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就这么着 三更。雨密。 雨滴落在河水中,砸起一朵朵沉重的水花。 微风拂柳,那细密的雨丝就像是一张巨大又轻盈的蛛网,轻轻地笼罩着整个京城。 人们都已进入梦乡,街道两旁的屋子,一点灯火也没有。 长街尽处的石拱桥上,却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撑着淡黄色的油伞,一身白衣如雪,蒙着白纱,娉娉婷婷地俏立于桥上,衣裙笼着身体,雨水从伞尖滑下,打湿她的黑发。 她的年纪约摸十七八岁,却没有天真烂漫的模样,凝视远方,柳眉深锁,犹如雕塑般,动也不动。 长街寂寥,小桥流水,她面东而立,若有所待。 更鼓声遥遥传来,四更将近。 昏黄的灯火闪处,有个更夫自街角转出,敲着更鼓向女孩走来。 更夫看起来六十有余,花白胡须,身弓如虾,颤颤巍巍地走至桥头,才突然发现有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吓得一声惊呼。 听到声音,白衣女孩缓缓转过头来,轻拨额前秀发:“老人家,来时可曾见到十一二岁大眼睛的红衣女子?” 更夫摇摇头,望着孤零零的女孩,似是有些心疼,将手里的灯笼递了过去。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她的面纱,露出了一张满是白毛的面容。 更夫突然张大了嘴巴,猛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歇斯底里地惊叫一声,转身急奔而去。 女孩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她相信,就这副模样,便是鬼见了,也要吓破了胆。 许是听着了动静,深巷中狗吠突起。 也就在此时,一骑快马冲入长街。 马是千里难求的骏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大眼睛少女,一身红衣加红色披风,恍若雨夜中跳跃的火焰。 眨眼间,红衣少女已奔至桥头,即时一拉缰绳。 嘶鸣声中,白马前蹄竖起,随又踏下。 红衣少女俯身拍拍马脖,轻声呵斥:“三天不见,就不认得主子了?打你哦。” 语声悦耳,带着稚气。 见到她,白衣女孩迷蒙的双眸变得明亮起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瞥了一眼空旷的长街尽头,眼神又变得暗淡下来,轻声道:“驸马呢?怎么没来?” 红儿跳下马来,行了主仆礼,也不顾湿了衣衫,便嚷嚷开了。 “亏姐姐曾经救过他性命!如今姐姐有难,他倒好,屁股里栽葱,这般忘恩负义!” 白衣女孩柳眉微微一皱。 “那姓陈的说,他孤家寡人一个,行走江湖潇洒惯了,当不惯驸马,可转身之间就与马柔儿订了亲。姐姐,这也太气人了,不如摘下面具让他瞧瞧,让他悔肚烂肠去!” 红儿的说话语速很快,像连珠炮似的一顿吼,气得连连跺脚。 白衣女孩轻叹一声:“突厥布达尔罕前来提亲,情急之中我谎说游江南时遇险幸遇侠客搭救,日久生情已结为夫妇,这才逃过一劫。他若是不来,谎言不攻自破,叫我如何是好——” 语声忽顿,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臂,将红儿护在身后。 红儿心里随之一凛,虽然长街上依旧冷冷清清,但一定有情况发生,下意识地双臂一抖,手里已多了两把短剑。 果然,从长街两侧暗处窜出三四十个白衣汉子来,手执火把,左右排开。 火摺一剔,所有火把同时燃起来,照亮了整条长街。 白衣女孩不为所动,急风吹过,伸手又一掠被风吹散的秀发。 急风也吹来了一个声音:“沐瑶,时辰已过,你的驸马怕是不会来了!” 声音尖声尖气,犹如划破夜幕的一把尖刀。 红儿见不得他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忍不住喝道:“梁都知,你好大胆子!竟敢直呼公主名讳!我看你就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梁都知脸色一变,自知失言,赶紧堆起笑容来。像他这样的老奴才,是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实在是时间紧迫,又冒雨寻了大半宿,急火攻心才导致的一时失态。 “梁都知是个耿直之人,也是一时心急失态。况且,本宫真要走,你拦得住么?” 沐瑶莲步轻移,轻轻将他扶起。 梁都知还想惺惺作态一番以表忠心,但当他的肘被托住的那一瞬,一股强大的气流升腾而起,将他硬生生地托了起来。慢慢的,他的双脚竟然脱离了地面,他吓得面如土色,说话都结巴了。 “启禀公主……皇上有旨……天亮前……如果驸马不曾赶到,便请公主前往含香园……” 红儿哼声道:“皇上让你来接,是让你这么个接法的么?” 话音才落,听得沐瑶轻咳一声。 红儿心领神会,随即转了话头:“公主需要沐浴更衣,你赶紧弄顶轿子来!这么大雨,淋坏了千金之躯,你担待得起么?一点都不会办事,怎么做臣子的!” “臣疏忽,臣罪该万死……” 虽然不断的哈腰道歉,可每每抬头看红儿的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布达尔罕定是在含香园,姐姐这一去,无疑羊入虎口了,姐姐去不得……” 红儿有些哽咽,看向沐瑶。 “我当他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红儿看着看着,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不由自主埋首于沐瑶怀里,突然间有了主意。 “姐姐,那陈风也只是个以貌取人的凡人而已,不必挂恋。既然他忘恩负义,那我就让他断子绝孙,永世后悔。” “他武艺高强,远在你之上,你万不可找他寻仇枉送了自己性命。没有他天塌不下来,可我不能失去你。你去收拾收拾,在南城门等我。” 红儿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姐姐是要逃婚?” 沐瑶不说话,轻轻搂着她。布达尔罕窥探沐罗国多年,今日带突厥三勇士前来提亲只是借口,目的是为了打探虚实,奈何她沐罗国弃武从文……倘若能够借此击杀突厥三勇士,布达尔罕必然大挫锐气…… 她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倘若红儿看见这神情,一定会阻止她前往,因为这眼神里,透着一股悲凉。 对于姐姐的任何指令,红儿向来积极响应。马不停蹄的回到府上,将一些换洗衣物打成一个包袱,金银细软打包一个包袱,左肩右肩各背一个,前脚还没踏出大门,总护卫黄忠凑巧巡查经过,不禁大感好奇。 “红姐这是要去哪?” 沐瑶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而这小丫头又是沐瑶最宠爱的丫鬟,而他黄忠正努力成为红儿最好的朋友,虽然这小丫头只有十二岁。 “老黄,选些精兵强将,随我一起前往南城门,有大事发生。” 看到他,红儿突然有了主意。倘若等下真的有一场恶斗发生,自己必然被团团围住,那么这些护卫,就是姐姐安全脱身最好的盾。 黄忠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多问,立即着手布置,不多时便已挑选了二十名精壮护卫。 红儿吃吃一笑,笑得黄忠莫名其妙。她自然知道,这些看起来强壮的士兵,实则个个都是草包,经不起三拳两脚,但关键时刻,总能为姐姐挡几刀的罢? 怕姐姐久等,红儿策马奔腾,也不管身后二十来号人追得气喘如牛。 天色微明,一人影自街角突然窜出。 红儿正策马扬鞭,突然发现前方冒出个人影,只道是剪径小贼,怒斥一声,挥鞭打来。那人慌乱之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也就是这一跤,红儿看清了他的脸,不禁由怒转惊,再由惊转喜,忙不迭的跃下马来,走到面前盯着他的脸瞧了个仔细,突然怒道:“陈风,是不是她抛弃了你,于是你想着要吃回头草了?别做梦了!我家姐姐不稀罕你!” 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这小女孩,也真的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是叫程峰的。当时的我还处于穿越后的昏昏沉沉中,加上摔了这一跤,差点让我性别无法分辨,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便被她一把抓了起来。 红儿虽然年纪小,但力气颇大,抓住我的后背丢上马背,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我不知道,但从此我相信了“内功”一说。 “这是什么朝代?你是谁?要把我怎么样?”这是我逐渐清醒之后问的三个问题。 红儿哈哈一笑:“装得跟傻子似的作甚?既然来了,便随我一同前往含香园。” 我发誓,听到这名字的一瞬间,我便与怡红院挂起了钩。这让我十分惊讶,同时又觉得有些难为情。怎么也没想到,穿越过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找小姐寻欢作乐,还是一个小女孩请客。 “不如你给我些银两,让我先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再找小姐不迟。”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现代的小姐和古代的小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但偏偏就是这么巧的误打误撞上了。 “我告诉你奥!姐姐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可不丑,戴着面具呢,实际上是个绝色大美人。” 这小女孩的语速非常快,好在我的耳朵也非常灵敏,她的话让我十分惊讶。这到底是哪个朝代哦,思想竟然这么开放,连皇帝的女儿都做起了小姐? “我真是不明白,皇帝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卖身?”我终于憋不住,发起了惊世一问。 咴啾啾一声惊啼,白马忽止。接着,我看到一张小女孩愤怒的脸。 “若非你是姐姐指明的驸马,冲你这句话,我会打落你满嘴的臭牙!” 我虽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哪个朝代,但有一点我十分确信,我与另外一个同名同姓或者音同字不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以至于被她错认了。 我不想冒充别人,这很可耻,于是我想解释,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从长街尽头飞奔而至,眨眼间来到面前。 马上滚下一男子,豆大汗珠跟着滚滚而下,却不曾轻拭一下,在小女孩面前扑通跪倒。 “禀报红姐,布达尔罕四人已进入含香园,属下得到密报,布达尔罕将会在酒中下毒。” “那姐姐不是很危险?” 小女孩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于是我只好说话。 “布达尔罕是谁?告诉我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小女孩告诉我,布达尔罕是突厥国大元帅,也是我的情敌。接着把相关事宜简单的说了一下,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原来叫红儿。实话实说,红儿介绍的很简单,可能她也知道的不多。 但我真不想卷进去,毕竟,这与我无关,我也不想一穿越过来就卷进这生死棋局之中,我是来游玩的,可不是来找死的。 细细一想,我仿佛又不能不管。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如果真的在乎她家小姐,早就应该与沐瑶一起并肩作战了。所以,那个他应该是临阵脱逃了。 可我不能因为同名同姓就帮忙,只怕到最后弄假成真,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是谁了。 但是再转念一想,这个叫做布达尔罕的 突厥国大元帅实在是用心险恶。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提亲,明摆着是冲着沐罗国的江山而来。 历史上没有提及沐罗国这个国家,但并不代表没有,我应该是穿越到了历史的空白期。一旦插手,事态将会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而改变历史,无疑将会阻断我回家的路。 我是来游玩的,不是来找死的。我再一次的告诫自己,铁了心的跳下马,大步流星而去。 “大侠请留步!”红儿下马追了上来。 “我不是大侠,也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他,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我向她坦白。 “好巧哦,你也叫陈风。好巧哦,你和他一模一样。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凑巧的事?”红儿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不再辩解,我不是一个非要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人,说过就行了。 “好嘛好嘛,就是这么巧吧。那就看在……看在我的份上,救一下我的姐姐吧,现在也除了你能够救我的姐姐了。”说着,红儿的眼眶有些红了。 “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我要提着脑袋看你的面子?” 开什么玩笑,一旦踏进官场,我的脑袋便再也不是自己的了,所以我说什么也不会搭上性命去救一个与自己从未曾谋面的女人。 然而,三秒后,我这个斩钉截铁的想法竟然被小女孩轻易的打碎。 “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红儿甜甜一笑,很快,她收起笑脸,呆呆地望着我。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碧波荡漾开来。我是有个妹妹的,那年,我七岁,妹妹五岁,人贩子捉住我,妹妹舍命救我,而她最后那句声嘶力竭的话也永远地烙印在我的心头:哥哥,别管我,你快跑! 每每想到这里,我便会流下泪来。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最后悔的事,我后悔当初一路狂奔,我后悔当初没有像妹妹救我那般勇敢,我憎恨自己的懦弱,我不要当懦弱无能的人! “我老婆在哪里?” “啊?”对于这个称谓,红儿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我立马调整称呼。 “我家娘子现在何处?” “啊?”没有反应过来的红儿似乎除了这个字,别的都不会说了。 “妹妹,你姐姐在哪里?” “含香园!”红儿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指明了方向,我大步流星而去,身后,传来红儿大声的呼喊:“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站住了脚步,迎着曙光缓缓转过身,一字一句的说道:“妹妹,你要听好!等下不管发生什么,照顾好你姐姐,照顾好你自己,别管我!” 