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1、「画廊疑云」此物不识 “欢迎来到规则怪谈游戏的世界。” “用户须知·一，如您在游玩过程中感到任何不适，请立刻呼出用户面板，点击左上角的‘强制退出’键。系统会将您强制脱离游戏，保证您的安全。” “用户须知·二，强制退出键是在用户面板左上方的唯一一个按钮，形状正方形，颜色红色，RGB值为（255，0，0）。‘强制退出’四个字为黑体，颜色白色，RGB值为（255，255，255）。 若您看到的按钮与此描述不符合，请不要点击，并立刻按用户面板右上角的‘X’键以退出用户面板，随后呼出聊天窗口，手动输入‘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并点击回车，我们的工作人员将绕过系统直接与您联系。” “30条命+精神污染是吧？”白不识看着那输入指令，“好家伙，梗还挺多，不愧是屑游。” 新血游戏——21世纪中叶全球市值最高的游戏公司，旗下有多款知名度极高的游戏。不过因为名字太怪了导致常年被缩写成XX游戏，听着像骂人。后来又被好事者叫成血游，传着传着就走样了，最后固定下来的外号变成了屑游。 而此刻白不识登入的正是这家公司最新发售的游戏：《规则怪谈2023》。 就很离谱，都2043年了，搁这玩2023，文化直接倒退20年。 “请创建您的玩家ID，长度限制2-16字节。如与他人重名或涉及敏感词汇，审核将不会通过。” 白不识想了想，输入“克苏鲁”，没通过。 “阿撒托斯”，没通过。 “巴巴托斯”，没通过。 “如来”，没通过。 如是尝试了数十个不同文明体系中的神祇名字之后，游戏弹出一条提示：“察觉到玩家多次尝试违规名字，占用游戏资源，现系统将为玩家留下最后1次起名机会。如这次仍然失败，系统将收回玩家的自主命名权限，为玩家随机生成ID。” 白不识：“……”哦豁，玩儿脱了。 他心中很想试试随机出来是啥东西，但这游戏才刚开服一小时不到，很可能连改名卡都没有，万一随机出来一个“粉红毛茸独角兽”，他就得顶着这个ID很久了。 于是还是用了自己最常用的ID：白不识。 拜他父母所赐，这个真名跟假名差不多，根本就是随便用。听说他父母小时候都很喜欢看一本无限流小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受其中主角影响，真是让人感叹中二病永不痊愈。 “ID创建完成，白不识，欢迎来到规则怪谈2023的世界。” 白不识刚刚点完确定，就收到一条好友申请。ID“致远星人”，不用看也知道属于他的朋友兼大学时长三年半的舍友秦之远。 他点了同意，对方的视频聊天立刻接通。 “好了没？”秦之远说，“组？” 白不识向他发了一个组队申请：“你这逃了文化课的傻儿子果然还是要来求爸爸带飞。” 秦之远呵呵：“给老子爬。这次谁拖后腿谁打饭……一个星期。” “那你输定了。”白不识道。系统通知正好这时候发过来：“是否开启新手教程副本？” 白不识的目光聚焦在“确定”上，2秒后，识别成功，下一条提示接踵而至：“检测到您正在组队状态，队伍成员2人，是否与队友进入2人新手教程副本？” 白不识再次选择确定，他与秦之远的视频聊天便被系统给挂断了。 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仅留下白色闪光的进度条。进度条的上方有一条小小的系统提示：“为保证玩家的沉浸式体验，新手教程副本中将不提供数据解释，待副本结束后，游戏将在登陆空间回放中为您讲解。” 白不识心中一笑。 时下很多游戏恨不得玩家能暴力无脑地碾压过关。新手教程毫无难度保证玩家有手就行，后边副本又给氪金玩家疯狂加属性，这样玩家就会为了能继续轻松过关，得到那种一刀9999的快感而氪大金。 不过屑游一直是一个特别有情怀的公司。哪怕其游戏在很多萌新看来过于硬核，仿佛让一年级小学生直面高数，也没有降低门槛扩大受众面的想法——这倒是为它增添了许多拥趸。 十秒后系统提示又刷新了：“HP条显示在玩家视野区左上角，代表玩家生命值（health point）。未通关而HP值为0时，玩家将被判定通关失败，离开副本。” “血条空了就算死了，也很正常。”白不识暗想。 十秒后，第三条系统提示刷出：“MP条显示在HP条下方，代表玩家精神状态（mental point）。MP值低于100时，玩家可能感到一定程度的不适。当MP值低于一定程度时，玩家可能失去对角色的控制。如因此惊慌失措而申请强退，造成的积分损失将由玩家自己承担。” 白不识刚看完这段话，进度条与提示都消散了。视野重新亮起来，他正站在一条街道上，身边就是秦之远，他头顶上有四个绿色的小字“致远星人”。 白不识抬眼一看，视野的左上角正有一红一绿两个条，红条是HP，绿条是MP，此时都是满状态。 视野的左侧也出现了组队面板，可以看到秦之远的HP，但MP值却是看不见的。 组队面板的一旁，则是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0/1），进入「鲸落」画廊并查看画廊参观守则。” 好在这毕竟只是新手教程，他俩现在所站立之处，面对的就是这叫「鲸落」的画廊，倒是省得找了。 “我猜这家画廊还有个竞争对手叫‘鲨掉’。”白不识无情地边说边推门，两人鱼贯而入。 玻璃门上的风铃惊醒了入口柜台后方看报纸的老头，他问：“参观啊？” “收钱吗？”白不识反问。 “不买的话不收钱。”老头嘴角一抽。 白不识与秦之远两条穷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生出一种由衷的白嫖的喜悦。 老头指向旁边的一块黑板：“先看完注意事项再进去。” ------------ 2、「画廊疑云」所谓艺术 一块黑板立在柜台边，其上方是一盏明亮的灯，黑板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画廊参观规则】 【1.馆内照明均使用4000K色温、显色指数达95%的射灯，与黑板上方的射灯一致。灯光已经过精心调试，请不要用手机闪光灯等提供额外光线，以免破坏展品。】 白不识顿了顿，注意到“破坏展品”这四个字下面有擦过黑板的痕迹，是重新写上去的。而原来的文字，似乎是“惊……”不过后面是什么他也看不出来了。 【2.灯泡有时会出现接触不良等故障。如果发现射灯光线转为蓝色，安全起见，请立刻结束参观，并回到入口处告知工作人员处理。】 【3.如遇灯光熄灭，请留在原地不要走动，以防在黑暗中碰伤自己。无论看到或听到什么，保持安静，不要出声。最多10分钟后，灯光会再次亮起，届时请立刻结束参观。】 白不识再次注意到“碰伤自己”这四个字又是被改过的，原文貌似应该是“被它……”，后面的同样看不清楚。 【4.如上述规则皆已不可用，请回想并念诵画中的提示，其将帮助您走出困境。】 二人目光移到守则最后之际，任务面板上那条“进入画廊并查看画廊参观守则”的任务就变成了灰色并在右侧打上了一个勾，下方又有一条新任务刷了出来：“参观整个鲸落画廊。” “看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秦之远闻言嘴角一抽，暗中朝白不识比了个中指。 老头挥挥手，视线已经又落回报纸上，两人便并肩往里走。 拐过个弯，秦之远问：“你看懂了吗？这东西字好多，拆开来每个字我都认识，放在一起我全都看不懂。” “这叫多？”白不识摇头，“才四条，加起来不到300字，明显是针对新手教程副本特意调整过的难度。任务面板里也会出现，没必要搁那背书，记不住再去翻就行。其对应的要素更是清晰，‘灯光’与‘颜色’对应视觉信号，‘听到’与‘念诵’，对应的是听觉和语言信号，注意这两点，用脚都能过。” “说人话行不行？” “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你但凡多上两节语文都不至于不理解。”白不识一脸鄙视。 “注意你的言辞，不然下次考短跑你就自己上吧。” 白不识当即正色道：“没关系，父不嫌子蠢，接下来我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就好……快来帮爸爸找找画里的提示。” 秦之远扫了周围的画一眼：“提示了什么？提示我是个买不起的穷狗吗？” 墙上挂着许多画作，角落里还摆着不少雕塑。他俩眼睛都瞪成斗鸡眼了，也没看出来里边有什么提示。 “看到这些价格标签，我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规则怪谈的恐怖之处。”白不识承认道。 “我就不一样了，我都不用登陆游戏，看一眼钱包就能感觉到，”秦之远突然提高声音，“卧槽这跟抢钱有啥区别？早知道当初应该学艺术。” 白不识凑过去。 那是一系列画，系列的名字叫「海」。每幅都有单独的标价，单价50万。 这画看起来就像高级餐厅里的菜品，巨大的碟子里只盛了一口分量的食物，但反手卖你2000一份。出于匠心的考虑，一天还含泪只卖10份。 画布有整个人那么大，但雪白的画布上只有最中间巴掌大不到的一片黑色，而且很模糊，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一片墨，又被水给洇开了似的。 “明明可以直接抢五十万，却还送你一张草稿纸。”白不识呵呵道。与许多缺少美术鉴赏能力的普通人一样，他对艺术的理解可以用他的名字概括，如果能把姓改成毛那就更真实了。 两人继续往后走，发现还不止这一张画是这样，这个系列不同的画作之间的区别好像仅仅在于墨水被滴在了哪里。 第一张画的黑痕在中间，其他的就在不同的位置，要么是左上，要么是中下，要么是右上，仿佛在下井字棋。 画家明显是越来越放飞自我，因为越往后走，纸上的墨迹越大。看到第十张画时，白不识对着那填满1/4画面的混沌黑色，忍不住道：“感觉买后面的更划算啊，内容更多。” 秦之远说：“加量不加价，确实可以。我腿长比你快，肯定是我先买到，你只能跟后边吃灰。” “我靠，咱俩这不是已经完全被思想入侵了吗，”白不识意识到这点，忍不住笑起来，“说什么不要用金钱来衡量艺术，结果开价倒是一个比一个贵啊。” 不过，从第十幅画开始，画面却又不止是单纯的“狗打翻了墨水瓶”这个程度了，似乎有些什么被墨水给盖住的颜色更深的字迹，就像黑板上没有完全被擦净的痕迹一样。 此刻看起来，那墨迹就像是为了遮掩住画纸上原本的信息才被泼上去的。 “稍等——这墨迹后边有字儿，”白不识道，“难道值钱的地方，其实在于全部买下之后可以拼成一幅藏宝图，根据上面的信息可以找到海贼王的宝藏？” 之前黑板上若隐若现的字迹就让他强迫症发作，全身难受不已，这时便忍不住将身体往前探，几乎把脸都贴到保护画作的玻璃上。 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了，他才从那黯淡的墨色边缘看出一些端倪来。 “在？” 秦之远正在看后边的一些组合画作，闻言凑过来：“狗儿子叫爸爸干嘛？” “我不是叫你，我是说这画上有字。”白不识叫上秦之远陪他一起找起来。 好在有了第一个字的经验，现在找起来就快得多了。 “永” “恒” “的” “宅” “邸” “连起来好像是一句话……”白不识逐渐感觉这内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画作中的白色部分越来越少，灰黑色逐渐侵染画纸，字也越来越大，两人找得越来越快，你一言我一语，交替着补完了整句话。 “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 3、「画廊疑云」画中之物 这句话一出，空气中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波纹扩散了一圈，灯光闪了两闪，变成了一种幽暗深邃的蓝色。 不止这一盏灯如此，来路与去处所有的灯都是一样，以至于原本暖光笼罩的画廊摇身一变，变得幽深而阴暗。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个“草”字，秦之远道：“啥意思这是？” “按照守则2，咱俩不想死的话现在就该麻利地拎包走人。” “但是任务让参观完整个画廊，里头不是还有一段吗？”秦之远说。 白不识笑了笑：“确实。游戏而已，又没让你绑定中国的国运，你死了国家也要寄啥的，走吧，来都来了。” “刚那句什么话？把灯都吓灭了。” “是用典，语出爱手艺那本万恶之源《克苏鲁的呼唤》，这是那句话的中文译文，原文是克苏鲁语。” “克鲁苏语？” “首先……那是克苏鲁……不是克鲁苏……” “听都没听过，”秦之远虚着眼道，“苏克鲁是干嘛的？” “那他妈的是克苏鲁！由洛夫克拉夫特的某本小说开始的一系列神话故事，克苏鲁是其中知名度较高的一位，你再记不住必遭神罚，内容是被触手怪玩弄三回啊三回！” “不是，你怎么老是懂得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秦之远挠头。 “如果你有一对中二病晚期的父母，从胎教时期就开始向你灌输世界各地的亚文化，你说不定病得比我还重。至少我还会和你说中文，而他俩会立刻开始一唱一和地讲起克苏鲁语。”白不识嘴角抽搐。 “听起来好像你们全家都是死宅，但却只有你单身，是这个意思吗？” 两人斗着嘴，重新将视线转回墙上。看清的一瞬间，白不识微怔。 “所以……这个系列才被叫作‘海’？” 在这样的打光之下，先前白不识看过的那些意味不明的画作突然全部都变了个样子。不需要谁再作解释，玩家都能瞬间明白“海”的含义。 蓝光投射在画布之上，像是一小方被画布截取出来的海洋。而海洋之中，正有一物从遥远之处不断逼近，最后逼近了画者与观者所在的位置。 最后这幅画之中的黑暗是如此浓重，已经看不太出蓝光来，仿佛黑暗与参观者之间已经再无距离。 白不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HP与MP条，它们仍然是满的，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走吧，赶紧参观完回出口交任务，别到时候新手教程都翻车。” 秦之远“哦”了一声跟在他后面。两人再不看画了，直奔画廊最深处。 画廊最里头是一个单独的大房间，内里层高约有数层楼那么高，里头只有一件展品。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雕像。四周水波纹一般摇曳的蓝光投影在穹顶与墙壁上，给人一种波诡云谲的错觉。雕像就立在正中，俯视他们。 “这是什么呀，一顿饭吃了牛瘪、草莓麻婆豆腐、腌海雀和仰望星空派之后呕吐出来的东西风干后制作的标本吗？”白不识惊道。 没人看得懂那雕的到底是什么。哪怕是对美术与雕塑艺术毫无涉猎的人，看到那雕像的第一时间都会皱起眉头，并与白不识一样，感到深切的厌憎与恶心。如果世界上有什么艺术旨在使人感到不适，那么这就是了。 秦之远没有吱声。 白不识戳戳他：“行了，打卡成功，看井走反吧咱俩。” 秦之远显然没听懂这是鬼吹灯的梗，但两人这么熟了，他还是跟着“哦哦”了两声，跟着白不识掉头就走。 背朝着雕像的时候，白不识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在俯视着他的背影的感觉。他不由得加快了一点速度，却意识到秦之远此刻似乎有些异样的慢。 “老秦，老秦？” 白不识喊了两声，看向一脸疑惑的秦之远，嘴里的话却变了：“你看下你的MP值掉了没有？” 秦之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查看：“没有。” “那还不走？再晚点儿画廊变成水族馆，你就得在海底跟派大星一起抓水母了。” “你才是海绵宝宝。” 听到“海绵宝宝”四个字，白不识才确信对方没有受到什么不妙的影响。他直接就跑了起来，秦之远也亦步亦趋地开始跑，不过他是体育生，哪怕在游戏里跑得也比白不识快些，很快就冲到了白不识前方。 白不识一边在心里竖中指一边努力跟上这逆子的脚步。 这时，他看到跑着的秦之远做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动作。 ——他缓慢地、僵硬地却竭力地扭过头，就像要看看那后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玩意儿跟着他们一样。 而就在秦之远扭头之时，灯光……突兀地熄灭了。 白不识心中直呼卧槽，结果他还没出声，秦之远已经喊道：“卧槽怎么熄灯了？” 白不识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刚刚非要一睹芳容？人家不想给你看。” “赌什么？你能不能说人话，”秦之远茫然道，“很奇怪，刚刚跟卡了一样，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 白不识皱眉。 这游戏的问题大大的。 副本加载时的提示里说MP值下降玩家可能会控制不了角色，但其实负面影响不止这点，否则在进入游戏时不会出现那样的玩家须知。 不仅仅是游戏角色，玩家思维是真的会被污染，因为秦之远以为他的MP值是满的，但其实他早已被影响。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污染会在离开游戏时清除吗？还是会影响到游戏以外的本人？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他和秦之远一直呆在一起做着同样的事。 蓝灯已经出现，他俩都看到了那座恶心人的雕像，视觉条件已经达成。 而两人在黑暗中说的话，更是直接违反了规则。 如果秦之远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MP值下降，他怎么一点事都没？难道秦之远看起来比他更像抓水母的好手？ 白不识正在思考，雪上加霜的发展来了——黑暗中，他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啪唧啪唧，飕飕飕，听起来像是什么覆盖着黏液的东西正在向他们逼近。 “跑，往来的地方跑，找画廊出口。”白不识道，话音未落一脚蹬地，瞬间他的身位就超过了秦之远。 不过半秒秦之远就追上来：“为啥啊？不能还手吗？” “打不过的。规则里说过正常情况下都需要一动不动保持安静，那是为了装死，让它以为你是雕塑。” “现在呢？” “来不及了，它已经出来了。不想死就快跑。” ------------ 4、「画廊疑云」异度空间 两人在黑暗中凭借着之前的方向感一顿猛跑。 这时白不识注意到他的MP条下面出现了一个新的灰条，正在一闪一闪地往下掉……游戏暂时没有解释，不过他猜那是“体力”或者“耐力”之类的东西。 游戏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跟boss躲猫猫。如果这个耐力值耗尽前他们还没想到解决方法的话，估计就要嗝屁朝凉卖拔糖了。 “啥玩意出来了？”秦之远在他身侧追问，“就你刚刚说那个鲁……鲁什么？” “克苏鲁！这个系列的神话以艰难晦涩闻名，就算真的是与它有关，也不太可能是本尊，”白不识快速地说，“不过不管是啥都不是咱俩这1级新号赤手空拳就打得过的，先跑——” 这句话还没说完，白不识顿感腰间一沉，再也跑不出半步。 秦之远听到他声音不对，立刻折返：“怎么了老白？” 白不识沉声道：“你先跑，我被东西缠上了。” 他刚摸到一根很粗很滑的东西勒在自己腰间，像钩一条鱼似的正要将他往回拉。 那是一根，滑溜溜的触手。 秦之远却不听他的，反而蓄力一拳向触手打去！ 触手吃痛，瞬间后缩，白不识腰间一松。 “跑不了干嘛不打啊？”秦之远奇道，“你怕什么？” 可他刚刚说完这话，这个空间里，两人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昏暗浑浊的光。 借着这阵光，白不识发现秦之远的表情又变成了之前那种带着一点茫然的迷惑模样，就像他的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在争抢他的身体。 他说：“M……P……” “这会儿你还搁这骂人呐？！”白不识急得跳脚，“跟老子跑啊！克系世界观设定里人类无法对抗那些东西！”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秦之远好像不是在骂人，而是在说他的精神值。 因为接下来，秦之远在说的话他就几乎听不懂了。 “聻嚺……嘜……快……窴……跑……” 白不识看向秦之远。后者此时身后正黏着无数纤细的、半透明的、在空中挥舞的触手。 说完这句话，秦之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就像一个早期人类正在驯服自己的面部肌肉。 他双手垂着，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而那些触手就像大功告成一样正在向后无声退去。 秦之远轻声地说着话，声音嘶哑。 那已不再是人类的语言。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这句话秦之远是一定不知道的，因为他连它的中文译文都没有听过，可白不识却很熟悉。 因为那就是画上的那句话的原文。 “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在黯淡的光线中，白不识四顾。他所站立的已非先前的画廊，而是巨大的未知空间。头上的穹顶似乎是某种厚重的透光材质，光线就是从这里来的，那是被深水变得浑浊的模糊天光。 他脚下是覆盖青苔的大块岩石。这些比他的身高还大的石头以古拙的方式搭成宫殿。 这里不是鲸落画廊，这里是别的地方。在神话里他们叫它【拉莱耶】，是那位最为人类熟知的旧日支配者的居所。 而就在这宫殿的正中央，他看到了一片黑暗。 现在白不识真的相信画出那系列画作的人是对着这东西画的。他原以为那只是抽象画，没想到是写实。 瞬间他就理解了那些画……画布上那些凌乱的笔触，其实是在表现眼前这物如树根般虬结的触手。那一团深浅不一的墨色，确实是它的颜色。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区区人类对抗这东西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相较于它的体型，秦之远那一拳就像蚍蜉撼树般滑稽。 不过那一拳对怪物来说没什么问题，却不是白不识接得住的。 此刻，秦不识就正提着他那沙钵大的拳头，面无表情地向着他半分钟前还在保护的老父亲挥来。 “所以说叫你走你就走啊，”白不识气喘吁吁地一边试图躲避一边嘴硬，“你说你一个体力派玩什么回头救人的把戏……这回你被陷在里面了难道叫我这种智力派来救你吗！” 他对着秦之远大吼道：“信不信我开学回去把你硬盘里的种子全删了啊！” 他这近乎发泄一般的吐槽竟导致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秦之远像掉线般动作一滞，这个间隙立刻被白不识捕捉到，并且一记老拳当胸打倒秦之远，接着……他便骑在对方身上对其暴打起来。 “给我振作起来啊！伙伴！” 这话听起来十分真切，如果配的动作不是抡圆了胳膊怒甩秦之远巴掌的话，还真有几分日漫中的热血少年感。 白不识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减少一个朋友，而是因为……此刻正在吃他攻击的人，俨然已经不是之前的秦之远了。 对方头顶的绿字“致远星人”已经变成了红字“致远星人（？）”。甚至下面还跟着个红色血条，随着白不识的啪啪打脸而在匀速下降。再看向左边的组队面板时，队友那栏的名字与血条皆已变灰，并被一道藤蔓状的花纹所缠绕，表示对方已身处某种困境之中。 所以现在，白不识并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 毕竟，他身为舍友的父亲，是不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儿子的！ 就在白不识自己的灰色耐力条都降到只剩1/5不到时，致远星人（？）的血条终于清空，其头顶的名字也变回了绿色，标记着异常状态的解除。而这一瞬间，组队面板中，秦之远的血条也是电梯般掉至1/4不到的地方。 但他确实是清醒了。 一睁开眼睛，秦之远便面色大变：“我刚刚，看到整个世界充满了怪物，也听不到你说话！只能听到奇怪的吼叫，像是做了个梦，梦里怪物在疯狂打我！” 白不识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快扶为父起来，为父为了救你，已经一滴都没有了。” 可这时，白不识的后脑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同一刻，他的HP以恐怖的速度直线下挫，三秒之内就掉到了一半以下。 为了合理暴打秦之远，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个空间里，会给他带来威胁的，本来就不止是致远星人（？）。或者说，被操控的秦之远只是个傀儡。 而那个使用触手的怪物，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此刻，那混沌的黑暗中，一双混浊的黄色眼珠，正向这两个渺小的人类投来视线。 ------------ 5、「画廊疑云」反向摄食 白不识下意识地向脑后伸手一抓，烧灼的痛楚传到手心，使他很快便明白那是什么——先前扎根在秦之远脑后的透明触手，此时也正试图进入他深深的脑海里。秦之远掉的血不是因为被他打了，而是被这些玩意儿弄的。 血量疯狂下降，白不识转眼去看MP值，发现MP值仍然是满的，心道精神污染果然会影响视觉。 可他低头一看，秦之远仍是秦之远，视线里没有充满怪物，也没有听到奇怪的吼叫，只听到秦之远在说“怎么还不起来，你特么不会是基佬吧”并死命地想把他从自己身上弄起来。 白不识一边试图拔掉那些触手一边大吼：“滚啊！信不信我这个月就和白富美偶遇并发展出旷世奇缘啊！” “你搁这写小说呢？”秦之远吐着槽直接将他掀开，然后发出惊叫，“啊啊啊啊啊老白你快看后面！” “不就是脑子发芽了吗，你刚刚也发过的啊！”白不识大怒，“信不信我马上告诉全校三万人说你刚刚被无数触手狂暴鸿儒啊！” 一边这么对喷，他一边意识到秦之远的眼神真的惊恐过了头。 白不识转过身去。 怪物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身后。 那巨大的眼睛就在离他半米不到的位置，静静地盯着他。 “卧槽！”白不识当时就放下了那一把触手形成的马尾，条件反射性地一拳打向大眼珠子。 “嘭”的一声，像是打中一个非常结实的水球。 一声难以名状的怪物尖啸传来，白不识立刻捂住了耳朵。 这声音听起来像一千只指甲很长的手正在死命地挠着黑板。听得人心都要揪起来。 白不识急忙去检视他的HP，很担心直接被这玩意吼死——这一眼看得他怔了怔：怎么HP居然比之前还高了？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他那电梯式掉血掉到不足20%了，现在却还有30%甚至更多，还在缓慢回升？！ “卧槽，这精神污染多少有点厉害了，”白不识叫道，“老秦何在？速来杀四郎抢碉楼！” 他说完这话就抡起拳头继续向怪物的眼睛打去。 克系世界观里，人类永远是弱小的，不足以与神祇为敌。 设定很有趣，但他此刻已无法避免与祂对上。 那么哪怕心知螳臂当车，也必然反抗。 怪物嗷嗷痛叫，白不识听得一脸痛苦。 先前的战斗耗费了他非常多的体力（主要是打秦之远打的），此刻打了几拳就觉得身体沉重手臂酸痛……按理说这种体力活不该是他来做吧。 白不识不满地叫道：“老秦，你特娘的意大利炮呢？” 一边说他一边回过头，却见秦之远还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口吐白沫。 “不是吧？你直接被吼晕啦？”白不识直接笑出了声。 可就在他放声大笑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他怎么没事？ 别说没被震晕，之前秦之远中招的时候，一是出现了视幻觉，以为自己MP值没掉；二是身不由己地做出了回头、攻击白不识等一系列举动；三是在白不识这里，秦之远说的话他几乎听不懂了。 换到他自己身上，幻觉不幻觉先不说，白不识完全确定他没有失去对角色的控制，他说的话，秦之远也听得懂。 甚至他刚刚只是没来得及想，其实从他HP开始回升的时候起，脑后触手带来的疼痛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有点爽。 仿佛在发福利。 白不识端详着那刚刚被他打得凹下去的大眼珠子，疑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小子的精神污染技能好像对我没效果啊。” 此言一出，他感觉那眼珠子猛地一抖。 而那些原本紧紧黏附在他脑后的触手，此刻也齐齐撤退，像是拔掉了他脑后的一大把长发。 白不识不确定这是bug还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的精神状态是真的没问题，而HP又是真的在补满，又岂容它此刻拔手无情？ 他当即大喝一声，伸手在脑后一把攥住那些还没来得及撤退的纤细触手，随即将之往自己的天灵盖上一怼！ 那姿势就像天线宝宝正在给自己安装天线，又像大雄正在使用竹蜻蜓，总之看起来滑稽极了。 可是那一把触手怼上去的那一刻，白不识再次听到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吼，随即，他的HP像是要冲破上限值似的瞬间补满！ 还不止如此，HP回满后，原本已所剩无几的耐力条也迅速回到了满值，身体重新充满活力，精神到可以把秦之远再揍一顿。 与此同时，他眼睁睁看着怪物的眼珠子失去光泽，变成死鱼眼。 那一把细丝状的触手在他手中瑟瑟发抖，不知为何，白不识感受到名为“求饶”与“臣服”的情绪。 他心中暗暗称奇，看向这怪物。 这数层楼高的玩意名字还没解锁，头顶着“？？？”三个血红的大字，仿佛十分蒙逼。 “？？？”下方的血条倒是能看见，但是外观上一丝儿都没掉，显然被白不识抽走一管HP对它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这怪物拥有两种触手，一种大概是用来物理攻击与留人的，就是之前秦之远一拳打退过的黑色大触手，长得像是章鱼的腕足，细的也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 而另一种，大概便是用来对人实施精神控制的，像水母一般纤细的透明触手。它们似乎能吸收玩家的HP，并让玩家的角色受到更严重的精神污染——之前秦之远只是做一些控制不了的动作，被这些触手附在后脑勺之后，直接开始说胡话了。 白不识微微一笑。 “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好像想把我吸成人干是吧？” 他好像并不需要反抗。 怪物“嘤”地怪叫一声，白不识手中的透明触手传来一股向外拔的力，显然怪物正想逃走。 或者换个说法……需要反抗的那一方，不是他！ “别走啊？怎么不继续吸了？快吸啊，我就站在这儿让你吸！” 他仔细端详怪物，发现怪物的黑色触手非常多，但透明触手，似乎就只有他手中那一把。显然，这个用来吸收人体精华……呸，人类生命值的透明触手对于怪物来说也非常地重要且稀有。 如果不是觉得已经控制住白不识，它应该是不会把那触手伸出来的。 通俗一点来讲，如果那黑色的触手对它来说相当于人类的手足，那么这透明的触手就相当于人类的第三条腿。 这倒不是推测出来的，而是白不识感觉到的。 没错，通过那透明触手形成的链接，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在他试探性地握紧那把触手时，怪物的恐惧与痛惜，就像一个男人受到了最重要的威胁。 “这位怪物，你也不想重要的触手被我抓在手里这样肆意玩弄吧？”白不识对着怪物微微一笑。 “那么，报上你的真名来。” ------------ 6、「画廊疑云」气泡破裂 众所周知，真名看破可以极大地削弱一个未知存在的神秘性。部分人会反利用这个设定不让别人念自己的名字以保持逼格，比如费了老大劲儿起了个复杂的名字又将之设成禁语的某位无鼻人…… 而白不识此刻询问这怪物它的真名，一方面是为了削弱其神秘性，另一方面也是他确实有点想知道这东西是谁。 克系生物的名字全都是音译，哪怕它说的话他并听不懂，也能通过声音得知它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然而就在此刻，头顶漏下的天光消失了，四周骤然又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黑暗。 片刻之后，“嗒”的一声清脆地响起，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芒照亮周围。白不识四顾，看到干净的木地板与米白墙布覆盖的墙面。 他重又置身在那个画廊之中，旁边躺着睡得正香的秦之远。 “客人，是身体不舒服吗？”一个清澈的声音说。 白不识下意识地看向秦之远的数据，之前组队面板上那个表示处于异常状态的藤蔓花纹已经消失，表示他并没有再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但秦之远的血量还是只有一点点，而这也表示先前那些危及生命的存在……并不是黄梁一梦或者如何。 事情是真的发生过，他们并不是在原地做了一个梦。 “客人，客人？您需要什么帮助吗？”那个声音催促道。 白不识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工作人员的服色，低下头关心地看向他。 “啊他好像——”白不识下意识地说了半句话，顿了顿，“——好像困了，睡着了。” “是这样吗？”女孩看起来有点担忧，脸上明白地写着怀疑，“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还请不要客气。” “没什么，只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欣赏不了这种艺术形式而已。”白不识道。 他蹲下身往秦之远脸上就是啪啪两巴掌：“老秦！起床回家啦！” 秦之远一脸蒙逼地睁开眼：“啥？下课了？” “你醒啦，期末考都考完了，”白不识亲切地说，伸手将秦之远拉起来，“好消息，是个儿子，坏消息，不是你的。” “啥玩意儿乱七八糟的，”秦之远嘴角一抽，“我怎么就躺地上睡着了？” 白不识眼神微凝——如果那只是和先前一样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的话，他不应该这么说。 秦之远显然是真的失去过意识，这才会让他以为自己在睡觉。甚至他可能根本不记得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发生过什么事了。 这时，一边站立听了一会儿的少女工作人员捂嘴轻笑道：“客人在地板上睡着了呀……睡得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秦之远看到是个妹子，顿时喜笑颜开，“还做梦了。哈哈。” “做了什么梦啊？”少女好奇地问。 白不识心中一沉，一肘子顶向秦之远。后者莫名其妙地吃了一记，瞪向白不识：“老白你也想睡觉了？……哦对，你之前不还说自己晚上老做噩梦来着？” 少女有些为难地说：“啊，我们这里是画廊，不可以睡觉的，抱歉啊客人。” 秦之远即时食言：“哈哈，我跟他开玩笑呢。” “嗯，原谅你啦~”少女眨了眨眼，“作为赔罪，把刚刚梦境的内容告诉我吧？我真的很好奇客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做什么样的梦啊。” “就是说你对单身了二十二年男人的梦境感兴趣吗？”白不识强势插入对话。 那少女NPC表情顿时一僵：“不，也不是……” “喂！我梦见的可不是那种东西！”秦之远大惊。 “少废话！”白不识喝道，“你这个满脑子只有童颜巨乳小姐姐的屑！” 他一边带领着话题，一边不着痕迹地带着两人朝画廊的门口走去。 秦之远愤然：“QNMD！你懂个P！老子喜欢的明明就是对A！” “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一手带大吗！” 眼看离门口越来越近，少女服务员数次想加入对话，都被白不识的荤段子给打断。最终她不得不大声询问二人：“对了，两位客人对我们的艺术品感兴趣吗？” “太贵了买不起。”秦之远说。 “客人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二位向老板特别申请折扣。” “他骗你的，他根本一文不名。什么我也是？那没事了。”白不识丝毫不以贫穷为耻。 “好吧，但如果不从金钱的角度出发，而只是从艺术或者灵感的角度，二位参观完本画廊后就没有被任何一幅画给吸引到过吗？”少女问。 “其实还没看就睡着了。”白不识终结了问题。 听到这话，大约知道再怎么问也不可能得到期望中的结果了，少女收了笑容，不再多言。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门口，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已完成，通关奖励将在登陆空间中发布。60秒后将开始传送，玩家可随时选择立刻传送。” “怎么的，是怕我在本儿里拿到通关奖励直接开大掀地板是吧……”白不识心道。 不过还能多留60秒这个设置，对于在多人副本中和想加好友的人沟通一下还是挺不错的。加完人家就可以借口时间要到了，优雅而不失礼貌地跑路。 可如果延长到三分钟或者五分钟，加完好友之后还得想想话题，不至于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此刻就跑路……那对于社恐患者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白不识的手已经握在门口的把手上，将门拉出一个足够人体通过的缝隙，这时他转过身，突然喊了声：“老板。” 少女点点头：“怎么了？” 白不识的嘴角缓缓地上扬。 哪有什么向老板申请。这里的老板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这些画卖出去过吗？”他问。 少女看向白不识，她先前的一切试探均未能奏效，此刻已不再面露笑容。射灯下她的脸冷若冰霜，一字一句回复道： “今天本来应该卖出去的。” “如果来的客人没有那么多钱呢？” 她向白不识走近了两步：“这种情况下，我们接受用别的方式支付。” 画廊的入口是下沉式的玄关，此刻那少女站在白不识面前，竟比他还高出一些。这个角度与距离下，白不识终于看清了少女的眼睛。 那是一双黄色的、冰冷的、无机质的眼瞳。 ------------ 7、打完必须复盘 “正在传送……传送过程中将播放上一副本的通关CG。” 白不识此刻的视角仿佛做梦一样地漂在虚空中。他仍在那个画廊的入口处，看着老头和少女。他的角色人物刚刚离开，少女仍然面色冷淡地看着那扇玻璃门。 两人说起话来。他们说的并不是中文，甚至白不识怀疑那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而是什么蛇佬腔之类的自创语系……好在游戏贴心地给出了字幕。 “姐姐，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抓住拿去喂食它呢？” “他们拒绝了交易的要求，那代表画对他们确实没有任何吸引力，它没能成功地影响他。” “怎么会？那我怎么办？再没有生命力注入的话，这个人类的身体再过不久就会凋亡的。” “等待。就像当初那些子辈在洋流中摇曳着触手，缓慢地捕食浮游生物一样。会有新的猎物到来。在那之前，等待。” ======================== 白不识眼前白光一闪，他重新站在坚实的地面上。 “是否开始新手教程复盘与解释？” 白不识将目光聚焦在“是”上。2秒后，视野中便出现了悬浮窗。 视野中其他东西暂时变成灰色，视角也被锁定，只剩左上角的HP条被高亮处理。 “这是您的HP，代表玩家生命值（health point）。受到攻击将使HP降低，受到治疗或药物等道具作用可回复HP。未通关而HP值为0时，玩家将被判定通关失败，离开副本。请注意，多人探索副本中，只要有1名玩家成功通关，视作整支队伍成功通关，其他玩家仍可按进度获得积分奖励。” 然后HP条变暗，MP条转为高亮。 “这是您的MP，代表玩家精神状态（mental point）。受到精神类攻击将使MP降低，MP值低于100时，玩家可能感到一定程度的不适。随着MP值降低，可能出现多种负面效果，具体请玩家自行探索。请注意，MP值=0时，玩家在当次副本中将无法再次操控游戏角色。” 白不识微一皱眉，他注意到游戏似乎没有提到MP值的回复手段……也就是说疯了就是疯了，吓傻了就是吓傻了，治都没法治只能等死的那种。 看完后，MP条也变暗，其下方的灰色条转为高亮。 “这是您的AP，代表玩家活力值（active point）。玩家在副本中执行一切休息以外的动作都将损耗AP值。坐下、躺下之类的休息动作可使AP值缓慢回复。请注意，AP值=0时，玩家执行任何休息以外的动作都将开始扣取HP值。” 白不识大笑：“这是运动量太大了直接横纹肌溶解了是吧？” “请注意，HP、MP与AP值可能与玩家实际身体或精神素质有限相关。”系统抛出了一句重要的解释。 白不识想起秦之远暴打触手时那一拳。事实上秦之远训练的时候他见过，现实中他的力量比这要大，显然游戏已经削弱了他俩之间的力量差距。 可白不识自己的MP条根本不动又是怎么回事？还能把被怪吸走的血再反向吸回来？难道他真就是天选之瓜，气运之子，无可争议的男主角？ 白不识再三思索，得出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是bug，不是特性。之后随时会被修复。 第二，他确实天赋异禀，精神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强，以至于系统削得动秦之远这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身体属性，却削不动他白不识的精神强度。 第三，他还在副本里，现在已经是被精神污染的状态而不自知，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分析一番之后，白不识认为答案应该是一。 首先，游戏出bug这很正常。其次，他又不是啥小说男主角，不然现在就应该已经觉醒系统并有数个美女投怀送抱。第三，正常人应该巩固世界观并分清二三次元……真要打个游戏就这么疑神疑鬼，他就可以改姓李，再起个五行缺火的好名字了。 综上，这肯定是bug。 不过白不识可没什么毅然上报游戏公司的觉悟。能钻空子当然要多钻，debug这种事让程序员来，否则人人都越俎代庖，生发液销售员又该怎么赚钱？ 他既打定主意，又见视野左上方这三个条都变暗，而组队面板亮了起来。致远星人的头像仍然是亮着的，代表其还是在线，不过血条消失了。 “与队友在同一副本中时，可通过组队面板查看队友HP值。请注意，队友的MP与AP值无法被查看。” “副本中，当队友游戏角色无法被自主操控时，面板上将会有特效提示。”组队面板上，致远星人的头像上出现了之前白不识见过的那种藤蔓效果。 “还挺亲切的嘛，看一眼就知道被控了。”白不识道。 孰料话音未落，他就又听到下一句提示：“在较高难度的副本中，该特效提示将不再生效。” 白不识：“……你这种‘玩弄人心真有意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没有对他的吐槽作出回应，而是在他的面前又投影出了副本中曾见过的黄眼触手怪物，其头顶仍然标着“？？？”，并且没有血条。 “在副本中，您可以随时对任意对象发起攻击，但中立单位与友好单位可能随时转为敌对单位。” 如果说这条还只是减小了玩家游玩时踢门的可能性的话，下一条则是直接让白不识面色微凝。 “只有玩家破解相关部分剧本世界观，或玩家看破敌对单位真名时，玩家对该单位的攻击才可进行伤害结算。” 这句话很有些拗口。用人话来说就是：玩家要么知道怪的来历，要么认出怪的真名，要不然你打怪它不掉血。 而如果你用的是AOE，不小心波及了一般路过NPC，则NPC也可能和怪一起揍你。你打它们还是不掉血，但它们打你贼痛——这一点，差点被打死的致远星人应该很有发言权。 推理出副本真相，就有机会反打。否则就只能被揍，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白不识回想他那并没有奏效的反向触手攻击。他是确实自己吸满了血，可也奈何这怪物不得，只能拖到规则中暗示的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来开灯解救他。而那女工作人员显然也绝非善类，真和她翻脸，白不识或许能靠bug继续苟活，但触犯过大量规则、血也不剩多少的秦之远却是死定了。 显然，这一条规则让专攻推理的玩家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毕竟规则怪谈，不推理还玩什么规则怪谈？刀刀爆大数字、无脑碾压与平推，那干嘛不去玩儿劣质页游？ ------------ 8、开局必备抽卡 看完这一切，下一步提示便刷了出来。 “新手教程完成，获得游戏积分：150点。” “接下来，将为您介绍积分获取方式。” 白不识选择“是”，便见自己面前多出一块半透明显示屏。 【规则怪谈积分计算规则V1.0.0】 【玩家总积分=副本中获得的所有积分加总】 【副本积分=副本基础难度评级分X（副本完成度系数+剧情探索度系数+（1-污染系数）+其他补正系数）】 【举例：玩家通关D级副本，基础难度评级分100，完成度100%，剧情探索度系数50%，污染系数90%，其他补正系数0，则最终得到积分为：100X（100%+50%+10%）=160点。】 【注：所有系数取值范围为0-100%（含）。】 下面是一系列小字，对这个算式中的各个参数作出解释。 游戏的副本难度分为好几个档次，D级副本基础难度评级分是100，C级则是400，B级是1600，A级便是8000，而最高的S级基础难度评级分竟有40000之高，通关一个S级副本相当于通关400个D级副本了。 “这有猫腻吧……”白不识心想，“按理分值应该与难度挂钩，从D到C与从C到B，都是翻4倍，而从B到A突然变成5倍，A到S也是5倍，看来B和A之间难度有一道大坎。” 他这推断倒也没错，不过，数值策划精确地调整过这几个副本的经验获取期望值，同样水平的玩家，在都能通关的情况下，打难度更高的副本经验值获取效率更高，以防玩家全挤在简单副本里刷经验。 有许多对数字并不敏感的人看到规则后误以为有机可乘，在B级副本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这就是后话了。 这个算式中，第1项的副本完成度系数，顾名思义就是玩家死亡或通关时的游戏推进程度。 比如如果刚进游戏就脚一滑摔死了，那么这个进度可能就只有1%不到。相反如果活到最后通关，那么这个比例就能去到100%。 而第2项剧情探索度系数，则是对副本剧情、世界观之类的挖掘程度。 白不识心道：“这是游戏公司对硬核玩家作出的奖励吧，探索这些内容会消耗额外的时间，玩家本来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打个新副本的。以这个算法来说，显然是将一个副本中的内容挖掘到最大化才更合算。” 他摸了摸下巴：“对于小白玩家来说可以吃完成度系数的基础分，而对于老白玩家则可以通过剧情探索度拿到更多……那也不错的。” 第3项污染系数则是指玩家通关时的精神状态。计算方式非常简单，等于玩家离开游戏时的MP值（以满值100%计算）。显然，被污染的情况越严重，那么这项可以多拿的分就越低。 “总感觉想起某个浑身是胆了整整400多万字的男人……什么我也是？”白不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嘿嘿一笑，“那没事了。” 游戏中受到精神影响的debuff还不止是拿不到高分这么简单，玩家可能发现自己无法与别人交流、菜单上的内容变得无法辨识，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的游戏角色。 想象一下玩到一半受到强力污染，好不容易捡到什么强力道具想要使用，说明栏里却只看到“锟斤拷”与“烫烫烫”，也很惨的。 第4项“其他补正系数”倒是没有细说，总之就是包括了文化差异补正与一些体力补正之类，不过这个系数貌似仍未开放，而且系数区间只有0-2%，影响并不大的样子。 同时，系统还介绍了游戏模式，分为剧情探索模式与玩家对抗模式。玩法也很好理解，前者侧重PVE解谜，后者则是PVP对抗。不过玩家对抗模式现在还没开放，貌似会在之后版本中实装。 而剧情探索模式也分单人与多人，多人副本可以自由组队进入，或者让系统帮你随机排其他玩家，具体的要看副本要求，最大的上限有20人之多。 白不识想，对于他这种死宅来说，下辈子可能都凑不齐20个人的小队…… 他看完这些东西点了确定，便见前方有三根透明的光柱。其中一根上用漂浮的大字标着“新手副本通关奖励”，第二根上则是标着“新手礼包”，最后一根是“签到奖励”。 白不识眼神一亮：“哦，又到了咱最喜欢的开包时间了是吧，那就快端上来罢！” 说完，他将手放到第一根光柱之中，并看到了悬浮窗上弹出的说明。 “50%概率获得与所通关副本难度一致的随机技能卡，49%概率获得与所通关副本难度一致的随机装备，1%概率获得随机数量游戏币。” 奖励设置方面屑游倒是很良心，不至于出现那种打了个新手副本就抽到什么sss级天赋的欧皇，也不至于人家好不容易通关个S级副本还会抽到一块石头啥的废物搞人心态。 既用随机性保证了一定的游戏乐趣，不至于人人都手持一毛一样的技能与装备，也不至于因为随机程度过高而削减游戏寿命。 当然如果运气差到抽中那1%的游戏币，金额还很小的话，那就确实有点倒霉。 白不识点了确定，便见那光柱飞快旋转起来，其中金光四射，光芒璀璨……不管最后抽到的是什么东西，至少这个抽卡动画的诚意是足足的。 而待光芒旋转停下之际，金光亦是汇聚而成一张实体的小卡片。 “是技能卡吗？”白不识跃跃欲试地伸手到光柱中拿出那张卡片。 可当他看到卡片上字样的时候，表情就凝固了。 “游戏币x100000” “坑爹呢这是！”白不识一掌向那卡片劈去。 快要劈到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等等……冷静……十万块怎么想也不是个小数目，万一这是一大笔数目呢？万一这个能买贼多道具呢？” 这样想着，他点开游戏商城。第一个页面就是玩家寄卖，是一张F级的技能卡，叫价一百万游戏币。 白不识捂住心口，深深地感觉自己在副本外受到了货真价实的精神攻击。 ------------ 9、欧皇吃我一矛 “看来十万在这里边一文不值……你们这样做游戏是会数值崩坏的！用心做游戏用脚填数值是吧，数值策划高低得给游戏策划和文案策划磕一个！” 白不识念念有词地咒骂了一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想。他触摸了那十万游戏币的卡片，便见其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他的身体，而人物面板中的游戏币余额则是多了好几个0。 “嗯……如果这是人民币的话，我刚刚可是赚到了一套六线小城市老破小的钱呢。”白不识自我安慰道。 他将手放进第二个光柱。 按照人品守恒定律，第一发抽出垃圾爆死，第二发怎么着也得给个好点的东西吧？ “我的回合，抽卡！”白不识喊道。 金光，令人心生希望的金光，标记着极品卡牌的金光！ 金光汇聚成一个半圆形的东西，这次果然不是什么游戏币，而是一件装备。白不识迫不及待地将其拿在手中。 【名称：三乔帽】 【等级：D】 【类型：头部护具】 【作用：在头部受到攻击时，30秒内略微增加穿戴者的攻击力。】 【备注：一位JOJO的本体。可惜的是，只有那个人形的附属品才能召唤白金之星。】 白不识将其戴在头上，系统提示道：“是否要更换装备外观？每件装备外观首次更换免费，第二次起需耗费10游戏币/次。” “我这辛苦下一个副本抽回来的钱也只够玩儿一万次换装啊。”白不识叹道。好在承太郎的帽子在他头上十分有型，也没有与玩家的初始外观——白色短袖T恤、黑色长裤显得突兀，他也就没浪费这次机会。 “好消息是确实抽到了装备，坏消息是你需要看破boss才能发动攻击。”白不识把帽子扣到头上，占用了他的头部护具位置，耸耸肩又将手伸向第三根光柱。 这根光柱的奖品是有随机范围的，玩家第一天签到必获得一个随机C级技能，这样就算新手副本打完，运气差到两抽全是游戏币，也还是靠签到有了保底的打架手段。 金光梅开三度，化作一张小卡片。 【名称：最炫民族风】 【等级：C】 【持续：3分钟】 【消耗：10%AP】 【作用：在技能持续期间略微降低自身与附近队友的MP值下降。】 【备注：放心，不需要你唱出声，游戏非常智能，它会自动播放音乐。】 白不识与该卡片大眼瞪小眼，心里飞过无数MMP。 不是，为什么他一个MP条锁死的封弊者偏偏会抽到防止MP下降的技能啊？这游戏是有仓检机制吧？而且自动播放真的就比他开口唱要好吗！当着黄眼怪物大声播放最炫民族风是能让这玩意跟着玩家一起跳广场舞还是怎么着！而且既然是游戏播放音乐为什么还要消耗他的AP！ “拿命放歌，全网求我别死是吧……”白不识嘴角抽搐，对着光柱用力地比了个中指，“算你狠。” 三次抽卡机会用完，白不识感觉自己抽了个寂寞。 而秦之远的视频电话也在这时候精准地打了进来：“我先不打了，刚刚副本玩得我怪困的，我一会去睡觉。” “准了。”白不识挥挥手。 “抽卡没你？” “抽了是抽了，倒是你怎么这么快？” 白不识心里纳闷，那些积分规则连他都看了很久，秦之远能这么快看完，除非…… “啊我跳过了介绍。抽卡才是王道，整那多花里胡哨的干啥？”秦之远坦然道。 白不识：“……不愧是你。” 是这样的，他之前也和老秦打过别的游戏，文字描述太长的老秦都不爱看，用技能也是属于哪里亮了点哪里。 “所以你抽到什么了？”白不识问。 秦之远的脸一黑，向他展示了一个物品。 【名称：艾莎之冠】 【等级：D】 【类型：头部护具】 【作用：在极端天气下，稍微减缓玩家的AP下降速度。】 【备注：Let it go~ Let it go~】 平心而论其实装备看着还挺不错的，就是其水晶王冠的外型在秦之远的板寸上好像卡不住。 白不识竖起大拇指：“6。” 虽然同是D级头部护具，无论是实用性还是美观性，这玩意都没法和他的JOJO帽相比，相比之下白不识感觉他的快乐又回来了一些。 秦之远告诉他，自己还抽到五百游戏币和一张攻击类的技能卡。 最后这项晒卡让白不识听得眼睛都要红了。 游戏币倒不重要，反正不管是十万还是五百都不够买个F级技能，与废纸无异。 可那个攻击技能是真香啊。 娘的这游戏果然是有仓检机制吧？本来就能打的送个攻击技能，MP值满条的送MP回复技能，突出一个搞你心态？ 白不识磨着牙，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恭喜你啊。” 虚伪的秦之远问过白不识的收获，对帽子发表了还不错的评价，对十万游戏币礼貌地表示了羡慕，并在听到最炫民族风这个技能的时候当场笑成了傻叉。 白不识挂掉电话，越想越蛋疼，直接在游戏内论坛上发了个匿名吐槽帖，题目就叫《非酋让大家开心开心》。 发完帖子，白不识就冷静了一点。 如果不是出现了bug让他的MP值不会掉，以老秦之前找死的本事，他俩连通关都做不到。 确实抽卡的结果不太好，就先当作是一种游戏平衡吧。再说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法解决。 常言道，质不够，量来凑！ 趁着bug没修复，赶紧多打几个副本，多抽几回，一定能出货的！ 赌狗赌到最后应有尽有！ 更高难度的副本需要玩家得到更多积分才能解锁，白不识目前就只能玩儿D级副本。他选择了单人模式，点击进入游戏。 视野陷入熟悉的黑暗，加载的进度条上又出现了系统提示。 “MP值低的情况下看见的不一定是幻觉，也可能是真相。” 白不识一怔。不过这次没等他多想，副本已经拉开序幕。 “欢迎来到规则怪谈游戏的世界。” “主线任务（0/1），购买任意电影票（5:00）。” 随着他的角色恢复控制，那个5分钟倒计时也开始跳动。 这居然是一个限时任务。 ------------ 10、「夜半影厅」欢迎光临 白不识左右四顾，他现在正站在一个商场的四楼，这商场看起来人气并不旺。人少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这层的许多店铺都关张大吉了。 通常来说设有电影院的商场都会因为影院而多少带来一些人气，可这个商场却好像连电影院都无法拯救的样子。 来不及多想，白不识登上电动扶梯。电影院一般都设在顶层，他已经摸过兜了，游戏只给了他100块人民币现金，没有手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去现场是买不了票的。 他几乎要跑起来，抵达顶层七楼的时候时间也才过了一分半钟，但白不识的AP条已经因为在电梯上疾跑掉了一小截。 喘着气又在七楼根据指示牌跑了半圈，白不识再次确定这个商场真的是人气凋敝，七楼开着的饭馆都关门退租，只留下被拆掉字的招牌以及玻璃门后方摆放凌乱的桌椅，显得像是被什么悍匪洗劫过。 “呼……连饭店这种一般不会关门的店都倒了，影院反而坚挺着吗……话说这个商场还真大啊，按理说这种面积的商场规划与投入的资源应该都不少的，是发生过什么事件吗？” 只剩一分钟的时候，白不识总算跑到了影院。他狂奔至柜台前，对里头的售票员道：“来张电影票，哪场都行，赶紧的。”便拍出口袋里的百文大洋。 但那售票员仿佛是国企员工，并不吃卖票的提成，只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今天的排片只有一场了。” “那就这场。”白不识果断地回答。还有40秒。 “选座。”售票员点了点下方的电脑屏幕。白不识一眼扫过去，影厅算是小型影厅，已经有约四分之一的座位被选了。 心念电转，他点了点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就这里。”又将钱往前边推了推。 “45块。”售票员说。 白不识眼睁睁盯着倒计时，只剩20秒了，这可真是出师不利……如果因为NPC摸鱼而在限时任务上失败的话，作为欧皇玩家的生涯就结束了吧。 “可以，麻烦快点，我急着上厕所。”白不识立刻道，并且机灵地将双腿一夹，作出扭捏之状。 售票员懒懒地将钱接过去，还过了个验钞机，用一种临时工般的熟练度打出一张票来。 但他又没有将打出来的票递给白不识，尽管那钱是够的，他还是像不愿意抬两次手一样，又从抽屉里慢慢摸出55块零钱，还点了一遍，才和票一起递给白不识。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殴打中立单位可能导致其转化为敌对单位……”白不识在心里反复默念。 好在这大概只是系统搞人心态的恶趣味。还剩3秒的时候，票终于到了他手里，而任务也被打上了钩变成1/1。 新的主线任务刷了出来。 “主线任务（0/1），观看电影《成真》。” 白不识松了口气，并在心里对售票员及其祖宗十八代竖了无数个中指。 区区一分钟，买一张电影票的时间，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影厅的屏幕上方挂着电子钟，显示这时候时间是22:00。电影票上的时间显示的则是22:15分，离开场还有15分钟。 晚上10点钟，绝大多数商场应该都关门了才对。 白不识正这么想，就听到啪啪几声，影院以外的灯光适时地熄灭了大半，而他上楼时搭乘的扶梯与不远处的电梯都显示关闭。 白不识心知留下的几分钟大概是让他找规则用的，不再与那售票员拉扯，像个买完票后无所事事的真正的观众一样在附近游走起来。 “阿凡达2原来是这一年上映的吗……可恶啊，都是因为这些人一边骂一边买才导致这个万恶的系列还能出到第4部。”白不识咬牙切齿道。 他在林立的易拉宝间逡巡，须臾便发现，似乎他买的这一场电影并没有贴出任何宣传物料，无论是海报还是立牌，都没有任何关于《成真》的消息。 “该不会其实是山寨的《陈真》所以不敢放出来吧？”白不识心中吐槽了一句，并顺势将视线再向售票处投去，想看下通常用来滚动排片与主演信息的屏幕上是否会有任何与电影有关的信息。 但这么一扫之下，他顿时目光微凝。 屏幕已经熄灭了。 而先前站着那个售票员的柜台后边，现在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白不识十分确定，他刚刚买票的时候扫视过那个屏幕……当时那里确实是有《成真》的。只是那时时间太紧又只有一场排片了，玩家不想主线任务失败就根本没得选。 而售票员的消失，似乎也是暗示了，如果刚刚白不识蚌埠住了直接拍桌子，这厮或许就会像新手副本里那个明显有猫腻的女工作人员一样露出其真实面目。 届时还根本不知道这货底细的白不识，就只能被转为敌对单位的售票员暴打。 白不识暗中记下这茬，这时，他听到商场中传来了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轻音乐。 虽然说不上名字，但似乎大家都约定俗成地会在关门或者熄灯时分使用这首曲子。 伴随着音乐传来的，还有语音广播。 “六月花商场今日所有商铺皆已结束营业，请仍滞留在商场内的顾客使用西侧的消防步行楼梯在10分钟内尽快离开商场，尤其是身处七楼电影院中的顾客。” “因技术原因，电影院已于21点50分前结束所有电影放映，请勿购买在此时间后放映的当日场次电影票。” “若您已购买此时间后的电影票，请前往售票厅3号自动取票机，在屏幕上点击‘取票码取票’，并输入‘2013 0103 2210’，随后按提示操作。” 这句话被重复了3次，语速也很慢，显然便是提示观众在这个过程中去到3号取票机输入数字。 白不识利索地找到了那台取票机，输入了取票码，随后出票口便向外吐出一张极长的纸条，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电影票。 而它也确实不是。纸条的最上端打印着几个字：“电影院夜场观影守则”。 ------------ 11、「夜半影厅」好戏开场 【电影院夜场观影守则】 【1.请再次查看您的电影票票面。其应为开场时间在本日22:15分，于4号影厅放映，名为《成真》的电影。 若您的电影票并不符合此描述，请走西侧消防步梯尽快离开六月花商场，并在任意日期的10:00-21:50分间前往本商场一楼服务台，向灰色衣服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其会为您全额退还票款。】 白不识看完这条就先将兜里的一叠东西掏了出来，最上面的就是他的票。 很遗憾，虽然收银员消失了，不过电影票没出现什么异常，确实就是数分钟后4号厅放映的《成真》。 【2.若您的电影票票面符合以上描述，恭喜您成为幸运观众，我们将与您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请您随身携带本守则，并在电影开场前按时进入4号影厅。 您只需遵守以下守则，完成一系列挑战任务，即可获得由商场提供的高价值神秘礼品，如违反规则，挑战即告失败，无法获得奖励。】 【3.同场的陌生观众之中存在数名乔装打扮的商场工作人员，并可能试图干扰您完成任务。请不要与他们进行任何互动或交流。】 【4.作为本商场特意准备的神秘挑战的内容，电影《成真》在网上不会有任何相关信息，影院中也不存在任何相关介绍。 当电影结束放映后，请沿消防步梯下至1楼西侧星巴克旁值班室，此处有24小时值班的灰色衣服工作人员。请告知其您是今天的幸运观众，工作人员将引导您进行接下来的其他挑战项目。】 【5.电影结束后，您需要接受一系列关于电影剧情的问答挑战，若您的回答与剧情有关且达到一定程度，视作挑战失败。注意，错误与无关的回答才能让您顺利通关。 请不要尝试刻意答错，问答试题经过精心设计，只要您对剧情有了解度，都会被测试出来。】 【6.在您接受完问答挑战前，请不要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透露您将接受的幸运观众挑战。商场各处均设有摄像头，向外界透露关于挑战的信息将使您失去参赛资格。】 【7.如您违反了规则3～5中的任意规则，您的挑战即告失败。但不要担心，请您随身携带本守则，观影后搭乘影厅右侧的4号直梯去往商场B2层。注意电梯门打开后请勿离开电梯，仅需将您的电影票丢到电梯外。 我们将在确认您按规则操作后，赠送您安慰奖一份，同样在1楼星巴克旁值班室，向灰衣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凭本守则领取。】 【8.请放心，执行本挑战过程中，您所见闻的一切都是由逼真的特效与化妆所致。】 【祝您挑战顺利。】 看起来也就区区8条规则，不过篇幅却比之前与秦之远一起打的时候要长许多。作为语言类的题目，显然字数也是难度的一部分。就算任务面板中也同步显示出了规则内容，并不需要玩家记忆，但理解与抓重点也还是很麻烦。 这张长长的小票似的守则躺在白不识手里。他还待细看，便听到后边一个腻死人的夹子音问：“你搞好了没有？我们也要取票啊。” 白不识转身便见一对情侣，看向他的表情一脸不爽。 他已记得规则中“不要与陌生人说话”那条，理都没理直接走到一边。 这态度显然很让两人不爽，白不识在几步之外都能听到女生“没素质、沙比”的骂声，还有男生低声的劝慰，说他反正用手机把那个号码记下来了，让某些人磨蹭一下也无所谓。女生闻言便转怒为喜，一脸星星眼地看向男生夸他“宝宝好棒”。 这是个单人副本，一般来说下玩家可能会觉得被NPC塞了一口掺屎的狗粮。 好在这俩人长得挺喜庆，女方相貌像颜值主播，男方气质又儒雅随和。 所以白不识不但没有感觉受到侮辱，反而差点笑出声。他目睹这两个B……站用户输入了与他一样的号码，取票口吐出纸条。女生也急忙拿起守则看起来，几秒后就一脸呆滞：“是印刷错误吗？我怎么感觉好像有好多空位和错别字？”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男生读道：“电影……本日……22点15分……成真……” “幸运……进入……挑战……规则失败……” “同陌生观众……工作人员……进行交流……” “神秘电影成真……存在……” “接受……剧情问答挑战……回答……才能顺利通关。” “接受……挑战……透露……将……幸运……” “请随身携带本守则……去往B2层……丢到电梯外……确认……奖一份……” “一切……都是……真的？” 两人异口同声磕磕绊绊地念完这些字，女生一脸狐疑：“就这么点儿内容吗？” 说着，她将纸翻了过去，随即大喊：“宝宝，你看背面还有东西耶？” 白不识一惊，他被那两人打断思考过程，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他翻到纸的背面，发现那是一个鬼画符般的复杂图案，离谱程度堪比他上高数课犯困时写下的笔记，突出一个不明觉厉。图案下方写着一行字：问答挑战时能完整画出上图，加100分。 一个挑战项目，与剧情有关，又要求玩家答错，同时画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图案反而能加大分？ 白不识心中有了计较，这时又听到那女的惊喜之下忘了夹，直接用本音喊道：“卧槽第一面怎么又写满了字？” 她的素质男友很有见识的样子，解释道：“有种墨水，写出来后需要一定时间氧化了才能看出来。刚刚就是在氧化。” 说得跟真的一样，白不识在心里默默给此人比了个6。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了那种老式的扩音喇叭，听起来有几分失真与诡异。 “4号影厅《成真》，开始检票进场。” 白不识抬起头。 他打印守则加上听壁角的这短短数分钟时间，原本空落落的售票厅里，不知何时已坐满了人影。 ------------ 12、「夜半影厅」神秘示警 听到这声音，观众们起身向检票口走去。白不识亦然。 他的速度恰到好处，不至于在所有人之前就赶到检票口，也不至于成为最后一个。路过那对情侣的时候，他听到那女的说：“我们要不要试一下啊，高价值神秘礼品，说不定是好东西诶。” “你想参加我们就参加嘛。”男生道 “好啊好啊，可是我是小白怎么办？” “别怕，我带你飞。” “宝宝好棒！” 白不识将那张守则依言塞进裤子的口袋里。新手外观的长裤并不是很宽松，不过塞点小纸条和零钱还是没啥问题。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将他的票一撕两半，递还给他：“4号影厅，直走尽头左转。” 这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含混，像是喉咙里含着口痰似的。白不识并没有听清，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关键情报，进去再找也是一样的。 影厅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吸音地毯，但有别于通常的暗红色地毯，这里的地毯是黑色的，墙壁也被涂成黑色，且看起来还涂得不太均匀。 白不识正欲去摸一摸这个墙壁，突然被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一下。 这下力度很大，将他整个人都撞得偏向一边，完全就是故意找茬的意思。 白不识想起那守则中的话，心中微凛。 守则中让玩家不要与同场看电影的陌生观众交流，这倒没什么问题。这是个单人副本，除了他以外的全是NPC，他本来也没什么必要跟其他角色说话。可这家伙撞人的力度之大，换成谁都想当场把他揍得哭爹喊娘。 无论是让人火大的售票员还是这个野生路人，似乎都意在故意激怒玩家。 正思考中，该人一脸恐惧地对白不识道：“不好意思刚刚没看路。” 这人是在怕他？ 难道是识破了他全球第一靓仔的身份并在他的帅气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白不识没搭理他，抬起手想寻找自己无意间放出体表的王霸之气，结果当然是失败。 可下一秒，撞了他的高个子紧张地四顾，见无人注意他们，便凑到白不识旁边，急促地说：“快走，看了这电影的人都会死。” 白不识没说话。那高个子见他没有立刻把自己当作神经病赶走，喜形于色：“这部电影——” 他才说了四个字，白不识转身就走。 高个子：“？？？”不是这啥意思？ 他向前走了两步追上白不识：“我不是开玩笑哥们，现在赶紧走，这电影院有问题。” 有问题就对了……白不识心道，这都规则怪谈了，要是没问题的话岂不是相当于送分？ 不过他倒没有帮NPC打破第四面墙的想法，只是再次无视了高个子男人向前走去。 这一次，男人似乎是觉得这个人没救了，没有再跟上来。 但他却不知道，白不识拐过转角后并没有进入四号影厅，而是将身形隐蔽在拐角之后观察着他。 如他所料，高个子并没有因为能未卜先知就离开。白不识无视他后，很快他就再次撞到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刚刚没看路，”高个子故伎重施，“快走，这部电影——” 他后半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那对情侣里的男的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 “你特么有病吧碰我女朋友？别走！我要报警了！” 而他旁边的女的也嘤嘤嘤地说：“宝宝他撞我胸了！” 白不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撞人的哥们身高比他还高点，估计有190了，长得也颇有几分帅气，只比白不识差那么一点点，说这位老哥会出于色心撞那名长得跟大嘴猴差不多的妹子多少有些抽象了。 可没想到，高个儿闻言，虽然也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样子，眼神却是一亮。 “那你们就送我去警局吧。” 说着，他竟是主动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 那对小情侣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与警惕：“你想干嘛？” 其中那男的突然道：“哎等会，”他凑到女朋友脸侧，看口型似乎在对她说，“中计……不该……说话……” “啊？有这条吗？”女生狐疑地问。 这是什么七秒记忆……白不识心想。 那男的从兜里找出守则翻开给女朋友看：“你看，这儿写着呢。” “写着什么？这纸上怎么又没字了？”女生一脸疑惑。 两人将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男生说：“哎，你刚刚看错了，明明就有字，这儿写着呢，不要和同场的陌生观众说话。” 女生闻言顿时有些懊悔：“我哪知道？说不定他不是这场的观众呢？” 白不识简直不忍直视。 广播先前已经说过更早场次的电影已经散场，且其与现在已经隔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这人刚刚说过“这部电影”，他是这场观众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男生催促道。 “可是他撞了我诶？”女生一脸的难以置信，“你都不管管的吗？” “不是你自己想要通关奖品的吗？”男生说。 眼看两个NPC内讧起来，连旁边想要救人的高个儿NPC都呆住了，白不识摇摇头结束对这场闹剧的围观。 他想要调查的情报已经调查完毕了。 电影有问题，其实用不着那个高个儿NPC说，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大概率是从售票员到观众没一个活人，都在请君入瓮。 可按理说这个副本完全可以除他以外都安排鬼魂，却还是特意安排了两个人在白不识后面打印那张守则。显然他们也是活人，而他们的存在，无疑是为了向副本中的玩家提供一些信息。 高个儿NPC向白不识说话的时候，白不识曾经犹豫过要不要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人显然知道些什么信息，他可以借此来获取副本的探索度。 但规则里已经明说不能与同场其他观众进行交谈。不过问题是——如果触犯这条规则与他交谈，究竟会怎么样？ 就像新手副本中一样，并不是每条规则都致命。白不识所恃者，乃是他的MP条稳如老狗。可那并不代表他完全无敌。 对方如果不是对他实施精神污染，而是一刀捅来，HP掉光，白不识还是得打出GG。 此刻借这对情侣NPC的反应，白不识也是确定了与这高个儿NPC对话的负面效果。 可是，虽然这个效果对他没什么用，他却也并没有再回头与高个儿男人说些什么，而是举步走进了最深处的4号影厅。 电影要开始了。 ------------ 13、「夜半影厅」电影成真 影厅里亮着灯，白不识找到他的位置坐下。不知是否为了防污，这里的椅子也是纯黑的，看起来颇有一点极简风的意思。 他选的位置在传统的观影意义上并不太好。并不在正中间，而是在与走道只隔了两个座位的位置，且在前排还有空位的情况下，他却是选了倒数第一排。 选这位置自然是事出有因。 首先他不是来看电影的，抢个前排或者中间的位置殊无意义。极端情况下，中间的位置会使逃生变得非常困难。 其次，观众有问题，他需要观测到足够多的观众的举动，而非坐在前排被他人观测。 最后，离过道之间还隔了两个位置则是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缓冲，避免有人持刀杀入，而他躲避不及。 正可谓进能提枪……呸，进可攻退可守。 白不识在位置上冷眼看着，接下来的时间里又进来了许多人。 他分明记得他买票之后那售票处就人都没了，而他买票之时还有至少60%的空位，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整个4号影厅竟是坐无虚席。 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进来之后没有一个人出声。哪怕有些人明显是与同伴一起来的，彼此之间居然连一句交谈都没有。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偌大的影厅，坐着近百人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就在灯光转暗、电影正要开场之际，入口处突然传来人声。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觉得我无理取闹，都不为我说话！” “你能不能别闹了？不是你说想来看电影我干嘛来这里陪你？你看看这商场平时有人逛吗？鬼都不来！” 正是那对小情侣。女生的声音已经不夹了，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而男生的声音也逐渐没了好气：“你别整天耍你那小性子好不？” 女生呜呜地哭起来。 两人吵得十分动情，白不识却是注意到，当那个男生说出“鬼都不来”的时候，整个影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不过靠吵架或者围观别人吵架来阻止自己看电影，好像也是不错的思路啊。”白不识心想。 他眼睁睁看着小情侣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两人此时又同仇敌忾起来，先后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嚯……明明有别的位置可以买却非要坐这种边角位，你们两个真的是来看电影的吗！”白不识在心中怒吼，“不会只是想找个午夜录像厅来做些别的事情吧！虽然我是完全不介意这种福利内容，但是光看不做假把式，你们倒是让玩家也有点参与感啊！” 显然，他想多了。 虽然2043年全息游戏已经发展到几可乱真的程度，分级制度还是被严格的执行的。 有专门的福利游戏，那么像屑游这种已经明确说明是非福利的游戏里就一点儿要素都不可能带。 玩家之间的互动最多只能到牵手和拥抱，且任何一方都可以在被拥抱的时候提出拒绝与举报。 但这些和白不识都没什么关系。哪怕算上游戏里的NPC，他也没有牵手与拥抱的对象，只能在二人的隔壁默默地画个圈圈诅咒他们。 灯光很快全部暗下，银幕亮起，电影开场。 旁边的两人却还是在吵架，无非就是“你不爱我了”“你态度怎么这么差”以及“你有完没完”之类没营养的争论。 如果这个时候问一句那女生，她家结婚要多少彩礼，1888万够不够，必然让二人间的矛盾再上一个台阶，别说让他吃瓜到电影散场了，吃到天亮都够，不过白不识没有这么选择。 他直接无视了一旁不停BB的二人，将视线投向了银幕。 电影伊始，便是在一家人烟凋敝的商场之中。一个男人无聊之下走到了顶楼的电影院，并且购买了一张电影票。 电影开场的时间是晚上22:15分，四号影厅。时间很快到了，男人验过票正要向影厅走，这时冲出来一个高个儿男人撞到了男主角的身上。 而这个高个儿男人……与刚刚过了检票口后撞到白不识身上的男人，长得不能说完全相同。 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止是他，一路过来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包括电影院、商场，与白不识眼中所见的场景都是毫无二致。 白不识微微皱眉。 此时旁边男生的声音道：“你看到没，我说了那个人有问题，就不该和他说话的。” “那你不能好好说吗？你当时吼我干什么？” “有完没完了？那你任务现在都失败了拿不到奖品了别怪我。也别跟我讲话，我要看电影。” 女生大怒：“你什么意思？你就看着别的男的往我身上撞都不想管我是吧？” 而这时，电影里的男主却是选择了与白不识和这两人都完全不同的展开。 男主被撞之后十分生气，将高个儿男人揪进电梯，声称要报警。 高个儿男人与现实中一样，也是面露喜色，仿佛感觉自己能拯救男主。 按理这场电影确实是有猫腻，那高个儿无疑是救了男主一命，可见了这一幕，白不识却是露出了冷笑。 屏幕之上，男主按下了1楼的电梯按钮。 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坠落。 电梯失去了控制，里边的灯光完全熄灭，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钢索崩断之声，仿佛电梯中不是只有男主与高个男人两人，而是站满了猛男超重了一般。 三秒之后，轿厢在巨响中掉进了电梯井的底部。 内里的人，无论是男主还是高个男人，都在相当于跳楼的高坠中死亡。 影片并没有到此结束，而是切到了另一个人的主视角。 女主检过票，看着男主被高个儿男人撞到，两人产生矛盾离开，看了两眼，便不再关心，走进了影厅，坐在她的位置上。 电影开场，女主看了一小会儿，便站起来往出口走去，似乎是要去厕所。 ——而此刻，白不识身处的四号影厅之中，完全相同的位置，一个女性的身影也在微光之中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女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角落，屏幕上却像是有什么隐形的摄像头跟在女主身边。 所有人都看着她走进了厕所。 ------------ 14、「夜半影厅」疯狂试探 隔间门关上了，观众的视角都被留在隔间的外面。也不知道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她要一个人在隔间里干点儿啥。 不过视线隔绝了却又没有完全隔绝，隔间的门离地还有一小段距离，大概是为了让外面的人能确定里面是否有人。 在这一小段距离形成的空格里，仍能看到里头女性投在地上的黑影以及她露出的鞋尖与裤腿。 随后，门再次自动打开了。 没人看到那到底是为什么，就仿佛那个女性根本没把门给锁上一样，它就是那么荡开了。 女人正坐在马桶上，令白不识很失望的是，她并没有衣衫不整。 她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发生了这种意外，过了几秒才伸手一把关上了隔间的门。 然而就在门碰上的那一刻，白不识很确定他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惊叫……像是谁捂住了女人的嘴，将那声音闷在了喉咙里。 片刻之后，那段空格中所见的裤腿……往下软软地滑了下来。不止是裤子，连上衣甚至贴身的衣物都掉了下来。 可那显然并非是要给玩家发什么福利，因为原本存在于隔间中间的、人体造成的阴影，也像是一滩水渍风干般悄然消失了。 门也在此时二度打开。 隔间，那个两分钟前还有着一个活人的隔间，这会儿只剩下了一堆躺在地面上的衣服与鞋子。 明明没有人存在，画面中却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向外走去。 ＝＝＝＝＝＝＝＝＝＝＝＝＝＝＝＝＝＝＝＝＝＝＝＝ 白不识将视线再次转向视野左上他的MP条，发现其仍然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原本在他隔壁扯淡的小情侣现在已经没有在吵了，女生一脸害怕地依偎在男生怀里：“我好怕啊，那个人死了诶。” “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也很吓人啊！” “怕的话别看了，”男生提议道，“你记一下那个守则背面的图案，一会儿测试可以加分。” “不要。”女生断然拒绝，“你平时不是都觉得鬼片很幼稚吗，那你不要看了，你来记吧。” ——不太对，白不识心想。 电影的名字叫《成真》，内容却是一部灾难片，仿佛就是死神来了一样，将所有人的死法都安排妥当。 提前跟着高个儿男人离开影厅，不看电影会死。 中途离开影厅，躲在洗手间会死。 不去洗手间，试图走逃生通道离开商场会死。 不离开商场，试图躲在别的已经打烊的店里会死。 进一步退一步，全都是死。 而且，坐在相对远离音响的位置，白不识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与震动。 电梯轿厢坠落、自动扶梯梯级脱落、高处的空调出风口掉落的声音，全都能真实能感觉到。 并不是电影院中的音效，因为比电影中的场面发生略有一点延时，恰好能让玩家判断事件的真实性。 看起来，仿佛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一切离开影厅的操作都会死。 屏幕上的剧情仍在继续，白不识心想这电影与其叫《成真》，不如改叫《午夜场观众的第101种死法》。 