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绿竹寺 释迦牟尼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相逢，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切由天安排。” --------------------------------- 袁纾常常会做这样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片竹林、一座寺庙和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常常跪在大殿前，一炷清香，虔诚礼拜。 十年如一日。 未曾变过。 ...... 突然，一阵急促地铃声。 袁纾猛地睁开眼，又是相同的梦。 她抚了抚额，伸手摸索着手机，接起电话。 “喂...” 被吵醒的袁纾仍旧闭着眼睛，语气并不友好。 良久，电话那头才响起一个男声。 “是我...” 是何山林，袁纾的前男友。 “什么事？” “......袁纾，我们...还是分手吧！” 袁纾睁开眼，愣了愣，平静又淡漠的一声好，就答应了。 何山林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地如此果断，愣了愣才应道：“......那就这样吧，再见。” 电话被快速挂断，只剩下盲音—— 没有大吵，没有大闹，没有第三者。 这段两年的感情，平静的结束了。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临毕业时决定交往。 大学毕业后，袁纾留在上海，安了家。 而何山林不接受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 异地两年，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情侣间能做的事情，他们几乎都没做过。就只是看过几场电影，吃过几次饭而已。 袁纾的好闺蜜姜云舒，常常笑话她说：“你这根本不是在谈恋爱，是在日常社交，在浪费青春。” 现在看来，姜云舒说得也没啥毛病，她的确是在浪费青春。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袁纾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来到洗漱台前。手机正通着电话，开了扩音放在架子上。 “你啊...我都说了，你和他不合适。他那种人，一没钱，二没理想，三没抱负，四没上进心...都不知道你当初看中他什么！” 姜云舒忿忿道。 袁纾笑了笑，拿起水杯簌口。 是啊！当初，她到底图他什么呢？ “你现在怎么样？用不用我请假，陪你喝两杯？” 姜云舒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担心她的。 袁纾把牙刷摆好，又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慢悠悠地说道：“不用，而且我也不喝酒。” “你真的没事吗？” 姜云舒追问道。 袁纾将手中毛巾挂好，拿起手机来到客厅，“姜老师，怎么说也是两年青春。说没事是假，但也没有很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你心里一直都空空，可不止是现在。” 姜云舒话锋一转：“那个梦还一直伴随着你吗？” 袁纾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嘿...你说你会不会见鬼了？还是说你梦里这个女子有冤，想找你替她申冤？又或者，你上辈子欠她钱了，她这辈子找你还钱来了...” “......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 袁纾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回去上课，我挂了。” “诶...袁纾女士，我给学生上着课都能偷溜出来接你的电话，你就这么个态度？” “那用不用我给你磕一个？” “也行。” “......滚蛋！挂了！” “行吧，先这样，你记得有事要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去找你。” 姜云舒还是不放心叮嘱着。 袁纾淡淡一笑：“知道了，姜老师。” * 上海这段时间的天气，阴阴沉沉，挺不得劲。让人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窝在家里。 恢复单身的袁纾，生活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和姜云舒视频聊天。 周五晚上，袁纾正在收拾东西。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背包，往里塞了两套衣服。 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是姜云舒，她们又在打视频电话。 “你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姜云舒正在吃麻辣烫，看起来挺香。 “淮安。” 袁纾又从衣柜里拿了件薄外套，塞进了背包里。 姜云舒不解地问：“周末就两天，回去干啥？” “我和单位请了假，加上周末两天，我有四天时间。” “行吧，回去也好，可以去看看叔叔阿姨，还有爷爷。” “嗯。” 嘴上答应，可是袁纾这一趟，并没有想回家，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 淮安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选择这里，仅仅是因为比较熟悉，不会迷路。 ...... 六七月的江南，恰逢梅雨季，终日阴雨连绵。 下了雨的江南，好似一幅水墨丹青，美不胜收。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穿过竹林，走过小溪，沿着青石板一路走到底。 有一座千年古刹，名为绿竹寺。 袁纾站在大殿外，嘴唇轻启：“绿竹寺...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她垂眸望着下面三两香客。 三支清香，蒲团上磕个头，分外虔诚。 她，好像从来都不信佛。 好像是这样的... 袁纾回过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和尚。 不，准确点说是寺院住持。 袁纾四处望了望，周围只有她和住持两个人。 她走上前颔首致意，“大师。” 住持做双手合十礼，身子微微前倾，“老衲慧空，见过姑娘。” 袁纾有些受宠若惊，有样学样，双手合十道：“袁纾见过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微微一笑。 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 那一世，慧空大师第一次见到袁纾，也是相同一翻对话，分毫不差。 只是，袁纾并不记得了。 突然，天空几声闷雷。 又落雨了。 这场雨，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露天下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躲到殿宇之下。 袁纾并不喜欢雨天，甚至很畏惧雷雨天。从小就这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抱怨道：“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慧空大师抬头望着天空，却说：“这雨，下得刚刚好。” 天色渐暗。 这场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袁纾不免焦虑起来。 慧空大师一直陪在她身边，静静聆听这场江南雨。 许久... 慧空大师才开口道：“袁小姐如若不嫌弃寺内简陋，可先在寺内住下，待雨停之后再离去。” 袁纾见这雨势迟迟未减，怕是要下一夜了。也不知老天是有意无意，要将她困在这里。 也罢。 袁纾只好应下，决定在寺庙内留宿一夜。 穿过佛殿，来到偏房，这是她今晚要落脚的地方。 房内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木书桌、一面小镜子。 桌上摆着一个热水壶和一个老式搪瓷盆，桌下还有一个泡脚的木桶。 这些一看就知年代久远。 整个房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很令人舒服。 袁纾放下背包，推开了书桌前面那扇木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雨水，沿着屋檐滑落，渐渐连成一条条珠帘。 小和尚敲了敲门，给她送来一壶热水，又把桌上的空壶拿走了。 袁纾追了出去，“你好，我想问问这里有吃的吗？” 小和尚一愣。 袁纾又补了一句：“我可以付钱的。” 小和尚作单手礼，身子微微前倾，“寺内还有斋菜斋饭，如若施主不嫌弃，小僧这就去端过来。” 袁纾颔首表示感谢，她一天没吃东西了，特别饿，只要有东西吃就行。 很快，小和尚端来了斋饭斋菜。 虽是粗茶淡饭，袁纾却吃得无比开心。 吃完饭。 袁纾取来电脑，坐在书桌前。 她透过窗台，对着雨水发了会儿呆。 电脑右下角弹出了几封工作邮件，扰乱了袁纾的思绪。 她瞥了一眼，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便合上电脑，选择暂时无视。 夜晚的寺庙，只有诵经的和尚，静谧肃穆。 雨停了，云雾渐散。天空好似被冲刷了一遍，肉眼可见的蓝。 很不可思议。 皎洁的月光，逐渐显现。 慧空大师站在大殿外，盯着天边悬挂的弯月，“月如初，人如初否？” 慧空大师再回身看向那间偏房，灯火早已灭，人儿也早已入睡。 “袁姑娘，你还是来了...” * 天微微亮，袁纾就被寺内的晨钟声吵醒。 那钟声低沉，久久未能散去。 很奇怪，她昨晚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从晨钟声中醒来，她的身心仿佛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说真的，她有点爱上这里了。 不是避世、不是消极，只是想短暂的逃离原本的生活。 赖了一会儿床，袁纾才起身梳洗。 不一会儿，外面又下起了雨。 袁纾拿着搪瓷盆回到屋里，她将木窗半掩。 烟雨江南，烟雨，江南。 吃过早饭。 袁纾见雨势不大，跟小和尚借了把伞，一个人在寺庙里闲逛。 绿竹寺并不大，很难想象它已有千年历史。 与栖霞寺、同泰寺不同，这里人迹罕至，显得尤为僻静。 这里和她梦里的地方好像，特别是寺外那片竹林。 可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袁纾绕了一圈，在寺内发现一棵参天古树。古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颇有兴趣地驻足观赏，还伸手轻轻抚摸树干。 她有一丝疑惑，这是什么树，又是什么人在这里种下的... “姑娘...” 慧空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袁纾颔首，“慧空大师，这是什么树？” “菩提。” “原来这就是菩提树。”袁纾又伸手摸了摸树干，默念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菩提树，只是大家都把它当作姻缘树，挂满了红绳。” 袁纾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是何人栽种的？” 慧空大师的眼神倏尔黯淡，良久才淡淡道：“可怜人。” “可怜人？” “终其半生，不得善终，难道不可怜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袁舒不解。 慧空大师走到菩提树前，也抚摸着树干，不紧不慢道：“明日，这棵菩提树就要140岁了。有的人，也该来了...” 有的人？ 袁舒皱眉，怎么越来越听不懂慧空大师的话。 她不解地问：“是什么人？” “生命中，注定还会相遇之人。” “......” “阿弥陀佛！” 慧空大师回过身，问道：“姑娘姓袁，祖上可是陈郡袁氏？” 袁纾闻言，顿了顿，又点了点头说是。 陈郡袁氏，古代名门望族，世家门阀之一。以忠孝传家、诗书名画留名于世。 当今社会上，很少有人会再去追溯这些。也从来没有人问过袁纾这样的问题，慧空大师是第一个，她有些吃惊。 慧空大师眸色一沉，“老衲曾经认识一位姑娘，她也是陈郡袁氏。” 袁纾有些意外，噢了一声：“她也是来这里旅游吗？” 慧空摇了摇头，“不，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是来为惦念之人祈福，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 袁纾和慧空大师一同站在菩提树下。 良久，袁纾才缓缓开口道：“慧空大师...” “袁姑娘，何事？” “我有一事想请教大师。” “姑娘请讲。” “自幼时开始，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姑娘每天都跪在大殿前，她好像在为谁祈福。可是不管我怎么喊她，她仿佛都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这个梦困扰着袁纾很久了，她迫切想寻求一些答案，哪怕只是一点点。 “阿弥陀佛！” 慧空大师看着她，“那是袁姑娘你心中的执念。” 袁纾蹙眉，二十几年来，她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何来的执念。 她虽然不明白，还是问道：“那我要如何做，才能放下执念？” “千年的执念，如何放下...” “......” 袁纾不以为意。 这仅仅是一个梦，说它千年是不是有点玄幻和荒唐了。 ...... 雨越下越大。 佛殿中，小和尚正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见到慧空大师走来，小和尚起身行礼。 “师傅。” “去把西禅房收拾一下，再把后面那个房子整理出来。” “师傅，是有谁要来吗？” “一位故人。” 小和尚没有过多追问，应下后便去了。 ------------ 第二章 竟然是她自己 穿过佛殿，来到偏房，这是袁纾今晚要落脚的地方。 房内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木书桌、一面小镜子。桌上摆着一个热水壶和一个老式搪瓷盆，桌下还有一个泡脚的木桶。 这些一看就知年代久远。 整个房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很令人舒服。 袁纾放下背包，推开了书桌前面那扇木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雨水沿着屋檐滑落，渐渐连成一条条珠帘。 小和尚敲了敲门，给她送来一壶热水，又顺手把桌上的空壶拿走。 袁纾追了出去，轻声问道：“你好，我想问问这里有吃的吗？” 小和尚微愣—— 袁纾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可以付钱的。” 小和尚作单手礼，身子微微前倾，“寺内还有斋菜斋饭，如若施主不嫌弃，小僧这就去端过来。” 袁纾颔首表示感谢，她一天没吃东西了，特别饿，只要有东西吃就行。 很快，小和尚端来了斋饭斋菜。虽是粗茶淡饭，袁纾却吃得无比开心。 饭后，袁纾取来电脑，坐在书桌前。她透过窗台，对着雨水发了会儿呆。 电脑右下角弹出了几封工作邮件，扰乱了袁纾的思绪。她瞥了一眼，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便合上电脑，选择暂时无视。 夜晚的寺庙，只有诵经的和尚，静谧肃穆。 雨停了，云雾渐散。天空好似被冲刷了一遍，肉眼可见的蓝。很不可思议！ 皎洁的月光，也逐渐显现。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来到大殿外，盯着天边悬挂的弯月。再回身看向那间偏房，灯火已灭，人也早已入睡。 只听见那微微一声轻叹：“袁姑娘，你还是来了...” * 天微微亮，袁纾就被寺内的晨钟声吵醒。 那钟声低沉，久久未能散去。 很奇怪，她昨晚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从晨钟声中醒来，她的身心仿佛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说真的，她有点爱上这里了。不是避世、不是消极，只是想短暂的逃离原本的生活。 赖了一会儿床，袁纾才起身梳洗。 不一会儿，外面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袁纾拿着搪瓷盆回到屋里，她将木窗半掩，然后倚在窗边，发呆~ 烟雨江南，烟雨，江南。 后来，雨势渐小。袁纾跟小和尚借了把伞，一个人在寺庙里闲逛。 绿竹寺并不大，很难想象它已有千年历史。与栖霞寺、同泰寺不同，这里人迹罕至，显得尤为僻静。 这里和她梦里的地方好像，特别是寺外那片竹林。 可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袁纾绕了一圈，在寺内发现一棵参天古树。古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颇有兴趣地驻足观赏，还伸手轻轻抚摸树干。 她有一丝疑惑，这是什么树，又是什么人在这里种下的... “姑娘...”慧空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袁纾颔首致意，问道：“慧空大师，这是什么树？” “菩提。” “原来这就是菩提...”袁纾伸出手摸了摸树干，默念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阿弥陀佛！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菩提树，只是大家都把它当作姻缘树，挂满了红绳。” 袁纾点了点头：“这是何人栽种的？” 慧空大师的眼神倏尔黯淡，良久才开口道：“可怜人。” “可怜人？” “终其半生，不得善终，难道不可怜吗？” 这是什么意思？袁舒不太明白。 慧空大师走到菩提树前，抚摸着树干，不紧不慢道：“明日，这棵菩提树就要140岁了。有的人，也该来了...” 有的人？袁舒皱眉，怎么越来越听不懂慧空大师的话。 她不解却又好奇：“是什么人？” “生命中，注定还会相遇之人。” “......”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回过身，话锋一转：“姑娘姓袁，祖上可是陈郡袁氏？” 袁纾闻言，顿了顿，又点了点头说是。 陈郡袁氏，古代名门望族，世家门阀之一。以忠孝传家、诗书名画留名于世。 当今社会上，很少有人会再去追溯这些。也从来没有人问过袁纾这样的问题，慧空大师是第一个，她不免有些吃惊。 慧空大师眸色一沉，“老衲曾经认识一位姑娘，她也是陈郡袁氏。” 袁纾有些意外，噢了一声：“她也是来这里旅游吗？” 慧空摇了摇头，“不，她是来为惦念之人祈福，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 十年如一日，可真虔诚。袁纾淡淡一笑，心想自己可做不到这样。 两个人并肩站在菩提树下，袁纾斟酌着开了口：“慧空大师...” “袁姑娘，何事？” “我...我有一事想请教大师。” “姑娘请讲。” “自记事起，我...常常会做一个梦，相同的梦，常常...”袁纾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逐渐黯淡。 这个梦困扰着她很久了，她迫切想寻求一些答案，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从何开口。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看着她，“也许是袁姑娘你心中的执念。” 袁纾蹙眉，二十几年来，她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何来的执念。 她虽然不明白，还是问道：“执念？那我要如何做，才能放下执念？” “有些事，并不一定要放下才是解脱。” “......”袁纾似懂非懂，她也没指望出来一趟就能解开这困扰她多年的梦魇。 也许，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 雨又越下越大。 佛殿中，小和尚正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见到慧空大师缓缓走来，小和尚起身行礼。 “师傅。” “去把后面那个空房收拾一下。” “师傅，是有谁要来吗？” “一位故人。” 小和尚没有过多追问，应下后便去了。 夜里，袁纾又做梦了。 相同的梦。 佛殿内烛光微明，姑娘虔诚跪于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袁纾曾无数次想靠近她，看一看她的模样。可每当她一靠近，就会从梦里醒来。 这一次，袁纾仍想靠近她。 奇怪...已经离女孩很近很近了，为何还未从梦中惊醒？ 袁纾大喜，这回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女孩的长相了。 可当她走到女孩面前时，倏地连退好几步，面露惊恐。 这蒲团上跪着的，不是别人，竟是她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三章 淮王，别来无恙！ 袁纾猛地从床上惊醒，汗水已浸透了上衣。她喘着粗气，巡视着周遭一切，惊愕未定。 平复良久，她起床梳洗一番，便来到窗台前透气。 拂晓时分，晨钟声下。一个男人，打着一把黑伞，从大殿外缓缓而过。 袁纾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了，当她想看得仔细一些，男人已经消失在视野外，不见踪影。 西禅房。 慧空大师正在泡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似乎像在等远方而来的故人，一位很好的朋友。 男人穿过长廊，来到了禅房外，他对这里的一切早已轻车熟路。 男人将雨伞靠在门外，伸手去推开了门。 慧空大师将温度刚好的热水倒进茶杯，眉眼间略带色彩，嘴角轻启：“淮王，别来无恙...” 慧空大师连头都没抬，却知来者何人。 男人落座，看了看眼前那杯茶，淡淡笑道：“都过去多久了，也就是你还是喜欢叫我‘淮王’。” 慧空大师淡淡一笑：“这是第几世了？” 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一眼杯中的茶叶，缓缓开口道：“第七世。” “1600年来，你转了七世。每一世28岁你都会来到这里，可她却从来没来过。” “她等了我十年...现在，即便要我等她十世，也无妨。” 慧空大师一声叹息：“都是注定的。” ...... 午后，雨过天晴。 袁纾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绿竹寺，只是离开前，她想再去看一眼那棵菩提树。 绕过大殿，远远地就看见菩提树下站着一个人。袁纾大喜，是早晨撑伞的那个男人，她的脚步突然就停住了。 男人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双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袁纾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其世无二。这用来形容眼前的男人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眼前这个画面，袁纾一时走了神。 她，似乎对眼前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心动了。 袁纾垂眸自嘲，想不到自己也有犯花痴的一天。 男人很专注，并没发现旁边有人出现。当他缓缓回过头，目光和袁纾对视那一刻，竟愣在原地。 在袁纾看来，他的表情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 只见男人的唇瓣微微张开，半天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袁纾蹙眉，朝他走了过去，问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这样的搭讪方式实在是太老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男人也自觉失态，迅速恢复如初，摇了摇头：“你好，我叫顾辰安。” 眼看有戏，袁纾内心一阵雀跃，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袁纾。”她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或者交换个电话号码...可以吗？” 这是袁纾第一次主动与人交换联系方式，她很害怕被拒绝。 但很快，她便打消了这种顾虑。 因为顾辰安欣然接受了。 交换了联系方式，袁纾喜不自胜，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什么宝贝似的。 两人相视一笑后，袁纾也没多留，先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慧空大师缓缓而来，他双手合十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辰安的双眸暗淡几分，“那段记忆如此痛苦，不记得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难过了。” “阿弥陀佛...” 顾辰安回身看着眼前这棵他亲手种下的菩提树，泛红了眼眶。 “我找到你了。” * 从淮安回到上海后，袁纾又回到两点一线，单一的生活。 她大学读得是外国语，精通英法西三国语言的她，毕业后通过考试进入了政府部门担任高级笔译工作。 人人夸赞不已，可她自己对这份他人眼中的铁饭碗工作，却不温不热，甚至没有太大的兴趣。 下了班，袁纾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在门外就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不用想，一定是姜云舒来家里了。 她摁下密码，开了门，就见姜云舒像个餐厅服务员似的欢迎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袁纾换了双拖鞋，往餐厅走去。 “我下午没课，就去超市买了点食材，过来找你吃火锅。” “晚上还回去吗？” “不回，我明天中午再回去。” 袁纾点了点头应好，心情愉悦不少。 姜云舒是大学老师，教捷克语。平时都是住在大学的职工宿舍，假期时不时会来袁纾家里住一两天。 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读书、工作都在一起，从未分开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两个人吃着火锅，聊着天。把这段时间里，各自见闻说了一遍。 渐渐地，袁纾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不断盯着手机看，心不在焉。 姜云舒咬着筷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淮安回来，人变了。” 袁纾放下手机，询问道：“哪变了？” “你以前吃饭从不看手机的，你看看你从刚刚到现在，已经看了十几次手机，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姜云舒眯着眼睛，用着质问地口吻：“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认识野男人了？” “什么野男人那么难听，怎么说话的。”袁纾白了她一眼，伸筷子要去夹丸子，被姜云舒拦住了。 “诶...先别吃，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得得得，我说还不行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 “......我在绿竹寺认识了一个男人。” 姜云舒一脸惊愕道：“嚯...袁纾女士，你不就分个手，打击这么大？你现在连看和尚都觉得眉清目秀了是吗？” “瞎说什么呢！他是搞科研的，那天他也是去绿竹寺旅游...” 姜云舒双手合十，肃穆道：“我佛慈悲...是我姜云舒僭越了。”随即，她又问道：“科研人员？中科院的？”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也在上海。” 姜云舒咂了咂嘴，眉头不由一皱，仿佛在嫌弃袁纾不争气。 袁纾苦笑道：“姜老师，那我现在能吃了吗？” “吃，多吃点。”姜云舒夹了两个肉丸子放进她的碗里，“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现在每天都会聊聊天，仅此而已。” ......姜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是你主动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袁舒点了点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我去...简直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们袁纾女士竟然会主动要陌生男人的联系方式！！” “你说得我好像个怪物似的。” “真想见见这个男人长什么模样，竟然能让你这么喜欢。” “去你的！吃你的鱼丸...”袁纾把鱼丸放到她碗里，她不吃鱼，所有和鱼有关的都不吃。 “诶...话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接吻？还是...激情一夜？” “......” 不得不说，姜云舒猥琐起来，真是无人能敌。 袁纾有些时候很纳闷，这货到底是如何当上人民教师的，就不怕误人子弟吗？？ “啥！都！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 第四章 你还能一眼千年不成？ 周末，袁纾起得很早。今天她要给自己好好打扮一番，因为她约了和顾辰安见面，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约会”。 袁纾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搬了出来，一套一套的在镜子前比划、试穿。换好衣服，画个淡妆，涂了一个很喜欢的口红色号。 镜子前，袁纾打量着自己，总感觉还是有点不满意。可时间不允许她再折腾，要来不及了。 只好这样，急匆匆地出了门。 顺着顾辰安发来的地址，袁纾来到了航天技术研究院门口。 到了这里，袁纾才知道顾辰安原来在这么神圣的地方工作。不由得肃然起敬，站在了离研究院五十米外的地方，丝毫不敢动。 十几分钟过去，顾辰安才从研究院走了出来。 袁纾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刚刚单位里有点事耽搁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那...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漫步在江边，互相都没有说话。也许是觉得太安静了，袁纾主动找了些话题，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你在航天研究院工作，是研究载人火箭吗？” 顾辰安摇了摇头：我们院里的研发部门比较全面，不单单止航天方面的研发。” “那是研究什么的呢？” “对不起，保密政策，我不能告诉你。” 袁纾微愣，立即摆手道：“没关系，这个我能理解。” 顾辰安庆幸她能理解，并且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他研发的可是大型杀伤类武器，这种工作保密性质极强，绝不可能拿来高谈阔论。 “你那天为什么去绿竹寺啊？”袁纾又好奇地问道。 “我常常会去。” 是啊！他常常会去，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袁纾半信半疑：“可你看着不像是信佛之人。” 顾辰安淡淡一笑，反问道：“你呢？你信佛吗？” 袁纾莞尔：“我不相信这个。” 顾辰安眼底流露出一抹忧伤，心中叹息，曾经你也是相信的。 “所以，你信佛吗？”袁纾又问了一遍。 顾辰安摇了摇头：“我不信佛...”他眸色深沉，欲言又止。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从不信佛，也不曾踏进过佛殿。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他，只会相信手上的刀剑，怎么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两个人，聊着天，沿着江边走了很长一段路。 突然，前面出现一群玩滑板的青年男女。他们脚踩滑板，朝着他们飞驰而过。 袁纾被吓了一跳，脚踩高跟鞋的她，一个趔趄要摔了，幸好顾辰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事吧？！”顾辰安急切关心道。 “没事，没事。”袁纾长舒一口气，这要摔出去，脸可就丢大了。 袁纾整个人倚在顾辰安身上，后者的手掌附在她的腰上。 外人看来，俩人格外亲昵。 袁纾眼睫微颤，她假意整理衣物，借此与顾辰安拉开了距离。明明没有在直视他，却紧张得不行，心跳得厉害。 这种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最为撩人。 两个人心照不宣。 ...... 晚上，顾辰安带着袁纾来到一家粤菜馆。 偌大的房间里，就坐着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顾辰安拿着今日份菜单，先递给了袁纾，想让她点菜。 袁纾回绝了，她不爱做选择。如果让她点，估计个把小时都点不出个所以然。 顾辰安只好自己看着点，令袁纾感到意外的是，他点的菜完美避开了她不爱吃的东西。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吃完饭，顾辰安送袁纾回家。来到她家小区门口才发现，这里离市中心挺近。可是，离他的单位却很远。 顾辰安不由蹙眉，心生歉意。 袁纾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说道：“我自己进去就行，天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顾辰安微笑点了点头。 袁纾莞尔，朝他挥一挥手，转身就进了小区。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顾辰安才转身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那次见面过后。 袁纾开始忙得不可开交，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里还得查资料翻字典。 手头上还有几份重要的文件要加急翻译，英译词典都快翻冒烟了。 顾辰安偶尔给她发的信息，都没能及时回复。等到回复了，也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 这天中午，顾辰安正在单位饭堂吃饭。 一向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他，竟然边吃饭边玩起了手机，被同事调侃。 玩笑之余，一通紧急电话把顾辰安叫走了。他接到通知要紧急出差，回家收拾两件衣服，便匆匆忙前往高铁站。 ...... 忙碌了一周，终于迎来了周末。 回到家的袁纾，整个人疲惫地摔躺在沙发上。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最后一次回顾辰安的信息，竟然是在一个星期以前。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给对方发过任何消息。 闲下来的袁纾，每天都给顾辰安发微信。 内容基本一致，早安、午安、晚安，但全部都没有回音。 袁纾不知道顾辰安出差，手机要上交，傻傻地等回信。 又一个星期过去，袁纾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她莫名烦躁，只好给姜云舒打视频电话。 姜云舒调侃道：“袁女士，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诶，你知道吗，你现在和孟姜女，只差个哭长城而已。” “......滚蛋！”袁纾趴在沙发上，瘪了瘪嘴：“姜老师，你说我给他发的信息，一条都没有回。都一个星期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你说，我要不...去他们研究院问问？” “......袁纾女士，我拜托你清醒点！” “可是......”袁纾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可是，你好好想想，你们俩才认识多久？对对方了解有多少？你别看到人家长得帅，就冲昏头脑，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栽进去。况且，我对这个男人帅不帅还没能下定论，所以你给我清醒点...” ......袁纾默不作声，姜云舒担心是正常的，可她不知要如何去解释。 因为她的确是喜欢上这个才认识没多少天的男人，而且毫无理由。 姜云舒见她沉默，轻叹了一声：“我可告诉你，他今年28了，如果真像你说的他没谈过恋爱，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你别胡说！”袁纾反驳道。 “诶，你别急赤白脸反驳我。我说得难听，那也是实话。现在道貌岸然的人太多了，说不定他这边撩你，家里还藏有个小娇妻，甚至可能有五六七八位小娇妻。妹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现在这世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 “......反正，我相信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啧...你说说你是不是让人下药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护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 “我觉得他挺好的。” “见过两回，就两回，你还能一眼千年不成？！你别太疯狂了，妹妹！” “你不是总说，人嘛，就该为爱情疯狂一回。姜小仙女，有点双标了噢！” “我也是随口说说，姐们儿，咱还是得戴有色眼镜...噢不！咱们还是得慧眼识人，不能太随便。” “......” ------------ 第五章 她是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 和姜云舒的视频电话潦草的结束了。袁纾的心情没有变得轻松，反而变得更加郁闷了。 认真想想，姜云舒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一个男人，28岁，一直没谈过恋爱，也没结婚...好像是说不过去吧！ 但又转念一想，他那么优秀，说不定只是眼光高没遇到心仪的女孩呢？ 袁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出去走走，不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了。 出门时，袁纾还特意带了把伞。 “袁小姐，今天不用上班啊？”门卫处的大叔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门卫大叔与人和善，小区里大部分的业主他都认识。 袁纾点了点头：“周末休息。” “哎哟！你瞧我这老糊涂了，都忘了今天是周末。”门卫大叔招了招手，“外出注意安全，玩得开心些。” 袁纾莞尔。 刚走出小区门口，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随着视线，顾辰安就站在路边。 袁纾朝他走了过去，内心明明很激动，脸上却还要表现出一副不在乎、不关心的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吗？”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我前几天出差，刚回来，抱歉没能及时回复你的信息。”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袁纾感觉自己心里了阴霾被一扫而空，又要故作镇定。 “没关系，我之前也挺忙的。”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袁纾你就作吧你！ 她这点儿表情变化，被某人尽收眼底。 突然，路边的商务车探出了三个脑袋，都一脸八卦相。 其中一个男生喊了喊：“顾主任，你们聊完了吗？我们都饿着呢，赶紧吃饭去。” 袁纾歪着头，向那辆商务车看去，“这些是你的同事？” 顾辰安嗯了一声。 “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同事等太久了。”袁纾催促着，脸上情绪不明显。 顾辰安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你吃了吗？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吧？” 袁纾的确还没吃饭，正在犹豫时，想起姜云舒说的话，或许可以从顾辰安同事那里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也说不定，就答应了。 袁纾本以为科研人员吃饭一定很讲究。 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了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排档。环境中等，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这样看。科研人员好像也不是完全不食烟火。 刚落座，顾辰安就凑到袁纾跟前，小声询问：“用不用换一家环境好的餐厅？我可以跟他们说。” 两个人的距离好近好近... 袁纾心头掀起一片波澜，是都来没有过的兴奋感，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只见她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不挑。” 袁纾一贯来对餐厅环境不那么看重，只要卫生好、味道好，环境差点也没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顾辰安会愿意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顾辰安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淡淡一笑：“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袁纾点点头，小心思被看透，也就不藏着掖着。这样交流起来，也不会太累。 “我们搞科研的，对吃都不太讲究，能吃饱就行。” “那你们出差一般吃什么？” “看地方，一般有食堂，但我自己多数时候都吃泡面。” “为什么？” “方便。” “这哪是方便...”突然，顾辰安身边的男人打断了他们俩的交谈，插话道：“我们顾主任在所里出了名的严谨，常常工作到连饭点都不记得，所以只能吃泡面。” 顾辰安淡淡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严谨点好。” “是是是。”另一个男人附和道，“顾主任，你就不打算和我们介绍介绍身边这位大美女？” “对啊，快介绍介绍。” “......” 顾辰安看了身边人一眼，“她叫袁纾。”很简短，然后又给袁纾介绍了同事。 谢文杰调侃道：“袁纾小姐，我们顾主任出了名的铁树不开花，过去多少女生想追他都被拒绝了。想在我们顾主任身边看到女性朋友更是难，你和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一座寺庙里认识的...” 袁纾话说一半，就听见程波一声惊呼：“我去！顾主任，想不到你堂堂科研大佬，还信佛啊？” 顾辰安不以为然，也没回应他。 谢文杰笑了笑：“你们认识多久了？” 袁纾嘴唇微张，顾辰安却先抢着回答：“很久了。” 袁纾迟疑，心想好像也没有很久吧... “你是做什么的呀？” “你在和我们顾主任谈恋爱吗？” “袁小姐......” “......” 这餐饭，袁纾几乎都在各种问题中度过。她感觉把这一周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脑仁有些疼。 即使中途顾辰安出来拦了拦，也抵挡不住这群男人八卦的心。 袁纾这一刻才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八卦。 结束用餐。 回家的路上，袁纾总是偷瞄身旁的人。 “对不起...”顾辰安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他们见惯我独来独往，当我身边出现女生时，他们就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所以...你一直没交过女朋友？”袁纾抓住机会问一下关于他私人的问题。 “没有。”顾辰安丝毫没有犹豫。 “骗人的吧...”袁纾小声呢喃，“你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没交过女朋友...” “什么？” 袁纾尴尬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好奇你这么优秀，身边应该也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 顾辰安浅浅一笑：“有一个。” 袁纾微怔，果然...难道这个女孩就是他喜欢的人？ “她是谁？”她强装镇定，又迫切想知道。 “她是一个和你很像很像的女孩...”顾辰安眸色一沉，那一世的记忆清晰浮现在眼前。 ......袁纾眉头紧皱，和她很像是什么意思？所以会和她认识，是因为她和那个女孩很像？ 难道她是个替代品？？ 袁纾一脸不解，静静等待下文。 “她出身世家，是个安静又胆小的姑娘。平时常常在院子里看书、练字、画画、下棋，唯独不爱抚琴。如果想让她练琴，大家还得哄着她...” “她天生善良，心肠柔软，但不懦弱。她信佛，常常会去寺庙里祈福，格外虔诚。到后来，每日每日去...” 顾辰安说起这个女孩，脸上可见的欢喜。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被袁纾尽收眼底。 听着他把那个女生夸上了天，袁纾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忍不住将他口中所描诉的女孩，与自己做对比。 练字、画画...她也会啊！爷爷从小就教她练书法和国画，高中时钢琴也过了八级。 她斟酌着，这样看，她也不会输很多吧？ 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会是顾辰安的初恋吗？ 袁纾又想了想，他去绿竹寺，会不会也是因为那个女孩？因为他说她...信佛... 难道顾辰安真如姜云舒说的那样，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不然，明明心里已住着人，为何还与她如此接近？真就把她当成替代品了？ 各种思绪萦绕在袁纾心头，就越想越恼火，越想越憋屈。 ------------ 第六章 我答应你了 回到小区门口。 被各种思绪包围的袁纾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我到了，先走了。” 没等对方回应，袁纾转身就朝着小区里走去。 顾辰安看着她的背影，匆忙喊了一声：“袁纾。” 袁纾停住脚步，缓缓回身看着他。 顾辰安走到她面前，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如果，如果我说我们在绿竹寺的相遇并不是巧合，你相信吗？” “......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很像那个女孩？所以...我只是一个替代品？？”袁纾生气了，直面出击，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 “你就是你，谁都不可能替代得了你，永远都不能。” ......袁纾蹙眉，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辰安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不解：“顾辰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纾，我想和你结婚！” “......” 袁纾大惊失色，结婚？！ 她一脸惊诧道：“顾辰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很清楚，也很认真。” “......”袁纾提着一口气，整个人恍惚不已。 结婚？？她没听错吧？？刚刚还在谈论其他女生，怎么突然就想结婚了？？ 袁纾半天不语，她承认心动了。 等待的过程倍感焦灼。 顾辰安逐渐冷静，懊恼自己怎会如此冲动，都有点不像他了。 这万一吓到她，适得其反又该如何是好。 可是，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你们搞科研的，做决定就这么随意吗？” “这不是随意的决定。” 袁纾抿了抿唇：“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 丢下一句，她转身快速走进小区。 顾辰安并没有阻拦，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 随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莫叔从车上下来，来到顾辰安身边，“您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顾辰安淡淡道：“我向她求婚了。” 莫叔不可置信，惊叹道：“我可从没见过您对哪个女孩这样。” “莫叔，你说她会答应吗？” “我当然希望她能答应。”莫叔顿了顿，“太太约了严家，明天来家中吃茶，我想应该是聊您与严家千金联姻的事。” 顾辰安脸色瞬间阴沉，声音冷了几分：“她还真是不死心。” “用不用我去严家走一趟？” “不必了，就让她折腾。”顾辰安转过身，双手插兜，“莫叔，送我回研究院吧。” 另一边。 袁纾一路小跑回家，进屋之后，匆匆关上门。她将身子抵在门后，包包顺着手臂滑落到地上。 此刻她的心，惶恐地、激动地，颤抖地，早已无法自持，无法安宁。 “我想和你结婚”几个字说得过于简单，却包含了对未来想象的无限美好。 袁纾双手捂着脸，喜悦之情早已溢于言表。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可她的心早已倾向某个答案。 她早就被冲昏头脑，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从包里翻出了手机，来到阳台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那个电话。 电话是被秒接起来的。 “袁纾！” 顾辰安的声音是那么有磁性、温柔、有吸引力。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是的，她沦陷了。 “顾辰安。” “嗯？” “我再问你一次，结婚的事，你是认真的吗？” “对你，我向来认真，从不儿戏。” “如果...输了呢？”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输。” 顾辰安的声音低沉，但让人笃定又安心。 袁纾噙着泪...在他这里，她永远不会输。 如果说，这些只是为了哄骗她说出来的，那她也心甘情愿为冲昏头的爱栽跟头。 袁纾抹去眼角的泪，笑了笑：“顾辰安...我答应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袁纾？你...你说什么？” 袁纾扶着栏杆，抿嘴笑了笑，一字一句道：“顾辰安，我说我答应你了，我们结婚吧~” “......” 莫叔透过车内后视镜发现了顾辰安眼眶微微泛红。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等了多久。 顾辰安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日竹林深处的亭中，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他声音微微发颤，脸上却重新绽放了笑容：“袁纾，那一天能绿竹寺见到你，我很开心...” 袁纾并没有察觉，只是嗯了一声：“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领证去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袁纾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像自己往上赶似的，应该矜持点才对。 顾辰安笑了笑：“那周一上午我来接你？” “好啊~” “嗯。” “那...我要搬过去你那里住吗？” “不用，我那太远了，你上下班不方便。” 袁纾点了点头：“你到家了吗？” “还有一段路。” 正在开车的莫叔，从车内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的人。 “袁纾，怎么了？”顾辰安半天没有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 “好像...起风了。” 顾辰安降下车窗，风瞬间灌入车里，别说还真有一丝凉意。 袁纾将手伸出栏杆外，探了探：“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来着。” 顾辰安抬眼望着沿路那被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喃喃自语：“不是风动...” “嗯？顾辰安，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顾辰安把车窗关上，“袁纾，周一上午我来接你。” “好啊~”袁纾将手机握在胸前，激动地在原地小蹦小跳。 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么奇妙。能瞬间上你上头、深陷，并且无法自拔。 而你，心甘情愿，还无从说理去。 另一边，顾辰安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莫叔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看来，那位姑娘答应您了。” 顾辰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她答应我了。” “那严家那里？” 顾辰安脸色骤变，“没事，宴日快到了，我到时候会亲自回去一趟。” “带她一起回去吗？” 顾辰安摇头，“我自己回去。” 莫叔点点头，便不再说话，默默开车。 周一的民政局，坐满了预约领证的年轻男女。 袁纾坐在这些人中间，心情异常紧张，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当真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一个刚认识三个月的男人领证，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是个很疯狂的举动。 顾辰安看出她的不安，“袁纾，如果你觉得...” 袁纾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了他，“没事，我就是紧张而已。” “别怕，有我在。” 袁纾嗯了一声，不再作声，静静等候。 相对于其他来领证的小两口，他们俩显得有些生疏。毕竟的确是才认识不久，就做出这个惊人的决定。 拍照时，摄影师不断让他俩靠近一些。实在看不下去了，还亲自给他俩上手调整，令人哭笑不得。 当两个人从民政局走出来时，各自都多了一层身份。 这就像一场梦一样。 袁纾偷偷瞄顾辰安，发现他盯着手中的结婚证，眼眶微微泛红。 她轻声问道：“顾辰安，你怎么了？” 顾辰安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袁纾，我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什么？” “没事，我很开心。” 袁纾莞尔，伸手抱住了顾辰安。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仿佛像在安抚他。 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多时，车旁还站着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看着四五十岁。 见俩人“腻歪”完了，才走上前。 “东西我带来了。”男人从西服口袋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盒子，递给顾辰安。 顾辰安接过盒子，并介绍道：“这是莫叔。” 袁纾点点头致意，相互认识过后，莫叔也很识相地回到了车里。 顾辰安握着盒子，轻声说道：“这个，我保存了很久，今天终于可以给你了。” 袁纾不明就里地接过盒子，单看盒子外观，已经不断在感叹那精致程度。 出生于书香世家的她，从小生活环境让她对于这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分外喜爱。 感叹的同时，也好奇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这是？” “你打开看看。” 袁纾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分叉式莲花纹金钗。 钗身已经没那么明亮耀眼，看得出年代很久远。 她一怔，“金钗？” 顾辰安看着盒子里的金钗，解释道：“这是几年前，我在海外一场拍卖会上看到的，就把它买下来了。” “这支金钗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袁纾好奇地问道。 “嗯。”顾辰安点了点头，“我曾经见过一支一模一样的金钗。” 袁纾眉头微皱，“一模一样？” “这个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告诉你。” “好...” ------------ 第七章 我已经结婚了 江宁，有一座古老、传统的私人府邸。规模宏大、依山而建，人称“江南顾氏”。 顾家老宅是顾氏家族的私人宅院，靠近在郊外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树木葱郁，环境宜人。 整座府邸一派的江南气息，水灵、婉约、淡雅、古色古香。 莫叔把车稳稳停在大门口。 老宅外边，站着两女一男。他们见顾辰安从车上走下来，便立刻围了上去。 “哥。”小男生看着只有十六七岁，略显稚嫩。 “怎么都出来了。”顾辰安问道。 顾灵灵俏皮道：“这不是为了出来迎接大哥你嘛！” “也就是你，换做其他人，哪有这待遇。”顾绵绵故意调侃道。 顾辰安伸手摸了摸顾灵灵的脑袋，笑道：“怎么有空回来了？” 顾灵灵说：“特意跟院里要的假期，顺便回来给爷爷检查身体。” 顾辰安又看向顾绵绵，“最近公司那边怎么样？” 顾绵绵耸了耸肩，“老样子，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顾辰安蹙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哥！你一回来就问大姐二姐，你怎么不问问我。”顾魏洺撅着嘴，见顾辰安关心姐姐不关心他，竟然吃起醋来，还挺可爱。 “好，我也关心你。你最近还好吗？” “不好！哥，我不想待在家里，我想住校。”顾魏洺瘪了瘪嘴，哭丧着脸。 顾灵灵搭着他肩膀，特意用手指蹭他的脸，“嘴上说说就行了，不然，你又要挨小叔骂了。” 顾魏洺哼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也很害怕他父亲，只是死鸭子嘴硬。 顾辰安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家里？” “就是不愿意，哥你不也是自己搬出去吗？我想和你一样，离开这个...” 顾魏洺话还来得及说完，顾绵绵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深怕他再说点什么越界的事情。 顾辰安无奈一笑：“走吧，一起进去看看爷爷。” 他们几个人穿过大厅，看到邱燕玲正在与客人吃茶。 顾辰安看了一眼厅堂里几位客人，不用想，他们应该就是严家夫妻俩和他们的千金严诗小姐。 邱燕玲看到顾辰安，脸上竟闪过一丝慌张。但有客人在，她又不得不上演阖家美满的亲情戏码。 “辰辰回来啦！坐了那么久的车，累坏了吧？”邱燕玲的声音一向尖锐刺耳，让人很不喜欢。 顾辰安微微颔首，没有过多的表情。随即，就往里面走去。 邱燕玲尴尬至极，这还是在外人面前。这让她又羞又恨，又不能做什么。 谁让她只是个继母，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呢！ 邱燕玲尴尬笑道：“小洺，你快跟上你大哥，爷爷刚刚还在找你们几个呢！” 顾魏洺点头应道：“是，叔母。” 顾灵灵也说：“叔母，我们先过去了。” 邱燕玲嗯了一声，“去吧！” ...... 傍晚，餐厅用膳。 八张老红木圆桌坐满了顾家的人。 今天是宴日，是顾家三个月一次小团聚的日子。 只要到这一天，顾家人都会赶回来陪顾老爷子吃饭。 换做平时，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可明明有很多人，餐厅里却格外安静，听不到一点儿动静，气氛诡异至极。 大家族不同于普通家庭，规矩繁琐还多，许多条条框框限制。连吃顿饭，都是规矩。 主桌上还空着两个位置，这就是大家不能动筷的原因。 因为，顾老爷子顾震霆还未入席。 大家安静等待，谁也不敢说话，这种氛围看似没什么，实则很压抑。 “辰安啊！你能回来我很开心啊！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别走了。”顾震霆人还未到餐厅，声音先到。 顾辰安没有答应，因为他每次回来都是当天就走，一刻都不愿在这个家里多呆。 顾辰安扶着顾老爷子缓慢地走进餐厅。 “不好意思，这么多位。今天我大孙子回来了，老头子我太开心，来晚了。大家都别等了，起筷吧！” 虽是耄耋之年，但顾老爷子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看似其乐融融的场面，实则各自为营，各怀鬼胎。 顾辰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饭局过半，邱燕玲突然停下筷子，“爸，我有件事想跟您老人家商量一下。”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再说？” 邱燕玲笑了笑：“爸，是关于辰安的，今天正好他也在，就一起商量商量。” “商量？”顾老爷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们辰安的事，他自己能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 “爸，您看您说的。辰安到底也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我也没少关心他，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是啊，爸，嫂子这些年对辰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能这么说嫂子。”顾锦川在一旁附和着。 顾锦川的话无疑是给这把火添了根柴，顾老爷子那锐利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这里还没轮到你说话的份。 迫于顾震霆的威严，顾锦川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只能静静地待着。 “爸，辰安也不小了，有些事该考虑了。前几天我和严家家长吃茶，觉得严家千金人还不错...” 顾辰安直接打断了邱燕玲，“我不需要。” 旁桌的顾灵灵听得想拍手叫好，被顾绵绵一个眼神制止了。 家中孩子也就顾辰安敢直面刚邱燕玲，而且还没人敢说什么。 其他人，即使心中再不悦，也不敢表现出来。 顾灵灵打小就不喜欢她这个小叔，看到这种场面免不了乐呵，但也只敢在心里。 在这个家里，谁不是带着面具做人，看破不说破而已， 只是邱燕玲被这么当众甩脸，一向好面子的她脸上早已挂不住，但还是要笑脸相迎，“辰安...” “我已经结婚了。” ------------ 第八章 我在等她 “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连顾老爷子都猝不及防，赶忙追问道：“辰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爷爷？” “辰辰，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怎么也没跟家里说一声。”大伯顾锦辉也追问着，大伯母师瑾也连声附和。 顾辰安放下手中的筷子，侧身看向顾老爷子和顾锦辉，“爷爷，大伯，大伯母，改天我再带她来见你们。今天我回来得仓促，没来得及告诉她。” “辰辰，这大伯就得批评批评你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人。”顾锦辉虽说是教训的口吻，语气却没有很重。 顾辰安也不反驳，点头应道：“大伯教训得是，是我没处理好。” 顾锦辉倏尔转变了语气，调侃道:“难道是觉得大伯老了，不中用了，无法给你抓主意了是吗？” 顾辰安淡淡一笑:“大伯，等过段时间，我一定带她回来见您和爷爷。” 顾锦辉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顾辰安做的决定，他向来都不会反对，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做事有分寸，一定经过斟酌。 突然—— “我不同意！” 邱燕玲一激动，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我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嫁进顾家的。” “来路不明？”顾辰安顿了顿，眸色愈发阴冷，“我想你还没有资格能对她指手画脚。” 邱燕玲眼睫轻颤，感觉自己像被扼住喉咙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尤为难看。 “顾辰安，你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她是你妈！照顾你这么大，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顾锦川大声地斥责，尽显长辈威严。 邱燕玲哭得梨花带雨，这声泪俱下的戏码，也早已司空见惯。 看着他们俩人一唱一和，顾辰安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顾锦川势头正盛，自然不愿意停下指责人的嘴脸，继续添油加醋道：“你看你，把你妈都气哭了！都怪我们这些年太放纵你，才会让你这么没大没小！目中无人！” 没大没小？目中无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顾锦辉眼神凌厉，轻哼了一声：“顾锦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人？” “大哥，你什么意思？” “你有心思管别人，不如先管管你自己！” “顾锦辉！” 顾锦川拍案而起，怒指着他，“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废物。而你，嘴上对公司不管不问，却又暗地里让公司的人把我架空。又当又立，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为何被架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难道不是你能力不行，说服不了大家吗？” “顾锦辉，你......” 眼看场面一触即发。 只听顾老爷子的一声怒吼：“你们现在是当我死了吗！一个个还有没有规矩了！” “......” “......” 夜幕降临，顾家老宅灯火通明，难得热闹。 尽管如此，顾辰安并没有停留太久，吃了顿饭就准备启程返回上海。 不论顾锦辉和顾老爷子怎么挽留，顾辰安都不愿意住下，哪怕是一个晚上。 老宅外，还是来时那几个家伙送他。 难得一见，万分不舍。 “大哥，你就不能住一晚吗？我不想让你走！”顾魏洺拽着顾辰安的手臂，多少有几分耍无赖，他想用这种方式留下他。 “哥，要不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咱们兄弟姐妹都多久没见了......”顾灵灵帮着弟弟挽留，明知答案了，也还是想顾辰安多留一会儿。 自从顾辰安离开了顾家，他们兄弟姐妹之间见面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别说顾魏洺想留他，就是顾灵灵也希望他能多点时间回家。 可惜顾辰安摇了摇头说：“研究院还有事，我就不留了，你们在家要好好陪爷爷。” “研究院研究院，又是这个借口。”顾魏洺撅着嘴，到底还是孩子，开心与不开心全写在脸上。 顾魏洺从小就喜欢围在顾辰安身边转，无论做人还是做事，他一直视顾辰安为自己的榜样。 后来顾辰安离开家出国求学，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哥俩儿一开始还常常打电话，后来连电话也打得少了。 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顾辰安在他心中的地位。 顾魏洺瘪了瘪嘴：“大哥，对不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顾辰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蹙眉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我是替父亲向你道歉。”顾魏洺耷拉着脑袋，看出他的纠结。 家里的事，顾魏洺多少知道一些。想到父亲处处针对顾辰安，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顾辰安笑了笑，伸手拍拍顾魏洺的小脑袋，安抚道：“这是大人的事，不关你的事，你不用道歉。” “小屁孩一个，你懂什么。”顾灵灵捏捏他的脸，说道：“好了，我们就别耽误大哥赶路了。乖，听话。” ...... 回到上海，已经夜里十二点钟。 顾辰安没有直接回研究院，而是让莫叔把车开到袁纾家小区门口。 一天紧绷着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悄悄放松下来。 “要不上去坐会儿？”莫叔手扶着方向盘，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的人。 顾辰安摇摇头说：“太晚了，下次吧。” “你说你喊我一声叔，我也算看着你长大。这些年出现在你身边的女孩数不胜数，你是一个入不了眼。为什么偏偏是这一个呢？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顾辰安看了一眼莫叔，淡淡一笑，又把视线挪到窗外，思绪一下飘远了。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她无可替代！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她。” “你们之前就认识？” “嗯，认识。” “在哪认识的？国外吗？” 顾辰安摇摇头，看似平静淡定的一张脸下，内心各种情绪早已泛滥不止。 见他沉默半天，莫叔也不急着催促，静等着下文。 片刻。 顾辰安眉眼含笑，嘴唇轻启道：“在淮安，绿竹寺外一个亭子。那天，她去绿竹寺祈福，被雨困在那个亭子。我路过躲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绿竹寺？”莫叔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辰安淡淡一笑，顺手关上了车窗，“走吧，莫叔，回研究院。” ...... ------------ 第九章 我更希望是定心丸 生活，一切照旧如常。 顾辰安特别尊重袁纾，两个人虽然领了证，但谁都没有打破原有的生活。 袁纾还是住在自己家里，顾辰安则住在单位宿舍。 袁纾时常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常常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总是要把结婚证拿出来看一看，证明自己没有做梦。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魔怔了。 突然，手机响了。 袁纾放下手中的结婚证，瞥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是顾辰安。 她欣喜万分，迅速接起电话。 “袁纾。” “顾辰安，你怎么还没睡？” “刚到家。” “怎么这么晚？” “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顾辰安换了双拖鞋，径直走到沙发边走下，整个人略显疲惫。 “严重吗？” “没事，已经解决了。” “嗯。” “袁纾...” “嗯？” “假期...我想带你回家。” ......袁纾微愣。 见她半天没出声，顾辰安又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 “我跟你回去，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袁纾打断了他。 “你不丑！你很漂亮！” ......袁纾心想搞科研的人，是不是不太听得懂玩笑话。 “我见你的家人，需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准备，你人到就可以了。” 袁纾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顾辰安嗯了一声。 袁纾还是有顾虑，又问道：“你家都有什么人啊？” 顾辰安淡淡笑道：“我家里人比较多，到时候一一给你介绍。” ......袁纾默不作声，听到“人多”两个字，她已经在心里犯怵。 “袁纾。” “嗯？” “我家人多，关系复杂，很多事情我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楚。也许，对你来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但是请你相信，我对我们这段婚姻关系是认真的。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顾辰安，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我更希望是定心丸。” 袁纾“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那恭喜顾先生啦~” “嗯？” “多亏顾先生这颗定心丸，让顾太太此刻很安心，也很放心。” 顾太太？ 顾辰安不由一笑，他对这个称呼，格外满意。 ...... 国庆小长假，袁纾如约跟着顾辰安回家。 从上车，顾辰安就一直在忙。不仅在电脑上审阅文件，还时不时有电话打进来。 袁纾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时而看看手机，时而望着窗外发呆，也不去打扰他。 莫叔见状，从前座掏出一本书，递给袁纾。 袁纾前倾身子，双手接过书，看了一眼封面——《杀死一只知更鸟》 莫叔小声地说：“袁小姐，你要是无聊，就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他那些电话，有时候一聊就是个把小时。” 