红儿听了,立马追上来,扬起小手想打我一巴掌,无奈身高太矮,只得狠狠踩我一脚,半嗔半怒道:“我要与哥哥一起救姐姐,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同生共死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我不想辩驳,说实话,心里面还是愿意带她去的。毕竟我不会武功,一旦动起手来,好歹身边也有一个帮衬。 ------------ Chapter 2 这女人不简单 天色微明。 幽翠的林木中夹杂着一条碎石小径,小径尽处,是一座石拱桥,过了桥,便来到了一座庄院前。 庄院四面高墙,庄门大敞,入内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屏风,屏风上篆刻着“含香园”三个大字。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皇上召见沐瑶的地方了。 绕过屏风,后面却是一片万紫千红,一条小径蜿蜒隐没于花海中。沐瑶沿着小径闲庭信步,一路走来,鸟语花香,不见有人。 若换作是红儿,早已扯开喉咙叫嚷了,可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赏花景,闻鸟语。 这样的景致,怕是过了今天,再难见到了吧?! 转过弯,前面出现一个大池塘,池塘中央有座亭台,一座飞桥将它与小径相连,塘中莲叶接天碧,荷花点点红。 沐瑶终于看见有人出现了。 这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是四十一二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轻摇画扇。一个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右手捏着黑子,左手托着香腮,秀眉微蹙,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汐曦,你无路可走了。” 沐汐曦撇撇嘴,扔了棋子,起身回了一句:“容本宫喝口水再与你斗。” 没走几步,忽又回过头来,绷着脸道:“我可没输。王相公,你且等着。” 王璞知道她这是找救兵去了,也不说破,只是苦笑,不经意间抬头,远远望见花丛小径中有一女子款款走来,连忙起身相迎,躬身道了一声“三公主”。 沐瑶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皇上命微臣在此迎接公主,眼见日出东山,干等实在无聊,凑巧遇上了二公主,便下棋打发时光。” “王相公意思,是说我来迟了么?” 王璞干笑几声:“不迟,不迟,这一盘棋还没下完,公主就来了。刚刚好,刚刚好!” 看到面前这个人满脸堆着笑,沐瑶不由想起八哥在皇上面前为她说话而被贬为庶民的事来,联想到这次突厥提亲的事宜,保不准也是他的主意,心里很是不快。 心里虽恨,面上却未露分毫,淡淡一瞥,微笑道:“不知王相公对这盘残局有何见解?” 王璞躬身答道:“回公主话,白子胜利在握,黑子已陷入绝境。” “世事难料,不到最后,焉能分出胜负?” “有些事,早已天注定。” “事在人为。” “徒劳挣扎而已。” “是么?” “可不是?”王璞笑着反问。 沐瑶捻起一枚黑棋,轻轻落了下去,这一步,竟然巧妙的将白棋截成两截。 王璞脸色一变,低头沉思起来。 接下来全然出乎他的意料,黑棋走了四五步,已将白棋分割得七零八落,最后依次落入陷阱,被一口一口吃掉。 王璞额头沁汗,虽觉老脸挂不住,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投降的份,刚要推盘认输,却听沐瑶道:“事已至此,不知王相公对这盘残局又有何见解?” 王璞赶紧起身,表示认输。 的确,他输得心服口服,可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还在后面。 “既是如此,王相公执黑子,我执白子,二十步内,黑子必死,相公信否?” 王璞呆呆地望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心想着你一个丑陋不堪的公主有什么好嘚瑟的,等下毒酒一喝,唢呐一吹,棺材一躺,你便再不能与汐曦争抢了。 口中却道:“既然三公主有此雅兴,不如加点赌注?” 沐瑶微微一笑:“甚好。若我赢了,相公当年怎么在皇上面前贬低我八哥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我吞回去。” 语气温柔平缓,却字字铿锵有力,仿佛一把把重锤敲在王璞的心头。 王璞暗吃一惊,忽然明白过来这小丫头今个儿和他下棋的目的,暗自咬牙切齿,心想你吃荤的,我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自找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故作潇洒的打了个哈哈,道:“听闻三公主舞技超群,倘若能一睹《霓裳雪舞》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听到霓裳雪舞四个字,沐瑶顿时气血翻涌。 去年四月,她曾因尚书大人遭受不白之冤被贬为青州通判而进宫求皇上,那是她第一次求人。记得当时几个宫女正在一边跳舞一边脱衣,直至最后脱无可脱,露出雪白肌肤,王璞美其名曰,霓裳雪舞。她见状大骂王璞,皇上护臣心切龙颜大怒,要将她打入死牢,这时候八哥沐域站出来力挺沐瑶,保住了她的性命,自己却沦为了庶民。 刚要发作,忽而转念一想,临走之际若能借此机会让八哥官复原职,也不枉姐弟一场。于是压住怒火,轻笑一声,道:“王相公不怕瞎了眼睛?” 王璞笑道:”言语既出如今收回,臣脸面都不要了,还怕瞎了眼睛么?有诗云,楼台新邸第,歌舞小婵娟。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撇去容貌不谈,单凭三公主这气质,这谈吐,这学识,已是极品。却不知玉体是否玲珑凹凸,肌肤是否嫩滑如脂?看公主面无血色,想必久旷之身。何不找个情郎,旦旦而伐?有了心得体会,去了突厥,也好用上。” 说罢,哈哈大笑。 “王璞也,不得死其然。” 沐瑶冷冷一笑,不再说话,心里头有个天大的疑问,这老家伙今日何以这么大胆放肆,说话这般口无遮拦? 有了赌注,王璞打起十二分精神,虽然棋面上黑子胜券在握,但有了前车之鉴,丝毫不敢大意,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力防死灰复燃。 沐瑶步步奇招,直指要害。王璞顾此失彼,忙中出错,被抓住破绽,下到此处,已是十九棋。 王璞面如土色,额头汗珠滚落。沐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落下最后一子:“挽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王璞这才察觉上了当,这小妮子十九棋虽然步步紧逼,却是幌子,全是为最后一子做铺垫,如今中门大开,被她一剑封喉。 “运筹帷幄之中,方能决胜千里之外。王相公以为如何?” 王璞搓着手干笑几声:“何止心服口服,简直五体投地。” 沐瑶缓缓起身,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切莫忘了履行诺言。如若不然——” 语声戛然而止,纤纤玉指轻轻敲了两下棋局。 哆哆! 仿佛两把利刃戳在王黼的心头。 “那是自然。愿赌服输。” 沐瑶含笑而去,接下来,要面见皇上了,那才是重头戏,自己的性命,从走向面前的“含香堂”开始,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王璞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王相公……”不知何时,沐汐曦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 “这个女人,不简单。”过了良久,王璞的牙缝里才蹦出这七个字来。 ------------ Chapter 3 这是我的驸马 清晨的一缕阳光刺透葱郁的林木,如一把闪烁着光芒的宝剑射进了含香堂。 阳光虽然温暖,但沐瑶跨进大堂后,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含香堂正中央摆了一桌十分丰盛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犹自冒着热气。 大堂之内,只有她一人,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桌上的佳肴冒热气时发出的声响都是那么清晰可闻。 “嘭”! 门突然合拢。 一阵笑声紧接着传来。 这笑声,初始低沉,而后高亢,接着嘶吼,继而沙哑,像含冤而死的鬼在声嘶力竭地咆哮。 沐瑶没有挪动脚步,屏息凝神,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令人难以捉摸,不禁握了握手里的油纸伞,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尖锐的声音随之飘了过来:“在下恭候三公主多时了。” 沐瑶冷冷道:“人不做,非要装鬼。” 来人也不恼,尖笑几声,道:“沐瑶,当今圣上第三女,三岁时身中奇毒。后被金花婆婆带出宫外至碧玉谷宁水池诊治,拜入门下习武十三年。十六岁出师回宫,协助沐域平定内乱;十七岁斩杀藤野一郎,迫使东瀛俯首称臣。年底奉旨下江南查办贪官时遭遇暗杀,被陈风所救。恰逢突厥国借提亲挥师南下,圣上欲将公主远嫁布达尔罕,公主自然知晓圣命难违,便谎称已委身陈风,圣上于是下旨命驸马进宫面圣。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陈风自知必定凶险异常,于是选择明哲保身而弃你不顾。公主,在下不得不说一句,武功修为上你确有才智过人之处,可要说到男人,你当真与瞎子无异。那陈风是何许人?你虽然条件不错,但他宁可选择武林泰斗马一刀的独女马柔儿,过着游荡江湖潇洒快活的日子,也不愿意入朝为官做你驸马,缚手缚足看人眼色。再说,就你这模样,晚上还不得吓死人?” 说罢,又如鸭子般嘎嘎直笑。 沐瑶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只不过淡淡一笑,轻盈盈走至窗边,推开窗户,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她却只闻到丝丝寒意。知道这前因后果的除她之外只有两人,红儿和沐域。就连师傅金花婆婆也只不过一知半解,红儿断然不会说出去,而八哥沐域也绝不可能泄露,这个人又是从何得知,而且知晓得这么详细? 自己的情况对方摸得一清二楚,而这个人的底细她却一无所知,如果这个人不是来索命的,那么必定有所图。 虽说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骡子是马,但嘴上不说,面上也未有表露,绕过一桌佳肴,径直往偏门走去,摆出一副你说你的,我走我的,互不相干的态势。 眼见着就要推门而出,那人果然忍不住,身影一闪:“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与我无关。” 沐瑶站定了脚步淡淡回应。也就是来人这么电光火石的一闪,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其藏身之处。 有个瘦弱之人仅着裤衩以猴子望月姿势悬于房梁之上。那裤衩十分宽松,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也正因为如此,沐瑶察觉到了他的秘密。 以这样穿着行走江湖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奉皇上旨意,在你出嫁突厥前,由我为你开光,免得去了之后一窍不通丢人现眼。或者,你可以花高价堵住我的嘴。”那人沙哑地笑着,听起来像极了一只公鸭。 “我没钱。”沐瑶淡淡一笑。 “那我可要……嘿嘿……” 沐瑶轻蔑一笑:“江湖上谁人不知江洋大盗马飞?却恐怕无人知晓你不是男人。” 马飞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腿间看去,大裤衩晃荡荡、空落落,由下往上看去,他那么一点点秘密哪里还能包藏得住。 隐私被揭穿,马飞恼羞成怒,不再多费唇舌,如树叶般缓缓飘下,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刀。蓦地,身子在半空中一扭,像一支利箭朝她射来。 啪! 油纸伞弹开! 马飞身形一顿,手中刀却并未止住攻势,径直戳向伞面。油纸伞突然飞速旋转起来,听得叮当一声响,刀被弹落在地。 马飞也是反应奇快,脚步移动,身形闪处,瞅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伸手抓向胸脯。 沐瑶大吃一惊,柳腰一扭。 一声衣帛裂响,衣裳被撕开,露出内着的大红花小肚兜。 见他如此无耻,沐瑶面色一寒,动了杀机。 铮! 一声长吟,伞骨中抽出一把细长利剑! 这是她自学成下山后第一次拔剑。斩杀藤野一郎的时候她都没有动剑,此人的功夫,远在那东瀛武士之上。 这时候,她也看清了马飞的真容。 马飞的年纪并不大,身材瘦小,赤着上身,背着一个锦盒,穿着超大裤衩,长得白白净净,眯着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不停地上蹿下跳,活像一只剥了皮的青蛙。 “可惜,真是可惜,细皮嫩肉却长了一副丑陋不堪的面容。” 沐瑶反唇相讥:“总好过你,半男半女,半人半妖。” 再次被戳中痛处,马飞勃然大怒,猛一挥手,但见银芒闪闪,三十六根淬毒的银针射了过来。 沐瑶手一抖,剑光闪处,那些银针尽数粘在剑锋之上,又是一道剑光,银针竟朝马飞反射去。 马飞迅疾地跳至一旁,沉声道:“粘字诀学得不错!” 马飞一声冷笑,突然凌空拔起,在空中身形再变,扑向沐瑶,同时双刀劈下。 沐瑶疾退数步,马飞双手一合,两把刀竟变成一把大剪子,风驰电掣般,朝着她的腰间剪去。 但觉嚯嚯刀声,剪影重重,这要是被剪中,沐瑶必定腰身分离。这是他的成名绝技,马飞有着充足的自信。可他明显忽略了一点,眼前的沐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腰身极度柔软的女人。 但见沐瑶双足踏稳,身子向后一仰,几乎快贴着了地面。只听“咔嚓”一剪刀,马飞扑了个空,大惊之下,抬脚便踩。只见地上的人儿身形一转,已不见人影,马飞暗道一声“不好”,然为时已晚,剑尖已抵在了他的背心。 “影字诀!”马飞心里极度震惊。 影字诀乃碧玉谷剑法中的第五重,学会这一层的,据他所知,除了金花婆婆之外,就只剩下那个杀人只留一朵梅花的红梅妖女。 心念及此,肚子上突然一阵剧痛。 皮肉绽开,一条尺余长的剑痕如同一条红色毒蛇盘踞在他的肚子上,正汩汩往外冒着热腾腾的鲜血。他心知,这已经是沐瑶剑下留情了,要不然,直接在脖子上一抹,现在他就已经嗝屁了。 “想要活命,乖乖听话。”沐瑶想从他的嘴巴里撬出一点东西。 马飞撇撇嘴,他又何尝不知这娘们的用意:“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说罢,准备闭上眼等死。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美味佳肴。 “等等!”他大叫一声,忽然看到了发财的机会。 沐瑶浅笑:“你终究还是怕死。” 马飞道:“我们做个交易,你给我一千两黄金,我告诉你一个可以保住你性命的秘密。” “哦?” “你亲爹,就是那皇上在你爱吃的西湖醋鱼里放了含香醉。是王璞从西域药王约萨那里花了高价买来准备对付你的。” 