太过分了，人家只是想来看一部夜场电影而已。没有精彩也就算了，全是答辩这算什么事儿啊。 白不识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此时正好上一个倒霉蛋儿在惨叫中打出GG，画面重又回到影厅里，看来是要选择下一个扑街。 白不识做了个极其缺大德的举动：他站起来，直接踩上电影院的座垫，下一步更是借机踩到了扶手上，伸直双臂，竖起中指在空中挥舞。 这个动作岂止是有病，简直就是有病。旁边的情侣当时就惊了。 然而白不识不为所动，继续海草海草海草海草，仿佛突发恶疾。 “有病吧这个B？”女生不敢相信地问。 “不知道……一会儿还是别惹他了，就当是啥都没看到。”男生小声说。 白不识无视了这两人，持之以恒地在那蹦跳，让人都担心那两根儿木质小细扶手会不会被他踩得塌下来。 而他的试探也很快有了结果。 因为手举得真的很高，所以屏幕上出现了他清晰的手影，看起来是两个凸_凸的形状。 是人都会知道有熊孩子在捣乱，要是换成脾气暴一点儿的，就该提着拳头上来了。 不过此刻影厅中，除了那对情侣，其他的观众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视频中的影厅之内，白不识所在的位置，也是出现了一个人影在那舞动。 虽然很快镜头就切成了近景，开始播放下一位幸运观众的死法，但白不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屏幕之上一闪而过的妖娆身影。 “想欣赏妾身的舞姿吗？”他微微一笑，捏了个兰花指。 旁边的情侣：“……” 两人默默地离白不识远了几公分。 做完这一整套疯魔操作，白不识又像突然人格切换一样坐了下来，毫不在意那是他刚刚自己踩过的坐垫…… 他当然不是有什么未知的精神疾病，也不是准备把这种无聊的举动给录下来发到短视频平台。 守则中明言，不能与同场的陌生观众交流或互动。 但一切的语言形成的规则都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白不识的举动有一丝一毫的素质吗？当然没有。 可你要是说他这是想和其他观众沟通交流，还真就说不上……因为这种缺德行为本质上和随地大小便差不多，本质并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反馈，只是利己，损不损人他才不管呢。 骂是肯定忍不住要骂的，但结果也只能把自己气到内伤，他还笑呵呵的毛事儿没有。 因而，白不识在没有触犯规则与任何人对话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试探并获取了相关信息——这些人确实不是人。 相比之下，他的这种做法其实比对话的效率要更高。 突发事件，面对所有人，更容易试探出真实。 一动不动地采取消极措施，只会减少那幕后黑手的工作量，正中对方下怀。 主动探索，才能得知真相。 ------------ 15、「夜半影厅」一次选择 守则中不是没给过顾客安全脱出的方式，如果中间失败就搭4号直梯跑路，如果看完整部片就走消防步梯离开——这两者均已被证实将致人死亡。 电影中，直梯会失控坠落，步梯会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直接断开。 也不是不能到达楼下，只是到达之后会永远留在那里而已。 而守则里没有提到的路子也纷纷出现了各种离谱的死法。有下降到一半的时候停下，并在乘客好不容易扒开门试图逃生后恢复下坠、直接把人挤成肉饼的厢式电梯，也有每层楼都开一次门，最后电梯一直下行，没有回到1楼的老式货梯。 白不识并不疑心自己是遭到精神污染看到什么幻觉。 “看这个暗示……难道玩家只要克制恐惧，坚持与百多只鬼共处一室到电影结束，就可以完成副本？” 总感觉，中间应该会发生什么事情把玩家给逼出去才对。 白不识想着。其实这电影他并没有花钱买票，就当自己是免费在游戏里看了部恐怖片，那感觉也挺赚的。 但事实正如他所想，哪怕是D级副本，又岂容玩家瞎猫碰上死耗子般枯坐就可通关？ 电影里的角色现在已经不能叫主角了，这就是一部群像片，所有露了头的人都得死。在又一名角色死去后，视角回到了4号影厅之中。 这一次，却是没有任何人再作出什么举动。画面安静地在这个影厅的场景下维持了半分钟之久，没有发生什么额外的事情。 白不识心中微凛。 必然有些什么变故将会发生。 这一幕颇有些诡异，人们坐在宽阔的影厅中，看着屏幕上与自己身处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东西。 而影厅中的那些“观众”，却还是像毫无所觉一般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银幕内外，一片死寂。 这时，白不识旁边那一对鸳鸯又出声了。 “宝宝，我总感觉这个电影是真的……怎么办？” “我不知道，”男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茫然了，“不如我们跑？” “跑？可是按电影说的，跑了的也会死啊？”女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快想想办法吧，我不想死。” “正在想呢，你别吵！”男生有点火大了。 女生顿时泪水涟涟：“事情都这样了，你还凶我！” 白不识心里暗笑。 女朋友？有女朋友就能幸福吗！谁说的！还是单身好！单身大法妙！他可以单身一辈子！ 虽然嘴里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酸苦，但那当然只是为了这两人的命运而悲叹罢了！ 白不识清了清嗓子：“二位，你们也是不小心买到这个票的观众，没错吧。” 他这会儿倒是不太担心和这俩聊天是不是会犯规。推理之后他已经明白，守则中的那条“不要与陌生人说话”，并不是因为这些人里混了什么工作人员，而是其他人全都是鬼。 以顾客的角度来说，任何不认识的人都有很大可能是鬼。不过对于玩家而言，自然可以推理出来这两个是活人，与活人说话是不会有影响的。 他这话一出，两人顿时向他看来。他俩显然之前就知道白不识是排在他们面前打印守则的那个人，对他并无好感，一直也没有和他说话。 可此刻情势不同，多一个盟友就是多一分保障，是以看到白不识主动向他二人搭话，真是差点儿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是的是的，今天是我们在一起100天的纪念日，本来想找个夜场电影看，可是旁边其他商场的电影票都卖光了，就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结果这商场下面啥都没有，又没有奶茶又没有火锅，也没有可以逛的店……” 白不识在微光中打了个手势：“停，你来说。” 男生立刻道：“对，我们大概9点55买的票，那时候在上厕所没有听到商场的广播。要是听到，肯定就不买了。” 21：55，差不多就是白不识刚刚传送进来还在满头找路的时间，怪不得他买票的时候没有碰上这俩。 不然可能在他看到那份守则之前就在排队的时候和这俩吵起来了。 “这电影也演了快一个半小时，目前为止还没有新的死者出现，很大概率，银幕上出现的人，也就是这个影厅中的所有人都会死。”白不识道。 这话在这种情景下何其晦气，女生当时就哭了：“你、你是说我要死了？” 白不识笑了笑，丝毫不在乎他自己可能也要折戟的事实。 “你们刚刚注意到过吗？这个走廊的墙壁上一片漆黑，手摸上去还掉渣……那是火灾留下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在最深处的影厅，一旦发生什么火灾之类的意外，应该没有人能跑得掉吧。” 女生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张开嘴就要反驳。可仿佛就是为了证明白不识的话一样，空气中，不知何处传来了微弱的燃烧的臭味。 白不识分辨了一下，那是化纤燃烧的味道。他试着站起来又弯下腰，发现其显然在靠近地板的位置更浓些。 他轻声道：“没猜错的话是烟头引燃了地毯。” “现在找起火点行吗？”男生说，“把它灭掉就不会有事了吧？” “来不及的，”白不识摇摇头，“这里的时间并不是过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久之前这个商场发生过一次火灾。” “那时候应该是夜场吧，或许就是这个时间，伤亡的只有仍然播放着电影的、4号影厅中的观众而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黑暗，加上位置与构造，还有缺乏警惕心，或许再加上一点儿消防验收时塞上去的红包，让大家都没能及时发现这个苗头。可后来，发现也来不及了。” “正是因为这个事情的发生，这个商场才无人光顾的，”白不识道，“可哪怕过了这么久……那个被烧毁的4号影厅，仍然会在一些时候偷偷地出现，里面的冤魂以各种方式，寻找着替死鬼。商场被逼无奈，制定了守则，以‘高价奖品’为诱，让误入的顾客能设法逃生。” 气味很快就变浓，感到绝望的女生再次哭泣起来。 “安静。我只是告诉你我推测出来的事情，至于具体怎么决策，看你们自己。”白不识说。 “那你呢？你要怎么选择？”很久没有出声的男生问。 “我啊，我还有别的需要做的事情。”白不识道。 【世界观已破解。】 【主线任务已更新。】 【封印怨灵。】 ------------ 16、「夜半影厅」气氛破坏 封印怨灵？白不识嘴角一抽。 他倒是想收服他们，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抽卡又不给点什么黑色无名手机、奇怪的画册之类的强力道具，他也很难办啊。 通过副本，才能得到道具。 得到道具，才能通过副本。 啊呸，什么鸡生蛋蛋生鸡，白不识心说。 此时空气中燃烧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浓，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其他“人”也开始出现反应，只见他们纷纷起声朝着入口的地方挤去。 但这时候影厅中提供光源的只有电影屏幕，黑暗中根本就没人走得快，全都堵在过道处。 而白不识，他只是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连起身的尝试都没有做。 他坐的位置实在是太靠后了，这会儿可没什么人帮他喊一句“让领导先走”，真挤进去也是等着被人踩踏而死。 “你、你也快走吧！”那对情侣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跟在其他的人影后面向外挤，此刻见白不识稳坐如山，男生不由开口提醒。 白不识笑了笑，不再解释什么。微弱的光线里，他朝那两人挥了挥手。 这情景奇怪极了。能见度极低的、弥漫着火焰烟味的影厅之中，所有人都在寻求生路之际，只有那一个人似乎根本不在乎死亡。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别有深意，让男生不由得犹豫起来。 他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女生拉了拉袖子。 “别跟他说话了，你看他那么淡定的样子，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人，说的全是假话，只是想骗我们和他一起留下。” 男生一时没想出什么能反驳的话。而这段时间已让他们汇入人流之中。 那临危不乱的家伙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判断不出来，现实是真的起火了这点，他倒是能确定的。不管怎么说，留在这里一定会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与周围的危机风格完全不符的嘹亮音乐，从影院的音响中播放出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众所周知，一个视频最重要的成份其实是它的BGM。再怎么恐怖的氛围或者优秀的画面，只要配上错误的音乐，全都是此曲一响爹妈白养。 男生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突然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了，应该是拍戏或者是什么整蛊游戏。 不然呢？什么非自然力量会给你放最炫民族风？ 那张守则上说得清清楚楚，电影结束后拿着它去一楼找工作人员就可以获得神秘礼品，那他如果半途而废，怎么想都是失败了吧。 可恶啊这个商场！为了省钱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 男生感觉自己再次充满了决心。他将身边的人都推开，坐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也就是刚刚那白衣黑裤男的身边。 白不识见他回来，微微一笑。 这时女生也赶了回来，气冲冲地喊道：“你想死吗？干嘛还不走？起火了！留在这里会死的啊！” 男生固执地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假的，是在演戏，别怕，不会怎么样的。” 女生：“……你是不是傻？这是真的！留在这儿会被烧死！” 白不识朝她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因为问题很大，急也没用。” 仿佛言出法随一般，向外拥挤的人群在此时发出惊呼。 “别推……别推我！外面烧起来了！是外面在起火！快回去！” “什么？那安全出口！安全出口呢？快走安全出口啊！” 一个绝望的声音传来：“没用！安全出口被锁住了！” “你看，我说了吧。”白不识摊手。 按一般恐怖片的尿性，那场火灾必然没有生还者。可是哪怕再怎么暗，总也不至于一个人都出不去。 除非，火是从外烧进来的，出口一开始就被堵死了，才会让人没有逃生的方法，完全被困死在里面。 截止到现在，这副本中一切发展大略都如白不识所料。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活下去，因为火是真的在燃烧，哪怕是在黑暗的影厅之中，此刻也能看到阵阵浓烟，眼睛与鼻子都感受到那呛人的刺痛。 白不识也没法通过电影画面来推理离开的方式，因为电影的画面与实际发生的是同步的。如果白不识想看电影来推测自己留在这儿不动会不会死，那判断出来的时候他就变烤鸭。 “那……咳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女生一边咳一边哭。 “等呗，估计过一会儿电影放完了，灯一亮就开门放我们出去了。很多东西能制造出类似的烟味的。”男生乐观地说。 “你懂得可真多。”白不识真心实意地说。 “过奖过奖。” “口才也很好。”白不识再次表扬道。 “呃……谢谢？” “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我能问下你的名字吗？”白不识像是化身夸夸群群主，再次不吝赞扬。 “我叫楚风……不是，哥们你不会是基佬吧。”男生有些接不住话了。 “放心吧，当然不是。而且你都这么深情，等自己的女朋友等了这么久，为了让她和你一起死不惜设下这么大个局……就算我真的是gay，也必然不好意思拆散你们啊。”白不识道。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最炫民族风》刚好播放完毕，整个影厅再次陷入死寂。 楚风一脸无语：“哥们，我知道刚开始我俩和你闹得多少有点不愉快，我道歉。但你真的用不着这么说，多少有点晦气了。” “不至于不至于，没礼貌的是你女朋友不是你，这点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白不识客气地说，“虽然你俩都有点傻逼，但还是需要排个先后的。” 楚风：“……”他看起来再次回到了刚开始见到白不识时的状态。 但已经问到了对方的姓名，白不识就懒得再像刚刚一样搁这尬夸了。 “当初让剧院起火的那个烟头，是你这傻逼丢的吧？”他直接道。 ------------ 17、「夜半影厅」第二条路 “你说啥？” “你拿着那张守则的手指甲发黄，是被烟熏出来的。你笑的时候牙齿上也有同样的污渍，还有你拿着纸条的姿势，无一不说明你是个老烟民。看电影的过程中一根烟都不能抽，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痛苦的事吧，”白不识娓娓道来。 “好就好在你是个非常没素质的人。看电影的时候会说话，拿票的时候会骂人，那么在影厅入口而不是男洗手间抽烟，对你而言又是什么难事？”白不识耸肩。 他看电影的时候男生全程都在看那张守则。这么暗的灯光当然没法看清楚，因此他开着手机屏幕调到最大亮度，并且完全没有遮光的意思。 随地吐痰、乱扔烟头、说粗话不讲道理，都是这类人身上司空见惯的行为。 如果说前面都只是白不识脑补回来的部分的话，那么后面的内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你表现得对守则很相信，一直以来都是你女朋友不在乎这玩意。可但凡有那么一丝的理解能力，就会知道那张守则背面的图案可以恢复人的精神状态。你本来以为她都不会发现背面有这玩意，结果她刚打出来就找到了，后面你不得不把这张纸一直拿在手上，防止她去看，恢复清醒。” “你甚至还使用激将法让她来看这个。我猜，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越是你让她做的事情，她越是不会做吧？” “一个证据就是——如果你真的想和她一起拿那份什么鬼神秘奖品，你为什么还让她看电影剧情？” 白不识敢看，是因为电影影响不了他的MP。换成其他玩家来，保险起见是应该要和楚风一样一直钻研那个图案的，这样就不会受到电影的影响。 受到影响导致的后果也很明显，就是会像女生一样无视那份可以救命的规则，完全按照电影中的死亡flag走。副本里的NPC是如此，如果换到玩家的身上，应该就会表现为无法控制角色地往外走了吧。 这是他白不识没有跟着挤出去，如果他跟上去了，他很相信那些观众会直接将他踩踏而死。 HP或者MP降到0，玩家都要寄的。 “总之综上所述，你一直在诱导她按照你想要的方向走。”白不识说。 “……你有病啊？这逻辑太牵强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楚风，而是他女朋友。 “别理他了，这人可能只是想跟我们抢奖品。”楚风说。 “嗯嗯，你说得对。”女生道。 “真的我劝你，别试图在她面前耍帅了，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怎么装B都没用的。”楚风苦口婆心地说。 白不识感觉他的母语是无语。 他为什么能肯定男生有问题，因为他的技能说明。 那只是打完新手副本之后抽出来的一个技能，本身等级不会太高，说明上也讲了它只是能“在播放期间降低MP值下降的速度”。 就是说你该受影响还是会受影响，该害怕还是会害怕，只是没有本来应该的程度那么厉害而已。更不用说恢复。 可楚风听到最炫民族风后，直接就坐回了白不识的旁边。 这波队友投诚演得不差，就是太用力了，稍显做作，被白不识一眼识破。 真正的反应，应该是像楚风的女朋友一样，到现在还是对白不识将信将疑，并且还是想离开。 “得啦，你只是想让她像本来应该有的发展那样，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不是吗……楚风？”白不识轻声道。 他转向楚风的女朋友。在这个副本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和这个女NPC说话。 “从你踏入这个影厅买票开始，你就已经受到影响了。你最好赶紧想出来你到底曾经碰到过什么事情。要不然我就直接掉头走了，你要是这么相信你男人，就留在这儿陪他。” 女生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些纠结。 她确实很会撒娇，可白不识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再怎么相信她也是心里发怵。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是他之前和我吵架那次吗？还是……还是我和闺蜜吃饭吃太晚的事？” “那这样呢？”白不识从兜里掏出那张被他一直无视的守则，将背面的图案直接塞到女生手里。 这守则背面的东西显然是一种类似护身符的存在。按理说两个人就应该打印两张，但在楚风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女生没有打出她的那张，两人共同持有的那张一直在楚风手里，没有像守则中要求的一样被她“贴身携带”。 诚然这也是白不识现在身边唯一的护身符，可他毫不犹豫地将它交给了副本中的NPC。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MP值破解不了剧情真相……什么他MP值不会掉？哦那没事了。 那张守则，或者说它背面的符咒，接触到女生的手的那一刻，她失声惊叫起来，向后连退三步。 白不识知道他赌对了。 “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他摇摇女生的肩膀。 但女生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着出口的位置跑去。 白不识心想你这会儿跑跟送人头有啥区别？可待他抬起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堵在出口处的观众竟然全都不见了。甚至连先前燃烧的味道也已散去。 一个人影都没有，整个影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而楚风狠狠地瞪了白不识一眼，弃他不顾，直接向着女生追去。 不，那不是“追”，那也不是人类姿势的跑动。把话说开后，他似乎不再遮掩自己了，白不识清晰地看到他在飘，而楚风的头顶，也是清晰地出现了“楚风”两个红字。 白不识意识到，在此处作乱的大概并不是所有的死者，而是只有楚风一个。 所以前半段电影中，那些进电梯就死亡的、上厕所就死亡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死法，都不过是为了震慑活人观众不要出去，给观众施加“出去的话电影中的死法就会成真，出现在你身上”的心理压力。 而现在女生已经跑掉，幻境自然就结束。鬼魂的仇恨在另一个NPC身上，他已经破解了世界观，大可选择直接离去交任务保积分。 或者，第二种选择。 ------------ 18、「夜半影厅」被迫行为 白不识跟着那两人向外跑去。 他先前冲到7楼时消耗的AP已因为在影厅中坐着休息的时间而回复到满值，播放最炫民族风也只消耗了10%AP，此刻体力尚算充足，他可谓是丝毫不慌。 冲下影厅的阶梯，他推开沉重的大门，沿着走廊向外跑去。 路过一号与二号影厅的时候他试探着推门，都推不开。 这个任务完成起来显然并不容易，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之前让人感觉阴森的影院，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漆黑的地毯与墙壁都变回正常的暗红色，走廊上“安全出口”的绿灯也亮了起来，只是因为正常的影院在这个时间中已经歇业的原因，原本的照明正在一盏盏熄灭，提供光亮的只剩下玩家脚踝高度的夜间应急灯。 白不识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地狱难度：在法国人投降前攻占巴黎。” 他对自己的幽默感到非常得意，美中不足的是这时候边上没有一个捧哏的秦之远，让他的口才与急智多少有点明珠蒙尘了。 白不识脚步如风地穿过空无一人的售票厅。这里并没有如电影中一样出现被掉下的空调给砸死的人，几台直梯也是仍然停在它该停的地方，电动扶梯的阶梯也并未脱落。 “所以说电影中的那些其实都只是那只鬼造成的幻觉而已吗……”白不识暗忖，“基本上就是利用别人看到死亡flag以后不敢再这么做的心态，骗别人留在影厅里。真正的死法其实是与楚风一起留在影厅里，因为只有这部分是当初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总感觉漏了些什么……但是，是哪里呢……” 一边思考，白不识一边还在听着远处楚风的喊叫。 “千千！你在哪里！” “出来！不是说过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吗！” 白不识心想你这脑子鬼才出来，这种时候当然是大声喊“刚刚那白衣服的超级大帅哥只是在骗人，你听我解释”来让对方忍不住冒泡啊。 但他已经将那守则递给了女生，她大概也已经恢复了清醒，且还难得地聪明了起来，并没有因为身后被死掉的男友寻找而发出尖叫声。 否则，白不识可以断定她活不过五分钟。 不过，虽然不出声可以防止她被楚风给找到，同样也让玩家没法那么容易地找到她了。 白不识四顾，对方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他追踪到的痕迹，仿佛在让玩家赶紧交任务走人似的。 “以她的身高和腿长，没可能这么快就跑到没影的。”白不识双手交叉放在脸前，这是他推理时常做的动作。 当然，秦之远曾经吐槽这个动作是“少女祈祷中”，这种无聊的事情白不识是绝不会记仇的。 “仍然在这一层楼。位置……其他影厅的门都锁上了所以不在影厅里。那些关门大吉的商店与饭馆的入口显然也是锁死的。如果是直梯之类的地方，她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门关上前楚风就跟进来，扶梯也是同理。这种情况下，仍然对玩家开放且可封闭的区域就只剩下……” 白不识打了个响指：“嗨呀，想多了这种事情，电影不是已经暗示过了吗。又不是发福利，为什么非要让女性死在厕所里。”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个非常靠谱、十分值得信任、绝对没有他心的笑容。 “这么说的话，区区不才在下，今天可就因为游戏任务的要求与逼迫，不得不进入女厕所了呢。” “真是过分啊这个游戏，竟将一个正人君子逼上梁山。”白不识摇头道。 他先前找到4号影厅时就已注意了洗手间的位置，此时便向洗手间走去。他审慎地控制着脚步与声音，省得楚风被他的声音给引过来。 看着牌子上那个穿着裙子的人形，白不识深深感到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并立刻推门闪身进入。 “千千？” “楚……楚风？你别过来！别过来！” “你再不闭嘴他就真的过来了。”白不识随口道，同时好奇地左顾右盼，发现女厕所和男厕所格局还蛮不同的，少了一些东西……不过从打开的隔间上看，好像又多了一些东西。 他的话顿时让千千闭上了嘴。 “是……是刚刚坐旁边的那位吗？” 锁上的隔间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千千那张很有特色的脸。看到是白不识，她的眼泪顿时就又流了下来：“怎么办啊？我……” “好说，”白不识直接打断她接下来可能会说的500字废话，“那张符咒应该是有镇静效果的，你说说你之前和楚风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对了！符咒！有这个我是不是可以直接跑？是不是他就伤不到我？我是不是还能反杀他？”千千满怀希望地问。 白不识同情地看向她的脑袋：“做梦。如果我没猜错，这符咒应当只有维持你思想不被影响的效果，且还需要满足贴身携带的要求。如果它真的能在鬼魂面前护得人周全，何必还要遵守那么多规则，发现不对直接跑路不就好了？对鬼魂造成杀伤力就更没可能，没看到楚风拿着它拿了老半天也没啥事么？” 他这话还有一层隐含意思：此时千千有符而他没有，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卖白不识跑路。楚风不怕这个，而且楚风就是冲她来的。 显然千千也听懂了这点，眼见这女人又要哭起来，白不识伸出手止住她：“说出你的过去，活。想不起来或者废话连篇，死。你的明白？” 千千哽咽着点点头。 接下来，白不识听了一个非常无聊的故事……无聊到拿这个故事去当网文开篇，绝对会扑街扑到死的地步。 并且基于男女主角的颜值，连单身20多年的白不识都毫无羡慕感，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是，都这时候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可以吗？”白不识不得不再次打断她，“你说和闺蜜吃饭吃太晚，还有和他吵架，是什么事？” “和这个无关吧？”千千不太情愿的样子，“那个只是我的朋友，虽然是男生，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十二点哪里晚了，我平时都玩到一两点才回去。” 白不识：“……” ------------ 19、「夜半影厅」风紧扯呼 “所以是因为那个才吵架的？” “我觉得是，虽然他一直找别的借口，什么我给别人打过胎，我买的手机和包包真的太贵了，我让他换工作好留在我身边什么的。其实都是借口，他就是不爱我，不想承认，又觉得我和其他人一起让他没面子。”千千说。 白不识：“……他死的事情你知道吗？还有看电影的事？” “知道的，这件事过去都一年了，”千千说，“就是我和他吵完架后请他看电影赔罪来着。其实当时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就是这个电影的时间。不过那部电影实在是不好看，我看到一半就出去了想透会儿气，可等我回来的时候，整个商场已经封闭了，也有人在救火，我就没进去。” “出去透会儿气？”白不识重复了一次。 “对啊。” “具体是去的哪里？”白不识追问。 “在附近买了杯喝的。” “具体是附近的什么店？” “……在附近的酒吧喝了一杯。我有什么办法啊，这里的奶茶店咖啡店都关门了，我还是走的消防楼梯下去的。”千千说。 白不识在心里无声地向她比了个6。 大半夜的还约着男朋友看电影，走楼梯都要下去喝一杯，这瘾也太大了。 而且她出去的时候势必还没有起火，回来的时候商场都封闭了，消防队也赶来了，那真的只是“透会儿气”的时间吗？ 他心想这倒也不怪楚风，换哪个爷们儿不得玉石俱焚啊，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他死了之后呢？” “我换了个男朋友。”千千说。 “无缝链接啊你这是，”白不识吐槽道，“所以你和他感情真的并不深，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你受到精神污染之前，应该都记得这里是你前男友死掉的地方吧？” “啊？啊……我其实今天晚上喝了几杯，忘记了这个地方，只是进商场来找洗手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晕晕乎乎就到上面来了。”千千说。 也就是说楚风影响的范围还挺大的。基本在脑中补完了整条证据链，白不识便对千千道：“我们得下楼。” “啊？一定要？”千千听到要离开现在还很安全的女洗手间，顿时面露难色。 “哦那我换个说法，我要下楼。跟不跟上来随便你。” 隔间的门顿时敞开，千千逃难般冲到白不识身边，恨不得挂在他胳膊上。但白不识又岂会容这种事发生，立刻脚尖点地转了半圈让千千扑了个空。 “他刚刚一直在从近到远的搜索你，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正在离咱们最远的位置。趁现在，搭电梯下到一楼，你还记得商场的入口在哪里吧？”白不识道，“到一楼后顺着那个方向往外跑。” “明白明白！……但我们到一楼后要不要分两个方向跑？” “我随便，反正楚风要追的不是我。”白不识微笑。 千千缩了缩脖子。 白不识打开门，侧耳听过外头并无声音，又再次看过走廊上确实没半个影子，便向外冲去。跑着跑着他回头确定，发现千千跟在他身后十多米的位置，仿佛楚风一出现她就会马上弃白不识而去的样子。 白不识也不在意，甚至脚步还放慢了两分，让千千能追得上来。 一般商场的设计，通常都会有两部观光电梯在影院的附近，就是为了电影快迟到或者看夜场电影的观众上下所用。白不识按下朝下的按钮，两部正在等候的电梯都打开了门。 好消息是并不用等，坏消息是……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提示音。 这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便如钟声般震耳欲聋。白不识心中微动，果然听得商场那头的黑暗中，楚风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来。 “千千！” 白不识立刻闪身进入电梯，对还在后面两股战战的千千道：“那你自己上另一班电梯吧，拜拜。” 有他之前的话，即使以千千的脑子也能想到此刻分头行动会发生什么事，闻言立刻冲进白不识所在的电梯。可是她之前抱着一点戒心，这时候再跑过来终究是多花了一些时间，白不识眼看着她进来，立刻按下自己身前的关门按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 观光电梯的四壁与轿厢都是厚厚的玻璃所制，白不识与千千眼睁睁地看着楚风从旁边绕过来，想要按下电梯按钮，可另一班电梯此时还在等候，这班便没有停留。 楚风又伸手想强行掰开电梯门，也来不及了，电梯门已经合拢。 在楚风目眦欲裂的表情中，轿厢向下沉去。 “总算……逃过了……”千千喘着气说。 白不识摇摇头：“还没有。” 如他所言，原本站在电梯门前的楚风就像听到了他这句话一样，转身消失了。 千千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他不会那么快放弃，”白不识道，“他等了你很久很久，你好不容易才再次踏入这个商场，他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松地离开？” 普通的鬼片里都是女鬼追男人，这个故事却变成男鬼追女人，倒也很有一种黑色幽默。 电梯下到六层。 他们看到门外楚风的身影，鬼魂明显是走了电动扶梯跑下来的，他的移动速度远胜活人。刚刚千千朝白不识跑过来只有十余米，却够楚风从商场的另一头赶回来。 可他还是功亏一篑，最后并没有赶上。 “呼……”千千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可出到一半，就见楚风的身影再次消失。 “他、他还没有放弃？！”千千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怎么老是这么死缠烂打！明明之前就说过我没有多喜欢他，是因为他一直求我，我才勉强和他试一试！他这人怎么这样啊！死了都不让别人安生！” 白不识赞同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怪不得千千在精神受到影响之后，会是那副以楚风为重的样子，大概楚风心里也很希望他能被千千当成正牌男友对待，而不是一个备胎。 五楼。楚风再次错过。 四楼，楚风不在那里。 千千满怀希望地说：“他是不是放弃了？” 白不识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三楼……二楼……玻璃门外并没有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千千重新打起精神对白不识道：“我们快跑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电梯并没有停下来。 ------------ 20、「夜半影厅」当面背刺 千千瞪大了眼睛看向白不识：“怎么还在往下？你想干嘛？要把我带到哪去？”一边说一边警惕地双手护胸。 白不识一脸无辜：“当然是为了甩掉楚风。” “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你想得美，”白不识无情戳破她的幻想，“你刚刚没听到旁边那台电梯在一楼发出的提示声音吗？他坐电梯追着咱们下来了。” “什么？那、那……” “我刚刚就发现了，所以才取消了1楼的按键，不然我俩现在早就已经被追上了。他肯定没料到我们直接下来，会在1楼停下，从而浪费一些时间，我们趁机先去负二楼，借此甩开他。”白不识说，主动走到电梯内侧，让她看到电梯面板。 “那如果他就在一楼等我们呢？” “那就直接在负二等天亮，”白不识说，“楚风的能力不可能24小时都生效，不然商场早关了。你害怕的话，等他的声音出现了，我们再走。” “你还挺聪明的啊……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刚刚还摸我，你是不是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千千说。 “哈哈。”白不识笑而不答。 紧接着，负二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千千回过头说：“有点可惜，要是你长得丑一点就好了，太帅的男人我没什么安全……” 迎接她的是白不识蓄力且蓄意的一脚。 虽然白不识在游戏里不过是个1级新号，不过对上身为区区人类的千千，体力上还是呈压倒性的优势。他将千千踹下电梯，后者半晌不能起身，而白不识已经飞快地完成了收脚-按下关门钮-向千千招手告别等一系列操作。 “傻逼你干嘛？！卖队友吗？”千千顿时就怒了。 白不识耸耸肩：“误会了，我又怎么会是那种卑鄙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真的应该修正一下认知——” “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队友。”他冷静地说。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千千顿时脸色大变：“救我！救我！我可以当你女朋友！我答应你了！” 白不识摊手。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他向秦之远学的。当时这厮正在给学妹们线上表演女子防狼术，白不识问“那男生呢”，秦之远说：“就你这样儿的不成狼就不错了。” 白不识说：“那可未必。像我这样智慧与帅气并重的男人，是很容易被奇怪的烂桃花给缠上的。” 总之后来秦之远就教了他这么一招。这是白不识会的唯一一点体术，其他的……他平时最大的的运动量基本都在敲键盘上。 千千手撑着地往后退去。她很想爬回白不识那边，但那个方向也会靠近另一部电梯。 另一部电梯，3号电梯，里面的人……楚风……他已经下来了。 “千千，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呢？”楚风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影院太远，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虽然白不识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不算什么靓仔，此时却是连脸都没有了。 站在千千面前的，是一具浑身漆黑的焦尸。 白不识看得略有一点儿反胃。但他这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甚至还开了口道：“那张符咒我拿回来了。” 楚风连头都没有回，他满眼都是千千，确实如白不识所料。这boss的仇恨并不在玩家身上，否则一个D级副本，玩家没可能硬刚得过的。 正常情况来说玩家的目标应该是从剧院中逃生，只有白不识这种人，靠着绝世的英勇与智慧，还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bug，才敢顶着被boss转火的风险，援救千千，从而得知这个副本的真相。 而得知之后，下一个难题就是怎么封印boss……游戏没有给出别的什么道具，白不识又没有什么对应的技能，总不至于给他一个绝无可能完成的任务。 意思就是，封印怨灵的工具，就在他身边。 封印，什么东西能让楚风死心塌地留在一处？ 当然是他从前前前世开始就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的千千。 千千脑子确实不太好使，那张能护得她清醒的守则就被她塞在牛仔裤口袋里。 试想，这游戏根本没有福利元素，玩家之间都不能作出什么亲密举动，白不识又怎么可能如她所言对她动手动脚。 他只是不声不响地拿走了那张带着符咒的守则而已。 说白了符咒本来就是他的，他借给千千，不过是为了让千千能恢复清醒，向他说出事情的经过。 现在情况已经说清楚了，他再拿回来，也没问题吧？ 电梯门逐渐合上，千千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从恐惧逐渐变成绝望，又变成怨恨。 “不是你还真好意思恨别人呢？”白不识惊道，“我寻思不是你把人变成这样的吗？拍拍屁股就走人呗？舔狗的命也是命识得唔识得啊？” 电梯门在她的眼神中，终于彻底地关上。 白不识将目光从这俩纠缠的情侣身上移开，看往远处。整个负二层都是乌漆麻黑一片，提供照明的仅有电梯中的白灯，他能看到地上一个个小小的……类似灵牌的踪迹。 上面贴着许多黄符。 这正是白不识先前觉得有疏漏的东西。 那就是——电影院中死者不止楚风一人，为何此刻其他人都是幻境，而只有楚风在外捣鬼？ 若说楚风心怀不甘，难道其他人会情愿就死？ 当然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们无法出来作乱，也就是“封印”这个词落下的根本。除了楚风外，其他人怨灵都在-2楼。 守则中提及让玩家看完电影后，将自己的电影票根丢到-2楼且不要出电梯，便是因为这点——顾客完成了“看电影”的行为，不再是“观众”的身份，挣脱了鬼魂所在幻境的轮回，回到人间。 可如果玩家下了电梯，或者是将其他什么东西给丢下去了，那就不好说了。 就像现在千千的情况。等待着她的，是与楚风一起被封印在-2层的命运。 【主线任务已全部完成，60秒后将开启传送，过程中可随时选择立刻传送。】 【已确认立刻传送，传送过程中将播放副本CG。】 ------------ 21、「夜半影厅」什么大佬 “宝宝，我和那些人都是假的，我心里最喜欢的其实只有你一个人。” “其实我只是想多赚点钱，回去和你一个人过日子。和他们在一起我感觉很恶心，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幸福的、是被人尊重的。” “原谅我好吗，宝宝？”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是啊宝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对你这样的感觉，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相信我。” “……对不起，我以前还误会你，千千，我真该死。都是我不争气，没能赚到更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 “嗯嗯没关系的宝宝，以后努力就好啦。哎，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我想买S家的那个新春彩妆礼包，还差3000……” “好，我托梦回去让我妈给你打钱。” 白不识目瞪狗呆。 这确实不是恐怖副本，但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恐怖啊！舔狗是完全救不了吗！她在CPU你啊哥们！接下来就是找你要1888万彩礼啊！为什么那些无理的要求用糖纸包装起来你就真的感觉那是糖了啊！ 白不识一边感觉恐怖，一边又觉得庆幸。 毕竟他从小到大好像完全没被人给骗过。 当然，这是因为他的智慧，而不是因为他的贫穷。 “恭喜您通关副本【夜半影厅】，获得积分：300点。” 白不识微讶，须知夜半影厅是个D级难度的副本，这个难度的基础分也就100点，而他这会儿却拿到了300。 300，是满分。 点进后面的详情表格，他的完成度自然是满分，剧情探索度那一项拿了满分，这倒不枉他浪费时间把千千从厕所里拉出来又诱使她讲出两人的过去了。 那可都是积分啊！ 而他的精神系数那一项，也是拿的满分。 如果白不识没有猜错，普通玩家打这个副本应该有几种展开。 一是从头到尾捏着那张符咒保自己的MP值，但这样就会失去救千千的机会，只会完成一段剧情，完成度可能只有一半，更无法得到那么高的剧情探索分。 二是玩家将自己的符咒给千千，但那样玩家自己可能就会受到影响、最后身体不受控地留在某处、被楚风追上死亡。纵然玩家还能逃出生天，精神系数应该也会被扣分。 白不识思考了一下，正常人打这个副本应该顶天拿个200分就已经算是顶尖玩家了。 通过副本不难，拿满分很难。 那他现在的效率，他刷一个副本，相当于别人刷一个半。 还挺不错的。 这时候白不识注意到自己的人物面板上出现了一个“99+”的提示。 “啥玩意？”白不识奇道，点进去，发现那是论坛上的回复数。 他刷完第二个副本，也就区区两小时不到的功夫，之前发的匿名帖子居然得到了一千多楼的回复。 “不是，看我抽卡暴死就让他们那么开心吗？”白不识无语道。他连自己这次副本的奖励都不忙看了，直接点进了发过的帖子。 “匿名晒卡吧这是，版主呢，封一下啊。” “楼主你说得对，你抽出来的是什么破铜烂铁。这样吧，我出五毛钱买你号，同意的话私聊我。” “废话少说，吃我一矛。” 在很久之前，晒卡是会被飞马的。不过现在网络管理越来越严格了，任何不文明发言都可能导致账号被封，而且白不识当时发帖的语气还真不是晒卡，他是真觉得自己非到爆了。 于是这一回，真就被他装到了，版主也没办法以晒卡为由封他的号，回复的人还没法儿骂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表达对自身非气的不满。 在一众或愤怒或调侃的水帖里，也有人在认真地跟他科普。 “哥们你是不是刷本出来就发了这个，完全没看形势？有个帖子统计了大家起手三抽获得的道具，抽到游戏币的额度从200块到7万不等，开服截止到现在，你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上到6位数游戏币的玩家。” “别以为一个F级技能真的能挂到一百万，那是玩家挂的，相信那个标价你就输了。给你个参考，系统商店里目前卖得最贵的外观是5000游戏币一套，普通外观200游戏币就能买一套了。” “游戏里禁止物物交换，必须通过游戏币买卖，可抽到游戏币的概率只有1%，现在技能和装备啥的良莠不齐，游戏币真的是这个游戏里最值钱的东西。” 白不识眨眨眼，这么一说他手气好像也没那么差？至少可以拿这十万块去玩个换装游戏没啥大问题？ “这都算了，你特么还抽到了MP回复技能。” “你知道统计帖里玩家抽到的绝大多数技能都是攻击技能，可是副本里如果没识破怪物，攻击都不能奏效。” “相比之下，在技能类中出率约15%的防御性技能显得实用多了。而你那个C级技能是在防御类技能里出率只有1%的MP技能，整体出率只有0.15%……拿传统抽卡游戏来比的话就是单抽出UR啊喂。” “商店里拿F级技能挂100万游戏币的那傻叉肯定卖不出去，但你的那个，如果拿去挂100万，晚点开放充值系统后应该会有人买。现在卖是卖不出去的，不过只是因为大家手上的游戏币都不够。” “至于JOJO帽，你的判断是准确的。而且因为外观男女都可以戴比较百搭的原因，估值会比一般装备还高20%左右。” “你以为你抽中的最好的东西是JOJO帽，实际上另外两个的价值远高于那顶帽子。” “好了，看在我科普得这么详细的情况下，如果你真的要卖那个技能，优先考虑我好吧？就算这个技能你已经学了也没关系，你这号太欧了，交个朋友？” 白不识反复将这段爽文来回看了三次，嘴角逐渐上扬。 他没想过当欧皇，可是开局批发金卡，不玩下去的话未免太不给游戏公司面子了。 白不识反手给那个科普的哥们发了条好友申请，尽量克制着嘴角的上升，逐一阅读后面所有羡慕嫉妒恨的回复。 “好了，那么事不宜迟……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抽卡时间！” ------------ 22、你管这叫极品？ 这次生成的光柱有两根。第一根上标着“副本通关奖励”，第二根上则是“D级副本通关额外奖励”。 白不识查看说明，D级副本通关会额外送1次奖励抽取机会，C级则是2抽，B级3抽，A级5抽，S级……竟有10抽之多。 屑游估计也是深谙玩家心态，这些光柱的颜色并不一样（因为可能抽取到的装备技能等级是不同的）。 D级副本奖励光柱是白色的，C级是蓝色的，B级是紫色，A级是红色，S级则是金色。 显然，玩家打穿新手教程后那个诱人的金色光柱，是骗人的…… 这些通关奖励并不需要玩家打完副本马上领取，而是可以保存无限长时间。 所以理论上，部分仓鼠玩家可能打完副本完全不抽卡，而是囤在那里，每天没事做的时候就是看一看自己空间这些资源，并且沉浸在莫大的满足感与愉悦感之中。 能沉住气，一定也能成大器。 但显然这一切和白不识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玩游戏从来是一抽都囤不下来。 哪怕十连有隐形保底而单抽没有，那也是到手就没，绝不攒抽。 他的理论也很简单：奖励是给你增强自己的，囤着又不会生小奖励，留下干啥？再拖下去游戏热情都没了。 虽然每次看到仓鼠玩家秀库存都感觉羡慕嫉妒恨，但能抽还是抽了吧。 此刻白不识倒是没有急着开抽，搓着手，唤出音乐播放器，先播放了一曲《好运来》。 伴随着喜气洋洋的歌声，他将手伸向第一根白色光柱。 “我的回合，抽卡！” 光柱迅速旋转起来。白不识眼巴巴地看着光柱收拢，光线逐渐汇聚。 “卡片！卡片！卡片！”白不识心中吼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 首先装备的出率是最高的，物以稀为贵，自然是非装备的东西更珍贵。 再说装备生效都有条件，比如他之前抽到的JOJO帽，便是要头部受到物理攻击的时候才能用上，但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冷血爆头狂，对吧？ 而且如果像秦之远一样抽到一个外观更适合女生的装备，那他还得去把它的外观弄成他能上身的，贼麻烦。 其次，如果抽卡结果的外观表现为卡片，那么还有可能是游戏币……如果是游戏币那就发达了。 白不识承认是他之前说话太大声了一点，如果能再让他抽到十万游戏币，他愿意当屑游一辈子的卫兵，直到他下次抽卡不出货为止。 白光散去，白不识发现他真是心想事砸。那并不是卡片。 不过砸了倒也没完全砸，因为那至少不是啥公主裙、水晶鞋之类的登西。 看起来像个包袱一样平平地摊在台面上，黑色的本体上装饰着白色的饰带。 【名称：背带裤】 【等级：C】 【类型：下装】 【作用：穿着时，小幅减少受到的精神污染，但玩家一切动作皆受到10%的减速效果。】 【备注：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再近一点靠近点快被融化】 白不识：“……” 真的没有仓检吗？他到现在就抽了四发，为什么一半都是关于MP防御类的啊！ 不是，虽然说D级副本开出C级装备好像是绝世利好，看之前的帖子，这种能减少精神污染的装备好像也是珍品，但那和他白不识又有什么关系？ 最最关键的是还长这样？ 白不识嫌弃地拿起背带裤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能止住C级装备的诱惑，放在身体前面比了比，接着就光速把裤子又丢了回去。 “背带太长了，穿上这个活动的话应该会一直往下掉吧……怕不是一整个副本啥别的都没干光在那儿治疗白带异长了啊……” “还有这个长度和腿围……总感觉好发廊风……穿上的话至少都是个总监的等级吧……剪个头至少能收300那种……这么想是不是我还赚了啊……” 白不识将这玩意的物品说明截了个图发给秦之远，配上一句话：“好东西，要不要？” 做完这缺德事后，他便走向第二根光柱。 抽出这等奇物，一定不是因为他脸黑，而是因为BGM选错了。 《赌神》，播放！ “我就不信了，十七张牌你能秒我？！给爷出！”白不识大吼，将手伸向第二个光柱。 众所周知，技能喊得越大声越有气势，技能效果就越强！ 同时，白不识心里默念着：“啥都行反正来个能给我补强的玩意儿吧我再也不说最炫民族风丢人了信男愿用秦之远单身10年换抽卡出货！” 也不知道是秦之远的右手保佑还是他精心挑选的BGM起了作用，白光散去，平台上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名称：特别的道歉技巧】 【等级：C】 【概率：30%】 【消耗：90%AP（无论是否发动成功均需消耗）】 【冷却：1个副本】 【作用：发动成功时，说服一位原本并非敌对阵营的NPC从敌对阵营转为中立阵营。】 【备注：好好想想你这穷狗一辈子能不能赚到209万，小子！】 白不识眼神当时就亮了。 这技能要消耗整整90%AP，相当于发动一次你整个人就像被72个纸片人妹子抽空了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真的可观。 举个例子，在新手教程副本中，如果秦之远被美色所惑，在与画廊老板的交谈中说出了什么“我喜欢画，请问怎么买”，便视同与老板达成了合约，届时老人将面临更为困难的局面，很可能是必死的。 白不识这个技能一旦发动成功，就能抹消那个关键词作下的死，让画廊老板恢复中立状态。 虽然消耗高，概率小，但和直接打出GG相比还是要好得太多，属于成功绝境逢生，失败至少不亏。 唯一的缺点就是备注与概率不符。 真拍出209万怎么可能只有30%概率道歉成功？怕不是全网失智，真心求被打。 见他所求的补强果然得到实现，白不识微微一笑，作睥睨之态，放出狂言。 “你们可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我们一般称这种人为土块。” 这时，他的通讯响了起来。 ------------ 23、老子长袖善舞！ 白不识点进去，发现有两条消息。他先点开致远星人的。 “不要，穿上会被全网黑的。” 白不识觉得非常惋惜：“你怎么这么识货？” 他还以为秦之远认不出这玩意代表什么陈年老梗。 “……我只是书看得少，不代表我冲浪冲得少。”秦之远秒回。 “小心别把自己冲没了。”白不识嘴硬了一句，只得憾然放弃。 他点开另一条消息，是好友申请通过的通知。先前他发了那个帖子，里面有个科普菌科普完说想加他好友，他便申请了。 为了让对方想起来他是谁，白不识还贴心地把十万游戏币余额再截了一张图附上。 一看提示时间，是他发完好友申请没多久对方就通过了，还发来好几条信息，只是白不识在副本里都没看到。 “大佬好大佬好。” “大佬那技能卖吗？卖的话你报个价。” “或者大佬游戏币出手吗？不用马上回复，你可以等人民币和游戏币的汇率确定了再聊。” “或者如果大佬不想卖东西，想买啥也可以问我。” 这个人的ID叫钱钱，倒是言简意赅。看他的话风，好像是专门做这类倒腾工作的。 白不识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好。” 钱钱秒回：“大佬好，我是搞玩家二手交易的。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买卖的可以随时问我。” “系统也有挂拍卖场，大家为什么要走你这边？”白不识好奇地问。 “系统看成交金额抽成的，我抽成比系统低。而且系统不会给你建议价格，我会根据我的经验给一个合适出手的区间，不会出现大佬看到的F级技能都敢挂100万的事情，浪费大家时间。当然了，最后卖多少钱还是看事主决定。” 钱钱立刻回复了一大堆解释，又说他在其他游戏里也做过，诚信经营，还认识其他游戏中的不少大佬。 白不识心想这人社交能力可真强，可能这也是他生意做得起来的原因吧。 就像之前宿舍楼里那种自主创业、批发回来一堆小零食并赚到第一桶金的人。 白不识心里多少羡慕，却也知道他做不到。 “那个最炫民族风的技能我自己带上了，我有个别的装备你看下收不收。” 白不识将鸡……呸，背带裤的物品简介发给钱钱。 在规则怪谈游戏中，这类装备都可以根据玩家的体型自动改变大小，不至于到了赛博世界还分个S码和XXL。 所以那个白带异长不是bug而是特性。就算你上下半身比例失调，背带还是会掉。 一分钟后，钱钱发来回复。 “大佬你……怎么又抽到MP防御性的东西了？” “怎么了，是这类的爆率提高了吗？”白不识顿时有点担心。 那岂非意味着他手上的资源都贬值了？ “不是，完全不是……甚至随着大家推进副本还升值了……” “至于吗？”白不识挠头，“有那么严重？” 想想秦之远，被他暴打五分钟后，不还是恢复了清醒吗？ “大佬认真的吗？刚刚加完你我就去打了个副本，才半小时就MP值清零直接判定通关失败了。”钱钱发来一个哔了狗的表情。 “MP值清零玩家角色不是不会死吗？” “那是在多人副本里，你的队友还能看到你角色动，但你再也取不回角色控制权限了，对你个人来说通关都是到此为止了，”钱钱汪汪大哭，“我们当时是全队都中了硬控，全军覆没了。” “有点惨啊。”白不识真心实意地说，并决定开学后多敲诈秦之远几顿饭。 “这个装备大佬有预想的价格吗？想卖成游戏币还是换成装备或者技能？” “换成装备或技能吧。”白不识说。 他现在一时不缺钱，而且以现在的游戏币发行量，可能也换不到太多。 还是找能补强自己实力的东西。 “我自己想买，考虑到这个是稀有的MP防御道具，加上这是第一次交易，交个朋友。大佬如果愿意的话，我提供2个C级技能或装备和你交易，或者1个B级技能或装备。”钱钱说。 “D级副本不是只能开出C或D级资源吗？” “打三次D级副本就可以去打C级副本了，”钱钱解释道，“不过现在应该还没人能打C级，大佬如果想用背带裤换B级资源的话要稍等，最晚6小时后我保证能和你交易。” 白不识微讶。 钱钱自己打D级副本半小时就寄了，显然他的个人实力并不强。 但2小时基本上是一个标准D级副本的通关时长，钱钱能保证6小时后他有B级资源在手，证明他确实有实力很强的朋友，且得到B级资源后就会毫不犹豫地给钱钱拿去置换。 白不识接受了：“那就B级资源。” 能拿当然是拿好的。宁吃仙桃一口，不要烂杏满筐。 “大佬爽快，”钱钱说，“那最晚6小时后我给大佬留言。你在线的话我们详聊。” “没问题。”白不识说。 那背带裤他不稀罕，也骗不到秦之远，留着只能放仓库里吃灰。现在能换到一个B级技能或者装备，完全是血赚。 正好借机确定一下钱钱这人是不是如他说的一样那么猛，是的话还能人脉喜+1。 看看，在二次元得到朋友多容易啊，发发文字就行了。 哪像三次元你还得张嘴和别人说话。 白不识擦去眼角的泪水，再次点开他三次元为数不多的朋友的头像：“组？” “组，”秦之远回复，“刚上线。要不要去试下随机匹配？” 现在对抗模式还没上线，玩家匹配都是剧情模式，没有内斗大家一起合力通关的那种。 换成别的时候白不识估计会回复“爸爸一个人就能带你飞”，但因为刚刚和钱钱聊得还算顺利，他对自己的社交能力自信重燃。 “匹配就匹配，我带飞。”白不识发过去组队申请，仍然选择D级难度副本。 C级副本需要500积分才能开启，如果顺利的话，他打完这次应该也能玩了。 副本可以自由选择人数，白不识选择了“小型团队”，显示是4-6人，很快就匹配上，看来游戏确实火爆。 “欢迎来到规则怪谈游戏的世界。” ------------ 24、「新年快乐」起点主角标准开局 进度条逐渐向右，白不识百无聊赖地看着系统提示。 “在剧情探索模式中，选择随机匹配将在积分结算时得到2～5%的加成。具体幅度由系统综合副本难度与队伍人数计算。” 这点很好理解，用一点蚊子腿来鼓励玩家打随机匹配，整体来说可以缩短所有玩家在匹配时的等待时间。 尤其对于白不识这种单人就能C、实力又很强的大佬而言，打单人局和多人局没什么区别。 后面挂的是一个秦之远还是五个咸鱼，都不影响白大佬起飞。 下一条：“任意联机模式下，对其他玩家的语言或行为都将经过系统判定，视对方反应决定此行为是否性骚扰。一旦判定成功，作出违规行为的玩家最严重的可能受到封号+报警惩罚。” 这性别限制放得真开啊……白不识心道。 “与他人相处也是难度的一部分。”最后则是一条简短的提示。 接着，进度条便走到了头。 白不识的视野亮了起来，不过好像还是播放通关CG时那种角色不能控制的状态。 显然，这也是一段剧情CG。 一处院子之中，几个小孩聚在一处，前面放着个切了一半的牛奶盒，里面随便地戳着几只烟头。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们七个愿从今日起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姐妹。” 原来那牛奶盒与烟头，竟是在模仿撮土焚香的一系列操作。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嚯哟，”白不识随口吐槽，“这是桃园七结义？一般作品里这种开局结义的最后都要分头遭遇不幸啊……” 他仗着自己说话别人听不见，毫无礼貌地对孩子们的纯真品头论足。 几个孩子念完那很可能是在电视剧里学会的结义必备誓言，又定下一个约定。 “不管我们以后走得多远、混得多好，变得多有钱，只要还活在这世上，每年除夕必定要回慈心院和兄弟姐妹一起过。” “永远不忘记自己的兄弟姐妹。”孩子们纷纷表示。 待他们说完这些誓言，白不识所见的画面也便暗下去，倏尔又再次亮起。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不过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院子里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完全是荒废的模样。 而此刻出现在院门口的，也不再是小孩，而是长大成人的白不识……的背影。 白不识看着他自己出现在剧情CG里，觉得非常有趣。 而这个“白不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打开。 “我的兄弟姐妹：” “新年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今年是我们第十三次实践曾经的约定，回到这个把我们养大的地方。”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相见了，让我们举杯庆祝这次重逢。” “新年快乐。” 信纸没有落款，信封上也没有名字或者地址，大概并非通过正常邮政渠道投递，而是直接或间接地送到收件人手上的。 如果送信人就是写信人，都到了这份上了，为何又不与收件人见面一叙，直接将这些话当面说出？ 总之就是，有猫腻。 也不知道那CG中的白不识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前面的孤儿院。 当他的脚步落下那一刻，剧情CG就结束了，白不识发现自己的视角移动，他来到了了CG里那个自己所在的位置，踏入了慈心院的大门。 “主线任务(0/1)，回到大厅并与其他人会合。” 白不识先是看了眼组队面板，致远星人的血条还是满的，也没显示什么异常状态。副本应该只是把他们分开传进来了而已，心知秦之远没啥好急的，倒不如先看下周围的情况。 他可还记得上个副本起手就是5分钟限时任务，要不是他腿长，估计就会任务失败。 现在这个任务还没限时，那还是趁着故事没展开、多调查点儿东西吧。 他这个思路也是其来有自，主要是高考的时候，考生会在发下考卷的时候趁乱先看两眼前面的考题…… 白不识四处转了转。 这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院门口铁门上的铁条已经锈蚀，其保存程度可以让东北冬天作死的小孩儿打上几十针破伤风，自然也没有再锁。 院中的地面并未用水泥铺就，只是一块较为平整的土地。 及膝高的杂草中还有两个看起来似乎曾是足球球门的遗址，虽然现在已经只有框没有球门网了。 除此之外，院子里只有一栋比较大的建筑，其外表也是缺少打理的模样。 虽然贴着白色的瓷砖，不过却已被砖缝间流出的不明污渍染上了斑斑的铁锈之色。 建筑一楼的铁门也是开的。 他要去的大厅，显然便在这栋建筑之中。 “看到没，孤儿都比某些人热爱足球。”白不识心道。 他推开一楼的大门，走了进去。 在他步入的瞬间，五双眼睛对准了他，而此副本中六位玩家的任务，便也随之宣告完成。 “哥们磨蹭啥呢？我们都等你少说5分钟了。”一个不满的声音道。 这倒不完全是白不识的问题，他在外面最多也就晃荡了3分钟，只是看这顺序，系统应该是先后把人传进来的，他又恰好是最后一个。 白不识不欲与那人多言，随口道：“不好意思，网卡了。” 那人旁边的另一个人却又开了口：“五个人一人被你浪费了五分钟，加起来就是25分钟，25分钟都够我们过一个副本了你知道不？” “这是真不知道，”白不识诚心诚意地说，并真情实感地露出惊讶之色，“大佬25分钟就能过副本，真厉害啊。” 25分钟？ 以他和秦之远打的新手教程，大概就是两人刚刚走到那雕塑房间、秦之远受到精神污染的时候。 以白不识自己过的剧院副本来看，大概就是电影播放到女观众在厕所不明死亡的进度。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白不识相信这位老哥确实是拿到了通关积分的，不过最后打通副本的是他队伍里的谁，让他蹭了点经验值，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非要论的话，他和老马两人的平均资产都有250亿呢。 那两个人闻言，均是露出自以为克制的骄矜之色。 “行了，看你态度还算不错，也不计较了。一会儿我们叫你做啥你就做啥，保证你至少能蹭到通关积分，懂不？” ------------ 25、「新年快乐」你的一款社交游戏 “行，”白不识痛快地答应道，“谢大佬带。” 如他所料，大厅中连个供人坐下暂且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几个玩家都只能站着。白不识走进去，刚刚那最先出声说他来晚了的男生便扬声道：“各位，不如我们都做个自我介绍，也好方便接下来合作。” 这个人的ID叫“可靠的会长大人”，而第二个说他们25分钟就能通关的玩家则是叫“稳重的秘书先生”，两人都是男玩家。从ID与说话的风格来看，白不识怀疑他俩很可能认识。 而除了这俩，以及白不识自己与秦之远外，另外的两位却是女玩家。 女玩家的初始外观与男玩家好像不太一样，可以从长裤或裙子中选择，因为其中ID叫“草莓啵啵三分甜”的女玩家穿着的便是白T恤配黑裙子，而另一位叫“小蓝”的女玩家则是与男玩家一样的白衣黑裤。 两位女生中，穿裙子的那位站得明显离另两位玩家要近些，白不识估计他们有可能是三排。另一位则是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看起来与所有人都不熟。 “就半小时的副本还自我介绍，没必要吧？”秦之远挠头。 顿时会长与秘书两人都露出一副“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的样子。 “虽然人的水平有高下，不过我向来都觉得每个人应该获得平等的展示自己的机会，否则之后推选队长的时候估计就会有人说是钦点的了。”会长道。 “你可能看不太懂会长这个举动背后的用意，我不怪你，毕竟你可能连新手教程都没通关。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在说话之前，好好想想怎么尊重别人。”秘书说。 白不识看了眼秦之远，先前抽完卡老秦就下线了，估计那顶小皇冠的外观还没来得及换，他也就没戴上，看起来确实就是身无长物的一副菜鸟模样。 “介绍一下介绍一下，”白不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之远，又朝那俩男生点了点头，“不如您二位先来。” 他这样配合的态度明显让那俩很受用，秘书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转向会长笑道：“那就会长先来吧。” 接下来的三分钟，会长进行了一番熟练的自我介绍，包括但不限于他是某著名高校经管学院在读、已担任校学生会会长半年、绩点高达3.8等等，总之就是对通关毫无帮助的光辉履历。 他话音落下之时，白不识当先热烈鼓掌。再接下来便是秘书，他果然与会长是认识的，两人在同一学校、同一学院甚至同一学生会，除此之外其还担任了部分社团的重要职务。 白不识再次热烈鼓掌。 第三个便是那名叫草莓的女生，其与二人也是同校的，不过比这俩小一个年级。她作完自我介绍，会长又鼓励她多说一点，理由是“不要怯场，多锻炼自己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草莓在学长的鼓励下，说出了更多废话，比如她的喜好、是否单身等等，让整个场面的性质完全变了，看起来仿佛真的变成了开头剧情CG里的见面会……不如说是相亲大会。 草莓说完，秘书便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林蓝：“妹子作下自我介绍吧，不要害羞。” “ID你也看到了，林蓝。”林蓝说。 等了三秒，秘书与会长两人对视，一脸错愕：“没了？” “不然呢？”林蓝反问，“从你们提出浪费时间的自我介绍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12分钟。这个副本的流程应该已经过半了吧，只剩十多分钟的‘队友’，有什么介绍的必要吗？” 白不识一挑眉，心想这女生说话还挺直接。 坏就坏在，林蓝至少在游戏里的脸，长得还算好看，因而会长与秘书再怎么不爽，倒也没法对一个漂亮姑娘发火…… “妹子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就省省时间吧，”会长立刻出来打圆场，“想必大家都看见了新的主线任务，是‘搜寻未到之人’。我提议我们现在分组搜寻这栋楼里的线索，过20分钟后无论进度或者收获如何，都回来这里开会讨论，你们觉得如何？” 听他先前的意思，本来还要选个临时队长的。此时被林蓝一怼，虽然不再提这事，却是默认他自己就是这个临时队长了。 就是不知道，他提出那个分组的建议，到底是基于什么考虑。 白不识微一皱眉，他当时就听出来这个时间的安排其实殊无必要。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违背自己的人设之时，林蓝道：“你的时间分配有问题。这栋楼总共只有3层，每层平均面积也就200平米左右。孤儿院已被废弃，里面会像大厅一样不会留下任何可用的东西。只需要初步检查就可以，如果发现什么留下的字迹或道具，届时可以呼唤其他人来看。” 她顿了顿：“分成三组的话……哪怕是你俩所在的那一组，最多也只要10分钟就能探索完。” “为了安全起见，我是打算分两组的，这样如果一个人出了什么事，还有两个人可以在旁边援救以及叫人，你有什么意见吗？”会长显然有点恼火了。 “那就按你说的算。你们三个一组，”林蓝道，转向白不识，“你俩一组，我自己一组。我去3楼。” 这样说完，她竟是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了楼梯。 会长面色数变，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好建议。这样确实效率会高些，就是不知道……两位兄弟会不会害怕？需不需要秘书到你们那队？” 他直接就把草莓划到和自己一队了。白不识又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摇头：“没事，不麻烦会长了。” 他与秦之远也走上楼梯。 二楼的走廊上，秦之远道：“老白你要考那个学校的研？他们学校排名比我们低好多啊。” “扯呢，没打算考研。”白不识说。 “那你对这俩瓜皮这么客气干嘛？” “耍猴啊，”白不识理所当然地说，“想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等着瞧。” 说完，他当先走进一个房间。 ------------ 26、「新年快乐」二人勇探女生宿舍 这房间的木门业已腐朽，房间里以奇怪的方式摆着很多铁架子床：其中一张在很好的位置，其他都靠墙摆在暗处。 另一面墙边有一些柜子，外表上看起来已有些腐朽。 窗玻璃脏得已经变成灰色，显得室内很暗。 白不识见到床架，便直接伸手在门框边摸了摸，成功地在粘手的灰尘下摸出数道歪歪扭扭的横向痕迹来。 秦之远跟在他后面走进来：“这是宿舍？给小孩睡的还是给员工睡的？” 白不识指了指那横向的痕迹：“有小孩在这里被测量过身高，并且不止一个，是很多个在不同的时间，这一片的墙都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大概率这是小孩睡的地方，员工宿舍在别处。” 他说着继续向内走，低头检视床架们，手指轻轻抚过床头的铁栏像是要感受其表面的纹理。 手指还时不时地摇晃几下，敲一敲，像是想从里面敲出什么塞着的磁铁来一样。 秦之远见他如此，好奇地问：“干啥？要防身吗？我拆一段下来？” 白不识扶额：“不要那么暴力……好吧至少现阶段不要。去开下窗。” 他泰然自若地使唤儿子做事，自己却是看向柜子内部，此处余下的唯有一些干死的虫尸之类，又伸手大概地比了一下部分柜子的宽度。 “干啥？想进柜子？”秦之远正好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切。 “你才出柜……只是在算这个柜子的尺寸。” “宽度？”秦之远眼睛一亮，立刻去将所有柜门都一一打开：“别想了，柜子里没人。” 白不识摇摇头：“不是柜子藏人的问题。” “那是……藏尸？” “也不是。说说你对这个地方的感觉。”白不识道。 “很破，脏，估计荒废了很久了。”秦之远说。 “那只是粗浅的第一印象，你不需要上来，都不需要去到一楼，在开局CG里都能找到关于这些的蛛丝马迹。” “这里面有一个小孩特别受管理员的宠爱，一个人睡在C位，其他人都只能在暗处吃灰。”秦之远结合这里面明显不太合理的摆设作出回答。 “还不好说。”白不识笑了笑。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秦之远耸耸肩。 “这里的生存条件不算差。” 秦之远嘴角一抽：“不是，你是穿越过去看了人伙食还是看了人财报啊？十几个人睡一个房间，其中很多人都只能挤在一个角落里，这叫不算差？” “了不起，”白不识朝他竖起大拇指，“还学会了财报这个词？不想睡这，那你想睡人均建筑面积六平米的小单间？以孤儿院的情况，又不是什么贵族幼儿园，自然是把孩子们都放在一个房间睡更方便管理。” 他走过去敲敲床架，发出咚咚的声音：“看到吗？这些铁床架用料都很结实，只是与床板接触的地方掉漆才开始生锈。至于连接的位置，你摇都摇不出什么声音来。这床质量比咱宿舍的破床架子好多了。” 伸手指指床头的铁栏杆：“看这儿，还有小孩儿用硬质工具留下的涂鸦……不过也生锈了，只能看到这个的边缘，好像是个爱心。各种意义上，这大概率代表刻下涂鸦的熊孩子当时精神状况还不错。” “再看那边的衣柜，尺寸对于小孩儿来说绝对是偏大的。但床与衣柜的数量并非完全对应，衣柜的数量更多，大概这家孤儿院巅峰时期收养过更多小孩儿，只是后来有一些离开了……他们的床应该被抬到什么杂物间之类的地方了。” 白不识十指交叉，但因为手上全是灰，所以放在离脸稍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念念有词。 “但墙角又出现了很多床挤在一起的情况，这些应该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被移动的，而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证据是，地板上仍然有这些床放置过的痕迹。更大的可能性是，短时间内离开了很多的孩子，工作人员干脆直接开摆，多的空床也不回收了。” 秦之远若有所思：“以前没想过这事，现在才发现你还挺细。” “呸，老子特别粗。这拓麻叫见微知著，懂？” 白不识说完这些又笑了笑：“当然以上都是假设，很可能与事实相去甚远，比如单纯就是有个黑袍人突然衣锦还乡一道绿光杀了所有人，并将他自己睡过的床放到正中央供万人仰望……那咱也不知道。” 秦之远嗯了两声，一脸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伸手拆掉一根铁床上的空心铁棍丢给白不识：“咱都没装备，你先拿着防身。” 【名称：锈蚀的铁棍】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等级：D】 【类型：武器】 【攻击力：聊胜于无】 【备注：你好不可以破坏剧情道具……你好？！】 白不识见秦之远正要去拆第二根铁棍，立刻向前蹿去止住他的动作：“停，我自己来。” 说完他就将手伸向铁棍。 一分钟后，白不识面不改色地收手，将手心沾到的铁锈与灰尘全擦到自己裤子上，问秦之远：“拆这玩意花你多少AP？” “百分之十五。” 白不识看了眼自己还剩80%的AP与纹丝不动的铁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休息好了吧？那还是你来。” 这个游戏里，玩家好像没什么六维数据等量化的数值面板。 角色能力和玩家本人是一定程度上挂钩的，像之前说的一样，秦不识的力量还是很大。 因为不可能有万能的人，所以才给组队游戏额外奖励，借此鼓励玩家组队合作游戏吗……白不识想。 他俩一人手持一根铁棍，探索了二楼的第二个房间。房间与第一个差不多，看起来也是儿童宿舍，不过床都摆放整齐，好像没有发生小孩离开的事件。 这次进去后秦之远就先摸了摸墙边的划痕，沉吟片刻后对白不识道：“这个房间应该是男生的。” “怎么说？” “刻痕的平均高度有区别。片头CG里小男孩和小女孩都说的中文，以他们所在的那个年龄，男孩儿会比女孩儿长得慢一些。男生身高反超女生普遍发生在中学时代。” “有进步。”白不识向他竖起拇指。 秦之远一脸死相：“因为我是从上了初中之后就没有被我妈打过了。” “这不是好事吗？开心点。” “坏消息是，揍我的换成我爸了。” ------------ 27、「新年快乐」表演一个舌战群儒 两人继续检查了二楼剩下的地方，分别是用来放置年纪更小的孩子的、有一些婴儿床的育婴室与洗手间。 育婴室乏善可陈，洗手间则非常有趣，男女分开，且有数套更小的、显然是为幼童设计的便器。 而这也更印证了白不识先前的猜想，这孤儿院对孩子们其实算得上很友好。 秦之远道：“你这五十米都及不了格的家伙，意外地推理能力还不错啊……果然是奇怪的游戏玩儿多了吗？” “前面对了，后面也对了，但是对应关系错了，”白不识无情嘲笑，“这主要还是归功于我爸的工作。” “你爸从夏威夷回来了？”秦之远故作惊讶，“你的头上长角的青梅竹马在哪里？” “别以为不提到人名我就不知道你在说柯南啊！”白不识吼道，“你知道我爸妈都是死宅吧。” “你们一家三口都是死宅，但只有一个人是单身狗，到底是谁呢？” 白不识自动无视了秦之远的人身攻击：“事实上，我爸以前做过游戏公司的主美来着。” “那你为什么对艺术还是一窍不通？”秦之远指出。 “少废话！信不信再也不带你了啊！”白不识大怒，“他可没教过我怎么画二次元老婆，也没教过我怎么在奇怪的网站上搜索富含教育意义的图片！” “听起来确实教了很多奇怪的知识啊……” “闭嘴。总之小时候我经常听到他打电话骂人，主要的内容是督促他们去完善一些游戏背景里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要管得这么细的吗？” “其实大小事都要管。但细节比我们想象中的更重要，就像你看一本小说，‘的地得’分不清也只是一个细节，但它暴露出一些别的东西。游戏要向玩家传递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自洽的故事，逻辑需要更圆满，不停地出现bug不是什么好事。”白不识解释道。 “你说的对。”秦之远说。 “是‘得’……”白不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直接从楼梯顶上踹下去。 两人探索完二楼，时间与林蓝先前所料差不多，正在十分钟左右，便回到一楼会合，其他人已经在此等候。 “大家有什么收获？”会长问，同时带着些警惕地看向林蓝。 林蓝开口：“三楼是办公区域，院长的办公室与孤儿院的档案室都在那里，此外还有员工休息室与会客室，最后那个大概是用来与领养儿童的家长会谈的。” “此外，开放区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调查的文件或物品，不过部分柜子锁着，应该是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打开调查的。” 白不识闻言在心里一笑。 他依样画葫芦地把二楼的情况告诉了所有人，省去了他们自己观察到的所有细节与进行的推理与猜想，只是简略地表示有这么几间房、分别是用来干嘛的，不过可以调查的内容比三楼还要少。 听得这些汇报，会长眉毛一皱，发觉事情不对。 “等会，你俩刚刚没带别的东西，这铁棒打哪儿来的？” 白不识微微一笑：“问东海龙王借的。” 会长+秘书+草莓：0_0 秦之远用一副“你又犯病了”的样子看向白不识。 唯有那之前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林蓝，反而忍不住短促清脆地笑了一声。 白不识有些意外，心想，西游记这种老梗都接得住……这女生估计也和他一样是单身吧。 “从上边铁架子床上拆的。”秦之远老实回复。 “怎么能破坏道具？”会长与秘书齐齐变色，草莓看到他俩这样，也露出一副“你俩摊上事儿了”的表情。 “唉你俩……真是让我说啥好，这类游戏完全没玩过吗？”秘书疾言厉色。 “没玩过啊。” 秘书痛心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你们没有参加过社团里的迎新会什么的吗？密室逃脱之类的也没玩过？” “没有。”白不识和秦之远齐声道。 “……你俩这样的操作啊，就跟我当初带的那个新人干事一样，进门就把人家道具拆了，我们还得赔别人钱。”秘书一脸无语。 “希望你们的举动不会对通关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会长悻悻地说，看起来对二人的叛逆之举也很不开心。 白不识倒不作此想。 哪怕他没有去玩过，也能想到两件事的逻辑有根本上的不同。 密室逃脱作为实体门店，道具需要重复利用，修复的成本非常高，道具当然不能损坏。 但规则怪谈只是个游戏，本质是赛博空间中的一次性沙盒。如果这玩意拆了会对通关都造成影响，那么游戏至少要先给提示。 不管是传送进来时的系统提示还是拆除时的提示，都是玩家要先知道“不可为”，才能成立，否则就是耍游氓了。 “如果最后因为你们拆了这两根玩意儿的原因通关不了副本，我的积分和资源损失真的会找你俩要。”秘书半开玩笑半认真般地说。 白不识毫不怀疑他如果应下来，这个人真的会来找他要。 他和秦之远都没理这人，氛围一时有点尴尬。会长便出来打圆场：“看来二楼和三楼一会儿我还是亲自上去看看。” 白不识还没反怼呢，那头林蓝却是说了话。 “一楼是什么情况？他俩最多是讲话比较简略，你到现在什么都还没说。” “我这不是正准备带你们去看吗？”会长摇摇头，一脸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说话间，几人已随着探索一楼的三人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看起来像一个食堂，有桌椅等物，虽然都是蒙着灰。但白不识目光立刻就盯上了桌子中间放着的东西。 与其他灰蒙蒙肮脏破旧的设备截然不同，那是数个挺大的白色塑料袋，外表看起来还算干净，显然是近期，甚至今天才被人放到这里来的。 “来者不善啊。”白不识轻声道。 这东西，难道是七个葫芦娃……呸……结义七兄弟里，唯一没出现在现场的那个人留下的线索？ 他听到一声轻笑。 “咱们才是来者。”林蓝说。 白不识走上前去拆开塑料袋，看到一封信。 “我的兄弟姐妹亲启” ------------ 28、「新年快乐」年一游的规则怪谈 他打开那封信。 