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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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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荣城中风云起
早春二月,大荣城里家家户户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当中,城南的顾宅门口却挂着白色的灯笼,昭示着这户人家不久之前有人不幸逝世。
书房里,一个身穿暗青色锦缎的中年男子正听着站在下首的管家的禀报。
“老爷,还有件事,夫人打发人来说,后院的齐姨娘看着快是不好了。请来的大夫又说是元气不足,还得补一补,但是家里的药材前几天都用得差不多了,得请您去买一批回来。”穿着布衣布帽的管家毕恭毕敬的说着。
顾老爷一皱眉,说道:“上次不是才给她院子里拨了一批药材么,怎么又元气不足了?”
管家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顾老爷叹一口气又说道:“那你就去账房取五两银子买了药给翠竹苑那里送去,叫人让她好生将养着。”
管家应下就此出门买药不提,后院的正房内却也正谈着这位体弱多病的齐姨娘。
“哼,翠竹苑那个当真以为自己金贵起来了,以前不也是个干活的丫鬟么,怎么成了姨娘之后反倒身体不好了起来啊。”一个坐在脚踏上的中年妇女向着榻上斜躺着的顾夫人抱怨道。
顾夫人慢条斯理的说道:“毕竟她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老夫人才走,她还是双身子就跟着去了,说出去不大好听,像是我不能容人一样。反正老爷也看不中她,多花几个银子养着就是了,待会儿赵妈妈你把我库房里上次用剩下的人参找出来给那边送过去。”
“到是便宜了那个丫鬟子!”赵妈妈恨恨的说道。
“若生下个女儿倒是罢了,生下个男孩的话……”,顾夫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说道:“诚哥儿还小,我得多为他着想一些。”
屋里的丫鬟媳妇子们依旧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好像刚才顾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一阵风吹过罢了。
时间攸忽而过,转眼就到了初夏,那齐姨娘的肚子也是一日大过一日,眼看着这几天便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说来也怪,这齐姨娘看着虽自怀胎以来一直病歪歪的,怎么补都补不起来,却也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是几个有经验的嬷嬷私底下都叹气着说,齐姨娘这胎太安静了,怕是个不好了的。齐姨娘自己心中也是揣揣,这肚子眼见着起来了,却从未感受到腹中的胎儿动弹。倒是主院的顾夫人听了这传言,好生赏了一些补品过来,传话的人也比以前和颜悦色了许多。
齐姨娘正又一次忧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突然却觉得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不由得惨叫了出来。
稳婆忙安抚着她躺到产房里,指挥着丫鬟们忙碌起来。
稳婆本来以为会折腾很久,没成想齐姨娘顺顺当当的就生下来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婴,和平日所见的皱巴巴的婴儿大是不同。稳婆倒提着女婴拍了几下,女婴咳出一些液体来,却还是没有哭。
稳婆叹了口气,将女婴放在木盆里,用剪子把脐带绞断,回头对着一边的丫鬟说:“去给夫人说齐姨娘生了个女公子,就是……”
那丫鬟会意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水壶跑了出去。
突然密闭的屋子里卷起了一阵风,等稳婆睁开眼转回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剪子和木盆不翼而飞,原地却落下一些灰烬。这稳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别的丫鬟手快收走了,正打算提起水壶给婴儿冲洗的时候,却发现不知是不是那个丫鬟偷懒,这水壶竟是空空如也,忙又扯着嗓子喊人不提。
屋里这大大小小一群女人再次忙碌起来,根本无人留意到刚才从剪子上水壶里木盆中飞出过一些金色蓝色和绿色的光点进到女婴的体内。
倒是城主府内的供奉周大先生疑惑的中断打坐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到:“怪了,明明刚才有感觉到天地元气的波动,还以为是本城又出了个先天高手,但这波动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不会是弄错了吧。”摇了摇头,周大先生又一次打坐了起来。
这修炼一途犹如逆水行舟,是容不得半分偷懒的,既然不是有了新的先天高手,周大先生自也不会多事的去打探什么。
要知道这西林王领里面一共也就五百余的先天高手,又有哪个不是苦修之辈,那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辈子都进不了先天期。
这世上有着灵根的人本就是百万中也无一人,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凡夫俗子百脉俱通之时便可由后天回返先天,引得天地元气塑出后天灵根。这后天灵根与先天灵根修炼起来倒是并无区别,但这先天期也不是那么好成就的,三十之前能成先天期的都是有数的天才。而且由于人吃五谷杂粮,见得世间形形□,这后天灵根多是五灵根,只有那名门大派知道怎么提高灵根的潜质。
更不用说那天地的宠儿先天灵根,懂事起就可修炼,和普通人比起来进展自是天上地下的区别。所以每个城内都设有测灵盘,但凡有女子怀孕到七个月时,都会有人去取得女子指尖一滴血,用这测灵盘测那腹中胎儿是否这有福之人。若是哪个城出了一个先天灵根,那是整个城欢庆的喜事,甚至能免去三年的赋税,灵童更是会被接去上属国的修仙门派中修炼,从此一步登天。
而普通的先天期想进入修仙门派,要么就是不到三十岁,要么就是去那登仙路上走一遭,哪一条都不是容易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报信的丫鬟到了正房,恰遇得顾老爷和顾夫人正在谈话。
这丫鬟忙跪倒在地,说到:“恭喜老爷,恭喜夫人,齐姨娘生了个漂亮的女公子。”那婴儿可能是痴傻的话却被丫鬟咽进了肚子里,眼下老爷夫人都在,若是讨得那个不快,自己岂不是要吃一顿排揎?还不如就只贺喜,若那女婴是傻的,那将来也能看得出来。
那顾老爷皱了皱眉头,夫人却笑盈盈的对顾老爷说道:“恭喜老爷了,老爷便该给三姑娘取个名字吧。”
顾老爷想了下,随口说道:“就单名一个音字好了,齐姨娘不是会吹叶笛么,就笛音的音字吧。”
却原来是那齐姨娘以前在老夫人院子里,一次扯了张树叶吹叶笛的时候被顾老爷撞见,随口问了句,顾老夫人就把当时还是丫鬟的齐姨娘赏给了顾老爷当通房丫鬟。这齐姨娘生得一般,子孙运却好,就那么一两次也怀上了,被提成了姨娘。只可惜顾老夫人冬天的时候去了,不然生下来的孩子还能指望着齐姨娘以前伺候老夫人的情分得些照顾,现在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庶女罢了。
顾夫人听得顾老爷这么一说,觉察出顾老爷对那对母女的不在意,心里又是松快几分,转过头对跪在地上的丫鬟说道:“回去恭喜齐姨娘吧,就说老爷给三姑娘取名叫做顾音,叫齐姨娘好生照顾好自己和三姑娘。”
丫鬟这便磕头退了出去。
这顾家的子嗣一直不旺,顾夫人进门三年了才生下大小姐,取名叫做顾青怡,打小就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没能生出嫡子,顾夫人拖着才出月子的身体,又要了第二胎,所幸这胎是个男婴,取名顾青诚,是老爷夫人的心头宝。生出了嫡子,顾夫人便给她的陪嫁丫鬟开脸做了姨娘,也给前头的通房们停了避子汤,倒也是那陪嫁丫鬟争气,没多久就怀上了,生下了二姑娘,被取名叫做顾颜。现下又来了三姑娘,没能多个儿子,顾老爷自是有所不满,顾夫人却很是满意。因为顾老夫人刚去世,顾老爷得守孝三年,等三年过了,青诚也站稳了,不怕以后妾侍生出庶子来。
顾音此时自是不知顾夫人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她还在习练那从胎内便养成了本能习惯的逆腹式呼吸。
因为她在那齐姨娘肚子里的时候一直练着逆腹式呼吸,体内的先天元气便比寻常婴儿充溢了许多倍。俗话说顺则为人逆则为仙,这逆腹式呼吸便是那凡人逆转先天的诀窍,那稳婆方一剪断脐带,那先天元气与后天浊气一交合,便化作乌有,但因她体内的元气满溢,百脉尚未闭合,便不由自主的从身边物品中汲取精华,生出了灵根。那金剪子木盆和水,就对应了金水木三系,顾音便好运的有了金水木三系后天灵根。说是后天,却也和那先天差不离,比起那些打熬筋骨习练内功寒暑不怠的方才有一线机缘进阶先天的那些练武人好了许多,并且她将来的修炼速度会比寻常的五灵根的快出将近一倍。
这便是顾音此生的机缘所在,一饮一啄莫非前缘。若不是她前世曾听过这些,此生便只能做一名闺中女子,从此相夫教子平淡一生。可现在,她却拥有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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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探书房寻前路
转眼就是八年时光,这八年里,顾音除了按时去给嫡母请安之外,便是在翠竹苑的竹林前打坐。落在下人口中,更是落实了三小姐脑子不怎么好的留言。因她打小就没哭过,更不会像小她三岁的妹妹顾月那样撒娇卖好,就和着生了她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的齐姨娘一起,成了顾老爷遗忘的那一部分。顾夫人亦是乐着看顾月的生母,清倌出身的林姨娘上蹿下跳,反正她那个出身怎么也对她造不成威胁,更没生个带把的,便也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翠竹苑这边。
其实若要按着顾音自己的本心行事的话,那定时的请安她也觉着是浪费时间,有那功夫,不如拿来打坐。只是看着齐姨娘那病怏怏的样子,想着是自己在胎内吸收了太多元气才害得她这样,便无法忽视她的意见。
在齐姨娘的心中,总是觉得顾音这样整天的坐着发呆是没个好出路的。要不就像二姑娘顾颜那样讨了顾夫人的好,要不就像四姑娘那样博了顾老爷的欢心,总都能给自己求一个好的前程,嫁个过得去的人家,做个正头娘子,不会走自己的老路。只是顾音打小主意就正,说了之后虽是规规矩矩的去给顾夫人请安了,但是不多说一个字,落在顾夫人眼里定会觉得是个木头,将来也不会给她说个好人家。
顾音哪里会不知道齐姨娘想的什么,但却没去向齐姨娘解释自己在修炼,只打算拖一天是一天。她的路,绝对不会是在这狭小的后院里和人勾心斗角,这是她刚能睁开眼,甚至看什么东西都是倒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可是顾音没法让一个眼里只看得见后宅的女人,去理解她女儿心中的广袤天地。八年间每一次运起逆腹式呼吸,那种实力慢慢增长所带来的愉悦,根本是这世间万物都无法比拟的。
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古代的非赤贫阶级的女子从出生到死亡都被束缚在小小的后院里面。她们看见的永远都是围墙圈起来的四方天,结婚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会选择去上香,因为那也是极为难得的出去的机会啊。所以在她们的世界里,能看见的永远是自己眼前的这一块地,因为根本就没有要摆脱束缚的概念。而顾音不同,她的前世是见过草原见过大海见过雪山也见过沙漠的,她绝不会把自己困在这小小的后院里。
若不是三年前一次她打坐的时候机缘巧合进入了定境,曾经隐隐约约的感受到北面不远处,有一个比她强大几倍的存在正吞吐着灵气,说不定顾音已经从顾家脱身而去。自那之后,顾音打坐时便小心了许多,生怕自己也弄出什么大的波动来,只是这逆腹式呼吸法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感觉体内的灵气已经无比充盈,但是却无法突破。想到这里,顾音的眼神坚定了下来,看来只能去上次感受到的那里打探一二了。
好在前两天她听她的丫鬟七喜说起,城北的霍家好像有什么喜事,顾老爷要带着随从去贺喜。而且听能去的随从炫耀,连城主都会出席,想来那次感受到的强者应该就是城主府里的,会随着城主一同前去。顾音已然决定这次就去城主府里一探,希望能找到前行的路。
三月初九,宜嫁娶,安床、纳财、栽种、冠笄、结网、扫舍宇、祭祀。
顾音待得天色将暗,换上了从丫鬟房里摸来的衣裳,跳出了围着她七年有余的高墙。
城主府就在大荣城的正中位置,作为武道先天的顾音一路从屋檐上跑来自是没被任何人发现。顾音站在城主府外的阴暗角落里,调息了片刻,细细的感受了番,果然府内没有比她更强大的存在了,顾音微微一笑,轻轻一跃便进了城主府。
按着习俗的建筑布局,家族长老和供奉的屋舍都应该建在主屋的右后方,顾音站在高处打量了会儿,立即圈定了自己的目标。简直是可以肯定的,比城主的主屋还要宽敞的院子,就连院子的草木都看得出是最为精心侍弄的,在城主府里能比城主地位还要高的除了供奉的镇城先天还能有谁?
话说这世界因为道法显世,武力自是比地球上重要许多,任何一个小城都必须要有武道先天的镇压才能名正言顺。倘若没有的话,若是两个武道高手在城里打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用人命去填吧。这也是顾音之所以这么肯定那强者就在城主府的原因。
进得那院子,顾音找了片刻便寻到了书房所在,内里正是空无一人,顾音闪身进去轻轻的掩了房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一本基础炼气诀,想了想,顾音还拿了一本基础剑术初解。
这屋里却也不是没有看着就比这两本高档的功法,什么赤炎功烈火十七剑的。但是顾音深深的知道基础的重要性,而且万一那些功法对这位先天供奉很重要,容不得流失在外的怎么办?这两本一看就是大路货,还有好几本一模一样的放在书架里,就是丢失了,想来这供奉也不会太过追究。
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顾音还检查了下里面的内容,确认就是正常的修炼功法,没有写什么秘密,而且材质也是普通的纸张之后才离开了这间书房。
一路顺利的到了顾府,在拿衣服的那丫鬟的屋子里放了一两银子之后,顾音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脚踏上的七喜已经紧张得面色惨白,顾音安抚她道:“不用担心了,我这不就是去园子里转一圈么,只是不想给母亲和姨娘添麻烦才叫你帮我瞒着她们。”
七喜松了一口气抱怨道:“姑娘以后就是去园子转一圈也还是带着我吧,我刚才总担心姑娘会不会冷着会不会跌进池子里。”
顾音心里微哂,以她现在的体质,正常的寒暑都可以无视。但是念在七喜也是对她一片关心,顾音还是笑着答应了她。
七喜应了后服侍着顾音歇下不提。
却说那周大先生应酬完后方一进自己的院子,立即皱眉说道:“这院子今天谁来过?”
伺候他的小厮急忙跑过来回话道:“和往常一样,是小的打扫的。”
周大先生也不理那个小厮,径自进了自己的卧房,半晌后方才出来,脸色却也缓和了许多。
待周大先生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丢了两本无甚大用的书籍后心情大好,笑道:“这小贼倒也是个妙人,就是以后抓到了他,他若咬死说这是他买的,我也拿不出啥证据说那两本就是我的书。”
小厮赔笑道:“大先生说得是,那还要不要让城主府帮着查一查?”
周大先生笑道:“这就算了吧,想来应该是那霍家弄的调虎离山之计。反正这霍家家主过几年应该就能突破到先天了,早点看看这些也对他有好处。只是这人忒也没品,他好声好气的求我,我还能不拿给他看么,本来就是准备发给后天巅峰的制式书籍。而且若是这大荣城里出了第二个先天,我脸上也有光啊。”
小厮回话道:“大先生的意思是那霍家家主就要突破先天了?”
周大先生轻抚胡须点头道:“正是,今天见他神光内蕴气息悠长,想来五年之内就能成就先天了。好了你退下吧,给城主说以后也管严实点,别让这里像市场一样谁都能进来。”
小厮诺诺的应下后便退了出去,周大先生便回了练功房做那例行的功课。
这修炼一途,天资固然不能缺少,可勤练不掇却也极为重要。就是那号称修炼最速的单灵根,倘若每天只修炼一两个时辰,早晚也会被其他人超越过去,所以大部分的修炼者都是日日苦修,不敢荒废。
第二天一早,顾音例行的给顾夫人请安后,把七喜支使了出去,自己关在房里细细的研读着那本基础炼气诀。
这书当真是字字珠玑,正是顾音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原来她现在这层次被称为炼气一层,待得进无可进之时,便是通过调息、行气等方法锻炼自身内在的精气,建立循环的大小周天,这本基础炼气诀便是写了这炼气的前三层的具体功法。书里还略略的提了提前面的路,若是这大小周天圆满了,就要做那炼气化神的水磨工夫,之后就能生出神识,进阶到筑基期。
顾音又取出那基础剑术初解,细细的摩挲了一番终还是放了回去。道术道术,道在前术在后,若是一昧的追求法术,便是头重脚轻根底浅,本末倒置。但要是丝毫不修习法术,就缺了实证的环节,又用什么来卫道?因此顾音决定,待突破这炼气一层之后,定会好好的研习基础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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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时光如水转瞬逝
郑重的交代七喜绝对不能来打扰,哪怕天塌下来也要顶住之后,顾音开始了第一次闭关。
这次突破出乎想象的顺利,甚至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内息自然而然的就随着指挥流转了起来。构建起循环之后,顾颜清晰的感觉到内息比以往明显的浓郁了许多,本来已经充溢了的丹田也有了更多的吸收灵气的空间。略略的试了下,不仅是体能方面有所增强,五感方面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顾音满意的站起身,推开房门,却看见七喜已经憔悴得嘴唇都干裂开来,一问才知道,这次突破整整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七喜不得不跟顾夫人那边撒谎说顾音生病了,顾夫人派丫鬟来看望的时候也拦着说顾音刚刚睡下。
顾音听得七喜不眠不休的这样熬了一天半,心里隐隐的有一丝愧疚,郑重的对着七喜承诺道:“你放心,以后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七喜涨红了脸说道:“婢子只求姑娘以后可改好了吧。”
顾音叹了口气,因为她心里清楚,她永远也不可能像七喜所期望的那样,当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顾音只得在心里下定决心,走之前一定会给七喜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稍事梳洗后,顾音便领着七喜去给顾夫人请安,刚走到顾夫人的院子前面,正好迎面遇上了四姑娘顾月。
顾月横了顾音一眼,开口说道:“三姐姐不是今天早上身子不舒服么?眼下可大好了吧,正好爹爹带了些东西来,姐姐待会儿可要让着我点儿啊。”
顾音哪能听不出顾月的冷嘲热讽,只点了点头,便进了顾夫人的屋子。
顾月恨恨的一跺脚,也急忙钻了进去。
顾音进去之后惊讶的发现不仅顾老爷顾夫人在,竟是全家都到齐了,就连才三岁的顾宁也被奶娘抱着站在一边。
虽是心中惊愕,顾音还是一如往常的给顾夫人顾老爷请了安,又解释道:“今儿早上身子实在有些疲乏,想来是昨夜受了点寒。劳母亲惦念,心下甚是不安,觉得这会子身上松活了些,便来给母亲请安了。”
顾夫人也没计较,挥挥手让顾音坐下,顾音便坐到了顾颜的旁边。
顾月进来后,欢快的跑到顾老爷身边,得意的说道:“爹爹,我今天又学会背一首新的诗。”
顾老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笑道:“哦,那待会儿你可要背给爹爹听,先坐着吧,今天给你们大家都带了东西,一人选一支吧。”说完就从桌上拿了个盒子,让顾夫人的大丫鬟珍珠拿了过来。
盒子自是送到了大姑娘顾青怡的那里,她略略的看了下,就拿了一支牡丹的簪子,便将盒子交到了二姑娘顾颜的手上。顾颜也只挑了挑,就选了一支荷花的簪子,顾颜正打算把盒子递给顾音,顾月却开口说道:“三姐姐,你说好让着我的。”
顾音也不以为意,把盒子就从顾颜的手上接过来交给了顾月。顾月开心的在盒子里比来比去。
好一会儿,顾月把一支梅花一支杏花的簪子都攥在手里,扭头向顾音问道:“好姐姐,这两只簪子我都好喜欢啊,要不我拿我最漂亮的那只镶宝石的簪子和你换嘛,好不好嘛好姐姐。”
顾音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顾月喜洋洋的跳起来,嚷道:“三姐姐你果然最好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说完就把簪子插到了自己头上,跑到顾老爷跟前撒娇道:“爹爹你看月儿这样好不好看。”
见状,顾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顾老爷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顾青怡似要开口又自忍了回去,顾颜只低头把玩着自己的簪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月又笑闹了半晌,顾夫人方才开口说道:“我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都退出了房门,顾月还依依不舍的拉着顾老爷的手说道:“那待会儿爹爹可要来听月儿背诗啊。”
才出院子门,顾音正打算回屋好好的看看那本基础剑术初解,顾青怡就拉着她的手说道:“三妹妹陪我走会儿散散心吧。”
顾音心中不耐,但也礼貌的应了下来。
谁承想,才转了个弯,顾青怡就把自己那只牡丹的簪子塞到了顾音的手里,说道:“四妹妹不懂事,三妹妹就别放在心上吧。”
顾音心中一暖,接过了簪子,点头道:“姐姐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顾青怡闻言一怔,笑道:“三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妹妹报答的么。”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顾音方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看,七喜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顾音也没叫醒她,拿出基础剑术初解认真的研读起来。
虽然书名只是基础剑术初解,但里面还说了基础的五行之剑的制作方法,别的几种都需要矿材,倒是其中的木系的剑可以用竹子制作让顾音上了心。无他,能找到材料罢了,翠竹苑里别的不多,就竹子是她天天见得到的。
却原来这炼制器物之法不同于凡俗之间只能煅烧而成,这竹剑是趁新笋将发之时,日日用灵力引导培植,最终长成想要的形态。这倒也不难,顾音心中沉吟道,只是耗些时日罢了。
可结果整整花了一个月,也不过把一根新笋祭炼得能大能小,距离剑形尚有漫长的距离。顾音便把它当做簪子,日日贴身温养。
没几日,顾音在去顾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遇见了顾青诚。顾青诚掏出一根镶珍珠的簪子递给她,脸红着说道:“三妹妹那天没拿到簪子,这根是我用以前攒下来的月钱买的,没父亲的那根好,但三妹妹也莫要嫌弃。”说完就跑了开去。
顾音不由得觉着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怎么大家都觉得她没拿着簪子就应该很不高兴呢,就连齐姨娘前两天也偷偷摸摸的塞给她一根簪子。
想了想,顾音还是把头上的竹簪拔了下来贴身放着,换上了顾青诚刚送的珠簪。
自此便又是一长段时间的相安无事,顾音也乐得清闲,每日除了例行请安之外便是习练基础炼气诀和基础剑术,顺带温养竹剑。
一晃眼又是三年时光,眼看着就到了顾青怡出嫁的时刻。
看着顾青怡满是幸福期待的神情,顾音却突然觉得不寒而栗。这十来年的潜移默化,她真的渐渐把自己当做了这个时代的人。要不是体内充盈的内息,袖里藏着的竹剑,她会不会也要像顾青怡这样把自己交付给一个完全未知的男人,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嫡母的好心之上。她在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在十五岁之前离开这里。
话说这三年来她并没有荒废,月初才从炼气二层晋阶到了炼气三层,只是体内的内息还没完全的稳固下来罢了,想来应该能在十五之前修炼到炼气三层圆满,也正好是出去继续找下一步的功法的时候。基础剑术她已初窥门径,竹剑也温养得晶莹剔透,不像竹子,反倒是像翡翠一般。
收回了思绪,顾音也上前给顾青怡添箱,说着和别人大同小异的祝愿。
正打算退下来,顾音却看见了顾青怡幸福期待神情下掩藏着的深深的不安。顾音想着三年前顾青怡送的牡丹簪子,终是心中一软,不进反退的上前抱住顾青怡在她的耳边说道:“大姐姐不要担心,若是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派个人回家捎信给我就是。”
顾青怡闻言一怔,复又笑道:“那就先谢过三妹妹了。”
顾音心中一叹,知道她没信,只暗暗决定,待得走的时候,若是见她过得不好,自要做些什么。
这古代的女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嫡女还好,有母亲能帮着把关,可也说不准对方有一些什么隐情,更不要说是庶女了。就算当时用心选人了,还要面对能不能生产的问题,这又还关系到是生了男孩还是女孩。生了男孩那自是皆大欢喜,若生了女孩,婆家嘴里虽说着先开花后结果,但行动上也要轻视几分。顾青怡小的时候不就是被抱到了老夫人屋里去养的么,顾夫人拼着才生产,强行要了第二胎,才有了嫡子顾青诚,算是在顾家站稳了脚跟。就是这样,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给顾老爷当通房,还得接受顾老爷一个个抬回家的妾侍。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一生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这是何等的悲哀。
只有掌握了力量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就是在前世,也是由于机械的发展,女性也掌握了生产力,这才从这悲苦的命运中勉力解脱了出来。可还是有人叫嚣着要让女性回归家庭,没有力量的依靠,回去作为附庸和小三家斗么?
顾颜咬紧了嘴唇,这一生,她定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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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世事岂能遂人意
顾青怡的出嫁并没有给顾家带来太大的波澜,只是顾夫人的精神越发不济了。顾青怡三朝回门的时候,顾音看着她羞涩而喜悦的牵着她的丈夫,可这孙家少爷眼睛却不住的在服侍的丫鬟身上打转。顾音虽是不忿,却也暂时压下了为她担忧的心。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感到幸福就好,顾音并不会越厨代庖的替她做出决定。
路始终是人自己走的,顾夫人既然为她挑了这户人家,自然就有这户人家的可取之处。有的人能把死棋盘活,有的人拿了一手好牌却输得一干二净,这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地方,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呢?可要是拥有了力量,就有了破局而出的可能,遵守规则固然可能活得不错,但要是打破规则甚至成为制定规则的人,那不是更好么。
顾音自嘲的一笑,眼下不过才炼气三层,自己就好高骛远的想到了规则,这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看不到全局,又哪来的破局一说。顾音又眸光幽深的看向了孙少爷,虽然谈不上破局,但是手里的力量在这小小的大荣城里面却也足够了。所要担心的无非只是城主府里的那位供奉,但武道先天也不会为了这等区区小事而出手。想到这里,顾音也懒得再在这里坐下去,起身告了不适,自顾自的回房打坐去了。
顾音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一点一滴的被自己吸收进来,转化为体内流淌的内息,这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满足。就好像顾音前世玩过的网游一样,之所以能令人痴迷,无非就是付出的每一分都有相应的回报,有着明确的经验值,能让人觉得自己的付出并不是打了水漂。而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却能忍耐寂寞,在漫长而虚无缥缈的积累中充实自己,而后厚积薄发。这个世界却不一样,有着最简单而直接的掌握力量的可能,大智慧大毅力的人都习练武道进而修仙,剩下的碌碌之辈,又怎么可能把这个社会发展起来呢。也难怪这个世界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是和中国古代类似的政治制度,无非就是基础的生产力得不到进步罢了,那生产关系自然也不会有所改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顾青诚也成了亲,新娘是城东林家的嫡出大小姐,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琴瑟和鸣。只是那顾颜的亲事将近,顾夫人又整天恹恹的。顾颜虽心里着急,却也不好提什么,只能整天强颜欢笑罢了。顾音本也懒得理,没成想倒是让顾颜惹出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来。
却说这顾夫人自顾青怡出嫁之后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两年强打着精神操办了顾青诚的婚事后更是每况愈下。因为顾颜的生母张姨娘也是自己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这些年顾颜也日日伺候着顾夫人,所以顾夫人就打算从自家的娘家侄子里面给顾颜挑一个。顾颜本就只是一个庶女,给她找这样的婚事,顾夫人也算是真的有在为顾颜着想,可顾颜却看不上这婚事。
顾夫人本姓温,是这大荣城城西的一户中等人家出身,和当时还门当户对的顾家结亲之后,顾家日日的兴旺起来,温家却渐渐的衰落了,因此顾颜便不愿低嫁到温家。可这事情也没人会征求姑娘家的意见,顾夫人想着这是为顾颜好,就径自的就把她的娘家侄子温世彬请到了顾家小住。说是给顾老爷打打下手,其实家里的下人都知道是为了下一步把顾颜指给他做铺垫罢了。
顾老爷也懒得管这些,他这几年自从攀上了城北的霍家,进货出货都不愁了,整天乐呵呵的转来转去,三句话不忘了夸那霍家的少爷。
要说那霍家的少爷也着实厉害,他的父亲霍家家主年前踏入了武道先天,成了这大荣城的第三号人物。除了城主和城主府的周大先生之外,这大荣城里就属霍老爷说话最有分量。可这霍少爷竟比他爹在武道上的天赋还要好,不过才二十岁年纪,就已经突破到了后天第六重内练五脏的境界。这后天第六重和前五重可是截然不同,从外练筋骨皮转向了内练一口气,二十岁能修炼到此当真是天资不凡。不仅如此,这霍少爷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顾老爷月前四十岁寿宴,霍少爷竟是亲自上门拜访,让顾老爷脸上极有光彩。
这顾颜就是在那寿宴上见了霍少爷一眼,自此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因为霍少爷还尚未婚配,本来着急自己婚事的顾颜也不急了,只盼着能多见霍少爷几面才好。可顾夫人来了这么一出,这温世彬就成了顾颜的眼中刺。
这思来想去的,竟是被顾颜琢磨出了一招祸水东引来。
这一日顾音正如同往常一般在屋里修炼,七喜却一反常态的敲响了门。
顾音打开门,见七喜脸上满是惊惶之色的嚷嚷道:“姑娘,不好了,我听夫人院子里洒扫的小翠说温家少爷来向夫人提亲,但是他提的不是二姑娘,而是姑娘你!姑娘你快准备准备,夫人那边怕是快要派人过来了。”
顾音正准备答话,就见顾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珍珠推门进了翠竹苑。
七喜福了一福,珍珠也没理她,径自对顾音说道:“夫人请三姑娘过去说说话,三姑娘这便跟我来吧。”
顾音正自不解,就随着珍珠往顾夫人的主院走去,只留下七喜在翠竹苑里急得团团转。
到得顾夫人的正房,顾音还未请安,顾夫人就将一根镶着猫眼石的簪子扔到了顾音脚前。顾音疑惑的抬头看了一圈,却看见这屋子里不止顾夫人和丫鬟,顾颜、顾月和那温世彬都站在一边。
顾音镇定的请了安,问道:“不知母亲叫女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顾夫人怒道:“你自己做了好事难道你还不知道?”
顾音福了一福,说道:“女儿实在不知母亲说的何事。”
温世彬接口道:“音妹,我已经跟姑姑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以后我们两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顾夫人更是恼怒,用手按揉着额侧,道:“你连簪子都当定情信物给了人家,眼下倒是装得正派起来了?”
顾音弯腰将那簪子拾了起来,认真看了看,说道:“这簪子确实不是我的,想来母亲是弄错了。”
顾月讥笑道:“这明明就是那次你拿爹爹给我们一人一支的簪子和我换去的,怎么这会儿就成不是你的了啊。”
顾音心中微怒,这簪子顾月当时并没送来,她也没当一回事,只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被顾月拿来栽赃自己。
顾颜帮腔道:“三妹妹可是忘了么,当时可是我们大家都看着四妹妹把这根簪子给了你的啊。”
顾音正待辩驳,齐姨娘的贴身丫鬟就搀扶着瘦骨嶙峋的齐姨娘走了进来。
齐姨娘费力的向顾夫人请了安,转向顾颜道:“二姑娘想是记岔了,翠竹苑的一针一线我都有登记入账,却是从未有过这根簪子。不知道二姑娘是何时所见,又是有哪些人见了这事。”
顾颜一时语塞,犹自强辩道:“那这簪子上面为什么会有一个音字。”
齐姨娘冷笑道:“若是我听得不错,这根簪子你不是说是四姑娘赔给了三姑娘,三姑娘又拿它做了定情信物给了温少爷,温少爷这才拿着簪子向夫人提亲。二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这簪子上面刻得有字的呢。”
顾夫人听得她们吵得不像样,把手边的杯子摔到了地下怒道:“好了!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就给三姑娘成亲!”
齐姨娘大惊失色,哭道:“夫人,三姑娘她才十三岁啊。”
顾音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想来顾夫人也不是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只是她本就不在意顾音,因此既然娘家侄子开口求了,那便许了就是。更何况自从顾青怡外嫁,顾颜就代替了顾青怡的位置,日日在顾夫人的膝下承欢,顾夫人也不忍拆穿她,就干脆如了她的愿好了。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人在做出决定的时候肯定会倾向于自己喜欢和信赖的那一方,可当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时,又会抱怨上位者处事不公。若是没有力量,便只能咽下苦果,努力的在下一次做出决定之前求得上位者的欢心。从古至今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是如此,小到家庭大到国家,都是下位者在抱怨上位者不公的同时拼命的向上攀爬,争取自己成为上位者,然后再做出符合自己立场的判断。人生本就是被束缚在这藩篱里,在这苦海中挣扎沉沦。
顾音轻笑了一声,从头上拔下那根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竹簪,轻轻一晃,只见竹簪迎风而长,顷刻间便成了一把隐隐可见竹节的三尺长剑。
今日,便要挣脱这藩篱,跳出这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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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种种打算转头空
顾夫人正准备呵责顾音的大胆,抬头却看见了这样一幕,惊得嘴里只能发出嗬嗬声,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齐姨娘忙上前帮她轻轻的拍打着背。温世彬则极为不堪,甚至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倒是顾颜和顾月不明白这迎风而长的竹剑意味了什么,还迷茫的看着顾音。
顾音用剑指着温世彬问道:“那簪子你是从谁手上拿的?又是谁叫你那样说。”
温世彬只不住的往后缩着,好像这样就能逃过去了一样。
顾音暗运内息,一挥剑,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将温世彬身侧的梁柱划了一道偌大的口子。
温世彬惊叫一声,一股异味隐隐而出,天青色的褂子也有一块濡湿成了暗青色,却是被吓得失禁了。
顾音作势欲再挥剑,温世彬忙不迭的指着顾颜道:“是二姑娘,都是二姑娘叫我这么说的!”
顾音笑道:“温家表哥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她叫你说你就说,她若要叫你去死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虽顾音说笑逗趣着,但此情此景,在场的却无一人能笑出声来,真觉得自己这十来年,原是从未看清这木头一样的三姑娘过。
顾音又转向顾月,顾月终究还是个小孩,受不了这凝滞的气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嚷道:“我讨厌你!凭什么你从来都不去听夫子讲课,凭什么你从来不用学绣花!凭什么凭什么啊!就是讨厌你!”
顾音虽是恼怒,但心中也有些想笑的感觉。且不说那林姨娘求顾老爷给顾月找夫子找秀娘花了多大的功夫,就是顾月自己长大以后想起来也会脸红的。嫉妒别人不用学习这种事情,当真是泡在蜜罐里的小孩才会有的心态。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是捧着重金不得其门而入,又有多少人是连那束脩都凑不齐,更别提习得一门技艺了。
心下想想,也大体能理解顾月这样做的心态,无非是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想让别人也过得不好罢了,大体是出于“等你嫁了人,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悠闲”的动机。虽是不齿,却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顾月哭得一片狼藉的小脸,顾音心下想道,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罢了。但话又说回来,难道是孩子就能为所欲为,栽赃陷害?
顾音的前世,就有多少罪犯因为实施的时候是小孩,而被轻飘飘的放过,立法者和执行者真的有站在受害人的立场上考虑过么?更有脑残的国家设定的法律规定,如果是一群未成年人闯进成年人家里实行了强制性活动,要被判罚的是那个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成年人。这就是所谓发达国家讲究人权的保护未成年人的法律,当真是可笑。
不过具体到顾月的这件事情上面来,顾音觉得自己作为预备役的受害者事实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可要是就这样轻飘飘的的放过顾月,顾音又觉得自己念头不够畅快。想了想,顾音决定把顾月的事情暂时搁置一边,从犯可以轻饶,主犯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顾音才自转向顾颜,就见顾颜苦笑着福了一福,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顾音冷冷的道:“总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的。”
顾颜理了理鬓发,说道:“四妹妹一直不喜欢三妹妹你,我略提了提嫁人后过得会多不自在,她就答应了。至于温家表哥,我不过是许诺事成后给他百两银子罢了。”
顾颜怒哼一声,两步走过去,手起剑落。
可怜那温世彬一颗大好头颅,竟为了还未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就这样换了去处。
一百两银子能做些什么?能买十来亩良田,也能买百来石大米,还是能买了一个人的良心,又或者是卖了一个人的性命。
顾夫人眼见娘家侄子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惊叫一声与本就体弱的齐姨娘一同厥了过去。顾月吓得大哭了起来,丫鬟们更是抱在一堆瑟瑟发抖。
顾音走过去试了两下,对顾颜说道:“两人都没事,夫人不过是急火攻心,歇会儿就好了的。只是,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顾颜细细的整了裙裾,又再一次的打理了自己的鬓发,浅笑着说:“三妹妹想来是不会放过我的了,只求三妹妹能替我给霍公子带句话,就说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就行了。”
顾音点了点头,说道:“好,你的话我会替你带到的。”
顾颜已经走神了,并没在听顾音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伸出手去仿佛正在幻梦中触摸着什么。
顾音一剑递去,劲力含而未吐,虽看上去只是沾到了顾颜的衣裳,却已然震断了她的心脉。
顾颜软软的倒了下去,嘴里犹自呢喃着什么。
做完这一切,顾音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畅快,也没有不适,只觉得一阵阵空虚。
今生与前世,捆绑在身上的镣铐,终于被自己亲手斩了开来。
只是那无边无际的空虚,让顾音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却原来这层层束缚不仅仅是捆绑人类的枷锁,却也是人类赖以保护自己的外壳。在那漫长的黑暗年代,人类就是这样聚集在一起,一边内耗的同时一边抵御外侮。若是有人不忿于这束缚,那就自去那荒野中自生自灭。所以这些层层叠叠的规则早已经是这些活下来的人的一部分,世世代代的传承了下来。
顾音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这冲动也仅仅只是冲动罢了,并不会改变什么。就像是破壳而出的雏鸟,外面的天风虽然凛冽,却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若是一直缩在温暖舒适的蛋壳里,又怎么可能成长为翱翔的雄鹰。
“本来还想在顾家这里修炼到炼气四层,但既然今日做都做了,便索性一次料理个干净。”顾音疾驰在去城北霍家的路上,心里淡淡的想道:“只是不知道齐姨娘还能再活几年,或许也可以问问城主府里那位供奉,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齐姨娘这个其实不是病,只是怀孕时被顾音吸收了太多元气罢了。这些年来,随着齐姨娘细致入微的关爱,顾音也早就把齐姨娘和自己前世的娘亲看做一样。顾音无数次的尝试过给齐姨娘输入自己体内的内息,却怎么也无法补充已经流逝了的元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姨娘一天天衰老。所以顾音本来是打算就这样静静的陪她走完这生命的最后一程,现在看来,已经是无法回到以前那种平淡的日子了。
城北霍家虽说是在城北,但距离城主府却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以顾音的脚程,自是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顾音找到霍公子的时候,他正在霍家的演武场上和人对练,那霍公子周身竟隐隐有着一丝虎豹雷音的韵味。却原来外界的传说有假,他并不是才修炼到内练五脏的境界,而是已经练全了五脏六腑,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内练骨髓的地步。
这虎豹雷音就是练骨髓的标志,那虎骨之所以致密坚硬,正是因为这虎豹,行动之时身体会自然的振动骨骼刺激骨髓。那外人听着,只觉得这虎豹体内隐隐有隆隆声传来,就称之为虎豹雷音。后天武者若是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可以积攒精元,为炼精化气进阶先天而作准备。大多数的武者也会选择在这一步的时候留下后代,早了的话会影响根基,晚了的话由于进阶先天后体质改变,很难再生出后代来。
顾音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到那霍公子对练完之后才走上前去施了一礼,说道:“可否耽搁霍公子一点时间,家姐有一句话希望转达给霍公子听。”
直到顾音开口,这霍公子才悚然发现自己竟不知这女子是何时过来的,当下不敢大意,回了一礼道:“姑娘请说。”
顾音说道:“原话便是‘替我给霍公子带句话,就说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就行了。’”
霍公子脸色微僵,正色道:“这番话我自是听过就忘了,还望姑娘自重。”
顾音也不恼,径自转了身打算走。
霍公子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那句话有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忙叫住顾音,道:“敢问姑娘可是姓顾,令姐可是行二。”
顾音转过头道:“正是。”
霍公子只觉心如刀割,一时间却是痴了。
年前他不过是去霍家的一个合作家族贺寿,竟在那顾家后院里看见了一个站在柳树下的姑娘。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对那个姑娘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事后他细细打听了,确认那就是顾家的二姑娘。
这几个月来,他日日苦练,就是希望能早一日进阶后天第八层,能够得到父亲的允许前去提亲,却突然听到了这句意味不详的话。
霍公子目眦欲裂,低吼道:“告诉我,她怎么了!”
顾音道:“被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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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今日才见山外山
顾音就这样淡然的说道:“被我杀了。”
好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很好,墙边的柳树又抽出了新芽,简简单单的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霍公子惨笑了起来,道:“你知不知道,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那是你姐姐啊,你亲姐姐啊,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这样……”说到后来已是低不可闻,却能让人感受到这个昂藏男儿心中的哀痛。演武场上的霍家子弟若不是碍于家规,早就冲了上来。
顾音却不为所动,反问道:“她设了圈套要害我,也付诸了实践,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
霍公子怒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害了你什么!”
顾音又解释道:“她串通了表兄,想设计我替她嫁过去。”
“那你也不用就杀了她啊……”想来是自知理亏,霍公子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顾音继续道:“想来你也知道名节对女子的重要,若要是我并不会功夫,这后半生岂不就被她所陷害了么。”
霍公子抽出腰间佩剑,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朝地,对顾音鞠了一躬,说道:“纵使顾二姑娘有种种不是,在下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霍家第七代子弟,霍风浩,请姑娘指教。”
围观的霍家子弟见此俱是大惊,要知道这是末学后进向前辈求教时候才会用的礼节。有那机灵些的随从,已经朝着演武场外跑去,想是通风报信去了。
顾音也转过身来,抱拳正色道:“散人,顾音。”
这却是极为正式的应下了霍风浩的求战,顾音亦是学了剑的,自要按着规矩行事。
这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不诚于剑,又怎么可能精于剑。
只是顾音的规矩也只是自己从那书上看来,学了个半懂不懂。她却不知道,这一礼,已是在围观人的眼里坐实了她自认对于霍风浩而言,她是处于前辈的地位。
霍公子虽是含愤而战,但也无法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下杀手。顾音功力虽精,但并未和人实战过,又不愿动用炼气期才有的手段,只靠一对肉掌对敌。因此,一时间两人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煞是好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不知是何方高人,竟来我这小小霍家做客,不才有失远迎,还望尊客恕罪。”
顾音心下微恼,当真是打了小的来大的,今日说不得是要和这霍家家主做过一场了。当下也不多话,反手一道劲气,将那霍公子连人带剑拍到了演武场边的大树上。真个是应了打人如挂画的诀要,那霍公子竟是在树干上贴了有两息的时间,才从树干上脱落下来。
那霍家子弟忙涌了上去,生怕霍公子出了什么不测。
顾音却是没下死手,毕竟这霍风浩行事虽有些迂,但却颇为正气,行事也是堂堂正正的风格,不是那等蝇营狗苟之辈。若是换了个纨绔子弟遇上这事,说不定便会叫人上来群殴甚至偷袭,若真是那样,顾音也不介意多送几个人上路。
那刚进演武场的霍家家主见爱子被人打得贴在树上,不由得冷哼一声,几个提纵就窜到了顾音的身前,不满道:“姑娘当真是好手段,不知我儿是何处得罪了姑娘,老夫在此替他赔罪了,但姑娘今天却也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顾音细细的感应了下,见这霍家家主身上的气息,只不过将将进入炼气一层初期的样子。比起顾音来那自是差了许多,但顾音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和炼气期的修真者交手,亦是不敢大意,便从头上抽出了竹簪化作长剑的样子,持剑以待。
霍家家主见得顾音手段,脸色大变,拱手一礼道:“大荣城霍家,霍正武,得罪了。”
顾音剑尖斜指向地,做了个起手式道:“散人,顾音。”
这却是平辈之间的礼节了,那尚在场边的霍家子弟俱都是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着这和已经进阶武道先天的家主平起平坐的顾姓少女究竟是谁。却原来这霍家家规严厉,刚才顾音和霍风浩说了那半天,竟是无一人敢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猜测间霍正武和顾音却已是战了起来。
那霍家家主用的是一柄陌刀,刀行厚重,这霍家家主行动间更是大开大合,颇有些一力降十会的味道。顾音所持的却是一柄竹剑,剑走轻灵,竹剑亦是轻巧之物,她便行的是游斗的策略。在旁观的人看来,顾音便像是那狂风大浪间的一艘小舟,虽看着万分凶险,可她却在这刀光间自如穿梭,每每化险为夷,分毫不损。
对战的两人却都是暗暗叫苦,霍家家主突破到炼气期的时间并不长,亦是什么道术都还没来得及学。只靠着世俗界的武功,霍正武体内的内息已渐渐有了不济之态。顾音虽内息较那霍家家主来得浑厚,但毕竟从未与人争斗过,临阵时难免出错。顾音只能凭着炼气期最基础的牵引术,来强行牵引开一些来不及格挡的招式。
两人正自僵持不下时,一道柔和的劲气卷了进来,妙到毫巅的将两人分开。
两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那城主府的供奉周大先生感应到这天地元气的波动赶了过来,忙深深的施了一礼。
顾音自是凭着周大先生身上传来的比她强上一线的炼气期的气息确定的他的身份,本来顾音还自大的觉得天下间哪里都可去得。可经此一战,顾音也收起了自大之心,认识到了这修为其实并不等同于战力。
尊重比自己强的人,其实也是尊重自己。这世上有的人见着比自己强的人之后就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可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哪有可能你就是那天下第一呢。更有些脑残会叫嚣着总有一天要把面前的强者全部踩在脚下,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尊重他人所付出过的努力,更是取死之道。别人比你强,就说明他有比你更好的地方。正常人都应当虚心的学习他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短处,而不是大放厥词然后被人灰灰了去。所以顾音虽不会妄自菲薄,却也会尊重比自己强的人。
况且那霍家家主修为不过炼气一层,就能与她战个旗鼓相当,更是给顾音敲响了警钟。
要知道这炼气初期的修士斗法,与那凡间的武者并无本质不同,那习过武的修士自然大占便宜,这便是那由习武转而修真之人的优势所在。
可要是到了炼气后期,能操纵法器之后,却又是另一种局面。那习过武的修士常常会受到固有思路的局限,反而是未习过武的修士由于本就是一张白纸,学起来自要快上许多。当然这两者筑基之后由于有了神识,却又都站在了同样的起点之上。在加上这灵根是先天而成还是后天由武道修炼而出的修炼速度并无二致,因此这修真界里也不会刻意的去区分出谁是什么出身。
周大先生坦然的受了顾音与那霍正武的一礼,回礼笑道:“二位道友怎地切磋时也不叫上老朽一声?也好一同凑个热闹。”
霍正武黝黑的脸微微有些红意,笑道:“我也是见这位姑娘将小犬打了出去,一时心急方才动了真火。”
周大先生闻言看向顾音,赞叹道:“姑娘如此年轻就修炼到了炼气三层,老朽当真觉得自己是痴长了这许多岁数啊。”
顾音又向周大先生见了一礼,说道:“先生谬赞了,顾音不过有几分侥幸,比不得先生正当壮年。此外还未谢过先生当年的赠书之恩,还望先生恕罪。”
周大先生闻言一愣,复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丫头弄的啊,你害得霍家这小子可是背了很久的黑锅,我还纳闷他怎么没练剑术反而还在玩刀呢。”
霍正武不明就里,只得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来。
周大先生笑够之后,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本来打算等霍家小子修为稳固之后再跟他讲这些事情的,今日便一并给你们讲了吧。”说完一拂袖,自顾自的就往霍家内院走了去,边走还边吩咐下人整治一桌酒菜送来。
方才走了几步,周大先生复又转过来笑骂道:“霍家小子还不快上来领路?我怎么知道你家待客厅在哪儿,要是走错了屋翻到些不该翻到的东西该怎么办。”
霍正武闻言忙上前带路不提,顾音闻言却是心中一凛,想来这便是周大先生在言语中敲打自己了。
其实说起来周大先生确实是性子极好的了,若要是遇上那心胸狭小之辈,怕不是要把这大荣城都翻过来找那两本书。眼下只不过是在言语中调侃一下,当真是心胸开阔之辈。
思及此,顾音复又真心实意的给周大先生行了一礼。
周大先生并未回头,只笑道:“小丫头还在后面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
顾音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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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恰如世间一飘萍
霍正武领着周大先生和顾音到了会客厅后方才坐定寒暄几句,霍家的下人就陆陆续续的把菜端了上来。
这东临国实行的是分餐制,就和顾音前世的唐朝以前差不多。
其实这分餐制本就是中国古已有之,唐代之后才渐渐为共餐制所取代。可笑的是到了顾音穿越那个年代,竟有些人用分餐制来证明西方文明的优越性,还振振有词的宣称这样是摒弃陋习。殊不知正是因为文明的进步,高桌大椅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席地而坐的习惯,之后才渐渐的改分餐为共餐。可纵使如此,在某些场合也依然会使用分餐制,就像那红楼梦里面,一人一席,就连酒具也是一人一套。
顾音看着霍家训练有素的婢女们快速却又安静的上着菜,不由得自嘲的一笑,倘若自己当时也是穿越到仆妇的肚子里,又没有了这修炼的机缘,说不定现在也是在哪户人家当着婢女吧。不过其实能当上婢女,也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条还算不错的出路。倘若是投生到了农家,能吃得饱就已经是一种奢望。顾音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自顾自的斟满了酒杯,举起来遥祝了周大先生和霍家家主后,一饮而尽。
霍正武笑道:“没想到顾姑娘竟也是爱酒之人,我这酒可是用那三滤三澄的法子做出来又陈了十年,这大荣城里再没比这更好的酒了。”
顾音其实并不擅于饮酒,刚才也只是有感而发,现下已是有些醺然。虽然她心里清楚,用内息可以轻松的驱掉酒劲,可她并没这么做,而是侧着头笑着对霍正武说:“呵呵我喝过比你这个要好一百倍的酒,来我教你,用那蒸馏的法子。这酒和水的沸点不同,控制好温度就能很轻松的酿出高度酒,而且清澈透明,比你这个好看多了。”
霍正武虽听不懂什么叫做沸点,但也听得懂是控制好温度用蒸的法子来酿酒。他本就是好酒之人,当下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的朝顾音劝酒,好多听两句。
周大先生饶有兴趣的看着顾音大着舌头被霍正武套话,不时还撩拨上两句。
顾音越喝,心里却越是清冷寂寥。就像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一个醺然不知归处,一个冷眼端看世情。
再是热闹的场面,终究是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世界,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景。
霍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
思及此,顾音只觉兴意阑珊,用内息驱散了酒意之后,任凭霍正武再劝,也再没动过酒杯。
周大先生见此,也不再饮,掷了酒杯道:“霍家小子别闹了,过来听老朽跟你们说点故事。”
霍正武当即敛了醉态,毕恭毕敬的站了过去。
顾音心下微凛,原来真的有些醉的,不过自己一人罢了。
周大先生用手比划了这整个厅堂,说道:“我们现在生活的这土地,就是中州。”说完又指了指面前的桌案,说道:“我们所属的西齐国,跟中州比起来也就是一个桌案罢了。”
顾音奇道:“那这大荣城就是桌案上的盘子么?”
“桌案上的盘子也就是这临海领。”周大先生瞪了顾音一眼,道:“大荣城不过是这盘子里的一粒碎肉罢了”
霍正武解释道:“大荣城不过是临海领的一个下等城,临海领是西齐国的一个部分罢了。”
顾音这时才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个大体的印象,却原来是如此的广阔,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愚有生之年,定要将这中州都走上一遭。”
周大先生嘲道:“只怕还没走完,就已经没时间了。”
虽是嘲弄顾音,但方一提到这个,霍正武和周大先生的脸色都暗沉了下来。
“小丫头其实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应该是没机会了。”周大先生叹道:“我四十五岁方才踏入先天,蹉跎了二十年也不过才炼气四层,再有八十五年就是寿元大限,此生看来是无望筑基了。”
霍正武也叹道:“我年少时候以为自己天资过人,却没想到在炼精化气一关上卡了整整十年。眼下也不求能筑基,只求犬子能比我走得更远就是了。”
周大先生又说道:“小丫头你应该就是先天灵根,所以才会这么快就修炼到了炼气期。但也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莫要狂妄自大。我当年踏入过西齐国,才真算是开了眼界,甚至有的门派,有着金丹真人坐镇。可要是进入这些门派,要么是三十岁之前进阶炼气期,要么就是炼气七层以上去擂台上走一遭。你到时候肯定是能加入这些名门大派的,只希望你莫要忘记,你是这大荣城出生的,老朽就与有荣焉了。”
顾音又自诚心正意的施了一礼,应了下来。
周大先生佯怒道:“这小丫头就是礼数忒多了些。”
顾音道:“这一礼既是谢过先生指点,也是想在先生这里撞撞大运。”
周大先生笑道:“老朽身无长物,也就是比你们多些见识罢了。”
顾音又道:“敢问先生当年游历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东西能补益先天元气的。”
周大先生又笑道:“这倒还真的知道一样,这西齐国,有那元气丹,正是给那先天不足之人补益元气,助他们修炼武道所用。也正因为如此,西齐国的武者,大多都能在四十岁之前进阶先天,能保留一线进阶筑基期的希望。老朽当年也买过两粒,只是老朽没有子嗣,拿着也不过是赏玩罢了。”
顾音大喜道:“若是先生能够割爱一粒,顾音日后自有厚报。”
周大先生沉吟片刻,从袖囊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摩挲了片刻,从内倒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递给顾音道:“也不求你什么厚报了,这粒丹药就送给你吧。”
霍正武看着这元气丹,欲言又止。
周大先生笑着把白瓷小瓶丢给了霍正武,道:“罢了罢了,看你喜欢,这粒也送你了就是,免得你背后说我厚此薄彼。只是这元气丹对炼气期的修士来说并无作用,不知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
霍正武涨红了脸,道:“我是想给犬子讨一粒。”
顾音道:“家母自我出生之时,就伤了元气,所以才想问问先生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周大先生笑道:“既是这样,那倒也算是我做了件好事。毕竟这两粒丹药放我这儿也不过是摆设,今天正好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们了。”
两人闻言忙深深的对周大先生鞠了一躬。
顾音拿了这丹药,自是要去给齐姨娘治病的。而霍风浩若是在后天九层的瓶颈之时吃上一粒,突破的希望便是大了许多。所以二者虽是赧颜,却也无法拒绝这份厚礼。
周大先生见两人皆神思不属,笑道:“老朽今日打坐的时辰却是快到了,你们要是最近不忙的话,就都照着这个时候去我哪儿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吧,我也好跟你们说一些以前游历的时候遇到的故事。”
顾音和霍正武自是知道周大先生这是准备提点他们,俱又都施了一礼。
周大先生无趣道:“愣多繁文缛节,当真没意思。”
说罢便背着手,慢悠悠的朝厅外走了去。只是虽说看起来是慢悠悠的走,但实际上一个眨眼就走出去了一大段距离。还不到一息时间,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背影,着实比霍正武的提纵之术好上许多,更不用说顾音单纯靠着炼气期的体质在跑的速度。
顾音和霍正武约了次日再见的时间,略聊了几句,便就散了。
顾音方一回到家中,便发现下人看见自己都是惊恐的躲在一边,再不复以前冷嘲热讽自己是木头时候的神色。
这便是力量所带来的改变,这世间终究是庸人居多。当你没有力量时,他们欺你谤你,等你有了力量,他们就会惧你畏你。
顾音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自的进了后院正房。
才自进去,就看见顾老爷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竟好像面前的是他最爱的女儿一样。
“音儿,我听你母亲说,你好像能把一把剑变大变小来着?能不能叫爹爹开开眼。”顾老爷讪笑着说道。
顾音微觉不耐,说道:“父亲说得没错,只开眼一说却也休提。”
顾老爷也不恼,兴奋的搓着手,问道:“那你是达到传说中的武道先天了么?”
顾音点点头,说道:“也算是吧。”
顾老爷眼中精光四射,正打算说些什么,厢房内就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凶手,你这个凶手,我要你给我的二姑娘偿命!”那女人拼命的伸出手来妄图撕扯顾音,只是都被她身边拦着她的丫鬟挡下了。
顾老爷冷冷的吼道:“是谁把张姨娘放出来的!我说过!这家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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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此后自是大不同
顾音虽有些不齿顾老爷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顾老爷确实是一个家族的合格领路人。
年少时勇猛精进,将顾家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后来更是搬出了西区。中年时稳中求进,抱上了霍家的大腿,让顾家又一次走上了发展的道路。就是现在,面对女儿的死,依然能翻脸无情的把陪伴他十来年的张姨娘果断抛弃。这正是一个家族领导者所需要的素质,大胆的行动,敏锐的洞察力,果决的判断力。
顾音放下心来,既是这样,想来顾老爷以后定会好好的对待齐姨娘,也算是为她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顾音也不去理会正拼命挣扎着的张姨娘,径自对顾老爷说:“父亲若是有空的话,便去书房与女儿谈一谈吧。”
顾老爷看见顾音挺得笔直的腰板,眼睛眯了一眯,随即笑呵呵的道:“乖女儿想和爹爹谈话,那爹爹自然是有时间的。”
顾老爷领着顾音进了书房后,又亲自给顾音斟上茶水,笑道:“我们父女俩可是好久没这样清清静静的谈过话了啊。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坐在我的腿上,听我说故事了。”
顾音笑道:“想来父亲是记错了什么,我倒是记得父亲可是从未给我讲过什么故事来着。”
顾老爷丝毫不恼,又笑道:“那可能是我记岔了吧。倒是年前跟你们母女俩提过的要把齐姨娘抬为平妻,以后你就可以叫她母亲的事情,不知你俩考虑得如何了。”
顾音觉得顾老爷就像一只蜘蛛一样,正试图用密密麻麻的网牢牢的锁住自己,有些不耐道:“我也不想绕圈子了,父亲提出的这个事情,我代母亲应下了,不知父亲要我做些什么。”
顾老爷正色道:“你先说下你能做些什么吧。”
撕破了方才虚假的温情面纱,顾音反而感到一阵痛快,说道:“眼下我能和霍正武算作是旗鼓相当,但是比城主府的周供奉还是要差上一筹。眼下和这两人算是初步的达成了良好的关系,要做什么父亲看着办吧。”
顾老爷眼中精光连闪,一拍大腿道:“好!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算是这大荣城里的第四号人物了对吧。”
顾音道:“我不会一直留在这大荣城里,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顾老爷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无妨,只要你还活着,这城里就不会有人敢动我们顾家。只是你走之前需得确保几点,第一,要给顾家留下一些武学上的东西;第二,你走之前需得给顾家培养一批练武的人出来。”
顾音蹙眉道:“留下些武学上的东西还好说,但是培养一批练武的人花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顾老爷道:“那你就只要带他们入门就可以了。”
顾音想了想,终是点了头,复又问道:“那父亲可以做些什么?”