沐瑶愣住了,皇上?她的亲爹,要害她? 见她发愣,马飞趁机跳闪至一旁,正要越窗而逃,左脚刚搭上窗口,沐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下。 马飞苦着脸哀求:“姑奶奶,钱我不要了,放我走吧?” 沐瑶淡淡一笑,不说话,自裙摆扯了一块碎布将他受伤的肚子包裹住,只是伤口太长,布条太单薄,一时无法止血,只好又从裙摆处扯了一条碎布,浑然不觉露出的一双长白腿。直到鲜血彻底止住,她这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为什么?” “我觉得你是好人。” “你看男人的目光果然有问题,我是一个窃贼,你居然会认为我是一个好人?”马飞苦笑摇头。 “你虽为江洋大盗,但偷的都是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在我心目中,你是个武林豪杰,人人敬仰的大侠。” “你少给我戴高帽。”话虽如此,但马飞心里着实暖了一回。 “难得你抬举我,你要不嫌烦,我就跟你再唠嗑唠嗑。” “愿闻其详。” 沐瑶搀扶着马飞坐下,顺手就要给他倒酒,马飞摆摆手,道:“这壶酒有毒,倒那壶。” 三杯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 他告诉沐瑶,他本想来含香园窃取一些金银,谁曾想钱财没偷到,却听到一件令他瞠目结舌的事。 对于沐罗国的富庶,邻国均虎视眈眈,其中尤以突厥为甚。于是,突厥派使者前往,王璞大摆宴席款待,得知突厥拥兵百万,王璞遂提议结亲,皇上最终接受了他的提议,由三公主远嫁突厥,实现和亲。恐沐瑶不允,特意在菜肴中放入含香醉。此毒不会致人死亡,却能使人浑身绵软无力,纵然内功再深厚,也无半点用武之力,除非有解药,否则,一生都将如此。 酒至酣处,马飞的思路转得愈发飞快。一会说起前日夜盗皇宫无意中听到皇后的啜泣,这才知晓了沐瑶的身世。一会又讲起他夜盗司徒世家的辉煌战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沐瑶本就不想听,正要喝止,忽听话锋一转,说起了陈风上门提亲的事来,此刻陈风怕是领着媒婆带着聘礼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妹妹的意中人是华山派的广寒子,可那小子是个穷光蛋,无奈之下,马柔儿只好求着他盗些金银来作为广寒子的聘礼,想先下手为强赶在陈风到来之前先把这亲事定了。 沐瑶含笑:“马大侠怎么说?” “我爹只认三样。文韬、武略和金银。” “有情人不成眷属,岂非憾事?” 马飞一拍大腿:“可不是么!我妹妹原本身子娇弱体虚多病,这几日哭哭啼啼不止,伤了心神,病情愈发加重。也怪我没本事,偷了几天,就一个锦盒……” 沐瑶笑笑,道:“皇上封我公主时御赐给我一颗龙眼般大的夜明珠,价值连城,我藏在月瑶阁的枕头底下了。你去盗来,就当是那广寒子给你妹妹的聘礼,也算作是我的谢礼。你看可好?” “啥?你说啥?” 马飞惊愕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耳朵听岔了,抠了抠双耳。 “马飞,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 马飞愣愣地盯着她好一会,突然笑道:“看出来了,原来你有事求我。” 沐瑶微笑着起身,从怀中取出手绢来在桌上摊平,咬破手指,写下了八个字:招兵买马,提防突厥。而后把手绢和油纸伞推到马飞面前。 “看到这两样,八哥便信你了。我这一走,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以你的武功,大可一走了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能拦得住你?” 沐瑶轻轻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西域约萨想杀你,东瀛藤野一郎的师傅北原苍介想杀你,你根本就到不了突厥就已身首异处了!” “若能保得江山寸土,死又何妨。” 马飞佩服得猛拍桌子:“这小娘们……啊不,我是说,女侠好气魄!在下佩服之至!你若是男儿身,我就要和你结拜了!” “我们也可以结拜。” 马飞鼓掌叫好。当下,两人跪在窗前,当着蓝天白云烈日当空,磕头结拜。马飞年长五岁,沐瑶便认他做了哥哥。 沐瑶随即行了个万福:“妹妹见过哥哥。” 马飞哈哈大笑,想想也没什么东西送的,尴尬地挠挠头皮:“妹妹,哥哥来时匆忙,也没什么送的,不如我替妹妹去杀了那王璞和梁都知,就当是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哥哥不可鲁莽。”沐瑶急忙拉住他,这两人在宫中有权有势,一旦暴毙而亡,朝中必然大乱,后果将不堪设想。眼下只有先解决当下之事,再从长计议了。 这时候,忽听屋外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 只见花海小径中有两波人朝这边走来,第一波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皇上,旁边是布达尔罕,左后是王璞,右后是梁都知,后面是突厥三勇士。 第二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沐汐曦,另一个是…… 沐瑶狠狠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状,那个人,可不是陈风么?! “再不走,哥哥我就完犊子了。”马飞提醒愣神的妹妹。 沐瑶回过神来,忙道: “哥哥切记,只将信物交给八哥,万不可将我实情告知。” “为什么啊?” “哥哥休问,照做就是。”一边说,一边将马飞往窗口推。 马飞点点头,虽然答应了下来,心里早已另有主意。 皇上的笑声传至门口,紧接着,门开了。她偷偷看向窗外,马飞已剩下一个白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轻功实在了得,也只不过两三个起落,眨眼间便消失于一片林木中。 沐瑶拾掇心情,缓步上前,见了皇上,众人亦向公主行了礼。看到她的脸,布达尔罕眉头直皱,后面的三勇士连连摇头,可那双白花花的大腿却是令布达尔罕两眼发光。 就在这个时候,我这个冒牌驸马出现了。 慌里慌张的我在门口绊了一跤,直接摔了进来,往前扑倒,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想要抓住身旁之人以稳住身体。 孰料人没抓住,却拽住了某人的裤子。 “哗啦”一声。 一双毛腿出现在我眼前。这双长满了毛的腿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它已经不能称作为腿了,简直就是两把毛刷子。 接着,听到那三个突厥勇士在咆哮。其中一个显然脾气尤为火爆,举起那锤子般的拳头就要朝着我的后脑勺砸下。 我以为我要死了。 其实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会死了。 就在这时候,一双长白腿拦横在我面前,一抬手,以掌对拳,硬生生的接了对方这一拳,也为我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拳。 那突厥勇士急退三步,站立不稳,跌坐于地,而我面前之人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我三公主的驸马,你也敢动?” 她说话时语气冰冷,可钻进我心里,却是热血沸腾。原本就有些逗比的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场就跳了起来,指着布达尔罕开场白就是一连串的口吐芬芳,末了,还不忘来一声咆哮。 “……敢打我家娘子主意,我捏碎他的蛋!” 皇上惊呆了。 王璞和梁都知惊呆了。 沐汐曦惊呆了。 突厥那四个傻叉惊呆了。 沐瑶看着我,却笑了。 ------------ Chapter 4 赌你的女人 我发誓,我没有这么逗比,原本的开场白应该是傲娇的甩甩头发,然后霸气地搂住沐瑶,再指着突厥那四个傻叉趾高气昂地吼上一句:“我叫程峰,有事冲我来,别动我的女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是这么一副又尴又尬的画面。 不过我感觉沐瑶对我的表现十分惊喜,要不然也不会冲我笑了,不是么? 只是我宁可她不要笑。 她的脸上长了不少白毛,像极了猩猩,嘴角再弯起一个弧度,那副尊容活脱脱就是一只发了情的大猩猩。 我瞬间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一来是她的这副模样实在不敢恭维,二来刚才闹了这么一出笑话,一旦皇上发怒,那可是会死人的。 所以,我必须在这些人反应过来前开溜。至于答应小红的事情,只好说声对不起了,毕竟小命要紧。 刚爬起来走到门口,沐瑶在我身后突然喊了一声:“陈风!” 我知道她喊的其实不是我,我更知道自己连个冒牌货都不是,充其量,我只不过是个替罪羊。正要拔腿就跑,掌心里忽然多了一块丝滑的玉脂—— 这是一只柔嫩无骨的纤滑玉手,手指纤细白嫩,就像削尖的葱根,婀娜的身段轻轻贴着我,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这一刻,我竟有些不能自持。 我摇摇头,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为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最为稳妥。于是我果断地甩开她的手,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我突然看到了沐瑶那灵动的眼眸中分明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她居然哭了。 我承认,她的眼泪揪住了我的心,但此刻脑子还是清醒的。虽然我见不得女生掉泪,但我还是想保命,我不断提醒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就是来吃吃喝喝玩玩,可不是来送死的。可是沐瑶抢先赶上一步,再次拽住我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走。 我决定好了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不会更改,可这次却例外。 那摔倒的突厥勇士突然如一头雄壮的牦牛,咆哮着奔来,举起那锤子般的拳头朝我当头砸下。与此同时,另外两名突厥勇士一左一右也一起朝我攻了过来。 果然如我所料,刚才的意外惹毛了这些猪崽子。我不禁仰天长叹,真是天杀的,我程峰稀里糊涂才刚到此,美酒佳肴还没吃上一口就要翘辫子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将我推出门外! 跟着,我听到沐瑶一声大喝:“快走!” 是的,我是要走的,还用你说么?留在这里我就是一只西瓜,随时都会被砸得稀巴烂。身后,不断传来“嘭嘭嘭”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 正要转过廊角,沐瑶的怒喝穿透孤苦的长廊,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他是我驸马,有事冲我来!” 这一瞬间,我的脸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两巴掌,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往前挪动哪怕半步。 我竟然靠着一个女人的保护溜了!我竟然不顾老婆的安危一个人溜了!我竟然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咱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要是传出去,脸往哪里搁?直接藏在裤裆里算了。 我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含香堂跑去,刚到门口,屋里突然喷出一股鲜血,犹如下了一场红色的雨,差点溅了我一身。 接着,沐瑶从屋里飞跌了出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没想到来势凶猛,直接砸进怀里。这一刹那,一张毛脸雷公嘴闪电般的迫近,在我眼前迅速放大。 沐瑶紧紧贴着我的脸,我下意识的向后仰去,根本站立不稳,被她扑倒,四片嘴唇相碰,相撞。 “啵”,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别人亲嘴甜蜜蜜,我却吃了满嘴的白毛,“呸呸呸”使劲往外吐,正要说话,她却先开口了。 “你……快走……”语未尽,她又咳出一口鲜血,喷了我一脸。 这女人,自己都快要死了还在护着我,我再弃你不顾那还是爷们么?抱着她就地一个驴打滚,我将食指放在她的唇口,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跳起来冲着哈哈大笑的突厥四人恼羞成怒的大喊了一声:“尔等竟敢当着皇上的面重伤公主,活腻了不成!” 话音刚落,我立马后悔了,我真是不长眼睛啊!皇上此刻正儿八经地端坐着,沐汐曦眉开眼笑地陪坐身侧,王璞和梁都知皮笑肉不笑地端着酒杯敬酒,四人吃着佳肴,品着美酒,谈笑风生,仿佛沐瑶的生死与他们毫无干系。 这一幕深深激怒了我那纯洁的心灵,面对冲上来的突厥勇士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说,骂得畅快淋漓,那突厥勇士居然被我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唬住,吓得连连后退。 布达尔罕见状,面色陡然一寒,沉声低喝,突厥勇士骤然清醒了过来,挥舞着拳头向我走来。 原以为那突厥勇士会狠狠招呼我一顿,没想到他在距我三步之处停了下来,只是瞪着眼吼,再不往前挪动半步。 “小心些。” 我知道这是沐瑶的善意提醒,可对于我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本人活到现在一场架都没打过,但却没有吃过一次亏。 这完全凭借着我的一手绝活。 “打架是小孩子玩的把戏,我跟你玩这个。” 说着,我手掌一摊,现出三颗骰子。 那突厥勇士微微一愣,道:“你想怎样?” 我笑笑,十分平静地告诉他:“赌命。输者,当场自刎。谁生谁死皆由天意。” 话音刚落,布达尔罕哈哈大笑起来,下巴三寸长须在胸前飞扬,一直不说话的皇上放下酒杯,指着我大笑:“布达尔罕号称三个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赌遍天下不曾输,阅尽女人从不睡。驸马,你是找死啊!” 与其说皇上是在对我说话,倒不如说是在提醒布达尔罕。他果然一下子被点醒,猛拍大腿,喊道:“好玩!好玩!我跟你赌沐瑶。你输一次,沐瑶便脱一件衣服。听说霓裳雪舞乃是一绝,这小妮子身段如此曼妙,脱光了跳舞一定很好看,只是,要把脸蒙住。”说罢,仰天大笑,那长须像是一群魔鬼,在我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我冷笑:“你输了就去死!” 所有人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气。沐瑶面色苍白,不停拽着我的衣角:“你怎么可以拿我的清白……” 我拍拍她的手,搂住她的软腰,冲着布达尔罕霸气的说:“我会守着你,让你亲眼看着这老匹夫是怎样死的!” 