上面是与片头CG里那信中同样的字体。 “我把我所有的财宝都埋在了……不对DNA打结了。”白不识心道。 信上写着：“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过年的吗？” “王妈妈会给我们煮饺子吃，李叔叔会派发压岁钱，虽然钱不多，但大家都很开心。” “作为年纪最大的，其他人都散了，这次就由我来带大家过年吧，怎么样？” “这是我亲手准备的饺子，里面放了铜钱，吃到铜钱的人，会获得好运气。” “也给大家准备了压岁钱，但是一定要吃完饺子才能领啊，不可以偷跑，好吗？” 他抬头才发现林蓝与秦之远皆在他身侧，伸过头来看那信。白不识要将信纸递给林蓝，她却是摆摆手：“不用，我已经看完了。” 看得还挺快，白不识想，随手又要把信给秦之远，后者直接摆摆手：“你看了就行，我就不看了。” 白不识拆开那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个炉子与加热用的固体酒精之类燃料，还有火柴、锅、一小盒饺子、一次性碗筷等等。另一个袋子里，则是放着一小叠红包，数了数，正是6个。 6个玩家都看完了信与这些道具，任务栏下方便刷出了两条新的小任务。 “煮熟并食用饺子（0/1）” “分发红包（0/1）” 白不识又去检视这房间里还有什么。 墙上用有些褪色的油漆刷着“食堂用餐守则”。 来了，白不识心想。 规则怪谈最重要的规则，居然在这个时候才出现。 【1.取餐顺序：先女孩再男孩，先小再大。文明礼让，不可争抢，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大孩子绝不能欺负小孩子，否则将被惩罚。】 【2.按需取餐，不可浪费食物，拿到盘子里的都必须吃完。】 【3.不可强迫别人吃自己的食物。】 这几条规则倒是意外地短，看来只是在食堂这个场景下适用的。 会长道：“就是这样，林蓝你是女生，留下来煮饺子吧，我们去其他地方看下，煮好了你叫我，我们回来吃就行。” 林蓝一挑眉正要出声，白不识笑道：“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咱们之中是谁最先进这个孤儿院的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秘书道：“是我。怎么了？” “第二个呢？” “你问这些干嘛？”秘书毛了。 “就是突然想起来个事，我们这几个人按故事的剧情，不是结拜兄弟姐妹么？总得有序齿吧？”白不识道。 “所以呢？”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排序就是我们进入这里的排序？”白不识道，“否则何必把玩家分开传送进来？” 他这当然是扯淡，他的判断还有别的原因。几个小孩撮土焚香的顺序他都看着，而且那几个小孩的脸部建模与成年后的玩家皆有相似之处，对应出他们的排序倒是不难，不过这点他却是懒得与他们解释了。 “有排序又怎么样？”秘书不满地说，“你不要在这怒刷存在感了好吧？” 白不识摇头：“可不是我在怒刷存在感。你是最先进来的，意味着你在我们所有人之中排行最大，这个饺子，得你来煮。” “凭什么？”秘书立刻炸了。 “就凭规则上那句话。”白不识微笑，“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信上也是这么写的：那个没出现的老大表示这次由她来带大家过年。” “当然，我们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也没什么，”他露出和蔼的表情，“规则上只说要大的照顾小的，没说小的一定要接受被照顾……不过这种情况，大的会不会受到惩罚，那就不好说了。” “扯淡吧你？”秘书喊道，“你之前玩儿过吗？菜鸟不要在这里想太多好不好？误导别人让别人拿不到积分你很开心吗？” “啊不好意思，确实可能是我想太多，”白不识歪歪头，“那这个饺子还是……” 他本来想说“那就由在下来煮以示赔罪”，却不想一边林蓝走了上去直接将塑料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显然是要动手煮饺子的意思。 “干什么，你也想我被规则惩罚是吧？”秘书大惊，立刻上前粗鲁地从林蓝手里把袋子抢过来，“放着我来！” 白不识一脸天真：“没事吧应该，我刚刚其实只是乱说的。” “没事，你们去看一楼剩下的地方吧，”秘书的脸色难看极了，“反正一楼我也看过了，省得你们那么多废话，浪费更多时间。” 这人明明吃了亏还是嘴硬，白不识感觉非常有趣。 不过他也懒得再调戏秘书了，自与其他人离开了食堂。 在游戏里煮饺子并不难，他也不觉得秘书会连这个都做不好。 “这时候才出规则，给玩家的缓冲时间还挺多……而且为了防止某些损人不利己的玩家恶心人，还把规则给涂到墙上了啊。”白不识心道。 事实与他的想法相去不远。白不识虽然只是抱着看那几人笑话的心思，他的举动客观意义上也还是减少了矛盾。 组队游戏的难度很多时候都在于与队友达成一致意见。屑游方面的统计是，80%左右的随机团队需要至少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来磨合，比白不识他们走到这里的时间还晚了5分钟。 而规则设计留在墙上而非写在信里，也是防止玩家间的互相倾轧。 组队副本中，一个玩家在副本里死亡后，他所持有的通关剧情道具将会随机刷新到另一队友手上，并公告给全队人。 这一定程度下防止了有人昧下有效道具的行为，但又留下了一定的操作空间，没有强行把每个人持有的剧情道具都公布在组队栏里。 白不识毫不怀疑，到了更高难度的副本中，这些向玩家倾斜的设定都会取消。 道具可能还是会随机到另一个人手上，不过就未必会通告全队了。 毕竟他们现在玩的只是一个D级难度的副本，核心的规则是直接刷在墙上，确保所有玩家都能看得到。 ------------ 29、「新年快乐」就你想阴哥们是吧 【作者注：这几天上推荐PK了，会看追读数据，希望喜欢本书的小伙伴们不要弃书，每天过来看下更新。】 【悬疑品类一直是同人干死原创，如果试水推都过不去，作者真的很难维持道心。】 【第一次来起点，还不太会用回复等功能，但大家的推荐票和回复我都有看到，感谢大家。这几天更新一定会在中午12点前更新。求追读！再次感谢支持！】 思索间，几人随着会长走进另一个房间。 此处设立着一块大黑板与对应的讲台，黑板上用大家已经熟悉的手写体写着几行字。 “欢迎回到教室。” “记得以前我们经常玩的游戏吗？休息的时候，老七经常到讲台上来模仿老师的样子，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大家听。” “真是令人怀念，如果能再听到这些故事就好了。” 三名玩家看完这几行字的一刻，任务栏中皆是又刷出了一条新任务。 “完成讲故事的小游戏（0/1）” 白不识已想到这些内容大概是差不多的套路，怕不是每个房间都会有个小任务。 不过这个任务的说明也侧面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与任务。 看起来每个玩家都可以煮饺子、讲故事，实际上如果是错误的人进行了操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轻者无法打出true ending或者成就，重者…… 白不识又看向黑板两侧，发现一些已经褪色的牌子。 类似每个学校里都会挂着的什么名人名言，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还有天才是99%的什么什么。 不过这些牌子上书写的，却是一些别的标语。 “上课期间，保持肃静” “尊敬老师，友爱同学” 这是教室的规则吗？白不识想。 这教室的讲台下面，放着许多高矮不同的桌椅。这些东西俱是落满灰尘，不管是桌面还是椅子腿儿，都没有被人擦净灰尘地查看过。 白不识心想：“拓麻的你们这是检查了个寂寞啊！到头来还是要老子自己来看是吧！这十分钟里你怕不是都在拉拉小手啊？！” 这时秦之远想上去摸摸那块黑板，白不识见状立刻喊道：“别去！” “咋？”秦之远问。 白不识可不会说出来是不想让他上讲台这事，只是说：“灰多，脏，别去。” 按时间先后来说他们会先做完饺子任务和红包任务才到这个讲故事，如果秦之远现在上台，任务是否会被他触发，没人说得清。 关键是看那两块牌子，有人在上面讲话的时候其他人都要保持安静的，白不识连提醒他都做不到。 不过这话显然不太入别人的耳。 会长皱眉道：“这位小白……同学，你这样怕事是得不到应该有的线索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提之前觉得两人拆出铁棍破坏现场的事了。 “线索让给你。”白不识毫无芥蒂地耸肩。 节操，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你怎么这样？你到底想不想通关？”草莓开始为会长打抱不平。 “我不道啊，我寻思你们仨应该把一楼都搜完了。如果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不是直接问你们就好了吗？”白不识一脸无辜，“难道你们的调查不彻底？” “不是，但是——” “那就对了。难道你们会隐瞒真相不告诉我们？” “不是，但是——” 会长和草莓看起来像是被喂了一嘴灰尘。这时食堂那边传来了声音。 “饺子好了，来吃吧赶紧的。” “走了走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白不识不理会在后边狂翻白眼的这对男女，直接就当先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又听到林蓝噗哧地笑了一声。 白不识抬眼扫过左上角自己的MP值，嘿，还是满的。 ===================== 回到食堂的时候，饺子已经被分好，分成六碗。 时至今日，全息游戏在触觉、嗅觉与味觉上已经变得十分真实。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游戏体验世界各地的东西。 吃下去的饱腹感虽然是真的，实际上并没有摄取到食物。刚开始有这些技术的时候，也有人通过这个手段来减肥。 后来嘛，后来饿死了不少人之后，厂商就开始在游戏舱里增加生命体征监测装置了。 不过发展着发展着，对玩家的提醒就不再是把你踢下线让你去吃饭，而是直接给玩家注射葡萄糖与生理盐水……各种意义上也很地狱。 再后来，全息游戏就禁止给玩家提供饱腹感的错觉了。不管吃多少，该饿还是饿。 你可以利用这个来减肥，游戏里炸鸡可乐，现实中吃糠咽菜，但不能不吃。 虽然如此，放在玩家们面前的饺子还是只有可怜的区区六个，每个碗里只有一个。 白不识扫了饺子一眼。这饺子皮薄馅大，煮熟之后饺子皮呈半透明状，内馅是粉红色，看起来极为诱人。 “可以吃了吗？”秦之远看着饺子就流口水，马上就伸手要去端。 “等下，刚刚不是说要按顺序来吗。年纪最大的煮饺子，年纪小的先拿。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会长扬起下巴，“你先拿，要遵守规则。” 白不识笑了笑，没有伸手。 秘书这下可不干了：“你让我来煮饺子，自己又不守规则，几个意思？” 然而没等白不识回复他，林蓝却是对草莓道：“你第二个拿。”随后直接将手伸向饺子。 “你干嘛呢？”秘书大怒。 “规则有两条，顺序有先后。”林蓝冷冷地说。 这话说得秘书直接哑巴了。 先女再男，先小再大，规则上说得清清楚楚。他再问就显得自己仿佛一个白痴。 “等会等会，”秘书急忙道，“女士优先那就优先到底，你们两位女生吃这边这两碗，好吧？饺子大一点。剩下两位没意见吧？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点吧？” 林蓝与草莓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两个姑娘长得都不错，大概对这类优待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而白不识，他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 眼看着两位女玩家端走饺子，他也拿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碗。 几人安排既定，便将饺子吃下。 白不识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肉馅，心想居然是虾仁……这么正常，真是让人失望。 数秒之后，其他人接二连三地从嘴里吐出一小块东西来。 是硬币。 而白不识将嘴里的咽了个干净，又将汤也喝完。 六个饺子，唯独他的那个里，没有代表幸运的硬币。 ------------ 30、「新年快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名称：硬币】 【类型：剧情道具】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作用：标记着“幸运”的道具。有些人会把它当护身符。】 【备注：需要两个才能****，所以下次一定。】 “哎我去，差点把我牙硌着。”秦之远一脸后怕地揉了揉嘴。 “这是在游戏里。”白不识好心提醒他。 “哦那没事了……等会儿，你直接把硬币吞啦？”秦之远面色微变。 白不识竖起拇指：“那得是水磨砖砌的喉咙，直接把饭往里倒才做得到吧？” “啥玩意？说人话。” “我不是把道具吞了，是我这碗里面就没有硬币。”白不识微笑。 秦之远怔了怔，随后他转向秘书：“把你的硬币给我。” 秘书怎么可能答应：“你疯了吧？1/6的概率他能抽中没硬币的那碗证明他非啊，哪有人这样的？” “但是饺子是你煮的，你肯定做了手脚，”秦之远平静地说，“要真是老白非成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但这明显是你挖的坑，你不敢认吗？” 白不识笑着看了会儿，对秦之远道：“没事，问题不大。” “你听到没他自己都这么说！”秘书喊道，“而且饺子是他自己伸手拿的吧？我能知道他拿哪碗吗我？” “因为剧情探索模式里，正常来说队友之间互相攻击不掉血，”白不识转向老秦，“儿……秦哥算了，看哥们儿份上留这孩子一命。” 秦之远冷冷瞪了秘书一眼，将自己的硬币递了过来：“给你。” 白不识笑了笑没有要：“拿着吧。哥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这玩意？” 此言一出，秘书与会长皆是发出一声冷笑。 甚至连林蓝也是如此。 但白不识这话还真不是虚言。 食堂的规则，看似都是一些虚言，实则你去深究其逻辑，讲的是“孝悌”。大孩子要照顾小的，所以应该由葫芦七……呸……七人中年龄最大的人准备东西，而在场最大的人煮饺子也是无可厚非。 那么问题来了，饺子皮薄成这样，哪个饺子里有钱哪个没钱，他秘书难道是瞎了，看不出来吗？ 当然看得出。甚至……白不识自己都看得出。 他是故意拿的那碗没铜钱的饺子，虽然，它确实也被秘书摆在了离白不识最近的位置上。 如果秘书有那个意识，明白这些规则到底是在强调什么，他就会意识到——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弟，那么他这个二哥，是应该把没铜钱的那个饺子留给自己吃的。 但他没有。 这对拿到普通饺子的玩家而言，也是一种考验。 在秘书故意把没钱的饺子给他的时候，如果白不识直接说破，坚持要跟他换，那么白不识也犯规，因为不能让别人吃自己的食物。 这本意大概是为了让孩子们不能欺负别人，却实打实地考验了玩家真正的素质。 那个硬币在白不识看来什么都不是，这是规则怪谈又不是道具怪谈，只是引诱玩家为了这东西而坑害其他玩家罢了。 你肯吃亏，你就不会输。但你不想吃亏想坑别人，反而会中计。 每个玩家在副本里，都有自己的角色。二哥就是二哥，需要照顾弟弟妹妹。 白不识已经提醒过一次了。若非如此，秘书是准备让林蓝去煮饺子的。 但很明显他的提醒没有用，秘书……并没有真正去理解规则背后隐含的行事逻辑。 见白秦二人不再纠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隐形规则的秘书又打开袋子拿出那叠红包。 “吃完了就来拿红包吧。” 此刻玩家任务面板上，吃饺子的那条任务都已经被划上了对勾，下一条便是来领红包的任务。 “我是你们之中最大的，所以我来发红包，你们没意见吧？”秘书说，“不过开始之前我会把红包像洗牌一样洗一下，免得有人觉得我搞事。” 说完他就胡乱地洗了洗红包，一边洗一边说：“哎，我记得拜年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个风俗的？就是拿红包的人要和发红包的人说句吉利话，还要喊称呼的。” 展示完他长长的燕国地图，秘书微笑道：“我也不要你们说啥吉利话了，喊句好哥哥可以吧？” 他这话是瞧着林蓝说的。 大有一种她不说，他就不给红包的意思。 白不识心想这是什么XP？有点怪啊。 还有过年的时候如果喊一声好哥哥就能得到红包的话，他就直接到首富家门口喊到对方破产好吧…… 五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林蓝冷冷地看着秘书。 后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喊啊。” “目前已知，写下这些规则的，很可能就是把我们约过来的那位吧。”林蓝说。 “是，但是——” “那个人并没有出现。有没有可能他混在我们之中，试图增加规则？” “不，等等——” “如果我不遵守你自己增加的这个规则而出了事，那么我是不是就找到了幕后黑手？” “……”秘书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掐住喉咙，片刻后他放弃了，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我跟你开玩笑呢。” 将红包递了出去。 有了这句话，草莓也没喊好哥哥，后面的人全都没喊。 秘书的阳谋，完全失败，白不识看了都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众人打开红包，发现里面非常小气地放着一些纸币，每个人的收获不同。 一个一块，一个两块，一个四块，一个七块，一个九块。 还有一个人一分钱都没有。 这个人又是白不识。 俗称一文不名。 见到秦之远向他看过去，秘书梗着脖子道：“这次我都洗过了！你不会还说不公平吧？” 但是确实是不公平，因为不是在桌子上摆开让人挑的，而是秘书手动发给他们的。 换言之，他完全有可能捏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的那个红包，并将之交给白不识。 不过白不识还是不太介意的样子，反而主动地、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对所有人说：“前置任务都做完了，我们去教室吧？” 会长和秘书对视了一眼，他们很高兴，因为这个刺儿头白不识已经落后了。 白不识也很高兴。 如果他没猜错，连续两次触犯规则的负面反应，应该就要出现了。 ------------ 31、「新年快乐」故事那是张口就来 白不识一马当先走进教室，向剩下几人伸出双手，热情地说：“坐，请坐，请上座。” 见他竟然前恭后倨，那三人皆是露出不可置信之状。 白不识才不理他们，42码的小脚一迈就上了讲台，将手中铁棒如惊堂木般一敲，严肃地说：“请各位同学归位……后排那位大个子同学，不要说话和做小动作。” 所谓“后排的大个子”说的自然便是秦之远。老秦听了这话，双手握拳，微不可察地对白不识露出个中指。 白不识只当没看见，继续一本正经道：“今天就由为湿来给大家讲个故事，什么故事呢……” 他一边说一边瞟向讲台的内部。 那里本来应该什么都没有的。 此刻却多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表面，十分干净。 白不识将文件夹抽出来拍到桌面，翻开一目十行地看了看。 显然，游戏并没有要求抽到老七这个身份的玩家一定要有非常强的语言能力现编故事。 但无所谓。 无所谓的意思是，他无所畏惧。 “这是一个非常老的故事，极其经典，相信不少人都曾经看过或者听说过它的名字。经历漫长的时光，它可能被遗忘在了你的意识深处，但当我提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你们一定也会想起来。” 白不识沉声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少年阿冰。” “喂！这可不是那种游戏！你这样会被系统识别出来封禁的吧！”会长惊了。 秦之远看起来也是瞬间头皮发麻，不过他和白不识是基友，并没有开口质疑。 他正要说会长是在淫者见淫，白不识瞟了他一眼。 秦之远没太明白那是想干嘛，不过之前白不识已提醒过他，是以他没有出声。 林蓝则是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什么意思？”只有一头雾水的草莓看向会长，“那是什么故事？” “喂你没活可以咬打火机！要是你被当场封号了我们这组还能继续玩儿吗！”会长无法跟草莓解释，只是单方面向着白不识输出。 白不识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沉声开始讲他的故事。 “阿冰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 “完了完了这货在送……”会长掩面，“最讨厌你们这种不顾大局的人了。” “高考完后，他行将就木的父母把他与弟弟叫到跟前，递给他们一人一根木制的棍子。” 会长：“……还加入了自编的剧情吗！性别都换了啊！这种奇怪的东西给我回女频去啊！” 秦之远没有说话，看向白不识的眼神像是被塞了一口屎。 “父母问，你们能把这玩意折断吗？” “阿冰与弟弟将棍子折断。” “父母又拿出一把棍子，看起来又粗又大，再问他们，能把这玩意折断吗？” “阿冰与弟弟百般尝试，但手中的木棍连变弯都做不到。阿冰感觉右手很痛。” “父母欣慰地说：看到了吗？团结才会使人强大。” “就是一个这样的故事。” 白不识声音落下，看向台下：“好了，你们可以开始鼓掌了。” “这是个毛的少年阿冰……”会长虚弱地说。 “有什么问题？给主角起个好听的名字不是会增强代入感吗？不然难道叫他侯龙套？” “但是和最前面的高考成绩又有什么关系？”草莓问。 “交待主角背景。”白不识毫不心虚地说。草莓看起来不是很相信，不过也没有再问。 “你高考语文成绩应该很差吧？”会长一脸鄙视地看向白不识。 可就在他们几个扯皮的时间里，异变陡生。 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说话的秘书站了起来。 “走了走了，任务完成，下个区域。”会长说。 然而秘书并不是要跟着他离开。相反，这青年走到了草莓面前，并且直接握住了她的肩膀。 “学长你干嘛？”草莓有些惊慌地喊叫，向会长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顿时坐不住了，立刻过去制住了秘书：“孟德你干嘛？孟——” 显然，孟德才是秘书的真名，会长是惊慌之下使用了实名上网。 可话说到一半，他已经被孟德一掌击飞。 白不识捂脸：“天哪，献帝又死了。” 一切差不多都在他预料之中。 白不识讲这大喘气的故事时，仔细地看着每个人的表情。 会长嘴角抽搐，秦之远看起来想打他。 草莓一脸不解，林蓝倒是听得很认真。 唯有秘书，他没有吐槽半个字，而是露出了十分猥琐的表情。 而这个表情，是朝向草莓的。 那时白不识就知道违反规则的负面作用已经开始生效了。曹贼……呸……孟德好像并没有听到他后面魔改的内容。 大概也是最开始理解成了另一个名字很像的阿冰，然后游戏系统以他的想象为蓝本制造出了幻象，像之前新手副本中秦之远碰到的一样，孟德本人的意识困在了幻象里，而他的角色则被系统接管开始模拟幻象中的东西。 至于他的幻象是什么，倒也不必明言。 此刻，孟德正在徒劳地像猩猩一样试图撕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过游戏给你的初始外观是不可能被弄破的，所以他看起来只是像在用自己的双手疯狂挠胸。 会长和草莓齐齐退后两步，露出“我不认识这人”的表情。 “太过分了吧你俩，”白不识惊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们怎么能对他见死不救。” 说完他直接跳上讲台，抡起铁棍，高喊：“我来！” 众所周知，陷入异常精神状态的队友是可以被攻击的。 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玩家意识仍然可以接管角色，前提这人的MP没有掉到0。 白不识也以这样的手段救过秦之远。 所以他现在绝对不是想揍曹贼……呸……孟德一顿的意思，而是想救他。 就是这样。 跳在空中的时候，白不识还见到坐在孟德身侧的林蓝也是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来向孟德挥去。 这女生运气还挺好，居然抽卡能抽出攻击类装备来，电光石火间，白不识想。 但没用，他更高，是他先来的！ 曹贼……呸……孟德的人头，必属于他！ 然而就在这一刻，孟德突然脸色一白，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会吧，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白不识惊了。 随即他意识到个更大的问题。他的受力点没了。 那他摔这一下，得掉多少AP？ ------------ 32、「新年快乐」将那邪恶绳之以法 所幸，扑空的人，不止白不识一个，还有林蓝。 如果这是垃圾偶像剧，那么结果一定是二人同时双双放开手中武器，丝毫不遵守物理法则地拥抱，并轻轻地倒在地上，两嘴四唇正好相触。 如果这是物理考试，那么读者就需要按白不识的体重与初速度算出他落地时的动能。 但都不是。 开个少年阿冰的玩笑，最多只会让他被同场玩家嫌弃。 要是真的扑到女玩家身上，那才真的是像会长说的一样下个ID见。 说时迟那时快，白不识心一横，手中铁棍改敲为点，以正在倒下的孟德头顶借力，硬是强行止住了他自己的下坠之势。 虽然还是摔倒，不过毕竟没有摔到别人身上，而是坐在了地板上。 孟德吃他一记爆头击，也是立刻委顿在地。 白不识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十分庆幸。 首先，他打到了孟德，卸掉了一部分力，而此举好像让他的跳跃被判定为玩家间的互相攻击，没有掉AP。 其次，他机智地躲开了在后面的草莓和在旁边的林蓝，成功避免了因为GHS而被封号的危险结局。 最后，他还是打到孟德了。 听听那一声多响，简直是响彻寰宇。 白不识忍不住笑着对秦之远说：“刚刚爸爸的身手看到没，硬是没碰到她俩一下，哈哈。” 秦之远难得地表示了佩服：“不错不错，达到了我十分之一的水平。” 林蓝看起来倒没什么事。她手上的匕首见机不对的时候已经收回去了，只是势头没止住撞在了草莓身上。 两个女玩家倒没有对彼此的接触产生什么抵触，因此也没有被游戏系统给判决成骚扰。 怎么想都是只有孟德受伤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白不识和秦之远的对话，两个女生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所以他怎么了？”白不识转身问会长，“你俩是组队打的吧？” 会长阴着脸道：“不知道，组队面板里他已经没了。” “不是吧？”白不识惊道，“精神污染这么严重，居然突破次元给他干掉线了？” 会长气不打一处来：“干精神污染什么事？明明就是你害的！” 白不识微微一笑：“我吃他饺子了？” “没有，但是——” “我抢他硬币了？” “没有，但是——” “我拿他红包了？” “没有，但是——” “我逼他犯规了？” “你他妈——” 然而白不识笑意已经转冷。 “那你不怼他你搁这儿怼我？真当全世界都跟你那小弟一样是你的走狗呢？少特么把你学生会里那一套官僚主义拿出来恶心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是个大佬，实则出了这扇门狗都能踹你两脚。” 会长彻底绷不住了，站了起来：“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你——” “你的队友是被游戏踢下线的，”一旁的林蓝冷淡地说，“系统邮件已经发了，你自己看下。” 白不识倒是没料到这点。 他点开系统邮件： “亲爱的玩家【白不识】： 在2043年1月24日10:52分进行的游戏副本【慈心院】中，玩家【稳重的秘书先生】因试图对其他玩家达成语言或行为上的骚扰，已被强制下线，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 《规则怪谈2023》致力于维护健康的游戏环境，现副本剧情与进度已由光脑重新演算，不会因为缺少【稳重的秘书先生】而无法通关。 作为补偿，副本结束后您将额外获得一次资源抽取机会，可获得随机C级资源，请于个人空间中查收。 感谢您对游戏的支持。” 白不识看完整封信，差点笑出声。 居然白嫖了一份C级资源。 要知道他本来只是想设计坑了孟德，让他MP归零打出GG而已。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孟德原形毕露被当成X骚扰了，被踢出游戏，估计这个副本不管通不通过，他都拿不到一点奖励了。 这还不够。 刚刚孟德都差点表演一个“吾去脱她衣”了，这个程度的骚扰，游戏公司是必须报警的。 不是应该，是必须，因为相关部门也会定期抽查游戏中的记录，如果游戏公司没有报告，将会被处以巨额罚款。 就是不知道去吃两天警局的便当，孟德的这个秘书位置还能不能坐下去。 但这事儿还没完。 白不识阅读的速度本来就极快，此时立刻打开设置中的“反馈意见”界面，并且口述了一个他发现的bug。 首先他提交了约一分钟前的游戏录像，并且解释了前因后果。 玩家会因为精神污染机制看到幻觉这个设定很好，但如果玩家本来就在想涩涩的东西，那么和发福利也差不太多。 而且AI接管角色后很可能会真的实施涩涩行为，有伤风化，最后玩家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还是建议游戏在制造幻觉的时候先对内容过一下判定，不要把惩罚机制变成奖励。 发完这段话，他关掉反馈窗口，便见孟德身上的红包与硬币，两样东西都出现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而孟德本人的游戏角色，则是已经消失了，堪称尸骨无存。 “好像道具都随机刷新在我面前了，”白不识无辜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啦。” 他施施然将红包与硬币都放回口袋。 会长看着他的动作，表情扭曲，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白不识不以为忤，诚恳地说：“你看，现在你觉得是他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会长咬牙道：“我平时和他只是工作上的往来，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我还以为他只是出现了幻觉导致身上不舒服呢。相信他一定会被严肃处理的，任何罪恶终将绳之以法。” 白不识肃然起敬。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了。 撇清关系，拉开距离，表明立场，好一口不粘锅。 “你说得对，但语法错误，应该是罪恶’被‘绳之以法，可能高考语文不考这个吧，”白不识说，“小任务都结束了，下一个房间吧。” 会长的表情再次难看起来，好像不满于白不识取代他成了队伍中的话事人。 他并不知道白不识也在计算他的死期。 而那个时间，已经不远了。 ------------ 33、「新年快乐」任何故事都有套路 “白同学，刚刚是我有些失礼了，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交流一下各自对现在局面的想法。”会长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白不识骂过后激发了什么特殊的属性，这人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倒也属于是能屈能伸。 他一出口，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所有视线都投向白不识。 白不识怡然无惧。 蛐蛐全息网游，又不是真的有人站在他前面，有啥好怕的。 “其实现在的规则是很散乱的，”白不识道，“只能看出来大娃把剩下几个小的叫回来，此外规则一定要遵守，但是不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会长笑了笑：“你平时在游戏和各种文艺作品上花的时间应该不多吧？” 白不识回想了一下。 确实不多，一天24小时，也就花那么七八个小时，还要吃饭睡觉上课的。 而且推理小说算文艺作品吗？不算吧……？ 游戏的话，市面上很多人气很高的游戏他都不玩的。 主要是想想里面人气最高的角色是自己亲娘配的，玩又不想玩，冲又冲不动，有点痛苦。 “确实不多，愿闻其详。” “有套路的，”会长说，“举个例子，如果副本中有乡村的元素，就可以想想是不是冥婚或者人口拐卖。” “无人的小屋，一定是死过人的凶宅。” “如果有学校和孤儿院，那么就想想是不是霸凌或者X侵。” “这个副本也是如此。这个人鬼鬼祟祟把我们叫回来，还能利用规则之力，一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白不识有些惊讶：“哎，我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多看一些类似的作品的话就能掌握这些套路。你玩规则怪谈游戏，不去了解那些怪谈常用的思路是不行的。” 白不识觉得抛开事实来看，他说的话倒也很有道理。 “没想到你人还不错。” “之前不熟嘛，熟起来就好了。”会长说。 众人来到一楼的最后一个房间，这是一个杂物间。 这个房间里如白不识所料，堆放着大量落满了灰的东西，像床架与破旧的课桌椅之类。白不识见到这堆垃圾，便如看到一堆金山，双眼放光地冲了进去。 “这里面藏不了人的，我们看过了。”会长说。 白不识大手一挥：“没事，说不定还是会有别的线索。” 会长面色微变，没想到之前和这人套了这么久的近乎，他还是不听指挥。 “现在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主线任务上好点吧。”会长再次提醒。 “没事，我就看看。” 白不识一边说，一边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双手在最角落里的一张桌面上猛擦。 擦完桌面，又从各个角度观察过确定没有什么能获取的信息，他又奔去第二张桌子。 会长：“……” 有点不想忍了。 他试探着说：“你坚持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那好，不如我们再分头行动吧，我们几个去二三楼转转？” 秦之远必须不会跟外人一起孤立自己的儿子，闻言直接就跟在了白不识后面。 林蓝没搭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自己走到了杂物间的边角，却同样是留在了这间房间里，立场已经很鲜明了。 留在会长身边的只有草莓一个人，会长有些拉不下脸来，对草莓道：“不如我们一起去二三楼看看？” 待两人离开后，秦之远走到白不识身边。 “逗他玩儿呢你？” “我说假话了吗？我确实不知道那个幕后大哥的想法啊。” “那我们呢？主线任务是找到没有出现的那个人，可我们真的要在这擦桌子？” 白不识闻言笑了笑。 “每个人的通关目标是不一样的，老秦。你看有些人，看到一本书或者一个游戏开头似曾相识，就会直接盖棺定论，以为后面的东西都会按他的想法展开。” “但不是这样的。游戏这种东西的魅力啊……就在于可能有很多个分支，”白不识静静地说，“有些人会很急，做到一些事情就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游戏通关了升级了自己变强了，殊不知，自己可能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想了解副本的真相吗？想看看……那个把我们引到这来，但又没有设下什么致死陷阱、甚至还在讲台上给我留下一本故事的人，他到底想借此传达一些什么吗？” 秦之远沉默了片刻：“你能不能说人话？” “就是你别管，跟着爸爸就行，爸爸带你刷剧情探索分的意思。”白不识简洁地说。 “走你。”秦之远竖起大拇指。 两人双双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林蓝。会长和草莓走了也就算了，这女生好像是打算跟着他们了。 带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妹子不得付出点儿什么吗？ 刚开服也不说要你什么D级资源了，至少说句“谢大佬带”不过分吧？ 仿佛感受到两个人的目光，林蓝抬起头。 “你说得对，不过这个任务是有时限的。” 白不识微讶，他没想过这一点：“怎么说？我之前打过另一个副本，有时限的任务，任务面板上是会标出倒计时来的。” “‘隐藏时限’，注意是隐藏。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虽然现在没有太阳，不过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按设定来说这是过年的时候，冬天天黑得本来就早。这个孤儿院既然被废弃了，水电应该也都停了吧。” 白不识倒吸一口凉气，他确实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在天黑以前，应该还能有机会找到那个人……我同意你的想法，那个‘大哥’应当至少在白天是友好的。不过如果是天黑以后，就算还能找得到他，只是，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白不识立刻转头去看窗口。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白不识立刻以擦玻璃的速度开始狂擦桌面，而秦之远也是如此。功夫不废苦心人，在把两只手完全擦成黑炭之后，他们从触感上感觉到了某些桌面上的异常。 有人用什么小刀之类的在这里刻过字。 字很丑，内容也很孩子气。 “我永远喜欢大哥” “大哥（爱心）” “爸爸妈妈（爱心）” 并不是一张桌子如此，而是许多张桌子上，都有着类似的内容。 ------------ 34、「新年快乐」但是总有一些例外 “所以那个大哥是个很好的人？”秦之远说，“我看他很受爱戴，按理说应该跟我们都关系很好的，咋就不肯出来见人？” 白不识笑了笑：“还记得我们在上面宿舍那里看到的那一个单独的床铺吗？” “啊咋的？难道他已经被其他孩子奉为大王了？”秦之远大惊。 三人搜完了杂物间，此时正在向三楼奔去。 二楼的情况，在搜寻杂物间的过程中白不识已经与林蓝说过了，她自己也同意没有再去二楼的必要。 “神特么的奉为大王，平时少看点龙傲天文吧，”白不识扶额，“那代表大批孩子在短时间内离开了孤儿院，但有一个人被留下了。” “啊？难道是大哥？可是……可是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人应该很好吧，按理说如果被领养，他不应该是第一个走掉的吗？” 白不识摇摇头：“你记得食堂里那个标语吗。” 先小再大，先女后男。 到现在尚未有线索能让他确定这个，但白不识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 大概，那个“大哥”，是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这个门是电子密码锁，这种锁是用的电池供电，”林蓝带他们直接到了院长室门前，“所以哪怕停了电，这里也还是进不去。” 秦之远看向两人：“你们退后一下，我看下能不能用铁棒把它砸开。” “停停停，这种明显需要动脑的东西就不要暴力拆解了，一会儿把你那五百游戏币全赔了都买不起这门。”白不识止住他。 “可是你哪有密码？”秦之远奇道，“123456吗？还是888888？” 白不识微微一笑：“你以为都跟你那锁屏密码一样？看好爸爸的操作。” 他点亮小键盘，输入27149。 再加入井号键。 机括转动，门弹开了。 “卧槽？”秦之远大惊，“这绝对是开了吧？我要举报！” 好在能从语气与脑波之类的参数上判断他这是开玩笑，游戏系统并没有搭理秦之远。 “我就自动把你这句话当成对我的嘉奖吧。”白不识双手一摊。 林蓝却是反应了过来，眼中微光一闪：“是刚刚一楼那六个红包的金额？” “错啦，是五个。按食堂的那句规则，从小到大，从女到男排列出来的结果。” 那条规则不仅是约束他们的言行，也是一种孤儿院氛围的暗示，同时也是这个密码的指示。 换言之，如果没有办法把那句话记在心里，就打不开这个锁。 林蓝颔首：“确实，一般密码锁应该是六位或者八位，总之是偶数位密码，不会是奇数位……现在少了一位，是因为秘书被踢了出去？” “是啊，我们中出了一个内鬼，所以只剩27149了，不然本来世界线是会改变的。” “但还有个问题……”林蓝怔怔地说，“无论是设下这个密码的人，还是递给我们红包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我们抽取红包时分别会得到多少钱吧？” 她的脸色有点儿发白：“如果我抽到的不是2块而是9块，那么按那个规则，我们输入的不就该是97142吗？那时候门就不该被打开啊。” 白不识点点头：“你的反应很快。不过你或许可以再早点想到的。” 他伸手推开了门：“毕竟先前，他们搜索一楼的时候，不太可能没看到讲台内部的那个文件夹。而后来我要讲故事的时候，文件夹却出现了，非常干净，绝不可能是临时放在那里的东西。” “所以说——你一直在看着我们对吧，大哥？” 黯淡的光线与空气都进入房间。已经人去楼空的院长室中，蒙尘的窗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见到这人的时候，所有玩家任务面板中的主线任务都是打上了一个小钩。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与大哥叙旧。” “大……哥？”林蓝轻声说。 几个玩家虽然年轻，也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按理说这人能在结义的时候被其他孩子认成大哥，应当也少说二十多了，甚至快三十都有可能。 可是面前的那个人，看起来仍然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仿佛他的时间被凝固在了某一刻……或许，正是这个孤儿院被废弃的时刻。 少年露出了微笑。 看到他的脸的时候，记忆力不太差的玩家都能把他和片头CG中的某个人对上号。 那时候可能没注意，现在却看得清楚。 那会儿结义的七个小孩里，最先说话的是他，带着大家磕头的是他，护住年纪最小的幼年白不识，让这傻瓜不要把罐子里的香烟拿去玩的也是他。 给大家带来饺子的是他。 发红包的也是他。 或许时间变了，当初结义的人心也变了，无论是同生还是共死都不在乎。 可这个人却一直像那条规则里说的一样，恪守着他身为兄长的本份，照顾着其他人。 “你们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很忙？很多年没见过你们了。”少年说。 如果是在饭店里说这话就很正常，可是在废弃的孤儿院中，这情景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是很忙，但是也想起来很久没见到大哥了，还是赶了回来。”白不识说。 玩了那么多galgame，如果连这种初始好感度很高的角色都没法攻略，他就真的可以重开了。 “老五呢？家人对你好吗？”少年转向秦之远。 有白不识在前面作示范，秦之远成功地照葫芦画瓢：“其实还行……”他灵机一动，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好。” “三妹呢？交男朋友了吗？”少年再次问林蓝。 后者面色微僵，还是答道：“没有。” 白不识有些意外。 为了防止网骗，游戏里没有给玩家太多的外貌修改权限。以林蓝这个角色的外貌，就算她已经把美颜开到最大，本体至少也是个外貌清秀的女生。 这样的女生会没有男朋友？ 不可能，绝不可能。 白不识心想，多半是觉得暴露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实之后，他俩就不会和她一起玩了。 开什么玩笑，他白不识岂是这种人。 有没有男朋友，他都不会和她一起玩。 回去就拉黑。 聊完这几句，玩家任务栏中的叙旧也被钩上。 大哥道：“好啦，谢谢你们来看我，都这么晚了，回去吧。今天大年三十，你们应该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不是吗？” 白不识与林蓝对视一眼，都从这句话里发现了某种隐藏任务的气息。 然而就在此时，走廊那头一个喊声传来。 “你们发现幕后黑手了？” ------------ 35、「新年快乐」野辅联动一死一送 “草。”白不识用一种植物完美地表达了他的心情。 “我们看到任务被完成了，怎么你们三个自己就能完成的？”草莓惊讶地问。 白不识心想你在逗我吗妹妹，那你要是无了，其他人连主线任务都打不了，岂不是得强退？ 他正要说话，这时会长又说：“你们刚刚做什么了？现在是直接开打吗？” 会长的手上也有一根从铁床上拆下来的铁棍。 “你看这货带妹子上楼居然真的只是带妹子上楼，我还以为他们单独相处会谈点别的。”白不识嘴唇不动，用细微的气流声对秦之远说。 “注定孤独一生。”秦之远同样回复。 “呵呵哈哈。” 两人同时笑起来。 林蓝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白不识心想不会吧难道这么小声她都听得见？ 他没搞明白是为啥，只听得林蓝对会长道：“你不是说不要破坏环境的吗？” “他们都已经破坏了，你当时怎么不说他们？”会长很不服，“不用拿东西防身吗？有你这句话，一会儿打BOSS是不是可以不出力了？” 白不识摇头：“此言差矣。你要知道，今天我们收到大哥的信回到这里，这就代表着我们是兄弟。” 他握拳轻叩前胸：“因为我是……老六。” 他本想说老七的，但秘书没了，让他排名上升了一位。 秦之远挠挠头，作为白不识室友的DNA突然颤动起来，让他身不由己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说，我会守住咱们兄弟的一切。” 白不识则是一脸坚毅地再次开口。 “重铸慈心院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会长和草莓四只眼睛看向这仨的眼神就像见了鬼。 “打通副本就算成功，你们还真在这演上了？” 白不识摇头：“不会失败的。” 这时林蓝忽然轻声道：“等会儿——太阳落山了！” 白不识立刻转头看向好一会儿没出声的大哥，另外几人不解其意，也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平心而论，大哥长得挺乖巧的，如果他有正常上学的话，看起来应该与白不识相反，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小孩。 但此刻，这个乖巧的少年完全变了样子……他的衣服都看不见了，但这可绝不是通常那种福利意义上的改变。 因为他的腹腔也变得透明，腹腔中的内容物均清晰可见。 只是那些东西，大概也很难说是内脏了。 不再是健康状态下会见到的鲜红色，它们看起来是黑色的长长的某种肢体，暗红色仅为其中的部分点缀…… 可这奇诡的颜色之中又带着某种湿润的黏腻的质感，像是这个人变异出的摄食器官一般，自腹腔里伸向他的体外，将他整个人都撑了起来。 以此为基础，少年仍剩的四肢与头颅被顶到了这一3米多高的“生物”的最上方，颜色奇诡的肢体组成了他全新的身体，他的脸也被这些增生的组织给拥挤到了里面，再也看不见了。 他像是从腐朽的血肉开出来的一朵惨白的花，头顶也出现了名字与血条。 腐血的气息从“大哥”的方向传来，中人欲呕。 白不识看向那物，立刻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把林蓝和秦之远往外扯。 秦之远抬手来挡：“老六你干嘛？你要对哥哥动手？” 白不识心下一沉。 秦之远这逆子天天蹬鼻子上脸，怎么可能满足于只当他哥。 组队面板里秦之远的名字上还没有出现荆棘特效，但应该确实是已经受到负面影响了。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时间珍贵却还在玩梗，确实是想把副本进度再往后拖一拖。 只是他忘了……现在不是单人副本，MP值受到影响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而另一边林蓝的情况似乎要好一点，并没有躲开白不识，只是眼神里看起来非常迷惘。 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秦之远的体力比别人好很多，那么林蓝的意志力比秦之远强一些也正常。 白不识心想这女玩家的实力确实挺强，他之前总想着要带妹打啥的，其实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妹子根本不需要他带。 一念及此，他就撒开林蓝的手，直接双手扯住秦之远向外拖，口中大喊“哥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看好康的吗”，秦之远果然陷入蒙逼状态，由着白不识将他拉出了院长室。 林蓝也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眼中的迷惘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 白不识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这么认可她能独当一面的实力，她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可能是因为想到会长上来送人头的事吧。 说起来长，其实现在离林蓝出言示警也就过了十余秒的时间，会长和草莓还在门外，受到影响的只有门内的白不识三人。 此刻白不识三人让出最佳观景位，便是那两人直面“大哥”。 会长与草莓一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但现在，两人的姿势僵住了。 “䳴……鞷……”草莓轻声说。 “雘䑑褷尳熠惪”会长喃喃道。 白不识看向这俩陷入如他所料的发展，微微一笑。 同时，他毫不留情地疯狂摇晃秦之远的肩膀：“醒醒老秦！快来看戏！” 秦之远自从被拖离了院长室，好像就恢复了一点清醒：“我刚刚看到你叫我哥还说以后都帮我答到打水写作业” 白不识打断了他：“那是精神污染后产生的幻觉。” “啊？” “晚点跟你解释，再拖下去遭重的就轮到你小子了。院长室里有文件柜，这个地方荒废的原因，以及‘大哥’变成这样的根源，应该都藏在最后的这个区域里。我已经有猜想了，只是缺个机会验证。”白不识快速地说。 难得的正经态度里秦之远倒也不打岔了，点点头：“你要进院长室，那我一会想办法把他引开。” “问题你引不了，”白不识皱眉，“你那小MP条儿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 这时林蓝插话了：“我猜，不需要你直接引。你们看。” 两人转过头去，会长与草莓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如果秘书在天有灵，或许就会从组队面板上看到，这时的两人状态已经不对劲了。 而院长室的内部，某种……湿黏肢体在地上蠕动的声音，也正在由远至近地传来。 白不识与秦之远对视了一眼。 “跑！” ------------ 36、「新年快乐」你丫把大哥吹死了 “万万没想到啊。” “没想到啥？” “我单知道地图很大，可能是给玩家探索的，没想到最后是用来走位的。”白不识说。 三人现在正在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从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会长与草莓紧随其后，而大哥则是在更后面的地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会长与草莓的游戏角色，应该已经不是背后的玩家本人在操作了。 几人跑到二楼，秦之远道：“分头？我引怪，你俩回去找线索。” 白不识竖起大拇指：“行啊小秦，觉悟挺高，回头就封你为寝室积极分子，以后所有的饭都归你打。” 秦之远竖起中指：“少废话，我是懒得找线索。赶紧跑，我给那仨玩意儿引下边院子里去，之后就直接跑圈。你俩好了窗边喊我一声就行。” 林蓝则是说：“别和大哥对视，也别对话，如果需要支援就喊我们。” 秦之远表示那不就是跑圈，他非常熟练。 达成一致，白不识与林蓝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此时他们仨正好在二楼的洗手间旁边，秦之远顺着走廊向前跑去，白不识则是与林蓝一起钻进了厕所。 配合很不错，就是出了点小问题。 林蓝进了男厕所，而白不识进了女厕所。 白不识不由得捂脸：“……” 算了，鸡蛋不能全放进一个篮子里。 他反手关上门。 快速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一个重一个轻，重的慢些，轻的快些，这是已经被控制的会长与草莓。 白不识所料没错，违反了规则的人，MP值一定出问题。 他先前非要留在一楼杂物间，一是为了调查，二也是为了与这俩先隔开，让他们内斗一下……如果会长是个和秘书一样的LSP，说不定也会被系统直接封号。 但不清楚是不是为了影响到还算正常的玩家，他俩居然没有互刀，硬是拖到了上三楼见到大哥，也算身残志坚。 只是这次，在已经违反过规则的情况下，他俩直面大哥时的承受力，可就不如秦之远与林蓝了。 要不是为了坑这俩，他就直接使用技能播放最炫民族风了。 幸好该出事的人出事了，该没事的人也没事。 那么就是时候做任务了。 主线任务在大哥变身的时候就已经刷新了：“击败‘大哥’。” 到底是什么让大哥变成那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而陷入幻觉被AI接管的玩家，他们扮演的又是什么……？ 数个问题在白不识心中掠过，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滋溜，滋溜，滋溜。 啪唧，啪唧，啪唧。 与他只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 纵然心知它大概会尾随着会长与草莓去追秦之远，白不识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他之前与秦之远探索二楼的时候，为了保证没有人钻进来，把二楼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 现在应该只有厕所的门是关的。 这只是个D级副本，那玩意儿很大概率是没有理智的……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却看到下方的门缝之中，流进来了一些液体。 已经很暗的环境里很难辨识出它到底是黑色还是血色，但它传来一股简直能将人天灵盖都掀翻的恶臭。 而以此为前奏，几秒后，门被大力撞击。 那比小拇指还细的锈迹斑斑的插销顿时在孔洞里发出令人心颤的叮零咣当之声。 白不识刚开始还一脸淡定，可这玩意撞了五秒钟门之后，他也开始有点紧张了。 他能怎么样啊淦！他一个攻击性技能都没有，他只能放放最炫民族风！ 可是那个固定插销的锁扣，与墙壁之间只有一颗生锈的螺丝连接，怎么想都是摇摇欲坠…… 门……要挡不住了…… 白不识下意识地用手去摸那锁扣，一摸之下心里更是凉了一半。 螺丝只剩最后那个尖尖留在墙里了。 再来一击，这门就会开。 白不识屏住气，握住了他的铁棍。 Maybe是这样的，现在只能无攻击技能硬打了。 然而就在这时，转机忽生。楼下传来秦之远的喊声。 “大哥！大哥！” 预料中的一击没有传来。白不识不敢动，仍是握住铁棍蓄势待发。 秦之远怒斥：“看看！你们把大哥吹死了！” 白不识：“……” 显然秦之远确实拥有一个好T的素质，有了这句嘲讽，门外的东西以比先前快几倍的声音远去了，甚至没有再花时间去推旁边男厕所的门。 待得这声音消失在这层楼，白不识方才从女厕所里走出去。 冬天的天黑得极快，二楼走廊已经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白不识？”黑暗中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在。”白不识不假思索地回复。 “你在哪？”林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白不识心想隔着门也能被污染到？他是不是又有点高估这女生的实力了？ “在这……我不是幻觉。你伸出手。” “嗯。” 黑暗中，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轻软很多。白不识循声摸去，在黑暗中碰到一只手，轻轻握住。 那手很冰冷。 “别慌，跟我走就行，我靠着墙能摸回去。” “好。” 白不识带着她往三楼走去。 作为玩家中唯一全程清醒的人，他自然是记得院长室中所剩无几的家具在什么位置，三下五除二便在门边找到那个文件柜。 抽屉里面只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他将笔记本抱在怀里，对林蓝说：“找到了，但我们现在得下一楼食堂点火才能看。” 先前煮饺子的便携炉还在那里，玩家没有自带什么装备的情况下，那是唯一能提供亮光的东西。 林蓝没什么异议，仍然握着白不识的手，白不识便带着她继续摸着墙向下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白不识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问：“你就不怕现在是幻境，我是幻觉吗？”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环境的加成，白不识总感觉在夜里林蓝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冰冷了。 他自信一笑：“不怕。” “为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白不识说。 开玩笑，想污染他，做梦。 更何况要真是幻境，怎么会只有一个妹子，至少来七十二个妹子。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又有点羡慕老秦了…… 他随口糊弄着林蓝，听到对方在黑暗里细细地“嗯”了一声，握住他手的力度，好像又大了几分。 ------------ 37、「新年快乐」飞龙骑脸你都能输 下到一楼之后秦之远他们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你就是个弟弟！” “你闭嘴！”会长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癫狂。 “你的马是游戏送的！” “……” 接管玩家角色的AI在抽象话的使用上暂输一筹，对线上秦之远呈压倒性优势。 关键是，秦之远说的内容又确实与游戏剧情有点关系，系统居然没制止他的这波人参公鸡。秦之远的声音围着整栋楼不断旋转，堪称360度无死角立体声玉音放送。 白不识在心里为秦之远点了个赞，顺着墙壁按先前的印象慢慢摸回食堂。 走廊与楼梯上没有什么杂物，食堂里却放着桌椅，很容易让人绊倒，白不识的速度比先前更慢。 摔倒了掉血是小事，如果发出很大的声音把外面的东西引进来那就功亏一篑了。 然而白不识毕竟不是带自瞄八倍镜的著名游戏主播，也并没有在最中二的时期练成传说中“根据脚步距离记忆位置”的绝技，因此只得双腿分开略微蹲下，以此降低重心，同时另一只手持着铁棍如导盲杖般在空中摸索着朝印象中的方向前进。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摸到桌边之时，外边又一次传来了老秦的声音。 这次却并不是叫骂，而是求援。 “进度怎么样了老白？”秦之远喊话的气息明显有些乱，“我要没AP了！” 秦之远体力再强，也不至于在前面那波操作后还能无限秦王绕柱走。 白不识“啧”了一声立刻擦亮火柴把炉子点燃，双手捧着笔记本凑到火苗前。 他有心喊秦之远再撑三分钟或者去楼上找个房间玩儿躲猫猫，但这时候一出声，外面的东西一定赶过来。 这时候急也没用，只会让大家的努力白费，他得赶紧把这个故事的谜团解开，去接手老秦那边的状况。 白不识急速地翻动着书，堪称skip般的阅读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玩galgame跳过日常剧情直奔开车时的阅读速度。 可看着看着，他的手速又不由得慢了下来。 “原来……居然是这样的吗……？” ======================== 秦之远暂时加速将后面的几人甩开，靠在墙角喘了会儿气。 白不识如果能救援的话是不会不回应的，所以秦之远知道他还需要再拖一会儿。 拖倒是不难拖，但是跑圈的时候要注意好速度，既不能跑得太慢被身后的会长与草莓追上，也不能跑得太快一头撞到大哥身上。 这种技术活也就得他秦之远来，换成别人估计一分钟就寄了。秦之远想。 他努力地平复呼吸。跑了这么长时间，他发现游戏里的AP下降的速度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调整的，他在学校训练时的一些发力方式与呼吸方法用上之后，确实情况好了很多。 可他的AP条还是已经降到10%以下了，现在感觉跟运动过度的时候一样，每块肌肉都酸软得难以调动。 借这机会突破一下极限也不错……虽然是在游戏里。 秦之远咬咬牙正欲再起，肩膀上就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他吓得一抖，这一下好悬没把他只剩80%不到的MP给拍掉一半，拔腿就跑，那声音却道：“是我，我来接替你。” 秦之远闻言这才回过头。 来人不是林蓝又是谁？ 她手持数根烧过的火柴，最后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脸。见两人已经确定了彼此身份，便将火柴丢到一边。 “怎么是你？老白呢？” “他还没好，”林蓝简短地说，“我跟你先一起引怪，跑到大厅门前的时候，你进门，在黑暗里躲起来，坐下恢复AP。” “那你呢？” “我顶不住的时候喊一声，再回到那里替换你。” “行。”秦之远眼前一亮，心想这人脑子还挺好使。 两人光速达成一致，到了门口的时候便绕了进去，果然身后的草莓与会长一无所觉，追着新的鱼饵跑起来。 实际上，这也正是这个副本的正常通关流程，只需要一个玩家便可以将怪物们引走，其他玩家则可以在一楼借火光破解笔记本中的秘密。 而原来引怪的玩家体力跟不上的时候，只要用这个方法换人就可以了。 存活到此时的玩家越多，对于通关就越有利。 正常情况下，一个D级多人副本的难度也就这样，规则非常少，前面的两个房间里都写得明明白白。 相信到了这里，会长、秘书与草莓三人的实力都是有目共睹的了。 事实也是这样，在先前的新手教程副本中，他们三个人得到的隐藏分都不算高，可谓是三只菜鸟。 为了不让这仨的游戏体验太差，游戏系统还特意给这队人安排了白不识这个先前两个副本中剧情探索都拿到满分的大佬，以及林蓝和秦之远这俩综合实力排名相对靠前的玩家，形成一超二强三弱的局面。 非要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17张牌你能秒我？ 这都能输，那三位菜鸟就可以当场把显示器吃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仨一进来就凭借其逻辑与优秀的沟通能力成功惹怒了大佬，硬是把天胡局打成天崩局，让白不识宁可手动给自己增加难度也要把他们给送走…… 也算是眼瞎看不清局势的典范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六人副本，被白不识算计走三个人，只剩下两个人轮流拉怪，其中一个还是体质相对较弱的女玩家，真的还能如白不识所料一样完美通关吗？ 或者说，都别讲完美通关了，会不会中途折戟，直接翻车？ 林蓝的呼吸越来越乱，脚步也开始一脚深一脚浅起来。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却是没有开口向那个致远星人求救，虽然双方已经约好了。 这是她的骄傲，她还能再撑下去。 女玩家并不需要作为谁的附庸，也不是挂在别人身上叫声好哥哥就能被带上分的挂件。 没有白不识，那些推理她也能做到。 至于为什么在白不识看笔记本的时候她跑出来，当然只是因为她想回报那家伙在黑暗中拉了她一把的事情而已。 林蓝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还能拖多久，却突然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林蓝：“……” 平地摔这种桥段真的很傻。 她一脚踢开让自己滑倒的一块垃圾，刚想爬起来，脚踝却被什么抓住了。 ——来不及了。 他们追上来了。 就当林蓝为自己的失误懊悔之际，转机忽生。 一道雄浑的声音划破了黑暗。 ------------ 38、「新年快乐」最后登场的白不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林蓝：“……” 白不识：“……” 抓住林蓝的会长与草莓：“……” 技能确实是白不识的技能，但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他，而是秦之远。 当初技能说明里曾经讲过，使用技能时并不需要他自己开口唱歌，游戏会给他播放歌曲。 在影院副本里的时候他觉得还好，因为那是单人副本，而且影院的喇叭放起最炫民族风也挺喜感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张地图是停电的，也没有什么播放器，于是离白不识最近的秦之远，也就成为了播放器。 “留给音乐区的乐器不多了……”白不识假装这一切与他无关，在歌声中大喊，“小哥哥小姐姐，快来玩呀！” 会长与草莓，还真就被这些声音给吸引，抛下到手的林蓝，寻白不识而去了。 不过，也可能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光。 一片黑暗之中，白不识手中捧着此刻场中唯一的火源。 炉子的暖光照耀他微笑的脸：“大哥。” 会长与草莓只是史莱姆级的野怪。 他真正要解决的是大哥。 在这声光共同的刺激下，黑色的身影亦转过身，向白不识的方向走去。 而后者怡然不惧，甚至笑着把不由自主地用嘴播放着音乐的秦之远推了一把，让老秦转过身以防更多的精神污染。 此刻林蓝力竭坐在地上，秦之远避其锋芒，秘书早被踢出副本，会长与草莓在长久的拉锯中MP值已经清零，白不识是场中唯一与大哥对视的人。 “我们让大哥失望了吗？”白不识问。 黑影没有回答。 他仍在逼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更多散发恶臭的液体。 林蓝并不知道的是，平地摔确实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只是，与大哥追逐那么久，哪怕没有直接接触，她的MP值也在下降，以至于角色短暂地失去了控制。 “大哥后悔与我们结拜吗？”白不识再问。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冷漠。 不是，这玩意现在的状态真的还能听得懂他说话吗？真的是可沟通的吗？林蓝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屏住呼吸。 而大哥也确实没有回复。 那已经不是下午的乖巧少年。他的温柔与理性似乎都已随着白日的逝去而消失，余下的只是横流着脓液与仇恨的怪物。 “大哥你……很后悔把被领养的机会让给我们吗？”白不识最后问。 林蓝骤然瞪大了眼睛。 大哥与他们反目成仇的原因是这样的？！ 她还和自己看过的小说比较了，觉得一定是他们几个勾心斗角把大哥的机会给抢了，几年后大哥来复仇？！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主动让的？ ——这是能让的吗？这种东西谁会让？ 就像一个高考生平白无故放弃了保送资格，沉船之时一个人把救生艇上的位置让给别的人，得到好处的人可能涕泪横流，其他听到故事的人暗地里只会笑你傻。 谦让是好的，孔融让梨、伯夷叔齐让位都是老故事。 老故事的特点就在于听一听就算了，谁要按着照做就是死路一条。 恶例在前，没人敢去扶摔倒的老人，也没人敢去援救被前男友纠缠不放的朋友。 何况这是在孤儿院。有个自己的家与寄人篱下，肯定是天壤之别。 黑影还是没有说话，可是脚下的速度却是又加快了几分。 哪怕林蓝没有看向白不识的方向，也能从两者的发声位置听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 白不识抬头看向黑影。 此时对方三米多高，而他只有一米八，个头上而言，这算得上是他真正的大哥。 他的MP条稳如老狗，AP却只剩三分之一，至于HP，虽然看上去是满的，却不知道能承受这位的几次攻击。 纵然如此，他已是场上唯一能与大哥分庭抗礼的人。 可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当”的一声，白不识将他唯一傍身的铁棍丢在了地上。 面带着微笑，他看向大哥。 他轻声说：“过去的时间再也回不去，你十六岁那年孤儿院倒闭，你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人。我们跟随着各自的领养家庭去了天南海北，没人遵守那些重聚的承诺。” “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是不是每一年回到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 “那么久没有人回来看你，以前做错的事再也没法挽回，誓言都变成一句虚言……你知道吗？其实那些誓言那些规则，只有你一个人当真。” “我们结拜，只是想有你照顾我们，想你觉得我们可怜照顾我们，想你装病装傻装疯，想那些领养机会落到我们头上。” “那些都是假的。” 说着这句话，他哈哈大笑，向那流着恶臭脓血的黑影张开双手，像是要给予对方一个带着火焰温暖的拥抱。 黑影顿住了。 而秦之远的歌声，也在此告一段落。 先前一直蠢蠢欲动的会长和草莓，则是在大哥自己向前的时候就垂手侍立在一侧。 微弱的光芒与浓重的黑暗里，对峙的仿佛真的是那结义的兄弟。 白不识笑得十分灿烂。 那本笔记本并不是院长或者其他什么人的重要笔记，那些东西随着孤儿院的倒闭已经被转移走了。 那是大哥的日记，而借着这个机会，白不识也是将过去这些年的号，简略地转告给了林蓝与秦之远，以确保大家都能拿到剧情探索分。 林蓝是应该听懂了，老秦嘛……算了无所谓。 不过，他说这些话可不是在于向大哥发动嘴炮。 哪有boss会因为敌人的嘴炮就放弃攻打的？是不是还要来个轮回天生之术把秘书从三次元给拉回来啊？ 不存在的。 所以白不识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在于把这些破事再抖出来，引起大哥的怒火，让大哥攻击他。 此时，如他所料，在他的言语相激之下，黑影的无数触手，滴落着恶臭的黏液，都向他袭来。 白不识一动不动。 他确实没什么别的攻击手段。 因为他没法主动攻击，只能被动反弹。 ------------ 39、「新年快乐」世界第一的大笨蛋 “老秦？”白不识喊了一声。 秦之远先前唱完歌之后就在原地待命，背对着他与大哥，此刻闻言应道：“怎么了？要动手？” “不，我是告诉你，你接下来，不管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白不识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沉声说。 “喂！白不识！等等！” 不远的地方传来林蓝的喊声。 白不识充耳不闻，仍然保持着那让人想揍的微笑，任凭黑色的触肢瞬间探出，刺穿了他的躯体。 手上的火光在受力之下巨震，将青年被触手贯穿的侧影投在墙面之上。 下一秒，白不识不退反进，单手狠狠扣住刺进他腹部的最粗的黑色触手，大声喊道：“就现在，完成你的复仇！” “老白？”秦之远的声音有些不安，视线死死地定在墙上的投影上。 那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吗？ 可老白之前说过，看到幻觉的时候如果动手，在幻觉外就会打到自己真正的队友，所以他不能出手。 ——可恶，这逆子如果被BOSS干翻了，这不就显得他什么忙都没帮上吗？！ “不要死！”秦之远忍不住地喊出了声。 林蓝则是瞪大了眼。 以她的脑子，如何看不出来白不识是在故意激怒大哥？ 难道这人……是感觉自己三人敌不过BOSS了，想借自己的死赌一把，让疯狂的大哥清醒过来？ 还是说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故事太糟糕了，想给大哥一个好结局？ 林蓝没法确定。 只是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这个说话很不中听的家伙……好像和他表现出的样子完全相反，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啊…… 她呆呆地看向被捅穿的白不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家伙好像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种时候还想得起来耍帅吗！林蓝恼怒地想。 她看到另外几根触手朝她的方向伸来。 此时，林蓝的AP也已所剩不多。 不是不能逃。 不过，卖队友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女孩从腰间抽出匕首，冷静地望向触手，准备作最后一搏。 虽然功亏一篑有点可惜。不过认识了这两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倒也不亏。 毕竟，乐趣才是玩游戏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她盯着触手，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然而未曾料到的转折发生了。 触手对准的竟不是她，而是会长与草莓。 黑色的肢体伸出，直接将两个玩家刺了个透心凉。 会长与草莓的四肢瞬间像面团一般拉长，触到地上，又迅速如被腐蚀一般变黑肿胀，从表皮下渗出许多同样恶臭的脓液来，显然是某种意义上地被同化了。 到了这一步，也无谓谈什么救人了，两位玩家显然已经被判断为通关失败。 只是他们留下的躯壳，却是真正从之前“傀儡”的状态，变成了新的怪物。其头顶的名字，也变成了红色，并且出现了血条。 对这两人林蓝倒是并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叹了口气，瞧向白不识的方向。 然而这一看之下，她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白不识并不像会长与草莓一样被“腐蚀”。他仍旧保持着人形，脸上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 他说：“大哥，你到了现在还是没法对我们下手吗？” 林蓝瞳孔剧颤。 “只要我们表现出互相保护的样子，哪怕保护的人不是你，你都算我们通关了你的考验？” “原来你走到我旁边并不是想攻击我，而是想帮我回血吗……”白不识叹息。 秦之远闻言大喜，而林蓝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她看得清清楚楚，贯穿白不识的那只触手一直想收回去。 相反，是白不识一直阻止着他。 如果他真的想杀白不识，白不识肯定是瞬间被秒杀的，可是白不识不但没有死，听他的说法，还回了血。 所以大哥，并没有失去理智？ 他会攻击会长与草莓，而略过了自己三人，也是因为自己三人的团结与合作，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还是有一点意义的？ 林蓝想起之前看的CG，七个小孩在那简陋的“香炉”前，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不知不觉，她的视线居然模糊了。 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人，一定是游戏里为了煽情强行加入的背景设定。 “大哥，宁死都要想着我们的你，可真是世界上第一的大笨蛋啊。”白不识说。 林蓝想你不也是？还陪他演完这种忍辱负重苦大仇深的剧本，图什么？ 万一赌输了，死的不就是你白不识？ 她又哪里知道，如果大哥现在真的是能说话的状态，很可能会直接吐白不识这货一脸口水。 ======================= 白不识笑盈盈地看着大哥果然中招，一触手怼在他肚子上。 少许痛楚传来。 全息游戏中的痛觉是经过削弱的，这一幕看起来确实非常惨烈。 但是对白不识而言，那感觉大抵相当于……玩着手机没看路，肚子撞到护栏上。 而且就连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也瞬间就变成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他的HP与AP逐渐回满，而“大哥”的血条则是开始下降。 握住的触手似乎想要收回，但它已经黏在白不识身上动弹不得。 不知是否为了补充自己的状态，另外几条触手改了方向，直奔会长与草莓。 林蓝不知道的是，大哥只对会长与草莓出手，只是因为他们离得比她更近。 至于离得更近的致远星人……他恰好被白不识挡住了，所以致远星没有战争。 那两人从大哥亲自出手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处于掉线状态，此刻才终于派上用场，成为了BOSS的血包，真是可喜可贺。 可同化完这两人，大哥的血条并没能回到满值。 恰恰相反，他的血条还在白不识的注视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下挫。 白不识一边面露微笑地编故事给林蓝听以防她发现他的手段，一边毫不留情地阻止着大哥的撤后。 他在二楼洗手间里藏身的时候，是还没有解开这个剧本背后的故事，如果那时就开打，探索分无疑拿不高。 现在却不一样了。 新手教程里那个玩意儿来历不明也无法探究，其血条是锁死的。影院副本里的BOSS矛头并没有对准白不识，副本也不需要白不识击败他。 这一回，这两个前置条件都已不存在。 哪怕白不识自己的血条都满了，他此刻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对方流血流死。 大哥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 40、「新年快乐」一切爱恨都会过期 “他现在是……” “我不知道，我猜他把自己的生命力输送给我了，自己就变得很虚弱。”白不识说。 他转头看向秦之远：“你那台词，如果配上燃烧的黄金瞳，应该还有点用。不过既然你只是个纯血的人类，以后就别说了，娘们儿唧唧的。” 秦之远微笑着向他比出一只中指。 仅剩的三个玩家聚在变回少年外形的大哥身边。 此时主线任务已经被判定完成，打上了钩，还有1分钟众人就要传送。 白不识毫无心理压力地扯着淡。 反正他是不会告诉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他猜游戏策划的本意，是想让玩家看完日记本后向大哥道歉，让大哥觉得世界没那么糟糕，自己帮助的兄弟姐妹没那么坏，对人世重拾信心，以唤回大哥的理智。 但他为什么要让策划教自己玩游戏。 他就是要激怒大哥对自己出手而非让他变回正常，这样大哥才有可能攻击会长与草莓。 玩家对那两人的攻击只会让他们恢复正常，但大哥不同，有他在，会长和草莓算是死透了。 白不识可不希望他俩在大哥恢复正常后，有那么一丁点儿被救回来的可能性。 至于大哥……白不识垂下眼睛。 这个人为了别人付出过很多。 付出过这么多的人，不应该被夺舍过来的玩家给越俎代庖地道歉。 他有复仇的资格与权利，而非被策划与剧情给愚弄，糊里糊涂地再次当个老实人。 “所以其实如果知道了真相，玩家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吗……”林蓝轻声说，“大哥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白不识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呢。” 触手最后是被白不识松开的。 很奇怪，哪怕是副本BOSS这样的存在，无论是精神污染还是这种意义上的角力，好像都无法与白不识抗衡。 白不识怀疑游戏出bug了，他拿的是GM号。 他松手的时候，大哥已经变回原形，还剩20%左右的血条。 他未来是会以被自己的怨恨吞噬的形态继续存在下去，还是会觉得自己伤害了弟弟妹妹就此消散，白不识不清楚。 他给大哥一个机会。 如果说小时候只是扮演着别人期盼中的完美兄长的样子，那么如今时过境迁，大哥已看清一切。 这一次，他会怎么选？ “我要传送了。”林蓝突然说。 白不识心想传送就传送，还搁这特意跟他说一声，真讲礼貌。 “幸会幸会，拜拜拜拜。”白不识说。 “出门走好哈。”秦之远道。 林蓝：“……” 她咬了咬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一分钟已经到了，玩家被强制传送，白不识只听到半个字。 “鸡……” 鸡什么？怎么突然露出鸡脚？ 白不识百思不得其解，直接不想了。 “正在传送……传送过程中将播放上一副本的通关CG。” ======================== 林蓝气得几乎跺脚。她本来想说“加个好友”，最后没说完，真是丢死人了。 然而很快，她就被眼前播放出来的内容所吸引。 玩家传送后，原本存活的三个游戏角色皆是仿佛精疲力竭般倒在地上，而大哥则是恢复了意识。 “你们……” 少年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做过了什么，脸上涌上懊悔之色。 三人面露惊恐之色。 “大哥？？？你不是应该死了吗？原来写信的人居然是你？” “别过来！你要干什么！离我远点！” “你黄泉之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把老六给杀了吧！你别看他每次都笑得甜蜜蜜，其实他以前经常在背后说你坏话！他说你这么傻就不该有爸妈！那些喜欢你的人都是傻子！” “闭嘴你这个贱货！如果不是你那次和大哥说女孩子比较省钱，领养家庭的压力也会比较小，大哥怎么会蠢到把那次机会让给你！那家人虽然条件不好，但也是真心想要个小孩的！” “大哥你——” 少年看向互相指责的三人。 火光明亮温暖，他的脸色却恢复了苍白冷淡。 