顾老爷叹息道:“你母亲的病,顾家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请来名医为她治好。”言谈间竟真是一片哀痛之色,好像这些年对齐姨娘不闻不问的并不是他一样。
顾音淡淡道:“不劳父亲费心,我才从周大先生那里求得了对症的药,母亲想来不日就能痊愈了。”
顾老爷讪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也不枉你母亲熬了这么多年。”
顾音越发的觉得不耐,说道:“父亲也不用多想了,以后莫要苛待母亲就好,我答应了的,自然就会做到。”说完便自顾自的起身出了书房。
方一出得书房,就听顾老爷压抑着狂笑了起来,道:“没想到顾家还有在我顾士裕的手里搬去城北的一天,真是祖宗显灵啊!”笑着笑着又带了点哭腔,道:“爹!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儿子做到了,儿子就要带着顾家搬进城北了啊!”
却原来这个世界向来以北为尊,有那上北下南,西贫东贵一说。
顾老爷本来还计划着能在他死之前,将顾家从小富之家的城南搬进富豪阶层的城东。可没成想,居然能一步登天,直接搬进那只有练武的家族才能入住的城北去。顾家在这之前,花了整整七代人才在城西立足,又用了三代人才在顾老爷的手上正式的搬进城南。几代人的梦想,终于在他手上实现了,这怎能叫他不高兴。
顾音却也懒得操心这些,几个纵跃就直接回了翠竹苑,一问,方才知道齐姨娘已经搬去了主院后面本来是顾老夫人住的听松轩。于是顾音又赶到了听松轩,这才终于找到了齐姨娘。
只见齐姨娘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正红色绣福寿纹的袄子,虽是绣工精致,但穿在齐姨娘削瘦的身体上却不免有些空荡荡的。
顾音①38看書网步上前,扶住齐姨娘,真真切切的喊了一声娘。
齐姨娘听了这声盼了十三年的娘,不由得抱住顾音哭了起来。
齐姨娘的贴身丫鬟忙凑趣道:“好叫三姑娘得知,二夫人一搬过来就在等着您呢。”
顾音抬起头,细细的看着已是二夫人的齐姨娘的眉眼,笑道:“正好女儿这儿有些话要跟娘亲悄悄说。”说罢便扶着二夫人进了屋里,吩咐那丫鬟守着门。
待二夫人坐下后,顾音献宝一般的掏出那粒元气丹,笑道:“这可是我从周大先生那里求来的美容丸,娘亲吃了之后定要叫她们傻了眼去。”
二夫人慈爱的抚着顾音的头,说道:“那还是你快吃了吧,也好早点找个如意郎君回来。”
顾音暗暗的叹了口气,撒娇卖痴了好半天,才哄着二夫人吃下了元气丹。
丹药方一下肚,顾音感觉到灵气如同漩涡一样的挤进了二夫人的身体。顾音脸色一变,一闪身到了二夫人身后,伸手按在了她的背心,运起内息助她吸收这外来的灵气。
整整两个时辰,这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灵气才渐渐的停歇下来,竟是比顾音苦修一旬所吸收的灵气还要更多。如果西齐国的后天武者,当真都是用这种丹药修炼的话,那也难怪会比临海领的武者快那么多了。
只是这丹药所吸收而来的灵气,似乎有些不纯。顾音看了看自己的手,暗暗想道。她方才助从未练过武的二夫人炼化丹药,自身也不可避免的吸收了一些溢出的灵气。但这些灵气所化的内息就隐隐的带着一丝狂躁,比不得她原本的内息那样精纯。
看来得花上几天功夫好好梳理了,顾音正自想着,就听得二夫人轻呼了一声。
顾音忙转到二夫人的身前一看,只见二夫人虽仍是削瘦,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但已能看出,再不复之前那油尽灯枯之像。想来只要再调理上三两个月,定能完全好转起来。
顾音笑盈盈的搀着二夫人才走出房间,那守着房门的丫鬟就急忙禀报说,刚才顾老爷派了人过来请二夫人去主院一趟。顾音点点头应了下,就和二夫人一同往主院走去。
留意到二夫人的变化,这丫鬟不由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个只是稍嫌削瘦的女子就是之前病怏怏的齐姨娘。待得顾音二人走远,这丫鬟方才回过神,跟闻讯赶来也在门口守着的七喜道:“这当真是太了不起了,三小姐居然还会治病。”
七喜不屑道:“那当然,我家姑娘可是仙子,有几粒仙丹那还是应当的么。”
那丫鬟忙赔笑着让七喜多说一说这三姑娘的事情和喜好。
还未走到正院,就有那机灵的丫鬟忙不迭的往里面送话说二夫人和三姑娘到了。
还没走到房门口,顾老爷就已经迎了出来,笑道:“夫人可算是来了,大家可都正等着你们过来好开饭呢。”
顾音抬头看了看,此时已经是戌时,早已过了顾府平日的饭点。而且往日不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么,怎么会聚在主院这里等她们呢。
一进屋子,顾音就留意到往日缩在阴影里的顾宁,今日竟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顾青诚的下手。而顾青诚的眼神则不像往日那样坦然,显得迷茫了许多。顾夫人却只端坐在那儿,如同一尊泥塑木雕一般。
待到饭后,顾音才明白顾老爷是给她们送了一份大礼。
顾老爷宣布,顾宁就记在二夫人的名下,改叫顾青宁,充作嫡子养。而顾家在他故去后也将分为两房,顾青诚的大房和顾青宁的二房,家产也完全平分。
顾宁刚生下来,生母就因出血太多而死,所以自小就养在顾夫人的房里。但是顾夫人对他也不过是放养,本就没上过心。所以若是二夫人此后好好教他,自是不怕他不归心。
这顾老爷当真是送了好大的一份礼啊,完全免去了顾音的后顾之忧,再不用担心二夫人的晚景。而且死后还会有人祭祀,这正是那些没有儿子的人所最为担心的,二夫人自也不能免俗。
顾颜当下起身对顾老爷深深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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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谈玄说古话当年
自始自终,除了张姨娘之外,根本没有人提起过顾颜和温世彬,好像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这便是力量所带来的特权,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此时早已被抵命了吧。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上位者永远都享受着下位者所无法想象的特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远只是一个美好而不切实际的妄想,又有哪个制订规则的人会不给自己网开一面呢?可笑的是总会有人辩驳说这是人治和法治之间的矛盾,但只要制订法律的是人,执行法律的是人,徇私枉法的行为就永远不会停止。所以两人只草草的报了病故了事,温家闻言也没敢多说些什么。
顾音也无意去改变这些,自上而下的改革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的。更何况她已经是这个规则的既得利益者,既然如此,那她又为什么要去改变呢。
这便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你的立场就已经注明了你的倾向。
会背离自己阶层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先天的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旧的阶层抵制他们,新的阶层亦会本能的排斥他们。你会相信一只狼是真心实意的带着一群羊去反抗狼群么。
整整花了三天,顾音才把那一丝狂躁的内息给驱逐了出去,总算是除去了一个放在心头的事。
第二天例行的去听周大先生讲述见闻之时,顾音想起这事,便开口问了周大先生。
周大先生抚须笑道:“这本就是丹药的弊端,你还好,本就是炼气期,又不是直接吞服,所以三五天也就解决了。若要是后天武者吃了这个,非得在进阶炼气期后花上年许的水磨工夫来纯化内息不成。”
霍正武面色一紧,忙问道:“那西齐国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服用这些丹药。”
周大先生又道:“可若要是在后天第九层吃下这丹药,能节省三年的炼精化气的时间,你吃还是不吃。”
霍正武神色一松,笑道:“那自然也是要吃的。”
周大先生微微带着些向往的说道:“西齐国那里不止有这元气丹,就连辅助炼气期修炼的丹药也有许多种。”
顾音疑惑道:“真有这等丹药?那岂不是一个人只要拼命嗑药,就能一路修炼上去了么。”
周大先生皱眉道:“丹药自然是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人提起过,好像这样做的人若要是筑基之前不把内息打磨纯粹,筑基时候会遇到难关。”
霍正武笑道:“既然都是要修炼,那自然会有人愿意初期突飞猛进,等到了巅峰再细细打磨,说不定还能节省一些时间。”
顾音虽还有些疑惑,但看周大先生和霍正武那悠然神往的样子,也不好再发问,只得将疑惑压在了心里不提。想了想,便又提道:“家父已经催问了好几次,想托周大先生向城主问一声,何时才能在城北批下地来。”
周大先生大笑道:“昨天就已经全部批好了,本来是要给你家送地契过去,但我扣下来想看看你能忍几天,你果然忍不住就问了。”
顾音也不反驳,因为这几天下来,已经知道周大先生就是这么个性子。若要是和他争辩了起来,说不得他还要想出什么新的法子来,是以只笑着看周大先生不语。
果然,周大先生又说了几句之后看顾音没反应,也是觉得无趣,便从架上抽出了个赤木匣子递给顾音。
顾音微一掂量,觉出这盒子重量有异,似乎不只是地契在里面。
周大先生看着顾音疑惑的眼神,说道:“你家初搬到城北,根基不稳。而且我看你并没有得传功法,想来也不知道武道要如何修炼,就把老朽当年游历之时,机缘巧合得来的一些练武的功法一并给你了。”
顾音便起身,再次的谢过了周大先生。
这武道功法对于炼气期的人来说,虽不算难得,却也需要花些心思去收集。本来顾音就在头痛去哪儿弄些练武的法门,没想到周大先生就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想了想,顾音又问道:“那城北那些原来住着的人怎么办,是把他们搬走了么。”
霍正武笑道:“顾姑娘想来是没去过城北。”
顾音脸上微赧,她自来到这个世界,竟真是没好好逛过。此前仅有的两次出门,一次是来城主府偷功法,一次就是去霍家。也就是这几日,每天的来城主府,好生的在路上逛了一番。
周大先生叹道:“也就是顾家丫头这样心无旁骛,才能修炼得如此之快吧。”
霍正武忙收起了几分卖弄的心思,解释道:“城北本就大多是空着的,只有在每十年一次城东的家族论品上力拔头筹的,就可以搬入城北。但要是连着十年,家族里一个能突破到炼髓期的武者都没有,还得再灰溜溜的搬回去。当然要是家族里出了个武道先天,那自然也是能搬进城北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流动的金字塔结构,穷人努力赚钱从城西搬到城南,有钱人努力交结富人想搬到城东,而城东的又在忙着练武想要搬入城北,住进城北的,自然是心心念念的想培养个武道先天出来。
正是这样每个阶层都有着向上晋升的渠道,这个世界才会稳定如此多年。若是最底层的人看不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定然会站起来推翻统治阶级。元朝的灭亡就是如此,不止将人按照种族分为四等,还取消了科举制度,绝了读书人的进身之阶。是以才会不到百年就被明朝所推翻。清朝就是吸取了元朝的这个教训,大开恩科,底层的人民看见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自然反抗就不是那么激烈。如果阶层之间失去了流动,整个社会就如同一潭死水,早晚是要灭亡的。
顾音便也明白了为什么顾老爷定要求她带出几个练武的人之后才能离去,却原来是这等原因。便是自己以后再不回这大荣城,顾家也能在城北扎根下来。真正的成为普通人世界里,掌握力量的一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是建立在自己影响下的空中楼阁。而力量,本就是话语权,这个世界更是这样□裸的表现了出来。
霍正武又笑道:“这家族论品更是一个盛会,正巧再过上半年就是新的一届。我看顾姑娘也还有些俗事没处理完,不如便等这家族论品结束后再去游历。也好趁着这家族论品的时候,看看这大荣城里有没有你瞧得上的苗子,收个徒什么的。”
这话让正在抚须的周大先生笑得拔了一根胡子下来,道:“虽然是有这个武道先天要在家族论品上收徒弟的习惯,但霍家小子你不觉得顾丫头可能会比到时候的胜出者还要小么,这件事就不要提了吧。到时候顾家丫头想干啥就去干啥,也别拖累了她。”
霍正武讪讪道:“那就只是去看看也是好的。”
顾音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确实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便应了下来。
霍正武笑道:“我霍家就是在四届之前的那一代家族论品上,成功搬进城北的。当时我还是我们那组的优胜者,只可惜当时驻守本城的修士没看上我。”
周大先生也叹道:“二十年前的那届,我收了姚家那小子当记名弟子,本来以为至不济他也能修炼到炼精化气的门槛上。没想到居然被儿女情长拖累了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练骨期的武者罢了,练髓期之前泄了身,今生都炼气无望了。我现在是见都懒得见他,只当自己没收过这个徒弟。”
三人复又谈了片刻,便就到了周大先生例行打坐的时间,顾音和霍正武便告退了出来。
出得房门,霍正武却又道:“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希望顾姑娘能在那家族论品上收个徒。”
顾音不解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霍正武道:“因为一个炼气期修士肯在一个城市的家族论品上公开收徒的话,就说明这个修士承认自己是这个城的一员。大荣城要是能有三个炼气修士的话,就能从微型城进阶小型城,沧海领也会相应的拨更多资源过来。”
顾音皱眉道:“可是我是已经计划好了要出外游历的,这样不影响么。”
霍正武听得顾音语气松动,喜道:“这自然没有影响,总不能说是让修士不出外游历的吧。至于弟子的话收作记名弟子就好,若是看得上眼就多指点两句,若是看不上眼就丢在这大荣城里,我和周大先生自也会替姑娘照顾好他。”
顾音犹自沉思,霍正武又道:“据说这沧海领每年分发给小型城的例行资源里,会有一部分是炼气期能用的丹药。”
顾音听得此言,想着那周大先生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可他却并没有用这个消息来说服自己,而是让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终究是答应了霍正武的这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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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怎得脱离藩篱法
顾音刚一回到顾家,顾老爷就笑呵呵的找了过来,问道:“阿音今天辛苦了,可还累不累。”
“迁居城北的地契已经下来了,父亲可以着手准备下。”顾音实在是不愿和顾老爷多说,直接就给出了顾老爷想听到的答案。
顾老爷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音从赤木匣子里把地契拿出来,才一接到手,顾老爷就小心翼翼的又是闻又是对着阳光照,好像要把这地契看出个窟窿来似的。确认一切满意后,顾老爷笑道:“还准备什么啊,从我知道你已经是武道先天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在吩咐管家收拢外面的产业,家里这边也已经把细软收拾好了。”
顾老爷拿着地契自是满意的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的提了一句道:“顾月和林姨娘我都送到庙里去让她们好好的念几个月的经,也希望她们能改好吧。”
顾音没在意顾月,反而暗暗的吃惊于顾老爷对她的喜好的把握。就像是他明明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准备,仍是要大费周章的给二夫人搬了屋子,所求的无非就是能让顾音多满意一些罢了。再比如以前的时候,顾老爷对她和齐姨娘根本不闻不问,可就这么短短几天,顾老爷就成功的让顾音答应了他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倘若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丝丝缕缕的关系死死的缠在这大荣城里。顾音咬了咬牙,决心无论如何,半年后的家族论品大会一过,立即就要离开这里。
这世间男子比女子更容易成功,其实无非是因为女子更容易被事物所牵绊罢了。男的修炼的时候,女孩子在寻觅养颜的功法、在担心新做的衣衫、在谈论新出的胭脂,这自然就慢了下来。更不用说两者天生生理构造上的不同,女性要修炼到炼气期,还要一道斩赤龙的关卡要过,自然就比男性又艰苦了些许。
顾音苦笑了下,暗叹道,就算是知道了这些又如何。二夫人自小的关怀之心,自己被诬赖之时的维护之意。周大先生毫不私藏的点拨之情,屡次帮助的授书之谊。就连七喜和这顾家,自己也终究是欠了的。
这种种种种,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网一般,温柔的将顾音包裹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就算是知道了,那又怎样。
她不可能像是面对纠结困扰那样,坦坦荡荡的拔剑斩去,只能艰难的在这蛛网里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沦进去。这也是为何前世修道之人都讲究一个斩断尘缘的原因吧,当把该还的全都还干净了,才能真正的求得解脱。故而是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凡俗之人只看得见眼下的果,从而会畏惧恶果;可菩萨却能明白,这一切皆由因而来,牵扯上了因,就注定要咽下最后的果,所以传说中的大罗金仙皆是以不沾因果为追求的。
总之先慢慢来吧,一步步的把欠着的还清,顾音想道。
叹了口气,顾音开始翻看那本周大先生放在木匣里一并送来的那几本书。才看了第一本,顾音就不由得的又叹了口气,欠周大先生的人情,眼见是越来越大了。这本名为开合劲的功法,竟然是直指后天第八层练髓期的功法,放在这世俗界里,也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这开合劲第一页就开篇明义的讲了,练劲者,开合之间也。
是以这开合劲从后天一层的练皮,到后天八层的练髓,都是在以动功求进。这也是为什么后天武者是练武而炼气期是修炼,练武者,磨练自身;修炼者,炼化灵气。
顾音虽没练过武,但站在练武的终点往回看,自是高屋建瓴将这功法看了个通透。就连这功法的作者在书的末页所感叹的不知后天第九重应该如何突破的问题都有了解决方案,其实只要用体内满溢的元气慢慢温养打通经脉就好。只是这作者的思路被磨练自身所限制住,依然以为应该继续磨练肉身罢了。
当然,虽然顾音明白这些,但若要是叫她无中生有的写这样一本功法出来她也是做不到的。别的不说,就那些一步步滋养肉身的药方,她就开不出来,更别说那些凝聚了无数智慧光芒的练武窍门了。
顾音又略略的翻看了下其他几本,那些都还好,无非就是些练武之人所用的剑法掌法之类,虽也算得上不错,但自是不如开合劲这等功法了。
过得两日,顾家竟就搬了家,顾音自持吃透了那些功法,便将年龄尚可练武的族人全叫到了练武场上。
说来也是有趣,顾家还在城南的时候,常往来的亲戚也就那么几个。可要搬到城北的风声刚一传出来,找上门要认祖归宗的顾姓族人竟是比过年祭祖的时候还要多。好在顾老爷已经接手了这顾氏一族的族长之位,有那家谱在,倒也一个个的把亲戚都对上了号。
顾音看着眼前这些高高矮矮的少年少女们虔诚而专注的眼神,开口说道:“这间宅子,十年前还叫做张府。就因为他们一族人,整整十年连一个练髓期的武者都没有,不得不灰溜溜的搬了出去,所以这宅子现在改叫了顾府。眼下我在还好,我要是不在了呢,你们真打算回去过原来的日子吗?我话放在这里,若要是偷懒耍滑的,不想练的,可以现在就回家去。但要是选择练下去,那就不要来跟我叫苦。”
等了半晌,一个想要退缩的人都没有,顾音复又说道:“好,那我便先讲讲这武道九层……”
连着教了几天,看着他们都会背开合劲的前三层口诀后。顾音定下了每五天授一次课,授课后有一个时辰的答疑解惑的时间的规矩后,才又清闲了下来。说是清闲,其实也不过是把教别人练武改成了自己修炼罢了。
小半个月下来,平平无奇者有之,庸碌无为者有之,但是也有了几个勉强算得上不错的苗子。可顾音惊奇的发现,进展最快的竟然是一个女孩。
按理来说,女武者在斩赤龙之前都是不如男武者的。虽然说到了炼气期之后都是一样,但也导致了女修的数目略少于男修,就因为能赶在寿元开始衰竭之前,就突破武道先天的女武者人数比较少的缘故。
不入炼气期,人生短短七十余载,进阶炼气期后,便能活上一百五十岁。可武者要是过了六十岁,体能和心力都开始衰竭,能进阶炼气期的便是少之又少。修炼一途本就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若是比别人晚上三年后天圆满,说不定人家就能赶在衰竭之前进阶炼气,你就只能望而兴叹。
所以当顾音发现这个本来叫做顾大妮,来了之后照着族谱改名叫做顾柳芸的女孩的练武速度竟比同龄的男孩还要快的时候,她便起了好奇之心。是以这次例行授课完之后,顾音便悄悄的缀在了这群顾家子弟身后跟着他们回了住处。这片宅子本就极大,顾老爷便把靠近练武场的这一块全拨了出来供这些习武的子弟所居住,更是给每个人都安排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只求能在顾音走之前培养一两个练武的苗子出来。
众人回得住处,有那庸碌的习练了两个时辰就自去休息,有那刻苦的习练了三四个时辰才去休息,而那顾柳芸,竟是一遍一遍的习练着,整整六个时辰还没停歇。
分配给顾柳芸的丫鬟在一旁看着,带着哭腔道:“芸姑娘,今天就到这里吧,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顾柳芸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不行,今天授课的时候,奇哥儿轩哥儿他们几个和我进度差不多,所以我得更加把劲才行。”
那丫鬟道:“可是他们也都只修炼了五个时辰,姑娘你也别太苦着自己了。”
“我知道自己天赋不如他们,所以再不努力一点的话,就根本追不上他们了。”顾柳芸苦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么,一个月之前,我也只是个镇上给别人家当短工的。后来听族人说大荣城里有家远房亲戚搬进了城北,我娘就把她陪嫁的头面都当了,又说了一箩筐好话才求族人把我送了来。”
“我不信命,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之前我什么也做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改变的机会,我是一定要抓住的。其他人有退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顾柳芸静静的说完又练习了起来。
顾音看着顾柳芸,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想了想,便一闪身到了顾柳芸的身前。
顾柳芸一惊,忙跪下道:“见过姑姑。”
顾音也不答话,只伸出手去用内息试了试顾柳芸的根骨。
根骨确实差了些,顾音心里暗叹,开口说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度的,要记住过犹不及。以后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单独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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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年意气风发时
顾柳芸闻言自是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姑姑垂怜。”
顾音看着这个比自己尚还要大上两岁的女孩子给自己磕头,心下涌起了淡淡的虚幻感。
若要是在前世,十五岁的女孩子正是在学校里学习,整天都无忧无虑的年纪。仅有的烦恼也不过是考试没考好,或者是隔壁的他今天怎么没来的这种级别。但在这个世界,若不是练武的家族,十五岁的女孩子就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她们要担心的更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能够自己把握得住的地方。也正是如此,顾柳芸才会如此的珍惜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顾音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对顾音来说,也不过是浪费一点点时间,但是对顾柳芸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
但顾音不敢去赌,如果她没有了这炼气三层的修为,又会不会有人给自己一个机会。所以她只能不断前行,从这黑暗中开辟一条路出来。因为顾音心里其实很明白,如果没有了这修为,她根本什么都不是。比起期待未知的人的好心来拯救自己,她更宁愿亲手去改变一切。
想到这里,顾音已是兴味索然,安排了那傻站在旁边的丫鬟将已经半昏了的顾柳芸搀回屋去之后,顾音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这半年里,靠着顾音的修为当背景,顾老爷也总算是打入了城北的交际圈。顾家子弟里面,也有了三个到达后天第三重练血期的武者,顾柳芸便是其中之一。虽有着顾音偶尔开的小灶,但先天的限制加上她着实平庸的根骨,顾柳芸便再是苦练,也终究被顾柳奇和顾柳轩先她一步的迈入了练血期。
说来也好笑,听得顾音不过才十三岁,那些认祖归宗的族人竟是不约而同的给自己降了一辈,异口同声的说自家的子弟应该是柳字辈来着。顾老爷倒也不是没有跟顾音提过让她在族谱里改为嫡女,在名字中间也可以加上青字。但顾音又岂会在意这嫡庶之分,这个提议终究是不了了之了。
弄了半天,这一帮子和顾音年岁相差无几的子弟,竟都活活的比顾音矮了一辈,要管顾音叫做姑姑。第一次听到他们这样喊的时候,顾音险些就顺口喊了对方一声过儿。
有次闲暇的时候,顾音本打算去看看顾青怡,随口问了顾老爷一声。哪知道顾老爷说,那孙家少爷,竟是把所有的小妾全都卖了,贴身的丫鬟也全换了顾家带过去的。顾青怡的婆婆更是整天捧着她,再没敢让她立过规矩。
顾音想想也是,这出嫁的女子,虽说已经是夫家的人。可在夫家的地位,却是一辈子跟娘家挂着钩的。顾家现在也算得上是飞黄腾达了,那孙家可不得指望着顾家拉拔他们一把,当然得捧着顾青怡。这一切归根结底,也是顾音的实力所带来的变化,所以顾音也算是完成了当年在顾青怡耳边许下的承诺,放在心上的事又少了一桩。
这一日,顾音正给练武场上的子弟细细的讲解练血期要注重的要点,七喜就悄悄的走到顾音身边说了两句。和七喜在场边说完之后,顾音转过身来,对着正自好奇的猜测着的顾家子弟宣布道:“城东的家族论品大会这两天就要举行了,我决定带四个人跟着我一起去参加,也好让你们见见世面。”
好像一滴水掉到油锅里一样,本来只是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来,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真的好想去看看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哼,你就别想了,他们三个练血期的是肯定能去,就是不知道这最后一个名额会是谁的。”
“凭什么我就不能是最后一个啊,大家不都是练肉后期了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阿超前两日就说是在准备突破到练血期了。”
“啊,怎么这样,难道就没机会了么,好不甘心啊。”
顾音看着他们争论了半天,方才拍拍手,等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之后说道:“这次去的四个人,我指名一个,然后你们两个两个捉阄对练,胜出的最后两个人也有名额,剩下那个名额就在之前输掉的人里面再对决一个出来。好了,那柳芸你就先站过来吧。”
子弟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方才反应了过来,进阶练血期的本来就只有三个人,再加上这三人里面只有顾柳芸一个是女的,顾音当然会选她。
顾柳芸红着脸站到了顾音身后,那边也有机灵的顾家子弟派小厮去场边取了写有每个人名字的竹签过来。对练本来就是经常有的事,捉阄用的器具自然也是平日就准备好了的。
“第一场,顾柳亭对顾全。”顾音随手拿了两根竹签之后念道。
“哈,是那个婢生子,他还好意思上场的啊。”一个顾家子弟不屑的说道。
他旁边的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姑姑的名字。”
那被捂住嘴的人顿时也吓得汗都出来了,死死的低着头,生怕刚才的话被顾音听见。
顾音自然是听见了,但第一,这本就是事实;第二,狮子不会在意蚂蚁在说什么;第三,顾音信奉不因言获罪的理论,只要没做出危害她的举动,她就不会做什么。
两人忐忑不安的等了半晌,也没见顾音有什么反应,方才松了一口气看场中正在比试的两人。
只见此时那顾柳亭是占尽了上风,一招一式舒展开来,竟是有了几分大开大合的意味,显然是在开合劲的领悟上又进了一步。顾全则是只能狼狈的闪躲着,好半天都找不到反攻的机会。
正当形式一片大好,顾全躲闪时身法出了一个破绽,只再一招就能将其击败之时。顾柳亭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踩上了一粒小石子。顾全自是抓住机会反攻了起来,顾柳亭一时不查,中了一招落败。
场边更是嘘声四起,众人也都当他只是好运,无人上前与他搭话,顾全也就默默的就找了个角落站着。
顾音反是饶有兴致的看了顾全两眼,以前竟都没看出这顾家子弟里面还有这样一个内秀之人。
却原来那小石子是顾全刚一上场之时丢在那里的,之后的躲闪也都是引诱顾柳亭踩上去。眼见顾柳亭就要踩上去了,顾全还故意露了个破绽,引得顾柳亭斜步上前,重心更是不稳,所以才有了那个胜负手的踉跄。
此后的比试也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顾柳奇和顾柳轩自是一路过关斩将,顾柳全也是技高一筹,只那顾全竟是交了好运,每一场都险而又险的获胜,让已经败下阵来的人好生不满。
眼见只剩下从这四人中决出两人,众人都以为没了悬念的时候。
顾音抽出了两根竹签,看了一眼后念道:“第二十九场,顾柳奇对顾柳轩。”
人群又一次喧哗了起来,如果这样的话,不是就有一个练血期的落入败者组了么,那他们就没机会了。
顾音轻咳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柳轩走到场地中间,极为潇洒的一欠身道:“奇哥儿,没想到我们今天要在这里提前决出谁才是第一了。”
顾柳奇踏前一步,冷冷的道:“那自然是我。”
顾柳轩道:“那就请领教我的排云手了。”
“什么!姑姑竟然已经把武功招式都教给他了!那他不是赢定了么!”一个顾家子弟惊呼道。
“不错,以前上课的时候说过,这排云手本就讲究一个意态典雅,最契合轩哥儿不过了。我听人说起过,他是有秀才功名的。”
顾柳奇听得场边不看好自己,冷哼一声,道:“也叫你试试我的修罗拳。”
这时便有那老成持重的解释道:“练皮期和练肉期不过是打下基础,只有到了练血期,身体的柔韧性到了,才能修行实战功法,所以他们三个肯定都是会招式的。”
众人这才纷纷恍然大悟了过来。
顾音听得他们说得有趣,也开口道:“不错,等你们到了练血期,也会尽量的挑适合你们的拳脚功夫教给你们。但是刀剑无眼,只有等你们到了第六层练脏期的时候才能学。”
众人不敢造次,均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顾音微觉无趣,便又看回已经战作一团的两人。
此时顾柳轩脸上中了一拳,再不复之前那文质彬彬的气度,一掌快过一掌的拍出去。顾柳奇也有一只手使不上力来,好端端的一个修罗拳竟打成了独臂拳。
又斗了好半天,终是那顾柳轩胜了出来,只是一张脸满是青紫,差点就破了相。
顾柳奇输了自觉大丢面子,冷哼一声就想往演武场外走去,却是在看见顾音的时候磨蹭着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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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往年今昔早不同
顾音看了顾柳奇一眼,开口说道:“第三十场,顾柳超对顾全。”
顾柳超洋洋得意的走到场中,对顾全招了招手,说道:“不如你就认输得了,反正这第二个名额肯定是我的。”
顾全沉默着走了过去,抱拳行了礼之后竟不再说话。
顾柳超觉得脸上挂不住,怒道:“小爷给你面子你居然还敢不识相,找打!”说完之后也不行礼,合身扑了上去。
顾柳超嘴上虽狂,但手底下也着实有几分功夫。开合劲的基础招式被他练得纯熟无比,头上更是隐隐有蒸汽冒出,正是那将要踏入练血期的征兆。
顾全虽是极力躲闪,但也中了几招,身形更见滞涩。
场下的子弟也嘲笑了起来,虽是不敢开口辱骂顾全的身份,但却不停的叫顾全快下场,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顾全紧紧的咬着下唇,狼狈不堪却依然拼命的躲闪着。
顾柳超打得兴起,更是长啸一声,一把将上身的衣服撕了去。只见他身上块块肌肉分明,周身血管凸起,内里的血液正急速流动的同时还有那黑色的杂质丝丝缕缕的渗出,原来他竟是在这比武的当头强行突破了练血期。
众人齐齐惊呼了起来,就连那本来不在意场中比斗的顾柳奇顾柳轩也是眼中精光连闪,暗暗的把这顾柳超当成了劲敌。顾柳芸和七喜则是羞得满脸通红,急忙转过身去。
顾音却是不惧这些,依然看着场中。
突然,只见顾全一个野狗打滚,趁着那顾柳超突破之际无暇他顾的时机滚到了顾柳超脚下,狠狠地用头朝着顾柳超脐下三寸之处撞了过去,惊得顾柳超连连后退方才躲了开来。
顾音摇摇头,道:“好了,这一场到此为止,顾柳超胜出。”
顾柳超犹自惊魂未定,骂骂咧咧的一脚朝还撑坐在地上的顾全踢了过去。
顾音一甩手,一道劲风将顾柳超吹得退了两步,皱眉道:“我说了,这一场到此为止。”
顾柳超想是刚刚突破,正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之时,骂道:“不过是一个婢生子,小爷踢他一脚又怎样,就是打死他都没人敢说什么。”
周围人都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在城北习武半年,顾柳超是第一个敢当着顾音的面大声的说出婢生子这三个字的。
“你可以试试看。”顾音静静的道:“下一场,败过一次的人还是两两对战,最后胜出的一个人有最后一个名额。”
顾柳超看顾音没说什么,更是张狂,骂道:“婢生子还不快点滚出去!”
这一句竟是连顾音也骂了进来,其他的顾家子弟俱都噤若寒蝉的望向了顾音。
顾柳超以为顾音怕了他,竟是还不住嘴,又骂道:“小爷迟早杀了这个该死的婢生子!”
顾音转过头,看着顾柳超道:“你最好现在自己回房间好好的静一静。”
顾柳超被顾音积威所摄,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又觉得顾音不敢对他如何,反是腰间扯了一块玉佩朝顾音丢过来,说道:“这块玉佩换顾全的一条狗命,小爷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顾音叹了口气,反手一掌就将顾柳超的头颅拍进了胸膛里,一时间红的白的涌作一团,眼见是活不成了。在场的三十余人,虽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音,却也没有一人看清顾音是怎么跨越两人之间十来步的距离的。只觉得顾音身形一晃,顾柳超就凭空矮了一截。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顾家子弟都吐作了一团,更有那胆小的被吓得哭了起来。
顾音道:“想来今天也没法比下去了,那既然如此,第三个名额就是顾全的了,第四个名额我打算给顾柳奇,你们若是不满,也可以挑战。”
那顾柳奇得第四个名额本就是实至名归,顾全虽是大家不满,可此时此地,自然也无人有所异议。自此,这四个随着顾音去家族论品大会的名额总算也尘埃落定了。
顾音又道:“武道一途,本就应该张弛有道,突破之后更应该打坐以平心静气。顾柳超本就是强行突破练血期,血气不稳,突破后还继续比试,气血攻心以至于走火入魔,你们当引以为鉴。”
众人俱都诺诺的应了下来,就连那自视甚高的顾柳轩和顾柳奇也不例外。
这便是顾音给这件事情定下了调子,顾柳超乃是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真也好假也罢,难道还会有人去质疑顾音吗?
千不该万不该,这顾柳超就不应该用东西去丢顾音,若只是口头挑衅,顾音虽是心中不满也不会杀人。但只要做出了举动,那便由不得他反悔了。
可怜顾柳超方才突破到练血期,就送了性命。
顾音看着唯唯诺诺方才甚至还吐做一团的顾家子弟,暗暗叹了口气,径自出了练武场朝着顾老爷的书房走去。
顾老爷正笑呵呵的看着账本,见得顾音过来,忙起身道:“阿音可是好久没有空过来看爹爹了,今天咱爷俩就好好的说会儿话。”
顾音已经对顾老爷渐渐的免疫了,开口说道:“父亲知道顾柳超么。”
顾老爷笑道:“当然知道,城东赵家二公子的内弟,说起来也是可怜,父母双亡之后小小年纪就跟着他姐姐在赵家过。偏他姐姐又不是正头娘子,也不能送他去念书。那赵二公子却不过他姐姐软磨硬泡,就把这顾柳超送了过来,查了好久才查出来确实也是顾家的支脉,只不过血缘远了点罢了。怎么,你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音淡淡的道:“我把他杀了。”
顾老爷似乎没反应过来,犹自笑着道:“哦,杀了啊。”随即又铁青着脸,怒道:“你怎么能把他杀了!赵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照顾好他的。”
顾音抬头不解的看了顾老爷一眼,又道:“难道现在父亲还在怕城东赵家?”
顾老爷这时才反应过来,在屋内踱了几步,道:“杀了就杀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这赵二到时候找你麻烦。”
顾音道:“赵二若来找我麻烦,第一次他算是占理我就让了,第二次再来,那我就把他杀了。若是赵家还要来报仇,第一次我也让了,若还敢来第二次,那我就把赵家全杀了。”
顾音说话时语气波澜不惊,可顾老爷却被其中的杀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顾音见顾老爷回过神来,又说道:“我想赵家也不会这么蠢,所以父亲大可不必担忧。”说完便自去了。
果然,不过才第二天,赵家家主就派人送了厚礼过来赔罪。
那过来的人还说,赵二公子最近迷上了书画,竟是再不想出来走动了,他的那几个妻妾为了照顾他,也和他一起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顾老爷苦笑着看向对方,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武道先天的恐怖。
就是赵家真的找上门,顾音真的把这赵家都杀了,也不会有人为赵家说一个字。所有听了的人都会说,这赵家找上门向武道先天寻仇,人家让了你们一次,你们还来第二次,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所以这赵家宁愿舍弃一个儿子,也定要求得顾音的原谅。
归根结底,这就是力量,这就是话语权。
若顾家还是城南那个小小的商人家族,赵二公子随口一句话,都能吓得顾老爷思前想后的琢磨半天。可现在,也不过就是躲在小院里的赵二。
顾老爷便是又一次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顾家转型成武道家族,牺牲再大都在所不惜。
在这个世界里,你的地位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陪衬,就完全是空中楼阁。顾家现在,虽看似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其实是岌岌可危。
顾音若要是一走,顾家的实力立即就从这城里的第三降到了不入流,以前安分的当着小商人还好,不会有人故意来找什么麻烦。但顾音走了之后怎么办,人家可能前几年畏惧顾音不敢做什么,可十年呢,二十年呢?顾家到时候就像是丢在狼群中间的一块肉,虽然不肥,但也早晚被人吃了去。
这世道就是如此,那以前住在这里的张家,说是让他们搬回城东,可实际上早就风流云散。
顾音却是没有顾老爷想的这么多,在她看来,走之前,托周大先生照看一二便是。
这所处的阶层不一样,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一样。顾老爷就只能一步一步的自己培养武者,而顾音简单的托付一下就可以解决。
并不是顾老爷蠢,而是他看不见这个办法,他只能和普通的武道家族一样,拼命的提高自己的实力。因为他就算找上门去,周大先生也不会理他。
而顾音是炼气期的修士,和这城里的驻守供奉周大先生有交情,所以周大先生为顾家说上两句自是轻而易举。
有的时候,你看起来无比棘手的问题,其实别人只需要随口打个招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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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豆蔻梢头二月初
又过得两日,顾音做了早课就去练武场准备带着四人一同去那家族论品大会。方才到得练武场,就看见四人围了过来,俱都是熬了一宿之后的既兴奋又疲惫的样子。
顾音道:“今天的早课若有谁没做的,那就不用去了,换其他的人去。”
四人忙都表示昨晚虽兴奋得一宿没睡,但是早课却也是不敢忘的。想来也是,能在这么短短时间内脱颖而出的,自然不会是那偷懒耍滑之辈。
顾音这才点了点头,带着四人乘上了马车。
这届的家族论品是在城东的齐家举行,齐家也是这次最有希望拔得头筹的家族。
等四人到了齐家门口,只见整条街上面都是挤得满满的马车。顾音正准备带着几人下了马车走过去,这车夫却一挥鞭子,在空中甩了个鞭花,喊道:“城北顾家在此,前面是谁家挡路。”
听得此言,前面那本已挤得水泄不通的马车竟又神奇的互相擦蹭着让了一条路出来。顾音一扬眉,掀开车帘叫停了正欲往前的车夫,问道:“你平时也这样吆喝别人让路么。”
那车夫本来正自得意着,冷不防的听顾音冒了这么一句,顿时吓得汗出如浆,忙翻下马车,跪在地上道:“求姑娘饶命,小的只是怕姑娘您等得心急才吆喝了一声,平时从来不敢这样。”
顾音不置可否的下了马车,说道:“以后记得不要这样就好。”说完便叫四个顾家子弟也从第二辆马车里下来。
顾音施施然的带着四人从这马车让出的道里往齐家走去,好像路两旁这乱作一团的场景不存在一样。
被这么多人的目光盯着,顾柳芸有些不安,仗着自己和顾音比较熟,悄声道:“姑姑,要不我们走快点吧。”
顾音道:“我不喜欢家里有谁仗势欺人,但既然他们已经让出来了,难道还要我去一个个的道歉么。”
顾柳芸无法,只得继续忍耐着两侧的马车里传来的探究的目光。
还未走到齐家门口,那齐家家主便亲自出迎道:“不知顾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罪过。”
顾音点点头道:“无妨,你便去忙你的吧,找个人把我带到周大先生那边就行了。”
齐家家主脸色微红,道:“眼下周大先生和霍家家主都还没来,只能请仙子多等会儿了。”
顾音奇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辰时便要举行么,眼下不就是辰时?”
齐家主脸上越发的尴尬,只得跟顾音细细的解释了起来。
却原来这个世界和顾音原来的世界一样,都有着那重要人物后出场的习惯。虽说是辰时开始,但这就是给那城西和城南的人一个来看家族论品的机会。要等到巳时,城东和城北的家族才会陆续出场,到了午时左右,城主府到来后,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顾音听着觉得好笑,竟也是运动员先进场,领导后进场的模式。便也懒得再问,只打发了四人自去这齐府里面转转,顾音就去了雅室打坐。
因为不是在自己屋里,顾音也不好炼化内息,从怀里取出竹簪来细细的用内息打磨。
这半年里,顾音隐约的感觉到这竹簪虽已被自己炼成了剑,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生机。所以但凡有空,顾音都会用内息去培炼竹簪,久而久之,竟有了几分心血相连之感。
正当顾音将将要完成一次培炼的时候,突然顾柳芸冲了进来,喊道:“姑姑不好了,顾柳奇和齐家的一个少爷打了起来。”
顾音叹了口气,随手将竹簪插在发间,问道:“在哪儿打的,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顾柳芸便又急急忙忙的带着顾音赶了回去。
可等顾音到了那儿的时候,却已经没人在打架了,顾柳轩和顾全也不知跑去了哪儿。反而是一群人正围作一圈,内里一个十四五岁的穿红衣的少女插着腰对顾柳奇嚷嚷着。
顾音见得有趣,就拉了顾柳芸一把,在人群的边缘站定,想听那姑娘到底说些什么。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三哥已经在让着你了你还非要和他打干什么。这下好了,看他被我爹拉去教训你就高兴了?”红衣少女连珠炮一般的数落着顾柳奇。
顾柳奇只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竟是自知理亏的样子。
这红衣少女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好气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想来是这红衣少女平日也是管事的,话音刚落,人群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
顾柳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顾音,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喜意。
红衣少女眼睛极尖,立即顺着顾柳奇的眼神看了过来。见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和一个女子,不由得一愣,方才走过来道:“你们两个也是顾家的么。”
顾音笑道:“是啊,姑娘便是齐家的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红衣少女也不好意思再发火,便说道:“嗯,我叫齐云凤,你们叫我云凤就可以了。”才介绍完自己就又忍不住抱怨道:“你们家这族兄也太不会来事了吧,我三哥都练骨期了,他还非要过来挑战。三哥输给他了之后他还要再打,真是仗着你们家出了个武道先天就欺负别人。”
饶是顾柳奇平日总冷着一张脸,现下也涨红着道:“我才没有这样!”
“那你是咋样?哦,见猎心喜了,觉得自己天才没想到跑别人家随便看见一个好像都比你厉害是不?想试试你家的武道先天教给你的武技能不能越级挑战是不?我告诉你,齐家虽然没武道先天,但我家也是十几代人练武的!”齐云凤又急又快的说着,堵得顾柳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音示意了顾柳芸不要说话后,开口道:“云凤姑娘却也莫急,想来你三哥也不会有事,今天不是家族论品么,想来你三哥也定是要上场的。”
齐云凤闻言先是一喜,复又垮下脸对着顾柳奇道:“要是我三哥输了,那都怪你,谁叫你乱拉着人比武啊。”说完又笑眯眯的转过脸对顾音道:“明明是个小妹妹说话干嘛学那些人老气横秋的,多没意思。”
还没等顾音说话,齐云凤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般,看着顾音头上的竹簪道:“诶刚才还以为你这是翡翠的簪子,怎么越看越像竹子的啊,顾家也不至于连根簪子都不给你们的啊。不过说起来你这根簪子可真漂亮,是哪儿买的啊,改明儿我也弄一只去。对了你梳的这个发型明明是丱发,哪有人往这上面插簪子的啊,你的丫鬟不会梳别的发型么,要不你下次带她过来,我叫我的丫鬟教她好了。”
这齐云凤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顾音一时间也不知道回答哪一个才好,想了想方道:“是我觉得这个发型简单,那这样的话下次换一个好了。”
说来也是有趣,顾音用这个发型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竟是一个人都没跟她说过这上面插簪子会很奇怪。七喜倒是经常问她要不要换个发型,顾音都嫌太麻烦了就懒得改,却没想过七喜的意思是说她天天插着个簪子不应该用那个发型。
齐云凤满意的笑了起来,说道:“那你记得回去以后也找他们要几根新簪子,这竹簪虽然新奇,但是终归不好戴出来的,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音报了名字,齐云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已经说道:“顾音?那我以后叫你阿音好了,说起来你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的样子……”还没说完,齐云凤就反应了过来,惊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武道先天?”
顾音笑道:“炼气期罢了,虽确实是你们所说的武道先天,但也不是传说中的。”
齐云凤虽有些拘谨了起来,但仍好奇道:“顾仙子是怎么修炼得那么快的啊。”
顾音还未回答,就看见齐家主带着顾柳轩和顾全从拐角转了过来。
齐家主听得齐云凤口无遮拦,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赔罪道:“小女无知,若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顾仙子,还望顾仙子恕罪。”
顾音笑道:“令千金说话十分有意思,是难得的一块璞玉,家主也莫要苛责了。”
齐云凤插嘴道:“爹爹,顾仙子人可好了,怎么三哥上次说她杀人不眨眼呢。”
齐家主更是吓得摇摇欲坠,勉力开口解释道:“可能是上次小儿和霍公子喝酒的时候,听他那些狐朋狗友瞎说的。”
顾音笑了起来,这齐家主倒也是个妙人,虽然说清楚了是霍公子在说自己坏话。但又扯了几个狐朋狗友来当掩护,尽量不去得罪霍家,真是八面玲珑。
顾音正待说话,忽地神色一动,笑道:“周大先生来了,我去门口接他去。”
看着顾音走远,齐家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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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荣城里好事近
才到得齐家正门,顾音就看见周大先生和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便上前对周大先生福了一福。
周大先生笑呵呵的指着中年男子对顾音道:“这就是这大荣城的段城主,也是我一个世交的侄儿,以后就靠你多照顾他了。”
段城主猜得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十二三的少女就是顾音,忙对着顾音行礼问安。
顾音看着这闻名已久却是第一次见面的城主,心里暗暗点头。只见这个中年人目光清澈,行为举止也是不卑不亢,素日里在大荣城里的口碑也极好,想来周大先生之所以选他来做这城主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三人正自说着话,这霍正武也从大门走了进来,见顾音和周大先生都在,霍正武脸色一变,忙笑道:“是我来晚了,没想到周大先生和顾姑娘都来得这么早,下次我一定自罚三杯。”
周大先生笑问道:“难道你还和世俗人一样信那劳什子的一定要晚到的规则?”
顾音点头道:“你想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没人会说你什么。”
霍正武转念一想,便也放了开来,笑道:“那便去那练武场吧,叫他们也早点开始好了。”
这约定俗成也不过如此,他们作为这大荣城里最为顶端的几人,自然有资格打破这习惯。
段城主本就是小心翼翼的跟着说话,见这话头,忙说道:“那叔叔便先和顾仙子还有霍家主聊会儿,我这就去问问这齐家到底准备好了没。”
周大先生挥了挥手叫他自去后,便和顾音二人一同走到了这齐家的练武场。
这齐家也算是大手笔,竟然把练武场周围的一圈屋子都拆了,换上了水磨青石板的地面。练武场正中建了七个大大的擂台,擂台上更是铺了这临海领的特产,青金石。这青金石却也只有一个特点,坚固。便是普通的青金石,也能承受那后天巅峰武者的一击而不粉碎。若是那青金石母,便是这炼气修士也能用得上。所以任是这些家族论品的子弟如何折腾,这擂台也能保证大体的完好。擂台正前方便是一个高台,台上已经放了三把椅子,显见是安排给他们三人的。高台后方却是一圈放在台阶上的椅子,想来是安排给各家家主所坐的。
此时练武场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用避忌什么,顾音便问道:“为什么要建七个擂台。”
霍正武笑道:“从后天一层到后天七层,一层一个擂台。”
顾音不解道:“那后天八层和九层呢?”
霍正武复又解释道:“这家族论品本来就限制只让三十岁以下的人参加,毕竟他们才能代表一个家族的未来。而另一方面后天八层就算在城北都已经是家老级别了,不会上这种擂台打生打死。而谁要是到了后天九层,更是会一心一意的准备着突破到炼气期,不会浪费时间来参加这些。不过这城东,倒是有好些年连能登上第七座擂台的人都没有了。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后天第六层的一口气就是个门槛啊,能在三十岁之前练出这一口气的都为数不多。”
周大先生笑道:“这两年大荣城也算是人杰地灵,顾家丫头且不说,我倒是听说这次有好几家都出了后天第六层的子弟,就连第七层都有两位。”
霍正武闻言一惊,又笑道:“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把犬子也带来让他也开开眼界,免得他坐井观天了。”
顾音笑道:“令公子天资聪颖,若是不痴迷于杂事,而是专注在武学上的话,想来是有机会在三十岁之前突破到炼气期的。”
霍正武先是谢过了顾音的夸赞,复又在心里琢磨,顾音说的这痴迷杂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霍风浩这小子又在外面惹出了什么祸事不成。
霍正武还在琢磨着,就听得外面隐隐有喧哗声传来,想来是这家族论品大会要开始了,三人便一同上了那专为他们所搭建的高台坐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他们愿意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若成天平易近人,那还拿什么时间去修炼。更何况进阶炼气期之后,连寿命都是普通人的一倍,实力更是天差地别,普通人面对他们自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而哪怕修士的脾气再好,也不会愿意和总是战战兢兢面对自己的人说话。久而久之,炼气期的修士在普通人的眼里就神秘了起来,更是被冠上了武道先天的名号。
那些进到练武场的人本还在喧哗,见得那高台上竟已坐了人,待认出了周大先生后,俱都是吃了一惊,行动时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好在没多久,进来的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四个顾家子弟也站到了顾音的身后。
周大先生笑道:“顾家丫头你这下可是看起来比我们有气势多了啊。”
顾音笑道:“先生的徒弟想来也看不上这种比试,倒是可以让我这些侄子们开开眼界。”
“侄子?”周大先生来回看了看,大笑了起来,道:“顾丫头你莫说笑,你看看你这几个侄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就连那个小姑娘都已经长开了,怎么会是你侄子辈。”
“家兄排行青字,他们排行柳字,自然是低我一辈。”顾音不以为意道。
霍正武也笑道:“那这样算下来的话,小犬也要管顾姑娘叫一声顾姨才行,我们和顾姑娘不是平辈相交的嘛。”
顾音道:“无妨,各论各的就是了。”
这就是霍正武在暗暗的替霍风浩求情了,而顾音本就没想怎么样,自然就说了无妨。
三人又聊了会儿,齐家家主才站在擂台上开始说这家族论品的历史渊源,久久也不肯宣布正式开始。竟是和顾音的前世一样,凡是主持人都要在台上说半天的样子。
听了一会儿,顾音终于想起来问道:“听了半天,一直说这个家族论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霍正武解释道:“便是把这城东的家族分为上中下三品,好决定能取得这大荣城哪方面的行当。像那油水厚的,典当布匹之类,自然就由这上品家族操持。而那油水薄的,就由下品家族操持。当然这油水的厚薄也只是在这城东里面比起来。像是城北,那每年分配的资源都远远比他们赚的要多。所以第一名可以搬去城北,这一条以前有跟你说过。还有一条就是最后一名得搬回城南。”
周大先生笑道:“今年的第一名还不知道花落谁家,我看那林家的闺女和但是最后一名八成是赵家了。他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说是把唯一一个能打的子弟给软禁了起来。”
霍正武奇道:“但是我听说他家嫡出闺女生来不能练武,后来就嫁去了城南,好像就是和顾家来着。对了,不就是和顾音她大哥联姻了么,那赵家家主本来嫌弃是低嫁,结果后来喜气洋洋的到处说当初是他慧眼识珠。”
顾音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顾青诚的夫人可不就是姓赵么,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顾音这两天一直没看见她,想来是顾老爷把她给禁足了。
顾音暗暗思索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得也得做点什么。毕竟顾青诚往日和他夫人的关系极好,赵家的这一系列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她若能解决掉,也算是还清了顾青诚当年所赠的那只簪子的情分。
想了想,顾音开口问道:“那我要是不想这赵家成这最后一名怎么办。”
周大先生沉吟道:“你要是昨天说的话还好,给他家连着排弱一点的对手就行了,但是现在比武的场次已经定下来,也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去改。”
霍正武笑道:“这有何难,就说为了庆祝大荣城即将进阶小型城,今年的最后一名不用搬回去不就行了。反正等进阶了小型城,新增的资源足够大家分的。”
周大先生闻言自是大惊,声音都有了微微的不稳,问道:“难道你们两个都决定这次要收徒的么?”
