,远远望去,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门,将军攻下的城门。 “自从出了夜班值班员的那件事,听风楼就撤去了夜班的工作,而且一到八点半就会早早歇业关门。”祁灵在听风楼跟我们打了个照面,带着我们绕道它的后面。 “这里没有监控,还能直接爬到五楼的阳台。”祁灵指了指我们头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抛投器,‘砰——’的一声枪响过后抛投器里的绳索已经牢牢地挂在了阳台的护栏上。 “哆啦a梦啊。”刘不愁勾着嘴角拍了拍祁灵的肩,“啥东西都有,准备工作很充分。” 祁灵又拉了拉绳索,再次确定绳索安全后爬上了楼。 “感觉自己像个贼。”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也顺着绳索爬了上去。 祁灵率先打开了手电筒,走到楼内环视四周查看了一圈。 “你有看到什么吗?”祁灵递给我了个手电筒。 我摇摇头接过手电筒,五楼的气温是要低一些,忍不住摩擦了下双手。 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又跑到哪去了,我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周围,发现安好正直直的站在一间房间面前。 “那间屋。”祁灵用手电也照着房间的大门,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给魏家祖先上香的房间,“就是夜班值班员见鬼的房间。” “那间屋子,我进去过。”我缓缓开口,眼睛却始终紧盯站在门前的安好。 “好哥——” 刘不愁飞快地朝安好奔了过去,可还是没来得及制止他,安好走进了那间屋子。 “好哥一定是被里面的恶灵吸引进去的,我接近这里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刘不愁挠了挠头发,站定身子,“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要不然我进去吧。”我握着背后的那把横刀,手心已经出了汗,“不超半个小时就没事啊。” 刘不愁用力摆了摆手,表示不同意。 “呜呜……呜呜……” 一阵似风吹过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这声音时而缓时而急,这应该就是祁灵说的鬼叫声了吧。 “什么能不能进的?你们在说什么?我还要拍几张照片,能拍到灵异照片那是最好了。”祁灵架好了手中的相机,推开门闯了进去。 “喂。”我也没来得及拦下他,思前想后心一横,把背后的唐横刀交给了刘不愁,“你拿好这个,我保证半个小时内把他俩带出来。” 深吸一口气,转身也走入了门内。 浑黄的灯光打在灵位上显得格外的阴森,安好正低着头站在灵位的前面。 “好……好哥。”我试探性地叫了叫安好的名字。 安好慢慢扭了扭脖子,转过头,朝我阴森一笑。 “好哥,你……怎么了?”心说安好这样不对劲啊,我后退到门口,身后的大门却怎么推都推不开。 安好转过身,朝我慢慢走了过来,右手好像还拖着个东西。 “呜呜呜……呜呜……” 安好低着脑袋嗓子里发出了似风声的低吼,他突然一抬头抡圆了右胳膊,把右手上抓着的东西朝我扔了过来。 我紧贴着大门被吓得一个激灵,慢慢移动视线看到了脚边祁灵的尸体,他双眼微张,瞳孔已经涣散无神,双手竟也被人砍了去。 “救命,刘不愁,救救我。”我顾不上那么多,回头疯狂地拍打着身后的大门,跟刘不愁求救,“这门打不开了,刘不愁,救救我。” 门外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身边的祁灵和安好都不见了踪影。 身体瞬间像过电一般,汗毛直竖。 独自面对着房间内的灵位,我还是紧贴大门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总感觉空气中的氧气变少了,仿佛沉入了阴暗的海底,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 就像来到了另一个维度,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攥着手电筒,安好他俩怎么瞬间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 就在这时,门后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嬉笑声,这声音并不是他们三人的。 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平复了下心情,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了起来。 “快熟了。”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在用锅煮着东西,我还听见了锅铲的声音,“给那个男人端过去。魏将军吩咐的。” “这……” 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废什么话!”男人有些恼怒,用力的敲了一下锅铲,“难道你不吃吗?” 门口传来一阵开锁声,我一个箭步闪到了门后,听声音那人应该是在房间内放下了个东西,随后就又离开了。 我身子止不住的打颤,为什么刚刚的鬼能进来这个房间,刘不愁应该就在门口待着啊,他难道没看见鬼。 我缓缓走上前,看见灵台之上摆着个碗,再往里一瞧,里面还盛着白花花的肉。 ------------ chapter 25 横刀夺爱(六)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再接近我。 我缓缓转过身来,心脏猛烈的收缩着,身后赫然站在那只镜中的断臂男鬼。 “救救……我,救救我。”他跪在我面前,脸上的表情更加的痛苦了,“救救飘云……飘云太可怜了。” “飘云是谁?”我蹲下身扶住他的身体,“我该怎么救你?” 断臂男鬼有气无力的侧头看着灵台一直叫着‘飘云’的名字。 “我该怎么救你?” “刀,杀了,魏将军。”断臂男鬼有些支撑不住,他的腿已经慢慢变成了透明,“小心身后。” ‘噌’的一声,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我拖着身子往后挪了几步,安好拿着却邪剑挡住了魏将军向我挥来的横刀。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魏将军的鬼魂站定身子,周围一团黑气围绕着他。 安好冷着一张脸,双手紧握剑把,重重的朝魏将军斩了过去:“想知道我的名字,你还不够格。” 眼看着空中划过的红色剑气落在魏将军的身上,可他却毫发无伤,只让他面前的黑气破了个口子。 不对啊,却邪剑可镇万鬼,为什么对面前这个将军鬼没有作用? 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打开了,刘不愁被两个士兵模样的小鬼拖了进来。 “好……好哥。”他吃力的抬起头,又把头垂了下去。 “魏将军,门外发现的。”两个士兵鬼把安好带给魏将军邀功请赏,又从背后拿出了我的唐横刀递给了他,“将军,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魏将军接过横刀仰天长啸,身上的黑气全部聚集在了横刀之上,一瞬间刀身竟恢复成当初的模样。 一把带着黑气的横刀。一把带着红气的却邪剑。 魏将军没给安好思考的时间,纵身上跃毫不犹豫地朝安好的天灵盖砍了下去。 安好单手撑住剑身挡住了魏将军的刀,可脚下还是后撤了一小步险些没站住。 “刘不愁。刘不愁。” 趁着混乱,我爬到刘不愁身旁摇晃着他的身子,他半睁着眼睛虚弱的朝我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安生。” 安好突然屈腕上提,闪电般直冲上前,双手一挥,却邪直劈对方门面,速度快不及眼。 魏将军连退数步,最后还是由安好强压住了他的横刀。 “这剑倒是不错,就是使剑的人太差了,不如赠与我吧。” 安好咬牙怒言道:“休想!” 魏将军空出一只手,重重的击打在安好腹部,安好骤然屈膝,手中的却邪剑划破长空飞了出去。 “刘不愁,接剑!” 刘不愁看了看空中即将掉落的却邪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安好,猛然纵身跃起单手握住了剑把,毫不拖沓直接朝魏将军重重的劈了过去,一剑封喉。 唐横刀‘啪嗒’一声掉落在安好面前,上面的黑气变成一缕缕残魂飘走了。 魏将军鬼魂死在了却邪剑。 我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周围消散的灵魂,一切都结束了。 “妈的。”回到店里后刘不愁就争着抢着要先洗澡,他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刚刚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那个房间到底有什么魔力,我刚开始进去的后,看见了好哥把祁灵给杀了。”我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是幻觉吗?” 安好点点头:“特殊的幻象,源于每个人心底的恐惧。” 我点点头看着沙发上躺着的祁灵出了神,这小子由于胆子太小看到幻象后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出于人道主义我先把他带回了店里。 “刘不愁,我问你。”安好忽然抬头看向刘不愁,“却邪剑用的还顺手吗?” “顺……顺手啊。”刘不愁尴尬的有些结巴,端起水杯放在嘴边继续说,“怎么了,好哥。” “没事。”安好转过头来,“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们。” 而后的几日里,我还是能经常收到祁灵给我打来的电话,偶尔他也还会来店里跟我复盘那天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就拿他磁场的那副说辞胡弄他,是磁场原因导致他出现了幻象,而后就是我们把他救了回来。 直到今天,他急急忙忙的又来了我的店内,他找到了线索,是关于断臂男人的。 “那个断臂男人名叫江屹年,是位唐朝时期的举人,他有个十分相爱的妻子叫做飘云。” 祁灵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用袖口擦了擦嘴继续说:“玄宗末年,叛军谋反,打到了江举人的家。可这个时候江举人正在去长安赶考的路上,他得知消息后就赶紧回了家,可家里早已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但城里的叛军将领还没走,他就求这个叛军将领放过自己的妻儿。叛军将领见他是个书生,就许诺可以用他的双臂换取妻儿的性命,结果江举人被叛军将领戏耍了,与妻儿一同死在了那把横刀之下。” “叛军将领就是魏将军?”我又递给祁灵一杯水,转头看向安好接着说,“这么说来魏将军的鬼魂确实该杀。” “什么?”祁灵拍了下桌子,往前探着身子反问我,“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看见魏将军的鬼魂了?故意不告诉我的吧。” “什么跟什么,你听错了吧。”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祁灵大手一挥,又在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递给了我,“宜丁临海的人鱼度假村,三张门票,送你们的礼物。” 我拿起票看了看,惊讶的反问:“一张票,500块钱!你这么大气?” “本来这是我导师带我们去团建的地方。”祁灵双手托着下巴,撇撇嘴,“但由于我休整了一周的时间,团建取消了,这个我就拿来借花献佛了,感谢你们救我一命。” “有点良心啊。”刘不愁也凑了上来 ,“你小子很上道。” 祁灵挑挑眉:“不去就还给我。” “去!肯定去!” ------------ chapter 26 横刀夺爱(番)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有一天,花甲之年的飘云做了个梦。 自从上了年纪,她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可这个梦她却记得如此清晰。 在梦里她变成了个男人,一个叫江屹年的男人。 玄宗年间万事昌盛,本是一派祥和,可无奈末期爆发了一场战争。 安禄山起兵谋反,叛军南下,步步紧逼长安城。 江屹年所在的县区正是叛军的必经之路,此时他正在去长安准备科举考试的路上。 一路风餐露宿,破庙孤桥是他的住所。 “书生,你从哪来啊?”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的大地都在颤动。 江屹年突然停住了脚步,颤抖着转过身子。 这些幽暗空旷的山间竹林是城外藏污纳垢的好地方,然而夜幕展开妖娆的色彩,让精力旺盛的夜行动物蠢蠢欲动。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太阳下山前走出这片竹林,怎料还是遇见了山贼。 高个子的山贼大摇大摆地走到江屹年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江屹年被吓的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他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脑袋哀求道:“求您,求您别杀我,我就是个去长安备考的书生。” 高个子松开了抓着他的那只手,看着江屹年那滑稽的祈求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您行行好,行行好。” 江屹年害怕极了,虽然那人松开了他,可他还是腿软的不敢逃跑,接着跪倒在他俩面前,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磕头。 “怂货!” 另一个神情狰狞的山贼下了马,远远的奔跑过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们只是劫财,把你的盘缠给我交出来,不会害你的命。” “好!好!”江屹年在行囊里翻出自己的盘缠,双手捧着递给了山贼,“谢谢您放我一马,谢谢您。” 山贼貌似也是头儿回见这么怂包的男人,连反抗都不会反抗,实在无趣的很。 江屹年确实怂,但他却有个泼辣的娘子。 在南州人人都知道他江屹年是个妻管严,娘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娘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次来长安也是遵循他娘子的意思。 娘子跟他说,让他先来,等治好了他母亲的风寒便再跟上来。 可他还未到长安,便被山贼把家里的积蓄全部劫走了,这下他可如何跟娘子交待啊。 “你这盘缠不少啊。”高个子把盘缠放在手掌里颠了颠,思量片刻,又从里面抽出几个铜版扔给了江屹年。 江屹年拿着铜版连连道谢,就好像这是山贼赠予自己的钱一样。 “提醒你一句。”高个子山贼上了马,又带上了面罩“叛军已经打到南州了,你再不快点走,就赶不上考试了,最后祝你高中状元。” “谢……谢谢。” 两人策马飞驰而去,江屹年看着他俩的背影嘴里还在不自觉地嘟囔着感谢的话,又摸了摸额头,看着刚刚磕头太用力渗出来的鲜血,突然反应过来。 叛军打到南州,自己的母亲和妻儿都在南州,他们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江屹年不敢再想,双手撑着地踉跄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南州的方向奔去。 已经出来四天了,江屹年在心里盘算着要是快些回去应该三天的时间就够用了。 他更希望,自己的娘子带着孩子和母亲已经离开南州了,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往更坏的地方延伸。 叛军将领个个手段残忍至极。 他也害怕。 每每想到这他的腿都会不由自主的软一下,几次过后他干脆停下脚步怒扇了自己几个巴掌,扇到自己耳鸣,他又哭了起来。 一路上都是拖家带口逃亡的人,根本没人与他同路,人人痴笑有个科举考试疯了的书生,争着抢着给叛军送口粮。 闪电划破黑夜,雷鸣滔天,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江屹年仰头张着嘴,任凭雨水滴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获得了短暂的满足。 而眼前的南州,更像是一座空城,没有一丝光,昏暗的犹如酆都地狱。 丝毫没出意外,城中狼藉一片,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江屹年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脚下的尸体,他一蹦一跳又忽然俯下身翻看着尸体,每每看完后还会用手拍拍心口。 还好,还好那不是娘子的尸体。 就在他又在弯腰翻看尸体的时候,突然街道二楼的栏杆‘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一具被拦腰斩成两截的尸体重重的摔在了江屹年身旁。 血水混合着泥水溅了他一身。 “呸,呸。”江屹年用手抹着自己脸上的血水,连连往后退去,突然身后的尸体将他绊倒在地。 “谁在哪呢?” 几名叛军打着火把走了过来,江屹年不敢再乱动,索性就跟死尸躺在了一起。 “应该是小猫小狗吧。” 另一名叛军接着说。 “小猫小狗,那可是好货。” “算了,先不管了。将军说了只要女的。” 江屹年紧闭着双眼,他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那几个叛军拖动尸体的声音还久久在他耳边不能散去。 待那群叛军离去,江屹年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疯狂擦试着脸上的血水,又把头埋进胳膊里发出一阵无声的呐喊。 他害怕极了,他想逃,他想立马逃走。 妻儿和母亲大概也是遇害了,自己再留下来怕是会落个相同的下场。 娘子的脸还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答应自己治好老娘的风寒就跟上他一同去长安的。他的状元梦,寒窗苦读十多年,到头来一半身子已入黄土。 或许是懦弱了一辈子,或许是觉得自己一路回来的不易,又或许是对妻儿老娘的担心。 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江屹年潜入了叛军的营地,只往里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也就是这声呕吐,让叛军将领发现了他。 “什么人,给我带上来!” 叛军将领一声怒吼,江屹年两条腿灌铅似的瘫软在地。 “魏大将军,这人应该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的。”一旁的小兵弯着腰解释道。 叛军将领魏将军摆摆手,他好奇的往前跨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小子。 江屹年则比之前更加胆小,他双手捂着脸哆哆嗦嗦的跪在魏将军面前。 “误打误撞?”魏将军轻‘哼’一声,端起酒杯,“看你是个书生,这条路也不是去长安的必经之路。怎么会到这来?尸横遍野也挡不住你吗!” “不,不。”江屹年缓缓张开了个指缝,偷看着魏将军的样子,“回将军,我家原本就是南州的。” “那你还回来作甚?”魏将军反倒被他这股怂包样给惹怒了,他一拍桌子高声道,“寻死吗?” 江屹年打了个激灵,就连呼吸都在颤抖:“回……回将军,我是来寻我的妻儿和老娘的。” “妻儿?老娘?”魏将军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被凉酒下肚,“你那妻子叫什么名?” “飘云。”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魏将军给身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想让我发发慈悲把你的妻儿和老娘还给你?” 江屹年疯狂地点着头:“将军只要答应放过妻儿和老娘,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魏将军脸上挂着笑沉默了一会,接着摆摆手:“犬马之劳倒是不必。你是个书生,一生都需要用手持笔写字,如今我就让你用自己的双臂来与妻儿和老娘做交换,如何啊?哈哈哈” 魏将军说罢解下腰间的横刀扔给了他,身边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声声笑,似刀似剑。 他看着地上的横刀,愣出了神。 “饿不饿啊?”魏将军不怀好意的把手边的一碗肉扔到了他面前,又继续笑着对他说,“吃饱了再上路啊,哈哈哈。” 江屹年哭了,可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抓起眼前碗里的肉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谢谢大将军,谢谢大将军,这肉真好吃。” “能不好吃嘛!”旁边的小兵也笑的直不起腰来,“这是羊肉!” 一碗肉下肚,江屹年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摸了几下,眼中含泪再次跟将军确认:“大将军,您可不能食言。” “绝对不会。” 江屹年拿起面前的那把横刀,眨着眼睛看准了自己的右胳膊。 “啊——” 血肉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跟几具尸体一起躺在一起。 一铲尘土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屹年挣扎着在坑洞中坐了起来:“大将军,我的妻子飘云呢?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你的飘云啊,你俩昨晚上就已经见面了。”小兵单手撑在铲子上,朝大坑中的江屹年淬了口口水,继续扬着铲子铲土。 黄土很快就漫过头顶了,他的一生过完了。 飘云也醒了。 她坐在床上,仔细回想着梦里的男人,为什么他的妻子跟自己同名。 高高瘦瘦,文弱书生的模样。 闹钟响了,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她好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了。 飘云挎着菜篮子照常走上集市。 “老板,你这土豆怎么卖?” 飘云抬头,一个捧着书本的熟悉却稚嫩的模样闯入她的眼中,高高瘦瘦的文弱书生,这就是梦中江屹年的少年模样。 飘云笑了,卖菜的少年也笑了。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罢了,罢了,终究是错过。 ------------ chapter 27 影 (一) 2000年大暑天气,汗如雨下,屋檐上迎着太阳的瓦砾和龟裂的土地,这是村子内夏天独有的标志。大姨跟二姨留在了老家的老房子里,她俩坐在客厅看着供桌上面摆着的姥姥的遗照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两天刚刚给姥姥办完丧事,老人家是得病走的,这样一来老房子的四合院可就没人了,昔日的欢声笑语和老一辈的人也都到那边去团聚去了。由于村里连着下了两天大雨,实在没法通车,无奈大姨和二姨还得在这空无一人的四合院里再住上一晚。到了夜里冷清清的,不夸张的说就连地上掉一根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半夜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觉,就连平日里胆子贼大的二姨都睡不着觉。 “睡了吗?妹妹。” “没呢,咋睡得着?” “陪我去公园上个厕所吧。” “行,正好外面凉快。” 凌晨两点左右两人说走就走,老房子的卫生环境显然很差了,俩人就连上厕所都是去公共卫生间。权当遛弯了,虽然谁也不说但是俩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无非就是想离开那间空无一人阴森森的四合院。 远远望去公共卫生间的门被掩上了,灯也关上了,门把手上好像还上了一把锁。就在俩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眼尖的二姨发现门上的锁好像只是挂在了上面并没有真的锁上。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二姨坐在公园广场的石墩子上,大姨走了进去。这村子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冷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二姨叹了口气心里想起了姥姥的一些陈年往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言语间也流露着悲伤。 “这大晚上就是凉快啊。妹妹你不去上个厕所?还挺干净的。” 大姨从公共卫生间走了出来,招呼自己妹妹也去上个厕所,二姨摇着头连连拒绝。 “行,回去吧,跟你在一块我也没那么害怕了。” “那是咱妈,有什么好怕的啊,咱妈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啊。” “唉,谁说不是啊。对了,妹妹你刚刚在外面咳嗽的声音可真像咱妈的咳嗽声啊。” 二姨一愣,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大姨。 “什么?你听见我咳嗽了?” “这就咱俩人,当然能听到,可像咱妈的咳嗽声了,简直一模一样。” “昂,对。咱是妈生的,能不像嘛,回去吧,回去睡一会。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 两人赶一大清早,总算是坐上了长途车,看着远去的村子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不知道下次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离别时的悲伤远不及回忆想起时的热烈,风吹动着树叶,撩拨着人们的心,夏天终究会过去,但是也还会再来,这大概就是轮回吧。 “姐,昨天那咳嗽声不是我的。” 大姨一懵,满脸疑惑的看向二姨。 “我说昨天晚上陪你上厕所的时候,你说听见我的咳嗽声了,我当时没咳嗽。” “啊?” “我当时怕你害怕才没有告诉你。”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路上没有再说些什么话了。 人生犹如一场奇妙的旅行,你不清楚来路也不清楚去路,你能做到的就是活好当下,为生者而活亦是为死者而活。因为有太多需要你去探索的秘密,有太多需要你来揭开的真相,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意义。 ------------ chapter 28 影(二) “大清早的,哐哐的干什么呢?”我刚刚睡醒揉眼睛从二楼下到一楼店里,看着伊娜在收拾货物,“大清早大扫除?” 伊娜招呼我也过去一起收拾:“今儿逛早市的时候接了一电话,接了一个大单子,说咱们店里的货物都要了,有多少要多少,有什么要什么,但是得是这能烧的东西。” “啥?”我一愣,“咱店里的东西?全要了?” “昂,你快帮忙收拾。” 