袁纾点了点头：“谢谢你，莫叔。” “袁小姐，你和辰安结婚了，那就是自己人，别跟我客气。” “莫叔，既然如此，您也别喊我袁小姐了，听着怪别扭的。要不直接喊我袁纾或者小纾，您觉得怎么样？” “小纾？小纾行，这样喊亲切。” 袁纾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 她摸了摸书的封面，这本书，是她中学时期最爱的读物之一。 虽隔多年，也已看过数次。但如今再次用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袁纾看得很认真，她从小就有阅读的习惯，所以并不会觉得乏味。 在淮安袁家的书房里，有藏书两万余册，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 小时候，袁纾就常常和爷爷一起窝在书房里读书。 袁纾的爷爷是当代国画大师、书法家，人称“国画巨匠”。是当代国画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也是书法界领军人物。 奶奶过世前，是科研工作者。爸爸是重点中学的校长，妈妈则是双一流大学的教授。 父母从小总是告诉她，丢掉什么都不可以丢掉知识。可以丢掉的东西，那都是身外之物。唯独装在心里和脑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丢不掉的。 所以，袁纾一直约束自己，每一周至少读一本书。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路程过半。 袁纾捧着书，也看得入迷。只是坐车看书，比平时更加容易疲劳。她将书盖在腿上，放松放松眼睛。 “在看什么书这么入迷？”顾辰安突然问道。 “你忙完了？” “嗯。” “杀死一只知更鸟，莫叔给我的。” 顾辰安拿起书翻了翻，“莫叔，你什么时候开始看书了？” 莫叔反驳道：“怎么，就你有品位。我就不能陶冶陶冶情操，升华升华我自己。” 顾辰安笑了笑，把书放到一旁，“可以，那下次介绍几本我常读的书给你。” “那不用，你看的书，我未必看得懂。” “......” 袁纾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辰安笑了笑，轻声问道：“累吗？” “有点，早上起太早了。” “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袁纾犹豫了。 顾辰安牵过她的手，“睡吧，到了我叫你。” 袁纾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肩上。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叔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一两度，轻声道：“看来她是真的累了，这才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辰安看着她的睡颜，淡淡道：“今天她要跟我回家，昨晚一定紧张地睡不好。” “难为她了。” 顾辰安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拿起身边那本书，默默品读起来。 ...... 到了江宁，顾辰安小声叫醒袁纾。 “到了吗？”刚睡醒的袁纾，声音软绵绵地，直挠人心。 “快了。” 小憩一会儿，袁纾精神了不少。突然，听见她一嗓子：“竹海！” 顾辰安望出窗外，车子正穿过竹海。这片竹海已经有不少年头了，每次往返江宁，只有这段路是让他最舒服、最惬意的。 他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袁纾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解释道：“我从小对竹子、竹林、竹海有莫名的情愫。说不上特别喜欢，可是对我来说，它们就像...就像是独特的存在，很重要。” 顾辰安眼睛一亮，语气变得有些急促：“那你能想起什么吗？比如竹林里遇见的人，发生过的事...” 袁纾不明他为何有这种情绪，就连看着他长大的莫叔都觉得奇怪。 袁纾不明所以，只是摇了摇头：“我猜想，可能是小时候常常跟着爷爷去竹林采风，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顾辰安嘴角轻启，半天没有说话。 没人发现，他眼底流露出的失落... ------------ 第十章 舅姥姥？！ 车子在空地处停下，袁纾刚下车就被门口的牌子吸引了视线—— 『私人住宅，谢绝参观』 她内心感叹之余，顾辰安已经绕过车子来到她身边。 “大哥。” 顾魏洺飞奔而来，看着顾辰安牵着袁纾的手，他一下就明白了，笑嘻嘻道：“这位就是大嫂了吧？” “大嫂”二字，喊得袁纾有些不好意思，她还在适应身份的转变。 “嫂子好，我叫顾魏洺，你也可以叫我小洺。” 袁纾笑了笑：“小洺你好。” 顾辰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怎么跑出来了，其他人呢？” “爷爷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说要等你们一起吃午饭。” “爷爷在等我们？” “嗯，大家都在餐厅，爷爷非要等你们到了才动筷子。” “那进去吧。” 顾魏洺点了点头，独自走在跟前。 袁纾听到顾魏洺的话，莫名地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 顾辰安兴许是察觉到了，停住了脚步，“袁纾。” “嗯？” “等会儿到餐厅，人可能比较多。如果你觉得害怕，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立刻带你离开。” 袁纾愣了愣，不由一笑：“好！” 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询问道：“那个，都会有什么人在？我可以有个心理准备吗？” “我爷爷、大伯一家、小叔一家、还有我的继母，大概就是这么些人。” 袁纾微怔，她没听错吧？继母？！ “顾辰安...” “怎么了？” “你的亲生父母呢？” “他们都去世了。” “对不起...”袁纾震惊之余又有些自责。 顾辰安微微一笑，淡然道：“没关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已经很多年了。” 袁纾欲言又止，没想过他有这样的身世，不由地心疼。 “走吧，我们去餐厅。” “嗯，好。” 来到餐厅。 一张老红木大圆桌，坐着七八个人。 “爷爷。”顾辰安牵着袁纾来到顾老爷子跟前打招呼。 袁纾也跟着喊了一声“爷爷好” “好，好。”顾老爷子招了招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快坐，快坐，都累坏了吧。” 刚落座，顾辰安就给袁纾介绍着在座的人。 袁纾也很有礼貌地一一打招呼，她也是打心底希望，他的家人能够喜欢自己。 这一餐饭下来，还是很愉悦的。除了那位，顾辰安的小叔。 顾锦川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目光让人不舒服，袁纾也尽可能避开对方的视线。 结束午饭时间，顾老爷子开始犯困，准备回屋休息一会儿。 回屋前，还不忘约袁纾下午一起吃茶。见袁纾点头应允，顾老爷子才心满意足离开。 顾辰安带着袁纾散着步，也准备回去休息一下，两个人闲聊一路—— “我父亲去世后，大伯大伯母对我照顾很多。” “嗯...看得出他们很关心你。”袁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刚刚吃饭时，好像没见到你那位继母。” “大概是出去了吧。”顾辰安态度不冷不热，但是也听得出他似乎不想提她。 袁纾抿唇点了点头，想问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她挽着顾辰安的手臂，并肩走在长廊下。 转弯时，不巧撞上了顾锦川。 “我当真以为搞科研的人，真心不爱名利美色。结果，不也是好色之徒。” 顾锦川那轻浮的语气，上下乱瞟的行为，让袁纾感到不适，却也不畏惧。 她轻笑一声：“小叔，您这是在夸我漂亮吗？可是...我为晚辈，您为长辈，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不觉得逾矩了吗？” 看到袁纾的“反击”，顾辰安意外又惊喜，喜行不露于色。 ......顾锦川一时语塞，竟被个第一次见面的晚辈教育了，这脸多少有些挂不住。 “小叔啊，您活这么大岁数，是越活越回去。”顾辰安嘴角含笑，表情变得深不可测。 “顾辰安，你什么意思！”顾锦川像被踩了尾巴，勃然色变。 顾辰安不紧不慢道：“小叔，希望您能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然，我们仅存的那点亲情也都会化为泡沫。” “你在教育我？” “我在提醒你！” “......” 顾锦川眸色轻颤，咬紧牙根道：“顾辰安，你别以为老爷子疼你，就可以自以为是！就可以在这个家里为所欲为！” 顾辰安垂眸轻笑，随即一步步逼近顾锦川，后者一步步后退。 “小叔，我今天只是带袁纾回来见长辈，你在害怕什么？” “顾辰安，你在我跟前装什么清高。十年了，这个家你回来过几次？这董事会刚开完，你又回来几次了？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顾锦川渐渐变得咬牙切齿。 可是他越激动，顾辰安就显得越平静，情绪没有波澜。 袁纾眉头微皱，从两人对话里也听出些内容。她望着顾辰安清冷的背影，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要这么做。 顾辰安似笑非笑道：“那就拭目以待。” 他反牵住袁纾的手，两个人从顾锦川身边走过，消失在连廊尽头。 ...... 不一会儿，顾辰安牵着袁纾跨过一道圆形石拱门来到一处院落。 从踏进顾家老宅开始，袁纾不时感慨，这哪是私人住宅，这是“皇家园林”吧？！ “舅姥爷，你回来啦！” 一个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的女生，一路小跑到他们跟前。见到顾辰安，她是激动地连蹦带跳。 等等...... “舅姥爷？？！”袁纾一脸震惊看着顾辰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生一脸疑惑道：“舅姥爷，这位是？”她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袁纾，突然倒吸一口气：“舅姥爷，这该不会是我姑姥姥吧？” 舅姥姥？？！霎时间，袁纾的世界...晴天霹雳！！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二十来岁，就当了人家舅姥姥。 “荷欢，这是我太太，袁纾。”顾辰安介绍着，话音未落就听到荷欢的欢呼声。 “天啊！！我听到了什么？！我有舅姥姥了？！哈哈哈哈...是真的舅姥姥！！你们等我，我现在立刻马上去收拾床铺。”荷欢刚走出去没两步又折返，沉声问道：“舅姥爷，你...这次会住下吧？” 这姑娘…还挺咋呼。 顾辰安点了点头：“把二楼房间都收拾一下。” “......都？？你们不住一起啊？！”荷欢感觉自己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都凉了。 顾辰安无奈一笑：“你去收拾就好了。” 荷欢叹了一声：“好吧！那我去了。” 失落是短暂的，听到顾辰安愿意住下，荷欢内心还是小雀跃。 待荷欢走远，袁纾拽着顾辰安的手臂问：“顾辰安，她刚刚喊我什么？” “舅姥姥。” “......顾辰安，你在家辈分这么高吗？！” 顾辰安笑而不语，辈分这种东西，很难解释清楚。 索性就不解释了... ------------ 第十一章 我舅姥爷他简直完美 顾辰安无视了她的哀嚎声，牵着她沿木梯而上。 二楼的走廊外是一排美人靠，站在这能看到整个庭院里的景致。 两个人刚走上楼，荷欢抱着一床被子，正好从隔壁书房走出来，“诶，你们上来啦？正好，房间我每天都有打扫，你们可以先休息休息，我现在去给你们换床新被子。” 袁纾笑了笑：“谢谢你，荷欢。” 荷欢抱着被子，沿着扶梯而下，俏皮应道：“不客气哟~姑姥姥。” 袁纾愣了愣，转身看着顾辰安，一本正经道：“顾辰安，你能不能让她别喊我姑姥姥？” 顾辰安笑了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他接完电话回来，告诉袁纾自己要出去一趟。 袁纾没有追问，点点头应好。 顾辰安嗯了一声：“陪爷爷吃茶前，我就会回来。” “好。” 目送顾辰安离开，袁纾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屋内陈设一目了然，简洁明了。 别说，还挺符合顾辰安科研工作者的风格，一点儿不花哨。 “扣扣”，有人敲门，是荷欢。 “请进。” “姑姥姥，我给你们拿来一床新被子。”荷欢抱着被子走进来，边说道。 袁纾犹豫不决，半天才开了口：“荷欢...” “怎么啦？姑姥姥。”合欢正在床边铺被子，头也没回。 “你我年龄相仿，不如，我喊你荷欢，你喊我袁纾吧。” “那可不行。”荷欢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说道：“顾家是大家，一直很看重长幼尊卑，这些都是规矩。何况，你是姑姥爷的太太，那就是我姑姥姥。我喊你名，实在不合适。” ......袁纾见交涉未果，只好轻叹一声。看来，她注定要对这个称呼妥协。 荷欢抚平了被子上的褶皱，拍了拍手，叉腰道：“姑姥姥，被子我给你们铺完了。你要是累了，可以到床上休息一下，姑姥爷很快就回来的。” “荷欢，谢谢你。” “客气。” “荷欢，我能问你个事吗？” “姑姥姥请说。” 袁纾一脸苦笑，招手让她过来坐。 荷欢并没有直接落座沙发，而且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袁纾眉头一蹙，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家族实施着旧社会那套尊卑制度，难免感叹。 荷欢见她半天不说话，又追问道：“姑姥姥，怎么了吗？” “那个...你是什么时候来顾家的？” “六岁，那年我母亲生病了，没法照顾我，所以我被送来顾家和我父亲一起生活。” “你父亲？” “嗯，我父亲是姑姥爷的司机。” 原来，荷欢是莫叔的女儿。 袁纾又问道：“莫叔...所以你们不是顾家人？” 荷欢应道：“不是，我和我爸是姑姥爷外公那边的远房亲戚，按辈分他是我姑姥爷。” 袁纾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这样。既然顾辰安能让他们一直待在身边，一定是很信任的人。 荷欢不解道：“姑姥姥，你怎么了吗？” “没事。”袁纾抿嘴一笑，“荷欢，那你从小和顾辰安一起长大的吗？” 荷欢撅了撅嘴：“准确来说，姑姥爷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大我八岁呢！” “这么听起来，他好像有点老。” “嗯...是不小了。” “哈哈哈哈哈。” 这要是给顾辰安本人听到，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竟然在背后吐槽他年纪大。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袁纾支支吾吾道：“那他...父母...” 荷欢立马会意，直接跪坐在地上，双拳托着下巴，直截了当道：“姑姥姥，你是想问姑姥爷他父母的事吧？” 袁纾点点头，关于他的一切，她太好奇了，就像个潘多拉魔盒。 荷欢努了努嘴，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姑姥爷的爸爸，是因为突发心脏疾病离世的。至于他妈妈，听说是被大火烧死的。” “大火烧死？？”袁纾倒吸一口冷气。 “嗯，烧死的。太太死的时候，姑姥爷才三四岁。” 三四岁的孩子...袁纾无法想象，顾辰安是如何度过没有妈妈的日子。 震惊之余，又听见荷欢说：“而且，我听说太太去世不过百日，那个女人...哦，就是现在这个太太，就嫁进了顾家。顾老爷子可生气了，不同意那个女人嫁进顾家的。” 袁纾蹙眉道：“那顾辰安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荷欢瘪了瘪嘴，“除了太太和顾小叔，其他人和姑姥爷的关系都挺好的。”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姑姥爷的弟弟，他和姑姥爷关系也很不好。” “弟弟？” “嗯，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顾怀恩。他这个人性格有点孤僻，和其他兄弟姐妹也相处不来。跟我姑姥爷比起来，也差远喽！” 袁纾被逗笑了，调侃道：“你姑姥爷真有那么优秀吗？” “那是当然！”荷欢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脸骄傲道：“我姑姥爷在相貌上就不用说了，有目共睹。他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梦想就是当一名科研人员，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发展奋斗。而且，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会射箭、骑马...啧！就没有我姑姥爷不会的，他简直完美！” 听着荷欢这一通天花乱坠的描述，袁纾不由一笑：“想不到，他的兴趣爱好还挺广泛。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夸张了呢？” “姑姥姥，你别不信啊！我说得可都是实话！如若你不信，我现在可以带你去看看...”荷欢以为袁纾不相信自己，语气显得有些急。 袁纾拍了拍她，笑道：“我开玩笑的，我相信你。” 荷欢顿了顿，“真的吗？” 袁纾嗯了一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姑姥爷一直都很优秀。” 荷欢拼命点头的模样，把袁纾逗笑了。 “那...姑姥姥，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好。”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用内线电话找我。”荷欢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电话，“这是我们自己的内线电话，不会拨到其他地方去的，你放心。” 袁纾瞄了一眼，点头应好。 荷欢离开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阵阵沉香，身心得到极大的舒缓，令人无比放松、平静。 袁纾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随后把抱枕当枕头，往沙发上一躺。 迷迷糊糊地... 睡着了... ------------ 第十二章 结婚戒指 “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有着和我一样的脸？” “你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到底是谁？” “你说话啊！！” 袁纾一句一句吼着，整个人歇斯底里，情绪失控了一般。 蒲团上跪着的那位姑娘，朝佛祖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缓缓起身来到袁纾面前，四目相对，无言。 袁纾被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觉得恐惧。 她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你到底是谁？” 姑娘脸上掠过淡淡的忧伤，声音有些空灵：“袁纾，我就是你啊...” 袁纾连退几步，不停摇晃着脑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姑娘步步紧逼，袁纾步步退后。 直至退无可退—— 袁纾猛然睁开双眼，额间布满汗珠。她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 回忆了一下，刚刚好像是在沙发上...她扶额轻喘着。 “袁纾，你怎么了？”顾辰安听见动静，快步走了进来。 袁纾半天才缓过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顾辰安轻轻抱住她，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嗯...”袁纾很享受这个拥抱，“是你把我从沙发上抱过来的？” “我回来时，看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把你抱到床上，想让你睡得舒服点。” “我是不是很重呀？” “不会，你很轻。” “你就忽悠我吧！” 顾辰安松开她，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对你从不说假话。” 袁纾不禁一笑：“你怎么这么可爱，难道看不出我在开玩笑吗？” 可爱？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顾辰安垂眸浅笑，轻叹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忽然，袁纾想起来和爷爷有约，急切道：“爷爷呢？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爷爷刚醒，我们现在收拾收拾过去，来得及。”顾辰安握住她的肩，算是安抚。 “那就好，那就好。”袁纾这才松了口气。 顾辰安抽了张纸巾，为她擦拭着额间的汗珠。 袁纾伸手想去握他的手，手举到半空中，忽然就停住了。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她盯着手指微微一愣，“顾辰安，这是？” “戒指。” “结婚...戒指？！” “嗯，我们已经结婚，怎么能没有戒指。” 定睛一看，这是一枚玻璃种翡翠戒指。 袁纾虽然不懂玉石，但这枚戒指清澈透明，没有任何杂质瑕疵，也能猜到并不便宜。 还没反应过来，顾辰安随即又递来一个小木盒。 袁纾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多精致的盒子，像哆啦A梦一样。” “哆啦A梦？” “......蓝胖子你不认识？” “......” 顾辰安的沉默，让袁纾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人家科研大佬，能理解。 打开小木盒，发现里面放着一枚女款的玫瑰金戒指。 袁纾将戒指拿出来，对比手上的翡翠戒指，它显得更为精致一些。 她更喜欢这枚玫瑰金戒指，因为它是对戒。另外一枚男款戒指，就戴在顾辰安的手上。 袁纾把翡翠戒指摘下来，换上这枚玫瑰金对戒。然后将手掌摊开，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顾辰安，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从绿竹寺回来的时候。” “绿竹寺？？”袁纾觉得不可思议，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会和自己结婚？这也太神了吧！ 顾辰安握着她的手，拇指抚了抚那枚戒指，内心很是欢喜，他轻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袁纾回答地很果断，不带丝毫犹豫，她是真的喜欢。 顾辰安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爱情，他一如既往木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可是没关系，只要这个人是袁纾，什么都变得有意义了。 忽然，袁纾掀开被子，跪坐在被子上，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大腿，好奇地问：“所以，你在绿竹寺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和我结婚了吗？” 顾辰安浅浅一笑：“是。” “为什么？我们明明就一面之缘，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求婚呢？” “大概...就是自信吧。” ......袁纾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自恋的家伙。 顾辰安笑而不语，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走吧，陪爷爷吃茶。” “等我一下。”说着，袁纾一溜烟去了卫生间。 趁着这会儿功夫，顾辰安拿出手机检索了“哆啦A梦”的资料，看完自己都笑了。 哆啦A梦，是日本漫画家藤本弘（笔名藤子·F·不二雄）创作的漫画，叙述了一只来自22世纪的猫型机器人—— * 湖心亭。 顾老爷子在顾绵绵搀扶下，沿着石桥缓缓走进湖中的亭子。 湖对岸的戏楼，百年风华，古色古香。 戏楼三面敞开，一面留作后台，舞台台面空间简单，外延空间大。 待顾老爷子落座，戏曲演员粉墨登场，今天唱的是《贵妃醉酒》 戏曲演员一开腔，顾老爷子便顾不上其他，视线全在戏台上。 顾绵绵为顾老爷子沏了壶茶，然后自己也坐在边上聆听观赏。 顾家的孩子从小都跟着顾老爷子听戏，久而久之也不会觉得枯燥。 没一会儿，顾魏洺也来到湖心亭。 “小洺，你来啦。” “爷爷。”顾魏洺又看向顾绵绵，喊了声“姐”。 顾老爷子呵呵一笑：“快，桌上有你爱吃的提子，快拿着吃。” 顾魏洺点点头，从桌上的果盘里摘下一小串提子，找了个位置坐下，“爷爷，大哥大嫂还没来吗？” 顾老爷子视线全在戏台上，只见他老人家摆了摆手，嘴里说道：“不碍事，咱们听戏。” ------------ 第十三章 台上台下演员粉墨登场 戏台上，演出过半，顾辰安这才牵着袁纾不紧不慢地走来。 刚走进亭子，顾辰安先道歉：“爷爷，对不起，我刚刚去办点事儿，来晚了。” 袁纾莫名有些心虚，明明是她睡晚了。 “不碍事。”顾老爷子笑盈盈道：“在家中还习惯吗？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后面这句是问袁纾的。 可袁纾一时没反应过来，顾辰安便帮着应道：“一切都好”。 袁纾这才反应过来，也附和道：“爷爷，我挺好的。” “好，好，快坐，快坐。” 顾辰安牵着袁纾坐在顾老爷子身旁。 顾老爷子又开始专心听戏，嘴里还时不时跟着哼哼几句。 袁纾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池中的荷花不巧过了花期，只剩下莲蓬和凋谢后的杆子，还有数十尾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 湖心亭离戏楼不过是三米距离，观影位置极佳。 戏楼的正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书“百花楼”。 袁纾细细一听，侧身凑到顾辰安身边低声道：“贵妃醉酒？” 顾辰安点点头，也有些意外：“你爱听戏？” 袁纾笑了笑：“我爷爷爱听戏，我从小就跟着听。” “你爷爷也爱听戏吗？”不得不说顾老爷子这听觉是真的好，明明听着戏还能听到旁人的对话。 袁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爷爷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听戏、写字、画画。” 顾老爷子哈哈一笑：“想不到你爷爷的兴趣爱好，与我如此相似。有机会，一定邀请他老人家来家中赏画听戏。” 袁纾点头一笑，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一个细尖的女声打断了。 “爸，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大老远就听见您的笑声。” 袁纾循声望去，一位穿着新式旗袍、妩媚妖娆的女人，脚踩细高跟正漫步走来。 这位，应该就是顾辰安的继母了。 袁纾仔细打量了一番，几乎可以用“美艳”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 年近五十，韵味十足，脸上连根皱纹都看不着。即使这个年纪，仍然能迷倒一片，更别提年轻时。 好色之徒，袁纾无意将顾爸爸想得如此庸俗，可又不得不这样想。 不然，顾爸爸为何在太太死去一个月，就立即娶这个女人过门。 邱燕玲的身后还跟着顾锦川，垫后那位男生看着年轻，估计就是荷欢说的顾怀恩。 不知为何，看着他们三个人，有种一家三口的即视感。反而顾魏洺和他们站在一起，倒显得突兀。 袁纾心想，这大概是她自己的错觉吧。 看着来人，顾老爷子脸色骤变，雅致全无。 “爸，听戏呢？”顾锦川坐下时看到顾魏洺也在，立刻换了副嘴脸，厉声道：“顾魏洺，你在这里干什么？作业写完了吗？” 袁纾眉头紧锁，想不到顾锦川对待孩子竟然用这种方式和语气。 顾魏洺只好怯怯道：“作业都写完了，我来陪爷爷听戏。” “你一个十几岁小孩听什么戏，瞎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滚回你屋里去！” “怎么，一来就摆架子给谁看呢？”顾老爷子怒斥道：“小洺是我叫来了，你有意见？” 顾锦川讪讪一笑：“爸，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教育孩子呢嘛。”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教育孩子，我看你是想教育我。” 顾锦川嬉笑道：“这哪能啊，爸，您误会我了。”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听戏的心情消失殆尽，便质问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邱燕玲笑了笑：“爸，我和小叔听说您在这儿吃茶，就想过来陪陪您老人家。怀恩也说很久没见爷爷，就一起过来了，没别的意思。” “那还真是稀奇，平时让你们陪我吃茶，一个两个都推脱。如今，竟主动说陪我吃茶，还真是猫给耗子拜年。”话故意说一半，顾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话说的如此直白，懂得都懂。 邱燕玲只好尬笑道：“爸，我们平时不都忙吗？”她娴熟的抚裙动作，扭扭捏捏落座。 顾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并不想搭理她。 邱燕玲随即将视线落在袁纾身上，迅速转移话题：“你就是袁纾？” 袁纾眉尾轻挑，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 只听她又说道：“我调查过你，你家在淮安，现在上海政府单位担任翻译师。你的爷爷已经退休，奶奶几年前因病离世。你的父亲是校长，母亲是大学教授，我没说得应该没错吧？” “调查”二字令袁纾眉头紧锁，身上汗毛瞬间都立起来。有种被扒光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保持着镇定，袁纾反问道：“阿姨，既然你都调查得这么清楚，还需要我说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阿姨”二字刺激到邱燕玲，她轻笑了一声：“辰安，咱们家说到底也是江南大家。这嫁进来的姑娘，还是得谨慎挑选。虽然我只是你的继母，但也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让你娶个好女孩，不然以后我怎么去见你的父亲。” “我想你也没脸去见他。”顾辰安冷漠地觑了对方一眼，“不是吗？” “......顾辰安，你什么意思？！”也许是心虚，邱燕玲脸上有惶恐。 “好女孩的定义是什么？江南大家又如何？我顾辰安，要娶什么人，要和什么人过一辈子，还轮不到别人来给我决定...” “顾辰安，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到顾家的，你凭什么不尊重我？！” “您在顾家安稳度过了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尊重您吗？” 自始至终，顾辰安的表情和语气是那般平静，甚至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淡定和雍容，像是与生俱来一般，无关他人的庇护。 事已至此，这茶会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只剩湖对岸那戏台上，演员们还在兢兢业业表演着...... ------------ 第十四章 老爷子出事了 夜幕降临，大雨滂沱，老宅沐浴在一片朦胧之中，透出几分神秘。 袁纾跪坐在美人靠上，伸手接雨水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袖子就被四溅的水珠打湿了。 不知何时出来的顾辰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微微皱眉道：“多大人了，还玩水。” 他又拿来毛巾，为她擦拭着。 “这雨下得真大。”袁纾抬头望着天空，“顾辰安，我在绿竹寺遇见你的那一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顾辰安微微一怔，他一时分辨不出，她说得是哪一次遇见。 他轻声说道：“我们回屋吧，不然该感冒了。” “好啊~” 两人前脚刚走进屋里，就听见楼梯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只见荷欢急匆匆跑进屋，气没喘匀就说道：“姑姥爷，不好了！老爷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顾辰安脸色骤变，他让袁纾待在房间，等他回来，自己冒着雨跑下楼。 袁纾眉头一蹙，催促着荷欢，让她给顾辰安拿把伞。 荷欢点点头，抓了把伞就追出去。 雨势愈来愈大。 大家都聚在顾老爷子的厅中，医生正在卧房里给老爷子检查身体。 顾辰安来到顾老爷子的宅子时，几乎淋透了，荷欢愣是没追上他的步伐。 “辰安，你来了。”顾锦辉先打了声招呼。 “哥...”顾绵绵和顾魏洺一见到顾辰安，也都围了过来。 师瑾赶忙拿来毛巾，递给顾辰安，让他擦擦。 顾辰安接过毛巾，道了谢，又转身看向大伯顾锦辉问：“大伯，爷爷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医生正好做完检查从房里走出来。大家见状，一拥而上。 顾锦辉焦急地问道：“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 医生说：“不排除有脑血栓的风险，建议立即送医院。” 脑血栓？！顾辰安眼睫微颤。 随后，顾老爷子被紧急送到市里大医院做一系列详细的检查。 所幸，虚惊一场。 顾老爷子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的血压异常晕倒，留院观察没事后就能出院。 大家悬到嗓子眼的心，都稍微放下了不少。 ......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一整夜的雨，终于是停了。整个江宁雾蒙蒙一片，湿度爆表。 回老宅路上。 顾绵绵没有和师瑾坐一辆车，而是坐上顾辰安的车。 车内，顾辰安沉声问道：“绵绵，爷爷昨天晚上见过什么人？” 顾绵绵说：“二叔母和小叔昨天晚上找过爷爷。” 顾辰安眸色一沉，又是他们两个。 顾绵绵又说道：“他们一开始，是来找爷爷道歉的，说下午在湖心亭扰乱了爷爷兴致。后来，不知怎么聊的，就聊到股份转移的事。爷爷一气之下，就要赶他们走。” “股份转移？” “嗯，他们让爷爷将五分之一的股份转让给顾怀恩。” “......” “哥，我担心...小叔不会就此罢休的...” 顾锦川一直对当家人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他一直在找寻机会，想在董事会和顾家宗亲面前，逼顾老爷子退位让贤。 当下，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顾锦川这些年没少煽动、挑唆，顾家宗亲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团结。如果顾老爷子真出点什么事，顾氏必将迎来一场大换血。 顾绵绵突然想起什么，又匆忙说道：“哥，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 “开发区那个项目，真的有人动了手脚。”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顾绵绵摇了摇头：“隐藏的很深。还在调查。” “之前在账面做手脚的人查出来了吗？” “嗯。” “是谁？” “财务总监，白楠月。” “白楠月？” “嗯，不得不说她很专业，一开始我怎么查都查不出来。”顾绵绵话锋一转：“哥，要报警吗？” 顾辰安摇了摇头：“不急，再等等，她背后一定还有大鱼。” “好。” 顾绵绵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支支吾吾地... 顾辰安看出来了，便问她怎么了。 顾绵绵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半天才开口道：“哥，我从公司里听到，这个白楠月和小叔、二哥都走得很近，但他们之间，好像都不知道对方这个事情。” 顾辰安看向窗外，淡淡道：“雨停了...看来这大鱼，不止一条。” ------------------------------- 独自在家的袁纾，担心得整夜没睡。天亮时终于熬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经快正午。 袁纾掀开被子，来到房外。路过书房门口，发现顾辰安正在书房工作。 她睡眼惺忪地跨进书房，声音软绵绵地：“顾辰安。” 顾辰安见到她来，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把椅子刚往外挪了挪，袁纾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一举动，令顾辰安猝不及防，误以为她还没睡醒。 他愣了愣，伸手搂住她的腰身，轻声道：“听荷欢说，你整夜没睡，怎么不多睡一会？” 袁纾窝在他脖颈间蹭了蹭，没睡醒的她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实在可爱。 “爷爷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 “没事就好。”袁纾又说道：“你昨晚都没睡，怎么就开始工作了。” “我刚刚眯了一会儿。” “......眯了一会儿？”袁纾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还不忘调侃一下：“你们搞科研的，都不用睡觉是吗？” 如果让袁纾熬一晚上，不睡上一天一夜，她都感觉自己缓不过来。 而他只是眯了一会儿，就精神饱满了？ 顾辰安笑了笑：“我抱你再回去睡会儿？” 袁纾摇了摇头，“不睡了。” 她又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才算彻底清醒。 ------------ 第十五章 人不可貌相 下午，醒过来的顾老爷子，嘴里一直嚷嚷着要出院回家。 坐在轮椅上的顾老爷子，精神状态看上去一般般。 回到老宅，顾锦辉推着顾老爷子回卧房。 顾老爷子第一时间就清走所有人，只留下顾锦安一个。 长廊下。 袁纾挽着顾辰安，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袁纾？” “......啊？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袁纾尴尬地笑了笑，不一会儿又陷入了沉思。 顾辰安停下步伐，看着她，“袁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袁纾犹豫了半天，才将心中困惑说了出来，“刚刚为什么不见小叔和...她？” 顾辰安颦眉，瞬间又舒展开，“昨晚他们去找过爷爷，还发生了争执。” “......对不起，我其实不想这样想的。但是，爷爷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才住院的？”袁纾知道这样子想并不好，可她不得不这么想。 “不需要道歉，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真的是他们吗？” “也许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大概是爷爷那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顾氏，股份，当家人的位置。” “......” 袁纾听得云里雾里，始终不太明白。 顾辰安耐心解释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爷爷把顾氏全权交给我父亲打理，他老人家就从一线退下来。后来，我父亲过世，顾氏一下没了领路人，爷爷不得不重新执掌大权。当时宗亲们都劝爷爷，可以把顾氏交给小叔来打理，爷爷不同意，小叔便觉得爷爷偏心我父亲，父子俩为此还大吵一架。” 袁纾听得很认真，同时也很疑惑，“那大伯呢？就算爷爷不放心把顾氏交给小叔打理，那交给大伯总可以吧？” 顾辰安摇了摇头：“大伯不愿经商，他喜欢文玩、古董、字画。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常常世界各地跑，一年都见不到几回。爷爷为这件事找大伯谈过很多次，但他一直都不肯答应。” “所以...爷爷不愿意从顾氏退下来，就是因为他不放心把顾氏交给你小叔？” “嗯。” 两个人挽手走在长廊下。 袁纾还是糊里糊涂，有太多不太明白的地方。 忽然，顾绵绵从后面追来。 “哥，嫂子。” 顾辰安眉头微皱，“绵绵，你怎么来了？是爷爷出了什么事吗？” “哥，你别紧张，爷爷没事。”顾绵绵长舒一口气：“我呢，是来找大嫂的。” “找我？”袁纾有些意外。 顾绵绵点了点头，“嫂子，我妈煮了莲子银耳羹，让我来请你一起去品尝。”她又看着顾辰安，“哥，一起去吧！” 顾辰安笑了笑：“绵绵，你带袁纾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去了。” “那行。”顾绵绵挽着袁纾的手臂，“嫂子，我们走吧。” 还没等袁纾有反应，就被顾绵绵拽走了。 ...... 顾绵绵带袁纾来到四面厅，袁纾忘了自己是从哪看到过—— 四面厅，建造初衷就是为利于四面观景。似亭似榭，似亭似堂，因其四面皆为窗轩，故为四面厅。 这话一直让她觉得印象深刻。 袁纾抬头看了看房梁，梁上彩绘精美、雕刻精细，石阶门窗，古色古香。 厅中央还悬挂着一块牌匾，书“高山景行”。 袁纾不经感叹。 这顾家老宅，皆是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不一会儿，顾绵绵端来了两碗莲子银耳羹。 “嫂子，莲子银耳羹来了。” “绵绵，谢谢你。” “你可是我嫂子，说谢多见外。”顾绵绵端起其中一碗，递给了她，“快尝尝。” 袁纾特别喜欢银耳莲子羹，以前奶奶还在世时，常常会做给她吃。 奶奶去世以后，袁纾就很少吃了。 顾绵绵见她迟迟未出声，以为不合胃口，便问道：“嫂子，你不喜欢吗？” 袁纾摇头：“不，我很喜欢，很好吃。” 顾绵绵这才松了口气，端起自己那碗吃起来。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姐！！我回来了！！” 顾绵绵笑了笑：“我妹妹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碗，便起身走出去迎接。 顾绵绵刚走到厅外，一个女孩扑在进她怀里，被撞得连退好几步。 顾灵灵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姐姐身上。 这是她们姐妹俩独特的见面方式。 顾绵绵拍了拍她的屁股，“赶紧下来，嫂子在里面呢！” “嫂子？！”顾灵灵瞪大了双眼，迅速抛下姐姐，一步跳进厅内，还真的有个女生在里面。 顾灵灵激动道：“嫂子！我哥真的带你回家了！” 袁纾笑了笑：“你好，我叫袁纾。” “嫂子好呀~我叫顾灵灵。” 顾绵绵摘下她背上的包，边问道：“你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小洺跟我说爷爷又不舒服了，所以我赶紧回来看看。” “爷爷没事，就是高血压犯了。” “现在呢？” “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那就好，昨天打电话时都吓死我了，我先去看看爷爷。”顾灵灵又看着袁纾说：“嫂子，我们回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袁纾哭笑不得，她心想这不才刚见面，怎么就有好多话想说了。 顾灵灵一溜烟就消失了。 顾绵绵摇头轻叹：“这傻丫头...” 袁纾笑了笑：“她很可爱。” 顾绵绵吐槽道：“就这傻呼劲，到底怎么当上医生的。” “......” 等等！ 袁纾眉尾一扬，就刚刚那咋咋乎乎的女孩，竟然是名医生。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月上树梢，夜色昏暗。 袁纾回到住处，沿木梯而上。 顾辰安刚好从书房走出来，两个人碰个正着。 “袁纾。” “顾辰安。”袁纾只要一见到他，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不自觉蹦了两步。 “绵绵不是说带你吃银耳莲子羹吗？”顾辰安顺势牵过她的手。 “嗯，我本来打算吃完就回来，结果你妹妹拉着我说了好多话。” “绵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不是绵绵，是灵灵。” 顾辰安有些意外，“灵灵回来了？” 袁纾嗯了一声：“她回来看爷爷。” 顾灵灵从小就话多，这一点顾辰安清楚，她一定拉着袁纾问了许多关于他们俩的事情。 顾辰安搂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累了吗？” “有点，不过比起累，我觉得我现在比较饿一点。”可是，袁纾一想到要去跟大家一起吃饭，瞬间又不饿了。 顾辰安抿嘴一笑，“那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晚餐。” 袁纾惊讶地看着他，“我们不用去餐厅和大家一起用餐吗？” “不去了，我们自己在这吃。” “真的吗？” 顾辰安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袁纾克制着自己，怕是要激动地喊出声来。她实在是不喜欢顾家的用餐氛围，能不去当然好。 安顿好后，顾辰安才独自离开房间—— ------------ 第十六章 舅姥姥nice！ 大殿里，佛像之下。 姑娘以三支清香之诚，向佛祖叩首—— 只盼王师凯旋，望王爷平安。 礼拜完毕，姑娘只身来到佛殿外，一场急雨拦住她的脚步。 袁纾跟随姑娘的脚步，一同来到大殿外。她们一同站在殿宇之下，抬头望雨。 倏尔，大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又来给王爷和王军祈福了。” 姑娘回身一望，颔首示意道：“慧空大师。” 袁纾大惊失色，绿竹寺的慧空大师为何也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慧空大师跨过门槛，经过袁纾跟前时，刻意停了一会儿，随后便与姑娘并肩而站。 “府上已经很久没有捷报，派出去的人也都没消息回来，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姑娘语气很是平淡，平淡到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存在。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大师，你说王爷他...何时才能回来？” “一切皆有定数，还请姑娘耐心等待，王爷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姑娘眸色一沉，随即被她掩盖过去。 “盼凯旋，盼你归，盼你平安顺遂。” ...... “袁纾。” “袁纾。” 睡梦中的袁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原来自己又在做梦。 这该死的梦魇，何时才能彻底摆脱。 袁纾抚了抚额，没有后续反应。 顾辰安以为她是被吵醒不开心了，就蹲在一旁耐心地安抚，像哄小孩子一般。 他对她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且恰到好处。 袁纾揉了揉眼睛，才缓缓地坐起身。定睛一看，是莲藕排骨汤，这个时节吃莲藕再合适不过了。除了莲藕汤，还有红烧肉和清炒茭白。 顾辰安递了个勺子给袁纾，示意她尝尝味道。 袁纾尝了一口，味道意外的好，惊叹道：“顾辰安，这汤真的是你亲自煲的？” 她的反应，让顾辰安哭笑不得，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袁纾接连喝了两口，不禁赞叹道：“好好喝~” 女孩子在吃到好吃食物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摆动身子，袁纾也不例外。 可是，袁纾不免有些疑惑，他堂堂科研大佬，大半时间都交给科研，怎么会有空学习煲汤呢？关键还能煲得这么好喝！ 顾辰安告诉她：“时间是可以合理分配的。况且，科研和煲汤，二者并不冲突。” 袁纾咂了咂嘴：“我听荷欢说，你还会琴棋书画？” “略懂。” “骑马和射箭呢？” “略懂。” “......” 袁纾眯眼质疑道：“大佬的略懂，怕不是我所知道的略懂吧？” 顾辰安笑而不语，“汤该凉了。” “那你也喝。”袁纾舀了汤喂到他嘴边，才想起这勺子是自己用的。 正当她准备把手收回来，顾辰安握住她的手，一口把汤喝了。 两个人吃过了晚饭，顾辰安就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袁纾乖乖趴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看书。 忽然，楼梯传来脚步声。书房门是敞开的，声音很清晰。 是荷欢。 “舅姥爷，太太和顾二少吵起来了。” 袁纾闻声从床上弹起，只见顾辰安脸色阴沉，似乎并不想理会。 荷欢只好看向袁纾，面面相觑。 袁纾见状，起身来到顾辰安身边，“顾辰安。你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了。” 虽然不情愿，顾辰安还是起了身，“那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袁纾嗯了一声，笑着点点头。 顾辰安走后，门外荷欢朝袁纾竖起大拇指，“舅姥姥nice~” 来到偏厅。 厅内一片死寂、狼藉，气氛更是凝重到极点。 顾辰安扶起被摔在地下的椅子，然后找个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伸手示意：“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顾锦川端详着他，嗤声道：“顾辰安，这有你什么事！” 顾辰安并不否认，他本意是不想来，只见他慢条斯理道：“那人家母子之间的事，小叔您又在这里掺和什么呢？” 顾锦川急赤白脸道：“你...我...我是怀恩的小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顾辰安噢了一声：“是嘛。” 顾锦川捉摸不透他脸上那抹浅笑的含义，只觉得他话中有。 邱燕玲丝毫不理会旁人，继续大声斥责着顾怀恩。 三两句话，两个人又起了争执。顾辰安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大概。 原来邱燕玲给顾怀恩物色了结婚人选，顾怀恩不同意，两个人才会吵起来。 邱燕玲人前民主，实质上就是专制。 这场“纷争”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最终不了了之。 回到书房。 顾辰安见袁纾趴着睡着了，将她轻轻抱起，来到隔壁的房间。 袁纾睡得并不深，顾辰安抱着她刚到床边就醒了。 “......你回来了。” “嗯。” “怎么样了？他们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放心睡吧。” 袁纾将被子压在双臂之下，侧过身看着他，“你还要工作吗？” “洗漱一下，也睡了。” “嗯，那...晚安~” “晚安。” 袁纾困得不行，感觉这几天都没睡好。她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入睡。 屋内被关剩一盏小灯，顾辰安远远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就退出房间。 ...... 星光点点，夜风微寒。 幽暗的庭院中，四处掌灯，照出一片光明。 房间里，偌大的床上，袁纾睡得并不安稳，她的头不停晃动着。 大雨、鲜血、惨叫、哀嚎、讥讽、嘲笑... 这些画面，支离破碎，怎么也连贯不起来，却充斥在袁纾的梦境里。 她哭喊，没有人听得到... 她想逃，却怎么样都逃不出去... 窒息一般的感觉... 袁纾惊坐而起，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伸手抚着自己半张脸，眼泪早已湿透脸颊。 渐渐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剜心一般的疼痛。 平复过后，身心俱疲。袁纾想强制自己再睡过去，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索性起身来到屋外透气。 今夜的月亮，若影若现。与白天不同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 袁纾转身，视线有意无意落在隔壁书房。 灯火已灭，屋内的人也早已睡下。 但袁纾还是偷偷摸摸溜了进去，每一个动作都尽可能轻，深怕吵醒熟睡的人。 她蹲在床边，静静打量着顾辰安的睡颜，双眼沉阖，呼吸平稳舒缓，没有多余的动作。 前一秒，袁纾还告诉自己，再待一会儿就乖乖回去睡觉。可下一秒，竟鬼使神差般地躺了上去。 袁纾侧身躺着，用手臂做枕。她就这么静静盯着眼前人，渐渐地...困意席卷，睡着了。 ------------ 第十七章 水乡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照得亮亮堂堂。 袁纾缓缓睁眼，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毯子。顾辰安也已不是平躺的睡姿，而是面朝着她，手臂做枕，侧着身睡。 袁纾把手从被窝中伸出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很轻。 “醒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袁纾收回自己的手。 顾辰安缓缓睁眼，看着她。 袁纾像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不已，“那个...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起得比较早。” 对话结束，两个人都安静了，各怀心思。 良久。 顾辰安才问：“你昨晚...怎么到这边来睡了？” ......袁纾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自己是鬼使神差爬上他的床吧？！ 顾辰安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袁纾不经思考道：“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什么叫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此刻，袁纾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全藏进被窝里。 一个人睡觉害怕？听听，这有说服力吗？？ 顾辰安笑了笑：“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好啊~” 袁纾还是很困，能再睡会儿，她求之不得。 “......要不，过那边睡吧，这边床小。” “不小不小。”袁纾说着主动朝他挪动靠近，“两个人睡刚刚好。” 事已至此，就将“不要脸”贯彻落实到位。 等到再次醒来，床上只剩下袁纾自己。她掀开被子，来到走廊上伸伸懒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楼下庭院里，荷欢正好经过，袁纾打了声招呼。 “舅姥姥，你醒啦！！” 不知为何，荷欢莫名亢奋。 “荷欢，顾辰安呢？” “舅姥爷他有事出去了。”荷欢仰起头看着她问：“舅姥姥，大肉面吃吗？” “吃。” “那我现在去给你做。” “谢谢荷欢。” “......” 袁纾洗漱完，荷欢也把早餐做好了。 不得不说，荷欢手艺是真的好。连汤带面，袁纾吃得一点不剩。 荷欢别提多开心了！ 吃过早餐，袁纾闲庭信步地走在院子里，打发时间。 忽然她被一个老水缸吸引了视线，走近一看发现是个生态缸。 水缸里头养殖了睡莲、铜钱草，还有十几条金鱼。 袁纾轻“哇”了一声，忍不住想用指尖轻触这些水面下的小金鱼。 “嫂子，看鱼呢。”顾灵灵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 袁纾抬眼一看，视线很快又投回老水缸里。 她问道：“灵灵，这是什么鱼啊？” “朱顶紫罗袍。” “朱顶紫罗袍？” “嗯～是咱们国家的传统金鱼，之前有客人来家里做客，给爷爷送了二十尾。这些小家伙没法和池子里的锦鲤一起养，有一次大哥回来，就弄了这个生态缸。”顾灵灵抿嘴一笑：“嫂子，它们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袁纾点了点头，的确是很漂亮的金鱼。 两人围在水缸边上看了一会儿。 袁纾才想起来询问道：“灵灵，你要找你哥吗？他出去了。” 顾灵灵摇摇头说：“嫂子，我是来找你的。” “嗯？找我？” “对啊！嫂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水乡玩。” “水乡？” 顾灵灵嗯了一声：“小洺想坐橹船，反正我哥也不在家，嫂子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橹船？袁纾心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老宅门口。 顾魏洺见到袁纾和顾灵灵一起走出来，别提多开心了。 “姐，嫂子，你们终于来了。” 袁纾四周围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们三个人，便问道：“绵绵呢？她不去吗？” 顾灵灵打趣道，说顾绵绵是霸道女总裁，日理万机业务繁忙，没空跟他们这些小喽啰出去玩。 袁纾哭笑不得，这要是给顾绵绵听到，少说得一顿胖揍吧。 几个人坐上车，出发了。 水乡离老宅八九公里，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 顾魏洺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着后面两个女生，“姐，嫂子，水乡那里正在举行大型的汉服文化节。” “汉服？？”顾灵灵似乎有很大的兴趣，“我记得这个文化节是需要提早抢票的，我们也没准备啊？” “姐，你放心！就算没有票，我们给主办方打个电话也能进的。不过，我早就准备好了，噔噔噔噔...你们看！”顾魏洺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票，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顾灵灵伸手把票抢了过来，惊讶道：“小洺，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魏洺嘿嘿一笑：“二哥给我的。” “二哥？”顾灵灵眉头一蹙，“二哥什么时候对汉服文化节感兴趣了？” “不知道。”顾魏洺耸了耸肩，话锋一转：“姐，嫂子，我听说这个文化节是必须穿汉服才能进入，等会儿你们都要换上汉服，期待不期待。” ......顾灵灵听到要换汉服，变得亢奋不已，恨不得能立刻到达目的地。 车子缓缓驶入水乡，沿路的人都身着汉服，大家都是从全国各地来参加这个文化节。 越往里去，人越多，许多车子都被人流堵在了外面，进退不得。 顾魏洺提议下车，剩下的路选择步行进去，大家也表示同意。 水乡门口那些租汉服的小店，门可罗雀。反而旁边那独栋的汉服专卖店，门庭若市。 走进专卖店，店里选购的人真不少。 女孩子的款式在三楼和四楼，顾灵灵挽着袁纾搭着电梯上楼了。 电梯门打开，迎着店员的笑脸招呼道：“欢迎光临！我们店里汉服种类繁多，欢迎挑选哈~” 顾灵灵不由感叹一声，眼前各式各样的汉服，琳琅满目，很抓睛。 店员在一旁热情地介绍道：“两位小姐姐，我们店有很多款式，如果有喜欢的，都可以拿下来试穿哟~” 顾灵灵一下就相中了摆在店中央那两套宋制汉服，一套清新飘逸，一套端庄温柔。她拉着百迭裙在身上比了比，问：“嫂子，哪一套好看？” 袁纾认真打量了一番，指了指左边那套说：“我觉得这套会更适合你。” “那我去试一下。” 顾灵灵便让店员帮忙拿下来，然后走进换衣间。 袁纾独自在店里转了一圈，现场挑选汉服的人不少。她听到身后店员介绍汉服的价格，定价都在三到四位数，有些甚至达到了五位数。 这并不便宜。 对于第一次接触的袁纾来说，价格是有点惊讶。不过，对热爱汉服的发烧友来说，这点钱并不算什么。 店员一直跟在后面为袁纾介绍着不同朝代的汉服。 不得不说，这店里的款式、种类并不少，看得袁纾眼花缭乱。 店员从中拿起一套明制汉服介绍道：“小姐姐，你可以试试这一套，明制汉服是目前女孩子最喜欢的款式之一。” 袁纾微微点头，但没有接话，因为她被边上一套不太起眼的螺青色汉服吸引了视线。 她伸手拿下那套汉服，不由一愣，喃喃道：“这...也太像了。” 这套汉服像极了她梦里的那位姑娘穿的那套，如果不细琢磨，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店员放回手里那套明制汉服，走到袁纾面前介绍道：“小姐姐你手上这套是晋制汉服，它是根据晋朝时期出土的服饰参考设计的。” 袁纾看着店员，疑惑道：“晋朝？” 店员点了点头，“是的，这是魏晋风的汉服。” 袁纾正琢磨着，顾灵灵恰好从更衣室走出来，一边在镜子前欣赏，一边问道：“嫂子，好看吗？” 袁纾看到换上汉服后的顾灵灵，眼前一亮，她现在就像古代皇室里那机灵古怪的小公主。 顾灵灵又跑到全身镜前照了照，这一身她特别喜欢，不禁赞叹：“还是嫂子眼光好，一挑一个准。” 袁纾抿嘴一笑，拿着手中那套晋制，看向一旁的店员说： “我要这一套。” ------------ 第十八章 当家人 窗外，一片灰蒙景象，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袁纾接了个电话，一路小跑来到楼下。 刚进屋，一股浓厚强烈的茶香扑鼻而来。 “顾辰安。” 顾辰安正在泡功夫茶，闻声应道：“怎么了？” 袁纾来到他身侧坐下，双手托着下巴，观摩他手中一套绚丽的冲茶动作。 一下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来着。 袁纾好奇询问道：“顾辰安，这是红茶吗？” “乌龙茶。” 顾辰安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试试。” 袁纾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这茶汤香气丰富、口感醇厚浓郁，茶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顾辰安，这茶的味道好浓郁啊！” “这是凤凰单枞，属于半发酵茶，产于广东潮州凤凰山。因为那里濒临东海，气候温暖，雨水充足，终年云雾弥漫，空气湿润，昼夜温差大。所以那里的土壤肥沃深厚，含有丰富的有机物质和多种微量元素，有利于茶树的发育与形成茶多酚和芳香物质...” “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当然可以。” 茶香、沉香、阴雨天... 这种感觉，令人格外舒服。 两个人相视一笑，静静享受这片刻安宁。 只是片刻。 荷欢快速走了进来。 “姑姥爷，姑姥姥，顾老爷子让你们到正厅去一趟，说是有事商讨。” 袁纾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荷欢点了点头：“顾家长辈都过来了，好像是要商量顾二少的婚事。” 袁纾蹙眉不解，又望向顾辰安，“顾家长辈们商量顾怀恩的婚事，为什么要我也去啊？” 顾辰安抿嘴一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伸出手示意她：“走吧，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穿过连廊，来到了正厅。 顾家长辈都陆陆续续到达。 在众目睽睽下，顾辰安牵着袁纾穿过人群，一同落坐在梨花椅上。 顾锦安和师瑾已经和那些宗亲们聊成一片，见到他们俩招手致意一下，又继续聊起来。 这还是袁纾是第一次见顾家宗亲，此刻就像动物园里的猴似的被大家各种打量，自然是不自在。 见到顾辰安落座，陆续有人走过来打招呼。 一顿问候下来，袁纾莫名的多了三十多岁的侄孙，四十多岁的外甥女，六十多岁的孙子，七十多岁的侄子。 袁纾扶额轻叹道：“顾辰安，你这辈分...你们应该没有过年走亲戚一说吧？” “我从来不走亲戚，一般是他们来拜访。” “......有区别吗？！你辈分这么大，我得准备多少红包才够啊？？” “有需要的话，我来准备就行。” “......” 袁纾忍不住白了一眼，心想这是你准备就可以的事吗？钱啊！是钱啊！这得准备多少才够啊！ 顾辰安笑了笑，这些年他常常不在家，过年多数也在研究所里度过的。 今年的春节，一定会是不一样的年。 因为有袁纾在。 大家正闲聊着。 先是顾锦川一家三口走了进来，大家都是点头致意。 顾魏洺总是偷摸摸看向顾辰安和袁纾，又不敢太明显。 他们一家落座在顾辰安和袁纾正对面的位置，这是袁纾第一次见到徐莹。 徐莹是个画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不得不说，顾锦川的眼光很高的。 不一会儿，顾绵绵扶着顾老爷子缓缓走来。后头还跟着另外一位老人，看起来德高望重，很有威严。他杵着拐杖，同样被人搀扶着。 大家纷纷安静，起身迎接。 袁纾不自觉也想起身，可是看了看顾辰安，竟然还在座位上端正坐着。 她这是起还是不起呢？！ 正犹豫着，老人来到了顾辰安和袁纾面前。 顾辰安才缓缓起身，礼貌地点头致意。 老人看了一眼袁纾，“这位是？” 顾辰安一只手搭在袁纾的腰间，介绍道：“这是我太太袁纾。” 袁纾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致意道：“您好，我是袁纾。” “哎呀！这...今天不是来商讨怀恩的婚事吗？怎么辰安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没人告诉我？” 老人拿着拐杖锤了锤地板质问着，大家都不敢说话。 只有顾老爷子笑盈盈道：“我的老哥哥，快过来坐下吧！这事，我晚点跟你解释。” 老人叫顾震麟，是顾老爷子的堂兄弟。 这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极高，曾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保住了顾家的根脉，并引领着家族走向正确的人生道路。 随着两位老人入座主位，大家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同时大家也发现了，邱燕玲和顾怀恩这两母子还没来，都小声议论着。 “老弟，你这新儿媳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顾震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几口茶水。 不知是不是“新儿媳”几个字刺激到顾老爷子，气得他将茶杯扔回到桌子上。 顾锦川见状，竟当众帮邱燕玲辩解。 这很令人费解。 同时也激怒了顾老爷子，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没放稳的茶杯盖子，就这样摔碎在地上。 顾老爷子原本就不喜欢邱燕玲这个女人，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顾绵绵起身想去清理地上的碎片渣子，被顾辰安拦住。担心她会划破手，示意她去拿扫帚。 袁纾轻声一叹，这叫什么事嘛！ 不过也奇怪，这阵势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商讨顾怀恩的婚事。 一直到邱燕玲和顾怀恩两母子来了之后。 袁纾才知道今天这大家族会议的主题，是要换新的当家人。 其次，才是讨论顾怀恩的婚事。 所有人正襟危坐，聆听着顾老爷子的发言。 大致上的意思，就是当家人这个位置该让了，他应该退下来让年轻人去拼了。 顾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我决定，将当家人这个位置交给...顾绵绵！” “......” “......”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位置会传给顾绵绵。 就连顾绵绵自己都没想到，她想起身拒绝，被顾锦安一个眼神制止。 大家议论纷纷。 顾锦川起身质问道：“爸，这事你怎么没跟我们商量？” 邱燕玲也起身附和道。 顾老爷子沉了沉声：“我现在不就是召集顾家宗亲商量？” “你这是商量吗？你这是宣布！” 顾锦川勃然色变：“我不同意！当家人这个位置决不能让个丫头来坐，我顾锦川都不会同意！” 不得不说，顾锦川这么一搅和，清水也开始浑浊起来。 渐渐地，有个别人也硬着头皮发声，表示当家人这个位置交给顾绵绵一个小女孩，确实不妥。 看着一群人哄闹。 顾震麟轻声一笑，缓缓道：“顾锦川，你算什么东西？” 老爷子脸色一变，锋芒逼人。 感受到了压迫，顾锦川脸色瞬变，颤颤巍巍道：“伯...伯公...我这不是为了顾家祖业着想吗...反正，这当家人的位置不能给顾绵绵！” “你合适！” 顾震麟哼了一声，把茶杯重重一放。就这动静，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 袁纾心中感叹，这哪是家族会议，这明明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会议，注定不欢而散。 但是从今天起，顾绵绵是顾家当家人的这个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事。 临近傍晚，大家被顾老爷子留下用餐，因为晚上还要商量一下顾怀恩的婚事。 去餐厅的路上。 袁纾挽着顾辰安，好奇地问道：“顾辰安，你在家的辈分到底有多高啊？” 顾辰安猜到她一定会问，便解释道：“顾家家谱是24字辈，最大的是天字辈，最小是锦字辈。到我父亲那一辈，正好一轮回。接下来出生的孩子，就会顺承第一字辈。因为大伯没有儿子，所以这个辈分就落在了我父亲的孩子身上。” 袁纾理了理，惊呼道：“那你是天字辈的？” 顾辰安点了点头：“天字辈只会是一个，再出生的孩子就会顺承第二字辈。” 这么说，袁纾就懂了。 “难怪我觉得所有人见到你，都毕恭毕敬的，还以为他们是都知道你前世是王爷，所以敬畏你。” ......顾辰安哭笑不得。 “不过，当家人的位置传给顾绵绵着实是没想到。可你看着，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 “因为我知道。” “为什么？” “爷爷和大伯之前找我谈过，因为我不愿意回来，他们就想让你来当这个当家人，这样我也许会因为你选择回来。” “什么？！！” 袁纾震惊不已，但也很无语：“他们心可真大！说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后来呢？” “我帮你拒绝了。” 袁纾竖起大拇指：“明智之举！” 顾辰安笑了笑：“我跟爷爷说，这几年都是绵绵在管理顾氏，没有人比她更合适这个位置。” 袁纾也觉得。 “一开始，爷爷是有顾虑。绵绵她很优秀，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坐上这个位置，一定会面临很多麻烦和困难。” “那你是怎么说服爷爷的？” “我说我会帮她。” “真的吗？” “嗯，不过不是在明面上。因为有些事，我不太适合出面。” 袁纾点了点头：“绵绵接下来会面临一段很艰难的时期，毫无准备坐上这当家人的身份，她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顾辰安微微皱眉，袁纾的话说到了重点。 没有过硬本领的话，这新当家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接下来，顾氏内部一定会出现动荡，同时也是考验顾绵绵的绝佳时机。 餐厅里。 今晚是换新当家人的宴席。 顾绵绵因为新当家人的身份，自然坐上了主桌主位。 明明才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就已经要承担起掌管家族企业的重任。 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差事。 大家各怀心思，都无心吃饭，只是做做样子。 只有顾老爷子和顾震麟哥俩聊得欢快。 “老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个臭小子。之前给他物色了多少个女孩子，他一个也不见，我差点以为我这辈子是看不到长孙媳妇了。” 顾老爷子略带抱怨，语气听着有点可爱，就是个老顽童。 顾震麟哈哈大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讲感觉，没感觉自然就不在一起嘛！你看，辰安遇到小纾，感觉对了，不就直接领证了。” 顾老爷子呵呵一笑，又一声轻叹：“哎呀！至少有个交代，不然等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见他父母。到时候骂我这个爷爷不上心，长孙的事一点不重视...” “爷爷！” 顾辰安冷声打断了顾老爷子的话。 袁纾见状，赶紧附和道：“爷爷，不要乱说话噢~您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顾老爷子垂了垂眼眸，淡淡笑道：“老咯！生老病死，看开点。” “......” 顾辰安紧皱眉头，他虽然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他很不乐意听到。 “哎哟！你们俩赶紧生几个大胖小子，这样你爷爷有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顾震麟故意开玩笑，结果顾锦安夫妇、徐莹、还有一些宗亲纷纷附和，都开始加入催生大队。 只剩袁纾一个人，羞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顾辰安倒是镇定，“在这个问题上，我尊重她的想法。” 此话一出。 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另一位当事人。 袁纾不由吞了吞口水，这不是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吗？？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袁纾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口就应道：“生！一定生！” ...... ------------ 第十八章 家族差距 更衣室里。 没穿过汉服的袁纾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有店员的帮忙，让她不至于那么出糗。 当她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惊艳了一众看客，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顾灵灵不由惊叹道：“嫂子，你好美啊...” 店员走上前帮袁纾整理一些细节，并夸赞道：“晋制汉服我们一般不会随便推荐，因为穿不好的话，会显得整个人很壮。可是小姐姐你穿着，实在是太合适了，简直像量身打造的一样。” 周围人也是赞叹声连连，惹得袁纾耳根子阵阵发烫，都不好意思了。 顾灵灵更是扬起下巴，“我嫂子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袁纾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心想这也太像了。 现在的自己，和梦里的那个姑娘，简直一模一样。难道...那姑娘没有骗人？她真的就是自己？？ 袁纾有些走神。 顾灵灵看她在发呆，便走了过去，“嫂子，你不喜欢吗？” 袁纾抿嘴一笑：“没有，我很喜欢。” “那我们走吧，小洺还在等我们呢。” “嗯。” 回到楼下。 顾魏洺已经等得无聊，拿着手机在听英语电台。 顾灵灵看到顾魏洺时，眼前一亮：“小洺，你现在看着真像古代的小王爷。” 