霍正武道:“我本就是这大荣城的,在镇城修士那里挂个名也没啥。”
顾音眨眨眼,笑道:“我这不也是有私心的么。”
周大先生大喜道:“好!好!好!”说着也不管那齐家家主还在说话,径自站起来朗声道:“这次的家族论品,会有两个人被顾修士和霍修士收为记名弟子。不止如此,大荣城也即将升为小型城。所以这次家族论品,最后一名不用受到惩罚,搬进城北的名额也有了两个,希望大家都拿出自己最好的实力来。”
众人先是愣了片刻,俱都狂喜了起来,那要上台比武的子弟更是摩拳擦掌,觉得那个能被武道先天看中,从此平步青云的人就是自己。
齐家家主复又说了几句,但发现台下没一个人还在听他讲,只得念念不舍的下了擂台,给齐家子弟鼓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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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正途渺渺歧路难
人群又喧哗了好一阵才慢慢安静下来,齐家家主便也重新安排了比赛。
最先开始的是练皮期和练肉期的比试,人群聚集在这两个擂台的下面,但大多都是心不在焉。毕竟对这些家族来说,这后天一二层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也就是刚开始练武的子弟会上去检测一下自己。
看着台上一个个才□岁的孩童,四个顾家子弟都涨红了脸。
顾音笑着对他们道:“眼下你们算是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了吧。”
周大先生摇摇头道:“若是有先天灵根,自然是越早修炼越好。但是如果是从练武起步,就应该等十三四岁再开始练武。”
顾音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周大先生道:“若是太小开始习武,骨骼尚未定型,太早发掘潜力的话会导致后继乏力。这也是为什么西齐国的武者要使用元气丹才能进阶炼气期,就是太早修炼潜力耗尽了不得不靠外力补充的缘故。”
“可是不是说五十之前不入炼气,筑基无望么。”霍正武问道,他倒是不怎么着急,因为他儿子霍风浩虽也是自幼习武,但是他已经从周大先生那里求得了元气丹,自是不惧。
周大先生叹了口气道:“其实过早开始习武就是拔苗助长,所以很多人都会卡在后天巅峰,就因为他们精元不满罢了。”
顾音点点头赞同道:“炼气期是炼气化神,而武道就是炼精化气,自身都精元不满,还从哪儿化出气来。”
霍正武方才明白了过来,惋惜的看着擂台上一个个奋勇拼搏的孩子,叹道:“只是可惜了这么多的好苗子。”
周大先生道:“其实虽然武者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有办法尽力减轻过早练武的危害,穷文富武就是这个道理。不然为什么这些练武的一个个都要吃那么多,还都得吃大补之药。”
这□裸的穷文富武四个字,便是直白的道出了习武的本质。本来就是富贵人家为了进一步的话语权才会去习武,那中等家庭便是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供养一个武者出来。地球上也是如此,且不提习武必备的各种药材,就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日常饮食,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的。资料上就有记载,清末时的武道大家,一顿饭就要吃掉一只羊,这显然不是一般人家能出得起的。你就是天赋异禀,天天吃糠咽菜也长不出力气来。军队也是如此,若要是想训练一支强军,日常饮食上就必须供给足够的营养,那种单纯只靠意志力就能取胜的部队也只有在火药武器普及之后才会出现。无他,仅仅是因为有着扣扳机的力量就能杀人罢了。但要是只给大刀长矛,意志力也就是个笑话罢了,饭都吃不饱哪儿来的力气去挥舞大刀长矛。
此时这练皮期和练肉期的比试也已经近了尾声,因为本来就是小孩子在比斗,还都不会招式,自然结束得很快。不一会儿,齐家家主就宣布了练皮期和练肉期的家族排名和所积分数。
顾音笑道:“第一名也不过就这么几分,那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撤了这两个擂台直接开始后面的会比较快。”
周大先生正色道:“顾丫头你没练过武,不会太明白这一步步走过来的艰辛。就是这积分起不到什么用处,也是这些孩子为自己的家族做过了贡献。”
霍正武也道:“不错,这也是培养家族凝聚力的一个途径。再说了,若是没有这些低层武者,又哪儿来的高层武者呢。要是只比最高武力,各个家族就拼了命的拿资源堆一个后天第七层第八层也不是难事。但是这样就势必会减少练武之人的基数,长远看来弊大于利。”
顾音这便醒悟到自己看问题的方向不对,仅仅只是考虑到如何能够简单的达到目标,而没有去考虑这个目标背后的含义。诚然,她这样想作为一个个体来说是完全正确的,但如果是作为一个群体的领导者,未免有些短视。这家族论品并不是简单的一次利益再分配,而是出于引导大荣城的富裕阶层有一种尚武的风气,从而在长远的未来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练武之人。
因是坐着不好行礼,顾音便拱手道:“受教了。”
周大先生笑道:“不过是看法不同,没什么教不教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毕竟到了炼气期,你我随意就能把台下这所有人都打杀掉。所以我也不知道当初应该集中资源培养几个根骨好的,还是这样尽可能的给大多数人机会。”
这便是举国体制和将其作为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的区别了,就像是顾音前世的运动一般。举国体制虽然初期会很快见到成效,但是之后便一蹶不振。但是若将其成为人民生活的一个部分,天才便会不断的涌现出来。那足球便是如此,英伦区区一个岛国,不过一个省份大小,但顾音所在的国家竟然会找不出十一个踢球的人能和人家随便一个足球队对练的。但当真到了英伦,才会明白这是为什么,足球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更是有着完整健全的培训体制,自然是人才层出不穷。所以说举国体制若要是想培养几个苗子是能做到的,但是长久看来,最终会胜利的定然是人民所喜好的。
顾音便真心诚意的道:“便是在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效,千百年后也定是会证明先生这种才是正确的。”
周大先生摇了摇头道:“我可能看不见那一天了,倒是顾丫头你很有希望看见。”
霍正武忙笑道:“远的不敢说,但是这三百岁的筑基期大先生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
周大先生叹道:“老朽四十七岁进阶炼气期,其后已是十三年,不过也才炼气四层。老朽自问这十三年来日日修炼,不敢有一日短缺,却也还未能将这炼气四层修到圆满,又怎么敢奢望筑基呢。”
霍正武笑道:“这大荣城进阶了小型城之后,不就有炼气期所用的丹药下发了么。”
周大先生闻言先是眼中一亮,复又摇头道:“便是靠着这丹药在死之前到了炼气圆满,也来不及化去体内丹毒,又何谈筑基。”
霍正武咬咬牙,道:“我家祖上其实是出过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只是他和人争斗,不幸陨落,所以霍家才会搬到这偏远的地方来。但是他留下的手记说,这世间有一种丹药,可以强行筑基,无视体内的丹毒。”
顾音闻言道:“这丹药不会是叫筑基丹吧。”
霍正武奇道:“我也是在我家老祖留下的手记上得知,顾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音忙笑道:“因为你说这丹药是用来筑基的,所以我就猜是不是叫筑基丹。”
周大先生大笑道:“不错不错,这用来筑基的不叫筑基丹还能叫什么。”
顾音道:“若是我游历之时遇到了这筑基丹,说不得也要争上一争。”
周大先生正色道:“这是丹药的终归会有丹毒,顾丫头你还年轻,若能自己筑基尽量自己筑基,别一时贪快坏了根基。”
顾音嘴里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若是能为周大先生弄一颗筑基丹来,也不枉了周大先生平日对自己的提携之情。
周大先生便笑道:“好好看这些小的比武吧,我可是已经宣布了你们俩是要收徒的,莫要自己错过了好苗子到时候反来怪我。”
顾音闻言往场中看去,此时已是到了后天第五层练骨期的擂台,三人谈得兴起,竟是错过了后天第三层和第四层的比试。
霍正武笑道:“前面的不看也罢,若是往年,真正决定家族座次的也就是这第五座擂台,但今年却是要等到第七座才见分晓了。”
顾音和周大先生并不答话,霍正武便也好奇的看向场中。
场中此时站着的两人,一位便是那齐云凤口中的三哥,就是现在,那小姑娘也是在擂台边上拼命的为她三哥鼓劲。而另一位,竟是个艳若桃李的女子,虽和那齐云凤一样穿的是红衣,但她看起来竟像是一团跃动的火苗一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女子所用的兵器是一根长鞭,那齐三所用的却是一只判官笔。自来兵器便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长鞭对上判官笔自是占尽了优势。
顾音又看了半晌,摇头叹气道:“真是可惜了。”
霍正武也皱眉道:“以前听过这章家的大小姐,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破了身。”
顾音所惋惜的不过是她在练髓期之前破身,精元早泄炼气无望,而霍正武却是在鄙夷这敢于挑战世俗规矩的做法。
这事毕竟与两人无关,所以也只是随口一叹就放了过去。
齐三又游斗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认输下了场。
顾音看着这章小姐骄傲美丽的样子,忍不住又为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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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朝成名举座惊
章大小姐又胜了一场之后终是惜败于一个用长剑的林家子弟手上,而这林家子弟又在一轮之后被姚家的一个女孩所败。顾音看了好一会儿,却是再没见过能和章大小姐的根骨媲美的人。若不是她终身无望炼气,顾音其实有几分想要将她收为记名弟子。
毕竟在顾音看来,如果真的收了弟子,定是要对其负责的。若是师父收了弟子之后不闻不问,那又如何当得起师父这个称呼。
得到了怎样的地位,就要付出与之相应的义务。因为顾家养育了顾音十三年,更是在她尚无自保之力的时候悉心照料,所以顾音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的提携顾家。有的人仅仅因为家族中一些人对他不好,等翻身后不仅要脱离家族,更要报复整个家族。顾音对这种人是极为鄙夷的,若没有家族养他,这人小的时候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吧。
顾音正自沉思,就听得霍正武笑道:“正头戏来了,这练脏期有了内力,比赛也会好看一些。顾姑娘你和我的弟子看来也就在这里面找了。”
周大先生笑道:“可别太早做出决定,今年可是会用上那第七座擂台的。”
霍正武好奇道:“周大先生是不是也跟我们说说到底是哪两家出了这等英才。”
周大先生摆了摆手,笑道:“过会儿就能看见,此时说出来就无趣了。”
顾音看着擂台道:“但要都是这种人,我不会收他们作记名弟子。”
霍正武闻言往擂台看去,只见台上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哥拿着一把折扇,或削或点,折扇开开合合,甚为风流倜傥。而与他对战的蓝衣青年虽不如他俊俏,但也是风度翩翩,配上手里的重剑更是平添了几分英气。两人你来我往,场面竟是说不出的精彩绝伦。霍正武又看了片刻,也没觉出哪儿不对来,便奇道:“我看这两人都还不错啊,基础扎实招式也掌握得很好。”
顾音尚未答话,周大先生已不满道:“我还不知道这大荣城什么时候也流行起这装模作样的一套来。”
霍正武复又仔细的看了片刻,方才发现,这两人竟像是串通好了似的,只一味的使出那华丽的招式来,竟是没一分半点取胜的意思。
却原来是这有后天第六层的武者一共也才六个家族,无论胜负都肯定是能坐稳上品家族的位置。所以几个子弟一合计,不如打成表演赛,尽力的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好让要收徒的武道先天也知道自己是可造之材。霍正武本就是抱着收徒的想法,自是更为关注这些武者的基本功和根骨,没怎么注意比斗。是故他一时不慎,竟让后天武者给涮了一道,白白的在顾音和周大先生跟前丢了面子。
霍正武脸色阴沉了下来,不怒反笑道:“真是把这家族论品当成了展示自己了啊,好,真好。”随即站起来运起内息,沉声道:“擂台上现在这两个小子都给我滚下去!这是在家族论品不是让你们在街头卖艺玩杂耍!这场比试的积分不计。”
隆隆的声音传遍全场,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擂台上的两人顿时脸色灰白,磨蹭着走下了擂台。
顾音也起身道:“武者便是要心诚,若是在这擂台上都弄虚作假,又有谁会相信你们。”
台下众人方才明白原来这两人刚才竟是在表演赛,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更有几个悄悄的低下头,把那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以让武道先天收自己为徒的念头收了起来。
周大先生道:“继续下一场吧,但若是再出这种事情,莫怪老朽心狠。”
此后的两场,虽上场的子弟都有尽力比斗,但仍是有几分心不在焉之感,想来是还没从三个武道先天的威慑中走出。
见得如此,周大先生叹道:“如此心性,定无可能进阶炼气。”顾音和霍正武自是颔首不提。
比完了这两场,齐家家主上了擂台,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宣布这最后的结果,俱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却听得这齐家家主笑容满面道:“还有最后一场,武道第七层,练腑期的比试。”
轰的一下,人群炸开了锅来。
“什么!这不可能!三十岁以前的练腑期岂不是和城北霍公子一样了吗?霍公子可是天才啊!”
“练腑期比练脏期强了太多!今年搬进城北的肯定是这两个家族了。”
“不错,五脏乃是储存,而六腑则是运化,炼精化气的奥秘就在这转化之中。”
那几个没弄虚作假的练脏期的子弟更是哭丧着脸,本来他们觉得被收徒的肯定是从他们几个里面选两个,但和练腑期的一比,不消说自己肯定是没了机会的。
这等反应更是让看着他们的三个炼气期修士暗暗摇头。
这武道一途,除了诚于人之外,还需要诚于己。若连对自己的信心都没了,那又如何踏破关隘进阶炼气期。
这也是那后天灵根的修士虽然灵根普遍是五灵根,但进阶筑基期的可能并不比先天灵根的修士要小的重要原因。炼气化神的难点就在于明心见性,而从武道一步步走来的修士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之人,是以在明心见性这一步上,比起从小就开始修炼的先天灵根修士要容易很多。那先天灵根的修士很多在炼气期圆满之后,不得不四处游历以寻找明了自己本心的契机。
修真一途本就是去伪存真,心性根骨资源机缘四者若要缺一还可弥补,缺二的话定然无望。
“这两名练腑期的修士,分别是谢家的谢炎……”齐家家主的话还没说完,人群里便有人大声嚷嚷道这不可能。齐家家主也不恼,只笑着让那人把话说完,那中年男子站起来,朝顾音他们施了一礼后道:“大家都知道,这谢炎小的时候确实是个天才,当年族里还说是要把他记在他嫡母名下。只是后来别的子弟和他切磋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的丹田,自那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废人。试问一个废人又怎么可能进阶练腑期呢。更何况我谢家并没有让他报名参加这家族论品。”
周大先生笑呵呵的道:“是我帮他报名的,一个月前他找到我这里来,说是他偶然吃了一个果子,竟然修复丹田了,还一口气突破到了练腑期,我试了一下,他应该是吃了传说中的朱果,这就是他的机缘到了,所以也给他报了名。”
那谢家的人虽是不满,也只得愤愤的坐下了。也不知道这谢炎和这谢家究竟是有什么矛盾,竟是在这家族论品大会上都忍不得。
齐家家主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方才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就是我齐家的齐云鸾。”这次众人却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齐云鸾进阶练腑期竟像是众望所归的样子。
就连霍正武都笑道:“如果是她的话,那倒也是应该。”
顾音好奇的问了之后方才得知,这齐云鸾比那霍风浩要大三岁,本来练武速度一直比霍风浩要快上一些,只是前些年晋阶练脏期的时候据说伤了脏腑,这才沉寂了下来让霍风浩后来居上。这齐家这几年更是四处延揽名医求购灵药,就是为了能把齐云鸾的伤势给治好。如今看起来,齐云鸾的伤势不止好了,还又前进了一步。
待到这齐云鸾和谢炎当真站到擂台上时,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若要说刚才那章家的大小姐像一团跃动的火苗,那齐云鸾就像是一泓清泉一般。可饶是如此,在那谢炎的面前也是黯然失色。只见这谢炎穿了一袭黑衣,妖异俊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不停的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便是那比武前互相行礼的时候,谢炎也要故意的玩个花活,做出那潇洒不羁的姿态来,惹得台下的女性武者纷纷红着脸转向一边。
齐云鸾只静静的等他对着台下抛完媚眼后,方才从腰带间抽出了一根浅紫色的软剑,说道:“剑名紫薇,长二尺七寸,还请公子指教。”
谢炎邪邪的笑了起来,说道:“齐姑娘若是想看我的兵器,在这里可不行,我就用用掌法好了。”
齐云鸾道:“若是公子执意如此,那小女子就得罪了。”说着就倒提着软剑做了个起手式。
那谢炎却突地扑了上来,险些弄得齐云鸾措手不及。
要知道这武者用兵器和拳掌对阵,持兵器者自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但场中偏偏就是谢炎占了上风,可他却又不下杀手。
顾音看着场中正激战的二人,微微皱了皱眉。她觉得谢炎其实并没有用出全部的实力,而是在戏耍齐云鸾。
于是顾音闭上眼,细细的感应着场中的气机,赫然发现,那谢炎不是练腑期,而是已经进阶了练髓期!
他竟不声不响的,成了这大荣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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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听其言而观其行
此后的比赛自然是毫无悬念,练髓期和练腑期之间的差异不是兵器就可以弥补的。毕竟练髓期已经初步的让内气流转,只差一步打通奇恒之腑就能够踏入炼气期。而流转的内气带了几分循环往复的味道,比那练腑期初生的内气自是悠长了许多。所以齐云鸾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终是败下阵来,她虽是有些难过,但仍是依足了礼数,道:“谢公子技高一筹,小女子自愧不如。”
那谢炎却张狂的大笑了起来,道:“以后有机会,哥哥自然也会拉你一把。”
这等张狂的作风让不少老成持重的家主都不满了起来,那谢家家主更是脸上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一般。
见得尘埃落定,周大先生轻咳一声,道:“那接下来就看哪位英才有幸被霍道友和顾道友选为记名弟子了。”
周大先生话音刚落,就见谢炎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来,朗声道:“求顾仙子收在下为徒,在下日后自当诚心侍奉仙子左右。”
顾音本就对他不喜,此时也是懒得理他,转头对着霍正武道:“我觉得齐云鸾是个可造之材,而且是个女子,所以就让给我吧。”霍正武本就对收个女徒弟没啥兴趣,自是应了下来。见得霍正武同意,顾音就对着场中宣布道:“齐云鸾以后就是我的记名弟子了。”竟是看都不看跪在场中的谢炎一眼。
齐云鸾本就希望能拜在顾音门下,当下就高高兴兴的跪下给顾音磕了响头。因是记名弟子,也不用敬拜师茶,齐云鸾磕完头之后就上了高台,站在了顾家子弟中间。
此时偌大一个擂台上就剩下谢炎一人跪在场中,看上去有几分说不出的凄凉。谢炎紧紧的咬着唇,只觉得周围的人全在讥笑自己一般,嘴角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来。
好在还有一个机会,谢炎想道,霍正武虽不如顾音,但好歹也是武道先天。于是谢炎立马对着霍正武重重的磕了头,道:“求霍仙师收小可为徒。”
霍正武也不理他,长笑一声对着场边仍然灰白着脸的白衣持扇公子和用重剑的蓝衣青年道:“老夫便收刚才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为徒好了。敢在我们面前作假,还险些骗过了老夫,心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坚毅。但以后若再敢如此,老夫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这两人本已是心灰意冷,骤然听得如此转折,一时间大喜过望,立即就跪下磕了响头。
谢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竟是摇摇欲坠。
其实这谢炎也不想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求顾音收他为徒,被拒绝后立马又求霍正武,那岂不是在说霍正武不如顾音?如此做法,霍正武但凡还要一丝脸面,也不可能收他为徒了。是以霍正武本来确实是看中了他,但最后却退而求其次的选了那两个练腑期。
顾音和霍正武收了徒弟,正准备拿些拜师礼给他们的时候,周大先生却突然开口说道:“顾道友,要不你就勉为其难的收了这谢炎吧,毕竟霍道友也收了两个徒弟。”因为两人的徒弟此时就在他们身后,周大先生也不好再叫他们为顾家丫头和霍家小子。只是顾音却也不明白周大先生明明已经看出了自己对谢炎的不喜,又为什么会开口让自己收他为徒。
顾音一愣,定定的看着周大先生,可周大先生却似乎是不敢直视一般,微微垂下了眼帘。
顾音轻笑了一声,对着谢炎道:“也罢,既然霍道友收了两个徒弟,那我也不好意思只收一个。既然如此,谢炎你可否还愿意做我的徒弟?”
谢炎闻言自是没有不肯的道理,顺理成章的给顾音磕了三个响头后,也站在了顾音的身后。让那些本来等着看他好戏的家主们一阵不满,谢家家主更是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顾音看在眼里,却也不好当场询问内中的因由,只是暗暗记了下来。
见得总算是告一段落,那齐家家主复又登上了擂台道:“那这次家族论品,没有家族会被迁到城南,而下品家族分别是赵家、钱家……中品家族分别是……而最后,能有荣幸迁进城北的,就是我齐家和谢……”
谢字尚未说完,就听得谢炎大喝一声道:“且慢!”
众人纷纷的望了过来,只见那谢炎道:“我早已不是那谢家之人,所以我胜出的场次积分也不能被谢家拿了去,既然如此,谢家肯定是没有那足够的资格搬进城北的。”
谢家家主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么一说,只冷哼了一声,便抱拳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我谢家也不敢奢望能沾了这贱种的光,只求能维持之前的份额就可。”
见谢炎猖狂如此,众位家主也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自是允了下来,于是这谢家便还是之前的中品家族,而其他家族便依次往上顺延了一位。于是本来只是今后十年城东的第一家族的王家,竟是交了好运,顺利入驻城北,喜得那王老爷连连作揖。
顾音虽然心下对谢炎的恶感又涨了几分,但却也不想才刚收了徒弟就让他没脸。毕竟这只是他们谢家自己的事情,与顾音无关。
也懒得再看之后的利益划分,顾音随意的拱了拱手,便站了起来,准备带着顾家子弟和刚收的两个记名弟子离去。霍正武见状,便也带着他的两个记名弟子准备和顾音一同退场。
而周大先生却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道:“你们两个就先走吧,老朽忝为这大荣城的供奉,不大好先行退场。”
两人都觉得周大先生有些不对,却也没多问,只依言离去了。
待顾音领着六人回了顾家,进了正厅,两名弟子又端端正正的给顾音磕了一次头后,顾音便说道:“虽然你们已经是我的记名弟子了,但我却不知道你们之前练的什么功法,也不好贸然的指点你们。这样吧,你们便去与家里商量过,若是能让我看你们所练的功法,那自是最好,若要是不能,我也应该能回答你们在练武之时遇到的一些问题。”
“在小女上台之前,家父就已经说了,若我能拜师的话,不管师父问什么都要知无不言。”齐云鸾从怀里掏出一本用绢布细细的包好的书,递给了顾音。顾音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本叫做缠丝谱的秘笈,顾音粗粗的看了下,却是用柔劲来打磨肉身的路子,而且也只写到了后天第六层。
顾音奇道:“这便是你的家传功法,怎么只有六层?”
齐云鸾苦笑了一下,道:“这便是正本了,现在族中也只放了以前抄录的副本。若不是这功法只有六层,我当年又心比天高,觉得自己能闯出一条路子来,也不至于脏腑受损耽搁了这么多年。”
顾音更是惊喜,这齐云鸾的天资竟比她之前所想的还要好,不仅根骨上佳,更是有着悟性。当下满意的点头道:“那既然如此,我定会为你找一条路出来。你以后若是想,也可以把修改后的功法传给家里,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齐云鸾喜不自胜,当即又跪下给顾音磕了三个响头。
“以后若是无事,也无须做这磕头虫。”顾音道。
齐云鸾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道:“这却是替我族里谢过师父的恩德。”
见齐云鸾这边事了,顾音便又转头看向谢炎,问道:“那你还要回族里问过么?”
谢炎不屑道:“我可没练过他们谢家的功法,我练的是我父亲当年九死一生得来的,是他们谢家后来抢了去。”说着便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副布匹,道:“这是我姨娘当年偷偷留下来的,她不识字,便完完整整的照着秘笈绣了下来。”
顾音接过布匹,打开一看,在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虽顾音不擅绣艺,也能看出这绣工竟是一等一的好。再一细看,原来是一篇叫做化物体的功法。这功法颇有几分邪性,竟是每一层都要吸收对应的天才地宝才能练成。顾音心下了然了几分,抬头看着谢炎。
果然,谢炎咬牙切齿道:“当年我爹得了这个秘籍,就被族中夺了去,后来我比嫡传子弟练武速度快,他们就以为是我爹学了这个功法,不仅废了我爹,还打破了我的丹田。可惜他们不知道,这化物体的开篇诀要就是不破不立!我爹当年没敢练,却被他们所害,我爹临死前把这诀要告诉了我。这辈子,我定要谢家血债血偿!”
顾音自是听出了这其中不尽不实之处,却也懒得过问,只看了下这化物体能练到第八层,就让两人先行回去,过得五日她有了改进的法子了再过来。
两个记名弟子退下之后,顾音转过头,看着今天跟她去见识了家族论品的四个顾家子弟,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今天,看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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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在其位而谋其政
四人都涨红着脸,良久,顾柳奇才吞吞吐吐的憋出一句,和他们相比我们太弱了。
顾音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自己也看见了,城东的那些家族,练肉期的不过是□岁的孩子,而和你们一样是练血期的也只是十一、二岁左右。和他们一比,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好骄傲的地方。”四人听得这话,头埋得更低了,顾全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顾音看他们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放缓语气道:“但是你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势,你们都是十四五了,骨骼也长全了,不会像他们那样出现揠苗助长的情况。而且你们的武道功法可以一直练到后天第九层奇恒之腑,不会像他们那样遇到无可寸进的地步。”
顾柳芸想着齐云鸾为了突破甚至害得自己脏腑受损,也是心有戚戚然,叹道:“要是像云鸾姐姐那样也太过可怜了。”
“顾柳轩你的症结在于没有认清自己,你到底是想当一个武者还是一个书生。”顾音缓缓的说着,一个个的数了过来:“而顾柳奇你自恃过高,但是经过这次,想来你也应该明白你的年纪这个修为其实不算什么。至于顾柳芸,你的根骨就决定了你练武的速度会比别人慢,这是没办法的,我给你的办法是要么放弃练武,要么就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最后是顾全,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但是练武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专注,如果你总是靠着小聪明,我可以断言你难成大器。但要是你把聪明用在正途上,应该还是有些希望的。”
顾音看着都有些灰心丧气的四人,说道:“回去好好的都想清楚了,然后再跟没去的大家说下你们的感受。”
说罢,顾音就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才出得门,顾全就幽幽的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姑姑多少岁了么。”
三人一想后俱都是吃了一惊,顾音其实才十三岁,但就已经站到了这样的地位上,他们挨训的时候竟是一丝抵触的情绪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四人又都镇定了下来。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你所不能比较的,哪怕是仰望都看不见。若是硬要自己与他们比较,除了活活累死自己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顾音听得他们感叹,轻笑了一声。刚才虽然是在说着他们,可顾音却也是在警醒自己,这半年来,她着实有些松懈了。她又何尝不是自视甚高以至于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大荣城里横行无忌了呢。就算她真的可以在大荣城里横行,可若要是放眼到临海领,甚至是整个西齐国,顾音又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西齐国也仅仅只是一个国家,说不得那遥远的地方还有着更为广阔的风景。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不走出去,又如何能见到最美的风景。
顾音看着天上悬着的十七颗永不坠落的星辰,暗暗的许下了誓言,若是可以,她将来定要踏遍这十七颗星辰。
说来也是有趣,自顾音来到这个世界,这天上就一直能看见那十七颗星辰。无论是日出月落,这十七颗星辰都像是永恒不变的存在。甚至就连那乌云密布之时,也能清晰的看见它们,就像是与乌云处在不同的层面一样。
顾音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开始细细的推敲应当如何改进两个记名弟子所学的功法。
齐云鸾的还好,只要把握住刚柔并济的原则就可以助她突破难关。可那谢炎的化物体,顾音越看越是心惊,这功法竟然只是别的功法的一小部分。也就是说,全本的化物体,至少是可以用在炼气期的。更不用说休息这门功法之后,将各色天才地宝融入自己的身体所带来的变化。也就是说,这功法竟然可以做到越级挑战。
试想,一个炼气期修士要是把各种矿物融入自身,那他的躯体肯定就比别的修士更为坚固。可若要是融入的都是灵花灵植,会不会就是比别的修士内息更为持久了呢。
顾音又琢磨了好一阵子,方才把这卷绣着一部分化物体的功法放了下去。不仅是手里,也是心里。顾音也曾想过要不要抛弃现在的这门基础炼气诀,而是改用化物体的基础法门自己推敲出化物体的炼气期功法。但是一来这样太花费时间,二来顾音还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这门功法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性。所以她宁愿稳扎稳打的靠那基础炼气诀,也不愿意改学化物体。
待得那齐云鸾和谢炎再次上门的时候,顾音就已经推敲出来了那缠丝谱的后三层和化物体的武道最后一层。
这便是顾音和他们所处的层次不同而带来的差距,顾音知道要到哪儿,从结果再回去找途径,所以轻而易举,就像是知道两点再在其中连一条直线。而齐云鸾他们,则是从一个点出发,画一条直线,来试图连接到未知的点。
所以这也是顾音在知道齐云鸾竟然自行摸索出下一层功法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捡到了宝的原因。
不去理捧着秘笈正欣喜若狂的齐云鸾,顾音郑重的对着谢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改修别的功法,但你要是执意不改,这第九层的化物体我也推敲出来了,你自己选吧。”
说罢,顾音就将那布匹还给了谢炎,并拿出了两本书示意其自己选一本。
谢炎想都没想,就拿了那化物体第九层,并说道:“若是师父想试着练这化物体,徒儿自是无有怨言。”
顾音沉下脸来,想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又问道:“一月之后我便要离开这大荣城,你们两个也算是与我师徒一场,若是愿意跟着来也可以,若要是想留在大荣城里,我也不会阻拦。”
这次两人却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一定会跟着顾音,这本也是顾音说期望的,自是允了。随后与他们约好了这一月内,每五日二人可以上门来请教一次问题后,顾音便转身去了。
顾音走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顾音虽然才十三岁,尚不到两人年纪的一半。可当刚才顾音沉下脸来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齐云鸾轻叹道:“痴长了这么多年啊。”
谢炎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眼神,笑着对齐云鸾说:“师父自然是我们所不能及的,但是只要我们勤加努力,总有一天能达到师父现在的境界。不如师妹和我一同交流下,也好共同促进。”
齐云鸾虽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谢炎的师妹,但她不善争论,便也笑着应了。
两人便互相参看了顾音所给的功法,并交流了自己练武时所遇到的困扰。齐云鸾固然是收获良多,而谢炎在对比了两本功法的第九层后也放下了心来。以他的见识,虽然无法自己找寻到前进的方向,但是在有参照物的前提下,判断一条完整的道路是否可行却也是做得到的。
其实在顾音看来,虽然她不喜谢炎,但是既然现在谢炎是她的记名弟子,她就会为他负责,不可能拿有隐患的功法给他。当然,谢炎也不过仅仅是记名弟子罢了,所以顾音也只是给他一个建议,决定权依然在谢炎自己手上。听不听顾音的意见,那也是谢炎自己的决定,顾音已经尽到了身为师父的责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很多时候有的人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好意,管了本不该自己管的事情,最后被牵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在顾音看来,这种人便是分不清主次,没有那个金刚钻,又何必去揽那个磁器活呢,说不定你管了之后人家反而还怪你多管闲事来着。
是以顾音回了屋之后,很快的就把这一干人等全抛在了脑后,一圈一圈的专注于自己的内息之上。
感受着灵气慢慢的聚在自己身边,顾音的心里充斥着淡淡的满足感。
完成了这日的功课后,顾音倚在窗边把玩着竹簪,感受着空气中被自己吸收后稀薄无边的灵气暗叹。正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样,她今天打坐略久了一些,这块区域的灵气至少要三天才能补充回来,也就是这三天她得另寻别的地方了。这灵气虽能自己慢慢恢复,可更多的也是从满溢灵气的地方向着稀缺的地方流动。
所以顾音闲暇的时候也会想,这炼气期修士就要吸收如此之多的灵气,那筑基和筑基之后的层次,又得是多么的可怖可畏。但又是为什么,这个世界至今却依然充满了灵气,丝毫没有枯竭的迹象。
想了片刻后顾音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才警醒过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开始考虑这无边无际的问题。于是顾音便沉下心细细的用内息打磨手中的竹簪,试图再一次找寻到当时在齐家待客厅里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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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古来能有几人知
过得几日,顾音仍是未能找到当时的一丝灵动的生机,但她也不急,只按部就班的做着每日该做的事情,间或会在闲暇的时候去看看二夫人并且陪她说说话。
就在顾音准备动身的前一天,例行的去找二夫人说话的时候,二夫人却突然说道:“你是打算这几天就离开顾家了吧?”
顾音一惊,尚未回答的时候二夫人就已经接着说道:“母女连心,你想的是什么我能不知道么。而且若不是你要走,又怎么会这几日连着来看我。”
顾音静静的说道:“这大荣城终究是太小了,我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二夫人似乎没能理解顾音话中的含义,依旧说道:“不管世界有多大,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你就算是出去游历,也尽量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吧。”
顾音悲伤又无奈的看着二夫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一个从小就没离开过四堵墙的人明白自由的可贵,更无法让二夫人明白,这世界上,有着太多太多比嫁人更有意义的事情。在前生,她见过那荒凉的戈壁,见过那壮阔的大海,见过巍峨的雪山,也见过苍茫的草地。而今世,她想要看看,那凌于众生之上的,是否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良久,二夫人似乎明白自己无法改变顾音的决定,借着抚鬓角的动作抹了下眼泪,强笑道:“不管你以后走上什么样的路,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在外面你要照顾好自己,小心冻着。也不用担心我,你给我吃过那药之后,我觉得身体好极了,说不定还能等到你回来的那天。”
这世界上,又有哪个娘亲会不挂念远行的儿女呢?纵然是明白顾音有着她无法想象的实力,二夫人也止不住为顾音的担忧,这便是天性。
顾音闭了下眼睛,道:“我走之后,娘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别的事情都莫要多理。”
二夫人应了下来后,细细的用手摩挲着顾音的脸,竟像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够似的,一时间眼圈都有些红了。
顾音看着二夫人虽是已经补益过元气,但眼角仍然有着浅浅皱纹的脸,忙笑道:“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娘亲还能给我添个弟弟。”
二夫人也被逗得笑了起来,便叫人把顾青宁抱了过来逗弄了会子。
顾音随口问了几个问题,觉得顾青宁也称得上聪慧,只可惜以前被顾夫人养小了胆子,少不得以后慢慢培养。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顾音看二夫人似是有些倦了,便告退了出去。
才一出得二夫人的院子,顾音就看见顾青诚站在树下等着她,一如多年前那个用自己存下来的月钱给受欺负的妹妹买簪子的少年。顾音走过去道:“不知大哥可有什么事情么。”
顾青诚微红着脸,道:“三妹妹若是以后还能回来的话,可不可以给我说一说这大荣城以外的风景。”
顾音有些惊讶,看着他道:“怎么大哥也知道我就要走了。”
顾青诚笑道:“齐家这些天光是给他家大姑娘准备行李都快闹翻天了,还能不知道是你准备带着你那两个徒儿出去游历么。”
顾音顿时了然,便说道:“大哥所说的事情我一定是会记得的,但也请大哥替我照看好我娘亲。还有,大姐姐嫁到的孙家我总觉得有些不好,大哥日后也多往那边送送信。”
顾青诚郑重的许诺了下来。
顾青诚走后,顾音想了想,便去了顾老爷的书房。
顾老爷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壶刚刚泡好的茶和两个杯子,竟像是在等着她一样。见得她来,顾老爷微带着怅惘的说道:“你走之后,我就只剩下两个孩子还在身边了。”
顾音也不接话,只说道:“我走之后,周大先生自然会照看着顾家一点,而且齐家也会是顾家最坚实的盟友。只要父亲管束好下面的人别乱来,应该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顾老爷闻言,也不怅惘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顾音点点头,道:“顾柳轩和顾柳奇若是好生培养,应该能进阶后天第七层。顾柳芸潜力有些不足,不过她基础扎实,以后可以让她教导族中的子弟。而顾全虽然武道无望但他心思机敏,父亲若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和他商量。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可以去求周大先生。”
顾老爷闻言自是大喜,又是好一通的告祭先祖。
顾音等他忙完,正准备告退的时候,想了想,终究又加了一句道:“顾月也该快点回来学规矩了,正好再学几年就到了出阁的年纪。”说完也不看顾老爷的反应,转身走了出去。
才回了屋,顾音看着忙忙碌碌的七喜,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七喜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姑娘才三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姑娘了。”
顾音算了算,初次见到七喜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那这样算下来,七喜现在也有十六七了,便问道:“那你可有了中意的人,不用怕,只要是这大荣城里的都行。”
没成想七喜听了这话,竟是走过来跪下端端正正的给她磕了个响头后方才说道:“若是姑娘允许,我想拿了身契出去做点小买卖。”
“可我若要是开口嫁你,这大荣城里却也没几家敢拒绝”顾音疑惑的问道。
“姑娘也不想想,就是人家眼下不拒绝,心里总也是有个疙瘩在的。”七喜笑道。
见得七喜主意已定,顾音也不再劝,当下就从匣子里把七喜的身契还给了她。
看着七喜拿着身契喜极而泣的样子,顾音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自以为是在对别人好,可却根本没有弄懂过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顾青诚的梦想竟然也是要出去看看,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二夫人的愿望只是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这十来年朝夕相处的七喜,她此前也不知道七喜想要的原来仅仅是自由。
虽是难过,但顾音却又由衷的为七喜感到开心,她相信七喜敢于走出这一步,就一定能得到最后的幸福。
想了想,顾音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撕了一半给了七喜,说道:“这是练武的功法,但也只有前四层,你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就教他练武,等他练到第四层就把他送到顾家来。”
顾音不是不愿意拿更好的功法给她,可七喜若要是做小买卖,又哪来的钱去供养一个武者。所以顾音也只得选了那纯靠着日积月累的功法,虽然进度慢了许多,但也不用担心会因为练武而亏空了身子。况且只是前四层的功法,也不会有人因此起了歹心。
一件件事情做完,顾音觉得身上的枷锁正在被一层层的挣脱,久已蒙尘的心灵也好像渐渐的透出了光泽。
想起来前世听过的故事,顾音便随口念了起来。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便是那弘忍法师选传人的时候,神秀和尚所作的偈子。千百年这首偈都被人用来和六祖慧能所作的那首相对比,更是大加嘲讽神秀所作的这首。可却又有多少人知道,便是这神秀所达到的境界,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红尘万丈,又有几人能脱。
于顾音而言,慧能所说的境界还太过遥远,若是强行参悟,反会得不偿失。倒是这神秀和尚的境界,能让她参考一二。
顾音细细的回想着这十三年来的一点一滴,除了尚还欠周大先生一颗筑基丹之外,竟已经再也不欠别的什么。
觉得自己的心灵晶莹剔透,再无一丝挂念,顾音便起身做歌而去。
七喜本还在边哭边笑的憧憬着将来的生活,就看见顾音缓缓的走了出去。七喜突然觉得,顾音这一出去,就和自己再也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忙跟着跑了上去。
可不管她跑得怎么快,顾音的身影却依旧是渐行渐远。
七喜哭着坐在地上,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姑娘了,就是再见,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过了许久,七喜仍然觉得顾音清亮的歌声还回荡在空中。
那齐云鸾本还在收拾着行李,却觉得顾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问道:“走是不走。”齐云鸾一时福至心灵,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即跑了出去,就见得顾音正准备转身,齐云鸾忙追了上去。等那帮她收拾行李的丫鬟抱着行李跑到门口时,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那谢炎却是无甚好准备的,是以顾音一唤他就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城门口,周大先生和霍正武就追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深深的一礼。
顾音也是一礼,双方就这样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就在顾音三人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在床上歇着午觉的二夫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掉下了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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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淇则有岸隰有泮
顾音三人才走出城,背后就有一骑飞驰了过来,红衣骑手娴熟的操控着马从三人身边擦过后挡住了路。
顾音抬头望去,却原来是章家大小姐,顾音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见状,齐云鸾忙问道:“章家妹妹是来送行的么,能不能劳驾让一下路。”虽看出章大小姐是来者不善,可齐云鸾却还是希望能简单的揭过这件事情。
听得齐云鸾这样说,顾音便觉着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些,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性格有些缺点总也还能改过来,但要是糟了心,那就很难改了。
只是这章大小姐并没有如同齐云鸾所希望的那样退让开来,而是仰头说道:“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走。”
此时城里的人见得顾音被人拦下,也纷纷的出了城来看这热闹。
“你若要跟着那便静悄悄的跟在后面,这路不是我的,我不会拦着你不让你走。”顾音不喜不怒的说着,可章家大小姐却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不由得操控着马退了两步,旋即又重复道:“我是说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走!”
顾音淡淡的道:“我不会带着你,我已经带了两个记名弟子了,而你并不是。”顾音对她并没有责任,又怎么会答应带上她呢。
章家大小姐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般,尖声道:“凭什么啊!她齐云鸾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我练得精深!我章华芳哪一点不如她?你就是选那些练武时间长的,这不公平!”说着还愤恨的望向了齐云鸾。
顾音只沉默不语,这章华芳不知怎地却突然软了下来,苦求道:“顾仙子就收下我当徒弟吧。”说着还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不停的作揖。
良久,顾音才说道:“因为你没机会进阶武道先天,所以我并不会收你为徒。”
章华芳脸上先是一白,随即又涨红了脸道:“凭什么你说我没机会!”
这又叫顾音怎么回答,她自己虽然无所谓,可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这叫章大小姐以后怎么做人。顾音虽然不满她拦住自己,但也不想就这样绝了她的生路。
见顾音不语,章华芳又嚷嚷道:“顾仙子就收下我做徒弟吧,我一定会比那齐云鸾更好的。”
此时霍正武大步从人群里踏了出来,大声道:“顾姑娘不好说,我来说!凭什么?就凭你不是处子!精元早泄又怎么可能进阶!”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不时还传出一丝笑声。
“什么,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就是,以前还看走眼了,这下看那章家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简直就是大荣城之耻!”
听着周围人的话语,章华芳的脸色惨白了起来,手也微微的颤抖着。
顾音摇了摇头,她本来不想说的。
这个世界虽然女性也能习武,导致了会武的女性也有着一定的地位。甚至她们能小范围的对自己的婚事发表意见,而不像是普通的女子那样十四五就不得不嫁人。可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礼法严苛的制度,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女性未婚失贞。经霍正武这么一说,章大小姐在这大荣城里已经算是失去了立足之地,就连章家也会受她牵连从此沦为众人的笑柄。当然,若她要是到了炼气期,那自然是不会再受世俗礼法的限制,可章华芳偏又还没到那个层次。
你在什么层次,就会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这就是社会,如此现实而残忍。
章华芳微微颤抖的手渐渐稳定了下来,她仰起头,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一点骄傲,硬是说道:“我和他是真心相爱,他说过会一辈子在我身边的。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
顾音看着她炙热的眼神望向自己身后,随即又嫉恨的看着齐云鸾,心下顿时恍然。顾音也懒得再理这出自己被当做棒打鸳鸯的恶人的闹剧,一拂袖把章华芳连同她的马一起推到了路边,径自往前走去,说道:“若是想留下,那便留下吧。”
齐云鸾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是跟上了顾音。而谢炎犹豫了一下,看了章华芳一眼,也终究是跟了上去。
顾音明明已经说了可以让人留下,是那谢炎自己要走,可章华芳却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一般,惨笑道:“强拆姻缘是要遭天谴的。”
顾音懒得理她,和已经被情爱迷了心窍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但齐云鸾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还请章姑娘自重。”
谢炎咬咬牙,也开口道:“章姑娘若是无事的话就请回吧,别挡在这里叫人看了笑话。”
听得谢炎开口,章华芳本是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可谢炎说出的话却仿佛一下子抽走了她所有的生机。她就这样木然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在顾音看来,追求爱情是合情合理的,但也需要遵守社会的规则。当你没有能力去改变社会的时候,你只能去适应它。
这个社会,总是在阶级压迫的同时伴随着男性对女性的压迫。若不是女性也可修炼,从而成为压迫者阶级的一员,这个世界的礼法束缚定然更为严苛。而要想解决这压迫,除了女性掌握力量之外,还需要从思想根源上的觉醒。
就像是顾音的前世,有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被家暴了,可她还会苦苦的辩解说是自己不小心,生怕别人说一句她家男人不好的话。这种人,又让人怎么去帮她?只能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甚至从内心深处认为被家暴是合理的。你自己都在压迫自己,又能奢求谁能拯救你呢。
就在顾音转身欲走的时候,章华芳却突然大声喊道:“谢炎!你这个负心汉!明明说好了会娶我的!你这样一走算个什么意思!”
顾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谢炎。
而围在章华芳那边的人群也又一次轰动了起来,可这一次却全和之前截然不同。
“谢家的小子也太好命了吧!骗了这么个大美女的身子,真是想一想都觉得爽!”
“哈哈!而且人家现在发达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和他的小师妹有一腿。”
“就是就是,说不定不光小师妹,就连他师……”
霍正武冷哼了一声,人群才算是噤了声。
谢炎看着顾音冰凉的眼神,只觉得背上不断的有冷汗渗出,忙结结巴巴的辩解道:“当时是她自愿的,我只不过是却不过面子。”
章华芳听得这话更是心寒,颤抖着指着谢炎,却是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谢炎越说越是流利,道:“本来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这个女的就倒贴了过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
那人群里也有人附和道:“就是如此!谢兄当真艳福不浅!”
见得有人支持,谢炎便也理智气壮了起来,道:“就是睡了她又怎样?大不了收她做个妾好了。”
顾音缓缓的道:“你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错对么?”
谢炎虽然有些心虚,但也强撑着道:“我本来就没有错,哪个男的不这样做啊!”
顾音也懒得多话,从头上拔下竹簪来迎风一晃。
谢炎见状拼命的往城里跑去,边跑还一边喊道:“周叔救命啊!”
周大先生送完顾音还没走远,听得谢炎的喊声,一皱眉,顿时往城外飞奔而去。
可等周大先生到得城门时,就见得顾音手提三尺竹剑,正衣袂飘飘的跟在谢炎身后,眼见就要追上谢炎,周大先生忙大喊道:“剑下留……”
话音未落,顾音那边已手起剑落,将谢炎一颗大好头颅切成了两片。
顾音收了剑,对着地上仍在抽搐着的谢炎的身体低声道:“我觉得你错了,而且我比你强,所以你就是错了。”说完后抬头看向周大先生笑道:“大先生刚才可是说了什么?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周大先生叹气道:“这谢炎本是一个前辈托付给我的,就连谢炎所得的那朱果,也是这前辈所赠。顾家丫头,你可是惹了祸事了。”
顾音挑眉道:“怎么,大先生难道要为了他与我做过一场不成?”
周大先生急道:“我是说你快点走吧,那前辈就算是找上门来,也总有我替你挡着。”
顾音这才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前辈是……”
周大先生皱眉道:“这前辈已经是炼气七层,你若对上,定无一分胜算。”
顾音当下也慎重了几分,谢过周大先生的好意之后,便又再一次的往回走去。
路过那群被吓瘫在了地上的人时,顾音看了他们一眼,又是吓得几个人发抖了起来。
也不去管正哭得蜷起身子的章华芳,顾音对齐云鸾说道:“走吧。”
齐云鸾忙跟在了顾音的身后,两人就这样渐渐的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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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传道授业方为师
就在谢炎死去的同时,远方一个阴暗的密室里,一个正在打坐的中年男子突然闷哼一声,口角不停的溢出鲜血。
中年男子平复过来之后,阴沉着脸掏出一个黄铜人偶,随即看着人偶上出现的裂纹怒吼了起来。
屋外侍立着的童子听着传出的怒吼,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暗暗的祈求着不是自己触了中年男子的霉头。
好半晌,童子才看见中年男子阴冷的声音吩咐道:“传令下去,给我好好的查出来,到底是谁胆敢杀了我准备献给恩师的宝人!”
童子忙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谁就要倒霉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便是我把谢炎杀了又如何?”顾音此时正对齐云鸾说道。
“可是谢师兄毕竟也是您的弟子,杀了怕是会有人说闲话。”齐云鸾道。
“此等始乱终弃之辈,杀了便杀了,旁人就是要嚼那舌根子,又与我何干。”顾音淡淡的说着,伸出手来,在空中虚抓了一把,继续说道:“他人的话语,终究只是像这清风一般,过去了就过去了。”
齐云鸾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但又说道:“可周大先生和师父说话的时候我也听到了点,说是怕会有人来寻仇。”
顾音挑了挑眉,道:“若是害怕尚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到来的人祸就退缩不前,我还练什么武修什么道!”
顾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他不该在我面前那么说,若是无关的人,说了也不打紧。但他那时候算是我的弟子,这一说便是沾了不敬师长的罪名。更何况于我本心有碍,不杀他不足以念头通达。”
齐云鸾闻言一惊,好半晌才开口问道:“难道师父觉得谢师……谢炎说得不对吗?”
顾音反问道:“难道你觉得他说得对?”
齐云鸾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也确实是那章姑娘太不自重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顾音摇了摇头,道:“那你说为什么男子在婚前可以有通房丫鬟,而女子不能养几个面首小厮。”
齐云鸾震惊的看着顾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的么,况且通房丫鬟连妾都不是,主母可以随便就把她们卖了啊,又何必要在意。”
顾音停下了脚步,郑重的看着齐云鸾道:“男人在压迫女人,可为什么女人却不反抗,而是在自己内部划分出阶层来自己压迫自己。你说的主母和通房丫鬟就是这个道理,你说她为什么是卖了通房丫鬟,而不是把敢于纳通房的丈夫休了呢?更何况女性从来不是男性的附庸,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齐云鸾,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可以存在。”
齐云鸾害怕的退了一步,她虽然听不懂顾音在说些什么,可她却敏锐的感受到,顾音正在打碎她这二十余年来所根深蒂固的相信着的那些。
顾音看着她惊恐的样子,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希望生活在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里罢了,算了不说这些,走吧。”
齐云鸾心不在焉的跟在顾音身后,她在思索着顾音所说的一切,她在恐惧着这些,却又深深的为此着迷。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顾音口中所说的那样一片土地么。
这个问题其实就连顾音自己也不知道,在她的前世,虽然人们口口声声的说着男女平等,可事实上却也还是重男轻女。顾音自己就曾经见过,生了女儿之后,偷偷的从乡下买了个男孩回来,说是只有这样,才能传宗接代。更为可悲的是,这件事情,还是女方一手操办的。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买回来的男孩,比自己生下来的女孩,更有意义。甚至有的女性,会认同自己不过是个附庸的言论。从身到心的,都完全依托于他人,这是怎样可怜可鄙的一种人。
正当齐云鸾思索着的时候,却突然听顾音问道:“你从小就被教着练武,可你知道你为了什么要练武么?”
还没等齐云鸾回答,顾音便接着说道:“我最开始所想要的,不过是不要过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罢了。”
顾音本没指望齐云鸾能够回答,她只是突然想说一说罢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就是唯一的一个人,若要是连观念也被这个世界同化,那便是抹去了顾音的前世的一切痕迹。
可齐云鸾想了片刻,却说道:“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练武,可我知道,练武能改变我的生活。我还有个妹妹,她没有练武的资质,所以6年之前她就已经嫁了人,前年她生了第二个孩子。我去看她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那个臃肿的妇人会是我的妹妹。也就是那次回来,我很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才孤注一掷的选择了突破,虽然失败了,好在结果还不算太坏。”
结果果然不算太坏,齐云鸾并没有失去自我,顾音心想,她转过身,欣喜的看着齐云鸾。
正午的光照在顾音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使得齐云鸾无法看清她的表情。齐云鸾看着才到自己肩膀高的顾音,突然意味到面前的不仅是自己的师父,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
看着顾音转身时飘扬的鹅黄色裙裾,齐云鸾笑了起来,由衷的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路终归是要走下去的不是么。”
顾音也笑了起来,两人便又顺着路继续往前走去。
天色将晚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镇子,齐云鸾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要不就得在野外露宿,要不就得用轻功赶路了。”
顾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午时之前出的城门,而且我们的脚程比一般的行商会快一点。所以如果我们天黑之前看不到镇子,那也会看见给行商住宿的客栈。”
齐云鸾赧颜道:“我不是没出过远门么,可师父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自然是从书上看来的。”顾音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淡淡的道。
齐云鸾没有去问这是什么书,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在宝贵的书上写这种事情。更何况顾音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好像透过她,在看着无穷远的远处。齐云鸾虽然自小就在齐家的呵护之下长大,但她却也不傻,所以理智的没有开口询问。
过了片刻,顾音回过神来,便和齐云鸾去了这镇口的客栈投宿。
这客栈似是年头有些久了,踩在地板上甚至会有着些微的嘎吱声。
昏昏欲睡的店主听得有人,忙起身迎了上来,笑道:“不知客官……嗬,两位姑娘要打尖还是住店。”
顾音笑道:“那便劳烦店家来些拿手菜,顺便准备两间上房吧。”
店主见说话的不是那二十四五的女子,而是这十三四的少女,不由得又打起了几分精神。听得顾音的要求,店主先是一喜,复又面带难色道:“姑娘,这上房都被人订下了,现在只剩下一间,不如您二位稍微将就一下。”
顾音不在意的挥挥手,道:“那也无妨,你这就去准备吧。”
店主忙一叠声的把后院睡着的厨师给叫了起来。
齐云鸾见那厨师身上油腻,心下不喜,等那菜上来的时候,只捡那看着干净些的微微动了几箸,就停了下来。
顾音见状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吃了。
等二人回房,顾音方才开口道:“若是我继续留在顾家,百年内也肯定可以筑基,你说我为什么要出来游历。”
齐云鸾老老实实的说道:“徒儿不知。”
“这其一,我的功法不全,只有前三层,若要自己推演,未免太花时间。”顾音笑着说道。
齐云鸾尚不明就里,就见得顾音正色道:“可这其二,你可知道这修道与练武一般,首重修心。若是存了那骄娇二气,又怎能攀得巅峰。所以便要走遍这万里河山,尝过千种滋味,见过人生百态,方才能得道心通明。”
齐云鸾方才明白过来顾音这是在教导自己,脸便红了起来。
顾音见齐云鸾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顾音才做完早上的吐纳,就看见齐云鸾微微苦恼的抓着昨日穿的衣服。
因为走得急,齐云鸾什么行李都没来得及带。虽昨天顾音才说过要尝过千种滋味,但齐云鸾也不愿再穿着这身风尘仆仆的衣裳。
顾音叹了口气,上去在衣服上拍了一掌,齐云鸾便惊讶的看见那衣裳就像刚洗过了一样。
顾音看着齐云鸾惊讶的眼神,笑道:“不过是区区小术罢了,就是后天武者到了巅峰,也能学得一二。”
齐云鸾便问道:“师父,这后天武者和武道先天还有你们说的炼气期到底有什么区别。”
此时顾音耳朵微动,却是听到隔壁有人推门进了屋,可也就是个后天武者巅峰。顾音并不介意有人听到自己这边在说些什么,就是对方听到了什么从而悟出炼精化气的机要,那也是对方的机缘,顾音不介意送对方这样一场机缘。
顾音笑道:“以你的资质,十五年内应当能到后天巅峰,现在跟你说下这些却也可以……”
话音未落,就听得隔壁屋那人高声道:“哪里来的小娃娃,竟敢枉论武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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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便欲罢手也不能
顾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本想着相逢就是有缘,看在同住一间客栈的份上,送对方一场机缘,但现在隔壁这人这一开口,却是无法善了了。
顾音皱眉道:“不知是何方的朋友,请到楼下一叙。”虽已经无法善了,顾音也不想在这个客栈里出手。毕竟这是客栈店主身家所系,若是在打斗中毁了,却是断了店主的财路。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就是话不要说得太满,谦虚一些总是好的。”许是觉得顾音在示弱,那隔壁屋的人朗声说道。
顾音也不多话,推开窗跳了下去。
那人语调微变,道:“倒是我看走眼了,竟是有些真功夫的。”说着也推开窗跃了下来,衣袖飘飘意态舒展,看上去走的的鹤形练体的路子。
顾音朝这人望去,却见他看着不过五十许的人,却已满头白发,偏生眸中精光闪烁,皮肤也光滑不显半分老态,颌下留着三寸长须,倒也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
“有些可惜了。”顾音心下想道。
“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规矩,我教徒弟,你听了也便听了。可你不该开口,既然开了口,那今日你就得留下点什么来。”顾音淡淡的说道。
那男子本是不忿隔壁女流之辈竟敢妄言十五年之内突破先天,方才开了口。后来见到顾音如此年纪,又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可没想到顾音一开口便说是在教徒弟,那这件事算起来确实是自己有了几分不对了。
只是这男子也是一方武林名宿,若就这样服了软,在女流面前丢了面子,非得让江湖中人好生嘲笑,所以男子也只能找回几分场子不可。
“年轻人莫要太冲,老夫便教教这你刚极易折的道理。”男子抚须笑道,言谈间竟是把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说要教教顾音道理。
若他只是个普通人那还罢了,顾音也可以毫不在意的放过去。但男子已经一脚踏入炼气期,若顾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算了,那将来就是道心的阻碍。
“两条路,要么你现在跪下拜我为师,要么就自断一臂。”顾音冷冷的道。
男子眉头一皱,说道:“小姑娘好生不讲理,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说着也有几分动了真火,左手捏了鹤喙印,摆了个不丁不八的架势后,便朝顾音扑了过来。
顾音看他举止间并无杀意,应该只是存了擒下自己教训一番的心思,便也不想下杀手,只挥出一道劲风朝男子的右臂砍去。
这男子见得劲风,眼睛一眯,也把顾音当成了大敌。只不过他却把顾音当成了练驻颜术出了岔子的老不死,和他一样是半步踏入武道先天的存在。此时也是容不得男子退后半步了,若是见了顾音修为和他差不多就服了软,日后他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旁的人提起他来都少不得说一句,原来就是那个在小女孩面前都要怂的软蛋啊。
男子心下一横,冷哼道:“本来还想给你留几分面子,没想到竟然如此辣手,说不得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说着右手的鹤喙印一张,变成了虎咆拳的架势,原来这男子的压箱底的招数是这虎鹤双形。这法门却也称得上一等一的功法,若能将两种路子都练到精纯,便能水到渠成的突破到武道先天。说起来比起旁的法子要好上了许多,不用那虚无缥缈的领悟,按部就班的修行即可。
顾音见男子招式间带了杀意,当下也不再留手,从头上拔下了竹簪化为长剑,就要往那男子的心口刺去。
男子见得顾音手段,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喷出一口血来,身形疾退,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顾音的一刺,竟是当机立断的用出了自伤的法子来保命。
这时男子也顾不得想是否会伤了面子,忙跪地道:“虎鹤门下张林权,拜见仙子,求仙子恕罪。”
顾音挑眉道:“以前倒也没听过这虎鹤门。”
张林权见顾音并未立即动手,心下大喜,忙道:“我虎鹤门就是西齐国驭兽宫下支派,还请仙子三思。”
顾音道:“那你自断一臂这事就这样揭过了。”
此时顾音却也已经无法停手,张林权搬出门派来,就是存了威慑顾音的心思,可顾音要真是惧了这驭兽宫和虎鹤门的名头,那岂不是给自己的道心添上一道枷锁。顾音此时不愿退,不想退,亦是不能退!退一步便是道心蒙尘,退一步便是庸庸碌碌!顾音又怎么可能退!
张林权却没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仍在苦苦哀求着。
要知道这炼精化气一关,本就是炼化体内精气,若是断了一臂,少说也得花上五年补益元气,可张林权的年纪却是有些等不起了。他本就已是六十余岁,用了秘法拖着,这才在这过了六十之后存留了体内的精气,眼见就要踏破武道先天从此多出八十载寿元,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虽两人来往了几手,但也不过才兔起鹊落的功夫,齐云鸾此时方才从客栈的正门绕了过来。
见一个男子正跪在顾音面前苦苦哀求,齐云鸾心下不忍,开口求情道:“师父,便饶了他吧。”
顾音转身看着齐云鸾,还未开口,那张林权见得顾音分神,又开口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从地上弹起,飞快的往远方蹿去。
见状,顾音一挥,竹剑便脱手凌空而去,自腰间将男子斩作了两段。那男子的下半身顿时跌落尘土里,上半身却犹自冲出了半丈左右,落在地上死死的瞪着顾音。
见顾音缓缓的走了过来,尚还有半分残命的张林权嘴角不停的咳出血沫咒骂着。顾音看着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白发上,开口道:“这第一,你不该开口;第二,你不该动手;第三,你不该动杀机。”
张林权此时哪里还听得进顾音的话,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怒道:“我虎鹤门,绝不会放过……”话还没说完就绝了气息。
顾音伸手一招,竹剑便从地上跃回了她的手里。
齐云鸾看得分明,并不是顾音用劲气将地上的竹剑卷了回来,而是这竹剑自发的跃了起来,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顾音此时却也没跟她解释,而是吩咐齐云鸾请人来将这男子收殓了,也免得他落了个无人收尸的下场,就自顾自的回了房。
却原来顾音自踏出顾家,心中的尘埃已是一扫而空,后来斩了那谢炎,又是去了几分挂碍。昨晚在这房里打坐的时候,便又一次的触摸到了竹剑里的那一抹灵动之意。今日使出,却是有了几分剑心通明的味道在里面,那竹剑自行跃起,也是顾音用上了这个法门。
时至今日,顾音总算是可以称得上一声剑修,拥有了足以和修为匹配的手段。若现在再和那霍正武做过一场,十余招内,顾音便可将霍正武斩于剑下。
待得齐云鸾善后归来,就见得顾音拈着一支从窗外的栾树上摘下的灯笼花,轻轻的嗅着,神色间端凝静好,丝毫也看不出片刻之前才杀了一个人的迹象。
不过短短两日间,齐云鸾就已见得顾音杀了两人,其中更有一人是她的师兄弟,当下对顾音是又敬又惧,忙回禀道:“师父,我已经找人把他安葬了。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听那店主说,这人本还带了两个徒弟,可眼下这两个徒弟都不见了。”
顾音静静的道:“便由得他们去吧,这件事情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到了那个份上,收不得手,却也没必要斩尽杀绝。若要以后他们再找上门来,到时再说也是不迟。”若是斩尽杀绝,却也有干天和,顾音所杀之人,俱都是率先对顾音出了手或者阻拦顾音的道途的。杀那有敌意还动了手的人本就对道心无碍,若是强自压抑反会不好。至于那阻人成道,更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根本不可能收手。
齐云鸾见状壮着胆子问道:“师父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饶了他呢。”
顾音只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见得齐云鸾迷惘的样子,顾音也不愿解释,只把她叫了过来细细的问了她练武的进展后提点了几句。
而此时,就在镇外,两个双目赤红的男子正恨恨的望向客栈的方向。
年纪稍小点的那个男子带着哭腔道:“师兄,师父怎么就这样被那个妖女杀了啊。”
“这妖女竟是武道先天的高人,师父一开始竟看走眼了。”稍大点的那个男子答道。
年轻的男子似是有了几分怯意,道:“那……那岂不是和大师伯一样厉害了么。”
年长的男子恨恨的道:“大师伯进阶武道先天已经三十余年了,又怎么是这妖女能比的。若他肯出手,定能将这妖女挫骨扬灰!”