伊娜是我闺蜜,我俩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于是合资开了一家纸扎店。至于两个女生为什么要合资开一家纸扎店,归根结底这还得归功于我这个学医学的闺蜜。医药大学毕业后不想整天待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朝九晚五,虽然说她学医也是她父母给她做的主,但是无奈她一股脑的叛逆涌上了心头,死活拉着我开了一家纸扎店。正巧,我大学毕业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顶着家里强烈的反对,这纸扎店还是开起来了。 平时店里并没有什么生意,虽说因为开纸扎店这件事伊娜跟家里人闹得非常僵,但是她爸妈还是靠着在医院工作的便利为我们拉了很多客人。所以虽然平时没有生意,但是一旦开张就够我们挥霍一阵子的,毕竟谁会跟纸扎店老板打价呢。 “哎,不是。”我突然放下手里的童男童女,“这是又是哪位大户人家啊?你确定联系好了?人家不是骗你的?” “给你看。”伊娜把手机递到我眼前。 一条短信出现在我面前:沈小姐您好,我叫邰磊,是经人介绍找到你们店的,因为本人父亲在近期离世,所以你们店所有纸扎用品我全部预定了。还得劳烦您在下午七点钟左右帮我把这堆用品送到下面这个地址去,那里会有人安排收货,一旦到货马上打钱,麻烦了。 “滨海路144号街道第3仓库。”我反问,“你确定这人靠谱嘛?这可是咱俩所有的积蓄啊。” 伊娜直起身子来,白了我一眼说到:“谁会拿自己爹开玩笑,而且人家骗一堆这玩意干啥啊,卡号我都发给他了,定金都到账了。” 我听伊娜这么一说心也算是放下来了,但是前前后后看了看店里的货怎么说都得租上两辆车才能送过去吧。收拾的差不多我就出门找租车的地方了,联系好了两辆车就往店里走。 “你说这大单生意是谁给咱们介绍的?”我刚刚走进店门,伊娜就半躺在摇椅上反问我,“我妈?” 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也反问她:“那还能是谁?反正不可能是我妈。” 伊娜继续说,“这才是有钱人,死了在那边也是有钱人。”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你羡慕了啊?不过,就这些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烧给几个人呢。” 伊娜站了起来,转身走向楼上:“给几个人烧倒是无所谓,倒是咱俩做完这一单可以关店歇几天了,你说呢?我早说过云南的慢生活很适合咱俩。” 我笑了笑:“是挺适合的。” 这平日店里是不可能有什么生意的,荒废时间是唯一的娱乐活动,但是我们依旧乐此不疲。不过要想我们这个店生意红火起来,怕是不太好吧。我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向伊娜示意我们该出发了,心说这个地方我还没去过呢,万一找不到地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伊娜跟后面货车上的师傅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在后面跟着我开。 伊娜看了一眼导航:“你说这邰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可真的是够孝顺的。” “生前不知道孝不孝顺,但是死后倒是挺孝顺的。”我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富二代咱俩还见得少吗?不过这仓库可真的是有点远啊,还要七点左右送到,再晚点天都黑了。” 伊娜叹了口气:“咱俩赚点钱容易嘛,自打开店以来咱俩还没给自己放个假呢。”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咱俩在店里就是天天给自己放假呢。” “我说的放假是咱俩出去好好放松放松。”伊娜认真的看着我,“如果可以我真想当个废人,什么事都不用管然后自生自灭。” “想什么呢。”我皱了皱眉头,“你才没有那种能当废人的好命呢,听你的,接完这单就歇一歇。” 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个仓库。黑夜已经开始笼罩大地,周围杂草丛生时不时还有几只鸟落在仓库顶上,发出几声奇怪的叫声,而两边也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都是一排排还没有完工的房屋,荒草湖泊的景象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而仓库门却早就为我们打开了,里面发出微弱的黄色灯光,伊娜下车招呼师傅停车卸货。 “有没有人?”我边朝着仓库里面走边说到,“来收货了,邰磊先生预定的。” 可刚刚走进去我就被仓库里面的一幅景象吓的愣住了,仓库里空无一人,但是在它的尽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的应该就是邰磊父亲的遗照,两边燃着两个白色蜡烛,周围摆着贡品。这不就是个简易的灵堂嘛,在这里设灵堂,什么意思啊?邰磊打算干什么啊? 我急忙跑出去:“师傅,你们先把货物卸在仓库里就行了,其余的就不用你们管了,麻烦了。” 伊娜看我神情紧张小声问我咋了,我用手指了指仓库里面,伊娜走了进去然后迅速跑了回来:“这……咋回事?没人来收货吗?”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搬进货的师傅惊呼了一声“哎哟,这吓我一跳”。 伊娜连忙跑过去说到:“不用害怕师傅,这是我俩一个朋友的父亲,老人家前两天刚刚过世。我朋友一会就来,你们搬完就走就行。” 我拿出手机打开那条短信,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那端很明显是个机器人:“您好,沈小姐,您把货物放在仓库内就好了,其余的不用您管了,剩下的钱会在24小时内给您打过去的,麻烦了。” 说完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一听就是早就设置好的电话录音,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伊娜叫了过来。 “咱俩一会卸完货就走,我刚刚打过电话了。”我贴在伊娜耳边说,“对方是电话录音,这地方太诡异了。” 伊娜点点头:“我刚刚看了一圈,这里除了咱们几个根本没有别人了,这不能是恶作剧吧?” “不可能。”我立马否定道,“应该是还没没来人,反正他说了把货放在这就行,管他有没有人呢。钱到账咱俩就啥也不用管了,钱如果不到账,看我怎么找这个邰磊算账。” “行,那我记录一下。”伊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冲着仓库里面录了一段视频,边录还边自言自语到,“邰老板,我们根据你的指使来到你仓库了,这是所有的货物了,都给你放在这了哈,你这仓库可没有来收货的,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货给你放这了,钱可以给我们到账了,合作愉快哈。” 我看着伊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一看就是老手了啊。” “你懂个屁。”伊娜回头白了我一眼,“我这叫留一手。” 我听完直接笑出了声,心说编瞎话你可真是第一名。 直到送走了两位货车师傅,我俩才离开。我开着车,还没从刚刚的仓库回过神来,可转头一看没想到伊娜在副驾驶上都睡着了。太多疑问在我的脑子里翻涌,为什么仓库里没有人收货呢?怎么会有人把灵堂布置在仓库里?这个邰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其实他只要钱到账了,这些疑问就算烂在了我脑子里也无所谓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我们也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的。 我解开安全带,轻轻拍了拍副驾驶的伊娜说到:“醒醒,别睡了,到了,你帮我拿一下后座上的卫生纸。” “拿什么?” 伊娜突然转头,阴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向我,声音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看着伊娜。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伊娜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伊娜却把头又向我探了探,还是那种嘶哑的男人的声音:“拿什么?” 我吓的叫不出声音来身体剧烈颤抖着,突然没有了意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chapter 29 影(三) “啊——” 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我吓得双腿瘫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手机也被我不小心甩了出去。 我蹲在地上摸索了几下,突然看见了远处地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那光束所及之处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安好?刘不愁?是你们俩吗?” 这怕不是刘不愁说的黑路神,我手心捏着一把冷汗,慢慢挪动脚步朝人影走过去,心说你别动我我也不动你,一会拿了手机就跑,千万忍住别回头。 人影还算给我面子,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慢慢蹲下身子,想要大跨一步拿起手机就跑,可蹲下的那一瞬间,手机屏幕竟然灭了。 “妈的。”我咬着后槽牙忍不住咒骂道,只好用手在地上摸来摸去。 见人影不动,我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一步迈了过来。 找了没几分钟,手机屏幕懂事似的又亮了起来,我一把抓住了手机,后撤一步站了起来。 人影依旧不动,就那么直直的站着,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正在看着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是人是鬼?霎时我脑中萌生了个吓自己一跳的想法,我想看看面前的人影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把从小到大见过最恐怖的鬼的模样都想了一遍,算是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鬼我没见过啊,伸着长舌头吊死的、脸上烂肉挂半截的、红眼珠子流血泪的,还能有啥样的鬼会吓到我。 我双手打着颤把手机屏幕对准了人影的脸,‘咔’的一声按下了开关。 “我靠!” 那人影居然有张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我连连后退到墙上,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手指头都哆嗦成了虾米状。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人影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浓雾迅速散去,这下我彻彻底底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手持粉色羽毛扇,穿着一件绿色紧身旗袍,身段曼妙婀娜,还顶着一张我的脸。 “你是谁?怎么……怎么跟我长的一样?” 我大着胆子朝她发问。 女人朝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后退几步融进了黑暗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拔腿就追了过去,只是没跑两步就被块石头绊的一个踉跄。 “小心!” 我感到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稳稳接住了。 “华祭,还是你救了我。” 刚刚接住我人居然是华祭,我扑进她的怀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都一个小时了,给你们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就想着去你店里看看。”华祭把我拉起来,拍打了下我身上的灰尘,“结果怎么就在半路上遇见你了?你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安生!安生!” 安好和刘不愁从前面的大路也跑了过来。 我掐腰喘着粗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华祭解释。 “刚刚街上起雾了,我喝多了就迷路了。”我挠挠头发思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华祭皱着眉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给刘不愁使了个眼色,他立马配合我把华祭好说歹说送回了店里。 其实从华祭店里到我店里走路最慢只需要20分钟,可刚刚我们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走到,是鬼打墙不假,但应该不是刘不愁说的黑路神。 而是那个装扮成我的模样的女鬼。 “什么?”刘不愁惊的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女鬼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我瘪嘴点了点头。 刘不愁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 “干嘛?”我抬眼看着他,这小子准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直接用手捏起了我的脸。 ‘啪——’我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揉着腮帮子说道:“我要是女鬼第一个就吃了你。” 刘不愁不屑的‘切’了一声,又转身躺到了沙发上。 “好哥,有能幻化成别人模样的鬼怪吗?”我不解,接着反问安好。 安好思绪翻涌,目视前方淡淡道:“如果是一模一样的话,那恐怕只有一个东西能做到。” “你是说影子?”刘不愁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安好,“人的影子。” 安好点点头:“人一共有九条影子,传说影子跟主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可以幻化成世间万物,在人心思不宁的时候会脱离主人身体,成为一个单独的‘人’。” 我咧着嘴表示真的不理解:“我的影子脱离了我的身体?” “可是影子不属于灵魂也不属于鬼怪,白雾里的腐臭味不像是她带来的。”刘不愁也接着反驳,“影子也能让人鬼打墙?” 安好摇摇头没说话。 连安好都不确定的事情,我们肯定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那不如早点洗洗睡算了。 我擦着头发从房间走了出来,准备关掉二楼走廊的灯。 “好……好哥。” 我揉了揉眼,发现安好正站在他房间门口看着我。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那个影子呢。”我朝他走了过去,继续擦着头发,“都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我洗澡的声音吵到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安好一把抱住了我。 安好的下颌抵在我的肩膀上,瘙的我的脖子直痒。我像是被揉进了一具温热的臂膀中,在他的怀抱里我显得格外娇小。 心乱如麻。 “安生……对不起。”安好抬起一只手覆到我的脖子上,语气间满是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有。”我抬起手轻拍了拍他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好哥,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只鬼。” 安好抱的我更紧了,像是怕我受到一丝丝的伤害:“等明天,我就用却邪剑斩尽那条街道上的鬼怪,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 chapter 30 影 (四) “好哥大清早不做饭,拿着剑出门干嘛去了?”刘不愁趴在沙发上反问我,“早饭怎么办啊?” 哈欠还没打完我直接愣在了原地,合着安好昨晚说的是真的,希望那条街上的鬼不会碰到带着却邪剑的安好。 “好哥。” 安好大包小包拿着早饭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还要带着剑买早饭?”刘不愁接过安好手中的早饭,放在了餐桌上,“买个早饭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我去把昨晚街道上的鬼给清理了一遍。”安好每次都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他面无表情的把剑收了起来坐到了餐桌旁,“既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鬼在作祟,那就都杀了吧。” 刘不愁的喉结动了一下,对安好竖起个大拇指:“硬!好哥就是硬,杀完鬼还顺便买早餐,绝对顾家好男人。” “对了。”我挑挑眉轻笑了一声,又看了眼手机一拍桌子,“我下午跟华祭约了去玉人山上开的古城逛一逛,里面又多了几家古玩店,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这次你俩一起看店。” 玉人山的历史悠久,包括上面的道观,半山腰平坦的地方还有一座村落式的古城。其实在古代那就是个集市,只不过现在靠着古城的噱头做起了旅游业,不过听说里面新开了几家古玩店。 本来就没去过那地方的我,这下正好约着华祭一起去了。 “大小姐。” 我朝着远处的华祭挥了挥手,她笑着朝我奔了过来。 “要不是因为今天店里那个人跟我一个劲的杀价,我还能早点出来。”华祭瘪瘪嘴,继续跟我吐槽今天店里的事情,“你说就是个清瓷,砍价砍得我都得倒贴才行。” 我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随即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事,今天逛不完我们可以明天继续逛,反正以后的时间长着呢。” 华祭笑着看看我,接着又一把抱住了我。 “干什么?怎么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还是死死的抱着我不放手,“是不是那清瓷赔钱了?我跟你说一开始做生意就是这样。” 华祭抬起头朝我神秘一笑,右手在我的脖子后面一摸,手里多出来了跟玉簪子:“魔术。送你的。” 我拿过簪子差点笑弯了腰:“行啊你,清水底的高冰种,下血本了,爱你爱你。” “我这可是跟着网上学了半天呢。”华祭又搂住我,“是不是很神奇。” “学了半天就学了这个啊。” “很厉害的好不好啊。” 太阳在我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缓缓落下,阳光如碎金般洒满了整座玉人山。 而我俩站在古城门口看着紧锁的大门,面面相觑。 “哎呀,没事。”我用胳膊碰了碰她,“我们明天再来。” “明天……明天就没时间了。” “那我们后天再来。”我歪头看向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后天没时间的话就大后天,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华祭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良久,她才开口回答我:“好吧,那我们改天再来。” “这里面有你很着急要的东西吗?”我一边跟她下山一边好奇的反问,“我看你好像很着急的想进去。” “在里面,我有一个故人。”华祭摇摇头笑了笑,“是个做古着旗袍店的,我让她给我预留了条旗袍,可能今天我没去成,她就会卖给别人。”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事,既然你喜欢,明天我替你跑一趟,把旗袍买下来送给你。” 华祭笑着应了声好,恢复成之前的轻松模样。 山林间杂草丛生,天色很快就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的青山连绵不绝,山里安静得出奇,我俩走路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最开始我俩还有一句没一句话的聊着天,可时间一久累的连嘴都张不开了,只能听见裤腿与树枝的摩擦声。 可最奇怪的是已经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感觉到一丝的山风。玉人山本就是一座雪山,按理来说温度应该比普通的山更低,本来特地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俩,早就汗流浃背了,心说今晚上回去我可要泡个澡。 好在这一路的下坡都不算大,就是山路两旁连个路灯都没有,只能靠着我俩手机的手电筒照路,就是也不知道手机的电能不能撑到我俩下山。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忽然一阵阴风吹了过来,身旁的华祭打了个冷战。 “安生,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吗?” ------------ chapter 31 影(五)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没人再继续发问,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回答。 躺在浴缸中,我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貌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最近紧张的生活状态让我有些精神敏感。一切都显得好不真实,可又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我跟伊娜正常生活的轨道。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在浴缸中躺着着实被吓了一跳,立马问到:“谁?” 门外那人犹豫了几秒:“刘一二。” 我有点没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裹好浴袍:“等一下。” 换好睡衣打开了房间门,小叔正站在门外用手扶着门框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事吗,小叔?” 我把头往前探了探看着小叔低着的头。然而小叔却突然抬头,清澈的眸子对上了我的的眼睛,眉宇间写满了他不该有的无助和孤独。潮湿的头发看得出来他也刚洗完澡,一股舒服的沐浴露的味道直往我鼻腔里钻。 他清了清嗓子:“聊聊?”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小叔进来后,一把拉开了我梳妆台旁边的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看着他白衬衫上的水渍出了神,突然觉得熟悉。 “聊聊我?”他拨弄了两下眼前的湿发,言语间似乎没有注入感情,平淡如死水,“如果没记错,我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我看着小叔:“是长生吗?” 小叔摇了摇头,一字一顿:“是折磨。” “长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折磨,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我才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小叔顿了顿继续说,“时间开始对我不在起作用,我去医院检查又全部正常。为了这个事情我查了整整快二十年,可是一直查不出来原因。” 我想开口安慰小叔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叔接着抬头笑着看向我,“你没法懂我的绝望。” 我明白小叔言语间不愿说出来的本意,起身给小叔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我确实没法做到跟你感同身受。” 话音未落小叔却绷不住那根弦,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的认知中小叔可不会是这样脆弱的人。慌乱间我上前拍打着小叔的背,拿着纸巾擦着他脸上的泪珠,以至于我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安慰人的谎话。 “别这样小叔。”我蹲下身子抱着小叔的肩膀,言语间也夹杂着哭腔喋喋不休,“以后我们陪着你行不行,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小叔抬起头来看着我,泪珠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滑落。我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珠,四目相对。 “我不需要陪伴。”小叔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因为没人能永远的陪在我身边,你懂眼睁睁着看着自己亲人离开自己的那种痛苦吗?” 小叔吸了吸鼻子淡然地说道:“不过还好我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我一时语塞,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说实话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小叔的绝望,其实也是不敢想象。活的时间太久的代价太大,是得耐得住寂寞,不仅仅是人情世故还有悲欢离合,看淡一切才能无欲无求。 小叔拿着杯子呆呆地看着里面的水,我看着他孤寂的身影喃喃道:“看见你的时候总是能想起一个朋友。” 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景深呼吸:“可惜已经没机会介绍你俩认识了。” 我伸手附上冰凉的窗户,泪水冲出了我的眼眶滑过了脸颊:“小叔,你说死亡恐怖吗?