沐瑶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惊惧和疑惑。 ------------ Chapter 5 赌局惊魂 沐汐曦趁着我们说话,早已经取了骰子来,眉开眼笑的将骰子往我面前一推,笑道:“驸马先来如何?” 见她高兴的样子,我恨不得抽她一个大嘴巴子,这娘们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啊。 我接过骰子,拿在手里颠了颠,轻重合适,不似灌过水银的作弊之物,心下稍安,正要出手,沐瑶突然窜前一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了去,抢先手腕一抖,待骰蛊打开,居然17点。 “你……”我气到不行,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这下还不得完犊子了,要脱衣服了,布达尔罕非弄个18点出来。 “三公主高明。”布达尔罕叹道,随手一扔,竟然15点,呵呵一笑,“愿赌服输,送你一命。” 说罢,让突厥勇士喊了一名突厥随从来,捻起一根竹筷,没瞧一眼,随手这么一甩,“嗖”的一声,竹筷深深戳进那随从的咽喉。听得他喉咙里发出两声“咔咔”,跟着便轰然倒地。 布达尔罕笑问:“可满意?” 我不服:“你简直是耍赖,我赌的是你的命,你却拿一个随从来充数!是我说话不严谨,还是你耳朵故意打岔?” “你又没说不可替代。”沐汐曦插嘴道。 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可没见过嘴巴长得这么歪的,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我简直想弄死她。 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想着后面的我来掷骰子,可沐瑶不乐意了,说什么也不让。我大为恼火,心想着你要是输了就得脱衣服,这个脸你丢得起,我还丢不起。可她却冲我笑笑,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起这个女孩。 “我负责抛砖引玉,你负责让他横刀自刎。” 我很纳闷,什么都没做,她就这么相信我?万一失手,那我可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握了握我的手,坚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柔情。 “我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脑子一热,顾不上他人的目光,瞅着她白毛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放心大胆投,有我在!” 沐瑶的脸并没有任何变化,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抹笑意,五指分张,投掷出十四点,虽然比刚才小了三点,但赢面也已经很大了。 布达尔罕扔出了十三点,他倒也是个痛快之人,喊来第二名随从,眼都不眨一下,就像捉一只小鸡小兔似的,“咔嚓”一声响,扭断了他的脖子。 沐瑶一连嬴了两局,颇为得意,脸上渐露笑容,不料高兴过度,一时不慎失手,竟扔出个10点来,心道不妙,只得盼他也扔出个小点。 布达尔罕打个哈哈:“公主这次怕是要输喽!”随手一掷,竟是11点。 只大一点。沐瑶大恼,我偷偷地叹了口气。三把下来,我基本上对布达尔罕摸熟悉了,这个人果然有两把刷子的,等下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把是我赢了,相信公主不会赖账吧?”布达尔罕乐呵呵的笑道。 沐瑶叹了口气,知是逃不过,一咬牙,缓缓站了起来,迎着他期盼的目光,狠心解开衣扣,将身着的真丝雪罗衣缓缓脱下,只剩下肚兜露在外面,傲人胸围尽现于众人眼前。 布达尔罕也是吃了一惊,根本没料到沐瑶仅穿了一件薄纱,只见她肌肤好似玉琢般晶莹剔透,娇躯玲珑浮突得恰到好处。布达尔罕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弄得心神荡漾,目不转睁地盯着眼前的美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还要来吗?” “当然,继续。”沐瑶平静的答道。 布达尔罕大喜过望,心里打着算盘,眼睛却一下也不离开她的娇躯,嘻嘻笑道:“在下有一提议,不如我们玩大点,现在一把顶三把,如何?” 说实话,听到这个提议我下意识的往沐瑶的身上瞅去,神经衰弱的问了一句:“够么?” 沐瑶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微笑,偷偷告诉我,布达尔罕带来的随从有五十个,一个一个的杀要杀到什么时候?尽快把这帮人一网打尽才是正道。 “好,那我开始了。”沐瑶调整内息,两手一摆,竟又扔出个17点来,两次都是差一点,直叫可惜,可是3粒骰子最多也就是18点,17点已是赢面极大,胸有成竹的将骰子推给布达尔罕。 布达尔罕心想刚才故意隐藏实力,就等着这一下,五指一张,3粒骰子相互碰撞,两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待骰子转定,沐瑶脸上即变色,竟然真是18点。 布达尔罕哈哈一笑,把脸上肥肉都笑抽了,得意忘形的道:“公主,你身上有肚兜、裙子和亵裤正好三件,付账吧,哈哈哈…….” 沐瑶撇了撇嘴,道:“言而有信。”起身脱下裙裤,露出白色亵裤。 布达尔罕迫不及待的嚷道:“还有两件呢!”眼却一直盯着她身上仅剩两件,直咽唾沫。 布达尔罕仔细观赏着,想自己也阅女无数,但像沐瑶这样身形曲线完美到惊心动魄,却是从未所见,毫不夸张的说,是女人中的精品,精品中的极品。 沐瑶靠近布达尔罕,见他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知道他心里起了歹意,又见他色迷迷的一双小眼不停打量着自已的酥胸,轻吐道:“不妨施舍我一条性命有何妨?”言罢露出一个小女孩般可爱的娇憨神态。 布达尔罕早就被眼前春色夺了心神,此时更是大口呼吸享受着沐瑶身上散发出的成熟女人特有的香气,听到她问话,暗想杀个随从又不是重要问题,此关键时候万不能拒绝,不由多想,招呼来三名随从,一刀一个杀了。这才说道:“这下可以付账了吧!” 沐瑶轻轻一哼,道:“不就两件衣物么!”竟脱下自己的两只绣花鞋扔到他眼前,淡淡的道:“好了,这两件衣物赔给你。” 若换做平时,能一睹沐瑶脚趾也是一大快事,可如今她却是拿鞋顶做肚兜,怎么叫人不生懊恼,可偏偏自己刚才说的是衣物,若不认账,反倒是自己没风度了,布达尔罕郁闷之极,摇头嚷道:“我不服,再来一局!这回我做庄!赌你的肚兜、亵裤、袜子,还有你的身子!” 沐瑶倒抽一口冷气,侧头望着我,轻轻说道:“不知驸马有何高见?” 我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若输了,我要他们三个人的命。” 布达尔罕撇嘴笑笑,将三颗骰子丢进骰蛊里,道:“这回,赌小。” 说罢,咣当咣当开始摇晃,但见骰蛊上下翻飞,嘴巴里念念有词,“啪”的一声,在桌上扣定。 三个1点。 这已是最小点数,如果沐瑶也是三个1点,依旧还是庄家赢。布达尔罕哈哈大笑,那三个勇士也跟着大笑,皇上、王璞、梁都知和沐汐曦一起大笑。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沐瑶可是你皇上的女儿啊,特么的你就这么巴不得她被人糟蹋么?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还需要玩么?你怎么可能赢得了布达尔罕嘛!这回好了,女人是人家的了,还把自个儿小命搭进去了。”王璞指着我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 梁都知道:“依卑职愚见,驸马给布达尔罕磕三个响头就算了。至于沐瑶么,难得布达尔罕欢喜,风光大嫁……” 皇上大笑:“爱卿所言极是!我沐罗国与突厥国向来友好,数十年来边界安定,百姓安居,布达尔罕功不可没。此番前来提亲,符合朕意……” “啪”的一声巨响,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跟着一声吼:“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赌桌之上岂有反悔之理?布达尔罕,你可看仔细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一颗、一颗又一颗的将骰子丢进蛊里,“当、当、当”三声响,犹如三下重锤狠狠敲在沐瑶的心里。 王璞叹口气:“最小不过三,不还是一样输?留着小命不好么?” “啪”! 骰蛊扣定。 布达尔罕突然面色一变。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斜眼看向沐瑶,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四目相对,我不禁微微一笑。 “紧不紧张?” 沐瑶微微一笑:“他紧张了,我就不紧张了。” 这女人看得倒是挺仔细,我笑问:“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陪你去死。” 这是我活到现在听到的最美的情话,这样的女孩比现代的强了何止百倍。我突然有些羡慕起那个陈风,她要是爱的是我,那该多好? “开啊!” “开不开有什么分别?还不是一个样?” “小子,鲁班门前耍大刀,自己找死啊!” 三个突厥勇士正嘻嘻哈哈,忽听“嗖嗖嗖”三声轻响,三根竹筷正中三人的咽喉!这三人瞪着眼,捂着脖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愿赌服输。” 这是布达尔罕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四个字,然后,他起身走到三勇士面前,忽而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道:“这笔账,我会算回来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踏出含香堂。 皇上终究没有忍住好奇,打开了骰蛊,里面,有两个1点,第三颗骰子已经裂成五六个碎块。突然,那三个突厥勇士“咔咔咔”三声,犹如三头牛一般,轰然倒地。 “哈哈哈!”皇上开怀大笑,夹着一块鱼肉放在我碗里,““驸马,朕要赏你!重重赏你!” “多谢皇上。”鱼肉的味道十分鲜美,我不得不承认,这道西湖醋鱼做得着实不错。 其实,我压根就不要什么赏赐,这狗皇帝,一会儿一个样,刚才还巴不得我死呢,这皇宫待不得,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沐瑶刚穿好衣裳,突然看到我在大嚼鱼肉,脸色大变:“快吐出来,鱼肉有毒!”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解药拿出来!”沐瑶大喝,目光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皇上疑惑地摇摇头。 梁都知惊恐地摇摇头。 王璞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屋外:“布达尔罕身上有含香醉解药,微臣没有。” 沐瑶冷笑道:“含香醉无色无味,食者只丧失武功,而驸马面色紫黑,分明有人另下剧毒!再不交出,别怪我不客气。” ------------ Chapter 6 弄死你 各位看官,可别以为我真的中毒了。要想在社会上生存,有一条至尊法则就必须要牢记。在皇上他们喝酒吃菜,谈笑风生的时候,在沐瑶与布达尔罕掷骰子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三个细节。西湖醋鱼从不夹筷,红色酒壶从不倒酒,皇上的眼角有泪。 所以,皇上夹的鱼我漏进了袖子里,倒的酒也泼进了袖子里,倒地的时候顺势在地上抹了一把灰,打架咱不会,装死还不会么? 我被人抬进了月瑶阁,吃喝拉撒全由红儿负责照顾,各种草药、补品,一股脑儿灌进我嘴巴里,我想着反正也吃不死人,便任由她折腾,心想着挨到晚上,趁着夜色一走了之。 看着我依旧紧闭双眼,红儿有些不知所措。沐瑶当机立断,立即出发要去找布达尔罕。在她看来,这毒铁定是他下的,他必然有解药。 “布达尔罕是个大色狼,姐姐去求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不能看着他死。” 小红跺脚:“姐姐要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 沐瑶苦笑:“傻红儿,去把八哥喊来,他有办法。” 红儿应了声,接着,我听见她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支走了小红,沐瑶走至床头,伸出玉手似乎想摸我的脸,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住。 “等着我回来,我一定救你。” 沐瑶在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在门口喊了句:“来人,备马。” 她这是要去求布达尔罕么?我很担心,毕竟那鸟人可不是善茬。一骨碌爬起来,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可马跑得实在太快,在长街尽头一个拐弯处,我跟丢了。 沐瑶在春香楼前下了马。 春香楼是个风月场所,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有钱的花个上万几千两,没钱的使个三五两,虽然姿色有着天差地别,却都能在这里留下快活的一夜。 在那春香楼之上,二楼一间临街雅室,有四五人正在饮酒议事,正是京城中巨商,在这里暗中勾连,操纵粮价,靠窗一个显然是主事者的高大汉子把近日要注意的事项交代完毕,举起酒杯轻缀一口酒水,突然“咳”的一下呛了出来,也不顾沾湿了前襟,只望向街下,目瞪口呆。 对座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笑言:“东家怎地如此失态?”跟着上前把身体探到窗边,却也是变得与东家一般模样。 另外几人见状纷纷探头,只见春香楼门前,沐瑶方自步下马车,黑色斗篷把面容遮得严密,恰好阵风吹过,衣裙紧贴身上,刹那间娇躯玲珑凹凸,引人遐思。 等到黄蓉走进春香楼,不见身形后,几人才返回座位。良久,才听到那东家开口说道:“诸位在京城经营多年,可曾见过三公主如此妆容?”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挤眉弄眼笑说道:“先前我曾见到突厥布达尔罕也进了春香楼,瞧那路线,与三公主似是同一包厢……” 一个身材肥胖的商家迟疑道:“听闻清晨布达尔罕遭人算计,死了五六人,皇上龙颜大怒,难道此刻是特意摆酒向布达尔罕赔礼?” 尖腮汉子嗤笑:“穿得如此风骚,用身体赔礼么?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东家立即喝止:“二刘子,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不要给大家惹祸!这种事我们掺和不起!” 二刘子悻悻道:突厥碰得,我碰不得?” 东家气笑:“人家布达尔罕可是大元帅,皇上的座上宾,你是什么东西?你爹又是什么东西?你要有个宰相爹,不说沐瑶,你就是要碰我家婆娘也行。” 