年轻的男子定了定神,点头道:“好,我们这便赶回去,求大师伯出手。”
说完两人便顺着大路飞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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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几番周折道隐情
那边厢里,齐云鸾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敢继续问之前顾音准备给她说的练武与武道先天之间的区别。见她不问,顾音对她的心性微有些失望,便也不提这事,只让齐云鸾稍事休息了下,便出了房。
下得楼来,顾音和齐云鸾刚坐在桌前,尚未叫那客栈老板过来,就见得另一桌上坐着的一个穿着素服的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走了过来,行礼道:“不知在下可否与两位姑娘同坐一桌。”
这便是极为失礼的举动了,且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的习俗。就是这江湖之中不讲那俗规,也是找不出这放着空桌子不坐,却跑来和陌生女子一桌的道理来。
齐云鸾正待斥责公子哥的无礼之举,顾音却是看出,这公子哥明显就是在等着她二人,便让这个公子哥坐了下来。
公子哥方一坐定,拍了拍手,就见得源源不断的有人从客栈后院把菜送了过来。
齐云鸾往桌上看去,竟是平日里也少见的冰纹瓷的碗碟,就这样放在了客栈稍嫌油腻的桌子上,突然觉得这个公子哥更是有些说不出的碍眼。
“真是可惜了这碗碟。”齐云鸾不知怎地,竟开口呛了公子哥一句,想来是心中不忿的缘故。
公子哥彬彬有礼的说道:“这些都是家中的厨子做的,虽这里的炉灶有些不顺手,但也尚可入口,还请两位姑娘莫要嫌弃。”
顾音也不去看那一道道流水般传上来的菜,只道:“若公子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了吧。”
虽是出门在外只能将就着,齐云鸾也接受了这普通人家用的共餐制。可顾音知道,齐云鸾定是不愿意与陌生的男子共用一餐的,故而直接开口问了对方的目的。
这公子哥见说话的是顾音,也不见惊讶,只笑道:“两位姑娘赶走了我请来的客人,我这不就只得求上两位姑娘这里了么。”言谈间是隐隐的点出那虎鹤门的张林权的事情来。
这世界虽是强者为尊,但也有着官府的存在。官府纵是再不愿管这江湖之中的事情,可若要是有人报了官,也不得不请顾音去说上一二。若顾音搬出自己炼气期亦既是普通人口中的武道先天的身份来,官府自也是会规规矩矩的把她送出门来,说不得还会送上几分程仪。但顾音本就是为了看遍世间百态方才出门游历,自是不愿走到哪都被人敬着。
是以顾音并未答话,只看了公子哥一眼。
公子哥一个激灵,不敢再卖弄小聪明,忙正色道:“在下姓宋,单名一个方字。旬月之前家父离世,可葬进墓穴的时候,却像是里面有着什么凶兽,竟是进去的人一个都没能出来。可怜家父尸骨无法入土,在下便又派了一次家中武师下去查看,却也没能上来。方才从外地请了那虎鹤门的二堂主过来,可没曾想,却是折在了两位姑娘手里。故而想求两位姑娘能替在下前去查探一二,好让家父能入土为安。”
顾音本待拒绝,却看见齐云鸾本是不忿的脸上现在却微带了不忍,方才反应过来,这无法入土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的意义。
这方世界与顾音的前世的古代颇有相似之处,就连这入土为安的习俗,也是一般无二。虽顾音心里是相信人死如灯灭,这遗体如何都不打紧,但也会尊重其他人的观念。
再加上这季节虽已到了晚秋,可暑气却还未完全退却。这公子哥的父亲的棺椁便是停在那阴凉的墓道之中,过了旬月却也已经是到了极限,确实是再等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便与你去看看吧。”顾音点了点头道。
宋方闻言自是大喜,忙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道:“两位姑娘的恩德,在下定会放在心上。”
说完更是许诺了种种种种,更是要跪下来行那大礼,齐云鸾忙拦了下来,道:“公子还请节哀,师父她既然答应下来了,自也不需要你再做些什么。”
宋方听顾音小小年龄竟然就是齐云鸾的师父,眸中精光乍起,旋即又隐去。他本以为两人只是师姐妹的关系,只不过顾音身份地位较高又没有江湖经验,才会让齐云鸾前去善后。眼下看来,竟是与他所猜测的大有不同,那想来这虎鹤门的,应该比二人差了许多。当下更是热情,一连串的谢着齐云鸾,把并未与男子说过多少话的齐云鸾给羞了个满脸通红。
过了半晌,宋方见顾音不说话,方讪讪的住了嘴。
顾音也懒得多费唇舌,只示意这宋方领路去那墓穴所在之处。
宋方却未带身边小厮随从,亲自引了顾音二人出得镇后,竟是领着进了镇西的山里,三转两转的,到了个山坳处。
齐云鸾见得山坳处那个小小的青石墓穴,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难道这墓穴就是宋公子的先父所……?”
话音未落,宋方便忙着解释道:“这是家父生前一个游方道人特地点的墓穴,家父也嘱咐在下一定要将他葬在这里,就连这规制,也是家父和那游方道人所定好了的。”
齐云鸾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就听得顾音叹气道:“都已经到这里了,宋公子还不肯说实话么。”
宋方闻言脸色数变,终是朗笑了一声,躬身行礼道:“还请姑娘指点迷津。”言谈间不复刚才强作出的姿态,却是整个人疏朗了起来。让齐云鸾看着眼前一亮,虽不明白顾音为何说这宋公子并未说出实话来,但却又对他关注了几分。
顾音道:“公子虽是换了素服,但为何不用粗陶的器具,我原也只当是公子疏忽了。可这一路行来,这地却不像是旬月之前有大批普通人走过的样子。加在一起,便知道公子所言不尽不实。”
宋方笑道:“却原来是这里疏忽了。”
顾音摇摇头道:“就不是如此,这墓穴也不合规制。”
宋方又是施了一礼道:“没成想姑娘竟连墓穴的规制都知道一二,这倒真是在下失算了。”却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在欺二人是女子,并没多少出门的机会,应该不认识墓穴该有的样子。
齐云鸾觉得自己受欺,虽碍于顾音正在开口不好说话,却也是恨恨的瞪了宋方一眼。
“这却不是有意要欺两位姑娘,实在是在镇内不好开口,是以出此下策。”宋方只一味的避重就轻,丝毫不谈为何出了镇外仍是多加欺瞒,见顾音面上已是微带不耐之意,宋方忙又解释道:“这里据我家祖上说是有仙人在此停留,但是内里的机关我家花了几代人也没能破除,方才会去寻那虎鹤门的二堂主一同前来。”
顾音着实不愿再听下去,一拂袖,正待转身而去。
宋方见状一咬牙,竹筒倒豆子般的一口气说道:“先祖其实是位武道先天的侍从,当年这里本就是那宗师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可后来那宗师却是与人同归于尽了。先祖当时并未随侍在侧,故而幸存了下来,就想着为他把这传承延续下去。虎鹤门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找上了门来。如今那虎鹤门的二堂主被姑娘所杀,虽与在下无关,但虎鹤门也是会迁怒到在下这里,所以便想着求了姑娘开了这墓葬,此后在下便离了这里。”
顾音见宋方此时说的有了几分可信度,方才点了点头,当先往那墓道入口走去。
才一进得墓穴,顾音便是眉头一皱。
她不会认错,那墓道上方纵横交错的划痕,是用剑留下的,还隐隐残留了几分剑意的影子在里面。若要是宋方没说谎,那此地甚至不是那武道先天留的后路,而是他无意间发现的遗迹。
顾音转头看着宋方,宋方忙道:“在下绝不敢再有任何欺瞒,已经将所知道的全告诉仙子了。”
顾音道:“你是如何知道这里面有机关的。”
宋方苦笑道:“我家自守着这个墓葬以来,一直隐姓埋名,只躲在这大荣城下面的小镇里面,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若能得到这墓穴里的遗物,当一飞从天。所以几代家主觉得自己再无寸进的时候,都会传位给下一任,而自己就进这墓道来。而至今,也就是在下的爷爷从这墓葬里活着出来,其他人都音信全无。就连在下的爷爷,也在出来后变得疯疯癫癫的,只嚷嚷着里面有仙人。虽然已经严令家中下人封口,但终究还是传了出去,虎鹤门才找上了门来。家父就是想着趁虎鹤门还没来,强行揭开这墓葬,因此带了家中的叔伯一同进了墓道,可却也没能出来。”
说完宋方又向顾音施了一礼道:“虽早已看开,但在下也确实是希望姑娘能揭开这谜团,让在下的先祖和父亲叔伯能够入土为安。”
顾音微微的点了点头,吩咐齐云鸾和宋方守在这墓道的外面,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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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个中真伪又如何
待二人出去了之后,顾音才一步步的走进了墓道。这青石垒成的墓道微微的有些湿润,但受到剑意的影响,却也没长出青苔来。说来也有趣,这墓穴是开在山腹之中,说起来可以叫做山洞,可洞口偏偏又搁了两只栩栩如生的石俑,让人一看就知道里面乃是冥地。
顾音虽稳稳地走着,却也已经把竹簪握在了手上。
待得转过一个拐角,顾音突然发现自己竟踏在了云上,再回头看去,来时的路也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
顾音正讶异,前方就转出了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对她笑道:“小友此行便可算作功行圆满,能到得此处亦是小友的机缘所在。便请小友随我前去那洗仙池,此后自可位列仙班无灾无劫。”
顾音笑道:“老丈人的意思是我这便成仙了?”
老者颔首道:“不错,这里便是那仙界所在。”
顾音轻笑一声,轻抖手腕,将竹簪化作长剑,一剑就将这老者斩作了两半。
白云诡异的卷动了起来,遮挡住了顾音的视线,待得再散开时,却是站在了个木屋里。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正抚须笑道:“不错,能自我这幻境当中脱出,果是心性坚毅之辈,当可拜入我门下,传我衣钵。”
顾音也不答话,只拔剑一斩,木屋和道人也化作了泡影扭曲起来。
后面更是有那大儒授课、佛陀讲经、天女散花、仙官传法,顾音也都拔剑一个个的斩了。
她记得很清楚,她是走进了一个墓道,又哪儿来的这许多仙山胜境。
若要是随意走进一个地方都能遇上隐世不出的高人轮番抢收她为徒,那为何还要苦修不怠,不如都去那偏远之地等着天上掉下个高人来好了。反正总会有那高人等在山中,好将他积攒了几百年的内力转交给你。若是男的去了,这高人说不得还会将女徒儿托他照管;若是女的去了,这高人也会备好那俊美的师兄。
又杀了几许,这白雾渐渐稀薄了起来,顾音又重新见到了那单调的青石墓道。而那原本只是划在墓道顶上的剑痕,也逐步蔓延到了通道的两侧和地板之上。而在这通道的远方,顾音已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石室,想来这秘密便也都在那石室里面了。
方一进得石室,顾音首先看见的就是倒在地上的七八具尸首,其中有三具只留白骨,而其余的尚还完好,应当就是那宋方的长辈的尸身。
再往那石室中间看去,却是一个闭目而坐的道人,身前凌乱的刻着一些字。
“余年少习武,不足三十而步入先天。本以为当可快意江湖,却又得知这世间尚有修仙之术,又幸得残卷三本,侥幸踏入仙途。不过百余年,亦已踏入炼气后期,更是将那残卷中的幻阵和剑术推陈出新悟出剑意,从而创出幻剑之术。更以此术在筑基修士手下逃脱,被誉为西齐筑基之下第一人。”
顾音细细的看着这道人留下的字,初始尚还内敛,待写到中间之时,终究还是压抑不住,流露出了几分自得的味道来。顾音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去,却是笔锋一转,低沉了许多。
“余痴迷于此术,待进阶炼气九层之时,方才醒悟寿元已是不足十年,此后荡尽身家方才求得一粒筑基丹。可余一时不慎,竟被身边弟子及随侍下毒,不得不坐化于此。后来人若是见此,当受吾传承,杀那霍刘二侍从满门。余之所学,俱留于身下,诚心叩首千遍者可得。”
顾音此时方才串联起了整个故事,想来是这道人也做了什么机关,因此有两个侍从被他的后手所害,而霍正武的祖先和刘方的祖先应该就是侥幸逃脱的那两个侍从。
是以这霍正武才会知道那周大先生都不知道的秘闻,而那刘姓侍从的后人亦会一直守在这墓穴之旁。
顾音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以前的种种细微末节都一一对应了起来。
想着能接收一个半步筑基的修士的遗产和功法,顾音也不由得微微激动了起来。
正待准备前去叩首之时,顾音却突然觉得手里的竹簪微微的抗拒着什么,心里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便如分开八片顶阳骨,一勺冰水倾下来一般,顾音心里猛然间一阵冰冷,她怎么可能去叩首千遍求个劳什子的秘籍!原来是这次的这幻境丝丝入扣,竟是让她后来自己思索起来,才会最终入了彀中。还险些破了她的道心,猜疑起别人来。
便纵有千般法术,又怎能让她不顾自己的道心!
一念及此,顾音朗声一笑,迈步上前,手中竹簪也化为翠绿长剑,朝那道人的头上砍去!
如同先前几次一般,这道人化为了泡影,消失在了地上不知何时聚集起的雾里。
待得浓雾彻底散去,顾音赫然发现,自己原来已将竹簪顶在了心口!若不是已经剑心通明,说不得就要栽在这里。
四下望去,却原来这石室是真的,地上的尸首也是真的,只那端坐在中央的道人不知了去向,而是在石室的一角散落着一堆净白的骨骸并一个盒子。
想来这宋家的众人便也是被这幻境所迷,终是送了性命。而那剑痕,就是这幻境之中所说的幻剑之法。
顾音朝着那角落走了过去,却见这骨骸旁却并没有洋洋洒洒的写一大堆,而是仅仅只有三个字:“恨!恨!恨!”
内中怨意,纵使隔了数百载光阴,亦是清晰的传达了出来。想来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看见了筑基的可能,却反被弟子和侍从所害。便是换了谁来,也不能不怨。
此前的孰是孰非,顾音并不想置喙。那幻境中所见,可能是真的,亦可能是假的。
可即便是真的,为恶者已矣,罪不及家人。
顾音并不会为了这道人的传承,去杀那尚无恶行的人。
是以顾音看也未看那旁边盒子里放着的瓷瓶玉简,只恭恭敬敬将这骨骸敛在了里面,便用剑挖了个坑将盒子埋了下去。顾音朝着那处鞠了一躬后,转头往外走去。
顾音所施这一礼,不仅是为了这死去的老道,更是为了这行在前路上的人。大道苍茫,那行到最后的,又能有几许。
就当顾音走到石室门口时,身侧的石壁上却突然弹出了个石匣。这匣子刚落到地上,便有个苍老的男声在这石室里响起起来。
“后辈,不管你是为何收殓了我的遗体。总之老道欠了你一个人情,便用这匣子里面的东西还你吧。对了,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莫要再碰,都是有毒的。”这声音方一停下,石匣就自己打开了。
就是顾音问心无愧,也不由得一阵后怕。若要是她刚才起了贪念,此时说不定便已经和那宋方的祖父一样疯疯癫癫。试问又有几个人会想到,这老道竟然是一层陷阱套着一层陷阱,就算你勘破了迷障,也会倒在自己心中的贪欲面前。
顾音往这石匣里一看,却是一个瓷瓶,一个玉简,还有一张手书的纸条。
拿起纸条一看,却是与先前幻境之中的字迹一般无二,上书:“孙刘两个逆徒定不会知道他们偷走的乃是化石丹,只要摸了,一时三刻便会化为石像。而真正的筑基丹,早已被老道用了。瓷瓶里是赠予你的延寿丹,服之可增寿元十年。至于那玉简,就是老道毕生心血所著的幻剑术,若是不喜,也请替老道择一传人将其留下。”
顾音才看完,这纸条便化为了灰烬,而墙上纵横交错的剑痕,也在一瞬间褪去了原本蕴含着的剑意。这持续了几百年的剑阵,也终究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又朝着装殓了老道遗体的盒子一礼,顾音便揣下了那瓷瓶和玉简,复又往外走去。
见顾音出来,那宋方忙施了一礼问道:“不知仙子可否见得这宝藏真相。”
顾音看了齐云鸾一眼,这宋方改了对她的称呼,定是齐云鸾说了什么。
见顾音看向自己,齐云鸾脸一红,低头道:“师父,宋大哥方才也是很担心你。”
顾音转头对着宋方说道:“公子这便可回去叫人来收殓令尊他们的遗体了,只是奉劝公子莫要乱动其他。”
宋方忙喏喏的应了下来后,转身往镇里跑去。
“此番却是欠下了这宋方一个大人情,只可惜他根骨不佳,应是无望先天,但也得找个法子弥补他一二。”顾音站在那里静静的想着。
看顾音不说话,齐云鸾越想越是害怕,便哀求道:“师父,我不是有意说出去的。只是你进去了太久,我和宋大哥都很着急。”
顾音叹了口气,看着齐云鸾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本来就是炼气期,你说出去了又如何。”
齐云鸾松了口气,但又不解道:“那师父是为了什么……”说到这里,却也不好再接下去。
顾音看着齐云鸾微红的脸颊,和不自觉往来路看去的眼神,只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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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一语点醒蒙尘心
良久,齐云鸾终于忍受不了这凝滞的气氛,便找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师父你昨天本来打算说的那个练武和炼气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顾音答道:“其实说起来,练武不过就是四个字,炼精化气。只不过常人无法提炼灵气,所以不得不通过练武的方式来磨练肉身,增长体内的精气罢了。而当体内精气满溢,便会沟通外界,借这个机会就可吸取外界的灵气来培育出自身的灵根。有了灵根之后,就是炼气化神的事了。再之上的,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那这练髓期和之后的第九层又是怎样的呢?”齐云鸾问道。
“练髓期是炼精化气质变的开始,躯体由后天向先天回返的标志,所以才会补益元精。而后天武者的第九层,却是将多出的元精储在奇恒之腑。这奇恒之腑似腑非腑似脏非脏,相对密闭却又能储存元精。是以当其内精气储满,便可冲击到炼气期。”顾音虽并未经历练武这一阶段,但也对此做过了解,当下给齐云鸾细细的分说道。
齐云鸾微微有些欣羡的叹道:“我现在也不过练腑期,不知道何时才能突破。”
顾音看了她一眼,说道:“等你突破到练髓期,就可以结婚生子而不影响练武了。”
齐云鸾虽面上微赧,但仍是答道:“我现在只想像师父一样修炼下去,而且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师父说的那样的地方。”
顾音打趣道:“那你不怕宋方过几年就娶妻生子,又或者有了通房。”
齐云鸾讶异道:“宋大哥结婚生子关我什么事。”
顾音只笑笑,并没回答。
在她看来,齐云鸾应该是对宋方有了好感。而凭心而论,宋方这人其实也不差,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是配不上齐云鸾。
因为齐云鸾虽是天资上佳,悟性也不错,若是能全身心的放在修炼上,定能突破到炼气期。只可惜女子天生就较为意志力软弱,她本又是温婉的性子,更容易被情爱所惑。
因此顾音虽有些惋惜,但也并未将她视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只肯收作记名弟子罢了。
更何况顾音本就不会去干涉齐云鸾的私事,因为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所以所有的选择也全由得她自己来定。哪怕齐云鸾突然告诉顾音,她决定回家去相夫教子,那也是她的自由,顾音并不会去阻挠什么。
在见得齐云鸾并未动情,而不过只是出于对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好奇之后,顾音便也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站在山坳处又等了会儿,宋方这才带了一群随从护院过来。
见得是要进这个墓道,有那胆子大点的护院说道:“少爷,这地方可进不得啊,我听人说,老太爷就是进了这个里面才……”
“就是,我听人说,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好像也是往这西山来,然后就没回去过。”
“少爷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浑家还在等着我呢。”
宋方解释道:“我已经求了高人把这墓道清理了,绝对再无危险,眼下只是进去把我父亲他们的遗体搬出来。”
“高人?少爷你说的不会是那带着个小女娃的大姑娘吧。”眼尖点的下人看着站在附近的顾音二人,嚷嚷道。
“我听我侄子说,他们今天不就是去镇口那家客栈给了两个女娃上菜么,可能就是她们吧。”
“我也听说了这事,说是那些菜一口没动,啧啧真是浪费啊!”
宋方怕顾音发怒,忙打断道:“快些进去吧,回家后每人发五两赏钱。”
“进去的话怕是命都没了,钱拿来有啥用!”
“就是!少爷你凭什么不进去!”
宋方正待发怒,却又顾忌着顾音二人还在一旁,故而压抑着怒气说道:“少爷我先进去给你们看!”说罢便当先进了洞。
宋家的下人磨蹭了半晌,也总算是挨挨擦擦的进了墓道。
“宋大哥也真可怜,连家里的下人都管不住。”齐云鸾见状感叹道。
“趋吉避凶不是人的本能么,为什么你会觉得宋方可怜。”顾音看着依旧温温婉婉的齐云鸾,心中微觉冰凉。也不知怎地,她就觉得齐云鸾能理解人人平等的道理,可终究忘了齐云鸾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理所应当会觉得有的人要高别人一层。
“像这种可能遇到危险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家主走在前面呢。”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齐云鸾笑道:“更何况师父说了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顾音没理会后面那句,而是追问道:“可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已经安全了,当然不愿意进去啊。”
“若要是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能做了,那宋大哥还要他们作甚。”齐云鸾不解道。
顾音闻言一愣,笑了起来,道:“是我着相了!”
言谈间竟是在平地卷起了小小的风旋,空气中的灵气几乎肉眼可见的聚集了过来。
齐云鸾目瞪口呆的看着金色青色和蓝色的灵气,不这甚至已经不能叫做气,而是近乎于液滴的存在被顾音吸收了进去。
而顾音微微漂浮在了空中,被这三色的漩涡环绕着,素净的脸上流露出恬淡的笑意,却是少了几分这几日来顾音身上那份咄咄逼人之感。
过了好半晌,这卷起的漩涡才慢慢的平息了过来,而顾音也渐渐落到了地上。
却原来是从那大荣城里悟那神秀和尚的道后,顾音有些迷失了自己。只想着绝对的平等,而忽略了客观条件。就算是在理想的社会,也依然会有着存在危险的工作,但也依然会有人去选择做这些。
就像这次,宋家的随从既然拿了月钱,那就应该承担这份工作可能的风险。而不是凭着道听途说,就武断的拒绝。齐云鸾说的那句点醒了顾音,若要是但凡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肯做,那宋家又凭什么给他们月钱呢?
得到了什么,总也要付出什么,利益始终是伴随着风险的。
这并不是谁要高谁一头,而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罢了。
就像是老板和保镖,保镖总不能说是觉得前面有危险,就把老板丢了下来。他既然拿了这份工资,就理应面对这些。而这也并不意味着保镖和老板就不平等了。
况且顾音还在顾家之时家中也有着的丫鬟下人,她也并没想着现在就去改变这些,只是之前误打误撞的险些迷失在了道景里。
所以当顾音想通了这一点,那本来通透得有些不真实了的内心又沉寂了下来。
本来也该是这样,寻道寻道,哪可能在炼气期就说是寻到了道,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吧。而此前的迷惘却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顾音已经看见了,自己的道在何方,眼下只要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前方迈进就是了。
而随着顾音明白了过来,本以为还要两三年才能突破的炼气三层就这样悄然的越过,步入了炼气四层,成为了炼气中期的修士。
步入炼气中期,修士便可短暂的凌空飞渡,这和武者的借力跃起有着本质的不同,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在炼气中期之前,完全可以靠着人海战术把修士活活的堆死。反正在政权眼里,军队不过是消耗品,能把修士堆死,用再多的人命来填也不可惜。可当修士到了炼气中期,人海战术就完全失效了。你就有再多的人,我飞走就是了,相应的高墙深壕也就完全的成为了摆设。更可以飞在高空之中往地面上投掷,普通人根本无法反抗。
这便是掌握了制空权,完全的占据了先机。还进可攻退可守,毫无后顾之忧。这也是为了什么顾音的前世,每个国家都在拼命的发展空军。无他,落后就要挨打罢了。
可修士终归是从凡人中来的,无法脱离普通人而存在。而大部分的修士又无心去打理俗事,是以这个世界才达成了这共存的局面。
世俗政权掌控凡人,而修士们高高在上,却又不断的从普通人之中提拔出新的修士。这给了普通人一个晋身之阶和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以这个社会才能稳定。再加上但凡是人,都逃不过长生的诱惑,惊采绝艳之辈更是如此。长久下来,只要是有天资毅力的人,都成为了修士中的一员。因此这个社会才会如此多年不发生大的变迁,看似是一潭死水,其实内中生机流淌。
感受着在自己的体内流动着的,格外强大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内息,和无比轻盈,几欲乘风而去的躯体。顾音当下深深的对齐云鸾施了一礼,把齐云鸾唬得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忙躲到了一边。
顾音笑道:“这一礼是你应受的,若不是你点醒我,说不得我就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齐云鸾似懂非懂,但也笑道:“若能帮上师父一二,那也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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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更改目标向都城
顾音这次突破,虽节省了两年时光,但也把她功法不足的缺陷给暴露了出来。
本来照着她的计划,是准备这两年在临海领的各地游历。等水到渠成的突破到炼气四层之后,再前往临海领的都城寻求下一步的修炼功法。
因为顾音现在所修习的这基础炼气诀,虽是上古所传,但也仅仅适合用于炼气前三层罢了。
可笑的是有的人却会盲目的觉得,但凡是上古的,都是好的。只一味的求古,而不去想想,若要是修士都不能推陈出新,只管一头扎进故纸堆去,那又怎会又现在这个百花齐放的修真界。
因而大部分的人在进阶炼气四层之后,都会改修一门更为契合自己灵根特质的功法。像那周大先生便是如此。他虽是五灵根,但是火灵根的资质明显比其他几项要好,所以他主修的便是一门叫做赤炎功的法诀。而顾音的灵根却似乎是没有火系灵根,那赤炎功无论如何也不得其门而入。周大先生也没有其他灵根的功法,是以也帮不了顾音的忙。
就为了顾音可能是四灵根,周大先生还好生的羡慕了一番后叮嘱顾音,莫要让其他人知道她可能不是五灵根。最好是等炼气四层之后,去买一块测灵石回来自己测,也免得旁人起了嫉恨之心。
要知道,这灵气虽不缺,但梳理灵气却是颇耗心神。灵根每杂乱一分,就得多分出一份心神去引导,是以也会多花一半的时间。所以那四灵根花一年修炼的,五灵根却是要花一年半之久。而此时顾音还不知道,其实她是三灵根,所以才会有了这较快的修炼速度。
不单是为了功法,还为了测算自己的灵根。无论如何,顾音都不得不修改计划,尽快的前往临海领的都城。
又等了好一阵子,宋方才领着宋家的下人们出了墓道,安排人将遗体送回宋家停灵之后。宋方走到顾音面前,直挺挺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谢过仙子恩德,家父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也说不好是孰对孰错,总之都过去了。”顾音看着宋方微红的双目,叹道:“不过我却也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想做的么。”
“宋方只求随侍仙子左右。”宋方斩钉截铁的答道。
顾音查探了下宋方的根骨,摇摇头道:“你的根骨太差了,我收你为徒也没有办法。”
宋方苦笑道:“在下早知自己根骨低劣,是以家父从未让在下习武。在下所求的,不过是为仙子打理这俗事罢了。因为这家中产业,本就一直是我在管理,是以这临海领内,倒也说得上熟识。想来仙子也不愿浪费时间在和世俗人打交道上面,而这正好是在下所长。”
顾音听得宋方熟识临海领,便随口问道:“那你可知如何前往这临海领的都城?”
宋方笑道:“这个容易,若仙子肯稍留两日,正好会有一列商队经过这里前往碣石城。我正好也能趁这两天把剩下的下人遣散了。”
“那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我们吧。”顾音便先应下了宋方,不过却还没有答应宋方的请求。
宋方也不急,只恭恭敬敬起身立在了一边。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帮了他再大的忙,也不会有人立时就变得忠心耿耿。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以顾音也还是要看看这宋方的为人处事才能做出决定来。
想了想,顾音又问道:“那这碣石城你以前可曾去过么?”
“世俗人所居的下城在下去过,可修士所在的上城在下却是无缘得见。”答话间宋方的脸上也带出了几丝向往的神色来。
齐云鸾奇道:“宋大哥,这城怎么还分上城下城的啊。”
宋方卖了个关子,笑道:“我要是此刻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还是等到了之后再亲眼看吧。”
齐云鸾虽有些好奇,但看顾音也不反对,便也不再提这事,而是问道:“那这个下城和大荣城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方愣了一下,忍俊不禁的说道:“这可是完全不能比的,毕竟大荣城只是一个微型城,而碣石城,在中型城里也是属于极大的那种。”
齐云鸾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大荣城很快就会升为小型城了。”
宋方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转向顾音施了一礼,道:“那想来仙子便是姓顾了吧,原来仙子竟真的在那大荣城挂了名。久仰仙子大名,在下失敬了。”
顾音淡淡的道:“生于斯长于斯,总也得为了故土做点什么。”
宋方不由得又高看了顾音几分,暗自庆幸着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似乎并没有押错注。
又说了几句后,宋方就领着二人去了宋家。
这宋家就建在镇子的北侧,几乎占据了小半个镇子。
而走进宋家,一眼就能看出,当年建立宋家的人的雄心壮志。高耸的院墙,曲折的回廊,甚至还引了一湾活水进来在这回廊底下流淌,无一不昭示着这宅子当年的风光气派,只可惜这些东西看着似乎都有段时间没打理了。
一边走着,宋方一边笑着解释道:“自从家中长辈一去不归,家中下人便人心惶惶。刚才在墓穴里我跟他们提过要遣散的事,更是没人会来料理这些了。”
虽他是在笑着,但任谁也看得住宋方眼里对这所宅子的眷恋,齐云鸾忍不住道:“那要不宋大哥你就别遣散他们了,等以后你回来振兴宋家不也可以的么。”
宋方摇了摇头,道:“那虎鹤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若是遣散了他们,想来虎鹤门也不好意思对没练过武的人动手。但若要是把他们留在这儿,说不定是害了他们。”
说完宋方眷恋的摸了摸回廊上的柱子,接着道:“只要我还在,宋家早晚也是能建立起来的,这宅子,不要了也罢。”
顾音闻言也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东西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宋方复又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今天可要让家里的厨师再好好的做一次拿手菜,以后也没机会再吃了。”
说完便领着二人,从这水上的回廊走过。
清风徐来,水面上的残荷轻轻摇曳,似也在哀叹着这百余年的世家的凋零。
到得正厅,分坐下来之后,便有那络绎不绝的侍女送上菜来,而菜色竟和霍家有着几分相似。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菜谱都是各家的不传之密,只有世交或是女儿出嫁的时候,会带去一些自己的菜谱。就是在中国的古代,甚至还有有皇帝问那世家要几张菜谱的事情发生,是以顾音便随口问了问。
果然,这宋霍二家本是世交,只是这几年,霍家后继有人而宋家独子却只能经商,才渐渐的断了来往。
这世界就是如此的现实,你没了在那个圈子继续生存的能力,那这个圈子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始排斥你。这不是势利,而是常情。
试问,那霍正武每次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是不是会尴尬,是不是得努力避开这个话题。因为怕随口一说,就在宋家家主的心口又栽了一根刺。那这样天长日久的下来,再紧密的关系也会变得疏远。从古到今皆是如此,单单为了儿女的前程,就不知道有多少本是故交的家庭渐行渐远。自不用说更为切身相关的收入,地位这些问题。
而在这个世界,力量本就是社会的主旋律,宋家没了能支撑起来的下一辈,就可以说是完全的退出了武者的圈子。那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奢求继续保持和之前一样的联络呢。宋方先父活着的时候尚还好,他故去之后宋方必然是举步维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本就不喜饮酒且与他们没有话题的顾音就先行离席了。
而宋方却似是借酒消愁,不停的吹嘘着他在临海领内见过的各种奇闻异事,把从未出过门的齐云鸾给听得连连惊呼起来。
单看这场景,却是谁也想不到这未见过世面的女子可以打对面的男子好几十个。而这也是顾音之所以放心大胆的先行离场的原因,无他,因为齐云鸾的力量足以在宋家自保罢了。
没有力量,只靠着规则的威慑终究是空中楼阁。只有真真切切掌握在了自己手里的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因此顾音虽暂时不能更进一步,却也不会松懈了修炼,只静静的一次次纯化着内息。
却也正是如此,让顾音避过了一个隐患。
须知道这顿悟虽好,可终究不是自己一点一滴苦练出来的,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如臂使指。当然,若要是欺负武者那是尽够了。但若要是对上同阶的修士时,即便些微的不畅,都可能会害了性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一点的疏忽都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这一点,顾音一日不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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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授徒传法惠众人
如此过得三日,那守在镇口茶铺里的小厮方一看见前往碣石城的商队出现在了镇外,便急忙的往宋家跑了回去,把还没收到今日茶钱的店主给气得跳脚了起来。只是这几日拿的赏钱也远远的多过了茶钱,便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要。
听得守在镇口的小厮回禀后,宋方就赶去了顾音所暂居的小院。
此时顾音正虚立在半空中舞剑,见宋方到来,顾音收手后回头道:“可是那商队有了消息?”
宋方见顾音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半空缓缓的往下走着,好像脚下有看不见的台阶一般。惊叹着武道先天的实力,宋方定了定神,方才说道:“还请顾仙子稍作准备,待我将这最后一批下人遣散之后,就一同前去拜会这商队的掌事。”
顾音点了点头,道:“那你自去忙吧,我去把云鸾叫上。”
宋方应下后便自去召集家中下人不提,而顾音便去了齐云鸾所住的小院。
因顾音不喜有人服侍,故而宋方也并未给她安排随侍的丫鬟。可齐云鸾却是自小便习惯了丫鬟婆子的照料,随着顾音出来之时又未带得随身的行李。因此住进宋方安排的院子后,齐云鸾便赶着做了好几身换洗的衣裳,把宋方安排过来的丫鬟给忙碌得几乎是脚不沾地。
顾音到的时候,正是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齐云鸾忙回头一看,见是顾音过来,便笑道:“师父怎么过来了,可是要出发了么。”
丫鬟婆子们也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的给顾音行礼。
顾音皱眉道:“过会儿就要出发了,你也准备准备吧。”随即对着丫鬟们道:“手中的活路也不用忙了,你们家主过会儿应该就会召集你们去说事。”
因不知道顾音的身份,那些丫鬟虽是听得齐云鸾叫顾音师父,但也不会怕这个看上去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就有那快嘴的丫鬟抢着说:“那我们更得快些做完了,不然多对不起齐姑娘啊。”
顾音听这丫鬟这么说,觉得自己应是误会了齐云鸾,便问道:“噢,这又是为何?”
那丫鬟笑道:“能过来伺候齐姑娘本就是婢子的福气,少爷可是许了大家不止能和别人一样拿回身契,还能再额外拿五两银子的赏钱。齐姑娘为人和气不说,又给了大家一人三两银子的赏封。这几日下来,却是比以往一年的月钱还要多。有了这钱,我带回家里,家里能过个好年不说,指不定还能牵头小牛崽子回去。”
齐云鸾听得这丫鬟开口闭口都是阿堵物,羞得脸上都红了。
顾音心下恍然,怪不得这些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原来是有银子的原因。
果然,加班费这个道理,是无论古今中外都适用的。要知道,这要是买了一头小牛回家养着,过得几年,等牛长成了,便是家中重要的劳动力。有多少农村人家省吃俭用好些年,为的不就是有一头自家养的牛么。在村里,谁家要是有一头牛,那可是家家户户都羡慕的。农忙的时候,有一头牛不知道能节省多少的功夫下来。
再往深了想,指不定别的丫鬟心里还会不满自己为什么不要她们过去服侍。顾音心下微微有些悔意,因为这可是断了她们的财路,得想个法子弥补一二才是。
顾音摇了摇头,心里叹道,却是未曾想到女性的工作机会竟是如此的匮乏,就连伺候人,也成了上好的出路。而若是没有工作的机会,又何来男女平等一说。
男女的地位本就和生产力密切相关。若是在上古,男性负责狩猎而女性负责采集,由于狩猎工具的原始,导致男性并不能稳定的供给食物,而女性的采集可以稳定而源源不断的维系氏族的生存,因此上古时期大部分氏族是母系氏族。而到了后来,掌握了耕作之后,男性不止可以狩猎,更由于先天体能的优势,在耕作中比女性更为适宜,因此男性掌握的生产力超过了女性,社会也随之进入了男权社会。而到了顾音所来的那个时代,机器取代了繁琐的劳动,女性也重新回到了社会的大生产当中来,所以男女又逐渐的回到了平等的地位。只可惜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少部分的女性的心理上依旧给自己戴着沉重的精神枷锁。
而在这个世界也是如此,若要想达成男女平等这一目标,首要解决的便是这生产力的问题。
把这个事情搁在了心里,顾音转头向着齐云鸾打趣道:“这院里可是有十来个丫鬟婆子,我却是真不知道你将这小两斤的银子藏在了哪里带来的。”
齐云鸾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低头道:“走之前随身的荷包里面还有着些年节时的金锞子,我前两日在镇里的当铺换了些银子回来。”
听得齐云鸾并未从宋方那儿拿钱,顾音对她又是满意了几分,便说道:“眼下正好有几分闲暇,你便练一次那修改后的缠丝劲来让我看看。”
齐云鸾又惊又喜,急忙应了下来。
那些丫鬟婆子见此,便让出了院中的空地,也不提还有手里活计要做,只伸头探脑的围在一边看着。
因宋家潦落,这些家中下人也是很多年未曾见过有练武的人了,只有那伺候宋方先父的随从,才会洋洋得意的给其他人描述一二。有那年轻一些的下人,更是对此好奇已久又无缘得见。
只见齐云鸾在场中立了个桩,便缓缓的开始打拳,初始还不显异状,可到了后来,竟是能在她身边看见丝丝缕缕流动着的风。这风本是无形无色的透明之物,但偏偏又给了场边的人看见了风的错觉。更有那凋零的叶子随风飘落进去,顿时就被绞得粉碎开来!
齐云鸾打完一套拳,意犹未尽的一掌印在院中的大树上。那大树初看无甚异状,但风一起,掌按的地方便簌簌的掉下粉尘般的木屑来,竟是有了一个入木三寸的掌印!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又怎么可能活下去!
便有那丫鬟带着些艳羡的语气说道:“真好,我要是也会这一手,爹爹当年就不会被地主家的催收欠账的下人打伤,我也不会被卖出来。”
这世道便是如此,若不是真个过不下去了,又有几个父母会舍得卖儿卖女。但是这种农业社会,地主和佃户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根本说不上是谁对谁错,只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小农苦不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辛苦苦干一整年,大头缴了地租,小头才是自己能留下的。地主苦不苦?也苦!祖祖辈辈传下的田地,凭什么白白的送给人,欠账还钱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农户要面对着不可测的天意,时时刻刻的担心着一年到头能不能有个好收成。士绅得担心着会不会又遇上官府的摊派。商人要面对一路的盘剥,书生要悬梁苦读。就连官员,也时时刻刻的担心着会不会乌纱帽不保甚至是掉了脑袋。
有生皆苦。
许是激起了其他丫鬟婆子的共鸣,一时间似是都想起了自家的伤心事,俱都沉默不语,更有人悄悄的抹起泪来。
顾音见得如此,骈指运起,在院中的青石桌面上刻下了逆腹式呼吸的法子,道:“刚才那功夫是我这徒弟的家传法门,却是不能教你们。这个法子虽练下来没那么厉害,却也是一个人可以打四五个普通人的。”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了半晌,方才有人说道:“可是我们不识字啊。”
顾音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便细细的给她们讲解了起来。所有人都背会了,顾音还特地嘱咐了她们一定要去教会宋家的其他丫鬟。
待丫鬟婆子们都退下了之后,顾音这才转头对齐云鸾笑道:“却是让你久等了。”
齐云鸾也并未有着焦急不耐的表情,而是叹道:“师父真是有教无类,她们也真是运气好。”
顾音摇了摇头道:“在我眼中,本就都是平等,又何来有教无类一说。不提这个,你刚才的招式之中,还是多半是以前的阴柔绵长的路子,那刚柔并济的法门却还是没有掌握。”
齐云鸾皱眉道:“想的时候知道要怎么做,但是一练起来就不由自主的照着以前的路子来了,却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顾音考虑了会儿,方才缓缓的说道:“这应该是你性子的问题,只能靠你自己想清楚。”
齐云鸾虽还是不懂,但看顾音已不再开口,便也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顾音看齐云鸾如此,心下叹了口气,其实齐云鸾就是少了一些坚持的精神,如此才体会不到柔中带刚的意味。
当下也不再多说,顾音便带着齐云鸾往这宋家的前院走去。
两人还未到得前院,就听得前方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哭诉和宋方无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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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以贯之而封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看到一半觉得有点接受不了的,请坚持到这章完结。
莫要看到一半就负分吐槽。
“少爷!你说什么老奴都不会离开宋家的!”
还未走到正院,顾音就听见了一个老者在哭喊的声音,宋方的解释却是完全的淹没在了他的声浪里。
齐云鸾了然的说道:“肯定是张管家又在求宋大哥留下来了。”
还未等顾音发问,齐云鸾便接着解释道:“张管家是宋大哥的祖父在山中所救下的,后来他就立誓要一辈子守着宋家,是这家中的老人了。而且宋大哥的先父忙于练武,自小宋大哥便是他带大的,却是亦仆亦亲的家人。所以就算这些天来他一直在闹,宋大哥也不好伤了他的面子,只能这样好言好语的劝着。”
顾音疑惑道:“他自己不愿脱籍也就罢了,难道他就不为自己的子孙考虑么。背着个下人的名声,却是要处处受限的。”
齐云鸾摇了摇头道:“他立誓之后就终身未娶,到现在也是孤身一人。”
顾音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她虽不能理解这种为了当下人愿意抛弃自己的一切的做法,但也会尊敬这种能够将自己的信念一以贯之的人。
一件事情,坚持一天不难,坚持一个月不难,可要是一辈子都坚持着这件事情,便是触摸到了道的边缘。便是死后,也能因了这信义,化作一方土地。
仙道论心不论迹,神道论迹不论心。
修士所求的,无非是超拔于天地之间,是而一生寻道,求的是个自在逍遥。所以仙道首重的就是修心,若是把心束缚在枷锁之中,那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可神道却是此方天地嘉奖所得,因此行的是那教化世人的路。你做得好了,天地自然嘉奖,却不会去管你做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据周大先生那里的书籍所记载,这方天地在上古之时乃是仙神二道并举,只是到了后来,神道日渐萧条,仙道却大昌了起来。现如今,神道萎靡不振,最强盛的也不过城隍之位罢了,相当于仙道的筑基修士。纵使如此,有仙道炼气修士所在的城池,也不会容许神道势力的进入。
一思及此,顾音的眸色暗沉了下来,虽然书上只说神道莫名的萧条。但从字里行间,却是依旧能读出那上古之时,仙神二道之间惨烈的战争。
是的,战争。
这争的不是其他,而是道统!
如若不是神道终究对这天地起着维护的作用,要是强行灭绝,那雷劫定然会加强几分。便是这苟延残喘的火种,也不会给神道留下。
顾音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慢慢的走到了正院的门口。
本就一直张望着院门处的宋方一见得顾音二人到来,顿时就有了主心骨,一口气对张管家说道:“张老,顾仙子她们都来了,我必须得走了。其他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出路,你也不用担心大家。我也给你在镇里盖了座三进的屋子,你回家乡那边一次,过继个族里的子侄来承继香火,也不枉了你为宋家操劳了这么多年。”
说完,宋方竟是跑到了齐云鸾的身后,看来是真的怕了张管家的念叨。
那张管家本打算再求宋方留下,但看得顾音到来,也不敢对她不敬,便跪下哭道:“求顾仙子让我家少爷重振宋家,莫要带他走南闯北的,宋家可就只剩少爷一根独苗了。”
顾音淡淡的道:“可他要是留下,说不定过得十天半个月的,就有人来寻仇杀了他。”
张管家一时语结,只喃喃的道:“若要是有人要来害少爷,我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少爷周全。”
顾音挑眉笑道:“来的人说不定我也打不过,你又怎么护得他周全?”
张管家神色萎靡了下来,宋方见状不忍,便打算开口劝阻顾音,却发现自己张不出口说不出话来!
顾音接着道:“而且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留宋方在这里陪着你等死。因为你既是不愿离了这宋家,我也不好强带了他走。”
张管家更显颓唐,本是挺直了的脊背也弯了下来,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的样子,叹道:“既然如此,仙子便把少爷带走吧,只留我一个人守着这宋家是了。”
顾音笑道:“我现在却不愿意带他走了,你还活着,我不得留他下来陪你么。”言下间竟是存了叫张管家去死之意。
齐云鸾虽害怕顾音,却也听不下去了,便要强行上来制止顾音,只是发现自己竟是动弹不能,只能无助的看着二人。
张管家也明白了过来,惨笑了两声,一头撞在了青石地板上,额角流出血来,抽搐了两下,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宋方此时却是恨得目眦欲裂,眼角流出血泪来,只苦于无力反抗顾音设下的限制。
可就在此时,眼见着张管家停了呼吸,场中却异变突起,一点微红色的光芒从张管家的体内飘了出来!
这点微红色的光芒迎风便长,几个刹那就长到了常人大小,脸上五官清晰可辨,正是已亡故了的张管家!
这魂灵正待开口,就闭上了眼显出迷茫的神色来。平地卷起了风,虚空中也有天花坠落了下来。这虚无缥缈的花落在张管家的身上,凝结成了土黄色的衣冠,却正是土地公的打扮。
宋方见此,眼中的恨意也化作了浓浓的不解之色。
顾音虽未回头,却也似乎看见了身后二人不解的神色,开口解释道:“这便是天地认可了他的信义,正在将这片镇子的职能授予他。因为他从未修练过,所以得花些时间来理清灌输进来的知识。”说完一挥手,解开了不知何时设在齐云鸾二人身上的束缚。
宋方并未去质疑顾音,只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想伸出手去触碰张管家,却又怕打断了他,终究只得立在一边焦急的等待着。
过了几个呼吸,张管家睁开了眼,眼中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而是充满了数不尽的过往,叫人几欲沉沦进去,顾音三人就这样在张管家的眼中看见了他的一生。
幼年之时,被人从山中狼口里救下时的感激。
少年之时,面对自由和誓言之间冲突的挣扎。
青年之时,拒绝了心仪的姑娘后心中的不甘。
中年之时,尽心竭力辅佐宋家后淡淡的满足。
到了老年,这坚持终究是化为了平静的习惯。
而这一切的的一切,却是在顾音的几次追问,张老的愤然一撞之中凝聚升华,化作了璀璨的宝石,沉淀出了醉人的美酒。
神道因信而称义,张管家终是因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死后被封为了这镇子的土地。
张管家,不,现在已经是张土地了,开口道:“此地以后便名为宋家镇,吾忝为此镇土地,日后自当护得一方水土安宁。”
话音不大,可这宋家镇里的每一人都清晰的听见了,好像说话人就在身前一般。便有那愚夫愚妇急忙跪了下来,虔诚的祈求祷告着,祝愿这自称土地的人当真能护佑一方水土平安。而这祈求的声音,竟然真的传到了张土地的耳朵里。张土地不得不定下心神,细细的梳理着这传来的讯息。
这也是神道和修仙之人的区别,在自己的封地里,神道便是可以完全的掌控住一草一木,但是出了领地,力量便会急剧衰弱。可修仙之人的力量却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不会被束缚在一片土地之上。
天上翱翔的自由的鹰,又怎可能被捆绑在一片小小的牢笼之中。
也正因为如此,但凡进阶了炼气期的修士,都再不能转为神道。
便是有众多无望筑基的修士想转修那有着漫长寿命的神道,却也无法突破这铁律。
过得片刻,眼见张土地已经掌握住了土地的职能,顾音上前拱手道:“散人顾音,恭喜张老成就土地之位。”
张土地也是拱手一礼。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
顾音转头对宋方说道:“从你手上挤点血出来一用。”
宋方正迷茫之际,张土地眼神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不是顾仙子提醒,我还想不起这个法子来。”
见张土地开口,宋方也不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挤出一滴血来。
张土地伸手一招,院里的大树便脱落下一根树枝,化作了拐杖飞到了他的手里。旋即他便用这拐杖轻轻的一点那滴血珠,血珠便轰然散作一团血雾,随即又凝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曲曲折折的蔓延了出去。
张土地抚掌大笑道:“天不绝宋家,果然还有流失在外的血脉。”
顾音也点头道:“等找到了人,就过继到宋方的名下。如此一来,便不会绝了宋家的香火,张老也可以安心了。”
齐云鸾问道:“可是那虎鹤门的要来寻仇可怎么办。”
顾音笑道:“在这宋家镇里,张老虽不一定打得过炼气期的修士。但若要是想在炼气期修士的手里保下谁来,那是绝无问题的。”
齐云鸾听得如此,便也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那血线闪出了金光,在半空中幻化出了人影,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
张老正自欣喜,完全没注意到宋方看见这个人影之后,阴沉沉的脸色。
宋方开口道:“这人我却是不敢过继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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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此间早已无退路
张老疑惑的问道:“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看重万家这个小儿子的么。”
宋方冷笑道:“那是以前,现在他可不是万家的小儿子了!”
张老拐杖一顿地面,这浮在半空的景象就分化作了两团更小的光影,却是两个顾音她们不认识的中年男女。
张老细细一看,也苦笑道:“原来却是老爷流传在外的血脉。说来也是,若是少爷将他过继了来,却是乱了辈分。”
“这万家的媳妇,当年可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当时说是开了脸给先父做了通房,可先父却说着要一心一意,拒绝了先母。母亲这才将这丫鬟配给了万家,过得几年才生了这个小子。”宋方冷着脸,继续说道:“我还纳闷为什么父亲在的时候特地教了他练武,当时还以为是为了给我留下点会武功的人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终是为尊者讳,宋方没继续往下说,但这只言片语,也足够众人得知其中实情了。
顾音也不理会一脸阴沉的宋方,对着张老说道:“宋方我这便带走了,之后的事情,张老自己处理就好。”
张老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世间的男子,情到浓时许下的誓言,难道还能当真么。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也就是女人才会自欺欺人的相信着。
但经此一事,宋方势必会对宋父有所抵触,因而更为依赖亦父亦仆的张老。可顾音却明白张老的忠义是献给了整个宋家,而不是为了宋方一个人。所以就算是宋方对那个孩子有着说不清的敌意,他也不会做任何危害宋家的事情。本来宋方还必须留在这里捧灵摔盆直到宋父入土,但宋父既是有了第二个儿子,那宋方确实也是可有可无的了。所以不如第一时间把宋方带走,也免得再生事端。
反正张老的誓言也只是对着宋家,并没有限定是宋家的嫡支还是旁支。在他看来,但凡是宋家的血脉,都是他保护的对象。
待出得宋家,都快走到商队落脚的客栈了,宋方这才缓了过来,苦笑着对顾音施了一礼道:“刚才真是让仙子见笑了。”
顾音摇了摇头道:“本就不是你的错,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
正自思索着的齐云鸾愣了一下后,方才迟了半拍的说道:“宋大哥还是向前看的好,倒是我还不大明白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突然就一步登天了呢。”
顾音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愿意这样一步登天么?”
齐云鸾想了想,终是坚定的答道:“我不愿意!”
顾音笑道:“这就对了,因为你没经历过内心的拷问,和坚定不移的深信,是没有办法走上神道的路子的。就连张老,在最后一步之前,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成功。”
本是笑着听二人对话的宋方一惊,忙问道:“那既然顾仙子没有把握,又为何就那样做了呢?要是张管家,哦不张老退缩了那怎么办?”
顾音奇怪的看了宋方一眼,道:“他退缩了不就可以去你给他买的宅子颐养天年了么。”
宋方这才反应了过来,笑道:“是我没转过弯来。对了,前面那间就是商队落脚的客栈。之前我就已经吩咐人给李掌事送去了拜帖,待会儿直接过去就行了。”
到得客栈门口,果然有商队的随从正等候着,见三人到来,便带着三人去了上房。
进得屋里,只见得一个穿着绸缎的富态中年男子正坐在椅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听得有人进来,这中年男子抬头一看,也不站起来,只说道:“原来是宋公子来了啊,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对了,还没有请公子节哀呢。唉,宋先生本是有机会踏入武道先天的,怎奈何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举止间竟是完全看不起宋方的样子。
说来也是,宋方的地位纯是靠着家世而得来,可宋家的武者已经死了个干净,留下个不能习武的宋方,也难怪别人会瞧不起。
宋方脸上闪过微怒的神色,旋即笑道:“家父已矣,我们还是得继续活下去才是。”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宋公子想得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顾音笑着插话道:“掌事的莫要忘了,这地可是已经叫了宋家镇。”
见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说话,李掌事脸上浮现出不耐的神情,正待呵斥,突然明白了顾音话里的意思。
当下,李掌事笑容满面的站起来给宋方鞠了一躬,笑道:“不知刚才出声的是宋兄族里的哪位高人?小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宋兄多多包涵才是。”
看着李掌事这前倨后恭的样子,宋方却也无力发火,只得强笑道:“个中隐情实在不好分说,我们这次来找李掌事,却是希望能和商队一起,前往碣石城。”
李掌事笑道:“这事好说,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位高人能否随行。若是可以的话,商队愿意挪一笔供奉给这位高人,只求路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大家能够精诚合作。”
宋方看了顾音一眼,见顾音没有表示,便摇头道:“就我们三个人要去,还请李掌事的费心安排一下。”
李掌事虽也注意到了宋方看了顾音一眼,但也没去深想,只皱眉道:“那这却是不好办啊,商队的人手本就吃紧,还要再分出精力照看着你们。”言语中却是把他们当做了累赘。
宋方忍了忍道:“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李掌事的费心。”
李掌事的呵呵笑道:“我却也得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若是那高人肯加入商队一起走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宋公子却是得分摊一笔小小的份子钱。”
宋方十分不满,正待争执,顾音却开口应了下来。
虽听得顾音开口,但那李掌事却未想过这最为年幼的小女孩会是这三人之首,依旧笑呵呵的等着宋方做出决定。
宋方终究还是不敢违逆顾音,只得忍气吞声的应了下来。
出得门后,齐云鸾不满道:“为什么要受这窝囊气。”她在家之时,却也是齐家捧在手心里疼着的,确实是从未见识过这等变脸的功夫。
顾音失笑道:“难不成一言不合就拔出剑来把他砍了不成?”
齐云鸾虽未言语,但眼神中明明白白的透露出她就是这样想顾音的。
顾音叹了口气道:“有害人之心的,杀。有欺师灭祖的,杀。更不用说阻人成道的大仇了,自然还是得杀。”
言语中竟是丝毫杀气也无,可偏又在述说着冰冷冷的事实。
细细想来,顾音说的却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要来害自己的,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留着等他们继续出手么。欺师灭祖之辈也是人人得而诛之,阻人成道更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如此说起,竟是人人都有取死之道,可齐云鸾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听得顾音那话,宋方打着冷颤道:“顾仙子却是没给人留下退路。”
齐云鸾听得这话,恍然大悟了过来,这如此种种,虽都有取死之道,但也不是不可以饶恕的。
顾音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二人道:“我也没给自己留下退路。”
这便是绝争一线的道理,有了退路就会让步。今日让一点明日让一点,等到退无可退之时,才会猛然的发现早已没有了抗争的本钱。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退让,没想过后路,无论是给自己,还是给别人。
更何况顾音想要做的乃是改变这个世界的根本,若是今日退让一点,明日改变一点,那还谈什么改变世界,早就被世界所同化了!
说罢却是不愿再提这个话题,复又向着二人解释道:“至于这李掌事,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合乎分寸。虽你们心中不满,我却觉得这个人颇为有趣。”
见齐云鸾不懂,顾音又说道:“难道你们觉得加入商队交一份子钱不对?”
宋方道:“可是以往他都是把我宋家当做贵宾对待,根本不会提份子钱的事。”
顾音道:“那是你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了,你站在他的立场试试。”
李掌事虽有些趋炎附势,但所作所为却都是在为了商队考虑。放在以前,宋家是地头蛇,那打好关系自然对商队有利。若要是李掌事心目中的高人肯加入商队,那却也是对商队有利。可换做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加入进来,这却会给商队的行进带来很多的麻烦。他的立场是商队的掌事,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必须要对商队负责,要对商队有利。若是看在人情的份上,徇私加塞进来,商队的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因此在顾音看来,李掌事的要求完全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纵然不近人情,却是合乎道理。
这世间就是有太多的人为了人情而践踏道理,所以顾音今天见得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却也是颇为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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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少年心性终不定
三人在镇里添置了些干粮食水之后,便又回了宋家。
见张老不在,宋方便向着顾音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而且明日一大早就得去和商队汇合,顾仙子和齐姑娘也早点安歇吧。”
顾音含笑道:“以后就不要称呼我为仙子了,叫我东主就好。”
宋方一听,立即明白过来顾音这是承认了自己这追随者的身份,当下感激的朝着顾音一拜。
这却是顾音在看见他为了张老焦急的时候就定下来了的。
之后去旅店的时候,顾音见他虽心中不满,但仍然是按着自己的指示尽力的和李掌事周旋,也算得上尽忠职守,并未耍公子哥的性子。当添置物品的时候也是游刃有余,不会拉不下身段去和商户打交道,故而觉得将世俗之事托付给他却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顾音终究是要专注在修炼之上的,不可能总是自己去操心这些。
“那东主便早些去休息吧,我把剩下的一些杂事处理完,明天早上也好出发。”宋方说道。
顾音点了点头,看齐云鸾似乎还想和宋方说点什么,便自顾自的去了。
回到房里,顾音却未做例行的打坐,而是细细的梳理着今日在张老封神之时所见证的那些。
仙神二道虽大有不同,但却也可相互借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待得确信再无遗漏,顾音这才开始运转内息,可方一吸取周围的灵气,顾音就不由得眉头一皱。
灵气不再是之前那种自由散漫的流动,而是有了固定的主心骨,缓缓地绕着一个存在转动,想来应该就是张老了。
虽这并不妨碍顾音吸取灵气,但可想而知,若是张老愿意,那也能干扰顾音的修炼。
顾音叹了口气,停下了修炼走到窗前,望着那十七颗永不消逝的星辰,陷入了沉思,此时她才明白了为何前辈修士会打压神道。
若是神道发展到了巅峰,建立起来天庭,那天底下就再无一处修士的自由之地。
盖因神道从根本上就是维护秩序的存在,而修仙者却追求的是个人的超脱,这两者之间是本质上的冲突,完全无法和平共存。
便是顾音的前世,那些传说中,不也有着听调不听宣的仙人么。听调不听宣说起来好听,但事实就是依旧要受到天庭的辖制,这又如何能让修仙者满意,只能游戏红尘之中,寻找一二乐趣罢了。
神灵纵使有了永生不死的寿命,依旧要在严密的规章下行动,就连下个凡,都会被天条所限,这样的生活,又岂能如意?