那些鬼怪不去投胎是不是因为生前还有遗憾?” 小叔冷冰冰的反问我:“哪有那么多遗憾?” 小叔喝着水没再跟我搭话,我转身冲着他笑着说:“小叔,你现在既然选择留下来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想我们能够理解你。” 小叔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谢谢你的毒鸡汤。”接着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看着小叔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安全感和信任感,不仅仅是因为小叔像他。更多的是他那种骨子里透着的常人没有的冷静沉着,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才换来的。 总有一段喧嚣的时光,在某个时间节点选择消失,然后被遗忘再记起,最后悲伤会在每一次。我用手揉了揉额头,拿起床头柜里放的安吃了两粒,终于顺利的睡着了。 “沈怡。沈怡。” 门口伊娜一边用力的敲我房间的门一边拼命的喊我。 我踉跄的在床上爬起来,疲惫的伸手打开了门。伊娜靠在门上差点撞到我身上,身后还站着小叔。 “怎么?”我刚刚想开口问。 伊娜脸上带着‘生气’两个字就立马打断了我,开始教育我:“是不是又吃安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吃了吗?天天浑浑噩噩的,越来越不正常。” 我摆了摆手惺忪着眼睛费劲的看着伊娜说:“我只是想睡个觉。” 伊娜还想反驳我,我继续反问她:“你俩这么着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奥,对了。”伊娜着急的看着我继续说,“齐琛从我这订了点货,你联系一下咱那边的供货商,现在店里没货了,咱得再进点货。”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我转身去找手机,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转头看着伊娜问到,“齐琛要货?要什么货?” “一些纸钱什么的。”伊娜看着我解释道,“齐琛说他家那个世典酒店最近老是无端生出一些是非,邪门的很。找人看了看,说要烧点纸钱啥的冲一冲。” 我把乱糟糟的头发拢在耳后,坐在床上思考了片刻接着抬眼看向小叔:“小叔你要不然帮帮忙,正好是你的工作范畴啊。” 小叔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了句:“加钱 。” “捉鬼小分队?”伊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叔,兴奋的又说道,“那我去给齐琛回个电话,一会见各位。” “幼稚。”小叔看着伊娜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紧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手表对着我说,“十点楼下集合。别老是吃安,对脑子不好。” 没等我开口说话小叔就转身离开了,心说生活可真是越来越脱离正轨了。反正就帮齐琛这一次,谁让平时吃人家的嘴短呢。不过小叔这本领倒是有处施展了,也算是让伊娜开开眼。 我敲了敲伊娜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到时间了吗?”伊娜一边扎头发一边问我。 “嗯,十点。”我坐在了她床上看着她,“昨天晚上小叔跟我聊了很多,我觉得咱俩……” “行,都听你的。”还没等我说完伊娜就打断我接着说,“昨天我也想了很多,不应该纠结那么多,怎么说小叔也帮了咱们大忙。” 我没再说话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皮筋递给了她。 朋友一场,伊娜从来没有反驳过我半句话。不是因为她宠我,而是因为她信我,我也信她。 小叔在楼下的躺椅上躺着,我俩刚刚下来,他就站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三分了。” 我赶紧应了声:“来了,来了。” ------------ chapter 32 影(六)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暖暖的,一路上有说有笑,虽然小叔不太搭理我俩,但是嘴角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种关系很和谐,看着小叔放轻松的样子我感到十分欣慰。不禁还是想起来小叔昨晚的那一番话,想来想去鼻子竟然有点酸,伸手拿起墨镜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小叔抬手把我头顶上的遮阳板拉了下来,我转头看向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可小叔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哎,小叔。”伊娜在后座上往前探了探头,看着小叔问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啊。” 小叔知道伊娜开始好奇他了,于是整了整衣服闭上了眼开始装睡。 我连忙笑着对伊娜说:“小叔可厉害了,这次让你开开眼。” 伊娜并没有看见小叔在闭着眼装睡,于是伸手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继续说:“小叔会捉鬼吗?” 小叔微微皱了下眉,拉开了伊娜拽住的衣角清了清嗓子:“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伊娜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刘爷就是刘爷。”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伊娜的表情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小叔盯着我足足得有二十秒从嘴里憋出来一句“年轻就是有活力”。 伊娜从后排补刀道:“你看起来也挺年轻的。”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别说伊娜这语出惊人的毛病跟小叔还挺配的,一人一句都能去说相声了。 小叔干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突然严肃的说:“一会到那你俩都得听我的,跟在我身后就行。” 我点了点头,伊娜也在后排位子上应了一声“没问题,小叔。” 世典酒店大气的装潢中依旧残存着历史的痕迹,小叔站在大厅环视四周。 大堂经理看见我们后赶忙走了过来:“齐老板已经恭候各位多时了,请各位移步随我来。” 小叔微微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大堂经理,我俩也默默的跟在小叔身后。这小叔的一举一动可真有点老派的意思,果真年龄在那摆着呢。 “金”,我看着包间门口的名字,心说这齐琛可从来没安排我们来这么壕的包间。 倒是小叔带着我们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齐琛就坐在屏风后的小雅间里。没想到这大包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雅间,包间里的黄金雕刻物琳琅满目,虽说有些俗气但并无伤大雅,典型的有钱人的审美。 齐琛身上还是带着独有的公子哥气质,温文尔雅。 “各位请坐。”齐琛招呼我们坐下,“招呼不周,见谅。” “琛哥。”伊娜向齐琛介绍小叔,“这是沈怡的小叔——刘一二,针对你们店里这方面的情况,他可是专家。” 齐琛起身尊敬的跟小叔握了握手说:“刘爷您好。” 齐琛一开口我就惊了一下,这小子一定是把刘一二的底细都查了个清楚才肯开口叫刘爷的,不然就凭我对齐琛的了解,这小子绝对不可能开口就称别人为爷。 我偷瞄了一眼小叔,果真小叔立马变了脸色。心说这下完蛋了就小叔的脾气性格,随时可能拍屁股走人啊,这齐琛想要干啥。 “看来齐先生对我蛮了解的。”小叔板着一张脸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人说话直,你也见谅。” 齐琛立马解释道:“刘爷,原谅我冒昧。上次本店内工作人员跟我说跟小娜一起来的还有您,我也是出于怕她俩……” “无妨。”小叔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把你们店的情况给我说一说吧,毕竟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齐琛推了推眼镜,伸手冲着身边站着的服务生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见服务生全都走后,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世典酒店也算是个百年老店了,今年我接手就想重新规划一下酒店整体结构。把酒店一种空着的四楼和五楼全部发展为客房,可就在前两天客房刚刚试营业就出了乱子,多次遭到顾客投诉说房间闹鬼,我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于是就立马停止了客房营业。” 小叔反问“之前四楼五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杂物间。”齐琛抿了一口茶继续说,“也算是我家酒店的库房,平时也会堆一些杂物。” “家里的长辈在给你接手酒店时没有叮嘱过你什么吗?”小叔继续问道,“比如风水?” 齐琛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讲给我,因为家父在在今年年初得疾病去世的,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我。母亲是 ------------ chapter 33影(七) 晚风吹透了我的衬衫推着我向前走,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草丛中正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觑觎着准备随时袭击我们,我犹豫了再三还是迟迟不敢上前。 “给你。”小叔从后备箱翻找出了一把伞,递给了我,“拿着它。” 我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心说这又没有下雨给我一把伞干什么啊?也不能拿这个来防身吧:“这是干什么的?” 小叔一把关上了后备箱:“一会告诉你,走吧。” 我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那把伞,这伞真的跟普通的伞没有什么区别啊。小叔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大步走进了仓库。空旷的仓库安静的出奇,只有我跟小叔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但是就在我俩踏进仓库的那一瞬间吹过了一阵阴风,树叶被风吹得更响了,就像有千万只怪物在哀嚎。 仓库内还是陈列着那些东西,只是蜡烛熄灭了,依旧没人来收那堆纸扎物。我们上前查看了一下蜡烛熄灭的痕迹,这蜡烛应该是被外面的风吹灭的,还剩下一小截没有烧干净。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张遗像上,记忆中的一角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了过去。 我指着那张遗像激动的说到:“是他,我梦里的就是他,伊娜的脸变成了他,邰磊的父亲。” 小叔拿起了遗照仔细地看了看,突然一皱眉:“不好,今天应该是他的头七。” “头七?”我皱着眉反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那么多了。”小叔拉着我就向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得抓紧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多了,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有可能救不了你闺蜜了。” 我一脸懵的任由小叔拉着我走,就在我们刚刚要到门口时一阵阴风将仓库的铁门关上了。小叔奋力跑向前拼命的推也推不开门,他喘着粗气,用力的锤了铁门一下,我也用尽全力想要推开,可别说推开门了就连动都不动一下。 “别推了,没有用的。”小叔靠着门坐了下来拿出了手机,“没信号。” 我靠着小叔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抹着眼泪,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小叔看向我,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他的头七。人死后,如无骨可附,则成孤魂野鬼。” 我还是一脸懵的看着小叔,小叔继续说:“意思是人死后魂魄是附在骨头上的,可如果没有了骨头或者变成了骨灰,都是会成为孤魂野鬼的。而如果在他头七这一天不把他送回阴间的话,他会彻底留在人间变成孤魂野鬼,严重者还会害人,寻找替身。” “所以,在头七这一天会有个习俗,会烧给已逝者一个类似梯子的东西,名叫天梯。”小叔站了起来,“这样就可以把逝者安全的送到阴间去投胎转世了,但是现在很明显这老家伙不想让咱们把他送走,他想找你闺蜜当替身。虽然现在他本体不在这,但是灵堂那块聚集了大量的黑气,很显然他生前也是死的非常不甘心,应该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要不然就是含冤而死。” 我也站起来仔细的盯着灵堂,心说哪有什么黑气啊,这人真神了:“黑气?” “打开你的伞试试。” “伞?” “对。”小叔看向我手中的伞,“老人常说屋内打伞不长个子,其实并不是,那只是为了吓唬小孩子的。它真正的原因是,屋内打伞能见鬼。” 我心头一震,心说那我是打开还是不打开啊,这见鬼也不是闹着玩的啊。犹豫再三身边的小叔也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没事,就是一团黑气而已。” 我清咳了两声,连忙解释到:“我……我不是害怕。” 我小心翼翼的眯着眼睛缓慢的打开了伞,看向灵堂,果真有一团黑气笼罩在上空,但仅仅只是一团黑气并没有别的鬼怪。我看向身旁的小叔结结巴巴的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些……吗?” 小叔点点头:“但是并不是能看到所有的,因为只有磁场较大的魂魄才可以影响人们的视网膜,虽然平常人看不见,但是我可以。看这团黑气的浓厚程度,死者生前怨气应该很大。” 我合上了伞:“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们现在应该给死者烧去一个天梯,这样他就会回到阴间。”小叔看着那团黑气继续说,“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门也被黑气封死了,也没有信号,得给我个时间容我想个办法。” “天梯。”我把目光落在了那堆纸扎物上,随即又抬头看着小叔,“纸糊的行不行?” 小叔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想法,笑着说:“你这小脑袋倒是还有点用处啊。” 我轻声“哼”了一声,走向那堆纸扎物,说干就干。干了这么久的纸扎店还不会折个梯子嘛,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虽然不太美观,但并不影响它的实用性。小叔拿着天梯走到灵堂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刚刚准备点燃,仓库的门就“哐当”一声被风吹开了,外面瞬间狂风大作,树叶被吹的在空中乱舞,扬起了一阵阵尘土。 我踱步跑了过去想要为小叔挡风,可他却淡定自若的轻声说了句“没事”,随即纸糊的天梯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风也在渐渐减小,直到天梯烧完,也恢复了正常。我顾不得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里就像是吸进去了两斤粉尘。 小叔一把把我拉起来,指了指身后的灵堂:“黑气不见了,没事了,你闺蜜应该安全了。” 我撑起身边的雨伞,再次看向灵堂那团黑气果真消失了:“结束了?” 小叔点点头,疲惫的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直起身子微笑着向遗像挥了挥手:“我拿的可是防风打火机,祝你一路走好。” 突然黑色幽默的小叔让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身上的酸痛感瞬间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手机在口袋里不断震动震得我腿直发麻,拿起手机一看,是伊娜的妈妈打来的说伊娜在医院已经醒过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小叔拽着我的胳膊带我上了车,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泪眼婆娑的浑身颤抖个不停,我把脸背对着小叔,这该死的生理反应让我真的很丢人。 小叔看着我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还害怕吗?” “我,我这不是,我不害怕。”我连忙解释道,可一张口说话都打颤,“我只是正常,正常生理反应。” 小叔嗤笑道:“我明白。但在这个世界上,人可比你刚刚看见的那些东西可怕多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着这个坐在驾驶位的小叔,一瞬间感觉他还挺帅的,尤其是刚刚点打火机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在我心头解开,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了,只要伊娜安安全全的醒来了,我就不想再追究别的事情了。 车窗外路灯亮了起来,我眯起眼睛,路灯就像一个个流星划过我的身边,小的时候经常这样麻痹自己把路灯当作流星来许愿。现在长大了,我就更加学会了如何麻痹自己。 5 清晨的阳光透过了窗帘照射在眼皮上呈现出一片安全的暖橙色,我趴在伊娜的床边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了,赶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两点钟了,没想到在医院陪床我也能睡着。 眼皮严重的肿胀感让我有点不太舒服,看着躺在床上还在轻轻打着鼻鼾的伊娜出了神,甚至有点想伸手去试试她的鼻息,昨天晚上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让我真的有些辨别不出真假。我伸了个懒腰回过神来,开门走出了病房。 “哎呀,我去。” 我看着坐在楼道椅子上的小叔被吓了一跳,但立马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努力的掩饰着刚刚的尴尬:“你没回去吗?” 小叔看着我摇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就我跟小叔认识的这一天里,他这表情管理可真是控制的如火纯青,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我也真的很想向他请教一下,他是如何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呢,昨天那么紧急的时刻也是带着微笑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害怕。 我清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不是让你们都回去嘛,没吃饭呢吧,我要去给伊娜买早饭,一起吧。” 小叔点点头站了起来没说话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是我看出来他也很疲倦,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吃了起来。 “小叔。”我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昨晚为什么没走啊?” “不放心你俩。” “那小叔。”我继续问,“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小叔一言不发地喝着他面前的那碗粥。 我清咳了两声带着笑意:“小叔,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邰磊他父亲的头七的?” 小叔抬起头来足足盯了我几十秒,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我会看面相”,随即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 “从人的面相上可以看得出来的生与死祸与福,还有家人的生死。”小叔缓慢的抬起头来冷笑着问到,“刚刚帮你看了下面相,要不要我帮你解读一下你的生死啊?免费的。” 我满脸写着拒绝:“别了别了,叔。生死自有命数,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 小叔用筷子在盘子里戳了一下:“那就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知道了,叔。” 吃完饭小叔就跟我说他先回去了,我拿着给伊娜打包的饭就独自一人向病房走去。心说这小叔也是够有意思的,大清早的蹭了我一顿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过这看面相还能知道人的生死祸福,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要么说中国玄学这么多人去研究呢,这小叔也够厉害的,文化涉及面可谓是相当广泛啊。 “什么?这么刺激吗?” 刚刚听完我讲的昨晚上的故事伊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连忙扶住她皱着眉说:“你慢点行不行啊。” “哎呀,我早没事了。”伊娜不怀好意的冲着我笑着说,“你那小叔帅不帅啊?多大了啊?有女朋友了吗?我咋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小叔呢。” “等你回去见了他,你自己问。”我看着伊娜一副花痴样撇了撇嘴角,“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叔,我还好奇呢。” 伊娜慢慢的靠在了我身边:“这次先欠你一顿火锅,谢了。” 我轻声哼了一声,把脸靠在她头上:“大姐,你没事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俩赶在中午之前办了出院手续,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的东西,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休息的休息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之前。伊娜一路上都在抱怨着为什么住个院还拿来了这么多东西,我看着她拿着暖水壶吃力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伊娜把所有的袋子都倒腾到了右手上,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生气的指着我:“你再笑你拿着。” 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更加想笑了:“还有几步路就到了,这东西可都是你老母亲对你的爱啊,你为啥不直接放到你妈办公室去?” 伊娜“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继续向前走:“谁愿意去她办公室,我宁可自己提回来。” 我看向铺子的大门,一脸懵的回头看着伊娜说:“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让我妈锁好了铺子的门啊。” 伊娜看着远处大敞四开的店门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喊着跑了过去:“招贼了。” 我想叫住伊娜,心说这伊娜的脾气还是这么的急,谁会偷一家纸扎店啊,而且货不都让邰磊买走了嘛店里又没有现金,现在店里只有一些桌椅板凳了。 “啊——” ------------ chapter 34 人鱼传说(一)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有些提神醒脑的功能,在胃里来回翻涌引起一阵阵轻微的胃痛。我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出了神,忍不住把手附在玻璃上,冷冰冰的触感很快从指尖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沈怡,快醒醒了,我们准备出门了。” 伊娜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我立马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好,等我一下。” 随意扎了一个丸子头洗了把脸我就赶快下了楼,心说好不容易这次能让伊娜出点血,请小叔吃饭就相当于请我吃饭,这种事我可不能缺席。 伊娜把车钥匙扔给我:“自动挡的,你来开。” 我挑了一下眉毛,看出来了伊娜的小心思:“得,免费给你俩当司机了呗。” 伊娜双手合十趴在我耳边咬耳朵到:“帮帮忙嘛,让我跟你小叔坐后座上,我都一年没谈过恋爱了。” 我一脸疑惑小声问道:“我咋不知道你一年前还谈恋爱了?” 伊娜刚刚想跟我解释,身后的小叔就突然咳嗽了一声:“还去不去了?不去我就自己出去吃了。” “去去去,车就在门口。”伊娜笑着指了指门外,又拍了拍我的背转头低声对我说,“回头再说。” 我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摆弄着手机,突然听到伊娜坐在后座上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叔,我佯装淡定的憋着笑:“咱们出发啦。” 看向后视镜伊娜被气的铁青的脸,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伊娜瞬间换了表情,微笑着反问我:“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啊?” “没啥没啥。”