另一边,沐瑶走到了布达尔罕所在包厢,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来。 布达尔罕正在房中搂着牡丹斟饮,忽然听到格格一笑,宛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元帅来得可早。”抬头看去,只见沐瑶笑意盈盈,眉眼间风情无双,分外亲热,仿佛两人从无半点芥蒂。 虽然布达尔罕对他的面容甚为厌恶,可看到她的身段仍是忍不住心头一荡。又见沐瑶进房后顺手把门掩上,便褪下身上斗篷,蒙着黑纱,莲腰轻摆,款款走来。 沐瑶穿着淡青色丝织对襟襦裙,透过中缝可清晰望见内里的葱绿亵衣,酥胸半露,入目一片腴白。 布达尔罕只见过沐瑶穿着正统的深衣,也没想到她会穿这种能衬出身形的襦裙,更觉得此时的他格外的丰腴风韵,眯着眼睛看得失神,直到沐瑶在走近时明眸横盼,才将心思收拾起来,连忙请她入座。 桌上,早已摆上酒菜,牡丹坐在布达尔罕腿上,不停娇笑斟酒。 牡丹虽为春香楼花魁,却也非什么容色绝丽之人,但是胜在容颜精致,模样甚是可人,身材丰腴,极具风韵,人前也是十分端庄。 见到沐瑶走了过来,牡丹脸上顿时泛起笑意,上前两步,敛身施礼,柔声说:“妹妹可来了,先吃点酒菜暖暖胃。” 沐瑶冷冷道:“你下去,我与元帅有要事相商。” 布达尔罕哈哈一笑,道:“有话直说。在我眼里,你与牡丹并无二异。” 沐瑶气得恨不得掐死他,但眼下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她需要解药。 有布达尔罕撑腰,牡丹的胆子便大了,轻笑一声,素手执壶,将沐瑶身前酒爵斟满,道:“这是冰镇梅子酒,消暑开胃,也是能养颜的。” 如此劝着喝了几杯,又闲聊了些城中轶事,养颜秘方,牡丹望着沐瑶把第五杯梅子酒喝下,也不再上前斟满,忽然笑道:“说起养颜,女人要没了男人滋润,再好的方子,也是要打个折扣的,驸马身体单薄,怕是满足不了妹妹吧,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个精壮汉子,好生滋润一番?” 沐瑶怔了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虽不明白牡丹为何突然语出无礼,但也不代表她能对这无端侮辱无动于衷,当下便想摔门而去,刚要站起来,踉跄一下便又跌坐回去,瘫软在地,全身无力。 酒里有毒! 沐瑶脸色剧变,厉眼看向牡丹:“你为何要害我?” 布达尔罕哈哈大笑道:“小美人,你不是有事求我么?让大爷我高兴高兴,说不定,这含香醉的解药就给你了。” 布达尔罕走到牡丹边上大刀阔斧的坐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牡丹也是无复半点端庄,“咯咯”地贴了过去,娇笑不已。 “布达尔罕……我……我真该……杀……杀了你……”不知为何,沐瑶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话音也带上了些许颤抖的意味。 沐瑶喘着气,只觉身体里阵阵热流涌动,蔓向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渴望自心底涌起,肌肤泛起片片绯红,浑身香汗淋漓,竟是连自尽的力气也无,只勉力维持一线清明,紧咬银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更无力对骂。 布达尔罕见沐瑶面若桃花,胸脯不停起伏,眉眼间尽是饥渴,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一把推开牡丹,左手将案上酒菜往地上一扫,捉住沐瑶放倒在桌上面。 “呜……走开……”沐瑶双手撑在布达尔罕胸前,却是推之不开。 布达尔罕看着沐瑶玲珑有致的娇躯,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稳定了呼吸,伸向深衣系带。 深衣褪去,还有中衣,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 中衣褪去,仅剩亵衣,眼前展示出一片雪白的胸脯。 虽不慎被人下了药,但沐瑶是何许人也,又岂是轻易束手就擒的人。早在布达尔罕脱她衣衫时,就已咬破舌尖,强保清明,扭动间不住往被剥落的衣衫移动,终于拿到了藏在夹层的薄刃,如此无论是杀敌还是自尽,均有了一拼的资本。 沐瑶把刀刃藏在掌心,缓缓伸向布达尔罕咽喉。猛地,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一股凌厉无比的掌劲拍向布达尔罕—— 只是她的手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只大手,犹如老鹰的一只利爪,牢牢的将她手腕钳住。 沐瑶脸色煞白,再也看不到一点平日的聪明自信,唯见恐惧、无助、绝望交替展现。 “沐瑶,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一路打听,一路追踪,好不容易寻到了春香楼,姑娘们的娇小发嗲声此刻在我眼里就像是大狗小狗在乱吠,忽然看到一间包厢门口有突厥士兵把手,屋子里隐隐传来燕语喃喃之声,本也不甚在意,只是听得这声音与沐瑶竟是十分相似,不由心下惊疑,以驸马身份支开卫兵,悄悄潜了进去。 潜至房外,往里窥去,入目景象却是让我难以置信,只见原本典雅端庄的沐瑶正被赤身的布达尔罕压在桌上,不远处还有一名女子斜倚在案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略一定神,又见到沐瑶偷偷摸刀的隐秘动作,心里豁然明白过来,沐瑶定然是中了什么下作招数,当下我目眦欲裂,心中一万头神兽在奔腾呼啸,凑巧小二送酒菜打此经过,我一把抢了过来,敲门而入。 “不需要!忙着呢!”牡丹不耐烦地冲我吼叫。 “爷,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可不是?”我咬着牙,推开牡丹,径直来到布达尔罕身侧。 布达尔罕接过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后喷在沐瑶的胸脯上,哈哈大笑起来。就在这时,我抡起一旁的花瓶,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咚”!一记沉闷的声响,布达尔罕捂着头转过身来。我心想完了,他不死我要死了,随手端起一碗热腾腾的汤泼在他的脸上,然后胡乱的抓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往他的脸上使劲戳。 那一刻,我的手是颤抖的,脑子是糊涂的,我只知道,他要是不死就是我死,所以,我拼了命的往他的脸上戳,乱抓乱挠,最后使出浑身力气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 然后,我就不知道然后了。 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又在月瑶阁,与之前不同的是,多了个女人躺在我边上。 说实话,她长得可真好看,樱桃小嘴,柳眉弯弯,明眸皓齿,比沐瑶那长着白毛的脸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 Chapter 7 这回真的完了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脸蛋最漂亮、身材最正点的女孩,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好想扑上去将她就地正法。 但终究我还是忍住了。倒不是我有多么的光明磊落,实在是受家族祖训“三当三不当”的影响。所谓“三当”,为子当孝,为臣当忠,为夫当恭。所谓“三不当”,便是强盗不当,土匪不当,流氓不当。 事实证明,遵守祖训是一件多么明智的选择。那女子许是见我睁眼后又闭眼,久不见我动手动脚,自觉无趣,只好掀被起床。 这一刻,我后悔得要死,真想一头撞死在蚊帐上,她仅着肚兜背对着我,光滑如玉的美背一览无遗,看到这个风景,心里头顿时有一万匹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程峰啊程峰,你特么的是木头人还是脑子被驴踢了啊,这么正点的妞睡在你旁边,你充当什么正人君子嘛。 我正要伸手拉她,那女孩却盖上被褥,拉好蚊帐,径直走出了屋外,徒留我暗自叹息。 “公主……” “怎样?”虽然只是简短的两个字,但我还是听出了这个声音来自沐瑶。 “他都没瞧奴婢一眼……” 沐瑶道:“小桃,你退下吧。” 我暗喜,原来刚才那漂亮的小姐姐叫小桃。 “姐姐,我说的没错吧?我哥是君子。”这是小红的声音,也难得为我说好话,有机会一定赏她一个金元宝。 只是,这一大一小主仆两人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究竟想要把我怎么样? 在我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只能继续装睡。 更大的考验果然来了。 说是考验,不如称为惊喜更恰当。 卧室靠床尾的角落,有一个雕刻着镂空图案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倒满热水的大浴桶。所以,尽管有屏风遮挡,但我想要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那么色,当然,我也没那么正人君子,一切都是人的正常反应,真的,我发誓。 沐瑶背对着我,慢慢将外衫解下,抛在圆凳上,身上仅剩一件肚兜,秀美的身姿,瘦削的后背,玲珑的曲线,白皙的肌肤,丰盈的玉股,我看得几乎要窒息。当沐瑶跨进浴桶,水花轻响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跟着她一起进了浴桶。 忽而,我看到一张脸皮自沐瑶脸上取下,小红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捧着。 我所有的心思瞬间凝固在这张脸皮上。丑陋的面具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副容貌?她为什么不让人看到真容? “红儿,去看看他睡着没有?” 小红应了一声,扭头向我望来的时候,自然,我已经闭目装睡了。 “姐姐,他睡了。” “他救了我两次,我……” “姐姐,你可想好了,真要这么做么?” 沐瑶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你去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进入。” “是,姐姐。” 小红随即掩门而出。 这简短的对话让我不禁心惊胆颤,虽不会要了我的命,但会不会把我弄残废了?我想要逃,可转念一想,她武功这么高,我怎么可能逃的出去?再说,屋外还有一个小红把手着大门。 正惴惴不安,蓦地,沐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闭上眼睛,盘腿坐好!不许睁眼!” 语气冰冷,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只能乖乖的在床上盘腿坐好。 “双臂伸直,双掌并拢向前。” 行吧行吧,反正落在你手里了,你说咋样就咋样。我依言照做。 然后,我触碰到了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沐瑶的双掌与我对印在一起。 我哪里知道她要干嘛,只道是她喜欢我,不好意思表达。 这一刻,祖训早已被我抛诸脑后。我只知道,刚才错过了小桃,这回,我可不能再放过了,再说,我可是你的丈夫,你的驸马,兴奋的我早已忘了自己只是个冒牌货。 于是,我的十指慢慢弯曲,抠进沐瑶的指条里。 沐瑶并不理会,轻轻在我耳畔说道:“眼观鼻,鼻观口,舌抵上腭,心无杂念,深吸慢吐。” “干嘛啊?” “想要活命就听话。” 活命两字是我的死穴,行吧,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了。 “先说好了,我照你说的做,做完你要放我走。” 没有等来沐瑶的回应,我不禁好奇地睁开眼睛。 我发誓,我并不是故意要睁眼的。 可就是这么一睁眼,让我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 沐瑶什么也没穿,光着身子盘腿坐于我对面,她的头上已冒出腾腾白气,浑身香汗淋漓。 见到这张容颜,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国色天香。小桃已经很美了,可与沐瑶比起来,她根本就是一只丑小鸭。 我就这么愣愣地注视着她,早就忘记了她说的什么鼻口心,心跳在这一刻莫名地加速起来。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沐瑶想缩回手,却发现双掌已被我曲指抠住,她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我正看着她,不禁又惊又羞,用力回抽双掌,但哪里抽离得了。 灼热的目光使沐瑶别过脸去,不知何时,她那十根纤纤玉指也抠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一刻,我突然热血沸腾!用力一拉,沐瑶猝不及防,“呀”地一声扑进了我的怀里。 沐瑶双手捂着羞红的脸,慌乱得不知所以,我难以把持,忽略一垒二垒三垒,直接打出了一个本垒打! 沐瑶捂着嘴,瞪大双眼“唔唔”直叫,疼痛让她的泪水和汗水瞬间一齐冒了出来…… 过程十分美妙,真的,但如果我知道后面的结果,我宁可将我的小兄弟剁碎了喂狗。 只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法术。月上树梢,人约黄昏,年轻力盛的我在今晚不断索取快乐,不断释放自我,直到精疲力尽为止。 第二天清晨。 沐瑶第一个醒来,撩开罗帐,移至床沿,玲珑的玉足趿进绣鞋里,起身下了床。如云的乌发有些凌乱,她双手拢至脑后摇了摇,理正肚兜系紧细带,拿起一件柔软细腻的白色里衣穿上,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我,不由微微一笑,袅袅婷婷走至外间来,玉手推开窗户、打开房门。 不一会儿,小红送来热水、巾帕。沐瑶洗漱完毕,婢女们已摆好香喷喷的早饭。 早饭很丰盛,两碗珍珠白玉粥,两碟开胃小菜,一碟烤得金黄的酥饼,一盘水晶蟹肉饺,一盘玲珑莲蓉包。 沐瑶在妆台前盘好发髻,插上玉簪珠花,整个人显得熟美秀丽,精明干练。 “起床了,驸马。”沐瑶俯身到床上轻唤。 我其实已经醒了,故意翻身又睡过去。 “该起了,我的驸马。”沐瑶凑近我的耳朵,温柔地又唤一声。 “娘子,让我再睡一会儿。” “不能睡了,起来。”沐瑶陡然严厉喝道,双手却伸进缎被里去挠我的胳肢窝,嘴里“扑哧”一声“咯咯”娇笑不已。 “啊呀……哈哈哈……”我笑着滚来滚去,片刻过后我便开始还击,伸手抓捏她的腋窝。 “咯咯咯……”沐瑶娇笑着,显然不胜我的抓捏抠挠,笑着倒进床里,我顺势搂抱着她在床上翻滚、嬉戏。 最终,她献上了两个吻,我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床。 沐瑶替我穿衣、着鞋、梳头、洗漱,有条不紊、驾轻就熟。这一刻,我是幸福的。 如果一直这么幸福下去,那该多好。 可惜,好日子到头了。 吃过早餐,忽听屋外有人拜见。我以为是朝中大臣前来巴结,也就没在意,便让小红去将人带来。 谁知道小红去了半天没回来,沐瑶觉得奇怪,亲自前去迎接,刚转过拐角,忽听她大喝一声:“你是个何人,竟然冒充驸马?!” “我是陈风,瑶瑶,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滚下来!