而仙人若是寻得了自在,却又不得不面对天劫,终究是朝不保夕。
顾音自己也不知道这两种选择究竟孰优孰劣,而她却是借着这个机会在问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寻求的是什么。
究竟是永生不死,还是自由自在。
可这两个,却似乎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第二日一早,晨光微曦之际,宋方便亲自来寻顾音,见得顾音立在窗前,发梢甚至有着秋霜凝结,竟像是在这里立了一夜,不由得开口说道:“东主应该多注意保重身体,夜寒深重,若是生病就不好了。”
顾音微微一笑,一阵微光闪过,身上的霜露尘土就这样消失殆尽。
宋方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他却是以己度人,忘了顾音的手段,早已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当下也不再提,说道:“齐姑娘和在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东主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便一同出发去和商队汇合吧。”
顾音自是点了点头。
待三人在宋家门口和张老告别时,张老笑道:“稍等片刻,老朽却还有件事情想求顾仙子帮个忙。”
说完张老便从屋内唤出了昨日在血镜寻亲的时候所见的那个清秀少年,顾音一看,却是已经到了后天第四层练骨的地步,资质果是不凡。再略一想,就明白了张老所求。
神道并非求诸己身,而是借用天地间的伟力,自然是对如何练武不了解的。而宋家原本的功法,却又并不能直指先天,所以张老才求到了顾音这儿。
顾音并不答话,而是看向了宋方。
宋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点头道:“毕竟也是我弟弟,还请东主传他一部功法吧。”
见事主都不再在意,顾音也不会多加阻挠,当下便开口念了一遍开合劲,张老便取了纸墨,抄录了一份下来交给了那少年。
见诸般事了,众人正待告辞,却没曾想那少年却突然怒吼了起来。
“我才不要再练这些劳什子的功法!我姓万!不姓宋!我有爹有娘!”少年边吼着边将手里的纸张摔了出去,纷纷扬扬的纸片像雪花一样掉落下来,吼着吼着,少年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张老忙笑道:“我昨天已经跟他家里都说过了,他家里也愿意让这孩子认祖归宗。”
顾音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到那万姓少年的跟前也蹲了下去,对他说道:“如果你能在三十岁之前练完这套功法,我保证你到时候可以改回万姓。”
少年抹了把眼泪,看着面前蹲下的少女,抽了抽鼻子,开口道:“你没骗我吧。”
顾音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张老说:“希望张老不要怪我越厨代庖。”
张老忙说道:“如果他真能三十岁之前突破到炼气期,姓万姓宋又有什么打紧,不也还是宋家血脉么。”话虽如此,张老终究还是郁郁的看了宋方一眼,似是希望他也早点留下血脉来。
宋方只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另寻了个话题道:“对了,张老已经是本镇的土地公了,怎么没见到土地祠呢。”
张老抚掌笑道:“此言甚是!”
说完拐杖一顿地面,众人便感觉到地面晃动了起来,而宋家正对面,竟是平地升起了一座土黄色的庙宇,四壁俱都是由泥土所成。
见四壁既成,张老又一挥拐杖,就有那枯枝落叶四处飞来,搭建成了屋顶。
顾音见状笑道:“那我也来助张老一臂之力。”
说完顾音拔下头上的竹簪化为竹剑,便跃到了半空之中凌空而立。
顾音一催竹剑,便有一根绿丝从竹剑上飘落了下来,落到地面便迎风而长,顷刻间便成了一根竹子。这竹子又迅速的分出竹根,不过盏茶的功法,便在这土地庙的周围成了一圈竹林。
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就连这新土所搭的庙宇也显得清幽了几分。
张老大笑道:“多谢顾仙子赠宝,却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原来这竹林却是顾音经年蕴养的竹剑的一丝所化,天然便带了几分剑气,若是削作竹剑,却也不比那铁器来得弱。
如此一来,张老的土地祠便是有了源源不断的收入,不会有拮据之忧。
修仙之人不在意身外钱财,可神道却不行,安抚信徒翻新庙宇都需要钱,就连庙祝,也得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才能安稳下来。
顾音本还待再为张老雕一座神像,反正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可张老摇头拒绝了她,道:“这神像虽不过泥塑木雕,但却必须信徒亲手所制,如此才能显得心诚。”
顾音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了,若是什么都让神做好了,那还要信徒来做什么呢。
正是这简单枯燥乏味的劳动中,才会逐渐体会神道教化的真意。
“修炼完那什么功法之后就可以这样么?”那少年见得如此伟力,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见顾音笑着点了点头,少年欢呼了一声,忙跑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众人见状都轻笑了起来,复又再次的道了别。
经了这些事情,等顾音三人到得商队落脚的客栈之时,便差点误了出发的时辰。
李掌事不阴不阳的道:“商队是不会等任何一个人的,若是以后你们再误了出发的时辰,便只能自己赶上来了。”
因确实是自己这边的失误,三人便也不好反驳。
李掌事又说了几句之后,方才指了一辆马车道:“这辆车便是你们的了,里面堆着的货物记得别碰,到了饭点会有人通知你们,还有就是要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就别出来,等外面有人通知你们可以出来了再动。”
宋方怒得握紧了拳头,但看顾音并无表示,也只得忍了下来。
待进得马车,便是齐云鸾也不由得抱怨了起来。
只见这马车有一大半都被散乱的货物所堆满,只留了一小半让三人乘坐,若真要坐下,说不得就要挨肩擦背,也难怪齐云鸾抱怨了。
顾音一拂袖,便一股劲风吹出将散乱的货物整齐的堆叠了起来,一瞬间马车便显得宽敞了许多。
齐云鸾笑道:“师父真是厉害,这又是什么法术。”
顾音淡淡的道:“就算你用手,也能把东西给收拾起来。遇到事情如果只知道抱怨,而不是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便是有千般术法也终究无用。”
齐云鸾的脸瞬间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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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心中早已存偏见
三人才刚收拾好,车队就缓缓的前进了起来。
李掌事给他们这辆马车安排了个叫老姜头的车夫,虽他腿脚有些不灵便,但看着像是手底下有过几分功夫的,倒也算是李掌事尽了心。
因着顾音和齐云鸾终究是女子,宋方也去坐到了老姜头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这老张看着虽饱经风霜,但着实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底给透了个精光。
原来他本是一个镖局的镖师,后来押镖的时候伤了腿脚,就回了家。但是终究还是闲不住,就又找了这个跟着商队一起走的活路,也算是勉强和当年有点关系。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姜头还神神秘秘的给宋方说道:“不要看这商队人多,其实真要打起来,说不定我还比他们厉害。”
齐云鸾本就靠在窗边听他们谈话,见老姜头这么一说,不由得探头笑道:“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我们护着您老人家。”
老姜头面色一肃,说道:“我也看得出来姑娘你应该是练过几天武的,但是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有让娘们儿上的道理!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看孩子,抛头露面舞刀弄棒的像个什么样!”
齐云鸾也不好和一个老人家争执,眼珠一转,笑道:“这话大叔你可不该跟我们说,听说那碣石城里男男女女的上仙都有,你怎么不跟女仙师这样说去。”
老姜头转过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齐云鸾一眼,道:“你自己也知道人家是仙师,仙师是能和我们凡人比的吗?”
齐云鸾一时语塞,只得瞪了正在偷笑的宋方一眼,恹恹的缩回了马车里。
顾音看着齐云鸾郁结的脸色,笑道:“如果你觉得他说得不对,那就证明给他看好了,女子并不一定不如男。”
顾音却是无意去和老姜头争执,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从古到今一直都有,从未断绝。区别就是在面对恶敌的时候,有的人真的做到了他们嘴里说的那样,挡在了女人前面。而有的人却献出了自己的妻妾,缩在后面摇尾乞怜。
车队中途停了会儿让众人休息,便又上了路,才刚到得未时,商队便到了下一个镇子。
众人下了马车,正往客栈走,宋方疑惑道:“为什么现在就要入住了呢,天色不是还早么。”
老姜头笑道:“但是下一个镇子离这儿却是有点远,说不定来不及赶到,不如今天在这里好好歇一歇,明日一大早再往下一个镇子赶。”
顾音听老姜头这么一说,也笑道:“老人家这个确实是江湖走老了的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
见有人赞同自己,老姜头美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道:“嗬,你这小女娃倒是还有几分见识,比那些个公子哥儿大小姐的要有意思多了。”
齐云鸾和宋方都被老姜头的大胆吓得一愣,但再看顾音并未动怒,而是继续和老姜头聊着什么,才又放下了心来。
等在客栈开好了房间,宋方便去镇里补充了些干净的食水。待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顾音和齐云鸾已叫好了一桌菜,正坐在一张靠窗的桌旁等着他。
见状,宋方心下微热,笑道:“日后东主和齐姑娘不用等我,若是菜凉了就不好了。”
顾音摇了摇头道:“虽你现在唤我一声东主,但你我二人终究还是平等的,你用不着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上。”
宋方闻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便坐在了窗边的位子上。
可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得客栈外有个悲悲戚戚的声音唱了起来。
齐云鸾听得可怜,便开口道:“宋大哥你看下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宋方听齐云鸾这么一说,便探头往窗外望去,却见得那女子正正好抬起了头来,香腮雪肤,梨花带雨,真个是生了一副好相貌。这女子又还穿了一身素服,正是应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的话来。
见是这样一个清丽女子,宋方不由得痴了一下,旋即又回过神来转头道:“好像是一位姑娘的亲人过世了。”
齐云鸾同情的叹了一声,但见顾音没有反应,只得又端起了碗来。
宋方本还想着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刻却也不好开口离席。
可正当宋方坐立难安之时,却听得下面的哭声大了起来,还夹杂了一些吵嚷声。
这次未等二人开口,宋方便站了起来往窗外看去。
只见得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家子,正对着那女子说些什么,而这女子一边哭一边躲闪,活脱脱的一出恶少强抢民女的画面。
宋方一个没忍住,朝着下面大吼了一声住手之后,转过身朝顾音二人拱了拱手,就跑了下去。
可等了会儿,下面的争吵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还越发的大声了起来。
看着齐云鸾虽心痒,却又还拼命忍着的样子,顾音笑道:“走,我们也下去看看。”
下去一看,却是宋方护着那个女子和对面的富家子吵了起来,那女子瑟瑟发抖的缩在宋方的身后,看着好不可怜!
顾音微微的放出了些气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靠得近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了自己的肩上,竟是对面前的小女孩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而那站得远些的人等只觉得一阵压抑,便稀稀拉拉的散开了。
过得半晌,见无关人等都离去了,顾音这才收了气势。
那女子哭道:“妾身本是良家的女儿,后来家母去世,家中散尽了家财。只得跟着爹爹在街头卖艺,没曾想几天前爹爹得了急病去了,我没得法子,想了几天,只得来卖身葬父。”
顾音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便又看向了那个富家子。
这富家子虽是纨绔,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老实一些没有坏处,也规规矩矩的说道:“我不过是路过这里,看这女的长得不错,又还写着块卖身葬父的牌子,我便寻思买了她回去当个通房丫鬟。但是还没说得两句,这女的就又哭又闹了起来,再然后从这客栈里就冲出来一个人和我们吵了起来,”
富家子身边的两个小厮也俱都旁证了他所言不虚。
顾音笑着对那女子说道:“如此岂不正好,他买了你回去,你也就有钱安葬你的父亲,不就了了你的心愿么。”
那女子只是诺诺不语,宋方终是和顾音较为熟悉,顶着压力道:“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人,所以这姑娘不愿跟他走也在情理之中。”
顾音也不笑了,沉着脸道:“我倒是从没听说过自卖自身还挑买主的事情。”说着气势便朝着宋方压了过去。
宋方只觉得肩头一沉,一时间连连退了几步,竟是又张不开口来。
顾音接着对宋方道:“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这个女子跟在你后面过来的,本来还以为是些什么事情,没想到是想要演一出英雄救美啊。”
那富家子闻言,眼珠一转,怒道:“去给我查,今天那个说这里有漂亮妞的帮闲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完竟是转身就要带着他的小厮走,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见状,这女子也不哭了,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姑娘当真慧眼如炬,只是不知为何不肯放我一马呢。”说完便细说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起因却是她见了宋方出手大方,腰间的玉佩眼见也是价值不菲,就起了攀上宋方的心思。只是见宋方没从楼上下来,就在路边找了个帮闲叫他去跟这富家子通风报信,好演一出恶少强抢民女的戏来。那帮闲以为这女子是起了攀上高枝的想法,当即就喜滋滋的跑去给那富家子通风报信了。
顾音听完这女子的话,也不由得赞了个妙字。
如若不是顾音见这女子跟着宋方过来时行为鬼祟,说不得真让她把这出戏给演全了。而且就算是宋方真个不肯下来,那她退而求其次的跟了这富家子倒也不差,当真是一出旱涝保收的戏码。
再一想,这出戏可不是常常上演的么,落难少女被纨绔子弟欺压,恰好遇上了路过的英武少年,幸而得救。
可不管这出戏演了多少次,男子偏偏就会相信,路边总是有着落难的少女等着他们拯救。
见自己是被设计了,宋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扭头往楼上走去。而那富家子和他的小厮,在这女子述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偷偷溜了,顾音只做未见,于是此时场中便只剩下了齐云鸾和顾音以及这个女子。
说完,女子轻叹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方才出此下策,现如今被姑娘你叫破,真真是不知以后如何是好。”
齐云鸾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靠别的法子赚点钱么。”
这女子闻言笑得弯了腰,好半晌才抬起头道:“我却还有别的选择么,除了这张脸,我却是再找不出一星半点可以卖钱的东西了。”
世道艰难,女子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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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虎鹤门中寻仇来
顾音沉默了半晌,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未曾体会过贫穷和困苦,虽心里知道底层女子的艰辛,但终究还是流于表面,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就像她听着对面这个女子所说的这些,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不去找点营生来干呢,要这样自我糟践。可这女子的笑声却惊醒了她,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给对面这女子选择的机会。顾音的那种想法,简直就和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一个孤身的美貌女子,想要在这男权社会孤身开一家店,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且不说怎么解决户籍和地契,就是真开了店,那三不五时上门的衙差和地保,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这就是男权社会千百年来对女性的欺压,女性丧失了作为独立个体而存在的资格,不得不依附在男性的名下。这样一来,即使有着部分女性不愿再过这样的生活,也无力和这规则抗衡。
顾音叹了口气,道:“方才是我说得不对,还请见谅。”说着便微微的给那女子躬了躬身。
那女子也叹道:“这也不能怪姑娘你,是我自己做得本就不对。就算想拼一次,也不应该骗人,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顾音道:“那我若是给你一个改变的机会呢。”
“这却是不用了。”对面的女子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这样还算是好的,至少还能搏一把。若要是还住在乡下,我爹死的时候我就得被叔伯给卖出去。至于以后,就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顿了顿,这女子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姑娘你是好心,但是就算你今天可以帮了我,明天也能帮了别人,难道你还能帮了这全天下的苦命女子不成?终究还是得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顾音眼中闪过激赏的神色,点头道:“但就算我不能帮了全天下的人,至少眼下的却也是能帮到的。”
就像是小男孩和被海浪卷上沙滩的贝壳的故事一样,小男孩不可能把全部的贝壳都丢回海里,但至少他可以丢回去手里的这一枚,而对于这一只枚来说,这就是全部。
见得顾音坚持,这女子也不推辞,福了一福,谢道:“那妾身就谢过姑娘了,姑娘若是愿意,唤妾身一声邬三娘就好,至于那原来的名姓,早已不敢再用。”
这世间视这卖唱之人为贱役,是不能认祖归宗的。是以大多数的人在进这一行的时候,就抛却了自己原来的名姓。
顾音也不强求,往袖口摸去,准备先取了银钱给这邬三娘让她安葬了她的父亲,只是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齐云鸾见顾音的手停在了袖口那儿,猜到是她身上没揣钱,便忙解下了腰间的荷包,递了过去,道:“三娘便拿了这几两银子让老人家先入土吧,这才是最要紧的。”
邬三娘谢过之后,便拿着荷包自去了。
见邬三娘去了,齐云鸾和顾音也都无心再说些什么,便自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正准备乘上商队的马车,顾音就看见邬三娘俏生生的立在了客栈门口。一问之下,却是她昨日已经赶着把她的老父下了葬,想今天跟着顾音她们离开这镇子。
顾音本还以为要跟那李掌事好生交涉一番才行,却没成想宋方过去跟李掌事一说,只是补交了点钱,李掌事就让邬三娘加入了车队。
齐云鸾这才道:“看来这李掌事也不是那么的坏。”
顾音笑道:“在他看来,多加一个累赘也是一样,反正都是用一辆马车,何苦不多收一点钱呢。”
老姜头听得二人对话,插话道:“可不是么,路上搭几个人,大家伙的也能分点添头,也免得白跑一趟。”
齐云鸾不解道:“可商人不都是很有钱的么,怎么还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老姜头笑道:“这货物从南到北看着是翻了几番,但是路上的运费就得去了一半,遇上点江湖上的朋友又要分润一层,上下打点官府更是大头。就是路过的城镇的那些家族,也都有干股在里面,这样一层一层的剥下来,落到商人手里的时候就不多了,再分到我们手里,就只剩下几个小钱。”
邬三娘也说道:“我们以前唱曲的时候也和这个差不多,客人给的赏钱,酒店老板要分一些,街头的混混要分一些,还得留出大头给衙役才行。”
齐云鸾摇头不信道:“那他们就这样盘剥你们么。”
顾音叹道:“这盘剥去的钱,里面又有大部分是要交出去的。你以为那些搬进了东城和北城的家族,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齐云鸾顿时脸羞得通红。
邬三娘忙笑着安抚道:“这天底下都是这样,也不能具体的怪到谁头上去。”
齐云鸾便看向顾音,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可顾音却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见齐云鸾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其余几人也不好再谈话,只得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到得中午,车队刚停下来准备休整,远远的就有几骑从身后追了过来。
这领头的骑士是个穿着素净的中年男子,虽是素净,但也能看出来料子不凡。
只见他勒马停在了商队跟前,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
李掌事忙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问道:“小人就是这商队的掌事,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中年男子还未说话,他身后跟着的少年骑士便有一个怒道:“大胆!见了我家掌门居然还敢站着!”
李掌事正惊慌,那中年男子抬起手来,止住了少年骑士的呵斥,问道:“你这商队里可是有两个单身女子?我虎鹤门和她们有私怨,却是和你们商队无关。”
顾音听得是虎鹤门找上门来了,正打算起身,老姜头就扭身按住了她和齐云鸾,急急的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出声,万事有我们在前面顶着呢。”说完还努力的朝二人笑了一下,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那边李掌事牙齿都打颤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说道:“掌门大人明鉴,我们这商队却是没什么单身女子的。”
虎鹤门的掌门听李掌事这么一说,哈哈一笑,道:“我也不为难你们,我有两个师侄亲眼见过她们,你便把这商队里面所有的女子都叫出来让他们过目一遍就行了。”
李掌事转身对着车队喊道:“做饭的婆子们都一个个的出来站好了!”竟是半点也未提老姜头的车上还有三个女子。
那少年骑士不屑道:“把他们全杀干净就行了,也免得出些什么女扮男装混过去的岔子来。”
商队众保镖闻言俱都是敢怒不敢言,只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却也一动不敢动。
概因为这商队的保镖,最强的也不过是后天第五层。而那虎鹤门的,便是最弱的那个少年骑士,也已经到了后天第五层巅峰。
力量上的差距在这儿,便是心中怒火再盛,又有什么用呢。
有那血性点的汉子心中压抑不住,只紧紧的咬着牙看着这少年骑士。
许是被看得心烦,这少年抽出马鞭便要往那汉子的脸上挥去,却听得有女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马鞭就诡异的停在了半空。
这少年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垂髫少女正凌空朝着自己挥了一下,一道绿光便飞了过来。
这就是他此生所看见的最后一个场景。
事出突然,那虎鹤门的掌门还未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顾音在自己的面前杀了他最心爱的小徒弟,顿时怒火中烧,大吼道:“妖女!我虎鹤门和你不死不休!”
“我既然出来,就没打算善了。”顾音淡淡的说着,说完便回头吩咐齐云鸾道:“你拖住剩下三个人,等我回来。”
齐云鸾面有难色的看着对面那三个仅仅比她低了一层的虎鹤门弟子,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虎鹤门的掌门见顾音走神,从马背上跃起,凌空而踏一掌朝着顾音劈了下去,喊道:“妖女吃我一掌!”喊声却是比这一掌要迟了少许,竟是带着些偷袭的意味。
顾音微微一扭,躲了开来,平静的说道:“早就等着你先动手。”
话虽然说得大,但顾音却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这虎鹤门的掌门能虚空而立,就说明和自己一样也是炼气中期的修士,由不得她不小心。
弗一交手,顾音便皱起了眉头,这绝对是一场恶战,这中年男子居然是炼气五层,比顾音要高出一层来!
好在这炼气中期仅仅只是量的积累,并无质的变化,所以顾音仗着兵器之利,倒也能和这虎鹤门的掌门打个平手。
只是顾音心里暗暗有些焦急,若是被拖成了持久战,不仅下面齐云鸾那里顶不住,自己这边也定然会比对方先耗尽内息。
这竟是从未有过的危险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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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剑光分化藏玄机
似是打得兴起,那虎鹤门的掌门突然清啸了一声,这声音既似虎啸又似鹤鸣,听着说不出的清越。
闻得这声音,便有弟子见状大喜道:“这可是师父看家的本领,那妖女死在这虎鹤齐鸣之下倒也算得上她的造化了。”
“不错!这番却是要报了我师父的仇!让这妖女血债血偿!”那死去的张林权的弟子也愤愤的接话道。
听得几人诋毁顾音,齐云鸾自是不忿,便抽出腰间的软剑,上去和虎鹤门的弟子战了起来。而商队的武师见此,也冲了上去,就连那老姜头,在安排好了宋方之后,也是提着一把刀加入了进来。他们虽不敌那虎鹤门的弟子,但也帮齐云鸾分担走了不少压力。
此时这虎鹤掌门凌空挥出一拳,那气浪却是聚成了虎头形,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顾音冲来,气势比之前更强了许多。
顾音忙运剑一劈,将这虎头劈得四散。而这虎头却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澎湃的气劲四射在了商队的上方,却是将好几辆马车的顶部都打出来洞来。纵使李掌事一见两人开始争斗,就急忙的指挥着人群躲让到了车辆的底下。此刻却也有好几个人这气劲穿过车厢打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在场中战作一团的几人见得如此,也是暗暗心惊,手底下不由得放缓了几分,好分出心神来留意着上空的打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步了后尘。
只见顾音和虎鹤掌门身边的空气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间或有青绿色的剑光或是或类虎或似鹤的气浪撞在一起,四射开来。
顾音本就不如对方的气息悠长,此刻更是只能渐打渐退,逐渐的退开了商队的正上方,众人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被那气劲所波及。
那虎鹤门的弟子见自己掌门占了上风,心中得意,手底下更是狠招迭出。而见得顾音不敌,齐云鸾心中极是担忧,便是有着老姜头等一众商队的武师从旁协助,也是破绽连连相形见绌。好在齐云鸾所练的缠丝劲本就最擅缠斗,虽是落了下风,倒也还能坚持片刻。
见退离了商队上空,顾音一咬牙,强运内息,手里的竹剑就莫名的亮起了翠绿的光来。一丝丝的绿丝从竹剑上脱落了出去在空中飘浮着,而有的绿丝似是无力在空中悬浮,飘落在了地面枯黄的野草上。而野草受这绿丝一碰,竟然又一次焕发出了生机,沙沙的生长了起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飘浮着的绿丝化为两团,盘旋着拧在了一起,变作了两把一颤一颤的悬在空中,粗看和顾音手中一般无二的竹剑。可若是细看,却会发现每一把剑都变成了暗沉沉的青黑色,再没有了之前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感觉。
对面虎鹤门的掌门见状脸色铁青,大惊道:“剑光分化!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剑光分化!这明明是炼气后期的巅峰强者才可能领悟的!”
剑光分化乃是修士踏上了剑修一途的标志,若是能分化剑光,就意味成战力成倍的增加,和普通的修士不可同日而语。
顾音却是对他的惊呼恍若未闻,用手中的剑舞了个剑花,而另外两把剑也诡异的随着竹剑一起舞了个剑花。见此,顾音也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那虎鹤掌门见顾音动作,也凝神往那空中的剑看去,一看之下神色也随之一松。原来那裂出来的剑是借着竹剑本体的生机,强行凝聚而成。因此只能靠着三柄剑之间的联系来使用,并不如分化出的剑光那般灵活,和剑光分化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若是遇上了真的剑修,那自然是毫无作用,但这法子眼下是在炼气中期的修士手里使出,就不能不称一声天资横溢。如此,那刘元弘也不由得对顾音生出了几分敬意,拱手道:“虎鹤门下刘元弘,今日见姑娘奇思妙想,倒也是大开眼界。只可惜你我之间不得不战,还请姑娘赐教。”
顾音也不以为意,两人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便是再尊重对方,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分出来的剑其实并不能持久,因为它时时都在消耗着竹剑本源生机。这便是顾音见了那洞中坐化的老道的幻剑术之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法子,倒也和那些天魔解体大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解体的是剑罢了。
是以顾音只虚虚的一抱拳,说道:“散人顾音。”
说完顾音就提着剑凌空往刘元弘那边斩了过去,分出来的两柄剑也随之一斩,竟是三道一模一样泛着暗青色的剑气冲着刘元弘疾速的飞了过去。这三发剑气的角度刁钻至极,却是丝毫没给他留出躲闪的空隙来。刘元弘一惊,忙往自己的胸口一拍,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化作仙鹤的摸样挡了上去。
仙鹤清鸣一声,撞在了剑气之上,却是和剑气一同散了开来。
怕顾音再来一次,刘元弘一咬牙,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次却化作了猛虎的形状,和刘元弘一左一右的朝着顾音包抄了过来,却是打着让顾音顾此失彼的主意。
顾音不管不顾的也朝着刘元弘迎了上去,竟是丝毫不去管的虚幻的猛虎那边。
到得刘元弘跟前,顾音又是一斩,三道剑气激射而出,似是要强压过去。可这次的剑气却被刘元弘一拂袖就散了开去,原来却是虚招!而此刻顾音的剑已经朝着刘元弘刺了过去!
刘元弘轻松的挡住了顾音藏在剑气之下刺过来的一剑,笑道:“本来我还怕你的剑气,可靠近了就知道,你这假剑劈出一道剑气来就已经到是极限,肯定不可能再来一次,不然在剑气劈出来之前这假剑就要散了。”
因绕了个圈子,那猛虎此刻才到得半路,顾音不慌不忙的抬头一笑道:“要散了不就是还没散么。”
刘元弘一惊,却发现那勉力维持着形体的两把假剑不知何时竟绕到了他的身后,和顾音手中的剑组成了小三才剑阵朝着他刺了过来。毕竟顾音已经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其余两柄剑又怎么可能只会简单的模仿,却是在一开始就骗了刘元弘,让他以为另外两柄剑只能同步动作。
这一下却是封死了刘元弘前后左右所有能逃脱的路线,间不容发之际,他却是往下一缩,躲开了刺来的三柄剑,哈哈笑道:“这要是在平地说不得真让你得手了,只是你却忘了还能往下啊。”
这炼气中期的凌空虚踏,若要是往上,只能慢慢的一步步上去。可若要是往下却很简单,撤了托住自己的力就好,刘元弘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躲开了顾音的三剑合击。
顾音只是轻轻的摇着头,怜悯的看着他。
刘元弘往下一看,却不知是什么时候,那疯狂生长着的野草竟也聚合成了一把剑,他这往下一缩,却是正正好撞在了剑尖上。
原来那飘落下去的青丝并不是顾音维持不住,而是刻意的落下去的,更是浪费了一部分催生杂草,用来掩盖住这第四把剑。而之后的每一步,顾音都是在逼他自己往地面落去。
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沾满了鲜血的野草,刘元弘苦笑了一声,低叹道:“师弟,师兄却是没法为你报仇了。”
恍惚间刘元弘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一同拜师学艺的场景,那时候,师兄弟的修为之间还没有这么大的差距,两人之间无话不说格外亲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便渐行渐远,师弟更是久久不能突破到先天。在那之后,师弟就四处寻找着突破的途径,两个人之间竟是话都少说了。可没成想这一次听到师弟的消息的时候,传来的居然是噩耗。现如今,便是自己也要随着师弟去了。
顷刻间,刘元弘竟是回顾完了自己的一生,他伸出了手,似是在摸着什么,低声道:“师弟别怕,师兄帮你打他。”
话音刚落,便头颅一歪,就此断了气。
那朝着顾音奔来的老虎此时却才赶到顾音的身后,欲要拍爪挥下之时,却是再无了那一丝指挥着的心神,只得团团的转着。可这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过了片刻,这老虎只得不甘的低吼了一声,消散在了空中。
此刻顾音也把那三把虚剑重新化为青丝收回了竹剑里,只是看着竹剑这暗沉的青黑色,她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此番却是真个伤到了竹剑的本源,若要想重归旧观,还不知得花费多少的功夫。
才落到了地面,顾音也轻咳出了一些血,却是那一下同时激发三道剑气的时候伤了经脉,不过好在这也只是轻伤罢了。毕竟这是和比顾音的修为要高出一层的修士正面对敌,哪可能完全不付出代价就取胜呢。
正待稍事调息,顾音就听到了齐云鸾的惊呼声,只得强压住翻涌的气血,朝着车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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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江湖子弟江湖老
顾音尚在赶过去的途中,齐云鸾那边已经是岌岌可危,此时她的右手中了一掌,软绵绵的塌了下来。若不是刚才老姜头拼死扑上来替她挡了一下,眼下这掌就不会仅仅只是伤了手臂这么简单。
见得大局已定,几个虎鹤门的弟子也不再动手,缓缓的逼了过来。
“哈哈,别挣扎了,那个妖女肯定已经被掌门杀掉了,你和这个商队的人都逃不过。”虎鹤门弟子嚣张的大笑道。
“就是,我一定要砍了你们两个妖女的头放在我师父的坟前祭奠!”张林权的弟子恨恨的道。
“别啊,这个妞长得还不错,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不如带回去铺床叠被也不错啊。”另一个虎鹤门弟子猥琐的笑道。
纵然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破身,但是男人的天性就是会想要收集漂亮的女子在身边放着。用他们的话来说,就算是吃不到,看看也好啊。
看着对面几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齐云鸾咬紧了下唇,微微侧过身挡住身后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老姜头和剩下的几名商队武师。
见得远远的有人影赶来,几个虎鹤门弟子脸上喜色更甚,那言语轻佻的那个弟子更是松懈了对齐云鸾的注意。
齐云鸾见得有隙可乘,猛地一突,软剑在内气作用下挺得笔直,朝着那个出言不逊的虎鹤门弟子的咽喉刺去。
“大胆!”另两个弟子怒喝道,急急朝着齐云鸾攻来。
缠丝劲本就只擅游斗,于这正面搏杀并不擅长,眼见着在齐云鸾就要刺中对面那人的咽喉,可另两人的拳掌却已拍了过来。齐云鸾却是不管不顾自己的危险,犹自超前冲去,心里只一片安宁,不喜不悲。
突然,齐云鸾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一种澎湃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游动着。却是她在刚才那置生死于物外的一瞬,弄懂了那柔顺背后的坚持,从而突破到了练髓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若能直面这恐怖并欣然接受,也自是能获得不菲的回报。
齐云鸾终究还是借着这新生之力,抢杀了那个犹自瞪大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的虎鹤门弟子。可她虽是躲过了方才的两掌,但也已脱了力,再也无力对抗这剩下的两人。
那两个弟子见得同门惨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扑了上来。
齐云鸾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能在死之前踏入练髓期,心中已然圆满,再无一丝遗憾。
眼看那两掌就要打到齐云鸾的身上,一直躲着的宋方死死的咬住了牙,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可就在此时,一道劲风吹来,将那两个弟子吹飞了开去,滚做一团。
齐云鸾见自己未死,心下诧异,睁开了眼睛,却见得眼前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在对自己赞许的点着头。
这不是顾音,还能是谁?
那两个被吹飞的弟子此时方才缓了过来,一看回来的是顾音,心中惶惶,色厉内荏的吼道:“我掌门人被你这妖女弄哪里去了!”
顾音头也未回,淡淡的说道:“被我杀了。”
那两个弟子如遭雷殛,顿在了原地。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纵横临海领十余年的刘元弘怎么可能就死在了这样一个尚还稚嫩的少女手中!
“不不!我不相信!掌门人怎么可能会败,怎么能败?这一定不是真的,绝对不是……”一个弟子失魂落魄的念叨着。
而另一个弟子却双目赤红,怒吼道:“妖女!你究竟施了什么妖法!”
不管这两人作何反应,顾音也懒得去分辨,只是手起剑落,两人人头落地了事。
顾音笑着对齐云鸾点头道:“你做得不错。”
齐云鸾见顾音夸奖自己,莫名的鼻头一酸,流下了泪来,忙道:“师父,你快去看看姜大叔,若不是他刚才舍命救我,我可能已经……”
顾音闻言忙转身走到了老姜头的身边,蹲下身按住了老姜头的脉门,良久,顾音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看着齐云鸾期冀的眼神,顾音想了想,给老姜头输了一股内息进去。
虽救不得他的性命,却也能让他再清醒片刻。
少顷,老姜头睁开了眼,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忙七嘴八舌的开了口,又都讪讪的止住了嘴让齐云鸾先说。
齐云鸾欲要开口,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好半晌才说出姜大叔三个字,却又捂住嘴哭了起来。可此时此地却是无一人会去嘲笑她,就是几个七尺男儿,也红了眼眶。
老姜头吃力的笑道:“小姑娘,都跟你说了啊,你一个女人家挡在前面保护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叫个什么事儿。我就说嘛,女人就是应该躲在男人的背后才像话。”说完还费力的握了握拳,做出自己还很强壮的摸样来。
齐云鸾强忍住泪,笑道:“姜大叔别逗了。”
老姜头笑道:“怎么叫我姜大叔了,还是叫我老姜头就行了,这名字听了这么多年,也不想改了。”
齐云鸾点了点头,轻轻的叫了一声老姜头后就静静的看着商队的武师们跟老姜头插科打诨的笑闹。
虽众人心里都明白老姜头是不行了,可却无一个人提这方面的话题,只一味的谈着将来的事。
突然,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虽是做的这刀头舔血的生意,但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死去,又怎么能真的置之度外。更有几个汉子低声的抽泣了起来,把那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抛在了脑后。
顾音见众人似是都说完了,走了过来,而人群也自然而然的分出了一条路,再无一人敢于轻视她。
“若你还想活下去,我却也还有一个法子。只是你以后只能做个普通的老者,或许身体还会更弱一些,而且也只剩下十年的寿命。”顾音取出了一个纯白色的瓷瓶,对着老姜头说道。
这延寿丹便是顾音当时从那洞中坐化的修士那儿所得,本来是想着留待以后给齐姨娘延寿之用。但眼下既然急需,那用了也就用了,顾音也不会把这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只可惜这延寿丹只是延长寿元,疗伤效果并不佳.所以若老姜头用了这个药,虽能保住性命,但这一身的功夫却是废了。
顾音才说完,就有那商队武师急匆匆的对顾音说道:“多谢仙子大恩大德。”
顾音只是未理,静静的看着老姜头。
老姜头看了看那个瓷瓶,闭上眼,沉思了很久很久。久得周围人都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断了气的时候,他方才睁开眼说道:“谢过仙子好意,但是这药仙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纷纷劝说着老姜头改变主意。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活着就有希望啊!”商队的一个老成持重的武师说着。
“对啊,人死了可是什么都没了,而且说不定你以后还能寻到别的宝物,功夫更上一层楼呢。”说话的人虽心里清楚这不可能,但也还是竭力的鼓动着老姜头的求生意志。
就连的商队的李掌事也开口劝道:“哪怕你以后不会武了,你活着一天,商队就有你那碗饭吃,绝不会短了你一丝一毫。”
老姜头只是含笑听着他们说话,间或的点一下头表示自己还在听着。
等得众人都说累了,老姜头才把齐云鸾叫到了身边,说道:“姑娘,我知道我哪怕是再练一辈子也赶不上你。但还是想劝你,莫要再在这江湖上厮混,还是早些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托付终身才是正理。”说着老姜头竟还调皮的眨了眨眼,对着远远站着的宋方的那边道:“其实我看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公子哥就不错,虽不会武,但也勉强算是一个好人,和我这臭烘烘的老汉也能说得上话。”
齐云鸾犹自迷茫着,老姜头笑着阖上了眼,低声道:“江湖子弟江湖老……”话音还未落,老姜头就断了气。
方才那个急性子的武师红着眼,冲着顾音吼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
“你又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想要什么呢。这里没有人可以替他做出决定,你们不能,我也不能。”顾音平静的说着,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便是现在,你们有谁敢说愿意废了自己的武功,回家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
顾音环视了一圈,并无一人敢于与她对视,就是那个叫板的武师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人就是这样,没有力量之前尚还能忍受,可若是尝到过力量的滋味,再要放弃它,就是千难万难。那许许多多在任上时候精神抖擞,可一卸任就萎靡不振的官吏不就是例子么。而且这还仅仅是权利罢了,和真真切切的力量还有着一段距离都如此令人着迷。
顾音轻叹一声,转身而去,却是再不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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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此后自是各西东
除了老姜头之外,那被四射的气劲擦中的人也都受了一些或轻或重的伤,李掌事便组织了未受伤的众人去给他们简单的包扎一下。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邬三娘在这上面居然也有一手,只比那几个走老了江湖的武师差上几分,倒是让众人颇为诧异。
见了众人惊诧的眼光,邬三娘笑道:“以前和爹爹出去卖唱,挨打那是常有的事,做得多了也就手熟了。”
虽知道邬三娘并未全盘说出,李掌事却仍是邀请她正式加入商队。
邬三娘心下知道,这不过是李掌事在向顾音卖好罢了,但看顾音并无表示,便应了下来。
想来这李掌事看在顾音的面子上,也会高看她几分,不至于又回去做那卖唱的活计。
好不容易等诸般事情弄完,老姜头的遗体也收殓了,就连那虎鹤门的尸首,商队众人也浅浅的挖了几个坑安葬了他们,车队这才又重新上了路。
李掌事本想着给顾音她们换到整个车队里最好的马车去,但眼见齐云鸾和宋方俱都郁郁,也就熄了这个心思,却还是换了车队中的老手来给几人驾车。只是邬三娘却没和几人共乘了,而是和商队的几个仆妇同乘一辆。
顾音便又对邬三娘高看了几分,要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摆得正自己的立场的。试想,若是邬三娘此时依旧懵懂,继续和顾音几人待在一起,便是李掌事不在背后嘀咕,商队的其他人也会说叨一二。
因着实耽误了太多功夫,饶是紧赶慢赶,天刚擦黑的时候,车队还是未能看见下一个镇子,只得停了下来。
李掌事长吁短叹的走到顾音所坐的这辆马车前,鞠了一躬,说道:“还请顾仙子将就一二,若是仙子不愿,前方五里处就有镇子了,也可明天再和我们汇合。”
“五里的路途按着车队的速度,不过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为何不赶过去呢。”顾音下了车疑惑的看了看前方,便又说道:“况且商队里伤者众多,若能早些到镇子,也能请了大夫来看看。”
“顾仙子有所不知,这商队里过半的人,在这夜里却是看不清的。若要是强行赶路,怕出了什么意外。”李掌事苦笑道。
顾音一想便也恍然,这不过是夜盲症罢了。这病其实不难防治,只要多吃一些肝脏类的食品就能自己好转。只可惜这内脏却也算是肉荤,平日里却是普通人家吃不着的。
见是如此,顾音一扬手招出一个栲栳大小的光团悬在车队上空,却是照得方圆十丈之内明亮如同白昼。便是更远一些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楚。
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却是晃得众人眼前一片模糊,可还未等恢复,就有人虔诚的对着那光团叩拜了起来。
之前斩了那虎鹤门的一干人等,商队众人俱都是敬畏的对着顾音。可现如今不过是小小术法,就能让他们真心叩拜。顾音心下也是觉得好笑,懒得再理,便问李掌事道:“一个时辰应该能到了吧。”
“够了够了,肯定够了。”李掌事痴痴的看着那光团,喃喃道:“这要是能哪儿都有该多好啊,阿娘她也不会为了熬夜绣东西伤了眼睛。”
“这却也不难,大部分的修士应该都会这一手。”顾音说道。
李掌事这才回过神来,赔笑道:“仙子说笑了,哪儿可能让仙师来做这等小事。”
说罢李掌事便告退了下去,顾音便也回了车厢。见齐云鸾仍在苦苦的思索,顾音也不去打扰她,只拔了竹簪出来一遍遍的用内息打磨着。
竹剑这次受的损伤却是比顾音原先以为的要更重,若不是顾音天天拿内息温养着,说不得这把竹剑也已经崩毁了。虽说还能重新再炼一把剑出来,可顾音却不愿抛却这把跟了自己五年的剑。不仅是有了感情,更是因为顾音觉得,这把剑里,还有着不屈的意志在死死的坚持着。所以若是竹剑能过了这一关,定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这次顾音去这碣石城,却还得寻得能让这竹剑的本源有所恢复的天地灵物。
此后一路俱都无事,顾音便日日的祭炼着竹剑。而齐云鸾虽是难过,却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想想也该如此,非亲非故的,又怎么可能长久的记挂着呢。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过了半个月的功夫,车队总算到了碣石城。
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城墙,齐云鸾不解的问道:“宋大哥,你不是说碣石城有什么上下城的么,眼前这个看起来也和大荣城差不多啊。”
宋方还未回答,路过这里的李掌事便笑道:“齐姑娘却是看错了,这不是什么碣石城,只是碣石城外围用来供商人交易的集市罢了。”
齐云鸾惊得张开了嘴,仅仅只是一个集市便和大荣城差不多大,那真正的碣石城,得是什么样子。
宋方笑着接话道:“现在你就觉得大了,那等你见了上城的时候,还不得被吓掉了下巴。”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轻浮了,宋方忙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不说这个,话说李掌事这便要回去了吧。”
李掌事苦笑道:“这次出来的货物那天损毁了一部分,然后还得给受伤了的发抚恤金,这一趟却是真没有赚头了。本来还说是带大家去碣石城里好生休息两天,现在也只能早日回去,看能不能再跑一趟吧。”
宋方同情的叹了口气,又起了新的话题继续和李掌事聊着。
而就在三人不远处,顾音也在和邬三娘说着话。
“谢过仙子援手之恩,三娘此生定不会忘记仙子的恩义。”邬三娘盈盈的拜了下去。
顾音笑道:“也是你自己有本事,若你什么都不会,李掌事也不会请了你去他那里做事。”
邬三娘咬了咬下唇,说道:“个中隐情实在是无法言表,还请仙子见谅。”
顾音点了点头,其实她本就没打算问邬三娘想要隐藏起来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若要是对着别人的秘密刨根究底,那就是在揭人伤疤。除了能给他人带来痛苦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外,什么意义都没有。
更何况邬三娘的体质本就不适合修炼,就算她有着天大秘密,百年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顾音又怎么可能去在意这些。只不过是她欣赏邬三娘罢了,所以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这便是强者的心态,愿意提携其他人,而不是敝帚自珍。只有弱者才会死死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怕别人会看中了什么。
见得这边也谈完了,李掌事过来对着顾音施了一礼,道:“在下当时有眼不识泰山,还好仙子大人大量,在下感激不尽。”
顾音淡淡的道:“过都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见顾音脸上无喜无怒,李掌事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非金非木的小盒子递给顾音,说道:“这是那天安葬虎鹤门掌门的时候,从他怀里掉出来的,被一个武师捡到了。可那贼人是仙子所杀,自然这东西也该是仙子的才对。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这件事情,所以这便给仙子送回来了。”
顾音接过那盒子,说道:“那便谢过李掌事了。”
其实顾音早就知道李掌事拿了这个盒子,只是她却也不愿去要罢了。但既然此时李掌事自己送上了门来,她也不会矫情的拒绝。
李掌事见顾音肯收下东西,心下也是一松。
他本想昧下这个盒子,想着说不定卖了出去之后能填补商队这次的亏空甚至还能有所盈余、但终究他还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所以还是交了出去。看着顾音根本不曾好奇这个盒子,李掌事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不由得庆幸着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心下一块大石卸去,李掌事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了许多,虚虚的一拱手,笑道:“那就此别过了,祝仙子此去平步青云。”说完给顾音指了真正的碣石城的方向之后,李掌事就领着车队进了集市。
随后顾音三人便朝着真正的碣石城方向走了去。
还未到得碣石城,三人便听得一阵阵海浪拍击在礁石上所发出的声音,再往前看去,一座巍峨的大城便立在了远方。
齐云鸾虽觉得宏伟,但也紧紧的抿住了嘴,不给宋方嘲笑自己的机会。
可真到了碣石城底下时,齐云鸾已是震撼得无以复加,根本合不拢嘴。
就连顾音,也面现悚然之色。
这是何等的天地伟力!
却原来这碣石城乃是依托着礁石所建,那礁石虚虚的斜倚着,碣石城便缩在了礁石的下方。
而那上城,竟然真的就是字面意义的上城,竟是建立在了礁石的背面,和地面上的城池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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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碣石城中天地反
举目望去,甚至能看见有人在那倒挂的城里走动,来来往往,竟是和地面上一般无二。
顾音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低声说道:“这不科学。”
还好另两人并没有听见她的低语,齐云鸾还在震惊之中,而宋方虽曾见过这景象,也又一次的沉浸在这奇观当中。不然顾音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科学”这个词,不过转念一想,这修仙世界的事情,又怎么能用前世的知识去理解呢。就像炼气中期的凌空而行,不也完全无法用物理来诠释么。
自嘲的笑了笑后,顾音拍醒了还迷茫着的二人,笑道:“走,进城吧。”
齐云鸾向往的说道:“要是能住在那里面,该多好啊。”
宋方笑了下,说道:“东主自是能去的,但我们要想去,还得交一大笔费用。”
“这又是为了什么。”顾音疑惑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宋方摇了摇头,垂下了眼帘,说道:“只是以前听人说,好像是上面修炼速度会更快的缘故。”
顾音心知他是想起了自己资质低下不能练武,所以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便带着二人朝着下城的城门走去。
此时虽已是午后,可城门口却也排着长长的队伍,那维持秩序的士兵见又过来三人,只懒懒的扬了下下巴,示意他们去那队伍后面排着。见此,顾音点了点头。可当她经过那士兵身边的时候,异变突起,那士兵手中所持的一块半透明的石头发出了微微的红光。士兵低头一看,脸色大变,忙躬身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仙师大驾光临,还望仙师恕罪。”
顾音自也不会和他计较,待他起了身后便问道:“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这石头本身是没什么用的,只是靠近这碣石城才会有这个反应。”士兵诚惶诚恐的答道。
顾音拿过那块石头,感应了下,原来只是个测试周围灵气波动的小玩意,很简单就可以屏蔽掉,便把石头还给了这士兵。
这士兵心下松了一口气,觉得顾音应该不是那等会为难他这种小人物的人,便也细细的顾音几人说了这城里的规矩。那便是普通人要入城的话,需得在这里排队,而练武之人只需登记一下即可。不过若要是炼气修士,自是能畅通无阻还可以带人出入。
听得这士兵口中说出炼气修士这个词的时候,顾音也不由得感叹了下,这碣石城就连普通人也能对修炼一途了解一二,也难怪这城享有盛名了。
当下顾音便随口问了问这士兵是否知道这里为啥叫碣石城,可谁知这个问题一问,那士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巨岩唤做碣石,那建立在碣石和地面的夹角之间的城市,当然便是碣石城了。
齐云鸾收回了一直眺望着那倒悬的城市的目光,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人可以在上面走不会掉下来呢。”
“为什么人会掉下来呢?”士兵疑惑的反问,接着又道:“人本来就可以在上面走啊。”
他从小所见就是如此,当然就把这当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来对待,自是不会对此有所疑问。
听这士兵说了这城里最好的客栈之后,几人便进了城。
进得城里之后却发现这城果然是比大荣城繁华了太多,青石铺成的地面虽擦洗得干干净净,却也有了许多擦洗不掉的磨损。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客栈,安顿下来之后,顾音就留了二人在客栈里,自己出门去了。
顾音先是问了客栈老板,知道书铺所在之后,便一路寻了过去。
可到得书铺,却不如顾音想象中的那样,满铺子都是功法秘籍,而是和大荣城里的书铺相差不大。
疑惑之下,顾音便问道:“店家这里可有修仙功法所售。”
那正在读书的店主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少女,便不耐烦的说道:“若是货架上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顾音又问道:“那店家可知道在哪儿能寻到功法么。”
店主啧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合拢了手里的书籍,对顾音说道:“小姑娘,这碣石城里年年都有人想要修仙,可能成功的又有几个。大叔劝你一句,还是回家学学绣花,以后嫁人了脸上也光彩。”
顾音叹了口气,走到了半空之中,问道:“店家现在还那样想么。”
那店主见得顾音手段,吓得牙齿连连打战,慌忙的跪了下来。可就算是很忙乱,他也还是记得先把那书放到了一边,倒也是个真的爱书之人。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仙子饶命!求仙子饶命!”那店主连连叩头道。
顾音一拂袖,就一股柔劲把那店主托了起来。无论到了哪儿,她终究还是不喜欢有人不停的给自己下跪。
“哪儿可以寻到修仙的功法呢。”顾音又一次问道。
这次店主却是怪异的看了顾音一眼,指着头顶道:“不都是在上面么。”
顾音这次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也难怪店主一开始爱答不理的了。
谢过店主之后,顾音正待转身往上走去,却又回过头问道:“是直接上去就可以了么,还是有专门出入的地方。”
那店主刚缓了下来,见得顾音回头,差点还以为自己要送了性命。听得顾音只是问问题,便急忙给顾音指了地方。等顾音一转身,这店主便立即关了店门,竟是今天都不准备再营业了一般。
顾音笑着摇了摇头,便顺着这店主指的路走去。
可这次,她却还是走在半空中的。她却是不想再看那一次前倨后恭的戏码了。明面上的实力,大大方方的亮出来就好。若一直藏着掖着,也不能怪别人看轻了你,地位本身就是实力所带来的。试想,若一个富豪偏偏打扮成了乞丐的样子要去那酒楼里用餐。然后小二拒绝了他之后,这富豪便喊了家丁把小二一阵打,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是因为小二狗眼看人低。这富豪的行为在顾音看来完全就是没事找事,可这世界上,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有人乐此不疲的上演这场戏码,当真好笑。
一路行来,路上的人见得顾音不凡,自都是避让了开来。便是有那抱着一步登天的想法的人,见得顾音随手将两个冲过去拜师的少年拂开了之后,也讪讪的退了开去。
到得那关口,守门的却是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见得如此,顾音便也落到了地上,笑着拱了拱手道:“见过道友。”
见顾音是炼气中期,那修士也不敢怠慢,也上前施礼道:“道友多礼了,敢问道友可是要去那上城。”
顾音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去那上城可有什么讲究的地方么。”
这修士笑道:“大多都是让那些武者守的规矩,仙子自便就好。要知道本城可是驻扎了三位筑基修士的,安全问题却也不用担心。”
虽然说着自便,但这修士也侧面的告诫了下顾音,城里可是有着筑基期修士的。
这本就是好意,顾音自是笑着谢过了这修士后,才踏上了他背后的小路。
方一踏上去,顾音便是眉头一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小路竟是和周围的世界有了一层隔阂,仿佛仅仅只是依附于这个世界一样。而越往前走,这种感觉便越甚。到得后来,却像是穿过一层薄膜一般,轻轻的“啵”的一声,顾音便发现自己重又站回了平地上。
抬头一看,那下城如今却是悬在天空之中的。不,不能叫做天空,而是大地!
整个大地都倾倒了过来,却又丝毫没有压迫之感。
顾音正自讶异,便有个道人打扮的老者走了过来,笑道:“想必姑娘这是第一次来碣石城吧。”
“下面那个不是碣石城么。”顾音问道。
“那不过是凡人聚居在那里罢了,哪儿称得上什么城。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碣石城,姑娘很快就能感受到这里的好处了。”说到碣石城的时候,老者的脸上都像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顾音便凝神感受了一下,顿时就惊诧的望向老者。
那老者抚须笑道:“不错,在这碣石城里修炼,足足会比在下面要快出两成。”
顾音闻言自是大惊。要知道两成这个比例听起来不多,但其实着实可怕。若是那五灵根的修士,在外界要花上一百年时光才能修炼到炼气期圆满,那他在这里,就仅仅只需要八十年。而少了这二十年,往往就能赶在炼气修士的寿限之前冲击筑基。
“那这里岂不是应该遍地筑基修士么,怎么我上来的时候下城的那位修士告诉我这里只有三位筑基期的前辈。”顾音疑惑的问道。
老者闻言反问道:“难道姑娘当真以为炼气期圆满的都能顺利进阶筑基么。”
顾音心下一凛,似乎自己战胜了那虎鹤门掌门之后又开始自大了起来。
这修炼一途便是如此,需得时时警醒自己,方才能走到正确的方向上,否则一念起而心魔至。
修道之难,如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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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幸遇长者避灾劫
顾音洒然一笑,道:“老丈说得有理,是我想得简单了。话说回来,不知老丈叫我可有何事?”
那本是悠然自得的老者脸上闪过尴尬之色,说道:“炼气修士要在碣石城里修炼,每年也需要拿出一个月的时间来承担一些简单的事情,在下城的那位道友和老道都是如此。”
顾音心下愕然,这等简单的工作,让后天武者去做不就好了么,为何要让修士来做这些呢。
“老道本月便是在此指引初到此地的同道。”那老者说着,又道:“平日里颇为清闲,只是三位筑基修士规定了执勤时不得修炼。所以也甚是无聊,道友你来了倒也能陪老夫说说话。”
顾音更觉讶异,如此一来的话,那却是少了大约十分之一的修炼时间。那对于五灵根的炼气修士来说,虽也勉强赶得及在寿元大限之前冲击筑基,但却自然是没有全身心修炼那么时间充裕。更何况无事之时修炼本就是正理,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海,为什么这碣石城里会有着这么奇怪的规定。可她也不好再问,交浅言深本就是大忌,因此只点了点头,谢过了那老道。
那老道却是兴致勃勃的给她介绍了起来,不一会儿顾音就弄清楚了这碣石城里的构造。说起来构造也颇为有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要不是修士和武者的速度都比较快,在这城里逛一天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像这测灵根的地方和买卖功法的书斋,就挨着建在城里的一个角落,像是根本不在意这里的冷清一般。
顾音走进去的时候,那轮值的修士正呼呼大睡着。顾音看得好笑,敲了敲房门,把他惊醒了过来。
那中年模样的修士一被惊醒就跳了起来,慌张了半天,才发现了顾音。
“这位小道友可是要找些什么吗?”见是个还不及自己肩头高的少女,这中年笑着说。可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顾音的修为比他还高两层,忙又重新施了礼。
“你们这儿有测灵石卖么。”顾音问道。
那中年修士建议道:“前辈你不如直接在这里测吧,不仅不需要花费,而且还能给你推荐最适合你的功法。”
顾音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那中年修士也不以为意,常常都会有修士更愿意买了自己回去测。所以他便转身从一个匣子里取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出来,对顾音说道:“十两黄金就可以了。”
顾音尴尬的止住了正往袖口伸去的手,那中年修士见状,善解人意的解围道:“想必前辈身上带的都是灵石吧,可以用灵石在这儿结账。若是前辈觉得用灵石不合算的话,去坊市那儿兑换成黄金也可以。”
顾音拱手一礼,复又出了店门。
好在此前李掌事给了她一个非金非木的匣子,还是那虎鹤门掌门曾贴身存放的,应该也算是有一些价值,不然此时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她这样想着,转身往城中的商行所在地走了去。
如果没了那个匣子,她身上能换钱的东西也就只剩下了那粒延寿丹。若要是上次为了救人,那这丹药用了也就用了。可要是只为了换钱,终究有些不值。
商行的前方就是一块平整的地面,被诸多散修给弄成了坊市,便也有着不少人在这儿寻找着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连武者,也有着好几个在摆摊兜售着一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顾音方一进了商行,便有一个少女迎上来福了一福,说道:“这位姑娘可是想找些什么东西麼。”
顾音摇了摇头,说道:“却是想来兜售一些东西的。”
这少女又施了一礼,便带着顾音往后堂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我们德益行可是这碣石城里面唯一一家有鉴定大师坐镇的商行,姑娘可算是找对地方了。像那些散修,以前有的时候不认识东西,白白的被人捡了便宜去,后来也都会在卖之前先来问过我们。”
顾音疑惑道:“那你们若是给了公道的价格,不就赚不到多少钱了么。”
“我们公子说,他开这商行却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给同道提供方便罢了。”那少女笑着说,接着又道:“何况我们公子的祖父便是这三大筑基修士之一,又怎么会把这几个小钱放在眼里呢。”
三转两转的,那少女便带着顾音到了个房间外面,敲了敲门后,顾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一看,却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正独自品着清茗。听得有人进来,这老妪抬头一看,便笑道:“道友此番过来,可有什么老身能帮得上的么。”
这还是顾音第一次看见女性修士,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亲切,便笑道:“却是有个匣子不知作何处理,劳驾前辈给掌掌眼。”
这老妪摇了摇头,叹道:“老身已经时日无多,这前辈二字可是当不起了。”
这修真界里,若不是有特殊缘故,大多数男性修士都会保持着他们进阶炼气期时候的样貌。而女性修士却会去寻了那定颜丹之类的东西,好让自己的容颜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刻。若不是到了寿元衰竭,没几个女修愿意让自己顶着这般垂垂老矣的相貌。所以顾音这样貌却也不显得出奇,只会让其他人觉得她偏好让自己显得年幼一些罢了。
心知她说的只是客套话,顾音只是笑笑,便把那匣子递了过去。
本来懒懒散散靠着的老妪在接到匣子之后,便挺直了身,本已浑浊的眼睛也绽放出了精光。
老妪用那苍老皱褶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匣子,赞道:“好一块青金石母,真真是暴殄天物。”
顾音好奇道:“我初时只以为这匣子非金非木,却原来就是这临海领特有的青金石啊。”
老妪瞪了顾音一眼,道:“连点材料都分不清楚,你还修什么仙。”
顾音笑道:“晚辈一心都在这修炼之上,确实是不擅分辨材料的。”
老妪闻言却是忽喜忽悲,不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那个匣子,好半晌才叹道:“若不是我太过痴迷于此道……”
顾音闻言也是心有所触,这修真六艺,桩桩都蕴有无穷大道。修士若是痴迷其间,误了自身修行,便是本末倒置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老妪取了个小瓶出来,小心翼翼的用金针挑了一星灰白色的泥沾在那匣子上,那匣子便从中间开了一条缝,落了两个小小的玉瓶出来。
老妪笑道:“若不是我这里,你还真不容易遇到这空冥土。”
顾音便问了问这空冥土又是何物,这下可算是打开了老妪的话匣子,她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原来这青金石母不仅有着那坚固的性子,便是把它劈开来再合上去之后,也能又重新合为一体。而若是碰到空冥土,这曾经分开过的地方却又会重新裂开。所以有的法宝若是用的那裂开过的青金石母所炼制,遇到了空冥土便会全毁,所以这老妪这儿便也备下了这种颇为奇特的泥土。
说了盏茶的功夫,老妪才笑道:“你看我,一说起这个来就打不住,这辈子都是毁在这个上面了。”
虽是抱怨,顾音却听出了里面那满满的自豪和满足,这是将一生都奉献在了自己的追求上的人才会有的满足。
顾音也说不好这与专心修炼之间孰优孰劣,只敬重的对这老妪施了一礼。
那老妪受了这一礼后笑道:“盛惠二十块下品灵石,这鉴定费就不收你的了,你只出了这空冥土的费用就好。”
顾音闻言一愣,忙说道:“晚辈却是想兜售这匣子的。”
那老妪闻言也是一愣,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取出这匣子里的东西。”
两人复又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那老妪捡起两个小玉瓶,说道:“规矩却是不能坏的,只希望你那匣子里面的东西值这个钱吧。”
顾音点了点头,这鉴定费是给这老妪,她不收是给自己人情。可这空冥土却是这德益行的东西,老妪却不可能为了她免了这笔费用。
这一次那老妪打开了玉瓶之后却是面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一瓶乃是灵鹤的精血,却也值得三十块灵石;可另一瓶却是风翅虎的精血,这可是三级灵兽,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顾音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便是那西齐国驭兽宫的东西,虎鹤门不就是从这门下出来的么。但这个中缘由却也不好像这老妪分说,便只沉默不语。
见顾音不语,老妪叹气道:“三级灵兽可是能和筑基修士所对敌,定不是你自己能弄来的。罢了,你以后便只说卖了一瓶灵鹤精血给我。灵鹤不过是二级灵兽,却也不会给你招来祸患。”说完便把装有风翅虎精血的那个小瓶塞到了顾音的手里,叮嘱道:“记好了,在你不能自保之前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东西。”
这却是帮顾音躲过了一场大祸!