以前大家都说他是个老实孩子，慈心院的叔叔阿姨把他当自己的小孩看。 他喜欢大家。他想要大家都能快乐。书上说，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院里也有规矩，大孩子要照顾小孩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老实这个词变成了贬义词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遵守规则的人，就活该要吃亏呢？ 失去神智时发生的事情只剩下一鳞半爪的记忆，他想起那时候他想杀死老六。 老六被他恨意化作的手捅穿，看向他的眼神，却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仿佛同一个躯壳里装着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 大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朝老六伸出手。手臂再次化作缠绕着黑气的触手，只是这次，只有手臂而已。 那其实是某种“力量可为自己所控”的征兆，可惜仅存的三个人都不知道这一点，惊慌地向后退去。 触肢再次洞穿老六的胸膛。 是与之前不同的发展。血液喷溅而出。少年看向自己结义的兄弟，看到他的眼神，那是哀求的惊慌的眼神，看似悲哀，实则背后藏着说不出的怨毒。 少年怔了怔。他想起他先前看到的另一种眼神。 那明明就是嘲笑与讽刺。 他为什么会从里面读出悲悯？ “其实你的身体状况，其实就算被领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再有钱的家庭也会因为你这个病殃殃的身体被拖垮的！” “你生下来就被丢掉也是这个原因！” “你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真以为那些机会是你让给我们的吗？如果不是慈心院那些老东西隐瞒你的病情，根本没人会看得上你这么个病秧子！” “……” 他没能再说出什么话，触肢抽离，老六的胸口只剩一个巨大的血洞，他颓然倒下。 当的一声，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一枚硬币。 是大哥在饺子里包的硬币。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第一次有领养家庭看上他，可是得知他身体不好，有先天性疾病，最终没有选择他。 他很难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是这几个人，轮流过来安慰他。 明明大家都没什么零花钱，却还是把省下来的硬币偷偷塞给他，说哥哥你拿去买糖吃吧，吃了就不会难过了。 他一直没舍得花，只是没想到原来硬币都会过期。 大哥沉默了片刻，踩在了硬币上。 触手朝黑暗中探出，向着先前无声逃离那二人的方向。 ------------ 41、他违反了男主守则 暗算完三个野生玩家又把BOSS摆了一道，白不识心情愉悦地返回个人空间。 “这次奖励拿完是不是都能去打C级副本了啊？话说我不会是全游戏最快打出C级副本积分的大佬？我是不是要低调一点？要不然压个级？”白不识嘴里念叨着，“我这么厉害，不会等钱钱那边凑出B级资源的时候，我已经不缺这玩意了吧？” 他露出低调谦逊的笑容，然后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弹窗。 【紧急维护公告】 白不识：“……” 行行好，可千万不要是“修复了玩家白不识可以正常登陆的bug”。 他点开公告。 “优化了精神异常状态下玩家出现幻境的逻辑。” “优化了精神异常状态下AI接管玩家行动时的逻辑。” “优化了部分游戏UI的呈现效果。” 白不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事跟秘书脱不开关系。 “预计维护时间仍剩2小时50分，这期间您将暂时无法进入游戏。” “补偿内容：游戏币x500。” 很好，那他正好下线吃个饭休息一下。 白不识点了退出，片刻之后意识便回到现实中的身体里。 他推开游戏舱的门爬起来走向厨房，准备找点儿吃的。 走廊上叼着棒棒糖的可爱白发双马尾哥特萝莉向他招了招手：“哦哈哟，阿识～” 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都要退回房间去，看看自己的打开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但白不识习惯了。 什么白发红瞳，金发蓝眼，萝莉或者御姐都吸引不了他。 他对其沉重的假毛与奇怪的口癖视若无睹，点头：“有什么吃的吗？妈妈。” 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这家的头号中二病，知名coser兼声优，白不识的亲妈：颜子昔女士。 并不是义母，不然这个情景的性质可能就变了。 虽然经常会被人认成兄妹，不过白不识确实是颜子昔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只是基于一些原因，颜子昔通常是二次元少女的打扮。 至于为什么扮起来毫无违和感，在白不识看来或许是因为以节操和良知为代价，换回了青春与美貌吧…… “你放假前我特意给你买的泡面不是还没吃完？自己去煮吧。” 一位西装革履、领口与袖口上皆是点缀着许多花里胡哨且毫无必要装饰的帅气男子，霸道且亲密地揽过了颜子昔的肩膀。 这家的第二号中二病，颜子昔穿成这样的原因，白不识的亲爹：白宋，堂堂登场。 白宋本来不叫白宋，只是十几岁那年读过的一本爆火网文让他硬是觉得带个宋字可以蹭到一些冥冥之中的气运值，抽卡出货。 所以他成年后第一时间去改了名字，将该网文的两位男主角姓名融为一体，认为可以脱非入欧。 显然，他失败了。 并且，他大学的时候也没能莫名被拉进奇怪的修真聊天大佬群，从此走上霸者之路。 白宋在十分愤怒的情况下，与朋友建立了同人社团，最后联手打造了一个二次元抽卡手游，并在开服后给自己的账号发放了无限资源，直接抽穿了池子。 那些都是题外话了。总之经过这段介绍，应该都能看出来，白不识是这家人中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正常人…… 白不识嘴角一抽：“但那是上次放假前买的。” “放了防腐剂不会那么快过期的。”白宋说。 “所以你们要去干嘛啊？”白不识问。 “基友叫我们去打剧本杀。” “这是中午，你俩不吃饭？” “吃啊，出去吃牛排。吃完再打剧本杀，只是在家先把行头换好了而已。”白宋说。 “不是，你俩丢下我去吃大餐？”白不识难以置信地问。 “那你要一起去吗？”颜子昔问。 “不去。”白不识可不想和一群看似同龄人实则全是叔叔阿姨的人一起玩。 “你看，你自己不想去的。”白宋耸肩。 白不识是一个拥有较高的涵养与较好的忍耐力的人，他忍住了脏话。 “好啦，别老骗阿识吃没营养的东西，会变傻的。”颜子昔说。 正当白不识眼里燃起希望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话：“冰箱里有鸡蛋和青菜，煮泡面的时候记得加一点。” 白不识：“……” 他目送吸血鬼王子和他的妹抖露全副武装地踏出屋子，作为被留在家里的唯一的凡人，终于在忍无可忍之后默默地冲两人离去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白不识报复性地把冰箱里的食材一锅煮完，摸着肚子躺回床上。 终端里传来秦之远的消息：“刚刚那个副本，我还是没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不识吃饱喝足心情不错，便向他解释：“大概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孤儿院……” 他与老秦解释完整个故事，秦之远思索着说：“剧情我大概明白了，但是大哥这个人，他怎么突然就从一个病死的人变成怪物的呢？不会很突然吗？” “这我哪知道？”白不识恨不得伸出手跨次元敲爆这厮的狗头，“问就是设定。你咋不去问修真世界为什么会有灵气？怎么把神识沉入纳戒？编写挂B系统需要懂哪些程序语言？在意细节的都是baka啊！” “又是那种死后被自己的怨气给腐蚀了的鬼？总让人感觉有点儿失望。” “不如这样，你也可以去应聘屑游的剧情策划，自费加班把每个副本都加入超多的设定和复杂的背景？”白不识吐槽道，“像这个副本的话你就可以创造一个阴谋，大哥其实天赋异禀，只是一直埋没，在别人的引诱之下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啊对对对，最后把他带坏的是一个整天‘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黑巫师，玩家需要扮演一个喜欢小动物的靓仔，与他的伙伴——天选之瓜和美女前傲罗一起击败强大的敌人，并解开你的老校长及其前男友分手之谜？”秦之远呵呵。 “可以，再加入一些缠绵悱恻的南通剧情与缤纷多彩的时装，你就拥有了一款与原作几乎毫无关系的骗氪游戏。”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 “他被‘重置’了？” “确实重置了，但不完全。对方的手法很稚嫩，看起来力量也不足，估计是最后坚持不下去了。” “不奇怪。那孩子的天赋之强几乎是我生平仅见，哪怕是经过了游戏的削弱……如果真有谁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给重置掉，至少得是次阶的存在了。” “也是，那种怪物怎么可能满街跑。” “不过这个就算是菜鸟，也不能完全不予理会，找个人去处理一下吧。” ------------ 42、无识无觉梦中之梦 和秦之远扯完犊子，白不识定了个闹钟躺回床上。 可能是出于泄愤吃得太饱的原因，他费了好些时间才睡着。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的是，从过完年回到家开始，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睡不着觉了。 再这么失眠下去，白不识就可以去买几吨沙子看看能不能捏成葫芦挂在背上以增强一下自身实力。 没和父母讲，是因为他从小就很习惯靠自己而不是相信别人……只和秦之远提过一次的原因是，他朋友属实不是很多。 而秦之远给出的建议是“早点睡觉，资源上交”。 白不识心想，这种朋友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他在快速眼动中迷糊地合上眼。 有过失眠经历的人都知道，在失眠的情况下，不管是强行试图睡着还是放弃努力醒着，都是一种酷刑。 可他没什么办法。游戏的刺激像是咖啡一样维持着他病态的清醒，只有睡眠才能真正恢复精力。 哪怕赌对了，只要睡着一刻钟，都能让他现在的状态好上一些。 他现在就在强行试图睡着。 不知是否游戏中的东西占据了过多的心神，他做了个凌乱的梦。 场景是一片巨大、荒凉、寒冷的沙原。 沙原的尽头，伫立着巨大石屋，其中隐隐透出火光。 通常这种场景中火光应当让人感到安全而温暖，但此处的火焰却并非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过于巨大，那并非常人能加以想象或理解的殿堂。 一砖一石的表面皆覆盖着斑驳的污垢与青苔，白不识的意识解析不了那是什么。 以其老旧，无物应存于此。 除非其中的……不是物。 他无法理解，只是苦行僧般，本能的向着“尽头”的火屋跋涉。 在巨屋中，在火屋中，在清点一切的黑暗中。 他忘记自己的本名与本质，所余的唯有机械的前进，一刻不断的前进。 ——在蠽儵之前。他想。 等等，在什么之前？那是在说什么？ 白不识低下头，他发现自己一步都走不动，一根绳子缚在他的腰间，在将他向后拉，绷得很紧，紧得他简直腰痛。 哪来的绳子？他成牛了？白不识感觉一阵可笑。旋即他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什么。 那是绳子的另一头。 绳子的另一头，就在他自己手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梦境化为乌有。 沙原与巨屋都化为齑粉下落，刚刚巨大得令人心生恐惧的万物像变魔术的幕布般崩落，连同他自己都开始风化散去。 白不识向尽头投去最后一眼。 那不是虚空，他模糊地看到被隐藏在后的东西。 有个无法理解的圆圈，一环套一环。 一切都是在弹指间发生的。 一刹那他的视界就沉入黑暗。 真正睡着之前，白不识看到左侧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像羚羊般跳跃。 然在醒来之后，他已遗忘一切。 或许是因为玩游戏耗费了过多心神，这次睡着的时间比先前都要长一些。 游戏开服的时间是早就过了，床边的窗口，夕阳正在缓缓西沉。 ======================== “欢迎来到规则怪谈游戏的世界。” 白不识轻车熟路地登陆，查收了维护奖励的500游戏币。 他在“先抽卡”还是“先回复好友消息”间犹豫了片刻，选了后者，就像会把奶油蛋糕上的奶油留在最后一刻吃的小孩。 打开消息栏，里面有几条新消息。 一条是钱钱发来的，说是因为临时维护的原因，答应白不识的交易可能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做得到，非常礼貌地向白不识道歉。 白不识心想那可真是瞌睡碰上送枕头，他一觉睡到了晚上，也不用等太久，遂直接回复钱钱说问题不大，他可以等。 另一条消息是系统发过来的。 “尊敬的玩家【白不识】：” “您好，感谢您对规则怪谈2023游戏提出的建议。 我们已就您反映的情况，紧急启动更新程序，以补丁修复了这个bug再次出现的可能性。” 白不识一挑眉。 什么bug，那明明就是特性，游戏公司的公关部门也忒会说话了。 怎么想都是游戏测试部门在发布前的版本里摸鱼了，还能这么粉饰太平。 不过这也是公测阶段而不是正式上线，公测是指公开测试……玩家帮游戏公司找出来点问题也真的很正常，不然干嘛叫公测？ 白不识啧了啧嘴，继续往下翻。 “基于您对游戏的贡献，现将发放特殊奖品一份，请于附件中查收领取。” 封口费啊……白不识想。 区区这种东西就想让他白不识折腰？ 开玩笑！他从08年就开始想玩规则怪谈，这游戏是他一生所爱，要他接受这等瑕疵？ 得加钱！ 他现在都后悔自己把秘书给消耗掉了，恨不得将他拉回来先X再X……呸，先调戏再调戏，当作触发游戏bug和特性的棋子，玩了又玩之后再一脚踢开。 可惜没如果。 白不识深表遗憾，点开好友列表的右边。 这里显示的是“最近一起游戏的人”，里面有会长和草莓等三人，没有秘书的ID。 他又去搜索秘书的ID，搜索出来的结果是“该账号已被封禁”。 秘书的存在完全不翼而飞，像是从头到尾这个玩家连号都没建立过一样。 以白不识对惩罚机制的了解，大公司这方面的数据库是互通的，这种程度的违规可以让这个玩家从所有类似的游戏里都被除名。 四舍五入他好心为秘书戒了网瘾。 人，不要只追求游戏里的和虚拟世界的成功，在三次元也要好好努力，更不要以为自己成为还不错的大学的学生会秘书就沾沾自喜。 白不识洋洋得意地想。 他漫无目的地在“新好友申请”那里刷新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加好友，他也看不到上个副本一起游戏的其他玩家的在线状况。 “哼……到最后还是用完即弃吗……”白不识喃喃道，“可恶啊我这辈子是认识不了任何一个正常的女生了吧！” 好在这种东西他也习惯了20年了，当即擦干眼泪走向另一边，清点起目前没有领取的所有奖励。 “三次元的朋友与人脉算什么！谁说赛博世界的幸福不是真的！” “卧槽等下，这幸福会不会有点多？” ------------ 43、君子所为所不为者 “恭喜您通关副本【慈心院】，获得积分：300点。” “就这？”白不识差点把鼻子扬到天上去，“果然离测出我的器量来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他随手截了个图又收完积分，立刻向着那四根林立的光柱奔去，查看其上的说明。 按理说一个D级副本通关只有两抽，他又没有什么翻倍卡，怎么有四抽？ 再一看时，第一与第二根确实是正常的副本通关奖励，第三根白色光柱则是标记着“多人剧情探索模式积分第一奖励”。不过这个奖励与先前的两个不同，没有上浮区间，亦即你在D级多人本里拿了第一，抽出的只会是D级资源或游戏币。 第四根就比较厉害了，白不识特意把它放在最后看。 这玩意散发着七彩的虹光，走到近处时还能听到似有似无的竖琴乐音，无一处不在表明着它“尊贵”、“特殊”的属性。 这根光柱上标着“特殊奖品”。 “啥玩意……哦那个提出建议之后的特殊奖品是吧。”白不识想了起来。 他倒没有忙着开，不但没有，还在前面摆了个极其浮夸的姿势并且拍了数张照片。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暗爽有什么用，当然是晒卡。 紧接着，他将前边300积分的截图加上这堆照片，直接反手就甩给了秦之远。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抽卡环节……”白不识摩拳擦掌，播放起《好日子》。 他凝神屏气，将右手放入第一根光柱之中。 “隐藏着星星力量的钥匙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跟你定下约定的白不识命令你——封印解除！” 白光大放，倏尔收敛，化作一张卡片。 【名称：升龙拳】 【等级：C】 【消耗：20%AP】 【冷却：无】 【备注：发动时喊出“嚎由根”可使其威力一定幅度增长。】 白不识大喜。 什么智斗什么推理，都是虚假的。真男人就是要拳拳到肉。 为什么大家爱看福尔摩斯，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靓仔？ 错！ 是因为你如果不信他的推理，他反手还能用枪斗术教你做人，直到你相信为止！ 时来运转，紫气东来，欧皇如他，终于抽出一个别人都弃如敝屣的攻击性技能了！ 白不识喜滋滋地当时就把这个技能给学了，并且忍不住当场就在个人空间里划出了一个练功房。 怪谈游戏中，玩家的个人空间是可以随意设计与布局的，想延展空间什么的也完全随意，理论上可以延展到无限大，类似Minecraft中的创造模式，空间的玩家就是这里的神。 个人空间里玩家的三条都是保持全满的，破坏的东西都可以被轻易复原，类似某沙盒游戏的创造模式。 只不过，系统只会提供一些最基础的设施，想要更豪华的享受，得去商城花游戏币购买。这倒是跟很多氪金游戏差不太多，好就好在个人空间的道具被破坏后是可以复原的。 所以压力太大的时候，完全可以进入游戏，别的什么都不做，就是在个人空间里疯狂地捶爆自己的电视屏幕…… 玩家也可以邀请别的玩家进入自己的空间，来访者的权限由空间主人设定。 白不识选择了一块地方作为测试技能威力的练功房，又在其中竖立了数个木人。 做好这些之后，练功房中便不停地传出啪啪啪的脆响，伴以令人不明觉厉的嚎叫。 “牛排！牛排！牛排！” “嚎由根！嚎由根！嚎由根！” “出货！出货！出货！”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对什么东西怨气这么大……总之数分钟后，白不识神清气爽地从里面走出来，对剩下的三根光柱露出安慰的笑容。 “不要害怕，那只是对于刚刚的技能卡的欢迎仪式。我这里待遇很好的，只要你是好技能，好装备，一定会有好的待遇。” “撒，接下来就让我看看，第二发抽卡，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他将手掌放到光柱之中。白光大炽，旋转收敛，再次成形。 这次倒是很快就能看出来，又是一个技能。 【名称：绝望的丈育】 【等级：C】 【发动成功概率：51.8%】 【消耗：当前MP的18%（无论是否发动成功均需消耗）】 【冷却：1个副本】 【副作用：发动失败时，使周围半径5.18米内一切中立单位转为敌对状态；无论发动是否成功，玩家HP均回到最大值。】 【备注：“赚钱嘛，不寒碜。”】 白不识皱着眉看完这个技能的说明。 这是个用MP来回HP的强力技能，定在C级实在有一点低了，因为它哪怕只剩一滴血也能回满。 某种意义上你现在越在绝境，那么这个技能就越赚……至于它的副作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毕竟玩家都混到这份儿上了，周围的估计已经全是怪了，四面楚歌，本来也没人会管你。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只要能捞到好处，管它会不会显得自己像一个疯狂的傻子？ 甚至这个副作用，或许可以强行让一些NPC在你想要的时候即时变为敌对状态，某种意义上减少未知性。 但白不识把技能卡丢到一边，连截图给钱钱拿去卖的想法都没有。 虽然这是个在他看来战略意义极大的卡，一张对他本人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的技能……但他短暂地被这张卡片给引用的事件恶心到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白不识当然不是什么君子，让他选的话他更想当个麻匪。既然是麻匪，那么当然会嫌寒碜。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就“莫须有”吧。 随手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弃了，白不识转向第三根光柱。 经过刚刚那张卡的打岔，他现在的心情沉稳了不少。随便地将手放入，白光消散后，他得到了玩游戏以来的最小的一个道具。 那是个不足手指大小的吊坠，其外观看起来是一颗挺闪亮的透明星星，不知道是以什么宝石制成。 【名称：奇怪的吊坠】 【等级：D】 【类型：颈部装备】 【作用：无】 【备注：某件物品的1/72，收集成功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状态。】 白不识：“……” ------------ 44、垃圾游戏早日倒闭 这就有点缺德了。哪怕跟他说清楚这玩意集齐了之后会成为绝版S级专属装备呢，也能让他有点动力不是？72份碎片？哄谁呢？这得打到猴年马月去啊？ 这屑游戏公司就用这种东西来骗玩家登陆的日活是吧？还要脸吗？ 白不识骂骂咧咧，白不识万分气恼，白不识拿起吊坠，白不识戴到颈间。 众所周知，装备中最强大的，一定是成长性的装备。 虽然它现在只是一个幼苗，一个碎片，但是白不识相信，历经天罡72变后，它一定会成为整个游戏中最强的装备！ 自我麻醉完，白不识转向最后一根光柱。 “四连抽，手气是越来越离谱，你最好不要也来搞我的心态，”白不识指着那光柱道，“不然我马上化身血游黑粉，抓走策划的马马。” 他毫无素质地发泄了一通，并礼貌性地开启了录屏，接着便将手掌放到光柱之中。 彩光旋转，一股暖意悄然汇入他的手掌。 白不识眼前一亮。 “一定是极品！十万年魂环！EX咖喱棒！炼金刀剑！那种强力到挂逼程度的东西给我多来一点啊！” 彩光悄然散去，台上空无一物。 白不识：“？” 他抬起手疑惑地检查，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系统赠送的极品金丹什么的给压碎了……或者是成长性SSS的灵宠给放跑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就在白不识要骂人前，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弹窗。 “尊敬的玩家【白不识】” “鉴于您对游戏作出的贡献，诚邀您体验规则怪谈2023的最新内测版本功能：称号与成就系统。” “玩家在不同副本中作出的选择与完成的剧情分支，会得到不同成就与积分，获得各色称号。稀有称号还可带来不同专属强力特性。” “体验方式：再次完成任意难度副本后即可触发。” 白不识：“……” 好，真的好。 一个明明就能直接在邮件里说明的东西，还特意给他加了一个七彩光柱来搞他的心态。 真是包装精美的依托答辩啊！他还以为要开出什么倚天剑屠龙刀了，结果只是一个抢先体验功能啊！而且还需要他自己再打一个副本啊！！！ 这种辣鸡游戏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白不识顿时化身为电报机，以他掌握的数种语言不带重样地仰天长骂十余分钟。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想必是觉得我是优质玩家，想通过这种方式挽留我让我多玩一点……”他碎碎念道，“老子偏不让你如意！” 说完他就点开了系统商城的服装界面。 先前已经说过，玩家的外观要么通过装备修改，要么也可以在系统商店里购买外装之类的更改。系统卖的外装算是价廉物美，正常玩家打一两个副本就能把自己浑身的行头换一轮。 至于白不识嘛……他的游戏币多到可以真正把个人空间变成“男人的衣柜”。 目前系统商城还只能在个人空间里通过浏览页面的方式购买，之后就会升级成能让玩家进去闲逛的虚拟空间，各种意义上都与三次元差不多。 白不识随手翻着服装页面。 “嚯，周可儿的紫色西装套装，还有火影白披风……这也太中二了吧，谁会买啊！穿着这个去玩儿游戏真的不会被当成二次元死宅吗！” “什么？游戏里本来就是二次元？那没事了。” 一番挑选之后，白不识给自己选定了一副新的行头。 一副能隐藏杀气的黑框眼镜，一件长袖白衬衫，一条高腰黑色长裤。 因为他身材比例不错，所以穿得显得非常精神且健康，让人感觉像早晨八点的太阳，富有朝气。 而那个和这身衣服完全不搭的毫无用处的吊坠，则是被白不识收在了衬衫的衣领之内。 说来也怪，正常的装备都能改变外形（武器除外），比如秦之远那顶艾莎之冠，可以改成棒球帽之类的，让男性玩家装备的时候不会显得太突兀。 仅能改变外观，装备的名称与属性甚至备注都不会变，这是白不识不想留下那条背带裤的原因。 可这个吊坠，却显示无法修改。 他本来想着把它改成什么摸金符之类至少看起来帅气一点儿的东西，系统却显示“特殊装备外观无法更改”。 这倒是让白不识对它拼成后的结果多了一点儿期望。也就是为了遮住这个，他才买了白衬衫，黑裤子，黑眼镜。 属于是为了这碟醋包了一顿饺子。 花完他当前游戏币的0.5%，白不识关掉了商城，来了张自拍并且将之改成了他的头像，再次无意识地刷新了一下“新的好友申请”。 仍然没有新消息。 “算了算了，命运就是无妹，”他念叨道，“不如还是看看怎么让自己变强……” 他点开新副本，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打C级副本了。 之前钱钱说过，三次D级副本后就能打C级副本，不过白不识本人只打过2次，看来副本难度间的门槛是通过积分来体现的。 两次D级副本600分，加一次新手教程150分，让他成为了当前游戏中积分值的第一梯队，只是白不识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在组队的界面犹豫了一小会儿，他还是没有叫上秦之远。 一则是秦之远没有上线，二则是C级副本难度不明，他先自己打一把摸下底，接下来再带老秦，便可成功装B。 计划通。 他点下单人模式，又选择了C级难度副本。 视界沉入熟悉的黑暗，白色的进度条在不断跳跃。 不知道为什么，白不识感觉这幕很眼熟。 随即他嘲笑自己，这一天都打了好几个副本了，眼熟岂不是很正常。再玩几天估计就看腻到抠脚了。 无视了那些逐渐重复的系统温馨提示，他等到了视野重新亮起。 身体仍然无法操控，他眼睁睁地看着视频中的一切发生。 那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甚至着装都一样的年轻人，他正在刷手机。 “白不识同学，恭喜您通过我司的简历筛选，请您于收到短信的次日持个人简历、身份证与2张一寸照片来我司进行初面。” 画面一转，白不识站在一家照相馆门口。此时已经入夜，显然这个白不识并没有照片。 面前的招牌上写着，“重逢照相馆”。 ------------ 45、「重逢照相馆」人类不相信逻辑 画面中的白不识倒也十分谨慎，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先用手机打开了一个叫“小众评点”的软件，搜索“重逢照相馆”。 评价很多，且都是好评，表示成片很好看，让自己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觉得一定要好好学习勤奋工作云云。 如此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白不识的视角便从第三人称转向了第一人称，意味着他取回了对游戏角色的控制。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与老板沟通拍摄一寸免冠照的事宜。（5:00）” 白不识本来还想看看其他的评论的，一见倒计时顿时不作二想，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营业厅的柜台后面坐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白不识冲过去就说：“你好，我需要拍两张单人一寸免冠照。” 中年男人没有理他，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手机中放出令人反胃的罐头笑声，其中一个女人笑得像马上要断气的鸡。 “你好我要拍照！”白不识提高声音。 要不是最炫民族风不能对NPC生效，他高低得放出来和这傻缺solo两下子。 “哦，”中年男人掀起一边眼皮子，“50块。” 白不识掏出手机，找了一小会儿才调出付款码让他扫。扫完码他才松了口气，可松到一半他又把心提了起来。 什么情况？任务竟没完成？ 倒计时还在走！ 白不识立刻检查自己手机，发现收款证明已经出了，那就说明不是没付成钱的问题。 “什么情况老板？你是不是钱收错了？” “你钱都给完了还问这个？结婚证照片就是50块，给完钱去里头换衣服有摄影师招呼你。”中年男人懒洋洋地说。 “谁跟你说的是结婚证照片……”白不识咬牙，“我是来拍一寸免冠照的！拿去面试的那种！” 但中年男人没有动。 “所有人都是来拍结婚证照片的，年轻人不结婚不生小孩，是极度的不负责任！” 白不识差点儿给气乐了。 换成别的一些较真的哥们如秦之远，在此可能就会与中年男人陷入“我都没对象怎么结婚”“那你去找啊”之类无聊的争辩中，但白不识没有。 身为一个浸淫在网络文化中多年的死宅，他深知有些人的逻辑从一个年龄之后就已经被框死了。 于是他直接问：“结婚证照片多大一张？” 对方给他指了指柜台上粘着的一张打印纸。看这纸张上的尺寸，结婚证照片大约是两个一寸照左右拼合在一起的大小。 “现在没有对象也能拍吗？留出我对象的空位就行了呗？”他又问。 中年男人仍然看着手机短视频，跟着哈哈大笑：“可以。随便你。” 这句“可以”出口的瞬间，任务便判断完成，刷新出了一条新的任务：“等待拍照。” 所幸这任务并非是限时任务，也意味着白不识终于有时间去探索周围的一切了。 他没忙着像中年男人说的一样往里走，而是左右张望起来。 这照相馆还装修得挺喜庆的，是白不识目前为止见过的最阳间的一个副本：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相框，厅内陈设着插花之类的装饰，是那种土气的同时又让人感觉有点儿亲切的中式装潢。 而中年男人背后的墙上则是钉着一块板子。 【重逢照相馆顾客注意事项】 【欢迎您来到重逢照相馆，本市最受好评的照相馆。为了获得最优质的服务与最好的体验，请遵守以下规则：】 【1.如果工作人员向您提出的方案与您的需求不一致，请确保您已经简洁并准确地传达了您的需求。】 【2.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受过最专业的训练，如您确认已简洁并准确地传达了您的需求，则工作人员向您提供的方案必定为为最适合您的推荐方案。】 【3.文明用语，不可说脏话，亦不可伤害他人。】 【4.请永远相信工作人员对您的指引，工作人员不会伤害您，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切身利益。】 【5.店内偶尔会出现停电的情况，属正常现象。如此种情况发生，只需在原地静候即可。】 【6.本店不存在差评，如果看到差评，告诉自己它不存在，忘记它，不要转发或思考与差评有关的任何内容。】 【7.请勿在消费后对本店打出差评，否则，后果自负。】 白不识深呼吸，真正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家黑店。 怪不得人类不感谢罗辑。如果逻辑就是这样，那估计人人都是降临派。 他没有往里走，而是打开手机屏幕回到了那个点评软件之中往下滑。 评论中，有不少人是带图评价的，点开大图，看得白不识皱起眉头。 好看是好看的，甚至标准得像是普通照相馆外面会用来揽客的那种证件照样张。 但总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虽然白不识第一时间并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仿佛充满了科技与狠活，下一秒关掉滤镜，这些堪称颜值主播的人马上会把榜一大哥吓得连夜扛着火车逃跑似的。 白不识心中暗哂，随手点了点“差评”，意在只看差评。点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违反规则的事……规则上说的是差评不存在，而且先前片头CG里的“白不识”滑动手机的时候那里面也全是好评，差评部分显示的是0条，所以“白不识”才会选择到这家照相馆来。 就那么弹指一瞬间，他正准备切出去，突然手指一顿变成了按在屏幕上，没有滑出去。 那个明明应该是空白的差评界面，此时竟刷出了内容。 白不识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点进去细看其中内容，就听到一个声音喊他。 “你不是要拍照么？还不进去？晚了我们可关门了啊。”那收钱的中年男人说。 “行行，马上去。”白不识应付了两句，暂且把手机熄屏放回兜里。 他尚不知道这店里会不会有什么视频监控，万一别人能通过这个看到他违反规则，他可能就要惹上麻烦了。 按着中年男人的指示，他向深处走去。 ------------ 46、「重逢照相馆」人类也不信诚心 走廊后面是一个化妆室，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白不识还以为能坐在椅子上再玩会手机，就被两个人捕获：“照相的？过来打扮一下。” “要打扮成什么样？”白不识问。 “结婚照，当然是结婚的样子。穿个红色喜庆一点。”一个女人说。 “穿衬衫西裤就行，干净体面。”另一个男人说。 两个人吵了起来。 白不识：“……” 不是，他不是在游戏里吗？玩游戏不是休闲、放松、益智的吗？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一男一女吵既无营养又没梗的架？ 没活整可以不整，浪费玩家时间干什么，麻溜下台不行吗？ 两人吵了整整五分钟，男人获胜，对白不识表示：“你就穿衬衫西裤，来跟我换一身。” 白不识奇道：“可我现在的这一身不就是衬衫西裤吗？” “你的衬衫西裤不行，我们的才行，”男人说，“你要遵守规则，否则我们不会给你拍照，民证局那边也不会让你的照片通过。”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来另一件事，”白不识问，“这个……结婚照……啊，我另一半有事今天来不了，但我这人事死如事生……呸……我当她音容宛在笑貌犹存，所以你们就把我拍在照片的左半边好吧？一定要在严格的左半边，不要占用了她的位置。” 他说的这话显然晦气，但面前的两人不知道是AI学习的词库里没包含这俩俗语还是怎么的，硬是没听懂。甚至女人还露出一点惊喜之色：“你对你妻子真不错。” 说完白了男人一眼：“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两人再次陷入毫无意义也无笑点的争吵。 白不识又被迫听了五分钟，感觉目前的精神状态是他进入游戏以来最差的一次。 虽然他的MP条还是满的，但他已经几乎把这都当成幻觉。 “行，你把这身衣服换上。”男人跟他说。 【名称：有点脏的衬衫】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等级：D】 【类型：外装】 【防御力：无】 【备注：演戏之前，记得穿好戏服。】 这备注让白不识微微一怔。他将衣服拿在手上，只是做了一个“披”的动作，这身衣服就被“穿”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不能让玩家在游戏里穿脱衣服。哪怕这只是单人副本也不行，部分玩家的逆天程度是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上身才发现这衬衫与他自己穿的那身确实不一样。白不识对布料没什么研究，只是感觉这料子摸起来挺老式……像是他爷爷衣柜里曾经有的，那什么，叫“的确良”的料子？ 他穿上这一身，对男人道：“我好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否错觉，白不识感觉周围的气温似乎下降了一些。 按理说副本中的气温不会有不合理的突变，除非是剧情因素导致的变化……以及就算是，他身上穿了两层衣服怎么也该能抵御一点寒冷才对。 但寒意就是那样莫名传来。 不但如此，他所见的周围的一切似乎也有了一些改变。 男人不再是穿着polo衫休闲裤的中老年男子，而是变成了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人。女人也是一样，她的发型从蓬松的泡面小波浪变成了垂在胸前的双股麻花辫，就好像两人并非NPC而是个玩家，刚刚只是执行了一个一键换装的操作。 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白不识从历史书或者旧画报中看到的油画风格的人型。 这两人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仍然看向白不识：“顥玏嘜？……顥玏镹癘茇。” 白不识眼神微凝。 这些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过好在似乎也不需要他听懂，他被两个人往前带着走，很快来到了更深处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似乎就是用来拍照的，背景是猩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像是凝结的血。幕布之前设着一条长凳，长凳前方则是很大的补光灯。 灯很亮，非常亮，或许有些过于亮了。有过夜间驾驶经验的人都知道，如果对面有车开着远光灯驶来，经常会因为眩光导致司机看不清路面等其他东西。 白不识此刻就是如此。他被按着坐在长凳的一侧，光线直直地朝他射来，光芒雪亮，仿佛一派浩然的正气，其中不会隐藏任何阴暗。 “等一会儿我说‘好了’，你就喊‘万岁’，知道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光线之后传来。这时候他又短暂地能听懂男人的话了，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白不识微微偏过头。 “我要喊什么东西万岁？” “想太多了，你只要喊万岁就好了，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才好看！”女人的声音传来。 “说得很有道理，但我选择喊茄子。”白不识说。 体重一百斤，反骨九十九。 “你还想不想拍照了？”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听起来有点儿气急败坏了。 白不识笑了。 “还笑？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你就不要拍了！出去！我们要关门了！”这是男人的声音，威逼。 “记得外面的顾客须知吗？你进来之前也看过的吧？——相信我们，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片的效果！我们要对照片质量负责的！”女人的声音，仍然是焦急的，带上了一点儿恳求。 白不识摇摇头：“对，我看了。但说什么你们要对顾客或者成片负责……不如说是要对别的什么东西负责吧。不然如果只是要我说出‘岁’字之后微笑的表情，那为什么不能是茄子呢？” “说到底今时今日，21世纪了都，不会还觉得你按头要我说万岁或者崇拜某个人，我就会无脑听你们的吧……不会吧？” 这句话没有被说完。 因为白不识说到一半的时候，灯光大炽。 那光线原已十分明亮，近距离照射让白不识眼睛都很难睁开，此刻更是炽烈得让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要去遮。 而与此同时，“砰”的一声，老式照相机的快门声也从灯光之后传来。 这一光一响之后，整个世界，却是突兀地陷入了黑暗…… ------------ 47、「重逢照相馆」人类还不信人类 这一声响起之时，白不识任务面板上的“等待拍照”就已被勾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两个意味不明的任务。 第一个是“拿到自己的照片（0/1）”，这个还好理解，另一个就很奇怪，而且没有任何描述，只有四个字。 “等待天亮”。 这话就说得让人眼前一黑。 等待天亮？他刚刚看手机的时候才晚上八点多，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不识双手交叉放在脸前。 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要说心情毫无波动是没可能的，他又不是被什么高维生物给封印了恐惧的高智商断更型挂逼…… 但这只是一场游戏，不出问题才奇怪。 作为玩家，心情自然会比在现实中碰到停电的时候要游刃有余一些，何况规则里说得清清楚楚。 【5.店内偶尔会出现停电的情况，属正常现象。如此种情况发生，只需在原地静候即可。】 白不识再次翻了下玩家面板里确定有这么一句规则。 接着，他不但没有听从规则的在原地静候，反而打开手机闪光灯，四处探索起来。 对于他这叛逆的举动，可以有两种解释。官方的解释是这样的： 规则中确实是有这么一条没错，甚至白不识自己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在新手教程副本中，也是突然停电，接着就是场景转换。 只是当时秦之远因为精神污染说了话，导致两人原地静候也变得没意义了。 但是当时规则中明确说过十分钟后工作人员会来，而且最后也确实是工作人员来了，幻境结束了，现在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而另一种解释就简单得多了：试想你正在玩游戏，玩着玩着黑屏了，你难道会搁那儿等它自己重启？ 当然是伸手长按电源键强制重启啊！ 哪有玩家能在没有任何东西消磨时间的前提下枯等无限长时间啊？ 基本逻辑大抵如此。 不过实际上，白不识这么做还有一层与普通人不同的原因。 他伸长手照亮周围，发现自己仍然在照相馆的那个照相室里，周围陈设并无变化，只是先前接待他的那两个人皆已不知所踪。 白不识“啧”了一声，四处寻找起门来。他这倒不是要找出口，而是要找相连的工作间或者办公室之类的，找个人把他现在最需要的照片给弄出来。 总不能50块花了气也受了，最后照片还没到手吧？ 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找了片刻，便见一扇门。白不识正要直接去开门，忽听得门后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白不识犹豫片刻，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他将手机的闪光灯关掉，在黑暗中将身体靠在旁边的墙上，而耳朵则是轻轻地贴在了传来声音的那扇门上。 首先，在黑暗中他不会被别人发现偷听一事；其次，身体重心靠在门上，可以防止里面有人突然开门让他整个人摔进门里；最后，耳朵贴在门上还是可以让他比较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小王，你这个策略确实不错，这个月，我们之前多进的那些双人照相纸，就可以全部用完了。” “哈哈，这不都是仰仗赵哥的指点么。那些人赶时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拍双人照自己裁掉一半，完事儿还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单身狗。” 白不识听硬了。 拳头硬了。 合着这黑心商家坑了人，还搁那儿对他们大肆嘲讽？ 这游戏NPC是故意恶心人的吧？ 哦……现实中好像也出现过有些资本家认为手下人996是福报…… 但不妨碍有人争着想叫此人一声义父是吧？ 那没事了。 白不识心中思考，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也怪我对形势判断失误。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不结婚也不生小孩呢？” 另一个人好像回答了什么，却是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了。 白不识正欲将耳朵再贴紧些，任务栏中却是刷出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 “戳穿老板的谎言。” 任务面板上显示支线任务可以放弃。 但能做任务谁会放弃？除非一开始就知道任务有点猫腻，比如本来只是救了一个路边的小女孩，最后却被迫跑完整张图之类…… 这个支线任务显然是因为白不识选择了起身探查与偷听才触发的，如果玩家真的是守序派选择留在原地，又或者突然君子起来决定不听壁角，大概就是不同的走向了。 毕竟如果捂住耳朵不听，那也确实无从“戳穿谎言”。 白不识当即精神一振。 太久了。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从特么的新手副本到现在。又是不可名状之物，又是死了十余年的鬼魂，又是内脏腐烂怪。 慈心院那个副本显然是有多种通关路线的，对他而言的上策其实是使用“特别的道歉技巧”向大哥道歉然后大团圆结局，但白不识不愿意。他也不想直接把大哥反死，但换到现在又不一样。 对方很有取死之道（骗了他五十块钱还骂他单身狗），且白不识现在已经有了攻击手段（升龙拳）。 那还等什么！ 吔屎啦！姓赵的！ 白不识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门打开。 就在他打开门的这一瞬间，整个照相馆居然恢复了光明。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电了。 那短暂的几分钟里，白不识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突然的光亮只会导致人的视觉瞬间短暂性失明，此刻对他一个进攻方而言显然颇为不利。 然而，白不识又岂是会因为突发事件就放弃刷分之人？ 只见他立刻以门轴为中心单脚旋转，瞬间就以一种枪战中躲避枪子儿般的灵巧姿势转到了门外；接下来继续以手抓住门把手卡位，以防里面的人要冲出来或者是将门锁住不让他再进去；与此同时，他再次疯狂眨眼并且以另一只手揉眼，力图让自己恢复视觉…… 这样操作约两秒之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世界恢复了清晰，而里面的人既未能将他锁在门外，也没能跑出来揍他。 虽然他还是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偷袭效果，不过白不识不是很介意。 戳穿嘛，就是要跟对方讲道理。 下一秒，白不识提着铁碗大的拳头跳进屋里。 “我都听见了！RNM！退钱！” ------------ 48、「重逢照相馆」人类什么都不信 白不识喊得极其大声，真情实感，充满愤怒。 那一刻他想起了这辈子一切糟糕的事情。 什么连氪648抽卡没出货啊，正版价格买回来的手办结果是邪神手办啊，喜欢过的明星突然宣布已经隐婚还有小孩了啊…… 世间一切愤怒集于他身。 桌子后边坐着两个人，看到他冲进来，都是一脸的不解，甚至愤怒。 “钱都交了照也拍了，你还想退钱？你见过有人把饭吃完了跟老板说不好吃你退我钱的吗？你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而且你调查过没有你就觉得我们坑你钱？单人照片和双人照片价格是一样的！我们只是需要解决掉过多的双人相纸！给到你的照片可以按需求给你切成单人的！” “明明是双赢的东西，对你好对我们也好，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暴躁，只会怪别人？” 白不识呵呵一笑。 抛开事实不看，好像说得还很有道理。 他只回复了三个字。 “嚎！” “由！” “根！” 铁拳自下而上伸出，仅仅一拳，便将姓赵的打得满口鲜血，金牙迸裂。 第二拳，直接揍到另一侧姓王的脸上，将他的鼻骨给揍进了颅骨之内，整张脸都肿成猪头，连人都飞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一台绿色的仪器之上，仪器上的峰值顿时冲破峰顶，哔哔乱响。 这两人显然截止目前都还没有变异成什么怪物，仅是普通人，硬吃一个C级攻击技能，顿时受了伤，而其名字也是变成了红色悬在了头顶之上。 “差不多得了我说，”白不识像是丝毫不在意那40%AP的无用损耗，冷笑道，“你真的只是想解决过多的双人相纸，干嘛不直接切成单人的来卖？” “还有，特么的从头到尾都是搁这说什么为我好为我好，大家是双赢，你赚钱我拿相片，WDNMD，问过我意思没有？老子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用得着特么的你来教我做事不成？” “真把自己当别人爹了是吧你？” 规则中已明言过不能说脏话，但被他无视了。 他很在意的一件事情，是立下规则之人的“立场”。 很简单，因为立场决定了那规则到底是保护你的还是要坑你的。 举个例子，新手教程中的规则是画廊老板所立，老板当时就是想给那黄眼怪找吃的，所以故意在规则里缝入了一条“逃生之道在画中”，从而骗人看画，看画之后触发那句“拉莱耶”的咒语，最后被传送到黄眼面前。 要么被画蛊惑，要么被黄眼吃掉。 而电影院中的规则则是商场管理方所立下的，管理方自然不希望会有顾客在这里死掉，是以应当是保护来者的规则。 慈心院中的规则也是如此，如果所有人都能遵守，大哥大概就不会怀疑自己。反之就只能走敌对线。 此刻照相馆中的规则，与画廊中一样。本来并不好分辨，却可以从一些细节上判断。 具体来说，就是这些工作人员的行为逻辑。 说实在的，这些人的逻辑与白不识在三次元碰到的一些人有点相像。 你说你是来拍单人照的，他非不听，不顾实际情况地要你拍结婚照。 你说你连对象都没有，他又觉得你失败，对社会不负责任，就像一个人对社会负有的责任就是传宗接代一样。 他要喊万岁，你就得跟他一起喊。 你不想喊还不行。你说喊茄子也能得到一样的结果也不行。 你的选择与人生，必须与他的规划和指点保持一致，否则你就是错误的。 ——因为“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切身利益”。 白不识并不认为这些人真的站在和他一样的立场上。 所以这些人订立的规则，他一条也不会听。 做事之前要先想清楚为什么，不因为思维惯性就盲从，也不要因为情绪问题就拒绝，这是白不识的想法。 这才是他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以及特意说那几句脏话的原因。 有意无意间，他已将这些规则尽数违反，但无所谓。 可以喊万岁，但要知道是喊谁。 可以听话，但要让他觉得这值得。 而不是随便是谁来一句话他就得照做。 白不识将二人揍成猪头，再次扫向任务面板，任务面板之中那一条“戳穿谎言”已被打上了勾，看起来他只要找这两人要到自己的照片就可以了……或者换个方式，把这两个人打到交出照片为止。 而那个“等待天亮”的任务，暂时还没有头绪。 看似是这样。 然而白不识并没有继续欺负这两个血皮，而是走近了刚刚老王被打之后扑上的那台机器。 这台机器是这个办公室里，唯一让他感觉有些违和的东西，其离谱程度堪比唐三跟派大星说我们去抓水母吧，而卖报的小帅哥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开车了。 是不应该存在于此之物。 机器有个屏幕，看起来是个示波器，让白不识想起了许多关于高中物理与高中数学的痛苦回忆。 好在现在不需要他算三角函数的图像，旁边已经贴心地给他标明了一个词。 这个词让他眼神瞬间凝住。 Mental Point. 这个词在游戏里也有——只是一般大家都用它的缩写：MP。 精神状态值。 而这时候，它上面的波形正如惊涛骇浪一般混乱。 白不识冷冷一笑。 有意思。 他无视了两个被升龙拳打得还站不起来的红名NPC，反手到旁边搬了一个及膝高的书柜。 姓赵的和老王看起来都是一脸惊恐，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个书柜给开瓢似的……却不想，白不识并没有把这东西向他俩扔去，而是直接用柜子的尖角狠狠地砸上了那个写着Mental Point的仪器的屏幕。 巨响传来。 而在这巨响之前，白不识的视界又一次地沉入了黑暗。 虽然如此，白不识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微笑。 他不会受到精神污染。 所以那莫名其妙的听不懂的语言是什么？那两个人又是怎么突然换了衣服？为什么又突然停电，营造一种他遭遇了精神污染的错觉？ 是谁，在想试图通过精神污染以外的方式制造愤怒，给他洗脑？ ------------ 49、「重逢照相馆」好大一块馅儿饼 天旋地转之后，白不识睁开眼睛。 他不再在照相馆里了。 他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白被单，旁边被帘子围住。 要不是白不识百分之一百确定他在游戏里，他就应该先伸手摸摸肚子看看自己的腰子是不是被人不知不觉噶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比起那个好像也没有好太多，因为他正头戴一个由许多电极与橡皮筋组成的玩意儿，电线与旁边的一台仪器相连，仪器与他先前看到的内容差不太多，仍然写着Mental Point。 屏幕上绿色的曲线正在从激荡变为平缓。 白不识眼神微凝。他注意到机器的角落里打着一个logo：BW。 换成普通人可能就忘记了，但白不识是一个较为在意细节的人，所以他大概认出来，这个Logo与片头CG中，他收到的短信中那个要面试他的公司，是同一个名字。 好在这个公司的名字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显然哪怕是胆大包天的屑游也不敢在游戏里影射现实中存在的任何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 白不识看向他的面板，惊讶地发现他的AP回满了……就像他先前在照相馆中什么都没做，那梆梆两拳也没打出来似的。 而任务面板就更奇怪，上面“取得照片”与“等待天亮”的任务并未完成，反而又出现了一条新的支线任务。 “探索周围”。 好吧，这也没什么，反正他本来就要探索这周围的。 白不识将头上的东西扯开，感觉像是从头上扯离一只吸附得很紧的八爪鱼。他将那坨玩意儿随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下了床。机器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人来看。 白不识注意到他所在的床位，床头上钉着一个牌子，写着“白不识”三个字。 好像有点儿不对，如果这是医院的话，不会把患者的名字固定得这么结实……人家说不定没过多久就要出院的，这一副半永久的样子是要干嘛？办了医院的年卡是吧？ 他掀开帘子，心想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消费者怎么就从照相馆给润到了医院——下一秒他瞳孔剧缩。 因为他眼中所及之处，排列着无数的，与他掀开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帘子。 白不识轻轻地掀开其中一个帘子。 那后面躺着一个黑发的年轻人。也是在类似的床上，带着那个脑部装置，其旁边的仪器显示他的精神状态与刚醒来时的白不识差不多，也是处于极度的激动中，无论那是愤怒还是恐惧。 白不识去试了一下其鼻息。 活的。 他退到帘子之外，再去看其他帘子的后面。每个帘子后面都躺着一个人，有年轻人也有年纪大一些的人，有男有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黑发……黄皮肤。 白不识不断地掀开帘子又合上，没有人是例外。许多人都躺在这里，脑子连着那个机器，陷入睡眠。从眼球的转动来看，他们睡得都不太安稳，大概是在做梦。 这些人做的是和他一样的梦吗？ 可是如果照相馆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那么他的主线任务怎么说？他拿头变个照片出来？不会是现在去街上找个照相馆再照张照片吧？ 那这是面试？面试啥玩意？面试谁更会说服自己画大饼给老板赚法拉利吗？ 白不识心中暗道奇怪，又继续向外走。 他撞破的是什么？他那一砸不会把他游戏给打出死档（指游戏进度因为某种原因永远卡在一个地方无法前进）了吧？他是不是应该在停电那个地方等到有人来，确保上一步照片拿到了再去做其他事情的？ 会不会一会儿他就被抓住，找他要面试所需的一寸照，结果他给不了，判定任务失败？ 他胡乱地思考，差点一头撞到墙上。 是直到他走到墙边才发现那儿有面墙，这房间属实有点大。白不识收回脚步转过头，可目光掠过墙面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再次凝住了。 墙面上钉着一块儿板子，上面写着……另一份守则。 一个副本中，出现了两份守则吗？ 【布莱恩沃希公司员工守则】 【欢迎您入职本公司。本公司为世界500强，知名外企，福利待遇优厚，按本市社保最高标准为员工购买五险一金，无需加班，且入职即可享受每年十五天的年假。】 【入职后，请您确保自己遵守以下员工守则。】 【1.按照入职时，人事主管告知您的上下班时间准时上下班。您只需保证准时到岗，并躺在您的工位上、戴上脑电帽并闭上眼睛即可。】 【2.若您中途因故睁眼，请保持平躺姿势，取下脑电帽并在约10分钟后重新戴上，开始工作。】 【3.若您睁眼时周围有音乐声响起，证明已到下班时间，请取下脑电帽回家。】 【4.下班时，忘记自己一天的工作内容是正常情况。任何人询问之时，应以“商业机密不可透露”的借口予以拒绝。若其执意询问，请告知公司人事部，同事会进行处理。】 【5.公司鼓励同事紧跟时代，请各位同事业余时间多在社区网站上看帖与回帖。公司将监控各位同事上交的社交账号，对其中最活跃的部分给予额外奖金激励。】 【6.为鼓励各位同事努力工作，公司将不定期为各位同事提供移民至A国的机会，无论过去如何，人际关系如何，您都可以在平等与自由的A国开始全新的人生。】 【7.以上福利详情请咨询人事部，请注意，人事部的工作时间为晚上9：00-凌晨6：00。】 白不识想起从自己脑袋上扯下去的那一坨玩意儿，有脑，有电极，帽形，深觉脑电帽这名字形象。 这么说，他现在已经入职了？ 白不识哑然失笑。他在现实里还没想好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呢，打个游戏居然还包工作分配。 只是这分配来的工作，虽然在外企，虽然好福利，虽然轻而易举，不过，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 50、「重逢照相馆」居然还发妹子吗 白不识走出了那个躺着无数“工友”的房间，便发现自己正在一条走廊上，走廊两边有好几扇他出来的时候那样的门，白不识每扇都推开进去了一下。 里面全是躺在帘子里的人，显然，与他做同一个职位的人还不少，也不知道这个升职会不会很艰难。 就在他打开其中一扇门的时候，还听到里面有人喊出了声。 “你们这样下去吃枣药丸，看看人家有多文明吧，承认自己不如别人那么难吗？” 说梦话的不止这一个人，因为大家在梦里面显然都很激动，不时有人发出一两句大声的言论。 “郭嘉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白不识一一试过这些门，便来到走廊尽头。 这里有一扇门，写着“人事部”。 白不识看向那个招牌，笑了笑。 很有意思，他一路过来都没有被监控，显然这公司的福利真的很好，以至于招到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干活。大家也不会对BW公司有什么怨言，因为醒来就忘了。 只要有钱，很多东西在乎那么多干嘛？ 哪怕连他一个刚来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份员工守则里的猫腻。 为什么在同一个公司里，会有人与别人的正常上班时间完全相反？哪有人晚上九点上到早上六点的？那时候根本就没人来，这人事部门干嘛的？ ——除非这个人事部门，根本就不意在于真正解决这些员工的任何问题。 而他们那奇怪的工作时间，也并不意味着这些人都是什么夜猫子，毕竟这公司对招到的人都开出优厚的待遇，那一定是正常的上班时间。 那只能证明一点……那个人事部门的人工作的时间与白不识所在的地方有时差，或许，很可能就是12个小时，在大洋彼岸，那个可以提供移民机会的自由美丽国？ 这些人将人给招进来，开出优厚待遇，只是让他们在床上躺着大做白日梦，准时下班玩儿手机？ 如果现实中有这么好的事，白不识不能否认他都会心动。 大道理谁都会讲，但是209万砸到你脸上，你会不会选择被富二代与他的几个有钱朋友一起打一顿呢？ 没有什么比这更赚的了，是吧？ 白不识伸手握住那扇门的门把手。 门没有锁，被他一下就打开。 门后面果然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办公室”里应该有的那些病床或者帘子或者那些仪器。 甚至没有任何饮水机啊之类的东西存在，只有一张简单的办公桌，一张椅子，上面有一个投影仪。显然如果真的有人来找人事部的人，那边或许会通过全息投影与这边的人进行交流。 白不识直接走向那张桌子开始搜索，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白费功夫。别人本体都不在这里，投影又不能翻动实体文档，这里怎么可能存在任何能被他找到的资料或者文件？ 他刚刚停下动作，一个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 “嗨，我们发现你这个时间不在岗位上而是来到了人事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白不识回过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极其美丽的金发妞儿，其颜值之高堪称白不识此生仅见。 女孩的皮肤白皙略带着一点儿雀斑，眼瞳深蓝得让人几乎要陷进去，红润的嘴唇是那个人种特有的微厚，肉嘟嘟的十分可亲。 女孩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装，白色的衬衫有一点薄，绷得紧紧的，隐隐露出一点蕾丝的痕迹来。下面是一步包臀裙与黑色的丝袜，丝袜很薄，一双腿极长极直，但那双腿并不像普通太瘦的女孩子一样细得像圆锥，丰润有度，让人很想摸一把感受那弹性如何。她小巧的脚踩在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里，鞋尖处依稀可见她小巧脚趾的缝隙。 被这样一个美妞儿看着，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还说得出什么难听的话，所有人都只会想要立刻要到她的电话号码，哪怕对方现在只是一个投影，那也可以赶紧努力工作争取移民到她所在的地方然后立刻和她双宿双飞。 白不识扬起一个笑容：“哦，是这样啊，我只是累了想过来聊会儿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姑娘扬起一边儿眉毛，像是这种不正常时间的闲聊对她来说很正常一样：“没什么。你知道，我们人事部是要帮其他同事解决一些困惑的，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问题，你都可以向我倾诉。” 白不识笑了笑。 白宋与颜子昔虽然都已中二病晚期，颜值倒是不低，白不识很好地继承了这个优点，并放弃了中二病这个缺点。若说要泡上现实中的哪个妞儿，他倒也不是毫无可能。 “有啊，我跟你说说吧，”白不识笑道，“事实上，我遭遇了一些网络暴力。” “哦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姑娘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只是在网上说出一些事实而已，却被人群起而攻之，他们都骂我忘恩负义，有本事就润。更有甚者，还有人扬言要把我的真实住址和工作地址什么的都给找出来。” 白不识信口开着河，但妞儿却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大概这样的事在这个公司的员工中经常发生。 “说实话就要被迫害吗？”妞儿同情地摇摇头，“真是难以想象。人的言论不应该是自由的吗？” “就是这样啊，”白不识一拍大腿，“拒绝承认事实、只会捂嘴，你说那有什么用？难道世界就会因此好起来吗？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妞儿叹了口气：“怪不得你最近工作状态都不太对劲……好吧我承认，之前我就关注过你了，有时候你的情绪会有挺大的波动，原来是因为工作以外的事情。” 白不识笑了笑，就像那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我不确定，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活中负能量太多了，真想逃离这个地方。” “你现在就有机会不是吗？你可以申请公司的移民计划。”妞儿说。 “我有机会？”白不识惊喜地问，“但我需要做什么？” 妞儿对他笑了笑：“你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你确实会一直在这里工作下去，总不能我们给了你机会，你移民之后就跑了吧？” 白不识也笑了笑。 “好啊。”他说。 ------------ 51、「重逢照相馆」燕国地图太短啦 那双矢车菊蓝的眼睛逐渐充血、变红、变圆、变大、分裂，还不止如此，琳达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成黄色，闪着一种奇怪的金属般的光泽。 白不识怔了片刻，立刻道：“是来自我自己的。” 虽然还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给自己压力，但是先说个比较稳的答案。 他这句话出口，琳达立刻露出同情的表情：“确实，你并不是第一个出现这问题的人。” 白不识微微眯眼。刚刚出现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幻觉，她又是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孩而不是一只巨大的蜜蜂了。琳达绕着白不识走了一圈：“不如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更正常。你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不见容于社会也是常事。” “优秀？”白不识挑眉，“我不太确定。我入职的时间也不是太久。” “优秀，甚至杰出，”琳达镇定地回复，“虽然入职也才一个月，但相信BW公司招聘员工的标准吧。你知道我们每年面试数万人，最后成功入职的只有几百位。几百比一的比率如果还不能用于证明你的优秀，那么什么才能证明呢？我的同事可不会是什么庸人……但正因为这点，有时候你会很难以忍耐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事情，这不是你的错。” 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白不识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说下去：“我有时候觉得那是我太苛责别人。” “不，那是他们的问题，”琳达围着白不识转了一圈，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小手虚虚地按在他的肩头之上，“和没素质的人们呆在一起是让人很难忍受，你表现出愤怒是正常的，他们对此的不解或者嘲笑恰恰证明他们毫无教养、粗俗不堪。” 白不识想起在那几个房间里听到的其他人的喊声，心里对一些事情有了些猜想。 “谢谢你，一想到有你这样聪明美丽的人与我是同样的想法，我就感觉那些人也没什么难忍的了。”白不识说。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用忍。”琳达说。 “不用忍？”白不识重复了一遍，“但这里是我……” 琳达微笑着打断了他：“为什么不去与和你一样优秀的人呆在一起，而要自甘堕落地留在这里呢？这难道是什么好地方？” “与和我一样优秀的人呆在一起？” “是啊，你忘了吗？我们写在守则里的——移民计划。”琳达说。 白不识与她对答流利，没有先前那样的卡顿，于是琳达现在看起来仍然是美丽的人形。 但她此刻的笑容带着一种动物般的狡黠。 “不，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我也能申请，我也没什么加分项目，身边没有出现奇怪的问我工作内容的同事。”白不识说。 “傻瓜，没有那些探子是好事，”琳达噗哧一声笑了，用手指虚点着他的嘴唇，“而且只要用心工作，公司给每个人机会的，都可以申请。” “我该怎么申请？”白不识看起来像是打起精神。 “唔，在这之前你需要签署一些条约，并且做到一些工作内容，然后你的个人档案会被送到总部那里等待审核。放心，只要你能签，后面的事情做得好，审核流程不会卡你的，几乎易如反掌。” “行，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白不识迫不及待地说。 琳达充满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真帅。如果你真的能过来，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出去喝杯咖啡？” “或者下班后去个酒吧也可以。”白不识回以一句暗示性更强的邀请。 琳达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冲他风情万种地咯咯一笑：“那么，我的桌面上有纸和笔，现在开始，我说，你写，写完之后你签个字，把它扫描传过来给我们，这就是第一步。” “第二步，你需要执行你写出来的内容，直到完成任务，我们就开始走审核程序。” 白不识一边听着她说，一边依言去桌子上找回来白纸与水笔。 “为什么不直接打印出来给我签署再扫描回传呢？”他问。 琳达顿了片刻，语速略急地回答：“你不觉得这样更能显示你的诚意吗？” 白不识用这句话糊弄了她转移注意力之时，也顺手翻完了桌面的一大沓纸张，闻言轻笑：“你说得对，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我做什么都行。” 这个态度显然让琳达很满意：“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很有意思，这个地方和他想的差不多，桌子上放的大概都不是真实有效的文件，而是无意义的一些废稿与白纸，堆成很凌乱的样子，像是差生在自己的书包里放入满满的文具。 其目的，无非是掩人耳目。 白不识坐下来，将纸铺开：“你说，我写。” “首先在纸的最上方写上你的名字。” “其次，写上我自愿向公司申请移民到A国，为此，我愿做到以下内容：” “第一，A国是我一直以来崇拜与信仰的国家，我早已成为精神上的A国人。A国国籍远比我原先的国籍要高贵，我为自己能从原本的国籍转为A国人而深感自豪。” “第二，我将不遗余力地在互联网上与现实中向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一切人宣传A国的形象，以帮助更多人摆脱片面印象，全面地认识A国。” “第三，当A国与我原本的国家发生任何利益冲突时，我将毫不犹豫地站在A国这边。” “第四，基于以上三点，我将在A国有需要时，提供一切我所知道的有用战略信息，为A国做一切对A国利益有帮助的事。” 琳达的声音仍在从他背后传来，白不识低着头看似写得无比认真。 实际上，他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光影。 哪怕琳达并不是真人在这儿，而只是一个全息投影，也不是凭空就来的光……投影设备是开着的。 但白不识注意到，从他听了话，笔尖落纸开始，投影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而房顶的摄像头，却还一直在工作。 这意味着……在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一直就是白不识一个人在写着这张价值50万的条约。 可他哪怕发现了，也像是没发现一样，甚至带着点儿郑重地写完了这张纸。 也不知道通过那个摄像头观测着他的存在是否这时候已经开始急了，或者已经迫不及待指责他是个奸细？ 然而白不识只是笑了笑，将纸吹干，拿起来。 “你看看，是这样写吧。” ------------ 52、「重逢照相馆」停一停他要装逼 “是的，没错，你做得很好。”琳达说。 投影仪的光线此刻又亮了起来，她俯身过来看白不识的那张纸，胸前沉重仿佛呼之欲出。 而白不识只是微笑着向后一躺，坐在落灰的皮质办公椅上，修长的双腿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仍然交叉在脸前。 此刻和他与琳达，看起来像是老板与女秘书……是非常简单的男女关系，不过一般不会在正常网站里出现的那种就是了。 “那么，接下来，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接下来，我需要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忠诚。”琳达说。 话音落下之际，她站直了身体，气质随之摇身一变……从先前那种暧昧撩人的模样变得专业而干练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是老板与女秘书。 坐在老板椅上的那个年轻人不是这段关系中的上位者，站在那里搔首弄姿的琳达也并非真的需要以色侍人。 “我需要你以比求职简历更详细的程度写下你的学习经历、实习经历、家庭成员履历，并接受一系列问讯，以此证明你的个人履历上没有可疑的记录。” “另外，你需要去一些我们指定的地方完成一些拍照打卡操作，那可能是一些深山老林，以此证明你并非是体弱之人，到了A国之后尚可作出自己的贡献，而非单纯地利用医疗资源。” “最后，你还需要按我们的指示，在你经常使用的网站上发一些宣传帖子。就像你平时工作时会做的一样，以此证明你到了A国之后仍然会努力工作。” 白不识听完这几乎是“间谍”这个词的注解的一系列任务，微微一笑。 “如果我说不呢？” “不会吧？”琳达也笑道，“我相信你不会的。” 白不识哈哈大笑，他惬意地用脚尖在地面点了一下，办公椅向后滑出一些。 就像这里真的是他的工位，而他只是兴之所至在调戏自己的女秘书。 “你当然相信我不会的——刚刚你在大洋彼岸关掉投影仪的时候就已经用摄像头录下了我自愿写下这张纸上内容的过程吧？” “就算我现在撕毁这张纸，你也可以凭这个视频与截图找人去举报我。” 琳达的眸光转冷：“你都想得到了，还要说出来是想做什么？难道你觉得你说了这些，我们就不会按原定的计划来执行了？” 从白不识签完那张纸开始，她就没有再给出任何让人想入非非的暗示或者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美色只是一种好用的工具罢了，当目的达到，就可以被丢到一边。 白不识微笑：“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想玩儿推理游戏。但虽然很闲，你的要求我还是不会去做。”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你们啊，费尽心思跨越重洋在这儿建了个皮包公司，通过一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待遇，将这些人招进来。” “我们是皮包公司？‘看起来还不错的待遇’？”琳达反问道。 白不识没有让她继续问下去，直接打断施法。 “你这里从头到尾没有一张真正有用的文件，连你们人都是投影过来的，防止留下蛛丝马迹——哦对，你可能会狡辩说这些纸张和文具明明就显示你们用过，但是这上面可是落满了灰。” “至于看起来还不错的待遇……一个公司如果都不让自己的员工回去之后私下里吐槽公司了，证明他们对自己的所为也很有B数，知道员工联合起来，就会拆穿他们的假面吧。” 白不识想起他爹说过的话。 一定会有人在背后骂你。 堵嘴没用，人总会有不满。要想全部解决也很难，因为总有需求是不合理的。 要怎么样？凑合过呗。人家只要没离职没消极怠工，嘴长在人身上你能不让他骂？ 他爹都被人做成鬼畜素材在比利比利上火过一段时间，不妨碍那个项目最后的成功。 所以白不识觉得，这话还是挺有道理。 “而且你们并不是让他们做什么正经工作，而是通过仪器，让他们净是看到一些负能量的东西，意在使他们对世界失望，通过极端的方式寻求解决之道，进而将其洗脑成间谍……”白不识继续说。 他摇了摇头：“我如果没有猜错，那些所谓的‘执意询问您的工作内容’的人，其实是感觉不对后过来调查的警方人员。你们通过那份守则让员工糊弄他们的同时向你们告密，这样你们知道有人来查的时候就能作出应对。” “那句奇奇怪怪的‘其并不是您的同事’，其实意思就是你所说的‘探子’，仅此而已。” “如果我没猜错……那些被洗脑成功的人，他们应该都不会提出我这样的疑问，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要完蛋了，恨不得自己赶紧润成功，再带着他们的新爹回来把旧家打个粉碎吧。” 他每说一句，琳达的脸色就冷一分。 “原本只是话术需要夸夸你而已，不过现在看看，你这人倒也算是有几分聪明。” “你要问我有几分，我可以告诉你是708分。”白不识微笑着打断她。 琳达没有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意义，脸上一瞬间掠过茫然。 可尽管只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也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发生了变化。 琳达赫然发现自己并不能在气场上压倒白不识。 这年轻人一脸苦恼地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他像其他笨蛋一样被他们改变了想法，而是年轻人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从头到尾他都是故意的，看她装作对他感兴趣，看她试图用话术给他洗脑，看她说出那些坑人的条约。 而如果他敢签下这份东西还跟她撕破脸，那就意味着这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规则或威胁，都无法约束此人。 “所以你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琳达冷声问。 如果这个人不顾一切举报，他们可能还是会被查出来，这后面可能会带来极大的损失。 “我啊……我想刷点剧情分。”白不识漫不经心地说。 作为现在局面理所当然的话事人，他像个踩着小单车的小男孩一样驾驶着办公椅乱滑，可琳达已经不敢直视他。 “另外，也顺便测试你这个在沙盒中的沙盒中的AI到底有多聪明。”白不识耸耸肩。 说完这话，他站了起来，看向房顶的摄像头。 “事实是真的不太聪明。所以，你们要么结束这个闹剧，要么我一拳把你们打爆，如何？” ------------ 53、「重逢照相馆」辣手摧花花难发 “你是说——” “得啦，”白不识扯了扯嘴角，“再装下去就不礼貌了。或者说，你们还想玩下去？那我也可以继续配合演出。” 他说出这句话之时，任务面板上的“与琳达聊天”就又被勾上了。 一条新的任务刷出。 “击溃琳达。” 琳达有些疑问地看向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看破了还是发了疯……他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演他？ “你是不是在以前遭受过什么迫害？”琳达这次真的露出了同情，“如果你来了A国，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不错的医生。” 白不识叹了口气。 “还来？……行吧我就当刷点儿剧情分。” “你们把公司的名字编成BW，中文布莱恩沃希不就是Brain Wash，这个太刻意了，简直就是直钩钓鱼。哪有公司真的会叫这个的，就像一个饭店名字叫‘科技与狠活’，而一个学校的名字叫蓝翔附中。这样还会有人来吗？你咋不把Never Gonna Give You Up的片头直接放到视频封面上呢？” 琳达怔住，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有你仔细想想……我给出的那套方案，是经不起推敲的，”白不识说，他看起来耐心极了，比刚见到琳达之时的态度还要好，“从头到尾，你们摆在明面上的业务在哪里？财务报表在哪里？开这么大一家公司，白白交税没赚到钱，不亏吗？” “我们是……我们有假的报表……”琳达嗫嚅道，“我们……获取的情报很有价值！” 白不识哈哈大笑：“对，但这个方法太傻了。效率又低还容易被人一锅端，你哪怕跟情报剧里学学，把联络都改成单向的呢。你这人事部也属实不像个事儿。而且说什么只有我这边时间的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上班，你自己看看现在是几点？” 琳达喃喃道：“不到九点……” 这个时间让白不识微微眯眼。他醒来后就没了手机在身，并不知道时间，也没有能观测外界的窗口。 他的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所以你自己想想，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办公室回应我的呼唤。” 琳达身体剧颤。 那先前让她以为只是一尾上钩小鱼的年轻人向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嘴角带着一点儿嘲讽的笑：“如果想完了，再想一想……你整个人的存在，是真实的吗？” “不不不，我只是提前来了，因为有人说这边有人在工作时间离岗超过十分钟并出现在了人事办公室！”