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把刀啊!我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 Chapter 8 如何选择 我发誓,我不想跑,真的,我想解释,我想道歉,只要沐瑶能原谅我,让我跪下舔泥巴都行。只是这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我如同老鼠遇见了猫一般,呲溜一下窜得无影无踪。 有个声音告诉我,赶紧逃出皇宫不然小命不保,可另外有个声音对我说,祖训忘了么?三当三不当忘了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己惹的祸自己买单,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就这样一走了之,还配做个人么? 宁安宫的大门前,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理智告诉我,必须回去坦白,如果沐瑶能够看在我救过她两次的份上而饶了我的话,是我造化,算是我福大命大;如果她不原谅我,横竖不过一刀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想明白了,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也不再躲躲藏藏,昂首挺胸地往月瑶阁走去。刚才慌不择路,也没觉得皇宫怎么样,现在静下心来突然发现这皇宫大得出奇。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弯弯绕绕,迂回曲折,最重要的是,无论我站在哪里,看上去感觉都差不多一样。 我就这么走来走去,绕来绕去,直至夕阳西下,饥肠辘辘,抬头看到“宁安宫”三个镶金大字时,我狠狠地给自己弹了一个脑瓜崩,完犊子了,我迷路了。 可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见不到一个守卫?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抖落了最后一抹余晖,夜幕降临了。 头顶上,微风吹动云朵翻动的声音隐隐传来,两盏烛火摇曳着暗淡的光从宁安宫最东面的房间透射而出,微微照映着寸草之地,稍远一些,便是深深的黑暗,月儿躲在云层里,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总算是见着人了。 我吁了一口气,大步流星,推门而入,颇有从容就义之感。 “吱呀”一声,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借着缝隙中透射过来的一丝微弱烛火的光亮,我环顾屋子,桌椅东倒西歪,四周尘封蛛网,我捂着口鼻皱着眉头,那人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有人吗?” 这本是一句废话,没人怎么会点灯?我大喊一声,一来能够引起对方注意,二来也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子。 “咣当”! 黑灯瞎火中,我不知踢倒了什么东西,一声脆响在漆黑的夜里犹如一个爆仗,这一瞬间,我的心脏至少停跳三秒钟。 还好,依旧寂静无声,我也终于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有……人……吗……吗……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我直接喊出了“妈妈”,我承认,这一刻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可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猫着腰,踮着脚,三步往前两步后退地挪向隔壁那间屋子。 透过门缝狭长的缝隙,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佝偻着身体正在专心致志地埋头啃食。 啊哈,还以为是个鬼,原来是个小贼呀!我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看他吃得这么香,饥饿感瞬间占据了我空虚的胃。 “兄台,见者有份,给口吃的……” 我推门而入,说得大声,喊得坦荡。 那人被我的突然到来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跌坐在地上,往角落连滚带爬而去。 这么胆小做什么贼。我讥笑着,一把拽住他。那人回过头来,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混沌的目光中透着惊恐。 “啊!” 我吓得差点尿了一裤子。那人的手里抓着一只老鼠,张大了嘴巴,满嘴鲜血。我吓坏了,腿脚直打哆嗦,站也站不稳,跌跌撞撞地逃离。 “别杀我……别杀我……”那人蜷缩在角落一个劲地颤抖。 “我不杀你……你你你……你也别杀我……啊……”我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尖叫逃跑。 “沐瑶不是我女儿,不是我女儿……我不说,我不说……你别杀我,别杀我……” 我差点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像丢了魂似的逃出宁安宫,迎面遇上了一队侍卫整齐划一的向我走来。 “呔!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 “我,是我。”我喜笑颜开,总算遇上正常一些的人了,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你是……?” “混账!我是驸马!带我去月瑶阁见三公主。” 冒牌这种事情,这些小喽啰还是不知道为好,我也不是祥林嫂,见到人就要说,便双手负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岂料,我的话音刚落,“咣咣咣”几声,侍卫纷纷抽出佩刀来,听得领头侍卫大喝一声:“好大胆,分明是个小毛贼,竟敢冒充驸马!杀!” 我以为跟我闹着玩的,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当明晃晃的刀光在我当头落下的时候,我昂着头,傲然的吼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你动我试试!” 本以为刀会因此在半空中止顿,孰料耳畔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我这才惊觉大事不妙,待要躲闪已经闪避不及,喊了一声“卧槽”,心想着这下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几乎能感觉到刀锋已割断我的头发,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 “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在刀刃上,迸发出几点星火。接着,一道黑影从高高的城墙上飞跃而下,“嘭嘭嘭”三脚踢倒我身边的三个侍卫,而后,那人一把拽着我就跑。 “抓刺客!”侍卫头领大喝,一群人嗷嗷叫着在我后面穷追不舍。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我一边跟着跑一边道谢。 那人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拽着我跑,我不禁打量起我的救命恩人来,手臂比我细,手掌比我小,个头比我矮,留着两个小辫子,辫子上,扎着两朵小红花。 除了我刚认不久的妹妹,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会来救我。 “是小红妹妹吧?”明知我的猜测十有八九,可我依旧想证实一下。 “再说话我弄死你!” 她蒙着面冷声冷气地吼了一句,我心里笃定了不少,果然是我的小红妹妹。 为了不让她生气,我不再说话。我以为她会带着我去见沐瑶,甚至我都想好了怎么解释,谁知小红把我带到了她的卧室。 “妹妹……”我不知道她想干嘛,这完全不合逻辑。 小红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追来,这才关上房门。摘下蒙面纱,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房间没人敢进来,这里最安全,你大可放心。” 我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突见她窜前一步,手掌起落间,“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掴了我一耳括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冒充陈风?” 我苦笑:“世上陈风不止一人,我也叫程峰。鹏程万里之程,险峻山峰之峰。” “那你怎么和陈风长得一模一样?” 我耸耸肩,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 “孪生兄弟?” 我摇摇头。 “跟姐姐一样,易容贴了面具?” 说着,小红凑上来,尖尖的指甲在我脸上轻轻拨弄着,在确认并无异样后,她惊讶的“咦”了一声。 “真是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相像之人!” “你姐姐怎么样,她还好么?” 在我印象里,古代女子对于自己的贞洁尤其看重,一旦失身,三尺白绫自行了断。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宫以谢罪。 听到我问起沐瑶,小红手掌起落,“啪”的一声脆响,我又被掴了一个耳括子。 “你打吧,我该打。如果解恨,你最好拿皮鞭抽死我。”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为我的情不自禁道着歉,也为我犯下的错买单。 这一刻,我的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小红“哼”了一声,道:“我可以不打你,也可以帮你隐瞒身份。” 我的脑子告诉我,通常情况下,这种好事的背后都有条件。 可小红接下去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我要你继续冒充驸马。”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开什么玩笑!虽然我是穿越过来的,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我连连摆手。 “你有三条路选择。要么我现在杀了你,要么继续冒充驸马,要么亲眼看着姐姐浸猪笼而死。” 说罢,小红抽出随身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所以我不怕死,可是要让我亲眼看着沐瑶溺水身亡,这远比杀了我还要痛苦,我也知道,这第二条路必将充满荆棘、危险与死亡。 踌躇良久,我咬着牙,斩钉截铁的说:“说说你的想法,让我怎么个冒充法?” ------------ Chapter 9 再访宁安宫 “如果你能颠倒黑白,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变成假的,那就太好了。” 小红的建议让我瞠目结舌,这哪像是一个小女孩说出来的话。我愣愣地注视着她,良久说不出话,一个没防备,“啪”的一声,又挨了一个耳括子。 “你怎么又打人?”我摸着脸庞叫屈。 “姐姐的清白毁在你手里,不想着将功赎过,还在犹豫什么?信不信我戳烂你的裤裆?”小红晃动着匕首威胁。 我苦笑:“这事情太过冒险,一个弄不好,我会死,你也会死,而沐瑶会身败名裂。” “你知道姐姐现在的处境么?”小红激动起来,扬起小手。 我知道她又要打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捂脸。可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我刚抬起手,“啪”!脆生生一个耳括子便落在了脸上。 “打吧,打吧,不是被你打死,就是被别人打死,反正都是死。” 我有些恼火,往床上一躺,一副要死就死,生无可恋的态度。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率直爱打人的小红突然跪在我面前,摇着我的手臂,可怜巴巴的哀求着我。 “我要是再打你,你就剁我的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只要你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 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只要一哭,我就没辙。我暗叹一口气,看样子,她是吃定我了,这忙我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我拉起她,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告诉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的唯一一个妹妹,而沐瑶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孩子,你俩,我谁都珍惜,我不要看你们有事,我要你们开开心心的。 小红听了,“噗嗤”笑了:“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那你告诉我,你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是我很想知道的,从今天早上我逃走之后,沐瑶究竟经历了什么? 小红红着眼睛对我说:“这事情真要怪哥哥了。哥哥昨晚在床上的动静实在太大,婢女们听得都心惊胆颤。你到底在做什么哦,整得公主嗷嗷直叫唤。” 我尴尬地笑笑,这小女孩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只好骗她说,我和沐瑶在行周公之礼,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红瞪着我,说:“我不管什么礼节,再对姐姐不好,我就揍你。” 话锋一转,又道:“真是巧。第二天,陈风出现了,于是,你这个假驸马便暴露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刚才说和姐姐在行周公之礼。可皇城内外、甚至普天之下为什么都在谣传公主被你这个冒牌驸马糟蹋了?”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借着和人家长得一模一样就冒名顶替把人家公主的千金之体给糟蹋了。 “周公之礼的意思……其实……就是我把你姐姐的衣服脱了,然后……然后我自己也脱了衣服……再然后……我们两个就抱在一起……” “畜生!你夺了姐姐的清白!” 