我看着后视镜里伊娜的脸摆了摆手,“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笑话。哎呀,太好笑了,简直要笑死我了。” 没想到下一秒小叔转脸看向我问到:“什么笑话?讲来听听啊。” 我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后座上突然传来了伊娜犹如洪水般的笑声,一边笑还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开车呢。”我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一会给你俩讲,这好久都没开车了,得集中注意力。” 伊娜坐在后座上一直笑个不停,我用余光瞥见小叔也扬起了嘴角,拍了一下方向盘翻了个白眼,心说为了吃顿饭我沈怡忍了。 一下车我就看见“世典饭店”这四个大字,立马明白了伊娜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这饭店是她发小齐琛的家族产业,前几年的时候就经常带着我来蹭饭吃,不过这饭菜的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这价格有点不太理想。 “这是我发小家开的饭店,传承到他这一代也得几百年了。”伊娜一边带路一边做解说,“虽然我平时不太去这种饭店吃饭,但是这里的菜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小叔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旁,我压低声音悄悄地在小叔耳边说到:“这里的菜真的挺好吃的,伊娜之前经常带我来蹭饭。” 小叔露出笑意的看着我,伊娜回过头来看见我俩窃窃私语立马说:“拒绝搞小团体。” 一位前台礼仪小姐看见了我们问到:“小姐,请问你们预约了哪个包间?” 伊娜大手一挥:“没预约。”说完就继续向里走。 “小姐,我们这边不接待散客。”礼仪小姐再次拦下了我们,“小姐,您现在可以预约下周的时间,但是我们不接待临时散客。” 伊娜明显有些不耐烦,我立马拦住了她上前跟礼仪小姐说:“小如呢?之前那个前台姐姐。” 礼仪小姐赶紧说:“她最近休假去了。” “奥奥,这样啊。”我拍了拍伊娜的肩膀拿起手机拨通了齐琛的手机聊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礼仪小姐示意她接电话。 礼仪小姐拿起手机说了几句话后瞬间变了脸色,又把手机还给了我:“小姐,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齐老板的朋友,齐老板特地为你们准备了特色包间和饭菜,这边请。” 伊娜微笑着看到她:“没事,不怪你,之前都是小茹招待我们。” 礼仪小姐礼貌的道歉后就离开了。 我环视四周,一进门右手边就是一面古董墙,各种各样我看不出朝代叫不出名字的古董被照在玻璃罩里面,两侧还各摆放了一排实木的桌椅。古色古香的装潢真让人心旷神怡,到处透露着金钱的味道。 正前方摆着一块屏风,屏风后是一张能坐20多个人大圆桌,最让我惊呆的是屏风后居然把墙体往后扩了一圈,里面种满了竹子,最下方的地板砖上还安装了干冰烟雾,坐下来仿佛自己就在竹林仙境一般。心说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饭为什么这么贵了,但是之前伊娜带我来吃的时候也没到过这么豪气的包间啊。 伊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问到:“咋样?” 我点点头:“不错。” 小叔坐在了我身旁一言不发地喝着水,我随手拿起来桌子上的菜单,突然间瞪大了眼睛看向伊娜:“一盘土豆丝需要二百九十九?黑店啊,这不符合市场销售价格标准吧。” 伊娜却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请姐姐你看看这里面的装潢,哪里对不起这二百九十九了,不加那一块钱我都觉得是优惠了。” “也是。”我自言自语的点点头,“都黑了一百多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对了,小叔。”伊娜边吃菜边看向小叔,“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附身,而不是沈怡被附身?难道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沈怡的八字硬吗?” 小叔摇了摇头:“忘记跟你们说了,小娜你把你在仓库录的那段视频删掉。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逝者的照片、灵堂、墓地,都不要拍照,这都是对逝者的大不敬行为,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被附身的。” 伊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啦。对了,小叔你真名叫什么啊?我俩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小叔把嘴里的饭咽下了去,抬头看着我俩:“常生。” “常生。”伊娜笑嘻嘻的看向小叔,“这名字好特别啊。” 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小叔笑着说:“我也认识一个叫常生的,在老家我们村里一个算命的,好像还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我妈说我小时候被吓到的时候都是去找这个人,可灵了。” 小叔十分淡然的夹着菜:“那就是我。” 伊娜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去:“什么?” “您可别逗我了,叫您一声小叔,你还真以为你比我们大多少岁啊。”我没在意边开玩笑边吃饭,“就您这顶着一张二十六七脸,谁信啊。怎么说我们村那个也得六十多了吧,那是可我爷爷辈的人。” 小叔依旧低着头吃饭,言语间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那个人就是我。” 伊娜被惊得结结巴巴,“你不会变老?” 小叔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吸了吸鼻子:“秘密。” ------------ chapter 35 人鱼传说(二) “小叔。”我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昨晚为什么没走啊?” “不放心你俩。” “那小叔。”我继续问,“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小叔一言不发地喝着他面前的那碗粥。 我清咳了两声带着笑意:“小叔,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邰磊他父亲的头七的?” 小叔抬起头来足足盯了我几十秒,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我会看面相”,随即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 “从人的面相上可以看得出来的生与死祸与福,还有家人的生死。”小叔缓慢的抬起头来冷笑着问到,“刚刚帮你看了下面相,要不要我帮你解读一下你的生死啊?免费的。” 我满脸写着拒绝:“别了别了,叔。生死自有命数,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 小叔用筷子在盘子里戳了一下:“那就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知道了,叔。” 吃完饭小叔就跟我说他先回去了,我拿着给伊娜打包的饭就独自一人向病房走去。心说这小叔也是够有意思的,大清早的蹭了我一顿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过这看面相还能知道人的生死祸福,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要么说中国玄学这么多人去研究呢,这小叔也够厉害的,文化涉及面可谓是相当广泛啊。 “什么?这么刺激吗?” 刚刚听完我讲的昨晚上的故事伊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连忙扶住她皱着眉说:“你慢点行不行啊。” “哎呀,我早没事了。”伊娜不怀好意的冲着我笑着说,“你那小叔帅不帅啊?多大了啊?有女朋友了吗?我咋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小叔呢。” “等你回去见了他,你自己问。”我看着伊娜一副花痴样撇了撇嘴角,“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叔,我还好奇呢。” 伊娜慢慢的靠在了我身边:“这次先欠你一顿火锅,谢了。” 我轻声哼了一声,把脸靠在她头上:“大姐,你没事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俩赶在中午之前办了出院手续,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的东西,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休息的休息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之前。伊娜一路上都在抱怨着为什么住个院还拿来了这么多东西,我看着她拿着暖水壶吃力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伊娜把所有的袋子都倒腾到了右手上,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生气的指着我:“你再笑你拿着。” 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更加想笑了:“还有几步路就到了,这东西可都是你老母亲对你的爱啊,你为啥不直接放到你妈办公室去?” 伊娜“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继续向前走:“谁愿意去她办公室,我宁可自己提回来。” 我看向铺子的大门,一脸懵的回头看着伊娜说:“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让我妈锁好了铺子的门啊。” 伊娜看着远处大敞四开的店门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喊着跑了过去:“招贼了。” 我想叫住伊娜,心说这伊娜的脾气还是这么的急,谁会偷一家纸扎店啊,而且货不都让邰磊买走了嘛店里又没有现金,现在店里只有一些桌椅板凳了。 “啊——” 伊娜的尖叫声从店里传来,我加紧了脚下的步伐赶快跑了过去,心说不会真的被偷了吧,这年头的贼连桌椅板凳都不放过嘛。 刚刚到店门口我就看见了坐在躺椅上的小叔和站在一旁语无伦次的伊娜,我松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示意伊娜这是我小叔。 “小叔。”我看着半躺在躺椅上的小叔,“小叔,您这还有什么安排吗?” 小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我俩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两个人的妈妈商量了一下,她们一致认为要我留在店里帮你俩。” “什么?” “其实我也是不愿意留下来的,可是你们两位的妈妈给出了高额的工资。”小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向香炉旁,“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俩干这种买卖,难免会碰上一些常人无法解决的麻烦,我在这也起码能保证你俩的人身安全。” 我皱着眉气不打一处来:“大可不必,小叔。我俩要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叔你的帮忙,自然会给你打电话的,当然也会给你合适价位的费用的,所以请回吧。”伊娜在我身边一副花痴样的拉了拉我衣角,我皱着眉看着她摇了摇头。 “这事由不得你俩,除非你俩把这店给关了。”小叔拿着个杯子递给了伊娜,“喝了它,你才彻底好了。工资已经到账了,拿人钱我就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yes。”伊娜喝完用手比了个“耶”开心的看向小叔:“就让小叔留下来吧,保护咱们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这次多亏了小叔啊,不是吗?沈怡。” 我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地微笑着看着小叔,接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楼上,心说这伊娜一看见帅哥就失去抵抗力这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合着这小叔的工资不是花的我们的钱。 伊娜看我转身离开问到:“怎么了?沈怡。” 我在楼梯上大声没好气的喊道:“补觉。” “那我晚上请小叔吃饭,你来不来啊?” 我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心里一凉心说这么多年了伊娜也没主动说过要请我吃饭,果然重色轻友,不过有便宜不占纯属傻瓜:“提前叫醒我。” ------------ chapter 36 连理枝(三) 距离华祭离开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每当夜幕降临我还总能时不时的梦见她。在梦里依旧恍如昨日,她陪我玩陪我闹。 梦醒后,已是物是人非,悲伤也总在每个想起你的时刻如影随形。 我曾问过安好,你到底去了哪里?灵魂消失是不是代表着彻底消失?安好跟我说他也不知道,就那一刻,我好想变成灵魂扑在他的却邪剑上,我想见你,我想跟你道个歉。 “刚刚路过西街,我看见之前华祭租的店又来了个新租客。”刘不愁路过我身边顺手拿下了盖在我脸上的扇子,扇着扇子坐在了沙发上,“这大夏天的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一道刺眼的太阳光瞬间涌了上来。 我伸手挡住阳光,眼珠子在暖橙色的眼皮下转了几下:“华祭的东西是不是还在那个店里?” 刘不愁不耐烦的扇着扇子点点头:“估计她那些东西被房东当成破烂扔了吧。” 我拍了下躺椅的扶手,心说那可不行,华祭的东西我必须帮她收好,再者说那店里还有好几个我送给她开店的古董呢。 “刘不愁你陪我走一趟。” 中午的太阳果真最为毒辣,这一路走来刘不愁手里的扇子就没有停下来。 “你看。”刘不愁停下脚步,把手中的扇子‘刷’的一声收了起来,指着远处店面的招牌,“常生斋。” 看着店里进进出出的搬家师傅,我把手盘在胸前忍不住感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刘不愁耸耸肩,‘刷’的一声又打开了扇子,踱步朝前走了过去。 “师傅,跟您打听个事。”我也走上前,拦下一个搬家师傅,“这是不是搬来新租客了?之前的租客是我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搬家师傅怕麻烦连连摆手指着店内告诉我,新租客就在里面让我直接跟她聊。 “你们是谁?” “您好,我们是……” 我笑着转过头去,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映入我眼中,那只手扒在门框上,十分显眼。 而那只手的拥有者却是一个女人。 她的样子十分奇怪,上身穿着件黑白蕾丝斗篷,在斗篷之下还穿着件纯黑刺绣旗袍,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正站在屋内直勾勾的看着我俩。 “我们是在你之前,这里租客的朋友。”我立马收回脸上僵硬的笑容,搓搓手接着解释道,“她当初有事走的匆忙,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我们来帮她收拾下东西。” 女人思量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侧过身子冷言道:“进来吧。” 这么有性格的女孩子还真头回遇到,活脱脱一哥特少女啊。 “大物件儿都在房东那里,你们打电话找他要就行了。”女人没看我俩不紧不慢的绕道吧台后,漫不经心的修剪起桌子上摆着的绿植,“还有几个小物件,我给搬到里屋的库房了,你们自己拿吧。” 刘不愁礼貌的应了一句好,径直走进库房中搬东西去了。 “谢谢您了。我叫安生,在前街开古玩店的,有空可以去我那玩。”我半倚在吧台上,跟女人搭着话,“你这是打算开个茶馆?” “我叫裴合欢。”女人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心思好像都放在了桌子上的盆栽里,“一楼是茶馆,二楼供着香火。” 我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点点头,看着她穿着的斗篷不免好奇:“裴小姐的这件斗篷是古董来的吧,这种外国古着我还真没倒腾过,方便问您当初买下它的价格吗?” “维多利亚时期的重工刺绣。”裴合欢微微抬头目视前方,像是在回忆这件斗篷,“至于价格,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用胳膊拄着吧台,下意识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真是没想到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给看扁了,心说那是你没看见你姐姐我在听风楼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一百万那只是我平时的零花。 记住,永远不要瞧不起一个在宜丁市穿着T恤洞洞鞋开古董店的老板。 “别剪了。”我拍打了下裴合欢修剪盆栽时落在我手上的叶子,抬眼的刹那也被桌子上的盆栽吸引到了,“这是——连理枝,相思树啊。” 盆栽中有两棵独立的小体榕树,但它俩在空中的枝干却又长在了一起。古人把这种现象比作连理枝,代表爱人之间的相思之情。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刘不愁收拾完东西也凑了过来,同样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盆栽。 裴合欢轻笑一声,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两棵树的连接之处。 看着断开的连理枝,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裴小姐是不喜欢这连理枝?”刘不愁挑挑眉,反问她,“这种小体梧桐本就罕见,变作连理枝就更为稀有,不喜欢的话也能卖出个好价格。” 裴合欢轻蔑的勾起嘴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药粉抹在断掉的树枝接口处,又把断掉的树枝对在一起,说来也是奇怪,这药粉竟真的把断掉的树枝又重新粘在了一起。 “这个药粉可以让它和好如初,变得跟之前一模一样。”裴合欢擦了擦手,抬头看着我道,“东西都收拾完了吧。” ------------ chapter 37 连理枝(四)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伊娜也背对着我坐在我的床边。我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可嗓子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肩头,伊娜忽然间直起了身子握住了我的手,一股寒意刺激着我的手掌,麻痹了我整个胳膊让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拼命想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伊娜瞬间回头,那是一张面色铁青还流着血泪的鬼脸,具体说那是一张男人的鬼脸,而且这张脸竟然还有一点点熟悉感。 “啊——” 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我的衣服,额头上也附着一层汗水。与刚刚梦境唯一相同的就是我现在真的躺在床上呢,我猛地在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泪眼婆娑的环视着四周,而身上强烈的酸痛感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给我递了一杯水:“你醒了啊。” “你……咳咳……”我惊恐的指着男人问到,可嗓子里却沙哑的要命,“你是……咳咳……” 可还没等男人开口说话,我妈就也走了进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安慰着说到:“这是你的小叔,昨天我跟你视频你不接,打电话也不回,给伊娜打她也不接,我以为你俩出意外了,我就赶过来了,才发现了你俩昏在了车里。” 我妈说着说着还哭了出来:“你都不知道,还好后座的车窗开着,要不然你俩早就憋死了。我当时就赶快把你俩送医院了,你俩一直高烧不退但是身体检查都很正常,我就觉得你俩肯定是平时干这种买卖中邪了,我就把你小叔给叫了过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现在先别说话,你刚刚醒。”那男人把水放在了我手里,“喝点水,恢复的会快一点。” 我喝了口水,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伊……咳咳……伊娜?” “她还在医院。”男人在香炉面前弄着什么,突然转身又递给了我一杯东西,“喝了它,你就好了。不用担心她,我会把你俩都治好的,你休息一会,等一会我要问你点东西。” 我接了过来,看着男人平淡的眸子一口喝了下去,苦涩很快在我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谢谢小叔。” 我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整理着我的思绪,全然无视了我妈还坐在我身边跟我喋喋不休昨晚的事情。更多的疑问围绕着我,为什么从那个仓库回来后伊娜的声音就变成了一个男人?那个仓库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接货?那个灵堂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伊娜现在在医院怎么样啊,我甚至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但毫无疑问的是,昨晚我跟伊娜撞邪了。 “李姐,您先出去一下,沈宁也基本没问题了,我得问她点事情。”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妈刚刚走出房间,现在房间里只剩我跟我小叔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小叔,年纪应该也不大,但是我怎么记忆中没有这么个小叔啊,扎着一个辫子身材修长,虽然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说话做事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跟我讲讲吧。”小叔坐在我床头看着我,“昨晚的事。” 我把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反复回忆了好几次生怕自己落下什么细节。 “邰磊?”小叔反问到,“D市光大集团的老板吗? 我愣了一下,心说怪不得这家伙这么有钱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是很清楚你们就敢这么信任他?”小叔就像教育孩子一样的看着我,“不怕被他骗吗?” “他当时定金都给我们了。”我话音刚落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在床上慌里慌张的翻找着手机,“哦,我的天,还好尾款给我补上了,要不然这趟可真就太不值了。” “看来还真不是骗你们的。”小叔嗤笑了一声,“那就是你们自己招惹上的人家,既然邰铭的电话打不通,看来我得去一趟那个仓库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去。” 小叔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给你半个小时洗个澡换好衣服。”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如果不是小叔这么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狼狈样。站在镜子面前,蓬头垢面这样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我一点也不觉得过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人是我。脸上的泪痕在脸颊上一道一道的遗留了下来,眼线晕花了我整个眼眶,眼圈红红的,感觉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我加速的收拾好了自己,打开门看了一眼站在桌子旁边的小叔:“走吧。” 小叔点了点头,又安慰了我妈几句:“李姐,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没事的,妈。”我抱了一下妈妈,“你就在这等着我,我不可能不管伊娜,我很快就回来。” 我妈难得点了点头,由我来做决定,可能也是小叔陪在我身边,她才放心我的。小叔开着车,我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小叔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昨晚上那张鬼脸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很害怕但是又不能退缩。 小叔或许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的说到:“我有点害怕。” 小叔面无表情的打着方向盘:“怕?” “我现在一闭上眼就会出现昨晚上那张鬼脸。”我一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怕伊娜出事,我还答应她,干完这一单我就跟她一起去云南旅游呢,所以我必须要她安安全全的……” 小叔甚至没有看向我,带着浅浅的微笑:“小小的人还挺重感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落。 