琳达有些失控地说，“你别自欺欺人了！” “是吗？所以你的家是住在公司的茶水间还是公司楼下的小卖部，接到通知就能在岗外时间突然赶到而且穿得这么，”白不识上下打量了她一次，“专业？” 这个用词让琳达恨不得立刻把身上的衣服都撕掉换成别的。 这男人真可恶，明明就知道她只是出于工作需要才穿成这样，又不是真的想对他如何！ 但白不识的声音，这该死的声音，还是没停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A国的待遇，好像也就这样啊？正常情况下上班前是休息时间吧？你却要随叫随到？还在兢兢业业地为A国广纳贤才，你自己说那些待遇的时候不难过吗？”白不识眨眨眼睛，“还是说你之前都没想到过这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压迫与剥削？” 琳达白皙的脸涨红了：“我只是因为是新人，所以被派去值与同事不同时间的班而已！” “哦~”白不识点了点头，“还加上对新人的霸凌。你们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我看你们这个公司害人不浅哪。一个忽悠机构还要值班，请问你们对口的是谁？联邦调查局？他们值班吗？他们对你们这些一线……抱歉，‘负责忽悠一线情报人员’的人的态度好吗？会体谅你们的工作吗？会偶尔请你们喝杯咖啡吗？” 琳达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空白。 白不识摊开双手：“你看，有些事情细问之下其实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他的视线从琳达身上转开，就像这个美丽的洋妞与这里的办公桌、文件夹没有一丝一毫区别。 他望向天花板。 那里是看不到天空的，只有被人工建立起来的天花板而已。它遮风挡雨，也盖住天空。 “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继续想了，那代表制造你的系统并没有为你的存在分配出太多的资源，以至于你在接受到类似问题的时候无法去补完被提问的部分。通俗一点来说，你再想下去自己就要死机了。”白不识道。 他仍然没有看向琳达，可琳达看着他，微妙地从他眼神里看出一点真实的同情来。 虽然那同情像是对着天花板的。 中文里有个词叫目光。如果眼神是一束光，或许会被天花板漫反射回来落到所有东西身上，包括白不识他自己。 “不，你别试着给我洗脑。”琳达说。 “那你们给我洗脑就对了？”白不识笑了笑，“同样都是在一定时间里向一个人输出大量的负能量内容。我看到重逢照相馆里的人争吵，态度不好，自说自话，类似的事情谁看多了都会生气。” 他舒展了一下双腿：“你去看社交媒体也是一样的，如果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接触的都是负面信息，难免会生出‘吃枣药丸’的想法，但不代表你真的就痛恨这个地方。从任意一个平台上抓一个深度用户出来，你让他骂，他肯定骂得比谁都难听。但你真的让他做些什么，很难的啦。” “用这种方法来给人洗脑，确实可以骗到一些傻子。但是这伙人太傻了，再被别人骗一下就回去了。今天让他们吃莲花胶囊，明天又口服消毒水。” “——所以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钓鱼差不多就得了。”白不识说。 他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灼灼地望向摄像头：“BW公司的存在，与员工守则，甚至那张纸上条约的存在都经不起什么推敲。有话直说，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话音未落，人事部中的灯光就又一次地，悄然熄灭了。 ------------ 54、「重逢照相馆」他往屎里包了糖 白不识目光微垂地看向他的任务面板，击溃琳达那条任务已经被打上勾。 那个任务与前面的“拆穿老板的骗局”是一个尿性，明面上也是让玩家直接一拳把对方给打爆。 但白不识当时打爆姓赵的和老王，一方面是真的觉得有点恼火，第二也是任务需要。 如今他已经看出来这一切又是个骗局，又岂会再被这东西给左右？直接把这女的嘴到心态崩就得了。 干嘛要使用暴力，多不体面。 灯光再次打亮。 白不识发现他仍坐在那个照相馆的的猩红幕布前，不过那个亮得跟太阳一样的补光灯已经不知道被谁给关了，此刻提供光线的是天花板上普通的吸顶灯。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里面，拿出来解锁，调回“小众评点”这个软件。 输入“重逢照相馆”，这回他看到了大量的差评。 “很差劲，老板只会教我做事。换了一家，拍得就很好看，再也不会来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我的苹果前置都比这家好个几十倍来？” “垃圾东西赶紧倒闭。” 这些评价里也附上了图片，显然大家都还是比较客观，懂得放法王。 然而这些照片……并不比好评里面的好多少，许多都P得很过分，锥子脸大眼睛，整体审美向着外星人靠近，真有一天三体人降临地球都得怀疑大家是不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那种。 白不识挑眉。 他想起来他最开始看到的那些好评里的照片，也很奇怪。 他的任务里还有两条，一条是拿到照片，另一条仍然是那个不明觉厉的等待天亮。 他站起来，这次是轻车熟路地，朝着那个角落里的小办公室走去。 门开了，后面正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套装的中年人，这套装与先前白不识见到那种一样，胸前与腰部各有两个口袋，是一种非常老式的装束，以前似乎流行过，如今除了一些重大节庆上的特殊人员，已经没什么人会再穿了。 他的旁边放着一台仪器，就是白不识之前看过的那个标着Mental Point的仪器，上面的绿色线条看起来十分平静。 白不识自来熟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你是老板？” “对。你可以叫我老张。” 白不识看了看，这人脸上没有长着麻子。 “这条线是我的？” “是你的。” “我都没戴上脑电帽，这玩意也能读取？”白不识摸了摸自己的头。 “能。” 白不识笑了：“那还真是高科技……我一个小平民，也值得用这么高科技的手段？” 从片头CG里看，他只是个到了毕业季要找工作的大学生罢了。 其实游戏以外白不识本人也大三了。差不多也到了游戏里这个年龄，按理说他很快就该制作简历去找实习之类，可不知为何，他对这些一直未来啊工作什么的话题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 “值得不值得，是我们判断的，”中年男人说，“事实证明，你确实值得。” “就因为我看穿了那些你们编来操控别人情绪的那些梦境？”白不识失笑，“会不会有点离谱？小孩儿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像brain wash这种谐音，接受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做得到。” 中年男人摇摇头：“并非如此。事实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一开始会遵守规则，在那块幕布前坐很久的时间才慢慢起来寻找问题所在。” 白不识没有反驳。其实他可以告诉对方“这只是个游戏，游戏的玩家会比正常采用更激进的手段，因为最差的结果也只是游戏失败”。 不过都2043年了，既然已经有了高智商到能通过图灵测试的AI，游戏公司也必然会采取一些手段防止AI听到打破对它们而言的第四面墙的内容。 说出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而且每个副本都只是个沙盒，像琳达那样的甚至是在二层沙盒中。白不识不是来给AI指点人生规划的，他只是个玩家。 “也行，那你多夸几句我开心开心。”白不识开心地说。 中年男人继续道：“而这百分之十的会去寻找出路的人，其中有九成，又会止步于这间办公室。” 白不识一转眼珠子就想到这人要说什么：“哦你是说他会直接在那儿把老赵和老王打死是吧……” “对，最后总计可能只会有百分之一的人发现那个有违和感的点，并且对准这一点发动攻击。”中年男人抬手示意白不识看向仪器。 仪器上的线还是很平稳，如果在影视剧里，这样毫无起伏的绿线一般代表心跳停止。 “这么少倒不至于，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把整个房间里所有看起来值钱的东西全砸了。” “会有这样的巧合，所以才存在着第二层梦境，”中年男人说，“极度愤怒下的那少部分人并不能走出这一层梦境。他们或被自己的愤怒再度驱使想着将那些躺在床上活在梦里的人唤醒，或被美色所诱选择放弃思考。不是所有人都会往‘这一切出现的原因’上想，最终走到这一步坐到我面前的人……概率可能小到只有十万分之一。” “我就直接把这句话理解成夸奖好了。”白不识大言不惭地说。 “别闹了，那些猫腻明显得像秃子头上的癞子。” 中年男人笑了。 “那又如何？我可以在一分钟内举出五个广为流传的谣言，你可以自己数数身边有多少人能在一开始就看穿它们。” “那种东西不重要，”白不识说，“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看你的照相馆也快要下班。” 没有让中年男人牵着话题走，他自顾自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现在呢，把我的照片给我。然后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恶心我一把，到底是图啥。” “刚开始是疯狂搞一些特色负能量玩弄他人情绪钓我的鱼，然后又一转攻势用反串黑的方式在这疯狂阴阳外国，不管怎么想，好像都只是想根据我的举动来判断我的立场。” “你是觉得，你特别有资格对别人指指点点？” “而他们的思想，又活该要被你操纵吗？” ------------ 55、「重逢照相馆」张局座恐怖如斯 白不识一掌拍在桌面，红木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动作让他的HP与AP各掉了5%，但白不识脸上没有任何动摇。 在他的眼神余光里，面前的仪器上那条绿线没有任何波动。 老张摇摇头：“现在不行，照片还没出现。” “神特么的还没出现，”白不识翻了个白眼，“我钱都给了，你是想说我的照片是什么会定时刷新的怪物吗？” “并不是，但这世界上很多东西就是不讲道理的。”老张说。 白不识呵呵一笑。 唇角上扬之际，升龙拳已出手。 “嚎——” 变故是一瞬间就发生的。 白不识的手腕被老张攥住，没有任何过程，他只感觉使出的劲力顿消。 那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试想你朝一个什么玩意儿挥出一拳，对方抓住你的手，按理要么他把你手掰断，要么他被你带得往前跑。 动能可以转移转向，或者打到什么东西上变为热能，却不会凭空消失。 可白不识的感觉就像是……他的手臂骨头一瞬间消失了一般，连发力的根基都不存在了。 下一秒钟，消耗的20%AP竟是被强行补回去，技能显示发动失败！ 但升龙拳可不是像什么“特殊的道歉技巧”那种有概率会发动失败的技能，没有标明的情况下按理说发动成功概率就是100%。 充其量也就是他人体描边了，没打中人，或者打中人不掉血。 怎么会有发动失败的分支？ 然而白不识不怒反笑，身体前倾，并不抽身回退，竟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又抓住了老张的手臂！ “吃了两碗的粉，只给一碗的钱，是耍流氓。” 青年的眼神是从他进入副本以来头一次的坚定……且冷漠。 “我走进这里是想照张照片，钱给了你，照片却不给我，还在这里端着架子教我做人，疯狂输出你的价值观，这也是耍流氓。” “就像群众只想看个小品乐呵乐呵，你却端上来依托答辩，搁那自我感动。” “在你讲道理之前，先把你的傲慢收一收，”他轻声说，“但你不肯，那么我就只能给你一点儿小小的精神污染震撼。”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说，其实都只是一句虚浮的威胁罢了。 纵观整个游戏，目前能推理出事情经过、使反派露血条，同时还能有足够的攻击手段使其死亡的玩家数量为：0。 但白不识不一样。 如果有谁能做到，那只有他。 在慈心院里，如果不是最后他主动把大哥的触手从身上拔下来，大哥就死了。 规则怪谈游戏有个机制：“只有玩家破解相关部分剧本世界观，或玩家看破敌对单位真名时，玩家对该单位的攻击才可进行伤害结算。” 这条机制让玩家在面对不可知之物时基本上处于绝对的弱势，意在还原克系世界观。其看似是对白不识这类走推理线路玩家的极大增强，因为只有看破才能攻击…… 但事实上白不识心知，那是对他的削弱。 要不是这个锁血，在新手教程副本里，那个黄眼怪直接会被他给吸死。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老张的身份，也知道了其称呼，更是在第二层梦境中刻意通过与琳达聊天的形式，以口述的方式破解了副本的世界观。 前提条件达成，约束荡然无存。 他回想起在黄眼怪面前时的那种感觉。 在这之前总是需要对方先发动攻击，白不识才能被动反击，导致那看起来像是他的什么被动技能。 但那本质上是进攻。 是攫取。 是……摄食。 既然如此，就断无不能被他主动控制开关之理。 专注地盯向眼前的中年男人，白不识嘴唇开合，轻声地说出两个字。 “去死。” 下一秒他看向老张头顶的血条。这东西老早就出现了，在他试图使出升龙拳的时候，显然那时候系统已经觉得这俩要撕破脸。 然而血条巍然不动。 白不识瞳孔剧缩。 是直到这一刻，那台不明仪器上的绿色线条，才终于有了波动。 “呵呵，年轻人，你先别急，我以前和你的想法也很像的。”老张说。 他不但没有对白不识发动什么攻击，反而松开了攥着白不识的手。 白不识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亦松开了自己伸出的手。 两人交锋既止，老张便坐了下来，白不识亦然。 “你觉得没有人应该被骗或者被忽悠，这倒也正常。正常的逻辑，花了钱就应该得到照片，人与人之间应该有最基本的信任，而人类社会也是基于这份信任才共存下去。” “我会给你照片。但那仅仅只是因为你看破了两层梦境，走到我面前。” “——先别急，你有没有想过，那如果是看不破这些的大部分人呢？”老张问。 白不识一怔。 “人会无脑地愤怒，”老张说，“会中计上当，会陷入居心不良者为他们挖掘的陷阱。如果你不设法引导他们，人们的思想就会被利用。在与琳达的那层梦境里我听到你说了一句话‘让他骂可以，他能骂得比谁都难听，但真让他做什么，那也不会’……原文忘了总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但哪怕那只是骂，骂多了，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其他人对一件事的看法。” 老张轻声地说：“语言代表思想，而思想……拥有力量。约束语言，进而控制思想，最后引导力量。” “撇除事实来看，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但这和你一个照相馆老板，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又有什么关系？”白不识说，“你照照片，我给钱，这是最基础的逻辑，为什么要挣着卖菜的钱，操着卖粉的心？” 老张大笑出声。 白不识在他的笑声里镇定自若地说：“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叫召忠，你的意识来源于一个被插到超级智能电脑上的U盘上载的内容。” 老张摇头：“很可惜，并不是。而且你看似玩儿梗，实则在借这个机会试探我的真名，是因为你想再次借这个机会向我发动攻击。” 白不识被叫破了动机倒也不以为忤：“试试又不花钱。” “甚至你还在借这个机会试探我真正的底细……因为这一切与照相馆的老板-顾客的逻辑确实毫无关系。”老张说。 下一秒，老张突然翻过手：“你的照片。” ------------ 56、「重逢照相馆」和咱定下约定吧 白不识瞪大了眼。 那倒并非是因为老张手心里放着的他的照片，而是那一瞬间跳出的两条系统提示。 “拿到自己的照片”那一条被打上了钩。 可是另一个主线任务上的“等待天亮”，则是在闪过红光之后变成了灰色。 什么意思？任务失败了？ 他又没说他要退出！在这儿等到天亮也不是不能考虑啊？ 几个意思？ 让他更为惊骇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张小小的一寸照。 那确实是他本人的照片。 与好评中那些守序者上传的那些笑容虚假如宣传画的照片不一样，也和差评里那些反抗者上传的那些P过头的扭曲美颜不一样，那切切实实地是他自己的脸，白不识在镜子里看了20年的脸。 ——然而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中，猩红的底色上，出现了奇怪的阴影。 白不识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没能认出来那阴影的形状到底是什么。最关键的是，他的视野里居然出现了传送出副本的一分钟倒计时。 那意味着整个副本的流程已经结束。可白不识根本不知道他是来做了个什么。 你要说他是来拍照片的，一个照相馆怎么会搞出这么多妖蛾子来？ 你要说他是来拨乱反正的，为什么他又打不动老张，而且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判断通关了？ 这个照相馆真的是照相馆吗？那张出现鬼影的照片到底又是什么原因？ 白不识满腹疑窦地抬起头看向对方：“你究竟是谁，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传送倒计时出现，代表着副本已经盖棺论定，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分数了。 只剩一分钟了，他随时都可以传送基本上可以保命，这时候自然是选择最重要的问题。 “我说过了，为了判断，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测试。”老张说。 白不识呵呵：“你咋不说用什么悲剧来测试我的‘器量’，过了十几年又突然一转攻势表示一切都是你骗我的其实你也是被迫无奈的，实际上你做的都是为了我好？” “你不会以为把话说得这么长我就看不出来你在玩儿鼬神的梗吧？”老张说。 下一秒，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白不识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破漫画虽然曾经风靡一时，规则怪谈却不是依托其世界观开展的衍生作。 一言以蔽之……这个游戏里的副本NPC，不应该有关于《火影忍者》这个作品的任何知识或者了解才对！ 游戏不会无聊到给沙盒里的NPC分配这种计算资源的！又不是做慈善！ 白不识心念电转，瞬间就有了几十种猜测，从老张是什么高维度恶魔在游戏中的的皮套人，到他其实是游戏GM来调查自己是否开挂之类……这是正常的。 当然也存在着这是游戏中的某出现了自我意识的AI，并且决定突破次元，其后选定他成为代行者这种可能性。 怎么看都是很像网文小说男主角的展开。 嗯……虽然他父母双全，又有颜有钱，各种意义上没什么逆袭的空间，还有一堆一点都不cool的牵绊，但怎么就不能是男主角呢？ 这边厢白不识正在疯狂脑补，那边厢老张却是再次笑了。 “关于我是谁，又为什么而来，基于今天的结果，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的。” “你违反规则，但并非因为你自己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规则。” “你可以熄灭别人为你点亮的灯，但你总得点亮自己的灯。” “否则总有一天，你向光而行的时候，会发现自己仍然身处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白不识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他再问下去，老张已经伸出一只手止住他的问话。 “再会吧，白不识。” 下一秒，倒计时归零，白不识的视野沉入黑暗。然而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有NPC视角，不知道在AI看来他是一段数据还是别的什么，可这个副本中他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名字。 这也很正常。你去买菜的时候会抓住大润发杀鱼的老哥热情地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白不识”，试图温暖他比十年杀鱼刀还冷的心吗？ 那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叫白不识？ 而且白不识总有一种感觉……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喊的似乎并不是游戏里的那个人物。 视野重新被点亮的时候，白不识才意识到他已经被传回了个人空间。 这莫名其妙又没头没尾的C级副本，竟是连通关CG都没有？ 什么东西？ 他有心向游戏再发个邮件问一下这是不是bug，但又想起来自己试图对老张发动攻击却毫无反应的事情。 如果客服那边接到他的投诉真的回去看了整个通关录像与那些数据，会发现他身上的bug吗？ 白不识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发出那封邮件。 但他决定在接下来的副本里多尝试他尚不太理解的那种攻击。 他承认这次是他菜，狠话也说了，最后大招没放得出来。 下次真有重逢，结果定然不同。 白马？定教他有来无回！ ======================== 游戏舱门打开，中年男人默默地爬出去活动了一下手脚。 身边顿时几个人拥上来：“张主任，怎么样？” “这个什么情况？” 老张挥挥手示意他们让开点位置给他呼吸，随后打开不锈钢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 “真难喝，我的评价是，不如可乐。”他面色凝重地说。 “但是张主任，这是嫂子吩咐的，说您年纪大到骨质疏松了最好不要再喝碳酸饮料。” “……算了当我没说。” “所以那个人？” “记录一下UID，更新评级，应该是20年来出现过的最高级别。” “不会吧叔你逗我呢？Keter级别大街跑吗？” “都说了在中国境内不要用那个分类，乖乖讲你的中文……还有keter是收容难度不是特么的危害程度！”老张气得把枸杞茶都洒出来一滩，“自从文档遭到篡改之后，你们这些新来的年轻人说话是越来越不严谨了！” “无所谓啦主任，咱们现在又没有被认知污染，反正懂那个意思就行了。” “不一样的。他拥有20年来我见过的最强的力量却尚不能驱使，‘照相机’照不出他的本质，也不知道未来主导的到底是他本人还是他身后的那玩意儿……更无法确定，他以后到底会被分级为Thaumiel级项目还是那个麻烦的Keter……最关键的是，他不是那种会愿意无故接受引导的类型。这种年轻人，很难搞的。他最终成为什么样子，只取决于他遇到的事情……以及他自己。” 张叔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隔着衬衫与中山装的袖口，能看到些许焦黑的印记。 在数分钟前，它曾经在游戏里隔着次元被那个叫“白不识”的年轻人给握住并且试图发动过攻击。 哪怕只开发了不到1%的力量，居然已经能跨次元击伤他的本体了吗？ ------------ 57、我白不识没有开挂 白不识没有立刻去查看他的副本奖励，而是在个人空间又搞了下装修，弄了个大沙发和大电视出来，窝在沙发上看起了视频。 只是他看的视频不是什么富有教学意义的视频（游戏也不会让你在游戏里看这个），而赫然是刚刚他自己的通关视频。 他看得极其仔细，几乎到了逐帧拉动的程度。 “说起来，那个‘等待天亮’的任务是和‘获得照片’的状态一起刷新的。虽然没有任何说明，不过那其实是一个隐藏的限时任务吗……如果不在获得照片前等到天亮，那么后者就自动判定失败了。”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点着沙发的布面：“那个局座说的话让人很在意啊，区区那么几十分钟的接触就断定我没有自己的规则什么的……还真是傲慢呐！” 莫名的微恼冲上太阳穴，白不识一记升龙拳轰出，将电视屏幕击穿。 下一秒，他面不改色地重置了家具，一边对自己说：“算了算了……那种满脑子陈腐思想的AI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台词而已……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虽然这样说，心底里白不识却知道，对方说的话其实击中了他。 他确实拒绝服从权威，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惯，但那确实不是因为他自己有一套坚持的原则或者想做的事情。 大体上，白不识还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约了兄弟一起玩儿游戏，那么秦之远坑他也无所谓。 玩个游戏罢了，输赢心不必那么重。赢了当然爽，和兄弟一起玩儿，输了也没事。 白不识选择规则怪谈2023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一定要从里面获得什么。 如果非要说，那也只有快乐。 但这种想法，在他这个年纪而言似乎太幼稚了。做事之前要考虑后果，否则就是浪费时间。 身边的同龄人都在准备简历找实习，或者好好复习备战考研了，他却还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天天玩儿游戏。 究其原因，大概是不管找工作还是读研，都总让他觉得有些虚无。 他确实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但这不代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能继续走下去，继续找下去。 或许有一天，他能找到一桩能让他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也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与绝大部分人一样找不到，只是得过且过。 后者那样平凡的日常，才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 “算了算了不想那人了。所以基于那个隐性的时间判定机制，还有那个局座的说法……如果第一次停电的时候我没有立刻起来找线索，估计就会错过姓赵的和老王的对话了吧。” 白不识摸摸下巴：“我遵守了最外面那一套明显对顾客而言不利的守则，估计到我手上的就是类似好评返图的那堆照片，跟以前的样板戏宣传画儿一样，表示我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好群众？” “而我如果没能细想，识破琳达是个被NPC制造出来的NPC，或许得到的就是唱衰‘照相馆’的评论中的那些照片？” “话说这个照相馆的隐喻到底是怎么过文化部审查的啊……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一伙儿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细想，再次拉动进度条。 “所以为啥唯独我这照片上有鬼影啊？”白不识颇为郁闷。 如果那是什么龙啊太阳啊九尾妖狐或者大炎魔之类的虚影，他就会立刻截图并在各社交平台上设为头像，好好地装一把。 然而那又不是。拍照之时他正在说话，嘴确实是咧着的，是个笑模样。 ——却在背后的黑影映衬下，显出几分阴气森森的诡异来。 白不识横看竖看，也只能从那黑影里看出几分棱角来。 “总之我的背后灵绝对不可能是个海胆，必然是王冠。”他悻悻道。 什么副本，装神弄鬼，还想骗玩家把精神污染带到游戏外，害人不浅呐。 现在多想也无益。如果之后还会再碰到那老张，定然把他抓住打出屎……啊不，打出实话来。 而如果之后碰不到，那就证明这只是一个抓人眼球的开放式结局。 管他呢。 白不识直接叉掉视频不看了，转回去看他的通关奖励。 复盘是不可能复盘的。玩游戏嘛爽就得了，动什么脑子。 什么最爽，当然是收邮件，抽卡！ “恭喜您通关副本【重逢照相馆】，获得积分：1200点。” 白不识把这句话来回看了三次。 C级副本的基础分是400分，完成度100%存活通关，污染系数0满MP通关……但是剧情探索度系数100%？ 白不识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失败了一个主线任务吗？他没有等到天亮啊？ 无所谓了，傻子才嫌积分多。 白不识搓着手再去看个人空间，三根蓝色的光柱加一根彩色的光柱闪着迷人的光芒。 前三者是C级副本通关的奖励，最后一根应该就是白不识上次举报完秘书之后游戏客服那边送他的稀有称号。 “这就是森严的等级制度吗？”白不识惊讶地围着那几根光柱转圈，“看看这绚丽的色彩极致的体验，比D级副本的白光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话说这是我的第十抽了啊。” “不管怎么说十连的最后一抽都应该出点儿好东西吧？总不会有人十连全白吧？不会有人十连小保底出垃圾吧？也不会有人十连好不容易出货结果重复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向空中伸出大手：“曲来！” 音乐播放器应声被呼出，白不识点了一曲《无敌》。 “灯灯！登登！灯灯！登登！” “呼！哈！呼！哈！” 在热血的乐声中，白不识面色凝重地将手掌伸向光柱。 蓝光大盛，便如天琊之光由上斩落，旋转之中，凝结为一支细长的虚影。 “哦哦哦哦哦哦哦！！！”白不识情不自禁地大喊。 那还能是什么！必然是武器！技能卡和游戏币可不是这个形状！也绝无可能是其他装备！ 在他的大叫与狂笑间，他还能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 终于，过了这么久，他下个副本还需要老秦帮忙掰弯……呸，拆铁棍的日子终！于！结！束！力！ 试想将来，他高喝一声“剑来”，就有一支长剑自远处来，洞穿死敌的胸膛，多么靓仔！ 白不识死死地盯着虚影，直到蓝光散去。 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支—— ------------ 58、你们审美属实抽象 【名称：来源不明的权杖】 【等级：B】 【类型：武器】 【作用：使玩家使用的一切防御类技能效果提高20%，其他技能效果下降80%。】 【备注：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白不识伸手握住这根短杖，心中五味杂陈。 好消息，出武器了，而且可能是全游戏等级最高的武器之一，而且是应该非常稀有的防御专精类武器。 坏消息，白不识不需要防御。 他就是想打人。 拓麻的等价交换你倒是等价啊！哪怕打断条腿送根拐杖呢！这送的是拐杖吗！是牙签吧！策划刚过完年批发的马还有剩是吧？！ 白不识直接躺到地上，表演了一个“隔着空气用意念日你全家”。 “什么破手气……”他嘴角抽搐，“今天是有毒吧，还是这号有问题啊？我是不是应该转职当奶妈？” “不可能……冷静……根据概率学，一个人连续抽到小概率的防御类技能与武器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吃个饭，洗个手洗把脸回来再抽……一旦上头，接下来那几个抽的还不知道会是啥……”白不识咬牙切齿道。 资源也就算了，万一称号抽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是戴着好还是不戴着好呢？ 像什么“最后的姬武神”那种看起来就带着诅咒的强大称号，想想就觉得别沾的好啊。 他恶狠狠地看了剩下两根光柱一眼，气呼呼地退出了游戏。 这时游戏舱刚好显示他收到一条新信息，家里有人按门铃。 智能家居都是互联的，玩家在自己的游戏舱里躺着的同时也可以通过网络控制空调洗衣机，连电子门铃上的摄像头也可以在游戏舱或者房间里的设备上直接实现视频调取，各种方便。 白不识扫了一眼时间，这都晚上快十二点了，谁还来啊？他又没叫外卖。 也不是爸妈，他们可不会按门铃，更不是他白不识的朋友……他没有几个会杀上门的三次元朋友。 白不识点开摄像头看了一眼，一块白色露在视野里。 这个他倒是熟悉得很，是小区里用来送快递上门的快递机器人，对于他这种死宅非常友好。 反正还没吃晚饭，白不识直接关掉游戏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点了份楼下的金拱门外卖。 “穷鬼套餐19块9才这么点儿东西，让我怎么唱‘麦当劳无限好’啊。” 他抱怨着放下点餐的平板走向家门口。 打开门，门外的快递机器人头顶放着一个纸盒子，见他出来，屏幕上出现一个微笑的颜文字：^0^ 白不识伸手摸摸它的头，机器人开心地驶离了。 正常人不会有半夜才到的快递……但他的父母可不是什么正常人。他们会指定快递一定要立刻配送，而且快递里通常都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白不识长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六岁那年妈妈突发奇想要和他玩儿装死游戏，买回来许多假血假刀之类的道具，一母一子在家玩得不亦乐乎。 等白宋下班回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老婆孩子双双暴毙，差点没把白宋吓出个好歹。 很可怕吗？是的，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这游戏颜子昔美其名曰“教阿识应对熊的正确方式”，玩了整整一个月才玩腻。 很多年后，白不识才知道，原来熊，是不会放过死人的。 他正要把快递盒子丢桌子上，突然看到快递单上面的名字。 那写的居然不是奇怪的网名，什么“昔子哥”或者“白送”之类的假名字。 收件人上面就写着白不识。 他买东西了？啥时候买的？梦里？ 白不识回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诚然这种情况有可能是诈骗……但诈骗一般都是到付，而且盒子里那个玩意很重。 那会是什么呢……？ 他检查快递单，看到上面写着“规则怪谈2023预约奖品”。 屑游给他发的？ 他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事情，游戏发售前他就预约了第一批激活码，没预约的今天还玩不上呢。 之前就说过预约玩家会有神秘奖品，也要过他的手机号地址啥的，没想到是实体奖品。 白不识拿个剪刀拆开了快递。 看到内容物的一瞬间，他差点儿把它丢了。 无他，这东西丑得太离谱了。他上次看到这么抽象的玩意儿还是上次……在新手副本里看到画廊房间里那个雕像的时候。 当时那个就已经很丑了，这位更是个重量寄，完全无法从外形上辨认出它是个什么，白不识想那可能甚至不是生物，如果是，那也是太岁之类的混沌玩意。 总之就是匪夷所思。 但是屑游……在规则怪谈这种可能存在精神污染的游戏外面给玩家来一手精神污染，倒也不是不可能。这帮人是有前科的，甚至玩家会以收到这种硬核周边为乐，还会晒图并且表示很coooool。 白不识与雕像对视三秒，放弃了晒图的打算。 把这东西拍下来他都嫌污染相册，拿回去放房间雪藏算了。 正要抬手，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但没有放回房间雪藏，还把它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 吃着那么小鸡排，白不识对自己的灵机一动感觉非常满意。 他要给那对抛弃他去外面浪的男女一点小小的精污震撼。 做完这一切，他就回到房间里重新躺进游戏舱。 接入游戏还没来得及继续抽卡，他就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来自林蓝。 白不识微讶，他点开新好友申请之前，在最近一起游玩的玩家那里已经看不到林蓝的ID了，这证明玩家只能添加自己上一场的同队玩家，再玩儿一场就加不了了，她应该是在维护之后就一直没上线。 白不识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直接问：“组队吗？” 在副本里是没法和别人发信息的，那估计是刚上线不久。 这女生瘾还挺大啊，白不识想，女生玩游戏也上头？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晚了你不用睡觉吗？” “不急的。” “那行。不过我现在能打C级副本了，你玩儿么？” 林蓝看着屏幕上的字，小嘴微张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已经升到C级了？ 这个人是从开服后一直不停的在刷副本吗？ 还挺硬核的，应该是认定了一条路线就要做到最好的那种吧？ 应该会是靠谱的队友。 “嗯，打吧。” ------------ 59、「百年好合」男女搭配 “我这边要稍等一会儿，”白不识回复，“上个副本的奖励还没领完，十分钟可以吗？” “没事，你好了拉我就行。” 林蓝百无聊赖地打开商店买起衣服来。 白不识不知道的是，她从上线起就一直在一边逛商店一边等他的回复。 因为怕黑，她不太喜欢单人刷副本。 在遇上白不识之前她也随机组队过一两次，体验并不能算好。 要么就是胆子比她还小，最后还需要她去探路，要么就是跟会长秘书一样蠢而不自知。 好不容易碰到靠谱而且不拖后腿的队友，她宁可花点时间也不想单人进副本或者去外面随机找人。 毕竟玩儿过联机游戏的都知道，靠谱的队友真是太难得了，更多人只会在失手把你刀了之后大哭“老马啊哎老马”。 这样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商城又挑了一件衣服后，白不识终于发来了消息。 “我好了，进副本？” 林蓝精神一振：“可以。” “就咱俩吗？”白不识发来个组队邀请。 “你有朋友也可以一起叫上。” “我朋友不在线。” 他喝可乐的时候看到了秦之远早先发的在打球的朋友圈，这时间肯定是打完球回来洗澡睡觉了，绝无可能再上线。 其实白不识只是想问对方，这大半夜又孤男寡女的，需不需要开个随机匹配再抓几个幸运路人一起。 不过人女玩家都不在意这些细节了，他也就直接选择了非匹配模式的C级难度组队副本。 毕竟从上一次分数结算来看，随机匹配加的那点儿分可能对扑街玩家来说意义更大，但对白不识而言真的就是蚊子腿中的蚊子腿。 他选下了确认，那头林蓝也同步点下确定，视野就此沉入黑暗。 “欢迎来到规则类怪谈的世界。” 白不识正在等加载，却收到一条游戏外的信息，显示有人打开了大门。 他看了一眼，发现那果然是他不靠谱的爹和妈。两人浪了一天看起来都有点累了，但白宋手上还拿着一个挺沉的打包盒。 白不识放大看了下，发现那是一盒点心，是他小时候很喜欢吃的牌子。 颜子昔和白宋口味相当一致，这个牌子他俩都不爱吃，嫌味道太淡了。 因为这个原因，这俩一度怀疑他是被别的什么存在给夺舍或者穿越来的，壳子里不是他们亲生的娃…… 在多种不必详述的试探过后，两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个普通人。 但那个牌子的点心他们还是会经常买回来。 白不识的嘴角无声地扬了扬。 就在这时，视野突然变亮。 他正站在林蓝面前，露出傻笑。 这游戏一定是看他实力太强了在特意针对他吧！ 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白不识转开视线：“见鬼了，怎么这个副本是没有前置CG的？” “不知道，你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呃，好吧，也有过，只是比较少见，”白不识干笑两声，“分头？你这边，我那边。” 林蓝自无异议，白不识遂走向一边观察起来。 他俩所在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代了。从铜镜妆奁来看，这俨然是一位古代女子的闺房。 “主线任务已更新。” “换装（0/1）。” 白不识低头看向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俱齐，还放着几本书。他拿起来随手翻了两下，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又放回去。再检查其他地方，发现抽屉的深处，一堆针线盒的后边儿，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花纹很精美。 铁盒子上居然还有个铜制的密码锁。 有种全息版密室逃脱的感觉……白不识心想。 他拿起盒子冲林蓝招手：“发现一个关键道具，不过被四位图案密码锁给锁住了。” “收到，四位数的话，考虑是日期或者时间之类的。” “有理，”白不识继续去搜其他地方，一边道，“就是这个东西多少显得有点儿突兀了。” “怎么说？” “中国风，古风，恐怖游戏，但是里面出现了这种样式的密码锁……就像拍古装剧的时候不小心拍到空调外机一样离谱啊。这种时代背景真的应该有这种东西吗？制作组做的时候不会想想它到底合不合逻辑吗？” “归根结底是这类游戏太少了，”林蓝说，“玩家要求会低一些，有就行。就像你现在去看国产恐怖片或者国产恐怖小说，只要不太离谱，都得本着支持国产原创的心态给点鼓励，玩家或者读者有时候甚至求着作者不跑路，整个生态圈根本就还处于温饱都不能满足的状态……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白不识吐槽了一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不多会儿，背后传来林蓝的声音：“你看这个。” 白不识转过头，林蓝手里拿着一套衣服。 女装。 “哦哦，看来换装就是要换这个是吧？那先别换，免得触发新任务，这里我们还没探索完呢。”白不识说。 “我知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林蓝放下手里的那套衣裙，拿起一边的另一套衣裙给白不识看。 “好嘞收到。”白不识漫不经心地回道。 突然他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瞬间眼睛就瞪大了，看回林蓝的方向。 “几个意思？就这两套衣服？” 林蓝点点头：“对，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上看……都是女装。区别在繁复程度与布料质量上，我更倾向于这两套衣服背后代表的身份不同，具体来说就是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环这样的身份设定吧。” “是的但是……” “虽然没有明说，但如果没猜错的话，选择不同的着装，可能会导致后续通向不同的身份与任务要求。”林蓝脸色有些凝重，她没想到C级副本会比D级副本复杂这么多。 白不识深呼吸：“虽然那个叫会长的家伙是个傻子，但你还记得之前他说过什么吗？副本里如果有某些元素，就可能是对应的剧情。加上这里古装与双女装的设定，不排除是他说过的那个。” 林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差。但在她开口前，白不识打断了她：“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60、「百年好合」干活不累 “怎么说？”林蓝瞪圆了眼。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拿了小姐身份的人可能会被嫁掉吧，到时候可能出现需要在花轿里完成的单人剧情。” 林蓝听到白不识说起她自己也猜到的发展，脸色更是变差。 她和白不识组队就是想要避开一些黑暗恐怖的单人线路，结果这副本居然搞这种事情，想到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但白不识的下文很快就到：“所以你不介意的话，这个小姐身份我拿了。” 林蓝一时没说出话。 下一秒，她眼睛里光芒微闪：“但你不怕吗？” “怕啊。”白不识直接就说。 “那不用逞强也可以……” 林蓝正想说不用照顾她，她会努力完成单人任务的，就听白不识说：“所以我才要和你做交易啊。” “交易的内容是？”林蓝一脸疑惑。 “作为代价，你将不能把我在这个副本中的女装图像或视频以任何形式共享给任何人。”白不识用死鱼眼瞪着她说。 林蓝：“……” “交易吗？”白不识问。 林蓝扶额：“好。” “行，那么哪件是小姐的衣服？” 林蓝指给他：“这件。” 白不识拿起那身衣服。 靠，还是猛男粉。 当然另一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另一件是基佬紫。 这是白不识立刻决定退一步换林蓝不保留他的黑历史的最大原因。 游戏都恶趣味成这样了，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女装怎么了？谁敢看不起女装？知不知道女装才是绝对防御？ 信不信他现在就宣称自己心理上其实一直是女性并且祖上还有过少数族裔啊！ 【名称：粉色的衣服】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等级：D】 【类型：外装】 【防御力：无】 【特殊效果：装备后，在此副本中一切原生存在的视角下，一切外在的生理表现变为女性。】 【备注：我们尊重一切人穿裙子或者不穿裙子的自由。】 白不识咬咬牙，将衣服披到身上。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头发变成了长发，其上还插着数支钗，原本的白衬衫与高腰裤皆是消失不见，化成一身粉色的精致美丽衣裙。他手上戴着金手镯，连下边的鞋袜都变成了布鞋和布袜，端的是让人好不惊奇。 好在白不识本人并不是那种胡子拉碴的长相，因而他顶着这身扮相，竟然还真就有了几分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里的俊俏风流。 林蓝一时看得有点呆，直到白不识的声音把她唤醒。 “大意了，直接忘了。你先别换衣服，卡下一个任务刷新，我们先把房间搜完。” “行。”林蓝清了清嗓子转过去。 白不识心想，她嘴角是不是翘得有点高？ 好像是吧？一定是吧？ 但人都已经转过去了，他也不好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理由就说别人啥……于是只能默默再去找道具。 五分钟过去。 “正常能存东西的位置只找到了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匣子，”林蓝说，“如果还要搜的话，估计就是什么背面的划痕或者书里夹着的字条之类很细的东西了。” “书里没夹字条，我看过了，抽屉背面之类的地方也没夹层和文字。”白不识说，他在这五分钟内的搜索效率非常低下，因为衣袖和长发一直在不断滑下来。 他猜这身装束也是难度的一部分。 “你都看过了？这么细？”林蓝有些惊讶。 这还真不是他白不识有多细，而是他也是久经锻炼的。 他小时候玩游戏，喜好与父母两人不太一样。白宋觉得他玩的游戏过于黑深残了对小孩子不好，想进行管制，白不识不得不将那些游戏卡带与设定集放在各个鬼都想不到的地方。 然后被他同样经验丰富的父母找到。 再藏，再找到。 天长日久，他被锻炼出了优秀的捉迷藏技巧。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但这种事大可不必与林蓝说得那么清楚，于是白不识只是立刻反驳道：“停，我不细。” 林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 这倒是少见。 白不识想起来之前很少看到她笑。笑也是冷笑，笑会长蠢，笑秘书贱。刚开始见她的时候她不苟言笑像个冰山美人，后面虽然几次帮他们说话或者并肩作战，多数时间看起来还是冷静自持的。 以至于白不识没想到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挺好看。 “好啦好啦，不细的不细的。”林蓝说。 白不识嘴角一抽。 好好的妹子，可惜长了张嘴。 这句话给他听硬了。 拳头硬了。 幸好没等他出声，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蓝啊，快服侍小姐起床啊？吉时就要到了！还不快点梳洗好呢！” 两位玩家对视一眼。 都叫出“小蓝”了，显然白不识与林蓝的身份安排确如他们想的一样，根据衣服选择而决定了。 而这人，还提到了一个词，吉时？ 还真让他们猜中了，果然有那种结婚的剧情。 林蓝只觉得一阵庆幸，幸好是白不识在这里…… 如果是随机组到女孩子，她可能会因为照顾别的女生而自己选择小姐的身份。 如果随机组到男生，别的男生可不一定愿意拜这个堂。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把别人丢脸的截图拿去四处宣扬的个性。小姐服侍女服都是女装，对白不识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还找了个借口来跟她换身份，估计，是上次副本里自己怕黑的事情被他记住了？ 算上这次，这个人已经帮了她两次了。 心念电转间，林蓝脸上却看不出来，回道：“好的好的！” “换好衣服就出来吧！要化妆了，正好再让喜娘给小姐把拜堂的规矩讲一讲！” 这就基本上是明示了。 白不识立刻对林蓝说：“小心，C级副本里可能不止一版规则，无论是字数还是逻辑，都会比之前D级副本的要复杂一些。” 林蓝点头：“我知道了。”随即换上那身侍女服。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她打开门，对外面的人喊道：“我们……小姐准备好了。” 说完这话，两人动作都是一滞。 眼中所见的，是血一般……通天彻地的红色。 ------------ 61、「百年好合」做个全套 整个庭院里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了，红得跟天上下血了一样，饱和度之高，让白不识差点以为他的游戏出了显示问题。 “小姐，跟奴婢来化妆吧，喜娘已经在等着了。”一个穿着跟林蓝一样衣服的小姑娘走到白不识跟前。 在换上衣服后，白不识的主线任务就已经刷新成了“化妆”，此刻便道：“行，我跟你们去。” 林蓝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却被拦住：“小蓝，你娘找你。” 林蓝一时犹豫：“但白……我是说小姐，我得跟着小姐啊。” 白不识心道C级副本果然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这俨然是要分头行动。 这也就是林蓝和他一起刷过本，他知道对方的实力，要是换成野生玩家，估计就要头疼了，说不定一会儿还得他去帮忙才行。 他回头对林蓝道：“没事你先去吧，一会儿来找我就成。” 那个带着两人的NPC没有表示反对，白不识扬了扬下巴：“你照顾好自己。” 反正他这条故事线应该是不需要别人来救的。 他跟着那个NPC穿花拂柳走进另一个小院，这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许多白不识看不懂也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工具，有液态的有固态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疼。 NPC示意他坐下来，一双手伸过来，在他脸上捣鼓起来。 “当女孩子还真麻烦啊，果然这辈子当女生还是不必了，想要的话偶尔女装就够了吧。”白不识心里念叨着，看着镜子里别人给他化妆和扎头发。 突然他身上一抖：“什么东西！我不会已经受到精神污染了吧！什么偶尔女装啊！我特娘的怎么会有那种爱好啊！这种危险的念头快给我停下来口牙！” 他这边正在做着复杂的心理建设，后头一个NPC道：“小姐请闭眼，要扑粉哩。” 白不识依言闭上眼。 就在他的视界沉入黑暗之时，脑后传来一个女声。 “阿诗，你今日要出嫁了，为娘有些话要叮嘱你。接下来的话，你可都要记住。” 白不识：“……” 真是谢谢你这屑游啊！直接把ID娘化增加玩家代入感是吧！所以说当初如果他真的把ID设成“毛毛独角兽”你们今天要叫什么啊！真想看看会是叫小毛还是小兽啊！ 他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嗯，好。” 女声说：“今日出嫁，路上不管见着什么奇怪的事情，你都要只当是没见着，知道么？你当作没见着，也便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 白不识闭着眼也能看到他的面板上“规则”那里出现了这一条。 这个副本的规则，居然是用口述形式说出来的？ 这对玩家倒是没什么负面影响，因为玩家随时都能从自己的面板上看到这些规则，不存在记不住的情况。可那不就意味着—— “我会见到什么奇怪的啊？”白不识问。 他听自己讲话的时候还是男声，也不知道副本里的NPC听他讲话会是什么样子。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细想的好，变声器用来恶心别人就够了。 女声笑了笑：“什么都有可能。” 白不识：“……” 要么还是换成ChatGPT来跟他对话，估计都比这人能提供的信息量高点儿？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副本攻略直接发给你，那岂不是牵条狗来都能通关，玩家的主观能动性体现在哪里？智慧与勇气又在哪里？女装照又在……呸。 “过了门就是夫家的人了，夫家说什么你都得听着，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白家的女儿教养不好。以后人家要是听了，不会娶白家的女子，其他女孩子的姻缘，都要受拖累，知道么？” 换成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这个时候可能就要将女人批判一番，表示你丫这是封建礼教关我鸟事，我今天就是要拳打你白家再脚踢他夫家，杀去京城夺了鸟位，推翻封建统治口牙！ 再换成一个宫斗剧看多了的，这会儿可能就会表示好好好，女儿必定不辱白家门楣，将他家所有受精卵不管人的鸡的反正全堕光还要甩锅到别人头上，重铸宅斗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但白不识不属于以上这两种。 虽然前面的试探没有奏效，他还是笑着反问了一句：“只是问一句啊……但如果他们要我去死呢？” 整个房间都突然静了一下，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在给白不识脸上刷粉的刷子都停了下来。 他没法直接问“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嫁给一个死人或者死鬼”，也就只能迂回地试探一下。 “那也是你的命不好罢了。”女声说。 这话里暗藏的意思就很有趣了，白不识漫不经心地想。 “好了，妆也化得差不多了，你们都退下吧。”女声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说。 这化妆过程也就持续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自然是与现实中不一样的。 规则怪谈不至于做出让玩家坐着枯等两小时，只为了把虚拟化妆品糊脸上的事。 就像之前慈心院那个副本里，秘书去煮饺子，其实他拿起小锅和固体酒精的时候系统就会有提示，玩家只需要跟着指示按部就班做就好，并不需要真的掌握什么厨艺。 白不识看向镜子，发现镜子里还是他自己的脸，不由得有点失望。 讲真他也想看看自己化完妆会是多倾城倾国……呸！ 就在他心绪波动的时候，身后的女人将一只手平放在他的肩膀上。 “阿诗，还有一件事。” 女人在他身后展开一件嫁衣。 嫁衣的饱和度高到几乎刺眼，上面绣着的龙凤呈祥却发乌。在这连地毯都铺上红色的房间里几乎有点认不出来。 “这件衣裳，谁都穿得，但也脱得，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白不识心想当然是穿得脱得，没见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现在就在穿女装吗，游戏在这方面的包容还真是该死的强啊！ 但随即他突然理解了女人的意思，瞳孔微缩。 “小蓝会陪你嫁过去的。她是你的陪嫁丫环，平日里受白家的恩也够了。去了那边，不管她最后有什么前途，永远都是你的奴才。” “阿诗，答应娘亲，前边儿说的，你都会照做，好么？” ------------ 62、「百年好合」拜过祖宗 白不识看着自己的任务栏。 就在女人问那句话的时候，那里居然刷出了一个支线任务：“与白母定下约定（0/1）。” 那些话当然是很混蛋的。试想路途的终点如果碰到夫家要直接把花轿和里头的人都倒土坑里，难道他还照做？怎么可能。 但是他是玩家。 所谓玩家，就是为了解锁更多的奖励与乐趣与成就而不顾一切的存在！ 何况上一个副本的奖励中，他已经开出了能够应对这个状况的东西。 于是白不识非常主动地、热情地、积极地甚至迫不及待地说：“好！定不辱命！” 任务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完成了。 白不识看起来十分配合，有些过于配合了，以至于白母看起来像是被塞了一口屎。 如果这人是白不识亲妈，估计现在就要用一些手段检查白不识是不是被人夺舍。 不过这毕竟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且箭在弦上，吉时将至，也没时间在这磨蹭了。 以先前这家人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来看，白不识怀疑别说自己是被人夺舍了，哪怕他们现在知道他掏出来可能比新郎还大，估计都得求着他上花轿。 ——所以那个要和他拜堂的冤大头，到底，会是什么来路呢？白不识心想。 嘴角噙着一点笑意，他接过了白母手中的嫁衣，披到身上。 【名称：嫁衣】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等级：D】 【类型：外装】 【防御力：无】 【特殊效果：可以交易给其他玩家。】 【备注：血色的嫁衣，蕴含着祝福。】 《祝福》。 “现在，随娘亲去拜过祖宗，就可以盖上盖头上花轿了。”白母说，领着他走到院子里侧边儿的一座小房子里。 这房子的天花板极高，往上看去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虽然点着许多油灯香烛，散发出刺鼻气味，看起来也是莫名的让人感到一股压抑。 供台上，放着数不清的灵位。一排又一排，最上面的隐藏在红色的帷幔里。 灯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其他隐藏在暗中的摆设一律都看不清楚。 那些灵位上都有字，“XX恭人”、“XX孺人”、“XX夫人”等，但是字迹也模糊。 白母在最中间的垫子上跪下，示意白不识也过去。白不识刚要说话，发现角色已经脱离了他的操控。 这倒不是他中了什么精神污染导致身体被AI接管之类的，而是游戏进入到了一种类似观看片头CG的状态里。 身穿嫁衣的“白诗”跪在她的母亲身边，眼睛里倒映着烛火，随着母亲盈盈下拜。 有风吹过，烛光明灭，就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凝视着她。 白母的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声音太小了听不太见。白不识听得皱起眉头。 但很快那声音就大得可以辨识了。 不是因为白母的声音变大了，而是因为……黑暗中不知道是佛堂里的回音，还是别的什么存在，在与她一起发出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很多的女声。数十个，上百个细弱的女声。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虚弱的有坚定的，混在一起，辨不分明。 细细的念诵，像是唱歌，像是呜咽，又像是祈祷。 白不识听了半晌，终于大致听懂了她们说的东西…… 她们说的从头到尾只有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八个字。 …… “保佑我女，早脱苦海。” “保佑我女，早脱苦海。” “保佑我女，早脱苦海！” 意识到是哪八个字的瞬间，白不识感觉背后一凉，身体微震——然而下一秒，他又可以动了。 角色变回可操控状态，他已经与白母一起站起来向外走去。 白不识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向那一墙纯黑的灵牌。木料应该是好木料，在灯火下反着油亮的光。 只是那灵牌上的名字不知何故，他一个都看不清。 ======================== 与白母回到外面的时候林蓝也过来了，朝白不识点点头。 白不识心想她刚刚是去做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但有别的NPC在这里，这话倒也不好说。那边白母领着他二人到了花轿前边，又从其他丫环手上拿过来一块红布：“阿诗，该上轿了。” 说罢又转向林蓝：“你便随小姐上轿服侍，若非小姐吩咐或者到了姑爷家附近，不得下轿，懂了吗？” 林蓝点头。 白母对白不识道：“低下头。” 说完便将那红盖头给白不识盖上，又小声道：“不到夫家，万万不要将这盖头掀开。” 吩咐既定，二人便上了车……不是，林蓝扶着白不识上了轿。 轿帘落下，脚下震动，显然是车开起来……呸，轿子动起来了。 “刚刚有什么收获吗？”白不识问。 “在侍女的房间里找到一些信，”林蓝说，“考虑到侍女房间里没有书，推测她应该不识字，这些信应该是你……不是，是小姐写下的，只是由侍女保管了，里面可能会有你找到的那个匣子的密码。” 那个匣子一直在白不识身上，他闻言顿时精神一震：“好，还有吗？” “我这边有个女NPC出现，声称自己是这个角色的母亲，对我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出现在了守则面板里，应该是副本中我这个角色需要遵守的规则。”林蓝说。 “ok，C级副本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我这里也是一样的情况，刚刚那个女的自称是这个角色的妈，对我大放厥词。”白不识说。 接着，他便与林蓝简要地说了他经历的事与听到的规则内容：“这嫁的东西不太对劲啊，一会儿在路上估计会出现奇怪的事情。” “那个东西一会儿再说……你要不要和我换身份？”林蓝问。 白不识惊讶道：“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这个是需要单人任务，才让你领了小姐的身份的，因为以为一个人呆在花轿里会很黑，”林蓝小声说，“现在原来是两个人一起，那就不吓人了，你不想扮演女生嫁人的话，可以把这个任务给我做。” 白不识没想明白：“不用了，不是都和你约好了吗？” “你不是觉得女装很丢人吗？和我换你就不用穿了。” 白不识正要回答她，又听到她说：“你是还在想照片的事情吗？我本来就不会外传的。你不用让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轿里一片黑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局促，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白不识觉得很有趣。 “那下次一起的时候碰到我不想扮演的角色，就你来演吧。” “嗯，好。” ------------ 63、「百年好合」分头行动 林蓝与白不识分开之后，便依照丫环的指向向另一边的耳房中走去。 她在换装之后接到的新任务是“收拾东西（10:00）”，这是一个十分钟的限时任务 进门就看到一张摊开的红色包袱皮，旁边放着一沓衣服之类的东西，显然，要收拾的东西就是这些了。 【名称：包袱皮】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效果：可以随时打开，也可以随时重新包裹。】 【备注：很能装。】 林蓝秀眉微蹙看着这东西的标签说明。 她总感觉屑游的物品备注掺杂了大量的私货，也不知道他们的文案策划是不是按字数算钱的。 【名称：普通的衣服】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特殊效果：可以交易给其他玩家。】 【备注：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 林蓝没有立刻把衣服包好。 这又不是真的有谁要结婚，哪有什么好收拾的，收拾数据碎片吗？显然，这个任务只是给玩家一个搜索该地点的借口罢了。 她转身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侍女的房间自然不可能像小姐的一样敞亮，房顶低矮，窗户也小，窗外不远的地方就是墙，带着几分压抑感。 床上的铺盖看起来很新，不像是洗过很多水的样子。林蓝拿起来闻了闻，只有棉布本身的味道，带着些潮湿。 整张被子掀开来看，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枕头也是这样。一寸寸快速捏过去，也不像里面有夹层的样子。 放针线活的小篓子里是绣到一半的手帕，拿起来看时，是一枝将开未开的花，绿叶上还滴着水珠，花却没绣完。横着竖着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看出什么四位数的时间或者图案密码之类的……林蓝不由得有点焦躁。 限时任务总让人在时限上出现心理压力。 也不知道白不识怎么样了。 之前搜小姐的房间的时候他找到了剧情物品。现在两个人分头行动，限时任务分明是说这里头会有剧情道具的意思……如果她找不到，岂不是被白不识比了下去？ 桌子上放着一些手帕与廉价胭脂之类的杂物，没有纸笔之类。 时间逐渐变少，AP值都因为她不断翻找的动作而掉了10%，林蓝感觉背后都有点儿热起来，鼻尖沁出一点儿汗珠，被她胡乱抹去。 突然她眼前一亮——抽屉里有几把钥匙。 居然会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这还叫藏吗？！ 但这其实也是贴身丫头常有的操作了——通常来说小姐少爷是不会亲手碰银钱之类东西的，都是由丫头收管。丫头也未必都系在身上，这种大宅子通常不会有外人闯进来，上锁什么的不过是做个样子，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可是白不识那个是四位图案密码锁，不是用钥匙开的……也就是说这附近应该会有什么能用钥匙打开的东西吧？ 时间还剩四分钟。 还有哪里可能藏东西呢……对了！ 虽然有两个衣箱，不过其中一个放的衣服分明就少很多！ 林蓝顾不上别的，直接就跪在地上将里面的衣服全扒出来丢到一边，果然在衣箱深处发现一个夹层。 她逐支钥匙去试。 第一个是一些碎金银。林蓝用手翻找了一下，获得了500游戏币。 林蓝：“……”不要在这种时间给她这种没用的蝇头小利好吗？ 第二个是一些看起来较为值钱的首饰，不过都只是外装，并不是真的有效果的装备，被她直接无视。 第三个，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里头是一些书信。 然而此时倒计时已只剩半分钟。她再不犹豫，反手将书信与那堆衣服一起塞进包袱皮里，游戏系统便自动将其合成了一个“简单的包袱”。 这倒是很友好，否则对于不擅长收拾东西的玩家而言将是噩梦般的游戏体验。 林蓝才刚将包袱拿起来，倒计时的时间就到了，门也被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如果林蓝速度再慢一点儿，估计就不会再有机会让她获得那些书信了。 女人对她说：“蓝儿。你今日要陪嫁过去了，娘亲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这要是白不识，说不定高低得问几句“请问您有没有什么钱财或者技能或者特殊道具要给我”……不过这种事林蓝是干不出来的。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点点头：“你说。”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好好地记住，知道么。” “你们在路上，如果碰到一些怪事，就按我说的做。” “第一，如果你听到的是小孩子的哭声，就下去把这些东西丢到路边。” 女人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沉甸甸的小包。虽然包裹得很紧，林蓝还是闻到散发出的甜味。 “第二，如果你听到的是女子的哭声，就叫他们停轿，去路边点堆火，把这些东西烧了。” 女人递过来一个很大的包裹与一个火折子。 不知道包裹里放的是什么，拿起来很轻。 “第三，但无论你在路上听到的是什么，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把头低着，死死地低着，不要看到那些东西的眼睛，不要与它们说话，它们说的话你也不要听，你就当它们不存在。” “第四，你做这些事的速度，一定要够快，不要在原地呆得太久……不然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如果她要你和她换衣服，你千万千万不要答应。” 林蓝抬起眼睛，正要问“她”是谁，手里就被女人塞了一个东西。 【名称：散发异味的手帕】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特殊技能（主动）：使用后，可使得1名单位在1分钟内失去意识。本物品在使用1次后失效。】 【备注：都看你怎么选，不是吗？】 林蓝微怔。 她的任务面板上，此刻刷出来一个新的支线任务：“与林母定下约定（0/1）”。 ======================== “看来我们俩都接到了类似的任务，要分别和两个角色的母亲达成约定，内容是有需求的时候把另一个人给推下火坑。”白不识冷笑。 花轿在行进，轿帘微晃，微弱的光线照亮林蓝浅淡的笑容。 “但我拒绝她了。”她说。 ------------ 64、「百年好合」想得太美 “你……”这么勇的吗？ 白不识差点被口水噎死。 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个非常离谱的猜测：难道是他的帅气、大胆、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征服了这个才见过两次的女生，让她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以至于做出这种哪怕放弃支线任务也要守护他的决定？ 厉害了！扬眉吐气！他下线马上告诉他爹！ 白不识在心里仰天长笑之时，听到林蓝说：“因为感觉这个丫头的人设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白不识的口水卡在嗓子里。 他发出数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对面的林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在游戏里都能被口水呛着。 白不识好不容易平下气来，自己拍了拍胸口：“何出此言？” “她和那个小姐的关系应该很好，”林蓝说，“她的床上几乎没有睡过的痕迹，证明她应该平时都是睡在小姐房间里伺候的，这也是我和你一起被传到你……那个小姐的房间里的原因。相反，小姐的床上有两个枕头，都有睡过的痕迹。” “加上侍女的房间里没有纸墨却有书信，显然是小姐放在她那儿的，小姐也很信任她。” 白不识一边听她解释，想象中一边出现一口巨大的铜鼎。铜鼎年深日久，已经生出了绿色的铜锈。 “这种跨阶级的友谊真的存在吗？”他忍不住问，“就像《红楼梦》里的宝玉和晴雯一样，晴雯死了，宝玉也就写首诗哭一哭，该对宝姐姐流口水还是流口水，该对林妹妹流眼泪还是流眼泪。” “你举错例子了，”林蓝摇摇头，“真要作比，也应该是黛玉与紫鹃还有雪雁才是。” 白不识想想倒也没错。 贾宝玉这种不学无术LSP，自然不懂化学，更不会懂得钕铜的美好的。 “而且后续发生的事情也证明我的选择应该没问题，虽然拒绝她之后那个任务立刻失败了，不过接到了另一个支线任务。” “哎？” 林蓝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任务面板共享给他看。 游戏里的玩家面板只有玩家本人能看到，其他数据，只有在组队的时候能看到同个副本中队友的血条而已，其他啥都是保密的，除非玩家主动向别人展示。 而此刻，林蓝的任务面板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任务。 “保护她。” 白不识的心里飘过无数弹幕。 “真的是绿铜！！！活的绿铜！！！会动的那种！！！666！！！” 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于是白不识出口的是：“看来答应母亲和拒绝母亲其实都有后续，答应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应该只是会触发不同的剧情走向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个有点缺德的事。 白母和他定下约定的时候，他主要注意的还是前面那部分“别人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的内容，最后那句“谁都穿得也脱得”，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那句话与之前粉色衣服附带的主动技能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选择小姐身份牌的玩家可以强迫另一个玩家更换身份。 他是觉得支线任务还是要做才能解锁全部剧情，而且他又不会跟林蓝把衣服换回来，才随口答应白母定下约定的。 可和人家这选择一比起来，瞬间就显得他小了。 不是别的什么小了，是格局小了。 白不识正想说点什么找补，就听到林蓝说：“对，所以你走了和我不一样的策略挺好的，我们最好不要两个人都走反抗线。而且从小姐的那个身份上来看，你答应她才正常。” 本来还没什么，这话被她抢着说出来，感觉就更奇怪了。 白不识摸了摸脑壳：“嗯。” 林蓝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信在这里，我们先……” 这话只说到一半，两人都是面色微变。 因为轿子外面，不知何处……传来了猫叫的声音。 先是一只，大概引来了不少，很快就变成复数个、一整群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惨叫着。 白不识感觉头皮一紧。 他很不喜欢猫。这种流浪猫叫春的声音太瘆人了。 凄凉、嘶哑、诡异，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显得分外凄厉。 林蓝的表情更难看。 “他们来了。” “嗯……嗯？” “出发前小蓝的母亲说过的那个情况。”林蓝说。 白不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不是野猫，而是小孩的哭声。 他顿时就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孩……我寻思偷我鸡蛋……啊不是，我寻思是野猫呢。” 他看向林蓝的表情：“要么我下去？” 后者坚决地摇摇头：“不了，我接到任务了。” 她看向列表中的支线任务：“驱赶他们。” 虽然没说是个限时任务，不过从林母的那个暗示来看，估计拖久了也不好。 “如果现在把身份换过来，这个任务能换人做吗？”白不识有点担心。 “没事，别磨蹭了，我能搞定的。”林蓝说。 正常情况应该是会害怕的，不过白不识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这种认知给了她一点勇气。 她掀开一点轿帘，喊道：“停轿。” 轿子立刻就被放了下来。 游戏中抬轿子的是四个高大的家丁，个个都很壮实，但好像只是看起来大只而已，无法执行多复杂的指令，也不会给予玩家什么帮助…… 简而言之，就是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林蓝低着头，迈出轿子。 她出来的时候白不识帮她掀起了轿帘，背后似乎还能感受到队友带着关心的视线。她定了定神向前走。 守则里说的是把这些东西撒在路边。 可他们现在是在野地里不是在正常的城镇中啊，路与旁边草丛的界限根本就不分明。路边在什么地方？ 如果丢得离队伍太近了，它们会冲上来吗？ 如果丢得太远了，她会不会被攻击？ 用一种坚持半天就会得颈椎病的姿势，林蓝慢慢地向前挪，思考着到底多远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低着头的视野里，原本只是枯枝腐叶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双，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孩子的脚。 ------------ 65、「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风不知何处而起，视野里那双小小的脚，下方的枯叶被风吹得向后飞去。 ——它并不是真的站在地上，而是飘着的。 林蓝感觉自己背后起了一层冷汗，风一吹更是冰凉刺骨。 她刻意封闭自己的脑子去想别的东西。 想晚饭吃的惠灵顿牛排，想刚刚在商城里买的那条小裙子。 但那些意象不知为何变得奇怪起来。 切开的肉块隐隐发绿，断面上渗出发黑的污血，与蠕动的蛆一起掉落，在桌面上乱爬。 裙子的衣角生出可憎的霉斑，逐渐向上突起成黑色的蘑菇，却又随生随灭，很快化为黑水滴落。 布料化为白色的长幡在空中飘动。幡面上隐隐约约透出图案来，看露出的边角，仿佛是那个密码锁上的图案。 四位密码锁的答案……是……？ 如果抬起头的话—— 不，不对！ 林蓝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第三，但无论你在路上听到的是什么，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把头低着，死死地低着，不要看到那些东西的眼睛，不要与它们说话，它们说的话你也不要听，你就当它们不存在。” 不能抬头！ 她立刻从行囊中拿出那个小包裹。 刚拿到手上，她就闻到了甜得有些发腻的味道。 包裹变得有些软。大概设定上这东西是贴身放着的，被她的体温给温热了。 林蓝打开纸包，里面放着几块棕色的麦芽糖。她费了好些功夫才把麦芽糖与包糖的纸给分开，视线移到地面上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不知道是她拖得太久了，还是因为糖散发出的香味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此刻她的身侧，竟有很多双惨白的小脚。 一双、两双……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他们会扑上来的。 手指逐渐发颤，她咬着牙要将糖往下丢。 只是却没想那东西实在黏手，居然粘在了她的指尖不肯往下掉！ 可那些孩子，俨然已经等不及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向前走了一步。 很快，所有的，那些惨白的、发青的、只可能属于死者的脚，都向前迈了一步。 包围圈顿时缩小了一半。 视野中的色彩似乎失了真，手脚也发冷且发软。 那些脚……变得青蓝而肿胀，将皮肤都撑得很薄，发紫的血管变得明显起来。 如果说先前那是刚死的、仍在尸僵状态的死者，那么现在就是死后一两日逐渐转向巨人观的死者。 林蓝几乎站不稳了，手上的糖块也险些掉下来。 就在这时，她隐隐听见什么声音。 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男声的合唱。 是熟悉的曲调。 令人安心的曲调。 ……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林蓝：“……” 纵然是从小就被教导喜怒不可形于色的她，在这一刻也有一种伸出中指的冲动。 但清醒状态不可常得，这倒不是吐槽的时间……她立刻狠狠地甩手，将手指上黏着的糖甩了下去，又将剩下的糖直接丢到了地上，觑了个空子钻出去，转身往回走。 这曲子太离谱了，总感觉那些小孩的脚接下来就要跟着节奏开始跳广场舞似的。 如果真的看到那一幕，MP值说不定掉得更快。 林蓝以比来时快好几倍的速度果断地往回走，越过那几个正在男声四重奏的轿夫回到轿子里。 可她毕竟还是有点紧张，差点儿一头撞在正在向外张望的白不识身上。 直到在他对面坐下，先前狂跳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MP还剩多少？”白不识直接就问。 林蓝扫了面板一眼：“80%。” “才掉了20%，那挺厉害的，”白不识说，“你比老秦——哦就是上次慈心院里跟你一起遛大哥那哥们——要强些。那小子上次就看了个长得跟屎一样的雕像，直接给他干傻了，一路作死，我在后面拉都拉不回来。” “刚刚那是你的技能？”林蓝的呼吸差不多恢复了平顺，这时才开口问。 “啊那不然我现在说他们是在找块空地开嗓子你会信吗？”白不识用一双死鱼眼瞪着她。 林蓝抿了抿嘴，没忍住还是笑了。 “上次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朋友的技能。这个挺实用的。” “不是他的，只是这个技能会随机抽一个离我最近的乐器开始播放最炫民族风……人声也是一种乐器。” 白不识想他可能发现了这游戏的一个隐藏规则：看起来越奇怪的东西实际上越强。 比如这个过于二逼的最炫民族风，已经数次救他的队友于水火之中，堪称破坏气氛最佳技能，恐怖片必备BGM，心脏病患者听了都说好。 强度高吗？B格换的。 相比之下，那些看起来正常甚至带着一丝靓仔的东西，比如他新手副本里抽到的爱不释手的三乔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挥过一次作用。 因为根本没人打他头。 那些试图攻击他的东西都是一顿狂暴鸿儒后……被他反吸了。 果然搞笑才是对付恐怖的最佳利器吗，白不识心情复杂。想来哪怕是咒怨那种无解恐怖片，毁掉也只需一只乱入的汤姆猫。 