顾魏洺低眉垂眼，他这是害羞了，笑了笑：“姐，嫂子，你们都置办好了吗？” 顾灵灵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了化妆台前，“再盘个头发就好了。” “好吧。”顾魏洺只好坐回到位置上，继续等待。 袁纾来到他身边，笑道：“等女生是不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顾魏洺摇了摇头：“大哥说，耐心等女生是一种绅士行为。” “想不到他还会跟你说这些。”袁纾有些意外。 “大哥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那你对身边任何异性也会这么有耐心吗？” “不会！我只会等妈妈、姐姐们，现在多了嫂子。至于其他人，我才没耐心等。因为大哥说，等该等的人和等值得的人。” 顾魏洺说得分外真挚，把袁纾给逗笑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顾魏洺脑袋一垂，又害羞了。 盘好发型、戴好发饰，顾灵灵看着就像古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落落大方。 顾灵灵探着头问：“嫂子，你不盘头发吗？” “我拿个发簪随意盘一下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真就那么简单，袁纾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根素色发簪，干脆利落，几秒钟就把长发给盘了起来。 顾灵灵一声惊叹：“嫂子，你平时喜欢盘头发吗？” 袁纾摇了摇头：“很少，几乎不。” “那你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啊？” “大概…无师自通？” ...... 折腾了个把小时，他们三个人终于从店里出来。 今天的水乡，到处都是温婉美人，翩翩君子。 路过的人，相互行礼。在路上走一会儿，便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回去了。 袁纾沿路感叹：“这个文化节规模好大。” 顾魏洺一脸傲娇道：“这个文化节，我们顾氏出资的，能不大吗？这可是全国最大的文化节，没有之一。” 袁纾点了点头，难怪了。 顾灵灵解释道：“嫂子，十年前水乡古镇生态文化旅游圈改造项目中，有好几个是顾家投资的。我们正在游玩的这个水乡，就是其中一个...” 这人与人...哦，不，是家族与家族的差距... * 水乡河道环绕，桥梁遍布。房屋沿河而建，居民枕河而居。 船夫说，站在桥上，可以看到水乡的大半风景。 袁纾便独自来到桥上，驻足观赏。 青砖黛瓦石板路，小桥流水人家。 时间在这里，似乎放缓了。 来往穿着汉服的人们，互相行礼、作揖。 有那么一瞬间，袁纾也恍惚了。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个陌生又混乱的画面。 当现实与这个画面交叠重合时，她仿佛就置身在其中，那种感受如此真实，转瞬即逝。 袁纾大惊失色，赶紧扶着桥墩用作支撑。做梦不单止，现在竟然还出现幻觉了！ 她试图去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些...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画面，穿着打扮并不像是现代人。 袁纾脸色凝重，这些会不会也和她常常做的那个梦有关... “嫂子，嫂子...”顾魏洺从船中探出脑袋，朝着桥上不停挥手。 ......可袁纾此刻想事情想得出神，并没有听到有人在喊她。 顾灵灵见状，又帮着喊了两声“嫂子”。 袁纾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可惜，橹船已经钻进桥洞，消失在视线中。 袁纾只好转身来到桥的另一边。 不一会儿，船就从桥洞钻了出来。 顾灵灵仰着头说：“嫂子，小洺说饿了，等会儿我们去吃饭。” “好。” “那我们前面见。” “嗯。”袁纾又朝她们招了招手，看着橹船渐行渐远，她又陷入沉思。 ...... 与此同时，顾辰安也来到水乡。上午他给袁纾电话没接，又给顾灵灵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们来了水乡。 只是水乡的汉服活动，他身着一身西服，人群中显得突兀极了。 微风拂过，垂柳依依。桥上的人被飘动的柳枝遮挡，若隐若现。 顾辰安来到桥下，当他看清了桥上站着的人，双腿瞬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周围的喧嚣声仿佛一下就消失了，那一世的她与这一刻的她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瞳孔微微收缩，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那一世。 人人皆知他清冷、不近女色。 人人皆知先皇将她赐婚于他。 人人皆知他与她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是雨天，在城外的一片竹林里。 那天，她也穿着这样一身黛螺青衣裳。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令他一见倾心却又不自知。 戎马一生的他，从未想过那日亭中避雨。那位姑娘连同那场大雨，会一同烙印进他的心里。 悄无声息，生生世世，刻骨铭心。 ...... ------------ 第十九章 少年老成？ 当二人抬眸都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喜悦之情。 霎时间，她朝着他的方向一路小跑—— “顾辰安。” “慢点。” 袁纾哪顾得上那么多，一把扑进他怀里。 顾辰安的手指在服饰上摩挲着，“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袁纾低头一看，应声答道：“水乡门口汉服店买的，好看吗？” 顾辰安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会选这一套衣服？” ......袁纾微微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大概是...眼缘？” 顾辰安苦笑，她到底还是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 顾辰安双手搂住她的腰，轻声问道：“饿了吗？” 袁纾嗯了一声：“是有点饿了。” “那我们去吃饭。” “等等，小洺和灵灵还没回来呢！” 顾辰安这才想起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水乡。 袁纾不由笑道：“顾辰安，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竟然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忘。” 顾辰安莞尔：“没关系，我们先过去，等会儿我给灵灵发信息。” “......那好吧。”袁纾又问道：“那我们去哪吃？” “这里有家私房菜不错，之前来过几次，你要尝尝吗？” “好啊~”袁纾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顺势挽着他的手臂。 * 夜幕降临，一行人返回老宅。 姐弟俩从大门口一路嬉笑打闹至后厅，一点儿正经样没有。而他们俩并不知道，顾家宗亲此刻正在家中和长辈们商讨大事。 两个人就这么疯疯癫癫地跑进去，惹来一众目光后，顿时收敛。 “小洺，灵灵，你们回来了。”顾老爷子一见到孩子们，脸上神情瞬变，变得开心了。 “爷爷...”顾魏洺话吐一半，视线撞上顾锦川凌厉的目光，当即又给咽了回去。 顾老爷子招了招手说：“来来来，快过来爷爷这里坐着。” 顾魏洺乖乖地走过去，坐在老爷子身边。 顾灵灵也迅速溜到顾绵绵身边坐下，并小声询问道：“姐，这是在干嘛？” 顾绵绵歪着脑袋说：“商量婚事。” “婚事？？姐，你要结婚啊？” 顾绵绵不由白了她一眼，才说道是商量二哥顾怀恩的婚事。 “二哥？！”顾灵灵的惊呼引来了一众目光，她把头埋在顾绵绵身后，假装收敛。 只是，从来都没听说过顾怀恩感情上的事，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顾灵灵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听见有人在唤她。 是顾老爷子在询问她，顾辰安怎么还没回来。 顾灵灵应道：“爷爷，大哥的车可能路上耽搁了，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与此同时，莫叔刚好把车停在老宅门口。 江宁早晚温差大，一下车，顾辰安便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袁纾身上。 两个人牵着手，穿过连廊。 袁纾看着这路不像是去前厅的，疑惑道：“咦~今天我们不走客厅吗？” “今晚，老宅会很‘热闹’。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场合，所以带你绕了路。” 热闹？袁纾感觉顾辰安话里有话，不解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辰安摇了摇头说：“顾怀恩要结婚，顾家宗亲来家中一起商讨婚事。” ......袁纾愣了愣，惊呼道：“顾怀恩要结婚了？？” “嗯。” “怎么这么仓促？” “不清楚。” “女方是什么人？” “京城瞿家千金。” 瞿家千金，一听就是大户人家。 袁纾蹙眉道：“家族联姻？” 顾辰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顾氏参与了江宁三大片区的旧改开发，其中有一块旧改地块，瞿家也有份。两家联姻，多多少少也有因为这一点。” “为了家族利益联姻，他们真的能幸福吗？” “让他们俩结婚，于双方家族只会利大于弊。在关系上，也只会亲上加亲。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只是一种契约关系。” “他们都是有思想的人，能心甘情愿服从家中安排吗？” “生在这样的家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袁纾轻叹一声，本以为这种狗血的剧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没想到现实也有，还发生在她的身边。 那顾辰安呢？如果他没有结婚...会不会也和顾怀恩一样，被迫家族联姻呢？ 袁纾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顾辰安...” “嗯？” “那我们呢？” “什么？” “你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会接受家族联姻？” “不会。” 顾辰安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如此坚定。 袁纾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辰安倏地停住脚步，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袁纾，你相信我吗？” 袁纾不明所以，但还是告诉他答案。 相信，她相信。她也不知道这份信任感从何而来，也许是她私心想这么以为。 “那就请你一直这么相信我，像过去那样，好吗？” 顾辰安牵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他眉眼温润，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像过去那样？什么意思？袁纾蹙眉思索着。 忽然，荷欢匆忙跑来。 “什么事？”顾辰安对于合欢出现的时机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荷欢顺顺气息，不紧不慢说道：“姑姥爷，佘律师来了。” 顾辰安眉头一蹙，没再说话，他牵着袁纾就回去了。 庭院里，佘重阳正喝着茶。看到顾辰安出现，他立即起身，颔首致意。 顾辰安牵着袁纾走了过去。 佘重阳看了袁纾一眼，又望向顾辰安，有些惊讶：“想必这位就是顾太太吧。” 顾辰安淡淡一笑：“袁纾，这位是佘重阳，我的代理律师。” 袁纾微微颔首，礼貌微笑，算是问候了。 佘重阳也很有礼貌地向她点头致意。 这个点，身为律师的佘重阳来家里，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找顾辰安谈。 袁纾自然明白，她看向顾辰安，小声道：“你们聊，我先回房间了。” 顾辰安点了点头，看着袁纾沿扶梯缓缓而上，直到看着她回到房间，他才和佘重阳一同走进楼下客厅。 ...... 翌日，晨光熹微。 袁纾在顾辰安怀里醒来。 一睁眼看到顾辰安这张脸，袁纾想对他干点坏事，欺负欺负他。 但...也只是想想，没敢付诸行动。 想法是真的想法，怂也是真的怂。 “醒了？”刚睡醒的顾辰安，嗓音低哑缠绵。 袁纾轻嗯了一声，抬手伸了个懒腰，慵懒不已。 “睡得好吗？” “好~” 袁纾在顾辰安怀里蹭了蹭，似乎还不打算起床。 “再睡会？” 袁纾摇了摇头：“我饿了。” “想吃柴火馄饨吗？” 袁纾猛地睁开眼睛，拼命地点头：“想！有吗？” 柴火馄饨可是她的童年回忆，长大以后到外地读书，就没有吃过了。 后来，时代变迁。柴火渐渐被替代，柴火馄饨也就跟着消失了。 顾辰安笑了笑：“那起床，我带你去吃。” “好啊~” 听到吃，袁纾起床一点儿不拖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辰安早早收拾好，在楼下庭院中喝清茶、看日报，就听见袁纾从楼上一路小跑而下。 “顾辰安，我好啦。” 每次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面无表情的顾辰安，脸上总能增添几分神采。 顾辰安将报纸叠好放在石桌上，转身就看到袁纾是连蹦带跳地到他跟前。 袁纾咂了咂嘴：“又是茶又是报纸...顾辰安，你怎么跟老人家似的。” “......你是在说我年纪大？” 袁纾扑哧一笑：“没，绝对没有，少年老成，少年老成...” 顾辰安眉尾一挑，“少年...老成？” 袁纾哈哈一笑，选择糊弄过去。 小小馄饨摊位，吃得人不少。 两位花甲老人经营着这家用几张铁皮搭建而成，面积并不算大的馄饨小摊。 三十多年来，这里只卖馄饨。 顾辰安跟老板点了两碗馄饨，和袁纾找了个空桌坐下等待。 袁纾看着老板忙碌的身影，和老旧的炉灶，不禁感慨道：“想不到，现在还有柴火馄饨。” 顾辰安笑了笑。 袁纾扭头问道：“你经常会来在这里吃馄饨吗？” “小时候常常吃，后来出去外面就很少吃了。” 几句话的时间，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上桌了。 顾辰安赶紧示意她尝尝。 ------------ 第二十章 做人留一线 回到老宅。 因单位有突发状况，顾辰安需要马上回趟上海。虽猝不及防，但袁纾也没有问原因，配合着收拾了行李。 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预留，袁纾就和顾辰安坐车就这么离开老宅。 “顾辰安，我们不和爷爷打声招呼就离开，真的好吗？”袁纾对于他们这么仓促离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怎么也得交代一声。 顾辰安安抚道：“没关系，绵绵会代我们转告爷爷的。况且，医生正在给爷爷检查身体，我们也不方便打扰。” “爷爷没事了吧？” “嗯，状态好多了，要多休养。” “那就好。”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顾辰安又开启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袁纾偷摸瞄了几眼电脑屏幕，全是看不懂的内容。无聊之余，莫叔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包棉花糖，向后递给了她。她双手接过，小声道谢。 拆开包装，袁纾拿起一块棉花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蔓延整个口腔。 突然她灵机一动，拿起一块棉花糖递到顾辰安的嘴边。她猜想他一定不会吃，只是想试探一下。 没想到，顾辰安一口吃掉了。 虽然意外，但又很开心，袁纾又拿起一块棉花糖塞进自己嘴里。 顾辰安专注着工作，还不忘她递瓶矿泉水，叮嘱道：“太甜了，记得多喝点水。” “......”袁纾心想，这家伙真的有在认真工作吗？ 路程已过大半。 迷迷糊糊间，袁纾听见顾辰安在讲电话。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倚靠在顾辰安肩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 袁纾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原来已经回到上海。 几个小时的路程，单一的姿势，令她有些腰酸背痛。 见她醒来，顾辰安随即挂断了电话。 “你醒了。” “顾辰安...” “嗯？” 刚睡醒的袁纾，分外慵懒，“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顾辰安犹豫了一会儿，“袁纾...” “嗯？” “假期还没结束，不如...你到我那住几天，到时候再让莫叔送你回来。” 袁纾微微一愣，轻快笑道：“好啊~” 看着窗外街景，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随后，车子开进离研究院几百米外的一个小区。 车子缓缓停靠在楼下，顾辰安和袁纾各自下了车。 莫叔早已从后备箱中将行李拿下来，交到顾辰安手里。 顾辰安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袁纾，两个人一起回家。 电梯里。 袁纾好奇地问道：“这是你们研究院分配的房子吗？” 顾辰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贵吗？” “比起外面的房子，便宜很多。” “那你是每个月月供吗？” “......全款。” 袁纾愣了一下，一副“当我没问”的即视感。 两个人走出电梯。 这还是袁纾第一次来，莫名有些紧张，也有些小激动。 进屋之后，她发现家中陈设简洁大方，和老宅家中的陈列风格，蛮相似的。 两房一厅，不到百平。一个卧室，一个书房。 顾辰安先将行李推进卧室，随后又走了出来，“我去趟超市，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还在四处观摩的袁纾，倏地回过身，“去超市干嘛？” “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自己无所谓，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那我陪你去。” “坐了那么久车，你留在家里休息一会儿。” 袁纾摇了摇头：“我陪你去。” “好。” 顾辰安伸出手，袁纾迅速牵上。两个人刚到家，鞋子都没换，又重新出了门。 “超市离这里远吗？” “不是很远。” “那我们走路去吧？” “还是开车吧，我怕要买的东西有点多。” “好吧，那我们坐车去。” 楼下，莫叔已经启动车子在等待了。 上车时，袁纾留意到车子换了，不是之前的那辆。现在这辆看着普通很多，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超市离顾辰安家有五公里，袁纾重新定义了“不是很远”这几个字的定义。 刚走进超市，顾辰安接过一辆手推车，两个人开始逛。 袁纾看啥都想买，特别是经过零食区时，几乎都走不动道。 顾辰安笑了笑，将购物车留下，让她自己慢慢挑。自己则走开，去拿自己要的东西。 等他再次回来，袁纾已经选了大半车零食，还没能离开零食区。 顾辰安将自己手中的商品放进手推车后，发现袁纾正拿着两包不同口味的夹心饼干纠结不已。 顾辰安看出她的小心思，便说道：“一样拿一份吧。” “......好啊！”袁纾就等着这句话，她将手中的夹心饼干一同扔进了手推车里。 顾辰安莞尔：“挑完了吗？” “挑完了，你买了啥？”说着，袁纾就看了一眼手推车，“你...这全是给我挑的？” 原来，顾辰安是去给她挑日用品去了。 顾辰安点了点头：“嗯，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所以很多东西我都没有准备。你看看喜欢吗？不喜欢我去帮你换。” 袁纾拿起那双居家拖鞋，又看了看那套淡蓝色睡衣，还有浴袍、牙刷、毛巾等等，不由一笑：“喜欢，你挑的，我都喜欢。” 回家路上。 坐在车里的袁纾，庆幸道：“还好听你的，让莫叔开车送我们，不然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提回去。” 想着刚刚结账的时候，两辆手推车装得满满当当，装了七八个大袋子。光袁纾挑的零食，就占了三分之一。 袁纾正在吐槽自己是不是买了太多，就听到莫叔说：“你这算啥的嘛，我那个死丫头，每次去超市，满满五大袋零食。”这话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 “莫叔，那是你自己要吃的吧？”顾辰安不留一点情面，直接拆穿他，“我记得荷欢不爱吃零食。” “诶！怎么说话的！”莫叔直接坐实了“贪吃”的罪名，他正色道：“顾辰安，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 “......哈哈哈哈。” 袁纾看着他俩“斗嘴”，乐得不行。 莫叔看着车载后视镜，一脸委屈巴巴道：“小纾，你看看，当他的司机，累就算了，还要遭受心灵上的创伤...” 顾辰安眉头一蹙，心灵上的创伤？ “莫叔，你要相信，打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加强大！”袁纾扒了一下前座靠背，整个人前倾着。顾辰安顺势将手护在她身后，以防因为塞车而后仰的可能。 莫叔附和道：“没错！打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顾辰安尴尬地像个局外人，淡淡道：“你们这样，会显得我很坏，很没有人情味。” “还用显得吗？” 莫叔灵魂一问，把顾辰安都问懵了。 回到家中，顾辰安挽起袖子，将东西提到厨房，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好。 刚收拾完，就着手准备食材开始做饭。 袁纾抱着包薯片，一边啃一边觉得自己罪恶感深重。正考虑着要不要起身帮忙，她的手机就这么巧妙地响了。 看了看来电显示，袁纾慌慌张张地扔下薯片袋子，拿起手机来到阳台上接电话。 “妈妈！” “小纾，今年国庆你怎么没回家呢？” “额...对不起，妈，我和朋友约着出去玩，忘记跟你们说了。”袁纾紧张地咬指甲。 和顾辰安领证的事情，她还没跟家里人说。甚至与何山林分手的事，她也没告诉母亲。 袁纾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说自己刚分手，就和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结婚领证。这估计，腿都能被打断。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只是要怎么说，她还在忖量中。 “你这孩子，出去玩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是跟何山林出去旅游吗？这孩子也是，多久了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也不回，跟人间蒸发似的，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袁纾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黎娟又说道：“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女孩子，要懂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妈...” “什么事？” “我...和何山林分手了。” 黎娟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妈妈说呢？” 袁纾倒是没多大的情绪，淡淡道：“有一段时间了，他提的。” 黎娟轻叹一声：“分了就分了，我和你爸本来也不太喜欢他，只是你选择了他，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嗯。” “所以，你国庆没回家，是出去散心了吗？” “去了趟江宁，今天刚回上海。” “孩子，有事跟家里说，别憋在心里。实在不行，就回家，知道吗？” “妈，我真的没事。”袁纾回过身，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白：“妈，还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妈妈听着。” “我...”袁纾支支吾吾半天，黎娟一直静静地听着。 “妈，我结婚了。” “......” “......” ------------ 第二十一章 这是我太太 “妈，我结婚了。”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好久，袁纾甚至都能感受到黎娟心理上变化。 下一秒，只听见黎娟冷声质问道：“小纾，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袁纾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硬着头皮说道：“妈，您先冷静，听我说...” “袁纾！好啊你！结婚这么大的事，现在都不用跟家里商量了是吗？分手不说，领证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你行啊你！你以前做事不会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草率、鲁莽？！” 袁纾不得已将手机远离了耳朵，擅自做决定，肯定就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她还算有心理准备，只是感觉耳膜快要炸穿了。 “对方是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什么家庭？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黎娟逐渐冷静下来，但依旧还是个炸弹，一点就炸。 “妈，他比我大两岁，人很好，在上海航天研究院工作...” “......” “......行了！你也别忽悠我，他为人还有待商榷。我现在限你三天之内，把他带回来见我。” “妈...妈，这段时间不行，他比较忙...” “你别想找理由搪塞我，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三天之内，你和他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亲自去上海一趟！” “......” 由不得袁纾反驳半分，电话里就只剩盲音。 袁纾看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这该如何是好啊？三天内带他回家，这要怎么开口跟顾辰安说呢？ 整顿饭下来，袁纾都有些心不在焉，顾辰安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 饭后，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一块不起眼的石块，差点绊倒袁纾。幸好顾辰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遇到什么事了吗？”顾辰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袁纾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道：“顾辰安，你能不能跟我回趟家？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顾辰安抿嘴一笑：“就这事？” 袁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委屈巴巴的。 顾辰安牵过她的手，正色道：“明天上午我回单位处理完一些事情后，下午就陪你回去。” 袁纾惊讶道：“真的吗？” “嗯，我本来也打算在假期前，跟你商量一下这个事情，只是没想好如何跟你开口。毕竟领证这么大的事，我得当面和你父母说清楚。不然，你爸妈该怎么想我呢，我可是拐了他们的宝贝女儿。” “顾辰安！”袁纾一下扑进顾辰安的怀里。 顾辰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所以你刚刚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就为了这事？” “嗯...”袁纾撅了撅嘴：“我把我们的事跟我妈说了，她很生气，要我带你回家。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这事怪我，是我的决定太仓促了，让你为难了。我一定会亲自去跟叔叔阿姨说清楚，让他们可以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好...”袁纾眼眶微微泛红，还未从这温情的余温中抽身，就听到远远地有人在喊顾辰安。 袁纾下意识松开了他，站回他的身侧。 “小顾啊，这位是？”远远走来了一位中年大叔，指着袁纾问道。 顾辰安牵起袁纾的手，礼貌微笑：“程院士，这是我的妻子，袁纾。” 对方震惊不已：“小顾。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是比较仓促。” “婚礼呢？办了没？” “还没。” “什么时候办，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一定。” “记住啊！别忘了！” “好。” “......” 两个人刚走出去几步，又碰上了认识的人。 顾辰安不停在重复着“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太太”，乐此不疲。 袁纾没有想到，简单散个步，会遇到那么多厉害的人物、科研大佬。 明明十五分钟可以绕完的小区花园，他们愣是走出了四十五分钟。因为小区里住的都是研究院的人，大部分相互都认识。 而顾辰安逢人就介绍，短短时间里，大半个单位都知道了“顾太太”的存在。 袁纾愈发怀疑，顾辰安就是故意的！ ...... 明天就要带顾辰安回家了，只要一有事，袁纾就睡得不太安稳。 夜里起身，袁纾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掀开被子，走出房间。看见书房的门缝里，有灯光透出。 袁纾伸手轻轻推了推门把手，看见顾辰安坐在书桌前，正盯着什么东西看得入迷。 她踮起脚想看清楚，奈何离得太远。只知道那是一幅画，但看不清画中是什么。 如此作罢。 袁纾回到床上躺下，思绪万千。莫名烦躁的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迷迷糊糊地，袁纾感觉自己身旁有些许动静—— 等到袁纾再次醒来，顾辰安已经回研究院了。她看了看时间，这才八点不到，也太早了吧！ 她把自己又摔回床上，赖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来到客厅。 袁纾发现餐桌上的豆浆油条和包子，她端起那碗豆浆喝了一口，甜甜的，还温热着。 她倏地起身，回房里拿手机，又重新回到餐桌前。点了点手机屏幕，又将手机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出顾辰安的声音。 “你醒了？” “早餐你准备的？” “早餐店买的。” 袁纾忍俊不禁，伸手撕下一小块油条塞嘴里，“我们几点出发？” “我这里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等会儿我让莫叔去接你。” “好~” * 淮安，袁纾家中。 知道孙女要带孙女婿回家，袁老爷子给自己泡了一壶信阳毛尖，在院子里看着报纸，静静等待。 反观袁纾的父母，是坐立难安。他们以为自己女儿这么仓促领证，一定是给男方的花言巧语骗了。 甚至怀疑，袁纾是不是有小孩了，才会这么草率得做决定。 袁士林来到院子，急得在老爷子面前来回晃悠。 袁老爷子眉头一蹙：“你在我这晃悠够没有？” 袁士林双手背在身后，除了着急还是着急：“爸，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你知道和小纾领证的是什么人吗？！这万一要是给人家骗了呢？！” 袁老爷子拿起茶杯，吹散热气，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小纾从小到大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做父母的还不清楚吗？小纾一向有主见，我相信她做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还太小了，入世未深，容易给人欺骗！” “你们之前催她和那个何山林结婚，可不是这副嘴脸。” “爸，那能一样吗？” “好了，你也别在这自贻伊戚，谜底马上就揭晓了。一切皆有命数~老天自有安排~” “......” 沟通不来，袁士林只好回到屋里。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临近下午三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袁家大门口。 下了车，袁纾牵着顾辰安来到家门口。 这明明是回自己家，袁纾却在停在门口做起心理建设。 顾辰安见她这模样，不由一笑，随即按下了门铃。 袁纾双眼瞪得老大，似乎在说着你手为何如此之快。 ......死就死！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爸，妈，我回来了！” 听到袁纾的呼喊，袁士林和黎娟刚起身，后院传来袁老爷子的声音：“是小纾回来了吗？” 袁纾高喊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袁老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客厅。 袁纾赶紧上前扶了一下，“爷爷，您最近还好吗？” “好，见到我们小纾啊...就更好了。”袁老爷子见到孙女，乐开花了。 就在袁纾扶着袁老爷子来到大家面前，老爷子看清顾辰安那一刻，不由得踉跄几步，脸上满是惊吓。 如果不是袁纾在一旁搀扶着，袁老爷子高低得摔了，可吓得够呛。 袁老爷子走到顾辰安面前，神情严肃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顾辰安眉头一蹙：“顾辰安。” 正当大家都不理解袁老爷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时，老爷子垂下背在身后的手，对着顾辰安说：“请随我来一下。” “......” “爷爷，您要干什么呀？”袁纾不解，拦住了他们。 袁老爷子回头淡淡道：“没事，我和他单独聊聊。” “......” 顾辰安握了握她的手，也示意她没事的。随后，他就跟着老爷子的步伐，去了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叫藏书阁更为合适。 藏书阁是用三楼一整层改造的，因为袁纾家中有许多书籍、字画和藏品，需要有这么个地方来存放。 藏书阁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放着一些普通的书籍。 上层左边柜子里锁着的是袁氏族谱，右边柜子放着收藏的古书籍和字画。 袁氏族谱是现如今现存最为清晰、最为完善、也最为久远的族谱，没有之一。 因为族谱、古书籍、字画的缘故，袁纾儿时开始，就发现家中常常会来陌生人。 有考古学家，有民俗学家，还有收藏家。 他们有些是来研究字画，有些是来研究族谱，还有些是想来买字画的。 甚至还有导演找上门，想拍纪录片，但都被袁老爷子一一回绝了。 顾辰安刚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棋盘，颇有几分兴趣。 袁老爷子径直走了过去，笑盈盈道：“来一局？” 顾辰安正有此意，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下起棋来。 ...... ------------ 第二十二章 学顾太太的 另一边，袁纾被父母夹在了中间各种追问。 见到顾辰安时，他们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袁士林眉头一蹙：“你说他在什么单位？” “上海航天研究院。” “航天研究院？研究载人火箭？” 袁纾摇了摇头：“不清楚，他没告诉我，说是有保密政策。” 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里，袁纾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他工作上的事情。但毕竟是保密工作，她也就不多说了。 突然，门铃响了。 袁纾欣喜万分，不管是谁，现在对于她来说，都是救命稻草。 她迅速起身去开门。 “莫叔！” “小纾。”莫叔双手提得满满当当，“这些是辰安让我准备的，你看看放拿比较合适呢？” 袁纾愣了愣：“先随便放吧！” 莫叔来回几趟，把车上事先准备的东西，一件件地搬进屋子。放下所有东西，莫叔就离开了，一刻也没停留。 “小纾，这又是什么人？”黎娟看着地上的东西，有茶叶、有酒、有文房四宝、有字画...阵仗不小。 “莫叔，是顾辰安的司机。”袁纾看着这一地的东西，内心也惊叹不已。 袁士林眉头一蹙，质疑道：“出门随身带司机，现在当科研人员这么赚钱吗？” “爸！您说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要七点。 客厅里，袁纾坐立难安，时不时看向楼梯的方向。 黎娟端着煮好的菜上桌，回身看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袁士林调侃道：“你坐下吧！你爷爷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袁纾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恨不得立刻、马上冲进书房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而书房里，气氛就不一样了。 几个小时的时间，棋盘已经铺满密密麻麻的棋子。 又轮到袁老爷子，他取出一子，缓缓落下后，呵呵一笑：“后生啊，你输了。” 顾辰安微愣，笑一笑：“是晚辈输了。” 于双方而言，都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畅快地下一整场棋了，两个人都意犹未尽却又有些疲惫。 袁老爷子撑着座椅借力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辰安，缓缓笑道：“同样的一局棋，同样的棋法，却故意输给老夫两次，这不太好吧？淮—王—爷—” 正在收棋子的顾辰安，听到“淮王爷”三个字时，微微一怔。但他很快又恢复常态，继续拣着棋子。 突然，袁老爷子双手举到胸前作揖，想行君臣之礼。 顾辰安眼疾手快，制止住了老爷子的行为，这才开了口：“我已经不是王爷，您这个礼我受不起。” “你果然...” 顾辰安看着袁老爷子震惊的模样，并未解释什么。他把老爷子扶回座位上，自己继续将剩余的棋子收拾好。 袁老爷子追问道：“你都记得？” 顾辰安微微点头：“记得。” 袁老爷子脸上的震惊之色未减半分，只见他老人家嘴唇一张一翕地发出低沉的声音：“天意！真的是天意！老天终究还是让你们再相遇了...” 袁老爷子又轻叹一声：“你是如何找到我们小知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有意义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于她而言，你就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是那个她了。” 顾辰安眉眼舒展，淡淡一笑：“不，她一直都没变。不管是那一世，还是这一生，她依旧是那个我想携手终身的人。” ......袁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往事，神色黯淡不少。 “罢了。”他迈着步子来到门前，回身看着顾辰安，淡淡道：“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别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袁老爷子回头的那一刻，顾辰安看到老爷子眼中泛着泪光。 “请留步。”顾辰安突然起身，快步来到袁老爷子面前，“那一世...她...” “大家都在等我们吃饭，别让他们等太久了。”袁老爷子并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出书房。 顾辰安眉头一蹙，很快又舒展开。 袁纾见到二人回到客厅，欣喜不已。 饭菜都已上桌，袁老爷子招呼着所有人吃饭。 袁纾缠着二人想知道都聊了些什么，二人都只是笑笑说下棋。 下棋？袁纾半信半疑，也没再追问下去。 饭桌上，黎娟一直打量着这位“女婿”，也问了很多事情。渐渐地，语气也没有一开始的凌厉，也许是对这位“女婿”还算满意。 顾辰安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偶尔会给袁纾夹个菜、剥个虾，没有半分刻意。 袁纾有些时候会得寸进尺，比如再让他拆个蟹。 黎娟淡淡一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懒，人家不用吃饭吗？又是剥虾，又是拆蟹。” 袁纾抿嘴一笑，抓起一只螃蟹，故意放在顾辰安面前，“顾辰安，你再帮我剥一个。” 顾辰安自然是乐意。 “嘿...怎么说了还变本加厉了。”黎娟又说道：“小顾，你吃你的，别管她，给她惯的。” 袁纾秉承着知错不改的厚脸皮精神，朝袁纾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惹得大家不禁失笑。 在袁纾看来，这不需要自己动手剥的虾蟹，实在是太香了！ 倒也是稀奇。 一整晚，谁都没有再追问袁纾领证的事，仿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饭后，袁士林和顾辰安正在客厅里闲聊，好像也都已经接受了这位女婿的事实。 “之前程院士来过我们学校，他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住院了，现在还好吗？”袁士林问道。 顾辰安点头应道：“他老人家在年初的时候动了个手术，现在恢复得不错。听说因为闲不住，上个星期还到学校里给学生授课。” “健康最重要，有机会去上海，我得去拜访一下他。” “吃水果啦！”袁纾端着切好的果盘来到客厅，看到两个人聊得融洽，有一丝意外。 顾辰安看到袁纾走来，眉眼之间全是笑意。果叉上第一块水果，很自然的先喂给了她。 黎娟抱着一床新被子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撞上这一幕，淡淡一笑：“都别聊太晚了，坐一天的车，记得早点休息。” 袁纾朝黎娟招了招手：“妈，快来吃水果。” “你们吃，我去给小顾铺床被子。”黎娟说着，就上楼去了。 袁士林见状，扔下手里的水果叉说道：“我去帮帮你妈，你们多吃点啊！” 看着袁士林上了楼，彻底消失视线。袁纾立刻变了副模样，她蹙着眉，紧张兮兮道：“你还好吗？我爷爷没怎么样你吧？” 顾辰安托着下巴，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爷爷把我怎么样了呢？” 袁纾撅了撅嘴：“毕竟我未经过他们的同意，偷偷跟你领了证，他们一定会很生气...” “你觉得他们现在像生气的样子吗？” “不像...可是...” “我就是跟爷爷下了一局棋，只是都太投入，忘了时间而已。” “真的吗？” “真的，我从不骗你。” “可是也真奇怪，明明昨晚我爸妈在电话里还很生气，要我带你回家。现在带你回来了，他们却对我们领证的事情闭口不谈，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着她眉头皱成一团，顾辰安不由一笑：“大概...我还挺让他们满意？” “......想不到顾先生脸皮也不薄。” “学顾太太的。” “顾辰安...” 袁纾轻轻一扑，没反应过来的顾辰安向后摔去。两个人的身子贴得严丝合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顾辰安的目光柔情似水，唇边还挂着微微笑意。袁纾双手搭在他肩膀的位置，被他那温和的双眸盯着看，竟不自觉地想朝他靠近。 楼梯正好传来“哒哒”地下楼声，实在是不合时宜。 袁纾倏尔清醒一般，吓得赶紧爬起来，迅速坐直了身子。 顾辰安坐起身，假意扶了扶眼镜框，又整理整理衣裳。 “小纾。”是黎娟的声音。 “诶...妈，怎么啦？”袁纾坐得笔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大概是嗅出几分猫腻，黎娟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俩说：“房间收拾好了，你们别太晚，早点休息。” 袁纾立即起身应道：“好的，妈，那我先带他回房间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还没等黎娟反应过来，袁纾拽着顾辰安就上楼了。 两个人来到刚收拾好的房间里，袁纾往床上一躺，说道：“今晚你就睡这个房间，我房间在隔壁。” 顾辰安粗略扫了几眼，发现房间的很整洁，也很温馨。他回过身，发现袁纾正盯着他看。 不知是房间里太安静，还是刚刚的余温未消散，袁纾感觉自己脸颊迅速升温、发烫，不用照镜子这能猜到一定很红。 顾辰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竟觉得有一丝趣味。 ------------ 第二十三章 你说她该不该怕 午夜。 原本寂静无声的夜空，忽然间电闪雷鸣。 床上的人不停晃动着脑袋，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轰隆”一声响雷。 雨水中仿佛夹杂着血腥味，到处都是哭喊声、哀嚎声，场面恐怖之极。 这是袁纾梦里的场景。 又是梦魇。 袁纾光着脚在雨中不停狂奔，所到之处都是鲜红的血水。渐渐地开始蔓延，顺着她的脚、她的腿、渐渐布满全身。 “轰隆！” 雷声下，袁纾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她惊恐地望向窗外，电闪雷鸣。刚刚那些恐怖的画面，确定了是梦魇后，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袁纾拼命抓自己的头发，心脏仿佛被重重一击，又一次疼得她喘不过气来。雨水声、雷声掩盖了她的哭声，纵使她怎么哭喊，也没人听见。 “轰隆隆”，房间一瞬间被照亮。 隔壁房间的顾辰安，也被这大动静吵醒。他掀开被子来到窗户前，沿路的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在耳边。 雷声轰鸣，狂风暴雨，整座城市仿佛要被吞噬一般。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屋内又一次被照得亮堂。 “扣，扣。” 这微弱的敲门声已经被外头的声音掩盖，房内的人并没有听见。 “扣，扣。” 这一回的敲门声，在雷声间隙，无比清晰。 顾辰安眉头微皱，这个点了...他快步上前打开房门，袁纾就站在门外，已经泣不成声。 “顾...顾辰安。” “袁纾，你怎么...” ......袁纾一直抽泣不止，她突然伸出手要抱抱的模样，惹得顾辰安一阵心疼。他一把拽住了她，拥进自己怀中。 房门关上那一刻，又一声响雷。 袁纾终于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整个人有些发抖。 顾辰安看出她害怕，只能不停安抚着她。 一直到后半夜，这场暴风雨才渐渐平息。 袁纾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天微微亮时，她在顾辰安身边睡着了。 ...... 翌日清晨，狂风暴雨后的城市，如焕发新生机一般，连空气都好闻了几分。 “淮安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袁士林手握着一个保温杯来到餐厅里。 黎娟身上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她端着刚煮好的粥来到餐厅，说道：“爸在院子里呢，外头冷，让他先进来吃早饭。” 院子在的盆栽经过昨晚的洗礼，碎的碎，残的残，可惜极了。 袁士林推开院子前的落地窗，看到袁老爷子正在一点一点收拾。 “爸，您放那，等会儿我收拾就好。” “一场暴雨，可惜了我这些盆栽咯。” “等我有空，给您在院里搭个避雨棚，这样可以避免暴雨天的破坏。” 袁老爷子看着一地的碎瓦，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您赶紧先进屋，别着凉了。” 父子俩一前一后回到餐厅里。 袁老爷子问道：“小纾和小顾还没起床吗？” 尾音还未落下，顾辰安正好从楼上下来。 黎娟招了招手，“小顾，快过来，正好吃早饭了。” 袁士林见只有顾辰安一个人，皱了皱眉道：“小纾还没起床吗？我上去喊喊她。”说着，就要动身。 黎娟一把拽住了他，又给摁回座位上。 “你拽我干嘛？” “你就好好吃吧，我刚刚上去过了，她没在房间里。”黎娟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暼顾辰安。 “不在房间里？那她一大清早去哪了？”袁士林问道。 顾辰安见状，解释道：“昨晚，动静太大，袁纾吓到了。一直到天亮才睡着，我就没叫醒她。” 袁士林眉头一蹙，有一丝不解：“没听说过她害怕雷雨天，怎么还会被吓得睡不着。” “小时候都是她奶奶带她，你当然不知道她害怕雷雨天。”袁老爷子伸手拿起根油条，撕成小块塞进粥里，又淡淡道：“况且，雷雨天也不是常常有。” 顾辰安眉头微皱，“袁纾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雷雨天？” 袁老爷子摇了摇头，眸色瞬间深沉，哀叹道：“如梦魇一般不停地纠缠，是你，你也惧怕它。” ......顾辰安微怔，他听得出袁老爷子这话中有话。 “爸，您又来了。”黎娟笑了笑：“其实，大部分女孩子都害怕打雷，小纾她也不例外。” ...... 早饭过后，闲着无事。袁老爷子又来到院子里，准备给他那些个盆栽挪新地方。 帮着黎娟收拾好餐桌，顾辰安也来到院子里。他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袁老爷子修剪树枝。 “有话要问我？”袁老爷子先打破了这份沉静，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 “刚刚饭桌上，您说袁纾她在怕什么？”顾辰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袁老爷子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接连遭受沉重打击，又恰好都在雷雨天时，你还会喜欢雷雨天吗？” 袁老爷子放下手中的剪子，目光注视着前方。眼睛微微一眯，一些遥远的画面瞬间都呈现在眼前，仿佛再次置身其中—— “浮尸百万，流血漂橹。都说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可是那天，城墙之下，千百人死在自己国家的君主手里，血染建康城。你说，她到底该不该怕？ 那天的建康，残尸遍野，鲜血淋漓，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血腥味。 府上传来你遇害的消息，她冒雨冲出府，执意要去找你。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所到之处，不是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就是绝望地惊叫声。绵延数里，不绝于耳。 沿途，还有官兵龇牙咧嘴如恶魔一般，正在残害街上的无辜百姓。他们都杀红了眼，魔怔了。 养在深闺，如花一般被呵护着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袁老爷子不忍地闭上眼睛，眼皮微微颤动着。再睁开时已经蒙上一层薄雾，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分。 顾辰安似乎也回到那一天、那个场景中，一下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还没等顾辰安缓过神来，袁老爷子就已经回屋里去了—— ------------ 第二十四章 画中不是别人 二楼，房间里—— 袁纾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打量着周围一切。大概是昨晚哭得太凶，眼睛红肿不堪，还有些刺痛。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腿刚伸到床边，顾辰安推着门就进来了。 她淡淡一笑，喉咙微微发干：“顾辰安。” “什么时候醒的？” “刚起。” 袁纾张开了手臂，顾辰安刚走近就被她一把搂住。她闭上眼睛，在顾辰安肚子上蹭了蹭。 “怎么了？” “眼睛疼。” “我看看。” 袁纾听话的仰起脑袋，眼睛依旧闭着。 “是有些肿。”顾辰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问道：“昨晚做噩梦了？” “嗯。” “现在好一点了吗？” 袁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顾辰安打断了。 “我下楼给你热一热饭菜，你收拾好就下来。” 袁纾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家里只剩下他们俩，其他人都出门了。 袁纾来到饭桌前坐下，却没什么胃口。 她放下筷子，“顾辰安...”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 顾辰安看着来电显示，眉头一皱，迅速走到院子里接电话。 袁纾咬着筷子，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顾辰安，你相信梦吗？” 接完电话，顾晨安回到屋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袁纾已经有所察觉，先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袁纾，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顾辰安绕过餐桌来到袁纾身边，后者仰着脑袋望着他。 袁纾放下筷子，迅速起身道：“去哪？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辰安摇了摇头：“我需要出一趟差。” 袁纾一愣：“我...可以知道去哪吗？” 顾辰安又摇了摇头。 袁纾也明白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要去很久吗？” “归期未定。” ......袁纾焦虑不已，“归期未定”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去很久？他会不会有危险？ “袁纾，我现在必须马上出发去机场，大家在等我。” “你...注意安全。” “嗯。”顾辰安拥着她，“我已经让莫叔明早来接你回上海。” “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她在强颜欢笑，哪能不担心呢！ 顾辰安不由收紧了手臂。 袁纾自认为也是个独立的人，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情绪。 她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看着他说：“我等你回来。” 顾辰安微微点头，轻轻在她额前留下浅浅一吻。纵使千般不舍，他还是拿起外套离开了。 大门关上那一刻，袁纾心脏顿了一下。只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好像之前也有过。 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握拳轻轻锤了锤心脏的位置，面色难看。 临近傍晚，袁纾坐上莫叔的车离开家，准备返回上海。 路上，袁纾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黎娟在电话那头吐槽抱怨了几句，他们下午去海鲜市场买了那么多菜，结果这俩人说走就走。 袁纾只好扯谎，说是自己单位临时有事。 一路上，莫叔看出她情绪很低落，也不敢搭话。 回到上海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车子停在袁纾她家小区楼下。 袁纾并没有立即下车，只是静坐着，又缓缓开口道：“莫叔，顾辰安以前也会突然出差吗？” 莫叔点头：“会。” “他一般会离开多久？” “几天，几个月都有过，最长一次九个月。” “那么久...”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哀伤，这才刚刚分开，她就开始想他了。 该如何是好。 “他一定也想陪着你，可是这是他背负的使命和责任，有些事他也迫不得已。”莫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看她。 “我知道，我并不是在抱怨他的工作。我只是，想他了。” “他很快就回来了。” “嗯。”袁纾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在短短时间里，就占据她内心的全部。 即便是交往了两年的何山林，她都从未有过这种情愫，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这么爱一个人。 没有顾辰安消息的日子里，袁纾依旧是上班下班回家，两点一线。即使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也一直是冷冰冰的关机提示音。 周末，袁纾会让莫叔带自己去顾辰安的宿舍里，住上一天再回来。 整整一个月了，没有一丁点顾辰安的消息。 午后，袁纾坐在飘窗上发呆。 忽然，窗外飘起雪花。 下雪了！ 袁纾半跪在窗台前，轻轻推开了窗，手伸到半空中。 “顾辰安，上海下雪了。”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想你了...” * 夜里，袁纾又被那个梦折腾地睡不好，清醒后的她起身来到客厅倒杯水，猛灌几口。 准备回房间，路过书房时，她停下了脚步。 书房的门虚掩着，袁纾记得她从第一次来到这个家，这扇门就一直紧闭。 除了那晚，她无意看到顾辰安在书房... 对了！那幅画！ 好奇心驱使着袁纾推开了书房的门。 打开灯，一切映入眼帘。 她站在书架上，映入眼帘全都是些专业类书籍。 倏地，她停在书架旁，视线被墙上那幅字吸引住了。 她默念道：“良辰美景，一世荣安。” 辰安，辰安；良辰美景，一世荣安。 这是他名字的由来吗？ 那幅画又去哪了... 她在书房里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书柜下的隔层中，发现了一卷画轴。 挪开了书桌上的杂物，画轴被缓缓打开。 看清画轴中的内容时，袁纾感觉背脊骨发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这画中画得不是别人，是她自己...不，应该说是她梦里的那位姑娘。 袁纾吓得退开书桌几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又重新回到书桌前，再一次摊开那幅画仔细看了看。 画中女人头上的发簪，似乎在哪见过... 袁纾拿来手机，翻出来之前顾辰安送她的那根金簪的照片，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顾辰安和她的梦有关系？ 此时此刻，袁纾已经无法冷静思考。她觉得，这一切似乎在指引着什么，在告诉她什么。 她回到客厅想冷静下来，可是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倾泻而出，根本拦不住。 “绿竹寺！” 那个梦... 她和顾辰安第一次遇见... 袁纾倒吸一口冷气，慧空大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彻夜未眠，天一亮跟单位请了假，便只身前往绿竹寺。 ...... ------------ 第二十五章 建康小王爷 当袁纾离绿竹寺越近，她的心脏跳动地就越厉害。 困扰了她二十多年的梦啊... 来到绿竹寺，只为寻求真相的袁纾直奔大殿。 慧空大师正在给一群香客讲述着绿竹寺的过往，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袁纾到来，特意转移了话题：“老衲给各位讲一个故事吧！” 在场的人纷纷附和点头，充满兴趣。 袁纾停下脚步，微微一怔。故事？难到是想说给她听的吗？ 故事开始前，慧空大师看了袁纾一眼，后者却参不透这个眼神。 当旧事重提，哀思如潮。 大家也由此，听到了一个关于南朝建康小王爷的故事—— 相传1600年前。 天下大乱，南北分裂，民不聊生。地主豪强自有兵马，朝廷内部黑暗腐败，又有外戚宦官干政，无力管辖地方势力，因而造成群雄割据的局面。 逄太祖在乱世中崛起，先后平定八方，一统南方及北方少数几个郡，从此建都——南朝建康。 可是建朝初期，各地动荡，多股势力伺机而动。逄太祖下令要肃清乱党、抗击外敌，可朝堂之上无一人接下重任。 唯独那十六岁的小王爷请命领兵出征，势必平定四方祸乱。 逄太祖准许。 群臣们一笑置之。 十六岁的小王爷，意气风发。率五十精兵，杀进敌方的五万人大营，生擒敌方首领。用六天时间，肃清各地方反动势力，一战成名！ 逄太祖大喜，赐封号“淮王”于小王爷。 十年间，小王爷为朝廷征战大大小小的战役，无一败绩，战功赫赫。 王军逐渐壮大，到后来，小王爷已经手握百万兵权。敌人只听“淮王”二字便已闻风丧胆，天下安康，建康城出现了一时的繁荣景象。 前方传回捷报，小王爷又打了一场胜战。浩浩荡荡的队伍，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 逄太祖此时已病入膏肓，风烛残年。听闻小王爷又打胜战，逄太祖很是高兴。下了最后一道圣旨，便是将那老忠臣陈郡袁渊的亲孙女，赐婚于小王爷。 这一年，小王爷28岁。 建康淮王，陈郡袁氏孙女。百姓佳话，称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可一心忧国忧民的小王爷，并无成婚想法，可皇命难违。 一日，小王爷在城外赈济灾民。回府时一场雨将他困在城外一片竹林。 这是小王爷第一次见到陈郡袁氏女，也是陈郡袁氏女第一次见到她的未婚夫婿。 逄太祖重病不起、命不久矣的消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北面趁机起兵造反，小王爷临危受命，再次率兵出征。 出征前，小王爷还是没能对陈郡袁氏女说出那句“等我回来，便迎娶你回王府”的话，就离开了。 那天，陈郡袁氏女亲自送小王爷和王军出城。 先皇薨。 太子登基，暴露出了野心。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后又听佞臣日夜挑唆，对不忠于他的文武大臣一一处死。 陪同先皇征战四方，立下战马功劳的李大将军未免羞辱，选择自刎于自家书房。 忠心耿耿的太尉大人，留下遗书，含恨自缢于府上。 此时，这位新帝还没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终将带着他自己与整个王朝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战役，王军鏖战半月有余。死伤无数，就连小王爷也遍体鳞伤。好在不负所托，传回报捷。 终于，小王爷班师回朝，此刻他还不知道朝中已换了一番天地。 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 都说南朝承淮王之佑，是天之大幸。 这话，传到了佞臣这里，也传入新帝的耳中... 战无不胜，百万雄兵，这令新帝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古往今来，功高盖主，注定召来杀身之祸。 皇帝与佞臣贼子正在城墙上，看着城下一举一动。 王军所到之处，百姓拥护爱戴。 佞臣此刻三两耳语，皇帝便起杀意。 百姓先是求情，却惨遭无情杀害。 皇帝深知淮王心系百姓，就以城中百姓性命要挟。 看着城中百姓、和奋战多年的将士们纷纷倒在面前。 小王爷，哭了。 纵有不甘，却也不忍看着城中百姓，将士们一个一个因他丧命。 小王爷卸下所以防备，任其发落。但只有一个要求，不再伤害一兵一卒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 可惜，不遂人愿。 那天，血染了建康城。 小王爷与千百将士，无一人反抗叛逃，全部丧命城中。看着城墙下的厮杀，皇帝仰天大笑，杀红眼了一般。 命人将小王爷的五脏、眼睛剜出啖腹。再将他碎死万段，喂城中猪狗牛羊。 建康城，进入了最为黑暗的时期。 听闻建康淮王死于自己君主手中，连敌人都唏嘘不已。 守护星的陨落，多方势力拔地而起，建康城也进入了最为黑暗的时期。 小王爷被处死的消息也传到了陈郡袁氏府中。 袁氏女听闻消息，大病不起。终日郁郁不得欢，不吃不喝不眠。 大雨下了整整十日，水浸了整座建康城。 百姓都说，那是老天为小王爷不公。 与此同时，陈郡袁氏府上传来圣旨，皇帝要立陈郡袁氏女为妃。 消息一出，众臣劝之。 可皇帝仍一意孤行。 百姓唏嘘。 这陈郡袁氏女虽未嫁入淮王府，但早已被认定是淮王妃，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皇帝却要立她为妃。这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袁氏女不从，皇帝便以整个陈郡袁氏要挟。如那天，以城中千万百姓要挟淮王一般。 新婚第三日，陈郡袁氏女死在了大殿上。没留下只言片语，咽下了气。 淮王妃终究还是随淮王去了... 不久，敌军攻至城外。 不过数日。 一个王朝，就此覆灭。 ...... 小王爷的故事，并不长。可听完之后，令在场的人唏嘘不已。 只有袁纾，哭成了泪人。 菩提树下，慧空大师已等候多时。 “慧空大师...”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双手合十，回身看着她，“袁姑娘，别来无恙。” 袁纾想起了第一次来绿竹寺，第一次见到慧空大师的场景—— “老衲慧空，见过姑娘。” 当时慧空大师还询问过袁纾祖上是不是陈郡袁氏。 那个时候，慧空大师一定是想告诉她些什么，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袁纾又哭又笑，同时又埋怨自己的后知后觉。 慧空大师微微颔首道：“袁姑娘，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衲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 第二十六章 她一定很特别吧 袁纾抹去脸上的泪痕，一副欲言又止，她还无法接受人会带着前世记忆而活着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扯了！ 可是这一切，偏偏都在告诉她，就是真的。 “人...人怎么可以带着前世记忆活着...”袁纾身子微微颤动，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 “阿弥陀佛！也不知道上苍是在怜悯他，还是惩罚他。” “所以，小王爷的故事...” “那是他可悲又荒唐的一生。” 有些画面似乎在慢慢连贯，也逐渐清晰起来了。 她敛眸顿了顿：“他转了几世？” “七世。” “七世...他...” “他一直在找寻着你。” “怎么会...” “每一世的二十八岁，他都会来这里。”慧空大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颗菩提树，淡淡道：“只是一直不见当年人...” “为何是...”话未说完，袁纾恍然大悟。 “王爷遇见袁姑娘那一年，也是二十八岁。就在寺外那片竹林，那个亭子...” 可惜的是，竹林寺庙如今都还在，却不见亭子的踪迹。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哪怕只有一点...”她现在说得每一句话，仿佛都要用掉许多气力。 “不记得也好，带着记忆活着的人，不见得有多快乐。” “他一直一个人...”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垂眸轻叹：“造物弄人！” 袁纾早已泣不成声，似乎一切都变得明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慧空大师刚走出去几步倏尔停住，回过头看着袁纾，告诉她：“王爷曾说过，纵然他身处黑暗，也要让袁姑娘站在阳光里。” “......” 袁纾感觉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疼到极致，哭起来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纵使他身处黑暗，也要让她站在阳光里。 他一直爱着她，从始至终。 ...... 从绿竹寺回到上海，袁纾如丢了魂一般，踏进家门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莫叔上上下下敲过几次门，也摁过门铃，都无人应答。他知道袁纾在里面，可就是没有任何回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 同一时刻，上千公里外的一处秘密基地，顾辰安终于结束了这趟仓促的秘密任务。 当他拿回自己的手机，发现有上百通未接电话，心生不妙。 给袁纾回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 隔天。 顾辰安风尘仆仆回到上海，落地已经是夜里十点，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直奔袁纾家。 小区楼下，莫叔已经急得有些失态。 “莫叔。” “您终于回来了，快上楼看看小纾，她已经把自己锁在屋里一个星期...”在看到顾辰安那一刻，莫叔如释重负一般。 还没等莫叔把话说完，顾辰安已经扔下行李，往楼里跑去—— 顾辰安想起袁纾之前告诉自己的大门密码，输入密码，缓缓推开门。 屋内昏暗无光，一片死寂，只觉很是诡异。顾辰安轻喊了两声“袁纾”，没得到任何回应。 打开了灯，才发现袁纾整个人是蜷缩在沙发上的。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沙发上已经湿了大片。 见到他的那一刻，袁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又喊了一声，袁纾才缓缓坐起身。 “......顾辰安。”她声音发哑、发颤，抽泣不止，“......能让你喜欢了千年的女孩，她一定很特别...很特别吧？” “袁纾！”顾辰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辰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丢下我，自己就走了？” ......顾辰安感觉喉咙阵阵发涩，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她是记起什么来了吗？ “她很特别，也很珍贵。”顾辰安不禁低下了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袁纾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 “顾辰安，你是如何独自度过那些时光...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为什么啊...” 顾辰安任由着她在自己怀里哭泣，即使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衣，他也没有将她松开半分。 他似乎也在这一刻也得到了释放，千年了啊... 他盼着这一刻，千年了。 ...... 大哭过后，逐渐冷静下来，两个人回到沙发上， 袁纾跪坐在他身前，视线不愿从他身上挪开半分。 “顾辰安...” “嗯？” “顾辰安...” “我在。” “顾辰安，那一世你也叫这个名字吗？” “那一世我姓逄，叫逄辰安。” “逄辰安...辰安，是书房里的那幅字？” 顾辰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看来她已经进过书房，也看到那幅画了。 袁纾默念道：“良辰美景，一世荣安。” 顾辰安玩弄着她的指关节，缓缓道：“这八个字是你对我说的。” 袁纾猛地起身，惊叹道：“真的吗？” 顾辰安伸手整理了她凌乱的发丝，笑道：“良辰美景，一世荣安。这是你对我名字的解释。你说很喜欢我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没换过别的名字。” 是的！每一世，他都会给自己改名字，不变的只有“辰安”二字。 这一刻，袁纾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击中，跳动得厉害。 不过经过多少世，她依旧还是为眼前的男人着迷。 “顾辰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个梦，袁纾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顾辰安同样震惊不已。 袁纾淡淡笑道：“之前的我，很畏惧、也很抗拒这个梦魇，它曾让我生不如死。现在，我明白了！它是在时刻提醒我，即使没有那一世记忆，让我不要忘记你。”她微微有些粗喘，脸色泛白，看上去不是很对劲。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不希望你因此而痛苦。” “那不行...这不公平，对你来说不公平。” “公不公平于我而言，无关紧要。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顾辰安...” 袁纾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可是已经一周没睡过一个整觉的她，在刚刚一阵情绪起伏后，胸口突然就剧烈疼痛起来。 几秒的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袁纾！” “袁纾！” ------------ 第二十七章 你们吵架了？ 病房外。 顾灵灵步履匆匆赶来，推开门就喊“哥”。 顾辰安抬头应道：“来了。” 顾灵灵迅速来到床边，气都没喘匀：“哥，嫂子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生理性心肌缺血缺氧。” “生理性心肌缺血缺氧？”顾灵灵眉头一蹙：“哥，你们吵架了？” 这叫什么话。 顾灵灵从床尾拿起记录表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哥，嫂子她没什么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 从进门到现在，顾辰安的心思全都在袁纾身上。 顾灵灵从未见过她大哥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她看着床上的人，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离开了病房，刚走进电梯间，顾灵灵拨通了电话。 “爷爷！” “灵灵啊，你嫂子怎么样了？”是顾老爷子的声音。 原来，顾灵灵在得知顾辰安带着袁纾来医院后，就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家里人。 现在大家都在等消息，深怕袁纾出什么事了。 “爷爷，嫂子没事，就是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 “情绪激动？”顾老爷子音量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他们吵架了？” “我觉得应该是...”顾灵灵表示非常赞同，他们俩应该就是吵架了。 顾老爷子蹙眉怒声道：“顾辰安这臭小子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把人小姑娘给气进医院！” 顾灵灵连连安抚道：“爷爷，我们也不清楚事情原委，您先冷静冷静。”