小叔停好了车转头看着我:“别怕,擦一下眼泪,我们已经到了。” 我点点头,小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屹立在路边的第三仓库,它就像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在等着我们一样,它好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股寒瞬间窜上我的心头。 ------------ chapter 38 连理枝(五) 我戴上墨镜,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带着刘不愁离开了常生斋。 “刘不愁,平心而论。” 眼见离古董铺子越来越近,我还是没忍住跟刘不愁当街吐槽了起来。 “我难道看起来真的很穷吗?” 我特地站定身子,用带着翡翠镯子的右手掏出T恤里的翡翠项链。 “你要是穷,那这条商业街可就没富人了。”看在刘不愁这么捧场的份上,刚刚吃的瘪立马咽下去了一大半。 “那小丫头话里话外说我买不起她身上那件斗篷。”我指了指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再次强调,“我这个都够买她一百件了!” “不过那个叫裴合欢的确实蛮奇怪的。”刘不愁话锋一转,语速慢下来边思考边继续说,“你发现没有,她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包了起来,就连她的手上都戴着幅皮手套。今天外面37度,我保证她早就汗流浃背的了。” 刘不愁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刚刚一直站在吧台跟裴合欢聊天却也没发现她热出来汗,而且她的店里没开空调也没开风扇,来回搬东西的师傅们热的汗如雨下,她跟我们好似不是一个季节的人。 安好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刚进店的我俩说道:“端菜,吃饭。” “得勒。”刘不愁几个大跨步就跑到了厨房里,紧接着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 饭菜刚被端上桌,电视里的晚间新闻也立马开始了。据我这几个月观察,这是安好的习惯,年纪轻轻的行为举止却像个老干部。 “现紧急插播一条重大新闻,于上周8月21日上午十时,被称为我国最大的博物馆,柏桥博物馆丢失一件藏品,此物为19世纪欧洲贵族的重工蕾丝斗篷,下图为它的外观图。目前盗窃者仍未抓获,现征集现场目击者。” 电视机里放出来的图片引得我一愣。 “这不是那合欢穿的斗篷吗?”刘不愁咧嘴一笑,指着电视跟安好继续说,“今儿华祭店的新租客身上就穿着这件斗篷,连花纹都一样,这下没跑儿了。” 安好不解反问道:“这种天气她穿斗篷?” “好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刘不愁接着补充道,“她那斗篷下面还穿着件过脚腕的黑旗袍,手上带着皮手套,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欧洲贵族的服饰在西方一般都是特殊定制的,这件古董斗篷也绝对不会有第二件,难道裴合欢就是新闻里所说的盗窃者? 我有些犹豫但也点了点头:“她叫裴合欢,是华祭店面的新租客,她身上的斗篷确实是柏桥博物馆丢失的藏品。” “合着暗黑系哥特少女还是个梁上君子。”刘不愁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眼底含着一股玩味,“她的本事倒也不小,敢偷国家第一的博物馆。” “她是怎么躲开博物馆的安保措施的?”我疑惑不解,靠着胳膊挠了挠后颈,“我觉得她不像是小偷,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倒卖给她的。” 安好的眼底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显然也在思考我俩口中的所说的裴合欢,但又很快回过神来:“不关我们的事,就不要管。”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夜晚的凉风是从玉人山上带下来的,室外的天然空调让人心旷神怡。 我把摇椅搬到店门口,刚准备享受这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刘不愁却刷着牙凑了上来。 “年轻人,晚上不能躺在室外。”刘不愁嘴里含着牙膏泡沫,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要是不小心被哪路神仙给看上了,就会把你给带走。” 我打了个哈欠反问身旁的安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安好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根迟迟没有点燃的烟,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怕的。”我自是不以为然,伸了个懒腰一脸骄傲的朝刘不愁自嘲,“我小时候还被祭祀给酆都大帝过呢,冥王都没收我。” 刘不愁嘴里的牙膏泡沫让他说不出话来,不过但看嘴型像是在说‘你牛逼’这三个字,边说还边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店里的钟摆猛然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瞧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心说也确实该洗漱睡觉了。 “好哥,别忘了锁门,我先上去了。” 安好又是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也进了屋。 我站在镜子面前哼着歌洗着脸,心里不免还在想今天白天遇见的裴合欢。 虽说她的外貌衣着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但也不能跟江洋大盗扯上关系。可8月21号是上周四要是按照时间来看,说她是携赃物潜逃来到宜丁市也说得通。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法准确判断这件事,所以还是听安好的吧,不关自己的事不要管。 “哐——哗——” 正当我想的出神,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和东西砸落的声音,我定身听了几秒,想都没想立马下了楼。 “怎么了?” 我扶着楼梯扶手刚走到半截,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瞋目结舌。 博古架被摔成两截连着上面的古玩一起凌乱的散落在地上,玻璃展示柜也被砸碎了好几个,其中唯独少了之前的春秋古琴。 刘不愁赤裸着上身瘫倒在地,他虚弱的喘着粗气伸着手朝门口方向爬去,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嘟囔着什么。 与此同时,安好闻声也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立马抱住刘不愁把耳朵贴在他的嘴上。 “古琴被偷了。”我迈过地上的碎玻璃走到展示柜前,又急切地询问刘不愁,“是谁偷的?” 刘不愁动了动他惨白的嘴唇,安好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说偷琴的是常生斋的裴合欢。” ------------ chapter 39 连理枝(六)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暖暖的,一路上有说有笑,虽然小叔不太搭理我俩,但是嘴角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种关系很和谐,看着小叔放轻松的样子我感到十分欣慰。不禁还是想起来小叔昨晚的那一番话,想来想去鼻子竟然有点酸,伸手拿起墨镜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小叔抬手把我头顶上的遮阳板拉了下来,我转头看向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可小叔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哎,小叔。”伊娜在后座上往前探了探头,看着小叔问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啊。” 小叔知道伊娜开始好奇他了,于是整了整衣服闭上了眼开始装睡。 我连忙笑着对伊娜说:“小叔可厉害了,这次让你开开眼。” 伊娜并没有看见小叔在闭着眼装睡,于是伸手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继续说:“小叔会捉鬼吗?” 小叔微微皱了下眉,拉开了伊娜拽住的衣角清了清嗓子:“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伊娜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刘爷就是刘爷。”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伊娜的表情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小叔盯着我足足得有二十秒从嘴里憋出来一句“年轻就是有活力”。 伊娜从后排补刀道:“你看起来也挺年轻的。”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别说伊娜这语出惊人的毛病跟小叔还挺配的,一人一句都能去说相声了。 小叔干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突然严肃的说:“一会到那你俩都得听我的,跟在我身后就行。” 我点了点头,伊娜也在后排位子上应了一声“没问题,小叔。” 世典酒店大气的装潢中依旧残存着历史的痕迹,小叔站在大厅环视四周。 大堂经理看见我们后赶忙走了过来:“齐老板已经恭候各位多时了,请各位移步随我来。” 小叔微微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大堂经理,我俩也默默的跟在小叔身后。这小叔的一举一动可真有点老派的意思,果真年龄在那摆着呢。 “金”,我看着包间门口的名字,心说这齐琛可从来没安排我们来这么壕的包间。 倒是小叔带着我们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齐琛就坐在屏风后的小雅间里。没想到这大包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雅间,包间里的黄金雕刻物琳琅满目,虽说有些俗气但并无伤大雅,典型的有钱人的审美。 齐琛身上还是带着独有的公子哥气质,温文尔雅。 “各位请坐。”齐琛招呼我们坐下,“招呼不周,见谅。” “琛哥。”伊娜向齐琛介绍小叔,“这是沈怡的小叔——刘一二,针对你们店里这方面的情况,他可是专家。” 齐琛起身尊敬的跟小叔握了握手说:“刘爷您好。” 齐琛一开口我就惊了一下,这小子一定是把刘一二的底细都查了个清楚才肯开口叫刘爷的,不然就凭我对齐琛的了解,这小子绝对不可能开口就称别人为爷。 我偷瞄了一眼小叔,果真小叔立马变了脸色。心说这下完蛋了就小叔的脾气性格,随时可能拍屁股走人啊,这齐琛想要干啥。 “看来齐先生对我蛮了解的。”小叔板着一张脸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人说话直,你也见谅。” 齐琛立马解释道:“刘爷,原谅我冒昧。上次本店内工作人员跟我说跟小娜一起来的还有您,我也是出于怕她俩……” “无妨。”小叔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把你们店的情况给我说一说吧,毕竟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齐琛推了推眼镜,伸手冲着身边站着的服务生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见服务生全都走后,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世典酒店也算是个百年老店了,今年我接手就想重新规划一下酒店整体结构。把酒店一种空着的四楼和五楼全部发展为客房,可就在前两天客房刚刚试营业就出了乱子,多次遭到顾客投诉说房间闹鬼,我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于是就立马停止了客房营业。” 小叔反问“之前四楼五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杂物间。”齐琛抿了一口茶继续说,“也算是我家酒店的库房,平时也会堆一些杂物。” “家里的长辈在给你接手酒店时没有叮嘱过你什么吗?”小叔继续问道,“比如风水?” 齐琛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讲给我,因为家父在在今年年初得疾病去世的,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我。母亲是不插手我们家的家族产业的,所以她也不知情。” ------------ chapter 40 连理枝(七) 2000年大暑天气,汗如雨下,屋檐上迎着太阳的瓦砾和龟裂的土地,这是村子内夏天独有的标志。大姨跟二姨留在了老家的老房子里,她俩坐在客厅看着供桌上面摆着的姥姥的遗照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两天刚刚给姥姥办完丧事,老人家是得病走的,这样一来老房子的四合院可就没人了,昔日的欢声笑语和老一辈的人也都到那边去团聚去了。由于村里连着下了两天大雨,实在没法通车,无奈大姨和二姨还得在这空无一人的四合院里再住上一晚。到了夜里冷清清的,不夸张的说就连地上掉一根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半夜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觉,就连平日里胆子贼大的二姨都睡不着觉。 “睡了吗?妹妹。” “没呢,咋睡得着?” “陪我去公园上个厕所吧。” “行,正好外面凉快。” 凌晨两点左右两人说走就走,老房子的卫生环境显然很差了,俩人就连上厕所都是去公共卫生间。权当遛弯了,虽然谁也不说但是俩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无非就是想离开那间空无一人阴森森的四合院。 远远望去公共卫生间的门被掩上了,灯也关上了,门把手上好像还上了一把锁。就在俩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眼尖的二姨发现门上的锁好像只是挂在了上面并没有真的锁上。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二姨坐在公园广场的石墩子上,大姨走了进去。这村子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冷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二姨叹了口气心里想起了姥姥的一些陈年往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言语间也流露着悲伤。 “这大晚上就是凉快啊。妹妹你不去上个厕所?还挺干净的。” 大姨从公共卫生间走了出来,招呼自己妹妹也去上个厕所,二姨摇着头连连拒绝。 “行,回去吧,跟你在一块我也没那么害怕了。” “那是咱妈,有什么好怕的啊,咱妈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啊。” “唉,谁说不是啊。对了,妹妹你刚刚在外面咳嗽的声音可真像咱妈的咳嗽声啊。” 二姨一愣,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大姨。 “什么?你听见我咳嗽了?” “这就咱俩人,当然能听到,可像咱妈的咳嗽声了,简直一模一样。” “昂,对。咱是妈生的,能不像嘛,回去吧,回去睡一会。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 两人赶一大清早,总算是坐上了长途车,看着远去的村子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不知道下次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离别时的悲伤远不及回忆想起时的热烈,风吹动着树叶,撩拨着人们的心,夏天终究会过去,但是也还会再来,这大概就是轮回吧。 “姐,昨天那咳嗽声不是我的。” 大姨一懵,满脸疑惑的看向二姨。 “我说昨天晚上陪你上厕所的时候,你说听见我的咳嗽声了,我当时没咳嗽。” “啊?” “我当时怕你害怕才没有告诉你。”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路上没有再说些什么话了。 人生犹如一场奇妙的旅行,你不清楚来路也不清楚去路,你能做到的就是活好当下,为生者而活亦是为死者而活。因为有太多需要你去探索的秘密,有太多需要你来揭开的真相,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意义。 ------------ chapter 40 连理枝(七) “不可能。”我立马否定道,“应该是还没没来人,反正他说了把货放在这就行,管他有没有人呢。钱到账咱俩就啥也不用管了,钱如果不到账,看我怎么找这个邰磊算账。” “行,那我记录一下。”伊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冲着仓库里面录了一段视频,边录还边自言自语到,“邰老板,我们根据你的指使来到你仓库了,这是所有的货物了,都给你放在这了哈,你这仓库可没有来收货的,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货给你放这了,钱可以给我们到账了,合作愉快哈。” 我看着伊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一看就是老手了啊。” “你懂个屁。”伊娜回头白了我一眼,“我这叫留一手。” 我听完直接笑出了声,心说编瞎话你可真是第一名。 直到送走了两位货车师傅,我俩才离开。我开着车,还没从刚刚的仓库回过神来,可转头一看没想到伊娜在副驾驶上都睡着了。太多疑问在我的脑子里翻涌,为什么仓库里没有人收货呢?怎么会有人把灵堂布置在仓库里?这个邰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其实他只要钱到账了,这些疑问就算烂在了我脑子里也无所谓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我们也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的。 我解开安全带,轻轻拍了拍副驾驶的伊娜说到:“醒醒,别睡了,到了,你帮我拿一下后座上的卫生纸。” “拿什么?” 伊娜突然转头,阴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向我,声音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看着伊娜。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伊娜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伊娜却把头又向我探了探,还是那种嘶哑的男人的声音:“拿什么?” 我吓的叫不出声音来身体剧烈颤抖着,突然没有了意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3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伊娜也背对着我坐在我的床边。我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可嗓子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肩头,伊娜忽然间直起了身子握住了我的手,一股寒意刺激着我的手掌,麻痹了我整个胳膊让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拼命想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伊娜瞬间回头,那是一张面色铁青还流着血泪的鬼脸,具体说那是一张男人的鬼脸,而且这张脸竟然还有一点点熟悉感。 “啊——” 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我的衣服,额头上也附着一层汗水。与刚刚梦境唯一相同的就是我现在真的躺在床上呢,我猛地在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泪眼婆娑的环视着四周,而身上强烈的酸痛感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给我递了一杯水:“你醒了啊。” “你……咳咳……”我惊恐的指着男人问到,可嗓子里却沙哑的要命,“你是……咳咳……” 可还没等男人开口说话,我妈就也走了进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安慰着说到:“这是你的小叔,昨天我跟你视频你不接,打电话也不回,给伊娜打她也不接,我以为你俩出意外了,我就赶过来了,才发现了你俩昏在了车里。” 我妈说着说着还哭了出来:“你都不知道,还好后座的车窗开着,要不然你俩早就憋死了。我当时就赶快把你俩送医院了,你俩一直高烧不退但是身体检查都很正常,我就觉得你俩肯定是平时干这种买卖中邪了,我就把你小叔给叫了过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现在先别说话,你刚刚醒。”那男人把水放在了我手里,“喝点水,恢复的会快一点。” 我喝了口水,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伊……咳咳……伊娜?” “她还在医院。”男人在香炉面前弄着什么,突然转身又递给了我一杯东西,“喝了它,你就好了。不用担心她,我会把你俩都治好的,你休息一会,等一会我要问你点东西。” 我接了过来,看着男人平淡的眸子一口喝了下去,苦涩很快在我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谢谢小叔。” 我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整理着我的思绪,全然无视了我妈还坐在我身边跟我喋喋不休昨晚的事情。更多的疑问围绕着我,为什么从那个仓库回来后伊娜的声音就变成了一个男人?那个仓库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接货?那个灵堂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伊娜现在在医院怎么样啊,我甚至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但毫无疑问的是,昨晚我跟伊娜撞邪了。 “李姐,您先出去一下,沈宁也基本没问题了,我得问她点事情。”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妈刚刚走出房间,现在房间里只剩我跟我小叔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小叔,年纪应该也不大,但是我怎么记忆中没有这么个小叔啊,扎着一个辫子身材修长,虽然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说话做事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跟我讲讲吧。”小叔坐在我床头看着我,“昨晚的事。” 我把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反复回忆了好几次生怕自己落下什么细节。 “邰磊?”小叔反问到,“D市光大集团的老板吗? 我愣了一下,心说怪不得这家伙这么有钱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是很清楚你们就敢这么信任他?”小叔就像教育孩子一样的看着我,“不怕被他骗吗?” “他当时定金都给我们了。”我话音刚落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在床上慌里慌张的翻找着手机,“哦,我的天,还好尾款给我补上了,要不然这趟可真就太不值了。” “看来还真不是骗你们的。”小叔嗤笑了一声,“那就是你们自己招惹上的人家,既然邰铭的电话打不通,看来我得去一趟那个仓库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去。” ------------ chapter 42 1 我也站起来仔细的盯着灵堂,心说哪有什么黑气啊,这人真神了:“黑气?” “打开你的伞试试。” “伞?” “对。”小叔看向我手中的伞,“老人常说屋内打伞不长个子,其实并不是,那只是为了吓唬小孩子的。它真正的原因是,屋内打伞能见鬼。” 我心头一震,心说那我是打开还是不打开啊,这见鬼也不是闹着玩的啊。犹豫再三身边的小叔也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没事,就是一团黑气而已。” 我清咳了两声,连忙解释到:“我……我不是害怕。” 我小心翼翼的眯着眼睛缓慢的打开了伞,看向灵堂,果真有一团黑气笼罩在上空,但仅仅只是一团黑气并没有别的鬼怪。我看向身旁的小叔结结巴巴的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些……吗?” 小叔点点头:“但是并不是能看到所有的,因为只有磁场较大的魂魄才可以影响人们的视网膜,虽然平常人看不见,但是我可以。看这团黑气的浓厚程度,死者生前怨气应该很大。” 我合上了伞:“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们现在应该给死者烧去一个天梯,这样他就会回到阴间。”小叔看着那团黑气继续说,“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门也被黑气封死了,也没有信号,得给我个时间容我想个办法。” “天梯。”我把目光落在了那堆纸扎物上,随即又抬头看着小叔,“纸糊的行不行?” 小叔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想法,笑着说:“你这小脑袋倒是还有点用处啊。” 我轻声“哼”了一声,走向那堆纸扎物,说干就干。干了这么久的纸扎店还不会折个梯子嘛,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虽然不太美观,但并不影响它的实用性。