用设定来打败设定！ 他胡思乱想着，却听林蓝道：“你没事吗？” “啊，我啊，”白不识露出轻松的表情，“还行。至少目前看到的MP条还是挺高的，应该暂时没有受到影响。” “真没事吗？你刚刚也看到那些东西了吧？”林蓝再次确认。 这时，轿子已然再次向前行动起来。 震动中，林蓝猛然瞪大了眼，伸手指向他：“你、你的盖头呢？！” 先前两人会合的时候，她光急得要和白不识交换得到的信息，却是没注意到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就把盖头给扯了！ 难道其实白不识早就出问题了？ ……但是这个人，哪怕自己出问题了居然还记得放技能帮她吗？林蓝咬着嘴唇想。 白不识看向她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无心的，我就是故意的。” ------------ 66、「百年好合」请君下轿 “啊？” “那玩意我信不过。它没有任何道具说明，”白不识轻巧地说，“你还记得那个夫人的立场吗？她问题很大。你想，一个侍女的娘都知道此行凶险，她却还让我不想不问不看，谁知道那东西是不是戴久之后就会彻底变了个人，代入那种不争不抢的顺从性格了？” 林蓝闻言若有所思：“你说得有理。其实先前我也想过，如果规则怪谈游戏只是无脑地遵守所有规则就能通关的话，那岂不是非常无聊？里面一定会有暗算我们的规则，或者会发生什么事情，让我们连正常的规则都无法遵守。” 白不识笑了：“其实我逛论坛的时候也发现，有人总觉得规则就应该是什么逻辑判断题，十条规则里有那么一两条应该和其他相斥，借以让你判断哪条是假的。” 林蓝忍不住露出些微嫌弃神色：“真要那样，又何必进副本？直接就在入口地方判断完，进副本照打就行了。这种简单的逻辑判断题，随便拉个读过书的都能做出来，那和无脑遵守所有规则又有什么区别？” 白不识打了个响指：“正是如此。正常的情况，就是可能会存在着指向性明确的规则，但也可能有着指意不明的规则，就像这次我收到的那份一样……不要问不要看，别人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林蓝接口道：“而你需要从蛛丝马迹上判断并决定自己的立场。” “正是。你真的按规则做了，可能会死。你违反它，也未必能通关。最后玩家走的路线不同，可能也会触发不同的剧情分支。” 他边把那张红盖头顶在指尖耍杂技般转着玩，边轻笑道：“一开始就把所有谜题都揭露出来的副本也太无聊了。” 林蓝却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这还只是C级副本，我真的有些期待后面的副本会有多难了。” “谁不是呢？”白不识微笑。 话说到这里，他隐隐感觉这女生不止是脑子聪明，眼界也很开阔。 事实上，“反思并总结经验”这种素质听起来简单，却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更多人只会把自己困在信息茧房与舒适区里，并对所有不符合自己认知的东西给出“你必扑街”这样的想法。 他白不识的思维方式固然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当然也要考虑到家庭环境的姿势水平。 白不识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女生既有貌也有才，兼有这样高屋建瓴的眼光，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多半已经有了男朋友。 “总之你没事就好，”林蓝抿抿嘴，“是我拖后腿了，还让你用了个技能。抱歉，之后我会注意。” “没事，这算什么拖后腿啊，技能留着又不会生小技能，”白不识真心实意地说，“你别在意，MP防御技能这种东西我挺多的。” 他想起上次费了老大劲儿才把秦之远给揍服的事。 “那种技能好像很难抽到，你运气挺好。” 白不识：“……呵呵，还是换个话题吧。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林蓝还在想着自己刚才的失误，有些懊恼地咬着嘴唇：“什么事？你说。” 但白不识却没回复。 林蓝心想这人莫非是要考校于她？ 带着些不解，她抬起头来。 下一秒，她悚然一惊。 某种奇怪的寒冷笼罩了她所在的小小空间。 这黑色的，阴暗的小轿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只剩她一个人。 轿帘被风悄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只……血红的绣花鞋尖。 有哭声在四野响起。 那不是什么幽怨的用来讨谁怜惜的细细哭声。 那嗓音是凄惨的、嘶吼的、嘶声竭力的，仿佛在地狱里用岩浆洗过，像是从九幽黄泉又爬回人间的。 只是哭声而已，却分明显露着无比的憎恨与怨毒，要将接触到的万事万物，都与那东西一起给拉回到地底下去。 林蓝的身体再度僵住了。 她立刻告诉自己，这当然只是幻觉而已，她只是被系统给影响了所以看不见白不识，但他一定还在原地，说不定正在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发呆…… 她伸出手向那个青年原本坐着的地方探去。 ——那里是空的。 他坐过的位置，是冰凉的。 “你在找我吗？” 一个声音传来。 就在……她的旁边。 仍然是白不识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像是隔着什么奇怪的水域，听着失真。 林蓝迟钝地向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头去。 隔着薄薄的轿帘，外面的东西正向她倾身过来。 她几乎能看到那东西两个凹陷的眼洞，隔着帘子仍然凝视着她。 是了，那个的裙摆……是……白不识那件……嫁衣的裙摆呀…… 她睁大了眼睛。 “林蓝” 那声音说。 含混而迟缓，像是卡着痰或者淤泥的声音呼叫她的名字。 “林蓝” 变得急促起来。 “林蓝——” 很糟糕，擂鼓般跳着的心脏几乎要震破她的胸膛。 帘子的外面，真的还是她的队友白不识吗？ 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是的话……那还是人类吗？ “林——蓝——” 那声音拉长了，低沉得像牛蛙在鸣叫。 林蓝僵住了。她想向后缩，可帘边已经探进来一只手。 那是一只白里带着铁青的、布满尸斑的手。 林蓝狠狠咬住嘴唇，忍住想哭的冲动，从行囊里摸出匕首。 那是她唯一的武器，虽然不知道对这种非活体的东西到底会不会有用，她还是将刀尖向前递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后边伸过来另一只手，轻轻地制住了她。 林蓝瞪圆了眼睛。 是白不识！ 也不知道他又用了什么技能，居然神奇地再次出现了！ 白不识温和地对她说：“退后，放着我来。” 林蓝无声地点点头，将手里的匕首递给他。 虽然那是一把C级的少见的武器，她用得也很顺手，可交到他手里，她居然没有半丝排斥。 只是指尖与对方相触的时候，林蓝微怔。 ——他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是因为白T恤在这个副本的天气环境中太薄了吗？ 等等，白，T恤？ 她难以置信地向白不识看去。 那分明就是她之前见过的一身新手外观的白不识。 然而男生那英俊却总是带着些惫懒的眉眼里，此刻蕴含的没有半点笑意，只有阴沉。 这阴沉，是指向她的。 “——你会为我而死的，对吧？” ------------ 67、「百年好合」但他拒绝 林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脑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犯错了。 白不识的规则里叫他“看到什么都当作没见着”，若真是当没见着，自然是不能讨论这些东西的……而他们却一直在沟通。 以至于，哭声传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听见。 现在他们俩都受到影响了。 林蓝看向自己的面板，组队的地方，白不识的头像已经完全消失。 她的MP值正在像失控下坠的电梯般下落，不知道白不识当如何。 刀尖被反转来指向她的所在。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里，如果两人都MP归零自相残杀，到底扣不扣血。 而一方被另一方击杀的话，剩下的疯子是不是就被判定游戏失败。 算了，就试一回，如果他能活下去呢？ 毕竟那个家伙是真的帮了她那么多次。 她看向挥来的刀光，默默地闭上眼睛。 还手的话，外面的她或许会攻击到白不识吧。 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有之前害怕了。 这应该也是剧情安排好的某种结局分支吧，毕竟，是她自己拒绝了林母的要求啊…… 她可没办法像白不识一样坑队友。 尤其这次…… ======================== 白不识：“……呵呵。聊点别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虽然副本是让玩家一开始就知道规则方便通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两个NPC，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碰到一些坎儿啊？”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面前的林蓝脸上有点呆滞。 白不识：“？？？” 他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哭声，心中暗叫不妙。 虽然他是感受不到什么精神污染，不过哭声中的怨毒与憎恨还是能听得出来。 她们是要两个玩家走上她们的老路。 白不识“啧”了一声。 十个女鬼扑过来直接使用散魂铁爪他还是要寄的，他是MP值锁死不是HP值无上限，那种疯而不死的存在应该去找四个字名字的书啊喂！ 但对方已经包围过来了，且声音越来越近，便是他想要弃轿跑路也断无可能。 “护驾啊喂！”白不识高声喊道，心想把那几个轿夫先喂了是否还能拖上个一时半刻…… 可他掀开轿帘一看，那几个轿夫已经不知所踪。 在他思考要不要把NPC卖了的时候，人家已经早就把他卖了。 说不定听到第一声哭声的时候就溜之大吉了。 “WDNMD，这副本传达的是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的价值观啊！”白不识气得一拳捶到车壁上，“再这么搞下去生育率才是真的要下降啊！！！” 一拳下去，他的AP与HP都是掉了3%。 “等会，冷静，”他心想，“按白诗她妈之前的意思，这里应该我二话不说把林蓝卖了才是正解。” “而林蓝她妈的意思则是千万别信白诗，而且这些人都穿着嫁衣，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侍女而来的，所以是谁穿着嫁衣就会袭击谁吗……” “之前林蓝的规则里，下轿去对付鬼魂的都是她，看似是侍女这边承担比较大的风险，实际上，如果拿侍女身份牌的玩家不管小姐的死活，那么小姐才是承受主要火力的人啊。” “所以那件嫁衣才会附带那么一个技能，如果两个玩家并不熟，开局没意识到身份牌的重要性，此时侍女卖你的话，那么小姐还有一次机会可以扭转命运——但两人换完衣服后，信任破裂，主动权就到了持有麻醉药手帕的另一位玩家身上了。” 心里想得是很冷静，实际上局面可没留给他那么多余裕。 不但外面的哭声与嫁衣女鬼正在逼近，轿子里也发生了异变。 坐在他对面的林蓝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她的那柄匕首，此刻正在持刀向他刺来。 可白不识怡然无惧，相反，面上还露出一点微笑，轻巧地一侧身躲开了。 “不过，那是你策划安排的圈套，和我白不识又有什么关系？” AI接管玩家的身体的时候通常会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僵硬，不然还给个加速debuff的话，那个维持着正常状态的玩家就可以双手离开键盘打出GG。 分析着眼下的局面的同时，他已经找到了解决方式。 “身份牌啊身份牌，玩你妈的身份牌。整天搁这玩特么的狼人杀，你看老子信你那一套不？老子是卖队友的人不？” 白不识不退反进，直接就伸手探向林蓝—— 身后的那个包裹。 林蓝之前就想把书信给他看，包裹并不在她的行囊里。 那里面装着的，正是林母先前说过听到哭声时就要烧的东西！ 白不识绕过刀光，开了那包裹，立刻便从中翻出一个很轻的巨大包袱，还附带一个火折子。 他一手格开林蓝以防自己被捅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手从包袱里拿出一些东西。 那果然是烧给死人用的黄纸。 小鬼拦路丢糖块，死人拦路，可不就是要烧纸钱？ 白不识立刻转回轿帘边，将黄纸点着。可他一手执黄纸，一手又要去点火，一时半会儿竟是顾不上要挡住林蓝的攻击。 这种情况，如果他像当时卖掉秘书一样把林蓝一脚踹出轿子，局面自然好转。 甚至事后他都可以表示自己是因为减了MP，导致一时身体失控把她踢下去的。 “知道吗，虽然我喜欢游戏，不过有时候也不太喜欢你们那种收集数据的方式。就那种你们叫‘大数据’的东西。比如系统收集了我之前通过多人副本时的策略，就觉得我这波必卖队友。” 刀光顷刻便至。 可白不识没有躲。 “但是事情是这样的哈，让人讨厌的队友卖了很正常，碰到喜欢的队友还卖干嘛，我又不是人贩子。” 刀扎进他的手臂，血花飞溅，白不识仍然没有动摇。 他收手的话，林蓝可能就一头冲出去了。 他的HP瞬间下挫20%，AP也因为行动受限的原因掉了15%。 手臂上传来有限的痛楚。 白不识微微一笑。 “比起向别人输出你那狗屁价值观，倒是好好琢磨一下人心在想什么啊魂淡！” 黄纸引燃，伸向轿帘之外。 四野风静，哭声顿止。 ------------ 68、「百年好合」当众撒币 异响既收，林蓝的手就垂了下去。 白不识收回视线专心地看向轿子外。 纸的那头传来不小的力道，且来自不同方向。 就像是有很多手正在抢钱。 这要换作林蓝，可能会把手松了让她们自己回去分。 不过，白不识又岂会如此？ 他不但不松手，反而嘿嘿一笑。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 说完，他还把手往上抬了抬。 “嗟，来食！” 也不知道是女鬼们是丈育还是有钱实在能使鬼推磨，就算他说出这句话，手上的力道都没有减轻。 侮辱算什么？天上地下，有钱最大。 待到火苗快要烧到手的时候，白不识才松开手任纸钱飞散，反手又点燃了另一沓黄纸。 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女鬼就地开impart，全场消费都由他白公子买单！ ======================== 传回登陆空间的白光并没有出现，林蓝隐约中闻到了什么东西燃烧的气息。 燃烧？ 她霍然睁眼。 眼前所见的，赫然是一袭嫁衣。 是轿子外的那玩意儿终于越过帘子进来了吗？林蓝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下一秒，那嫁衣上边白不识的脸就转回来看向她，脸色轻松。 他的手里，捏着一大沓正在燃烧的黄纸。 显然是这玩意儿把刚刚那些作祟的东西都给赶走了。 林蓝眼前一亮，打起精神道：“真的是你？” 白不识点点头：“是我。你MP还剩多少？” 林蓝看了看，摇摇头：“我不知道了，显示是乱码。” 她的MP条上面打满了灰色的小字，写着锟斤拷锟斤拷。她甚至没有办法通过比例来判断，因为它像疯了一样在满条和空条之间疯狂抽动。 目光微移，她的心情往下一沉。 “你怎么了？我刚刚对你做了什么？” 组队面板上，白不识的血条看起来居然掉了一大截。 这也是她的幻觉吗？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掉血了。我刚刚使不上力气，应该也是被外头的女鬼控制了，幸好不完全，还能看到旁边的包袱，想起你说过的话，就把包袱里的纸钱拿出来烧了。”白不识说。 林蓝顺着他的动作向包裹上看。 男生的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但不知道为什么，手背上看起来全是淋漓的血。 那只手刚刚扔下火折子，想来是伸到外面的时候受到了攻击。 林蓝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又感觉歉疚：“疼吗？” “没事，快来把剩下的顥癘掱嘜稗肟竻就行。” 大概是因为MP值的影响，林蓝有点听不懂他说话，不过她毕竟聪明，能看明白他扬起手的动作以及旁边烧到一半的东西。 她也拿起一些纸钱点燃后向外抛去。 这时，她看到脚边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那是她的匕首，它掉在轿子里的地板上了。 林蓝没说什么，把它拿起来收回行囊里。 “我现在有时候会听不懂你说话了，”林蓝说，“你要注意点，接下来如果我攻击你或者别的什么，你就把我卖了也行。” 白不识笑了笑：“那不行，拐卖妇女要吃牢饭的。” 他先前卖血，无非是觉得队友都这么惨了，他还没事儿人似的，好像有点假。 而且他有种感觉，如果策划一直拿身份牌这个设定来说事，鼓励玩家卖队友，那么不跟着这个思路走，最后如果能保全两人通关，说不定会有什么额外的奖励。 再加上林蓝人也不错，能保还是保一下。 毕竟他白不识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当然如果真的是女鬼骑脸进来倒也不好说，这不是还没到极限吗？ 两人很快就将包裹里的纸烧得差不多，那跟生孩子一样惨叫般的哭声也终于停了。 最离谱的是，这时候那些轿夫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回来，准备归位继续抬轿。 白不识先前还想过要是他真跟林蓝把身份牌换了这几个人难道不会拆穿他么？ 现在想想就算他走到这几个货面前，露出他皮袍下……哦不，嫁衣下的“大”来，对方估计都当没看见。 “这些筽好蕲麤啊。”林蓝说。 白不识没怎么听懂，不过知道对方的意思大概是说这些人很奇怪。 语言是很奇妙的。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哪怕关键字你一个都没听懂，也能通过上下文、对方的神态与目光大概理解其意思。 用这种技巧来蒙英语的完形填空和阅读题什么的，是很准确的。 “他们像机械一样麻木，谁穿着嫁衣坐上来，都要被抬到那里。至于到了终点这个人命运是怎么样，他们搞过去的人到底对不对，无所谓。” 他刻意把话说得慢一些，方便林蓝理解。 女生也不知道是真能听见还是连蒙带猜，露出思考之色。 林蓝接口道：“从头到尾，这个副本里焽緈的角色是缺位的。发表意见的是鹚緈，给予指导的是鹚緈，提供压力与危机的，仍然是鹚緈。” “甚至你想一下，白诗要出嫁，她爹都不来看一眼，只有她妈带着她拜祖宗。那个佛堂里供的，全都是女性长辈的灵位。” “孺人、恭人、夫人，都是女性在古代的诰命封号。”林蓝说。 白不识有些惊讶：“所以说男性在这个副本里只是一个苍白的旁观者。就连刚刚那群要糖吃的小鬼，都全是女孩子。” 这话说起来有点变态，主要是白不识亲眼看到，那群小鬼都是女性打扮。 小孩的性别本来不太好分辨，不过副本好像特意强调了性别这点，让他不得不说一声大胆。 这设定要是被爆到一些社交软件上，估计要被冲烂。 他俩像是刚征服发音器官的早期人类一样说着话，时不时还停下来打个手势。 外面又传来了先前没有想过的异动。 白不识面色微变，扬声道：“稍等！别起轿！” 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在规则里……或者说是没有出现在林蓝的规则里，她不知道应对方式。 他的规则里倒是出现了。 那规则囊括了一切情况，让他对所有异状都视而不见。 可这很难当作它不存在。 那是笑声。 与先前的凄惨哭声完全不一致的，阴恻恻的笑声。 ------------ 69、「百年好合」你笑啥你 物出反常，便为妖。 昔者，盗墓流祖师在其书中言道，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前两者便不提了，这毕竟不是一个盗墓背景的副本，但最后一句却是很特别。 试想，一只鬼为何要哭？自然是有冤屈要诉，心有不平。 可能是要杀人，也可能只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而鬼……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笑呢？ 白不识心下暗忖：现在他俩都不是满状态了，面对现在的情况，自然是按白母给出的规则，不要搭理是最好的。 可是白母很可能也不是啥好人，如果按照她的想法来做，指不定被卖了还帮鬼数钱呢。 白不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要是他一个人刷副本，当然是爱咋咋的，老白放心飞，浪死自己背。 不过现放着个林蓝在这里，她未必会认可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还去找事儿。 有些玩家的通关策略是趋向保守的，以刷奖励为主，剧情全是skip。 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通关的话，会带来巨大的挫败感与恼怒。 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有深度的作品。很多人玩游戏只是打发时间罢了，不想动脑费事或者练技术，就喜欢挂别人头上喊666。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这女生确实是非常聪明，但并不代表她会愿意在个游戏上面费太多心思。 总有人觉得智者一定是谜语人，富翁顿顿吃法餐，实则人家私底下完全可能天天晚上看肥皂剧伴垃圾食品。 万一林蓝就是看他实力不错想组队刷个分而已呢？ 而且白不识也没和她熟到那个程度，两人性别也不同。 他能坐在秦之远身上把后者的脸打成彩帛铺子，却不太好扇一个女生，更没法保证拖着她还能通关。 万一副本没过，事后对方越想越气，看录像去举报他骚扰啥的，白不识就难搞了。 他一个人玩的话当然是想到哪打到哪，和别人组队还是需要沟通。 这种东西就跟吃饭一样，要口味合得来才好一起吃饭。 比如他一个天天吃垃圾食品的人，要是和一个天天吃高级食品的人一起，肯定浑身不得劲儿。 这又不是他女朋友，不合适就单刷，没必要将就。反正他单刷也能过，他很强。 念头既定，白不识正要试探对方究竟意下如何，却不料林蓝没等他说话，自己掀开了轿帘向外看去。 “去看下？”林蓝主动问。 白不识微惊：“你确定？主动去触碰那种危险的flag的话，说不定会连关都通不了吧？”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这种情况不在规则指定的应对范围里，我倾向于破解的话可以得到额外的线索。”林蓝说。 她认真起来就忘了慢慢说话，幸好MP值下降的debuff好像也不至于让玩家完全不能交流，这些内容是可以辨识的。 白不识闻言，轻轻笑了笑：“不错的觉悟。” 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抢先一步走在了女孩身前。 “你状态差一点，我打头阵吧。” 两人下得轿来，便见此处俨然是一片茂密山林之中。 普通人嫁女儿都是想嫁城里人，最好拥有CBD三百平大平层，四套房产五辆车，白诗这俨然是去支边。 该说不说，白母这思想觉悟也是有点高的。 白不识下得轿来，果然如他们先前所料，那四个轿夫视若无睹，就差在脸上写上“工具人”三个大字了。 “小姐为何下令停轿？误了吉时如何是好？”其中一个问。 白不识心道你们四个弃轿跑路的时候倒是完全没有想过这点吗？嘴上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另一个轿夫说。 “什么也没有，小姐是否又听错了？”第三个轿夫说。 这要是换成胆子小点的玩家或者已经把另一个玩家卖了的，面对眼下的情况可能就吓到MP下掉了。 但白不识毫不在意。 “那没事了，世界上有些声音只有聪明人能听见。” 四个人面对这等侮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我去解个手，在这等我。”白不识说。 “是，小姐。”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叫你们，你们会过来救我吗？”白不识继续试探。 “我们不够聪明，听不到。”轿夫说。 白不识：“……” 大意了。 他刚开始说那句话是想试探这几个AI到什么水平，听回答觉得他们只是机械的低级智能，于是试下能不能通过触发“呼救”的条件来引发不同的回复。 结果事实是人家也不是低级智能，人家就是拿这么点工资不想管你死活。 他背后不知为何传来很小的一阵笑声。 “走吧走吧。”白不识权当没听见，对林蓝招招手。 两人向着那传来笑声的方向走去。 “这人还挺会笑的，”白不识感叹道，“笑了总也有三分钟了吧，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循环播放，结果不是。你看她这笑声曲折中带着婉转，婉转中带着真诚，放到公园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高低得围三圈看热闹的水平。” 正走到白不识身边与他并肩前进的林蓝：“……” “就是总觉得这么搞好像有点伤嗓子，对肺活量要求也很高。”白不识说。 “这本来应该是个恐怖副本，策划听到会封你号的。”林蓝提醒这个喜剧人。 “是啊，确实副本的设计者搞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你感受恐惧，”白不识笑了笑，“但不要陷进他们的圈套里去，被吓到只会让你精神状态出现波动，被那些东西影响，MP下降，副本失败，痛失积分，最后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林蓝看了他两眼，突然说：“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打岔……是怕我被吓到吧？” “哦，果然我这良苦的用心被看出来了呢，”白不识毫无羞耻之意，“不过当然，也是给我自己壮胆。毕竟如果在别的玩家面前被吓疯的话，作为玩家的生涯就结束了，所以就只能发出很大的声音遮掩过去吧。” 林蓝偏过头去不看他了，不知为何，她的嘴角好像扬起了一点很小的弧度。 ------------ 70、「百年好合」一波微操 并没有向林深处走太多，两人很快就到了一棵大树之下，而那听起来某种意义上很是健康的笑声，也就在此断绝。 白不识大概能料到那是怎么回事，因为明显，笑声已经把他们引到了需要的地方。 那树杈之上，挂着一段白绫。 打成圈的白绫在风中飘飘摇摇，仿佛在问“安得好头颈”。 “一个冷知识，上吊的人通常是脖颈折断而不是窒息而死的，”白不识说，“虽然如此，她都吊死了还能笑那么长气，也算身残志坚。” 他一边说一边向林蓝看去，手上也是作好了准备。 这次他可不会再拿手去挡了，如果林蓝被什么东西给影响到了上吊，他就掏出法杖把人敲晕。 毕竟是号称能让一切防御类技能效果提高20%的法杖。 嗯，被动防御怎么就不算防御呢？ 然而林蓝疑惑地眨了眨眼：“你知道她是吊死的？你看到鬼了？” 白不识心想他看到了个鬼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你出现幻觉了，”林蓝说，“你看到什么了？” 白不识差点笑出来，心想他出现幻觉？他会出现什么幻觉？ 哦也不是没有，他最近一次幻觉是他爸妈会跟他一起在家吃泡面，但那对夫妻显然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出门风流快活，把他无情丢到一边。 “你先说你看到什么。”他说。 “还能听见吗……”林蓝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讶色，“我看到的是一本旧书。” “在哪里？” 林蓝一言不发越过白不识向前走去。 白不识本来还在笑，看到她走的方向顿时大惊：“喂！等下！” 他还寻思这个绞索套要玩儿什么花样，结果是用什么不存在的幻象去吸引玩家走过去自己把脖子伸进去吗！ 恐怖如斯！ 他伸手要去拦，但刚刚笑得太大声了以至于反应有些慢，竟是要赶不上了！ 情急之下，白不识直接改拦为抱，伸出双臂试图阻止她自己投进那个圈里。 那个圈，恰恰就是林蓝的身高。要说不是这副本阴她他都不信。 只是下一刻，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林蓝蹲下身，将手放在地上拿起了什么东西，接着向他扬起手：“看。就是这——等下，你！”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白不识一记扑空之后，身体失去平衡，顿时就是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摔的方向也很对，正是绳圈所在。 白不识：“我擦——”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极速流过。 虚晃一枪结果最终的目的是他是吧！怎么让身高181的人钻进最多168高度的绳圈里啊！原来答案是骗对方先扑街吗！ 白不识几乎都听到幕后策划发出的冷笑声：“敢杀我的马？” 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 也别说这玩意的高度吊不死他，白不识百分百相信他如果真的钻进绳圈，那玩意会立刻收紧并让他表现一下什么叫窒息而死。 “想不到我一世英雄，竟要在此折戟……”白不识咬牙，用死鱼眼瞪向已近在咫尺的绳圈，“虽然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但想出这个关卡的人你马没了！” “什么马没了？你能不能站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白不识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 他竟没有继续向前跌去，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衣带——还好是嫁衣，不然换成那身白衣黑裤的行头对方想扯都没地儿扯去——并且应该是直接坐在了地上，用自己的体重坠住了他。 幸免于难，劫后逢生，白不识十分感动，立刻站直身体并且矢口否认：“什么马不马的，你幻听了，没有马……啊不是我是说，没有那句话。” 林蓝坐在地上仰视他，表情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还瞬间反手掏出刀来，似乎很想戳他一戳，以确定他真的不是被控制的敌对状态。 白不识叹了口气：“我是好人，证据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这话很有效，林蓝把刀收了：“行吧。” 白不识伸手把她从草地上拉起来：“这么容易就信了？” “AI应该说不出这么脱线的话。”林蓝简短地解释道。 “那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呢？”白不识得寸进尺。 “我幻觉里的你可不……”她说到一半就打住，“别浪费时间了，我猜那笑声引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把这本东西给我们。” 白不识从她空空如也的手上收回来，不动声色道：“行，那找到了就快回去吧。” 二人走回轿子边，四个轿夫还在，不动如山。 白不识怀疑就算他俩在百米内的距离里跟刚刚那不知所踪的怪东西战到大道都磨灭了，这四个玩意儿也会一直在。 “你现在还能看到自己的MP条么？” 林蓝眼神微动：“不稳定，读不出来。” “我的还剩大概90%，”白不识说，“先前我刷的一个副本里边，不同的MP值可能会导致看到的世界与内容是不一样的。” 他说的便是那个电影院副本，当时那对男女看到的守则纸上的内容大有问题。 是在他们后面看到后方的那个符号短暂恢复清醒后，才看到完整的正常的守则。 “很合理的设定。”林蓝说。 “所以我现在看不到你手上拿着的东西。” 林蓝正要把那本看不见的书递给他，闻言收回来：“那这本东西可能有问题，你先别碰。我先一个人看，如果我看完之后陷入疯狂……” “我就把你杀了？”白不识接口道，“不会的。我们在刚刚那块地方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你说你看到的是一本旧书，而我看到的，是悬挂在树枝上的一个绳圈，打好结了准备等人进去上吊的那种。” “怪不得你会说那东西是吊死的。” “对，刚刚你不救我，我就摔到圈里去了，所以我的意思是——那里真正的死亡风险，是这个绳圈。” 只有MP值高的人才能看到的绳圈，或许在看到的时候会产生幻觉让人走进去？白不识不确定，但特意对优秀玩家下手，倒也很符合屑游的阴暗。 “而在风险以外，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与机遇，就是这本书了。”林蓝接口道。 白不识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句提示。 MP值低的情况下看见的不一定是幻觉，也可能是真相。 “只有你看得见，那么就交给你你读出来吧。” ------------ 71、「百年好合」不明笔记（4000字大章） （作者注：本章建议配合BGM食用，推荐BGM：《Roots Main Theme》-Victor Butzelaar。请勿在乐评区留下书名或作者名，感谢合作。） 这是我幼年的时期发生的故事了。 我从小家贫，家中还有父亲的妹妹，是我的小姑姑，比我大七岁，就像我的大姐一般。一家人虽然清贫，倒也知足快乐。 未曾想的是七岁那年，父亲进山打猎时遭遇狼群。虽然被同行的人勉强带回来，终究未能生还。经此变故，家中愈发困难起来了，虽然母亲为别人浆洗衣裳贴补家用，家里还是日渐困窘下去。 母亲虽决意守节，却因为不忍见我面黄肌瘦、衣衫破旧的样子，总是在夜里小声痛哭。 小姑姑见状，便对我母亲说：“我已经十四岁了，这时候不嫁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大嫂不必担心，只要好好地将谌儿抚养成人便是。”虽然母亲极力劝阻，小姑姑还是自己找到了媒婆。 恰好媒婆说有人正在找续弦妻子，家中亦颇有家资，只是居住在山中诸多不便，将来恐难以回到娘家探亲了。 小姑姑与母亲抱头痛哭，又对我说：“谌儿以后必要好好读书。”便在吉日出嫁了。 小姑出嫁后，我家的家境好了一段日子，总算能吃饱饭了。却不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很快母亲也因为思念父亲而病倒。临死前将剩下的银钱全交给我，又托人将我带到小姑家里投奔她。 小姑所嫁的是一户姓柳的人家。这人确实居住在深山之中，母亲委托的人在山外就因过于危险而止步，找了个借口将我丢在原地，自己偷偷离去了。 我正在荒野间踌躇落泪之时，却见一个满面阴沉的小厮，问我是何人，来做什么的。 我与他说清了事情始末，小厮说他正是柳家的小厮，出来采买日用品，于是将我带进了山。 时至今日，五十年过去，初次见到山坳中那所宅子时的感觉，仍然像石碑上的铭文一样清晰。 整所宅子矗立在林木过于紧密的围绕中，显得像一个潮湿黑暗的蚁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高大的围墙上与檐上的青瓦间都遍布发黑的青苔，纵然在盛夏也使人觉得寒意森森。 在阴沉的气氛中，小厮进去通报了，我留在院子里，不一会儿，便见我久别的小姑迎了出来。 我叙及别后的事情，小姑摸着我的头感叹：“没有想到大嫂竟追随大哥而去，实在是节妇啊。”便吩咐下人告诉姑丈。 姑丈派人回复小姑说，这种小事无需报给他，她作主便是。姑姑便让我与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从此，我便在柳家借住，开始读书识字。 我那时并不觉得姑丈异常，反倒因为他肯收留我，认为这实在是大善人。 姑丈姓柳，字长白，沉默寡言，除了吃饭与休息的时间，只是在书斋之中闭门读书。 我问过小姑，姑丈家中究竟做的什么营生，为何从不见他出去谋生或与人来往，小姑亦不得而知，只是勉励我：“以后阿谌也要与郎君一样日以继夜地读书，考取功名，才能使钱家的境遇好起来啊。” 我于是专心观察院中的其他人，从侍女处听到，原来姑丈还有几门妾室，俱是身怀六甲。未几，又听说有人似乎小产，连妾室的命都未能保住，拉出去一同埋了。 生死之事让我感觉恐惧，小姑听说，便放我两日假在院中玩耍。我拿着小姑为我编的笼子，想像以前在家中时一样寻找小虫蜘蛛来玩，但一无所获。 有一天，我在窗下读书，听到奴仆进了院子，匆忙报告一位姨娘正在临盆。我看到姑丈匆匆出了院子，直到夜里也没有回来。那天半夜我出门解手，见到隔壁院子书斋的方向似乎隐隐有烛光。 书斋与藏书楼不一样，只有姑丈才能进去。我疑惑不解，不知姑丈半夜怎么还在读书。好奇之下，将耳朵贴在墙边，似乎依稀听到簌簌翻书声，心想姑丈实在是努力读书。 但我等了半年，也没有发现家里多出小孩子来。 我再问先前与我闲聊的侍女时，她却说她也不知道了。不久小姑也怀孕了，我便将此事彻底忘到了一边。 后来有一天，小姑找到我，说：“阿谌现在是读书人，小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帮我听听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便答道：“小姑尽管问便是。” 不料小姑却说了一句我闻所未闻的怪话。我苦思冥想，竟想不出对应的是哪几个字。记下发音遍寻古籍，也未能查到。我心中十分不解，便问小姑是在哪里听说的那句话，小姑犹豫地说，那只是偶然听姑丈醉后说的话而已。 不久之后，我便发现姑姑的脸色日渐憔悴，愈发沉默。 我不知根底，十分忧心，问她发生什么事情，小姑姑却说：“妇人当顺从夫君，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看小姑的脸色，心想她问过我的那句话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发誓要找出答案。 想到姑丈的学识也是从书中来的，于是我遍览柳家的藏书，却始终未果。 只剩下姑丈最常去的那间书斋我从未进去过，于是便向姑丈请求，要进入书斋借阅。 姑丈竟勃然大怒：“你只是一个黄口小儿，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请求来！” 我十分窘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件事被姑姑知道了，带着我去找姑丈，站在书斋外面说：“我虽然是女子，也知道不读书就不会懂道理。现在郎君一面笑话阿谌不懂事，一面又不给他懂道理的法子，哪有这样的呢！” 姑丈在书斋中打开门气愤地说：“这里面的藏书只是我柳家的家谱与族史、还有一些稗记罢了！哪有什么道理能教给你的！” 姑姑不信，叫我进去找自己要看的书。我心中羞愧不敢进去，姑姑便对我说：“读书明理是好事，你现在不偷不抢，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快去！” 我进入书斋，发现书架上摆着的果然都是家谱与杂书类的书籍。心中好奇想要借阅，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姑丈，他正站在墙边，非常生气似地盯着我。 我立刻将书放回原位，心中发誓早晚要离开这里。 这时我注意到，姑丈身后还有一间很小的门，其漆为白色，很难看出来那里还有一扇门。 我能认出来，是因为门上有一些深色手印形状污渍的缘故。心里想到姑丈口口声声对我说要爱护书，自己却是这样手也不洗就进入书斋，我就感觉很奇异。 可我还没有开口问，姑丈就大声地说：“看完了吗？有你需要的书吗？没有就快回去吧！藏书楼里的书已经够你看的了！”将我赶了出去。 我离开书斋，对小姑说那些书确实没有什么帮助。小姑没有生我的气，只是柔和地说：“不进去看的话终究是不会知道的啊！阿谌不要害怕！” 我没有与小姑说起我疑惑的事情，只是半夜的时候时不时会想，那扇小门一门之外便是夹壁，再过来就是我的屋子。我的屋子里并没有门，那扇门究竟通向哪里呢？ 还有姑丈原来天天在家里看的就是这些书，让我大为疑惑。这些书于功名道理都无异，他日以继夜地研究自己的家谱与县史，又有什么益处呢？我感觉我心里对于姑丈的印象已经完全崩塌了。 不知是否因此事动了胎气，小姑后来不幸流产。我内心十分歉疚，小姑却不肯见我。 我只能让姑丈代为转达问候，看到姑丈的脸，仍然与以前一样，是没有任何悲伤的样子。 我忍不住询问，姑丈却说：“你小姑已不是第一次流产了。本来看在她的份上我才决定把悲伤隐藏起来而已，还轮得到你这孺子来问吗？” 从此之后，我没有再与姑丈说过话。 那之后不久的某一天，小姑突然将我叫到面前，对我说：“我是柳郎君的继室，你只是我的侄儿，并非柳家的人。如今你逐渐长大成人了，不便久居于此。我已经为你备好一份财物，你拿着到附近的某城的书院里去读书吧。” 我十分惊讶，哭拜道：“阿谌幼失怙恃，全靠姑母抚养才能长大。虽然知道终要离开，却实在放心不下姑母，至少容阿谌看到表弟妹出世才是。” 小姑闻言面色大变，指着我说：“说实话，我已经查清了，正是因为你与我八字相克，才让我一直生不出孩子来。现在还有什么别的话说！你快去吧！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便命家丁进来，将我强行带走。 我于是进了书院读书，再也没有回过山中的柳宅。中了举人之后，也派人带过信，想使小姑知道这事。但托去消息甚至财物的信客，却并没有带回哪怕只言片语来。 后来我在京中做了主簿，几十年间也曾数次托人回故乡询问小姑的消息，那些人却总是不能按我的指示找到柳宅所在。我以为山中偏僻，姑丈已经搬去别处居处，两边就此断了消息，夜深之时时常感慨垂泪。 恰逢一日，院中清闲无事，众人便办酒宴。席间有人谈论起听过的奇闻异事，有一位姓杨的学士说，他幼时曾听祖父说过一桩奇案。 这人的祖父是当地修县志的老秀才，颇通掌故，言及数年前有一女子前来报官，说她的丈夫在家中供奉怪物，竟将他们的儿子上供给怪物吃了。还说怀孕之时半夜曾经惊醒，见到丈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肚子看。 县官并不相信这事，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有人拿自己的儿女去祭祀的呢？为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便派人将女子遣送回家中，女子的丈夫说女子是因为流产太多次，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此事因无凭据，并无下文。 不久之后，女子便病死了，丈夫又娶了续弦。因为间隔太短，也有人背后说他无情。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丈夫纳了好几房妻妾，始终没有得到一儿半女，妻妾也纷纷早死。天长日久，人们以为他是天生的鳏夫命，也就不再把女儿嫁给他，男子于是离开了当地，把居住的宅子也卖掉。 新的买家住进宅子之后，夜里频频梦到有小儿与女人的号哭之声。于是命人将院子里的青砖挖开掘地三尺，于下方见到许多瓦罐装着的白骨，臭不可闻。买家惊慌不已立刻报官，县官方知曾经的报案是真事，立刻派人去通缉男子，而男子已没了踪迹。 此事最终随着县官的作古而没了下文。我听了杨学士的这个故事，原本酒意顿醒，问他那男子姓甚名谁，长什么样。杨学士说因只是幼时听祖父讲过，详情他亦不知，只记得祖父曾戏言，男子的姓似乎能与他的姓相联，或是柳，也可能是别的，时间一长，已然记不分明了。 我两股战战，强作平静，急忙问杨学士：“此话你可曾听过？”于是将记忆中小姑问过我的那句话说与他听。杨学士脸色十分惊讶，问我：“这是我们那里的方言，钱兄与我家相隔何止百里，如何知道？只是这话似乎不该在此处说。” 我问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语出何典？” 杨学士摆摆手：“哪里有什么典故，用官话说便是这个意思：伏惟尚飨。” 我浑身发冷，立刻向上司请假，带上数十个年轻健壮的家丁赶回故乡。没想到昔日上下山的道路已被荒草淹没，费了一月之久，强行清理出道路想要回到荒山之中寻找旧日柳宅所在，却不得其法。 我于旅馆长吁短叹，夜里便做了一个梦，梦中是穿着嫁衣的小姑。 我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到一声叹息，将我向后推了一把，梦就醒来了。 我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为小姑立冢，又写下这个故事以此祭奠于她。 深夜搁笔之时，似乎还听到她对我说的那句“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 72、「百年好合」重在沟通 林蓝合上那本看不见的书，表情非常复杂。 “你说钱家小姑最后说的要保护的孩子，到底是指她自己的孩子还是指钱谌？” “都有吧，”白不识难得地没有开玩笑，“从钱谌的回忆录看来，她对钱谌真的很好，几乎是视若己出。” 林蓝却是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那就是指钱谌一个人。想必她已经从先前的异常里察觉了什么，便想办法把他送走。至于她自己，那个境况下她一个已婚妇女，无论是她还是她未出世的孩子，都是离不开柳家，也逃不掉的。” 两个人这么面对面坐在这一方小空间里，倒是有几分围炉夜话的味道了。 白不识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在那样的背景下，除非开挂，否则也只有死。而就算开挂，也只救得了她一个人。” 林蓝接口道：“所以她是自己上吊的。如果事情已经注定改变不了，那么主动走向死亡，就是对死亡最大的蔑视。”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白不识眼前一亮，“她又不是新嫁娘，为何这些女人都穿上嫁衣？我猜她们是主动如此，就是为了死后化作红衣厉鬼复仇。” “所以才会出现那种吊诡的事情。你以为红衣女鬼是要杀你，或许在她们看来，你去或者不去都是死，还不如死在这山坡上，一条绳子了结生命，免得给那人孕育后代却反而被他拿去喂了那未知的东西。”林蓝幽幽地叹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白不识叹道：“不过斯人已逝，以上都是不负责任猜想，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林蓝微微皱眉：“她们是死了，那你呢。如果那人已经杀了那么多女子，而这些女子死后化作红衣厉鬼都仍然奈何他不得……你要怎么办？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存活到拜堂之后，可是MP值归零的时候玩家角色就会完全失去控制了。” 白不识奇道：“别把话说得这么满，你又知道我现在就是要去嫁这个冤大头？说不定这只是在路上捡到的一个道具，拿出去之后可以触发一个神秘副本呢？” 他抬手掀开轿帘喊道：“喂！你们四个！记得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别迷路了啊！” “去柳家。”一个人说。 “我们就是从柳家被派过来的。”另一个人说。 “我们不会迷路。”第三个人说。 “我们会把白小姐送到柳家和老爷成亲的。”第四个人说。 “行行，”白不识毫无诚意地说，“你们最好真的是。” 他坐回来：“你猜这个柳老爷和那本书里的柳郎君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的话，这本东西就不会让我们捡到了，”林蓝说，“你记得吗？柳郎君最初出现在传说里，是那个杨学士的祖父修县志的时候听人说的，中间可能已经过了近百年。” “想必此人获得了什么娶妻就能长生的加点系统吧，”白不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声，“试想谁不想当这样的主角：不费吹灰之力做一些让人快乐的事就能无限变强，身边各色妹子环绕且还友好相处，打得过你的全都死得比你早，苟在那里躺平就能无敌。” 林蓝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是在嫉妒吗？”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白不识说。 “信。” “哦骗你的，我确实在嫉妒。”白不识毫不在意地说。 林蓝：“……别再用你那些奇怪的方法来判断我的精神状态了，迟早AI都被你训练出跟人一样的应对方式来。说正事，其实我之前以为这是一个关于压迫女性的副本。” “现在还是可以理解为一个压迫女性的故事，”白不识耸耸肩，“整本聊斋志异里有许多故事都可以这样理解。” “但它现在从嫁给死人变成嫁给怪物，从冥婚变成蓝胡子。”林蓝指出。 “赌五毛，那是因为前者的搞法过不了审。”白不识冷笑道。 身为游戏公司联合创始人之子，他对这种事情熟悉得很，每次被驳回都能听到白宋在书房怪叫一整晚，并在口头将不知道哪个做执行的倒霉鬼的马马挂到天上。 “有时候你以为在害你的东西，其实是在保护你，”林蓝垂下眼睛，“那个先不说，这部分算是补完了‘柳家’那边的背景故事吧。其实事情的本质没有改变，仍然是普通女性被迫嫁给怪物。无论那边的到底是某种东西的教徒，还是死者，还是怪物，都一样的。” 白不识笑道：“是吧我也觉得……你说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如花似玉，知书达礼，非要被我妈嫁给大山深处的糙汉，真是牛嚼牡丹，美玉蒙尘。” 听得这话，林蓝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白不识笑容一滞，“你现在能算出来120000减5486等于多少吗？” “我能，不过你确定你的MP值没问题吗？”林蓝不答反问。 “十分确定，”白不识答道，“但为了接下来的合作，你如果感觉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就直说吧。” “你自己回想一下，你是不是对于这个身份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之前你不是这个心态，现在岂止接受，甚至乐在其中。”林蓝皱眉。 白不识嘴角一抽。 原来是说这事。 “副本是这么安排的，我不愿意也没办法啊，”他一脸无辜，“主要是用‘我’总比‘原来那个白诗’这种表达方式要节省时间吧？” “原来如此……抱歉，是我误会了。”林蓝即时道歉。 白不识一脸平静，心里却差点笑出声。他发现这女生虽然聪明，不过也好糊弄。 面对这种事情，一定要转换心态。 玩游戏嘛，体验一下三次元中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也算一种特别的经历。 反正那只是外观是裙子又不是真的穿，不至于枪弹悬空，问题不大。 岂不闻东瀛某位金发勇者虽曾女装，还是哑巴，依然能勇斗盖侬、智救公主，甚至艳绝大陆，男女通吃？ 当然吸引来蓝酮那就算了。 一边在心里疯狂口胡，他一边对林蓝道：“别的先不提，你没发现我们漏了一件事么？” ------------ 73、「百年好合」遗漏信息 “你是指那个书信和小匣子？” “Bingo，”白不识打个响指，“有没有发现它与笔记有什么共同点？” 林蓝稍加思索：“两者都不是非获取不可的东西……甚至它后面都没有跟着什么支线任务。” “拿不到这本旧册子，或者拿不到那些书信，并不会让任务无法进展。白诗还是要嫁出去，白母还是会和她说那些规则，小蓝还是会要陪嫁。而那些书信不应该被林母看到，否则不会出现那个限时任务，你需要在小蓝的母亲进房前找到这书信才来得及。” 林蓝慢慢地说：“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被隐藏起来的物品，可能本来与主线通关没有影响，但如果我们看了，或许会让剧情线变得不一样。” 白不识接口：“而至于这影响是好是坏，目前来说尚不清楚。比如我们看了旧册子摸清了柳老爷的底细，按理说获取这个额外信息对玩家是有好处的，却不能理所当然地以为下一次也必然如此。”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要看？” “那倒不是，看是肯定要看的，就是看之前我得给你把这个风险分析清楚，确保大家都知道了，相当于是一个事前的免责声明。”白不识振振有词。 林蓝：“……” 她看起来好像想把他打一顿，但是终于还是绷住了，先前苍白的脸上都浮起一点红晕。 白不识成功把人惹毛，感觉十分快乐。 上个副本里他就发现，林蓝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冷漠，还会接他的梗什么的，内里应该并非是那种无趣之人。 只是这姑娘习惯用一种正经到有点冷冰冰的态度对待别人。 但你要说她内向吧，决然不是。 那更像是小时候班里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于是故作正经的优等生。 这种事情白不识可太熟悉了，因为他是大家认识中最痛恨的那种……毫不正经的优等生。 白不识从小到大最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并不自卑也并不讨厌别人，但他就是永远对谁都容颜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句话绝对不超过十个字，是他们说话按字数扣费吗？ 那种高冷女神的人设现在可是已经不流行了口牙！ 重铸逗逼荣光，白不识义不容辞！ ======================== 玩家的行囊在副本中是可以无限存放剧情道具的，这方面倒是很友好。 林蓝展开书信，坐在她附近的白不识面前便同时出现了半透明的文字悬浮窗，也不至于要两个玩家非在这个方寸之地，头碰头地凑在一起看。 这样如果看到一些奇怪的内容，玩家也不至于尴尬得面面相觑。 白不识看着林蓝取信的动作，心里已经浮想联翩。 这小姐莫非已经早有了情郎？怕不是一会儿情郎就会来劫法场……呸，打爆她婚车的车轴，并看她在闹市中刹车失控GG思密达？ 又或者，这小姐难道其实早已心悦于她的贴身丫环小蓝，二人备了那衣服，就是准备在轿子里换上，以便找个机会远走高飞？绿酮+5分！ 更离奇的猜测是，小姐其实早就和对面的死鬼相识相爱，虽然死鬼已经发烂发臭，她还是自愿嫁过去以全了这段缘分！……不，说不定她是故意杀掉对方的？ 才看完第一行前两个字“诗儿”，无数在小说或游戏里看过的套路浮上白不识脑海。 他忍不住露出正直的微笑。 “你笑什么？”林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白不识说。 “簪花小楷，写这信的人有很大可能是个女子。”林蓝直接说。 “我知道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白不识奇道，“我只是在借此想象白诗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这信看起来还不是十分泛黄，证明年月不久，也就是说短期内她至少有过一名会给她写信且口吻亲密的友人。我这是在为她感到欣慰。” 林蓝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我竟没有想到。” 白不识理直气壮地说：“自然。你看这整个副本十分压抑，或许与朋友的相处是她这少女岁月中难得的一抹亮色。如果还有这么一个朋友的话，也能证明白诗本人大概不是过于孤僻的性格。” “说得有道理，”林蓝的眼神慢慢亮起来，“目前的线索都是指向柳家那一边的，这封信对分析白家的情况或会有所帮助。” 正常人到了这一步，怀疑自己的人被绕过去了，估计就开始讲正事了。 不过白不识又岂是什么正常人。洗白自己怎么够？他还要倒打一耙。 “所以，你刚刚特意向我强调写这信的是个女子，是这点在你看来有什么隐藏信息吗？” 林蓝顿时卡住了。 “我是觉得……” “你不会觉得我是在想什么很狗血的发展，从而一时忽视了剧情的推理吧？”白不识问。 “……” “甚至因为沉迷于狗血的想象甚至乐在其中，所以露出的笑容都显得有几分猥琐了？”白不识得寸进尺。 林蓝小声地说：“我……对不起。” 白不识摊开手：“算了。你说得对，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快看信吧。” 他先声夺人，把林蓝接下来所有的话都堵住，自顾自低下头看起来。 “诗儿： 展信佳。 与你见过之后，我松了口气，心想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同样的疑问。 类似的事情我问过母亲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答，关键是她的用词分外令我在意。 什么叫‘这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别人都有父亲，偏生白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没有。整个家中只有女子，却又不缺钱财，究竟是为什么？ 依母亲所言，父亲早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已死去，可为什么家中佛堂，从不见供着父亲或者祖父的灵牌？连带叔伯兄弟，也一概未见。母亲她们上供或者祭拜，都是祭拜的祖母或姥姥等人。 为何你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明明应该是堂妯娌，却又长得那么像仿佛亲姐妹？ 小的时候尚不觉得，上次见了你，你说出这些事来，我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我不确定答案，我想先去佛堂中调查。若有进展，我写信与你说。 切记，不要将这事告知旁人。 堂姐：白书。” ------------ 74、「百年好合」锦书难寄（大章） “诗儿： 如上次所言，我趁母亲外出，一个人偷偷去了佛堂。 佛堂里很黑暗，有些过于幽寂。里头总是积着奇怪的檀香味，我时常觉得那味道浓郁得让人作呕。 我先向先祖的灵牌告罪，就忍住害怕开始搜查。虽然母亲经常在佛堂中打理卫生，我还是发现了很多虫类的干尸，最多的就是螳螂，已经干如纸皮，真是恶心。 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包括我曾经觉得会被收起来的父亲与叔伯的灵位，都没有。 要知道，我先前作过的最恐怖的假设，就是我们白家祖上曾经犯过什么事，甚至男性可能被抓去坐牢或者服刑了，这一代中剩下的人为了活命，将他们的存在与故事一同隐去。 不过目前，好像没有什么证据支持我的想法。 花了很长时间，就当我以为佛堂里什么都不会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灵牌的后面居然刻着每个人的生忌辰年月，是我在翻找的时候差点碰掉了一个，手忙脚乱地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的。我的祖母去世的日子，居然就是我出生的日子。 对了，我仿佛记得说过你是二月初三生的来着？ 我们有一位姨祖母也是二月初三生的。这可真巧。 但其他的灵牌放在更高处，我就够不着了，没有凳子垫着，碰到的话非要全部掉下来不可。 今天就先看到这里，这还是我假借着要清理卫生的理由进去的。总之先把结果告知你。 过两日我非得找个机会去母亲的房间看看。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清楚得很，她的屋里书架后边有个夹层，后面是个小房间。 我看过她从里面拿过我的八字，说不定那里面会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东西。 你说这些事想跟侍女说，她口风紧吗？信得过的话，说也无妨。但若她招出来，我可就死定了，你看着办吧。 白书。” 接着是第三封信。 “诗儿： 你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偷偷溜进母亲的房间又摸进那个夹层里的。为了不教坏你，还是不跟你说了。最惊险的是，我溜进去之后，母亲居然进来了！ 我当时听着母亲的脚步声，手足无措，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脚踩在一块地板之上，身后居然打开一扇暗门，门后是一个向下的通道，通道末端是一个密室。夹层里居然还有密室！我读过的志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我在门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母亲似乎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就出去了。我继续向下探索，通道里很暗，幸好我总是在身上带着夜明珠，才没有在阶梯上摔倒。 接着，我见到了我十五年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幕。 那个密室里的神台上，供着一尊菩萨。 你一定也见过菩萨的对吧？不管是家里供着的还是书上画着的，可那尊菩萨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那不是金身，而是黑色的。不是檀木或者黑玉，而是一种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来的材质，像是要把光线都吸进去一样。我刚开始看到它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块黑布。伸手想把黑布扯掉的时候，我差点吓了一大跳，急忙跪下告罪。 但在我抬头看的时候，我发现它的特异之处还不止这些。 它似乎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尊菩萨。你知道我母亲爱读佛经的，我虽然不信也总懂得一些。可这尊佛像，明明是这地底下供的唯一一尊神像，应当是她最信的，我却从未听她提过，也从未在哪里看过关于它的记载。我以为是我看不清，在微光下花了非常长的时间，用以辨认神像的面目。 可我确实，从未见过它。 不知是否因为太黑了，我凝视它良久，总感觉它在盯着我看。密室不宜久留，我搜寻起可能会有帮助的东西来。幸好密室很小，并不是太难找。靠墙的地方放着书架，我不知道应该拿哪本好，只得胡乱翻阅。运气很好，就在手边的架子中间，找到了一本手札。手札里好像是我的母亲的字。 我将它偷偷拿了出来，看了很久，里面记载的东西让我很疑惑，我抄录了一份给你。 还是那话，看完就烧掉吧，我现在很担心如果被母亲发现，我的下场可能不是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白书。” 下面是一份附带的手稿，字体仍然是白书的，不过写的时候大概心是乱了，看起来字迹比信中要潦草很多。 手稿并不长，由数份残片组成。也不知道是札记里只包括了这么些内容，还是游戏将一些无关的东西删掉了，只给玩家留下有用的消息。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从现在的状态中逃脱。这门婚事人人称赞，但似乎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红尘苦，为女更苦。】 【母亲是对的。只有她不会骗我们，只有她不会害女人。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愿成为她在地上的代行者，只愿我得护佑，早脱苦海。】 以下是另一个残片。 【我们成功了。她帮了我们，是她的力量。】 【我自由了。】 【原来这就是白氏存在的真正原因。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因为恨意而强大，我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教导我们了。】 【你要先见过自由，再因为现实而忍耐平静。终有一天压迫大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你便会拔刀。】 第三个残片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是弱者，但我们是强者。】 【我们承诺奉上一切。无论肉体还是灵魂，无论自己还是后代。】 【我们不需要依靠谁赐予的封号而存在，我们就是她。】 第四个残片的内容就更短了。 【相信，是为了不再相信。】 【我们不会死去，我们的精神在此生生不息。】 手札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又是一封信。 “白诗： 你的回信真让我感觉奇怪，为什么让我不要再查了？难道你也与母亲她们有了同样的想法？还是你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那是陷阱！不要听！ 我看完了手札，可无论看多少次，都只能得到先前的答案。母亲养我这么大难道就只是像养一只猪、一只鸡一样把我当作让什么东西变强的祭品？ 我的想法不应该被操控。她让我看那么多杂书，有那么多念头，原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现实打破我的幻想让我绝望？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在信奉什么？我们在依靠什么？ 我不理解。 我可以与‘我们’是同一个想法，但我不想被动地加入‘我们’。 那天拦住了一个来送菜的菜贩子，问他做了多久了，盘问之下知道，原来并不是我的父亲姓白。 原来白姓，是母亲母家的姓。她在闺中的时候，就是白姑娘。她嫁人之后不久就孀居，带着我与我继承的父亲的一切财物回了娘家。 这按律法好像是做不到的，没人说得出她是怎么做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唯一的可能，父亲那边，已经整个宗族都不在了。 我与那人攀谈得太久，被母亲发现，第二日，来送菜的就换了一个新面孔。 都走到这里了，我一定要一个真相。 先不说了，母亲在叫我过去。很急。 长姐。” 最后的一封信非常短，字迹又是最初那种娟秀的字体了。 “阿诗： 你是对的。这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我下个月二十七日出阁，嫁给盐商做填房，在你之前。你出阁之日，我便不能来添妆了。你也不必来我处。 愿我们都得祖辈护佑，早脱为妇苦海。 白书” 书信到此为止。 白不识一头雾水地看向林蓝，后者看起来也是面带疑惑。 如果说钱谌作为钱小姑的侄子，一个客人，已经将柳家的事情调查出一些眉目，那么白书的信就是彻底地语焉不明。 白家供奉的黑菩萨是什么，没人知道。为什么祖宗的死期与后代的生日是同一天，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不知道。 “讲真不太理解，相比起钱谌的册子，白书的信就像是丢给刚入职的文案策划用来练笔的东西，”白不识坦率地说，“你说克味吧克味不够，要说提示呢也算不太上。” “比较能确定的就是这对姐妹应当先后被自己的母亲发现了，”林蓝说，“白书收到的信里改口让她不要再查了，大概是白诗的母亲让白诗这样做的。而白书最后那封信的称呼都变了，大概也是她妈妈让她写的。” “但这点有什么意义吗？也没任何涉及到告密的信息，最后不就是发现了之后就随便把她们嫁了吗。”白不识挠头。 “那可不是随便嫁的，”林蓝摇头，“根据钱谌所言，柳家之前就有钱，柳郎君即使没有功名也不做什么营生还是能在山里锦衣玉食。而盐商就更不必说，豪富之家。这两家都有一个共同点：有钱，并且嫁进去很可能不幸福。不幸福则生怨怼，白书之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死掉的，连家产都被夺光了。” 白不识眼前一亮。 要说这个确实是女生擅长些，他实在不太会分析这种弯弯绕的权钱交易，还牵扯到大家族恩怨情仇，总感觉是在看什么70集的经典宫斗戏。 但这意思他大概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没错，”林蓝颔首，“姐妹俩同不同意，怎么想都不要紧，她们是出去敛财……以及杀人的。婚姻不幸？就是要她们婚姻不幸。如果幸福了，怎么会需要别的东西拯救，又怎么会献出一切，以求别的东西护佑呢？” 女孩露出一个冷笑：“只有在不幸以及空虚的时候，才会被趁虚而入啊。” 白不识伸手“啪啪啪”鼓了几下掌，真心实意地赞道：“漂亮的心理分析。” 这个程度的想法，换他是做不到的。 先前的副本里他也看过大哥的日记，不过那份东西近似直白，也不需要什么背景知识就能看懂。他对于大哥心理的推测，也只不过是日系作品里“亚撒西”文化接触过多之后的无脑套用罢了。 这方面他俩的知识面显然不同，林蓝提供了女性视角下的另一种思路。 “别管那个，现在重点是白家是需要你去害柳老爷谋取他家钱财的，但姓柳的必然也不是什么易与的人，你当如何？”林蓝皱着眉头焦急地说。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轿子……落在了地上。 “白小姐，柳宅到了。” ------------ 更新了前文的副本，但是本日新章请假 之前写的一个副本不是特别满意，觉得既不规则也不怪谈，所以今天把它重写了。 一天写了两万字，一口气发了出去，但已经用尽所有力气，通宵加白天只睡了两小时，快猝死了，所以今天姑且请假一天。 强行更新的话质量上不去也不会好看。重写的副本是第二个 “夜半影厅”，remake于2月16日。其实从1月底就开始想改，只是一直灵感不到位。 今天终于做到了。在这天之前看过的朋友们可以重新看一下，现在的版本应该比之前要好一些。 主线基本全改光了，也增加了许多内容。以上，就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罢。 有收到一些反馈建议说危机感要更强一些，现在这个副本已近尾声，所以下个副本应该是单人恐怖中长线副本了，作者会努力多码字的。 另外给书不够看的推荐一个朋友的文：皮卡冬的《诡异提示：我疯了，诡异更疯了》，风格搞笑中带着恐怖，重要的是作者也长得非常帅，更新也很按时！ ------------ 75、「百年好合」饮鸩止渴 “好咧来啦！”白不识高声应了一句，比起新嫁娘他听起来更像个跑堂的，带着一股青春的朝气，仿佛分分钟可以撸起袖子换水桶。 “走？”他问林蓝。 “走。”后者答道。 路上的危机，他们已经经历过了，该看的不该看的秘密，他们也知道得差不多。 收网之时已至。 白不识当先下轿。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非常阴森的宅子。 如果有想象能力不太好的，看了钱谌的手记仍然对那个宅子毫无想法的，那么站在这处的时候，他就会意识到钱谌对它的描写之恰当，甚至可能还因为回忆滤镜而过于温和了。 它更像是某个大人物的阴宅露在地面上的祭殿部分，还是树倒猢狲散后、年久失修的模样。 就在这宅子的门口，排成两列地站着数个仆人服色的人。 他们的气质与其衣服看起来总给人以一种过于老旧、不太协调的感觉，很难具体形容那是什么。 白不识想起他小时候看的一篇猎奇新闻，说是西方刚出现照相术的时候曾经把死人用新衣装点一番，拍下死者的照片——有时甚至是与生者的合影用于留念。 面前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合影里会出现的死者，如果带上黑白的滤镜，就更加恰如其份了。 “这位可是白小姐？”为首的人看向白不识露出讶色，“你的盖头何在？” 白不识摸摸头。 他根本忘记这件事。那玩意既不是任务物品，带上之后也不方便和林蓝沟通，早被他压在屁股底下坐得满是皱痕。 林蓝也从轿子里出来，手上拿着那盖头：“小姐快盖上吧。” 白不识心里给靠谱的队友点了个赞，正要从善如流地低头，却听那人冷笑一声：“这时候再临时抱佛脚，不觉得太晚了？你要进柳家的门，就要守柳家的规矩。” 白不识与林蓝对视一眼。 “什么规矩？”他问。 “第一，进门前先喝茶。”那人说。 他身后转出一个托着木托盘的人，托盘里放着一杯早就沏好的“茶”。 要说是茶，那也太勉强了。白不识看得清清楚楚，这玩意也不知道在露天里放了多久，里面分明浸着……很多黑色的长虫，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杯荞麦面。 甚至虫子都并没有被淹死，而是活的，它们在茶杯的底部如同土中的蚯蚓一样蠕动。 他听到身后的林蓝向后退了一小步。 “请放心，这茶里有的都是上好的补品，”那人补充道，“不会影响到你的健康。反之，山中湿冷，如果不喝这茶，小姐玉体或许会经受不住。” 白不识心道这补品就是蛋白质是吧……但这话可不能对NPC说。 他没接那茶，只是又问：“还有什么规矩，你一起说完吧。” 那人也没催，听了他的话便往下说。 “第二，进了柳家的门就是柳家的人，白家从此与你无关——是以，也不能带白家的人进来。” 他的手指指向林蓝：“这个女子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她不算白家的人，她是我的人，”白不识笑了笑，往这人手指的方向进了一步，挡在林蓝前面，“既然是我的人，那就有资格留下来。” “不可以，除非她也嫁给老爷当妾。”那人说。 白不识冷笑一声：“我看你长得丑想得倒挺美……你继续说。” “第三，既与白家再无瓜葛，便要上交所有的随身物品，包括你们仍然放在轿子里的一切东西。” 白不识与林蓝对视一眼。 他俩先前一直在看信，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目的地，那些书信册子之类的东西仍然在轿子里面。 抬轿的人是柳家人，肯定不会帮他们留下什么东西。书信能看出来白家人的真实目的，而那本涉及柳老爷真相的旧册子，如果让别人翻到了，就会发现他们已经知道了柳家的底细！ 到时候绝不可能再让他完成任务活到拜堂之后半小时，说不定直接就把他俩人头全送了。 没等白不识再次提出任何疑问，那人自己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这是为了你们好……老爷不喜欢外面的东西进来。如果带着外面东西的气味，你们就也是外人。” “那些东西，你们会把它们怎么样？”林蓝问。 “销毁。”那人说。 “多浪费啊，我东西都很值钱的。”白不识说。 “柳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那人说，“进门前的规矩就这些，怎么样，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白不识与林蓝对视一眼。 这基本上是强制任务了，就跟他之前买电影票一样的。接下来的任务显然是基于“能进门”的前提下，不答应的话直接无法通关。 林蓝对白不识点点头，随即她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回瞪对面：“我反正跟他一起的……需要我做什么就做吧，我无所谓。” 白不识也耸耸肩：“她嫁过来能分钱吗？能的话我晚点再介绍几个人过来共同富裕行不行？” 上纲上线地看，这招颇有点压力面试的意思，无疑是对玩家接受能力的考验……但这种东西，怕的就是接招的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我不在乎，你就没法破我的防。 白不识也是笑道：“没事，喝杯马桶水我可以接受……但你最好保证你的老板真的足够有钱。”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俩这么看得开，愣了一下对林蓝说：“如果你也一起进门，那么你也要喝茶。” “可以。”林蓝说。 那人冷哼一声，身后便转出第二个人来，手上同样端着一个托盘一杯茶，也是如出一辙的不干净，白不识简直怀疑那根本就是什么培养皿。 “那就请用茶。” 白不识还未出声，林蓝已经抢先上前拿起杯子，看都不看，把茶一口气全部喝光。 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但是仍然毫不犹豫。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等了约莫半分钟，白不识看到她眼神不动声色地往斜向里瞟去——应该是在看自己的状态面板。 她在试毒。 “没问题，喝吧。”她对白不识说。 白不识见此亦不再犹豫，一仰脖把整杯茶喝了。 这东西看起来视觉威慑是够的，但是有规定游戏不能把一些过于仿真的东西的感触给做出来，以防某些游戏借“食物”之名让玩家吃一些现实中不应该被摄入的东西。 于是最后吞咽的时候其实感觉还行……毕竟他以前吃过更难吃的东西。 白不识喝完茶便也看向他的状态面板。 他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随便瞟一眼，没想到的是一看之下他的眼睛顿时瞪大。 林蓝那个抢先喝茶的举动白不识明白得很。 她其实想是帮他试毒的意思，如果她喝了有问题，那么白不识可以立刻翻脸。 不过她喝过没问题，白不识也认为这任务无法拒绝，相当于玩家需要全员喝茶，那么这道具不至于给即死flag，所以才喝的。 ——那所以现在他面板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白不识嘴角抽搐将目光聚焦在那个“毒”上，其显示出详情：每分钟损失HP的2%。 他立刻看向自己的血条，还有一大半。 按现在这个目测的血量，在不受到任何其他损伤的情况下，约莫还能再活40分钟。也就是10分钟内他拜完堂，任务还有完成的可能……做不完这个操作的话，前面的全白费了。 什么，现在是什么女生就不会中的毒吗？难道是能导致前列腺炎的病毒？要不要搞这种歧视啊？ 白不识：“……”不会即死但是可以挂DOT是吧？ 要是让他找到这个副本的策划，他一定爆沙其玛。 “怎么了？”林蓝看他面色阴晴不定，直接问。 “没什么，”白不识道，“突然很想结婚，哈哈哈哈，”他转向那个为首的仆人，“骚操作做了一堆，什么时候能拜堂？” 那人道：“我是柳府管家，二位既已饮茶，请随我来。一切已准备就绪，只等您亲至。” “慢，”白不识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说把我的东西销毁，那你现在烧给我看。” 销毁，可以，反正那些资料他和林蓝已经看过了。但是如果是完全交给这些人销毁，多半要出事情。 白不识不是那种会给别人留下生路、给自己留下坑的人。 无数经验教训告诉我们，杀人要灭口，对波要补刀。 连断气都务必亲手确认，绝不可交给手下（尤其是孩子妈）。 没确认对方死透了的时候，攻击就不要停下。 “烧吧，”白不识摊手，“现在烧，不然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这玩意骗走拿去倒卖？” 显然这个操作是被游戏判定为可行的，甚至很可能他确实堵住了一个可能的漏洞，因为那几个轿夫瞪了他好几眼，才从轿子里头把东西拿出来点了火。 白不识看着那些证明着过去的物事在火中化为灰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获得那些情报后的结局已经被写定，所以这些道具被毁掉也没关系了。 如果接下来的发展和他想的一样，那么这个将自己伪装成鬼婚礼的副本，可能会提供给他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白不识的脸上，露出真心的、迫不及待的笑容。 “好了，那个非常有钱的钻石王……哦我是说柳老爷，他在哪里？” 他发出非常浮夸的声音：“噫！呜！哥们在这跟你拜堂！你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要来了！” ------------ 76、「百年好合」向祂俯首 林蓝与白不识并肩，一队人鱼贯而入。宅子幽深，比外面看到的还要阴冷。 她看向白不识，后者在喝下茶后微妙的一瞬间惊讶与其后的焦急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有些担心，当着一众NPC却也不好问。 白不识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可那茶她喝了是真的没事，为什么轮到他的时候反而会有debuff？ 她有些走神，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与前面的NPC队伍拉开了数米的距离。林蓝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去，却听到身边的白不识小声说了一句话，接着，她的手上被塞了个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木匣。边上还有个硬邦邦硌人的东西，是一个四位密码锁。 这东西居然没有被毁掉。她想起来白不识下轿的时候特意把它拿起来放在行囊里，若不是这样，这东西已经和那些书信册子一起被付之一炬了。 “密码你知道的，”白不识冲她眨眨眼，“我要是失败了，记得用这个，对你会有帮助。” 林蓝有些疑惑，她的任务是保护白诗，他任务失败离开副本的话，她也会失败的。 为什么白不识会这么说？ 而且为什么他说得……好像是他已经长了双透视眼，知道了这里面有什么一样？ 密码她怎么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书信里可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这个四位密码，要不是前边发生太多事情来不及想，林蓝会觉得他们根本就没获得能打开这个锁的线索。 林蓝心里有几百个问题要冒出来问，但是男生显然没有打算现在给她答案，那时常坏笑的嘴角仍然只是勾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放心，没事的。”他说。 林蓝不由得觉得，这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MP值降低后的典型症状，但又好像不太可能。 那种情况不是应该具有攻击性吗？ 白不识这个人，不管是实力还是性格总让她看不透。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怕黑，但其实胆子绝对不算小的，这副本里那些跳脸的女童鬼与嫁衣鬼换成谁都不容易全身而退，可白不识完全不害怕，甚至还能记得去完成任务。 当时如果不是他还能顶着负面影响去烧掉纸钱，任务早就失败，他们已经身死当场了。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智力，她都认为这人无疑是个强者。 而人品上，他对队友又很照顾。 林蓝想起上次那个副本中的另一位女玩家，那女孩长得也挺好看，但白不识对她与对那个草莓的态度，显然截然不同。 他并不会因为队友是女性就特殊照顾，也绝非那种低俗之人。 这家伙……似乎是不太会轻易认可别人的。 但是一旦认可了，就会对那个被认可的人很不错吗…… 林蓝眯了眯眼。 不多时，两人便被带至一处院子当中。 与处处装扮成红色的白家不同，柳家看起来根本没有主人要办喜事的样子，其整体装修风格与色调都是暗沉的颜色，连带那个站在主屋正中的男人也是如此。 