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这好不容易盼他娶着个老婆，可不能让人跑咯！得想个办法...灵灵，你去跟你哥说，让他回来一趟，我有事跟他说！” ...... 天边微微泛白。 顾辰安一夜没阖眼，担心一会儿袁纾醒过来会饿，他准备去餐厅打点粥。 离开时，他特意交代了查房的护士，帮忙留意一下病床上的人。 病房里，安静到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忽然，袁纾感觉周围响起了一阵厚重的钟声，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她穿梭在一片白雾之中，四处乱窜，不停挥动着双手，拼命想拨开白雾，却怎么也碰不着、抓不着。仿佛只能无止境地走着、奔跑着... 远处传来一阵刺眼的光线—— 袁纾缓缓睁开眼睛。 顾辰安正好推开门走了进来，面露惊喜：“你醒了！” “......”袁纾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只感觉喉咙干疼。 她抽出手摸了摸喉咙，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你太累了，情绪又起伏波动，一下子就晕倒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袁纾眨了眨眼，挣扎着站起身。 顾辰安见状，把床摇起来，还不忘帮她把被子掖好。 刚醒过来，袁纾第一反应除了嗓子疼，就是饿，盯着那碗粥都出神了。 顾辰安先给她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然后才端起粥，一勺一勺喂她。 袁纾笑了笑：“顾辰安。” “嗯？”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也忘了我们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顾辰安...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顾辰安举到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他故作镇定，继续喂她喝粥的动作。 再次见到她，他也很开心啊！ 醒过来的袁纾，恢复了精神，就想着要出院。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实在没必要再待在医院，浪费医疗资源。 可顾辰安不太同意，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让她做个全身检查，这样比较稳妥点。 袁纾自然是不同意，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顾辰安。” “嗯？” “我真的没事了，要不我们回家吧，好吗？” “......”顾辰安没有直面回应她，似乎还在斟酌着。 突然，顾灵灵推门而入，嘴里还“哥”“哥”地喊着。 顾辰安眉头微皱，又很无奈。 顾灵灵从小到大，总是如此冒失，已经见怪不怪了。 “嫂子，你醒啦！” 袁纾正准备打招呼，发现顾灵灵身上的白大褂还印着这家医院的logo，有些意外：“灵灵，你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对啊！”顾灵灵来到床边坐下说：“嫂子，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哥送你过来时，都快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没事。”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嫂子，你怎么会晕倒呢？你们两个...吵架了？”顾灵灵打探的口吻，一副好奇的模样。 “瞎说什么呢！”顾辰安先反驳道。 袁纾笑了笑：“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那...”顾灵灵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似乎还在怀疑这番说辞。 “昨晚值了一夜班，还不回去休息？”听也听得出来，顾辰安这是在下“逐客令”。 顾灵灵哼了一声，起身道：“嫂子，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袁纾抿嘴一笑，点点头应好。 顾灵灵随即转身，径直离开病房。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又折返。扒着门框，探着脑袋对着病房里的人，娇嗔喊道：“哥~” “说。” “嘿嘿...爷爷说让你回家一趟。” “......”顾辰安蹙眉不解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也没发生。”顾灵灵连连摆手，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他。“爷爷...就说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没发生......” “那个，我先走啦！”顾灵灵不给顾辰安任何追问的余地，转身就溜了。 ......顾辰安轻声叹息，心想这丫头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 “爷爷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你回去？”袁纾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等你好了，我再回去看看。” “顾辰安，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 “不行！你还没完全好...” “我没事了！真的！我保证！” “嗓子不疼了？” “不疼！”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嗓子一股刺痛感似乎在反驳她的这番说辞。她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是有点疼，但我会多喝热水的，不是都说热水包治百病嘛！” “......热水包治百病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可信。” “......”袁纾呵呵一笑，现在是纠结论证的时候吗？她只想出院！ 见他还不肯答应，袁纾只好采取软磨硬泡的方式，娇声道：“顾辰安，我答应你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嘛～我也想爷爷了呢～” 不得不说这招还挺管用，顾辰安发出不明显的一声轻叹，抿唇笑了起来：“......那好吧，我先给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好呀~” ------------ 第二十八章 要不我们现在吵一个？ 回江宁的路途上，袁纾兴致高昂，哑着嗓子跟莫叔聊了一路。稍不留神，她整个身子便往前倾，靠在前座的椅背上。 顾辰安微微皱眉，担心她会因为急刹车、或惯性整个人摔回到座位上，便伸手轻轻搭在她腰间。无人察觉，又分外自然。 太阳西沉，光线渐渐变淡，也终于是回到顾家老宅。 四面厅，灯火通明。顾老爷子、顾锦辉夫妇已等候多时。 顾辰安走在前面，左脚刚跨进四面厅，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人，劈头盖脸就先挨一顿臭骂。 是顾老爷子的声音，这怒气感觉像是积攒许久，就等着顾辰安出现。 ......顾辰安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静静听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惹老爷子如此生气。 他身后的袁纾，根本没来得及走进去，就被顾老爷子的骂声，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 袁纾刚好卡在门口的位置被门给挡住，大家没有发现她也回来了。她拽了拽顾辰安的衣袖不愿放手，偷偷用口型问顾辰安怎么了。 大概是发现她在害怕，顾辰安也变得不冷静了。他扭头直接打断了顾老爷子的声音，正色道：“爷爷，您吓到袁纾了。” 听到”袁纾“二字，顾老爷子瞬间冷静下来。 袁纾这才缓缓探出脑袋看着大家，轻声道：“爷爷...大伯...大伯母...你们好呀~” “小纾。”师瑾迅速起身来到袁纾跟前，关心道：“你不是在住院吗？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大伯母，我没事。”袁纾凑到师瑾跟前，小声问道：“大伯母，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爷爷为什么这么生气？” 师瑾看着俩人，不解道：“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师瑾这一下把顾辰安和袁纾都给问懵了。 吵架？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什么时候吵架了？三连问号。 这架“吵”得，当事人自己都不知情。 袁纾连连摇头否认，表示没有这回事。 顾老爷子以为袁纾受了欺负不敢说，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板，肃声道：“小纾，你别害怕！你告诉爷爷，是不是顾辰安他欺负你了！爷爷替你做主！” “......真的没有。”袁纾向身旁的顾辰安投去求救的目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辰安抬眸轻叹：“灵灵跟你们说我们吵架了？” 师瑾点头应道：“顾灵灵说你俩吵架，小纾被气晕过去了。” “......” “......” 欲哭无泪。 令人哭笑不得。 袁纾扭头看着顾辰安，冷不丁问了句：“要不，我们现在吵一个？我再晕一次？” “......” 两个人解释了四十分钟，这荒唐的误会才得以解开。 袁纾恨不得立刻回上海，暴揍顾灵灵一顿，让她乱投情报、胡说八道！ 也不知道顾灵灵此刻会不会觉得背脊骨发凉。 乌龙一场。 陪顾老爷子吃过晚饭，顾辰安和袁纾回到屋里。 天气预报说今晚气温会骤降，可能还会下雨。 袁纾明显感受到温度的变化，手脚都是冰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她决定要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顾辰安来到书房，脱下外套。刚刚袁纾交给他的手机，被随意放在桌上。 忽然，袁纾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刚开始，顾辰安并没有在意。可接连收到几条微信，还有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进来。 顾辰安瞥了一眼备注——谢子淇。 这通微信电话一直响到结束，都没有被接起来。铃声结束，又收到好几条微信。 顾辰安蹙眉，伸手去拿袁纾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划开了屏幕。 十一条微信信息，全是一个叫谢子淇发来的。基本都是一些关心问候，什么你怎么那么久没来？生病了吗？没事吧？你快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诸如此类的话。 再往上划了划聊天记录，袁纾给对方回的消息，都是工作上的内容。工作之外的信息，袁纾是一条没回。 顾辰安嘴角微扬，将手机放回桌面上，没有熄屏，因为他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一会儿，微信电话又重新打了过来。 顾辰安这一次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回桌面上，点了免提，静静听着。 “袁纾，刚刚怎么没接电话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现在还好吗？你那么多天没来，我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很担心你...” “袁纾？” “袁纾，你在听吗？” 顾辰安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有劳谢先生这么关心我太太。” * 浴室里，雾气氤氲。 洗了个热水澡，袁纾感觉整个人暖和多了。浴巾披在身上，找了一圈，才发现睡衣忘记拿了。 袁纾心想完蛋了！这天气，如果不赶紧穿上衣服，一下就得着凉，她扒着门缝试着喊了两声。 她不知道的是，顾辰安已经在沙发上坐了有一会儿了。正考虑要不要硬着头皮出去时，听到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袁纾。” 袁纾欣喜不已，喊道：“顾辰安！” “怎么了吗？” “我...睡衣忘拿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顾辰安四处张望，发现睡衣被她随意丢在床上。 终于，袁纾换上睡衣。刚打开了浴室门，她发现顾辰安还站在原地。 他没有戴眼镜，双眸深邃许多，似乎还...有些生气。 “顾辰...”安字还没落地，袁纾就感觉腰间被一只大手覆上，顺势跌撞进对方的怀里。还没反应过来，顾辰安就低下头，吻住了她。 袁纾刚完澡，身上全是沐浴露的香气。不知是不是刺激到了他，动作愈发霸道。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如狂风骤雨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袁纾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几乎忘了思考。直到她快喘不过气，顾辰安才不舍地将她松开。 “顾...辰安...”袁纾微喘着，起起伏伏。洗澡的热气让她的双颊微微泛红，还未来得及消散。经这么一折腾，直接红透了。 “你同事给你打电话了。”顾辰安的声音越发魅惑，圈住她的手臂不由收紧。仿佛在用无声的方式，宣誓着主权。 袁纾眨巴着眼睛，疑惑道：“谁啊？” “谢子淇。” “......” ------------ 第二十九章 你这也没关门啊 “谁啊？” “谢子淇。” “......” 听到“谢子淇”这个名字时，袁纾的脸上明显不悦。 她淡淡道：“是我同事，他说了些什么吗？” “就......同事之间的关爱问候？” 袁纾“扑哧”笑出了声，这叫什么话。 她又问道：“还有呢？” “没了。” “没了？他难道没有问你是谁？” “问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是我太太。” “他什么反应？” “把电话挂了。” “哈哈哈哈～” 顾辰安倒是坦荡，一点也不隐瞒。 袁纾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觉得自己笑得有些缺德。 “对了，我还跟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 “有劳他这么关心我太太。” 顾辰安说这句话时是面无表情的，可袁纾怎么觉得他... “顾先生，你......是在吃醋吗？” “......” 顾辰安否认。 “你就是在吃醋。” “......没有。” 顾辰安眼神躲闪。 袁纾捧着他的脸，摆正面对自己，半眯着眼睛说：“顾先生，说谎可不是乖宝宝噢～” “......” 顾辰安轻叹了一声：“好吧，我承认。” 袁纾“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乖～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被拿捏得死死的。 顾辰安搂在她腰间的手并未松开，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两个人僵持着，荷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她端着托盘，直勾勾看着他们两个人，一本正经道：“舅姥爷，舅姥姥，你们这是在......相互取暖？” “......” “......” 袁纾一把推开了顾辰安，尴尬地笑了笑。 这个荷欢每次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巧妙。 顾辰安稍稍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回身问荷欢有什么事。 荷欢并未发现，只是应道：“我给你们煲了姜茶，快过来喝。” 杯子里斟满姜茶，荷欢示意他们赶紧喝，嘴里还不忘念叨几句：“今晚降温，还会下雨，可别着凉了。” 小姑娘像个老妈妈似的，看着他俩把姜茶都喝完，才心满意足离开。 刚走到门外，顾辰安叫住了她。 荷欢端着托盘，侧着身子看向屋子里的人，疑惑道：“怎么了？” 顾辰安语重心长道：“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 荷欢看了一眼敞开的两扇门，淡淡道：“你这也没关门啊！” 说罢，荷欢没有理会，转身径直下了楼梯。 ...... 第二天。 窗外一片灰蒙景象，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袁纾一路小跑来到楼下。 刚进客厅，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顾辰安～” 顾辰安正在泡功夫茶，闻声应道：“来了，喝茶吗？” 袁纾来到顾辰安身侧坐下，双手托着下巴，观摩他手中一套绚丽的冲茶动作，一下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来着。 “顾辰安，这是红茶吗？” “乌龙茶。”顾辰安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试试。” 袁纾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这茶汤香气丰富、口感醇厚浓郁，茶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顾辰安，这茶的味道好浓郁啊！” “这是凤凰单枞，属于半发酵茶，口感比起其他茶是会醇厚一些。” 袁纾对茶并不了解，只是味觉上的惊艳。她端着茶杯，笑道：“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顾辰安莞尔：“当然可以。” 茶香、沉香、阴雨天... 这种感觉，格外舒服。 两个人相视一笑，静静享受这片刻安宁。 只是片刻。 荷欢的出现便打破了这份安宁。 她是来传话的。 “舅姥爷，舅姥姥，顾老爷子让你们到正厅去一趟，说是有事商讨。” 袁纾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荷欢点了点头：“顾家长辈都过来了，好像是要商量顾二少的婚事。” 袁纾看向顾辰安，不解地问：“顾家长辈们商量顾怀恩的婚事，为什么要我也去啊？” 顾辰安抿嘴一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伸出手示意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穿过连廊，来到了正厅。 顾家长辈都陆陆续续到达。 穿过人群，在众目睽睽下，顾辰安牵着袁纾一同落坐在梨花椅上。 顾锦辉和师瑾已经跟那些宗亲们聊成一片，见到他们俩招手致意一下，又继续聊起来。 这还是袁纾第一次见顾家宗亲，就像动物园里的猴，被大家各种打量，自然是不自在。 见到顾辰安落座，陆续有人走过来打招呼。 一顿问候下来，袁纾除了认识许多位顾家长辈之外。还莫名多了三十多岁的侄孙，四十多岁的外甥女，六十多岁的侄子。 袁纾轻叹道：“顾辰安，你这辈分......你们家应该没有过年走亲戚一说吧？” 顾辰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应道：“我从来不走亲戚，一般是他们来拜访。” “......有区别吗？！” 袁纾一激动，声音不自觉变大，引得大家都把视线都投过来。 她只好尴尬笑了笑，又凑到顾辰安身边，小声说道：“你辈分这么大，你考虑过我钱包的感受吗？？” 顾辰安抿嘴一笑：“有需要的话，我来准备就行。” “......” 袁纾忍不住白了一眼，心想这是你准备就可以的事吗？钱啊！是钱啊！这得准备多少啊！ 顾辰安忍俊不禁，这些年他常常不在家，过年多数也在研究所里度过的。所以，他压根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大家正闲聊着—— 顾锦川一家三口走了进来，他们一家落座在顾辰安和袁纾正对面的位置。 顾魏洺总是偷摸摸看向顾辰安和袁纾，又不敢太明显。 这还是袁纾第一次见到顾魏洺的母亲——徐莹。 在之前的家庭聚餐里，她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徐莹是个画家，言谈举止端庄大方清冷知性，她身上还透露着一种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气质。 这么一看，顾魏洺还是像妈妈多一点。不得不说，顾锦川的眼光很高且优秀。 不一会儿，顾绵绵扶着顾老爷子缓缓走来。后头还跟着另外一位老人，看起来德高望重，很有威严。他杵着拐杖，同样被人搀扶着。 大家纷纷安静，起身迎接。 老人来到顾辰安跟前，看了一眼袁纾，便问：“辰辰，这位是？” 顾辰安一只手搭在袁纾的后腰，介绍道：“伯公，这是我太太，袁纾。” “......” ------------ 第三十章 新当家人 “伯公好，我是袁纾。”袁纾乖巧地打着招呼。 “哎呀！这...今天不是来商讨怀恩的婚事吗？怎么辰安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没人告诉我？”老人拿着拐杖锤了锤地板质问着，大家都不敢接话。 只有顾老爷子招了招手，笑盈盈道：“我的老哥哥，快过来坐下吧！这件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老人叫顾震麟，是顾老爷子的堂兄弟。 这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极高，曾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不仅保住了顾家的根脉，还引领着家族走向正确的人生道路的功勋人物。 随着两位老人入座主位，大家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同时大家也发现了邱燕玲和顾怀恩这两母子还没出现，纷纷小声议论。 “老弟，你这新儿媳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顾震麟轻描淡写一句话，气得顾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新儿媳”说的是邱燕玲，毕竟顾家上下认可的只有顾辰安妈妈这一个媳妇。 顾震麟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几口热茶。 顾锦川见状，竟当众帮邱燕玲辩解了几句。这很令人费解，也激怒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没放稳的茶杯盖子，就这样摔碎在地上，稀碎。 明知顾老爷子不喜欢邱燕玲这个女人，顾锦川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大家面面相觑，又不敢作声。 顾绵绵起身想去清理地上的碎片渣子，被顾辰安给拦住。担心她会划破手，便自己起身去捡起那几块陶瓷碎片。 袁纾不由地轻叹，这叫什么事嘛！ 不过也奇怪，这阵势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商讨顾怀恩的婚事。 一直到邱燕玲和顾怀恩母子俩来了之后，袁纾才知道今天这大家族会议的主题，是要换新的当家人。其次，才是讨论顾怀恩的婚事。 所有人正襟危坐，聆听着顾老爷子的发言。 仔细听，大致上的意思，就是当家人这个位置该让了，该退下来让年轻人去拼了。 顾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决定，将集团当家人这个位置交给...顾绵绵！” “......” “......”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家都露出惊讶之色，连顾绵绵自己都有些意外。 霎时间，议论纷纷，今天不是来讨论顾怀恩婚事的吗？？ 顾锦川听到这个消息坐不住了，起身质问道：“爸，这事你怎么没跟我们商量一下？！” 顾老爷子沉了沉声：“我现在不就是召集顾家宗亲商量吗！” “你这是商量吗？你这是宣布！”顾锦川勃然色变：“我不同意！当家人这个位置决不能让个女娃来坐，我顾锦川都不会同意！” 不得不说，顾锦川这么一搅和，清水也开始浑浊起来。 渐渐地，有个别人也硬着头皮发声，表示当家人这个位置交给顾绵绵一个小女孩，确实不妥。 看着一群人哄闹，顾震麟轻声一笑：“顾锦川，你算什么东西？”老爷子脸色一变，锋芒逼人。 感受到了压迫，顾锦川脸色瞬变，颤颤巍巍道：“伯伯，我这不是为了顾家祖业着想吗...” “那你觉得在场的谁合适？” “我...反正，这当家人的位置不能给顾绵绵！” 顾震麟哼了一声：“我看你顾锦川最合适！” 尾音落下的同时，茶杯也被重重摔在桌子上。就这点儿动静，在场的人都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袁纾心中感叹，在顾家即使是个茶杯，都是命运多舛的。 这哪是家族会议，这明明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随后在讨论顾怀恩的婚事时，不知邱燕玲是不是受到换当家人的刺激。直接宣布日子定在元旦后第一个周六，场地选择在酒店，办西式婚礼。 这宣布令在场的人都猝不及防，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邱燕玲丝毫不在意，但她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彻底激怒了顾老爷子。 为此，双方争执不下。 ......顾老爷子拍案而起，愤然离场。 谁也没有想到是最后是这样的局面。 回去的路上。 袁纾微微叹息：“好好一场家庭会议，怎么变成这样。” 顾辰安倒是一点不意外，因为他记忆中，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袁纾挽着顾辰安的手臂问：“顾辰安，你在家的辈分到底有多高啊？” 顾辰安抿嘴一笑，耐心给她解释着。 在顾家，“天”字辈，辈分最大。当族谱的字辈排列完毕，会重新拟定新的字辈，但不变的还是“天”字辈。 顾辰安微微皱眉：“......这算是个不成文族规吧。” 袁纾又问道：“那这个辈分是不是要背负很多很多的责任？” “也没有，只是辈分大了点。” 虽然顾辰安这么说，但袁纾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有追问，她只是道：“难怪我觉得所有人见到你都是毕恭毕敬的，还以为他们都知道你前世是王爷，所以敬畏你。” 顾辰安倏尔停下步伐，语重心长道：“其实，你不用一直强迫自己去相信有前世这件事情，我只希望你无忧无虑地生活，其他，无妨。” 袁纾抿嘴一笑，随后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说道：“可是，有前世记忆真的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而且，你的记忆里还有我耶！唯一遗憾呢，就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她努了努嘴，有些不悦。 内心深处早已泛滥成灾。 顾辰安搂住她的腰身，轻声道：“我了解你就足够了。” “那这样我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不太准确。” “嗯？” “是我被你吃得死死的。” 袁纾扑哧笑出了声：“顾先生还挺幽默。” 顾辰安凑近到她跟前，“都是顾太太调教有方。” ......调教有方？？袁纾差点被唾沫噎死，到底谁在传理工科男人都是大直男，这不一套又一套的吗？！ 她伸手取下他的眼镜玩弄着，并说道：“顾主任，带着这副眼镜说这话，有点斯文败类即视感。” 顾辰安垂眸一笑：“那该怎么办，真面目被发现了。” 袁纾又重新帮他把眼镜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笑道：“没关系！我喜欢！” 小插曲过去，又回到先前的话题。 袁纾还是忍不住问道：“顾辰安，你们这一辈人，怎么都没有用自己的字呢？” “时代不同了，很多事情没那么固化，我们都有两个名字，只是族谱上那个名字不常用。” “你族谱的名字是什么？” “天悦。” “天悦...虽然也好听，但我还是喜欢辰安多一些。” 喜欢辰安，喜欢顾辰安。 ------------ 第三十一章 不喜欢孩子？ 另一边，顾老爷子来到自己后院的池塘边喂鱼，喂鱼是一件很放松、很平静的事。 顾震麟拄着拐杖缓慢而来。 两兄弟，一个喂鱼，一个逗鱼，互不干涉。 良久。 顾震麟双手扶着拐杖，“震霆啊，咱们老顾家，要让一个人消失，应该不难吧？” “老哥哥，有些事还没解决，我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哼！那件事如果真的和她有关系！那她这辈子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 顾老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黯淡不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随后，又继续着喂鱼的动作。 当天边那一抹余晖散尽，暮色已至，寒意逼人。 今晚是顾家换新当家人特设的宴席，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顾绵绵因为身份的转变，自然是坐上主桌主位。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平静到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 饭桌上，顾老爷子和顾震麟兄弟俩聊得甚欢。到后来，顾老爷子开始“大吐苦水” “老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个臭小子。之前给他物色了多少女孩子，他是一个也不见呐！天天待在他那个研究院，我以为他是要一辈子打光棍......”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凡事都讲感觉，没感觉自然就不在一起嘛！你看，辰安遇到小纾，这感觉对了，不就直接领证了嘛！” “哎呀......也得亏小舒看得上这臭小子，不然就他这个性格，我都怕他娶不到老婆！” “哈哈哈......你要是给他介绍女生，他还遇得上小纾吗？所以啊，还得看缘分！” “哈哈哈哈缘分！是缘分！来，老哥，我们喝一杯。” 顾老爷子今天破例喝了自家泡的药材酒，别提有多开心。 顾老爷子又抿了一小口，不由轻叹一声：“哎呀......总算也有个交代了！不然啊，等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见他的父母。到时候骂我这个做爷爷的不上心，长孙的事一点不重视......” “爷爷！” “爸！” 大家异口同声，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顾绵绵蹙眉道：“爷爷，您可别想当甩手掌柜，我这还有一堆公司的事需要您协助呢！” 顾老爷子垂了垂眼眸，淡淡一笑：“老咯！管不了咯～生老病死，看开点......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是时候该退场咯。” 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直面说出来，大部分人还是不乐意听，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不少。 顾震麟见大伙被这“生死”话题弄得愁眉不展，故意开玩笑说：“哎哟！辰辰呐，你和小纾，你们俩赶紧生几个大胖小子，这样你爷爷有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听到“大胖小子”，大家都跟着乐呵。 徐莹也难得开口，她单手撑着下巴，淡淡道：“辰辰，小纾，你们俩生的小孩，一定会很好看。” 不知为何，徐莹眼里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被这么一调侃，袁纾既害羞又尴尬，说不出来话。 但也不是排斥，只是生孩子这事......过早了。 顾辰安见状，赶忙打断：“我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 气氛凝固了几秒。 袁纾看着顾辰安的侧颜，他这句话的确是能巧妙摆脱眼前的窘境，但是他语气过于坚定，以至于袁纾一时间判断不出他这句话是否有其他意思。 期间，师瑾也忙着打个圆场，帮着说话：“这俩孩子刚领证，孩子这事不着急，慢慢来。” 顾锦辉也连连点头，附和着自己老婆。 俩老头心领神会，自然而然也不再讨论，随即换了个话题。 直至宴席结束，各自离席。 顾老爷子意犹未尽，还想再喝两杯。如果不是一众儿孙的阻拦与劝说，都不肯回屋休息。 真的是越老越孩子...... 回去的路上。 袁纾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顾辰安并没有很惊讶，他只是停住脚步，转身轻轻抱住了她。 怎么会不喜欢呢。 但更加喜欢她。 可是，他已经不敢再奢求些什么。能寻到她，已是上天最大恩赐。 患得亦患失。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袁纾拍了拍他，“顾辰安，我们回去吧。” 小径幽幽，小雨忽至。 顾辰安和袁纾被拦了去路，只能到连廊下躲雨。 看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水，袁纾眸色一亮，顾辰安知道她那小脑袋里有鬼点子了。 只见她兴奋道：“顾辰安，我们淋回去吧！一定很好玩！” ......好玩？？ 顾辰安嘴角噙着笑，又很是无奈。现在室外温度接近零度，淋场雨明天统统都得感冒。 见顾辰安没有应答，袁纾竟真想实施行动，起步动作都摆好了。步子迈出去前，就被顾辰安眼疾手快扣在怀里。 鬼点子被扼杀，袁纾整个人就蔫了。眼看这雨并没有停的意思，这么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苦恼之时，黑暗中有个身影缓缓走来。等走近一看，是荷欢。 荷欢这家伙总是能在巧妙的时间点，巧妙地出现。 回到屋里，洗好澡的袁纾，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旁边的桌子上，随意摆放着两个红包。稍厚一些的，是徐莹晚上准备离开时，悄悄塞给她的。稍薄那个，是上午伯公给的，都还没拆。 顾辰安正好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未完全干透，他径直来到她身边坐下，“不打开看看嘛？” 袁纾瞥了一眼，扔下手机，便爬了起来拆红包。 徐莹给的红包里是两万块钱。 袁纾起身去衣柜下方把那个纸袋拿了出来，回到沙发上，把钱都整齐摆放出来。 四十二万现金摆在眼前，袁纾长吸了一口气：“顾辰安，怎么办，这两天收到好多的钱。” 顾辰安的手臂顺其自然的搭在她腰后，“他们喜欢你。” “真的吗？” “当然！” “所以你收下就好，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是这也太多了。” “你看看伯公那个红包。” 袁纾放下手里的钱，拿起了另外一个红包。还没拆，就看见顾辰安意味深长地笑容，她心生不妙。 难道...... 拆开后，果然是张银行卡。 “这这这......这也太......顾辰安，这里面有多少钱？！” 顾辰安托着下巴，随意说道：“印象中，顾家小孩都会收到伯公的卡，每一张都是一百万。你这张，估计会大点？” 袁纾扯了扯嘴角：“你家里人都这么大方吗？” “他们这个年纪，只剩下钱了。” 袁纾盯着自己手里的卡，咽了咽口水，不会真像顾辰安说的那样吧？！ 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袁纾气鼓鼓地：“顾辰安，都怪你！” “我错了。” 不管对错与否，先道歉准没错。 袁纾跪坐在沙发上，摇了摇顾辰安的手臂，“你快跟我说说大家喜欢什么？我下次可以准备点礼物给他们，不然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顾辰安牵住她的手，安抚道：“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 这不和没回答一样嘛！ 看来，如果不告诉她，今晚都睡不着了。 顾辰安只好简单说说，无非也都是些古董、字画、收藏品之类的。 袁纾听得认真，心里也开始有些小计划...... ------------ 第三十二章 斗嘴 小径幽幽，小雨忽至。 顾辰安和袁纾被拦了去路，只能到连廊下躲雨。 看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水，袁纾眸色一亮，顾辰安知道她那小脑袋里有鬼点子了。 只见她兴奋道：“顾辰安，我们淋回去吧！一定很好玩！” ......好玩？？ 顾辰安嘴角噙着笑，又很是无奈。现在室外温度接近零度，淋场雨明天统统都得感冒。 见顾辰安没有应答，袁纾竟真想实施行动，起步动作都摆好了。 步子迈出去前，就被顾辰安眼疾手快扣在怀里。 鬼点子被扼杀，袁纾整个人就蔫了。 眼看这雨并没有停的意思，这么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苦恼之时，黑暗中有个身影缓缓走来。 等走近一看，是荷欢。 荷欢这家伙总是能在巧妙的时间点，巧妙地出现。 洗好澡的袁纾，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旁边的桌子上，随意摆放着两个红包。 稍厚一些的，是徐莹晚上准备离开时，悄悄塞给她的。 稍薄那个，是上午伯公给的，都还没拆。 顾辰安正好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未完全干透，他径直来到她身边坐下，“不打开看看嘛？” 袁纾瞥了一眼，扔下手机，便爬了起来拆红包。 徐莹给的红包里是两万块钱。 袁纾又起身去衣柜下方把那个纸袋拿了出来，回到沙发上，把钱都整齐摆放出来。 整整四十二万。 袁纾盘腿而坐，长吸了一口气：“顾辰安，怎么办，这两天收到好多的钱。” 顾辰安的手臂顺其自然地搭在她腰后，“他们喜欢你。” “真的吗？” “当然，所以你收下就好，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是这也太多了。” “你看看伯公那个红包。” 袁纾放下手里的钱，拿起了另外一个红包。 还没拆，就看见顾辰安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心生不妙。 难道...... 拆开后，果然是张银行卡。 “这这这......这也太......顾辰安，这里面有多少钱？！” 顾辰安托着下巴，随意说道：“印象中，顾家小孩都会收到伯公的卡，每一张都是一百万。你这张，估计会大点？” 袁纾扯了扯嘴角：“你家里人都这么大方吗？” “他们这个年纪，只剩下钱了。” “......” 袁纾盯着自己手里的卡，不会真像顾辰安说的那样吧？！ 袁纾气鼓鼓道：“顾辰安，都怪你！” “我错了。” 不管对错与否，先道歉准没错。 袁纾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顾辰安的手臂，说：“你快跟我说说大家喜欢什么？” 顾辰安牵住她的手，安抚道：“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 这不和没回答一样嘛！ 看来，如果不告诉她，今晚都睡不着了。 顾辰安只好简单说说，无非就是古董、字画、收藏品之类的。 袁纾听得认真。 ...... 夜里，一道耀眼的电光把天空和大地照得通亮。随即，雷声轰鸣，又是一道闪电。 下雨了，雨势渐大。 顾辰安缓缓睁眼，扭头看向了窗户，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人。 只见袁纾整个人蜷缩着，双眸紧闭，眉头皱成一团，额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是又做噩梦了吗？” 顾辰安轻轻地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一直到后半夜，袁纾才睡得比较安稳，只是那眉头怎么也没舒展过。 夜雨停歇，晨光透过黎明的天空，照进昏暗的房间，逐渐变得亮堂起来。 顾辰安缓缓睁开眼睛，他的作息时间一向规律。 不管多晚睡，睡多久，到点就自然会醒，比闹钟还准时。 见身边人还在酣睡，他不忍制造任何动静，也放弃起床的念头。 两个小时过去。 一双手臂从被子里伸出，看起来像是在做伸展，整张被子都跟着在蠕动。手臂落下时，顺带将被子掀开压住。 “醒了？” ......没有回应。 袁纾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搂住顾辰安，又将额头抵在他喉结下方的位置蹭了蹭，掠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她只是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顾辰安眼底含笑，没有再去吵她。只是这么蹭法，他也会受不了。 等袁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打着哈欠来到洗漱台前洗漱。 水流声“哗哗”响，袁纾双手捧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泼。 关上水龙头，她双手撑着台面，看着镜中的自己，那脸上水珠一颗颗滑落到下巴处，又滴在洗漱台上。 披上件外套，袁纾沿着木梯缓缓而下。 昨晚下过雨，今天的风吹过都是刺骨的。 刚来到庭院里，撞上刚回来的荷欢，她手里端着一碟酱肉包子。 “舅姥姥，吃包子吗？刚蒸的。” “好啊～” 袁纾拿起一个包子，还有些烫手，她撕下一小块吹了吹才塞进嘴里。 “舅姥姥，我们进屋里吃吧。外边冷，别感冒了。” “顾辰安呢？” “在后厅。” “我去找他。” 看着她自信的背影，荷欢喊了一声：“舅姥姥，你认识路吗？” 袁纾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自信应道：“放心吧！” 前一分钟还自信满满表示认路，下一秒就被狠狠打脸。 袁纾不知道自己怎么绕的，竟来到了一处假山。小路四通八达，一下子丢失了方向。 正当她聚精会神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走时，顾怀恩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声“嫂子”把她吓得够呛。 “......” 看着袁纾脸上那惊恐之色，顾怀恩微微皱眉：“吓到你了？” “......” 这不是明知故问，吓得够呛，袁纾甚至都不想搭理他。 “抱歉。” 袁纾长舒了一口气，才应了句“没事”。 顾怀恩双手插兜，左顾右盼了一下，不解地问：“你在这里干嘛？” “......迷路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迷路了。 “你要去哪？” “后厅。” “跟我来吧。” 在顾怀恩的带领下，袁纾很快就来到后厅。 顾怀恩停住脚步，回身一扬下巴，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身后那个方向说：“到了。” 袁纾抿了抿嘴，礼貌微笑说了一声“谢谢”，就独自往厅里走去了。 刚走进去，就听到师瑾的声音：“小纾来了。” 袁纾脚步轻快，“大伯，大伯母，早上好呀～” 顾锦辉调侃道：“小纾，这太阳都正当空了，可不早了哟！” 话音刚落，就被师瑾一顿教训：“顾锦辉，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意思，想搞封建社会旧家长那套是吧？孩子们睡晚点怎么了。” “嘿......你这一天天就揪着我尾巴，挑我刺是吧！你要这样，咱俩好好说道说道。” “......”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斗起嘴来，别说还挺有趣。 看着袁纾愣在原地，顾辰安示意她过来坐。 “大伯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顾辰安落下的尾音都勾着笑意。 袁纾点了点头，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这嘴斗得像是真吵起来似的。 顾辰安笑了笑：”真的在斗嘴，我从小到大就看着他们这么斗过来的。而且你来之前，他们已经斗四个回合了，都是大伯输。” “......” 桌子两边，两个世界。 开头气势很足，实战起来全是逆风，说的就是顾锦安。在师瑾这里，他从没赢过。 袁纾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地将下巴靠在顾辰安的肩上。 “顾辰安，大伯好可怜啊......” 虽然但是，她真的很想笑。 天天这么吵法，真的不会把感情吵散吗？ 顾辰安笑了笑：“他们的感情，吵不散的。” ------------ 第三十三章 小时候的事 真的有吵不散的感情吗？ 答案是，有的。 顾锦辉曾经对师瑾说过一句话：我宁愿和你吵一辈子，也不愿意去爱别人。 因为这句话，他们相濡以沫三十几年，也吵了三十几年。 师瑾喜欢霓裳玫瑰，顾锦辉就在家里搭建一个花房，种满她爱的霓裳玫瑰。 每逢花期，顾锦辉都会到花房采摘，再亲自送到她手里。 师瑾喜欢山水，顾锦辉每年会带着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住上一段时间。 师瑾喜欢荔枝，每年荔枝收获的季节，顾锦辉就会托人从两广采摘，再送到家里，为的就是让她能吃上最新鲜的荔枝。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可是这些都不及那件事，那件事后，才让大家知道顾锦辉有多爱师瑾这个女人。 二十五年前，师瑾意外怀上二胎。 意外到来的孩子，师瑾觉得是馈赠，便决定生下来。 对于二胎光临，一家人都很开心，顾家那些老古董更是希望这一胎是男孩。 只有顾锦辉，闷闷不乐。 怀胎十月，直至生产时，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顺利。 严重的孕反，让师瑾整个孕期都格外难受，甚至三度入院保胎。 后来生产时，因为难产，又不得不接受剖宫产手术。 所幸，孩子平安降生，是个女孩。 产后半小时，师瑾的血压持续下降，大出血、休克，严重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已经在死亡线上徘徊。 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顾锦辉手里时，顾锦辉脑子一片空白。那句“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击垮了他内心的防线，直接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连续七个小时的抢救，先后总共输血近八十单位，相当于全身换血五六次。 随着大量新鲜血液的输注，师瑾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好转，医生成功把师瑾从死神手里给抢回来。 当医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锦辉，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宣泄。他握着医生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嘴里只剩一句“谢谢”。 师瑾虽然抢救回来，但还没完全脱离危险。顾锦辉丝毫不敢懈怠，偏偏此时，家里那群老古董不断打来电话确认，再三询问是不是真的生了个女娃。 得到了答案，一个个失落、失望的语气，刺痛了顾锦辉的心。男娃女娃就那么重要吗？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差点失去师瑾。 他的胸口似有千斤重，努力抑制内心的悲愤，强颜欢笑。 他抹去脸上残存的泪水，毅然决然去接受了结扎手术。 ...... 听着这些，再看着对面吵闹的二人，袁纾的眼眶竟有一丝灼热。 想不到铁骨男儿也有细腻柔情的一面。 她也明白了一些个道理。 原来爱可以有很多形式，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是包容和占有，也可以是牺牲和成全。 转眼就到离开顾家的时候。 离开顾家前，师瑾把袁纾叫到自己屋里说话，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她。 袁纾独自在厅中静坐等待。 五六分钟的时间，师瑾捧着几个精致的盒子回来。 袁纾刚准备起身，被制止了，只好乖乖坐回椅子上。 师瑾先将酒红色的盒子放到了一边，再将另外几个藏蓝色的盒子整齐摆放到桌子上，锁扣的方向全部都对着袁纾，方便她打开。 袁纾不解道：“大伯母，这都是什么啊？” 师瑾扬扬下巴，示意她先打开看看。 袁纾微微点头，仔细观摩眼前这些大小不一的盒子。一共有六个，藏蓝色丝绒质地，高级奢华，从外观上看是首饰盒。 她心怀好奇，但动作小心轻巧，先打开面前那个最大的盒子。 一条祖母绿项链，静静地沉睡在这个首饰盒里。 袁纾眉眼微颤，惊叹于它的奢华与惊艳。接着，她又把其他几个盒子一一打开。 祖母绿项链、祖母绿耳环、祖母绿戒指、祖母绿手链...... 这是一整套啊！ 另外还有一条珍珠钻石项链和一个翡翠镯子。 袁纾愣了愣：“大伯母，这些是？” “都是辰辰他妈妈留下来的。”师瑾看着这些首饰，眉眼间闪过了一抹忧伤，“她呀，有一天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我，说是让我替她保管，她平时粗心大意，怕丢了......不曾想，这一保管，就保管了二十多年。” 袁纾伸手去抚摸这些首饰，指尖冰凉，可这股凉意仿佛直冲内心。 “她还说啊，这些首饰以后都要给儿媳妇。只可惜，她没有等到这一天，就离开了。” 袁纾回想之前荷欢的话，顾辰安的妈妈好像......是被大火烧死的。 鼻尖微微泛酸，袁纾轻轻抚摸着那条祖母绿项链，仿佛感受到顾辰安妈妈当时的期盼，她大概也很好奇顾辰安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吧...... 她抬起头，“大伯母，你能跟我多说说顾辰安小时候的事吗？什么都可以。” 师瑾笑了笑，才慢慢说道：“辰安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成熟稳重，在其他孩子调皮捣蛋，闯祸的年纪，他却喜欢一个人窝在屋里研究一些小玩意。别人买玩具，他买电路板检测仪，各种五金工具。别人在外面玩耍，他在家拆电视、拆电动玩具汽车、按摩仪、收音机、手机......” 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顾辰安小时候很另类。 可这所谓的成熟稳重，也许只是因为几世轮回，让他麻木了吧。 也许吧。 师瑾笑了笑：“想不到吧，他小时候很另类的。后来他慢慢长大，话越来越少，他那个房间的工具却越来越齐全，研究的东西我和你大伯也越来越看不懂。我们不懂他到底在干嘛，只知道他参加了许多比赛，都是第一，还有教授与他结对。高一刚上一周，就被北方一所顶尖学府，某工业大学破格录取。” “辰安他要离开顾家，老爷子知道后，气的都不成样了。罚他跪祠堂，差点家法伺候，那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对辰安发那么大的脾气。” “辰安他生来就注定是接班人，所以大家是希望他能出国读商，完成学业后回来继承家业。可是他忤逆了老爷子，他也是百年来第一个打破家族传统的人。” 袁纾脸色一沉：“那爷爷打他了吗？” 师瑾摇摇头：“没有，老爷子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那大伯母，你和大伯呢？” “什么？” “你们也希望他按部就班，对家里言听计从，乖乖出国读商，然后回来继承家业吗？” “不希望。”师瑾眉头一蹙，“我们希望他是自由的，所以你大伯打点了一切，去老爷子那偷了钥匙，偷偷送他上的飞机。” 袁纾思绪万千，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大伯、大伯母真的很爱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还有东西了。”师瑾将那翡翠镯子取出，轻轻放在袁纾的手心里，拍了拍：“这个镯子是辰安的外婆给他妈妈的陪嫁物，也许不值几个钱，但意义重大。我想，她如果还在世的话，一定会亲自帮你戴上的。” 袁纾还没从先前的思绪中抽离，双手就已经捧着那翡翠镯子。她定睛一看，双眼染上一层薄雾。 这手镯的意义远比它的价值要多得多，它是独一无二的。 “今天，我就代替辰安他妈妈，把这些交到你手里，也算完成了他妈妈的托付了。另外......”师瑾顿了顿，重新拿起那个酒红色的盒子，一并交到袁纾手里，“这个，是大伯母给你准备的，请你也一并收下。” 袁纾双手稳稳接过来，盒子很重也很大。她轻轻打开，是金饰八件套，虽然款式说不上新，但工艺制作上等，花式精美绝伦。 “大伯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袁纾刚想把盒子递回去，就被师瑾摁住了。 “这就是给你准备的，听话，收下。” “可是......” 师瑾摁住她犹豫的手，仿佛就是在告诉她，一定要收下。 就在她还纠结如何是好时，就听到师瑾说：“小纾，还有一件事我想也得告诉你......” “您说。” “辰安六岁那年，失踪过整整十天。老爷子当时在国外养病，我们不敢惊扰。就第一时间报了警，把整个宁城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后来，是一位村医上山采草药时发现了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袁纾不敢置信：“怎么会！” 师瑾垂了垂眼眸：“那个时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辰安被送到医院时，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在老天保佑，他挺过来了。在医院一个月里，他每天都很乖，不哭不闹，一点不像个六岁的娃娃。我们试着问他，失踪的日子去了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漆黑无光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窗户，就有一扇小铁门。” 听到这，袁纾已经感受到了满满窒息感。 顾辰安从未提过。 也许，他觉得不值一提。 师瑾接着说下去：“我们又问他，那他为什么会在山里，他也摇摇头说不清楚。没人知道他那十天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如炼狱一般。我和你大伯觉得，当时带走他的人，也许就没想让他活着回来的。” “......” 袁纾感觉自己被莫名的恐惧包围，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对一个六岁的孩子置于死地。 师瑾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从那之后，我和你大伯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去哪都带着，不敢让他离开我们视线一分钟。” 袁纾早已泛红了眼眶，哽咽道：“大伯母，你和大伯把他照顾得很好，真的。” 师瑾摆了摆手，语气中尽显遗憾与心疼，“再好哪里能及生母呢，我们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这孩子本身懂事。这么多年，他就算是栽了跟头，受了委屈，也不曾哼过一声。我也是当妈的，看着实在心疼。 每次给他打电话，他总是淡淡几句话，报喜不报忧。不争不抢，不喜不悲，我都怕他把自己折磨到抑郁。 一直到那天他突然回来，说他结婚了。那一刻，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之前未曾有过的表情变化。我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会让他如此喜爱。直到，他把你带回了家......” 师瑾突然伸手捋了捋袁纾耳边凌乱垂落的发丝，像一个妈妈抚摸女儿那样。 “小纾，大伯母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让我们辰安的世界不再黑白，也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 第三十四章 四合院真不错 送钱？送房子？ 还有这种好事？？ 袁纾是真的发懵，闵希文也是真的在充楞。 见状，顾辰安刻意补了一句：“别装傻。” 被识破后，闵希文嘴脸抽了抽，只能暗自骂道：“人家都是酒后乱性，我他喵的酒后乱赌！” “别自怨自艾，来不及了。”顾辰安露出一丝得意。 袁纾听得云里雾里，不懂就问：“为什么送房子啊？” 顾辰安意味深长道：“当时有人非要跟我打赌，说我如果先结婚，就给我送房子，城市任选。” “哇哦！这么大方！随便哪个地方都行吗？那我们可以挑北京四合院吗？”袁纾是正儿八经问的。 ......闵希文呵呵一笑：“顾辰安，你老婆是怎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这么伤人心肺的话的？” “我觉得她说的没什么问题，她只是就这件事说出她的想法。” “......” 都死去吧！都毁灭吧！闵希文此刻脑子里排山倒海，恨不得世界爆炸。 顾辰安唇角一勾：“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到的。” “什么时候走。” “这次估计会待上一段时间。” “嗯，那我们上海见。”顾辰安顿了顿，一双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记得看房子，四合院真的不错。” 袁纾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他也并不是时时正经的嘛！ “......你们，别太过分。”闵希文一字一句道。 “愿赌服输。”顾辰安眉尾轻挑，颇有几分玩味。 “......我懒得跟你们说，我找我的绵绵去了。”闵希文绕过他们俩，径直往老宅走去。 顾辰安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绵绵没在家。” “那我看我亲爱的岳父岳母大人去。” “......”顾辰安无奈笑了笑，回头说道：“走吧。” 亲爱的岳父岳母大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 来到车库，今天顾辰安打算带袁纾自驾回上海。 不知情的袁纾，见他径直往驾驶室走去，一脸茫然，“莫叔呢？” “莫叔休息一天，今天我们自己开车回去。”顾辰安特意举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 “你有驾照吗？”无意冒犯，只是好奇。 “......驾龄八年。” “多有冒犯，请担待。”袁纾觉得自己不该多嘴问的。 顾辰安随即又说了一句：“不过我比较少开长途。” “......”原本准备开门的袁纾，听到此话又默默地将手放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太薄弱了。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SUV缓缓开出车库，驶离顾家老宅。 一上车，袁纾就发现了顾辰安的驾驶证，好奇心驱使着她打开了。结果发现又是一个拍证件照，怎么拍怎么好看的人。 将驾驶证放回原处，她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的路景。不一会儿，汽车经过了来时的那片竹海，顾辰安也特地将车速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入高速公路。 窗外的景色变得单调，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就在袁纾想着要不要找些话题时，顾辰安先开口了，“刚刚...” “嗯？”袁纾扭头看着他。 “那个人叫闵希文，出身昆曲世家。他还有个妹妹叫闵希梦，是昆曲传承人。因为两家老一辈是世交，所以我们这些孩子从小就玩在一起。”顾辰安讲话的声音很轻。 袁纾点头，“他是绵绵的...” “都不是。” “啊？” 那他还岳父岳母地叫，让袁纾误以为... 顾辰安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这才解释道：“他和绵绵青梅竹马，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天天追着绵绵屁股后面问，能不能做他老婆。后来都长大了，他还是喜欢围着绵绵转。” 尴了个大尬，袁纾无语。 不过想想，闵希文还挺长情，这么多年只喜欢顾绵绵。 ...... 前方是服务区，顾辰安提前减速，驶入匝道。 原来是车子没油了，待车子停稳之后，袁纾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去了趟洗手间。 顾辰安来到商店里，缴费的时候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几包他看着觉得还行的一起付了款。 提着袋子，顾辰安回到车里。为了不影响别的汽车加油，他将车子开到离出口不远的位置，然后再下车等袁纾。 几分钟后，汽车重新回到高速公路上。 袁纾看着大腿上那袋零食，肉眼可见的开心，“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去交钱的时候，看到架子上摆着，就买了一些。”见她那么开心，顾辰安还是不合时宜地叮嘱着：“你才刚好，还是要少吃一些...” 他不提，袁纾压根也不记得前两天自己还进过医院。 可她哪里还听得进去，在一堆零食中挑中了那包棉花糖。拆开包装，塞了一块棉花糖进嘴里，软乎乎的口感、甜丝丝的味道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心情好极了。 她从小就很喜欢甜的东西，记得姜云舒还调侃过她，说她是不是前世过得太苦了，所以今生要把自己泡在蜜罐里。 正常人喝奶茶标准糖、七分糖，袁纾喝奶茶全糖不止，还要再加糖，可见她有多喜欢甜了。 本还想劝一劝，可顾辰安见她那么开心，轻声一叹，算了，都买给她吃了，就由她吧... 之后的路程没有停歇，袁纾睡了一觉后，再睁眼就已经回到五光十色的繁华大都市。 汽车停在袁纾家楼下的停车位上，顾辰安先行下车，绕过车子来到车的另一边。 袁纾身侧的门被打开，她似乎还没清醒过来，整个人有些愣，安全带没解开就想下车。 顾辰安哭笑不得。 袁纾落地后，舒展了一下身子。举起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顺势扑进顾辰安的怀里。 “终于到了。”袁纾喃喃道。 顾辰安搂住了她，“累坏了吧。” 袁纾摇了摇头，比起又是吃又是睡的她来说，开车的他比较累。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抬头望着他说：“你今天已经开了这么久的车，要不今晚就在这住，别回去了。” “......” ------------ 第三十五章 你到底行不行 留下来过夜—— 顾辰安没有直接拒绝，斟酌了一下，点头应了声“好”。 回到家里，袁纾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来到大厅，直接摔在沙发上。 顾辰安在门口鞋架上，发现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他自己换好后，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又伸手去拿旁边那双女士拖鞋来到客厅。 刚给她放在地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顾辰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大概是工作上的事，便来到阳台上接电话。 袁纾换下鞋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些什么，起身来到厨房。 打开冰箱门，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一袋过期的吐司，两袋胀包的酸奶，还有两颗冻了一段时间的番茄。 关上冰箱门，又默默打开外卖软件。 “在干什么？” 袁纾看得认真，没发现顾辰安已经打完电话，出现在她身后。 她说道：“家里什么也没有，所以准备点个外卖，你有什么想吃吗？” “点你想吃的，我不挑。”顾辰安对吃的方面，一向随意。 既然不挑，那就将随意贯彻到底。就吃全球大型跨国连锁餐厅——麦当劳。 当外卖员把餐食送到时，顾辰安就后悔让她点餐了。 只可惜，晚了！ 袁纾点的双人套餐，两个人吃着刚刚好。 酒足饭饱。 袁纾回到房间，打开衣橱，视线最近的地方整齐摆放着两套男士睡衣。 原来她早有准备。 她拿起睡衣，来到客厅，却不见顾辰安的身影。 不一会儿，大门传来摁密码的“滴滴”声。 袁纾回身，原来顾辰安去丢垃圾了，还顺便去车里拿了笔记本电脑和一套换洗的衣服。 两人面面相觑。 顾辰安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睡衣，“给我准备的？” 袁纾点了点头：“你拿电脑，等会儿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嗯。” “给我吧，你先去洗澡，我去收拾一下书房。” 两个人交换了手里的东西，一个去了卫生间，一个去了书房。 顾辰安刚关上门，就发现洗脸池上的牙刷漱口杯，一式双份，款式是她喜欢的。架子上，毛巾浴巾统统都是一式双份的。 他温和一笑，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原来，一些细节小事，也同样可以令男生开心。 另一边，在书房的袁纾很快就整理好了。除了平时工作翻译的草稿，其他东西都挺整齐的。 接着她又回到房间，给床铺换上了新的四件套，才重新回到客厅。 一阵欢快的铃声不知道从哪个位置传来，袁纾循声找去，在抱枕下摸到了手机。 是姜云舒。 “你终于接电话了，干嘛呢？” 袁纾往地毯上一坐，身后靠着沙发，“刚刚在换四件套呢。” “换四件套干嘛？你爸妈来看你了？” “不是。” “噢...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已婚人士。” 袁纾笑而不语。 谁知姜云舒直接跳脚，“我只是随便说说！！他还真的在你那啊？？”她没给袁纾说话的机会，“袁女士，可以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袁纾嘴角抽了抽，这女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她扶额轻叹：“你收敛点，别瞎说。” “......袁纾，你别告诉我，你们俩持证上岗这么多天，啥也没干。” “......联络感情算不算？” “......什么样的方式联络感情？” “就...”袁纾一下子被问到了。 “靠嘴啊？” “......” 不对劲！ 这话越聊越不对劲！ 袁纾连忙打住。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啧啧”声，姜云舒又是一顿输出，“你到底行不行，今晚就上啊！！男欢女爱，云朝雨暮，巫云楚雨，烟花风月，鸾颠凤倒，你情我愿啊！” “咳咳...”袁纾差点没给一口唾沫呛死。这些个“虎狼之词”，怎么能从一个人民教师的口中，若无其事般地说出来。 匪夷所思。 四字成语算是给姜云舒用明白了。 “哪里虎狼了？”姜云舒反驳道。 袁纾已经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你给我打电话到底要干嘛？” “怎么，我这通电话耽误你发挥了？还是打断你酝酿了？” “......” 说实话，如果姜云舒现在在她跟前，指不定能给她掐死二百回。 她的这张嘴啊！ “好了，不逗你了。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明天下班有空没。”姜云舒说正经就正经，变得真快。 “有啊，怎么了？”袁纾应道。 “一起吃饭，我最近发现一家新店，听说味道还不错。” “好，我下班去哪等你。” “我明天下午没课，应该比你早，我去你单位接你下班吧。” “行。” “那...我不耽误你发挥了，你继续酝酿。袁纾女士，给点力，春宵一刻值千金！云朝雨暮...翻云...” “......姜，云，舒，你给我滚蛋！” 袁纾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小脸一下又红透了。 啊！啊！啊！这该死的姜云舒！袁纾直接将脑袋栽进抱枕里。 几分钟过后，袁纾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她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口，举起的手也没能敲下去，也不知新买的睡衣他穿着合不合适。 被姜云舒这么一搅和，袁纾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男花女爱”“鸾颠凤倒”这类虎狼之词。 袁纾转身刚要走，身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她愣在原地，缓缓回过身时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顾辰安头发吹的半干状态，领口少扣了一颗扣子，显得诱惑极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睡衣很合身。”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顾辰安还是点了点头。 袁纾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落荒而逃，逃回房间。 顾辰安眉心微微动了动，心想她这是怎么了。本想跟上去问问，客厅里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不合时宜。 他接起电话，直接去了书房。 袁纾躲在门后，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安慰自己。 有些事嘛！还是讲究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说到底，一个字，怂！ ------------ 第三十六章 我对你没有秘密 洗了个澡，袁纾也算是冷静下来。玻璃上的雾气还未散去，头发湿哒哒还在滴着水。 她来到镜子前，拿起毛巾随意地擦拭，又将毛巾搭在脖颈上，走出了卫生间。 书房就在卫生间的对门，袁纾出来时，看到书房门并没有关紧，她探着头偷偷瞄了一眼。 顾辰安也正好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就这么碰撞了。 他问道：“怎么了吗？” 袁纾推开一条巴掌长的门缝，然后扒在门框上，“我吹头发会不会吵到你？” “没关系的。” “好。”袁纾应着但又没离开，还是忍不住好奇：“我能过去吗？” 顾辰安不解她为何这样小心翼翼，但也伸出右手，示意她可以进来，没关系。 袁纾欣喜，推开门就走进去。她来到顾辰安身边，顺势被搂着坐在他腿上。 顾辰安轻声地说：“下次不用问的，我对你，没有秘密。” 袁纾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笑了笑：“我相信你，但是你的工作保密性质TOP+级别，我这不是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嘛~” “我能在家里处理的，一般都是论文之类的，没有太大关系。” “好。” 虽然乌龙了，但是有这样的安全意识还是很棒的。 顾辰安轻敲了一下空格键，屏幕又亮了起来，“而且，我处理的也不是单位里的事情。” 袁纾瞄了一眼，都是些资料档案，他们俩的资料。 “这...要干嘛？”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在整理些材料，准备让佘律师帮我们做个婚后财产公证。” “......婚后财产公证？”袁纾蹙起眉头，什么意思？财产公证？ 看出了她的困惑，顾辰安抿唇笑了笑，表示主要是公证他的个人财产情况。至于婚后财产公证，只是他私心想把财产全部公证到其中一方，而这个“一方”就是袁纾。 所以，袁纾是受益人那方。 袁纾整个人都懵了，财产公证给她，这...太夸张了！ “......为什么啊？”袁纾震惊半天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辰安握住了她的右手，指腹不经意间摩擦到那枚戒指，“我想把能想到的东西，都给予你。” 也许是还没缓过来，袁纾眼眶微微泛红，迟迟不语。 他为什么总是能如此温柔。 “顾辰安。” “嗯？” “......如果我卷款而逃怎么办？” 正经不过三秒钟。 顾辰安一脸苦笑，这是什么脑洞想法。 “你会报警通缉我吗？”袁纾又问道。 “不会。” “为什么？”她很好奇。 “如果你真的卷款而逃，那我只能全世界找你，再恳请你收留我。”顾辰安变得也不正经起来。 确实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着实有点搞笑了。 袁纾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肩头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动了。 顾辰安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好了，我们去吹头发吧，该感冒了。” 袁纾发出了拒绝的声音，死活不肯撒手。 无奈之下，顾辰安只好这么把她抱起。她也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顾辰安身上。 来到卫生间，顾辰安将她整个人放在了洗脸台上，然后去找吹风机。 她低着头，乖乖坐在洗脸池上，让顾辰安帮她吹头发。 因为用毛巾擦拭过，所以没用多少时间就吹干了。 顾辰安正在整理着吹风机的电线，袁纾晃悠着双腿，准备离开洗脸池。 可脚尖还没能碰到地面，顾辰安双手撑在她双侧不让她离开，两个人现在不过二十厘米的距离。 袁纾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动弹。偏偏这个时候，姜云舒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她耳根子瞬间发烫，接着是脸蛋。 顾辰安慢悠悠地说：“下回要不要听话，乖乖吹头发了？” ......袁纾还是摇了摇头，这次是故意的，皮这一下很开心。 顾辰安垂下眼睛，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袁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自己要下来。 顾辰安的手刚挪开，她就落地站着。因为顾辰安没有后退，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袁纾刚抬起头，一个轻柔的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顾辰安吻住了她。 袁纾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中。内敛克制，极尽温柔，她不自觉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处，试着一点一点回应。 到后来，顾辰安直接将她抱起，回到房间里。 微光中，四目相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袁纾。” “嗯？” “你...” 袁纾紧攥着被单的手，突然就松开了。她轻轻抓着顾辰安睡衣的衣领，直接吻了上去。 想说的话，似乎都被封锁在这个吻里，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昨晚，袁纾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感觉自己睡没多久，再睁眼时，顾辰安已经不在身边。 