顾音真心诚意的又向老妪施了一礼,说道:“前辈恩德,晚辈日后自当回报。”
“这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妪顿了顿,复又叹道:“天下女修多艰难,日后你若要能在不妨碍自身的前提下,帮扶他人一把,便算是还了我这番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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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却又无妄起波澜
听得如此,顾音便点头应了下来。
见顾音爽快的答应了,老妪笑了笑,递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给顾音。
随手抛了抛手里的小石子,顾音问道:“这便是灵石了么,难道真的能辅助修炼?”
老妪失笑道:“不过是修真六艺里面会用上罢了。修炼一途,始终还是得靠自己,外力不过是辅助。”
闻言顾音便凝神暗运内息,试了下这灵石。果然,虽然里面蕴含着充沛的灵气。但是要想吸收出来,却也还是颇费功夫。比起来的话,倒还不如直接修炼的效果好。
“那既然没啥大用,为什么还要去开采这灵石呢。”顾音顺口问道。
“开采?”老妪闻言也是一愣,说道:“这就是三位筑基期前辈那里发的啊。以前凡是在碣石城里轮值的修士,每年可以领一百颗。岳老祖成功进阶筑基期之后,就变成了每年一百五十颗。虽灵石变多了,但却从未听说有派人开采过。”
顾音听得疑惑了起来,那这灵石会是从哪儿来的呢,总不至于是凭空而来的吧。不过旋即顾音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因为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又何必要去关心。若要是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什么秘辛,自己贸贸然的一头撞上去,那可就真是没事找事了。
复又和老妪闲聊了几句,顾音这才告辞了出来。
那接待她的少女见她出来,忙迎过来领着她往外走去,说道:“姑娘觉得还满意么?”
顾音笑着点了点头,待出得门口的时候,她叫住了那少女,取了一颗灵石递到了少女的手里。
少女轻轻惊呼了一声,连忙收了起来。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音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却是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顾音走回测灵阁的时候,那修士已经又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见顾音来,他便又站了起来,说道:“前辈可是取了黄金来?”
“不知道你们这儿灵石和黄金怎么换的。”顾音取了一颗灵石放在桌上,说道。
那中年男子虽不明白顾音为何没能换了黄金来,但仍是答道:“官价是十两黄金一颗,但前辈若是和坊市里的武者换,出到十五两黄金一颗也是有人要的。”
顾音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这灵石对于修士来说虽然只能用在修真六艺之上。但对于后天巅峰的武者来说,却是可以借着内里稳定的灵气来突破到炼气期的。便是还不到巅峰的武者,也能用灵石辅助修炼。
有需求便有市场,此话果然不假。顾音心下想着,说道:“不用了,就灵石好了。”
那中年修士便收起了灵石,将那灰扑扑的测灵石递给了顾音,说道:“前辈等回去之后,将内息催逼到测灵石里就可以了。然后就是看测灵石的五色来判定五行,多寡则是强弱来表示。”
顾音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修真界中,青赤黄白黑就分别对应着木火土金水,乃是五德始终说的基础。
按着这五德始终说的理论,天地万物都在周而复始的循环流转之中,无论是谁,都不过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修真,就是要跳出这个循环,寻那超脱之路。
把玩着手里的测灵石,顾音便又从来时的那儿回了下城。
这次顾音本想细细的探寻一下这天地反覆的原因,可糊里糊涂的,她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面上。
才刚站到地面上,就有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冲了过来,跪在顾音的脚下,哭道:“求仙子卖一颗灵石给我们吧。”
见这中年妇人朝自己的腿抱了过来,顾音忙往后一退站在了离地半尺处,才让她落了个空。
那妇人便双手撑住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
好半晌顾音才听了明白,原来这妇人的儿子性情顽劣。在族学里练武的时候,一时冲动,竟是把族长儿子带在身上的灵石给丢了出去。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回来,族长便说要她家赔一颗灵石出来。她家里虽还有点余财,但却怎么也找不到买灵石的路子,只好等在这里,看能不能碰运气遇到修士。这一等,就等到了顾音。
顾音皱眉看了看周围一圈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说道:“纵使如此,你也不该在大街上这样哭闹。”
这妇人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顾音被闹得心烦,便取了一枚灵石出来,说道:“给我十两黄金,这便是你的了。”
这妇人见顾音松口,先是大喜,但听了那数额之后又是一僵,只不停的给顾音磕头。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挤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出来,跑到那妇人的身边,扶住她,说道:“娘你别糟践自己了,她不给我们就算了!”
妇人抱住少年大哭道:“但是不还给族长他们灵石的话,他们就不让我们家留在这里了。”
少年愤愤的道:“我还不想在这族里待了。”
话音未落,人群中间又挤了进来两个人,这次却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好你个小兔崽子,不老老实实的在祠堂跪着居然还敢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时这个彪形大汉才注意到了顾音。
“仙子恕罪,小的走错了,走错了。”见顾音并未踩在地面上,这彪形大汉竟是点头哈腰的一边道歉一边重新又退回了人群中间。
“哈哈,萧家这回撞到铁板了。”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
“谁说我萧家坏话!”彪形大汉怒道,正当他准备找出来是谁嚼舌根的时候,却发现顾音朝他暼了一眼。这大汉立马又一次点头哈腰了起来,随即竟是转身就跑了,看都不敢再看顾音一眼。
顾音转回头,不愿再浪费时间,叹了口气道:“十两黄金,这颗灵石就卖给你。”
这妇人一咬牙,点头道:“好,仙子稍等片刻,小妇人这便去取来。”说着就是挣扎着起身要往回走。
那少年见拦不住她,大吼道:“那是给妹妹治病的钱!”
可妇人却恍若未闻,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少年对着顾音怒吼道:“你为什么不肯把灵石卖给我娘?”
顾音疑惑道:“我不是答应卖给她了么。”
少年又吼道:“可那钱是准备给我妹妹治病的!你知不知道她没几年好活了,就靠药吊着命!”
顾音摇摇头道:“抱歉,我不知道,可是这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难道你以为,因为你妹妹病了,你娘跑来大街上冲着我哭,我就应该把灵石白白的送给你娘。更何况这件事情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把别人的灵石弄丢了,你娘也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就跪着。”
少年怒道:“不是他们骂我妹妹是病痨鬼,我怎么会和他们打起来。”
顾音淡淡的说道:“这和我有关么。”
少年一时语结,过了片刻,才恨恨的盯着顾音,一字一顿的说道:“莫欺少年穷!”
顾音懒得和他再说,一拂袖,少年便发现自己说不话来,只得鼓着眼睛怒视着顾音。
见两人无话,围观人群才慢慢的散了去。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顾音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当时守在通道口的修士赶了过来。
到得近前,那修士见顾音站在这儿,焦急的脸色突然一松,对顾音拱手道:“多谢道友解围。”
“道友何出此言?”顾音奇道。
原来这修士却是有些急事不得不办,可若是离了他轮值的地点超过一炷香的功夫,不仅今年的灵石领不到,还得三年不准进上城。
但若要是有其他修士顶替了位置,那却也无所谓。
听完个中详情,顾音笑道:“这次却也是误打误撞的才会在这里待着。”于是顾音便把刚才的事情跟这修士说了一番。
那修士轻蔑的朝着旁边动弹不得的少年看了一眼,说道:“萧家的废物。”
那少年闻言更是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又等了会儿,那中年妇人才跑了回来,也不顾擦一擦脸上的油汗,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个布包,一层一层的揭开裹得紧紧的帕子,取了十两黄金出来。
见妇人拿来了这个布包,少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顾音接过黄金,把灵石放到了那摊开的帕子里,说道:“若是你们族长还嫌不够,你便叫他来找我。”
有她这一句话,那这件事情就已经算是了结了。妇人自是大喜过望,又要跪下给顾音磕头。
顾音闪过了一边,指着少年道:“你把他拉回去吧,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动了。”
看着那被拖着走的少年仍旧用嘴型在对她说着“莫欺少年穷”这五个字,顾音微微的一笑。等二人走远,顾音便提纵而起,缀在了二人的后面。
钱必须得收,因为这本就是等价交换,没有在大街上哭一哭别人就会无条件帮你的道理。
可那身染重病的女孩,顾音也想救上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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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知秘辛后测灵根
以顾音的修为,要跟在两个毫无防备的普通人身后,自是不会被他们所发现。
不过盏茶的功夫,中年妇人便拉着那少年回了城东的一处宅子里。将少年安置在了床上后,妇人整理了下妆容,就去了偏屋。
这妇人刚一进偏屋,就有个瘫在床上的小女孩强撑起身子,高兴的喊道:“娘,你回来了,哥哥呢?”
“你哥他出城打猎去了,说是给你弄几个龟蛋补补身子,明天就回来了吧。”妇人强笑着说。
那女孩也没有疑心,撅嘴说道:“我才不要那些呢,哥哥能来陪我就行。”
安抚了半天,女孩这才恹恹的复又躺了下来。
这中年妇人才出得房门,还未走回自己的房间,就蹲在墙根底下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看着她鬓边花白的头发,顾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是这妇人那会儿朝她跑来的时候,眼中的神情打动了她。那痛苦和焦急的眼神,竟是和当日齐姨娘的眼神一模一样。虽一个微胖一个骨瘦如柴,顾音却是在她身上看见了齐姨娘的银子。想来这天下间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奔走时,便都是如此吧。
也正是如此,顾音才会愿意试着救这小女孩一救。
顾音轻轻的推开门,走进了女孩的房内。
听得有人进来,那女孩疑惑的睁开了眼睛,见是个陌生的少女便好奇的问道:“姐姐你是谁,你是我哥哥找来和小夏说话的么。”
点了点头之后,顾音走到了床边,牵起了她的手。
“嗯,你哥哥去罚站了,所以我来陪小夏说说话。”顾音笑着说。
小夏焦急的问道:“啊!去找龟蛋还会被罚站吗?那我不要吃龟蛋了。”
“那小夏最想要的是什么呢?”顾音问道。
“我最想要的是不要再生病了。”小夏软软的说着,“每次娘来陪我说完话都会悄悄的哭,她不知道小夏知道她哭了。哥哥也是,经常会给小夏讲好多好玩的故事,但是每次哥哥看到小夏都很难过。”
顾音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分出心神操控着内息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她的体内。
虽面上不显,但顾音心里却是长叹了一声。
这小女孩的病是天生的经脉淤积,药石难救。若要想救她,只有用那延寿丹为她平添十年寿元这个法子。可这延寿丹却是极为宝贵之物,便是那半步踏入筑基的修士也是将它珍而重之的和传承放在了一起。
想了想,顾音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瓷瓶。
这延寿丹虽然宝贵,但顾音却自信自己早晚可以再得。可如果眼下的小女孩死了,却再也不可能复生。
究竟是一条人命重要还是这丹药宝贵,顾音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她却相信一句话,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些东西不过都是外物,得来本就容易,弃了也不可惜。只要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顾音笑道:“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得走了。”说着顾音把瓷瓶打开,倒了一粒滴溜溜转动的浅金色丹丸出来。
这丹丸刚一倒出来,便满室馨香,小夏还惊奇的嚷道:“姐姐这是什么啊,好香,而且我不疼了。”
顾音浅笑着把这可以保她十年寿命的丹药喂到了小女孩的嘴里。
说来也怪,这丹丸入口即化,屋内的馨香也瞬间褪去,倒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弗一入口,小夏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竟是就睡了过去。顾音伸手给她盖上了薄被,又试了试她体内的经脉。
这延寿丹果是不凡!那淤积的经脉竟是奇迹一般的好转了。只可惜十年之后,若无其他法子,却还是会恢复原样。
看着昏睡在床上的小女孩,顾音轻轻掩上了房门。
正准备离开,顾音却突然听到有说话声音传了过来,便脚步一顿,一个闪身到了院子里的树上隐起了身形。
来人竟是那个少年!
顾音记得很清楚,自己虽未施术法,但也有用灵气绑缚住少年,他是如何解开的?
正自疑惑,却见得那少年一边走来一边自言自语着,倒像是在和谁说着话一般。
凝神听去,此时这少年竟是邪笑道:“哈哈,那娘们肯定想不到,我修炼的化物体最擅的就是炼化外物为己用了。倒是要好好感谢她,不是这么多灵气,我还不一定能靠着那颗灵石就突破到第六层!”
听得那功法的名字,顾音心下一凛,这不是当时谢炎所学的功法吗?怎么这少年也会这个功法。而且听他口气,竟是能把灵石也融入身体里。原来他并没有把族长儿子的灵石丢出去,而是当着他们的面把灵石化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难怪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那颗灵石。
顾音忙收敛了周身的全部气息,靠在树干后面仔细的听着。
顿了一下,仿佛有谁说了什么,少年又道:“我也想继续修炼啊,可是新的这颗灵石娘说什么都不会给我的,算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复又等了会儿,少年张狂的笑了起来,道:“我萧寒,岂会是这等人物?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又说得两句,萧寒才一叠声的唤着小妹,走进了小夏的屋子。
顾音深深的看了那间屋子一眼,转身离了萧家。
这番前来,本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曾想却是大有收获。原来那化物诀竟是这般作用,让人在后天武者的时候就能够利用灵石修炼。这样一来,便肯定是快上许多,倒像是有几分魔教的味道在里面。
而且看着萧寒处处透着怪异的行径,顾音几可确认,他的心智早已为人所迷。
只是顾音心下仍是疑惑着,眼下看来,萧寒和谢炎的功法乃是一脉相承。可为何当初谢炎却没能得到全本功法,而那站在谢炎背后的,又究竟是谁。
周大先生在大荣城前的叮嘱,顾音自是未曾忘过。若谢炎对那人当真重要,重要到了他会向周大先生讨个人情的地步。却又不会让他收谢炎做弟子,那这其中定有文章。说不得日后还得和这人做上一场才能清净。
顾音思索着这里面的问题,慢慢的走回了落脚的客栈。
此时齐云鸾正独自在包下的院子里练着武,宋方却不知所踪。一问之下,顾音方才知道宋方竟是去打听这碣石城里的行情,看来他确实是在打算好好的为顾音打理琐事的。
见顾音面色凝重,齐云鸾和顾音说了两句之后就准备退下。
看得她的背影,顾音突然想起来她曾经跟谢炎也算是师兄妹,两人还时不时的谈一些话,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于是顾音便问了问她知不知道谢炎的事情。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周大先生会帮他说话,他当时只说是他一个长辈于周大先生有恩。”想了想,齐云鸾说着,“但这话应该是假的,以谢家和他的关系,不可能会有长辈替他说话。”
顾音沉吟了下,说道:“细节可能是假的,但确实应该是他认识的谁和周大先生有恩。”
说着顾音便把当时大荣城外和周大先生说的那两句告诉了齐云鸾。
齐云鸾惊道:“炼气七层!那师父你不是危险了么?”
“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我们,便是找到了,应该也跑得过。”顾音笑道。
在羽翼未丰之前贸然的面对强敌,这不叫勇敢而叫做脑残。便是太祖,早年之时也曾有过战略转进的经历。
两人又合计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头绪,便放下了此事。
顾音例行的打坐和温养了竹剑之后,这才取出了测灵石。
缓缓的将内息注入测灵石,顾音便感受到周围的灵气渐渐的活跃了起来。而随着内息注满了测灵石开始循环往复,这灵气更是激烈的碰撞着,一丝丝的光芒在空中闪耀着。
感受着内息一圈圈的在测灵石里打着转,这本来灰扑扑的石头突然化作了无色。那空中闪耀着的光芒化作一个漩涡,被这石头吸了进去。旋即一道青色的光柱从石头里升起居于正中,而后又生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盘旋在它的旁边。泾渭分明却又彼此融洽,流转的光芒倾泻在地面上,这小小的房间竟是一时间如同幻境一般。
这青黑白三色便意味着顾音的灵根乃是金水木三系,而青色居于中间又代表了她的灵根里又以木系为佳。
纵使她心中早有预料,可真正见到结果时,顾音也不由得脸上透出了几分喜色。
要知道,三灵根修炼十年所取得的成绩,便要四灵根修士修炼十五年;而若要是五灵根,则需要足足的修炼二十三年!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短短的几年之间就修炼到了炼气中期的原因。因为在这炼气期,灵根的优劣便是决定修炼速度最主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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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修士本是凡人做
心中的喜悦略微平静之后,顾音定了定神,见得天色已晚,就又一次的入定打磨起内息来。
便是天赋再好,缺了勤奋二字也终究不能成功。人们在看见那些成功者的时候,往往只艳羡他的机缘运势。甚至会觉得若是能处在他的位置上,换了谁都能成功。可又有谁知道,在私底下,他们究竟付出过多少的汗水和艰辛。
天道酬勤,这四个字便是最好的写照。
次日一早,顾音便离了客栈,复又去了那位于上城里的书斋。
这书斋初看上去门脸颇小,可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乾坤。只见内里却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一个书生正坐在地上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读着。顾音没忍住退出去重又证实了自己确实是来的书斋,方才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先生,这里可有功法出售。”
那书生只敲了敲地面,便有一块青砖轧轧的退了开来,一个黑黝黝的地洞出现在了地面上。
书生自顾自的读着书,连头也没抬,说道:“进去以后自己按着灵根选,选好了就把灵石放在原地,就可以拿着书出来了。”
顾音微微行了一礼,便沿着台阶走进了地洞。
真下了地底,却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漆黑一片。一粒粒的夜明珠嵌在石壁之上,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虽有些黯淡,但对于修士来说,已是足够辨物的了。
往前看去,只见几扇厚重的石门分散在了石室的侧壁上。离着顾音最近的这一扇上面便写了泼墨的两个大字“功法”。竟是连块匾额也懒得给,顾音腹诽着推开了石门。里面便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密布着一个个浅蓝色的光罩,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显得格外美丽。
随意的走到了理她最近的一个架子之前,顾音看了看那个光罩。只见里面悬浮着一本靛青色封皮的书,却是一本叫做《金生丽水诀》的功法。封皮上写着这是三百年前仙霞派的一名女修所著,乃是适合于水灵根最佳,且有着不错的金灵根的修士。不仅如此,封皮上还特地用大字介绍了这门功法有着美化容颜的功效。
顾音笑了笑,找到了放木系灵根的那一栏,挑选了起来。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顾音这才找到了一本尚能让自己满意的功法。
这本《三才青木秘要》是两百年前重紫宫中增删而成的基础功法,唯精唯纯,走的乃是厚积薄发的路子。还特地强调了若能有相辅相成的灵根辅助,更是博大醇厚。
因为顾音想着自己修炼的速度着实稍快了一些,便刻意选了这本稍微压慢一下速度,但能夯实基础的秘要。
选定之后,顾音便不再犹豫,当下便按着光罩旁的铭牌上写着的说明,取了三枚灵石摁在了光罩旁的小洞里。只见这本宝录无风自动,竟是哗哗的自己翻动了起来。而光罩里也悬空浮起了一枚小巧的白玉,随着书页的翻动闪烁着光芒。
不过须臾功夫,这书页便又停止了翻动,白玉也缓缓的飞出了光罩,落到的架子上。而那摁进小洞里的灵石,却是也已化为灰烬,再找不回来了。
顾音拿起白玉,微微的注入了内息,这白玉便射出一道光来,却是刚才书页翻动的样子。随着注入内息的增大或减小,这书页翻动的速度亦会随之改变。到真是颇为方便,有着几分出了这功法的石室,顾音复又去那写着招式二字的石室里取了一枚印有《长春剑诀》的白玉出来。
掂了掂手里仅存的两枚灵石,顾音想了想,还是没有踏进其余的石室。
出得地穴,顾音对着书生抱拳道:“敢问这位先生,这书费却是应该多少。”
书生头也未抬,便说:“你刚才在下面如果选好了书,那用去的灵石便是费用。”
“可是我看那灵石是驱动阵法所用,而这留影玉却还未交钱。”顾音疑惑的说着。
书生终于抬起了头,看了顾音一眼,说道:“这留影玉是城内的林真人所发下来的,不用你花钱。若不是当年赵真人劝阻,林真人本是想把这灵石也提供了的。”
顾音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书生朝着城内拱了拱手,叹道:“赵真人当年说,若是无需付出便能得到,那人们便不会懂得珍惜。但若是把这留影玉也让修士自己承担,却又不利于这功法的传播,毕竟这留影玉却是要十枚灵石才能买到的。”
顾音赞叹道:“当真是高瞻远瞩的前辈修士,见识果是不凡。”
“便是这书斋的设计,也是赵真人一手承担。”似是被激起了兴致,书生满怀着崇敬的说着。
这书斋的设计确实精心,乃是尽了最大的可能去保存这些典籍。就连光照,也用的是夜明珠的冷光,不会有伤到了书页的危险。
提起这个,顾音便好奇的问道:“那这个用留影玉来记录典籍的阵法又是谁设计的呢?”
这阵法着实不凡,却是达成了简单的自动化,若要是能普及到凡人之中,便可打破这知识传播时的阻碍。只可惜三枚灵石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极为巨大的一笔数额,便是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在死前积攒到足够的钱来换灵石。
“这阵法也是赵真人亲手所设。”书生敬仰的说道。
顾音当下便对这赵真人起了好奇之心,毕竟真人这词可是筑基修士才能用的。而那修真六艺当中,又以阵法最为艰涩难学,是故修真界中难得一见阵法大师。而这赵真人,竟是在筑基期就能将这阵法一途研究至此,当可称得上惊采绝艳之辈了。
“那这赵真人将事情全用在了阵法一途岂不是可惜了?”顾音惋惜道。
书生瞪了顾音一眼,说道:“赵真人已经是筑基中期,便是整个临海领里,他也是最有望结丹的人。而且赵真人不仅会阵法,还是这碣石城里唯一一个炼丹大师。”
这可真是了不得,能专注的学好一门修真六艺的修士已经是人中龙凤,而这在修炼和阵法上都取得成就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顾音当下便真心诚意的感慨道:“赵真人果是不凡。”
书生却懒得和她再说,只挥了挥手,便重又捧起了手中的书本,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顾音见书生无心再谈,便径自离了这书斋。
本想着去坊市淘换一点用来温养受创颇重的竹剑的天才地宝,可顾音看来看去,却是找不到既能用两枚灵石买下,又能对受创的竹剑有用的宝物。
正当顾音微觉失望,正打算要走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她便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却是一个壮年男修挡在了一个少年的身前,恶狠狠的提着对方的衣领,吼道:“你这个小子,上次骗了我的钱,居然还敢来这里卖东西。”
那少年不过后天第四层的修为,此时毫无反抗之力,被那男修提在半空,可怜兮兮的说道:“大叔,这个不能怪我的,我也不知道你拿了那个东西没用啊。”
“哈哈,这张老三这次可是走了眼了,他也不想想,区区一个武者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话说这小子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找上门了吧,要不是赵真人特地定下了绝对不准修士在这碣石城里杀凡人的铁律,这小子早就不知道死了无数次了。”
顾音听得好笑,便是修士,也终究还是有着八卦的欲望。
见那张老三暴怒的神情,这少年忙嚷道:“我这次带了绝对是好货的东西来,要不你等我卖了东西就还你钱把。”
张老三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他。
少年忙打开了背上的包裹,摊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叫卖了起来。
也别说,似乎这次确实有些有用的东西。不一会儿少年就把欠的钱凑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最后的几个灵石确实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卖的东西了。
见得张老三越来越暴躁的神情,少年忙把他的东西一件件的吆喝了出来。从十枚降到五枚又降到三枚,可却还是无人问津他剩下的东西,少年急得脸上都渗出了汗来。
顾音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心中一动,走到了少年的摊前,捡起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土块,问道:“两枚灵石,你卖么。”
少年自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倒是旁边的人好心的劝道:“道友,这小子的东西真的少假的多,你可莫要走眼了。”
顾音还未说话,那少年便怒瞪着这好心人,嚷嚷道:“你莫要平白的毁人清誉!”
就连张老三,也朝着这人怒视了过来。
见顾音但笑不语,这人便不再言语,走了开去。
顾音付完帐后,却见那张老三和这少年相视一笑。这原来是一个局!
周围人都看着顾音,有嘲讽的,有怜悯的,种种不一而足。
顾音却是不在意这些,她怀里的竹剑,此时已经越发激烈的颤抖了起来,似是在催促顾音快些将这土块交给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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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一瞬百年结竹米
顾音得了这土块,心下喜悦,也不多说,转身便往这坊市外走去了。
“唉,你俩再这样弄下去,名声可就毁了。”在那少年旁边一个摊位上的老者摇头说着。
那张老三微微苦笑了起来,竟是不复那莽撞的样子,说道:“我又如何不知这一点,只是缺了这灵石,就不能去听真人授课了。”
老者奇道:“每年发的灵石应该足够听课还有一些剩余才对啊。”
张老三一把拉过身边的少年说道:“我一个人是够了,只是阿田还没到炼气期,领不到灵石,所以才出此下策。”
老者摇摇头说:“虽去听筑基真人传课是有用,但你也莫要太惯着他。总卖这些假货,若是和人结了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老三只摇摇头,不肯接腔。
反是那叫做阿田的少年倔强的抬起头,反驳道:“我们就卖了三四个灵石,怎么可能结仇啊。而且远的不说,就是刚才那土块。虽然我们也不知道有啥用,但是把它锤碎了放上两天居然又能自己还原,也称得上是一件奇物。”
老者眯起了眼,竟是对这少年的话恍若未闻一般。说来也是,毕竟他已经是炼气期的修士,若是让人看到他和一个凡人在这里徒费口舌之争,还要脸皮不要。
见老者不说话,少年也只得合住了嘴。
不提这边,顾音却是径直的离了这碣石城。待得那城池已是远远的一个小黑点后,她才寻了个山涧将那土块搁在了地上,又把竹簪取了出来。
才刚把竹簪放在土块上,它便清鸣一声,竟是自行化作了竹剑的样式又渐渐的缩小。不过眨眼的功夫,这竹剑却是整个缩进了土块里,不见一丝痕迹。
顾音面上却一片淡然,丝毫未见焦急之感。原来这竹剑和她早已有了心神相连之能,无论何时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竹剑那微弱的意识。
少顷,半点嫩绿便从土块里奋力的钻了出来,却是一截新笋。这竹笋迎风而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长成了一株挺拔的竹子。
顾音心知,此时若是将这竹子拔出,她的竹剑不仅可以恢复,更是能再上一层楼。
可是本来植物就应该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她强行的将当年那截竹笋化为了自己的随身宝剑便已是违了这规律。此刻感受着从竹剑那里传来的喜悦之感,顾音却是再不愿强行的中断它的生长。
万物循环本就是天地至理,从中截取一线生机已是极限,若再强求反而不美。
于是顾音便只静静的看着这竹子开出了花,那小小而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而后朵朵竹花飘落,竹子随之枯萎了下来,她也渐渐的和竹剑失去了感应。
这竹剑竟是在这短短时间,走完了百年的历程!
顾音长叹一声,走上前,一粒粒的捡起了竹花里的竹米。
本以为这便是终结,顾音正准备离开这山涧时,却又一次的重新感应到了心中那点生机勃勃之感。
一回头,却是那土块上,又一次顽强的钻出了半截幼笋来!
见得顾音回头,这幼笋竟是自己摇晃了起来,化作一柄竹剑,飞向了顾音的手中。而那土块在幼笋离去之时,就化作了一捧灰烬,风一吹便消散在了这茫茫的山中。
顾音却是不理那土块,只欣喜的看着手中的竹剑。
这竹剑长约三尺二寸,嫩绿的色泽散发着浓浓的生机,却是让人再不会将其与翡翠这等死物联系在一起。
顾音提起竹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这剑刃竟是半点微风都未能激起,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这便是剑心通明圆满之境,和她之前不过初入此境之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现在再和那虎鹤门掌门鏖战一番,顾音只凭着手中的三尺长剑,便能将他斩于剑下。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毕竟连那更上一层的剑光分化,她和竹剑也尝试了一番。而此番竹剑又是走了一个生死循环,让她对天地间的道理又近了一分。而这积累落到实处来,终于成就了这剑修的第一重境界。
顾音心下喜悦,也不将这竹剑化为竹簪,只松松的挂在腰间,便复又往那碣石城行了回去。
那田地间收割着谷子的农人见得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在半空之中凭虚御风而行,那腰间的新绿洒下点点光芒落在田地里,土里掉落的麦粒竟是抽出了苗来。不由得以为见到了仙人,忙跪了下来祈求着来年的风调雨顺。
回了客栈,见得宋方也在,顾音便随口问了问他这两日的进展。
“还算不错,听得我身后有东主你,各方面都没有多加为难。”宋方笑着答道。
虽是这样说,但从他眉梢眼角透着的疲惫看来,应该也是遇到了一些困扰的。
但既然他不愿意说,且事情也已办妥,顾音便不再问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那记载着三才青木秘要的留影石取了出来,顾音一字一句的琢磨着内中的玄机。初看上去颇为简易,乃是走的五行生克之道。像顾音的金水木三灵根,便是以水生木,再以金克木。从而构建一个小的循环,在这循环里不断的淬炼内息,就像是给大树施肥,并且定时的修剪枝叶一样。
但细细的品鉴下来,内中真意却不是顾音能够自己琢磨明白的。
就像那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句。初读不过觉得是提纲挈领,形容法门的微妙精深。可再细细读之,却又觉得其意味远远不止于此,更是有着生育之机,万化之妙在里面,乃是这法门的奠基之法,万万轻忽不得。
既如此,顾音便也放下了这三才青木秘要,苦笑了起来。
毕竟这修道四要,财侣法地,她竟是少了其中三样。就连这仅有的“法”,也是不能独自领会的。
这四要之中,最重的便是这“侣”字,这侣可不是指的双修道侣。而是在这漫漫的修行路上,彼此护持的同修,道友,以及师尊。
散修缺了这修行路上的领路之人,却是不知要走多少弯路才能得见大道真意。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而那“财”之一字,却也是不可或缺。若是终日困扰在生计之中,又何来时间与精力去追寻大道。
所以顾音对顾家始终是感激的,若不是顾家在她尚还不能自保的时候,为她提供了安全而不用担心生计的环境,想来她现在也是不能有所成就的。
至于这“地”字,从那碣石城的上城里修炼速度能够凭白无故的增快两成就可见一斑。
既是这秘要暂时无用,顾音便也不去纠结,毕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当时她自己没有去拿那本建议散修选的青木功,而是选择了这本秘要,那她便不会去后悔。且不说她没有了灵石去重买功法,就是能重买,顾音也绝不会去,退而求其次可不是她的性子。
好在上次和那德益行的老妪闲聊的时候,对方提起过若是加入这碣石城,每月都能去听那筑基修士授课。便是不愿加入,花费一些灵石也能进去听,只是不能提问罢了。
这便是要给出一个加入组织和不加入组织的区别来,若是谁都能自由去听,那碣石城要怎么才能吸引修士加入。所以纵使灵石本就是那筑基期修士所发放的,也必须要再多此一举的收回去。
但是顾音也不愿就这样加入碣石城,毕竟这城里只有三个筑基修士。而顾音的心里,却是不愿就这样被束缚在这个地方。
而这又回到了上一个问题,她身上已经没有灵石了。
可没有灵石,便不能去听那筑基修士授课,这便形成了一个纠结的环。
正迷茫着,竹剑轻轻的动了一下。
顾音猛然的想起了那竹花凋落之时自己捡起的竹米,便摸了一粒放入嘴中。
轻轻的一咬,一股精纯的灵气便在他的嘴中散开,伴随着竹米那极为馨香的味道,却是穷尽了顾音的言语也无法形容的美味。
要知道这竹米本就能通神明,轻身益气。就连传说中那非梧桐不栖的的凤凰,也是非竹实不食的。
再加上这竹米乃是用了顾音温养这许多年的竹剑为基,那神异莫名的一瞬百年神通为本,更是又增添了许多玄妙。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顾音就能明晰的感受到,自己上次顿悟时增长的修为稳固了许多。若能继续吃上几粒竹米,定是无需担忧那根基松动之事。
数了数,顾音这里也不过剩下了十七粒竹米。只可惜她手头紧缺,还不得不再拿出一些竹米去换取灵石。
但顾音也不会舍不得,孰轻孰重,她心中早有定计。
这竹米,待她稳固根基之后便再无他用,又何不拿去换取灵石呢。
竹米纵然极尽美味,但这口腹之欲,不要也罢!
只有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而外物,终究只能够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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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天涯孤旅只一人
次日一早,顾音就独自去了上城。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两日之后那赵真人就会亲自前来授课。而若是没有加入碣石城的修士也想去听,便需要缴纳五枚灵石的入场费。
本来顾音是打算再去一次德益行的,但是转念一想,上次那鉴定师没收自己的鉴定费已经是亏了。若自己再去,未免显得有些不合适,便去了坊市那儿。
才刚一到得坊市,顾音便看见那个少年和胡老三站在一起说话。
见得顾音过来,那少年紧张的说道:“我不会退你钱的。”
顾音并未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寻了个角落摊开了张绣帕,放了五枚竹米在上面。
说来也好笑,这绣帕还是齐云鸾从齐家带出来的,可还未来得及用,便被顾音借了来铺在地上。
那坊市里的闲人见顾音是来卖东西的,都暗自偷笑。众人想着这会被胡老三那等拙劣的骗术所蒙蔽的女修,哪儿可能有什么好东西,竟是一个人都不曾来看过。
顾音也不急,只静静的等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从那坊市的入口处来了个老者。
这老者看见顾音,过来低声说道:“道友还是回去吧,那土块转不出去的。阿田和胡老三已经卖了几个月了,都没人要。”
“我要卖的是这竹米。”顾音叹气道,说着便指了指那张绣帕。
老者一愣,复又问道:“竹米?难道你说的是竹实?”
这句话似是音量偏大了一些,有那其他的修士听见了,竟是连自己摊位上的东西也不顾,就冲了过来急急的问道:“真的是竹实吗?快给我看看。”
顾音闻言便又朝着地面指去,那修士便一下子蹲了下去,细细的看了半天,惊喜道:“居然真的是竹实!瞧这暗红的色泽,绝对是百年竹实!”
那些还在观望的修士轰的一下冲了过来,把坊市的这个角落给堵得水泄不通。
“什么!居然是真的竹实!我要了!谁都不许和我抢!”
“怎么可能,这竹实必须是我的,你们谁的丹毒都没有我的深,把这竹实让给我吧。”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反正这竹实,在下是肯定要有一颗的。”
顾音疑惑的看了和她一样被挤出来的老者一眼,却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那老者看见顾音的神情,苦笑道:“早知道老夫就闷声发大财了。这竹实便只有唯一的一个功效,就是扎实根基。而这碣石城里的修士大部分都是靠着丹药修炼上来的,是以都有着丹毒缠身根基不稳的毛病,非得花上水磨功夫来驱逐丹毒再夯实根基不可。但要是用了竹实,却是能省下一半的时间来。”
“那这碣石城里竟然没有卖的么?”顾音问道。
“这竹实虽然只号称百年,但谁又知道哪一株竹子会开花,便是等上再久,也不一定能有所收获。而且竹实摘下来半月之后便又没有了那功效,所以每次一出现,便会被人哄抢一空。对了,道友你是从何得来这些竹实的。”那老者解释道。
听得有人问这竹实的来源,那些尚在争吵的修士也都静了下来,悄悄的听着顾音的回答。
顾音便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通,只说把那土块丢到了一株竹子下面,就得了这五枚竹实。
一时间众人俱都在羡慕着顾音的好运,惋惜着那土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搁了几个月,怎么自己就没注意到过呢。
“那你不分点灵石给我们啊。”许是有些懊恼,那卖土块给顾音的少年嚷嚷着。
话音还未落,张老三便捂住了他的嘴,对顾音鞠躬道:“对不住道友了,是我没管好阿田,货既售出便没有卖家反悔的道理。这也是道友的机缘到了,我们强求不得的。”说完便把少年给拖了开去。
顾音自是不以为意,而那堆修士争论了半天之后,也已经达成了分配方案。
最后,这五枚竹实便总共卖了八十灵石。
想着不过两天的功夫,顾音也懒得再回下城。于是就在这上城里找了个静室,把那稍微简单一些的长春剑诀给研读了一番。
一晃眼,时光便攸忽而过。还未等她弄出个头绪,就到了那赵真人授课的时间。
顾音交了五枚灵石之后,便进去寻了个蒲团坐着。
这授法殿便是在碣石城的正中,高耸的殿顶直直的冲着地面,总让人有一转眼就要掉下去了的错觉。
没等多久,一个羽衣峨冠的青年修士便从殿后踱步而出,走到那高出地面一丈有余的授法台上。
那一旁守着的童子忙重重的击了一下手中的玉磬,座下的修士便都回过了神来,向着台上的修士深深的施了一礼。
顾音凝神看去,只见这赵真人望上去不过二十许人,面如冠玉唇似点朱,好一个丰神俊朗的俊公子。可那眼中,却是数不尽的沧桑,仿佛已经经历了千载岁月,见惯了尘世变换。
赵真人也不废话,便平平淡淡的讲了起来。一开口,众人俱是大喜,他此次竟然是由浅入深的把他从初入炼气期一直到进阶筑基期的心得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此等胸襟,果然当得起前辈高人之称。
赵真人讲完,见殿内众人俱都还在痴迷之中,便长身而起,径自离去了。
好半晌,众人才渐渐的说起了话来。
“赵真人真不愧是这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有那修士赞叹道。
旁边的修士点头附和着说:“不错,赵真人这便是家学渊源,赵真人的祖父甚至曾经是这西齐国金丹之下第一人。想来要不了几年,这称号便能落在赵真人的头上了。”
又有那修士插话道:“呵呵,兄台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不仅是这赵真人的祖父,他的高祖也曾是筑基期的修士。所以当年赵真人的祖父陨落之时,虽然好几个炼气圆满的家伙打过他家的主意。但终究还是怕他家底蕴深厚,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对啊,听说那赵真人的祖父最擅炼丹。可到了赵真人这儿,不仅炼丹承继了家业,就连阵法一途,也是少有人能及。真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时间,殿内全是对这赵真人的溢美之词,听起来这赵真人竟是个全才。
好一会儿,这话题才从赵真人身上又转回了今天他授课的内容来。
顾音听了半晌,起身微微的摇了摇头,此行虽大有收获,可却没能听到她最想学的部分。
她最缺的,恰恰不是这些修士视若珍宝的进阶心得,而是最为全面扎实的基础知识。
而下一次授课却又是在一个月之后,而且讲些什么,也是任由当天的筑基修士随兴发挥。若要这样等下去,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顾音想要听的内容。
看来不得不去加入门派了,顾音暗暗想着,打算去那书斋买两本杂文游记之类的书,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此时周围的修士犹自在各抒己见,把那赵真人的话掰开来揉碎了细细的辩个明白,生怕自己漏了一星半点。
这便是散修的悲哀,缺乏一个修道上的领路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就是走了岔路,也不得而知。
待买了两本书后,顾音回了客栈。见齐云鸾在练武,她心下满意,便说道:“我已经决定要去那西齐国看上一看,你收拾收拾便随我走吧,”
顾音此时并未多想,因为她始终觉得这碣石城也不过就是个暂时的落脚之地,和那宋家镇等,一般无二。
可齐云鸾却是犹豫了下,说道:“师父,那天姜大叔跟我说的那些我认真的想了很久,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想就在这碣石城里住下,偶尔还能去上城习武。而若是师父他年回来,也能有个歇脚之地。”
顾音笑道:“这却是你自己的选择了,反正当初也只是记名弟子。也罢,就随你去吧。”
可她心里却是微凉,此前她还以为,齐云鸾能够接受自己的观念,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弟子。可齐云鸾的决定,却是给了她深深的一击。
顾音也不再说,转身拂袖而去。
走到院门时,顾音终究还是顿了顿,朝齐云鸾丢了两粒竹米过来,说道:“这东西搁不得,你把它吃了,能稳固根基。”
说罢顾音扬长而去,夕阳的斜晖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看上去竟有几分孤寂之感。
这便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天涯孤旅只一人。
见顾音走远,齐云鸾忍不住哭了起来。
此时宋方却突然从隔壁的院子里走了进来,揽住了齐云鸾的肩膀,任由她肆意的哭泣。
过了半晌,齐云鸾平静了下来,沙哑着问道:“宋大哥,我真的就是师父的累赘么?我离开了她真的就能帮到师父了么。”
宋方揽紧了她的肩膀,沉声说道:“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低着头的齐云鸾,却是错过了此时宋方眼中闪过的纠结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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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却见山中樵人来
夕阳西下,金红的霞光布满了半个天际,照在那野山上,便仿若流泻的金海浇在上面,如同幻境一般。
此时已是晚秋,那山间的小道上满是枯黄的落叶,按理来说踩上去应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可这山中远远走来的一个少女行动间却是寂静无声。走得近了,才能发现原来她是凌空而行,并未真正的踩在地面上。
而这少女便是顾音,她自出了碣石城后,并不急着赶路。于是就按着那前人游记里的路线,一路行了过来。这里便是那游记里所记载的一处所在,说是那斜阳西下之际和明月高悬之时,这野山里俱都有着世间奇景。
那著书的修士对此极为好奇,更是花了十年的时间留在此地,想要研究出其中的秘密。可终究还是作为了一个遗憾,记载在了游记里。
顾音本就想要看遍世间盛景,而那书里虽是描写了这美景的奇妙之处,可这纸上写来却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是以她便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不愿错过这游记主人所推崇之地。
到得这山里,见得这晚霞盛景,却是比那游记中更美了几分。她心中不愿扰了这分宁静之意,是以蹑空而行,免得坏了兴致。
转过一个弯后,顾音突然见得前方一个樵夫,正背着一担柴火,从那山道对面走了过来。
那樵夫见得前面有个少女,唱了一诺道:“不知仙子从何处而来,夜露苦寒,不如在此地歇上一歇。”
顾音冷冷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山中樵夫也有了炼气中期的修为。”
那樵夫大感有趣,说道:“哦?姑娘何出此言。”
顾音只指了指地上的落叶。
若是普通人,她怎么可能直到转过了弯才能见得。稍稍一想,便能发现这樵夫走路竟和她一样悄无声息。
“原来是这儿出了纰漏,老夫确实是太习惯这样了,不过姑娘你还是说错了一点。”樵夫笑着说,“那就是……老夫不是炼气中期的修为。”
猛然,一道寒光闪过!
顾音一个侧身险险的躲了开来。
“而是炼气后期啊。”樵夫的话音却是比出招还慢了一拍。
话音落后,顾音额前被那寒光所削断的头发,才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还未来得及说话,顾音又是猛地一个侧身,那寒光居然从她身后又刺了回来。而这次她却没那么好运,颈侧被拉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若她的反应慢上半分,说不得脖颈上已经开了一个血洞。
而这寒光却是未停,直直的飞到了那樵夫的手臂上,缓缓的融进了他的身体。
“化物体。”顾音眼神一凛,沉声说道。
樵夫大笑道:“姑娘倒是好眼力,那再尝尝这招如何?”
说话间那樵夫背上的柴火一根根的飞了起来,在空中不断的盘旋着,恍若一群窥伺着的恶狼一般。
顾音拔出了腰旁的竹剑,紧紧的盯着樵夫。
樵夫笑道:“没用的,你这竹剑我们早就知道了。”说话间竟是意有所指。
顾音恍若未闻,只不断运起内息往竹剑里送去。
“你就不好奇我们怎么知道的吗?告诉你,就算你今天不自己从碣石城里出来,过得两天我们也有法子让你乖乖的出来。”樵夫继续笑着说,不断的用言语打击着顾音的心志。
樵夫一边说着话,一边操控着从他身上钻出来的一根又一根的尖刺混入了飞着的柴火当中。一晃眼看去,却是只剩下了柴火,急切间却是再不知道那尖刺消失在了何方。
见得顾音不开口,这樵夫微笑着说道:“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你毁了师尊炼的宝人,便是把你千刀万剐,师尊也只会说一个好字。”
顾音心中微微一动,想来他说的宝人,不是谢炎便是萧寒。而那萧寒自己并未对他如何,所以说的定然就是谢炎。而这樵夫,想来就是当时周大先生所说的炼气七层的修士,只是没想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师尊罢了。
见得顾音走神,那樵夫一挥手,空中的柴火便呼啸着朝她撞了过来。
顾音回过神来提剑挥去,这根柴火居然轻而易举的被她削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正自疑惑,侧方又有一根柴火撞了过来。顾音又是提剑一挥,只是这次竹剑却和这柴火“叮”的一声撞到了一起,把她的手腕撞得发麻了起来。
而这好不容易撞断的柴火上却慢慢的流出了两滩银色的液体,融在一起又聚成了一根长刺,飞回了空中。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顾音已经有好几次险之又险的才躲开了那致命的要害,就是如此,她身上也已经被开了七八道血口子。更有几次,看上去她就连站都站不稳,靠着手里的竹剑杵在地上才勉强维系住了平衡。
那修士见状更是兴起,也不往顾音的要害招呼了,只细细密密的给她一道道的添着伤口。
可过了很久,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顾音却还是努力的挺立着。眼见鲜血一滴滴的落下,她早已是左支右绌,可她却依旧平静漠然的看着那樵夫,好像这些伤口并不是在她身上的一样。
那樵夫被她看得心中有些发虚了起来,一摆手,那些盘旋着的柴火齐刷刷的停住了。其中一半缓缓的在前端凝出了尖锐的长刺。而这些尖刺直直的冲着顾音,看上去这樵夫似是不想再玩这猫戏老鼠的把戏,要将她一下子杀个通透。
就在这将发未发之际,顾音心中一定,就是现在。
顾音猛然发力,将竹剑深深的刺进了泥土里。
不过短短的一瞬,那些竹剑曾经杵过的地面,千百根竹子突然拔地而起,挡住了那樵夫的视线。
樵夫笑道:“我本来就是来砍柴的,姑娘你这不是在帮我么?”
说着他手一挥,那些银色长刺化作了薄薄的刃状,斜斜的朝着竹林砍了过去。
在樵夫想来,顾音用的无非就是催生之法,这法子便是连一弹指的功夫都拦不住。
可出乎这樵夫的意料,一大片的银色薄刃只砍倒了稀稀拉拉的几根竹子。其他的竹子被薄刃砍中之时,却是如同水中倒影一般,不过晃了一晃,便重又合在了一起。
这樵夫不怒反笑,高声道:“有趣有趣,姑娘你这竟是真中有伪,假中藏真的幻阵。老夫倒是小看你了,只是你也小看了这炼气后期的修士啊。”
说着这樵夫就飞了起来,对,这是真真切切的飞行。
这炼气后期的修士,除了能操控着飞剑盘旋之外,还能随心所欲的飞行,和炼气中期那受到限制的步虚之术大有不同。
可不管这樵夫飞得再高,这竹林竟像是在跟着他生长一般,始终不让他飞到这竹林的顶上去。
樵夫复又落了下来,可当他落到了地面再抬头一看,这竹林却又像先前一般,沙沙的摇曳在风里,似是从未发生过改变。就连当时被他砍倒的那几根竹子,也已经又长了出来。
这樵夫自是感觉大丢面子,指挥着大片的银色薄刃拼命的砍削着竹林,那竹林虽能再生,可也敌不过这炼气后期的修士的怒火,不一会儿已经稀疏了起来。
樵夫狂笑道:“等你落到老夫的手上,定要让你尝尝那万箭穿心的痛苦。”言谈间却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而这个时候,顾音正无喜无怒的快速赶着路,不时的摸出一粒竹实。她竟然把这稳固根基的灵药当做了恢复内息的手段,当真是暴殄天物。
可此时却不是为了这些外物担忧的时候,要知道这人若死了,便是留下了再多的东西,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价值。
顾音心里清楚,她绝对不是一个练气后期的修士的对手,此番也不过是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才将他困在了幻竹剑阵当中。
腰间的竹剑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中所想,轻鸣了一声,好像在说自己还行有余力一般。
顾音轻轻的摸了摸竹剑的剑柄。
竹剑这时已微微的染上了暗色,不复之前那般嫩绿无暇。
她这却是结合了上次那幻剑术和长春剑诀里的法门,摸索出来的一个困阵。而这阵基便是那竹剑所分出去的竹鞭再生长而成,每一根竹子都要耗费竹剑的一丝本源。因为耗的是竹剑的本源,所以才会无声无息的让顾音在踉跄时悄悄布下阵法,让那樵夫也中了招。
顾音微微一笑,这法子却是她灵机一动,仿着当时顾家自己比武之际顾全所用的方法而来的。
只可惜她并不会阵法,这困阵也仅仅只是按着长春剑诀里的法子布置。她自己并不能灵活应用,是以最多只能困住那修士半个时辰。
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她却是哪儿都去不了。
要知道这炼气后期的速度可是比炼气中期的速度要快上数倍,她纵然再拼命赶路,也逃不过对方的追踪。
此时玉兔初升,明亮的月光洒在这山里,就连百丈之远也是清晰可见。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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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愿逐月华流照君
远远的,顾音见得前方有处断崖,心中一横,一跃而下。
过得盏茶的功夫,那樵夫飘然而至,见得断崖,樵夫冷笑了一声,自语道:“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能飞么。”说着便也往那崖下跃去。
风声呼呼的从樵夫的耳边刮过,突然,他眼前一黑,却是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直直的朝他落了过来。这樵夫一惊,连忙一个鹞子翻身,才险险的避过了巨石。
可他下坠的速度却是未有减慢,见得此时身下一片竹林,樵夫暗道了一声不好。
若要是再掉进顾音的陷阱,樵夫却是真个颜面无存。是以他便强提了一口内息,使了个铁板桥的功夫,硬生生的在空中挪移了五丈,方才避开了竹林。
樵夫仰起头,嗅了嗅空中的气味,然后虚虚的画了一个符。一道弯弯曲曲的红光便延展了开来,这红光却是入了竹林之后又出来朝着远方去了。
“哈哈,想诱老夫再进一次你的陷阱?简直就是天真!”樵夫冷笑着说,随即便往那红光的方向追了去。
可当他花了半刻钟的功夫找到那血线的尽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只野鹿的犄角上面缠着一套血衣,若是细细分辨,还能看出那血渍下鹅黄的质料来。
樵夫当下大怒,一掌拍死了野鹿,取下血衣看了一眼,疑惑道:“确实就是那女修的衣物啊,可为什么引血符却未往她那儿去,而是来了这件衣服这儿。总不可能她这么快就愈合了吧,难不成她有什么天才地宝?”
想了片刻,这樵夫突地一摇头,笑道:“便是再有什么天才地宝,待会儿也是我的了。”
当下不再犹豫,他便把那件血衣撕了一块揣在怀里,转身往回掠去,速度却是比来时更快了一分。
等到得了那竹林,这樵夫想了想,竟是踏罡步斗,又花了一道符。
这道符方一画好,便化为了浅蓝色的液滴,溶进了他的眼睛。
樵夫眨了眨眼,往前一看,只见一个暗红色的光斑,缩在竹林的中间动也不动。
“难道你以为当缩壳乌龟就行了么,真是愚不可及。”樵夫咬牙笑道。
这樵夫也不去寻那取巧的法门,只一颗颗的砍着竹子,眼中闪动着残酷而暴虐的光芒,思索着待抓到顾音之后要如何折磨于她。
可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眼看就要拆光这竹林了,樵夫却是从那竹林的间隙之中看见了那光斑的真相,乃是一头半死的野猪,犹自趴在那里哼哼着。
“啊啊啊!今日我抓到了你!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樵夫怒吼着,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吼声,却是无人应答,似是在冷笑着他一般。
樵夫心中一发狠,唤出了全部的尖刺,化为一柄巨大的镰刀,唰的一下,将剩余的竹林齐刷刷的斩成了两半。
只见樵夫冲到了那野猪那儿,狠命一掌,这野猪便化为了一团肉泥。
饶是如此,他却是还不解恨,从腰间掏出了一张符篆,往地上一丢。
顿时,一片火光绵延了开来,看着虽是微弱,可沾到这火光的东西都迅猛的燃烧了起来,就连那石块化为了一团残渣。
过得半晌,见顾音真的并未躲藏在此地,这樵夫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烈火烧成的废墟。
眼下顾音却是有两条逃亡的路,一是重又攀上这悬崖,二则是沿着这山谷往外跑去。
樵夫想了片刻,一咬牙,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铜的小圆盘,对着已爬至半空的明月一晃,复又对着那件顾音的血衣残片一晃。
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在圆盘上方现了出来,粗粗一看,却是和顾音有九分相似。
樵夫把这小人往地上一丢,小人转了两圈,便往那悬崖之上爬了去。
见状,樵夫阴沉沉的笑了一下,便收了圆盘,那小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可正当他准备往悬崖上飞去之时,却猛咳了几声,一看,却是咳出了几滴血来。
原来他当时强行挪移,已是有些伤了经脉,再又强行的用了那追影秘宝,更是伤上加伤。
樵夫心中便有些踟蹰,毕竟他连保命的缠绵火符都用了去,却是当时怒火太盛,固执的觉得顾音就躲在原地,才一时冲动用了出去。眼下虽是有些后悔,但也无计可施。
这符篆却是他的师尊赐予他的,用了之后便没了,不像那虚空画符的手段一般可以再次施展。
但若要是能抓到顾音,便能讨好了师尊,就是三张五张符篆,也能要得。
更何况他是炼气七层,虽眼下经脉受了损伤只能发挥出六成的实力,也不是顾音所能够匹敌的。
如此想着,这樵夫虽是犹豫了下,便往那断崖上方飞去。
此番却是未曾遇见任何阻挠,远远的,樵夫便看见顾音只穿着里衣坐在那山巅之上,却是丝毫不见尴尬的样子。
见得樵夫过来,顾音微微笑着,朗声说道:“未知贵客远道而来,在下不曾远迎,还望尊驾恕罪。”
樵夫心中烦躁,远远的一掌拍去,冷冷的道:“事已至此你还想说些什么。”
顾音将竹剑往土中一插,便又一株翠竹摇曳而起,挡住了樵夫的掌风。
“难道尊驾便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做的吗?”顾音笑道。
那樵夫虽是心中怒极,可也有些好奇顾音是怎么做的,便不开口,只冷冷的看着顾音。
顾音微微一笑,娓娓道来。
却原来她往崖下跳下之时,见得那崖壁上有块巨石已经松动,当下就心中一动,定下计来。
待布置好了巨石,到了崖底之后,她便强行催动竹剑布下了困阵。而后又将血衣捆扎在野鹿的犄角之上,还强行用清净术除去了身上的血渍。若不是她奢侈的浪费着竹实来弥补内息,恐怕连困阵都还未能布好就已经倒下。
听到这里,樵夫插嘴道:“竹实!你居然用竹实来回复内息,当真是不为人子。”说着眼中凶焰闪动,竟是要把顾音立毙于掌下。
顾音笑着从怀里掏了两粒竹实出来,说道:“这里还剩了两颗,反正多了也没用。竹实采摘下来后过了七天便再无药用,眼下却还剩了三天。”
樵夫当下便盘算了起来,这只剩三天,却是没办法带回去交给师尊。这岂不是说这竹实乃是天定该他所有,当下喜道:“等我杀了你,你若还有什么心愿,我可以替你完成一二。”
顾音笑道:“不敢劳尊驾帮忙,只是想请尊驾稍待片刻。”于是顾音又接着说了起来。
做完那一切后,顾音又布了几个小的陷阱,便静静的坐在竹林里等着樵夫送上门来。
而那樵夫就要落入竹林之时,顾音都已经站了起来,准备拼死一战。可没曾想,樵夫却是强行躲了开去还用了符篆绕开了竹林。
见得樵夫走远,顾音便急急的寻了一只野猪打成半残搁在竹林里,又细细的布了几个连环套在那野猪周围。
樵夫眼下心情正好,便笑道:“要不是我一把火把什么都烧了,说不得还真会中了你的陷阱。”
顾音苦笑道:“这便是尊驾心计过人了。”
见得顾音吹捧,樵夫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明月已走到了天穹正中,与那十七颗永不黯淡的星辰交相辉映,格外美丽。
顾音笑道:“还请尊驾与我同看这最后的美景。”
樵夫抬头看去,只见这月光如同薄纱一般笼罩了下来,落得近处,却化为水银一般的东西倾泻而下。空气也似乎变成了黏稠的液体,这水银一般的月光流淌在空气里,竟是美丽得无法直视。
樵夫顿时大惊失色,试着抬动手臂,却像是当年还是凡人之时在水里游泳一般,巨大的阻力违逆着他的意志。便是催动银色长刺,也会被这月光柔柔的推到地上。
本来他还可以强行爆发又或者是催动符篆,只是此时他若要再行爆发,定会伤到根基。所以定了定神后,樵夫冷笑道:“这便是你最后的计划了?拖延住我然后借这奇景做些什么。你不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吗?等这月光一收,我定要让你知道后悔二字。”
却也打的是和顾音同样的主意,再拖延片刻,这月华一清,便又是局势逆转之时。
顾音只淡淡一笑,费力的抬起手,然后手腕一转,竹剑便轻轻巧巧的割下了樵夫的头。
“剑心通明圆满境界,就有无碍之剑了啊。”顾音对着樵夫死不瞑目的头颅轻轻的说道。
这无碍之剑便是无论受到任何阻滞之物,无论是空气也好,水流也好,也能按照剑修的意愿,刺中既定的目标。
可这剑心通明往往是那极有天分的剑修在炼气第六层圆满之时才能悟得,那樵夫怎么可能防备着这一点!