小红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这次我学乖了,下意识地捂住脸庞。 只听她叫道:“人言可畏,你让姐姐怎么还有脸活?皇上更是大怒之下,以行为不检点私通野男人为由要公主受浸猪笼惩罚。也幸亏姐姐一口咬死这个陈风是假驸马,而哥哥你是真驸马。皇上要我把哥哥找来当面对质,姐姐说,哥哥被她派出去办事了。于是,皇上给我一天期限,到明天天亮如果还不把哥哥找来,便要让姐姐浸猪笼。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只要你救得了姐姐,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小女孩也真是有趣,刚才还骂我畜生,这会儿又喊哥哥。可我感到很疑惑,我是个正常男人,自觉审美没问题,沐瑶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是我所见到的女孩子中最为出色的。按道理说,皇上对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儿应该百般宠爱才是,为什么看上去皇上却不知道沐瑶戴面具呢?即便沐瑶真的相貌丑陋,那也不至于处处要赶尽杀绝吧? 我把想法告诉小红,小红惊讶的“咦”了一声,道:“姐姐在你面前露真容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我成功的被她带偏。 小红抿嘴偷笑:“没什么了啦……难怪姐姐不反抗,让你为所欲为。嘻嘻……” “说正事儿,不要提这个好不好?”我颇为无奈,只怕这件事情以后她会拿来取笑我一辈子。 小红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姐姐究竟跟皇上有什么仇怨。” 我问:“那皇上和他别的儿女关系怎么样?” 小红说:“皇上除了对姐姐和沐域哥哥不好之外,对别人都好着呢。” 我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 小红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告诉我,她是被沐瑶在路边捡到带回碧玉谷的。十岁那年跟着沐瑶一起回宫的时候皇上好像就已经很不高兴。那时候宫里要皇上退位让贤的呼声很高,姐姐拉着和沐域哥哥站出来,一起平定了内乱。按理说,皇上应该从此对姐姐更加欢喜和重用才对,可恰恰相反,皇上反而变本加厉,一面想方设法的让沐域哥哥交出兵权贬为庶民,一面让姐姐远嫁。 小红看着我忿忿不平的说:“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可是有功劳的呀!” “别看我呀,我更不知道了。” 我苦笑。可不知怎的,脑海里有个人突然一闪而过。这个人,披头散发,佝偻着身躯,一脸惊恐无助,冲着落荒而逃的我大声喊着:沐瑶不是我女儿…… “妹妹,你知道宁安宫这个地方么?” 小红冲着我直摆手,惊道:“你可别提这三个字,那地方邪门!” “怎么着?”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故事。 “闹鬼!太上皇、皇太后、皇后、九阿哥沐雨和十阿哥沐晨都莫名其妙死在那地方,所以,皇上把那里封了,不准任何人进入,侍卫们巡逻的时候,也都尽可能绕着走。” “我去过一次了。”我笑着说。 “你疯了?”小红瞪大双眼,显得不可思议。 “我想,让你,陪着我,再去一次!”我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我的想法。 “不去不去,打死我都不去。”小红惊愕得连连摆手。 “你如果不去,你的忙我也不帮,要死大家一起死算了。”我暗自庆幸,总算可以威胁她一次了。 小红不解:“我去不去,跟你帮不帮有什么关系嘛?” “如果我没猜错,宁安宫里,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关于你姐姐的。” “跟姐姐有什么关系?难道宁安宫的鬼盯上了姐姐?” 小红“蹭”地跳了起来,目中喷着怒火。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的姐姐,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鬼。 “你准备好一些吃的。我们一同去宁安宫,会会这个半人半鬼。” “哥哥,要不要把姐姐也叫上?” “我们先去打探打探情况,如果有必要,再叫上你姐姐也不迟。” 真是的,这时候喊沐瑶一起去,她见到我,还不得扒我的皮? “那我喊沐域哥哥和我们一起吧?” 我笑:“我们两个去不行吗?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啊?” 小红噘嘴道:“你可拉倒吧。有什么状况,还不是我保护你,谁来保护我呀?” 我想想,觉得她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也便答应了,我再三叮嘱她,不要将宁安宫透露出去,否则,里面的人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小红讶然:“宁安宫里到底有什么鬼怪让你这么紧张?” 我不说话,打开房门朝外张望了一会,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关上门,轻轻地告诉她:“我猜想,宁安宫里的这个人,多半是沐瑶的生身父亲。” 小红大吃一惊:“那当今圣上岂不是……” 我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巴,这事情要是走漏半点风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小红随即意识到有些失态,冲我点点头,我这才放开她。 “事关体大,我这就去找沐域哥哥。”语声顿挫,又道:“放心,我知道怎么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罢,脱下夜行衣,换上衣裳,佩挂好双刀,松开两只小辫子,梳理了一下披肩秀发,大大方方的出了门。 “喂喂喂……” 这小丫头,好歹先给我弄点吃的啊! ------------ Chapter 10 三个条件 沐域正在城楼带兵巡查,见到小红冲他招手示意,颇为惊讶。这时候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守着沐瑶才是。继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喝令手下继续巡查,径直走到小红身旁,蹲下身子,微笑着说:“莫非红儿吃饱了撑的,出来活动活动透透气?” 红儿跺了跺脚,嘟着嘴,显得有些生气:“域哥哥真会说笑,姐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都要死了。” “什么?”沐域大吃一惊,回到城楼简单指点了一下守城统领的防务要点,便拉着她的小手便匆匆往回赶。 “快跟我说说,瑶妹怎样了?” “你最好快点,迟了怕是见不到姐姐了。” “有这么严重?” 沐域心急火燎地往月瑶阁赶,在经过小红闺房的时候,突然被一把拽住。 “在这里。” 沐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沐瑶为什么会在小红的卧室里,听到她这样说,毫不犹豫的直接推门而入。 “你好,沐域,我叫程峰。”我转过身,友好地伸出手,浑然不知这里的礼节可不是这样的。 “陈风?!” 沐域看到我,眼珠一瞪,浓眉一挑,“铮”的一声抽出剑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剑锋已搁在我的脖子上。 小红见状,急得大叫:“域哥哥,不可鲁莽,他不是那个陈风!” 沐域怒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化成灰我都认得!陈风,瑶妹真心待你,不顾父皇拦阻执意嫁你,你弃她不顾便罢了,为何散布谣言,置瑶妹于死地!?” “听我说,我不是陈风……不不不……我是说,我是叫程峰,但不是那个陈风……”我承认,我有些慌了,一时间语无伦次。 “域哥哥……” 小红走过来劝阻,可还没等她开口澄清,便被沐域一把推开。 “瑶妹冰清玉洁,你竟敢造谣说瑶妹私通野男人,陈风,我要杀了你,为瑶妹雪耻!” 看到沐域恨得咬牙切齿,我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可我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就在剑锋距离我只有0.01公分的时候,我准备编制一个谎言。虽然我来到沐罗国之后发了无数个誓言,说了无数个谎言,但是这个谎言却是最最用心的一个。 “我错了,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鬼才愿意死。我还年轻,别说老婆,就连女朋友还没有一个,我有大把的青春年华,我的前程似锦,去特么的死。 小红及时上前拽住沐域赤剑的手腕,说:“域哥哥,你弄错了,他不是你口中的陈风,而是和陈风长得一模一样的程峰。” “你说什么?”沐域愣住了。 小红说:“那个陈风正在皇上那里,这个程峰可是姐姐的心上人,是两个人,长得相貌相近罢了。” “世上竟有这般奇事?”虽说不信,可剑却是一松。 小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一说,沐域瞪着我,满脸写满了愤怒。 “你侮辱了瑶妹的清白,我同样要杀了你!”沐域再次举起剑来。 “域哥哥,他可是救了姐姐两次……” “瑶妹的清白毁在了这采花贼手里,我不能放过他!” 话音未落——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红儿,可是八阿哥来了?怎到你这了,为何不去我房里坐坐?” 我两眼一黑,差点晕厥,竟是沐瑶来了。 沐域架着我,喝道:“红儿,去开门!” “我保不住你了,好自为之吧。”小红嘟着嘴,望着我一脸无奈。 门打开,沐瑶一脸愁容地跨了进来,见到我,突然愣在门口。 事已至此,这个时候,一定要先发制人,否则沐瑶一旦开口,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表明,我的想法是多么明智。 “让我说三句话。然后或杀或剐,悉听尊便。” “好,你说。”沐瑶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接过沐域的剑,抵在我的胸口。 “我不该冒名顶替。” “还有两句。” “我真心喜欢你。” “最后一句。” 剑尖刺破衣裳,在我胸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溢出。 “当今圣上不是你的亲爹。” “哼哼!” 沐瑶显然不信。 我感到疼痛在加剧,但并不慌张。真的,我一点都没慌张,因为我有最后的杀手锏。 ——木可提,木可提,木可提…… 我深深明白,当我默念这梵文的时候,我的穿越之旅就此结束,过程紧张又刺激,美好又难忘,可带着深深的负罪感。 然而,意外来了。 小红突然窜前一步,“当”的一声,用双剑格挡开了沐瑶的长剑,然后一脚将我后踹。 我冷不丁的被踹倒在地,“咚隆”一声响,怀里掉出来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黑木盒子。 “姐姐,你听我说,他说当今皇上是假的,真正的皇上被关在宁安宫里……” 沐域冷笑:“这种鬼话你也信?” 目光一瞥,看到那个黑木盒子,我真要拾起,他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一脚踏住,捡拾起来观察了许久,似乎没看出什么名堂,递给沐瑶。 “那是我的!还给我!”我慌了。这是我通往回家唯一的钥匙,没有它,我一生一世都将留在这里。 “这是什么东西?”沐瑶也感到好奇,尝试着掰开,却无济于事。 “这是我爷爷给我回家的钥匙,没有他,我回不了家。” 听到我这样说,沐瑶冷冷一笑,竟然恬不知耻地纳入怀中。我为我的诚实而感到深深自责,程峰啊程峰,特么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这下完犊子了,回不了家了,你活该去死! 我依旧抱着一线希望在怒吼:“给我,你还给我,你不能拿我的东西!” 沐瑶突然一脚把我踢倒,随即踩住我的胸膛,喝道:“你夺走我的贞洁,又该拿什么还?” “我错了,对不起……”我无言以对,除了道歉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沐瑶冷笑:“我把你杀了,然后也向你爹娘说声对不起,可否?” “你要我怎样才肯将盒子给我?只要你说,我都照做。”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杀人放火,还是鸡鸣狗盗,只要拿回黑木盒子,我通通照做。 “做三件事我就还给你。第一,明日你随我一同上朝面圣,我要你这个假驸马伪装成真驸马,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原告打成被告。” 我明白了沐瑶的意思。这样一来,我与公主的周公之礼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而公主的名声也保住了,也不必担心被人戳脊梁骨。 这的确是个好计。 可一个弄不好,死无全尸的会是我。 但我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我虽然不相信你,但我信红儿。所以,这第二件事,有你带路前往宁安宫。若有半点欺骗,我打断你的腿。” 这我倒是不担心,反正我这些都是我看到的。可是,她刚才明明说三件事的,还有一件呢? “第三件事,你要在月瑶阁留三个月,我供你吃住,你不得踏出半步,不得与任何人说话。期限一到,我若相安无事,便放你一条生路。” 这就让人有些搞不懂了。为什么留三个月?三个月里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尽量不去想这些让人头痛的问题,虽然我回家的钥匙被抢走了,但好在暂时保住了小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第一关过了再说。 沐域用剑抵着我的后背心跟在我后头,沐瑶紧随其后,小红握着双剑走在最后。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押上了刑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壮。 ------------ Chapter 11 勇闯宁安宫 已是三更。 “唰!唰!唰!” 前方有十来个守卫朝这边走来,有两人各自提着一盏灯笼在最前面引路,身后守卫人人握着佩刀,不时的向四周观察。 我不禁啧啧称赞,功夫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至少队伍排得蛮整齐的。 沐域、沐瑶和小红早就机灵的躲到假山后去了,徒留我还在原地傻傻地站着。 “过来,想死啊!”沐域低语一声,一把将我拽了过来。 许是用力过猛,我一个趔趄,直接与沐瑶撞了个满怀,若非她靠着假山,我直接将她扑倒。纵然如此,“啵”的一声,我结结实实地亲在了她的脸上,沾了满嘴的白毛。 旧伤未愈,千万别添新疤,我赶紧道歉,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一只手便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这是只柔若无骨滑若凝脂的手,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我也许真的饿坏了产生了幻觉,突然觉得这是一块鲜奶蛋糕,情不自禁地咬了下去。 