小叔拿着天梯走到灵堂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刚刚准备点燃,仓库的门就“哐当”一声被风吹开了,外面瞬间狂风大作,树叶被吹的在空中乱舞,扬起了一阵阵尘土。 我踱步跑了过去想要为小叔挡风,可他却淡定自若的轻声说了句“没事”,随即纸糊的天梯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风也在渐渐减小,直到天梯烧完,也恢复了正常。我顾不得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里就像是吸进去了两斤粉尘。 小叔一把把我拉起来,指了指身后的灵堂:“黑气不见了,没事了,你闺蜜应该安全了。” 我撑起身边的雨伞,再次看向灵堂那团黑气果真消失了:“结束了?” 小叔点点头,疲惫的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直起身子微笑着向遗像挥了挥手:“我拿的可是防风打火机,祝你一路走好。” 突然黑色幽默的小叔让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身上的酸痛感瞬间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手机在口袋里不断震动震得我腿直发麻,拿起手机一看,是伊娜的妈妈打来的说伊娜在医院已经醒过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小叔拽着我的胳膊带我上了车,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泪眼婆娑的浑身颤抖个不停,我把脸背对着小叔,这该死的生理反应让我真的很丢人。 小叔看着我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还害怕吗?” “我,我这不是,我不害怕。”我连忙解释道,可一张口说话都打颤,“我只是正常,正常生理反应。” 小叔嗤笑道:“我明白。但在这个世界上,人可比你刚刚看见的那些东西可怕多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着这个坐在驾驶位的小叔,一瞬间感觉他还挺帅的,尤其是刚刚点打火机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在我心头解开,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了,只要伊娜安安全全的醒来了,我就不想再追究别的事情了。 车窗外路灯亮了起来,我眯起眼睛,路灯就像一个个流星划过我的身边,小的时候经常这样麻痹自己把路灯当作流星来许愿。现在长大了,我就更加学会了如何麻痹自己。 清晨的阳光透过了窗帘照射在眼皮上呈现出一片安全的暖橙色,我趴在伊娜的床边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了,赶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两点钟了,没想到在医院陪床我也能睡着。 ------------ chapter 43 眼皮严重的肿胀感让我有点不太舒服,看着躺在床上还在轻轻打着鼻鼾的伊娜出了神,甚至有点想伸手去试试她的鼻息,昨天晚上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让我真的有些辨别不出真假。我伸了个懒腰回过神来,开门走出了病房。 “哎呀,我去。” 我看着坐在楼道椅子上的小叔被吓了一跳,但立马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努力的掩饰着刚刚的尴尬:“你没回去吗?” 小叔看着我摇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就我跟小叔认识的这一天里,他这表情管理可真是控制的如火纯青,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我也真的很想向他请教一下,他是如何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呢,昨天那么紧急的时刻也是带着微笑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害怕。 我清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不是让你们都回去嘛,没吃饭呢吧,我要去给伊娜买早饭,一起吧。” 小叔点点头站了起来没说话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是我看出来他也很疲倦,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吃了起来。 “小叔。”我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昨晚为什么没走啊?” “不放心你俩。” “那小叔。”我继续问,“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小叔一言不发地喝着他面前的那碗粥。 我清咳了两声带着笑意:“小叔,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邰磊他父亲的头七的?” 小叔抬起头来足足盯了我几十秒,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我会看面相”,随即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 “从人的面相上可以看得出来的生与死祸与福,还有家人的生死。”小叔缓慢的抬起头来冷笑着问到,“刚刚帮你看了下面相,要不要我帮你解读一下你的生死啊?免费的。” 我满脸写着拒绝:“别了别了,叔。生死自有命数,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 小叔用筷子在盘子里戳了一下:“那就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知道了,叔。” 吃完饭小叔就跟我说他先回去了,我拿着给伊娜打包的饭就独自一人向病房走去。心说这小叔也是够有意思的,大清早的蹭了我一顿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过这看面相还能知道人的生死祸福,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要么说中国玄学这么多人去研究呢,这小叔也够厉害的,文化涉及面可谓是相当广泛啊。 “什么?这么刺激吗?” 刚刚听完我讲的昨晚上的故事伊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连忙扶住她皱着眉说:“你慢点行不行啊。” “哎呀,我早没事了。”伊娜不怀好意的冲着我笑着说,“你那小叔帅不帅啊?多大了啊?有女朋友了吗?我咋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小叔呢。” “等你回去见了他,你自己问。”我看着伊娜一副花痴样撇了撇嘴角,“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叔,我还好奇呢。” 伊娜慢慢的靠在了我身边:“这次先欠你一顿火锅,谢了。” 我轻声哼了一声,把脸靠在她头上:“大姐,你没事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俩赶在中午之前办了出院手续,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的东西,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休息的休息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之前。伊娜一路上都在抱怨着为什么住个院还拿来了这么多东西,我看着她拿着暖水壶吃力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伊娜把所有的袋子都倒腾到了右手上,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生气的指着我:“你再笑你拿着。” 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更加想笑了:“还有几步路就到了,这东西可都是你老母亲对你的爱啊,你为啥不直接放到你妈办公室去?” 伊娜“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继续向前走:“谁愿意去她办公室,我宁可自己提回来。” 我看向铺子的大门,一脸懵的回头看着伊娜说:“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让我妈锁好了铺子的门啊。” 伊娜看着远处大敞四开的店门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喊着跑了过去:“招贼了。” 我想叫住伊娜,心说这伊娜的脾气还是这么的急,谁会偷一家纸扎店啊,而且货不都让邰磊买走了嘛店里又没有现金,现在店里只有一些桌椅板凳了。 “啊——” 伊娜的尖叫声从店里传来,我加紧了脚下的步伐赶快跑了过去,心说不会真的被偷了吧,这年头的贼连桌椅板凳都不放过嘛。 刚刚到店门口我就看见了坐在躺椅上的小叔和站在一旁语无伦次的伊娜,我松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示意伊娜这是我小叔。 “小叔。”我看着半躺在躺椅上的小叔,“小叔,您这还有什么安排吗?” 小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我俩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两个人的妈妈商量了一下,她们一致认为要我留在店里帮你俩。” “什么?” ------------ chapter 44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没人再继续发问,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回答。 躺在浴缸中,我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貌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最近紧张的生活状态让我有些精神敏感。一切都显得好不真实,可又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我跟伊娜正常生活的轨道。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在浴缸中躺着着实被吓了一跳,立马问到:“谁?” 门外那人犹豫了几秒:“刘一二。” 我有点没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裹好浴袍:“等一下。” 换好睡衣打开了房间门,小叔正站在门外用手扶着门框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事吗,小叔?” 我把头往前探了探看着小叔低着的头。然而小叔却突然抬头,清澈的眸子对上了我的的眼睛,眉宇间写满了他不该有的无助和孤独。潮湿的头发看得出来他也刚洗完澡,一股舒服的沐浴露的味道直往我鼻腔里钻。 他清了清嗓子:“聊聊?”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小叔进来后,一把拉开了我梳妆台旁边的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看着他白衬衫上的水渍出了神,突然觉得熟悉。 “聊聊我?”他拨弄了两下眼前的湿发,言语间似乎没有注入感情,平淡如死水,“如果没记错,我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我看着小叔:“是长生吗?” 小叔摇了摇头,一字一顿:“是折磨。” “长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折磨,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我才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小叔顿了顿继续说,“时间开始对我不在起作用,我去医院检查又全部正常。为了这个事情我查了整整快二十年,可是一直查不出来原因。” 我想开口安慰小叔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叔接着抬头笑着看向我,“你没法懂我的绝望。” 我明白小叔言语间不愿说出来的本意,起身给小叔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我确实没法做到跟你感同身受。” 话音未落小叔却绷不住那根弦,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的认知中小叔可不会是这样脆弱的人。慌乱间我上前拍打着小叔的背,拿着纸巾擦着他脸上的泪珠,以至于我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安慰人的谎话。 “别这样小叔。”我蹲下身子抱着小叔的肩膀,言语间也夹杂着哭腔喋喋不休,“以后我们陪着你行不行,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小叔抬起头来看着我,泪珠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滑落。我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珠,四目相对。 “我不需要陪伴。”小叔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因为没人能永远的陪在我身边,你懂眼睁睁着看着自己亲人离开自己的那种痛苦吗?” 小叔吸了吸鼻子淡然地说道:“不过还好我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我一时语塞,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说实话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小叔的绝望,其实也是不敢想象。活的时间太久的代价太大,是得耐得住寂寞,不仅仅是人情世故还有悲欢离合,看淡一切才能无欲无求。 小叔拿着杯子呆呆地看着里面的水,我看着他孤寂的身影喃喃道:“看见你的时候总是能想起一个朋友。” 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景深呼吸:“可惜已经没机会介绍你俩认识了。” 我伸手附上冰凉的窗户,泪水冲出了我的眼眶滑过了脸颊:“小叔,你说死亡恐怖吗?那些鬼怪不去投胎是不是因为生前还有遗憾?” 小叔冷冰冰的反问我:“哪有那么多遗憾?” 小叔喝着水没再跟我搭话,我转身冲着他笑着说:“小叔,你现在既然选择留下来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想我们能够理解你。” 小叔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谢谢你的毒鸡汤。”接着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看着小叔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安全感和信任感,不仅仅是因为小叔像他。更多的是他那种骨子里透着的常人没有的冷静沉着,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才换来的。 总有一段喧嚣的时光,在某个时间节点选择消失,然后被遗忘再记起,最后悲伤会在每一次。我用手揉了揉额头,拿起床头柜里放的安吃了两粒,终于顺利的睡着了。 “沈怡。沈怡。” 门口伊娜一边用力的敲我房间的门一边拼命的喊我。 ------------ chapter 45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暖暖的,一路上有说有笑,虽然小叔不太搭理我俩,但是嘴角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种关系很和谐,看着小叔放轻松的样子我感到十分欣慰。不禁还是想起来小叔昨晚的那一番话,想来想去鼻子竟然有点酸,伸手拿起墨镜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小叔抬手把我头顶上的遮阳板拉了下来,我转头看向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可小叔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哎,小叔。”伊娜在后座上往前探了探头,看着小叔问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啊。” 小叔知道伊娜开始好奇他了,于是整了整衣服闭上了眼开始装睡。 我连忙笑着对伊娜说:“小叔可厉害了,这次让你开开眼。” 伊娜并没有看见小叔在闭着眼装睡,于是伸手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继续说:“小叔会捉鬼吗?” 小叔微微皱了下眉,拉开了伊娜拽住的衣角清了清嗓子:“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伊娜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刘爷就是刘爷。”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伊娜的表情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小叔盯着我足足得有二十秒从嘴里憋出来一句“年轻就是有活力”。 伊娜从后排补刀道:“你看起来也挺年轻的。”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别说伊娜这语出惊人的毛病跟小叔还挺配的,一人一句都能去说相声了。 小叔干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突然严肃的说:“一会到那你俩都得听我的,跟在我身后就行。” 我点了点头,伊娜也在后排位子上应了一声“没问题,小叔。” 世典酒店大气的装潢中依旧残存着历史的痕迹,小叔站在大厅环视四周。 大堂经理看见我们后赶忙走了过来:“齐老板已经恭候各位多时了,请各位移步随我来。” 小叔微微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大堂经理,我俩也默默的跟在小叔身后。这小叔的一举一动可真有点老派的意思,果真年龄在那摆着呢。 “金”,我看着包间门口的名字,心说这齐琛可从来没安排我们来这么壕的包间。 倒是小叔带着我们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齐琛就坐在屏风后的小雅间里。没想到这大包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雅间,包间里的黄金雕刻物琳琅满目,虽说有些俗气但并无伤大雅,典型的有钱人的审美。 齐琛身上还是带着独有的公子哥气质,温文尔雅。 “各位请坐。”齐琛招呼我们坐下,“招呼不周,见谅。” “琛哥。”伊娜向齐琛介绍小叔,“这是沈怡的小叔——刘一二,针对你们店里这方面的情况,他可是专家。” 齐琛起身尊敬的跟小叔握了握手说:“刘爷您好。” 齐琛一开口我就惊了一下,这小子一定是把刘一二的底细都查了个清楚才肯开口叫刘爷的,不然就凭我对齐琛的了解,这小子绝对不可能开口就称别人为爷。 我偷瞄了一眼小叔,果真小叔立马变了脸色。心说这下完蛋了就小叔的脾气性格,随时可能拍屁股走人啊,这齐琛想要干啥。 “看来齐先生对我蛮了解的。”小叔板着一张脸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人说话直,你也见谅。” 齐琛立马解释道:“刘爷,原谅我冒昧。上次本店内工作人员跟我说跟小娜一起来的还有您,我也是出于怕她俩……” “无妨。”小叔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把你们店的情况给我说一说吧,毕竟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齐琛推了推眼镜,伸手冲着身边站着的服务生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见服务生全都走后,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世典酒店也算是个百年老店了,今年我接手就想重新规划一下酒店整体结构。把酒店一种空着的四楼和五楼全部发展为客房,可就在前两天客房刚刚试营业就出了乱子,多次遭到顾客投诉说房间闹鬼,我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于是就立马停止了客房营业。” 小叔反问“之前四楼五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杂物间。”齐琛抿了一口茶继续说,“也算是我家酒店的库房,平时也会堆一些杂物。” “家里的长辈在给你接手酒店时没有叮嘱过你什么吗?”小叔继续问道,“比如风水?” 齐琛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讲给我,因为家父在在今年年初得疾病去世的,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我。母亲是 ------------ chapter 46 小叔摇了摇头,一字一顿:“是折磨。” “长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折磨,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我才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小叔顿了顿继续说,“时间开始对我不在起作用,我去医院检查又全部正常。为了这个事情我查了整整快二十年,可是一直查不出来原因。” 我想开口安慰小叔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叔接着抬头笑着看向我,“你没法懂我的绝望。” 我明白小叔言语间不愿说出来的本意,起身给小叔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我确实没法做到跟你感同身受。” 话音未落小叔却绷不住那根弦,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的认知中小叔可不会是这样脆弱的人。慌乱间我上前拍打着小叔的背,拿着纸巾擦着他脸上的泪珠,以至于我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安慰人的谎话。 “别这样小叔。”我蹲下身子抱着小叔的肩膀,言语间也夹杂着哭腔喋喋不休,“以后我们陪着你行不行,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小叔抬起头来看着我,泪珠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滑落。我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珠,四目相对。 “我不需要陪伴。”小叔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因为没人能永远的陪在我身边,你懂眼睁睁着看着自己亲人离开自己的那种痛苦吗?” 小叔吸了吸鼻子淡然地说道:“不过还好我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我一时语塞,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说实话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小叔的绝望,其实也是不敢想象。活的时间太久的代价太大,是得耐得住寂寞,不仅仅是人情世故还有悲欢离合,看淡一切才能无欲无求。 小叔拿着杯子呆呆地看着里面的水,我看着他孤寂的身影喃喃道:“看见你的时候总是能想起一个朋友。” 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景深呼吸:“可惜已经没机会介绍你俩认识了。” 我伸手附上冰凉的窗户,泪水冲出了我的眼眶滑过了脸颊:“小叔,你说死亡恐怖吗?那些鬼怪不去投胎是不是因为生前还有遗憾?” 小叔冷冰冰的反问我:“哪有那么多遗憾?” 小叔喝着水没再跟我搭话,我转身冲着他笑着说:“小叔,你现在既然选择留下来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想我们能够理解你。” 小叔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谢谢你的毒鸡汤。”接着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看着小叔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安全感和信任感,不仅仅是因为小叔像他。更多的是他那种骨子里透着的常人没有的冷静沉着,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才换来的。 总有一段喧嚣的时光,在某个时间节点选择消失,然后被遗忘再记起,最后悲伤会在每一次。我用手揉了揉额头,拿起床头柜里放的吃了两粒,终于顺利的睡着了。 “沈怡。沈怡。” 门口伊娜一边用力的敲我房间的门一边拼命的喊我。 我踉跄的在床上爬起来,疲惫的伸手打开了门。伊娜靠在门上差点撞到我身上,身后还站着小叔。 “怎么?”我刚刚想开口问。 伊娜脸上带着‘生气’两个字就立马打断了我,开始教育我:“是不是又吃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吃了吗?天天浑浑噩噩的,越来越不正常。” 我摆了摆手惺忪着眼睛费劲的看着伊娜说:“我只是想睡个觉。” 伊娜还想反驳我,我继续反问她:“你俩这么着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奥,对了。”伊娜着急的看着我继续说,“齐琛从我这订了点货,你联系一下咱那边的供货商,现在店里没了,咱得再进点货。”