男人看起来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是不见天日的肤色，手指长而苍白，看起来像是某种蜘蛛的腿。一身毫无花饰的简洁黑袍，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他朝白不识点点头：“我是柳家家主，你未来的夫君。” 白不识笑了笑：“幸会幸会，以后多多指教。叫老公太亲热，叫夫君太做作，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可以给我称呼你？” 听起来很生疏似的，但林蓝知道他此话的来意。他是在问这人的来历。 “你可唤我长白。”男人说。 林蓝记起来，那正是钱谌的册子上刚开始时记载的，他小姑丈的名字。 这个人真的就是钱谌的小姑丈本人，柳长白。 “你好你好，你可以叫我……白诗，”白不识说，看起来有点儿迫不及待，“时间不早了，拜堂不？” “拜。但只是与你，你的侍女，之后再说。” 白不识与林蓝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那个任务的重点，只是在于让林蓝进入宅子前也喝下那杯茶。 “没事问题不大，在哪儿拜？” “就这里。” “就这里么？天地怎么拜？高堂在哪儿？”白不识四顾，“我未来的公公婆婆呢？有红包吗？” “……我幼失怙恃，并无高堂，只拜天地即可。”柳长白说。 “哦行，那么上吧。”白不识毫无芥蒂地说。林蓝再次对他的精神状况感到了一定程度的担忧。 身边管家上来道：“你且退开，不要影响到老爷与夫人。” 林蓝目光复杂地看了“柳夫人”一眼，向旁边让了几步。 这一点儿也不像拜堂，跟过家家似的——她这个想法还没有结束，突然就有风声传来。 那是有人掀开了……堂中原本罩壁的一面白布的帘子。 很奇怪，林蓝先前以为那帘子之后就会是向后边走去的通道什么的，只是起到一个屏风的作用，万万没想到那帘子后面是有东西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柳长白要白不识与他同拜的东西。 可那是什么，林蓝现在也说不清。帘子之后仍然是帘子，却又与最外面那层伪装成墙壁的白布帘截然不同，这层帘子是深红色的，颜色浓稠得像是血。 帘子后方没有光源，她没法借助投影之类的推测那后面究竟是什么。 光源来自她自己站着的这一侧，林蓝把眼睛瞪得再大，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证明那后面确实是有东西的。 但是是什么东西，是生是死，没人看得出来。 林蓝瞪大了眼。 她感觉眩晕。 眼中所见的，似乎是如海洋般辽阔的……鲜血。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 “拜！” “叩！” “再拜——” “再叩——” 那是针对谁呢？林蓝有些迟钝地想，忽然她瞪大了眼睛想起来什么，将视线从那面红色的帘子上扯回来看向白不识。 不对，不是这样的，那帘子后面根本不是什么天地或者别的东西，那一定就是钱谌的册子里提到的东西—— 她不应该看它的！ 白不识更不应该拜它！向那东西俯首一定意味着什么致命的威胁，否则他的任务不会是存活到拜堂之后半小时！ 如果她能想到，他也不可能忽视那点！那茶绝对有问题，才让他心甘情愿地拜下去！ 可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三声已出。 第三次地……那个穿着有些可笑的女装站在那里的，目光沉沉的青年，似乎毫无知觉地，与身边的柳长白，一起向着未知俯首。 ------------ 77、「百年好合」无解死局 （建议配合BGM一起食用体验更佳。推荐BGM：《異端の夜》-芳贺敬太。） 林蓝瞪大了眼睛。 强烈的晕眩感传来。 但或许是因为这次直面那东西的并非是她本人的原因，现在身体好像还没有被AI接管。 她想从行囊里拿出刀。她得从行囊里拿出刀，拦住他们、阻挡这一切。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女孩的脑海。 但是，做不到。 身体是那么僵硬，移动一寸都似乎要花费前所未有的力气。她艰难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双手，于手的末端看见了如纱般缠绕的黑色雾气。 正是这东西让她动弹不得。 但她再细看的时候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那是……很多的黑色的小虫子。 它们不再是在茶里看到的细长虫子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吸足了水分，它们的身体变得半透明起来。 这些东西粘在她的身上与手上，彼此纠结与缠绕在一起，像是麻绳一般，且还在变得……越来越多。 林蓝闻到一股不知何处来的腥味。 她动不了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这个任务背后真正的含义，喝茶也是拜堂也是，都一样的。 那层外壳根本只是副本的欺骗。 你以为那是与什么死者缔结婚约然后被活埋的剧情，实则这对玩家而言没什么意义，完全可以使用武力来逃脱活埋之类的结果。 结婚就更不用说，游戏又不可能出现让玩家与NPC洞房的桥段。 这只是游戏，玩家体验的并非是真正的死亡与绝望，部分玩家看到要嫁个男鬼说不定还觉得十分刺激。 试想如果只是要进门，为何要喝那茶？ 想必这数百年间也有过女子想要反抗柳长白，却全都失败。 钱谌的小姑姑甚至还想办法把钱谌送走了，而柳长白在某一次意识到这点后，便加入了这杯茶。 让他们喝茶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控制进门的人的行动，让他们无法抵抗，只能按照柳长白的剧本来做。 作为这人的妻妾，不需要独立人格与思考，更不应该反抗。 只要一切都顺从就行。 甚至从他此刻的举动上看，还不止是顺从。他要这些女子与他一起信奉那未知的存在，甚至或许，亲手奉上她们自己的骨肉。 从柳长白的角度看大抵如此。 而从玩家的角度看，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白不识的任务完成节点是“存活到拜堂后半小时”，那意味着必然有某事能让他无法存活——甚至现在看来，大概率就是“拜堂”这件事本身。 玩家的MP值下降到一定程度之时，玩家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取回对角色的控制，相当于被踢出副本。 试问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直面无法抵挡的未知”更糟糕？而白不识一旦任务失败，林蓝的保护任务亦告失败。 从他们喝下那杯茶进入柳府开始，这就是绝路。 林蓝的眼底闪过绝望。 可那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她再次试着从行囊中取出东西。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服从命运，服从命令，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因为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林蓝说不出话来，她仍在继续尝试，视线甚至已经没有再看向白不识那边。 她需要做好自己的部分。 “但在那之后你也会踏上跟她们一样的老路，又何必现在仍在挣扎呢？” 那是管家的声音。 “你无法看见，你无法理解，你无法战胜，你自然也无法抵挡。” 林蓝动不了，于是她在心里笑。 什么未知啊未知的。未知恐惧吗？当然恐惧。 人类是这样脆弱的生物，恐惧死亡恐惧未知，因为如果失去这样恐惧的本能，就无法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从而难以活下去。 然而，恐惧并不意味着什么都做不到。 无法理解，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臣服。 无法战胜，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再拔刀。 就像白不识在面对嫁衣鬼的时候还能提起精神来守护她，这一次轮到她的队友在前面挡怪了，难道她还能龟缩在后面吗？ 林蓝没有浪费时间与他说话。她额头上沁出汗珠来，用尽这辈子的力气，她试着改变一些什么。 行囊被打开了。 ======================== 而在林蓝的视线没有投向的方向，白不识拜完三次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你跟着我念。”柳长白说。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不知道是拜过之后给予了他什么样的影响让他变成这样的。 “你尊奉的东西，没有让我向其祈祷的资格。”白不识说。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 早些时候白不识单人刷本的时候也甚少出现这样冷漠的声音，何况是双人副本，白不识倒没有向队友摆脸色装X的爱好。 但此刻的那个人，好像并不是白不识。 先前林蓝看着他的样子，最多不过觉得穿得有些女气，可在副本中的人眼里，“白诗”本来就是女孩子，面如桃花目如秋月，一身红衣烈烈如火，端的是人间绝色。 只是这时如果林蓝看向她，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眼中的白不识……已非先前的样子。 哪怕是从玩家的视角来看，此刻站在柳长白身边、与他并肩的分明便是一位少女。 只是少女的面容并不能被看清。 像是许多张脸或者许多图层的叠加，有时候看过去会觉得那是绝色少女，有时候又会觉得是苍苍老妇，没有什么能形容看到的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办法来概括此时站在那里的“人”的本质。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不是什么个体，用“集合体”来形容或者更为确切。 不需要什么血红或者白色的帘子，同样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 同样，也就无法被战胜。 “你不会觉得，这种程度就能让我们臣服吧。”白诗说。 “……”柳长白看向她，“你是白诗？” “我们不是白诗。”女孩说。 她又补了一句话：“但你问得没错，白诗，她是我们的一部分。” ------------ 78、「百年好合」一场反杀 白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风自平地而起。无数枯枝黄叶卷地而来侵入堂前，瞬间就将原本灰暗但整洁的空间里铺开一地残骸。 柳长白看向她，面色阴冷：“看来你使了什么小手段，没喝成那茶。若是喝了，变成口不能言、脑不能想的傻子，倒也比看到这一切就变成疯子要好。” 他挥挥手对其他人道：“拿下她，灌茶，灌到死。” 然而白诗没有任何急切的样子，甚至对他笑了笑。 她说：“没有人。” “你说什么？”柳长白疑惑道。 白诗没有回答，然柳长白左右四顾，瞳孔骤缩。 ——没有人！堂中不知何时，一个人都没有了！ 侍立在一旁的武者与家仆、管家与侍女，俱都不知所踪！ 没有人能在“那位”面前对他使这样的戏法，这个人不是他想象中直面“那位”而精神失常的疯子！ “你是谁？”柳长白失声道。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不同于先前的冷漠。然当他转过脸来再次看向白诗的时候，突然手脚发冷。 原本与他并肩而立的少女，已然不在原地。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柳长白抬起脚开始走动。 是幻觉。早几百年他也经历过这种事……在刚刚开始供奉“那位”的时候，经常会感觉自己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但后来就什么都好了。幻觉是不合常理的，只要压抑住恐惧，找到那个不合理的点就可以突破。 只是压抑恐惧在他来说尚算容易，对于女子而言就太难。 这些年他有过那么多妻妾，能做到这点的寥寥无几，绝大部分过门两三年后就全疯了。 因此他让她们定期喝下那茶，麻痹她们的心智，这样不至于疯癫，可以用得久一些。 柳长白四下里寻找。 他搬到这处宅子已有十余年，每一处他都熟悉得很。如果幻觉里有什么马脚，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前前后后住过数房妾室的西边小院，院中重新铺设的青砖仍然有些不平。 书房的门口，也还留着不知道哪次他将死去的婴胎捧进去时不小心粘上的血手印。 院子间的夹壁甬道间，散发着腥气的黏液干涸了。 一切与他的记忆并无二致。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出了问题？幻觉为什么这么真实？整座宅子数十名仆人与妻妾全不见了。他将往何处去？ 柳长白的脚步越来越快，将一扇扇门撞开。 没有。谁都没有。所有人都不见了。 此处是深山之中，可柳长白总有一种感觉，就算这宅子坐落于闹市，他此刻走出去，也不会见到一个人影。 无形的恐惧像冰冷的大手攫住他的心脏，柳长白几乎是飞跑起来。他向来的地方跑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妖术，她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变没让他看不见，一定有不可能消失的东西，一定会存在的！ 几乎是一头撞进正院中，那个毫无喜色的、用于拜堂的正厅，此刻仍然空无一人，可这却是柳长白最后的希望。 那位一定仍然在帘子后方。绝对没错，她不可能动得了那位。先前妖风吹进庭院，血色的帘子却纹丝不动，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抱着这样的希望，他正要在帘子面前的蒲团上跪下。 那是他先前已经拜过的位置。 柳长白向那片血色俯身。 然而下一秒他就浑身僵硬。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身后……有风吹来。 很大的风。 甚至，拂起了他面前的血红色落地帘。 柳长白想要低下头不看那一切，可俨然已经来不及。他的目光已经触及了帘后的黑暗。 片刻之后，柳长白瞪大了眼睛，本能再也无法压抑，他死死盯着帘后的空隙。 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帘子下方露出来的空隙、那只要有什么存在就必然会留下形影的位置，什么也没有！ 柳长白目眦欲裂。 如果这是幻觉，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他无法面见神？如果这不是幻觉，他供奉的存在去了哪里？庇荫是否已离他而去？ 神已不再眷顾他了吗？ 柳长白从垫子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着帘后冲去。哪怕冲撞了“那位”，至少直面它时的眩晕与对死亡的恐惧是熟悉的，而非是现在这样陌生的恐惧！ 他一头冲向帘子后面，脚步踉跄、几乎没刹住。 他闯进黑暗。 与虚无。 帘子后面如他所见，什么都没有。 柳长白惶然四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急切地拉开帘子。先前他所憎恨与畏惧的天光终于透过了帘子向他洒进来。 帘子之后是墙，因为潮湿与不见天日而发霉老化的墙。 什么也没有。 柳长白颓然坐到地上，痛苦与迷茫将他笼罩。这是他从未想到的结局，他已经为其献上一切，可为什么？ “神明，我的神明，你为什么背弃我？” 他痛苦地喃喃自语着，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拉开的帘子又悄然合拢。 将神明与世人隔开的帘子，此刻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柳长白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人类通常都有这样的第六感，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那是什么呢？他抬起头来，呼吸几乎停止。 那是女人的脸。 惨白的、散发着恶臭的、比坐在地上的他还要高的、面具一般僵硬的女人的脸。 它们重重叠叠，它们有些眼熟，它们明明就该在各地的地底下腐烂，而不应该在此处。 柳长白看向那些巨大的脸，某种本能让他想要往后退，现在立刻退出帘子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可他意识到他做不到，名为恐惧的情绪如泥沙般灌注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沉重而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绝望，这是他数百年的疯狂岁月里、在决定奉献出一切之后再也没有感觉到过的情绪。献上祭品的时候他感到满足与欢愉，那比什么妻妾行乐什么儿孙满堂都重要，可是此时，那些情绪已经随着被供奉者的消失而全无足迹了。 他的手艰难地触碰到了血色的帘子。 帘子纹丝不动。 ------------ 79、「百年好合」远古语言 林蓝看向柳长白，不知为何这个人在问完那句“看到这一切就会变成疯子”的话之后就站着不动了。 可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是白不识。 不知道是系统bug还是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是女孩子的样子，也可能刚刚的拜堂根本只是一段剧情CG，总不好真的让玩家在游戏里与什么东西结婚，又可能白不识现在早已被什么玩意儿控制，或者也可能是林蓝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但她确信自己看到黑雾正在从白不识身上与手上涌出。 他也喝了那杯茶，是会起效果的。按柳长白的说法，喝了茶会变成什么都不去想的傻子，那么在玩家的角度大概就会表现为MP值降为零，完全失去对角色的操控。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林蓝想，妖风仍在四起，她想要对白不识喊一声“小心”以示警。 可她没能喊出来，对方也没能听到。 那女孩面无表情地向着帘子后方走去。 林蓝再不犹豫，用力翻转手腕将刀尖对准缚住自己双手的黑雾切下。 那样切下去会伤到动脉，可她不在乎。 刀尖插入，HP与MP都开始下降，她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个举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对她的保护，因为那边的“白诗”开始说话。这段话在事后可以通过玩家个人空间进行回放，在副本中直接听到却会让人直接MP清空。 少女说的话是某种死语言。 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那种已经无人再使用、也不会出现新的词汇的语言，对应的还有死文字。 通常这种东西过于深奥且毫无必要，又不是可以增强代入感的自创语，不应该是区区一个商业化的游戏里会出现的内容，但它出现了。 如果正好有某个语言学的教授碰到这个副本并拿回去找人研究，就会发现其与千年前某地女子使用的“女书”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只在女子间流传的表音文字，一个字就对应一个音节，传女不传男，外人根本看不懂，并未存在很久即告失传，如今更是只能从古墓中寻觅它的吉光片羽。 而“白诗”启唇轻语，发音流利，音节庄严，声音却森然。 相比起交谈，那更像宣判。 “你当以死谢罪。” 在她面前，那先前柳长白自以为已经踏入的红帘后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无形的波动。 像是许多的鳞片在后方切切擦擦地摩擦个不停，又像无双只在空中舞动、挣扎的昆虫的足部。 那似乎是某种回复，而少女看起来并不满意。 “我们与你不同。我们庇佑女子，任何女子，脱身命运，早脱苦海。” 帘子后面再次出现波动。 “意志？你保留的意志脆弱如纸。而我们，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无人能将我们分开，无人能再将我们伤害。” 帘子后面似乎传来另一种无法辨识的声音。 虽然无法辨识那究竟是什么，但在听到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对方想传达的感情。 那是一种冷笑。 “我们不在乎，”少女轻声说，“我们不在乎。我们不是你这样需要他人承认的概念，我们是意志。想想也觉得很可笑，这些人尊奉你祭拜你这么久，却不知他们的偶像，至死连‘伪物’的门槛都未能踏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她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向前伸出一只手掌。 手指纤细玉白，望之纤长美丽。 然后，那五指向掌心握合。 “借民俗传闻而存在的区区概念，不过如此。” 随着这句话出口，场中氛围顿时为之一变。 不管是那种奇怪的切切擦擦声，还是一直萦绕在整座宅子甚至整片山林间那种无言的潮湿感与腥气，此刻都褪去了。 而与之同步的……是柳长白与管家的模样。 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头颅、肢体、躯干的一切皮肉都枯萎干缩，眼眶凹陷，身上的衣服亦消解为尘。 顷刻之间，先前活生生的、基于某种力量存在着的长生者便成为委顿在地的骨架子。 仆人见状惊呼，四散逃逸。 只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 局面确实是变了。 可那股笼罩在此间的寒意，并没有退去。 “等等！”有人喊道。 少女歪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去掉她自己，这就是整个场间最难以忽视的存在。 有些人的气质是很突出的，就像星星的光芒难以掩盖。 以女性视角，会觉得这侍女其实长得比小姐还要标致。 凡事物皆有偏好。就像有些东西喜欢潮湿阴暗的环境，而有些存在喜欢漂亮的东西。 “你可以成为白家的人。”少女宣布。 四周仍然活着的仆从纷纷向林蓝投去复杂的目光。 那是活下去的许可，甚至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赞同……连带着林蓝的脸上也出现了须臾的荣幸之色。 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在说话，声音细小，口型难辨，在场的人类都听不懂，还以为她是在感谢。 可少女眯起了眼。 林蓝用力地咬着嘴唇，再次露出挣扎之色。 “白不识！白不识！” “醒过来！白不识！” 女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 白诗略微偏过头，能看出来她并不喜欢这个回答。 “你呼唤的人已不在此处。”白诗说，现在她使用的语言又是普通人能听懂的话了，那种死语言似乎只是局限在于某种平等的存在的沟通上。 “不，他还在这里。”林蓝艰难地摇头。 她的任务面板上，那个“保护她”的任务还没有消失。 那绝不可能是要保护白诗，这玩意儿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她就是那个白不识出门之前拜的东西，白家数代祖宗一直在拜的东西……某种女性意志的集合体。 它存在的必要与否林蓝不作评价，但现在重要的是让白不识回来！ “这里只有我们，”白诗轻声说，“不承认我们，不加入我们的人，当在苦海中沉沦。” 少女的声音是平静的，连先前面对那帘子后面的存在时的轻蔑都不存在了。 这次连手掌都没有挥出，她只是轻轻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 80、「百年好合」都是影帝 “等等，你还记得这个吗？” 林蓝紧咬着嘴唇，眼睛没有看向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的状态反而比之前要好一些，还能说出话也还能做出动作，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件，意志力或者强度什么的都变强了吗？ 那之前她听一些内部人员说过，这个游戏确实是可以锻炼精神的，否则以她的情况，其实不会来玩游戏……更别说这么晚还在跟人刷副本。 她向前平伸出手掌。 洁白如玉的掌心之中，平躺着一方小小的丝质手帕。 上面的图案，是一枝漂亮的花，一枝两朵，花瓣呈白色，欲绽未绽。 花瓣一侧衬着几片小小的绿叶，绿叶上滴着水珠，旁边亦有一些零散的花瓣随风飘落。 白诗的动作停下来，看向那方手帕，目光变得有点儿复杂。 手帕绣工不算特别精美，大概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绣娘绣出来的。不过如果记性好一些的话，会记得林蓝在侍女的房间里找到过一方类似的手帕，只是那块没绣完。 林蓝说：“白诗并不想成为白家先祖的一部分，她有自我意识，一直都有，请你离开她的身体。” “你倒也算个忠仆了。” “白诗”摇了摇头。 “但我们要做什么，并不需要得到谁的许可。你见过有人援救落水者之前还问他需不需要救援的吗？” 林蓝轻声说：“可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得到了你们的帮助就永久失去自我。意味着原本的那个她，我的小姐，她再也回不来。” “白诗”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你就加入我们。” “我不要你们，我只要诗小姐。” “她就是我们。” “不是的，不一样的，”林蓝摇头，“不一样的，你看她把我给她绣的手帕放在匣子里，一直带在身边。我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人，她对我来说也是如此，把她还给我。” “白诗”摇头：“不可能的。她已经融入我们。这不是你理解的什么失去自我，而是当她感到绝望，希望被救赎的时候，回应她的只有我们。” 少女的目光肃然，那是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苍老：“只有女人才会帮助女人，只有女人才能救赎女人，女人应该互相相信，女人应该团结一心。总有人不相信这些，在男人身边为了他打转，有时还对自己的姐妹出手。这样沉沦苦海数年甚至终生之后才恍然大悟。” 她对林蓝说：“你只是一个侍女，并非她本人，不知道她经历的苦，也不知道我们曾经见过的伤痛。如果你也见识过这一切，你就会明白，加入我们才是获得自由的方法。” “成为白家的女儿，你的下半辈子，会永远留在她身边。” 她的眼神是冷的，声音却柔和，与先前完全无关，像一个真正的救世主，大苦大难大慈大悲，属于女孩的救世主。 林蓝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不知道是受是什么影响。 她抬起手，轻声说：“能让我再为你擦一次脸么？” “白诗”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这个存在憎恨男人，对女性之间的感情倒是不算排斥，她点了点头看着林蓝走上来，手中举着一块手帕。 下一秒，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手帕蒙上“白诗”精致的小脸。 口鼻完全被掩住，那张脸一瞬间涌上怒意。林蓝就在近处，这时她才看出来林蓝的表情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名称：散发异味的手帕】 【是否可带出副本：否】 【特殊技能（主动）：使用后，可使得1名单位在1分钟内失去意识。本物品在使用1次后失效。】 【备注：都看你怎么选，不是吗？】 在上前的瞬间，林蓝已将那没有任何标签的手帕给收回行囊，并且光速换上了这个道具。 先前的一切交谈都只是为了拖时间并且获得信任、以此得到这个攻击的机会而已。 这东西最早是小蓝的母亲给她的，副本中的暗示显然是让两名玩家利用身份牌技能与这个道具互相猜忌与坑害，不过林蓝和白不识都没用得上这玩意。 更早的时候林蓝思考过，之前白不识帮了她那么多次，如果最后对方遇险，是不是可以用这个东西交换他俩的身份代替他，不过还是没这么做。 一是因为白不识扮演白诗好像有点演上瘾了。有些人看似戴上了面具，其实是脱下了面具……看他这么蹦跶也挺有趣的。 二是因为，这多少有点狗血。大家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扮演这个剧情，万一白不识以为自己喜欢他怎么办？ 这种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林蓝可不希望感情变质。队友就是队友，不要聊别的东西，最后可能连队友都做不成。 这样想着，她继续加大力度捂紧少女的口鼻。 这东西不管怎么想都不该对这种程度的存在发生什么作用，毕竟先前只是挥手之间“白诗”就让柳家供养多年的玩意儿消失，而柳长白与管家纷纷被封号，显然其实力并非是平庸之辈。 但这不是别的，是游戏副本。 作为副本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有解的。排除了其他一切可能性，剩下的那个答案看起来再不科学也是对的。 另一个佐证就是她的任务，那个“保护她”的任务，一直没有失败。 如果白诗的身体真的完全被这坨先祖意识给夺舍、白不识本人被踢出副本，那么不管怎么想林蓝都不可能留下来。 综上所述，她对“白诗”出手。 哪怕能让这坨意识失去片刻能力也好，给白不识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毕竟也是他把那个匣子交给她的。 短短片刻间林蓝想了无数事情，甚至开始思考白不识是不是早就把匣子打开过了，见到内容之后想到了这一系列解法并且交给她。 好像又被他比下去了……总感觉在她走到第十步，看到第五十步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在第一百步的地方回头看着她了啊。 她思忖着，继续注视白诗娇美的脸，想从其上找到任何关于白不识的意识重新接管的踪迹。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句话。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种东西会对我们有用吧。”少女轻声说。 林蓝眼前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甚至没有伸出手做什么动作，她已经被击飞到庭院的另一边。 “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是不要留下来了。” ------------ 81、「百年好合」被顶号啦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诗”表情猛地一僵。 她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点诡异，里头还带了点儿滑稽，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早期人类驯服面部肌肉的样子。 通常来说这种表情不会出现在一位女性身上，尤其在某几帧里她看起来完全是一位美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现这个表情太奇怪了，它很快就平静下来，变成另一种林蓝有些熟悉的表情。 “我号借你玩会儿而已，结果你想坑我队友，有点不知轻重吧？” 在少女、老妇、中年妇人间不断变换的脸终于固定了。 仍然是非常好看的，但无论现在让谁来看，都能清晰地辨别出那是属于男性的面容，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有时候可能还有些吊儿郎当的轻笑。 只是看在林蓝眼里，这个笑容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熟悉而亲切。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部汗湿了，风一吹十分冰凉。 那股一直笼罩在场间的无名的压力也散去了。 某种后怕顿时涌上她的心间。 白不识怎么就能这么相信她？为什么跟她讲谜语？就不能直接把那四位密码告诉她吗？那块放在小匣子里的手帕是重要的道具，如果没有它，“白诗”绝对不可能给她那个攻击空档的。 万一她没想到呢？万一她没做到呢？那现在岂不是两个人都要出事？ 林蓝柳眉一竖，忍住就要出口的疑问还是先问了一句。 “你没事吗？” 白不识摇摇头：“不好说。” 林蓝表情微僵，立刻变成毫不掩饰的焦急：“怎么了？现在角色不已经是你在控制了吗，难道她还在和你抢？” “那肯定的。” “那你、你抢得过她？” 这话让白不识忍俊不禁：“她应该不是本体在这里。” 林蓝一怔：“那她的本体在哪儿？是白诗的母亲？还是？” “我不确定，我倾向于她没有本体……或者说所有相信她那一套、觉得整个世界男人都可杀的，都可以是她的本体。” 白不识抬抬手握握拳，像一个瘫痪很久的病人重获自由般尝试着运动。 他不太确定别人被系统操控看到幻像时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他的第一次，他觉得很有趣。 当时他刚听着柳长白说要跟他拜天地，正想叉腰大笑，突然行动中感受到微妙的阻力。 像是一个人试图在游泳池里做出正常的动作一样，水流与浮力让一切尝试都变得有些艰难。 虽然难，倒也不是不可以。 白不识早已判断出那茶有问题，如今切身感受到了药效，倒也并无惊慌。 不但不惊慌，他还任由着那股阻止他的力量……些微地牵扯着他与柳长白并肩，一副夫唱妇随准备要拜倒的样子。 要拜么？ 若是换成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猛男，估计就会挣脱这阻力，高呼“拜什么神，老子今日便是要屠神诛仙口牙”，一记升龙拳崩了那姓柳的。 反正其来历已经被两位玩家了解，真名与血条都搁那挂着呢。 然后？然后就是对着帘子后的那物，来一通正义的嘴炮，让其尽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进行一波自我改造。 基本上做到这个程度，Boss就该幡然悔悟，怒而掏出自己最后的波纹，来个轮回天生之术之类的禁术……把这么久以来吃的人命灵魂啥的全给吐出去，最后自己力竭而死，完成赎罪。 也有死不悔改的，这个时候只要爆个种把它杀了就行。 以上，基本就是一些艺术作品中，类似局面下常见的发展。 不过白不识本人并不打算走这样的展开。 因为，他是一个懒得向别人输出价值观的人。 人之过，在于好为人师。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都喜欢教别人做事，借以享受一把当权威的快感。 但白不识不是。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虽然挣脱那茶的效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过他看起来十分顺从。 像是那茶真的对他十分有效一般。 甚至就算这个时候柳长白叫他去床上等着，白不识也会主动掀开被子。 他在等。 所幸，他等待的发展如他所料。 就在他准备向那玩意儿俯首的时候，另一股力量充斥了他的身体，在把他向后拉。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你看到喜欢的商品打折——但口袋里确实没有多少钱的矛盾感。 也就只是这个程度。 从头到尾，他的感觉并没有十分艰难。 故而白不识仍然能做些什么。 他可以站直身体，如那股后来的力量试图做出的尝试。 又或者就此拜下，像是先前的力量对他做出的引导。 白不识的选择是，等。 放松身体，任那两股力量以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角色为战场，分出个高下来。 结果出来得很快。 不过是眨眼功夫，白不识就发现他正要直起腰来。 显然后面来的那股力量更强一些。 这与白不识的判断也差不多。 这股让他站直的力量，他已经知道来历。而帘子后柳家供奉的那物，无论是从钱谌的册子中还是从柳长白嘴里，显然都是不可能得知其来源的。 换言之，那东西玩家无法战胜。 但这股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因为那是白家的力量……白家先祖，他在佛堂中拜过的，无数心怀憎恨与绝望、意图复仇的女子传递下去的意志。 某种意义上来说，玩家克白家，白家克柳家，柳家克玩家。 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循环。 确认这一点的时候，白不识立刻出手。 顺着药力的指引，他向下拜去。 这一下显然大出白家先祖的预料，阻力瞬间增强。 非常强，对白不识而言，强到像是要在八级台风里鞠躬。 有感觉，但不至于顶不住。 场上尚未有人发现他那瞬间凝滞的情况——便是发现，大概也只会觉得他是被茶中的药效给控制了，只是在作徒劳的挣扎罢了。 白不识一边与旁边的柳长白保持一致地肃跪叩，一边感觉那股阻止他行礼的力量越来越大。 几乎从八级台风，到了连站直都难的十二级台风。 可他仍然在继续。 于是，就在他拜完三次之后，他的身体彻底不听使唤了。 ------------ 82、「百年好合」血肉花朵 说实在的，这体验还挺新奇，因为一直以来白不识都只是看着别人被AI接管。 这次终于轮到他体验一下，感觉就像是玩着MOBA游戏挂机之后，系统调出超强AI接管了游戏。 先是一眼把柳长白瞪硬了……瞪得僵硬了，又是一掌把帘子后面，从始到终玩家都不知道那是个啥的东西直接灭了。 此物一灭相当于清场，而其信徒也随之风化为尘。 这么说其实有点可耻，但白不识不得不承认，代打真的非常爽。 换做白不识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他既不知那物来历，自然便也无法伤害于它，最多只能保证他自己不死。 但他是玩家。 玩家，就是要利用各种手段，化不可能为可能……就像在酒吧里点出一份炒饭。 他战胜不了的柳家老怪，那就留给白家老怪。 然后，再去对付他能对付的白家老怪。 此之谓，驱虎吞狼！ 在确认白家先祖拿他的号把场上其他有威胁力的东西清除完毕之后，白不识便看到其对上了林蓝。 而林蓝也是不负他所望，打开了他交给她的那个小匣子。 ——“你要先见过自由，再因为现实而忍耐平静。终有一天压迫大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你便会拔刀。” 手札中的这句话，对应的便是那个小匣子的四位图案密码。 找出对应四个状态：“自由”、“平静”“压抑”、“拔刀”的图案，就能打开匣子。 白不识并没有打开过这个匣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是这密码既然与手札上的内容有关，自然便是原本的白诗在看过手札之后才设定的。 如果白书已经隐约看出了一切的问题所在，知道这里面多少有点猫腻了，白诗会怎么想？ 在她收到白书最后的那封信件，发现对方的自由意志显然已经被磨灭了之后，她珍藏起来的，会是什么？ 经历会塑造一个人。 苦难与仇恨，会让人成为与原来截然不同的样子。 像是看进无忧无虑的少女的眼睛，与饱经风霜的老妇的眼眸，你捕捉到的，一定是不一样的东西。 白诗应该也没得选。 她本来也没想把那个匣子带上，选择找到它、带上它的，是白不识与林蓝。 他们从匣子里找到那个少女年少无知时的勇气，与那份初心。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命运的阴影尚未降临在她头顶，她也不仇恨任何人。 而这块手帕，势必也会对“白诗”产生一定的效果。在这之后，白不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此为借口接管身体。 虽然实际上这件事对他而言的难度，和把手放回鼠标上差不多。 他看向一脸焦急的林蓝。 看似HP条已经所剩无几，不过事情仍在他掌控之中，白不识便也并不惊慌。 甚至他还能好整以暇地发现林蓝脸上的忧虑之色，连同她苍白的脸上都浮上了几丝红晕。 “你急什么？”白不识挠挠头，“这不是没事了……” 话说到一半，他的脸上又出现了诡异的表情。 不，不是表情，是某种变化，像是白色的蜡被烧化之后按回某个模子里面。那不再是白不识蔫儿坏的脸了，也绝非少女娇美的面容。 显然，这才是白不识利用过的那个存在的本相。 如果先前那个在他看来只是某个弱小的分身或者神识之类的东西，那么无疑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 白不识试着转过去不让林蓝看到他的脸，但他再也无法像先前一样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最多只是让整个角色略微歪斜了一下。 “你怎——” 林蓝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是不能理解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而她的手上先前出现的伤口也再次绽开流血，皮肉翻卷如同鲜艳的花瓣。 她的情况还算好的，先前周围还没有离去、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着事件改变的一众仆人看起来更糟糕。 从他们腹部往下数寸的地方，衣服间探出了一支奇怪的肉红色花苞。 花苞瞬间就开放，从里滴出白色的汁液。汁液有些稀薄而有些黏稠，俱都带着非常奇怪的腥臭味，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改变可不是什么幻觉，因为他们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 好在也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花朵持续成长，摇摇晃晃，很快就像是猪笼草一般。把这些人的头与身体与四肢全都包进里面。 不需要什么动作或者语言，那份意志也很明确地传达到在场所有人的意识中。 “都该死。” 林蓝翻了个白眼，软软地向后倒在地上，没人能接住她，因为白不识此刻自顾不暇，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原来你是男人。”那声音说。 白不识严肃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觉得我自己应该是女孩子。” 节操是什么东西，在通关面前能吃吗，散装几块钱一斤？ “……那种宣称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好处罢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肮脏。” 那声音给了他三个字。 “滚出去。” 下一秒，白不识发现他站在一边，俨然是他自己那个白衬衫黑裤子的身体，而穿着嫁衣的“白诗”或者说“白老怪”“白女妖”什么的就在他面前与他相对而立。 刚刚对方危胁林蓝的时候他把对方顶了出来，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是他被顶号了！ 白不识呵呵一笑。 “没事，我也差不多穿腻了。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他一翻手。 一坨白色的东西突然变大变粗，像炸开的蘑菇云般瞬间就挡住了他的身形。 【名称：压缩毛巾（10枚装）】 【等级：C】 【类型：物品】 【作用：遇水变大变高，瞬间膨胀吸引一定范围内一切单位的注意力，作用最多不超过10秒。】 【备注：这不是饼干！】 就在这空档里，白不识弯腰抄起一边躺尸的林蓝，向外头跑去。 老妖怪，给你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 ------------ 83、「百年好合」分头行动 这个压缩毛巾，自然便是白不识在通关照相馆那个副本之后抽到的消耗性道具。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游戏里越是奇葩的东西战斗力越强，就像高分子纳米材料形成的细丝可以把巨轮割成数块，但杀不了汤姆猫。 果然当这东西爆开之时，连他都忍不住扭过头去看。 但如果真看了……怕不是连他也走不动道儿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不识把头扭回来，心中暗道好险，同时以一种类似麻匪的姿势把林蓝扛在肩膀上往外逃。 最多不过五秒，身后便有声音跟上来。 那也不是什么属于人类女子的脚步声了，它听起来像是一大群人在跑。 其中还掺杂着隐约可闻的咳嗽声、喘气声与呼救声，给人以一种“背后的老奶奶马上要摔倒了我得停下来等等”的错觉。 听起来是这样，实则那速度根本就比还拖了个人的白不识要快得多。 “怎么才五秒啊？”白不识恼火地在心里嘀咕，“敢情那十秒是买五秒送五秒是吧？” 他才扛着林蓝跑了半条走廊，那声音已至背后。 “现在——” 白不识根本不听对方试图说什么，反手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压缩毛巾，再次往后一丢！ “想不到呱！这样的答辩糕我还有整整九块口牙！” 果然这东西一丢出去，对方的声音就再次像是被扼住咽喉般停下来，显然是注意力被毛巾给吸引走了。 虽然有这道具，白不识的状态也实在算不得好。他的双条已经岌岌可危，而肩膀上还扛着个活人。 这姿势颇不顺手，跟扛大米似的，他抱着人的腿，任由对方的长发跟个人头拖把似的在他背后飘荡。 幸好游戏里他俩现在是队友，互相之间没有伤害判断。 也不是白不识不够怜香惜玉，主要是因为骚扰判断的原因，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公主抱的余地。 显然这个姿势下难受的也不止他一个人，因为很快白不识的背后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白不识一边心想“其实你不醒来我也快丢下你了”，一边坚强地问：“真没事儿？” “你再颠我就要吐了。”林蓝说。 白不识立刻撒手并且说：“别吐我身上……还有你别回头看那玩意。” 有他这句提醒，林蓝利落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与白不识并肩前行。这当口白不识又向后丢出一块压缩毛巾。 身后紧追不舍的那玩意儿再次受阻。 每当脚步声将至，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再丢出一块新的压缩毛巾，再次浪费对方五秒钟时间。 这种情况，要说奇怪倒也不然。 就好比在视频网站刷到一烂梗。 你的大脑：什么dinner。 你的手指：播放。 别说邪神没招了，换谁谁都顶不住，就是三体人想通过智子瞧瞧愚蠢的虫子们又在研究什么，看到烂梗也要忍不住扣个6。 回到一个人奔跑的状态，白不识顿时好了一点，只是这一点好得也着实有限。 要问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一小时前，一巴掌呼死那个自以为很靓仔、空手接白刃的自己。 “男人这一生中，总是有些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的……”白不识看向自己匀速清零中的AP条，心中悻然，“而且这种任务旨在把玩家逼到极限，不是逼到绝境，我就算是满血进柳府，估计喝完那茶掉血的速度也会比现在在快……嗯……” 如是自欺欺人数秒之后，白不识向后愤怒地丢出一块压缩毛巾，心中怒吼“WDNMD下次再也不装B了”。 然而，且不说下次什么时候到来，此刻他手上，俨然已经只剩两块压缩毛巾了。 林蓝轻声问：“还有多久？” 白不识瞬间就理解她的意思，显然林蓝一直以来也知道他是在干什么。 她是在问离他的任务“活到拜堂之后半小时”还有多久。 “五分钟。”白不识说。 正常情况下他随便讲点掌故吹个逼就能花掉这点儿时间，只是如今显然是来不及了。 最尴尬的是，此刻他可能生效的技能“特殊的道歉技巧”，需要扣掉他所剩AP的90%。 不用那个技能，白不识还可以再蹦跶会儿，用了之后如果失败，他就彻底只能躺在地上任人施以终极侮辱了。 白不识又不是磁场癫佬，还抱着一点翻盘的希望，也就没有用。 而他的非常规攻击手段，那个类似吞噬的、可以反吸的本事，却又不太好在林蓝面前使出来。 上次面对“大哥”的时候还可以硬洗，说大哥对他们其实抱有深深的亲情所以没下死手。 现在这boss明显对他抱着极大的反感与憎恨，类似的扯淡肯定就不起作用了。 总之就是，白不识现在确实只能拖时间。 林蓝闻言道：“分头跑。” “你跑得动？” “AP还剩35%，能撑过去。”林蓝快速地说。 白不识亦不推辞，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又不是言情剧，还来什么“你先走”“不，要走一起走”啥的，是想让boss笑出声好继承其的万贯家财吗？ 他点点头将手里的压缩毛巾塞给她：“要追上你的时候，吐口口水在上面，立刻往后丢。” 林蓝：“……这个游戏里可以吐口水的吗？” “骗你的，直接往地上丢就行，”白不识哈哈大笑，“走你！” 他朝着原方向继续跑，眨眼之后林蓝亦会意，向着拐弯的方向跑去。 此举立竿见影，如白不识所料，Boss犹豫片刻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分身，也没有跟在他后面，而是朝着林蓝跑去。 白不识又跑了一小会儿，接着便坐在园中的一处廊下，借以略微平息呼吸、试图回复一点AP。 这毕竟是一个游戏副本，他和林蓝应该是实力相当强的玩家了，如果他俩打到这个程度还是要死，那普通玩家的体验得有多差？ 所以一定会留有生路。如果白不识没猜错，boss也是一定会追向那个体力状态稍微好些的玩家。 “结果连女生的体力都比我好吗，怎么还有35%，”白不识嘴角微抽，“我一定是因为受了伤还背了人才只剩15%的……” 他有所不知的是，体力状态比他好些的林蓝，已经陷入了切实的危险之中。 ------------ 84、「百年好合」绝地反击 与白不识分头跑之后，林蓝的速度反而上去了不少。 她的身高与腿长自是不如白不识，不过后者跑步与呼吸的节奏却没有她好。 白不识应该是不太运动的，这一点从上次那个副本中，白不识想跳劈秘书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林蓝知道那个动作如果让她来，可以做到非常优美的落地。 结果这人不但丑陋地摔倒，还和他的同伴一起庆幸没摔她身上。 林蓝深感无语。 可她发现，自己跑快了之后，身后那玩意儿居然还在提速。抛下压缩毛巾都没有拖慢它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副本接近尾声压迫感更强了。 ……好像哪儿不对。如果它本来就能跑得这么快的话，之前早就应该追上他俩了，区区道具应该是没法阻碍它的。 而且说起来这东西，应当一个凝视就能把他们送回个人空间，在这儿玩什么躲猫猫啊？ 林蓝试探着说：“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跑啊？” “感到绝望了吗？” 如果白不识在这儿，就算拼着喘不过气也要跟上一句“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好在林蓝不是。 “暂时没有。”她说。 “明白了，”那声音说，“你不绝望，是因为你认为你能救那个人。你依靠他而活着，毫无自我，就像缠树而生的菟丝花，你的一切价值实现都以别人为前提。” “别给我扣帽子，”林蓝皱眉，“一切与你想法相反的人都要划到你的对立面去吗？只要不像你一样憎恨异性就一定是恋爱脑和小娇妻？思维这么绝对？” “还在自我麻醉、告诉自己这是所谓的自由吗？”那声音说，“他们将毒药包装成蜜糖，让你以为那是爱。” “你是不是以为他是想救你才把你带上？事实上从他毫无芥蒂地与你分头跑的时候你就该看出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把你当诱饵，如果碰到危险就把你丢下阻挡我们的脚步。” “你的存在与他手里的道具没有什么区别，但你甚至为此心动，最后沦陷。只有当你和他在一起甚至嫁给他之后，才会发现当初那一切甜蜜都不过是虚言。” “傻姑娘，不要相信男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 林蓝一边应着声一边跑，心里数着秒，闻言冷笑一声。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不相信这些。”那声音说。 “直到我们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健康，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 “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那一切都是谎言？爱情与婚姻都是假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声音说。 “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而存在。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财富与地位，是因为亘古以来的性别谎言。同样的路子，女性需要花数倍的努力甚至更多，都无法走上他们所在的高度。” “男性不允许女性站在与他们同等的地位上。” “你要这样自甘轻贱地成为他们的玩物吗？” 听完这句话，林蓝骤然停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变得极慢，像是劝诱自杀者般，慢慢地向她贴近。 “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你的本领，比那个与你同来的男子要强得多。” “我们能看到你心里的不甘与骄傲。” “加入我们，夺回你该有的荣光……所有女性与你同在。你之荣耀即是我们的荣耀，我们的存在因你而再次伟大。” 林蓝垂下眼睛。 下一秒，她笑了笑：“别劝了，你们这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了女性好。压迫确实存在，但宣扬极端，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如种下有毒的种子，不可能结出健康的果实。” 那声音似乎发出苦笑。 总感觉听起来像是很多个声音在一同苦笑。 “是吗？你宁可觉得‘他们’是为你好的，而‘我们’不是？”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林蓝摇摇头，“白诗和白书的丈夫，是你们找的吧。” 那声音突然一滞。 “说什么婚姻不会幸福，一切都是谎言，说到底，你们给她们找对象的时候把过关吗？这世界上当然不是人人都是好人，可明明你们早就知道柳家不是啥好东西了吧？最后还要把白诗嫁过来，不就是图钱？” “为了让她们觉醒，就找不靠谱的对象，为的就是让她们走投无路，从而只能依赖你们，最后像她们的母亲一样，把夫家的人全弄死，家产收归己手……” “这真的是为了女性？” “还是口口声声打着‘女权’的旗号，宣扬性别对立，实际上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敛财？” 林蓝回过头。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的，但她忍不住想回头，向她斥责的对象投去谴责的眼光。 哪怕只是一眼都好。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东西的本体。 白不识不让她看的本体。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女人，甚至连人都不像。 其仍然维持着基本的人型，体型上也仍然保留着女性的某些特征。 说她不像人，是因为她浑身上下可以被观测到的地方，手臂上，脸上，甚至脖子上，头上，都长着无数张嘴巴。 少女娇嫩的嘴唇，老妇枯萎的嘴唇，小女孩可爱的嘴唇。 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样的内容，传达着同样的仇恨。 正常人不会这样，这似乎是某种“群体”的隐喻。 但仍然不正常，因为群体通常无法发出如此统一的声音，中间不掺着一点儿反对或者一点儿犹疑，就连军队都不会如此。 它并不像它说的话一样冠冕堂皇，原来它是如此丑陋。林蓝想。 她感觉眩晕，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她明确地认识到，这只是游戏让她感觉到的debuff。 她不害怕。 而且，时间要到了。 白不识那边，应该也要通关了。 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林蓝再次向后倒去。 不同的是，这一次，身后居然有一双手接住了她。 “啧啧啧，你跟怪走什么心呐。” 从另一端绕过来的白不识笑了笑。 “主线任务已完成，玩家将在60秒后开始传送。” 手臂中一轻，林蓝的脸变成另一个女生的样子，大概是她失去意识直接被系统判定传送走了，留下来的是原来的丫环小蓝。 白不识却没有立刻传送的意思。 “好啦，她看不到了，”他平静地说，轻轻地压了压自己的手指关节，“现在还剩50秒。” ------------ 85、「百年好合」大道磨灭 白不识随手把接着的妹子甩到一边。 此时副本已经结束，白不识已收到通关通知。 虽然看不到血条，但他能感觉自己身体状态比片刻之前好得多。 大概是游戏的设定，通关后未传送的时间，暂时给玩家把状态补满方便大家聊天加好友。 总不能大家都半死不活了躺在地上互相招呼“来个好友位”，那不太体面。 “我很好奇，在你们眼中看到的我，有没有血条。”白不识向着那物伸出一只手。 对方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迎难而上，不过在其立场看来，显然并没有躲避的必要。 那熔化的白蜡般的躯体上的无数张嘴都张开了，那些嘴里全是一排排各色的牙齿，张开之后牙齿之间宛如黑洞。看起来像一个……无限复制粘贴版本的AV10492。 下一秒，整只怪物以暴风般的速度向白不识奔来！ 白不识笑了。 “你都拿我账号玩儿了，交点儿学费不过分吧？” 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那玩意儿的气势一般，白不识舒展手掌。 被AI接管时的那种感觉他仍然记得一些。 就像普通玩家近距离看着职业选手打比赛一样，固然不可能立刻就学会人家的操作，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东西。 他先前在照相馆那个副本中时就想试着运用他那种作弊般的力量。 这个副本对他而言，最大的收获正在这里。 他前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那次正常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获得的AI接管机会。 旋即—— 他的手掌碰上了对方撞过来的头部。 那只怪物横向至少有两个白不识那么大，体重从脚步声听起来更是沉重，加上冲过来时的巨大动能，其势堪称猪突猛进。 却就这么被他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掌，给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输出价值观很爽吗？”他轻声说，“教别人做事很爽吗？利用他人的愤怒与苦难恰烂钱很爽吗？” “给我，灭。” 更早的时候，白不识只能在对方要攻击他、并且确定攻击属性为精神污染的时候无视并反弹。 这次他看到了白老怪的主动攻击，顷刻之间，便将帘子后面那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的玩意儿给直接抹杀掉了。 这技能fine。 下一秒mine。 他将，主动出击！ 白不识五指内扣指尖微收，眼神死死地盯向怪物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的那两张嘴。 或许是因为它并不需要看清事实，这怪物并没有眼睛。 如果有，那么现在，它的眼睛里应该全是问号。 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不识的指尖，只是将对方的嘴唇抠得凹下去一些。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把别人嘴掰开，进而做一些什么事的死变态。 白不识：“……” 有无搞错？ 所以这种主动攻击技能，它是只能NPC有，他不能有是吗？ 他这辈子就只能玩儿防守反击？ 这合理吗？NPC不是真人，他现在在游戏里只是一段数据，他也不是真人。 这是歧视！ 垃圾游戏迟早倒闭！ 好就好在现在副本里就他一个人，更兼前期他pose摆得够久，装B的话说得够长。 于是与怪物对峙了区区十多秒后，白不识冷笑一声：“算了，念在你没有伤到我同伴的份上，这次便留你一条狗命。” “记住，别再让我看到你。” 话音落下之际，传送时限已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套令人脚趾抠地的骚操作，还是因为这副本没有片头CG所以出于首尾呼应的缘故……总之这副本没有片尾CG。 白不识直接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 他面色平静，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调出个人空间装饰面板。 然后，在地板上挖出一个2米x1米x1米的坑，躺了进去，并在进去之后把上面封上了一层薄板。 “草草草草草草草为什么会想出那种奇怪的招式名还喊了出来啊这个副本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放了老子出去就删游戏并且立刻去燃气平台买水军给你刷一分等你们倒闭之后马上杀去把存档给物理毁灭掉！” 看起来空无一人的个人空间里，不知道何处传来男性声嘶力竭的怒吼。 这情形颇有一些诡异，但既然发生在规则怪谈里，倒也正常。 如此原地入土并且捶胸顿足十分钟后，白不识总算破土而出。 他的系统面板那里显示有林蓝发过来的信息，可能是想跟他来个复盘什么的。 只是白不识一想到对方刚刚差一点点就会目睹他的丢人时刻，就恨不得假装两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他也没有接受邀请进入那个副本，更没有自以为能轰爆大boss地说出奇怪台词。 “呵，”他轻笑道，“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已经够强了，那玩意的撞击我一掌就能制止。如果再掌握主动攻击技能什么的，这游戏的平衡就彻底崩掉了吧。” “像我这样破坏游戏平衡性的强者，如果他们不在此刻为我装上枷锁，想必就要有在未来臣服于我的觉悟。” 他双手一摊：“此系统之亡我，非我之罪也。” 找到这个借口之后，他立刻把状态切到隐身，假装自己通关后就困到直接下线。并且进入玩家论坛看他发过的那篇主题帖，观看其下方上千名玩家对欧皇的羡慕嫉妒恨，以此平复心情。 待心情稍微好点之后，他便顺手开始刷别的帖子。 其中被顶得较高的帖子，名叫“通关后一分钟待传送时间你们都在干些啥”。 白不识看到之时心中暗道不好。 可惜多年锻炼，手速比脑快，他已经点进去了。 还没等他退出这个帖子，就看到了楼主发在主楼的内容。 “好不容易通关了一个D级副本，没想到在主线任务完成的时候状态就被补满了。” “抱着反正也不会被扣分的心态，回去调戏了boss，结果发现那一分钟内轮到玩家无敌了，boss的一切攻击跟挠痒痒一样，一手就能击退，哈哈太爽了。” 白不识残留在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三秒钟后，他退出了游戏，钻出了游戏舱并且用复仇般的力度扣上了舱门。 而在网络另一头，等了十分钟都只看到白不识灰掉的头像的林蓝，疑惑地关掉聊天界面，想了一下之后，点出了关卡录像回放。 ------------ 86、被发现了（求追读！！！） 平心而论，林蓝完全算不上一个傻瓜，这意味着哪怕没有白不识与她一起复盘，她也能在看完回放后，大体拼凑出一个真相。 前面的部分她看得还算慢，在小孩鬼与嫁衣鬼出来之后，立刻就变成了快进。 只是当她的视角又回到轿子之内时，便发现了猫腻所在。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掉血了。我刚刚使不上力气，应该也是被外头的女鬼控制了，幸好不完全，还能看到旁边的包袱，想起你说过的话，就把包袱里的纸钱拿出来烧了。” 这是林蓝在嫁衣鬼乍然出现、受到影响又醒来之后，白不识对她说的经过。 当时她就发现自己的刀掉地上了，暗自留了个心眼，却没有说。 如今回来看，这人居然是撒谎。 “什么受到了控制……这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吗。” “可是为什么要去接那刀？这里如果抓住手腕再格挡的话不就可以……” 林蓝将画面调成真实模拟的状态。 这是一个可以在个人空间里重建当时环境的选项，各项都可以调整是以实体出现还是以投影出现。 林蓝选择将环境设置为实体，玩家与NPC都设置为投影。 她坐在轿子中白不识的那个位置，伸出手臂尝试了好几次，还是觉得很疑惑。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她继续向后看，待得看到白不识气喘吁吁地跑步的时候，才感觉脑海中灵光一现。 “他应该跟他那个朋友不一样，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想必也没有学过武？所以在没有系统辅助的情况下，也用不出我会用的那一招。” “以这个作为前提再来看的话……”林蓝再次精准地将进度条拖回在轿子中的时候，设置暂停，再次尝试模拟白不识的行为。 “所以当时在他看来，如果不挡住我，我会冲到外面去？” 女孩喃喃着的声音越来越慢，视线落到自己的小臂上。 那里与画面投影中白不识的手臂，部分地重合了。 看起来，就像那个整天笑嘻嘻的家伙，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臂。 “……”林蓝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偏过头。 可她偏偏又看到，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白不识，其头部的投影正好在她仰起脸时能看到的正上方。 像是靠在这人身上一样。 林蓝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眼神与手臂，没想到一不小心又笨手笨脚地碰到播放键。 恰好听到白不识的那句话。 ——“让人讨厌的队友卖了很正常，碰到喜欢的队友还卖干嘛，我又不是人贩子。” 在那之前听到这话的时候，她可一点儿都没有想多，所谓“喜欢的队友”，是与“讨厌的队友”相对的，指的是比较认同与合拍的队友。 这个时候听起来，怎么就那么…… 这句话当然不是说给她听的，她也听不见。他又不可能料到她会来看回放。 所以大概，是真心话吧？ 偏生那家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又那么专注地盯着投影中的自己。 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莫名地，让人觉得，好像有点帅气。 女孩只觉得脸上发烫，急急地将进度条又拉到后面。 这次因为手有点抖，又错误地拖到了白不识把那个匣子给她的时候。 ——“我要是失败了，记得用这个，对你会有帮助。” 这不是，直接就把后背交给她了吗？ 再往后看，看到白不识转移那老怪物的注意力，随即带上她逃走的时候，林蓝不得不直接关掉了回放。 “还、还是先不要分析了吧，”她强自镇定地想，“反正天也很晚了。” 她点击退出游戏，心想明天再上来看看信息好了。 白不识一直没有回复她信息，还下线了，可能是因为太晚了，从副本里出来就直接下线睡觉了吧。 打完这个长线副本，应该是会很累的样子。 进副本之前他还问过自己这么晚要不要睡觉，难道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想睡觉了，是因为她约他打副本，所以才特意留在这儿又陪她打了一局吗？ 林蓝从游戏舱里爬出来，去水龙头前洗了把脸。 走到镜子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脸红红的，很烫。 像是要转移话题一般，她摸出终端来发了条信息。 “游戏很好玩。” 虽然已经是半夜了，但那边回复莫名地快。显然游戏上线第一天所有人都在加班。 “刀好用吗？” “好用，我有这把刀就够了。” “那就行，其他呢？游戏环境怎么样？有没有人找死骚扰你？” “没有。”林蓝慢慢地打字。 其他人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人，是她发出去消息还不回复的呢。 ======================== 白不识将游戏抛到脑后，回到客厅里。 那对不靠谱的夫妇显然已经睡觉了，家里没有任何声音。 带给他的点心就放在桌面上，用潦草的手写体写着“代购费100元，先付后吃”。 白不识冷笑一声在下面加上“身无分文，要钱找我爸要去”，随即毫无心理压力地大嚼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他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片刻，又将客厅平时都开着防盗的监控关了。 随即他小声清了清嗓子，对准墙角的一盆花伸出手掌，用气声道：“给我，灭！” 然后他再次确定四下里无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花盆跟前。 “怎么回事，这叶子的顶端居然发黄了！”白不识捂嘴惊呼。 “哪怕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这一击之力，居然恐怖如斯？” “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是不要随便动用为好。”他皱眉，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将其背到身后，抬头挺胸地离开了。 整个过程，没有被以任何手段观测或者监控到。 否则，如果让那对老年中二病发现他们的儿子真的是亲生的，那可就太恐怖了。 吃完宵夜他就回床上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游戏中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这次入睡比先前的时间要快得多，就很舒服。 他也没有再梦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像羚羊般在视野的左端跳跃。 艰难地在沉睡中转动眼球，他看到一串很难理解的数字。 “0.1%” 百分之零点一，百分之零点一……？ 脑海中他自己的声音含糊地念叨了几句。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当他醒来之时，已将梦境尽数忘却。 ------------ 87、返校 浪到半夜的白不识睡到中午才醒，还不是自然醒，是被白宋叫醒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明天要开学了。” “哟，还真是。” “那你还搁这儿躺着？” 白不识正把窗帘拉开，闻言哂笑道：“我晒书。” 外边一个女声传进来：“阿识，客厅里那个雕像是你买的？” “打游戏送的。” “干嘛放那里？” “主要是内玩意太丑了，我想恶心下你们，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受到污染吧。”白不识坦诚道。 因为这份坦诚，白宋拒绝载他回学校，而颜子昔和蔼地将雕像亲手摆到白不识床头。 “以后看到这丑东西，为娘就会想起你。” 然后这对号称san值狂降的夫妇就去吃章鱼烧了，留下亲儿子独自坐上返校的公交车。 所幸他的学校就在本市，过去也不难。 回到宿舍的时候秦之远已经早就到了，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动静大得像是活活压死了一只青蛙。 另一个名叫江逸的室友探出脑袋：“你一个本地人回得最晚？我寻思你嫖到失联要去局子里捞你呢。” 白不识反手将背包甩到床上：“人齐了？” “早齐了。开局？”江逸说。 “稍等一下，我还要五分钟，我在改简历。”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室友彭图南说。 “拉倒吧你可，”秦之远从床上跳下来，发出煤气罐砸地般的响声，“每次都说五分钟，你内五分钟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持久。别改了先来玩。” 他箍着彭图南的脖子，硬是把后者拉了过来：“洗牌洗牌，开局开局！” 四个男生坐在一起打起了扑克牌，最后输得最多的人出去打水泡面。 如此，白不识便将规则怪谈游戏给抛到了脑后。 这么多年他玩过的游戏太多，趁着开服随便玩过几天的就更多。 规则怪谈当然不能算粪作，只是相比起“与室友一起玩儿”来说，优先度要低太多了。 加上开学之后的各种事务，以及莫名又开始的失眠，整整半个多月，白不识竟然都没有再打开宿舍里的游戏舱，也没有再登陆那个游戏。 倒是身边的玩家越来越多，规则怪谈似乎在全球范围内爆火了。 ======================== 开学后的第三个周末，白不识终于良心发现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爹正在家里走动，白不识奇道：“干嘛呢？” “送你妈妈去医院做个检查。”白宋说。 “什么情况？” “她最近总是想吐。” “！”白不识战术后仰，“我该不会要当哥哥了吧？” 白宋的脸色却不太好：“我倒希望是。” 白不识还没有说话，后边颜子昔已经钻进画面：“阿识乖，妈妈不会因为有了二胎就不要你的。” “……”这回轮到白不识笑不出来了。 他妈妈难得地没有化妆。 其实她平时也不化浓妆，只是哪怕隔着自动美颜的摄像头，看起来也十分憔悴，整张脸毫无血色。连同她背后的那盆绿萝也是枯萎发黄，叶子耷拉到了地上。 她看起来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白不识想。 他记得他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妈妈坐在那儿经常被班主任误以为是学生而不是学生家长，白不识觉得太奇怪了下一次家长会就让爸爸去，结果白宋回来说那班主任不知为何好像对他有很大意见。 “不说了，我们去医院。你看起来黑眼圈也很严重，记得自己照顾好身体别总熬夜了。”白宋说完挂掉了电话。 白不识放下终端，站起来又坐下，坐下之后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又站起来，最后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他绕着宿舍里头转了好几圈，又写了会儿作业。 就算这样他还是感觉心里很不安。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眼神扫过，他伸手打开了游戏舱的舱门。 这时白不识的三个室友急匆匆跑回来。 江逸对白不识道：“我今天在楼下看到个美女，全新的！之前居然从来没注意过，应该是外校来玩的。” 旁边秦之远翻了个白眼：“你确定吗？我总感觉看着眼熟，确定不是外院那个院花？”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瞎，长得完全不一样。” “肯定是见过的，指不定你还找人要过号码。”秦之远挠头。 彭图南摆手：“多说无益，实践出真知。”反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小望远镜：“多看两眼不就能确定了？” “此言有理！” “你好骚啊。” 三个人都向阳台挤去。这时秦之远招呼道：“老白你也来看下？你记性好应该能想起来。” 白不识摇摇头：“你们看吧。” 他这会儿不想参与什么活动。 三人面面相觑，而白不识已经钻进游戏舱里。 “咋回事儿他？打胶打多了进入闲者模式了？” “攻击性太强了吧？可能他只是基佬而已啊。” 一边损着白不识，三个人一边向楼下看去。 寒风料峭的春夜，路灯下方站着个白衣的女孩儿。 世界上有一些人，哪怕是放在人群中也能被人一眼锁定的。 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 路灯明明众生普照，其他人却像被虚化一样成为了女孩存在的幕布背景。 如果此时此刻一万个人看向她，那么就有一万个人的眼睛里只能看见她。 只看见她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无论是被丝质系带束出的、细得令人惊心动魄的腰线，还是修长白皙天鹅般的颈项，抑或是未施脂粉、只是被冷风吹出红晕的小巧脸蛋，那些大概都不是最靠前的原因。 是眼神。 凝视她的时候，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无边的海洋中，她是唯一可见的那座孤岛。 女孩平静的眼神是孤岛上覆盖的冰雪，是岛边环绕的暗礁。 纵然你知道不可靠近，仍旧不能抑制注视。 即使如此注视，仍旧知道不可靠近。 三个男生没跟白不识解释的是，他们不去要联系方式不是因为怂，而是看到那种眼神的时候，是谁都会止住脚步。 陪伴她的只有春风。 “任是无情也动人。”江逸喃喃道。 “确实好看。”秦之远说。 彭图南向这丈育投去同情的一瞥，说出他的台词：“老婆，我们毕业就生孩子吧。” 于是江逸与秦之远同时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三个人互相鄙视完，低头一看，姑娘不见了。 “卧槽人呢？怎么闪现跑了？” “跑得挺快……不会是体院的吧？属实没印象啊。” “那是我老婆，请二位放尊重一点。” 就在三人打闹的时候，白不识已经登陆回了规则怪谈2023。 ------------ 88、回坑 心里怀着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白不识登陆上去之后没有去领取他上个副本的积分或者物资奖励，连收件箱都没有打开。 漫无目的地乱点着，他发现个人空间里有个倒计时，显示只剩三分钟不到了。 这东西是鲜红的，高高挂在正中间，看起来碍眼又不吉利，白不识皱着眉伸手去碰，结果跳出个窗口。 “是否确认报名规则竞技场？本日报名时间还剩2分37秒。” 白不识随手点下了“是”。 弹窗遮住了晦气的倒计时，让他感觉略好一些。 “检测到您当前积分为：1974，您当前可选择副本难度为：C级/D级。” “是否确认进入C级难度副本？” “是” “您是首次参加竞技场，是否需要向您播放游戏规则？” “否” “竞技场中是否选择ID隐藏？请注意：仅可隐藏玩家ID与称号，无法隐藏累计积分。” “是” “是否选择外貌隐藏？选择确定将使用统一外貌模板。请注意：仅改变玩家角色外貌，无法改变衣着。” “是” 又是一连串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选项过后，那个“立即报名”的按钮便变成了“等待进入”，闪动时间不到一秒，白不识的视界就沉入了熟悉的黑暗。 就当他以为这次也是只要等着传送就可以的时候，面前却浮现出了一张用户须知与一支笔。 “请确认您理解并同意以下内容。”右边有一个小框，白不识打了个勾。 “请确认您已年满18岁。” 打勾。 “请确认您未患有心脑血管疾病，或其他任何不适宜游玩本模式下之血腥、暴力、恐怖内容的身体疾病。” 白不识眯起眼在“疾病”那两个字上看了好几眼，像是要用目光把它们擦掉、覆写成别的什么一样。 这个举动当然没有成功。 ==================== 就在白不识打下那些勾的时候，林蓝刚刚进入游戏。 她看到白不识的头像终于亮起来先是一喜，又是一怒。 接到好友上线提醒到现在不过五分钟，他居然已经进入游戏了？ 都没有回她的信息。 呆了片刻，那怒意却又自己平息下去。 不管怎么样……没有弃游就好。 虽然只是一起玩过几个小时游戏，她却莫名地觉得，对方不会那样翻脸不认人。 可是那么久不在线，这时候又回来，总不会是突然对游戏重新燃起了兴趣。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看他之前也有朋友，或许是朋友邀他一起玩？ 心中浮动着各种猜测，百无聊赖之中，她点进游戏的直播频道。 这是和竞技场同时开放的功能，每天打竞技场的时候，各难度副本中会随机抽取一些玩家被直播出来，还配有官方解说。 若论竞技场的规则，林蓝其实很喜欢。只是竞技场全都是限定的恐怖副本并且只能单人游玩，她不太想去……另外她的情况特殊，也不能被直播出来，所以还没去玩过。 玩是玩不了，看看直播倒无所谓。 “欢迎大家来到规则怪谈2023·规则竞技场！” “时值竞技场开放第十天，竞技频道播放量再创新高，当前同时在线观众共有三百万人！” “为了欢迎新观众，这里还是再次介绍一下竞技场特别规则！” “首先，竞技场副本每天只能报名一次，难度可选，各难度的积分开启条件与剧情探索副本一致。各位观众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看的那个难度。” “竞技场副本在每晚七点统一开启，副本都是一次性副本，用完即弃。” “这意味着和普通的剧情探索副本不同，这里的副本无法被重复游玩。热衷于解谜与推理的硬核玩家千万不能错过亲身体验的机会！” “其次，竞技场副本拥有极高的回报率，副本结束后玩家将不会获得随机资源奖励，取而代之的是——双倍积分！” “十天前，新血游戏刚刚发布了一系列奖金悬赏，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首个突破两千万积分的玩家，可以获得游戏公司提供的亿元现金奖励！” “对于想要冲击排行榜上现金奖励的玩家而言，相当于用一份时间刷了两次副本，是更高效率的选择！” “最后，竞技场定期结算中，积分榜排行前列的玩家，有机会与公司直接签约合作，在游戏内外各渠道中都获得更高的曝光机会。” “成为一呼百应的高玩，就在此刻！” “那么，也因为不提供随机资源奖励，竞技场副本一律规定不可使用任何道具或技能。” “没有了运气的干扰，没有了道具的帮助，是否还能破解规则，” “欢迎来到规则竞技场，让我们带您，见证最高难度的智者博弈！” 