不过这阻滞之物也只是针对天地自然而成的,若是修士所炼化的带有灵力之物,却是无用。
顾音这便是赌了一把,赌樵夫会听她说话,赌她能拖延到这银月倾泻,赌她的无碍之剑能对这月华起作用,赌樵夫的身上不再剩下保命之物。
幸好,她赌赢了。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那樵夫落在地上的两截遗骸发出了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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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洞中奇景得异宝
“是谁胆敢杀了我的宝人!”一个浑厚的声音隆隆的响起,似是在远处又似是就在这躯壳之中。
更有那光点似要冲出这残骸,可却被月华死死的压在了躯壳里,死活脱不出来。
过得半晌,那光点悄然而散。
见状顾音便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有师承的人,身上往往会埋伏下隐藏手段,让这行凶致人讨不了好。想来这声音便是这樵夫的师门所留下的伏笔,只可惜在这厚重的月华之下,却是还未起到任何作用,就烟消云散。
就在那光点散去的瞬间,远处的石室里,那个中年男子突的惨叫了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那门外的童子又瑟瑟发抖着跪了下来。
可过得半晌,却听得那男子阴沉沉的说道:“进来,老爷我有话吩咐你。”
童子拼命的往后退去,可石门却一下了打开了,童子惨叫着被吸了进去。
方一进去,那男子便一把抓过童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不过片刻功夫,这童子就成了一具枯尸。而男子本来惨白的脸色此时也有了几分生气。
又过得片刻,这男子复又叫了个弟子过来。那弟子见得地上的枯尸,竟是视若无睹的迈了过来,凑在男子的身边谄媚的问道:“不知师尊可有什么吩咐。”
虽看得男子气色不好,但这弟子深知男子的恐怖,却也不敢造次。
那中年男子费力的张开唇,说道:“乔二是去做些什么了。”
这弟子想了想,说道:“师尊,他去追查你吩咐的火宝人的事情。”
男子阴沉沉的说道:“传令下去,这件事情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乔二折在了对方的手中,就连我的分魂,一招没出就被对方给灭了。说不得,对面的背后站着个真正的筑基修士。”
这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之间便是天壤之别,一个不过是强大一些的世俗之人,而另一个却是真人。
真人一怒,便是百十个炼气修士,也会化为灰烬。
这中年男子想着自己险些性命不保,背上也不由得惊出了冷汗。
若是明知对手强大,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中年男子虽不知对方为何没借着毁了自己分魂的机会,同时给自己来一招狠的。却也在心底暗自庆幸着,还好不是他自己亲自去追查那谢炎的事。否则此时死的就不是乔二,而是他了。
那分魂毁灭之前传回来的压抑感让他到现在都还在心惊胆颤,这是自己绝对无法对抗的伟力,甚至近乎于天地之威。
至于这些宝人,便是毁了又能怎样,终究还能再培养起来,不过是些工具罢了。
本来派出弟子去追查谢炎的事,不过是为了泄愤而已。可若要是为了泄愤把自己也给折进去,这便是智者所不为的了。
这种种巧合凑在一起,冥冥之中,顾音却又是躲过了一劫。
此时,顾音正拿着一根尖刺反复的看着。
这尖刺却不是之前被月华所压制住的那一把。就在那光点熄灭之后,这男子的残骸上面涌动出来了一团银白色的液体,这飞出去的银刺也化为液体,慢慢的流淌了回来。待了片刻,这一团液体便化作了顾音此时手上的尖刺。
看了片刻,顾音叹道:“可惜却是没法携带。”
话音未落,这尖刺就自己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见得有趣,顾音便又试了几次,原来这圆球竟是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变幻形状,只可惜那太过复杂的形状这圆球却也变不出来。不过饶是如此,这圆球也端可称得上是一件利器。
过得片刻,顾音将这圆球揣了起来,准备将那樵夫的尸骸掩埋起来。可不过是带起的微风碰到了这残骸,这尸体就突然化为了一团灰烬,随风而去。
这樵夫的多年修为,就此毁于一旦。就连那尸身也化为尘土,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竟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也未能留下。
顾音站在山巅,看着这灰烬越吹越远,渐渐的化为一团灰雾消散开来。
不对,她突然醒觉了过来,这本来只是她衣袖带起的一阵微风,怎么可能把灰烬吹得那么远。
只是轻轻一跃,顾音便跳到了那灰烬方才所经过的位置。虽眼不得见,可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有风从正面吹了过来。这一丝风虽小,可却延绵不断,是以才会将那灰烬吹到了远方。
可顺着风的方向往前看去,眼前却只能看见一块平整的山壁,丝毫不知这风从何而来。
于是顾音便一寸寸的敲击着山壁,初时并无异常,可当她敲击到某一处时,手却是没能碰到山壁,而是穿了进去。
顾音忙把手缩了回来,过了片刻,见并无其他异状,她就从这处奇怪的山壁钻了进去。
里面却是一条长而弯折的风道,便是顾音体型尚小,也好几次险些卡住。
可等她出了那风洞时,顾音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却是她前世今生所见识过的最美的景象。
眼前一个金银二色的漩涡正缓缓的转动着。那绚丽的色彩仿佛只有梦中才能见到,是无限纯粹的光芒凝聚而成。而这漩涡的四周,便是封死了的山壁,看上去却是一个洞穴的样子。
这漩涡缓缓的转动着,不时从山洞的四壁透进来一丝月华,加进了那银色的光带中间。
四下望去,这山洞里空空荡荡,除了这漩涡之外别无他物。而这山洞,算下来竟是有那碣石城的一半大小,称得上巨型二字。
可顾音却记得很清楚,自己进来的那座山不过普通大小,绝对没有这个洞穴高大。也不知是这个山洞变大了,还是她自己变小了。
见四下里既无异样,顾音便又往那漩涡望去。只见金银二色不时碰撞在一起,每当这个时候,便会落一些透亮的晶石出来。
顾音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灵石,往那漩涡里投去。可还未碰触到漩涡的边缘,灵石便散为灵气,复又化作了无形之物。
又试了几个法子均是未果之后,顾音遥遥一握,一道劲风卷出。这次却没有消散在漩涡边缘,而是卷住了一粒最小的晶石收了回来。可就是如此,劲风也在卷回来的半道之中便崩散了开来。晶石落在地上,溅起了一阵五彩的光芒。
顾音捡起这粒晶石,却发现这晶石并非透明之物,而是不断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芒。甚至会觉得手上握住的是一枚沉重而跃动着的心脏。见得如此,顾音便打算再卷几粒回来。
可当顾音正打算继续时,那本来平稳的漩涡此时却不稳定了起来。
见状顾音转身便走,这等天才地宝,能得一丝已是机缘,强求太多反而不美。
才出得风洞,顾音便觉得身后一阵狂风吹过。
可等她再回头时,哪儿有什么平整的峭壁,分明只有几颗嶙峋的怪石。
顾音又细细的摸索了一番,却是再也找不到那神异的风洞。
而取出来的那一枚晶石,现下却也开始缠绕着银色的月华。想来等到了早上,吸收日华之后,也会形成如同那洞中一般的金银二色漩涡。
而这座野山的奇景,应该便是那山洞里的漩涡所致。
不知那洞中的漩涡中心,究竟又是怎样的奇景。难道也是一粒晶石么,或者只是比自己的这一粒要更大一些。想到如此,顾音不由得悠然神往。
这世界之大,便是穷尽凡人的一生也无法探究一二。只有拥有了不朽的生命,才能漫步在这世间。是以顾音才会想在这修真路上不断的前行下去,如此方能踏破这万里河山。
见得诸般事了,顾音紧绷着的心神也松懈了下来。可方一松懈下来,她便觉得浑身俱是剧痛无比。这却是当时强行止血所留下的后遗症,而且经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就连竹剑,此时也是灰扑扑的,像是一柄死物一般。
感受到顾音正在看着自己,竹剑微弱的轻鸣了一声,似是在示意着自己其实还活着一样。
顾音笑着给竹剑渡过去一道内息,感受着竹剑微弱的意识还能主动的吸收内息,她这才放下了心来。
此番虽是处处凶险,可给她的感觉却还不如上次遭遇虎鹤门掌门那般紧张。
剑修便是如此。一剑在手,纵然前方千般险阻,也是拔剑而向,置之死地而后生。其中真意虽是不能诉诸于口,但顾音却觉得她在剑道上的领悟,又小小的往前迈进了一步。
虽是身上不适,但顾音只觉云淡风轻天高海阔,当下便长身而起,披着月华,往山下走去。
此时她的身上虽只穿着一身破了许多口子的素白里衣,可这月华缠绕在她的身畔,便如同为她披上了华服一般,几若神仙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18:00没更新了,抱歉。
这两天不能加更,因为更得多死得快- -|||
过两天就ok了。
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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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寺中熬粥了因果
一路行来,顾音几若融入了风里,就连从晨起的鸟儿身边擦过,也未曾惊起一声鸟鸣。天刚擦亮的时候,她便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镇子。只是低头看了□上破烂的里衣,顾音复又往刚路过的一个庙宇那边走去。
这庙宇虽有些破旧,但四周俱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应该是有人住的。
顾音转了转,便到了这寺庙的后院,而这墙自是如同虚设。方一进去,顾音就取了那晾在院中竹竿上的一件缁衣穿在了身上。可当她往袖口掏去,准备留点银子在地上的时候,就不由得尴尬的苦笑了起来。
她此时身上却只剩下了几十枚灵石和两粒竹实。而原来仅有的几张银票,却是因为沾上了血渍被放在了原来那件襦裙里面。襦裙都丢了,那银票自然也是没了。而灵石又不是凡人能用得出去的,说不定留灵石给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这世间就是这样,若是穷人莫名的得了贵重之物,不说常人会眼红,那心思不纯一些的,甚至会莫名的嫉恨起来。
“好哇!居然有小贼来我们这里偷东西!”就在顾音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略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顾音虽早就听到有人过来,可却不愿一走了之。要知道,若是取了衣服留下银子那还算是一桩趣闻,而要是什么都不留,便是做贼的行径了。
“抱歉。”顾音转过身,坦坦荡荡的看着对面作沙弥打扮的小孩说道,“只是我并未想偷东西。”
这小沙弥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转,说道:“那好啊,这缁衣就收你两钱银子,这价总不能算是我在坑你吧?你只要交了钱,那就不算是偷了。”
“但我现在却也没有银两。”顾音苦笑着说。
小沙弥瞪了顾音一眼,嘟囔道:“还说不是来偷东西。”
见顾音无言以对,沙弥便说:“算了,你跟我去见师父吧,看师父怎么说。”
顾音虽是尴尬,也只得跟在了沙弥的背后去了正殿。只见那正殿门脸光秃秃的,竟连个楹联也无,真个是落魄至极的样子。
进得殿后,只见得一个尼姑正背对着他们做着早课。
等了片刻,这尼姑转过身,看上去虽是六十出头,但仍精神奕奕不显老态。
这老尼笑道:“出什么事了么。”
那沙弥瞪了顾音一眼后,方才说:“师父,刚才我看见这位女施主在咱们院里鬼鬼祟祟的,还穿着你的衣服,肯定是来偷东西的。”
那老尼转向顾音,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么?”可还未说完,这尼姑似是看见了顾音颈侧尚还留有几分痕迹的伤口,目露悲悯之色,叹道:“女施主这一路受苦了。”
顾音忙解释道:“师太误会了,我并不……”
话还未说完,那沙弥就抢着说道:“你不是来偷东西的那你拿钱出来啊。”
那尼姑轻咳了一声,止住了沙弥的话头,说道:“还不快去给这位姑娘收拾屋子?”
那沙弥闻言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见得沙弥出去,这尼姑又对着顾音说道:“姑娘莫要担心,没人会来我这寺里抓人的。”
见得顾音疑惑的表情,尼姑便指了指从顾音领口露出来的几可称为布条的里衣,说道:“我待会儿会给姑娘送两套新的里衣过去,只姑娘莫要嫌弃粗鄙才好。而且我那徒儿都已经去给你收拾屋子了,姑娘你就莫要拒绝了吧。”
顾音见这师太一番赤诚,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道:“那便多谢师太好意了,只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你就叫我净慧师太就好了。”这尼姑笑道。
等顾音安置下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这一师一徒却是替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净慧师太自不用说,就连那小沙弥,却原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听净慧师太说顾音可能是逃出来的之后,装作不屑的样子递了两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给顾音做午饭,可自己却只啃了个窝头。顾音心下感动,可又不忍拂逆了他的好意,便都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这次确实是欠下人情了,顾音盘坐在床上,静静的想着。
本来她还打算等用灵石换了钱就悄悄的离开,可真当她打算修炼一二的时候,却发现经脉却显得有些脆弱不堪。想来也是,当时她急着补充内息,一口气吃了太多竹实,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后遗症。幸而她后来并未激战,否则若要是经脉断裂开来,就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好转的了。
纵然是天才地宝,也不能像流水一样的往肚里塞。不然的话,修士之间的打斗,岂不就变成比拼谁的财力更多了么。
既然如此,顾音便只能收敛了心思,准备在这寺庙里先养好了伤,再做打算。
只是她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住着,于是除了打坐之外,便也帮着师徒二人做些活计,倒也颇为充实。可当她问起净慧师太和那小沙弥想要什么的时候,这师徒二人却是如出一辙,只摇头道:“出家之人却是不需身外之物,女施主费心了。”那净慧师太说得这话自是无碍,可那小沙弥摇头晃脑的说起来,却是显得颇为有趣。
顾音就也不好再问,只能暗暗的思量着要如何还了这情分。
住得五日,眼见伤势全好,竹剑也有了微微的绿色,不再那么死气沉沉。顾音又起了离去的心思。此处虽然清净,可却不是她所想要寻求的修行之地。而那情分之事,想了这几日后,她心中也已有了定计。
是以,顾音去厨房做了一锅粥后便去了净慧师太的屋子,打算向她辞行。
见得顾音过来,净慧师太并无意外,笑着说道:“姑娘这便要走了?”
“这几日多谢师太收留,只是也该继续上路了。”顾音点头应道,说着便端上了粥锅,恭恭敬敬的说:“这是我临走前的一番心意,还望师太莫要嫌弃。”
那净慧师太听得此言,便揭开了锅盖,一股清香便扑了出来。这香味初闻起来似是清淡,可却又细细的缠在鼻尖,让人舍不得吐出这口气来。再往那锅内看去,却是一锅浅碧色的粥,这绿色是如此的鲜嫩,几乎让人不忍动箸。
顾音这便是取了一粒竹实,用内息熬化在了粥里,却是一点一滴的精华都未曾流失。若要说起来的话,这法子也已经有了一丝炼丹的影子,却是她这几日从那些杂书里学来的。
净慧师太还未说话,那小沙弥就蹬蹬蹬的跑了进来,吸着鼻子道:“好香啊!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音笑道:“那日吃了你两个馒头,今天还你一碗粥如何?”
这小沙弥嘻嘻笑着说:“那还得看你这粥好不好喝。”话虽如此,可他那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的馋样,却是让老尼都忍俊不禁了起来。
见此,顾音便替他和老尼都盛了一碗,笑道:“那你就试试。”
看顾音并未给自己盛,这小沙弥眼珠一转,说道:“好哇,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下了毒要害我跟师父。师父别怕,且看徒儿试毒给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幸福的眯起眼嘟囔道:“佛祖是割肉饲虎,我却是舍身试毒,唉。”
老尼瞪了他一眼,复又对顾音说:“让女施主破费了。”说着便也端起了碗来。
要知道这竹实过了七天,虽是没了那稳固修士根基的功效,却也还是蕴着灵气。这碗粥喝下去,便能让他二人从此再无病痛缠身之虞,如此也算是了结了这番因果。
见得二人吃完,顾音复又取了一粒竹实出来交给净慧师太说道:“这一粒便留给师太,若要是他年遇上疫病,师太就把这玩意搁在粥里煮了,当可撑得到那修士前来救援之时。”
净慧师太此时也悚然动容,起身对顾音施礼道:“女施主这礼物虽是厚重,但贫尼却觍颜收下了。他年若真遇上了疫病,姑娘这便是功德无量之举。”
顾音侧过身,并不肯受净慧师太的礼。
见顾音如此,净慧师太也不再勉强,只说道:“姑娘此去,还望多加小心。”
那小沙弥也抬起了头来,说道:“你偷偷拿我们衣服的事情,我已经不怪你了,要不你还是别走了吧。”
顾音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出了房门,竟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半空,好像脚下有着无形的台阶似的。
净慧师太和小沙弥俱都大惊,追了出来。可却只看见顾音漫步着朝远方走去,似是极慢又似是极快,每个动作都清晰可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顾音就已经走到了远处。再一眨眼,却是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仙人么?”小沙弥好奇的问道。
净慧师太只连忙回了屋里,将那粒竹实珍而重之的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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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落雪时节至西齐
①38看書网到了冬季,这镇上的周屠户的生意也兴旺了起来。毕竟农人在辛苦了一年之后,总会愿意割上两斤肉回去,也好给家里人尝个鲜。只是这猪却是不大好弄,那富裕些的农户自家里多养的,早已被他收了过来;而那平常人家养的,却是会留到过年的时候才做打算。所以愁得他几日都没能睡好,今日更是一大早就支起了摊子,只盼着能有那山里的猎户弄两只野味来。
可都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周屠户的案板上依旧是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也无。不得不送走了好几个来买肉的客户后,正当他犯愁之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身侧唤了他一声。
周屠户回头一看,见唤他的人乃是个穿着缁衣的少女,像是那礼佛的子弟。可再一望去,却会发现她的头上偏偏又扎的是道髻,端的是不僧不道。
见这少女穿得不像有钱的样子,周屠户便没好气的甩甩手,说道:“去去去,今天没肉了。”
那少女笑道:“我是来卖肉的,不知道店家收不收野猪。”
这少女正是顾音,她从净慧师太那儿告辞之后,本打算在镇上买些干粮。可都到了店铺门口,她才又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银两的事来。于是便又折了回去,在山里猎了只野猪,提到了镇子里来。而那道髻则是因为额发被那樵夫削掉了,不得不新换的发型。
周屠户听得有肉卖,先是一喜,复又狐疑的打量了下顾音,说道:“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别是来骗我的,还是叫你家大人来跟我说吧。”
顾音叹了口气,稍稍侧了□子,指着地上的野猪说:“野猪已经在这儿了,不知道店家收还是不收。”
周屠户见得野猪,两眼直放光,哪儿会管顾音是怎么弄来的,只搓着手道:“你也别学那镇上的夫子说话了,叫我老周就好。这野猪我肯定要了,姑娘你只管开价。”说着他便不管顾音,自顾自的蹲□,摸了一下那野猪,惊道:“嗬,居然还带着热气,姑娘你怎么弄来的啊。”
“自然是提过来的。”顾音说着,又问道:“这价格我倒是不知,还请店家开个价。”
周屠户却是未听清顾音前面那句话,只掂了掂那野猪的前腿,笑道:“这猪正是贴膘得正好。这样吧,我也不蒙你,给你个实在价,你看八两银子怎么样。”
顾音自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周屠户见顾音答应,自是大喜,急忙回屋里捧出个瓦罐,捡了一把碎银出来,细细的数了两次后方递给了顾音。
这笔买卖他可是大有赚头,这八两银子的价是给那家养的猪的。若要是野猪,镇里的大户喜欢,就能多卖出一倍的价格来。想到这里,周屠户复又抬起头笑着说道:“姑娘你要是还有野猪,直管来我这里就行了。”
“我就只杀了这一只。”顾音淡淡的说着。
“姑娘你就别蒙我了,这山里的野猪哪儿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能弄来的。就是那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说自己能弄来野猪。我看这是你家里找到了什么养猪的法子吧。”周屠户将猪搬上了案板后,低下头满意的捏着那野猪肚子上厚厚的肉,随口说着。
可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吓得周屠户连忙掐了好几下自己的大腿。见那案板上的野猪还在,便又喜滋滋的切起了肉来。
此时顾音已揣着银两到了那杂货店门口,进去买了一些干粮之后,便又重新上了路。
一路往北行去,天气也日渐寒冷了起来。她就这样时不时的卖点野味换取银两,也出了临海领的边境。
等那第一场雪花落下之时,顾音已经站在了西齐国最南端的城池之下。
仰望着和前世的建筑有几分相似的城门楼,顾音呵出了一口热气,凝成的白雾在眼前飘动着,久久不能散去。
一旁站着的士兵不耐道:“那边那个小姑娘你到底进不进城?”
顾音歉意的对着士兵笑了一下,走进了城内。
这西齐国的国力确实是要比临海领强了许多,城内匆匆走过的行人里,竟有将近一半是习过武的。而建筑也多以上下层结构为主,和临海领的以平房为主的城池比起来,自是显得高档了许多。
摸了摸袖口,顾音见剩余的银两又已是不多,可她也不想再出城打猎,便起了用灵石换银两的心思。
问了路人之后,她便找来了这城里最大的当铺。
许是因她穿得朴素的缘故,等了好半天,才来了个小厮爱答不理的领着她去了柜台前。
那掌柜抬起眼皮看了顾音一眼,皱眉道:“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小店可是要收鉴定费的。若是姑娘的东西不值钱,说不定还不值那费用。我看姑娘不如去寻个普通点的掌柜,也免得白花了冤枉钱。”
这话虽不客气,但也着实是一份好意。是以顾音也不恼,只从袖口的暗袋里拿了一枚灵石递过去。
这掌柜的看是一枚小破石子,皱了皱眉,但也还是接了过来。
粗粗一看,他便开口喊道:“破旧石……”可还未喊话,他就把剩下那半截咽进了肚子里,把灵石死死的凑到眼皮底下看了半天后,颤抖着说道:“难道,姑娘这个,就是灵石不成?”
顾音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就看见这掌柜的一下子蹦起来往那后院跑去,浑然忘了他还把灵石攥在手中。
只是顾音也不怕他带着灵石跑了,便只耐心的在那儿等着。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掌柜便领了个锦衣青年过来。
那青年见是个打扮怪异的少女,也不敢太过怠慢,便微微一礼,说道:“不知那灵石姑娘是从何处得来。”
顾音便跨前一步,站在了空中,示意着自己的修士身份。
青年连忙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不知仙子有何吩咐。”
“把这灵石换成银两。”顾音说道。
青年闻言便是一愣,小心翼翼的问:“仙子确定都要银两么?一枚灵石官价是十两金子,而一两金子可以换十二两纹银。若要是按着私下的价格的话,还会更高一些。仙子真的都要换做银两?”
顾音转念一想,若是真要拿着十来斤的银子倒也确实不方便,远的不说,这袖口便肯定放不下。于是便和这青年商定好,大半拿金子,小半用纹银支付。
那青年便给顾音请了坐看了茶后,便借口要去拿钱,急急的跑了出去。
等了盏茶的功夫,那锦衣青年反是带了个华服公子过来。
人还未至语先闻,这公子远远的就鞠了一躬,朗声道:“不知是哪位仙子莅临,晚辈有失远迎。”
顾音凝神望去,那公子竟已到了武者第七层,看来也算是下过一番苦功,便点头说道:“散人顾音,见过阁下。”
走得近前,那公子又是一礼,直起身后便敲了□边青年的头,说道:“阿七不懂事,见仙子过来反而跑回去叫我,着实该打,只是还望仙子恕罪则个。”
“偌大一家当铺又怎么可能这点银两都不能在柜上拿出。”顾音随口说着,她当时一眼就看出那青年是回去叫人去了。
那公子在顾音对面坐下之后,身后的青年便送了一个包裹过来放在桌上。
“这是给仙子准备的盘缠,还望仙子笑纳。”公子把包裹朝着顾音推了过来,说道。
顾音却不接那包裹,反是问道:“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公子一合掌,笑道:“却是有一桩好事要说与仙子。”
顾音把那包裹打开取了一锭金子后,便起身淡淡的说道:“我没兴趣。”
说完,她便往那店外走去。那公子连忙拦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说道:“仙子可以先看一看这书。”
闻言,顾音把那书接了过来,只见暗黄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修行初探》。再一翻开,里面字字句句俱都是真知灼见。把很多顾音原先没能弄明白的事情,都用简单直白的语句说了出来。
好!顾音心下暗赞了一声,便坐下来细细的品味着这书里的内容。
待得她从书里回过神时,已是繁星点点。店里的其他人都走光了,而那公子却还是坐在她的对面,连一丝不耐的神情都无。
顾音当下便有些赧颜,抱拳说道:“让公子久等了,实在抱歉。”
“无妨,若不是痴迷于此道,想来仙子也不能修炼到如此境界。”华服公子说着,却是毫无作伪之意。
“这书对我极为重要,不知公子如何才肯割爱。”顾音诚恳的问道。
“这书便已经是送给仙子的。”这公子笑着说,“而且在下真的有桩好事要说与仙子,若是仙子听后觉得不愿加入,在下也不会强求。”
见得如此,顾音便也点了点头,听这公子娓娓的说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能得到姑娘们的鼎力支持,在下真的超级开心。
深深的鞠躬,感谢诸君。
但是有个坏消息- -|||,这两天暂时不能加更。
(因为一些现实里面的事情,我得保证有基本的存稿以防开天窗。再加上这两天都在吃老本,忙着修文,真心不敢再加更)
总之每日一更绝对不会少,rp保证。
然后目前欠了四更,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欠债啊。
希望姑娘们能够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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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真假虚实总扑朔
“这次秘境之行,若能有仙子加入,定能万无一失,还望仙子能够考虑一二。”那华服公子恳切的说着。
顾音轻轻敲击着桌面,并未直接给出回答。
这公子姓温,乃是这城里最大的练武家族的族长,就连这城里的供奉修士,也是这家族里走出来的。温公子此来,原是因为有个秘境到了开启的时间,需要五个炼气修士同去方可。可本来约好的一位修士却临时出了岔子,这秘境的开启时间眼看就要过去,温公子和他请来的其他几个修士都是一筹莫展之时,恰恰好就听人说当铺里来了个修士,于是这温公子便找上了顾音。
在顾音看来,那本修行初探固然有用,可也不值得为了这样一本书就冒着风险去未知之地。
眼见顾音面现果决之色,温公子忙又加了筹码,道:“仙子尽管放心,刚才那本书已经是送给仙子了的。若仙子愿意加入,到时候秘境所得自然也有仙子的一份。而且到时候先祖所藏的书籍,都可以让仙子复制一份。”
“这么说来,这秘境难道是你先祖所留?”顾音疑惑道。
“先祖乃是筑基修士,这秘境也是他陨落之后所留下的。”说着温公子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后辈里却是没能再出一个那样的天纵之才。”
顾音扬了扬手里的那册书,说道:“那这本书也是你先祖所留?”
温公子笑了起来,似是极为自豪的样子道:“实不相瞒,这本书便是先祖亲手所著。而那秘境里,更是有着先祖多年的藏书和随笔。”
顾音沉吟了半晌,暗暗掐了个法诀之后,终是点了点头。
温公子当即站了起来,又一躬到底,谢了顾音。
既已做出了决定,顾音便也不再犹豫,当下就跟着温公子去了温家。
虽已夜半,可温家的正厅里依旧是灯火通明。顾音随在温公子的身后走了进去,还未来得及环视一圈,便听得个尖细的声音不阴不阳的讥嘲道:“哟,现在的老妖婆真是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年轻了,而且架子还挺大啊。”
顾音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面色发黄的枯瘦汉子正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妹妹你别理尤老二那个疯子,来跟姐姐一起坐。这次寻宝啊,你只要躲在姐姐后面就好了。”这次说话的这位却是一个穿着艳丽的妇人,见顾音望了过来,这妇人还娇俏的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顾音心知这二人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不多话,只擎出竹剑,遥遥的指向那枯瘦的汉子。
似是觉得伤不起这面子,这尤老二目露凶光,作势欲起。可就在这时,旁边站着的铁塔似的壮汉声如洪钟般的笑道:“有意思,正好某家也有些手痒了,不如你们便把这机会让给某家吧。”
话音未落,这壮汉便提着砂锅大的拳头朝顾音砸了过来。顾音微微一晃躲了开去,旋即竹剑一刺地面,却是有五根竹子从地下窜出,险而又险的擦过壮汉的身子,将这大厅的屋顶给刺了个洞。
这壮汉脸色微变,随即又爽朗的大笑道:“果然有意思,这位妹子着实有几分手段。”
那艳丽妇人和枯瘦汉子也是眼神一变,再不敢小觑顾音。
坐在主座上一直笑吟吟的道士也开了口,说道:“这位姑娘虽才炼气四层的修为,但却有几分剑修的味道。若要真打起来,说不得你们三个炼气五层的还不是人家的对手。”
顾音心下微动,她虽拔出了竹剑,但用的却是阵修的路子,不知这道士又是如何看出她的跟脚的。
似是知道她心中疑惑,那道人又开口说:“我看你这竹剑已有了几分灵性,想来便是姑娘日日温养的吧。”
其余的三人俱都艳羡的看向了顾音的竹剑。
那艳丽女修开口道:“妹妹当真舍得,这剑器要培育出灵性来,少说也得日日温养三四十年。”话里话外却是在说顾音修行日久,只分了心在祭炼竹剑之上,才会落下修为。
其实顾音的竹剑也是在吸收了那土块,轮回了一遭之后,才从懵懂的意识逐渐成为了灵性。只是这机缘巧合之事,并不足以为外人道,是以顾音也懒得开口解释。
那壮汉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你是嫉妒了吧,谁不知道媚娘你早已年过古稀,人家一看就是大有机缘之人,哪可能会花那么久。”
“就是如此,我还吃奶的时候,花媚娘就已经是这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谁知道她有多大啊。”那尤老二也掉转了口风,冲着花媚娘嘲讽着。
这却是见顾音有几分手段,开始转而拉拢她了。可顾音却只微垂着眼帘,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你们!”花媚娘又惊又怒,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
那坐着的道士见闹得有些不像话,轻咳了一声,对着垂手恭立在一边的温公子说:“亦青,你也不介绍介绍这位新来的道友。”
见道士开口,那三人都闭上了嘴,倒像是有些怕这道人的样子。
“是,叔父。”温公子恭敬的朝着道士行了一礼,“这位顾道友和诸位一样,都是散修。而且我也已经与她约定好,到时候若是有书籍手记之类的,都可以让顾道友复制一份。”
顾音也开口说道:“除了这些,别的我都不是急需。”
听得和自己并无冲突,几人脸上的笑容也都真了几分,当下便和顾音重新见了礼,就连那花媚娘也不情不愿的对着顾音福了一福。
又说得几句,那道人与他们四人约定好次日午时再聚之后,就领着温公子离了场。
见道人离去,花媚娘脸色一肃,一张锦帕抛出,飘飘荡荡的就变成了一块巨布,罩在了这大厅的四周。
那尤老二也不复方才猥琐的样子,迅速的甩出两张符篆,凝神细听片刻之后方朝着那壮汉点了点头。
壮汉见得尤老二示意,方脸色一松,对顾音说道:“某家雷兆,刚才多有失礼,还望姑娘恕罪。”
见得顾音疑惑的神情,壮汉复又解释道:“这温家的秘境,却不是姑娘想的那么简单。”
“不错,松鹤子那老家伙,还以为能跑得掉,借故告辞,结果呢。”尤老二阴沉沉的说着。
“结果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羽扇就到了温道人的手上。”花媚娘接着说。
雷兆苦笑着接着说:“本来我们还想把姑娘你赶走,这样少了一个人开不了秘境,还可再拖延半年的功夫好想想办法。可是没想到姑娘你的手段却是超出了我们的估计,此时那温道人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的了。”
顾音疑惑道:“可是我看那温道人也不过就是炼气七层,三位便是打不过,逃总该也能逃得掉。”
花媚娘似是看怪物一般的看了一眼顾音,说道:“炼气后期若要是想追,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尤老二冷着脸说:“若要是牺牲两人掩护剩下的一个逃跑,却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不到了最后关头,谁也舍不得牺牲自己。”
“就是如此,我们才不得不继续装作不合的样子,若要真到了最后关头,也还能保住一个人。要是让温道人现在就起了疑心,便可能连这最后的一丝机会也无。”雷兆又说道。
顾音沉声道:“那诸位推测,这温道人大概会是何时下手。”
三人迅速的对视了一眼,那雷兆开口解释道:“这秘境必须由五个修士同时出手才能打开,而温道人应该也不能确定在秘境的最深处会不会还有这样的机关,所以在秘境探索完之前应该都是安全的。”
顾音洒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诸位现在担心又有何用。而若真要到了那时,想来大家都不会束手待毙才是。”
那三人复又对视一眼,俱都点了点头。
见得达成了共识,花媚娘也收回了锦帕,娇笑道:“妹妹若是不愿,姐姐也就不说这些了。”说完扭动着腰肢,出了这大厅。
“麻烦!”雷兆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厅,自顾自的去了。
尤老二也阴测测的一笑,消失在了阴影里。
顾音见状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想来那花媚娘的锦帕和尤老二的符篆都是伪造之用,眼下既是已经撤了伪装,那便又得继续装几人之间并无关系,以此来麻痹温道人。
是以顾音便浅笑一声,也不说话,跃到了院中一株树的树枝之上,开始了例行的功课。
且不论这两方究竟谁真谁假,顾音此时要做的也就是养精蓄锐,到时再见招拆招。
作出决定之前多加考虑,作出决定之后便一以贯之。
若做决定之前不加考虑,那就是莽撞;做出决定之后又要反悔,便是优柔。
她既然自己决定了要去那秘境一行,此时便不会后悔,更何况她并不是毫无凭借。
此行若要是真的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得也只能让那东西见见血了,顾音想着,往怀里摸了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233姑娘的长评……太开心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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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暗室之中有玄机
正午时分,清冷的空气里似乎涌动着不安的气息,温家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躲着正院那一片,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平白的遭了灾。
“温前辈,你这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我们几个都送命在里面吧!”雷兆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逼人的气势,冷冷的说着。
可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温道人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压力,呵呵的笑着说:“贫道也是为了几位道友着想才出此下策,还望几位道友莫要让老道难做才是。”说着他冷哼了一声,那雷兆就突然面色一红,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
花媚娘难看的笑着说道:“温前辈自是不会害了我们,只是也没有这让大家伙还没出发就自行折损了实力的道理啊。”
“那花道友这是不愿意了?”温道人眯着眼看向花媚娘,眼中精光闪烁。
花媚娘连连退了几步,才抚着胸娇笑道:“自是以温前辈的意见为主,晚辈不敢有所异议。”
见状,尤老二只得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见这几人都不再开口,温道人满意的捋着长须,笑道:“事不宜迟,诸位道友便跟我来吧。”
“且慢。”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的顾音突然开口说道。
温道人看向了顾音,虽是笑着,但落在顾音眼里,却是几欲择人而噬的表情。
顾音心下微惊,这正常的炼气后期修士果然和那用化物体这等邪门功法强行提升起来的不一样。她这一路行来,除了琢磨那可以千变万化的金属还有会自行吸收日精月华的晶石之外,便是细细的推敲当时从谢炎那里看来的化物体。初看不过了了,可当她把这功法推演到了炼气期,却发现这门功法的进境却是极快。好像只要有足够的天才地宝,就能无限的加速下去一样。
如今看来,那功法却是有着极大的缺陷,空有境界却没有相应的实力。就像那樵夫离了这千变万化的金属之后,竟连一丝还手的能力也无。可这温道人,仅仅是外放的气势,就能逼得顾音全力以对方才勉强抗衡。
“此去秘境,我以为还需准备一些干粮食水才好。”顾音勉力解释道。
见顾音能抗衡自己的气势,温道人又看了眼顾音腰间的竹剑,神色也缓和下来说道:“顾道友不必担心这些琐事,不过既然顾道友想要,再准备一些也无妨。”说着便拍了拍手,那守在门边的下人便忙去拿了几个水囊和一些干粮过来。
待众人都取了水囊和食粮,温道人便领着众人往那温家的祖祠走去。
等到了祠堂,温道人轻轻的扭了下门上的一个门钉,一道暗门便无声无息的在墙上滑了开来。
见得温道人毫不避讳他们,跟在身后的四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微微的点了点头。
从那暗门进入,过得两个转弯便是一间小小的石室。
温道人转过身,笑着对几人说:“就在此地了,还请诸位助老道一臂之力。”
闻言,那尤老二面色愈加蜡黄;雷兆的额头青筋暴起;花媚娘的眼角悄悄爬上了几丝皱纹,就连顾音也是面上一白,竟是都用了那自残的法子来强行催动内力。
见几人都已动手,温道人也不迟疑,一跺脚,一块八卦盘便从地里慢慢的浮了出来。
只见他一咬舌尖,一口鲜血喷了过去,那八卦盘便放出了光来。
温道人一掌拍在光幕上,随即额头就冒出了冷汗来,大喝道:“诸位道友还不速速动手?”
见得温道人贴在光幕上的手微微的动了下,众人心知这光幕并无吸附之力,便也止住了静观其变的心思,齐齐朝那光幕拍去。
方一贴上去,顾音便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觉着体内的内息源源不断的被抽了出去。因在这五人之中就数她的修为最低,因此也是她所受的冲击最大。可就在她准备再度催发潜力之时,放在胸口处的那枚晶石缓缓的输送了一股精纯的灵力过来,和那被吸出去的内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于是顾音反而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还能分出余裕去关注其余几人。
那几人似是都已经又用了催发潜力的功法,尤其是花媚娘,竟然已经从一个妙龄美妇化为了一个中年妇人,鬓边甚至还出现了白发。
又过了片刻功夫,就连温道人也不得不用了自伤的功法之后,这八卦盘突然光芒大盛,照得整个暗室几如白昼一般。旋即那光幕一放一缩,将五人齐齐的卷了进去。再一晃眼,这暗室里就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那八卦盘悬在空中缓缓的转动着。
被那光幕卷入之际,顾音只觉得和世界又生出了隔阂之感,却是和当日进那碣石城的上层时有几分相似。就连最后,也又是如同穿过一层薄膜,她便稳稳的站到了地上。
抬头望去,这上空只得白蒙蒙的一片,并无日月星辰,也不知这光从何而来。
见得周围几人都盘着腿开始恢复内息,虽然她并无不支之感,却也不好再四下张望,只得跟着众人打坐了起来。
过了盏茶功夫,听得有人轻咳了一声,顾音睁开眼,原来众人都已站了起来,那花媚娘亦是已经恢复了容貌。
温道人笑着说:“没想到顾道友能坚持了下来,老道当时可是担心了好久。”
顾音也笑道:“旬月之前,我正游历到临海领的碣石城,正好那几天碣石城里出售了一些新鲜的竹实。”
几人闻言都艳羡的看了过来,这普通的竹实在西齐国内并不是极为难寻。可换了那能稳固根基的新鲜竹实,也还是可遇不可求的。
见是顾音的机缘,温道人也失去了打探的兴致,指着前方对几人说道:“这里便已经是我温氏秘境里面了,这里还并无什么危险。但等到了秘境深处,还请几位道友都多加小心。”
几人见得温道人并无卸磨杀驴的打算,心下也都松了一口气。
往前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影影绰绰的白雾里就显出了一些建筑来。
再往前走去,几人俱都倒吸了一口气。
前方那一座座亭台楼阁,竟都像是那巧手匠人精心雕琢而成,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布置之间更是暗合天地之理,在一隅之中显出了万里河山。
亭台楼阁之间更是有那溪水环绕,却不知这溪水的源头从何而来。
“五宝金鱼!”花媚娘看着那溪水间跃出的一条泛着五彩的小鱼惊呼了起来。
“哈哈,多谢媚娘你提醒了,这宝贝归我了!”尤老二嘎嘎怪笑着朝那溪水掠了过去。
“停下!”温道人怒喝道。
可那尤老二却是未停,身形更是加快了几分。
刚刚到得溪边,才伸出手去,尤老二就惨呼了一声。
他伸出去的手却是从指尖开始,渐渐的化作尘土,消散在了风中。
顾音见状,从怀里掏出一物,变作一条长长的金属丝带,卷住尤老二的腰,拖了回来。
温道人手起掌落,将尤老二的那只手齐腕切了下来,淡淡的说道:“算你运气好,若要是再晚上片刻,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你不得。”
尤老二咬着牙从衣襟上撕了一截布下来裹住断手,又从怀里取了一粒碧绿色的丹药服了下去,那疼得惨白的脸也恢复了几分血色。挣扎着朝顾音行了一礼后,尤老二怒瞪着温道人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道人轻笑了一下,划破指尖,逼出一滴鲜血化作血雾朝前方吹了过去。
那如同画卷一般的美景闪了一闪,终于现出了真面目来。
那亭台楼阁是真的,那雕梁画栋是真的,就连溪水也是真的。
只是这一切,好像已经在这里静静的伫立了千百年。
那建筑业已倾颓,当年精美的木料此时早已是一坨朽木,溪水更是一汪泛着恶臭的死水,根本没有一丝生机。
“这秘境本就是我温氏先祖所留,自也留下了防御的手段,非我温氏族人,怎么可能抢在最前。”温道人嘲讽的看了尤老二一眼,继续缅怀着,“只可惜我温家竟是两百年都未曾凑够五个炼气修士,这秘境也就一直不能动用。”
雷兆冷冷的说道:“那你又是为何要来这个秘境。”
说着,雷兆丢出了一块飞蝗石,那碎石砸在了一间小楼上,那小楼就轰然倒塌了下来。
见得如此,几人都看向了温道人。以这小楼的腐坏程度来推测,那丹药书籍肯定早就不能再用。说不得众人便是白跑了一趟。
“呵呵,众位道友莫要着急,这里不过是秘境的外围,东西已经朽坏不能再用。”温道人轻抚着颌下的胡须,“而据我温氏族谱记载,这位真人在秘境的核心之处设下了阵法,足以保证千年不坏。想来众位道友想要找的东西,也都能在核心处找到。”
听得此言,众人亦是面色稍霁,便也不再追问,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温道人的身后朝秘境核心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真的有些迷茫了。
这两天一直在不停的收负分,真心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很多姑娘确实是提了中肯的意见。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改,唉。
谢谢大家听我碎碎念。
承诺好了的每日3000一定不会少,这个文也一定不会坑。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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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人心更甚弱水深
一路行来,道旁的建筑换了又换,可不变的只是都经历了时间的磋磨,空余下衰败的痕迹。
便是在中途看见了一间完好灵圃,远远的看去,那内里的灵草似乎还在茁壮生长。可刚一走到近处,带起的轻风就把整座灵圃都化为了微尘。
“走吧。”温道人淡淡的说着,“这外围肯定是什么都不会剩下了的。”
几人便也收敛了心神,不再往道旁的建筑里望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却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光膜,温道人为之一喜,笑道:“过了这阵法就是这秘境的核心所在了。”
花媚娘娇笑着说:“这还不容易。”说着就把腰间挂着的锦帕往光膜上一丢,那锦帕晃晃悠悠的化为一张巨布贴了上去。
只见这布上五色流转,不时有古怪的线条时隐时现,不多时,巨布的中间就诡异的裂开一个口子。
“好,花道友这一手倒是颇得以阵破阵的精要啊。”温道人也赞叹道。
花媚娘面上却是现出了薄汗,催促道:“快些过去,我坚持不了多久。”
众人闻言便也不再多说,纵身而起从那孔洞中钻了过去。
方一过去,顾音便察觉到了不同之处,这阵法之内却是流动着一股稀薄的生气,不像阵法之外那般死气沉沉。
“紫灵芝!”尤老二又眼尖了发现了一株灵草,可这次他却是没敢扑上去,而是看向了温道人。
温道人笑着点了点头,抚须道:“这些灵草灵花诸位道友若是看得上眼的,皆可自取,只是待会儿莫忘了助老道我一臂之力就好。”
听得此言,几人便都不再犹豫,将一路看见的灵草俱都收了起来。这阵法之内笼罩的地界并不大,是以没多久,这散落生长的灵草便被采摘一空。顾音虽不认得这些灵草,却也分得了两株能用来安宁心神的玉馨花。
“前面却是要辛苦尤道友了。”温道人见众人都有了收获,便领着众人来到这被阵法围住的地界正中,对尤老二说道。
尤老二眼睛一眯,往虚空之中看去,惊叹道:“果然是心思极巧,若不是温前辈指点,晚辈还真看不出来这里还用了虚空藏形的法子。”说着,他费力的用左手从怀里取出四张符篆,往空中一丢,这四张符篆便接连着旋转了起来。未几,这旋转的符篆中间便射出了一道光,照在了虚空之中。
一间小小的木楼就这样从无到有,慢慢的在众人眼前浮现了出来。而地上,也莫名的涌出了一汪清泉,在这木楼下面汇作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围住了木楼。清风从不知名之处吹来,池塘里也摇曳着开出了两株含苞的荷花。
温道人笑道:“只要过了这池塘,就是进了我温氏先祖的闭关之地,而他所留下来的东西,也俱都存放于此。”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羽扇,轻轻的一摇。只见这羽扇上的羽毛就快速的生长了起来,编织成了一座浮桥,凌空跨过了池塘的上空。
顾音心下微凛,这想来便是雷兆几人口中所说过的那把羽扇,是以她不由得又对温道人提防了几分。
可还未等几人走上浮桥,变故突起。
这浮桥忽然解体了开来,散作一片片的羽毛,落了下来。
而这羽毛落在水面上竟是浮不起来,径直的沉了底!
“弱水!”花媚娘惊呼道。
雷兆脸色难看的望向温道人,说道:“温前辈,我看此行便这么算了吧。弱水这东西,不是我们小小的炼气修士能碰得起的。”
此前一直胸有成竹的温道人此时也变了脸色,不敢置信的望向手里的羽扇,猛扇了几下。
可这些疯狂生长出来的羽毛亦是飘飘荡荡的落了下去,连一丝水波也未能兴起。
“怎么可能!”温道人低低的怒吼着。
说完,温道人目露凶光的望向众人,冷冷的道:“既然诸位都到了我温家的密地,不如就……”
可还未等他说完,顾音抢前笑道:“不如让晚辈几人再来试上一试,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办法来。”
温道人冷笑道:“也罢,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竟是不愿再管众人一样。
顾音四人聚在了那池塘的边上,不断的尝试着。可无论是什么东西,在这弱水的上空俱都会失去向上的动力,只能沉落在池塘里。
花媚娘惨笑道:“此番我们算是真栽了,若是他拿到那东西,有望突破筑基,自是不会多造杀孽。可要是他拿不到,自然不会放过我们。”
尤老二冷冷的抚摸着自己的断腕,说道:“你们想要放弃,我却是不会甘心的。”
“某家也不甘心,可还能怎么办!”雷兆怒道,“除非是那些魔宗的东西,这世间又那还有别的什么不怕这弱水的。”
顾音疑惑道:“魔宗?”
许是觉得求生无望,那雷兆便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世间并不只有修道一途,在那传说之中,还有那魔修一脉。却是讲的化万物为已用,就是法宝,也多为自身的肌体所炼化万物而成的本命灵物。而既是炼化万物,因此他们的本命灵物便能抵抗弱水一二。
因为这掠夺万物的根本法门和道门所悖,是以道修和魔修之间也是水火不容。这西齐国,便是在道门的统治之下,更是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魔修现世了。
顾音心中微动,笑道:“说不定我能找出法子来。”
这魔宗的功法,听起来不就是那谢炎和萧寒所学的化物体么。再想下去,她当时杀死了那樵夫,不也是拿到了樵夫身上所化的奇怪的金属么。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千变万化的金属应该就是那樵夫的本命灵物了。
闻言,几人俱都狐疑的望了过来,就连闭目的温道人,也睁开了眼看着顾音。
顾音也不解释,从怀里掏出刚才变作金属丝带的那物。往空中一抛,这东西就化为了万千从金属细丝,密密的纠缠在了一起变作绳索,朝着对岸的木屋延伸了过去。
只见这些细丝虽不停的在往水里掉落,可这整体的绳索却成功的联结了起来。
温道人大喜过望,抓着顾音就往木屋飞去,中途虽几次失去动力落下来,可温道人只是在绳索上轻轻的一借力,便又重新飞了起来。
顾音心中微叹,本来她还以为能趁着温道人先上去的机会,中途撤掉绳索一了百了。可这温道人却是谨慎惯了,这等时刻依然记得把她带在身边。
见得两人都到了木楼,尤老二和雷兆便也都用这绳索渡过了池塘。
可就当顾音苦苦的输送内息维持着这根绳索时,对岸的花媚娘却娇笑一声,说道:“奴家就不跟过去了。”
温道人猛一睁眼,眼中一道金光电射而出,朝那花媚娘刺去。
花媚娘却是不惧,只娇俏的站在那里。而这金光果是没能飞过弱水,不过到了一多半的路程,便也坠到了水里。
温道人正欲亲身追赶,顾音却是将那绳索收了回来。
见得温道人眼神,顾音苦笑着摊开了手,方才那拳头大小的金属此时却是只剩下了枣核大小,一见便知道是不足以支撑温道人一个来回的了。
见此,温道人闭了闭眼,冷冷的对着花媚娘说道:“若是让我再看见你……”
花媚娘只笑了一声,就扭动着腰肢,往远处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里。
温道人复又换了笑脸,对着顾音三人道:“花道友放弃了这机缘这是她的事,我们这便进去吧。”
几人心中微凉,可此时却不得不与这温道人虚以委蛇,只得跟了上去。
一推开木楼的门,这第一层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幅画像挂在墙上。
这画中的男子微笑着看向远方,手中拈着一朵浅黄色的小花,细细的看去,却是这西齐国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温道人上前,对着画像鞠了一躬,转身说道:“这便是曾到了筑基中期的我族先祖。”
几人不敢怠慢,也都上前行了一礼。
将这一层检查了下,见再无其他东西,几人便都上了楼。
可刚等最后一人上了二层,这画像中的男子竟然转过了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那楼梯。
而这木楼本是敞开的的门也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了下防秒盗,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希望没给姑娘们造成困扰,稍后会在文案放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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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波三折变故起
方一踏上二楼,顾音便觉得眼前一亮,这小小的空间里却是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书籍。
“顾道友若是愿意,待会儿自可全部复制一份。”先她一步上楼的温道人,此时正站在书堆旁边,随意的拿着一本翻阅着。
顾音行了一礼,走过去翻检了起来。
此时跟在顾音后面的雷兆和尤老二也跟了上来,见得二人都在翻书,雷兆爽朗的笑了一下之后,便也走了过去。可尤老二却只剩下了一只手,便只草草的看了几本书的封皮,然后就不冷不热的说道:“我还以为都是招式功法,怎么都是游记感叹啊。”
可三人却是未答,要知道这些修士在游历之中记载下来的心得感悟,和那些绝招秘法相比,贵重程度却也不相上下。虽不能直接性的转化为当即可用的武力,却会在不经意之间,就帮上大忙。其实尤老二又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生性好强,却是不会愿意在他人面前示弱的。所以翻书这会让他断腕之患展露在他人面前的事情,他便不愿去做。
约莫过了三五个时辰,顾音才抬起了头来,叹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奇诡之地,当真是闻所未闻。”
“顾道友可还对这些满意?”温道人听得顾音感叹,也抬起了头来说道。
顾音点了点头,应道:“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
雷兆也笑道:“某家也想将这些书籍复制一份了,不知道温前辈可否允准。”
温道人自是应了下来,若他此行能够成功,这些东西自然无关紧要,便是全送出去也不打紧。可若要是不能成功,这楼里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那此时便是答应了下来又能如何。
见得几人商定好,斜靠在窗边的尤老二不阴不阳的说道:“方才我上下看了一圈,没能找到温前辈你口中的丹房啊。”
温道人笑道:“丹房乃是隐藏了起来,尤道友放心,此前承诺你和雷道友的培元丹自不会少。”接着他斜斜的瞥了尤老二的断腕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就是找到了那生骨续筋的灵药,也可以分尤道友一份。”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当温道人打开了通往第三层的路之后,本来极为期待的尤老二也面现失望之色。
这丹房里却是只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丹炉,和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
温道人哈哈笑道:“莫急莫急。”说着他竟是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那鲜血滴落在蒲团之上。
那蒲团在这鲜血的浇灌之下竟是发起了芽,接着开出了一朵浅黄色的小花,那样式似乎和楼下画卷之中的野花一样,可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
雷兆惊呼一声:“金波旬花!”
温道人大有深意的看了雷兆一眼,说道:“雷道友果是见多识广,不仅对那千年未曾在东域现世的魔宗有所了解,就连这波旬花你也认识。”
雷兆尴尬笑道:“某家不过是对这些故纸堆里的东西有所好奇才会了解一二。”
那尤老二此时正是烦闷,便不耐道:“这花又有什么用,能助长修为还是能断肢再生。”
温道人抚掌大笑,指着那金波旬花道:“诸位道友请看。”
顾音凝神望去,却发现那花其实并未真个开在蒲团之上,而是颤巍巍的闪烁着,好像下一刹那就会融化在空气里一样。
见尤老二和顾音疑惑的神色,雷兆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花并无自己的实体,而是由着修士选定一种寄生的植株,便能在那虚无之中开辟一方小小的空间作为隐藏之用。而只要那种植物尚还有一株幸存,这空间便不会毁灭。端的是隐蔽非凡。哪怕有人抢到了这金波旬花,不知道对应的植株和这开辟之人的血脉,也是无用。
而温家的先祖选择的便是西齐国内随处可见的野花,就算有其他人知道了他的藏宝之法,也不可能将西齐国内所有的野花一一拔除。更是将在波旬花的引子藏在了蒲团之内,若不是事先得知,又哪会有人会刻意的去检验这个蒲团。
温道人此时心情正好,便笑道:“事不宜迟,诸位道友便随我来吧。”
说着他手指一点,这小花就化为了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
温道人轻轻的把门打开,说道:“诸位道友先请。”
几人虽然早有退意,但也好奇着这筑基修士的秘藏之地究竟有着何物,见温道人不愿放他们离去,便只得踏了进去。
里面只得一间小小的静室,一方青铜小印和一个玉瓶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温道人见得玉瓶,潸然落泪,叹道:“七十余年弃置身,而今始见筑基途。”
“什么!筑基丹!”尤老二和雷兆俱都惊叹道。
而因为顾音曾经在宋家守护的那山洞之内听过一次筑基丹之名,因此她并未像两人那样震惊,只疑惑的看着几人。
温道人走过去,将玉瓶和青铜印收入了怀中,对着几人一鞠躬,诚恳的说道:“还请几位莫要和我争抢这筑基丹,此前我所承诺过的东西都会一一兑现。”此时他的目的已达,却是不愿多造杀孽。
雷兆眼中精光闪烁,从怀中取出一枚浅黑色的玉符,笑道:“温道友,此事却是由不得我做主了。”言谈间一片温文尔雅,不复此前的粗犷之色。
温道人见得那玉符,脸色大变,震惊道:“你不是雷兆,你到底是谁。”
而对面那个顾音等人一直以为叫做雷兆的男子只浅笑了一声,将那玉符掷在了地上。
一蓬黑雾猛地从那碎裂的玉符之中炸了出来,扑在雷兆的身上,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壮汉就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俊俏公子。
温道人此时也镇定了下来,说:“原来是黑鸦上人,老道这却是没能料到啊。”
那黑鸦上人潇洒至极的一拱手,笑道:“温道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温道人冷冷的一笑,说道:“黑道友纵然是炼气九层,用了这借物代形的法子之后还剩得下多少本事呢。”
“这可不是借物代形的法子,而是分魂寄体啊。多了不敢说,这炼气八层的本事还是能剩下的。”黑鸦上人状甚惋惜的叹道,“而且我也不姓黑,温道友莫要弄错了才是。”
温道人脸色一变,这分魂寄体却是邪门至极的功法,虽是道门一脉,但也属于禁术之流。要知道用了这法门,不仅分魂之人会永久性的掉落一层境界,那寄体之人更是再无幸理。想来这黑鸦上人定是派了门下弟子伪装成那雷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过。
黑鸦上人歪了歪头,看着避在一旁的尤老二和顾音,笑道:“啊,原来还有两个小道友在,我却是忘了和你们打招呼了。”
顾音和尤老二只觉一股如同山岳般的重力压了下来,齐齐的吐出一口血,萎靡的倒在了地上。
温道人却是看都未看这边一眼,只祭出了一把拂尘,朝着黑鸦上人扫去。
黑鸦上人微微一笑,温道人怀里便砰的一声炸出一团羽毛来,将温道人逼退了两步。
“好哇,原来那丹鹤子也是你的棋子。”温道人嘴角流出鲜血,恨恨的道。
黑鸦上人此时已经甩出一片翎羽,任由其和那拂尘缠斗着,笑着说:“不然温道友你以为呢?”
正当黑鸦上人满心以为自己就能夺得筑基丹,从此踏入真人行列之际。
温道人嘴角流出的鲜血淌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就放出了一丝清清如许的光,旋即那枚青铜小印自己飞了出来。众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那小印就砰的一下落到黑鸦上人的天灵盖上,砸出一个碗大的洞来。
可怜这黑鸦上人万般算计,终究还是化为了泡影。
那小印砸死了黑鸦上人之后并不飞回,犹自散发出如水的灵光来。
片刻之后,这灵光慢慢聚拢,化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却是和木楼里那张画卷上的男子有着九成相似。
温道人老泪纵横,叹道:“后人不肖,累得老祖之灵出手。”
那男子只云淡风轻的说道:“吾血之血,若是能够筑基,你能放弃一切么?”
温道人眼中的神色坚定了下来,淡淡的说道:“百死而无悔矣。”
“如此甚好,那便是我俩共同的心愿了。”男子说完便又化为一道灵光,朝着温道人扑了过去。
温道人见此大惊失色,手撑着地连连后退,惊呼道:“夺舍!老祖!我可是你后人啊!”
那灵光之中传出了男子的声音,道:“若你不是我的后人,我又如何能够夺舍呢。”旋即这灵光便扑到了温道人的头上。
尤老二强撑了起来,对着顾音说道:“快走,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温道人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顾音也强撑着爬了起来。
可两人还没走到门前,背后响起了一个似惋惜似无奈的声音。
那声音说道:“两位道友这是要去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姑娘们看见这一章的时候,我应该在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祝我好运吧。
此外,想说一件事。
想必大家都看见外面的承诺了吧?我不会使用任何可能干扰阅读体验的措施。
但是也希望看免费版的诸君能自觉比这里的进度晚看三章,好么?