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我转身去找手机,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转头看着伊娜问到,“齐琛要货?要什么货?” “一些纸钱什么的。”伊娜看着我解释道,“齐琛说他家那个世典酒店最近老是无端生出一些是非,邪门的很。找人看了看,说要烧点纸钱啥的冲一冲。” 我把乱糟糟的头发拢在耳后,坐在床上思考了片刻接着抬眼看向小叔:“小叔你要不然帮帮忙,正好是你的工作范畴啊。” 小叔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了句:“加钱 。” “捉鬼小分队?”伊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叔,兴奋的又说道,“那我去给齐琛回个电话,一会见各位。” ------------ chapter 47 小叔一把把我拉起来,指了指身后的灵堂:“黑气不见了,没事了,你闺蜜应该安全了。” 我撑起身边的雨伞,再次看向灵堂那团黑气果真消失了:“结束了?” 小叔点点头,疲惫的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直起身子微笑着向遗像挥了挥手:“我拿的可是防风打火机,祝你一路走好。” 突然黑色幽默的小叔让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身上的酸痛感瞬间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手机在口袋里不断震动震得我腿直发麻,拿起手机一看,是伊娜的妈妈打来的说伊娜在医院已经醒过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小叔拽着我的胳膊带我上了车,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泪眼婆娑的浑身颤抖个不停,我把脸背对着小叔,这该死的生理反应让我真的很丢人。 小叔看着我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还害怕吗?” “我,我这不是,我不害怕。”我连忙解释道,可一张口说话都打颤,“我只是正常,正常生理反应。” 小叔嗤笑道:“我明白。但在这个世界上,人可比你刚刚看见的那些东西可怕多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着这个坐在驾驶位的小叔,一瞬间感觉他还挺帅的,尤其是刚刚点打火机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在我心头解开,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了,只要伊娜安安全全的醒来了,我就不想再追究别的事情了。 车窗外路灯亮了起来,我眯起眼睛,路灯就像一个个流星划过我的身边,小的时候经常这样麻痹自己把路灯当作流星来许愿。现在长大了,我就更加学会了如何麻痹自己。 5 清晨的阳光透过了窗帘照射在眼皮上呈现出一片安全的暖橙色,我趴在伊娜的床边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了,赶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两点钟了,没想到在医院陪床我也能睡着。 眼皮严重的肿胀感让我有点不太舒服,看着躺在床上还在轻轻打着鼻鼾的伊娜出了神,甚至有点想伸手去试试她的鼻息,昨天晚上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让我真的有些辨别不出真假。我伸了个懒腰回过神来,开门走出了病房。 “哎呀,我去。” 我看着坐在楼道椅子上的小叔被吓了一跳,但立马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努力的掩饰着刚刚的尴尬:“你没回去吗?” 小叔看着我摇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就我跟小叔认识的这一天里,他这表情管理可真是控制的如火纯青,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我也真的很想向他请教一下,他是如何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呢,昨天那么紧急的时刻也是带着微笑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害怕。 我清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不是让你们都回去嘛,没吃饭呢吧,我要去给伊娜买早饭,一起吧。” 小叔点点头站了起来没说话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是我看出来他也很疲倦,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吃了起来。 “小叔。”我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昨晚为什么没走啊?” “不放心你俩。” “那小叔。”我继续问,“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小叔一言不发地喝着他面前的那碗粥。 我清咳了两声带着笑意:“小叔,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邰磊他父亲的头七的?” 小叔抬起头来足足盯了我几十秒,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我会看面相”,随即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 “从人的面相上可以看得出来的生与死祸与福,还有家人的生死。”小叔缓慢的抬起头来冷笑着问到,“刚刚帮你看了下面相,要不要我帮你解读一下你的生死啊?免费的。” 我满脸写着拒绝:“别了别了,叔。生死自有命数,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 小叔用筷子在盘子里戳了一下:“那就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知道了,叔。” 吃完饭小叔就跟我说他先回去了,我拿着给伊娜打包的饭就独自一人向病房走去。心说这小叔也是够有意思的,大清早的蹭了我一顿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过这看面相还能知道人的生死祸福,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要么说中国玄学这么多人去研究呢,这小叔也够厉害的,文化涉及面可谓是相当广泛啊。 “什么?这么刺激吗?” 刚刚听完我讲的昨晚上的故事伊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连忙扶住她皱着眉说:“你慢点行不行啊。” ------------ chapter 48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搬进货的师傅惊呼了一声“哎哟,这吓我一跳”。 伊娜连忙跑过去说到:“不用害怕师傅,这是我俩一个朋友的父亲,老人家前两天刚刚过世。我朋友一会就来,你们搬完就走就行。” 我拿出手机打开那条短信,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那端很明显是个机器人:“您好,沈小姐,您把货物放在仓库内就好了,其余的不用您管了,剩下的钱会在24小时内给您打过去的,麻烦了。” 说完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一听就是早就设置好的电话录音,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伊娜叫了过来。 “咱俩一会卸完货就走,我刚刚打过电话了。”我贴在伊娜耳边说,“对方是电话录音,这地方太诡异了。” 伊娜点点头:“我刚刚看了一圈,这里除了咱们几个根本没有别人了,这不能是恶作剧吧?” “不可能。”我立马否定道,“应该是还没没来人,反正他说了把货放在这就行,管他有没有人呢。钱到账咱俩就啥也不用管了,钱如果不到账,看我怎么找这个邰磊算账。” “行,那我记录一下。”伊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冲着仓库里面录了一段视频,边录还边自言自语到,“邰老板,我们根据你的指使来到你仓库了,这是所有的货物了,都给你放在这了哈,你这仓库可没有来收货的,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货给你放这了,钱可以给我们到账了,合作愉快哈。” 我看着伊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一看就是老手了啊。” “你懂个屁。”伊娜回头白了我一眼,“我这叫留一手。” 我听完直接笑出了声,心说编瞎话你可真是第一名。 直到送走了两位货车师傅,我俩才离开。我开着车,还没从刚刚的仓库回过神来,可转头一看没想到伊娜在副驾驶上都睡着了。太多疑问在我的脑子里翻涌,为什么仓库里没有人收货呢?怎么会有人把灵堂布置在仓库里?这个邰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其实他只要钱到账了,这些疑问就算烂在了我脑子里也无所谓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我们也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的。 我解开安全带,轻轻拍了拍副驾驶的伊娜说到:“醒醒,别睡了,到了,你帮我拿一下后座上的卫生纸。” “拿什么?” 伊娜突然转头,阴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向我,声音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看着伊娜。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伊娜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伊娜却把头又向我探了探,还是那种嘶哑的男人的声音:“拿什么?” 我吓的叫不出声音来身体剧烈颤抖着,突然没有了意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3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伊娜也背对着我坐在我的床边。我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可嗓子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肩头,伊娜忽然间直起了身子握住了我的手,一股寒意刺激着我的手掌,麻痹了我整个胳膊让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拼命想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伊娜瞬间回头,那是一张面色铁青还流着血泪的鬼脸,具体说那是一张男人的鬼脸,而且这张脸竟然还有一点点熟悉感。 “啊——” 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我的衣服,额头上也附着一层汗水。与刚刚梦境唯一相同的就是我现在真的躺在床上呢,我猛地在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泪眼婆娑的环视着四周,而身上强烈的酸痛感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给我递了一杯水:“你醒了啊。” “你……咳咳……”我惊恐的指着男人问到,可嗓子里却沙哑的要命,“你是……咳咳……” 可还没等男人开口说话,我妈就也走了进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安慰着说到:“这是你的小叔,昨天我跟你视频你不接,打电话也不回,给伊娜打她也不接,我以为你俩出意外了,我就赶过来了,才发现了你俩昏在了车里。” 我妈说着说着还哭了出来:“你都不知道,还好后座的车窗开着,要不然你俩早就憋死了。我当时就赶快把你俩送医院了,你俩一直高烧不退但是身体检查都很正常,我就觉得你俩肯定是平时干这种买卖中邪了,我就把你小叔给叫了过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现在先别说话,你刚刚醒。”那男人把水放在了我手里,“喝点水,恢复的会快一点。” 我喝了口水,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伊……咳咳……伊娜?” “她还在医院。”男人在香炉面前弄着什么,突然转身又递给了我一杯东西,“喝了它,你就好了。不用担心她,我会把你俩都治好的,你休息一会,等一会我要问你点东西。” 我接了过来,看着男人平淡的眸子一口喝了下去,苦涩很快在我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谢谢小叔。” 我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整理着我的思绪,全然无视了我妈还坐在我身边跟我喋喋不休昨晚的事情。更多的疑问围绕着我,为什么从那个仓库回来后伊娜的声音就变成了一个男人?那个仓库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接货?那个灵堂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伊娜现在在医院怎么样啊,我甚至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但毫无疑问的是,昨晚我跟伊娜撞邪了。 “李姐,您先出去一下,沈宁也基本没问题了,我得问她点事情。”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妈刚刚走出房间,现在房间里只剩我跟我小叔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小叔,年纪应该也不大,但是我怎么记忆中没有这么个小叔啊,扎着一个辫子身材修长,虽然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说话做事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跟我讲讲吧。”小叔坐在我床头看着我,“昨晚的事。” 我把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反复回忆了好几次生怕自己落下什么细节。 “邰磊?”小叔反问到,“D市光大集团的老板吗? 我愣了一下,心说怪不得这家伙这么有钱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是很清楚你们就敢这么信任他?”小叔就像教育孩子一样的看着我,“不怕被他骗吗?” “他当时定金都给我们了。”我话音刚落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在床上慌里慌张的翻找着手机,“哦,我的天,还好尾款给我补上了,要不然这趟可真就太不值了。” “看来还真不是骗你们的。”小叔嗤笑了一声,“那就是你们自己招惹上的人家,既然邰铭的电话打不通,看来我得去一趟那个仓库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去。” 小叔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给你半个小时洗个澡换好衣服。”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如果不是小叔这么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狼狈样。站在镜子面前,蓬头垢面这样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我一点也不觉得过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人是我。脸上的泪痕在脸颊上一道一道的遗留了下来,眼线晕花了我整个眼眶,眼圈红红的,感觉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我加速的收拾好了自己,打开门看了一眼站在桌子旁边的小叔:“走吧。” 小叔点了点头,又安慰了我妈几句:“李姐,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没事的,妈。”我抱了一下妈妈,“你就在这等着我,我不可能不管伊娜,我很快就回来。” 我妈难得点了点头,由我来做决定,可能也是小叔陪在我身边,她才放心我的。小叔开着车,我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小叔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昨晚上那张鬼脸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很害怕但是又不能退缩。 小叔或许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的说到:“我有点害怕。” 小叔面无表情的打着方向盘:“怕?” “我现在一闭上眼就会出现昨晚上那张鬼脸。”我一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怕伊娜出事,我还答应她,干完这一单我就跟她一起去云南旅游呢,所以我必须要她安安全全的……” 小叔甚至没有看向我,带着浅浅的微笑:“小小的人还挺重感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落。 小叔停好了车转头看着我:“别怕,擦一下眼泪,我们已经到了。” 我点点头,小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屹立在路边的第三仓库,它就像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在等着我们一 ------------ chapter 49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有些提神醒脑的功能,在胃里来回翻涌引起一阵阵轻微的胃痛。我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出了神,忍不住把手附在玻璃上,冷冰冰的触感很快从指尖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沈怡,快醒醒了,我们准备出门了。” 伊娜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我立马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好,等我一下。” 随意扎了一个丸子头洗了把脸我就赶快下了楼,心说好不容易这次能让伊娜出点血,请小叔吃饭就相当于请我吃饭,这种事我可不能缺席。 伊娜把车钥匙扔给我:“自动挡的,你来开。” 我挑了一下眉毛,看出来了伊娜的小心思:“得,免费给你俩当司机了呗。” 伊娜双手合十趴在我耳边咬耳朵到:“帮帮忙嘛,让我跟你小叔坐后座上,我都一年没谈过恋爱了。” 我一脸疑惑小声问道:“我咋不知道你一年前还谈恋爱了?” 伊娜刚刚想跟我解释,身后的小叔就突然咳嗽了一声:“还去不去了?不去我就自己出去吃了。” “去去去,车就在门口。”伊娜笑着指了指门外,又拍了拍我的背转头低声对我说,“回头再说。” 我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摆弄着手机,突然听到伊娜坐在后座上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叔,我佯装淡定的憋着笑:“咱们出发啦。” 看向后视镜伊娜被气的铁青的脸,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伊娜瞬间换了表情,微笑着反问我:“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啊?” “没啥没啥。”我看着后视镜里伊娜的脸摆了摆手,“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笑话。哎呀,太好笑了,简直要笑死我了。” 没想到下一秒小叔转脸看向我问到:“什么笑话?讲来听听啊。” 我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后座上突然传来了伊娜犹如洪水般的笑声,一边笑还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开车呢。”我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身子,“一会给你俩讲,这好久都没开车了,得集中注意力。” 伊娜坐在后座上一直笑个不停,我用余光瞥见小叔也扬起了嘴角,拍了一下方向盘翻了个白眼,心说为了吃顿饭我沈怡忍了。 一下车我就看见“世典饭店”这四个大字,立马明白了伊娜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这饭店是她发小齐琛的家族产业,前几年的时候就经常带着我来蹭饭吃,不过这饭菜的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这价格有点不太理想。 “这是我发小家开的饭店,传承到他这一代也得几百年了。”伊娜一边带路一边做解说,“虽然我平时不太去这种饭店吃饭,但是这里的菜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小叔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旁,我压低声音悄悄地在小叔耳边说到:“这里的菜真的挺好吃的,伊娜之前经常带我来蹭饭。” 小叔露出笑意的看着我,伊娜回过头来看见我俩窃窃私语立马说:“拒绝搞小团体。” 一位前台礼仪小姐看见了我们问到:“小姐,请问你们预约了哪个包间?” 伊娜大手一挥:“没预约。”说完就继续向里走。 “小姐,我们这边不接待散客。”礼仪小姐再次拦下了我们,“小姐,您现在可以预约下周的时间,但是我们不接待临时散客。” 伊娜明显有些不耐烦,我立马拦住了她上前跟礼仪小姐说:“小如呢?之前那个前台姐姐。” 礼仪小姐赶紧说:“她最近休假去了。” “奥奥,这样啊。”我拍了拍伊娜的肩膀拿起手机拨通了齐琛的手机聊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礼仪小姐示意她接电话。 礼仪小姐拿起手机说了几句话后瞬间变了脸色,又把手机还给了我:“小姐,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齐老板的朋友,齐老板特地为你们准备了特色包间和饭菜,这边请。” 伊娜微笑着看到她:“没事,不怪你,之前都是小茹招待我们。” 礼仪小姐礼貌的道歉后就离开了。 我环视四周,一进门右手边就是一面古董墙,各种各样我看不出朝代叫不出名字的古董被照在玻璃罩里面,两侧还各摆放了一排实木的桌椅。古色古香的装潢真让人心旷神怡,到处透露着金钱的味道。 ------------ chapter 50 正前方摆着一块屏风,屏风后是一张能坐20多个人大圆桌,最让我惊呆的是屏风后居然把墙体往后扩了一圈,里面种满了竹子,最下方的地板砖上还安装了干冰烟雾,坐下来仿佛自己就在竹林仙境一般。心说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饭为什么这么贵了,但是之前伊娜带我来吃的时候也没到过这么豪气的包间啊。 伊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问到:“咋样?” 我点点头:“不错。” 小叔坐在了我身旁一言不发地喝着水,我随手拿起来桌子上的菜单,突然间瞪大了眼睛看向伊娜:“一盘土豆丝需要二百九十九?黑店啊,这不符合市场销售价格标准吧。” 伊娜却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请姐姐你看看这里面的装潢,哪里对不起这二百九十九了,不加那一块钱我都觉得是优惠了。” “也是。”我自言自语的点点头,“都黑了一百多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对了,小叔。”伊娜边吃菜边看向小叔,“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附身,而不是沈怡被附身?难道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沈怡的八字硬吗?” 小叔摇了摇头:“忘记跟你们说了,小娜你把你在仓库录的那段视频删掉。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逝者的照片、灵堂、墓地,都不要拍照,这都是对逝者的大不敬行为,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被附身的。” 伊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啦。对了,小叔你真名叫什么啊?我俩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小叔把嘴里的饭咽下了去,抬头看着我俩:“常生。” “常生。”伊娜笑嘻嘻的看向小叔,“这名字好特别啊。” 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小叔笑着说:“我也认识一个叫常生的,在老家我们村里一个算命的,好像还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我妈说我小时候被吓到的时候都是去找这个人,可灵了。” 小叔十分淡然的夹着菜:“那就是我。” 伊娜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去:“什么?” “您可别逗我了,叫您一声小叔,你还真以为你比我们大多少岁啊。”我没在意边开玩笑边吃饭,“就您这顶着一张二十六七脸,谁信啊。怎么说我们村那个也得六十多了吧,那是可我爷爷辈的人。” 小叔依旧低着头吃饭,言语间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那个人就是我。” 伊娜被惊得结结巴巴,“你不会变老?” 小叔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吸了吸鼻子:“秘密。”