袁纾半眯着眼睛看一眼手机时间，才六点一刻。这家伙起这么早出去晨跑，都不用睡觉的吗... 上班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说服自己早起跑步呢？一起睡觉不好吗？袁纾用着这些“歪理”说服了自己，然后可以睡得心安理得。她翻了个身，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 大门传来“滴滴”声，顾辰安晨跑回来了，还带了早餐。进门后，他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早餐被整齐摆放在桌上，可某人却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顾辰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是往房间走去。他来到床边蹲下，轻声喊了喊：“袁纾。” “......”没有回应。 顾辰安垂下眼睛笑了笑，想着就此作罢，不再吵她。 哪知，被窝里的人有了回应。 “......嗯。” 顾辰安又回到床边，声音还是很轻，“早餐给你放桌上了，记得按时吃，别睡过头了。” “......好。” 这机械式地应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顾辰安扬唇轻笑，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帮她把被子整理好，才离开的。 ------------ 第三十七章 过分关心，就是越界！ 八点一刻，闹钟准点响起—— 闹了好一会，床上的人才慢悠悠爬起来关掉。 十来分钟后，袁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还讲着电话，声音很轻柔：“起床了，现在准备吃早餐。” “嗯，如果凉了记得加热吃。”电话那头是顾辰安。 “好。”袁纾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你回到单位了吗？” “过个红绿灯就到了。”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袁纾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匆匆挂断电话。 休息了一周时间，同事们再见到袁纾都投以万分热情，特别是谢子淇。 办公桌上堆积了许多的工作，袁纾刚到办公室，直接投入工作状态。 一直到中午，才算是缓了口气。 来到单位食堂，袁纾挑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菜，找了个空位就坐下了。 不一会儿，谢子淇和两位女同事也一并坐了过来。 “结个伴啊！”李芸直接坐在袁纾边上。 一口米饭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筷子又落回餐盘上。袁纾抬眸看了看，谢子淇此刻就坐在她对面。 “袁纾，你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请那么久的假期？”李芸边吃边问道。 袁纾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 “哎哟，你都不知道你请假的时候，子淇有多担心你，每天都到咱们办公室看看你来了没，可担心了！”另一个说话的女人叫刘梦，三十多岁。总喜欢咋咋乎乎，碎嘴子一个。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理会当事人的心情调侃着。 “......” 袁纾顿了顿，抬眸说道：“麻烦这些玩笑以后不要乱开了，我们俩只是同事！” “......” “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了。”谢子淇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 这让旁边两位女生嗅到八卦的味道，眼睛都发亮。 袁纾放下筷子，漠然道：“然后呢？” “接电话的人...” “我先生。” “......” “什么？！袁纾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刘梦这一嗓子，恨不得让全食堂的人都听见。 “你结婚了，那谢子淇怎么办？”李芸也追问道。 看得出来，两位女生听到袁纾结婚的消息时，受到的暴击一点儿也不比谢子淇小。 什么叫“你结婚了那谢子淇怎么办”，袁纾轻嘲一笑： “我不结婚，怎么堵上你们这些爱乱开玩笑的嘴？” 袁纾的忍耐到了极限，她一直以为拒绝的够明显了，奈何有些人就是要装瞎子，以为再好心帮一把就能撮成一段良缘。 只见谢子淇强颜欢笑道：“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袁纾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她没直接走人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刘梦半开玩笑说：“看样子你俩是吵架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开这种玩笑。袁纾，你想想谢子淇之前一直给你做早餐，事事关心你，多好的男人啊...” “好笑吗？所以呢？”袁纾扭头看着她，“你无中生有，他自以为是，就该我来买单？我就该感恩戴德？我就该以身相许？” “那话就不是这么说，你如果不喜欢，你何必接受人家心意呢。” “那还真不好意思，那些早餐一直都在垃圾桶里，你可以让垃圾桶报恩去。” “早餐你都丢了？？啧啧...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 一顿饭还没来得及吃，袁纾就已经被恶心透了。 刘梦一顿输出，把谢子淇的思路都扰乱了。 他轻叹了一声：“袁纾，我不知道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以为...” “只是你以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怎么传那些话的！”袁纾打断了他，话已至此，也不需要留存任何颜面，她直截了当地说：“谢子淇，我不排斥同事间的互助友爱。但是，你越界了。在我一次又一次明确拒绝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而不是非要让我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直白。”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只是想关心你...”谢子淇的声音越来越小。 “请你清楚，过分关心，就是越界！”袁纾端起餐盘，准备离开前还不忘补多一句：“另外，保留你的微信，是因为工作需要。与工作无关的内容，以后都别发了，我怕我先生误会！” ...... 一天的工作结束，本以为能准点下班的袁纾，因领导一通电话，又加了两小时的班。 好不容易结束了手头上的事情，袁纾来不及整理办公桌，便匆匆忙忙离开。 她一路小跑来到单位楼下，气都没喘匀就直起身子找寻姜云舒的身影。 “这呢！”姜云舒嘴里咬着根木签，怨气满满地坐在路边花坛上，就是那个姿势略微爷们儿了点。 袁纾迅速小跑来到她身边。 下一秒，姜云舒直接用手臂勾住她的脖颈，“说好的准点下班呢？让老娘我在路边喂了三个小时的蚊子！” “姜老师，我错了！”袁纾自知理亏，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先道歉，这样一定不会错。 “千百年不见你加过一次班，今天说加班就加班，你们领导好像有那个大病！” “姜老师，我错了嘛~” “......我骂你们领导呢！” “姜老师，消消气！今晚你随意点，我请客！” “真的？” “千真万确。” “行吧，我原谅你了。不过你们那个领导真有大病！上班时间不提问题，一到点下班就来事，他怎么就那么会呢！” “......” 姜云舒骂骂咧咧一路，她生平最讨厌迟到、爽约的人，又舍不得骂袁纾，只能对袁纾那位领导好一顿问候。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这位领导，袁纾也不至于要加班，骂他是对的！ 两个人来到姜云舒说的那家餐厅，门口都是在拿号等位的食客，有些已经等了三个小时还没能吃上。 姜云舒有提前订位置，所以她们并没有等太久。十来分钟，就被餐厅服务员领了进去。 餐厅环境不错，主打西餐，牛排、甜品、意面... 姜云舒餐牌都没看，直接跟服务员点了一个双人套餐。 等上菜期间，两人聊着各自的近况。女孩子在一起，就是侃天侃地。 袁纾没给对方一顿审问的机会，而是先主动出击，“你前几天到邻城南大交流学习，不是说有段艳遇吗？快说来听听。”她已经摆好姿势，准备吃瓜。 “......” 姜云舒竟然沉默了，这一点儿也不像她啊！ 袁纾乘胜追击：“你好快点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姜云舒扶额轻叹：“别提了！太tm丢人了！” “什么意思？” “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 “二十岁，卜卜脆。” “......姜云舒！！你造孽啊！” “......” ------------ 第三十八章 年纪不大名气不小 一周前，姜云舒到邻城一所高校出差，去学习交流。闲暇之余，她也到校园里四处逛逛，无意碰到一位女学生在不停“纠缠”一位男同学。 喜欢看热闹的姜云舒，哪能错过。她手持一杯冰咖啡，找了个台阶坐下，开启吃瓜模式。 听了有两分钟，基本把前后剧情给连贯上了。大概就是女学生喜欢这位男同学，可是这位男同学不喜欢她，所以女学生就一直像橡皮糖一样黏着。 姜云舒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就是有个性，追爱都这么勇。” ...... 隔天，结束工作的姜云舒，看到路上的学生都往一个方向去，好奇的她也跟了上去。 原来这个学校的学生，间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场小型歌会，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唱自己想唱的歌，位置就在东区大操场。 虽然现场设备简易，但是不妨碍学生们的热情，画好的圈外已经围坐着百来人了。 大家早早就来占位置，姜云舒没有凑上前，而是远远找了个位置站着。 身背吉他的眼镜男同学，搬来张椅子，用手机选好音乐，开始了今天第一首歌。 “风给了我所有它见过的山谷，山谷给了我所有开过的花...” 是鹿先森乐队的《你喜欢海却不喜欢山》，伴随轻快地歌声响起，所有人开始沉浸式听歌。 姜云舒也跟随着音乐微微摆动着身体。还别说，这种氛围简直太棒了！ 第二位上去唱歌是位女同学，看上去有点害羞，开口唱的是梦龙乐队的《Believer》，爆发力十足惊呆众人。 第三位也是位女同学，唱的是五月天的《知足》，引发全场大合唱，场面极度温馨。 歌曲结束，掌声、欢呼声接踵而至。大家在期待下一位同学的出场，可是等了一分多钟，都没有人走上去。 姜云舒也四处张望着，就看着有个男生被两三人推着来到麦克风前，男生似乎很不情愿。 男生的出场，草坪上坐着的女同学一下就尖叫起来了， 姜云舒轻叹了一声，刚想吐槽现在的女孩子怎么怎么地，结果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被骚扰的那位男同学嘛！ 原来他在学校人气这么高。 姜云舒双手环胸，仔细一看，运动衫白球鞋，挺拔的身姿，健壮的体格，他倒是和那些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有些不一样。 这位男同学只是简单调整一下话筒，下面女同学就开始尖叫声连连。 姜云舒白眼一翻：“至于嘛...歌还没唱呢！” “......你竟然不认识陈俊熙？” 突然，姜云舒身旁传来了一声质疑。 她循声望去：“陈俊熙是谁？” 女同学反问道：“你是学姐还是老师？” “老师，不过不是你们学校的。” “难怪...他就是陈俊熙。”女生指了指话筒前的那个男同学，“陈俊熙是我们学校的热门人物，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他唱歌可好听了，之前还有导演想找他演戏，不过他拒绝了。” 姜云舒挑眉点了点头，想不到年纪不大，名气还不小。 恰好音乐声响起，男同学跟着旋律缓缓唱起他那首歌—— “雨的气息，是回家的小路，路上有我追着你的脚步...” 男同学的声音比较低沉，歌声像在叙述一个故事，娓娓道来，让人一下子就沉浸其中。 姜云舒怔住了，这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她不由向前走了几步，认真聆听。 别说，还挺好听！ ...... 晚上，姜云舒找了个清吧小酌两杯。没有人盯着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从清吧出来，她人还是清醒的，打算沿着江边一路走回酒店。 一阵风吹过，醉意上头，她泛起恶心。渐渐地，她的步伐变得摇晃，路过行人纷纷避让。 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姜云舒迅速跑下台阶，蹲在江边呕吐。 吐过之后，姜云舒感觉舒服多了，就是脑袋晕晕乎乎，还伴随着抽痛。 她起身没留意，差点摔进江里，幸好有只手拉住了她。 姜云舒回身一望，半天才认出来，“是你？你怎么在这？” “你认识我？”陈俊熙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眉头不由一皱。 “不认识...” 一阵风吹过，姜云舒感觉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也没喝多少啊！怎么这么难受呢！ 姜云舒抓了抓头发，后悔贪杯了。 陈俊熙扶着她坐在了台阶上，又跑去附近便利店买来了酸奶和水。 休息了一会儿，姜云舒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才稍微舒服了一点点而已。 “好点了吗？”陈俊熙蹙眉询问道。 “......好多了，谢谢。”姜云舒强忍不适，只觉得他的关心有些莫名其妙，也许是出于好心，就没多虑。 随后她起身，整个人还是摇摇晃晃的，感觉风一吹就得倒的样子。 陈俊熙扶住了她说：“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 姜云舒犹豫了一会儿：“前面不远的酒店。” 陈俊熙淡淡道：“走吧。” 两个人并肩走着，或许是太安静了，姜云舒浑身不自在。 “你是S大的学生？”她明知故问，只是为了打开话题。 陈俊熙“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唱歌很好听。” “谢谢。” “你在学校挺受欢迎啊。” “我也很为难。” “......” 他迟早把天聊死！就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几百米的距离，要不了几分钟。 陈俊熙把姜云舒送到酒店楼下，没等姜云舒先开口，他便说道：“老师，再见。” 看着他渐行渐远，姜云舒才自言自语道：“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 ...... 第二天中午，姜云舒终于结束了这趟交流学习之旅，准备返回上海。 校门口，她又一次碰上陈俊熙。 姜云舒不禁感慨：“还真有缘分！” 她刚靠近，就听到陈俊熙对着他面前的女孩子说：“这位同学，我很谢谢你的喜欢，可是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所以请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了你改变！” “......” 女生说着还特意朝陈俊熙靠近，吓得他迅速拉开距离。 全程看戏的姜云舒咂了咂嘴，一阵感叹，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面对女生的纠缠不休，陈俊熙眉头一蹙，冷声道：“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可以了吗？” ------------ 第三十九章 弟弟万分可爱 “试试？” 只见姜云舒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几个大字：扫黄大队秦队长 经理瞳孔晃动，却还故作镇定：“吓唬我？我们能在这里开店，还怕一个大队长？” 姜云舒点点头：“这样啊...那试试。” 电话拨出去，五秒就被接起。 姜云舒嘴角一扬：“秦队长，湖西路3...” 话说一半，经理那伙人想抢手机。陈俊熙眼疾手快将姜云舒护在身后，还拉开了距离。 电话还未挂断，但姜云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且将屏幕转向经理。她狡猾一笑，多少有些挑衅。 僵持了几秒。 经理带着人就回去了，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瞪姜云舒一眼。 可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此地不宜久留。 陈俊熙抓起姜云舒手腕，两个人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 走出去一截路后，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特警车巡逻，他们这才放缓了脚步。 “刚刚...谢谢。”陈俊熙说道。 “害，不客气。”姜云舒倒觉得没什么，做好事嘛！ 她又问：“你刚刚不是在唱歌吗？怎么会被堵在巷子里？” 陈俊熙愣了愣，总不能说自己是要出来找她的吧。 半天没回答。 姜云舒以为他还未从刚刚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便安慰道：“你别害怕，已经没事了，他们不会追过来的。” 陈俊熙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以后出来找兼职，赚生活费，一定要注意。像刚刚那个人，就是看你是个学生，好欺负。”姜云舒像个老妈子一样，也许也是出于职业本能，怕学生受欺负。 “以后不会了。” “......” 姜云舒微怔，这家伙也太听话了。 两个人沿着江边，漫无目的走着。 本来还不觉得，一阵风吹过后，姜云舒感觉醉意上头，胃里一阵翻涌。她迅速跑下一旁的台阶，蹲在江边呕吐。 后悔了，不该贪杯的。 后面点的那几杯酒，太烈了。 陈俊熙立马扶着她坐在台阶上，自己又跑去附近便利店买来了酸奶和水。 “好点了吗？”陈俊熙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 姜云舒大喘一口气，表示自己没事。 “你是不开心吗？” “......” 姜云舒不太明白。 “我看你喝了很多酒。” “你还好意思提。” “......” 这回轮到陈俊熙疑惑了，他可什么都没干。 姜云舒叹息一声：“我本来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听听歌。没想到你...没想到刚刚那个黑店，一整晚都在唱苦情歌，把我都给整郁闷了，该死的！” 陈俊熙解释道：“今晚有位大哥包场了，唱的歌全是那位大哥点的。” “怎么地，那大哥是分手八百次还是离婚丧偶青青草原。那么难受，听什么歌，干脆死死掉好了！” 陈俊熙苦笑不已，怎么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了。 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听歌的权利，也同样有发泄情绪的权利。” “......” 不得不说，陈俊熙的声音很是好听。低沉婉转，不疾不徐。 姜云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怪自己喝多。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小脸红扑扑，嫩得能掐出水一般。 夜色之中，四目相对，平添多几分诱惑。 是她，也是他。 姜云舒移开视线，给自己灌了一口矿泉水。 她暗自骂了一声，酒精上脑，看这个弟弟都觉得万分可爱。 “你没事吧？” “没，没事。” 姜云舒打了一个喷嚏。 见状，陈俊熙把自己的围巾拿了下来，直接围在她脖子上。 围巾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甚至还有他的味道。 淡雅的山茶花香。 “你唱歌很好听。” 突如其来的夸赞，陈俊熙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点头道声谢。 姜云舒又说：“下午，你唱的那首歌，是我最喜欢的歌。” “我很幸运，唱了一首你喜欢的歌。” “......” 姜云舒愣了愣，起身拍了拍屁股说：“走吧，回去了，我明天早上还有个讲座。” “你是老师？”陈俊熙坐在原地没有动，他抬头看着她。 “嗯，来你们学校出差。” “讲座，我能去听吗？” “可以啊，欢迎你来，不过我怕你听不懂，你什么专业的？” “农学。” 姜云舒一脸惊讶，本以为他是艺术类专业学生或者是体育生，没想到竟然是学农业的。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你以后是打算出来种田吗？”姜云舒是一本正经问的。 陈俊熙笑了笑：“咱们国家是农业大国，种田也不是不行。” “可我明天的讲座是介绍捷克语，你来听估计会觉得乏味，还是别来了。” “没关系。” “随便你，我事先给你打过预防针，到时候别说无聊就行。” 离酒店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陈俊熙把姜云舒送回到酒店楼下，才独自离开。 回到房间。 姜云舒把包随手一丢，来到洗脸池前，双手接水往脸上泼。 才发现，她脖子上还围着陈俊熙的围巾。 ...... 第二天早上九点。 讲座正式开始，阶梯教室里来了有二三十号人，算不上特别多。 姜云舒没在意，毕竟是个冷门专业，也没指望能坐满。 陈俊熙早早来到现场，坐在第二排靠边的位置。 姜云舒站在讲台旁。 “大家好，我叫姜云舒，是名教捷克语的老师。今天我来给大家介绍捷克这个国家...捷克语这门语言呢，比较冷门，很多人甚至都没机会接触过...” “捷克，地处欧洲中部，和波兰、德国、奥地利、斯洛伐克为邻，国土面积只有7.89平方公里，由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和西里西亚3个部分组成的...” 她正在给大家详细介绍捷克这个国家，教室里多数都是外语系的学生，听得很认真。 两个半小时，过得很快。 讲座结束，好几位打算出国深造的学生围着姜云舒问了很多问题，她也一一回应。 前后折腾了半个小时，姜云舒才解答完同学们的问题。 “你还在这。”姜云舒刚走出教室，发现陈俊熙一直等在门口，没离开。 “嗯。”陈俊熙看了看时间，“一起吃饭吗？” 姜云舒一愣，笑道：“好啊。” ...... ------------ 第四十章 你喜欢我吗 姜云舒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匆匆赶往炸鸡店。 一路小跑到炸鸡店，姜云舒才放慢脚步，微微喘着气。 陈皓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姜云舒一眼就发现了他。她靠近几步，轻敲了两下玻璃。 陈皓然回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漾开。 到底还是年纪小，什么情绪都显而易见。 姜云舒拢了拢肩上的包包带子，快步走近炸鸡店。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刚刚有个学生问了我点事。” “没关系，我也没事。” 姜云舒放下包包，拉了椅子落座。看着桌上菜品已经上齐，两个不同口味的炸鸡，还有个小吃拼盘。 “好香，我能开吃了吗？” 姜云舒抬眼看着他，后者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示意快吃。 得到同意，姜云舒抓起一个鸡腿就咬起来。 说实在的，她真的饿了！从刚刚进店，魂已经被勾走了。 一口炸鸡，一口可乐，美滋滋。 陈皓然看着她吃，竟有点舍不得挪开视线。姜云舒见他看着自己，都不吃，就提醒他一句： “炸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皓然感觉被抓包了一样，慌忙中抓起个鸡腿就啃起来。 看着他着急忙慌地模样，姜云舒不小心乐出了声，然后就看见他耳朵愈发变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口可乐喝的急，姜云舒手中的鸡腿吃完，开始觉得肚子胀气。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手在餐桌上揉着肚子。恰好袁纾发来了微信，她拿起手机看了看。 袁纾：【干嘛呢？】 姜云舒：【和小朋友吃炸鸡】 袁纾：【小朋友？？？】 姜云舒：【嗯，小朋友】 袁纾：【啥时候回来？】 姜云舒：【下午的飞机，等会吃完就去机场了，来接我不】 袁纾：【上班，再见】还不忘附上一张“拜拜”的表情包。 姜云舒：【没良心的狗东西】 然后姜云舒就打开相机，随手拍了一张餐桌的图发了过去。 袁纾：【？？？？？？？？？？？？？？？？？？】 【这只手？？？谁的？？？】 姜云舒：【小朋友的】 袁纾：【？？？？？？？】 【好啊你，姜云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等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袁纾一下丢出几个问题，姜云舒都先没有回复。 两个人吃得七七八八，结账时，陈皓然准备付钱，被姜云舒抢先一步扫了付款码。 陈皓然眉头一蹙，一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 姜云舒大大方方拍他的肩膀，说：“等你以后毕业赚钱了，再请我吃顿大的，这些小餐小费就让我来。” 陈皓然垂眸浅笑，无言以对。 两个人往回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陈......” “陈皓然。” “噢对，陈皓然，你现在大几？” “大二。” “大二是十九岁？二十岁？” “再过一个月就二十。” 姜云舒一声轻叹：“年轻真好，我都二十六了......” 二十六给她说出六十二的感觉，陈皓然只能无奈一笑。 回到学校门口。 姜云舒说道：“好了，我就不陪你走进去了。” 陈皓然蹙眉：“你要走了？” “怎么？舍不得我啊？你喜欢我吗？”姜云舒半开玩笑，她是个成年人，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只是，对方是学生。她可没有师生恋的癖好，罪恶感太重。 陈皓然整个人傻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不反驳就是承认。 姜云舒垂眸笑了笑：“讲座圆满结束了，我下午就要回上海，还有很多事忙呢！” “这么快......”陈皓然脸上的情绪不太明显，语气倒是听出了些许失落。 “别忘了我是老师，还有学生等着我上课呢。” “那......” 一阵急促铃声打断了陈皓然。 姜云舒示意一下，便走到一旁接电话。 看着她的背影，陈皓然思索着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陈皓然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凝固。 又是那位女同学，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女同学抹着泪离开。 打完电话的姜云舒，回过身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打量着女同学的背影，又打量着陈皓然。 来到陈皓然身边，故意调侃:“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陈皓然眉头一皱：“我跟她没关系！” 姜云舒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反应，正准备说些什么，一个女孩推着行李，嘴里喊着“姜老师姜老师”的。 姜云舒从女孩手机接过自己的行李，道了谢。 女孩也礼貌回应：“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祝您一路顺风。” “傻姑娘，飞行不能说一路顺风。” “那......那祝您起落平安。” “好。” 姜云舒把箱子上那个纸袋子递给陈皓然，“围巾还给你。” 陈皓然接过了围巾，没有作声。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去机场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他们的视线。是姜云舒预约的车到了，司机下车帮着先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姜云舒来到车门边，回身看着他。 “陈皓然。” “怎么了？”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听你唱歌。” 陈皓然眼睫轻颤，愣了一会儿才笑笑应了声:“会的，有机会的。” ...... 餐厅里。 菜品已经上齐，餐桌上两位女生却聊得火热。 只见袁纾眉头微皱，倒吸了一口气：“姜老师，你这可比我闪婚还刺激，二十岁的弟弟......” “诶，打住，我和他就是一面之缘。” “他长得帅气吗？” “对比现在那些新生代男演员，一点不逊色。而且他不是秀气的那一款，小狼狗型的。如果年纪再大点，估计会是我喜欢的那款。”姜云舒正儿八经说道。 “这评价挺高啊！” “欣赏，只是欣赏。” “欣赏？”袁纾故意抬高音调，“我听着感觉可不止欣赏那么简单。” “......” 要不说是亲闺蜜呢！ “诶，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巧，唱了一首你最爱的歌呢？”袁纾又说道。 姜云舒耸了耸肩，脑海里不经意又浮现他那天唱歌的画面。 不过想想，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姜云舒淡淡一笑。 袁纾又说：“言归正传，他可才二十岁，你俩要真在一起，要面临的问题挺多的。” “袁女士，你想什么呢！这肯定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 “我是谁？我是个坐地铁三个站爱八个的女人。” “......” 袁纾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好自豪的事？很光荣吗？花心的女人。 姜云舒只想结束话题，就不停往袁纾碗里夹菜，催促她快快吃。 可袁纾现在的心思都不在饭上。 “姜老师，要不你再给我说说......” “来，先吃。” “你...” “吃。” “......” ------------ 第四十一章 甜吗？ 吃过晚饭，商场基本也到了结束营业的时间。 袁纾和姜云舒挽着手，各自手里拎着一杯奶茶，回家去。 电梯门打开，就听见姜云舒一顿吐槽：“你说你俩明明在一个城市，结果还分居两处，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们不分居，能有你侍寝的机会？”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是吧。” “是是是，我谢主隆恩！” “噗哈哈哈哈...” 日常胡说八道。 姜云舒瘪了瘪嘴，然后去摁密码。来袁纾家，她就跟回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 门打开，姜云舒刚好看见一个男人从书房走出来。 四目相对时，姜云舒下意识把门关上，一脸惊恐状。 袁纾被她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结巴道：“怎...怎么了？” “没，没事。等等，我再开...” 姜云舒话说一半，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把两个女生吓得不轻。 “顾辰安。”袁纾最先冷静下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顾辰安？他就是你那个老公？” “......” 袁纾一直想介绍他们俩认识一下，毕竟一个是老公，一个是闺蜜。 可是，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 欲哭无泪。 三个人，站在客厅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和一丝尴尬。 姜云舒轻咳一声，主动自我介绍道：“那个，刚刚不好意思。认识一下，我叫姜云舒，你老婆的闺蜜。” “顾辰安。”顾辰安微微点头致意。 “早有耳闻，幸会。” “......” 一旁的袁纾差点绷不住。 又安静了几秒。 顾辰安看着两位女生，顿了顿：“今晚你们...” 袁纾赶紧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回来，姜老师以为我一个人住，就打算过来陪我。” “诶！没有的事。”姜云舒一本正经道：“那都是五分钟前的想法，如果现在还这样想，那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 不得不说，姜云舒的反应是真的快。 “姜老师...” “不用说了，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时间不早，我先告辞了。” “......” 如无意外。 就这样把姜云舒送走了。 这姐妹情，真塑料。 袁纾回到客厅，扑进顾辰安怀里，轻声说：“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今天院里没什么事，我就想回来陪你。” “可是你住我这里，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啊...” “比起让你早起，我觉得我早起会容易些。” “......” 虽然但是，有被内涵到。 可是却无法反驳。 累了一天，袁纾先去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顾辰安也回到书房里，继续写他的论文。 客厅餐桌上的手机，接连收到几条微信，全是姜云舒发来的，无非就是一些不可公开、不可告人的“秘密”。 等到袁纾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看着那句“你努力点，我就不需要在互联网乱认儿子了”，是既无奈又觉好笑。 袁纾回了个“滚蛋”和一个大笑的表情包，便将手机扔到一边。 拿起刚刚买的奶茶，插上吸管大口一吸，还温热的，十分满足。 袁纾喝着奶茶，来到书房。 每次袁纾一出现，顾辰安总会停下手中的事，将椅子一挪，把大腿从桌下露出来。 袁纾自然而然地就坐下了，她咬着吸管边问道：“刚刚想问你来着，你吃饭了吗？” 顾辰安点点头：“吃过了。” 袁纾也点了点头。 看着她手里拿着奶茶，顾辰安眉头微蹙：“这些东西还是要少喝点。” 顾先生又开始说教了。 袁纾不以为意，反问：“你喝吗？” “不喝。” “你喝一口。” “......” 顾辰安真就乖乖听话喝了一口。 随即。 他说一句：“太甜了。” “甜吗？”袁纾看着杯子上贴着的标签说：“我点的三分糖，不甜。” 反正她喝着刚刚好。 看她喝得那么开心，顾辰安嘴角一扬，单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他眉眼含笑：“甜吗？” “......” “甜！” * 之后一段时间里，袁纾和顾辰安维持着这样的生活方式。 顾辰安下班，就买菜回家煮饭，等袁纾下班回家吃饭。 每次只要顾辰安把菜做好，袁纾基本就到小区门口，很准时。 袁纾常常在饭桌上感慨，前世堂堂王爷，今生伟大科研大佬，如今沦落为煮夫一枚。 他乐此不疲。 吃过晚饭，两个人偶尔会一起看看袁纾喜欢的电影，或者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一个写论文，一个写材料翻译。 袁纾常常想，这几乎是她幻想中婚后该有的模样。 如今，成为了现实。 周五傍晚。 顾辰安照常下班去超市买菜。 刚到超市，就接到袁纾打来的电话。 顾辰安微微一笑，接起电话： “顾太太。” “顾先生，你在买菜吗？” “嗯，刚到超市。” “要不，今晚别煮了，你来接我，咱们出去吃。” “好，你想吃什么？” “......嗯，暂时没想到，等会儿我们去看看吃点啥。” 顾辰安看了一眼时间，“你大概什么时间下班？” “还有一个小时。” “好。” 顾辰安将手推车放回原位，离开了超市。 去往地下停车场的路上，途经了一家奶茶店，门口熙熙攘攘的小姑娘等着拿自己的奶茶。 这个招牌，似乎就是前几个晚上，袁纾喝的那杯奶茶的牌子。 顾辰安点了一杯热的乌龙奶茶，三分糖。 那天晚上，袁纾喝的就是这个，分毫不差。 等奶茶期间，时不时有女生上前搭讪。顾辰安礼貌微笑地告诉对方，自己是来帮太太买奶茶的。 十几分钟后，顾辰安才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场离开。 到袁纾单位门口，不过几公里。比较麻烦的是，单位门口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绕了几圈，顾辰安才在几百米外的地方找到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停好车，顾辰安拎着奶茶，来到袁纾单位楼下静静等待。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强冷空气，气温大幅下降。 顾辰安已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手里的奶茶温度也一直在降。 得想个办法才行。 他看着自己风衣外套上的大口袋，把奶茶塞了进去，正正好好。 这样，应该就不会冷的那么快了。 ...... ------------ 第四十二章 任重道远 到点下班，袁纾没多做一秒钟的停留。一路小跑，因为顾辰安在等她。 来到单位门口，一眼就发现了他。 “顾辰安。”袁纾微微气喘，“等很久了吗？” 顾辰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等多久。 袁纾笑道：“走吧，今天跨年夜，咱们也出去凑凑热闹。”说着就挽住他的手臂。 原来，今天是跨年夜。 顾辰安向来对这些节日没有什么概念，例如明天元旦，新年伊始，对他来说也和周末没什么区别。 袁纾知道他不过节日，所以想“折腾”他，来丰富他枯燥无味的生活。 当然，这是她认为的。 “等等。”顾辰安从大口袋里掏出那杯奶茶，摸了摸—— 还好，还温热着。 “奶茶！” 袁纾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买奶茶。她看了看被子上的标签，还是三分糖的，开心的不得了。 “刚刚路过，发现这家店，就给你买了。” “有人不是才说让我少喝点吗？” 袁纾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 顾辰安只要摇头轻叹。 能怎么办呢？ 跨年夜，到处都是人。 真是越夜越快乐。 单单找停车位，就花费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停好车，袁纾发现自己想吃的餐厅都在排队叫号，几乎爆满。 后悔没乖乖待在家里，有吃有喝，多舒服，多惬意，出来受罪是为了什么。 顾辰安反倒安慰起她来。 好在后来的用餐还挺愉快。 期间，顾灵灵打来个视频电话。 不是打给她哥，而是打给袁纾的。 “嫂子！” 视频电话刚接起来，就听见顾灵灵那清脆响亮的声音。 “灵灵，怎么啦？”袁纾特意将手机音量调小了一两格，深怕影响到旁桌的客人。 “嫂子，你跟我哥在一起吗？” “嗯，我们在吃饭。”袁纾转换了镜头，几秒又换了回来，“怎么了吗？” “太过分了！就我还要值班，不公平啊！”顾灵灵一声哀嚎。 袁纾不得不把音量再降低一些。 顾灵灵又问：“嫂子，明天元旦你们有啥安排不？” “暂时没有安排。” “那...明天你和大哥跟我们一起去烧烤露营吧？” “烧烤露营？你们？” “对啊！都是自己人，白天我们可以去烧烤，晚上露营，好不好？” 袁纾看向顾辰安，问了一句：“去吗？” 顾辰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视频那头的顾灵灵就调侃道：“嫂子，你问我哥干嘛，他都听你的。” “......” 也就是亲妹妹。 袁纾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那...就去吧！” “好耶！那嫂子，我们明天见！” “......” 这电话挂得真仓促，没头又没尾。 袁纾都要凌乱了。 “顾辰安，灵灵没告诉我明天去哪集合啊！” 顾辰安无奈一笑：“我想我应该知道在哪。” 袁纾长舒一口气，那就可以放心了。 她问：“如果要烧烤露营，我们是不是得去买食材和帐篷啊？” “不用，他会准备的。” “他？谁啊？” “闵希文。” “他也去吗？” “我猜这就是他挑起来的，他应该是想约绵绵，但绵绵不同意。” 袁纾恍然大悟，所以顾灵灵才会来约他们。 因为顾绵绵听到顾辰安和袁纾也会去的话，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灵灵这胳膊肘往外拐啊...” 顾辰安抿嘴一笑：“所以，我们直接去就可以了。” 晚上，袁纾想看电影，两个人来到电影院。 热门电影基本都没票了，售票员说还有一部战争题材电影有余票。 不是她喜欢的题材，但是她还是买了两张票。 整场电影下来，袁纾觉得无聊至极。她努力强迫自己看进去，可电影实在是拍得烂，各种槽点。 顾辰安却看得认真，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面无表情。 走出电影院时，袁纾忍不住询问他对电影的评价。 顾辰安深思熟虑过后，淡淡道：“半颗星，勇气奖。” 袁纾不太明白。 他解释说：“电影里很多地方拍的不严谨，有些地方太夸大，有些地方太保守。” “怎么说？” 袁纾发誓她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顾辰安真的用专业人的角度来剖析这部电影，把电影中出场的武器装备、舰艇、飞机都一一举例说明。 详细到袁纾以为自己是在上一堂军事课，甚至都想不起来电影里还出现过这些玩意儿。 要不说专业人干专业事。 说到最后总结一下，这部电影就四个字： 乏善可陈。 袁纾弯唇笑了笑：“这导演呐，估计想不到自己的电影会有专业人士看，糊弄不过去了。” 顾辰安轻声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来电影院。” “那顾先生初次光临影院，有何感想？” “中国影视业，任重道远。” 袁纾抿唇强忍笑意，“走吧，回家。” 两个人坐着手扶电梯，袁纾突然盯着一个地方看得认真。 “怎么了？”顾辰安问道。 袁纾摇摇头。 她刚刚好像看到顾怀恩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两人举止亲密。 不过一晃眼功夫，就消失在视线里。 袁纾心想，大概是认错人了。 ...... 外滩已经人山人海。 不止机动车道塞车，人行道上也塞人。 总之，都是人。 这个年，好像也不是非跨不可。 回到家，袁纾洗完澡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嘴里感叹：“还是家里舒服。” 她翻了个身，从床头柜拿来手机。十一点半了，距离新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 明明心里想着再坚持一下，但眼皮一直在打架，实在是太困了。 “顾辰安...” 袁纾的声音不大，但顾辰安很快就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 “我先睡会儿，等下跨年的时候...你喊我一声...我要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的“乐”字几乎没有声了。 顾辰安笑了笑，帮她盖好被子后应了声“好”。 留下一盏小灯，顾辰安拿起床边她准备好的睡衣，离开了房间。 等再次回来，离新年只剩不到三分钟了。 顾辰安掀开被子，动作尽可能轻地躺下。 看看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顾辰安轻声一喊：“袁纾。” 袁纾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胸前接着睡。 “不是说要跟我说新年快乐吗？”顾辰安眉眼含笑，声音很小很小。 恰好，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规整为零。 新的一年。 顾辰安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唇角微微勾起： “袁纾，新年快乐。” ------------ 第四十三章 露营烧烤 元旦，新年伊始，岁律更新。 袁纾起了个大早，不过还是没有某人起得早。 晨跑回来的顾辰安正在厨房里煮早餐。 袁纾洗漱完后来到厅里，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已经上桌。 汤水落肚，袁纾感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今天似乎比昨天还要冷，这样的天气去露营，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车子开出小区。 一个半小时就从城市过渡到山野间...... 看着路边指引牌，里面的村庄叫月溪村。 这里是近几年才被发现的一处纯天然，未被开发的观光露营地，还鲜为人知。 袁纾降下车窗，呼吸着大自然的空气。不过几秒，她又默默把车窗关上。 冷！实在是冷！ 沿着山路往里开，能看见许多适合扎营的空地，都在溪流边上，景色风光无限好。 只可惜天太冷，不适合下水，不然能增添多几分乐趣。 汽车行驶过一座老石桥，到达露营地。 顾辰安和袁纾刚下车，就听见溪边吵吵嚷嚷。 听上去像是顾灵灵的声音。 他们俩踩着石子路，朝着底下的营地走去。 刚靠近，就听见顾灵灵嚷嚷道：“文哥，你看看你烤的都是什么东西，全都烧焦了！” 闵希梦看着桌上那些被糟蹋的食物，也忍不住吐槽道：“哥，实在不行你一边待着去！” “刚刚那是失误，我现在已经摸索出些许门道，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闵希文也是脸皮有够厚，不依不饶。 顾绵绵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调侃道：“闵大少爷，不行别逞强。” 闵希文手上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慌乱不少，“绵绵，你相信我。” “我实在是信不过。”顾绵绵翘着二郎腿，坐一旁目视着，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看着那烤炉上方浓烟滚滚，顾灵灵和闵希梦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倏地，闵希文像看到救兵似的大喊：“顾辰安，快，救一下兄弟！” 顾家两姐妹不约而同回头，见到顾辰安和袁纾，先后喊了声哥嫂。 闵希梦也喊了声“哥”，随即又低声询问身边的顾灵灵：“那就是嫂子？” 顾灵灵点点头，乐呵道：“我没骗你吧，咱嫂子是不是很漂亮？” 闵希梦点头，待袁纾走到跟前，她起了身，大大方方打招呼道：“嫂子好，我是闵希梦。” 袁纾礼貌回应道：“你好，我叫袁纾。” 闵希文见大家都在寒暄，无人理会他，只好又嚎一声：“顾辰安，快救救我！” 顾辰安眉头一蹙，很是无奈，只好先过去看看。 袁纾坐在几个女孩中间，顾灵灵是又递吃的又递喝的。 “嫂子，那么久没见，我想你了。”顾灵灵把脑袋搭在袁纾手臂上撒娇，蹭了又蹭。 袁纾故意调侃道：“想我不见你去找我。” “哎哟～我也想，这不最近医院里比较忙嘛~” 另一边，有顾辰安的加入，烤炉总算发挥了用处。只是气温低，烤起来太费劲了。 光肉串都烤了半个小时，更别提鸡翅、鸡腿了。 闵希文蹲在一边捣鼓着钓具，边说：“兄弟，你哪天不研究炮弹了，可以去研究烤串，生意指定兴隆。” 顾辰安质问道：“吃都塞不住你的嘴？” “塞不住，怎么也得再来个烤猪脑花。” “......” 顾辰安一脸无奈：“我说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大冬天出来烧烤露营？” “这不是为了促进感情嘛！” “促进了吗？” “没，快冷死了。” 闵希文倒是实诚。 后来，顾灵灵提议生个火堆，这样大家都能暖和点。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几位女生结伴去山上捡点树枝什么的。 闵希文看着大家的背影，大声叮嘱道：“别走太深了，外面一圈捡一捡就行了，注意安全。” 顾灵灵摆了摆手，“知道了。” 各司其职，顾辰安现任务就是要把眼前一堆肉串给烤熟了。 期间，他余光暼向另外一侧，两顶大帐篷安扎在溪边不远的地方。 他眉头一蹙：“闵大少爷，你这帐篷会不会太靠近水了。” “会吗？”烤串烤一半，跑去钓鱼的闵希文回身一看，“我觉得刚刚好。” “......天气预报看了没有？” “放心吧，这天虽然降温，但是不会下雨。而且，这个距离我是量过的，妥妥的。” 闵希文出了名的不靠谱，不然顾辰安也不至于去质疑他。 折腾了好一会儿，浮标终于落水了。 闵希文单手插兜，静静地站立在溪边，等待鱼儿上钩。 不说话的时候，闵希文还是很令人着迷。可能是从小受戏曲熏陶，他整个人生得板正，身上总有一股子典雅。 当然，仅仅只是在不作声的时候。 安静不过三秒。 就听见闵希文骂骂咧咧，说什么鱼儿不上钩。 顾辰安已见怪不怪。 习惯了。 十分钟后，几位女生抱着许多木枝条慢悠悠地回来。 往地下一堆，还不少呢。 顾绵绵先将树枝搭起来，方便等会儿点火、助燃。 闵希文见状，撇下鱼竿黏在顾绵绵身边这长那短的。 袁纾倒一杯热茶，来到顾辰安身边，递给了他。 顾辰安关心道：“冷吗？” “坐着冷，动一动就不冷了。”袁纾说着，又去搬张露营椅坐在顾辰安身边。 邻近正午，出了一会儿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可是风还是很大，实在不利于烧烤。 没办法，只能放弃，架起锅炉，改用煎炸。 两个锅炉，一边一个。 顾辰安正在炸鸡翅、鸡腿。 袁纾和顾灵灵、闵希梦一起煮了些方便面，煎了牛排，还做了水果沙拉。 顾绵绵和闵希文在吵闹声中，也把火堆生了起来。 分工合作，午饭总算是有着落。 大家结束手上的事情，围坐在桌前，手里举着饮料，一起碰了杯。 刚坐下，闵希梦指了指帐篷后那个灰色冷藏箱问：“哥，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闵希文夹了一块鸡翅放进顾绵绵碗里，才回头看了看—— 只听他一声惊呼：“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啊！” 大家看着闵希文去将那个箱子搬到面前来。 打开后，众人惊呆了。 惊讶过后只剩下无语。 谁家好人出来露营带蓝龙和帝王蟹？？？ ...... ------------ 第四十四章 文哥特别好一男人！ 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闵希文。 顾绵绵看着冷藏箱里的海鲜，扶额轻叹道：“闵希文，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闵希梦嫌弃到甚至不想认这个哥哥。只有顾灵灵看着鲜活的海鲜瞪大双眼，口水直流。 袁纾哭笑不得：“闵大少爷，您看看这里有条件处理海鲜吗？” “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咱们可以架口锅在那边的火堆上，来个清蒸蓝龙、清蒸帝王蟹如何？”闵希文说得轻巧，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顾辰安语重心长道：“闵大少爷，咱们没有那么大的锅...” “......” 闵希文一本正经道：“没有吗？” 所有人一致回答：“没有！” “这么尴尬...”闵希文看着面前那两口小锅，连龙虾钳子都放不进去，才意识到自己草率了。 闵希梦扯了扯嘴角：“哥，我看缅甸这一年是把你待傻了。” “......” 众人讨伐闵希文，大家顺势扒出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些“甜蜜”回忆。 例如，他五岁那年有一次尿床，怕被家长发现，跳进池塘扮青蛙差点呛水。被捞起来后，怕挨打，光着腚满院子上下跑。 例如，他七岁那年，不想练基本功，偷偷躲到马厩里。结果被马匹踹了一脚，吃了一嘴马粪，断了一根肋骨，住了二十八天院。 例如，他十岁那年的除夕夜，家里放烟花，他把五盒摔炮偷偷铺放在他爷爷的坐垫底下。闵家上下一气，将他一顿暴揍。传言，闵家小少爷，除夕夜差点就去见他的太奶奶。 ......闵希文小时候干过的事，三天三夜说都说不完。 袁纾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笑僵了，怎么能有这么离谱的事，还都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尽管闵希文身上的黑历史已经被扒得精光，但大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还在不断输出他的黑历史。 “诶！诶！好歹我现在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你们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不要脸吗？”闵希文假正经道。 “你还知道自己要脸呐？”顾绵绵瞥了他一眼，“要脸也干不出这么多丢人的事。” “......” 闵希文被怼得哑口无言。 惹众人大笑。 午后时光是慵懒的，火堆快烧完了，顾绵绵起身去添了一些枝条。 刚回身，顾绵绵整个人就愣住了。 顾魏洺怎么来了！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顾魏洺气得像条河豚，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小洺！”顾灵灵迅速起身投去一个大大的拥抱。 哪知顾魏洺并不领情。 他闷声质问道：“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干这事！” 要不说是弟弟，弟弟的任何情绪任何表情在他们看来都是可爱的，甚至忍不住想逗他。 闵希文用手指指了指他，“小伙子，话说清楚一点，哥哥姐姐们干什么事瞒着你了？” 顾魏洺气呼呼道：“你们瞒着我出来玩。” “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这些都是虚无的。”闵希文真的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闵希文，你给我闭嘴。”顾绵绵白了他一眼，一天天满嘴跑火车。 “好嘞！”闵希文这变脸速度有够快的。 袁纾看顾魏洺气得脸颊鼓鼓，赶紧招呼着他坐下，给他递饮料水果，想让他消消气。 “还是大哥大嫂好，你们...哼！”顾魏洺搬了张露营椅，坐在顾辰安身边。 闵希文见状，反问道：“小洺，文哥对你不好吗？” “你？”顾魏洺斜眼瞥了他一眼，对着顾绵绵说：“姐，这种人咱不能要，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我们重新挑一个。” 顾绵绵笑了笑：“好，我听小洺的。” 闵希文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原来感情都这么脆弱的吗？ 他轻咳了一声：“哎呀...也不知道是谁说想要07年10179来着，害我费尽心思高价从国外收藏家手里找到了一套，既然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退了吧。” “......！！！” “10179是什么？”袁纾蹙眉不解，小声询问身边的顾辰安。 顾辰安也不太了解，摇了摇头。 一旁顾灵灵笑了笑，解释说：“10179千年隼，乐高07年出的一套收藏款玩具，当年全球限量一万套，也创下当时最贵玩具套组记录。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系列，小洺想要这套东西很久了。” 在场的，除了顾灵灵、闵希文和顾魏洺，其他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顾灵灵只好简单点解释说，这玩具是电影《星球大战》里一艘宇宙飞船。 只见顾魏洺将椅子挪到闵希文身边，半信半疑道：“文哥，你真的买到了07千年隼？” 闵希文轻笑一声：“开玩笑，能有你文哥买不到的东西。东西已经在路上了，这下你文哥还配得上你绵绵姐不？” “绝配！”顾魏洺扭头看向顾绵绵，脸不红心不跳，推翻自己先前说的话，“姐，其实文哥人也挺好的，长得帅气又多金，你可以考虑考虑...” 这就把亲姐姐卖了。 顾绵绵嘴角抽了抽：“顾魏洺，别喊我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顾灵灵拿起个水果，朝着顾魏洺砸过去，被闵希文接住了。 闵希梦见状也拿起个水果，帮着顾灵灵朝自己亲哥哥砸去，还是被躲开了。 袁纾靠在顾辰安身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互砸。 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顾魏洺还是不可置信，重复问道：“哥，你真没骗我？？” 闵希文眉头一蹙：“你就这么不信我？” “没！我信，绝对相信！” 看得出来，顾魏洺是真的喜欢喜欢玩具。得到肯定的答案，他难掩激动之心，不停摇晃闵希文的胳膊，高声喊道：“文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啊！！！” “......” “噗哈哈哈哈哈。” 顾魏洺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了。 一套玩具。 有人痛失亲哥身份。 有人被亲弟卖了。 这弟弟，不要也罢。 袁纾笑着对身边人调侃道：“怎么办，你亲哥的位置不保。” 顾辰安垂眸浅笑，无奈一叹：“随他吧。” 闵希文这个欠登，还一脸得意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抢了你弟弟。” “......” “......” ------------ 第四十五章 意外落水 几个家伙，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现场已经惨不忍睹。 闵希文还意犹未尽，又从地上抓了些花生壳，被顾绵绵瞪了一眼后，默默扔回到地上，哼哼小曲假装无事发生。 激战之后，总是要打扫战场。 捡着垃圾，顾魏洺不停重复问道：“文哥，你真没有骗我？？” 正在捡垃圾的闵希文直起身子说：“你就这么不信你文哥？” “没！我信，绝对相信！” “四天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魏洺难掩激动之心，丢下垃圾袋跑到闵希文面前。 二话不说，开始摇晃闵希文的胳膊，高声喊道：“文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啊！！！” “......” “噗哈哈哈哈哈。” 顾魏洺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不过是玩具，孩子独有的那份纯真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套玩具。 有人多了个亲弟弟。 有人痛失亲哥身份。 有人被亲弟卖了。 这弟弟，不要也罢。 袁纾笑着对身边人调侃道：“怎么办，你亲哥的位置不保。” 顾辰安垂眸浅笑，无奈一叹：“随他吧。” 闵希文这个欠登，还一脸得意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抢了你弟弟。” 顾辰安笑了笑：“没关系，房子记得给我就行。”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房子”二字，闵希文骂骂咧咧走开了。 看着地上所剩无几的树枝，顾绵绵回身问：“晚上温度会更低，要不要再去捡一些树枝回来？” 众人纷纷同意。 “谁去？”顾绵绵刚开口，闵希文就举手了。她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给我留在这里好好捡你的垃圾。” 见状，顾灵灵高举右手，表示自己要去。其实，她就是不想待在这里捡垃圾。 没有悬念。 也同样被顾绵绵拒绝了，只因她是这场“战乱”的始作俑者。没有她起的头，大家不会把这里折腾成这样。 顾辰安无奈笑了笑，对袁纾说：“你和小洺去吧，注意安全。” 袁纾点点头，应了声好。 “姐，大哥，你们偏心！”顾灵灵一顿哀嚎。 只有闵希梦一个人在安慰她。 安慰归安慰，活还是要干的。 这群人，一天不给自己制造点麻烦，活得都不得劲儿。 ...... 袁纾和顾魏洺一同来到树林中，沿路捡树枝。 捡着捡着，袁纾抬头问：“对了，小洺，我刚刚就想问你来着，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二哥告诉我的，而且也是二哥带我来的。” 袁纾蹙眉，顾怀恩？他也来了？他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他既然来了，为何不打声招呼？ 几个问题萦绕在她心头。 太诡异了。 几句交谈，两个人背对背继续埋头捡树枝。 几分钟后，袁纾整理好凌乱的枝条，抱在怀里起了身，回头却不见顾魏洺的影子。 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她将捡来的枝条放到树下，朝顾魏洺刚刚捡树枝的方向走去。心想，难道是往里面去了。 袁纾走了几分钟，越入越深，都快迷失方向了。 她倏尔停住，不敢再往前走。站在原地，又喊了两声。 这一次，有回应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袁纾来到一处岸边，顾魏洺就站在岸边大石头上招手。 “嫂子，我在这。” 袁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差点以为把他弄丢了。她走过去，也站在大石头上。 这里的水流也很湍急，也比较深，应该是上游，与中下游驻扎地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你在这干嘛呀？” “我刚刚在捡树枝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跟过来，就没了。” “人影？” 这深山老林的，会是谁。 袁纾看了看周围，心里渐渐开始发毛。 她咽了咽口水：“小洺，我们回去吧。” 顾魏洺点点头。 大石头靠近水的半截，常年被冲刷而长出了苔藓。 顾魏洺没留意，刚转身脚底打滑直接摔出去。 袁纾下意识伸手去抓，结果两个人一起摔进这湍急的河流之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个人早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跃上石头。他双手插兜，嘴边泛着阴冷的笑容。 袁纾和顾魏洺被水流冲出去好远一段距离，多亏他们身上的羽绒服，增添些许浮力，减缓下沉速度，他们才艰难地爬上岸边。 顾魏洺上岸后，跪坐在地上，不断咳嗽。 袁纾则躺在河边，膝盖以下的地方还泡在水里，已经没力气了。 零度天气，两个人不受控的发抖。 顾魏洺艰难爬到袁纾身边，着急道：“嫂...嫂子，你...没...没事吧？” 袁纾双眼空洞无神，半天才应道：“没事...” 身上的羽绒服还在“滋滋”往外冒水，袁纾能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她想坐起来，但发现自己做不到，浑身上下都好疼。 “嫂子...你快起来...”顾魏洺晃了晃她，声音都变成哭腔了。 袁纾嘴唇不停颤抖，断断续续地说：“小洺...你...沿着河边一直走...去叫他们...” “嫂子，我们一起走嘛！”顾魏洺直接哭出了声。 袁纾嘴巴张张合合，很快就失去意识了。 ...... 耳边又是熟悉的仪器声。 袁纾缓缓睁眼。 四下无人，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她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猛然一坐起，嘴里伴随着痛苦的声音。 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她推着输液架来到病房外边。路过护士站时，被拦了下来。 值班护士呵斥道：“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床上去。” 说着，就要带她回病房。 现在是没镜子，但凡有个镜子让袁纾看看自己的模样，都能明白值班护士为何会那样的态度。 步子迈的很小，就病房走到护士站的两三米距离，仿佛已经耗费完精力。 袁纾只想原地坐下或躺下。 “袁纾！”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值班护士厉声道：“19床家属你去哪了！赶紧扶病人回去，这才刚醒就瞎折腾！不要命了是不是！” 顾辰安向值班护士致歉，又将袁纾搂到怀中。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虚晃的步伐，足以让他心疼不已。 他阖眼忍住酸涩，沙哑的声音轻颤道：“幸好你没事。” ------------ 第四十六章 落水不是意外？ “顾辰安，小洺呢？小洺怎么样了？” 袁纾紧拽着顾辰安的袖子，说话都有些接不上气。 “有点着凉，医生检查过了，没太大问题。” 顾辰安看似漫不经心，可心底却暗自揪成一团。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顾魏洺没事，袁纾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她双腿陡然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坐下去。 幸亏顾辰安搀着她，将她一把抱起，示意她拿一下输液袋。 就这样，袁纾拎着自己的输液袋，被抱回病房里。 随后，顾辰安折返去把输液架推了回来。 可实在是太虚弱，袁纾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冷水浸泡后使得她头痛欲裂。即使在睡梦中，脑袋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后半夜，袁纾直接烧到了四十度，医生护士紧急处理。物理降温配合药物治疗，冰袋冰帽都用上了。 渐渐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维持在37度左右。 天微亮时。 闵希文提着早餐来到袁纾病房里，顾辰安彻夜未眠。 “来了。” 顾辰安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落回病床上。 闵希文将买来的粥递了过去，说：“吃点吧。” 顾辰安只是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闵希文又从西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看看吧。” 顾辰安接过文件袋，打开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些纸张，上面印着部分监控截图。 仔细看了看，都出自同一辆车，黑色的GTR。虽然车牌没有拍清楚，但是对这个车却有印象。 顾辰安还持有怀疑态度。 闵希文双手扶着病床护栏，叹了一声：“我问过小洺了，他怎么也不肯说昨天是谁带他来的。” 顾辰安脸色一沉：“你怀疑是顾怀恩把他带过来的？” 闵希文倚靠在床尾，眉尾一挑丝毫不掩饰说：“不是怀疑，就是他带小洺过来的。我在月溪村，没找到小洺的车和司机。” 这就很奇怪了。 闵希文又说：“另外，我查了一下监控，这车是在我们离开后才离开的。所以，小洺和袁纾出意外的时候，他应该也在现场。” 顾辰安皱了皱眉：“你觉得这件事不是意外？” 闵希文摇了摇头：“不，落水应该是意外没跑了。但是他单独带小洺出去这件事，很诡异。” 顾辰安不反驳，因为这也是他认为奇怪并且想不通的地方。 “一开始，我以为是谁说漏嘴了，小洺才会知道我们在那里。可我问了绵绵和灵灵，她们都说没告诉过其他人她们在月溪村，姐妹俩都以为是对方说的。” 顾辰安眉心微蹙：“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怀恩那，咱们是问不到了。不过，楼上还有一个可以问问。”闵希文歪了一下头，“去审问一下，Let's go！” 上下一层楼，不过两分钟的事情。 徐莹昨天接到电话，火急火燎地从外地赶回来。凌晨才到的医院，现在正一个人照顾着顾魏洺。 至于顾锦川，听到儿子住院的消息，只是怒骂几句，便没了下文。 顾辰安和闵希文来到病房里，顾魏洺兴奋喊着两位哥哥。精力那么充沛，看来已经没事了。 “叔母。” “叔母。” 他们俩分别打了声招呼。 闵希文从小到大都是跟着顾辰安叫人，顾辰安喊啥，他跟着喊啥。他来到床边，拍了拍顾魏洺说：“小老弟，精神看起来不错啊！” 徐莹起身迎了一下，微微点头道：“来了，小纾怎么样了？” 她凌晨去看过袁纾，但那个时候袁纾正高烧昏迷在输液，停留一小会儿就回去照顾顾魏洺了。 “还有些低烧。”顾辰安淡淡道。 “对不起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小洺，小纾她也不至于落水，也不用遭罪。” “叔母，您无需道歉，意外的事谁都不想。” 徐莹“嗯”了一声：“那你们坐，我去给小洺买点早餐。” 顾辰安点点头，应了声好。 徐莹前脚离开，闵希文也收起了与顾魏洺玩乐的笑脸。 闵希文与顾辰安对视一眼，两个人各站病床一边。 这架势，顾魏洺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两位哥哥，有什么事吗？” 闵希文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说呢。” 顾魏洺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 顾辰安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顾魏洺，昨天谁带你来的？” “......” 被全名支配的恐惧。 顾魏洺垂下脑袋，乖乖回答说是顾怀恩带他来的。 闵希文朝着顾辰安默默竖起个大拇指，随后又看向顾魏洺问：“你们为什么会去月溪村？” 顾魏洺知道无法隐瞒了，只好和盘托出：“昨天我一个人在家，二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钓鱼。可是爸爸不让我出门，二哥说他有办法带我出去。想着能出去玩，我就答应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去哪，车子经过露营地那座桥，才知道你们原来也在那里。” “然后呢？”顾辰安问。 顾魏洺顿了顿，接着说：“然后我就坚持要下车，二哥叮嘱我，让我不要跟任何人说是他带我来的，不然他就回去告诉我爸。我答应了，就下车去找你们了。” 闵希文嘴角抽了抽：“多大人，还搞威胁这一套。” “......” 大致情况是了解了，可顾怀恩为什么要单独带顾魏洺去月溪村，难道说真是去钓鱼这么简单？ 顾辰安思索着。 “你们落水前，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闵希文随口一问。 “奇怪的事？”顾魏洺想了想，“奇怪的人影算吗？” “奇怪的人影？”顾辰安沉声道，目光又落回顾魏洺身上。 顾魏洺“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当时我和嫂子正在捡树枝，然后我一抬头，丛林里有个人影掠过。我当时好奇就跟上去了，但跟到河边就跟丢了。” 闵希文问：“看清楚长什么样吗？” 顾魏洺努了努嘴：“没” “......” 离开顾魏洺的病房后，顾辰安愁眉不展，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 闵希文按下电梯键，双手插兜盯着上方跳转的数字，正色道：“假设小洺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顾怀恩，那么他引小洺去河边，会不会就是要让他意外落水。” “......” 顾辰安并没有立刻回应，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他脑海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闵希文看他想事情想得出神，用手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我在想...顾怀恩带小洺去月溪村，原本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做什么都一定不会是钓鱼这么简单。” “......” ------------ 第四十七章 出院 闵希文有事要先离开，顾辰安目送他开车走后，才独自回到病房。 刚走出电梯，碰到了刚巡完房的医生。两个人简单沟通几句，医生告诉他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回家里好好养养。 顾辰安还没反应过来。 医生笑笑说：“你太太醒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我们给她做过检查，已经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 袁纾醒了。 顾辰安大步流星回到病房，推开门，看见她正准备给自己倒水喝，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热水壶。 袁纾看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眉眼柔和带着笑意：“顾辰安，你去哪了？” 苍白的脸色，厚重的鼻音，她现在听自己说话都感觉耳朵里“嗡嗡”的。 “刚刚闵希文来过，我送送他。”说着，顾辰安把水杯递给了她。 袁纾点点头，她现在只想喝水，感觉嗓子要冒烟了。 一杯温度适宜的水，缓缓喝了几口。 她长舒一口气：“啊，活过来了。” 袁纾把杯子放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顾辰安坐。他刚坐下，袁纾将脸靠在他手臂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顾辰安顺势要起身去摁呼叫铃。 袁纾拦住了他，摇摇头：“我没事了。” 顾辰安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回忆昨天下午巡山员找到营地去，告诉他们说有人落水时。顾辰安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遍体生寒。 一路奔跑，听着顾魏洺那渐渐清晰地哭喊声，顾辰安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真的出事了。 与此同时，救护车也到抵达现场，两个人被紧急送往医院。 顾魏洺经医生护士检查后，没有太大问题，就是被冷水泡过着凉，止不住地发抖。 袁纾就没那么幸运，她意识不清，体温持续下降，已经低于35度。 没几分钟，生命体征一度消失，医生紧急抢救。 ...... 袁纾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很冷，控制不住地发抖，然后就不知道事了。 “顾辰安，你吓坏了吧？” “嗯，吓坏了。” 看似轻描淡写，可谁都不知道顾辰安当时有多害怕、多无助。 下午，办理完出院手续，莫叔开车来接他们回上海。 顾魏洺也出院了，院门口他抱着袁纾一顿道歉一顿痛哭，把旁人也都整无奈了。 袁纾也忍不住哭了。 顾辰安只能提溜着顾魏洺的羽绒服帽子，强制分开他们俩，淡漠道：“她还没好，你别弄哭她。” 顾魏洺吸了吸鼻子，“哦”了一声。 接送的司机都来了，各自上车，离开医院后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里。 顾辰安扶着袁纾回到房间，她刚躺下外面门铃就响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抬头道：“谁啊？” “我去看看。” 顾辰安转身就出去开门。 袁纾好奇的走出客厅，直接就震惊住：“姜老师，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姜云舒来了，她接到袁纾的微信后，就第一时间赶过来。 “你怎么样了？你们不是去露营吗？怎么还进抢救室了呢？！”姜云舒一进屋就冲到她面前，语速急促道。 “姜老师，冷静，我没事，你先坐。” “......” 两个人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顾辰安去厨房给她们倒水。 姜云舒紧绷着脸，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副模样。 