因为出力支持了的姑娘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希望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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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底牌迭出了纷争
两人转过身,尤老二苦笑道:“前辈为何不肯放我们一马呢?”说着连连对对方作揖。
那占据了温道人躯壳的男子淡淡的说道:“夺舍之事虽只能对自身血脉后代使用,但终究不能够公诸于世。因此在下不得不留下二位道友,还请见谅。”
顾音虽不懂这夺舍和刚才那黑鸦上人的分魂寄体之间的区别,但是她清晰的明白,若不加以反抗,定然无有幸理。因此她也不像尤老二那样苦苦哀求,只徐徐引出腰间长剑,持剑而立,说道:“那恕晚辈也不能束手就擒。”
那男子点点头,状甚认同的说道:“我要杀你们,你们便来杀我,这再正常不过了。”说着温道人苍老的身躯伸展了开来,脸上的皱纹缓缓的平展,鬓边的白发也渐渐转为乌色。
就在此时,尤老二快速的低声对顾音说道:“他才刚夺舍,只能发挥出温道人实力的十之二三,你我二人合力之下,尚有一战之力。”
闻言,顾音一剑刺出,一道剑气激射而出,而在这道剑气之外,却还伴随着五道若隐若现的剑光。
尤老二也不甘示弱,左手大把大把的掏出符篆往空中丢去,那只余断腕的右臂也重又流淌出鲜血,在地上交织出诡异莫名的图纹。
那男子哈哈一笑,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空中,顾音凌厉无比的一剑就这样消饵于无形。
顾音看得分明,男子所用出的力量不过是炼气初期。但不知为何,自己的那一剑就像是被对方抽去了存在的基石一样,自身崩解开来。
虽不明为何如此,但她也敏锐的察觉到剑气这等手段似是对对方无用,便一个纵跃,拔剑和那男子战到了一起。
兔起鹊落之间,顾音已和对方来往了几十招。顾音这边四处游走剑气电射,可那男子只闲闲的站在那儿,不时的慢慢点出一指,可偏又能逼得她左支右绌。
越是打下去,顾音越是心惊。对方所用的一切本事都不过是炼气二三层的水准,但却都是那么的妙到毫巅,一举一动都恰恰好的点在她的薄弱之处。凡是她在对方的攻势之下,只觉得束手束脚,一身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就在她快要抵挡不住之时,尤老二突地大喝一声:“让开!”
顾音闻言一个鹞子翻身,险险的脱了开来。回头一看,尤老二面前的符篆和地上用鲜血绘成的图纹都发出了光,这光融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浅蓝的小巧符文。
那男子颔首浅笑道:“炼气中期能绘出这种引动一丝空间之力的符篆,小辈之间你也可以称得上出色了。”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尤老二,连一分阻止他的举动也无。
尤老二此时却无暇说话,蜡黄的脸上青筋暴起,猛地喷出一口血洒在那符文之上。
只见这符文一涨一缩之间,这金波旬花里的这个小小的静室也随之而动。不过刹那,整个空间竟是片片的碎裂开来齐齐朝着那男子刺去。
男子不闪不避,只将袍袖挥洒开来挡住了那刺向他要害之处的空间裂片,任由其他裂片在他四肢之处开出了一个个的血口。
“多谢道友相助,若不是道友打破那金波旬花,我若要出来还得耗费一番功夫。”虽是鲜血直流,可那男子的面上依旧还是那等云淡风轻的笑意,不仅如此,他还虚虚的向着尤老二拱手一礼。
尤老二闻言先是吐出一口血来,旋即又惊道:“不对,他定然是受了重伤,不然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更是没对我们攻出一招一式来!”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便是受了重伤又如何,这里可不是在那独立空间了啊,这里可是我的天地!”
顾音此时方才醒悟了过来,他一开始就已经看破了尤老二的符篆。因此点破了那道剑气逼得顾音与他缠斗,好留出时间让尤老二打破这空间。
可就算明白了过来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这时,男子已经又虚虚一指,点在了空中。顾音只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在排斥着自己,竟是一步也不能动,让她几乎难受得吐出血来。这时已经不是瞻前顾后的时机,顾音从怀里掏出了最后的依仗,向着男子丢去。
却是一个小小的晶石,周身环绕着金银二色的漩涡。此时那本来平稳的漩涡正剧烈的波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一样。这便是她此行所赖以自保的关键,当日在那山洞里,那漩涡不过轻轻的摩擦便有着可怖可畏的力量。而这同源的小小晶石若要爆裂开来,定也能让对面的男子吃上一壶。
一直不甚在意的男子此刻也面现喜色,惊道:“星核!”说着一把抓去,那将要爆裂的星核却平静了下来。
男子哈哈大笑道:“多谢道友慷慨解囊。”
说着男子便把那星核往怀里一揣,凭空点了几下,灵气便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涡旋向他灌注了去。
尤老二沉声道:“返本归元大法。”
男子笑着对尤老二点了点头,说:“还请两位道友稍待片刻。”说着他就闭上了眼,专心致志的吸收着灵气。
顾音强忍着那排斥之感,奋力的对着男子挥出一剑。可这次剑光才刚射出,就迅速的衰减了下来,还未进到那男子身侧,便自行溃散在了空中。
尤老二苦笑道:“没用的,他在用返本归元术,一切有灵力的东西靠近都会变成替他疗伤的助力。”
见得男子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顾音突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腰间的水囊,扭头急急的对尤老二说道:“你拖住他五息的功夫。”
这本来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当时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此时却是要靠着这法子来救命,因此哪怕再是不成熟,她也得试上一试。
尤老二也不问顾音是要作甚,只面色凝重了点了点头,旋即郑重至极的从贴身之处掏出了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半透明的符篆来。
那男子虽正在疗伤,此时也睁开了眼,看着尤老二手里的符篆失笑道:“就算是筑基修士制成的符篆,你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又发挥得出几成来?”
尤老二猛地一咬牙,脸上蜡黄之意大甚,旋即却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露出真实的肤色来。
“天魔解体?你倒是真信任对面那个小丫头,不觉得可惜了么?”男子歪着头看向尤老二,闲适的说着。
尤老二只是不答,将那半透明的符篆一丢。顿时这符篆化为了无数飘渺却又真实的锁链,从虚空之中探出,牢牢的绑在了男子的身上。虽是如此,可组成这锁链的灵力也让那男子恢复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此时尤老二也脱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还同时笑道:“老子这条命都是顾道友救下来的,此时就算是还与她,那又怎样。”
那男子从容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里是我的天地。就算你们还有千种手段,能奈我何?”言谈间,那筑基修士所制的锁链,也一寸寸的断裂了开来。
尤老二恨恨道:“老子只恨当年得的是这定身符。”说着他扭头往顾音看去,却见得顾音正拿着水囊,小心翼翼的往一个奇形的圆筒里注着水。
纵使尤老二早有了必死的决心,也不由得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音抬起头,灿然一笑:“就快好了。”说着便又埋下头,全神贯注的倾倒着水囊。
尤老二苦笑道:“罢了罢了,这条命都还你了便是。”说着他又是一口血喷在了空中,那寸寸断裂的锁链又缓缓的聚在了一起。
那男子失笑道:“就算这符篆是筑基修士所制,但终究也还是由灵力组成,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算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答应了顾道友要拖出你五息时间,那便一定要做到。”尤老二虚弱的说着,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泛起了黑红色。
顾音此时已经将最后一滴水都倒进了那个奇形的容器里,一催内息,那容器便流淌着封住了盖子。
尤老二凝神望去,苦笑道:“就算是魔宗的万化金,根基也还是灵力,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靠着不带灵力的招式去攻击,可我们偏又动弹不能。”
顾音将那圆筒扛在了肩上,对尤老二笑道:“这却不是用万化金去攻击他,而是要让他看看,这世间,至柔也是至刚之力。”
话音刚落,一阵怪异的轰鸣声从那圆筒里传出。
一根清澈如同天边虹彩的水线激射而出。
不,这甚至不能叫做激射而出,而是以一种几乎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速度,跨越了时空,温温柔柔的撞在了男子的胸前。
顾音肩头微晃,这水线也随之而动,却是直接将那男子给横着划成了两半。而这水流去势未减,仍然将木屋给划出一条长缝来。
男子低下头,看了看胸前的大口,失落的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任何灵力。”
顾音淡淡的答道:“高压水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怀,昨天的事情蛮顺利的解决了,开心。
过两天搬家,搬完家有一段较长的假期,可以安心弥补欠账啦。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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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今日停更公告。
抱歉,今天暂时停更。
因为这章的内容是秘境坍塌,我不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发这样的文。
对不起,承诺好的日更3000今天食言了,希望大家原谅。
明天双更补偿。
ps:订阅了这章的话明天修改过后,大家不用出额外的钱,也算是小小的弥补吧。
(今天只有100字,1分钱?明天修改回3000字,也还是1分钱,总之不会让大家吃亏)
另:作为弥补,今天有话说里面放个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笔捐款是代表这本书的全体正版读者而捐助的(这也是开v之后的全部收益)(另希望大家原谅我冒昧的代表吧)
因此这笔钱的去向我认为有必要向正版读者提供使用说明。
愿雅安的人民一切安好,救援人员也要平安。
【小剧场很坑,阅读需谨慎】
话说以前的水枪让顾音尝到了甜头,她便时时的想着有没有别的什么科技也能转化为修真的力量的。
终于,她想出了一件神器。
若这神器有用,她便当真可以纵横于天下,而不用担心冥冥之中的灾劫。
这日,因为她飞升的时辰已到,天空之中也聚起了暗沉沉的雷云。
顾音哈哈一笑,仰天长叹道:“神器在手,雷劫我有。”
许是被她这自大的态度所激怒,雷云之中猛地落下一道闪电来,直直的朝她劈去。
顾音不慌不忙的祭出万化金,变作一个奇怪的笼子,罩住了自己。
看着落下的霹雳,顾音摇摇头,叹息道:“法拉第笼里面没有电势差,再多闪电也是无用啊。”言谈间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几如神祇一般。
可话音未落,这法拉第笼就化作粉碎,顾音也焦黑的倒在了地上。
良久,才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地上的那块黑炭里传出:“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法拉第笼能抗闪电,但是却忘了冲击波这回事。”
【雷声就是闪电的冲击波,只是能量较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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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曲直之中寻本意
尤老二抢前一步,用左手挡住嘴,咳了两声之后笑道:“托花道友的福,总算是活着出来了。”说完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花媚娘看见了他掌心里咳出来的血。
见得如此,花媚娘反是起了几分戒心,惊呼道:“尤道友你受伤了啊,不打紧吧。我这里有一粒疗伤的药,你看看用得上用不上。”说着就掏了个瓷瓶出来,倒了一粒绿莹莹的丹药在掌心里,递给了尤老二。
尤老二大大方方的取过那粒丹药丢进了嘴里,笑道:“虽然不是特别对症,但总也还是有那么几分用。”
花媚娘银牙暗咬,但终究拿不准尤老二到底还有几分余力,便又把话头对准了顾音,道:“那顾道友此行可有收获?”
顾音却没理她,反是往她身后的暗道里低声喝道:“还不出来!”
花媚娘先是一惊,复又娇笑道:“顾道友可真会开玩笑。”
顾音只凝神看着暗道,并未答话。
啪啪啪,暗道里响起来清脆的拍掌声,温公子从暗道里踱步而出,风度翩翩的抱拳一礼。
虽是在这狭小的暗室做那偷觑之事,可他这一礼,偏又透出了几分霁月光风的味道。
“不知顾姑娘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温公子说着,朝顾音笑了一笑。也不再叫她顾仙子,只做了平辈间的称呼。
花媚娘没想到会有人躲在自己的身后,脸色数变,终是媚笑着贴了过去,软软的说:“亦青,你来了怎么都不叫我一声。”她本就没把握必胜顾音和尤老二联手,而这温公子在她身后站了如此之久,她都没能发觉,自然也是打不过。于是她在估算了几人的战力之后,迅速的选了一方投靠。
温亦青一把搂住了花媚娘的肩膀,只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音。
顾音笑道:“这却是要怪温公子身上的华服了,会微微的反射出一些光来。再加上我是面对着暗道,所以能注意到也不足为奇。”
“那姑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人就是我的呢。”虽没弄懂这光的反射,温公子还是饶有兴致的问着。
“其一,我当日对公子用过测谎的法诀,可事后却和公子当时所说的不一样。我本来以为公子也是受人蒙蔽,可后来却推敲出了几个不尽不实之处。其二,温道人说他大限将近,你又叫他叔父,这辈分放在这儿,你的年龄肯定没有你表露出来的这么简单。”顾音持着竹剑,静静的说着,“远的且不说,就说你当初应承我若是不愿可随时退出。但那松鹤子一事,就连其他几位道友都能知道,温公子要说自己作为一族族长都被蒙在了鼓里,特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温亦青洒然一笑:“原来如此,是我说顺口了。不过顾姑娘你却也料错了一点,我那叔父是当真以为我只有后天第七层的修为的。”
见得几人疑惑的眼光,温公子状甚潇洒的一耸肩,说道:“族里传下来的秘闻里面,这秘境里面藏了一颗筑基丹。但既然只有一颗,那就没法分给两个人了。”
温公子这连消带打的几句,却是把本已缓和下来的气氛又重新点燃了起来,四人隐隐的分做了两拨。
尤老二和顾音两人都是底牌尽出身上带伤,应对全盛的花媚娘胜算也不过五五之数,若是再加上个不知深浅的温公子,着实有些危险。
顾音轻笑了下,转头对尤老二说道:“给他们看看吧。”
尤老二那不知何时复又变得蜡黄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讥嘲之意,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往地上一丢,那粒丹药便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温公子和花媚娘望着那粒丹药,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可还未等两人扑上去,这粒丹药就啪的一声裂作了两半。
望着地上裂开的丹药,两人脸上的表情着实是精彩万分。
“筑……筑基丹就这样被你们给……”花媚娘一时竟是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温公子虽比她好些,但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音提剑上去,唰唰两下把这丹药给劈做了四截,笑道:“现在大家一人一份,也算是平均分配了。”
温公子嘴角抽搐着,苦笑道:“顾姑娘的解决办法果然高明,在下佩服。”
花媚娘此时也缓了过来,摇头道:“虽有些可惜,但也确实是个解决之道。”
既然没了利益冲突,几人何苦还要打生打死,便也收了那剑拔弩张的姿态,谈笑着往暗道外走去。
尤老二一仰头,得意的说道:“能把筑基丹这么不放在眼里的,天底下除了顾姑娘,炼气修士也就只有我一个了。”混不管自己捧着那裂开的丹药时泫然欲泣的样子。
花媚娘笑道:“顾姑娘我自是信得过,但是尤老二你,当时肯定是一幅死了爹娘的样子。”
尤老二作势欲打,可举起右手只见得光秃秃的一个断腕,便叹息着放了下去。
见状,花媚娘也不好取笑于他,只得安慰了几句。
走在后面的顾音和温亦青二人却是在谈着秘境坍塌的事情。
“秘境毁了便毁了,只可惜先祖所著的那些书籍也就这样跟着毁了。若是先祖在天有灵,见得我等不肖子孙这样糟蹋了他的心血,定然会提起拐杖来追打我们的吧。”温公子叹息道。
顾音却是不好跟他说他的先祖和他一样,都用的是俊俏公子哥的年龄,还被自己一水枪砍成了两截。于是她便只胡乱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递了过去,说道:“这几本是我抢出来的,当时时间紧,没能注意作者是谁,只拿了几本我之前觉得写得比较好的。”
温亦青欣喜的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后便对顾音长躬到地,谢道:“顾道友的恩德在下铭记于心,此番姑娘你让先祖的心血免于蒙尘,先祖的在天之灵也会庇佑顾姑娘你的。”
顾音只尴尬的笑了两声。看温亦青这样,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先祖想附身在温道人的身上但是被她给砍作了两截,说不得他会追过来和自己大战一场。既然如此,还是不提这事为好。
出得暗道,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顾音一时间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若是几位不介意,不妨在舍下盘亘几日,也好切磋一二。”温公子抱拳说着。
尤老二脸上露出了几分心动,终是摇摇头说:“我就不用了,符修本就不擅争斗,何况我还得去找灵物来治我少了的那只手。”
几人都同情的看着他,符修若是少了常用的那只手,便几乎可以说是去了一大半的战斗力。要知道能称为符修的,不是那些纯靠丢符篆的人就能做到,而是要自己能独立的创造出一个前人所未能想到的符篆才可以被这样称呼。而若是断了那只画符的手,符修的战力可以说是十停里面去了八停,也就能吃吃老本了。
见几人眼神,尤老二又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治了我这伤的灵药仙方肯定也是有的,何苦要用那等眼神看我。”
说完,他冲几人一拱手,便转身扬长而去。
虽那少了一只手的动作有几分好笑,但几人都是朝着他一拱手,目送他去了远方。
花媚娘也娇笑着说:“奴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二位了。”说着丢出锦帕,载着她晃晃悠悠的飞了去。
还未等温公子看向顾音,顾音便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里叨扰几日了。”
温公子笑道:“还好道友肯给在下几分薄面。”
顾音摇了摇头,说:“只是为了等你把这几本书抄录好了。”说完便一指温亦青手里还紧紧攥着的那几本册子。
温亦青苦笑了两声,只得应了下来道:“那既然如此,等我抄完这两本,原本就让姑娘带走吧。”
顾音坚持着说:“当时说好了我拿一份复制的,那现在还是按着那个处理吧。”
这当时既然已经定好了,那此时便不应该改变,这向来都是她所坚持的原则。
“若是见得事有可为就提高价码,那还谈什么修道,不如还是去做生意吧。”见得温亦青不解的眼神,顾音淡淡的说着。
温亦青闻言也是一愣,片刻之后便又深深的对着顾音鞠了一躬,说:“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受教了。若是姑娘能时常提点一二,想来在下定会受益匪浅。”
顾音只做未见,这人她却是不打算深交的。藏头露尾不说,还鬼鬼祟祟,自以为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便是装得再坦荡磊落,也终究还是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
她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的算计,一件事情若可以寻一个双方都能得利的途径那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光明正大的用手里的力量来说话就是。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总算是赶在今天弄完了,也算是达成了承诺。
汗死,唉。
谢谢兮疋姑娘的地雷。(我不知道第二个字怎么念所以是复制的otl)
ps:瘟疫工厂真的超级好玩。
【再也不要玩这种东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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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取道樊城为寻仙
三日之后,顾音便也离了温家,复又踏上了寻仙门的路。
在她的心里,自然还是倾向于西齐国内有金丹修士坐镇的那三家门派。只是究竟选择哪一家,她心中却还没能定下来。
未几,顾音复又摇头一笑,这些东西,此时想了也是没用,不若到了那樊城之后再做打算。
樊城便是这西齐国的都城,和修士直接驻扎在其中的碣石城不同,樊城却是每个成名的宗派在其中都有着一块驻地。每五年一次,便会在这城内举行登仙大会,接引那三十岁之前的炼气期修士和能在擂台上取胜的炼气七层以上修士。
顾音来得不算太巧,两年之前方才举办过一次,而若要等下一次的话,还要等上三年时间。
一路行来,虽是风餐露宿,顾音却是甘之如饴。
西齐国比临海领更偏内陆一些,植被与风景自是有所不同,顾音一路照着游记走了过来,颇有几分大开眼界之感。
待得腊月将近,她才终于看见了樊城。
这樊城却是连城墙也无,一大片各具特色的建筑物就这样摊开来铺在了原野上,倒是和她前世的城市有几分相似。
旁边赶着牛车的农人见她止住了脚,笑道:“那边的小姑娘不如到我这车上歇歇,也好陪老汉说说话。”
顾音谢过农人之后,便坐到了牛车之上。
那农人笑着说:“第一次进城吧,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城里的仙师都很和气,就算你没灵根也不会把你赶走。”
顾音便问道:“哦?大叔这是进城去做什么呢?”
“去给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送点东西,眼看要过年了,总也得让他尝尝家里的米。”农人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豪之感。
“令公子便是在这城里习武么?”顾音问道。
“什么另公子这公子的,我家那小子从小就想寻仙,怎么劝都劝不住,也是和你一样自己偷偷的跑来了这城里。”农人笑着说,“好在仙师也不嫌他笨,就把他留在了一家武馆里。姑娘你要是也能留下那自然最好,要是出了点岔子,便跟我说一声,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音也没去分辩自己和他想的不一样,只笑着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偌大一个樊城,这路边却连一个守卫也无,这牛车晃晃荡荡的就开进了城里。
到得一个武馆之前,那农人便对顾音说:“姑娘,到地了,这里就是我家那小子习武的地方。”
说完便朝着里面武馆门前站着的两个弟子笑道:“两位小哥,麻烦你们跟里面下丘村的狗剩说一声,就说他爹来看他了。”
便有一个弟子忍着笑,进了武馆里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蹬蹬蹬的跑了出来,埋怨道:“爹,我有名字了的。师父给我取了名字,就叫夏铁军,不是什么狗剩。”
夏大叔呵呵的笑着,说道:“没差,反正在爹这里,你永远都是狗剩。”
那夏铁军此时才看见跟在夏大叔身后的顾音,顿时脸色一变,把他爹拉到了一边,悄悄说道:“爹,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我有看中的人了。”
夏大叔敲了一下夏铁军的头,低声说道:“看她穿得破破烂烂的吃不饱饭的样子,给你领回家去也算是做件好事。就算你这边不成,家里也能有个等着你啊。”
顾音一愣,笑了起来,也懒得跟这两人说,转身自去了。
那姓夏的农人看得她走,本来还想追上来,但那夏铁军却拉住了他。
寻了个客栈,在那店主怀疑的眼神中掏出钱订了间上房之后,顾音摸摸鼻子,向对方打听了成衣店的所在。
正所谓人靠衣冠,这话着实不假。倘要是再穿着这身破旧的缁衣,说不准还会惹来一些其他的麻烦。因此顾音虽向来懒得花时间在收拾自己之上,也不得不去买一身新的衣服。
到得那成衣铺子里,老板娘先是皱着眉头给她推荐了几身质地一般的衣裳,便不肯再说。
顾音指着那铺子正中的一件浅翡色的长裙问道:“那这件又是多少呢。”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这件可是我仿着仙霞派名下的锦绣坊的衣服做成的,再少也得七八两银子。姑娘你还是看看别的这些吧,小妇人尽量给你最便宜的价格。”这却是把顾音当做那等囊中羞涩的客人了。
仙霞派,这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顾音转念一想,才想起来原来是当时在那碣石城的书斋里,一本功法上面曾经看见过这个名字。
于是她也起了几分兴致,向这妇人问道:“那这锦绣坊又在何处。”
也是有趣,这修仙门派,竟然还会开成衣铺子,当真有几分稀奇。
老板娘一惊给她指路之后又好心的劝道:“姑娘你可别乱闯,那锦绣坊可是开给仙师的铺子,虽没明着说只卖给仙师,可什么东西都是用灵石结账的。”
顾音笑着谢过老板娘,便转身往那锦绣坊走去。
这锦绣坊离这成衣铺子也就三条街的距离,不过转眼的功夫,顾音就站到了锦绣坊的门前。
门口站着的两个妙龄女婢见她穿得破破烂烂的,皱了皱眉,便有个穿着粉色比甲的婢子迎了过来,说道:“姑娘可是要买衣服?只是我们这里只用灵石结账。”
顾音笑着从袖口里掏了一把灵石出来,说道:“可是这种?”
那婢子一惊,忙行礼道:“小婢有眼无珠,望仙师见谅。”
顾音只摇了摇头,便进了店里,那婢子也急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店里的衣服着实是琳琅满目,不说那色泽,就是材质也有许多是顾音分辨不出来的。
见她在一件天青色的衣服前驻足,那婢子忙恭维道:“仙子的眼光真好,这衣服就是本派的独门云锦所制成。”
看顾音似有几分心动,她又解释道:“这云锦就是我们仙霞派里的仙子,取了那天上的云彩抽丝,复又用天河的水七洗七绦,才能做出成品。这城里的仙子们都以有这样的一件衣服为荣,甚至还有别派的仙子来买的呢。”
顾音也懒得再挑,问了价钱之后正打算付账,却是有一个温婉的女声插话道:“这位道友,不妨再看看小店别的货物。”
转头一看,却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修,清秀的脸上却透着几分苍白之色。
那婢子见是这个女修,行了个礼之后便急忙退了下去。
“妾身燕雪凝,乃是这家铺子的东主,敢问道友高姓大名。”女修柔柔的朝着顾音福了一福。
报过名姓之后,燕雪凝便领着顾音,到了后院的亭子里坐定之后方才笑着说道:“外面那些都是派里的姐妹们练手之作,当不得真。”
顾音微一挑眉,问道:“不知姑娘有何教我。”
燕雪凝咬着下唇,为难了半天方才说道:“我看姑娘是准备参加三年之后的登仙大会的吧。”
顾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姑娘应当是还未满三十的吧。”燕雪凝看着顾音警惕的眼神,忙又解释道:“这是妾身功法的一个特别之处,可以看人的气血旺盛程度。姑娘的气血凝而不散,肯定未至而立之年。”
见是如此,顾音便也点了点头。
“若是可以的话,想请姑娘参加八年后的那场登仙大会,以姑娘的年纪看来,便是到时候也还是在三十岁之前。”燕雪凝柔柔的说着。
顾音长身而起,居高临下的说道:“姑娘究竟有何用意。”
这女子说话不尽不实,明明看出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却又假托什么气血和三十岁。
燕雪凝脸露为难之色,见顾音已有几分不耐之意,方才开口道:“家弟今年已经二十六,才刚刚踏入炼气期,若是错过了三年之后那次登仙大会,以他的资质,要想再拜入仙门,还得再等许多年。”
顾音冷笑道:“令弟如何,与我又有几分相干。”
燕雪凝急忙道:“这登仙大会里留给年青修士的也就这么五个名额,若姑娘肯让出一个,妾身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了姑娘的恩德。况且姑娘再等八年不也可以拜入仙门么?又何苦急于一时。”
顾音一拂袖,说道:“这关我何事。”
这寻仙路上,便是一步都缓不得,又怎么可能空耗五年时光。只是顾音也在心中暗暗的留意了一下,这三十岁之前筑基的,哪怕不能过着登仙大会,去寻到宗门之上,也定会有宗门要收。所以这三年之后的那场登仙大会,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对面这个女修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求她。
燕雪凝紧咬着下唇,美目里有着两滴泪珠将坠未坠,着实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顾音却是半分怜惜之意也无,只冷笑着看向对方。
过得半晌,见燕雪凝始终不肯说话。顾音自顾自的去前面店里将那衣服取了下来,在原地留了灵石之后,扬长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章晚了半个小时。
为表歉意,明天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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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转眼又是三年过
出得店门,顾音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嘲弄的神色。
这个燕雪凝绝对有问题。且不说两人素昧平生,并无任何的交集,她冒然找自己来谈这些就已经是不妥。再加上提出要求之后居然还只是苦苦恳求,并无任何利益交换之意。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别有用心。能修炼到炼气期的,自然没有傻子,那她肯定就是有着别的企图了。而且至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解释,为什么这几个名额会如此重要,分明就是在引起她的好奇心。
所以顾音也不去问为什么,抽身便走,就算对方有再多企图也是无用。
在她身后锦绣阁里,此时燕雪凝正捂着脸,楚楚可怜的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依旧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吼道:“这就是你说的你有办法的?嗯?人理都不理你,你不是说肯定会激起对方好奇从而追问的吗?”
燕雪凝低着头,说道:“求主上再给妾身一次机会,这次妾身定能完成主上的要求。”
男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院里的落雪,久久不语。久到燕雪凝的额上都渗出了汗珠,那男子才点了点头,说道:“你记住,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说完他便出了屋子。
燕雪凝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嘴边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这边厢里,顾音回到客栈后换上了新衣,也是心情正好。这云锦果然名不虚传,舒适度自是不用提,竟然还有着小范围的调节气温的能力。虽然她早已不惧寒暑,但能在更适宜的温度下生活,当然更为惬意。于是她便把那燕雪凝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若是遇见的每一件事都得掰开来揉碎了细细密密的想个清楚明白,那还拿什么时间来修炼。也正因为如此,大多数修士都是冷漠之人,并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事。
可她没料到的是,次日一大早,那燕雪凝却又主动找上了门来。
顾音心中微惊,不过一夜的功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落脚之地,那这样看来,对面这女子身后的力量,着实比她之前想象的要更大一些。
“不敢劳顾道友辛苦,妾身这次前来,只说几句话便走。”见得顾音开门,燕雪凝开口便说道。
顾音也不请她进来,只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
“要是妾身说的不合顾道友心意,那顾道友再赶妾身走人可成?”燕雪凝软软的开口哀求道。
顾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做未闻。
“离了燕家,妾身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恳求顾道友随我一行,族里肯双倍的赔偿道友的损失,便是拜入三大宗门的机会亦是可以寻来。”
不对,顾音心中暗道,这燕雪凝说话前后不搭,和昨日她的话语更是矛盾重重,便抬起头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许是见顾音神色松动,那燕雪凝又急忙说道:“城里诸多家族,就数我们燕家信誉最好。若不是这大比之中实在有不能放弃之物,妾身也不会贸贸然的求到姑娘的头上,还望姑娘再考虑一二。”
又说了几句,看顾音始终无动于衷,燕雪凝美目含泪,叹道:“今日就先不叨扰顾道友了,反正还有三年时光可以改变主意,妾身以后再和顾道友商谈。”
都已经出门了,她却又转头说了一句:“对了,我们坊里的云锦,还是能按着主人的身形,做出一定幅度调整的。若是顾道友肯答应那事,妾身愿意替顾道友求一件派内的筑基真人亲手所值的云锦来。”
说话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燕雪凝这才摇曳着离了顾音的视野。
目送她离去之后,顾音端坐着一下下的敲击着案几。
燕雪凝最后那句话的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暗的提示着什么,于是顾音便也把她说过的话重又拿出来参详。
考虑一二!突然,顾音想起来她说这个词的时候似乎有加重几分语气,便往这一二上面去想。
不,要,离,城,今,对。这便是燕雪凝今日所说过的话的第一个字。
而前四个字竟是组成了一句颇有告诫意味的话,不要离城。原来燕雪凝今日上门,说的每句话连起来居然还可以这么解释,顾音皱眉沉思着。怪道她当时觉得对方的语序似乎有些不对,原来是刻意的安排了顺序。
那如果按着这种解释来反着理解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顾音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可这思绪却又如同烟云一般,忽地又散去了。
良久,顾音扶着腰间的竹剑徐徐而起。
不论如何,从燕雪凝的提示看来,这事情中似乎牵扯了筑基真人的身影,而且还与云锦和能自行调整的东西有关。不然她也不会特特的加入那么一句突兀的话。
既是牵扯到筑基真人,顾音自是不会闷着头冲上去。
温家老祖不过是一缕残魂就能逼得她底牌尽出,若是对上全盛时期筑基修士,她定然无有幸理。
向那客栈老板打听了这城内供修士闭关的静室所在之后,顾音当即就退了房往静室的方向走去。
从燕雪凝还能腾出手来警告自己可以看出,她定然已经有了计划。若顾音贸然加入,反可能会坏了她的盘算。为今之计,还是不要参和进去的好。顾音往那静室走去,心里默默的想着。
到得静室,用身上的灵石租了一间三年的石室之后,顾音担忧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这城内静室却是各大门派共同掌管之地,若非惹起众怒的大奸大恶之徒躲了进去,否则便不会有人来强行叩关。
不管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想来对方也不可能到这里来撒野。不然的话直接强行动手就好了,何苦还弄什么迂回之计。
顾音心中稍定,去弄了食水之后,便阖上了石室的门,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的闭关一番。
本来她不知如何修炼的那本三才青木秘要,在得了温家先祖的手记之后,也是已经初窥门径。此时闭关,也有着将体内的内息完全转化为这秘要的运转途径的打算。
寒来暑往,三年时光转瞬而过。
这三年里,顾音除了去添置食水之外竟是没踏出静室一步。
而就是去集市这短短的路程,在最初的那一年里她竟然还遇上了五次找她出城的邀约。
从采摘灵药到发现秘境,种种理由不一而足。
这其中可能有真的,也可能有假的,顾音也懒得分辨,一概拒绝了事。
而这些频繁出现的邀约似乎也体现着燕雪凝的处境艰难,好几次顾音都想提剑找上门去,可问了看管静室的修士之后,她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哦?你是说原来仙霞派的那个记名弟子么?就是看管锦绣坊的那个。”负责静室的修士想了想,反问道。
得到顾音肯定的答案之后,那修士脸露羡慕之色,说道:“她却是交上了好运,拜了个仙霞派的筑基客卿为师,现在早就不在这樊城里面了。”
顾音心中虽是疑惑,但既然无计可施,便就不再去想,复又回了石室之内潜心苦修。
不管这究竟是机缘还是凶险,都已经只是燕雪凝一个人的事了,终究与她无关。
后来的两年里面,初时还会遇上几个修士邀请她出城,到得后来,却是一个也无。既是如此,顾音正好乐得闭门修炼,不去管那些琐事。就在这繁琐枯燥的修炼里面,最与她密切相关的修为,终于提升到了炼气五层。
这次的突破平平淡淡,既无异象也无征兆,只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
见那登仙大会的时日将近,顾音便也停了苦修,复又出了静室。
见得她出来,那看守石室的修士抱拳笑道:“我本来还想过两天道友要是再不出来,我便去叩关也好免得你错过了这次登仙大会。”
顾音笑着谢过了对方,正待开口再问,那修士就了然的说道:“你是要问那燕雪凝吧,听人说她那个师父似乎是陨落了,她过得并不如意。不过登仙大会每个宗门十年内入门的弟子都会前来,到时候你自己去见她吧。”
此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又一次的谢过了对方,说道:“谢过道兄,若是日后能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下定无二话。”
那修士笑道:“不用谢我,想来以顾道友的天资,将来我们还能再见面,说不定到时候就不是道兄而是师兄了。”
这就是在看好她的前景了。想来也是,能三年如一日在那空无一物的静室里苦修的,又有哪一个会是泛泛之辈。
顾音从未怀疑过自己究竟能不能拜入仙门,笑着谢了之后,就往市集走去。
可才出得静室范围,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兮姑娘提醒之后,我自己又好好的理了一次,觉得入v之后我确实太赶了。
砍了很多情节不说,每次过渡章节都是一笔带过。
决心好好的重新找回状态。
说实话,确实被评论影响了很多。
最初始的大纲里面,女主简直是杀人盈野,比起现在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手上沾满鲜血了哈哈。
现在虽然性格未变,可如果细心一些会发现,她收敛了许多,再不是最开始那接近绝对理智的状态。
唉,我自己也说不上这是好的变化还是不好。
怎么说呢,反正人总是会变的吧。
顾音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活过来了,回不去那种完全按照逻辑行事的状态。
下一章会稍晚,姑娘们还是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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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今朝故人又相逢
燕雪凝就随随便便的穿了一身黑衣,大咧咧的坐在对面楼房的屋顶上。若不是顾音记得她的长相,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人和当日那楚楚可怜的女修联系在一起。
见得顾音出来,她遥遥的举了举手里的酒壶,一仰头又灌了一口下去。
顾音洒然一笑,一个纵跃腾空而起,跳到了那屋顶上面,站在燕雪凝的对面说道:“看来你过得还算不错。”
“总也还算是没死,我想着你这两天应该就要出关,还好你果然没让我等太久。”燕雪凝抿了一口酒,懒洋洋的说道。
顾音轻笑着说:“你这样说话倒是比以前那样真了很多。”
“反正已经不用装了。对了,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了,那家伙已经死透了。”燕雪凝猛地又灌了好几口酒,微带着些醉意说。
虽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可顾音当时着实是受了她的恩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总之,当时真的多谢你了。只是令弟之事我却还是不能让,这大道之上便是退缩半步也绝不能。”顾音向她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的说着。
燕雪凝突然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顾音,说道:“我那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不需要你的感谢。对了,我根本就没有弟弟。你也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
说完她转身从袖里掏了一张绢帕出来,往地上一丢,这绢帕便迅速的变大,然后便载着她走远了。
顾音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若有所思的站了会儿。
粗一看上去,她的这锦帕和花媚娘的有些类似,可又带上了个人风格,走上了不同的路子。花媚娘更偏向阵法一些,而这燕雪凝则是把它单纯的作为一种器而使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背后的师门亦或是传承,肯定互有渊源。再加上两人曾经有过类似的的作风,这怀疑更是几乎可以落到实处来。
经了这么一个插曲,顾音去到那登仙大会的报名之处时,已经将近午时。那登记的台子前面,也已经排上了长龙。
凝神望去,她疑惑的发现这队伍里大多数人却只是炼气中期的修为,而炼气前期及后期的修士五个指头便能数清。
可听了会儿,却是没一个修士在谈论这方面的内容。顾音便轻轻叫了下那排在她身前的修士,低声询问着。
那修士一转头,见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长相的清秀女子。虽不知道她具体年龄为何,但这修士也收敛了不耐之意,给顾音讲解了起来。
原来这登仙大会并不只是招收三十岁之前的炼气修士和炼气七层以上的修士,而是同时也招收那些有着一技之长的散修。便是在这大会上被刷了下来,也会遇到那中小型的宗门找人加入。
“这修真六艺,符篆和阵法自不用说,是哪家宗门都会抢着要的。而炼丹和制器最好还是去找和自己的手法比较相似的宗门。当然,驱兽和御虫当然最好是去驭兽宫的了,只有这家才最为契合不过。”这男子滔滔不绝的说着。
站他身边的瘦高男修似是听不下去,冷笑了一声插话道:“兄台盘算得倒是真好,只是到时候怕是宗门挑你而不是你挑宗门吧。”
头前说话的那汉子涨红了脸,辩解道:“这登仙大会古老相传的规矩,门派选择了弟子之后,弟子也能再选择一次。不然若是几家宗门看上了同一个弟子,不是伤了和气?”
瘦高男修唇角轻挑,嘲弄道:“看来兄台是定有把握让好几家宗门同时看中了,那以兄台高见这宗门之间又怎么选择呢。”
“重紫宫、信宇派还有碧烟谷这三家有着金丹真君坐镇的宗门,肯定是所有人都抢着进的。所以若不是有十足把握,最好还是先把目标订得低一些。”顾音前面那个修士似乎没听出这瘦高男修话中的嘲弄,而是认真的分析着。
可他旁边的男修却和他唱起了反调,冷嘲道:“这几句话谁不知道。”
那修士不理他,接着说道:“然后剩下的几家二流宗门里面,要数仙霞派和同尘观势力最大。然后红月府擅长争斗,兰川宗擅长炼丹这两家也不错。再下面的其他几家擅长的方向都太过偏门,不是真心喜好那门技艺的话很难融入进去。就像那驭兽宫,你不喜欢驭兽驱虫,去了这宗门只是徒耗时光罢了。”
“仙霞派?”说着这瘦高男修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在他的提醒之下,这修士也面露几分为难之色。
终是捱不过顾音询问的眼神,他使劲的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这诺大一个仙霞派,以前从上到下都是女的,本来称得上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意思。可偏偏在几十年前,这新任的掌门上任以后,便招收了不少筑基期的男修去做那护花的使者。啧啧,每个筑基修士可以招收两个女弟子,也不知道这些女弟子都做些什么。”
“嗯,他说得没错。”瘦高的男修第一次赞同了别人的意见,附和道:“这仙霞派的名声可不大好听。但是架不住他现在已经是三大宗门之下第一宗,所以也还是会有许多人想要拜进去。而且从上两届的登仙大会起,仙霞派就是男修女修一并招收,若不是门内没有金丹真君坐镇,这西齐国三大宗早就变成了四大宗。”
顾音抿了抿嘴唇,有些明白过来燕雪凝拜师后面的意味,复又狐疑了起来。假使真和她所猜测的一样,当日那筑基修士乃是想要找寻炉鼎,他为何不直接在仙霞派内寻找,而是会找到自己的头上来。这道门双修之术毕竟也兴盛了许多年,对男女双方都有着一定的好处。一个筑基修士放话说自己需要炼气期的女修来双修,肯定会有那为了力量而舍弃一些东西的修士前去,他又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在樊城里面找人。
摇了摇头,顾音也暂时不去想这里面的秘辛,毕竟燕雪凝说对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生前纵然有着再多的雄心壮志,死后也只留下一捧尘土,别的什么也无。她复又向着这两个修士问道:“那这登仙大会具体又是怎么进行的呢?”
排她前面的修士支吾了两声,却是什么也没说。
那瘦高男修笑道:“杨兄看来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姓杨!”这前头的修士虎目圆瞪,戒备的看着这瘦高男修。
“呵呵,这樊城里面谁还不知道杨兄呢,毕竟这三十岁之前就能修炼到炼气期的修士可是寥寥无几。当然杨兄不认识我们这等无名之辈也属正常,毕竟樊城里到处都是。而且杨兄肯定只需要关心去哪家宗门就好,这登仙大会具体怎么举办当然不用你操心。”这瘦高男修嘲弄的说着。
顾音震惊的望了这杨姓修士一眼,从对方那络腮胡子之上,着实没能看出他居然还是这修士里的年轻一辈。而且从他炼气三层的修为看来,他突破炼气期也有了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却是没参加上一届的登仙大会。
这杨姓修士尴尬的摸了摸头,说道:“族内秘法,刚突破的那三年里却是连门都不能出,所以错过了上一届的登仙大会。”
顾音这才发现自己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便急忙向对方道了歉。毕竟这牵扯到秘法之事,再追问下去便有些唐突了。
这瘦高男修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音,问道:“姑娘一眼便能看出杨兄的修为,想来也是成名已久,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下从未听过姑娘的大名。”
顾音笑道:“我是从临海领那边过来的,不是这西齐国本地之人。”
“是展某唐突了。”这瘦高男修便也对顾音施了一礼。
“我想起来了!你是展家那个瘦猴!”杨姓修士惊呼道。
那展姓修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能劳杨兄惦记,可真是在下的福分。”
杨姓修士却是不理这里,将他拉到一边叙起旧来。
顾音心下也是好笑,这杨姓修士看着成熟,可内里却一派天真烂漫,端的是个异数。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是怎么把他教出来的,竟然能保留着这赤子之心。
而那展姓修士也是有趣,明明两人认识,可站在一起偏又不肯先说话。要不是自己开口询问,可能还会继续装不认识那杨姓修士,倒像是闹了别扭一样。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这旁人之间究竟有些什么过往的纠葛,她又何必要去关心。
过得会儿,两人复又走了回来,那杨姓修士状甚开心的揽着展姓修士的肩膀,对顾音笑道:“故人多年未见,一时有些失态,还望姑娘见谅。”
顾音笑着说了无妨后,三人便互通了姓名,重又见礼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把大纲理顺了,开心。
这章是补昨天的加更,今天18:00那会儿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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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三大宗门俱到来
原来这展启朋和杨动小时候在同一个学堂里念过书,后来杨动回家族里习武后,两人便分开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杨动捶了一下展启朋,笑道:“当年在学堂里面,我还把你当大哥看。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真是太好了,这会儿我可比你厉害,换我保护你好了。”
展启朋似乎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不着痕迹的挣开了杨动的胳膊后笑道:“顾姑娘还在等我们介绍登仙大会呢,先别闹了。”
顾音笑道:“不急,早知道晚知道不也还是一样的么。”
“就是,反正不都那样吗?”杨动又顺势揽住展启朋的肩膀,笑道。
展启朋歉意的看了顾音一眼后,转过身和杨动聊了起来。
虽说是长长的队伍,但排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三人也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展启朋和杨动便让顾音先去,他俩似乎还没说完话。顾音也不推辞,就站到了那台子的前面。
那登记的修士抬头看了一眼,问了顾音的姓名和籍贯之后,伸指在空中虚虚的花了两笔,便有一个六角形叠起来的符篆落到了桌上。
顾音看得分明,这符篆分明是纯由这引来的灵气而组成,居然就这样变成了实体。那这样看来,此方世界物质和能量之间的转化竟是比她之前所想象的要更为容易许多。
那修士捡起符篆,递给顾音,看这符篆没动静,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音疑惑道:“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若姑娘的出身有假,那便握不住这符篆。”那修士笑着说,“西齐国境内的城池都设过阵法,所以是否造假一看便知。”
那修士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问到了年龄。
顾音答道:“十六岁。”
“哦,十六岁啊。”那修士点头说着,旋即大惊,“什么!你才十六岁?”
顾音点了点头。
许是这修士的声音太大,那些排队的修士也听见了,一时间本来安静的队伍里轰鸣了起来。
“这不可能!那女修的修为比我还高,她怎么可能才十六岁。”
“也许人家是先天灵根呢,反正也无所谓,今天的修炼还是看个人的努力程度。”
“话虽如此,但是你看她这样一来,足足比我们宽裕了多少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你就别想了,看这女修的样子也是苦修之辈。但是十来年就修炼到炼气五层也太快了一些吧,我觉得可能里面还有些蹊跷。”
那些修士窃窃私语着,就连杨动和展启朋也不聊了,齐齐的看着顾音。
展启朋笑道:“好样的,也让这家伙看看人外有人的道理。”
杨动捶了他一下,也笑着对顾音说:“祝姑娘前程似锦。”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掏了个玉牌出来,说了两句之后,便对顾音笑道:“还请姑娘稍待片刻,负责的真人马上就到。”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一道遁光划过天际,落到了场中,变成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
这老者急急的对着负责登记的修士说道:“在哪呢在哪呢?可不能被别家宗门抢先了。”
那修士指了指顾音,苦笑道:“师叔,你这样可莫要吓着了人家。”
那老者一瞪眼,复又转头对着顾音和蔼可亲的笑道:“姑娘当真是十六岁不假?”
顾音点了点头。
这老者一挥手,一道乳白色的光幕朝着顾音罩了下来。
顾音不躲也不避的站在原地任那光幕透过。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才十五岁另两个月,就已经是炼气五层,灵根定然不凡。”
说着他伸出手,周围的灵气盘旋起来,聚在他手上化作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却是顾音曾经见过的测灵石。
老者把测灵石递给顾音,说道:“这测灵石怎么用,想来姑娘应该也知道的吧。”
片刻,那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盘旋在一道青色光柱身旁的景象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水金木三灵根,正适合我重紫宫。”老者抚须笑道。
“呵呵,我信宇派也有着合适的功法。”一道火光凭空燃起,从里面走出了个青袍书生笑着说。
又是一道遁光落下,一个中年美妇笑道:“青阳子道兄快我们一步还可以理解,浩虚子你怎么比我快一步了。对了,我碧烟谷正好有一门适合女修的功法,不如便把这丫头让给我们吧。”
见三大宗门都派出了筑基真人,那些排着队的炼气修士都闭上了嘴,生怕触怒了前辈修士。
“青阳道兄测过灵根了么?结果如何。”这中年美妇笑着问道。
浩虚子笑着说:“我倒是比玉瑶仙子你早到一步,听青阳道兄说乃是水金木三灵根。”
青阳子笑着补充道:“不仅如此,我看她灵根纯净无有瑕疵,再加上今年不过十五岁另两个月,端的是良才美质。”
浩虚子皱眉望向负责登记的修士,问道:“她是哪个城出生的,像这等先天灵根居然险些被埋没了,这是驻城修士的失职。”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回答道:“回师叔,这女修乃是临海领的人。”
浩虚子一拂袖,不悦道:“临海领也是西齐国的一部分,肯定也有着测灵盘。按照规定,每个孕期的女子都必须取指尖血去检验。你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个修士居然胆敢不负责任。”
闻言,顾音上前施了一礼,插话道:“还请前辈见谅,晚辈曾受过驻城修士的多方照料,不然也无法踏上仙途,还请前辈莫要追责。”
顾音并不知道她不是先天灵根,所以想当然的顺着浩虚子的话以为是周大先生当年忽略了这事。
那浩虚子一皱眉,说道:“罢了,那就当这事没发生吧。”
青阳子抚须看着顾音,点头道:“心性似是也还成,玉瑶仙子你看如何。”
中年美妇点头答道:“那就看看她自己选哪一家吧。”
“咳。”青阳子轻咳了一声,见浩虚子和顾音都望了过来,笑着说:“那就让她自己选择去哪家宗门吧。”
“不行!”浩虚子急忙说,“说好了先天灵根每个宗门轮着接收,这个理应归属我们信宇派。”
玉瑶仙子笑道:“但是她既然已经在这登仙大会上登记了,那就应该按着登仙大会的规矩来。”
青阳子也附和道:“正该如此,规矩不应该乱改。”
浩虚子见两人达成了统一意见,一拂袖,不去理那二人,对顾音笑道:“姑娘可以考虑我们信宇派,派内的剑修向来最多,比其他宗门都要更胜一筹。”这便是眼尖的看见顾音腰间悬着的竹剑了。
青阳子佯怒道:“道友这可是违规了,按照登仙大会的规定,在结束之前都不应该提前联系。”
浩虚子瞪了青阳子一眼,说:“我就不信我们没来之前你没提前约她加入过,这里这么多人听着呢。”
青阳子讪讪的摸了摸胡须。
玉瑶仙子笑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登记的事都还没完呢。”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苦笑着凑了过来,对顾音问道:“那道友在修真六艺里面可有擅长?”
顾音摇头说道:“暂无。”
旁的炼气修士听着都松了一口气,若要是她还擅长六艺,那真是把其他人都踩到泥里去了。
登记的修士又问道:“那道友可有什么法器。”
顾音摘下了腰间的竹剑,答道:“别的什么都无,就有竹剑一把。”
“哈,这不是基础剑法里面最普通的那种竹剑么?”有炼气修士笑道。
青阳子一瞪眼,说道:“等拜入了我重紫宫之后,自然会发下随身法器,现在都吵吵什么。”却是在暗暗提醒顾音,他重紫宫的福利,是其他宗门所比不上的。
那炼气修士忙低下头,再不敢多说。
登记的修士抹了一把汗,对顾音说道:“还请道友将符篆暂且递回。”
结果符篆之后,他又虚虚画了几笔,符篆便结成了一块木牌。
“好了,这块木牌便是道友你参加登仙大会的凭证,可莫要弄丢了。三天之后便正式开始,到时候木牌会告知道友参加地点。”登记的修士把木牌递给了顾音,详细的说着。
顾音谢过了这登记的修士之后,便站到了一边,打算等展启朋和杨动都登记完再走。
三大筑基修士见此间无事,正打算走的时候,便听见杨动报出了年纪和修为。
浩虚子笑道:“那这一位就归属我派了,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这青阳子和玉瑶仙子强硬的让顾音参加了登仙大会,本就有些理亏,此时自不会和浩虚子计较。
浩虚子便走过去,对那杨动问道:“道友可愿加入我信宇派?”
杨动犹豫了下,看了展启朋一眼,答道:“敢问前辈,可否让晚辈的朋友一并加入。”
那浩虚子问了展启朋的年纪和修为之后,摇头答道:“他却并不合本派提前招收的要求。”
杨动一咬牙,答道:“那恕晚辈不能答应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跪了,临时出了点事情。
抱歉晚了这么久。
而且明天也不能加更补偿。
明天我五点就要起床然后坐火车,晚上再坐火车回来。
t_t,人生真是杯具。
【明天不会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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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持心不改话将来
浩虚子冷冷的道:“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说完便站定不语。
那登记的修士例行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也取了块测灵石出来让杨动握着。
片刻之后,赤黄白黑四色光芒盘旋而起,几次欲要成那首尾追逐之势,却又停了下来。
“四灵根!”那登记的修士惊呼道,那些炼气修士又一次骚动了起来。
“什么,刚刚才出了一个三灵根,现在居然又来了个四灵根,西齐国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天才了啊!”
“樊城杨家!肯定是樊城杨家,他姓杨,而且这次的灵根又是金水土火,两百年之前他家出的那个四灵根修士也是这个分布。”
“这肯定是他家掌握了什么秘诀,这些世家就是这样自私!”
青阳子笑着环视了一圈,朗声说道:“就算别人家族有秘法那又怎样,也是人家祖辈传下来的。难不成你们还想强取不成?”
那些开口的修士都噤声不语,生怕触怒了青阳子。
杨动解释道:“这确实是族里所传秘法,之前那届登仙大会之所以错过也是因为用这秘法需要在三十岁之前步入炼气期,然后在石室闭关三年,期间几乎不能动弹。”
那些眼红的修士听得此话也稍微收敛了心思,毕竟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肯定能在三十岁之前步入炼气。
浩虚子笑道:“不用担心,西齐国内还从来没出过有人强夺其他家族秘法的事情。对了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改不改主意。”
杨动想也未想,就摇了摇头。
浩虚子大笑道:“好!好!”转身拂袖而去。才走得两步,一点火星从他脚下燃起,旋即迅猛的席卷了全身,这火焰转瞬即逝,待得熄灭时内里早已空无一物。
青阳子与玉瑶仙子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一眼杨动,也化作遁光,一闪而逝。
本来被筑基真人积威所摄而不敢说话的众修士也重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哈哈,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以为三大宗门都会围着他转吗。”
“兄台此言差矣,我看他是以为这样展现兄弟情谊能博得前辈的欢心,哪想到弄巧成拙。”
“经了这么一出,我看是没有宗门会要他的了。天资再好又如何,就这等拖泥带水的心性,便是进了宗门也没用。”
或是嫉妒,或是轻蔑,或是不屑,一道道的眼光刺在杨动的背上。逼得他拼命的挺直自己的脊背,不敢露出一丝疲态来。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草草的又问了几个问题,将木牌递给了他,安慰道:“便是这一届错过了,下一届登仙大会来的筑基修士也不会是这几位,你还是有机会的。”
杨动苦笑道:“承道兄吉言。”便也退了下来和顾音站到一处。
两人沉默的站着看展启朋上前登记,最后终是杨动受不了这沉默的压力,开口问道:“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顾音看着他,认真的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你能接受这个后果。”
闻言,杨动也不再言语,只等着展启朋登记完。
半柱香的功夫,展启朋也登记完,只可惜他不过是最普通的五灵根,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展启朋走了过来,冷冷的看着杨动,说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杨动求助的看向顾音,说道:“顾姑娘也一起去吧,难得大家有缘见面。正好我知道一家酒楼,里面的菜色极为不错。”
顾音浅笑着点了点头,便无视了展启朋冰冷的脸色,跟在二人后面往酒楼走去。
因为她其实并不担心杨动,当时就在浩虚子大笑而去之后,她的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如同黄鹂初啼的声音。
这声音说道:“道友无需担忧,此番之事他若能坚守本心,将来成就定然不小。”
顾音抬起头,往三位筑基修士那边望去,就见玉瑶仙子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见顾音似是不信,玉瑶仙子又道:“这便是我碧烟谷所秘传的小衍素女真功,能让修士跳脱时间长河之外,得窥一部分过去未来。以道友的天资,若能拜入我碧烟谷,定能得传此法正本,从而趋吉避凶,以求大道。”
顾音心中微惊,这三位筑基修士轮番向她示好,她着实不知这是为何。纵然她的天资尚可,但也不至于让三位真人都如此看重。
这其中定还有其他原因,只是她并未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便微微点头,谢过了玉瑶仙子。
而她跟着二人前来,也是想要看看,这杨动究竟是为何而坚持。
进得酒楼雅室,才刚坐定,展启朋就劈头盖脸的数落了起来。
“能被信宇派看中,这是怎样的机缘你知不知道。你疯了吗,居然胆敢拒绝筑基真人,真以为人家瞧得起你了是不是。”顿了顿,展启朋接着说道,“以前在学堂就是这样,你难道就不能想一想利弊得失吗?”
看杨动尴尬神色,顾音笑着打岔道:“展道兄且先别说这个了,掌柜都在这里站了半天,还是先点了菜吧。”
那掌柜的只是个后天二重的武者,和凡人也差不了多远。本来他以为能接待修士是运气来了,哪会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这等场面,只得战战兢兢的立在一边。
见顾音解围,这掌柜感激的看了顾音一眼,便麻溜的报着菜名,其中许多都是顾音此前未曾听闻过的。
听了会儿,顾音便道:“就选你店里拿手的菜色一样来一份吧。”
掌柜的诺诺的应了下来,见其余二人并无吩咐,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沉默了会儿,杨动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当时就是觉得应该那样说,所以就说出来了。”
展启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你说你以后怎么办,要是错过了这次登仙大会,你就还得再等五年。而且说不定下次来的真人也会对你印象不佳,到时候你怎么办。”
杨动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情,我何苦要现在就去想呢。”
展启朋一时也无话可说,只闷闷的喝着茶水。
不过片刻功夫,小二就陆续的把菜给传了上来。
这菜肴几乎精致得像艺术品一般,就是那第一道鱼脍,也被层层叠叠的铺作菊花状。而就是如此,也还能透过这半透明的鱼肉看见盘子上的花纹。
顾音拈起一片,只见这鱼竟是被切得薄如蝉翼,偏又未曾切断,端的是神乎其技。
杨动笑着说:“这就是他家的招牌,金齑玉脍了,我以前有次想问他家的这金齑究竟是怎么做的,差点还和厨师打了一架。”
展启朋皱眉道:“这是人家的看家本事,你怎么能这么莽撞。”
“不打不相识,后来我还和那厨师成了好友,只可惜我闭关之前他就云游去了。还好这本事留在了店里,不然今天就不能一饱口福了。”杨动摆摆手,不在意的说着。
“难道那厨师还是个武者?”展启朋听两人竟然能对打,疑惑的问道。
杨动笑着说:“他不是个武者,当时他就是个炼气修士了。还好我只是想问问没想抢,不然现在说不定都没个囫囵样了。”
顾音也笑道:“这世间奇人何止千百,就是有人喜欢隐于闹市之内也未可知。”
说完顾音就沾了那蘸料,将鱼脍放进了嘴里。
一股异香伴随着鱼肉那微凉的口感,在她嘴里弥散了开来,竟是说不出的美味。其实这鱼肉不过就是刀功尚可,落在顾音这等剑修眼里也不过尔尔。可这蘸料当真非凡,前中后味俱是百转千回,叫人不忍停箸。
杨动定定的看着她,问道:“好吃吧。”
顾音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有些想问问他这蘸料究竟是怎么做的了。”
杨动笑道:“后来跟他成朋友之后,他就把这金齑的做法传了我一份。只是最秘诀的他没能教我,说是除非我拜他为师,不然绝不传授。但就是这缺了一线的也是极尽美味,现在店里的这方子和我那儿的方子便是一样的。”
顾音喜道:“如此甚好,在这里先谢过杨道兄了。”
展启朋冷哼一声,说道:“我就不信这真的有这么好。”说完他也拈了一片鱼脍,蘸了蘸料后往嘴里送去。顾音和杨动都直直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了他的反应。
只见他脸上神色数变,终于还是放下筷子,叹息道:“确实好吃,在下方才妄语了。”
杨动和顾音都笑了起来。
之后的菜虽也极好,但终究不如这鱼脍,不过三人也算是吃了个尽兴。
杨动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满足的说道:“就算真的不能拜入仙门,能留在樊城里,也是一件乐事。”
展启朋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就不怕我又超过你。”
见两人斗嘴起来,顾音笑了笑,唤了掌柜过来,问道:“这菜确实极好,多谢店家用心了,不知价值几何。”
掌柜的谢了顾音夸赞后,说道:“总共十八两金子。”
怕顾音嫌贵,他又解释道:“好几道菜都是请修士动手做的,所以人工占了大头。”
顾音笑了笑,取出两枚灵石递了过去,说:“剩余的便给其他人分了吧,今天辛苦了。”
掌柜的退下之后,顾音转过头,就见那杨动和展启朋都古怪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