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没人再继续发问,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回答。 躺在浴缸中,我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貌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最近紧张的生活状态让我有些精神敏感。一切都显得好不真实,可又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我跟伊娜正常生活的轨道。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在浴缸中躺着着实被吓了一跳,立马问到:“谁?” 门外那人犹豫了几秒:“刘一二。” 我有点没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裹好浴袍:“等一下。” 换好睡衣打开了房间门,小叔正站在门外用手扶着门框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事吗,小叔?” 我把头往前探了探看着小叔低着的头。然而小叔却突然抬头,清澈的眸子对上了我的的眼睛,眉宇间写满了他不该有的无助和孤独。潮湿的头发看得出来他也刚洗完澡,一股舒服的沐浴露的味道直往我鼻腔里钻。 他清了清嗓子:“聊聊?”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小叔进来后,一把拉开了我梳妆台旁边的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看着他白衬衫上的水渍出了神,突然觉得熟悉。 “聊聊我?”他拨弄了两下眼前的湿发,言语间似乎没有注入感情,平淡如死水,“如果没记错,我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我看着小叔:“是长生吗?” 小叔摇了摇头,一字一顿:“是折磨。” “长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折磨,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我才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小叔顿了顿继续说,“时间开始对我不在起作用,我去医院检查又全部正常。为了这个事情我查了整整快二十年,可是一直查不出来原因。” 我想开口安慰小叔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叔接着抬头笑着看向我,“你没法懂我的绝望。” ------------ chapter 51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我站在窗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场大雨过后,宜丁市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今儿是什么日子?街上这么热闹。” 刘不愁掐指一算随口回答我:“15号,正是赶集的日子。” 我收回目光走到前台的椅子上坐下来,思绪开始放空,我记得小时候华祭带我去过老家的集会。 “玉人山上的集会。”刘不愁回过头来看向我,“就是之前你跟华祭去过的古村,也没什么特别的。” 被刘不愁的话一提醒,我猛然想起华祭跟我说过的话,古村的旗袍店里还有她定的旗袍。 “街上的人都去集会了,上午店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安好出奇的没有拒绝我,放下手里的报纸就站起来去拿衣架上的外套了。刘不愁更不用说,一般这种娱乐活动肯定是少不了他。 古村里的建筑本来是打着古建筑的名号来吸引顾客,可我们走进去一看,清一色都是翻新后的仿古建筑,哪还有古村的历史感。 “哟,大爷,您这还买照片啊。” 刘不愁蹲在一个古玩摊上,好奇的拿起一沓泛黄的黑白相片。 “六十年代的老货了,跟老照相馆淘换来的。”老板躺在摇椅上撇了一眼刘不愁,接着又闭上眼睛,“不要的话别拆开。” 安好靠着刘不愁蹲了下来,拿过那沓密封着的照片:“大爷,您开个价。” 老板不紧不慢的朝安好伸出五个指头,缓缓开口:“小伙子,五十块算是给我开个张了。” 安好也没还价,从裤子里掏出钱递给了大爷。大爷没抬眼也没伸手,反倒是用扇子敲了敲身旁的匣子,示意让安生把钱放进匣子里面。 “谢谢大爷,生意兴隆。” 我粗略的扫了一眼安好买下来的那沓照片,起码得有个二三十张,老爷子是个实在人,也没乱要价。 “好哥,你买这些旧照片干啥?”刘不愁的疑问同样也是我的疑问,“密封纸上都一摸一手灰。” 安好没理会他,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好放进了口袋里:“我喜欢。” 不知逛了几个古董铺子,在街道的转角处,立着家跟周围店铺截然不同的店铺,看样子像是民国时期的古楼。 玻璃外展柜上摆着的是一个个身着旗袍的塑料人模,我心里一惊,这不会就是华祭口中做古着的旗袍店吧。 “您好,请您随便看。”我推门走了进去,一名女服务立马笑脸迎了上来。 屋内灯光昏暗,进门地板中间铺着黑白相间的地板,两侧则是纯实木的地板。不用抬头都能被天花板上的水晶顶给吸引住,一串串的水晶柱铺满了整个吊顶。 只需要再继续稍稍往前一探头,就能看见两排旗袍的尽头还有个十分复古的双螺旋楼梯,旗袍店倒更像个民国时期的歌舞厅。 我也礼貌的笑了笑,看着店里摆放着的旗袍反问她:“听说你们这边可以做古着?” 女服务生有些的摇了摇头:“您可能听错了,我们这边是有几条古董级别的旗袍裙,但都是店长用来收藏的。” 我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接着试探性地继续反问:“那您这边有没有华祭,华小姐预定过的旗袍?我是她的朋友,来帮她取旗袍。” “您是华店长的朋友?!”女服务员瞬间激动得拉住了我的手,连连吩咐别人给我们端来了三杯茶水,“请问您是安生,安小姐吗?” 她被惊到了,我也被惊到了。回想起华祭那天应该是故意让我知道这家旗袍店的,她知道我肯定会查到这儿的。 我点点头,嗅了嗅杯中的茶香,是华祭最喜欢的北路银针。 身边的刘不愁挑挑眉在我耳边轻声说:“这说不定有华祭给你留下的东西。” 女服务员有些紧张,搓了搓手:“华店长之前叮嘱过我,这几天她不在店里的时候、会来一位叫安生的故人,让我要好好招待。” “我是做古玩生意的,可以带我看看华店长收藏的旗袍吗?”我喝了口茶,“华祭之前还说要让我来掌掌眼呢。” 女服务员还是有些犹豫,但思考了片刻又站起身来:“行,那您随我到二楼来。” ------------ chapter 52 “啊——” 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我被吓的双腿瘫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手机也一个踉跄不小心甩了出去。 我蹲在地上怔了怔,突然看见了远处地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可那光束的所及之处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安好?刘不愁?是你们俩吗?” 良久,那团黑漆漆的人影并没有开口说话,还是直直的站在原地。 难不成这就是刚刚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的黑影?刘不愁口中所说的黑路神? 我手心捏着一把冷汗,慢慢挪动脚步朝人影走过去,心说你别动我我也不动你,一会拿了手机就跑,千万忍住别回头。 人影还算给我面子,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死盯着人影慢慢蹲下身子,想着大跨一步拿起手机就跑,可刚跨过去的那一瞬间,手机屏幕竟然灭了。 “妈的。”我咬着后槽牙忍不住骂了几句,只好用手在地上摸来摸去。 见人影还是不动,我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一步迈了过来。 找了没几分钟,手机屏幕懂事似的又亮了起来,我一把抓住了手机,后撤一步站了起来。 人影依旧不动,就那么直直的站着,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正在看着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是人是鬼?霎时间脑中萌生了个吓自己一跳的想法,我想看看面前的人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把从小到大见过最恐怖的鬼的模样都想了一遍,算是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鬼我没见过啊,伸着长舌头吊死的、脸上烂肉挂半截的、红眼珠子流血泪的,还能有啥样的鬼会吓到我。 我双手打着颤把手机屏幕对准了人影的脸,‘咔’的一声按下了开关,一束亮光瞬间直射在那人的脸上。 “我靠!” 面前的人影居然长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浑身犹如通电般的汗毛直竖,一股股寒意窜上心尖。我捂着嘴连连后退几个大步,扶着身后的砖墙惊魂未定的大口呼吸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人影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我捂着嘴巴紧贴墙面,手指头都哆嗦成了虾米状,浓雾迅速散去,这下我彻彻底底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手持粉色羽毛扇,穿着一件绿色紧身旗袍,身段曼妙婀娜,还顶着一张我的脸。 “你是谁?怎么……怎么跟我长的一样?” 我大着胆子朝她发问。 女人朝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又后退几步融进了黑暗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拔腿就追了过去,只是没跑两步就被块石头绊的一个踉跄。 “小心!” 我感到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稳稳接住了。 “华祭,你怎么来了?” 刚刚接住我人居然是华祭,我扑进她的怀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都一个小时了,给你们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就想着去你店里看看。”华祭把我拉起来,拍打了下我身上的灰尘,“结果怎么就在半路上遇见你了?你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安生!安生!” 安好和刘不愁从前面的大路也跑了过来。 我掐腰喘着粗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华祭解释刚刚遇见鬼的全过程。 “刚刚街上起雾了,我喝多了就迷路了。”我挠挠头发思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华祭皱着眉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给刘不愁使了个眼色,他立马配合我把华祭好说歹说送回了店里。 其实从华祭店里到我店里走路最慢只需要20分钟,可刚刚我们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走到,是鬼打墙不假,但应该不是刘不愁说的黑路神。 而是那个装扮成我的模样的女鬼。 “什么?”刘不愁惊的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女鬼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我瘪嘴点了点头。 刘不愁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 “干嘛?”我抬眼看着他,这小子准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直接用手捏起了我的脸。 ‘啪——’我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揉着腮帮子说道:“我要是女鬼第一个就吃了你。” 刘不愁不屑的‘切’了一声,又转身躺到了沙发上。 “好哥,有能幻化成别人模样的鬼怪吗?”我不解,接着反问安好。 安好思绪翻涌,目视前方淡淡道:“如果是一模一样的话,那恐怕只有一个东西能做到。” “你是说影子?”刘不愁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安好,“人的影子。” 安好点点头:“人一共有九条影子,传说影子跟主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可以幻化成世间万物,在人心思不宁的时候会脱离主人身体,成为一个单独的‘人’。” 我咧着嘴表示真的不理解:“我的影子脱离了我的身体?” ------------ chapter 53 傻子 (一) “要我说,咱还不如留在店里呢。”刘不愁撸起袖子揉起面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了下头,“闵阳又不会下雪。” 我搅着肉馅,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搭腔:“宜丁现在的温度足够把我逼得出不了屋门,你又不是人,你当然不会觉得冷。” 刘不愁出奇的没回答我,低头默默揉着案板上的面团。 至于为啥我们三人没在宜丁过年,其实是我单方面决定的。不过也不能全怪我,谁让玉人雪山上的冷空气今年邪门的格外冷,好巧不巧又在路边的宣传单上看见了闵阳度假村。 年前年后一共15天,在闵阳的一个城中村里。 安好喝了口茶,突然说道:“明年我们在宜丁过年,到时候带你去玉人山上看雪景。” 刘不愁咧嘴一笑,抬手揽过安好:“还是好哥想着我。” 我眯起眼看着他俩,打趣的指了指安好:“你俩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 安好没理我,转头收拾起门口的鞭炮。 “放鞭炮了,有谁要去?” “我!” “我!” 我当初特地选了一间带大院子的房屋,用来放烟花鞭炮最合适不过了。 开门的一瞬,街道上的爆竹和烟火立马灌入了我耳中,黑夜映的如同白昼一般。 街头屋前,人山人海,孩子们开心的笑,挨家挨户挂着的红灯笼,我发自内心贪恋这样热烈祥和的气氛。 “小心!” 安好一把将我拉入怀中,身后立马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爆竹声。 刘不愁捂着耳朵朝我大声喊:“原来这就是过年啊。” 我点点头:“小时候我总是盼着过年。” 刘不愁继续问我:“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吗?” 此时,耳边又响起一阵爆竹声,我装作没听见刘不愁的话,接过安好递给我的烟花棒。 烟花一闪一闪,变红又变绿,我想起儿时。 有一张脸在我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我拿起烟花棒在空中划过,刘不愁突然捏着我手中的烟花棒点燃了地上的烟花盒。 “新年快乐,安生。”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自从那场大火过后,爸妈也没再邀请我回安家,包括过年。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好的,无非就是磕着瓜子看春晚。我从没见过安家人放的烟花,他们好似对这个节日没什么热情,方圆十公里一声鞭炮响都没有。 凌晨四点半,屋外一阵持续长达三分钟的敲锣打鼓声彻底把我们吵醒了。 我裹着披风气冲冲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正当我抬脚要迈过门槛时,刘不愁从我面前先挤了出去。 院子外锣鼓喧天,一条队伍正从院前经过。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个人青壮年,穿着清一色的服装,嘴里唱着听的不懂的歌谣。队伍中间还由四个小男孩抬着一座木制轿椅,上面绑着个等人大小的神像。 最奇怪的是,神像脸上绑着张铜钱面罩,结结实实的盖住了它的脸。身上还穿着件清朝蓝黑色女装,伴着微微亮的天一切显得有些诡异。 遮住脸的神像大多是邪神,是为了不让人们受到蛊惑的前提下还能享受福泽。而铜钱面罩,在鬼市里我只见过半脸式,摊主吹牛跟我说这是赶尸人用来压制邪气的,面前神象上这种全脸式的面罩还真是从未见过。 刘不愁凑上前,询问路边同样凑热闹的村民:“兄弟,这是你们这儿的习俗?” 村民笑着接过刘不愁递给他的烟,小心地装到口袋里,接着嗑起瓜子:“对,年初一先绕村一周,接着闯火墙,可热闹了,你们这些城里人也算是来着了。” 安好问道:“轿子上的就是你们拜的神吗?” “不是,那是村里的邪祟。”村民倚在院墙上,又回头瞥了一眼安好解释道:“在村子各个角落都走一圈就是为了吸走所有的邪祟。” 眼看队伍就要离开了,村民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瓜子,拍拍院墙接着头也不回的跟上了队伍:“走啊,一起跟着队伍去大队,马上闯火墙了,一年就这一回儿,城里人不看会后悔的。” “闯火墙?”刘不愁一脸疑惑反问安好,“那是啥?” “应该也是这里的习俗。”安好双手盘在胸前,“要去看看吗?” 我裹紧披肩打了个哈欠:“去呗,反正都醒了。” 跟着祭祀的队伍来到了村里的大队(大队就是村里的公共活动区域),刚一往里面探头,就被惊了一下。 空旷的院子用砖头里垒起了的四面墙,墙体链接成一个圈,高度比一个成年男性的身高都要高,里面竟然还燃着熊熊大火。 祭祀的队伍围着火墙站住,为首的领头人率先开口喊了一嗓子,接着身后的人们开始唱跳起来。他们说的是闵阳话,语气间像咒语又像歌谣,我们根本听不懂。 抬着轿子的四个小男孩像是抬着空气般一点也不觉得累,队伍围着火墙逆时针转了后又顺时针转。 我往后退到安好身后,小声跟他说:“闯火墙的意思不会是要往那里面撞吧?” 安好没说话,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队伍。 “有可能。”刘不愁假装捂嘴,“火墙都比小男孩高出半个身子了,这样搞不会出人命吧。” 刘不愁身前站着的村民转过头来,朝我们笑着摆摆手:“放心,上百年的习俗了,都有防护措施。” “兄弟,还真是往那里面撞啊?”刘不愁拍拍村民的肩膀,一脸震惊。 “不是撞,是闯。”村民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捧瓜子,边嗑边说,“带着轿椅走过火墙就会烧死邪祟,预示着新年顺顺利利财运亨通。” “可那都是孩子……” 我话还没说完,安好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贴在我耳边低语:“都被正神附体了。” 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中有很多类似闯火墙的活动,其中请神上身是吸引观众的最大噱头,不过多半是假的,神降人身,那就不仅是你自身八字硬不硬,搞不好是要扣血条的。 除非是有真正的邪祟存在,不然不会轻易降神。 被正神附体后的身体刀枪不入,正神离去后也犹如被抽去半条命,就算身体再硬朗的人没个十天八天也缓不过来。 “一般这种活动不都是演出来的吗?”我仔细观察着队伍中的四个小男孩,“小孩受得了吗?” 安好没再说话。 领头人又高喊了一声,队伍瞬间变换方向再次转起圈来。 但抬轿的四名小男孩却没动,站在原地朝着火墙转换方向。 “马上要闯火墙了,看好了。”身前的村民回头提醒我们。 唢呐声在耳边响了起来,现场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天道助民,邪祟散尽——” “啊——” 领头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从人堆里冲出个黑影,那人直直的撞向了火墙。 ------------ chapter 54 傻子 (二) 男人从火堆里踉跄地爬了起来,声嘶力竭的扑到了轿椅上,抓着邪祟像不断地哀嚎着。 “杀——杀——杀——” 领头人见状赶紧烧了三根香,举着香在空中拜了三拜,又抬高右脚在地上使劲跺了三下。仪式做完,抬着轿辇的四个小男孩瞬间昏倒在地,他朝周围的村民招招手,立马跑出两个青壮年上前按住了男人。 村民抓住男人的头发将他的脸扬了起来。 那人形销骨立,满头凌乱的黑发纠结在一起,身着破布烂衫,又瘦又高,看不清具体多大年纪,像个乞丐。 “张二,怎么是你?” 男人像只惊弓之鸟,扭着胳膊使劲挣扎,上嘴唇碰下嘴唇不时地蠕动几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活动被当场叫停,村民见状一哄而散,似乎每个人对张二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兄弟,怎么回事?”刘不愁只是笑笑,拉住身前刚要离开的村民,“他不要命了?” 显然村民也被刚刚的男人扫了兴致,他瘪瘪嘴双手一摊:“看不出来吗?傻的。” 村民说完就转身随着人流离开了,刘不愁缓缓收起笑脸站直身子:“好好的活动被个傻子搅黄了。” “如果不是刚刚的领头人及时送神,他早就活不成了。”安好盯着眼前散落一地的火堆,缓缓开口,“傻子会傻到自己往火墙里撞?” “昏倒的四个小孩?”刘不愁一脸震惊,指着面前的火墙堆,“哪路神仙?我都没发现。” “几个无名邪神。”安好说,“脸上的铜钱面罩就是压制邪气的。” “邪神降身,轻则折寿,重则丢魂。”刘不愁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加上仪式突然停止,那几个小孩悬了……” 张二瘫在火堆面前,抓着烧黑的砖头用力敲击地面,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叫喊。 他嘴里似乎在说:“杀——杀——” 没人管他,任由他坐在地上,坐在那堆黑灰中,弄得整个人脏兮兮的。 安好定睛看了几眼,便朝他走了过去。 “张二。”安好朝他伸出右手,“站起来,地上脏。” 张二歪头朝他笑笑,在地上挑了一块焦黑的砖头放到了安好的右手上,随即又笑着看向安好。 或许是因为离得近,我发现张二的眼睛与普通人的不一样,他的更真诚更单纯。 安好把砖头拿在手里掂了掂,意外的没扔掉它,反倒直接把张二扶了起来。 张二攥着安好的衣袖站了起来,看着我们三个又谨慎的往后挪了挪脚步。 “脏,脏。”张二帮安好拍拍袖口上的黑手印。 安好没制止张二,由他拍打自己的袖口:“为什么要往火墙里撞?” 顿时,张二皱着眉后退两步,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惧和惶恐。 “杀——他们在杀人,杀人,他们杀人。”张二突然抬手护住自己的脸,身体也蜷缩着就地蹲了下来,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突然高声喊。 我心头一惊,给他俩使了个眼色。 “我们在这,你不用怕。”刘不愁也蹲下来,单手扶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告诉我,谁杀人了?” “秘密,我要保密,保密,说出来会死。”张二甩开刘不愁的手,用余光不停的偷看我们。 安好缓缓开口:“被杀的是谁?” 张二愣住了,扬起脸瞪着我们,情绪明显更加激动:“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你们。” “你别怕。”我也蹲下身子,试图带给他一丝安全感,“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在帮你。” 张二连连摆手,挪动身子远离我们,嘴里还呢喃着听不懂的闵阳话。 “哎哟,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身后传来一道油滑世故的男声落在耳畔,他刻意咬着字音,操着一口闵普(闵阳普通话)。 这人穿着一身板正的老派中山装,梳着个大背头,长得并不高,是个矮小结实的老头儿,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眼底却在悄悄地打量着我们。 目测是这个村里的村长。 “他这个精神有点问题,整天胡说八道,你们别在意。”老头指指张二,又遮住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对我们小声解释,“年前还说村里的王寡妇和孙家二小子有一腿呢,二小子的媳妇都闹着回娘家了,最后发现是没影儿的事。” “您是村长吧?”我站起身,礼貌的朝他笑了笑。 “是,他是村中,我是村长的儿。” 我歪了歪头,才发现从村长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人年纪不大,一双不好惹的吊梢眼,留着短寸染着黄毛。他嗑着瓜子的手上还夹着根烟,活脱脱个痞子样,跟他爹的稳重圆滑完全相反。 “傻的这么彻底你们还看不出来?城里人的眼睛这么不好使?” 他说完忍不住笑了笑,抬脚轻碰了下张二的背,似乎是在像我们展示他说的没错。 “光辉,没大没小的,这些都是比你大的哥哥姐姐们,是你的长辈。”村长转头怒斥着光辉,又接着回头笑着对我们说,“张二小时候生了场病,烧坏了脑子,孩子也是很可怜。” 我点点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玩砖头的张二。 “光辉,快把你张叔扶起来,把他送回家。”村长看穿了我们几人的心思,立马招呼身旁的光辉。 光辉看着村长愣了两秒,随后不情愿的把烟头插进手里的瓜子皮,腾出只手准备扶起张二。 张二却明显被光辉伸来的手吓了一跳,直接自己起身一溜烟的跑开了。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意思,我们仨心照不宣的互相递了个眼神。 光辉不以为常,扬了手中的瓜子皮还小声吐槽了一句:“得,省的脏了手。” “您看,这——”村长只好尴尬笑笑,“让您见笑了。今天的‘碎小人’你们也没看好,不过我们晚上还有场活动——‘神游街’,这个比早上的更精彩,你们可一定要来!” 我点点头,客套着答应了。 紧接着村长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光辉看着他爹离开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又转头打量起我们三个。 “哎,要不要这个?”光辉的目光定在刘不愁身上,他晃晃手中拿着的中华烟盒,下巴微扬,“比你那个好多了,外面卖100,我这儿半价。” 刘不愁立马露出他招牌的微笑,把烟放在嘴里又吸了口,烟圈被缓缓吐出:“你那个我抽不惯。” 光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直接撕开烟盒给自己点上了根烟,随着村长的步伐离开了:“野猪吃不了细糠。” “啥?”刘不愁怔在原地,看看我,又看看安好,“什么猪吃什么东西?他啥意思?是不是骂我?” 我眨巴了下眼,意识到跟个灵体解释民间俗语是有些困难,再加上刘不愁的火爆脾气,我可不想惹得村子里生灵涂炭:“夸你的,说你高贵。” “哈?” 安好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