袁纾见状，晃了晃她的手臂，娇嗔道：“姜老师~我真的没事了，就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声音都这样了，还没事。你知道这个天气，掉进河里有多危险吗？” “这不有教训了嘛，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 “没，没下次，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 “......” 顾辰安正好拿着两杯水走过来，放下后他就去了书房。 袁纾赶紧拿起一杯水，递给姜云舒，讪讪笑道：“姜老师，消消气，先喝点水。” 姜云舒瞥了她一眼，“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不笑了，我一定认真反思。” “你得有这个意识，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咱不去...” “姜老师所言极是，不去，一定不去了。” “......” 姜云舒伸手探了探她额前温度，还行，没有发烧了。 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袁纾惊讶道：“这么快？才刚坐下。” “我半个小时后还有课，刚接到你微信，心脏差点停跳了，肯定要先过来看看你啊！” “......” 袁纾瘪了瘪嘴，感动得快要哭了。她张开手臂，要了一个抱抱。 姜云舒也没拒绝，抱完后还不忘叮嘱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袁纾拼命点头。 姜云舒“嗯”了一声，拎起手提包就离开了。 真的是来去匆匆，雷厉风行。 听到关门声，顾辰安才书房出来。他来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累吗？” 袁纾摇摇头，“顾辰安，你说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短短时间就进了两趟医院，以前我一年都去不上一次医院。你说，我要不要去寺庙里拜一拜，上上香什么的。” 这个时候倒是信起神佛来了。 顾辰安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放松心情，别为她担心。 这要是真有用，他倒是愿意去给她求个平安。 “好好的假期，就这样毁了。”袁纾心生叹息，她还很期待露营来着。 “要不跟单位请个假，在家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没事，明天还有一天假期，我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而且，我不久前才请过假，再请假领导该有意见了，他本来话就多，还喜欢没事找事...” 说到她的领导，袁纾就气不打一处来。再想想极个别同事，就更糟心了。 顾辰安蹙了蹙眉：“工作上不开心？” 袁纾轻叹道：“工作哪有开心的。” 这倒是大实话。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日常吐槽。” 顾辰安笑了笑，看来自己多虑了，还以为她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 “饿不饿？”顾辰安轻声问道。 “不饿，我想睡一会儿。” “好。” 袁纾来到房间里，掀开被子爬了上去。 顾辰安把窗帘拉上后，回身又帮她掖好被子。 袁纾握住他整理被子的手，说道：“顾辰安，你也睡一会儿吧。” 顾辰安淡淡一笑：“好，我去换身衣服。” 袁纾点点头，便松开了他。 等顾辰安换洗后回到房间，袁纾已经睡着了。 整晚没睡的他，也真有些累了。躺下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 ------------ 第四十八章 人傻钱多 小区楼下，莫叔和合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顾辰安从楼里走出来，荷欢上前着急道：“舅姥爷，舅姥姥怎么样了？” “医生检查过，已经没事了。”顾辰安顿了顿，“不好意思，荷欢，让你一早从家里赶过来。” 合欢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的，舅姥爷，我正好也想舅姥姥了。” “那还麻烦你帮我照顾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合欢拍了拍胸脯说：“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舅姥姥的。” 顾辰安点了点头。 看着荷欢走进电梯间，莫叔问道：“现在走吗？” “嗯。” 汽车驰骋在高速公路上。 一整夜没睡的顾辰安，脸上略显疲惫。可他却没有半分睡意，蹙眉看着窗外光景。 莫叔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说：“你眯一会儿吧。” “没事。” 之前他跟过的一个项目，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也常常加班加点。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熬夜、通宵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汽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了月溪村。 路过了那天的露营地，继续往山里开，来到了月溪村的村口。 闵希文已经在等着了。 待车子停稳，顾辰安走下了车。 闵希文和他身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同迎了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顾老板了吧。” 那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奉承模样，主动伸出手。 顾辰安万分不解，但还是礼貌地回握了一下，并说道：“你好，我是顾辰安。” 闵希文见状，赶紧介绍道：“这位呢，是咱们月溪村的村支书李书记。” 顾辰安微微点头：“李书记。” “哎呀，都别客气，咱们到村里坐。”李书记招呼着往村里走。 顾辰安和闵希文跟着后面。 “怎么回事？”顾辰安问。 “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看中了这个村的天然环境、生态优势，想将这里打造成乡村旅游度假区吗？”闵希文撇头低声道。 顾辰安停住脚步，“叫我过来帮你说服村民签字？” “那倒不用，这个村里没剩几户人，而且我答应他们后续不需要搬走，在房屋原址附近会选一块地，重新给他们建新房，还会有一笔赔偿金。在李书记的斡旋下，村民很快都签字画押了。” “那叫我过来干嘛？” “先跟上，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 还卖起关子来。 来到村里的接待处，李书记亲自泡了两杯茶。 一坐下，李书记就笑盈盈地，嘴里说的都是些好听话。 其实这个村在地理位置上并不占优势，可是生态环境却一顶一的好。 所以听到有人愿意投资的时候，李书记是做梦都在笑。 闵希文对于开发收购这个事情，也是让人数次考察判断和评估后才落槌定音。 这一次他回国，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事情。 聊没几句，李书记就说要带他们到村周边转转。 实在是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村边的十亩私有田地，种满了水蜜桃。当地土壤种出来的水蜜桃个头大、颜色好、味道也好。 这块地的主人是老农户，没有什么文化，几十年如一日的扎根在这土地上。也种植过很多蔬菜和水果，对于种植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李书记叹了一声：“可惜村里只剩下他一户人家种植水蜜桃了，这里地偏，没什么人愿意来到这里收购。自己送出去，量又不大，卖不了好价钱，可惜了。” 听着李书记的话，闵希文一下跳进田里，摸了摸这些刚种下的苗。 他起身道：“李书记，我看中这里一切天然的优势，如果过度现代化，就和我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李书记点点头应是。 闵希文又说：“李书记，你找找这家主人，问问他后续是否愿意推进标准化、规模化、规范化的种植水蜜桃。” “我想老潘他不会同意的...” “跟他说钱和地都不需要担心。” “......” 李书记愣了愣，“我这就去找老潘商量商量，我们回聊。” 闵希文看着眼前这望不到头的土地，虽然有一部分后已经荒废，可是他仿佛看到了日后这里长满水蜜桃，欣欣向荣的光景。 闵希文眯着眼，吸了一口气：“这里很美对吗？” 山野乡村，环山绕水，袅袅炊烟... 不可置否，这里真的很美，也很让人放松。 如果温饱能解决，过回田园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顾辰安淡淡道：“这还需要闵大少爷你亲力亲为，你以前不都是交给别人去做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 “风险评估了吗？” “放心吧，我也没指望这个地方赚钱。” “你指望绵绵知道后能感动，然后对你好一点。” “知我者，你也。” “......” 就因为顾绵绵当时一句“喜欢”，闵希文便决定要将这个地方打造成规范化的乡村旅游度假区，这个才是初衷。 这大概，就叫做人傻钱多。 顾辰安慢条斯理道：“闵希文，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让你听你的乡村改造计划吧？” “差点把正事忘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闵希文说。 两个人沿着山路走了十来分钟，沿途有三两野钓客满载而归。 几步路后，一个天然的中型水库映入眼帘。 水库三面环山，被包裹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从高处俯瞰，犹如一颗翡翠一般。 闵希文来到水边，双手插兜说道：“这是个天然水库，虽然有警示牌告示，但平时还是会有钓友到这里来野钓...” 顾辰安明白他的意思。 可这样一来，顾怀恩带顾魏洺来这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要让顾魏洺永远就在这里。 这个想法太恐怖了。 闵希文倒吸一口冷气：“顾怀恩真要这么做，那也太狠了，那可是他亲弟弟...” 落水的确就是意外，只是正中顾怀恩下怀，无需他亲自动手。 顾辰安脸色骤变，仿佛笼上一层寒霜，平静道：“不要试图去揣测人性，至亲之人也不例外。” “......” ------------ 第四十九章 也不是不可以 黄昏刹那，天边云霞都被染了颜色，泛着光彩。 袁纾缓缓睁开眼，房间里寂静无声，漆黑一片。 她起身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上一口就发现厨房那忙碌的身影，怎么就那么像荷欢。 她轻喊了一声。 只见荷欢猛地一回头，脸上瞬间布满笑容：“舅姥姥，你醒啦！” “荷欢，你怎么来了？”袁纾放下杯子，走进厨房。 荷欢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说道：“上午接到舅姥爷电话，就匆匆忙忙来了。舅姥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听说你掉河里，还进了抢救室，都快把我吓死了...” “意外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袁纾俏皮道。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还是很难看。”荷欢细细打量着，还是担心。 “没事，就是不小心掉水里了。这个天气你也知道，水里太冷了，所以有点着凉。”袁纾嘴上轻描淡写，可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不由地后怕。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将话题转移道：“对了，你舅姥爷呢？” “他有事出去了。” “有说去哪吗？” 荷欢摇摇头：“没有耶，舅姥爷只说了有事出去，别的没说。” 袁纾点点头，也没去纠结。 灶台上的食材基本都收拾好，只剩下锅炒了。水槽里泡着的慈姑，是荷欢特意从家里带出来的，准备给她做一道慈姑焖鸡。 袁纾本想上手帮忙，被荷欢一口回绝，说什么也不让她碰水，并以命令的口吻让她回客厅休息。 尽管如何表示自己已无大碍，荷欢还是不放心，坚持要让袁纾去坐着，无奈她只好回到客厅里。 荷欢手脚很麻利，没等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就全部上桌了。 袁纾洗了把脸，精精神神回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菜，她真的感觉到饿了。刚拿起个碗，就被荷欢接了过去。 真的是一点事都不打算让她干啊！ 饭盛好，汤盛好，连筷子都递好，就差喂嘴里了，这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袁纾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水，打趣道：“荷欢，你等会儿是不是还打算帮我洗澡？” “啊？”荷欢愣了愣，然后正儿八经地说：“舅姥姥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 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袁纾只是调侃，没想到荷欢还想当真。 荷欢真诚发问：“舅姥姥，你可以洗澡吗？” “......没什么关系吧。” “不能洗吧！你这要是洗了澡，再着凉怎么办？还是别洗了。乖！听话！你先忍忍，等好了咱们再洗...” “......” 这荷欢...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一把年纪了呢？ 袁纾差点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妈。 * 江宁，一家会员制的酒吧内，强烈的鼓点，烟酒气息弥漫，各形各色的人举着酒杯在舞池里狂欢放肆。 无人的角落里，顾怀恩正一杯杯酒水灌着自己。他满脑子充斥着邱燕玲一直以来对他的谩骂与嘲讽，那些言语间的讽刺贬低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 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杯子被重重砸在桌子上。碎片划伤了手掌，鲜血淋漓。 调酒师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召来经理。 顾怀恩一个人也许掀不起风浪，可顾家他们却得罪不起。一旦在这里出事，那就不是歇业这么简单。 经理急急忙忙让人拿来了医疗箱，先为他做简单的包扎，纱布缠上去的瞬间就染红了。 经理想送顾怀恩去医院，被拒不单止，还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 真是癞蛤蟆吃蒺藜。 经理无奈只好简单收拾，又给顾怀恩换了个新杯子，并叫人多关注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性感，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识趣地来到顾怀恩面前。 只是搭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顾怀恩一声怒吼，让她滚。 女人讨不着好，只好悻悻然走开。 顾怀恩将台面上最后那杯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经理见状，想上前搀扶，又不被领情，只好在旁边护着，一直到顾怀恩上了车。 ...... 顾家老宅。 顾辰安的车前脚刚到不久，顾怀恩的车后脚也到了。 顾怀恩下了车，看到顾辰安的车停在车位上，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莫叔喊了他一声。 “顾二少...”刚走近他，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莫叔揉揉鼻子说：“哟，您这是喝酒去了？” “莫叔，是我哥回来了吗？”答案呼之欲出，可顾怀恩还是忍不住问。 莫叔朝着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这不刚进去。” 顾怀恩不再作声，这突然间回来，他不得不怀疑顾辰安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天井下，顾怀恩陡然停住脚步。 顾辰安清俊挺拔地站在台阶上，双眸之中毫无温色，像是故意站在那里等着的。 顾怀恩来到顾辰安面前，喊了一声“哥”。他极力淡定着，掩藏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浓烈刺鼻的酒气，让顾辰安不由一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各自沉默，各自盘算。 按捺不住的顾怀恩，先开了口：“听说嫂子和小洺意外落水了，他们没事吧？” 顾辰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昨天你也去了月溪村。” 顾怀恩微怔，随即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去了。” “怎么不打个招呼。” “没必要。” “是没必要，还是不敢呢？”此话一出，顾辰安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我只是想带小洺去钓鱼，不知道你们也在那里。况且，小洺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似乎在强行解释什么，迫切地，同时又要假装镇定。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顾辰安唇角一勾，瞬间又将笑容敛起，不似平日一贯的温和，眼色陡然变得冷厉。 “......” 烦躁焦虑的情绪一下涌上顾怀恩心头，他总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总是。 无声的对峙。 顾辰安没过多停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怀恩醉意早无，可也只能是紧咬着牙，眼含愠怒，不敢有所动作。 ------------ 第五十章 我让你放开她 月影遍地，树影婆娑。夜风轻轻拂过树叶，传出沙沙声。 顾辰安沿木梯而上，一路都在和某人通着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惊呼：“闵希文要把月溪村打造成乡村旅游度假村？” 顾辰安垂眸浅笑，“嗯”了一声：“详细的我回去再跟你说，时间不早了，你快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 “好。” “......” 通话潦草结束。 其实袁纾早早就躺进被窝里了，只是这段时间习惯了有他陪伴身旁，他突然不在，不习惯而已。 顾辰安的步伐停在楼梯中间，他扭头望着这幽深庭院，若有所思。满脸清冷却又带着些许憔悴，他已经几天没休息好了。 突然，黑暗中窜出个影子。 顾辰安眉头微蹙，看清之后发现是荷欢。只见她匆匆忙跑进楼下屋子里，又急匆匆跑出来，似乎在找人。 楼下没找着，准备上楼找。刚跑出来两步，荷欢发现站在楼梯上的顾辰安。 顾辰安先开口问道：“荷欢，怎么了？” 荷欢顺了顺气息，说：“舅姥爷，邱夫人和顾二少在湖心亭那边吵起来了，邱夫人还动手打人，动静可大了...” “......” 顾辰安长吐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楼梯扶手栏杆，心想这两个人又在干什么。 荷欢见他半天没有回应，又弱弱地问：“舅姥爷，你...去看看吗？” “......” 片刻后，顾辰安淡淡应道：“荷欢，你先回去休息吧。” 荷欢愣了愣，点点头应好，便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楼梯上的人。 顾辰安仰头叹息，抬起右脚始终没有落在那阶楼梯上。 ...... 入夜后的湖心亭，竹柏倒影，安静幽深。可此时却充斥着邱燕玲无情的谩骂声，犹如平地一声雷，尖锐又刺耳。 那字字句句，都令人窒息，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她儿子一般。 “你就是废物！废物！不如大又不如小的，你现在连顾绵绵都比不上，你还有什么用？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废物！” “......”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妈！我永远不会错！” “你以为你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谁，是因为我！你现在所得到的、拥有的，都是我赋予你的！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 一句句谩骂声落在顾怀恩身上，而他却像个无事人，无动于衷，不痛不痒，仿佛已经习惯这般。 只是那手里举着酒瓶，不断往嘴里送。一口口酒水灌着自己，想麻醉自己。 苦酒入喉，扫不去顾怀恩心头雾霾。 他淡淡道：“我不会和瞿悠悠结婚。” “啪！” 邱燕玲怒火中烧，伸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准确无误地落在顾怀恩脸上。 灯光下，分不清那脸是因为喝酒脸红，还是被打才脸红的。 顾怀恩轻笑了一声，还是没有反驳，也没有还手。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一件他自己喜欢的事，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了... “我告诉你，顾怀恩，你没资格在我这谈条件，这婚你结也结，不结也得结！” 接着，邱燕玲失去理智一般，一直推搡着他，拍打着他。 洋酒瓶从顾怀恩手中滑落，碎了一地，酒水四溅。 看着一地狼藉，顾怀恩紧握双拳，双眼通红不堪，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在强压胸中怒火。 邱燕玲并没有收敛，态度依旧嚣张跋扈。 终于，忍无可忍的顾怀恩，直接抓着邱燕玲的脖子，推着她走到湖边。 现在只要他一松手，邱燕玲就会直接掉进湖里。 气焰嚣张的邱燕玲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她回头看着漆黑不见底的湖水，先是骂了几句，见顾怀恩没任何改色，只好变脸求饶。 可顾怀恩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加上酒精作祟，失去判断。在他准备松开手，扔邱燕玲入湖时—— 顾辰安出现在湖心亭。 顾怀恩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喊道：“哥...” 顾辰安冷着脸：“放开她。”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 但是顾怀恩并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怨与恨，都一次发泄出来。 邱燕玲整张脸涨得通红，已经没法正常呼吸，撑不了太久。 顾辰安脸色一沉，怒声道：“顾怀恩，我让你放开她！听到没有！” “......” 顾怀恩还是听进去了，他随手一甩，像甩一件物品一样。 邱燕玲被重重摔回亭中，手臂从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上划过，划出了许多伤口，不忍直睹。 邱燕玲已经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口，呼吸恢复通畅，她用力地呼吸着、咳嗽着：“顾...咳咳...顾怀恩...咳咳...我杀...了你，你...竟然...这...这么对你妈！你会遭报应的...” 顾怀恩轻笑了一声，随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打火机点燃烟丝，猛地吸了一口。 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救命啊！救命啊！”邱燕玲看着手臂上的血，慌了阵脚，只能不停呼救。 只是这动静，即使有人听到了，恐怕也不敢来。 顾辰安举步跨过邱燕玲的腿，来到顾怀恩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辰安直接拽着他的衣领抵在柱子上，冷冷道：“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顾怀恩眼里噙着泪，狞笑道：“哥，对不起。” “......” “......” 天微微亮，顾锦川听闻昨晚家中发生的事，风风火火地回到老宅。一下车直奔顾怀恩的住处，那脸色仿佛要吃人一般。 顾锦川“嘭”一声推开顾怀恩的房门，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你还好意思睡！” 还在睡梦中的顾怀恩，被从床上拽起来。他宿醉未醒，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离开房间。 来到祠堂，顾怀恩又被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面容扭曲，龇牙咧嘴。 顾锦川取来棍子，指着地上的人，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那样对你妈，我今天不用家法伺候你，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抡起棍子，每一下都实打实落在顾怀恩的身上。 每一下，都足以让他清醒。 即使这样，顾怀恩也没哼哼出声。咬着牙，硬抗死扛。 挥动了有七八下，顾锦川才踉跄地退了两步。他喘着粗气又不解气，指着顾怀恩骂道：“你今天给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不许喝水不许吃饭，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 ------------ 第五十一章 一座老宅，百年桎梏 翌日清晨，顾辰安在餐厅陪着顾老爷子吃早餐。 顾老爷子突然地说：“我昨天去看了小洺，他精神头不错。小纾呢，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无大碍，爷爷不用担心。”顾辰安放下手中的筷子，应道。 “这么冷的天掉河里，还是要多留意一下。你等会儿吃完就赶紧回去，别扔小纾她一个人在家里，多陪陪她。” “嗯，我知道。” 爷孙俩简单聊了几句，无非是一问一答的方式，然后又继续安静用餐。 其实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是都心照不宣，只字不提。 吃得差不多了。 顾老爷子才淡淡道：“听说怀恩那小子，让你小叔罚跪在祠堂了？” 顾辰安表示自己不清楚。 顾老爷子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擦嘴，叹息道：“这个家，是一刻也不得安宁。” 早饭过后，顾辰安准备返回上海。 老宅外，不管如何劝阻，顾老爷子都执意要目送顾辰安离开。 拗不过老爷子，顾辰安也不再劝说。 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老宅。直至汽车完全消失在视线后，顾老爷子才拄着拐慢悠悠走回去。 天井下，顾老爷子陡然停住脚步，眼底流露的情绪复杂。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仰天一声轻叹。 一座老宅，百年桎梏。 ...... 顾老爷子一路来到祠堂外，看到顾怀恩面对着列祖列宗跪坐着。 听到门外动静，顾怀恩迅速直起身子。看到来者是顾老爷子时，他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爷爷。” 顾老爷子瞥着他缠纱布的手，问道：“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伤了。”说着，顾怀恩把手藏了藏。 顾老爷子微微点头，拄着拐杖来回走动，“听说你昨晚和你母亲闹不愉快了？” 顾怀恩点点头，其实他昨晚喝断片了，记忆都是零零碎碎的。 “什么原因？”顾老爷子双手撑在拐杖上，看着他。 “我...”顾怀恩抿了抿唇，“我喝多了。” “喝多了啊...”顾老爷子露出一抹老练的笑容，转身看着神龛上的列祖列宗牌位，意味深长地说：“小洺落水，你知道吗？” “......知道。” “我听下边的人说，是你带小洺去的月溪村？” 顾怀恩淡淡道：“那天，我是带小洺去了月溪村，但是进村时遇到了大哥他们，小洺就跟他们走了。” 顾老爷子点头不语，片刻后才慢悠悠地说：“怀恩啊，你知道你名字怎么来的吗？” “是爷爷帮我起的。”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顾怀恩还是应了，他不明白这个时候问名字做什么。 “那你可知道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 “......” 顾怀恩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顾老爷子敛了敛眉，“是希望你要心怀感恩地活着，无论是处事还是做人。” 顾怀恩蹙眉，不明所以，什么叫“要心怀感恩地活着” “爸，您怎么在这。”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邱燕玲的出现，打断了爷孙俩的对话。只见她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脸色难看至极。 顾老爷子瞥了她一眼，说：“我听说孩子在祠堂罚跪，来看看什么事。” 邱燕玲走进祠堂，对着顾老爷子假意相笑道：“爸，其实也没什么事，怀恩他昨晚喝多了，瞎胡闹，便罚他在祠堂里反省反省。” 这种话，顾老爷子当然不会相信，但也没有追问。 顾老爷子看着眼前这母子俩，冷哼一声，便拄着拐慢悠悠离开。 . . . 上海，袁纾家中。 午饭过后，袁纾在客厅画画。 这幅《竹林幽梦》，袁纾画了很久，一直没画完。今天正好没事在家，就又重新拿了出来。 她画画时，恬静而优雅。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其中。 就连荷欢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她都不知道。 荷欢把切好的果盘放在一旁，在看到画后不断发出感叹：“姑姥姥，你也太厉害了，画得这么好！” 袁纾抿唇一笑，手中的画笔重新点了点墨汁，继续专心画画。 虽然她没有参加过专业的等级考试，但是她的爷爷可是当代国画大师——袁克。 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开始教她绘画技巧。六岁时画的一副《池中莲》，惊艳了许多人。 后来高一的时候，袁纾断断续续用三个月的时间，独立完成了一副山水画作，在当时卖了五位数。 可见她的画工有多厉害。 高考前夕，袁爷爷想引荐她到美院去进行更专业的学习。 可惜袁纾自己对画画不温不热，最后选择了外语专业。 荷欢站在一边，细细打量这幅画，有竹林、有亭子、还有寺庙... 她好奇地问：“姑姥姥，这画的是哪啊？” “我和你姑姥爷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哇！真的吗？” “嗯。”袁纾扬唇一笑，停下手中的画笔，抬眼目视前方，仿佛画中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 “顾辰安说，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们都被大雨困在这个亭中，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听起来像极了电视剧桥段哈哈哈哈...” 荷欢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顾辰安回来了。 他随手把外套挂在墙上，换上了拖鞋，走进客厅。 荷欢见只有顾辰安一人，便问道：“姑姥爷，我爸呢？” 顾辰安见袁纾气色好了许多，心也稍微放下些，才应道：“莫叔说不上来了，他在楼下等你。” 荷欢见状，去鞋柜前把自己的鞋拿出来穿上，动作一气呵成。 袁纾也跟着来到玄关，“荷欢，你要回去了吗？” 荷欢点点头，俏皮道：“姑姥爷回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姑姥姥，你和姑姥爷要多点回家，不然我太孤独了...” 袁纾笑笑应了声“好”，又说道：“和莫叔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好哒~” 送走荷欢。袁纾回到客厅里。 顾辰安正坐在她那幅画前，静静观赏着。 袁纾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我画的好吗？” 顾辰安伸手一揽，让她坐在自己的腿间，“什么时候画的？” “高二高三吧，不记得了。”袁纾思索着。 顾辰安笑了笑，伸手去拿画笔，随即在画上亭中添了几笔。 落笔果断有力，不拖泥带水。 就是这看似随意的几画笔，却让这幅画变得更加完整了。 袁纾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顾辰安...” 顾辰安把画笔放回原处，淡淡笑道：“与你初次见面的这个场景，我也画下来过。” “真的吗？” 顾辰安嗯了一声，点点头：“下次到我那，我拿给你看。” “好~” ------------ 第五十二章 忆昔抚今 “袁纾...” 走神的袁纾，听到顾辰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顾辰安问道：“想什么呢？” 袁纾笑了笑：“我在想，这幅画里的场景，现实中是什么样的。” “想到了吗？” “不太清晰。”袁纾努了努嘴，略显遗憾。 顾辰安浅笑一下，视线落回眼前这幅画中。 倏尔。 忆潮翻滚—— 南朝初期，边境烽烟四起，尤其是西南地区。历朝历代，那里一直都是块难啃的骨头。 小国叛乱，挑起纷争；盗寇出没，烧杀抢掠；山匪横行，山间自领一地而治，胁迫手无寸铁的村民缴粮缴钱缴女人，无恶不作。 老百姓冤无处申，只能四处逃窜，流离失所。逃亡路上如遇上山匪，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死亡。 无助！绝望！ 为了稳住西南局势，逄辰安领命出征，率军在边境驻守了七月有余。期间剿灭山匪，肃清境内反叛势力，也算暂时还给老百姓一处安稳落脚地。 境内虽已平定，可境外却蠢蠢欲动。甚至有官员勾结叛党，欲另起政权，打算在边境挑起了新的纷争。 一天夜里，军中将士们在营地休整。天亮后必定又是一番血战，大家也心知肚明。 说是休整，实则彻夜难眠。 出征七月，大小战役数百场，死伤已无数。尽管如此，将士们无一退缩。 虎帐中，逄辰安点燃烛台，看着案上的地图和军令，思考着战略部署。各将领，安静站在一旁，等候发令。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嘈杂声，营地深夜遭袭。 逄辰安火速冲了出去，远处的几顶帐篷，已经被投来的火石烧得浓烟四起。 逄辰安有条不紊地向几位将领下达命令，各自领命后，全军奋起迎战。 一触即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硝烟战场，逄辰安带领众人与敌人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他身先士卒，不惧生死，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也变得勇猛无比。 敌人的箭矢、长矛如同暴雨般袭来，每个人咬紧牙关，奋力搏杀。 很残酷，但是无一人退却。 呐喊声、兵器交锋的声音交织着，画面无比壮烈。 伴随晨曦，吹响了胜利的军号。 此一战，大获全胜。 当天夜里，军营灯火通明，将士们围在篝火旁，举杯畅饮，庆祝着胜利。 逄辰安独自坐在营帐外，看着满天繁星，思绪万千。就在刚刚，接到密报，皇帝病重，已卧榻多日。 胜利的喜悦一扫而空，逄辰安心中满是忧虑。北面战事刚刚结束，宫里却传来如此消息。 建都至今十余载，南朝根基并未稳固，内忧外患，动荡不安。如果这个时候一国之主传出些什么，不免人心惶惶。 天微微亮，逄辰安带着一支队伍回朝，沿途百姓欢送着。 只有逄辰安一路心思沉重。 快马加鞭，回到建康也是半月以后。兵马留在城外五公里的地方扎营休整，逄辰安孤身进宫。 皇帝听闻逄辰安回来了，坚持要起身更衣迎接。在侍从的搀扶下，才得以起身。 逄辰安风尘仆仆来到寝殿，无需通报，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出入自由。他踏入殿内，两位大臣和镇国大将军纷纷向他作揖行礼，此时能在这里的，都是心腹、亲信。 皇帝半倚在龙榻上，模样憔悴如老朽，已然没有帝王之势。他轻轻招手，示意逄辰安靠近。 逄辰安刚来到床边，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低声交流。 听闻西南战事，局势基本稳定，皇帝别提多高兴，但也不忘叮嘱着： “胜仗固然重要，但守江山更为不易。而今眼下外患虽除，切莫掉以轻心。此外，内忧亦不可小觑。朝中之事，纷繁复杂，你要时刻保持清醒。江山将易主，我不放心啊...” “......” 逄辰安也明白，他并没有在宫中过多逗留，起身作揖，便离开了。 回到王府，已入夜。 月光洒在王府的青石板上，映出一道道幽深的光影。他穿过长廊，每一步都显得特别沉重。 回到寝室，他并未休息，而是坐在案前，取出一份密函。这是今天入宫前，才送到他手里的。 密函上说有人要准备大做文章，搅乱朝堂风云。 逄辰安紧锁眉头，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他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权力斗争，更关乎南朝的未来。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这样才有机会去稳定局势，确保皇权的顺利过渡，防止任何不安定因素趁机作乱。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心中的忧虑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平静。 皇帝的病情日益严重，每日咳嗽声不断，脸色愈发苍白。 太医署的御医们都已束手无策，他们手中的药方已经用尽，但皇帝的病情却不见好转。 这天，皇帝又照常召逄辰安进宫。这一次没有谈江山社稷，而是像父子一般，聊聊家常，说说与逄辰安父亲的往事。 逄辰安假意在听，心头却思绪万千。 皇帝察觉出他的异常，顿了顿，叹了一声：“辰安，你如何看待太子？” 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坚定。 逄辰安微怔，目光与皇帝交汇。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太子经验尚浅，但并非不可雕琢之材。加以时日，辅以良师，未必不能成为明君。” “......” 那是他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几日后，皇帝突然下旨赐婚。消息传到王府时，逄辰安尤为不解。 文武不指婚，人之常情。 逄辰安速速入宫，皇帝此刻正在大殿上，还召集群臣。 逄辰安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未果。 群臣已经开始道贺，也有人不解皇帝为何要这么做。 袁渊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悦之色，逄辰安脸色更加沉重。 当天夜里，逄辰安来到袁府，他并不是来见自己未过门的娘子。 袁渊清退下人，领着他来到书房，两个人在屋里交谈了一夜。 ...... 见顾辰安想事情想得出神，袁纾轻轻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了？” 顾辰安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突然，门铃响了。 顾辰安起身去开门，袁纾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顾辰安认出对方是邱燕玲的司机，眉头一皱：“什么事？” “太太让我过来给您送东西。”说着，他便从西装内里掏出一张请柬。 袁纾定睛一看，那是顾怀恩的婚礼请柬。 顾辰安伸手接过来，盯了一眼封面，便将手臂落于身侧。 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顾辰安沉声道：“还有什么事吗？” “太太交代，请您和袁纾小姐务必出席。” 婚礼定在下周五，就在上海举行。 邱燕玲还真是一意孤行。 刚刚来送请柬的司机说，让他们务必出席。看样子，邱燕玲是在担心顾家人，没有一个到场。 身为顾家儿媳，自己儿子的婚礼，没有顾家长辈出席。传出去，那不成笑话了。 顾辰安打开请柬看了看，随即又整理好恢复原样，放在了茶几上。 袁纾挽着他的手臂，问道：“你去吗？” 顾辰安似乎还在斟酌，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去吗？” “我听你的。” ------------ 第五十三章 反反复复 请柬被随意扔在桌子上，顾辰安起身去做饭。 自从顾辰安在袁纾家住下后，家里都变得有生气、烟火气了。 冰箱一打开，新鲜的瓜果蔬菜蛋肉鱼，连牛奶的日期都是最新鲜的。拿起来就喝，无需考虑过不过期的问题。 换做以前，袁纾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哪件不是过期半年以上的，更别提做饭了。 这房子从买下来到现在，炉灶开火一共不超过五次，没有一次是袁纾自愿的。只因为她实在不喜欢收拾，所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直接不做饭。 顾辰安的三餐，自己简单煮点，营养均衡又健康。 袁纾的三餐，外卖随便吃点，炸鸡麻辣烫多点汤。 一个活得过于精致，一个活得过于粗糙。 袁纾感慨，这房子到底还是跟错了主子。 不多时，厨房就飘来一阵饭菜香。 袁纾脚踩着棉拖鞋“哒哒哒”，时不时进厨房“捣蛋”。 顾辰安笑了笑，任由她肆意，无奈又宠溺。 袁纾不尽兴，又伸手挠他痒痒。 未曾想，顾辰安竟真的会怕痒。 袁纾一下就来了兴趣，手上的动作变本加厉。 顾辰安忍着腰间的痒意，先把炉灶的火关了，才去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袁纾就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被禁锢住。 两个人四目相对。 顾辰安的眼神温柔得都快能掐得出水，声音万分蛊惑道：“还闹吗？” 袁纾只觉身子有些发软，“扑哧”笑出了声，柔软的唇落轻轻落在他的唇瓣上，触及则分，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她点了点头：“还敢！” 人不都是越挫越勇嘛！ 顾辰安眉尾微挑，袁纾随即挣脱开他的怀抱想逃，顿感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她着急忙慌又抓住顾辰安。 顾辰安眼疾手快揽住了她，“怎么了？” 袁纾晃了晃脑袋：“没事，没事，就是刚刚使太大劲。” 顾辰安蹙眉不语，抱着她回到餐桌前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观察着。 袁纾很快就恢复了，见他神情如此紧张，双手便搭在他肩上，安抚道：“顾先生，我真的没事了，刚刚就是没站稳，别担心了～” 见他一直没放松下来，袁纾只好搂住他，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没事啦～我们吃饭好不好，我饿了。” 须臾。 顾辰安才点点头，应声“好”。 虽然嘴上说饿，可实际吃起来，却没有两口。她实在没胃口，又不想让他担心，只能喝汤了。 短短几天，顾辰安感觉她都瘦了一圈。刚刚搂住她时，腰部更纤细了。 用餐过后，袁纾拽着顾辰安一起窝在客厅那张毛绒豆袋沙发上。 一个人坐，显得空旷。 两个人坐，刚刚好。 袁纾把腿一伸，自然而然地搭在顾辰安的大腿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传来一则播报：昨日，百万粉丝女网红舟舟被发现惨死家中。根据她的社交软件发现，此前发布的最后一个视频里，舟舟承认自己婚内出轨怀孕，并表示自己在吃堕胎药。警方通报系矛盾引发冲突，嫌犯已被刑拘，案件进一步调查中...... 袁纾咂了咂嘴：“婚内出轨怀孕，唉......难评。” 顾辰安并未作声，案件性质恶劣，杀人本就触及法律底线，该负法律责任。但关于他人的家事，错对与否，不予置评。 袁纾突然坐直身子，肃穆得像要立誓一般，“顾辰安，你相信我，我对婚姻忠贞不渝，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绝对不会出轨的！” 顾辰安哭笑不得，好奇她这小脑袋一天天想什么呢，匪夷所思。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敲，“别胡思乱想。” “哎呀～疼～”力道并不大，袁纾故意娇嗔。 顾辰安赶紧给她揉了揉，眉眼全是笑意：“还疼吗？” “不疼了～” 袁纾把头靠在他右肩脖颈处，腿搭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像个“L”。 顾辰安揽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有个事要跟你说。” 袁纾抬起头，“你说。” “你落水住院的事，用不用跟爸妈说一下。爷爷上午跟我说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问问你。” “你呢？” “得说。” “父母之爱子，你就不怕被责怪吗？” “我不能因为害怕责怪，而逃避。况且，爸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给足尊重，也承担责任。 袁纾抿嘴一笑：“不说，我们报喜不报忧。” 嘴上这么说，袁纾私心是不想顾辰安被教育。这么大的事，小命差点丢了，这要让家里知道，不得立马从淮安杀到上海？ 无法避免被指责、被教育。她可不想看到这样，她会心疼。 顾辰安哪能不知，心里头柔软无比。半晌，眉头舒展，“都依你。” ...... 夜里，袁纾睡得并不安稳。反复的头疼、发热。 后半夜，顾辰安感觉自己怀里有个小暖炉。他猛地一睁眼，看着怀中的人，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 坏了！又发烧了！ 袁纾难受的眉头紧蹙，整个人缩成一团，一直拽着被子。 顾辰安匆忙找来了体温计，给她测量一下，体温已经达到39度1。 高烧了。 身体上的不适，让袁纾觉得浑身都在发疼，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出院时，医生有交代可能会反复出现发热的情况。可以先在家里做降温处理，实在退不下来再前往医院治疗。 已经烧到39度了，顾辰安起身想带袁纾去医院。 如无意外，被拒绝了。 袁纾迷迷糊糊地，抱着顾辰安的胳膊，声音略带哭腔，一直强调：“顾辰安，不要送我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呜呜......” “好，好，不去不去。” 顾辰安心疼坏了，却又分担不了一点，焦急，只好先找来退热贴给她贴上。 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他似乎没在意此刻是凌晨快四点的时间。 “白教授，抱歉打扰您，我是顾辰安。” 白教授作为一名医生，对于深夜来电尤为重视，不敢懈怠。他从自家床上爬起，打开了床头灯，带上了那副金丝眼镜，“辰安啊，你说，什么事？是你爷爷不舒服吗？” “不是的，不是爷爷，是我太太。” “顾太太怎么了？” “我太太她前几日意外落水，当时情况危急被送入院治疗，后脱离危险医生就让出院回家休养。刚刚，我太太她发高烧，39度1，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白教授听到后，稍稍松了口气：“这是落水出现感染症状，你现在要做的，先关注顾太太的体温，不要再往上升了，注意高热惊厥。然后用冷水毛巾，帮她擦拭一下体表皮肤，促进身体散热。天亮之后，如果体温没有降下来，立即送顾太太前往就近的医院治疗。” “好，谢谢白教授。” 顾辰安不敢耽搁一分钟，电话一挂断便着手进行。 夜不敢寐，时刻关注着袁纾的体温变化。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若隐若现。 顾辰安再一次给袁纾量了量体温，“还好，退烧了。” 他还在观察她的脸色，目光尤为专注。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她那微皱的眉心，试图想抚平它。 可是未能如愿。 随即，便起身走向卫生间。 很快，便传出了水流声。 ------------ 第五十四章 顾辰安，你渣男啊！ 袁纾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床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又扑在被子上赖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刚走出房间，就听到了顾辰安在书房里打电话的声音。 书房门没关，袁纾瞄了一眼，顾辰安整背对着她，没发现她。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实则，顾辰安已经在玻璃倒影发现了她，他嘴角微扬，默不作声。 袁纾张开手准备从身后搂住他的同时，顾辰安大臂一揽，在她行动以前，直接将她搂进怀里。 猝不及防，袁纾小小受惊，不由地出一声惊叫。 本就以为顾辰安在打什么工作电话，自己这突然一叫也太尴尬了。 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故作娇嗔地盯着他，仿佛在说“都怪你”。 “什么声音？”电话那头是闵希文。 顾辰安嘴角微扬：“没事，家属醒了。” “......” 闵希文扯了扯嘴角：“姓顾的，你不会一边调戏我，一边哄着你的小娇妻吧？” “......” 调戏？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顾辰安，你渣男啊！！” “......” 渣男？？ 顾辰安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别人这么形容，还是个男人。 “闵希文，谨言慎行。” “这词我不适用，刀头舐血比较适合我。” “挂了。” “诶......” 没等闵希文答应，顾辰安就把电话撂了，随手扔在书桌上。 “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顾辰安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暗自松了一口气，退烧了。 “顾辰安，我饿了。”一点不夸张，袁纾本来还不打算起床的，奈何太饿了，被饿醒的。 “我煮了粥......” “顾辰安，我想吃炸鸡，辣的。” “不行。” “那我们吃麻辣烫，辣的。” “不行。” “哎呀～” “不行。” “......” 袁纾现在看着像是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朋友，自顾自生闷气。 顾辰安莫名想笑，想去牵过她的手，还被躲开了。 年纪不大，脾气挺大。 顾辰安再次牵上她的手，带她来到客厅餐桌前坐下，自己去盛粥。 厨房的砂锅里，粥还是温的。 顾辰安担心她醒来后会饿，所以一直保温着，深怕冷掉了。 虽然想吃重口的想法被扼杀，但是袁纾也不会跟吃过不去。喝粥就喝粥吧！填饱肚子先！ 顾辰安盛了一碗粥端到袁纾面前，她舀了一勺试了一下温度。确定不烫了，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粥是用干贝、虾仁熬出来的，清甜无比，并不像看着那样寡淡。 袁纾今天的精神比前两天都要好，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胃口也大增。 没一会儿，一碗见底，袁纾把碗推了出去，示意还要一碗。 顾辰安起身去给厨房盛粥。 门口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 袁纾来到门口，打开门见到来人，一脸惊讶道：“大伯母，您怎么来了？” 师瑾二话不说，先拽着袁纾是上下检查，确定没伤没损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袁纾没反应过来，磕巴道：“大......大伯母，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啦？” 顾辰安闻声而来，看到师瑾也有些意外，询问道：“大伯母，您不是和大伯去巴黎了吗？” 袁纾附和着，点点头，一脸疑惑。 师瑾垂眸笑了笑，打趣道：“你俩打算让我站门口说啊？” 两人赶紧将师瑾迎进屋里。 刚坐下，袁纾就好奇问道：“大伯母，您不是和大伯去拍卖会了吗？大伯呢？” 师瑾这才解释道：“我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你们大伯还在巴黎，拍卖会在明天，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袁纾更加不解了，拍卖会在明天，怎么匆忙回来了。 顾辰安立刻明了，淡淡道：“大伯母，是灵灵跟你说了？” 师瑾点点头，神色有几分怒意，“辰辰，虽说我不是你的生母，但是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以前，自己在外发生什么事不告诉我也就算了。现在小纾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还要你妹妹来跟我说，我可生气了！” 也许是没想到师瑾会这么说，顾辰安微微一怔，多了几分自责。 原来元旦那天出事后，顾绵绵给师瑾打了电话说袁纾意外落水送去医院了，只是简单说了这个事，没有细说。 没多久，顾灵灵也给师瑾打去电话，说袁纾情况不太好，失温心脏出现停跳。 这一下子给师瑾吓的，整颗心脏都在发慌、发胀。和顾锦辉商量一下，师瑾便搭乘专机先赶回来。 这不一下飞机，就直奔袁纾家。 几千公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因为知道她落水的消息，要亲眼确定她有没有事。 被重视的感觉，被顾辰安家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这一下触动了袁纾柔软的心，鼻尖微微泛酸，撅着嘴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流泪，真的是暖心又感动。 “大伯母～” 袁纾搂住师瑾的胳膊，蹭了蹭，像女儿般撒娇，“让大伯大伯母担心了，那天情况是有点危急，但现在没事了，你看我都活蹦乱跳了，您就别怪他了。” 师瑾抚摸着她嫩白的脸颊，像一个母亲那样。仅仅只摸了一下脸，便心疼地说：“瘦了。” 顾辰安也发现了，她这几天因为吃不下，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格外心疼。 袁纾自己倒没觉得，还大大咧咧道：“哪有，没有瘦，我刚刚才喝了一大碗粥呢～” 为了让师瑾放心，袁纾还刻意扭头看向顾辰安，求证实。 顾辰安点点头：“小纾她今天吃得下东西了。” 闻言，师瑾拍了拍袁纾的手说：“吃得下就多吃点，你现在得好好补补。想喝汤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袁纾努了努嘴，作思考状，笑着应道：“我现在啥都想吃，想吃辣的。” “不行，辣的现在不能吃。”师瑾还没说话，顾辰安先拒绝了。 袁纾小小白了他一眼，只能一脸渴求模样看着师瑾。希望师瑾能满足她此刻小小的愿望。 可是，似乎也没能如愿。 师瑾瞥了两个人一眼，不由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见状，袁纾、顾辰安跟着起了身，动作出奇一致。 “大伯母，长途飞行那么累，要不在这住一晚，明早再走吧！”袁纾是真心发问地。 “你们小两口的空间，留我个长辈算什么个事。而且，我还得回老宅看看小洺，就不留了。” 小两口的空间......莫名有些暧昧。 说话间，师瑾已经来到门口。拦住了他们想送下楼的想法，动作利落干脆，开着门就走了。 司机早已在楼下候着，等师瑾坐上车后，车子缓缓开出小区。 路上，师瑾拿起电话不知给哪里拨通了电话： “老祁，刚刚我在微信给你发个定位，还有一张清单，你带头赶紧落实，尽快送到定位的地址这里，要快。” “我刚看了，估摸着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对方什么人，这么急。” 老祁，祁建国是个临近六十岁的小老头，国宴大师，中国餐饮30年功勋人物。 而这位国宴大师，此刻正在窝在某后厨，悠哉悠哉地端着一壶浓茶品着，好奇着让师瑾如此着急的人物。 师瑾不遮不掩，语气中略带微微自豪与骄傲： “我儿媳妇。” ------------ 第五十五章 有我给你兜底 夕阳渐沉，夜色渐浓。 这几天冷空气南下，余晖散尽，气温直降至零度。 师瑾离开后，袁纾一个人窝在沙发里，门窗紧闭，空调开着暖风。 自从落水后，她对温度更加敏感了。稍稍一降温，便将自己包裹的厚实。 顾辰安手上有些工作处理了一半，便回到书房里整理手尾。 正在看书消磨时间的袁纾，突然感受到沙发某处传来了震动，手臂酥酥麻麻的。 她起身把每个抱枕翻了翻，才找到了震动来源。看看手机来电显示，是出版社温主编。 袁纾将书反扣在桌子上，坐起身接电话—— “温总编。” “袁纾，在忙吗？” “没有，在家呢。” “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您说。” “你还记得米罗吗？” “记得，《我本赤裸》的作者。” “嗯，这个事是这样的......” 袁纾端正了坐姿，认真等待对方下文。 温婉迎，译梦出版社的总编辑。 译梦出版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翻译出版社。成立于1921年，在文学翻译和出版领域有着较高的声誉，其出版的作品往往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翻译质量。 袁纾还在读大学期间，因为对翻译的热爱，并且在老师的推荐下，翻译一本西班牙现代热门文学著作——《我本赤裸》 此书在国外是热门读物，加上作者去年凭借此书拿下国际文学大奖后，在国内打开了知名度。 国内各大翻译出版社争相想拿到版权翻译此书，温婉迎为此没有少飞国外，只为了从作者手中拿到版权。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温婉迎飞第十四次时，终于获得原作者的授权。欣喜若狂之余，火急火燎回到国内。 可是找谁翻译这本著作，却犯了难。毛遂自荐的不少，不乏翻译大家。 袁纾的西班牙语老师与温婉迎是老相识，得知这一消息，便引荐袁纾去试试。 袁纾一开始是婉拒的，她觉得自己不够资格。毕竟译梦出版社是国内有名的出版社之一，背后签约的翻译，那都是喊得出名字的。她一小喽啰，哪配得上。 但在老师的不懈努力和鼓励下，袁纾还是尝试了。就是这么一尝试，从此踏进文学翻译的圈子。 袁纾费时六个月，用笔名“满月”，翻译完成此书。 事实证明，老师的坚持是没有错的，袁纾证明了自己的梦里。 译文校检核对正式出版，首发三十万册，四个小时内被一扫而空。 一时间，在国内文学界，乃至整个中文地区引起了广泛热议。 而后，老师逢人就说“满月是我的得意门生”。 温婉迎也多次想挖袁纾，可每次都是因为袁纾的犹豫不决，而不了了之。 袁纾自认为不喜欢折腾，无欲无求，躺平式也挺好。对于目前的工作又不温不火，谈不上兴趣梦想，也没有喜欢。 总之，咸鱼一条，走一步看一步。 温婉迎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顿了顿：“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加入。” 袁纾蹙眉思索，犯了难。再三犹豫，她只说了一句：“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会给你一个答复。” 温婉迎没有拒绝，应了声“好”，并说道：“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只希望这一次，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好。” 电话挂断，袁纾仰头靠在沙发上，轻叹了一声。 真不喜欢做选择，特别还是别人抛来的命题。 顾辰安正好忙完从书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便来到沙发坐下。 袁纾很自然的就将脑袋斜靠着他的手臂上，哀叹道：“顾辰安......” 顾辰安垂眸看着她的眉睫，轻声道：“怎么了？” 袁纾没有应答，先起身去书房拿来了一本书，放在了顾辰安的手上。自己又重新坐回沙发，将毛绒睡衣拉长盖在脚上。 顾辰安看着书的封面，《我本赤裸》，他不太明白袁纾突然给他这本书干嘛，便抬眼看着她，等待下文。 袁纾的指尖在笔名处指了指，说道：“满月是我的笔名，这本书是我翻译的。” 顾辰安有些意外，但眉眸间转瞬就变为欣赏。 袁纾接着说道：“这本书是我在大学期间翻译的，出版社的总编叫温婉迎，我们俩因为这本书相识。我大学毕业前，她一直说希望我能去她们出版社工作。后来，我因为听了家里建议去考了现在这个单位，就婉拒她的邀请。后来吧......她总有意无意想让我换工作，之前我一直犹豫，没正面答复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刚刚，温总编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她们出版社一直在与《我本赤裸》的原作者沟通，想拿到其授权，成为国内唯一一家拥有全版权的出版社。” 顾辰安听得认真，轻声道：“这并不容易。” 袁纾点点头：“出版社沟通了近一年的时间。” “出版社联系你是因为这个授权与你有关系？”顾辰安点入主题。 袁纾微怔，她啥都还没说，随即点点头：“原作者对中文版很满意，表示如果授权，他的书只能由我来翻译。如果出版社不能答应，那么，原作者也不同意授权事宜。” 顾辰安认真道：“你和出版社并未签约，并没有形成契约关系。就个人利益来讲，个人授权一定比公司授权要大。” 袁纾理解他的意思，他的话，也不可置否。 荒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 自人类发展以来，物质、精神都在不断的提升，可唯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利益。 人生在世，一切利益最大化。 可仔细想想，袁纾便摇了摇头：“我太安逸于现状了，也做不到如此。当初没有她，这本书估计也轮不到我。” 顾辰安笑了笑：“所以，你在烦恼该不该辞职。” 袁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好像也不清楚，目前的工作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每天就按部班完成任务。只能说翻译这个工作，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全职在家，我都不讨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著作翻译，在个人体会上会更加丰富一些，能感知书中千变万化的情绪。相反，材料文书的翻译，要更为细致谨慎、字斟句酌，比较冰冷乏味。如果非要对比，我可能会倾向于前者。毕竟，那也是我最初学外语的初衷。” 但凡犹豫了，心里也就已经有了答案。 顾辰安语调轻缓道：“有人追逐月亮，有人需要六便士。而你拥有六便士，也可以拥有月亮。” 袁纾打趣道：“那如果有一天，月亮没有拥有，也失去了六便士，该怎么办？” “有我给你兜底，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 第五十六章 交通事故 “不要害怕，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如果结果不尽人意，那我就陪你从头再来。” 平缓的语调，像盛夏山间的溪流，沁入袁纾心脾，增添了许多底气。 袁纾淡淡道：“顾辰安，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顾辰安不解，又有丝好奇，“哪里不一样？” “比如，你怎么不说女人结了婚，就应该少折腾，要稳定，要相夫教子......就诸如此类的话？” 顾辰安也没有当成玩笑话随便回应，而是认真回答：“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被标签定义。我不能因为和你结婚了，我就要求你放弃你所爱的生活、工作、环境，屈身于我，这不是我希望的。而且啊，我们单位里，相妻教子的，比例并不少于相夫教子的。” “那我努力搞事业，让你也有机会相妻教子。” 相妻教子......顾辰安想都没想，就点头应好。 可是轮到袁纾需要想想了，她思索了一下，反悔道：“不行，我还是喜欢搞事业的你。” “不纠结了？”顾辰安问的是工作的事。 “不纠结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袁纾挽着他的手臂，眉眼舒展开来。万千思绪，无以言表。 顾辰安嘴角微扬，看来她应该有自己的决定了。 袁纾抬眸，不偏不倚撞上了顾辰安那灼热的视线。 两个人眼神交汇一笑，袁纾随即换了姿势，跪坐在在沙发上。 “顾辰安，我饿了。” “换衣服，带你吃饭。” “好～马上。” 袁纾踩着棉拖，吧嗒吧嗒跑回房间。 顾辰安垂眸浅笑，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搜索起了“译梦出版社”的介绍。 突然，门铃响了。 袁纾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疑惑道：“谁啊？” 顾辰安放下翘起二郎腿，起身去开了门。 “嫂......哥？你怎么在这？”顾灵灵一脸疑惑看着顾辰安，然后又反应过来：“噢忘了，你是我嫂子他老公，我嫂子呢？” 我嫂子他老公？这是什么形容？ 顾灵灵熟练地，进屋换鞋，嘴里喊着“嫂子嫂子” 袁纾闻声而出，看到顾灵灵也有些欣喜，“灵灵！” 她手里还在整理后颈的衣服扣子，角度问题，有点扣不上。 顾辰安见状，绕过去帮她，虽然有点不熟练。 顾灵灵一蹦一跳来到袁纾面前，像个孩子模样，“我今天没啥事，想约嫂子一起吃饭，只是不知道我哥也在。” “正好啊！我们也准备去吃饭，一起吧！”袁纾说道。 顾灵灵自然是想的，她又撇头看着顾辰安，故意问道：“哥，可以吧？” “我要说不可以，你会不去吗？” “不会。” 多余一问。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顾辰安开车，不巧碰上下班高峰，道路有些堵塞。 顾灵灵上车后，眯眼睡了一会儿。看得出来，她很是疲惫。 前面是十字路口，行人众多。过了这个路口，车子就能动起来了。 顾辰安观察着四周路况，余光发现斜对面一辆SUV行驶路线诡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SUV直面冲向过马路的人群。 行人避而不及，一个个被撞倒甚至遭碾压。 人群四散而逃，前面几排等灯的车主怕被殃及，甚至弃车而逃。 撞人车主似乎还不愿意罢休，把车前后撞了个遍，才在路中央停了下来。 场面极其惨烈，哀嚎遍地。 袁纾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说不出话，双手捂着嘴，眼泪迸发。 顾灵灵迷迷糊糊地听到顾辰安在打报警电话，打急救中心电话。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视线被挡，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只看见前座顾辰安抱着袁纾不停安抚着。 “哥，嫂子，你们怎么了？” 顾辰安回头看着她，语气还算冷静：“有辆车失控冲撞人群。” 顾灵灵感觉浑身汗毛竖起，瞌睡都没了。她不顾危险不危险，车门一开就跑了出去。 “灵灵！” 顾辰安和袁纾随即也跟着下了车。 肇事车辆此刻正停在十字路口中心，车内的人似乎昏迷了。 顾灵灵沿斑马线上一路查看，脸色逐渐苍白，整个人发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还有婴儿车...... 孩子呢？ 顾灵灵四处寻找，最后在几米外找到了一具婴儿尸体。 现场的惨状，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顾灵灵仿佛灵魂被抽走一般，她脱下外套盖在了孩子身上，跪坐在一旁，掩面哭泣。 袁纾也直接埋在顾辰安怀里哭泣，丝毫不敢再看现场，太惨烈了！ 顾灵灵没让自己哭太久，抹去脸上的泪水，开始往伤者那边跑去，一个个检查，嘴里不断说着“我是医生” 顾辰安把袁纾送回车里，自己转身回到顾灵灵身边。 “哥，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 “这个伤者腿骨断了，我需要先固定。因为不确定其他地方受伤的情况，先不挪动他，你帮我先摁着这个腿就行。” “好！” 顾灵灵到底是个女孩子，力量上相对较弱一下。伤者因疼痛一挣扎，就摁不住了。 顾灵灵扯下围巾，绑在伤者腿上固定。 期间，四面人行道上围观的开始吵杂起来。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个肇事者从车上下来了。 他站在车边看着眼前因他而起的一切，又哭又笑，四肢乱挥，脸上还挂着血渍，模样是恐怖的，像个恶魔一般。 警方、急救、消防几乎同一时间抵达现场。 想逃跑的肇事者直接被现场控制，带回调查。 警方接手现场，驱散了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 消防员协助警员把尸体，一具具放进装尸袋。 交警开始疏散车辆，顾辰安不得不回去把车先开走。 顾灵灵处理好手里的伤员，和来接手的医护人员说了些情况，然后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 她看着自己染上血渍的手，又回身看了看远处那地上，自己的外套还盖在婴儿身上呢。 她自认为也见过许多生死，但远不及这名婴儿尸体给她的冲击大。她步履维艰，一步一步往前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孩子跟前的。 只见她跪坐在孩子面前，抬起了手，伸出食指，缓缓在婴儿脸上蹭了蹭，动作很轻。 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呢...... 消防大队的队长贠哲先发现了她，指挥了现场后，朝她走过去。 刚走近，贠哲不由倒吸一口气。 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掉落的一件衣服，没曾想衣服下还有个小婴儿。看模样，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大。 顾灵灵也发现身后来人，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起身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麻烦安顿这个孩子。” 贠哲抿了抿唇：“会的，你......没事吧？” 顾灵灵摇摇头：“没事。” 安置好车辆的顾辰安重新返回现场，就看见顾灵灵眼神空洞，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灵灵。” “哥......” 见到顾辰安，顾灵灵眼泪一下子决堤了。 顾灵灵把脑袋窝在顾辰安胸前，抽泣不止，声音断断续续：“哥......那个孩子...也就...三个月大，才...才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看过这个世界呢......为什么啊......” 心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纵使对生死看淡，但还是会对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天灾人祸，最令人痛心与无奈。 顾辰安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把她们带离现场。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 后座的顾灵灵抱着自己双臂，闭着眼睛。可眼泪始终忍不住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挥之不去的，是婴儿的那张脸。 ------------ 第五十七章 顾灵灵割腕 【警情通报：1月7号17时48分许，本市和平路发生一起重大恶性案件，嫌疑人驾驶一辆灰色SUV在行驶至和平路段的十字路口时冲撞人群，已致17人当场死亡，25人抢救无效死亡，8人重伤抢救中，64人受伤住院治疗。公安机关组织民警迅速到场，将嫌疑人杨某当场控制，全力协助开展伤员救治等工作。 嫌疑人杨某因伤势过重，目前仍在救治中，暂时无法接受公安机关讯问。 目前，公安机关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案立案侦查，依法对杨某予以刑事拘留。案件侦办，伤员救治等善后工作正在进行中。】 晚间新闻、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着这次事故，由于性质极其恶劣，引起了民愤与热议。 袁纾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总是惊醒。顾灵灵接连失眠多日，只要一闭眼，全是那张婴儿的脸。 一周之后，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词条再一次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各大当红流量明星的词条都压下去。 通报里说，嫌疑人为个人发泄情绪，在和平路故意驾车冲撞行人、车辆及道路设施，造成多人伤亡。截止目前，已造成49人死亡（其中17人当场死亡，32人抢救无效死亡。），65人不同程度受伤。 网上讨论一时炸锅了。 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顾灵灵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她双手抓着头发，整个人蜷缩着，眼角泛着丝丝泪光。 太悲痛了，四十九条鲜活的生命。 顾灵灵拼了命的吸气呼气，就为了调整自己的状态。可是怎么样都控制不了自己，哭累了就发呆，整个人被抑郁笼罩一般。 顾辰安已经几天没能联系上顾灵灵了，平时她总会在群里说话，最近几天一句话都没出来说过话。顾辰安一想到袁纾每晚还会做噩梦，想必顾灵灵也好不到哪去，不免担心起来。 顾辰安先是联系了顾灵灵所在医院的院长，可院长却告诉他顾灵灵已经一周没来上班了。 顾辰安心里隐隐不安，他随即又拨通了顾怀恩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你在上海吗？”顾辰安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在。”顾怀恩应声而答。 “下楼看看灵灵在不在家，她一周没上班了，我担心她有事。”顾辰安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怀恩眉头一蹙，也没犹豫，应了声“好”就挂断电话，快速下楼。 两个人就住楼上楼下，顾灵灵是住下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顾怀恩在自己楼上也买了房子。 不过顾怀恩极少回这套房子，只是这几天恰好在这。 电梯门打开瞬间，顾怀恩几乎是冲出去按的门铃，一直无人应答。 顾怀恩拿出手机拨打着顾灵灵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又拍了拍门，喊了几声：“灵灵，你在家吗？” 看着那密码锁，顾怀恩又拨通了顾绵绵的电话。