耳朵突然有种揪裂的疼痛,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沐瑶愤怒地瞪着我,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奇怪,她的眼睛真像奶茶里的珍珠。 静静等待着这队列有过,我们正想出来,一阵脚步声自拐角处走来。 真是怪事,下半夜的皇宫为什么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守卫?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一点没错。 细微的语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其响亮。 “什么人!?” 沐域和沐瑶同时瞪向我,就连平时哥哥长哥哥短的小红也用眼神向我表达了不满。 沐瑶当机立断:“八阿哥,你和红儿支走守卫,我们在宁安宫会合。” 沐域点点头,也不啰唣,拉着小红冲出假山。 “又有刺客!” 守卫大喝一声,“咣咣咣”纷纷抽出佩刀冲了过来。 沐域突然向左拐,小红则往右跑,两拐三拐便不见了他俩的踪迹。 “保护皇上!又有刺客!” 守卫统领的喊声引来四面八方的守卫,兵分两路往沐域和小红逃跑的方向追去。我听到个别守卫一边追赶一边抱怨:“今晚是怎么了,刚抓了四个,这会儿又有两个……” 我吁了口气,总算安全了。 “快走!”沐瑶低喝一声。 “我……我……看不见路……” 到这个份上我还在动小心思,如果说舍不得那块奶油蛋糕吧,好像也不是,反正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真是麻烦。” 沐瑶咕哝一句,转身拉着我的手往宁安宫跑去。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说实话,这一刻我无比的兴奋和激动。可却忘了问自己,为啥要这么激动?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紧张!”可不能让她看出来,要不然,就多一条罪名了。 “怕不怕?” “你要是把那个小盒子给我,我就不怕。” “它对你很重要?” 沐瑶狡黠地笑笑。 我哪里能体会出她笑中的含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比你命都重要?” “是!”我用力的点点头,希望我的诚实能够唤醒她的善良。 “既然这样,那就送我了。”她冲我淡淡一笑。 你这女人简直比强盗土匪还可恶!我暗暗骂了她祖宗十八代,嘴上却软了,不停央求,不断说着好话。 万万没想到,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注视着我,说了这么一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给我了,就当是……互不相欠吧。” 为什么“互不相欠”这个词语此时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忧伤?我的心莫名抽了一下。 还没等我细想,宁安宫到了。 夜幕下,宁安宫大门紧闭,犹如一座阎王殿,阴森森、黑黢黢地伫立在我眼前。 “这里死了很多人。”沐瑶轻轻地说。 “怕了?”我嗤笑,终于可以以牙还牙了。 “谁怕了?”沐瑶冷哼一声。 “那就请吧。”我闪退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至大门前。 她缓缓伸出手,又缓缓放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轻轻推开了门。 老天助我! 恰在此时,一阵冷风卷起地上落叶,打着漩涡扑面而来。 “有鬼!”我坏笑。 沐瑶“啊”的一声惊叫,向后急退,脚下被门槛绊倒,向后摔去,我眼疾手快顺势搂住了她的小蛮腰。 抓住了她的弱点,我乘胜追击,低声喊道:“快看,那红眉毛绿眼睛的是啥?” “啊!” 沐瑶真是吓坏了,身体紧紧贴着我,双手死死环绕住我的脖子,微微颤抖着。 送上来的福利怎么可以不要。我一边安慰,一边抱着她,这娘们,腰肢细细的,胸脯鼓鼓的,身上香香的,抱着睡绝对能够促进血液循环。 “不怕!鬼把我吃了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我尽显英雄气概。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 “我们回去吧……要不,等等八阿哥和小红,一起进去?”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浪费这种大好时机?看着怀里胆怯怯的沐瑶,我突然脑抽风的来了一句:“瑶瑶,我是你男人,我会保护你!” 我为这句话感到自豪,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无比高大,就好像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只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拉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厅。一切都是我刚来时的模样,浓重霉味,尘封蛛网。 “唉——” 一声叹气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忧柔绵长,在偌大的内厅要命的久久回荡。 “啊!” 这一瞬间,我和沐瑶同时惊呼,她忘了礼义廉耻,我忘了科学道理,满脑子全是恐惧,彼此紧紧相拥,全然忘了自己是长了腿的。 “张皇后……就是……就是这样……被…………被鬼……吃掉的……皇太后也是……太上皇也是……我们……我们走吧……走吧……我不要在这里……” 沐瑶在我怀里不断筛糠,不停哀求。 她的话却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世上没有鬼,宁安宫自然也没有鬼,那么,这个声音只有他。 我决定赌一把。 要是赌对了,沐瑶的黑木盒子就能还我,我就可以回家了。 “驸马携妻沐瑶前来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Chapter 12 你真是父皇 “咣当当”一阵碎响自东屋传来,沐瑶显然吓得不轻,直往我怀里钻。 天上掉馅饼,不吃白不吃,我顺势亲了一下她的脸,她的皮肤干燥且冰冷,没有一丝温热和细腻,更讨厌的是,特么的我还吃了满嘴的白毛。 但是我很高兴,她居然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莫非她心里默认了我是她的丈夫?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豪气干云的说道:“娘子莫怕,凡事有我!若当真是皇上,正好父女相认,若是阎王鬼神,我弄死他!” 话落,跨步上前,重重一脚踹开了门。 角落里,蹲坐着一披头散发之人,冲着门口的我们惊慌失措的直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做皇上……我不做皇上……” 让人听见那还得了?我冲上去一把堵住他的嘴巴。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让他闭嘴,没想到情急之下竟将他口鼻一同捂住。那人呼吸受阻,连推带搡之下最后一脚把我踢翻在地。 忽而,眼前隐约有人影一闪。 随即听得那人“啊呦”一声,胸膛被沐瑶踩住。 “纵然你是妖魔鬼神,欺我夫,我便与你拼命!” 这是我听到过最美的情话,心里头瞬间涌起一股温暖,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 那人的哀嚎让我清醒过来,我一把将沐瑶拉开,说:“别踩死他,他可是你的生身父亲。” 沐瑶瞪我一眼,道:“再胡言乱语,看我把你丢进河里!” 我凑上前笑问:“你舍得?” 沐瑶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低声道:“别忘了你的东西在我手上。再嬉皮笑脸,信不信我毁了它?” 致命弱点被死死捏住,我一下子没了脾气。 “别忘了答应我的三件事。” “我没忘。”我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对承诺看得很重,反正,沐瑶绝对是。 “我再退一步。只要你办好了前两件事,我便对你百依百顺,如何?” “什么叫百依百顺?”我突觉眼前一亮。 “我便认你为夫。” 这实在是一件很诱惑的事,我想普天之下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女人,可在这一刻,我只想要回我的黑木盒子。 “你把盒子给我就行,别的我不要。” 这简直是一句找死的话,我想若非此时此刻,沐瑶会直接一剑砍死我。黑暗中看不见她那张愤怒的脸,沐瑶一脚将我踢倒,指着披头散发之人怒喝:“是人是鬼,报上名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做皇上……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的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挥,不说像人,倒有七分像鬼。 沐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实在觉得好笑,这女人龙潭虎穴都敢闯,偏偏怕一个子虚乌有的妖魔鬼怪。 “走开走开,真是烦人,还得看我的。去,把吃的拿来,再点一盏灯。” 我命令似的口吻似乎让沐瑶很不舒服。见她还傻傻地愣在那里,我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这娘们……QQ弹弹的,手感超级好。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看到沐瑶瞪着我,那模样仿佛在说,这顿打你是跑不了了,等下再好好收拾你。 火苗在房间里跳跃。 微弱的光亮仿佛是一盏神明的灯,心中顿时坦然了许多,也映射出墙角蜷缩的人。 我将糕点递到那人嘴边。 我知道他肯定饿了。 果然,他一把抓起糕点就往嘴巴里塞,我本想给自己留一两块充充饥的,可这家伙,好似个饿死鬼投胎,眨眼间功夫,便吃了个精光,连丁点碎末渣子都不给我留下。 我捋起他挡在脸孔前的头发,不由呆了。 沐瑶也惊呆了。 这是一张与皇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涣散,缺少了神采。 “皇上,她是沐瑶,您的女儿,我叫程峰,是沐瑶的丈夫。我们来救你了!” 他看看我,然后盯着沐瑶,许久不说话。 沐瑶缓缓说道:“你是皇上,可知当年发生的事? 那人依旧盯着沐瑶不说话。 沐瑶缓步走来,慢慢蹲下身子,轻轻说道:“你可知道沐瑶身上哪里有记号?普天之下怕是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再无人知晓。” 说罢,斜眼瞥了我一眼。 “你屁股白白的,没胎记,别的地方我没注意到。”我赶紧摇摇头,这女人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 那人依旧盯着沐瑶沉默着不说话,可沐瑶瞪着我的眼睛里逐渐充满了怒火。 “我们是来救你的,不要怕。”我急了,特么的你再装哑巴,我就要死翘翘了。 沐瑶也不说话,突然把面具摘了下来。 “啊……你……你……你……”那人突然激动起来。 沐瑶淡淡一笑,轻轻问道:“猜猜我是谁呢?” 我分明看到那人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有神起来,颤抖地伸出手指,惊道:“你肚脐下两寸处可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左耳背处也有一颗红痣?还有一颗红痣在大腿根……” “对对,这我知道。”我找死般的忍不住插了一句。 沐瑶冷冷说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我顺口说道:“抬腿扛肩的时候……” 沐瑶猛地掐住我的喉咙,我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 “你可知我母后是谁?有何特征?” 那人答道:“皇后刘菲是我一生最爱,至今犹记得,当初登基之时,正是匈奴来犯之日,刘皇后披挂上阵打退匈奴,为我沐罗国立下赫赫战功。” 说到此处,已是泪光闪闪。 我说:“说说沐瑶的事。” 我可不想听他的过往,这与我无关。我要尽快完成沐瑶的第一件事,然后办第二件事,拿到我的盒子。 那人长叹一声,一段尘封往事缓缓揭开:那年,十二月初八,沐瑶三岁,生日宴上被人下毒,久治不愈。次年五月十二,病情加重,危在旦夕。凑巧,碧玉谷谷主金花婆婆是刘皇后的姑姑,这日正好应刘皇后邀请在宫中叙话。经刘皇后举荐,为沐瑶医治。朕这才得知爱女身中奇毒,经过深思熟虑,第二日,即五月十三清晨,下旨宣布公主死亡。一个时辰之后,金花婆婆以调包计带出宫外至碧玉谷宁水池诊治痊愈,随后跟随婆婆习武。 说到此处,沐瑶突然大叫一声:“真是父皇!父皇……父皇……孩儿是沐瑶……” 话未说完,已泪如雨下。 “你……你……” 那人……哦不,该改口了,这才是皇上。皇上颤抖着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着。虽是多年不见,但父女连心,一点就通。他的眼睛红了,好半天,才嗫嚅着嘴唇喊了一声:“女儿……”语未尽,已是两道泪痕。 我暗叹,哭哭啼啼的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再拖延下去,天都要亮了。便说:“相聚近在眼前,不可误了大事。皇上,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沐瑶也觉事不迟疑,擦干泪水,将皇上扶起坐好,一边为他梳理一边说:“父皇,后来究竟发生何事?你须细细道来。” 皇上叹气道:“就在你走后不久,宫中发生秘变,梁都知和王璞暗通贼寇,欲将朕毒死,朕及时察觉躲在这宁安宫才幸免于难。刘皇后因护朕而遭王璞毒手,太上皇、皇太后、张皇后、沐雨和沐晨的死皆与这两人有关。如今,朕就只剩下你和沐域了。” “这么说,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那假皇帝生的?”我脑抽风的来了一句。 沐瑶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话?” 擦!有了爹就忘了夫?什么女人嘛!我撇撇嘴。 只听皇上继续说道:“旧皇后祭日那日,朕躲在宁安宫偷望,看到沐瑶在金花婆婆的带领下进宫面圣,心中无比担忧。恰逢此时东瀛兵临城下,皇宫上下一片惶惶。沐瑶与沐域联手抗敌,斩杀东瀛先锋大将,平定朝中内乱,获得极高威望,那假皇上怕也是忧虑这一点,这才饶了尔等性命,可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除掉你们。你们行事务必万分小心。” 正说到此处。忽听屋外“咚隆”一声响。 沐瑶眼疾手快,欺身上前,“噗”的一声,吹灭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