第一通无人接听，第二通无人接听，就在准备打第三通时，电话打回来了。 “刚开完会，你找我有什么事？” “姐，你知道灵灵家大门密码吗？” “你问这个干嘛？” “灵灵可能出事了！” “159357”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也被打开了。 顾怀恩将手机收回口袋，冲进屋里就看到灵灵双眼空洞，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灵灵！” 顾怀恩冲过去一把打掉了顾灵灵手上的水果刀，刀落在地上后，还不忘踢远点。 顾灵灵看着自己的抖动的双手，又抬头看了一眼顾怀恩，这才回过神来，随即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二哥，你怎么来了？” “你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顾灵灵的声音轻轻的，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顾怀恩蹲下身，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灵灵泪水蓄满眼眶，抽泣声越来越大：“哥，我好难受啊！我也说不明白我怎么了，我很想睡觉，好累，可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婴儿的脸。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我快要疯了！” 顾怀恩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婴儿的脸，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歇斯底里的顾灵灵，再看着那把被踢开的水果刀，他心里顿感不妙，也来不及思考其他。 他低下头，语气尽可能平缓，略带几分哄骗：“灵灵，你起来，二哥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顾灵灵挣扎着，反应强烈。没一会儿，就失去意识了。 “灵灵！灵灵！” 顾怀恩将她打横抱起，乘电梯直达停车场，迅速往医院开去。 路上，顾怀恩先给医院院长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并让其先安排医生并准备病房。 到了医院，顾灵灵直接被推进治疗室，期间醒过一次，仍旧是情绪失控的状态。医生只好注射镇定剂，推进单人病房观察。 病房外，院长正在与顾怀恩交谈。 “院长，灵灵她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根据你的描述和我们医生的观察，她应该还伴随着睡眠障碍和抑郁，已经出现自残的迹象，说明情况很严重了，需要干预。目前先观察，一切需要等她醒来，心理医生评估后，再做治疗方案。” 院长的话一直盘旋在顾怀恩的耳边，创伤后应激障碍，睡眠障碍，抑郁倾向......平时最开朗最阳光的顾灵灵，怎么就...... 很快，顾辰安和顾绵绵一同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就看到顾怀恩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发现他们已经进来了。 沙发正对面是一面大玻璃，正对着病床上的顾灵灵，里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旁边的那扇门紧闭着。 “灵灵......怎么会这样。”顾绵绵来到玻璃前，看着平时乐观开朗的妹妹此刻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不由得哽咽。 顾怀恩起了身：“你们来了。” 顾辰安看着顾灵灵，嘴上却在问顾怀恩，“医生怎么说？” 顾怀恩把院长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说完，他便问道：“哥，灵灵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她说什么婴儿的脸，我听不懂。” 顾绵绵也投来了目光，她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一次见面，她还好好的。 顾辰安眯了眯眼睛，缓缓道：“1.7发生在和平路重大恶性案件，灵灵在现场。救援现场的死者中，有一具两三月大的婴儿。灵灵在现场，情绪奔溃过两次。” “所以是那具婴儿尸体给灵灵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顾怀恩顿了顿，“得联系尽快联系心理专家，我刚刚到家里时，她拿着水果刀，准备......割腕。” “......” 顾绵绵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敢相信听到的，割腕...... 顾辰安嘴唇紧闭，落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沉默的让人害怕。 许久，顾辰安才起了身，缓缓开口道：“绵绵，给家里打电话吧，这个事情瞒不了了。我去一趟院长那里，顺便联系一下心理专家。怀恩，你就在这里看好灵灵，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好。” ------------ 第五十八章 创伤后应激障碍 师瑾接到电话时，差点晕了过去。她和顾锦辉赶到医院时，顾灵灵已经醒了，也恢复了平静，正在接受心理评估。 “爸，妈。” “大伯，大伯母。” 几个人围了上去，师瑾握了握每个人的手，然后焦急询问道：“灵灵呢？” “医生怎么说？”顾锦辉虽面不改色，但开口时就出卖了他，声音在微微发颤。 “爸，妈，灵灵刚做完检查，现在正在里面接受心理评估，需要等结果才能给出治疗方案，咱们坐着等。” 每个人都坐立难安，原本可以看到病房里的那面玻璃，里头也被拉上帘子。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门才被打开。 医生刚走出来，师瑾就抑制不住泪水，直接来到病床边看女儿。 顾灵灵看着父母突然出现在面前，先是愣了愣，然后放声大哭。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医生听见哭声，重新回到屋里，本想阻拦，但观察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病房外，医生正在和顾辰安沟通。顾锦辉、顾怀恩也都来到门口。 医生说：“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可以确定1.7和平路事故现场环境对顾小姐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和创伤，伴随着严重的睡眠障碍，已经影响她出现无法自控且试图伤害自己的行为，我的建议是尽快干预，可以药物治疗结合心理疏导。” 顾锦辉听到“伤害自己”，脸色一沉：“医生，那我女儿她的情况，治疗时间需要多长？有完全恢复的可能吗？” 医生说：“需要结合实际情况，一般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一个月内情绪状态可以得到改善。如果是慢性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则需要三到六个月，情绪状态基本可以正常。” 顾锦辉点点头：“好，需要怎么做，我们都积极配合。” 医生说：“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你们在她跟前时，她看起来相对会更加放松些，会让她更有安全感。所以除了心理疏导，你们家属也可以多陪陪她，多点聊聊天，这样也有利于病人的恢复。 等会儿我会把药都开好，明早会让护士送过来。回去后按说明吃，抗抑郁类药物，大部分会有副作用，只要不是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可暂时不理会。另外，心理干预不能拖，你们要尽快联系好。”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前脚刚走，护士后脚就来告知探病时间已过，留夜家属不能有那么多人。 所以顾锦辉和师瑾留下，其他人都先离开了医院。 顾辰安回到家，袁纾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眶泛红，像是刚哭过。 “怎么还没睡。”顾辰安佯装镇定，先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来到沙发上坐下。 “灵灵怎么样了？”袁纾着急问道。 “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顾辰安喝了一口水杯的水，是凉的，感觉一口凉到了胃里。 “住院吗？” “不用，请心理专家一对一。” “嗯。”袁纾抱着他，片刻就松开，“那我先回去睡了，你别太晚。” “好。” 听到了关门声，顾辰安用手肘撑着膝盖，把脸埋在手掌里。 今天的事太后怕了，他不敢想，如果顾怀恩不在上海，顾灵灵那一刀真割了下去，会是何等无法挽回的局面。 顾辰安捂着脸的双手搓了搓，直接插进头发丝里，嘴里伴随着一声叹息。 翌日清晨。 大家陆续收到师瑾的信息，已经在办理出院。 由于顾辰安联系的心理治疗师，在上海。顾灵灵出院，师瑾和顾锦辉就没有带她回顾家老宅，而是一同回到了顾灵灵的住宅。 当天，顾老爷子说什么也要让司机开车来上海，就为了看看顾灵灵。 见到顾老爷子时，顾灵灵忍不住一顿哭。她从小也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孩子，不管是在兄弟姐妹之间，还是长辈那里，都护着她，宠着她。 晚上，徐莹给师瑾打电话，问问顾灵灵的情况，说着说着师瑾就红了眼眶。 恰好，顾灵灵从房间里走出来。师瑾赶紧抹点眼角的泪水，笑道：“莹啊，灵灵出来了，我让她跟你说两句。” 师瑾将手机递给顾灵灵，示意她是小叔母。然后自己则转身，抹点脸上剩余的泪痕。 顾灵灵接过手机，来到客厅沙发，两眼无神疲惫，声音有些低迷：“叔母。” “灵灵啊......吃饭了吗？”徐莹听着顾灵灵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 “叔母，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那灵灵要好好休息，等好了就回家来。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桂花糕了吗？等你回家，叔母就给你做。” “好，谢谢叔母。” “傻孩子。”徐莹抹去脸上的泪水，重新调整了气息，才说道：“之前我给你买的香薰，等会儿睡前你点一点，是助眠的，能睡得舒服些，知道吗？” “好。” 电话挂断后，顾灵灵去洗了把脸，回到房间里点燃了徐莹说的香薰蜡烛。 师瑾拿着药进来，顾灵灵也都乖乖吃下去。 “妈妈。” “怎么啦？”本想起身的师瑾，又坐回床边。 “吓坏了吧？”顾灵灵问道。 师瑾伸手抹开她额前的发丝，满眼怜惜疼爱，却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顾灵灵垂下头，眯着眼睛，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双眸泛着泪光：“妈，我是名医生，拿起水果刀那一刻，我清楚自己生病了，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从事故现场回来，我知道我自己状态不对，怕在工作上出现失误，所以我跟医院做了说明，交接了病人，请了假，回了家。本以为休息几天就会好了，可我躺在床上，窝在沙发，都躲在角落任何一个地方，就是无法闭上眼睛......” “妈妈，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就这么大......”顾灵灵用手比划着，随即她又摊开手掌看了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也就两三个月大的孩子，我到那孩子面前时，唇色已经没有了，没有呼吸，那张脸看着只是像睡着了......” “我很想救他，很想救他的......可我无能为力......”顾灵灵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师瑾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只好握住她的手臂，哭喊着：“乖乖，咱们不想了，不想了好吗？你这样，妈妈很心疼啊！” 顾灵灵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又变得呆滞。 师瑾眼含着泪，像在幼儿时期哄她一般地口吻：“囡囡乖，我们睡觉吧......” 顾灵灵躺在床上，师瑾帮她掖好被子，关掉了大灯，留下一盏小夜灯。又搬来一张椅子，守在床边。 当房间恢复了宁静，师瑾的抽泣声渐渐明显，又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她侧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嘴，又捂着脸，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只是她没发现，躺在床上的人，眼角也滑落了一颗晶莹的眼泪，最后浸入枕头。 门外久站一直未离去的顾锦辉，也早已泪流满面。 黑夜是漫长的。 ------------ 第五十九章 悄悄出门 出院第二天，顾灵灵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第一周的治疗里，医生详细记录了顾灵灵的情况。虽然她表面上显得很排斥、警觉，会回避，会麻木，偶尔也会情绪不稳定，睡眠质量极差。但是能感觉到她内心里有两股力量在对峙。 在师瑾的鼓励下，顾灵灵配合度还是很高。顾锦辉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时时刻刻陪伴左右。 第二周治疗相较于第一周的情况，效果显著。顾灵灵整个人开朗了些许，不会再呆滞地盯着一个地方好几个小时。开始会找些事情做，看看电视，主动提出想吃水果，甚至还会想要出去走走。 心理医生告诉师瑾、顾锦辉，这是好的征兆，顾灵灵也在努力冲破内心的枷锁。 期间，闵家两兄妹来探望过顾灵灵。进屋前，闵希文特意嘱咐自己的妹妹，别一进去就哭。 闵希梦答应得轻巧，一进屋全忘了，抱着顾灵灵哇哇哭。自己的好闺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能不心疼。 收到消息的当天，闵希梦有场演出，正在后台化着妆，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最后，由于主演无法上台，不得已停演。 现在当面看，顾灵灵瘦了一圈，还憔悴了，闵希梦哪能忍得住。 就演变成了顾灵灵安慰起闵希梦。 得亏是治疗师真有点东西。 夜里，顾灵灵做噩梦了。她梦到自己回到那个现场，那个婴儿就在面前，但是她却怎么也摸不到。 突然，婴儿周围一圈又一圈，变得越来越多人，全是那场车祸的死者。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内脏都流出来了，有的身体都对折了。 他们这些人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孩子、有外卖员、有快递员、有白领、有...... 顾灵灵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四周的声音仿佛在质问她，她拼了命的摇头，泪水四洒，高喊了一声：“这不是我的错！” 声音一直在不断重复着。 直到顾灵灵从梦中惊醒。 她惊恐的望着四周，发现是自己的房间后，才放松下来，急促地喘息。 看了看手机屏幕的时间——04:38 顾灵灵掀开被子，房里有独卫，卫生间大门一关，很快传出来水流声。 淋浴间里，热气升腾。一下就模糊了淋浴间的玻璃，也模糊了她的身影。 顾灵灵仰起脑袋，站在花洒下，水流冲刷着，与她脸上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她紧闭着双眼，任由水珠沿着睫毛轻轻颤抖，仿佛这样就能洗净那些萦绕不去的梦魇。在这方寸之间，与那痛苦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回到卧室，顾灵灵换了身外出的衣服。穿戴整齐后，拿上工作证和手机，悄悄出了门。 走出大门，凌晨的气温冷得她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还好带上针织帽了。 她将外套拉链拉到尽，站在空荡的路边，等着出租车经过，随手拦下。 “去哪？”司机口音一听，北方人。 “和平路公安分局，谢谢。”顾灵灵报出地址后，全程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距离不远，加上是凌晨，路上车少，很快就到了。 走进分局，旁边长椅上瘫着个酒蒙子，一边手还被拷着铐子锁在墙上那根杆子上。 那酒蒙子见到顾灵灵，一个劲吹流氓哨，被出来警察瞪了一眼，呵斥了一声后，才悻悻然闭嘴。 另一名警察看着顾灵灵，询问道：“什么事？要报案吗？” 顾灵灵先掏出了工作证，警察接过去看了一眼，又还给了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是1.7和平路那场事故现场救援的医生，我有些事想问一下。”顾灵灵表明来意。 警察点点头：“你说。” 顾灵灵抿了抿唇，缓缓开了口：“我想问，当时事故现场有一名两、三个月大的婴儿死者，尸体是否被领回去了？” 警察蹙了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婴儿什么人？” 顾灵灵摇摇头：“我就是路过参与救援的医生，当时最先发现这个孩子，我......我想知道孩子下葬没，我想去看看。”说着想起那些画面，她眼眶不由得泛起泪光。 面前的警察眉头微微松动，似有动容，但很快又严肃起来，说道：“抱歉，关于这场事故的任何信息，我们都无法透露。” 来之前，顾灵灵就想过可能无功而返。只是真的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顾灵灵起了身，道声谢，就转身走出办案大厅。 不一会儿，那名警察追了出来，说一个女孩凌晨走在街上不安全，提出用警车送她回家。 顾灵灵拒绝了，抬着步伐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就停在原地。她看着路上对面的消防栓，愣了愣，回过身看着那名警察。 “那你能帮我查一下，那天在现在的消防是哪个支队吗？” 那名警察微怔，应了句“可以”，就往里头走去。几分钟后又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张纸条，来到顾灵灵面前，你给了她。 警察说：“地址在这上面。” 顾灵灵摊开纸条看了一眼，又合上放在衣服兜里。 “谢谢，辛苦了。” 顾灵灵在分局门口拦下了一辆空车，上车后把地址递给了司机大哥看一眼，纸条被递回来时，车子便启动了。 二十分钟后，顾灵灵抵达纸条上所写的消防支队门口。 天还未亮，顾灵灵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旁边不远处的树下待着。目光紧盯着消防支队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 偶尔一阵夜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把她吓得不轻。 门卫室里，值班的消防员在监控里关注着顾灵灵有一段时间了。 这四下无人的环境，一个姑娘就这么站在路边，还一直盯着消防支队看。出于安全考虑，消防员走了出来。 “你好，请问你遇到什么事了吗？”这消防员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 顾灵灵淡淡道：“我找人，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是我们这的人吗？”消防员又问。 顾灵灵点点头：“是的，我刚刚去公安分局问的。” “外面凉，你先跟我到里面里坐会儿，我跟我们队长说一声。” “不用，不需要刻意吵醒，我可以等。” “那先进来吧。” 顾灵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这位消防员走进了门卫室，一下就暖和了不少。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的路灯变得黯淡，天要亮了。 消防员不知道在登记着什么，随后拿起对讲机说：“队长，门卫室来了一位姑娘说要找人，但不知道叫什么，你过来一下。” 对讲机那头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传来一个沉澈的声音，略微有点哑：“找人上派出所去，上我消防队干嘛。” 顾灵灵眉头微蹙，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只见门卫室的消防员重新拿起对讲，嘿嘿一笑：“队长，你出来一趟呗。” 几秒过去，对讲机那头传来一声： “等着。” ------------ 第六十章 联系方式 “是你。” 贠哲推开门卫室的门，一抹柔和的灯光洒在室内，映照着顾灵灵安静的侧脸。 顾灵灵缓缓抬头，清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 “队长！”门卫室的消防员是一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小机灵鬼，见状嗅出些许猫腻，他半开玩笑地瞄了两人一眼，打趣道：“队长，你们认识啊？” 顾灵灵起了身，疑惑道：“你认识我？” 贠哲眉头一蹙，又回想那天在事故现场，她似乎还真的没看过自己一眼。便松了松眉头，淡淡道：“跟我过来吧。” 接待室里。 贠哲在饮水机前倒了杯水，来到顾灵灵面前递给她，自己这才坐下。 他先问道：“不知你来我们消防队找什么人？” 顾灵灵先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贠哲看了一眼——善仁医院骨伤科副主任医师，顾灵灵。 贠哲眉尾微挑，想不到面前这小家伙竟然是名副主任医师，还是骨伤科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顾小姐来这，不会是想跟我说你在善仁工作吧？” 顾灵灵收起证件，进入主题：“我想问问，1.7和平路事故现场，处理婴儿尸体的，是哪位消防员？” “我。”贠哲颇有兴致地看着她。 顾灵灵微微惊讶：“你就是当时和我说话的那个人吗？” 贠哲点点头：“是的。” “我......”顾灵灵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红，“我想问问那个孩子，警察那边无法透露，你知道吗？” 贠哲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顾灵灵眸色一沉，心里觉得好遗憾。 “你。”贠哲的声音又响起。 顾灵灵闻声抬头，看着他。 “顾小姐是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个孩子是否下葬了，葬在哪，我......我想去看看......” “......” 接待室里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 须臾，贠哲嘴角一扬：“我帮你问问。” 顾灵灵猛地看向他，声音微微颤抖：“可以吗？能问到吗？” “但我先说明，不一定能问到，别期望太大。” “好，谢谢你，谢谢。” 看着她那开心中夹杂着淡淡阴郁的样子，还有那快夺眶而出的泪水，贠哲叹了一声：“问到了，顾小姐再谢我也不迟。” 顾灵灵起了身，再一次说了一声“谢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顾灵灵回身，就看着贠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屏幕，“联系方式。” 顾灵灵愣了愣，要什么联系方式，半天没反应。 贠哲用指关节蹭了蹭眉毛，又叹了一声，起身道：“问到了让我亲自上医院告诉你是吗？” “不用。”顾灵灵赶紧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加微信吧，电话有时会接不到。” 贠哲嘴角一扬，拿起手机扫了一下，一个小兔子朱迪呲着牙笑的头像弹了出来，微信名“00”。 添加了微信后，顾灵灵这才准备离开，贠哲说送她，也没拒绝。 两个人并肩走出消防局，大楼里二层的窗户旁，站着一排的消防员，一个个呲着牙，嘴里还八卦着。 贠哲拦下一辆出租车，为她打开了后座车门。 顾灵灵笑了笑：“谢谢。” 这才坐上了车。 看着车子开出去，贠哲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微信。 00：【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了】 贠哲嘴角微微上扬，快速回复了两个字：【贠哲】 00:【谢谢，谢谢你帮我】 收起手机，贠哲转身准备回去，就瞄到二层那群吃瓜群众正看着自己，一个个的嘴脸。他双手插兜走进大门，在不到五米的地方，喊了一声：“都滚下来集合，五公里，今天再加五公里。” * 另一边，顾灵灵家里。 师瑾一起床，发现顾灵灵不在房间里，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冰水浇头，凉意遍布全身。 顾锦辉听到声音立刻从房间出来。 “灵灵不在屋里。”师瑾的声音透着哭腔。 “别急，我这就去找。”顾锦辉大步走到玄关换鞋。 “我也去。”师瑾也来到鞋柜前。 两个人快速换好鞋子，顾锦辉还不忘给师瑾拿来件厚外套穿上。 电梯门打开时，正好遇上下楼的顾怀恩。看着行色匆匆的二人，顾怀恩问道：“大伯，大伯母，你们这是？” 师瑾攥着顾怀恩的袖子，着急询问道：“怀恩，灵灵丢了。” 顾怀恩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电梯已经在运行中。 顾锦辉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师瑾早已泣不成声。 “大伯母，您别着急，我们现在去找。不过，您得回家，万一灵灵中途回来了呢？”顾怀恩冷静道。 听完后，师瑾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对，家里得有人，万一灵灵回来了呢。” 电梯门打开，一层到了。顾锦辉和顾怀恩走出电梯，师瑾又重新回去。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楼，顾怀恩拿着手机准备给顾灵灵拨电话，就看见远处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爸，二哥，你们要去哪？”顾灵灵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早餐，热气腾腾。 “你去哪了？”顾怀恩问道。 “买早餐。”顾灵灵微微一笑，隐瞒了自己出去的事情。 “灵灵，你......”顾锦辉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哎呀，有什么事吃了早餐再说，走，上楼。”顾灵灵走到两个男人之间，挽着他们的手臂，就往楼里带。 听到了门铃声。 师瑾一下就冲到门口，看到顾灵灵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灵灵，你去哪了，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出去，你不知道这会吓坏我们的吗？”师瑾指责道，眼泪就没停过。 顾灵灵提着早餐来到餐桌上，才回来挽住师瑾的手臂往餐桌带，嘴里还说道：“对不起嘛，突然想吃包子了，这家包子很好吃的，我以前上班可爱吃了，快试试。” 说着，就递了个包子给师瑾。顾锦辉也来到餐厅，和师瑾此刻的眼神一样，他也觉得顾灵灵哪里不一样了 看着一家三口，顾怀恩转身就准备离开。 “二哥。”顾灵灵从桌子上提了一份早餐，来到玄关，“我知道留你你也会走，带上份早餐，记得吃。” 顾怀恩看了一眼，才接过手里，说道：“下回自己出门记得告诉家里人。” “知道了。” 早餐吃完，顾灵灵回房里休息。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眶湿润。 刚刚在餐桌上，她发现师瑾和顾锦辉老了许多，是因为她。 哥哥姐姐和嫂子，下了班不管多累，总是要来看一眼才放心。如此奔波，还是因为她。 她必须尽快振作起来，恢复正常社交与生活。那样二老才能放心，哥哥姐姐嫂子才能放心。她也不想像个保护动物一样，被保护着。 三天后。 顾灵灵说服了师瑾，重新回到医院报到。大家看到她时，都只是觉得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请那么多天假期。 她的事情，因为顾怀恩当时跟院长交代过，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当时接手的那几个医生护士。 院长办公室。 院长看到顾灵灵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但是考虑她还在接受治疗中，所以不允许她上手术，先安排了一些日常简单的工作。 顾灵灵也没意见，她也清楚自己的情况。能再信任她，已经很感恩了。 ------------ 第六十一章 给你发几张图片解解馋 周六这天，顾灵灵只需要值半天班。巡完房，跟护士交代了几句就回到办公室。 顾灵灵褪去白大褂，在洗手池洗个手，擦干净水渍，关了灯，提起包包就离开了。 工作之余，顾灵灵还是一如既往接受着心理治疗。好消息是，她的睡眠恢复了很多，基本上都可以睡整觉了。当然，偶尔还是会做做噩梦，但是影响都不大了。 下周一再去一趟，医生评估结果良好的话，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发展。 顾灵灵乘着电梯下楼，经过的护士、医生都会跟她打招呼。 来到医院门口的喷水池旁，早已等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顾灵灵眉眼舒展，小跑了几步来到喷水池边上，轻微喘息：“哥，等很久了吗？” “刚到。”顾辰安嘴角微扬，声音轻柔道：“重新回医院上班，感觉如何？” 顾灵灵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俏皮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感觉还不错，比待在家里强。” 两个人并肩往医院外走去。 顾灵灵眉睫扑闪，沉了沉声：“哥，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没事就好，不需要道歉。”顾辰安语气虽平淡如水，但还是掩藏不住关怀，“只要你好好的。” 顾灵灵抿了抿唇，点点头。她知道她的家人很爱她，一直都很爱她，虽然嘴上没说。 一阵轻风吹过，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柔。 轻风拂面，温暖而安心。 莫叔开着车，已经在离医院百米距离的临时停车位等着了。 刚上车，顾灵灵便问道：“哥，我嫂子呢？” 昨晚约好一起吃午餐，吃完再一起逛街。可此刻却没见到袁纾，不由疑问。 顾辰安应道：“已经在餐厅了，我过来接你。” 顾灵灵心想着自己下班过去就可以了，何必亲自来接，又不是小孩。当然这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口，只是点点头：“那我们快走吧，别让嫂子一个人等久了。” 顾辰安叹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想想刚到餐厅，还没坐下，袁纾就让他出发去医院接人。 如果不是太太命令，不敢忤逆，他只想待在袁纾身边。 顾先生实在有点黏人了！ 医院距离餐厅并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车程，是家大会员的预约制餐厅。 顾辰安和顾灵灵兄妹俩抵达餐厅时，门口接待一眼认出。在领位员带领下，很快到了一间名为“蒹葭”的房间。 门一推开。 顾灵灵的声音响起：“嫂子！” 正在看菜谱的袁纾抬起头，看到顾灵灵那一刻，眼眶瞬间变红。她推开菜谱，起了身走过去。 顾灵灵也快速走了两步。 两个人就相拥在一起。 顾灵灵撅了撅嘴：“嫂子，我想你了。” 袁纾努力忍住想哭的情绪，像个大姐姐一样，关切道：“你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两个人拉开距离，袁纾认真上下打量顾灵灵。 等袁纾看完了，顾灵灵才用脸去蹭她的手臂蹭了蹭，说道：“嫂子，我有在积极配合治疗，现在已经没事了。” 袁纾伸手捧着顾灵灵的脸认真看了又看，还是被折磨瘦了，感觉也没有最初见她那般快乐，还是被影响了是吗？她自己在内心问着，满眼心疼。 许多，袁纾才缓缓开口道：“灵灵，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如果你怕大伯大伯母担心，你可以给你哥打、给绵绵打，给我打都可以，不可以再躲起来，知道吗？” 顾灵灵红着眼点点头：“对不起啊嫂子，让你跟着担心了。” “干嘛说这些！你只是短暂的生了个病而已，只要你健健康康的。”袁纾故作生气，泛红的双眼却出卖了她。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撅起嘴，共情到一起去了。 女孩子的情绪，真的是奇奇怪怪的，容易感染。 眼见都快哭出来了，顾辰安认为得赶紧打断这忧郁的氛围。他牵起袁纾的手，就往座位上带，“你们两个有再多的话，坐下再说。” 之前袁纾就多次想去看顾灵灵，都被顾辰安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顾灵灵那会儿情绪不稳定，袁纾又太过容易共情。 这两个人如果见面了，在那种抑郁的情绪裹挟之下，估计得抱在一起痛哭。 回到家，袁纾可能还会躲起来偷偷难受。 所以，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暂时不让她们两个人见面。 大家一起落座。 袁纾把菜单推给顾辰安后，就扭头和顾灵灵聊起来。 所幸，一直到用餐结束，整个氛围还是轻松愉悦的。 可顾辰安却不太开心，她的太太，整顿饭下来，就留给他一个背影。 吃过午饭，顾辰安接了个电话，有些事需要回单位一趟。 袁纾心想也好，毕竟下午她要和顾灵灵去买东西，估计得逛上好几个小时。 这对于男的来说，可不是个好差事。 两个女生来到商场。 袁纾先是被顾灵灵拽着去逛了好几家奢侈品店，包包没相中，倒是买了个十四万的地球仪。 别人是配货，顾灵灵就是单纯喜欢。她这样的人，约莫就是柜姐心中最爱的吧。 而后，两个人又来到一家礼服店。 这家店的礼服，风格、用色比较大胆，偏成熟性感风。款式上，有些偏日常风，有些只适合参加晚会、晚宴、红毯等公开场合穿的。 她们俩谁也不是这种风格，可能是受家里影响，相对较传统些。在穿着上，比较保守。 更衣室里，袁纾正在换一条黑色吊带抹胸开叉裙，那白细直长的腿，在黑色裙摆下若隐若现。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确是和日常的她相差太多了。 这有点......太性感了。 顾灵灵淡淡一声：“嫂子，换好了吗？快出来让我看看。” “好......好了。” 袁纾在催促声下，打开了更衣室的门，缓缓走出来。 顾灵灵不由“哇”了一声。 身材丰盈，玲珑有致，线条优美。 明明那么优越的条件，袁纾日常也没有刻意展露。 顾灵灵知道她身材好，但也不知道会这么好，有点羡慕了，尤其是那双腿。 她不由感叹道：“我哥也吃太好了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袁纾蹭一下小脸通红。 店员也走了过来一顿夸，还不忘给她整理一下腰部的褶皱。 袁纾侧着身子，长腿、后背的皮肤白皙，若隐若现，实在养眼。 顾灵灵一女的都觉得自己血脉有些喷张，她掏出手机偷拍了几张。欣赏照片的同时，还不忘私发给顾辰安。 顾灵灵：【图片、图片、图片】 【哥，实在是太可惜了，您没能亲眼看到如此性感美腻的嫂子，给你发几张图片解解馋吧（阴笑.jpg）】 临时回去加班的某人，在收到图片时，点开大图后，竟不舍得放下手机了。 ------------ 第六十二章 坏了赔你 虽然好像没有可以穿的场合，但是袁纾还是毅然决然买下这条裙子。 付款时，顾灵灵在袁纾身后站着，打趣道：“嫂子，你不会是打算回家穿给我哥看的吧？” 袁纾小脸蹭一下红透了，反驳道：“没有的事！我就是单纯喜欢，家里也没有这类风格的衣服。” “是嘛～”顾灵灵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模样，又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袁纾的后肩，“不过就算你买了，我哥一定不会让你穿出门的。” “不管他。” 袁纾从店员手中接过打包好的礼服，挽着顾灵灵的手臂就往店外走去。 “嫂子，说真的，你真不怕在我哥‘欺负’你啊？” “为什么欺负......哎呀！顾灵灵！！” “欸别打我，我也是有一说一，我刚刚看你换好出来，就那腰、那腿，我都有些把持不住......” “顾灵灵，你说完这话，看着真的像个女流氓！” “那我也是相当成功了！” “......你还得意上了？顾灵灵，你哥在你心目中，就这么的......肤浅吗？” “我哥不是个肤浅的人，但是！在你面前，不一定！” “......” “......” 袁纾回到小区时，夕阳余晖已悄然退下。 回到家，袁纾把袋子往地上一扔，瘫坐在鞋柜旁的换鞋凳上。 逛街好累，她的小臂都被勒红了。本就白皙的皮肤，印痕异常明显。 三个小时的战果，买了一套礼服、两套日常的长裙、一双高跟鞋和一个小蛋糕。 歇了一会儿，袁纾才开始整理。蛋糕放进冰箱，等顾辰安回来一起吃。 新买的裙子，扯去吊牌放在洗衣篮里，高跟鞋连盒先放在了鞋柜上。然后，袁纾才拿着那件礼服回到房间挂起来。 顾辰安恰好回来了，换鞋期间，喊了一声“纾纾”。 房间门没关，袁纾应了一声：“我在房间。” 顾辰安将外套搭在沙发上，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袁纾刚换上休闲的居家服，正在整理衣橱下格的杂物。 顾辰安走过去将她扶起，脑子里又浮现她穿着那套礼服的模样，心头酥酥痒痒的。 袁纾不明所以，眨着眼睛：“顾辰安，你怎么了？” 顾辰安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才说出一句：“纾纾，我想亲你。” “......” 顾先生，有些怪怪的。 袁纾抿嘴一笑，捧着他的脸，踮着脚亲了上去。 很短暂的一个吻。 这才应道：“随时可以。” 顾辰安真的是忍不了，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低下头，双唇轻轻贴上她的唇瓣。 袁纾感觉自己被束缚进一个有力温暖的怀抱中，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 每次接吻后，袁纾总是喜欢用娇滴滴的目光看着顾辰安。 实在危险。 偏偏这时，顾辰安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本想忽视，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又忽视不了。 顾辰安接起电话，但是并没有挪步。两个人面对面，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袁纾脸上红晕还未消散，趁他接电话的机会想溜，但手臂被握住。 她刻意降低声音，一本正经道：“先处理，工作重要！” 顾辰安嘴角一扬，随即松开了她。因为这通电话内容，的确是有点棘手。他通着电话，往书房走去。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顾辰安一直在书房处理事务。 洗过澡的袁纾，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顾辰安从书房出来时，第一眼没发现她，就先回房间去洗了个澡。 重新回到客厅时，电视机在播放纪录片。 袁纾正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刚拿出来的蛋糕。 顾辰安不由一笑：“小馋猫。” 袁纾听见动静，回过头：“顾辰安，快来吃蛋糕。” 明明馋得要命，还要等他一起吃。 顾辰安来到沙发坐下，着手拆开蛋糕盒子，先给袁纾切了一块。 蛋糕并没有很甜，吃着也不腻，顾辰安还是可以接受的。 “下午和灵灵逛街，有买到心仪的东西吗？”顾辰安问道。 袁纾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咬着蛋糕叉子说：“买了双高跟鞋和两条日常的裙子，还有这个小蛋糕。” 顾辰安“嗯”了一声，那条裙子并不日常。想起下午顾灵灵发来的照片，心痒痒的，真想亲眼看一看。 “对了！” 袁纾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蛋糕和叉子，回身看着他，“你等我一下，给你看个东西。” 没等顾辰安应答，她吧嗒吧嗒就跑回房间。 顾辰安给自己切的蛋糕并不多，三两口就吃完了。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画面，等着她。 也不知道要给他看什么，神神秘秘。 几分钟后，袁纾蹑手蹑脚地从房里走出来，仿佛怕搞出动静。 走近时，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顾辰安回过头，就见袁纾摊开了手，嫣然一笑：“顾辰安，好看吗？” 她内心有点小紧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顾辰安微怔，是照片中的那条裙子。 照片始终不及肉眼直观的震撼。 顾辰安突然想笑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袁纾于他而言，如毒一般，染上了就没有戒掉的可能。 见他傻愣着，袁纾提着裙子走到他跟前，“不好看吗？” “好看，很美。”顾辰安声音竟有些沙哑。 袁纾眯了眯眼：“一点也不真诚，那我去换掉好了......” 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完全落下，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就听见：“过来坐着。” 袁纾倒也是听话，直接跨腿跪坐在他腿上。 只是这个姿势，裙子开叉的那条腿就这么裸露着。 诱惑拉满。 柳下惠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坐怀不乱的？ 顾辰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他做不到柳下惠如此这般。 他用指尖轻抚着她的唇形，然后缓缓靠近，吻住了她。 刚开始还张弛有度，温柔克制，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吻得也越来越深入，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直至她快喘不上气，顾辰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袁纾粗喘着，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胸前起起伏伏。这么一折腾，她脸上的羞红是褪不掉了，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娇。 她又不敢直视他，想转身去拿自己未吃完的蛋糕。伸手没够着，短了一截。 顾辰安按住她的手，抱着她起了身。 袁纾小小受惊，“顾辰安，你干嘛！” 顾辰安嘴角一扬：“把下午没做完的事做了。” “什么没......” 袁纾迅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羞的在他肩膀处咬了一口。 “嘶......” “顾辰安，你别把我裙子弄坏了！今天刚买的！” “坏了赔你。” “......” ------------ 第六十三章 无师自通 袁纾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还好不需要早起，不然她一定会杀了顾辰安的。 房间门被缓缓推开，顾辰安来到床边，双手落于她身侧，俯身看着她的睡颜。 “纾纾。” “......” 没反应。 “纾纾。” “......” 还是没反应。 顾辰安淡淡一笑，声音带哄：“纾纾，该起来了。” 袁纾这才动弹了一下，喉咙有些干，声音微微发哑：“......好～” 她伸了个懒腰，眼睛却不愿意睁开，软绵绵地问：“几点了。 顾辰安又哄道：“一点了，得起来收拾了。” 听到一点，袁纾蹭一下从床上坐起，瞬间清醒。 今天是顾怀恩婚礼的日子，五点入席，可她竟然睡到了一点。 本来还和顾灵灵说好早点到现场的，这下好了，能不迟到就是万幸。 只见她鼓着脸，气呼呼抱怨道：“都怪你！起晚了！” 顾辰安忍不住一笑。 “你还笑！” “我错了。” “哼！” “时间赶得上，不着急。” “走开，不理你了，我要去洗漱。” 袁纾一条腿刚迈下床，一阵疼痛感袭来没站稳，浑身散架一般。 顾辰安小臂一揽，把她往自己身上搂，袁纾就这么坐在他腿上。 他蹙眉紧张道：“还好吗？” 袁纾拍开他的手，“你说呢？怪谁？” 顾辰安认错倒是积极，“怪我，我错了。” 袁纾“哼”了一声：“那你抱我去卫生间。” “好。” 袁纾被抱进卫生间，整个人被放在洗手池上。牙刷牙膏水杯都准备好了，她接过开始刷牙。 毕竟是自己的原因，顾辰安想给她检查一下。结果被轰出了卫生间，门直接上锁。 顾先生，一点儿也不正人君子！ 袁纾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皮肤还有顾辰安留下的各种痕迹，小脸蹭一下又红了。 洗漱后来到客厅，餐桌上放着一碗馄饨，还冒着热气。 袁纾一下就馋了，拉开椅子坐下后，开始大快朵颐。 从刚刚，顾辰安就一直在阳台上。 袁纾回身把手搭在椅背上，询问道：“顾辰安，你干嘛呢？” 顾辰安后退了一步，对上她的视线，“晾衣服，洗被单。” “......噢。” 袁纾回身把碗里剩的几颗馄饨塞嘴里，然后来到客厅里，定制的礼服已经送来了。 桌子上摆放着两个大盒子和一个木匣子，沙发上还放着一套熨好的男士黑色丝绒西服。 袁纾伸手去摸了摸西服，完美的剪裁，低调不张扬，符合顾辰安一贯来的风格。 接着，桌上两个大盒子被同时打开。一个放着一件女士黑金丝绒西装式外套，一个放着一条灰调粉色丝绒长裙。 映入眼帘的礼服，被狠狠惊艳了。精美的手工刺绣、完美的剪裁设计，还有烫钻造花点缀，如流星般璀璨，神秘高贵。 袁纾看了一眼阳台的人，心想自己收拾起来比较慢，就拿着礼服回屋里。 当一切准备就绪，袁纾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还算是满意。 礼服是特别定制，所以不管是布料、设计、裁剪都是顶尖的，为她度身定做。 袁纾提了提裙子，来到客厅。 顾辰安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沙发上，西服外套被随意搭在一旁。 听到声音，顾辰安起了身。 回身看到她时，眼里神色闪动。 如果说昨天是妩媚迷人，那今天就是甜美可人。 袁纾走近后，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甜甜一笑：“好看吗？” 顾辰安点点头：“很好看。” 袁纾突然发问：“那是喜欢昨天的我，还是喜欢今天的我？” 顾辰安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勾起唇笑道：“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亦或是往后的每一天，只要是你，都喜欢。” 只要是你，只是你，只喜欢你。 “油嘴滑舌。” “只对你。” “顾辰安～” “嗯？” “我，也，喜，欢，你。”她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道。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顾辰安心情变化有些起伏，很美妙。如果不是答应了邀请，他是真不想出门了。 他低头亲吻了她，蜻蜓点水般，很短暂的一个吻。 他的手在她的锁骨上轻轻摩挲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了她，去打开了桌上的木匣子，里面是一条野生珍珠项链。 顾辰安把项链给她佩戴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和她今天这一身很搭。 袁纾好奇问道：“这是哪来的？” 顾辰安莞尔：“前几年在香港，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我受邀参加，但工作原因无法出席，就委托代理人去，这条珍珠项链就是在那场拍卖会拍下的。” 袁纾点了点头，轻轻抚摸。 顾辰安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纾纾，该出门了，不然真要来不及了。” “好～” 袁纾转身来到鞋柜前，拿出昨天新买的高跟鞋，随意放在地上。 穿好外套的顾辰安已经来到她面前蹲下，一手握着她的后脚跟，一手拿着高跟鞋给她穿上。 没有半分刻意。 “顾先生，你这么体贴，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顾太太，有没有可能遇到你后，我无师自通呢......” * 上海，莫杉庄园。 这是一个集湖泊、草坪、森林、别墅于一体的城堡式庄园酒店，不对外开放。 能在这里住下或举办宴会的，不止要有钱，还得有权势。 今天顾瞿两家联姻，来参加婚礼的人，不乏社会名流、商界大佬、政客官员......光是安保人员就有200位。 不过，他们今天来大都不是为了婚礼。都是为了关系、人脉、利益，有的甚至是为了混个脸熟。 山庄在半山的位置，沿途发现了很多车辆，那些人都扛着大炮相机，应该是记者。 因为婚礼会场进不去，所以沿途的车基本都被抓拍了。 顾辰安和袁纾刚到庄园时，入口就碰到很多主动上来打招呼的，看着像商人。 袁纾倒也是奇怪，顾辰安向来不插手顾家生意场上的事情，但路过的人纷纷都想跟他聊两句。 离入席还有点点时间，为了不必要的社交，顾辰安牵着袁纾在户外走走。 一通工作电话，顾辰安走开了一下。 袁纾四处望了望，想不到在上海市中心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还有一个这么奢华的庄园，她都开始好奇老板是什么人物。 顾辰安这通电话还挺久，袁纾看着他的背影，想着没那么快的样子，就在草坪上的沙发坐着等他。 突然，不知道从哪跑来一个穿着小西服的小男孩，估摸着也就三岁的模样，他屁颠屁颠跑到了沙发旁。 小短腿爬沙发显得有些费劲，小腿一直蹬一直蹬，几次都没能上去。 袁纾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陪同的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搭把手，手掌往屁股轻轻一托，小男孩就上去了。 只见小男孩坐直后，恭敬地说了一声“谢谢”，奶萌奶萌的。 袁纾一下子就萌化了，赶紧回了句：“不客气～” 各自坐在沙发上，各自等人。 ------------ 第六十四章 吞吞，顾络屹 两个人一直没有对话，维持了有十分钟。 也许是太无聊了，小男孩开始忍不住搭话：“姐姐你在等人吗？” 袁纾点点头：“是呀～你也是吗？” 小男孩也点点头：“我在等妈妈，你呢？” 袁纾笑了笑：“我在等我先生。” 小脑袋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先生是什么？” 袁纾一下就被问蒙了，“先生......先生就是，老公。” 也不知道眼前这小屁孩能不能理解“老公”这个词，但袁纾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只见小男孩“噢”了一声：“像爸爸一样的男人，那是姐姐最爱的人。” “嗯？” 这个解释有意思，袁纾好奇地问：“谁告诉你的？” “妈妈。”小男孩吞了吞口水，顿了顿：“妈妈说，愿意让一个男人当自己的老公，那一定是好爱好爱的人，许多的爱～满满的爱～” 小男孩还举起了双手，似乎在用肢体表达有多少，有多满。 哇哦！ 袁纾还沉浸在前面的话中，小男孩的话题就已经跳跃了，他抬头礼貌地询问：“姐姐，我能摸摸你的裙子吗？” “当然可以。” 只见小男孩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抚摸着什么宝贵的宝物一般，格外真挚。 “是pink～姐姐你好漂亮～” 袁纾有样学样，伸手在他的小西服上摸了摸，夸赞道：“你也好帅的！” 这小孩儿一点也不怕生，你来我往，三两句话就熟络起来了。 小男孩的小屁股往袁纾那挪了挪，开始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顾络屹，英文名叫Roy，小名叫吞吞。” 吞吞，好可爱的小名！ 袁纾见状，轻咳了一声，郑重道：“你好呀～我叫袁纾，英文名叫Alaia，小名叫小纾。” “姐姐，你老公也去卫生间了吗？” “不是呢，他去接电话了，我在这里等他。” “那你要乖乖的，不要乱跑噢～乱跑是不听话的小孩～” “！！！” 袁纾简直要被萌坏了！ 小家伙皮肤嫩白像蛋白，脸上肉嘟嘟的，近看还有绒毛。说话时小嘴一翘，脸上的肉仿佛都在动弹，简直可爱惨了！ “你如果听话，那我就奖励你一个棒棒糖吃。” 顾络屹从自己那小小斜挎包里翻出来几颗棒棒糖，不同口味的。两只小手，四五颗棒棒糖，就满满当当了。 小手摊开在袁纾面前，软软糯糯地说：“Alaia挑一个吧。” 袁纾实在抵挡不住这波攻势，挑了个葡萄味的。 顾络屹见她选完了，给自己拿颗牛奶味的，其余又全塞回斜挎包里。拉上拉链，还不忘拍一拍，像宝贝一般。 “能请姐姐帮我打开吗？” 顾络屹举着棒棒糖，顶着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求帮助，这谁能拒绝得了！ 袁纾三两下就给他打开了，但顾络屹接过棒棒糖后，并没有直接放进嘴里，而是静静等着袁纾手里那个。 袁纾明白小家伙是在等自己，便把自己那颗棒棒糖也打开了。 顾络屹开心不已，拿着自己的棒棒糖碰了碰袁纾手里的棒棒糖，欢呼道：“好耶！一起吃～” 袁纾深吸一口气，拼命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谁能救救她，要缺氧了！！ 两个人，一大一小吃着棒棒糖，不亦乐乎。 “Roy，妈妈有没有说过，今天不能再吃棒棒糖了，你今天的糖分超标了！” “妈妈～” 袁纾寻声望去—— 一个气质爆棚的女人，踏着草坪而来。 袁纾仔细看看，那黑长直发上还插着一副墨镜，手上挎着一个爱马仕包包，妥妥职业女强人即视感。 她真的好飒！ 袁纾嘴型忍不住“哇哦”了一下，震撼到了。 好有气质！好飒！好美！好爱！ “妈妈～” 顾络屹在女人的腿边蹭了又蹭，也是没办法，只好妥协，叉着腰说：“呐，这是最后一个。” “好耶～妈妈最好！”顾络屹连蹦带跳，又回到袁纾身边，给他妈妈介绍着：“妈妈～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Alaia～” 女人上下打量着袁纾，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话还没说出，就听到了顾辰安的声音。 “姐。” “舅舅！” 顾络屹看到顾辰安，一下就松开了袁纾，撒欢似跑过去要抱抱。 顾辰安也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家伙，随后来到袁纾身边。 原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顾辰安的堂姐，那怀中这个小家伙，就是小外甥了。 袁纾赶紧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藏在身后。 “你就是袁纾？”女人重新打量着她。 袁纾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我刚刚就觉得你面熟，灵灵给我发过你的照片。想不到啊......嗯～我老弟眼光向来不差。”女人拍了拍顾辰安的肩膀，似打趣的口吻：“老弟，你也终于也有人要了！” “姐。” 顾辰安哭笑不得，他这个姐啊...... 袁纾垂眸浅笑，莫名有点害羞，耳朵红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栀禾，是这小家伙他妈，是这大家伙他姐。” “姐姐好，我叫袁纾，对姐姐早有耳闻。” “噢......是嘛？来说说，怎么个耳闻法？让我看看这群家伙在背地里是怎么形容我的。”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大脑飞速运转，袁纾赶紧在脑海里组织起了语言，想着要怎么说才比较得体。 “姐，你别逗她了。” “啧......还不能逗逗她了。” 袁纾垂眸一笑，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不再紧绷着。 顾栀禾的性格特别随和，让人觉得很舒服，不难相处。 至少，袁纾是这么认为的。 初次见面，印象良好。 “是不是到入席时间了，几楼？”顾栀禾看了看手表，伸手要去抱顾络屹。 结果，顾络屹别过脑袋，死死搂住顾辰安的脖颈，嘴里喊着：“我不下来！我就要舅舅抱！我就要舅舅抱嘛！” 顾络屹和顾辰安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到目前也就见过两三回。不过，他们视频的频率很高。 但顾栀禾还是不理解他俩感情为何会那么好。 只见顾栀禾肃声喊道：“顾络屹！” 换成平时，小家伙早乖乖听话了。可是今天就舅舅在，不但不听了，还拼命往顾辰安身上蹭，好像深怕别人把他拽下来。 顾栀禾扶额轻叹，轻轻的一巴掌落在了顾络屹的屁屁上。 惹得大家都笑了。 到入席时间，沿路有侍应一直在提醒。 一名身着正装，手戴白手套的侍应来到他们面前提醒。 顾栀禾微微点头，道了句谢。又回头看着他们说：“走吧，进去吧。” 顾辰安一手抱着顾络屹，一手牵起了袁纾，三个人走在前面。 顾栀禾刻意放缓了脚步，拿出手机给他们的背影拍了一张。然后发到微信一个叫“地表最强家族”的群里。 这个群，群主是顾灵灵，成员是顾栀禾、顾绵绵、顾魏洺、顾辰安、闵希文和闵希梦。 图片发送出去，顾栀禾不忘补一句：【看看这一家三口（滑稽.jpg）】 一下炸出了人。 顾灵灵：【嫂子真的好美，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一个男人，这样我就能追嫂子了！！我恨！！】 闵希文：【灵灵，想跟你哥抢女人？我告你哥听@顾辰安】 顾灵灵：【......姐！！梦梦！！闵希文欺负我（大哭.jpg）】 顾绵绵：【闵希文你要死？】 闵希梦：【闵！希！文！】 闵希文：【姑奶奶，我错了@绵绵大人】 闵希梦：【？？？】 顾魏洺：【这图片看着真的好像一家三口】 顾绵绵：【姐，你们还没入席吗？爷爷、伯公在找你】 顾栀禾：【进来了。】 闵希梦：【真的好好看，这都能当壁纸了，不说还以为是剧照呢】 顾灵灵：【附议。】 闵希文：【禾姐，这次回来待多久？】 顾栀禾：【一周吧，没定呢～倒是你，闵大少爷最近忙什么呢？】 闵希文：【忙着挖矿，劳动人民苦啊！想见到我不容易啊～请在座各位珍惜】 顾绵绵：【滚】 闵希梦：【滚。。】 顾灵灵：【滚蛋。】 闵希文：【。。。。】 顾栀禾：【新郎官在干嘛？都不出声】 顾灵灵发了张图：【二哥在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 顾栀禾：【新娘子好看吗？】 顾魏洺：【姐，您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顾栀禾：【臭小子！】 ...... ------------ 第六十五章 婚礼 婚礼在傍晚举行。 宴会厅门口，邱燕玲和顾怀恩正在迎接来宾。 邱燕玲俨然一副女主人的作态，殊不知来的人，给的是顾家面子，而非她邱燕玲。 来宾陆续进场。 顾辰安和袁纾也来到宴会厅外，怀里的小家伙突然高呼：“二舅舅！” 顾络屹人未到声先到。 顾怀恩顺着声音方向望去，看到小家伙表情微微有些许变化，但不是太明显。 邱燕玲拍了拍手：“哎呀！是咱们小络屹回来了！” 等到他们走近了，顾怀恩才点头示意：“哥，嫂子。” 顾辰安微微点头。 袁纾大方送上祝福：“新婚快乐。” 顾怀恩点点头：“谢谢嫂子。” “二舅舅二舅舅。”顾络屹没有得到回应，又着急喊了两声。 顾怀恩这才淡淡一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怀恩，新婚快乐啊！” 这时，顾栀禾也来到他们跟前。 顾怀恩淡淡道：“谢谢姐。” “你先招呼，我们先入席。” “好。” 门口简单寒暄几句，大家就往里走了。 刚走进宴会厅，扑面而来浓郁的花香，使得袁纾眉头微微一蹙，转瞬即逝。 随后就被现场的华丽和梦幻给震撼了，据说是用了两百万朵玫瑰，只为了让整个宴会厅充满玫瑰芬芳。 袁纾轻揉了鼻子，的确是做到了。 顾栀禾来到顾辰安面前，伸手把儿子给抱回来，并问道：“弟妹，你坐哪？” 袁纾被问懵了，这还真不清楚，她又看了一眼顾辰安。 只见顾辰安说：“姐，纾纾和我坐一桌。” 顾栀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在找自己的位置。 顾辰安牵着袁纾，可以说是在众多注视下，穿过了宴会厅，来到最前面的主桌。 顾老爷子和顾震麟已经落座有一会儿，正在闲聊，偶尔有人过来打招呼。 见到顾辰安和袁纾，两老头纷纷招手。 “爷爷，伯公。” “爷爷好，伯公好。” 顾辰安和袁纾各自打了招呼。 “好好，快坐，累坏了吧。”顾老爷子招呼着。 刚坐下，袁纾就四处巡视了一遍。 顾锦辉和师瑾夫妇俩正与人交际中，两个人如影随形、如漆似胶，谁见了不说一声恩爱夫妻。 至于那群家伙，在后面几排的位置。袁纾刚抬眼望过去，就见顾灵灵招手，又指了指手机。 袁纾立刻会意，拿着手机打开了微信群聊。 顾栀禾领着顾络屹也过来打了招呼：“爷爷，叔公。” 顾震麟点点头：“回来了，竣鸣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顾竣鸣，顾栀禾的丈夫。 “公司最近比较忙，他没法一起回来。” “嗯，这次多留几天。” “好。” 大人说话期间，顾络屹一不留神就爬到顾震麟身上，窝在老人家怀里蹭了又蹭，撒着娇：“太爷爷，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呀～” 顾震麟哈哈一笑：“想，当然想我们的小宝贝。快，让太爷爷看看咱们络屹长大些没有。” “太爷爷，我有好好吃饭噢～每一顿饭，络屹都吃了很多很多呢～” 看着祖孙俩寒暄，顾老爷子心里别提多羡慕了。他握着柺，伸手拍了拍顾络屹的屁屁，“叔公不高兴咯，我们络屹只要太爷爷，都不看叔公一眼。” 哪能呢。 顾络屹闻声赶紧爬下来，扑进顾老爷子的怀里，“叔公，我也想你，你的腿好点了吗？” 顾老爷子笑笑说：“叔公的腿，有络屹关心，已经没事了。” 小孩的思维还是比较跳脱，上一句还在关心，下一句就跳到别的地方，“叔公，我想去你的菜园子玩。” “好！等咱们回去了，叔公带你去。” “好耶～” 婚礼正式开始前，大家都聊得火热。 顾绵绵、顾灵灵两姐妹和闵家兄妹，还有顾栀禾、顾络屹、几位顾家同辈的孩子坐在了一桌，在第三排的位置。 袁纾坐上了主桌的位置，顾辰安的身边，自然也成为一些人讨论的对象。 “诶，那边那位是什么人？她怎么可以坐在那张桌子？” “看她和顾家长孙坐一起，行为举止亲密，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男女朋友也没资格坐在那吧？” “我怎么记得顾家这位公子，早早离开顾家，最近怎么又回来了？” “我听说顾家老爷子前段时间住院好几次，医生都下病危了，这个顾辰安才回来的。” “不会是知道老爷子不行了，要回来争夺家产吧？” “有可能，一定是这样。” “这也正常。” “......” 顾灵灵趴在椅背上，竖起耳朵听着后桌讨论着她的哥哥嫂嫂。 只是怎么越说越离谱。 她本想反驳几句，宴会厅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大家都回到位置，安静下来。 光束打在舞台边上，今晚这场婚礼的司仪上场了。 司仪是电视各大综艺都能看到的主持人，李珈豪。 袁纾有些意外，自己昨天还在看他的综艺，今天就见着真人了。 “很荣幸受邀出席顾怀恩先生和瞿悠悠女士二人的婚礼，我是今晚的司仪，李珈豪。” “......”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 李珈豪上台后，轻松将现场氛围拿捏。什么时候风趣、什么时候温情，应对自如。 “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新娘出场！” 灯光、视线一致聚集在了宴会厅的大门上。 伴随一声钟声，大门缓缓打开，一首温情音乐随之响起。 新娘瞿悠悠在所有目光注视下，挽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向新郎。 新娘子，无疑是今晚最美的人。 流程走完，仪式结束。 灯光重新照亮了整个宴会厅，后厨开始忙碌。 敬酒环节，顾怀恩和瞿悠悠都换上了敬酒服，他们先来到了老爷子这一桌。 长辈无非就是一些叮嘱，以过来人身份告诫。 顾老爷子将桌上准备好的红包，放到了瞿悠悠手里，并说：“欢迎你到我们家，以后要和怀恩好好过日子。” 瞿悠悠乖巧应道：“好，谢谢爷爷。” 顾震麟也递出了红包，也是交到了瞿悠悠手里。 脚步来到一旁的顾辰安这里，顾怀恩抿了抿唇，介绍道：“这是我哥顾辰安和他太太袁纾。” 瞿悠悠点点头：“哥哥好，嫂子好，我是瞿悠悠。” 顾辰安起了身，拿起了酒杯和顾怀恩的杯子碰了碰，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结婚了，要以家为主，以她为主。” 顾怀恩点点头：“知道。” 袁纾也拿起酒杯跟瞿悠悠碰了碰，并送上了新婚祝福。 瞿悠悠笑了笑。 两个人也算打了个照面。 敬了一轮酒下来，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袁纾第一次觉得，婚礼这么麻烦。 用餐结束。 长辈们陆续离场，回房间休息。 小辈们转移阵地，来到泳池边上，继续后半场。 闵希文今晚喝得有点多，不管闵希梦怎么阻拦都没用，无奈只好朝顾绵绵投去求助的目光。 顾绵绵蹙眉拦下了他要拿酒杯的手，淡淡道：“别喝了。” 闵希文反握住她的手，轻拍道：“没事，今天高兴。” “......” ------------ 第六十六章 就抱五分钟 如无意外。 闵希文喝大了，他很少这样。 顾绵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家伙扛回房间的。 只知道把人扔在床上时，仿佛解脱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 顾绵绵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才起身给闵希文整理。 帮他脱了鞋子，又从卫生间拿来湿毛巾小心翼翼给他擦拭。 看着闵希文安静的睡颜，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情。 顾绵绵的指尖轻轻掠过闵希文紧抿的唇线，又抚上眉骨，那轮廓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仿佛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那会儿，闵希文比较顽皮、跳脱，练习基本功，练着练着就不想练了，总是被家里人教训。 顾绵绵总是会去看他练功，他在台上，她便在台下。 一陪就是十三年。 本来以为，闵希文这辈子应该会走发扬传统文化这条路。 哪曾想上大学前的某一天，闵希文说不练了，以后都不练了。 顾绵绵不以为意。 因为这句话，常常会从闵希文嘴里说出来，都习以为常了。 闵希文也未做出过多的解释，只是一笑带过。 后来上大学，顾绵绵加州理工，闵希文去了斯坦福，都是学的金融。 因为家庭原因，她不得不比别人更努力，尽管她已经很优秀了。 独自在国外的生活，陌生、孤独，繁重的学业，令顾绵绵时常崩溃。 心中五味杂陈。 常常崩溃中自愈。 起初，闵希文一有假期，总会来找她玩。但是随着繁重的课业增加，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大二下半学期，顾绵绵有一段时间失去任何有关闵希文的消息。 她问了很多人，都说没有联系过他。又让人去查，却总感觉有人故意抹掉有关他的信息。 后来，她亲自驱车百公里去他的大学，可惜也没能见到他，同学也都不清楚他去哪了，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再次见到他。 闵希文一身白色中山装，手捧着一束蔷薇花，出现在她的毕业典礼上。 还是她印象里那个爱穿白衬衣的男生，只是褪下青涩。 顾绵绵克制着，没有追问他之前为何失踪，只是不平不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闵希文双手插兜，下颌微微扬起：“顾家大小姐的毕业典礼，我怎么能缺席呢。” 深夜是情感的垃圾站。 顾绵绵毕业后在国外待了些日子，那个时候，闵希文已经混迹在东南亚。 不管是谁询问他，他总是轻飘飘一句，在东南亚挖矿。 每次回家，一两天就走，也不会多留。 有几次见面，顾绵绵眼尖发现了他身上有伤口。他皮肤白皙，一有伤痕就特别明显。 顾绵绵抓着追问过几次，闵希文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挖矿哪有不受伤的。 他堂堂闵家大少爷，挖矿谁信呢。 闵家也怀疑他这些年到底在外头做什么，东南亚是什么地方，大家心里头都有数。 可别是交友不慎，干了不正当勾当。 闵老爷子让他罚跪在祠堂，逼问他，甚至想把他关起来。 闵希文也只是淡淡一笑，声音却无比坚韧：“闵家子孙，绝不会干通敌卖国，伤天害理之事。”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回忆到这，顾绵绵垂眸苦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别人看不出来，可她顾绵绵却察觉得出。那个从小一直追在她屁股后面，说要让她当老婆的人，开始有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也许是没有安全感，加上见面次数减少。再见面，顾绵绵也学会了伪装。 “闵希文。”顾绵绵轻喊了一声床上的人。 “......” 没有一点反应。 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 顾绵绵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拇指在他眉尾处轻轻摩擦。 很短暂的接触，收回微凉的手，顾绵绵起身打算离开。 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等她回头，就已经被一股力量束缚住了。 原来，闵希文并没有睡着。 顾绵绵整个人紧绷着，闵希文感觉得到。他个子比较高，需要微微弯着身子，才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他的气息从脖子划过，痒痒的。 顾绵绵试图挣扎。 哪知被禁锢得更紧了，见她不再挣扎，才缓缓开口：“绵绵，我不干别的，就抱五分钟，可以吗？” 直到感觉她整个人松懈下来，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房间里安静到他们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晶莹的泪水，从顾绵绵眼角滑落。一滴、两滴...... 五分钟很快，闵希文言出必行，主动松开了她。 分开的那一瞬间，顾绵绵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闵希文后退了两步，顾绵绵也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直到听见沉闷的关门声。 闵希文才回到床边躺下，紧闭双眼，手臂搭在额头上。 眼角的一颗泪，滴落在被单上。 几分钟后，再度起身。 闵希文离开房间，离开山庄，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另一边，结束婚礼的瞿悠悠，早早地回到房间，卸妆洗漱。 红色的真丝睡衣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她坐在床边，心里头异常紧张。不知等会儿，该怎么面对这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老公。 只希望顾怀恩能回来得慢一点，最好喝到天亮再回来。 往往事与愿违。 有人在开门。 瞿悠悠整个人紧绷着，双手不停揉搓着睡衣衣角。 顾怀恩推门而入，见到一个单薄的背影。纤细的身材在光线透过丝质睡衣下，若隐若现，诱惑十足。 他有意挪开了视线，然后走了进去。 瞿悠悠听着关门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脏突突的。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脚，她才缓缓抬起头。 瞿悠悠属于乖巧甜美系的女生，脸圆圆的，外形娇小，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顾怀恩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瞿悠悠点了点头，拉开被子就直接躺进去了。 等到顾怀恩洗漱完出来，瞿悠悠已经睡着了。 看来，她真的是累了。 顾怀恩把大灯关了，来到床边，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拿起一旁的枕头，走到沙发上去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陆续离开。 顾家人和瞿家人相约着吃了顿早餐，然后也要分别了。 最难过的莫过于瞿悠悠和她母亲。 邱燕玲握住瞿悠悠的手，拍了拍：“悠悠啊，嫁过来顾家，我也会把你亲生女儿疼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两位妈妈。 一个在哭，一个在笑，鲜明对比。 瞿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抓着女儿的手又嘱咐一些话。 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日子，想家了就回家，诸如此类的。 一直到把瞿父瞿母送上车，顾怀恩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让邱燕玲尤为不满。 趁大家关注力都在送别瞿父瞿母上时，她压低声音怒斥了几句。 顾怀恩还是不为所动。 上车前，瞿父回身看着顾怀恩，郑重道：“顾怀恩，我可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如果你哪里对不住她，我就是散尽家财也要与你们顾家翻脸。” 顾怀恩也只是机械式应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 他们分别的时候。 微博已经爆了。 各大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榜，都在讨论这场婚礼。 明明没有邀请记者到场，网上流传着婚礼各种视频。 大家讨论的话题，无非就两点。一个是奢华程度，一个是出席婚礼的名单和名单人的身份。 加上记者在山下抓拍的图片，网友各种扒，抽丝剥茧程度堪比侦探。 顾辰安和袁纾的抓拍图刚出来时，也引起不少热议。 照片里，顾辰安是正面被拍，袁纾刚好转头看着驾驶座的人，所以拍出来是侧颜。 光是相貌讨论，热度就一直居高不下。 直到有人在评论区说，【这是顾家嫡长孙顾辰安，在某某研究院从事研发保密工作】 网友开始深扒讨论。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网络上所有和顾辰安有关的信息，都被下掉了，搜不到任何的信息内容。 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 第六十七章 着凉了 参加完顾怀恩的婚礼后，顾辰安出了一趟短差，袁纾也变得忙碌。 明明离春节只剩十来天了，怎么还这么忙碌。 袁纾的忙碌是事出有因的，因为她正式向单位递交了离职申请，并提交了休假申请，要把自己剩余的假期都休了。 这几天，她一直加班加点，把该跟进的工作，都跟进完毕。能直接处理的，也都处理完成， 下班前，还特意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拎起包包离开。 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年后农历十七，袁纾有接近一个月的假期。 她还没想好怎么用这些假期。 回到家，门口放着一个行李箱，袁纾昨晚就准备好的，今天要回家，一个小时后的动车。 没有过多停留，推着行李箱，就重新出发了。 小区离高铁站不远，二十分钟车程。但现在正值晚间高峰，路上有些拥堵，时间算不上充裕。 好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安置好行李，袁纾根据手机上的座位提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动车缓缓启动。 袁纾这才有空拿出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通话，有顾辰安打来的，也有黎娟打来的。 估计都是想询问她是否安全上车。 袁纾手机没有什么电量，所以没有回电，而且在微信里给大家告知一下。 刚收到消息的顾辰安，立即拨通了电话。 袁纾看着来电显示，嘴角一扬，迅速接起。 “顾辰安～” “上车了” “嗯。” “怎么不等明天，让莫叔送你回去。” “那多麻烦，而且我跟妈说好了今晚回去。” “一个人注意安全，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电话还没挂断，屏幕就已经弹起电量低的提示。 袁纾关掉提示，喊了一声：“顾先生。” “纾纾，怎么了” “我在家里等你。” “好。” 两个人意犹未尽，可袁纾必须让手机保持一些电量。 不得已草草结束通话。 袁纾又打开了袁士林的微信聊天界面，把自己的车次、到达时间都发过去。 又按下语音键：“爸，我手机没电了，大概九点半到。” 这下彻底关上了手机，不再打开。 没有手机打发时间，袁纾只能窗眯一会儿。 没多久，袁纾就睡着了。断断续续的梦，破碎的片段和画面。 等她惊醒时，动车已经快到了。 袁纾双手扶额，惊出一身冷汗，穿着毛呢大衣都还觉得刺骨的冷。 缓了一会儿，动车也到站，袁纾拖着行李下了车。 出站时，手机已经剩百分之五的电量。 袁纾站在出站口四处张望，拉客司机不停在她身边晃悠，询问她要去哪，可以很便宜送她去，都被她拒绝了。 “小纾。” 袁纾闻声望去，袁士林正在斜对面的路边，正朝她走过来。 高铁站门口不给久停，袁士林担心女儿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早早就到了。 “爸。” “外头冷，赶紧回车里再说。” 袁士林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带着她赶紧回车里。 接到袁纾，袁士林也给黎娟打了个电话，可以把饭菜热一热了。 回家的路上，父女俩交流不多，基本上一问一答形式。 袁士林问的无非就是和顾辰安有关的问题，两个人日子过的好不好，顾辰安有没有欺负她，诸如此类的。 袁纾表示没有，顺带夸了顾辰安两句。其他问题，也都是简单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动车上温度较低，着凉了。她现在感觉头疼，太阳穴刺疼。 到家了。 袁纾见到黎娟，整个人瘫软在她身上。 “妈～” “回来了。”黎娟见她像蔫了的茄子，情绪不高，满眼心疼：“怎么瘦了你又没好好吃饭是吗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又熬夜了” 袁纾摇摇头：“没事，估计是这几天加班没休息好，我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说不听，赶紧吃点东西，然后上楼早点休息。” “好。” 本来出发前她还很饿来着，可是到家却没有半分胃口。随便扒拉几口，就回房了。 手机插上电源线，又从衣柜拿了套睡衣，就先去洗澡了。 袁纾刻意把水温调好了几度，不一会儿，整个浴室烟雾缭绕。 她的头疼症状没有半分减弱，水流冲着，竟让她出现了眩晕。 袁纾吓得双手扶墙，关了淋浴。缓了一会儿，穿上毛茸茸的睡衣。 她来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拉开床头柜底下的抽屉，里面有几个白色药瓶，还有一些布洛芬。 吃下一颗布洛芬，袁纾才躺进被窝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头疼欲裂。 越难受越无助时，就越想顾辰安。 她是真的越发离不开顾辰安了。 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收到几条微信。 她伸手拿来手机，眼睛睁着一条缝，打开了通讯录就拨了出去。 “纾纾，你到家了吗” “......” 没有回应。 顾辰安又喊了一声：“纾纾” 袁纾眯着的眼睛，睫毛沾着泪水，呜咽了一声。如果不留意，可能都被忽略了 “......” “......” 等袁纾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打点滴。 她挣扎着想起身，抬起的头一沉，又摔回枕头上。 只感觉，脑子里都快搅成一团了。 “小纾。” 见到黎娟，袁纾询问道：“妈，我怎么在医院啊” “你还说呢！你快吓死我了！” 黎娟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背脊骨还在发凉。 袁纾不太明白。 她只记得自己洗了个澡，有点晕，然后吃了颗止痛药打算睡觉来着。 “妈，我可能是这几天太忙了，没睡好，抵抗力下降着凉了。” “你还好意思说，幸好小顾及时发现你不对劲，立刻打我们电话。你知道有多惊险吗我和你爸爸到你房间时，你都不省人事了！” “顾辰安怎么会知道我不舒服” “你还好意思问呢，你自己给人家打的电话。” “啊” 袁纾丝毫不记得了。 完了。 这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袁纾双手抓着被子，往脸上拉了拉。 黎娟立刻制止道：“被子脏，别往脸上盖。” 袁纾“哦”了一声：“那......他有说什么吗” 黎娟说：“我和你爸着急送你来医院，也没有跟他说太多。不过从言语中听得出，他很担心。” “妈，我手机呢” “没带出来，当时情况那么紧急，谁能想到。” “哦。” 袁纾有些失落，现在只希望赶紧输完液回家。 ------------ 第六十八章 身不由己 离开医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阵阵寒风拂面而过，吹得人的脸刺疼。 站在医院大门口，袁纾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冷风吹过还有点想吐。 袁士林已经把车子开到她们母女俩面前，询问道：“要不要吃点早餐再回去。” 黎娟摇头拒绝，护着袁纾上了车，才说：“回家，家里已经在做早餐了。” 天气冷，袁纾就一套睡衣加件外套，太单薄了。 如果再受风寒就不好了。 袁家灯火通明。 一家三口回到家时，袁老爷子已经起床，刘姨也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 袁老爷子在客厅来回踱步，听到车库传来的声音，赶紧到门口候着。 袁士林推开门，把钥匙随手放在鞋柜上，边换鞋边问：“爸，您怎么起那么早。” “我哪睡得着。”袁老爷子双手搭在背后，视线在他身后的袁纾身上，关切道：“小纾，怎么样了？好点没？” 袁纾本来就没什么精神，撅着嘴：“爷爷我没事，就是着凉了。” 袁老爷子看着她那惨白无色的脸，宝贝孙女真的瘦了不少，心疼啊！ 刘姨已经做好了早餐，今天做得比较清淡，适合生病的袁纾吃。 袁老爷子催促大家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实在是没胃口，袁纾现在真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想回房间躺下好好睡一觉。 袁纾不想再折腾了，也没有力气折腾了。她有气无力道：“爷爷，爸爸，妈妈，你们吃，我先上去睡会儿。” 转身就上了楼。 自落水后，袁纾明显感觉到自己体质在变差，越来越差。 暗自在心里想着，这次好了后的锻炼锻炼，增强一下体质才行。 回到房里，袁纾感觉自己已经用掉所有气力，她把外套一脱，随手一扔，然后趴在床边，再一点点往枕头上蠕动。 虽然但是，这个画面还是有些好笑的，像......无脊椎动物？ 躺好了，确定脑袋已经在枕头上了，袁纾才伸手去够手机。 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都是顾辰安打来的。 袁纾乏力地按下回拨，将手机放在脸上，听筒里却传来语音提示，对方已启用来电提醒功能。 她把手瘫在床边，手机覆盖着整个手掌，页面还停留在“顾先生”的手机号码页面，好像没力气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直至完全阖上眼，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手机顺着她的手，砸在了地板上。 * 中午，顾辰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袁家宅子。 钟叔将他迎进门，还帮他把行李放到了袁纾房间门口，才又回到花园里忙自己的事。 正在客厅沙发看报纸的袁士林，见到顾辰安有些没预料到。他将手里的报纸叠好，摘下了老花镜：“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出差吗？” 凌晨才通着话，人现在就站在眼前。 在茶室的黎娟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见到顾辰安时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小顾，你怎么...你不是在出差吗？” 相同的疑问。 “爸，妈。”顾辰安很着急，但是没有在脸上展露半分，应声而答：“那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所以提早一些回来，纾纾她怎么样了？” 袁士林叮嘱着：“担心固然担心，工作还是要用心，不能影响了工作。” 顾辰安“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黎娟，眉眼尽是担忧。 黎娟知道他担心，安抚道：“别担心，小纾她没什么事，就是着凉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在屋里休息。” “妈，我先上去看看她。” “去吧。” 顾辰安匆匆来到二楼袁纾的房间，步伐轻盈缓缓行至床边，屈膝半跪着，目光温柔拂过那沉睡的脸庞，还有心疼。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额间温度，万幸退烧了。随即又转身出了房间，步伐依旧是不易察觉的沉稳。 十分钟后，洗了个澡的顾辰安，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居家服，才又步伐轻盈回到房间里。 终于在袁纾身边躺下了。 不想吵醒她，顾辰安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 天知道昨晚他知道袁纾入院的消息后，远在千里外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次出差是集团委派，去Z工大给院士班和技术拔尖班的学生授课。这是Z工大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计划，本硕博培养模式，是国家人才培养计划重点项目，所以相当重视。 Z工大作为国家一级保密院校，专业的特殊性，授课内容也会涉及一些国家机密内容，学生被要求上课不允许任何数码设备。 三天六堂课，场场座无虚席，没座位的学生站着也要听，只要能上课。 本来按计划，顾辰安会在Z工大多待一天，跟校长和师生们一同参观国家重点实验室，并一起交流探讨。 可事发突然，顾辰安只好找校长说明情况，他坦然告知家中太太生病了，自己需要回去一趟，接下来的活动就不参与了。 能理解，校长没有挽留。 只是紧赶慢赶，到家也已经是中午了。 可这次他还回得来，如果下回碰上有紧要任务、试验任务在身，要出去几个月、半年、一年呢。 换做以前，他不会有一丝动摇。 可如果到那天，他还是会毅然决然的。那份身不由己，成了他最深邃的独白。 就如五所实验楼的那句话，奉献是科研人的底色，国家的利益大于一切。 这一切，都源于那纯粹炽热的科学精神。 顾辰安不禁自嘲，昔日那份果决与利落，竟在何时悄然褪色。 他温柔的，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腕拢于掌心之中，那触感细腻而温暖。就让那些纷扰与忧虑，在这份宁静面前渐渐消散吧。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渐渐地，倦意袭来。 ......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被窝里终于有了动静。 袁纾将手臂伸出被子，舒展着身子，然后翻了个身，像是个起床仪式。 她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还未睁眼便用手掌摸索着。 顾辰安被她摸醒了。 准确点说，她刚刚在蠕动时，顾辰安就醒了，只是还未睁眼。 袁纾摸着摸着突然睁开眼睛，视线正好对上顾辰安的目光。 “你回来了！” 声音里溢出来的喜悦，说明了一切。 顾辰安轻轻环拥着她的腰身，眼神温柔遣倦。 “还难受吗？” 刚睡醒，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实在蛊惑。 袁纾摇了摇头。 顾辰安将头抵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都圈进自己的范围里。 袁纾毫无防备，整张脸就这样贴在他的胸前。 那淡淡的沉香气息与沐浴露的清新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气，如同春风拂过麦田，让人心旷神怡。 她不自觉地轻轻挪动身躯，仿佛想要更加贴近这份宁静与美好。 蹭得他心里痒痒的。 “顾辰安～”袁纾轻唤一声，声音里不自觉染上几分撒娇的意味，“我饿了，咱们下去吃饭吧！” “好。” ------------ 第六十九章 爸爸不会收礼了吧 卫生间里各自洗漱，动作出奇一致。 只是，有人不太老实。 拿着洗脸巾轻擦脸的袁纾，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一场小小恶作剧即将上演。 顾辰安正在洗脸，她忽而贴近他身旁，伸手挠他痒痒。 顾辰安触不及防，一不留神把领口打湿了。他轻甩手上残留的水珠，目光温柔落在她身上，宠溺与纵容不加掩饰地流淌在他的眼底。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顾辰安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的顾太太，有些调皮。 感受到那束温柔的目光，袁纾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虚，眼神不自觉地躲闪开来，耳根子悄然泛红。 回避瞬间，一股温柔力量环绕于她的腰际，顾辰安将脸颊轻轻依偎在她的颈侧，带来一抹不易察觉的凉意。 袁纾感觉自己整个背后与他紧紧贴合，同时也感受到他些许的情绪。她轻轻握住自己腰间的手臂，问道：“顾辰安，你怎么了？” 顾辰安的声音轻柔如风，悄然拂过耳畔：“想抱抱你。” 袁纾抿唇一笑。 顾先生在家里，挺粘人的。 袁纾回身踮起脚，在他微凉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的吻。 她目光柔和，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如春风的笑意，趁着这份余温还未完全消散时想撤离，却未能如愿，又跌回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有些人，又菜又爱玩。 袁纾此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想挣脱，“顾辰安，你干嘛呀。” 顾辰安眉尾一挑：“顾太太，你说我干嘛。” “不玩了，我要去吃饭了。” “不急。” “很急。” “......” 慢地，顾辰安俯身贴上了她那片苍白的唇瓣。 袁纾挣扎了一下，都是徒劳，谁让自己偏偏要去撩拨他呢，自食其果吧。 只是再这样发展下去，能不能顺利下楼还是个问题。 袁纾双手攀在他肩膀上，轻轻拍打着，示意他停一停。 顾辰安还意犹未尽，但也给予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见是个机会，袁纾从顾辰安的臂弯下溜走了。 顾辰安垂眸浅笑，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转过身。 “顾太太。” “顾先生，顾太太真的饿了，先下楼啦～” ...... 袁纾脚步轻盈，直奔厨房。没见刘姨的身影，倒是见到黎娟在厨房里。 还没走近就已经闻到一股香味，炖汤的味道。 “妈妈，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黎娟闻声放下手中的活，赶紧先看看她，“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询问间，黎娟的手已经在袁纾的额间探温了。 袁纾笑了笑：“没事了，就是有点饿了。” 黎娟心头一松，想吃东西说明在恢复状态了，连忙应道：“汤好了，我给你盛。” 袁纾也是猴急，接过碗汤直接弓着腰在灶台前喝。一口热汤，吹了又吹才落肚，感觉五脏六腑都活过来了。 “妈妈，这也太好喝了！” “你慢点，别烫着。”黎娟手里在挑拣豆子，“端出去，坐餐桌上吃。” “爸爸呢？” “装玻璃阳光棚，这会儿估计在帮你爷爷整理盆栽。” “噢～” 袁纾俯身又喝了一口汤，就听见身后传来顾辰安的声音：“妈。” 黎娟点头应着，并询问他要不要先喝汤。 “妈，我还不饿，等大家一起吃。”说话间，顾辰安已经来到袁纾身边，又凑在她耳边轻声问：“爸和爷爷没在家吗？” 袁纾与他对视时，脸上不争气地发烫，立即躲开视线，强装镇定道：“在院子里整理盆栽。” “那我去帮忙。” “好。” 顾辰安的背影已经走远了，袁纾还在看着那个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黎娟走到女儿跟前，顺着她看去的视线，打趣道：“人都走出去了，还舍不得收回目光呢，就这么喜欢他。” “妈妈～”袁纾小脸一红，慌忙端起碗假装喝汤。 人在尴尬的时候，是比较忙一些。 黎娟笑了笑，无奈摇摇头，她这个女儿啊。 一碗汤见底，身心都舒服了不少。 袁纾看着勺子里那片菌菇，询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蘑菇，长得奇形怪状的？” 黎娟瞥了一眼，随意应道：“细长的是鹿茸菌和切片不规则的是牛肝菌。” 袁纾点点头：“拿来煲汤还挺好喝，哪买的？” 黎娟眉头一蹙，突然想起什么，回身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 袁纾感觉被看得后背有些发凉，说话都磕巴了：“妈妈，怎......怎么了吗？” 黎娟扔下手里的豆子，把手在围裙里擦了擦，勾勾食指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 虽不理解，但袁纾还是乖乖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储物间，这个房间像个小型仓库。一排排的置物架上摆放得满满当当，层层叠叠，无一空余。 靠墙的两个梨花木柜子里，更是显眼，里面都是些名贵食材、珍稀药材。 袁纾不由感叹：“这里什么时候这么多东西，都快摆满了。” 这个房间，袁纾一般不怎么进来，除非黎娟让她拿什么东西，她才会进来一下。但是之前进来拿东西，印象里也没有这么多东西啊。 再仔细看看，有名贵中药材，补品，茶叶，各种干货礼盒、海味礼盒等等...... 有些甚至都不认识。 袁纾轻轻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转身看着黎娟，一本正经道：“妈妈，爸爸他......不会收礼了吧？” “......” “这可不行！违法的！” “.......” 黎娟白了她一眼，这孩子什么脑回路。 但看着袁纾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黎娟心中已然有了几分了然。 她是真不知道这些东西。 黎娟走到置物架之间的通道里，抬眼说道：“这些都是以你名义送来的。” “啊？我吗？”袁纾指了指自己，一脸困惑，自己没往家里买东西啊。 黎娟轻轻颔首：“那位莫叔送来的，隔三差五往家里来一回，放下东西就走。只要一问，就说是你让送来的。” 提及莫叔，袁纾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心中顿时明了。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顾辰安。 袁纾微怔，赶紧解释：“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些事，我没让莫叔往家里送东西。” 太实诚了。 但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黎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女儿什么好，只好无奈笑了笑说：“我知道不是你，只是你得跟小顾说说，让他别再往家里送东西了，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人家也有家，总往咱们家送不好。” 袁纾微微蹙眉：“他往家里送这么多东西，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黎娟打趣道：“你说他为啥，还不是为了你。” 袁纾抿嘴一笑，心头仿佛被填满。她走过去，挽着黎娟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没有作声。 倏地，黎娟叹了一声：“之前听说你们领证了，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以为你遇人不淑，被骗了。后来这两次见面，能看出他人还不错，特别是在对你的事情上。” “妈妈，顾辰安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好，是可以装出来的。真正的良善，应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光芒，非独一人绽放。” “......” 袁纾轻轻抿了抿唇瓣，已心领神会。 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她好。 黎娟继续说道：“婚姻不是儿戏，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需要时间去沉淀。即便是两个知根知底的人结了婚，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能遇良人，相伴此生，得多幸运。你呀，我向来不会左右你的决定，既然结婚了，往后就要和辰安好好过日子。哪天要是不开心了，过得不如意了，一定回家，爸妈都在。” "好。” 袁纾眼眶泛红，一抹温情在心头悄然绽放。 有些事，就让时间去证明吧...... ------------ 第七十章 一家子惧内 “顾总。” 顾辰安闻声回眸，朝他走来的是园区的负责人，后头还跟着一名工作人员，便示意他们到一旁说话。 他双手插兜，淡淡道：“喊名字就行。” 对方当然也没有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顾先生，您看这布置得还满意吗？” 顾辰安微微点头：“比我想象的好，辛苦各位了。” “您哪里的话，昨天下午我们一接到消息，马上策划并火速招商，投入各种定向流量，并且按您的要求，所有摊主入园无需缴纳保证金，不收取摊位费，为期三天。消息一出，不到半个小时，报名人数超一千人。今天一大早，大家就争先恐后来排队想要抢摊位。通过我们筛选之后，引进售卖年花、年桔、春联、节日喜庆用品、手工艺品等，现在这里面是两百个摊位。年货区就在后面，要不我带您过去看看。” “不用了，我和我太太自己逛逛。” “好的好的，那不打扰您，有事就招呼我们。” “辛苦。” 待顾辰安走远，园区负责人身后的小弟忍不住出声：“王哥，这人什么来头，三天，前前后后投入好几百万，就为了搞这么一个破集市，图什么。” “让你干你就干，那么多废话，是少你工资了，还是少你奖金了。” “这不是好奇嘛，看他文质彬彬，也不像暴发户。你又喊他顾总，开公司的？还是富二代？” “富二代？”负责人王哥闻言，嗤笑了一声，嘲笑着他的无知。 “王哥，给我说说呗，这是哪号人物？在富豪榜上吗？”男生好奇又狗腿。 王哥哼笑了一声：“我告诉你，富豪榜那都是小打小闹。金陵城顾家，那可是正儿八百的世家大族。他，顾家长孙，已经不能用富二代来形容了。” “这么厉害，大家族？” “你不是本省的，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这人什么来头，王哥你快跟我说说。” “就这么说吧，宁城三分之二以上的开发与投资都是顾家参与的。这还只是宁城，全国各地产业可不在少数。顾家只要随随便便翘一下小指头，你知道能带动多少GDP吗？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为了稳固根基，都会选择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外人能查到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上流圈的人也只是听个名号。近百年里，国家危难之时、大是大非面前，总能看到金陵城顾家的身影。” “好家伙！真牛*啊！想不到我这辈子也有机会能碰上这样的人物！不过王哥，这些你咋知道的？” “有一次跟我的老师去参加饭局，里头有大人物，酒过三巡就聊了几句。” “这样看来，钱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吧？” “这样的世家大族，看重的不是只有钱，是家族传承，是社会价值，是名声地位。” “我也想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别做梦了，就咱们这样的人，投胎了，也不一定守得住的。” “唉～有钱就是好，几百个达不溜，说甩就甩。” “怎么给你说得像鲤鱼甩子一样。” “甩子都没这么容易。” “人家那不是任性，是疼老婆，这集市给她老婆办的。” “啊？还是个痴情种？” “......” 迎春集市因为流量的加持，在网上渐渐有了讨论热度。 一个名为“牛马人生生牛马”的网友，在评论区发了一条评论：我堂哥是这个集会活动策划之一，说这个集会是一个秘密人物为了哄老婆开心，连夜找人花钱砸出来的。 并附上了一张背影照，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是一个男人正专注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挑新年挂饰，眉目里的深情，温柔到极致。 这张照片一下就炸开了锅，引发了一系列讨论，大家都在猜测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会哭的前女友：天啊，这氛围感，秒杀一切现偶好吗！！ 防火墙不防人：我也听说了，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迎春集市拔地而起，据说是砸了半个小目标 Fly：这么短时间内要办一个迎春集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0912：钱到位了，我都能给你办一个。怒砸几百达不溜，谁有这魄力。 666：谁啊谁啊？你们说的是谁？ 天行者：集市在江宁，能有这么大实力，也就那家人了 不吃香菜：@天行者？？？哪家？？ 爱吃香菜：@不吃香菜，兄弟，先别讨论，咱们出来聊聊 飓风：@天行者，现在聊天直接说名字是会判刑是吗？ 芋泥脑袋圆圆又可爱：啊啊啊啊啊！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和娇妻嘛！！我羡慕了！！ 爱我请加糖：小说还是保守了，这图简直是神图 德玛西亚万岁：半个小目标，呵呵，我怎么不信呢 956845网友：看了一下导航，十分钟路程，我去偶遇一下这位神秘人物，等我消息...... ...... ...... 讨论的热度居高不下。 许多本地、周边城市的市民、网红博主慕名而来。 集市的人流量渐渐多了起来。 顾辰安的手机，“地表最强家族”微信群，弹出许多条新消息。 顾灵灵：【！！！！！！】 【？？？？？？】 顾绵绵：【有话就放】 闵希梦：【灵灵，你怎么了？】 顾灵灵分享了一篇微博。 顾灵灵：【大哥给嫂子办了个迎春集市？？？@大哥】 顾绵绵：【不愧是他】 闵希梦：【辰安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嫂子真幸福】 顾灵灵：【我哥更幸福，自从娶了老婆，跟动物园里孔雀开屏似的。我都没在我哥脸上，见过那么多表情变化】 顾绵绵：【同意】 闵希梦：【会吗？我觉得辰安哥挺稳重的啊】 顾灵灵：【NONONO，你错了，太表面了】 闵希梦：【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太割裂了】 顾灵灵：【哈哈哈哈.jpg】 ...... 袁纾兴致正起，哪有闲工夫去刷微博。 此刻的她，正在一个花卉摊位前，看那比人高的半开桃花。 想起了家中每年春节，父母都会买上一棵大桃花。正月桃花绽放的时候，可美了。 袁纾回头看着身旁的人，微微一笑：“顾辰安，我们买桃花吧。” 顾辰安不懂这些，以为是什么年俗，便点点头应好。 袁纾在摊位上绕了一圈，选定要哪一棵桃花后就告诉了老板。付了款，顾辰安告知老板等会有人过来取，两人便没在逗留。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集市开始变得水泄不通。 每个摊位上，都围满了人，嘈杂不已。 顾辰安总担心袁纾被挤，只能将她护在身边。 袁纾向来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逛得也差不多了，便说道：“顾辰安～我们回家吧。” “好。” ------------ 第七十一章 回老宅 雾卷暮色， 在袁家用过晚餐之后，顾锦辉和师瑾夫妇俩被留在家里过夜。实在热情，盛情难却，二人便应允下了。 袁老爷子邀请顾锦辉和师瑾到画室参观。顾锦辉受宠若惊，更迫不及待。 所有人都跟在袁老爷子身后，从后院穿过去，画室里灯火通明。 顾锦辉走进画室里，一二十幅字画呈现在眼前，无暇顾及旁人，自顾自地一幅幅欣赏起来。 平时哪会有这样的机会。 师瑾觉得失礼人。 袁老爷子笑笑表示无妨，字画再好，也得有人欣赏。 画室里挂着平时袁老爷子闲来无聊的随手书法、画，也有正儿八经框裱起来的大作，还有一些在柜子里锁着，个别的被收藏在书房里。 顾锦辉一幅幅画认真观看，一直到接下来的那幅山水画，便停住了脚步。 袁老爷子恰好也来到他身边，顾锦辉带着几分好奇与敬意问了问：“这几幅看着不像是出自您老之手。” 袁老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晦涩难懂的笑容，“哦？那说说看，画得如何？” 顾锦辉靠近了点，看得很认真，端详半天才应答道：“笔墨线条生动流畅，画面空灵，很通透。比起您的画，这几幅整体的画面更加灵动柔和一些，可能和作者年纪有关，涉世未深，但是能看出传统功力很扎实。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定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袁老爷子哈哈一笑，赞许道：“这是我们小纾画的。” 闻言，顾锦辉与师瑾同时朝袁纾投去了目光，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既是对袁纾才华的惊叹，也是对她平日里低调谦逊的重新认识。 顾辰安的目光落于她身上，那是一种纯粹而深沉的欣赏，不含丝毫杂质。 袁纾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包围，脸颊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红晕，谦逊道：“小时候跟爷爷的时间比较多，就学了些皮毛，画着玩的。” 过谦了。其他人不懂，可在喜欢收集字画的顾锦辉眼里，过眼无数画作，这不是初学者能随便画画的，是天赋异禀。 袁纾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时间比较多。奶奶是科研者，在中科院工作，对她的教育自然严厉，要求她要多听多学多看、多实践、多体验。 除了学习要认真刻苦，袁纾课外还学了很多东西，书法、国画的学习是无可厚非，另外还学了声乐、古筝、钢琴、笛子、手工编织、陶艺、射击、羽毛球...... 古筝、钢琴都是拿了最高级别证书，羽毛球和射击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参加过不少比赛，拿过不少奖项。 优秀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很优秀。在别人眼里，袁纾就是这样的人。 而袁纾对自己的评价却只有六个字：样样通样样松。 徐霞客曾说过，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袁纾奶奶认为，女子更应如此，心怀山海，步履不停。 所以袁纾在上大学前，大大小小国家去了十几个。 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袁纾觉得自己没有浪费的，过得还是很充实。 如此家教，袁纾自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自信从容。 晚上各自回房。 顾锦辉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传来一声叹息。 师瑾眉头微蹙，不悦道：“你老在这叹什么气，听得人心烦。” 顾锦辉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咱家这臭小子，是越看越配不上小纾。” 师瑾也跟着叹了一声：“是有点。” 终究是顾家高攀了。 二楼的房间里。 洗漱好的袁纾，从卫生间出来后，直接钻进被窝，嘴里说道：“顾辰安，别看了，睡觉吧。” 顾辰安将书一合放在床头柜上，再摘下眼镜，伸手去关灯。 房间里还留有一盏小夜灯，不亮，但有些光影，不至于漆黑一片。 他们俩，都有点小夜灯的习惯。 以前，袁纾睡眠质量尽管很差，但是只要睡着了也不会有过多的动作，从不乱动。 可是现在，只要顾辰安在身边，她总喜欢往他身上靠，只是靠着，很安分。 每一次，顾辰安都会揽她入怀，都会让她觉得时光清浅、岁月安好。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时，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早间新闻内容说，户外积雪已达十厘米厚度，气象台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并发布了暴雪预警。 顾锦辉和师瑾商量一下，得在暴雪来临前返程才行。 二楼房间里，顾辰安矗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他轻撩开窗帘布，一束白光照了进来，也照在他身上。 袁纾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目光不期然落在他孤挺的背影，在他身上仿佛总能看到一层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清冷。 她走了过去，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处。 “顾辰安～看什么呢？” “下雪了，你看。” 袁纾瞥了一眼窗外，一片白茫茫景象，可见昨晚这雪下得有多大。 两个人互相倚靠了一会儿。 “顾辰安。” “嗯？” “快过年了，我们回老宅吗？”袁纾抬眼看着他。 “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春节了，在这过年也挺好的，爸妈都在。”顾辰安的声音很轻，很不经意。 袁纾以为他误会了，误会她是不愿意去顾家过年。 顾辰安倒没在意这些。过去，在哪过年对他而言，没有差别。现在，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好。 袁纾往他怀里蹭了蹭，双手搂住他的腰，仰视着他，声音轻柔又坚定：“我的意思，我们回老宅过春节吧。” 回老宅过年？ 顾辰安眼睫轻颤，目光深邃与她对视着，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中国人有慎终追远的传统，顾家也例外，整个春节会有很多礼俗、形式，我们如果回去了，你会不自在。我答应过你，我们这个小家，永远高于大家。我希望的，是你能开心无虑。” “没关系，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嘛！” 袁纾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如果春节回老宅，少不了早起，祠堂参拜等等一些形式，可能还会有许多社交。 但是她不是很在乎，只要有顾辰安在身边，其他的，无所谓。 袁纾见他一直没反应，便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似在撒娇一般：“好不好嘛？” 内心某处，突然就柔软下来。 顾辰安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极致温柔的笑容，满是宠溺和妥协：“好，都听你的。” 早餐过后，袁纾告诉黎娟自己要去顾家过年。她并不担心黎娟反对，因为她知道压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黎娟从容道：“应该的，你俩现在也领证了，合法合规，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袁纾应声而答：“天气不太好，一会儿就出发，顾辰安已经在帮我收东西。” 黎娟点点头应下，转身就去准备些东西。 袁士林听到这个消息倒没有很开心，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十几分钟后，袁家大门口停着三辆轿车，一辆比一辆还值钱。 师瑾拍了拍黎娟的手臂，劝说道：“跟我们去宁城过年吧！” 顾锦辉点点头附和道：“是啊！” 黎娟还没出声，袁士林就先开了口：“这次时间不凑巧，我们过两天得去趟北京。下次，下次一定。” 黎娟接着话尾，解释道：“老爷子他受邀参加央台某文化节目录制，结束后还有个晚会要参加，我们俩需要陪同，不然不放心。” 袁纾倒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邀请他家小老头的节目，多了去了。 记得之前有一年春晚，小老头还被邀请在台上现场作画，最后拍卖了七位数，如数捐给因地震受灾的城市，用作城市建设经费。 如此，师瑾也不再坚持，做了告别，就和顾锦辉先上了车。 天上又开始飘雪花，刚刚在屋子里已经和袁老爷子告别，天寒地冻的，就没让他老人家出来送了。 袁纾来到父母跟前，一一送上拥抱。 黎娟再次轻声细语地叮咛：“小纾，车上我放了些伴手礼，你帮我带给小顾他家人，也代我们问声好，记住没？” 袁纾点点头：“记住了。” 黎娟伸手整理她额前微微凌乱的刘海，眼底一抹复杂情绪：“好了，赶紧走吧，雪如果下大了，路会不好走的。” “妈妈......”袁纾嘴唇轻启，就被打断了。 “对了，差点忘了......”黎娟随即从袁士林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两个大红包，分别递到袁纾和顾辰安手中，“我们提前给你俩准备的红包，提前给你们送上一份喜庆。新的一年，你们两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遂无虞、携手并进，知道吗？” 话语虽简，却字字珠玑，饱含了一位母亲最真挚也最纯粹的爱。 袁纾看着手里的红包，红了眼眶，万千思绪也未能说出口，不由地撅起了嘴。 黎娟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还没等袁纾开口呢，就催促着二人赶紧上车。 袁纾就这么被哄着上了车。 顾辰安绕过车身来到另一边车门，停了停动作，“爸，妈，谢谢。” 袁士林面容沉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又严肃了几分。这是对女儿嫁出去，第一次有了实感。 他话语低沉而郑重：“我女儿，可就交给你了。” ------------ 第七十二章 达成共识 不多时，天空飘起了雪花。渐渐地，越下越大，连窗外街景都仿佛被那白色吞噬。街道、树木、行人的轮廓，逐渐模糊。 袁纾一时看走了神。 这个天气，出行真不是个好选择。 莫叔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沉稳细心，会根据道路情况适时调整车速，从容不迫。 车内暖气吹拂，驱散了上车时带来的寒意。当车子开出南城地界，道路变得平稳许多。 两地相隔不算远，但因为极端天气影响，到达老宅时也用了三个小时。 三辆车子，有序平稳地停靠在老宅门口。 中堂里，顾老爷子已翘首期盼多时了。 “爸。” “爷爷。” 顾老爷子拄着拐，看着一行四人走来的身影，别提多开心了，乐得合不拢嘴。 顾辰安从高中离家后，就没在老宅过年，每次不是以学业任务繁重，就是来回时间不足够为由搪塞。 一家人好好过个年，成了奢望。 简单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顾老爷子就催促大家去休息一会儿。 顾辰安点头应下，牵着袁纾就离开中堂，回竹语轩。 待人走后，顾老爷子才回身坐下。顾锦辉和师瑾也一同入座。 “锦辉、小师，我不是让你们俩务必把小纾的家人邀请过来家中小住几日，一起过年吗，怎么没请吗？”刚坐下，顾老爷子就急切询问道。 顾锦辉知道老爷子性子，应道：“爸，您老交代的事，怎么可能忘呢，请了。” 顾老爷子蹙眉道：“请了，那人呢？” 老爷子是急脾气，哪受得了拐弯抹角。 师瑾赶紧解释道：“小纾的爷爷被邀请去北京参加节目录制，小纾的父母需陪同，就没法过来了。” “上电视？”顾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又看了看面前二人，仿佛在问为什么。 “爸。”顾锦辉顿了顿，“小纾她爷爷是袁克袁老爷子。” “袁克？那位国画大师袁克？”顾老爷子重复确认一次。 顾锦辉点了点头。 师瑾也点了点头。 顾老爷子眼睛里闪过些许诧异，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顾老爷子，此刻脸上也难掩惊讶之色。 家中有如此一号人物，袁纾却从未主动提及，更未以此作为任何炫耀的资本，这份低调与谦逊，让顾老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与感慨。 竹语轩。 袁纾抬脚刚踏入石门，一个身影如疾风般从暗处冲出，猛扑进她怀里，劲还挺大。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也让袁纾不由得踉跄几步，脚步凌乱，差点没站稳。 顾辰安也吓到了，加快脚步就为了做好准备，随时接住往后倒的袁纾。 见无事发生，才松了口气。 这个荷欢，毛毛躁躁的。 “舅姥姥！你们真的回来过年了！”荷欢在袁纾怀里蹭了蹭，但是她没发现她胸前那根紫檀吊坠项链硌得袁纾胸口生疼。 真就是被撞个满怀。 看荷欢如此开心，袁纾也没有理会那不适瞬间，任由她抱着。 可是某人不干了。 顾辰安将二人强行分开，动作坚决又不失温柔，恰到好处。 确认袁纾无事，然后目光转向荷欢，肃声道：“荷欢，小心点。” 袁纾见状，用手臂撞了撞身边的人，挤了个眼色：“顾辰安，不至于。” 顾辰安笑着摇了摇头，牵过袁纾的手，将她整个手掌包裹着。然后听着袁纾那不带攻击力的“教育”，一同上了楼。 教育内容是什么让他温和点，礼貌点，要与人为善。倒是没发现，袁纾碎碎念起来，还挺可爱。 刚走上楼，袁纾就叉腰道：“顾辰安，我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顾辰安搂着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轻轻在她唇上亲吻一下，才扬唇笑道：“谨遵夫人教诲。” “......” “顾辰安！”袁纾小脸一红，一把推开了他，自己进屋到沙发坐下。 顾辰安脸上笑容如得逞一般，随即跟上步伐，坐在了她身边。 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米白色的帆布袋，鼓鼓囊囊的。还有一个棕色木盒子和一个黑色匣子，体积都不小。 这些都是莫叔从车上搬过来的，还有他们各自的行李箱。 顾辰安的手刚碰上木盒子，袁纾连忙制止，整个人都扑在上面，动作有些滑稽。 “你......” “不许看。” “为什么？” “这两件是我给爷爷和大伯的新年礼物，不许偷偷打开，听见没有。” “我也不行？” “不行！” 顾辰安眉尾一挑：“那不知顾太太给我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呢？” 袁纾眯着眼，摇晃着脑袋。 “......” “？？？” 明明无声，却震耳欲聋。 顾辰安敛唇一笑：“好，不看，我给你放起来？” “好呀。”袁纾这才起了身。 顾辰安眉眼间尽是无奈又不失笑容，帮她把两件东西都拿到书房里放好后，他重新折返。 袁纾已经打开台面上那个帆布袋子，里面放着一沓又一沓崭新、整齐的钞票，目测大概有二三十万的现金。 见他顾正好回来，袁纾便问道：“顾辰安，这是干嘛的？” “准备红包的，我也不知道需要准备多少，就让莫叔先帮我拿来这些。” “这......你这打算包多少？” “不了解，你决定吧，听你的。” “......” 袁纾双手环胸，斜着脑袋看着他，目光里似有审视的意思。 顾辰安眉眼含笑，丝毫不在意。接着又从桌角旁的箱子里拿出来了未拆封的红包，一并放在袁纾面前。 袁纾伸手想打他，还没出手就被顾辰安往怀里带，两个人顺势往沙发上躺去，两个人相互依偎着。 “你放开我。”袁纾挣扎了一下。 “不放。”顾辰安搂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红包给你家里人的，你自己决定，我不管。”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咱们家你做主。” “那不行。” “嗯？” “都是我做主，那我多累啊！不行！” “那......小事你做主，大事我做主。” “行。” 达成共识。 顾辰安嘴角一扬：“那准备新年红包这种小事，就有劳顾太太了。”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袁纾仰起脑袋，抱怨道：“诶！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想当甩手掌柜啊......” “小事你做主。” “那什么是大事？” “下次遇到大事了，我再告诉你。” “......” ------------ 第七十三章 生活所迫 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张不算宽敞的沙发上。 袁纾轻哼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声音不大，恰好够传进顾辰安的耳朵里。 “嗯？” “......” 袁纾往上蹭了蹭，在他脖子下方露出来的皮肤上轻咬了一口，哼哼道：“人前有模有样，人后斯文败类。” 顾辰安眉尾一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只见他狡黠一笑：“我不介意将这个罪名坐实。”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估计只有袁纾才能见到了吧。 袁纾心生不妙，可为时已晚，丝毫没有可以逃跑的余地。 被亲的有些招架不住。 他家顾先生，惹不得，惹不得。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可袁纾感觉周围气温在逐渐上升。 等会儿还得和长辈们吃饭呢！ 忽然，听到顾辰安说：“过年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去准备。” 袁纾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 “那......” “不过......” 两个人是异口同声的。 顾辰安看着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疑问：“嗯？不过什么？” “我想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集市。” “集市？” “嗯～以前小时候，过年前最开心的事就是跟爷爷奶奶逛迎春集市，里头什么都有，买年货，买花，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烟火气满满，想想就幸福。” “我们这边好像没有迎春集市。” “啊......好吧......那算了，没关系。” 看着袁纾黯淡下去的目光，顾辰安心有不忍，也有了点想法。 不多时，荷欢来叫人，厨房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袁纾着急忙慌起身换了身衣服，整理妆发时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红肿。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忍不住瞪了一眼面前的始作俑者。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 吃饭，可不兴让长辈们等。 来到餐厅，发现人并不多，都是熟面孔。顾老爷子，顾锦辉、师瑾和顾魏洺。 袁纾有些意外，还没反应过来，顾魏洺就已经扑进怀里了。 “嫂子！” “......” 一旁的顾辰安眉头一蹙，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往他太太怀里扑。 不知所以然的顾魏洺，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被顾辰安拎回座位上。 一直到用餐结束，整个氛围都是轻松愉悦的。 这是袁纾比较满意的地方。 人一多，事就杂了，话也杂了。 饭后，两人回到竹语轩。 袁纾洗好澡发现房内一个人影没有，她来到沙发坐下。 看着桌上的现金和红包，叹了一声。随即拿起台面上手机，给顾辰安拨通了电话。 “纾纾。” “顾辰安，你去哪了？” 袁纾问完，在屏幕上按下免提，把手机重新放回桌上。 “我刚刚出来打个电话，在楼下。” 打个电话还得下楼。 袁纾踩着拖鞋一路跑出去趴在栏杆上，不一会儿，顾辰安就从视野盲区走了出来。 他双手插兜，抬起头看着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袁纾摇摇头：“没事。” 顾辰安沿木梯缓缓而上，来到了袁纾身边。 袁纾牵着他回到屋里坐下后，才问道：“你往年给弟弟妹妹们包多少钱的红包？” “我都是让莫叔代为转交，弟弟妹妹们，一万？其他的，我也没准备过，不清楚。” “那长辈们呢？用准备红包吗？” “不应该是他们给你红包吗？” “结婚了还有红包收啊？” “别人不清楚，但是爷爷、大伯大伯母一定会给的。” “这么肯定。” “当然。” “......” 回想刚刚的对话，袁纾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我就觉得咱们俩像傻子，没半点生活经验。” 顾辰安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便起身去洗澡了。 袁纾也开始着手分配红包金额，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把分配好的钞票对应压在一个红包壳上。 最后再一个个塞进去，这样方便一些。 顾辰安洗好澡，回到沙发位置上，头发还是半干的状态。 他看着袁纾正往一个个红包里塞钱，便一起帮忙。 剩没几个了，袁纾就停手了，让顾辰安去整理，让他多少也有点参与感。 袁纾起身去洗手，回来时还带了条湿毛巾，准备给顾辰安等会儿擦手的。 顾辰安见她重新坐下了，便问道：“分配好了？” “嗯～” 桌上的红包，又大又小，有厚有薄。 有一万元的、五千元的、一千元的，和五十个五百元的。 光是这些就已经是二十万出头了，现金还剩了一些。 袁纾甚至怀疑自己包好的这些红包能不能全部送出去，感觉有点多了。 想不到，准备红包也是件非常耗精力的事情。 当顾辰安把最后一个红包装完封好，袁纾贴心地递上毛巾让其擦手。她自己则是整理台面上的红包，避免搞混了。 “一万。”袁纾的手指突然指在那厚厚一沓的红包上，她回身俏皮道：“如果我喊你一声哥哥，你今年也能给我一个红包吗？” 面对迎面而来的考验，顾辰安游刃有余道：“难道不应该是夫人给我准备吗？我的钱，可都上缴了。” 太太、夫人......称呼挺多。 袁纾用右手食指抵在他胸前，反驳道：“那不行，得你给我。” 顾辰安嘴角一扬，邪魅的模样，手臂揽住她的腰身，“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哥。” 红包如此多娇，引得袁纾尽折腰，倒是能屈能伸。 “情感不足。” 顾辰安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故作不满意。 “......” 袁纾扔下手里的红包，清了清嗓子，故作娇嗔：“哥哥～” 眼波流转，简直柔情似水。这一叫，可谓是饱含情感了。要不是“生活所迫”，袁纾一定不会这么干。 顾辰安的喉结活动着，也有点没把持住，假意轻咳了一声：“不早了，休息吧。” 说着就转身往床边走去。 “......” “？？？” 几个意思。 这两个人，是在玩什么感情游戏吗？ 见顾辰安已经掀开被子，袁纾跑到床的另一边也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他伸手刚按下床头的触控键，室内灯光瞬间就暗了下来，只剩一盏小灯。 袁纾不死心地在被窝中又喊了几声“哥哥”，一声比一声还娇软。 这哪受得了。 顾辰安一个翻身，强势地将她压在身下。 昏暗的灯光下，四目相对，情愫暗涌。 袁纾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长时间盯着顾辰安这双眼睛看。 也不知道，他看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深情。 袁纾侧过脑袋躲开视线，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时间不早了，我睡......” “......” 一切为时已晚。 一个极致温柔而绵长的吻落下。 ------------ 第七十四章 迎春集市 一声“哥哥”，袁纾到凌晨才睡下，累得不知天地，这一觉也睡到了自然醒。 随着身体的舒展，袁纾缓缓地睁开慵懒的眼睛。环顾一下四周，将手臂伸出被子，轻柔着眼睛。 随即仰起半个身子，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 好安静。 袁纾掀开被子，双脚刚触地，身子一阵发软。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卫生间。 简单洗漱后。 袁纾来到床边找手机，结果发现手机被放在了另外一边的床头柜上。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指尖轻触屏幕，十点四十八分。背后一凉，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刚跨出门槛，没发现有人直接撞进对方怀里，一下子就弹开了。 看清楚是顾辰安后，袁纾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 “怎么了？” “啊～”袁纾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哭丧着脸，“我睡过头了！我记得我明明调了闹钟的，怎么办啊......” 顾辰安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浅笑道：“闹钟是我关的。” “顾辰安！你怎么能关我闹钟，我还想着早上去陪爷爷吃早餐呢。” “天气冷，爷爷在屋里没出来，早餐都是送过去的。平时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是各自吃的。” “真的？” “真的。” “吓死我了，还以为回来第一天就被发现睡晚了。” 袁纾把脸杵在顾辰安的胸前，脸被挤压嘴自然而然就嘟着了，怪可爱的。 “纾纾，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不要因为这是顾家，你就逼着自己做些不愿意的事。” “我没有不愿意。” 袁纾仰着脸，他的下颚线清晰展现在眼前，这张脸真的是很优越。 她顿了顿：“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顾辰安的手臂缓缓向上，手掌落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摩挲着，不由眉头一蹙：“你怎么穿这么点？” 松开她，才发现她就穿着一身薄款的居家服。 话音刚落，袁纾就打了个冷颤，双臂冰冰凉。 今天室外气温，3摄氏度。 顾辰安赶紧将她带回屋里添衣服。 换上了厚毛衣，加上屋里有暖气，袁纾感觉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 “舅姥爷，舅姥姥。” 是荷欢的声音。 她大步流星来到屋里，手里的托盘上有个带盖的大瓷碗。 刚靠近，就已经香味四溢。 袁纾在空气里嗅了嗅：“好香啊！” 是牛肉面的味道，一下子勾起她的食欲。 小铜锅被放在桌面上，荷欢掀开了盖子，是红烧牛肉面，难怪那么香。 顾辰安拿起筷子和勺子，递给了袁纾，“荷欢做的面食比外面的好吃，你试试。” “我知道。”袁纾接过手，迫不及待道：“上次吃了荷欢做的大肉面，我回上海后是日思夜想，别提多馋了。” 荷欢半蹲着，上半身撑在桌前，一脸期待的模样：“舅姥姥，你快吃吃看。” 袁纾先喝了一口汤，嘴里的赞叹声接连不断。顺势再吃一口面条，因为是手工擀的，所以特别爽口筋道，好吃到令她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顾辰安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的笑意染上了几分无奈。 不是奉承话，荷欢做面食，真的是一绝。 “荷欢，你知道吗？我大学的时候，学校东门口有家兰州牛肉面，老板是兰州人，我吃了一整年，每天变着花样吃他家。后来，老板有事闭店回兰州，我就没吃了。” “舅姥姥，你不是南方人吗？怎么会喜欢吃面食？” “那是因为小时候我吃的都是挂面、方便面，以为面食都这样，就很不喜欢吃。后来上大学，第一次吃到手工拉面、手擀面，才知道天外有天、面外有面。” “面外有面。”荷欢噗嗤笑道：“面条就得吃现做的，其他的不好吃。” 袁纾伸出了手指，肯定了她这句话，赞同到不能再赞同了。 “诶，荷欢。” “怎么啦，舅姥姥。” “你这个红烧牛肉面，怎么和我在兰州当地吃过的红烧牛肉面，味道那么相似，很正宗啊！”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荷欢还卖起关子。 顾辰安浅浅笑道：“荷欢是兰州人。” “......” 袁纾嘴里的面条还没咬断，就一脸震惊地看向荷欢。 荷欢嘿嘿一笑：“是的是的，我是兰州滴。舅姥姥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变着花样给你做。” 袁纾咬断面条，拼命咽下去后才说道：“就一个要求，我喜欢二细。” “好嘞！” 毋庸置疑。 这一餐，袁纾吃得是身心愉悦，格外满足。她几乎把汤也喝完了，明显感觉到小肚子都出来了。 荷欢心里也得到极大的满足，成就感满满。她端着收拾好的餐具下了楼，心里却在琢磨，明天给袁纾做啥面吃。 吃饱喝足了，袁纾瘫在沙发上，右手臂随意搭在顾辰安的大腿上。 “顾辰安，咱们今天干嘛？” “等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袁纾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辰安起身，故意卖起关子，“我先去看会论文。” “好吧，神神秘秘的。” 袁纾也没有闲着，打开电脑翻译一些稿件。 各忙各的。 大约两个小时后，顾辰安的论文终于是看完了。时间差不多，他拎起外套，来到隔壁屋。 袁纾早已穿戴整齐，迫不及待了，就等着某人出发。 顾辰安伸出手说：“走吧。” 袁纾上前两步，牵过他的手。 车子在路上驰骋着，这是袁纾来老宅后，第一次出来市区。 路上，袁纾又追问了几次，到底要去哪，顾辰安仍没有告诉她。 半个小时后，莫叔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园区外。 这园区相当的新，目前只有零星的商户入驻，有些地方还有施工队在装修。 园区大门外，正对着一个大型的音乐喷泉。周边是新起商业区，有个地铁口，直通商场，吃喝玩乐一条线，人流量挺大。 “顾辰安，这是哪？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袁纾环顾四周，实在是不知道来这里的用意。 “进去就知道了。”顾辰安牵过她的手，将她往园区里带。 袁纾挤了挤鼻子，轻哼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四处去。 穿过了两条街区，终于来到了园区中心，一条长五百米的直街。 琳琅满目的摊位，熙熙攘攘的人群。红彤彤的一片，年味十足。 袁纾错愕道：“这是......迎春集市？” 顾辰安“嗯”了一声，点点头：“昨天联系朋友问了一下，对方说这里有，就带你过来了。” 袁纾脸上的神情变化，从错愕到不可置信再到惊喜不已。她发誓，这事真没放心上，就只是随口一说。 她盯着他的眼睛，心头暖暖，万千思绪萦绕，到嘴边只剩两个字：“谢谢～” 顾辰安长舒了一口气，调侃道：“顾太太是不是有些见外了。” 袁纾展颜欢笑，踮起脚在他脸上轻啄一口，笑道：“我过去看看。” 她快走了几步，到了第一个摊位，卖一些比较精致的小物件、摆件。 顾辰安望着那抹背影，垂眸浅笑，正准备跟上步伐，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 第七十五章 还是个痴情种 “顾总。” 顾辰安闻声回眸，朝他走来的是园区的负责人，后头还跟着一名工作人员，便示意他们到一旁说话。 他双手插兜，淡淡道：“喊名字就行。” 对方当然也没有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顾先生，您看这布置得还满意吗？” 顾辰安微微点头：“比我想象的好，辛苦各位了。” “您哪里的话，昨天下午我们一接到消息，马上策划并火速招商，投入各种定向流量，并且按您的要求，所有摊主入园无需缴纳保证金，不收取摊位费，为期三天。消息一出，不到半个小时，报名人数超一千人。今天一大早，大家就争先恐后来排队想要抢摊位。通过我们筛选之后，引进售卖年花、年桔、春联、节日喜庆用品、手工艺品等，现在这里面是两百个摊位。年货区就在后面，要不我带您过去看看。” “不用了，我和我太太自己逛逛。” “好的好的，那不打扰您，有事就招呼我们。” “辛苦。” 待顾辰安走远，园区负责人身后的小弟忍不住出声：“王哥，这人什么来头，三天，前前后后投入好几百万，就为了搞这么一个破集市，图什么。” “让你干你就干，那么多废话，是少你工资了，还是少你奖金了。” “这不是好奇嘛，看他文质彬彬，也不像暴发户。你又喊他顾总，开公司的？还是富二代？” “富二代？”负责人王哥闻言，嗤笑了一声，嘲笑着他的无知。 “王哥，给我说说呗，这是哪号人物？在富豪榜上吗？”男生好奇又狗腿。 王哥哼笑了一声：“我告诉你，富豪榜那都是小打小闹。金陵城顾家，那可是正儿八百的世家大族。他，顾家长孙，已经不能用富二代来形容了。” “这么厉害，大家族？” “你不是本省的，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这人什么来头，王哥你快跟我说说。” “就这么说吧，宁城三分之二以上的开发与投资都是顾家的。这还只是宁城，全国各地产业可不在少数。顾家只要随随便便翘一下小指头，你知道能带动多少GDP吗？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为了稳固根基，都会选择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外人能查到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上流圈的人也只是听个名号。近百年里，国家危难之时、大是大非面前，总能看到金陵城顾家的身影。” “好家伙！真牛*啊！想不到我这辈子也有机会能碰上这样的人物！不过王哥，这些你咋知道的？” “有一次跟我的老师去参加饭局，里头有大人物，酒过三巡就聊了几句。” “这样看来，钱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吧？” “这样的世家大族，看重的不是只有钱，是家族传承，是社会价值，是名声地位。” “我也想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别做梦了，就咱们这样的人，守不住的。” “唉～有钱就是好，几百个达不溜，说甩就甩。” “怎么给你说得像鲤鱼甩籽一样。” “甩籽都没这么容易。” “人家那不是任性，是疼老婆，这集市给她老婆办的。” “啊？还是个痴情种？” “......” 迎春集市因为流量的加持，在网上渐渐有了讨论热度。 一个名为“牛马人生生牛马”的网友，在评论区发了一条评论：我堂哥是这个集会活动策划之一，说这个集会是一个秘神秘人物为了哄老婆开心，连夜找人花钱砸出来的。 并附上了一张背影照，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是一个男人正专注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挑新年挂饰，眉目里的深情，温柔到极致。 这张照片一下就炸开了锅，引发了一系列讨论，大家都在猜测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会哭的前女友：天啊，这氛围感，秒杀一切现偶好吗！！ 防火墙不防人：我也听说了，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迎春集市拔地而起，据说是砸了半个小目标 Fly：这么短时间内要办一个迎春集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0912：钱到位了，我都能给你办一个。怒砸几百达不溜，谁有这魄力。 666：谁啊谁啊？你们说的是谁？ 天行者：集市在江宁，能有这么大实力，也就那家人了 不吃香菜：@天行者？？？哪家？？ 爱吃香菜：@不吃香菜，兄弟，先别讨论，咱们出来聊聊 飓风：@天行者，现在聊天直接说名字是会判刑是吗？ 芋泥脑袋圆圆又可爱：啊啊啊啊啊！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和娇妻嘛！！我羡慕了！！ 爱我请加糖：小说还是保守了，这图简直是神图 德玛西亚万岁：半个小目标，呵呵，我怎么不信呢 956845网友：看了一下导航，十分钟路程，我去偶遇一下这位神秘人物，等我消息...... ...... ...... 讨论的热度居高不下。 许多本地、周边城市的市民、网红博主慕名而来。 集市的人流量渐渐多了起来。 顾辰安的手机，“地表最强家族”微信群，弹出许多条新消息。 顾灵灵：【！！！！！！】 【？？？？？？】 顾绵绵：【有话就放】 闵希梦：【灵灵，你怎么了？】 顾灵灵分享了一篇微博。 顾灵灵：【大哥给嫂子办了个迎春集市？？？@大哥】 顾绵绵：【不愧是他】 闵希梦：【辰安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嫂子真幸福】 顾灵灵：【我哥更幸福，自从娶了老婆，跟动物园里孔雀开屏似的。我都没在我哥脸上，见过那么多表情变化】 顾绵绵：【同意】 闵希梦：【会吗？我觉得辰安哥挺稳重的啊】 顾灵灵：【NONONO，你错了，太表面了】 闵希梦：【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太割裂了】 顾灵灵：【哈哈哈哈.jpg】 ...... 袁纾兴致正起，哪有闲工夫去刷微博。 此刻的她，正在一个花卉摊位前，看那比人高的半开桃花。 想起了家中每年春节，父母都会买上一棵大桃花。正月桃花绽放的时候，可美了。 袁纾回头看着身旁的人，微微一笑：“顾辰安，我们买桃花吧。” 顾辰安不懂这些，以为是什么年俗，便点点头应好。 袁纾在摊位上绕了一圈，选定要哪一棵桃花后就告诉了老板。付了款，顾辰安告知老板等会有人过来取，两人便没在逗留。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集市开始变得水泄不通。 每个摊位上，都围满了人，嘈杂不已。 顾辰安总担心袁纾被挤，只能将她护在身边。 袁纾向来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逛得也差不多了，便说道：“顾辰安～我们回家吧。” “好。” ------------ 第七十六章 “舅妈舅妈，快点，电梯到了。” “来啦！” 袁纾匆匆忙穿鞋，匆匆忙关门，匆匆忙跑进电梯。 待电梯向下运行时，袁纾才有间隙喘口气。 顾络屹这小家伙，从起床就一直说想要去商场玩，其实就是想去吃冰淇淋。 袁纾答应他，如果他能乖乖把他舅舅准备的粥都喝完的话，就带他去商场玩。 顾络屹一口答应，且乖乖吃完了一大碗粥，不需要人喂。 小家伙如此真挚对待，又乖乖把粥喝了，袁纾没有理由拒绝。答应了孩子，怎么样也得做到。 乘车来到繁华闹市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车子停在商场指定落客区，袁纾抱着顾络屹下车，随后便走进商场。 袁纾牵着顾络屹的小肉手，第一次独立带孩子的她，并没有多不安。 因为几次相处下来发现顾络屹很乖巧，有礼有节，从来不会随便闹脾气。也不会用哭闹不讲理的方式，来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楼全是奢侈品，袁纾直接跳过这一层。从二楼开始。两个人一层一层往上逛，看到有意思的店，就进去转一圈。 终于到了冰淇淋店。 顾络屹趴在偌大的玻璃柜前，小脚丫子拼尽全力踮起脚，也未能看全冰柜里的冰淇淋。 袁纾一把将他抱起，让他能看个仔细，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 店员见状，拿了几根小木勺挖了几个不同的口味，让他们试试。 小孩子哪里分得清什么口味。 顾络屹双手按在玻璃柜上，鼻尖顶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指着面前那个口味说：“我要这个。” 袁纾顺着他的小手指看过去，是栗子口味的，便示意店员拿了一个小球。她自己要了个薄荷味的。 两个人，一人一个小纸杯，坐在位置上美美品尝着。 各自挖了一勺冰淇淋，放入嘴里，都不约而同地摇晃起来。满足的表情神似，不知道还以为是母子俩偷偷溜出来吃冰淇淋。 吃得正开心，有个女人突然来到他们俩跟前，气焰嚣张指着顾络屹，朝袁纾说：“你是他什么人？” 袁纾眉头一蹙，伸手将孩子先护在怀里，不解道：“请问有事吗？” “你儿子偷了我们店里的东西。” “啥？” “我说，你儿子在我们店里碰过的两样东西丢了，现在需要你跟我回店里处理，不然我们会报警处理，你好自为之。” “不可能！东西不是我们拿的！” 袁纾看着面前女人身上的衣服印有“海上集物社”的字样，应该是员工制服。胸牌上是个英文名，还是个店长。 仔细想了想，刚刚两个人的确是有进过一家集物社，里面卖的东西很杂，商品很多都是某某艺术家设计，所以价格不菲。 袁纾并没有买东西，出来时两个人手里都是空空的，不存在偷东西。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确定是你们两个，我会追出来找你们吗？拿没拿自己心里没数？”女店长的语气蛮横无理，仿佛就已经确定面前两个人就是小偷。 听到自己被当做小偷，顾络屹反应激烈，扯着袁纾的衣服就说道：“舅妈，Roy没有偷东西！妈妈说过，偷东西是坏孩子，所以Roy不会偷东西的。” 袁纾曲着身子，安抚道：“Roy，别害怕，舅妈在呢！咱们Roy是乖宝宝，舅妈知道Roy不会偷东西的。” 说着她了起身，一把将顾络屹抱起，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声道：“带路，我要去你们店里。” 女店员冷哼一声，还白了袁纾一眼，不情不愿的在前面带路。 顾络屹因为害怕，直接窝在袁纾脖颈处，紧紧搂着不撒手，“舅妈，Roy真的没有偷东西，没有偷东西。” “Roy不害怕，舅妈相信你，舅妈不会让他们胡乱冤枉你的。” 来到集物社门前，女店员跟店里的人打了个眼色，嘴里冷嘲热讽就是认定是袁纾和顾络屹拿了东西。 袁纾压制着怒火问：“丢了什么？” “两个水晶艺术品摆件，共计18470元，怎么支付？”说着，另一个店员拿着扫码机就要出来。 “等等。”袁纾沉着冷静道：“我要查监控。” “你没资格看我们店里的监控。”说话的还是那个女店员。 “没资格？那凭什么说是我们拿的？如果我们被冤枉了呢？” “我亲眼看到他在那里玩，你带走他后，东西就丢了，不是你们还能是谁，敢不敢让我们搜身？” “我们没资格看监控，你又有什么资格搜我们身？” “你没偷的话，你又在害怕什么？敢做不敢当了吗？我警告你们，别好别有逃跑的心思，赶紧把钱付了。不然，我们店里监控有人脸识别，你们逃到哪里我们都可以找到你们。” 略带威胁的口吻，袁纾心里堵得慌，被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 袁纾压抑着怒火，语气清冷道：“你不肯给我看监控，那只好报警处理。警察来了，查了监控是我们拿的，该多少我一分不少你的。但是如果查清不是我们拿的，这事没完！” 看着袁纾报警，女店员嗤笑了一声，回店里和男同事们说了几句话。接着走出来三名男店员，不由分说地围住袁纾。 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无形的压迫，袁纾也会害怕。 顾络屹被吓哭了，小家伙窝在袁纾脖子处，一直用英文喊着自己不是小偷。 “I'm not a thief，I'm not a thief，I'm not here，I wanna go home，I want mommy......”（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妈妈。） 一个孩子哪里懂得辩解，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偷东西。 “Roy，Take a deep breath.”（Roy，深呼吸。） 顾络屹乖乖照做，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还是忍不住抽泣。 “Okey，are you okey？”（你好些了吗？） “yeah.”（是的） “Okay, look at aunt.”（看着舅妈） 顾络屹一边抽泣一边支起身子看着袁纾的眼睛，哭得让人心疼。 袁纾不由红了眼眶，抿了抿唇：“Roy， Don’t be scared，I'm here，Auntie's here.”（Roy，别害怕，我在呢，舅妈在呢。） “Will I ever see mom again？”（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Of course, you have my word.”（当然，我向你保证。） 袁纾一下一下拍着顾络屹的后背，渐渐地，顾络屹也平静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路过的人，看着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站在店门口，还被三个店员包围着，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好奇发生了啥。 同一时间，顾辰安也来到了商场里。跟着袁纾发的定位来到冰淇淋店，并没有发现他们，打电话也没有接 顾辰安四处看了看，走进店里问店员。 “刚刚是有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过来，但是被海上集物社的人带走了。”店员说道。 顾辰安蹙眉：“海上集物社？” 店员点点头：“是的，听那个人说，好像是偷东西了。” “这家集物社在哪？” “也是同一层，您出门左拐一直走，绕个圈，集物社在后面那一头。” “好的，谢谢。” “不客气。” 顾辰安转身就走出冰淇淋店，按店员说的方向走去，心里一阵不安。 不过一分钟的路程。 远远地，顾辰安就看见那家集物社的招牌，门口已经围着不少人。 待他走近时，看到袁纾抱着顾络屹，被围在店门口，背影看着是那么单薄，心疼坏了。 尽管如此境地，袁纾虽害怕但也不妥协，势必要和对方死磕到底。 袁纾突然感觉腰间一股温热，她扭头时，怀里的孩子就被接了过去。 见到顾辰安，袁纾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就轻松了，恨不得席地而坐。 刚刚被那么多人围着时，她都不想哭。但这一刻，她委屈极了，眼眶里全是泪花。 顾辰安牵过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我来了。” 袁纾倔强地不想让眼泪流下，但还是没能控制住，声音里带着哭腔：“顾辰安，他们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