林蓝靠到个人空间里的沙发上，抱着抱枕，思考了一下，选了C级副本的频道。 B级她看过，有些吓人。她的朋友还没上线，不敢一个人看。 C级就好很多，而且配上弹幕和解说，有时候还想笑。 刚点进去，就听到解说的声音。 “今天这一期C级副本还是人数爆满，证明哪怕开服大半个月之后，游戏依然后劲十足，有很多萌新玩家在涌入。”男解说笑着说。 女解说点头：“一个从零开始的玩家达到C级副本的积分开启要求通常需要经历4到5个D级副本，而从C级升到B级难度副本正常来说也是需要4个左右C级副本。很快就会在B级竞技场中见到各位玩家了吧。” “是的，萌新成为大佬也是很快的。要知道现在B级竞技场中人气第一的强者【铂欧斯】，是经历了2个D本与3个C本之后就升到了B级。所以大家想变强，一定要多打副本！” “变强是一方面，游戏的乐趣也是非常重要的。先前我们看到许多被随机抽中上电视的玩家，都打出了非常有趣的节目效果，也在这之后获得了竞技场专有的限量趣味称号。” “是的，说到这方面我就不得不佩服，在【动物园】副本中往逃跑的兔子身上撒作料的那位玩家，虽然他在半分钟内就被撕成碎片，依然获得了稀有称号【冷吃兔】。” “某种意义上，他能从动物园的路边找到野生辣椒树与紫苏叶，也算是一种远超A级的实力了吧……” “好的，现在副本加载已经完毕，进入竞技场！” ------------ 89、「498路」搭车要小心 “这是一个四月的夜晚，你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或许是因为在修建地铁的原因，原来的公交站位置搬迁了，指示牌让你沿箭头方向再走500米。” “你无可奈何，只能向前走。所幸距离并不算远，一分多钟之后，你到了新的临时公交站。” “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路，但在这里等车的人不少，应该不会有错。” “总之，先回家吧。” 这次的副本并没有片头CG，取而代之的是语音播放的简介。 话音结束之后，白不识的视野也便亮了起来，并且得到了角色的操控权。 “您已被选中成为直播玩家，玩家编号：C-184，可在副本结束后进入对应直播间查看弹幕与回放。” “主线任务已更新。” “搭乘498路公交车。” 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十分简陋的公交站内侧，一看起来临时搭建的。 公交站三面都被施工的铁板给围挡住，仅有一面供车辆停靠，看起来颇为逼仄，连这条供汽车行驶的路都很窄，没有划分出专门的人行道，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危险。 除了他以外，这儿还零零散散地站着十几个等车的人。 “498路啊……”白不识在心里重复了一次，“先看下有没有搭错车好了。” 他对于那语音简介中说的“应该不会有错”这点非常介意。众所周知，“应该没错吧”的意思就是“出事了”，正如“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要有意外了一样。 绕开在旁边等车的几个路人，他走向站台一边的公交站牌。 出乎白不识所料的是，绿色的站牌上标记得清清楚楚，这儿确实有498路这趟车。 甚至他都不用费多少时间去找，因为这个站点停靠的只有这一班车，显示是从梅园路总站开往汇景北路总站。 一堆灰色的站名中，只有“银河园”这个站名被标成红色，显然这个站的名字就叫“银河园”。 听起来倒是很大气，虽然与四周荒凉的景象颇为不搭。 “车站居然没错吗？或许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旋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岂非直接就是死档？” “另一种可能……如果方向反了呢？虽然任务也没说要在哪个站下，但如果我要去的是反方向的梅园路总站，而身上的钱只够坐单程呢？岂不是永远无法达到回家的真实？” 白不识在心里碎碎念着。 不知不觉之间，他先前的不安与烦躁，在此刻的危机与挑战面前已经悄然退去。 人不是机器，总会有负面情绪。 只是有人会将负面情绪转化为恶意施加到他人身上，另一些人则会想法化解。 白不识向路的对面张望。 “啥玩意，这根本就不是双向行驶车道吧？”他心想，“看样子，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原本的道路中间在开挖地铁，双向车道被分流到两边变成了（O）形，如此一来，去往马路对面的车站怕不是得走个少说十分钟的。” “再加上，并不是所有的车站在对面都有相应的反方向车站。” “我对这个地方根本不熟，而且大半夜的路又这么窄，我走在路边不被直接创飞就不错了……”白不识想起那些把公交当飞机开的司机，摇摇头。 综上所述，当前的状态对于玩家而言最优选的策略，应当是在原地等待。 只是等车的时间总不至于白费，想必也能做些什么。 白不识细细打量那公交站牌，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什么能注意的点，便将其上的信息大概记住。 他又转过去，发现站牌的背面贴着许多已经褪色的牛皮癣小广告。 白不识干笑一声：“哈，让我看看你这厮植入的是短安汽车还是北福电池……嗯？” 他眼神微凝，聚焦在最上方最大最明显的那张纸上。 【498路夜班公交乘客须知】 【正值假期，公交公司运力有限，请各位乘客阅读并遵守以下乘客须知，以保证舒适的乘坐体验。】 【1.为保证乘员安全，本公司已将公交车辆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量。】 【2.因此，当您看见车厢中有人站立，请不要上车，即使是您已看见本车站仍有人上车的情况下。】 【3.当您上车后，请坐好扶稳，切勿与司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由于公司要求，其将无法以任何形式回应您。】 【4.近来诈骗、碰瓷事件多发，常有团伙于公交上作案。】 【因此，在车上无论向您提出请求的人，长得多么像您失去的亲友，都无需回应他们，更不可跟随其下车。】 【5.请不要在车上睡觉，即使您感觉极度困倦。】 【6.如果您感觉到有来源不明的目光注视着您，请换一个空位坐下，注视感会消失。】 【如果此感觉依然持续，请不要惊慌并执行以下操作。】 【6.1.请勿在您原定目的地车站下车，在公交于下一个“可下车车站”停靠时间即将结束，车门快要关闭时，从后车门冲下公交车。】 【请放心，车门完全关闭前车辆不会启动；车门已经过特殊设计，不会夹伤人体；司机不会责怪您。】 【6.2.在此前提下，若您的原定目的地车站为终点站“汇景北路总站”，请不要下车，并执行6.1条的操作。】 【6.3.对于“可下车车站”的定义，请参照守则下一条。】 【7.本市对公交站的维护十分及时，确保每位市民的安全与如您所见的停车站可视范围内不够整洁，请勿在此站下车，停留在车上，直到您到达下一个不符合此描述的车站为止。】 【8.如您在车辆行驶过程中发现司机失踪，而车辆仍在行驶，则以上规则不再对您适用。】 【请在最近停车的车站下车，并等候下一趟车，其将带领您回到您的目的地。】 【以上，祝您假期平安出行，平安归来。】 白不识看完这张纸上内容的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一束灯光悄然而至。 ------------ 90、「498路」第一批死者 “那么我们可以看到，到目前为止开局已经三分钟，发现公交站牌背面规则的玩家比例已经去到了68%！”男解说的声音仿佛这是非常大的成就。 “其实这个位置也算显眼吧，小希觉得剩下32%的玩家很多只是先往其他方向开始探索而已哦。毕竟没有明确的指示，也不好说规则一定会在站牌后面。像大家去寻找的雨棚顶部、电线杆上、长椅背部之类的，确实也是有可能的。”女解说笑道。 “不过，这32%的玩家中也有一部分玩家决定离开公交站向外探索了。” “黑暗中可能隐藏着未知与危险，小希非常佩服这些玩家的勇气哦。接下来让我们跟随250号玩家的脚步看看公交站外面有什么吧？” 竞技场直播间是这样的，可以在主直播间跟随解说的视角，他们看啥你看啥。 又或者直接输入直播编号或者玩家ID（假如玩家在进入前没有选择隐藏ID的话），进入其直播间直接全程围观。 目前来说，只有个别在这短短十天内已经积累了较高人气的玩家，会被官方固定选入直播，其直播间每天都有观众蹲守。 其他的，绝大部分观众还是跟着解说走的。 看看随机直播间找找乐子或者看看高手，这就很有趣。 不过林蓝却是知道，这直播中所谓的随机选人，其实是谎言。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游戏有一套非常复杂的隐藏积分算法。 通过玩家近期的场次平均分与通关时长、得分项等计算出一个玩家的综合实力，再通过这个玩家在面对分支时的选择，借以来判断这个玩家的通关倾向。 简而言之，前者是确保有高手能通关，不要显得关卡太难。 而后者是确保有人整活儿，制造节目效果。 此外，还可以探索出这个副本中可能会存在的各种分支与dead end，让大家觉得“哎哟原来游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藏了这么多东西”。 双管齐下，保证游戏日活与在线时长，更可以打造网红、引流出圈。 营销是非常重要的。 因此，真正啥都不会还被选进直播的其实特别少，也只能作为炮灰探索一下dead end而已。 视角进入了250号直播间，此玩家并未隐藏ID，其实大家一般都不会隐藏，因为想火。 此玩家ID叫“gkd机器人”，其行踪颇为诡秘不定。 具体来说就是，在副本加载完成后不久，gkd机器人就神神秘秘地看了一圈周边其他等车的人。 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让人有种他已经MP清零的错觉。当时就有路人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你瞅啥？” 如果gkd机器人是东北人，他的回复我们可以预料，不过他不是，并且这句回复比普通人更不可预料。 因为他说的是：“你能看见我？” 并且那阴冷的眼神里，竟带上了一点儿笑意。 那问他的路人顿时收了声，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 而gkd机器人也不笑了，用眼神将对方逼退后，他离开了公交车站。 他离开的身姿就像他的发言一样卓尔不凡，路灯的光芒中，gkd机器人以一种僵硬的、机器人般的姿势，完全不像人类地，在路面上阴暗地滑行。 这个颇具威胁力的姿势在所有路人的眼中维持了大概两分钟。 两分钟后，所有人——不管是副本中的NPC还是跟着竞技场解说进入250号直播间的观众们，都能看见gkd机器人了。 夜幕中，一辆无声无息的公交车毫不减速地从弯道的那边疾驰而至，直接将gkd机器人创飞。 玩家整个人都撞在了直播间的镜头前，内脏脑浆眼珠子之类的零件洒了一地。 刚来就看到如此劲爆场景，一时直播间弹幕里全是“GKDGKD”，密度大得几乎看不到画面的内容了。 但如果有不怕这种画面的人选择关掉弹幕，那么就能看到，一片血红的后面……终于刹住的公交。 公交里挤满了人，他们的脸隔着虚拟镜头那被玩家的血染成红色的镜片，无声地凝视着……画面以外的每一个观众。 至此，250号直播间就此黑屏，而gkd机器人的副本之旅便告结束。 “三分半钟结束战斗！这位玩家是想通过假装自己是鬼的方式来混进鬼之中呢，很不错的脑洞哦，多多哥怎么看？”女解说问。 “还记得竞技场开放的那天，第一个玩家在五分钟内就通关失败。虽然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是也得到了‘开始了吗’的A级称号。不排除有些玩家想试试有没有更稀有的称号而故意作死哈哈。”男解说回复道。 闻言，弹幕纷纷取笑。 “显然，三分钟对于屑游策划来说还是太长了。” “如果是比别的事情的持续时间，我应该可以在最快上拿冠军吧。” “早跟你们说了不要拿电动车当公交啊！” 总之gkd机器人已死，解说便能直接说出这个dead end的check point。 “所以其实玩家面对选择的时候还是需要权衡哦，比如所谓的‘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这条原则可不是让你在外面什么信息都还没掌握的情况下冲出去莽的哦。”小希严肃地说。 “没错，要先看到风险在何处，再确定是不是要冒着这个风险去赌收益，不然的话其实解说还是建议大家，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名为朴多多的男解说笑道。 “那么随着12%选择离开公交站的玩家直接折戟此处，所有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都迎来了第一辆公交车呢！让我们看看，22号玩家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吧？” 顿时，所有主直播间观众都自动跟随进入了22号玩家的直播间。 这个玩家叫做“傻鱼酱”，虽然名字听起来有点呆，但是并不是真的傻。 理由就是，如果有人一直跟他的直播的话，就会发现他其实是最早看到规则的那批人之一。 而现在，停在傻鱼酱面前的公交车上，俨然站着很多人。 略显惨白的灯光下，那些公交车上的脸，此刻都无声地，隔着薄薄的一层窗玻璃，低头看向他。 ------------ 91、「498路」断绝的主线 傻鱼酱看向来的第一趟公交车，脸上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这公交车上确实是站着不少人，但是……同样有非常多的空位。 他粗略地一眼扫过去，发现车上的座位根本就没有坐满。 车上共计24个座位，实际上零零散散坐着的只有10个人，而车上正好站着12个人。 这就让他犯了难。 【1.为保证乘员安全，本公司已将公交车辆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量。】 【2.因此，当您看见车厢中有人站立，请不要上车，即使是您已看见本车站仍有人上车的情况下。】 规则1与2的隐藏含义，明显是指“车辆超载”的情况下会出现某种意义上的危险。 但是现在的公交车，明显是没有超载的啊。 也别问这帮人为啥明明有位置还搁这站着。傻鱼酱很清楚，这种人现实生活中挺多的，甚至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有时候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回家的车上就会站一站，制造一种自己“有在运动”的假象。 虽然本质上这和吃垃圾食品的时候套餐饮料叫无糖可乐差不多，也就图个心理安慰，但你还真就不能说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 这时候就要有人问了：这不是现实生活，这是规则怪谈副本！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的吗？ 难道明知山有虎，还偏偏上去送？ 会问出这种话的人，说话之前其实应该没有过太多脑子。 因为规则怪谈副本，它是个让玩家游玩的怪谈副本。 如果起手的选择里，某个分支可以直接导致玩家后面啥都不做安全通关，那还玩个蛋啊？ 可能刚开始玩家会觉得这种扫荡模式很爽。 别人在那辛辛苦苦烧脑通关，他啥都不干就可以安坐钓鱼台直接拿奖励。 但是很快，玩家就会发现这样很没意思。 本身会来玩这游戏，会喜欢规则怪谈的人，就是来接受各种挑战的（当然某些时候他们也称自己为乐子人）。 想知道生命的意义。 想真正的活着。 所以对于玩家而言，对于副本而言，根本就不存在“安全的选择”。 只有“可能让你立刻死去的选择”，以及“通往下一次选择的选择”，仅此而已。 不如说，要是有个选项看起来是最安全的，绝对不会死的，反而可能有大坑在里头。 傻鱼酱看向498路公交车，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要去思考规则背后存在的意义，而不是机械地按照“有人站立就不能上车”的选项来作决定。 这车没有超载。 车门已开，上车！ 傻鱼酱的脚步动了。 偏偏这时候，旁边另一个人也向车上走去。 那NPC傻鱼酱见过，先前傻鱼酱在看规则的时候，对方还问过他在看什么。 傻鱼酱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但此刻，这NPC无疑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车上共计22人，最多只能容纳24人，如果上车的NPC超过1个，他就不能上了。 傻鱼酱略微后退，面沉如水地谨慎观察。 很好，只有那一个人上车而已。 在司机的手伸向关门键的时候，傻鱼酱一个箭步冲上498路公交车。 他的口袋里有2个硬币，这是进入游戏时玩家就发现在自己口袋里生成的。 因为这个模式下的副本不能使用技能与非任务道具，玩家的行囊也是打不开的，所以这显然就是车票钱。 傻鱼酱将两个硬币投进零钱箱，车开了。 依照规则中说的一样，他没有与司机说话，而是向着车厢内走去。 他也没有坐下，坐下的话虽然AP消耗速度会减缓，但是如果碰到什么突发事件，会一时不好作出反应。 傻鱼酱这样想着，目光谨慎而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所有人。 车厢里虽然站了十来个人，不过上车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并不算拥挤，对玩家还算友好， 他发现刚刚那个先于他上车的人也没有坐下，心里不禁思考着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但这时，他发现了一个远比那货不坐下更重要的问题。 ——“我任务怎么没刷新？”傻鱼酱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他自己脸色变了。 开服大半个月，所有玩家已经用经验证明了，这个游戏里几乎没有bug，当你觉得那是bug的时候，其实只是设定或者……伏笔。 明明已经上了车，主线任务却没有被判定完成的话，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车根本不是498路车。 第二…… 傻鱼酱感觉背后发冷，像是气温瞬间下降了几十度。 他僵硬地转动眼球，想判断自己现在从后门冲下车还来不来得及。 视线移到了车窗玻璃上。 窗外一片黑暗，车内惨白的灯光使窗玻璃倒映出车里的场景。 他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站着，为什么都不坐了。 这辆车，确实超载了。 ======================== “这么一来，22号玩家也遗憾地告别战斗了哦，”小希说，“到目前为止，C级副本被选进直播间的300名幸运玩家里已经有152名结束游戏了呢！” “这其中有94名玩家是没有看到规则，向外探索，全部死于车祸，或是因为不清楚规则所以直接上了第一班车。所以虽然没有‘找到规则’的任务，但实际上这是个限时的隐藏任务，在第一班车来之前如果不知道相关的信息，很可能就会GG。”朴多多说。 “而剩下的58名则是已经知道了规则，经过判断后还是决定上车的哦。各位观众觉得这车为什么不能上呢？可以发弹幕出来一起讨论哦？” 倒也不用她说，弹幕已经在讨论这件事。 “傻鱼酱：这、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快开门！” “因为是电动车！早说过了新能源是靠不住的。” “楼上，你就抱着你的燃油车溺死在回忆里吧！” 虽然解说是这么引导的，不过弹幕的讨论其实并不是很硬核。 一个冷知识是，喜欢玩儿未必意味着很擅长。更何况观众又不在副本里，没法像玩家那样从任务面板那调出规则来条条分析。 于是弹幕的氛围普遍还是倾向于玩梗。 解说与官方自己也不是很在意，甚至也有点刻意向这方向引导。 毕竟规则怪谈确实有点难的，先用有趣的讨论把门槛往下拉一拉，让更多玩家以为这是很轻松的游戏，先进来了，再谈别的。 这种做法俗称“把狗骗进来杀”。 而身为那存活的一半人之中的一个，白不识此刻正站在车站里，目送着公交车远去。 车尾红色的灯光标记的498路，在夜里十分醒目。 ------------ 92、「498路」有哪里不对 先前那个NPC问白不识在看什么的时候，白不识同样没回复，只是让到了一边。 对方扫了一眼那张纸，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了，其后便上了车。 白不识眼睛微眯。 就在看到规则的前两条时，他就已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点。 “超载”与“有人站着”之间并不是互为充要条件。 有人站着就一定代表超载吗？万一人家坐累了就想站呢，不准啊？ 如果真的是出于安全因素，那就应该加上一条上车后一定要坐下的规则啥的，可是又没有。 某种意义上，白不识认为，这代表着，“站着人的情况下不能上车”的原因，并不是规则上说的“超载”。 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判断规则书写者的立场。 无脑遵守或者全部违反都是机械的。 就像他玩过的那个电影院副本，规则是商场方制定的，应当是想减少人员伤亡。 而百年好合那个副本，规则就完全是人为的，更大程度上是否遵守它了决定你是会走哪条剧情线。 像现在的情况，白不识暂且还是觉得规则是站在对玩家利好的那一边。 那么，重点应该是“站着人的情况下一定不能上车”，而第一条规则，“将公交车辆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量”，只是一种对于事实的掩饰。 看清楚那车的时候白不识就更确定了。 那车是大型公交车，提手拉环栏杆什么的一应俱全，根本就不是那种站着的话连个手扶位都没有的小巴车。 换言之，根本就没有把最大核载数规定为座椅数的必要性。 公交车公司又不是在做慈善。 试想如果公交车公司是你家开的，一趟车能塞60个人，却偏偏只上24个人就不让上了，那多亏啊？ 能让资本家放弃到嘴的肉也要掩盖的事实，很可能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机所在。 如果说白不识原本还不是太确定“是不是不该上那辆车”，看到那个NPC上车之时，他就再无犹豫。 他对整份规则的关键，与这个副本的破局点都有了少许的猜测。 接下来的一切过程，都是用来验证这个猜想的而已。 白不识继续在那等车，他仍然没有尝试向外探索啥的，而是绕着公交站转了一小圈。 露过那些围挡的铁皮的时候，他甚至想向内看一下。 不过附近的照明只有这个公交站旁边的两盏路灯而已，里头的东西他是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看不见，却还是能闻到草木芬芳的味道。 白不识笑了笑，没再去作什么尝试，回归到人群之中。 这一回，倒也没有人再来问他在看什么。 没让他等太久，第二班车就悄然而至。 两趟车之间的间隔，撑死了也就五分钟左右。 白不识想起那站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每隔15分钟一班车”。 怎么想都意味着，这两趟车之间必有一趟有猫腻。 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有猫腻的应该都是这一趟车。 因为这一回来的498路车，似乎和上一辆略有区别。 具体来说就是很脏，灰蒙蒙脏兮兮的，要说是刚出土的估计都有人信。 甚至连车头标记着“498路”的红灯都没有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点钱。 车里的照明灯也没开，一片黑洞洞的看进去吓死个人，白不识向里张望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里面并没有站着的身影。 这车停留的时间很有些长，白不识得以继续观察，他发现司机穿着灰衣服还带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戴着口罩，连脸都看不清。 怎么想都是一副会把车给开到江里去的样子。 显然许多玩家都与他是一个想法，如果上一辆车至少还做个样子假装自己没那么不安全，这辆车就是直接撕破脸了，突出一个爱坐不坐，死了不管。 但白不识上了车。 在车门关上前两秒钟。 与他一起上车的，只有19名玩家。 合计百分之7不到的玩家，登上这趟车。 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一个NPC跟随登车。 而在他们上车的瞬间，先前的主线任务“搭乘498路公交车”即告完成。 新的任务亦于此刻刷出。 “抵达‘五山学生公寓’站。” 这个站没人记得，不过游戏倒不至于做出考记忆力这种没人性的举动。 玩家可以在任务面板里查看公交线路图。五山学生公寓是这趟车的倒数第二站，也就是终点站“汇景北路”的前一站。 某种意义上，这暗示着玩家很可能需要在车上度过很长的时间。 白不识意识到这点，投完币就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他倒也想过“如果出了事能不能跑”的情况，不过在他看来，站着的风险要大得多。 出了事需要离开公交是一种可能，那万一车开着开着，司机觉得前面有什么红衣小女孩拦路，一脚急刹呢？ 到时候，站着的怕不是被惯性直接甩到前挡风玻璃上，当场扑街。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于是白不识找了个靠后门又靠窗的位置坐下。 当然他的视线也掠过了倒数第二排左侧靠窗的座位……不过那样浓度就太高了。 他嫌丢人。 安坐在那里，白不识向窗外看去。 车里没有灯，窗外也很安静，车辆在路上平稳地行驶，路灯如飞星般掠过。 白不识的眼神突然凝住。 不但是他，几乎所有上了这趟车的玩家都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开车尚不及1分钟，窗外，街边，惨白的路灯下面，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公交站牌。 那个站牌上同样写着“银河园”，与先前他们经过的公交站，俨然是一模一样……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甚至连站牌的背面，都贴着牛皮癣小广告。 虽然隔得这么远已经看不清上面是否打印着同样的守则，不过对于这一点，大家的心里已经没什么疑问。 如果非要找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这个公交站压根没人在等车。 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点的原因，车也没有在这个银河园站停下。 公交车轻巧而无声地飞站通过，仿佛夜行的邮轮悄然擦过沉默的冰山。 在所有车上的人心中，投下一块不祥的阴影。 ------------ 93、「498路」有知者生畏 就在这20名上了车的玩家心生不妙之际，仍然留在公交车站的玩家也感觉到一丝焦躁。 这部分的一百多名玩家全都是看过规则的，没有选择上第二班车，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一来，那班车看起来就让人感觉不祥；二来，这个站等车的那么多人，全都没有上车。 这似乎是某种隐藏的信号。 要知道这个公交站的站牌上只有498路一班车，按理说在这等车的人都是要上498路的。 但他们就像瞎了一样，看都不看那班车。 这证明什么？ 因而，这一百多玩家没有选择上车，而是在原地等候。 虽然他们是这么想的，但并不会说出来。 毕竟身处单人副本之中，突然开始介绍自己的解题思路，多少有点加戏。万一话多到被什么NPC注意了把他们吃了呢？ 于是观众不太理解。 有弹幕问道：“上第一班车的玩家一分钟不到就寄了，上第二班车的玩家现在还活着，应该上第二班车是正确的选择吧？他们干嘛不上啊？不是也没人站着呢吗？” 虽然弹幕乐子人居多，但是毕竟也有一些实力玩家在窥屏，或者错过了报名时间被迫窥屏，因此讨论通关的内容还是能有点回应。 “很好理解的。副本中的致死flag并不只是规则说的那部分，没见规则根本没提到不能离开公交站，但离开公交站的玩家还是被创死吗？” 有玩家立刻表示：“玩家想在副本里探索更多的东西却会被副本惩罚？以规则都没提到的死法？这河狸吗？” “我也觉得，解说自己都讲了，其他地方也可能会有信息，那些被创死的可能只是运气不好没选对方向而已啊。” 林蓝看得直摇头。 女解说确实说了“其他地方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话，但那只是出于工作需要而已。 官方解说总不能直呼“亲爱的玩家你好，我是你爹”吧。 在解说的话术里，第一时间发现规则的玩家仿佛是一种偶然。 这在林蓝听来就像个笑话。 哪有那么多偶然。 任务一开始就说明了是要搭上498路公交车，当然是优先探索与公交车车次相关的东西。 站牌是所有正常人的首选，优先去翻找长椅和垃圾桶，多少有点偏题了。 而正常来说看完站牌两面的信息，第一班车就来了，要开始推理了。游戏没给你准备冗余时间探索其他地方，本身就是一种明确的暗示。 那些开局就离开公交车站的，连自己身边可探索的内容都没摸透呢，就去勇闯天涯？怎么敢的呀？ 退一万步讲，真的觉得“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而去搜查别的地方，那就要承受赌输了的后果。 既然是赌狗操作，失败了有什么好跳脸的？ 这些在她看来，都是片刻间就能想通的事情。 许多人在思维模式上都是有缺陷的，而自己不能察觉。 很多看似偶然的失败，其实都是必然的结果。 林蓝自认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提要求的人。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承认，与聪明人交流真的省力太多了。 不需要同他们解释这些基础的事情，解释甚至像侮辱。 心底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ID，林蓝不自在地揉着抱枕。 说起来，那人这次回坑是为了跟朋友玩吧？ 上次见到的那个朋友，似乎不是非常擅长推理游戏的类型，按理不应该这么热衷。他有了新的队友了吗？ 如果这么急切的话，那边……难道会是女生吗？ ====================== 第二班车开出后不久，副本里竟下起雨来，且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 这断绝了留在车站的玩家们向外探索的想法。 在没有雨具的情况下行动会导致AP加速下降，现在，他们都被这场雨给困在原地了。 大雨瓢泼，气温下降，不少玩家都开始觉得冷。 原来唯一和他们搭过话的NPC已经上车离去了，仍留在车站的这些人看起来沉默而疲惫。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说话，像是水泥森林中绝望的囚徒，让人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动作，不想打扰他们。 如果车来了，应该就可以从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中脱离出去了。 但车没有来。 也没有人知道下一班车什么时候会来。 更没有人知道来的车，究竟是不是能上的车。 时间在逐渐流逝，但又因为这不是限时任务，竞技场副本中无法直接从玩家面板上看到时间，让人越发心里没底。 虽然才过去了5分钟，却感觉像是已经拖了十来分钟。 玩家们或是不自觉地在雨棚下的方寸之地里如困兽般踱步，或是用指甲敲着身后的栏杆，或者搓手。 更多的人选择回到站牌背面重温那份守则，以检查自己是否漏掉什么。 上帝视角这种东西，普通人类是没有的。 因而，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人们总会焦虑。 自己应该接受这份工作吗？眼前的人确实是能共度一生的对象吗？会不会自己没有选择的那个分支，才是更好的结局？ 人类会犹豫不决。 人类会心存侥幸。 人类会自我恐吓。 ——已经错过两班车了，会不会自己想多了，刚刚就应该直接上车？ 第二班车比第一趟车的情况要差很多，到了第三趟车又会怎么样？别像鬼片里一样，全是纸扎的吧？ 最合理的猜想则是，游戏真的会让玩家在已经探索完毕的小场景里枯等那么久吗？ 最后这一点疑问，在留守的玩家几乎把车站的地砖都摸遍了却没有发现任何新线索之后，浮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只是这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位ID叫“春天到了”的玩家，终于发现了新的线索。 那确实是之前尚未被发现的线索。 可春天到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本好好蹲着的双腿突然就是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压抑着喉咙里的惊叫，极力地想要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这种程度的异常自然是引起了其他候车者的注意。 “你怎么了？”旁边有人问。 春天到了只感觉浑身发冷，且他很确定这不是副本的天气导致的。 “我没事，没关系不用您关心我一切都好也没在害怕” 他的话语无伦次，几乎带上了哭腔。 他命令自己，将目光从对方离地面有至少2公分距离的、悬浮着的鞋底上挪开。 下一秒，他意识到整个车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 94、「498路」幸得及时雨 “你在害怕吗？”他左前方的一个人问。 “发生什么事了？”他右边的一个人也说。 春天摇着头，狠狠地摇着头，仿佛在害怕自己脑中的恐惧会被那些“人”给读取到，而这个举动能阻止他们的读心术一般。 就在这时，春天听到自己身后的某人说了一句话。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这话一出口，仿佛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众人都开始向他走来。 准确来说，应该不是走来，而是……飘来。 春天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力图离这些东西远一点，没想到还没爬两下，背后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浑身一颤，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颗颗竖起，正欲回头，却听到背后那东西发出声音： “你是在，躲着谁？” 春天魂飞魄散！ 他挣扎站起，然此时人群已经隐成合围之势，将他困在垓心！ 春天只感觉浑身的血都要凉了，然正在这危急存亡之时，谁料一束车灯照来，便如绝望中的光明！ 是新的一班车到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便如落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春天再不犹豫！ 他将心一横，左冲右突，钻出人群，车门甫开，他已如射出的子弹般砸入车厢，差点一头撞到司机！ 顾不得别的什么，春天向司机大呼：“关门！快关门！他们要害我！” 红衣的司机看了春天一眼，亦不多问，按下关门按钮，追上来的顿时都被挡在门外边，这样他们都犹未退去，伸出冰冷苍白的双手不停拍打车门！ 砰砰的声音传来，春天惊魂未定，向司机大喊：“快开车！” 司机见状，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脚油门开出，强大的惯性差点把春天从车头甩到车尾。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来不及骂人，第一时间就是立刻朝车门处看去。 隔着厚实的玻璃门，能看见原本如附骨之蛆般的那些“人”，此刻确实都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再也跟不上了。 花了好一会儿平息呼吸，春天这才有空去观察车厢内部的情况。 这车厢宽敞明亮，十分干净，乘客只有他一个人。 幸好没别人，否则司机要等别的人下车，可能就不会那么快开车了。 春天感觉十分幸运，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心想第一和第三班车看起来都干净整洁，显然第二班车有问题。 而第一班车上有站着的人，那班车肯定是不能上的。 他庆幸地想，看来自己确实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第二班车就上了车。 这时候，那些人应该已经被淘汰得差不多了吧？ 春天心中暗忖，这副本着实阴险。 第一趟公交车里，明明有空位，却还有那么多人站着，这种情形就会让人形成一种认知，亦即是“空位上可能坐着看不见的鬼”。 进而形成认知误区：鬼是看不见的。 但是实际上这是反的，看得见的才是鬼！否则何以有近地漂浮的人？在脚底下装了火箭推进装置是吧？ 所以有人的公交车与公交车站都是危险的， 春天看向窗外，窗外一片黑暗，除了雨声以外什么也没有。 刚刚受到惊吓时出的一身冷汗逐渐干了，他感觉有点儿冷，松懈下来还有点儿困。 不对，不能睡着。春天想，规则上说得清清楚楚，不能睡着。 好像漏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能睡着……的呢？ 是怕坐过站吧？ 坐……过站…… 春天只感觉困意越来越浓，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思维也逐渐变慢起来。 警惕心缓慢地生出，他想咬住自己的舌头，利用刺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晚了。 在他微张开嘴想这么做之前，眼睛已经无力睁开。头颅从未显得这么沉重，它因为困倦而耷拉下去，下巴几乎要碰到他自己的前胸。 算了……反正……只是游戏而已…… 实在完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睡一觉吧 这样想着，春天眼前的世界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到站了，下车了。” “哦哦。”春天吸溜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又抬起手来擦了擦，随便揉了两把眼，迷迷糊糊地走下车。 居然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这段时间加班真是太严重了。不过今天居然能坐上有位置的公交车，也算是运气不错。 他从公交车后门往下走，夜风冷雨泼了他一头一脸，将他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春天下意识地想到，下雨了，可他没带伞。 可他突然想到，他家附近的车站就在大型商场旁边，根本不会淋到雨，为什么要带伞？ ——他在什么地方？他下错站了？ 春天的双眼骤然瞪大，他仓皇地四顾，发现自己在一个三面都被铁皮包围的公交站，公交站外是一片茫茫的黑暗，路灯惨白的光好像根本穿不透那里。 他压根儿就不在自己家。他在游戏的副本里。 他也根本没有到站。他竟回到了银河园。 那人骗了他。把他送回了这个地方！ 春天求助般地看往身后，可那趟颜色十分鲜艳的498路，已然在他视线中远去。 像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般，他终于想起来了先前自己忘记的事情。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刚刚为什么要躲我们？”身后有声音传来。 “我们只是在等车。”另一个声音说。 “一年只有一次机会而已啊。好不容易来了两趟车，第一趟是满的上不去也就罢了，第二趟你上了车，明明还有位置，居然让司机丢下我们开车了。不觉得很过分吗？” “虽然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 “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22号直播间的画面，亦于此刻沉入黑暗。 雨仍在下，只是79位与春天到了一样，因为主观判断或者客观原因上了第三趟车的玩家，此刻已经被判定通关失败离开了游戏。 开局20分钟，300名直播间玩家，存活者，69人。 直播间存活率，23%。 而进入C级难度副本的玩家，在第20分钟的整体存活率，已经只剩下12%。 ------------ 95、「498路」这里满员了 “看来今天副本的难度相对平时是要高一些。”朴多多说。 “哈哈，就是不知道今天到底能不能有实力很强的玩家通关这个副本了，小希很期待哦。”小希说着，不着痕迹地瞪了朴多多一眼。 众所周知，游戏解说这种存在，专业性是要有的。 在副本开始前，解说就已经得知了这个副本的内容与解法，甚至部分恐怖的内容可能提前观看过。 这样就不至于在解说的时候还被吓得吱哇乱叫，或者忍不住跟着错误的思路做出推理最后被打脸。 在保证专业性的同时，还要做到不犯错。 在解说自家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提到了竞品，或者是暗示自家产品有缺点，都是非常大的问题。 朴多多说的话也没错，单从数据上看，今天这个副本就是比平时的要难，淘汰率与B级本已经差不多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啊。 B级竞技场至今没有人通过关拿首杀，如果连C级本都没有玩家通过，游戏必被炎上。 屑游改不改是一回事，他俩肯定被扣工资。 小希一边说着话圆场，一边扫过那已经登上第二班公交车的20名玩家的资料。 解说的权限当然比观众高得多，观众只能看到直播间ID与玩家ID，解说却能看到直播的这些玩家的注册时间与目前积分之类的数据。 这20个玩家里可是卧虎藏龙。 有个注册才两天、隐藏平均分很高的【秋小葵】，看似是新号，实则是知名的解谜游戏主播的马甲。 这人脑子贼好使。小希和他组队打过游戏，自己还没想通呢，秋小葵已经把锁开完了。 小希问为什么密码是这个啊？秋小葵就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还有一个实力已经到了B级竞技场，但因为B级那边至今没有人通关过而回来打C级副本的【春江花月夜】。 最著名的则是那个刚注册就打了一场D级竞技场，此后不打其他副本，只进竞技场的猛人【屠尸者】。 不过这个人积分已经够了，打完这场应该就要去B级竞技场了。 有这几个人在，通关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希想。 除此之外的那17个，陪跑就陪跑吧，后面反正还有很多个判定点。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行字，突然差点笑出声。 坐在对面正在读弹幕的朴多多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小希立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怎么会有开服玩家今天还在打C级竞技场啊！正常人四天左右就可以玩到B级难度了啊！ 开服20天，你积分只有一千九，玩个蛇皮？ 你实在菜可以找个朋友带你的啊！ 不会没有朋友吧？ 小希摇摇头，接过朴多多的话头读起了弹幕。 怎么看都是被系统选进来测试死亡路线的炮灰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好像很匪夷所思，不过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有些人就是单纯的运气好，做事并没有什么逻辑在里面。 比如开局他觉得应该往左走，于是好运发现了规则。 第一班车他觉得正确答案怎么可能出现得这么快，于是等了第二班。 仅此而已。 但人的好运不可能持续一辈子。 只靠运气爬上自己不应该到达的高度，之后很快会掉下来的。 “——‘盲猜十分钟内又要淘汰一批玩家了’，”她这么念着，笑了，“这位观众对于规则怪谈副本的节奏很熟悉哦。” ======================== 就在选择留守在车站的玩家在大雨中见证城市颠倒之时，上了公交车的白不识也在看雨。 文学创作中有个理论。如果某个地方描写墙上出现了一把枪，那么后文中，这枪必然射出一颗子弹。 按这个雨势，最有可能出现的是，马路上涨水，车子熄火，他必须在黑夜里跟司机一起把车推出泥坑，这个过程中大概会见到些很不妙的东西……好像串台了。 白不识这么坐了一小会儿，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但众所周知，没有异常有时候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思考片刻，做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举动：闭上眼睛。 须知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五感没有之一，失去视觉，失去很多。再说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来攻击他，那可真是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可他就是这么闭上了。 在心里数着秒，他尽量静下心来什么都不想。 须臾之后，他睁开双眼，轻轻地笑了笑。 这样试探的人不止他一个，秋小葵与春江花月夜也略微感受了一下身边的气息，只是没人敢合眼。 在随时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闭眼相当于将自己的命送到别人手里。 而其他的玩家，则是开始检查车里的装置与陈设来，以确定这里是否还有什么信息。 又过了两分钟，公交在一个站停下来。 这个站与先前的银河园不同，下面在等车的人不少，于此也上了四个人。 也不知是否因为乘客多了起来，司机此刻终于把车厢里的灯打开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似乎还按下了车中的广播按钮。 原本安静得只能听到雨声与行驶声的车厢里，回荡起了一个女声。 “车辆启动，请坐好扶稳。” 然后是方言版的“车辆启动，请坐好扶稳。” 在这个声音里，刚刚上车的乘客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停在了白不识身边。 她的身高很矮，衣着看起来俭朴而破旧，鞋子与衣角都沾了些雨水，头发也有些乱，表情看起来也似乎有些仓惶一般。 她的手里挎着个盖了花布的竹篮子，里面似乎放着些鸡蛋大小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却也看不清。 和她一起上车的另外三人似乎并不认识她，也没有过来扶助一下的想法。 于是她就只是这么沉默地，有些窘迫地站在那里。 白不识心中微凛。 正常情况下的话，体力足够的人通常会站起来给她让个座。 只是没人能解释的是…… 他刚刚闭上眼睛，就是为了感受那条规则所述的情况是否发生了，车上是否有什么视线向他投来。 感知的结果是，没有。 和他的猜想差不多，这趟车在刚刚他上来的时候，确实是安全的。 可这老太太，明明整个车上有那么多空位，却不肯挑一个坐下，硬是要等在他旁边。 ——就像是，在刚刚的那个车站停靠时，上来了很多看不见的“人”，将所有的空位给坐满了一般…… ------------ 96、「498路」慈祥老太太 “我好累啊。” “好累，好累，腿好酸，今天站了好久，这腰都要直不起来喽。” “人老啦，不中用啦。” 声音从耳边传来。 是虚弱的、让人心生恻隐的老人的声音。 老人扶着栏杆，身形佝偻，看起来便如风中残烛一般脆弱，仿佛随时会在行驶中摔出个什么好歹来的样子。 亲身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很多人是难以完全假装没看见的。 ID叫“修檩”的玩家即是如此。 哪怕明知是游戏副本，甚至规则里已经说明了这种情况不要管。 完全不管或许可以通关，但念头一定不通达。 在开口说话前，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道：“您去问下别人吧。我今天也很累，实在没有办法给您让座。” 说出这话的时候，修檩心里有些惭愧。 不管这老太是人是鬼，她用意是好是恶，撇除那些来看……他确实还是拒绝让座给老太太。而他说出的那句话，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感觉好受一点而已。 可老人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好累啊。” “我好累，腿好酸，腰酸背痛。” “好难受，好难受。” 不知道究竟是耳朵失聪还是有些老年痴呆，老人只是重复着这样的台词。 修檩皱眉。 他知道自己被选中在直播，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在看他，此刻心里多少有点儿压力。 应该站起来吗，还是继续坐着呢……前者好像显得自己很傻。 但如果因为想通关而继续坐在这里的话，会不会被人说准备然后网暴啊。 所幸，没有给他太多时间细想。 因为某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突然打了个冷战。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不需要等到游戏结算以后外面的玩家批判他或者如何……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 有谁在看着他。 细密银针般的视线让他如芒刺在背，冷汗唰地流下。 他立刻抬头向另外三个与老太太一起上车的人那儿看去，结果让他心里凉了一截。 那三个人并没有看他。 也不是老太太。 也就是说，注视着他的并非这四个可视的存在。 车上……混进别的东西来了。 来不及多想，修檩立刻回看他任务面板中对应这个情况的规则。 【6.如果您感觉到有来源不明的目光注视着您，请换一个空位坐下，注视感会消失。】 ……换一个空位坐下，那不就相当于是把位置让给老太太了吗？ 可第四条规则又说得明明白白！ 【4.近来诈骗、碰瓷事件多发，常有团伙于公交上作案。】 【因此，在车上无论向您提出请求的人，长得多么像您失去的亲友，都无需回应他们，更不可跟随其下车。】 如果他继续坐在原地不动，就等于是违反了第6条规则！ 如果他起身换位，那就相当于让座了，等于是违反了第4条规则！ 这……这居然是一场必须犯规的游戏？！ 修檩还待细想，可副本并没有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 那股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注视感越来越强，而近在咫尺的老太，也不再是刚开始让人心生恻隐的样子了。 那双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就像要用目光将他烧穿几个洞来一样。 “我好累啊，”她说，“我想坐下。我想坐下，我想坐下！” 这声音此刻已然变成尖叫。 不能不理她了，再这么下去谁知道她会做出点什么事来！修檩崩溃地想。 让座就让座，大不了他就不和她说话，就像他只是想换个位置坐一样就好，是老太太自己决定要坐到他让出来的位置上的。 反正留在原地那些东西也会一直盯着他。 修檩心一横，直接就站起来走开两步，坐到另一个位置上。 他的心跳得极快，耳边都传来剧烈的砰砰声……那些东西是看不见的，所以按理说他坐到任何一个位置上都有可能与那些东西相撞！ 抱着下一秒就会因为选择错误而死亡的觉悟，修檩在新的位置上坐下。 但与他所料正相反的是，那股注视感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而老人也在他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她看起来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原本几乎要变得凶蛮的表情此刻也恢复了慈眉善目，似乎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太太了。 修檩心惊胆战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 他终于卸下那股紧绷的劲儿来，心想好在赌对了。 那些看不见的鬼物，难道是因为他在与老太太对峙而谴责地看向他吗？ 修檩暗自计算着时间。 这时车到了下一个站，再过两个站就要到他的目的地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车门打开的瞬间，老人原本假寐的双眼突然睁大，再次死死地瞪着修檩。 “我的钱怎么丢了？” 修檩下意识地问：“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拿。” 这个举措显然是错误的，因为老人立刻以与先前虚弱姿态完全不符的敏捷冲到了他面前，嚷道：“就是你偷的！肯定是你趁我站在你旁边的时候偷的！你好狠的心哪！老人的钱你都偷！偷完还换位置坐，以为我抓不到你吗！” 修檩百口莫辩，他看向另外三个人，他们像三具尸体一样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不是我！我没偷你的钱！”他只能这么无力地反驳。 “就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跟我下车去找警察！” 老人枯瘦如鸡爪的手用力地捏住修檩的手臂，后者疼得瞪大了眼。 ——一个老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她要把他硬生生扯下车！ “司机！可以找司机要监控！司机可以说明，我不下车！你走开！”修檩挥舞着胳膊想挣脱她，但他的挣扎毫无意义。那苍老的手比铁钳还要有力，而司机像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三秒后，他与老太一起站在后车门之外。 在他的脚离开的时候，车门就关上了。 498路没有给他任何回头的机会。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修檩的心里却比夜雨还要冰冷。 而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那干枯的老太太，放松了钳着他的手，回过头来。 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 97、「498路」好像哪不对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死了？” 老人的下一句话劈头盖脸，将修檩震得说不出话来。 “您是指……”他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老太太摇摇头：“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就没看到那车上全是鬼吗？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那儿不坐？” 修檩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果然如此，他刚刚与鬼同车！ “你哟，还敢坐下去，”老人数落道，“幸好你坐的那个位置上没有脏东西。哎，你是个好孩子。你给我让座，我不能看着你留在车上送了一条命呀。” 短短几句话让修檩像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他忙说：“没人跟着我们下来？” “刚刚是没有，可你要是继续呆在那儿，就不好说喽，”老人唠叨道，“现在这个时节呀，不吉利，晚上就不该出来。有些人哪只是想回阳间看一眼，还有些东西他是想找替死鬼的呀。”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听得修檩浑身发冷。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他问老人，“我不是要来这里的。” “你要去哪里？” “五山学生公寓。”修檩看了一眼任务面板。 “没听过。”老人摇摇头。 刚刚那股庆幸与感激的心态慢慢沉淀冷却，修檩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确实可能摆脱了那一公交的鬼，但是他也去不到自己的目标地点了！ 总不能走着去吧，他不认识路啊，这老太太也不认识！ “那我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过去吗？我还能搭公交吗？公交安全吗？”他一口气问出好几个问题，差点儿气都没喘过来。 “公交不安全，打车也不安全，哎，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就不该出门。你们年轻人啊，总是不信这些传统风俗。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你不信，碰上了是要命的呀。” 老人唠唠叨叨地说着，修檩的心里越来越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摇了摇头，他放弃了向她问出结果的思路。 决定是他自己做的，出路不可能由NPC给出来。 他正要去找公交站牌，突然又意识到一点，顿时表情抽搐，差点说出一个“淦”字。 “您有钱吗？”他小声问，“我要去一个地方，但是没有钱搭车了。” 老人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看得他脸上几乎要烧起来，扭过头去：“算了当我没说。” 大不了下一辆公交来的时候，跟司机说明情况再上车吧。 但下一秒，他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有啊。” 抱着最后的希望，修檩看向她，没想到老人指向了一边：“这里不哪儿都是吗？你要的话自己拿就可以了。老婆子我也要回家喽。” 修檩下意识朝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里还真的有钱，捆扎整齐的一扎扎纸钞就那么放在地上，甚至旁边还有堆积成小山的硬币、元宝与金条！ 这么些财宝别说打车，买车都够了。可修檩的脸上毫无喜色，甚至一片惨白。 无端端的地上怎会多出这么些钱来？ 谁放在这儿的？ 或者说…… 这真的是活人用的吗？ 修檩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堆钱，急忙道：“我不能拿别人的钱——” 这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刚刚还站在那里与他对话的老人，不知何时竟已没了踪影。 修檩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更早之前他以为他躲过了，可以幸免于难。 但显然不是这样。 夜风吹过，很冷。不是温度上的冷，是先前他在车上感受过的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让人灵魂颤抖的冰冷。修檩向着车来的方向看过去，他现在无比希望能回到十分钟前，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让座，就当那老奶奶不存在。 他不应该下车的。 身后传来声音。 “你不是想要钱吗？” “拿去。” 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叠纸币。 “但是拿了钱……” “就要替我们死的。” ==================== “卧槽有无搞错，我一开始还以为那老太太是好的。” “是啊，听过那个都市传说吧，就车上一老头啥的，非要把你带下车，其实他是好人，回头告诉你车上有鬼，你就得救了。没想到这副本特么的车下面也有鬼啊。” “让出位置来的15个玩家，不管有没有跟那老太说话，现在全寄了。” “那些上了末班车的人也无了，300名直播玩家就剩5条好汉了。” “C本今天要被零封了罢（悲）” 弹幕这样讨论着，观众们纷纷涌进硕果仅存的那五名玩家的直播间。 这其中便以秋小葵与春江花月夜直播间里的人最多，前者爆马甲大家都知道，后者已经几乎是明星玩家了。至于剩下的三个人，不能说完全没人气，只能说有点扑街。 虽然如此，一开始就守在秋小葵直播间的观众也不是特别信服。 因为从屏幕外看起来，那老太太实在可怜。 直到下一个站老人恶狠狠地瞪了秋小葵一眼，下了车，秋小葵还是对老人的表现毫无反应。 观众又不在直播间里，也感受不到玩家的那种压力，不少人觉得秋小葵置之不理的行为有点没人性。 哪怕有人进来跟他们说“搭理了那老太太的玩家全被拉下车杀了”，还是有人觉得，怎么能对一个老奶奶这么冷酷。 弹幕吵成一团。 在这期间，出现了新的弹幕。 “184号直播间回来的，离谱，快去看。” “？” 看到这条弹幕的观众顺手就切到了184号直播间。 这直播间里的玩家居然是匿名的，外貌也是隐藏的，用的是通用的那个捏脸模型。 当然离谱的不是这个。 是其他四个人直播间里车上的老太太已经下了车，184号直播间里的老太太还卡在车上。 她仍然站着，这很正常。但凡这老太太有坐下的机会，玩家已经被视作让座，被她拉下车了。 可这站着的老太太，并没有像其他车上的那样在疯狂复读着“我好累让我坐”。当然看她的口型她也在说话，不过没人听得见。 因为整个直播间，都在传来荒腔走板的歌声。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弹幕：“？” ------------ 98、「498路」什么B动静 “这是能播的吗？” “小心直播间被关闭啊这位选手！” “楼上，没事的，你们冲进来之前他已经试过更过火的话题了。” “？细嗦” “具体的来说就是当着NPC的面，背诵了上世纪中后期的人口政策，与20年前开始推行的养老福利政策。” “对方没打他？” “没打。” “没把他拖下车？” “没有，看起来词库里没有这套知识，好像宕机了。” “……如果能有作死冠军大赛，我手里的票全是这货的。” “就是个想火的傻子，怎么博眼球怎么来，不会真有人信吧。” 因为过于逆天，直播间人气持续增加，很快超过十万。 这里边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用各种彩色字体把国际歌的歌词打在屏幕下方，堪称文艺复兴。 184号选手继续高唱国际歌，几乎要用手在胸前划红星。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大家终于听到了拖得长长的“因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结束了吧？” “结束了。” “可恶，竟还有点想继续听。” 仿佛听到这条弹幕的心声，184号选手再次开腔。 “他在唱什么？” “还是国际歌。” “怎么听不懂了？” “是俄语版的。” “……” 看不到弹幕的白不识一边唱着歌，一边注视老太。 先前，其他玩家出于恐惧之心，以及某种愧疚之意，不敢直视这老太太。 她下车的时候，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换到白不识这里……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害怕与内疚。 那眼神，别说他是在看八十高龄的老奶奶，说他对面站的是个妙龄十八的花姑娘都有人信。 而且他做的举动也让人有这种感觉。 因为这货，他毫无公德心与礼貌地，把自己的一双腿，跷到了对面的一排栏杆上。 如果还有人记得，白不识是坐在公交最后那半段上的。 于是站在他身边的老太太，此时想从后车门出去，有两种选择。 第一，表演一个原地跨栏。 第二，忍受一段胯下之辱。 别人都是恨不得老太太赶紧下车，他倒好，像是要把人留在这当场拜堂。 “真是丧失啊。”有弹幕道。 “怪不得要匿名+涂脸，太好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不止观众觉得这太超过了，连老太太自己也很难受。 就连八旬老妇，也不愿意被掳去当压寨夫人啊！ 她用乞求的目光看向白不识。 弹幕啧啧称奇，而更早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则是开始科普老太太上车后184号选手的所作所为。 刚开始她就像其他车上的老太太一样眼神怨毒，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话曾经让其他玩家不堪其扰、心里发毛，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装没看见。 可在白不识这里，他高声朗诵着一些历史知识点，声音完全盖过老太太的声音。 试想象以下场景。 “我好累啊，好想坐下。” “只生一个好，社会来养老。” “今天站了一天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三个孩子就是好，不用社会来养老。” 如是几番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不知为何显出几分黑色幽默。 这一直持续她到站前，白不识突然异想天开般把腿架到对面、拦住她的去路为止。 结果有他这一拦，老太太还真就没下车。 她也不说话了，看向白不识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车开了，老太太不说话了，大家都以为184号是不是要问她点什么？ 但他又没有。 不但没有，甚至不紧不慢地张口唱起国际歌。 刚开始观众都蒙了，心想这哥们还挺有创意，一会在这死了高低得拿个成就。 你面对的这位谁啊？ 这是随便把一大老爷们单手拎出去的恐怖奶奶！ 另一辆车上有个妹子，灵机一动抱住车上的栏杆想不被拖下车，结果在她的怪力之下手臂都被生生撕断，还没触发后续剧情就判定了死亡。 所以这位184号玩家，都这么作了，一会必然有个精彩的死法。 没想到这哥们是完全不怂，既不怕，也不让。 其他直播间还在进行的“应不应该给可怜NPC让座”的讨论，到这里就一致变成了“184号真禽兽啊”。 可玩笑归玩笑，那明明应该当场把他打爆的恐怖奶奶，居然没对他出手？ 她的眼神从怨毒变成了惊恐，又变成了乞求……现在甚至隐隐露出几分绝望之意来。 “结合一下之前秋小葵他们的反应，所以是只要没有回应她的要求，她就不能对玩家怎么样？”有弹幕分析道。 “有理。甚至她碰都没有碰这男生一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岂不是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反正NPC肯定不会要求玩家对她为所欲为。” “楼上你号没了。” “但他已经知道老太婆不会攻击他了，还在这调戏人干嘛呢？难道真是XP特殊？” 看到这里的林蓝关掉了弹幕。 原本只是无意间点进去，可她在看了一分钟左右之后就知道了——那个184号玩家，就是白不识。 虽然看不到ID也抹掉了外貌，衣着平平无奇，可她就是能确定这一点。 不会错的，那种看似跳脱的思路，仿佛很无厘头的处事风格，甚至连有些轻佻的眼神，实际上都是假象，背后是他缜密的计划与布局。 她试着把自己代入白不识的视角。 那些奇怪的对话，应该是在试探那个NPC的触发方式，借以挖掘出这个NPC可能携带的别的信息。 这样一想，她突然意识到白不识是对的。 玩家上下车之间隔了好几个站，这期间应该有机会做些什么。 比起那三个一言不发的路人，这老太太是唯一一个试图与玩家互动的，而且规则中也说明了她可能会把玩家带下车，风险已经很明确了。 把这当成一个单独的题目，考验玩家顶不顶得住压力，失败的人就将被迫离场。 标准解答是像秋小葵他们那种“不回应”，得到的收益就是“安全留在车上”。 可玩家如果能做到更多呢？如果不但自己没下车，还把该下车的NPC给留下来了呢？ 别人都在看规则按部就班地想解法，只有他在利用游戏机制倒推解题思路！ 林蓝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倾，认真地盯住了屏幕。 既然能超额完成，按照游戏机制，就该获得加倍奖励的！ ------------ 99、「498路」是她自愿的 “让一让，挡着我了！” 见白不识好像不想让她下车了，老太终于再次开口叫道。 面前的年轻人只是置之不理。 “你聋了吗，我说你挡着我了！尊敬老人不懂吗？让开道儿！没教养的小赤佬！”老太骂道。 先前的要求一概没有得到回应，此刻她早已撕下那可怜巴巴的面具。 就在她一番口吐芬芳过后，年轻人终于抬起了手。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估计要做些什么来制止老太的跳脸输出的时候，那手伸向的方向……却是他自己的脸侧。 十万人的注视中，一只中指，慢条斯理地伸进耳朵，掏了掏。 然后，毫无素质地，向着老太的方向弹了弹。 “……” 前面已经说过了，游戏的仿真是有限度的，屎尿屁之类的东西不会被反映在游戏里。 耳屎和鼻屎什么的当然也不会。 但看向那只向老太弹出的中指，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很难说他到底只是想表示自己是失聪人士，还是想规避系统地竖个中指，还是想委婉地表示“吔屎啦傻嗨”。 总之他造成了成吨的真实伤害。 BOSS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就在弹幕已经开始打赌184号玩家还能苟多久的时候，老太又开口了。 “停车！我要下车！” 这句显然是向司机喊的。 不过这副本持续到这个程度，明眼人也都看出来司机就是个工具人了。 无论是被拖下车的玩家的哀求，还是被困在车上的老太的呼救，他都充耳不闻。 其存在，只是用来告诉你这车不是鬼在开而已。 你要他帮什么忙，那就是缘木求鱼。 所以这个需求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老太的表情越发扭曲，像是分分钟就要择人而噬。 但年轻人的微笑没有任何的动摇。 车再次停站后开走，离玩家的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老太面色也越来越难看：“我一把老骨头，你硬留我干什么？” 相比起先前的倚老卖老和咄咄逼人，这一句终于像是人话了。 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结果白不识还是没有搭理她。 他仿佛一个患了多动症的熊孩子，挖完耳朵又开始给自己捶腿，俨然要当着十几万观众的面给自己来一波全身护理。 老太见无论如何他都不回应，面色一变再变：“你到底想干什么？图钱？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时至今日，规则怪谈游戏里勉强获取游戏币的方式还是不太多。 打完普通副本后抽卡有极小概率获得，再就是在副本中也有概率捡到钱。 除此之外就只有充值。 老太这句话，在玩家耳朵里就是“朋友，点券要伐”。 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在，许多玩家瞬间眼睛就亮了。 把恶老太气得半死，还能有钱拿？！ 还有这等好事？ 虽然如此，还是有人保持着冷静。 “刚刚有玩家跟着她下车，和她提了身上没钱的事，结果她指向的钱明显是别人烧的纸钱”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清醒一点啊朋友！” 不过，还有人觉得两者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你那个是玩家求着这恶老太要钱，这一回是恶老太求着玩家收钱，当爹跟当儿子能一样吗？” 如此，有人觉得这是奖励，有人觉得这是陷阱。 弹幕莫衷一是，争辩不休。 只是游戏中，那个真正把控着局面的人，面对好多人都恨不得代他说出答应的奖励，竟是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 见这无法让对方改变主意，老太咬咬牙道：“你要什么？你说啊？我要下车！算我求你了行吗？让我下车！” 那声音已经几乎转为哭求。 如果是前面的部分都没有观看，这时候点进直播间的观众，估计很难辨别出来到底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 别说新来的观众，就算是之前一直看过来的观众也有种错乱感。 不是，为什么别人的老太太都那么猛？ 为什么别人都怕老太太？ 为什么184号的老太太在求他？ 你们到底谁是BOSS？ 即使是听到这句话，184号玩家的表情还是没什么波动。 堪称富贵不能淫。 “我真的要下车了，再不下车我会出事的，我把这个留给你行吗？这个！我只有这个了，这个一定能帮上你的，你让我走！让我走！” 看来是真的很急，老太的脸上真的落下两滴泪来，将自己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了地上。 就当大家以为这副本真正的反派——184号玩家还会摆出BOSS的态度，给这老太太一点颜色看看时…… 他居然把腿放了下来。 意思很明确：可以，滚。 正在这时候，车也到站了。 这是玩家的目的地——五山学生公寓前的最后一个站。 老太太来不及拿回地上的篮子，也可能她真的很怕白不识再次拦着她不让下车，逃也似地跑了。很难想象年纪这么大的人会有这样的敏捷度…… 下车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白不识，眼神中带着难言的畏惧。 “啥玩意，真就不杀他啊？”弹幕都傻眼了。 “但他确实没有回应对方的任何需求，他真的没有违规。” “吃拿卡要这还不叫违规？？？” “那是对方强行塞给他的不是他索要的，你没见那老太婆跟他讲话他一句都没回吗？全凭自愿！这个情况你说他根本看不见那老太太，只是突发奇想伸腿玩儿都说得过去！” “……学到了，已经完全理解了，明天就去对下属这么做。” “三次元不要学啊！伸手必被抓啊喂！” 看向地上的篮子，白不识的笑意渐收。 他倒是看不到弹幕，他做这些事的原因，也与弹幕甚至林蓝的所料并不完全吻合。 原本他只是想拿这老太太测试一二而已……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道具定然是有用的。至于游戏币，他还有很多。或许不是游戏中的首富，却不用为了这么点钱就低头。 他更在意的是，这老太明明就不是什么善类，却在车子逼近那个站的时候发了疯似的想要下车。 ——那么，那个站里，到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 100、「498路」今天吃了吗 白不识并不知道，他那不经解释的骚操作已给别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他将老太强留在车上的时候就已触发游戏系统监测，解说方面均已提示。 这种情况下解说都是需要切到这个直播间来讲的，因为玩家确实触发了关键性的隐藏内容。 能做到这一点，不管是推理所致还是机缘巧合，都是难得可以解说的内容。 但偏偏，白不识的所为，属实是有争议性。 在观众看来是奇葩脑回路，让解说小希来看，就是有太多无用甚至无聊的操作。 你把恶老太留下就留下，说那么多历史话题做什么？ 为了显摆你历史学得好啊？还是单纯想用上电视的这次机会出名？传播个人政治倾向？ 图啥这是？ 184号玩家那些危险的发言让她左右为难，不敢在主直播间放出这种暴论。 最后，他们不得不在剩下的四位玩家的直播间里切来切去。 偏偏这时间本来就是给玩家来探索这部分剧情的，也就是说其他直播间根本没东西好看，只是选手在无聊地坐公交车而已，解说无话可讲只能念弹幕。 于是这段时间主直播间人气大量流失，都跑到184号那里去了。 留下的观众都在不满，直呼普通玩家打出骚操作不关注，官方是不是在捧明星玩家？ 部分比较过激的，甚至开始对解说进行人身攻击。 孰料解说也是背锅侠，心里有苦说不出。 小希心里对这人一阵无语，对面的朴多多可能做的时间比较长了，看起来心态还好点。 就在两人已经找不到几条没有攻击性的弹幕的时候，终于导播组那边发来消息，表示184号玩家的暴论结束了，也没再唱歌了。 小希松了口气立刻表示，在这段时间里有位玩家完成了了不起的操作，让我们来看一看吧。 镜头切到184号直播间。 该玩家正在挖耳朵。 然后对着NPC弹了弹不存在的耳屎。 朴多多当时就没绷住：“噗哈哈哈哈哈哈这位选手真有创意！” 小希是真的生气了。 玩家做出这种有争议性的举动，解说真的很难做。直言选手傻逼肯定会被喷，不说的话似乎又默认这种低素质行为是可提倡的。 她草草地说了几句，最后表示“这位玩家运气真的很好，是目前为止唯一获得这道具的人。不过篮子究竟是否有用，又能在哪里用上，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 她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微妙，听得朴多多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 小希回以一记白眼。 看什么看？看数据就知道这个玩家本身能力也就这样，不过是运气好才走到这个地方，侥幸获得了一点曝光度。 那个道具并非是什么拿到就能无脑碾压通关的东西，像他这样的拿到了也未必就稳了。 这时，车再次开始减速。 下一站，便是玩家的目的地——五山学生公寓。 小希眼前一亮。 要是这个184在这里就下车了，那就有意思了。 车停了下来，紧接着，车门打开。 对面朴多多说着串场词，这边小希却是想着“快下车呀”。 只是座位上的184号玩家丝毫不为所动，就像他突然不记得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在哪儿了一样。 “如果在这里下车，玩家的第二主线任务也就此完成了哦。184号玩家是否会在这里下车呢？看来他确实非常谨慎。” 小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看184号刚刚调戏那个老太的举措，就知道这人的策略明显是偏激进的。 这种人会选择风险更大的分支。哪怕下车可能有危险，也会想着“任务能完成”而决定下车。 现在没有下车，并不是因为他不想下，只是想铤而走险，像规则里说的那样在车门关上前最后一刻下车而已。 司机的手按向了关门键。 小希的眼睛弯了起来。 再见了，184号玩家。玩得很好，下次不要玩了。 她在心里说。 司机手指按下。 门徐徐关上。 184号玩家纹丝不动。 小希：“？？？” 这个人不应该是个运气很好的赌徒吗？ 按理说这个陷阱他是必踩的啊？ 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她眼前一花，视角已经被朴多多给切换到了另一个玩家的直播间。 这个玩家，正是小希先前觉得是种子选手、连整个导播组都很看好的【屠尸者】。 ======================== 屠尸者是在车门快关的时候冲下车的。 他犹豫过一段时间，甚至也观察了一下，没发现哪里标志着不能下车。 那么，按规则来说，直接在这一站下车就可以了。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没有东西跟随他，屠尸者还是等到了几乎最后一刻，衣角都差点被门夹住。 身体离开门的那瞬间他就收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已完成。” 屠尸者心里一松。 那老太下车之后古怪的注视感并没有完全消失，仍然像黏在他背后般让他浑身发冷。竞技场游戏中不显示玩家状态，他都不确定自己的MP是否在因此下降，但留在那里肯定没什么好处，还是得赶紧走。 只是这松懈，却也只松懈了片刻。 因为他的身体不知为何打了个趔趄。 那一瞬间屠尸者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他不知不觉已中了精神污染？不会吧？ 还是说就是小脑出了点什么问题导致路都走不好了？这更不可能了吧？ 但为什么会摔？ 在一脸蒙逼的屠尸者想到原因之前，他已经重重地摔到地上，痛得他当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被大雨冲刷得焕然一新的498路无情地开走了。 随着它的远去，屠尸者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坑了。 一地白花花的东西。 屠尸者看了那一片东西好几眼。 那似乎是呕吐物？大半夜的路边为什么会有呕吐物？不对，那好像是干净的，不是吐出来的，只是单纯的散落一地的米饭而已。 而米饭中间掺着一些灰，还有一些燃到一半，现在已经熄灭的香。 米饭之下，是破碎的瓷片。 将这一切拼合起来，屠尸者突然明白了自己踩到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碗放在路边地面上的、上面插着三支香的白米饭。 ------------ 101、「498路」勿食断头饭 【7.假期持续时间内，本市对公交站的卫生条件维护十分及时，确保每位市民出行安全。】 【如您所见的停车站可视范围内不够整洁，请勿在此站下车。】 【停留在车上，直到您到达下一个环境整洁的车站为止。】 虽然是C级副本，但是因为是竞技场副本，难度并不算低。屠尸者觉得这比他之前经历过的两次C级竞技场的难度都要高些，连规则也很多。 不管是来源不明的注视感还是像是死去亲友般的NPC，都让人感觉到不祥。 相比之下，车站环境不够好算什么臭鱼烂虾？ 这条“环境整洁的车站”的描述他不是没有注意过，但被别的盖过去了。此时想起，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根本就不是环境整不整洁的问题，而是对某些“不该存在于路面上”的东西的掩饰。 正常情况下，路口的地面上不该放有一碗米饭。 米饭的上面，更不应该插着香。 在中国文化里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但屠尸者知道，这种情况下的饭，并不是给活人吃的。 为什么他们要在路口摆饭用来路祭？ 整个事情都很不对劲。 他此刻……身在阳间吗？ 屠尸者来不及细细检视身上摔出的伤口了。如果这个副本中会在路上摆饭用来祭奠死人，那么把饭打翻的结果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忍着痛爬起来四顾，公交站正在一个丁字路口的一边，另一边是一栋公寓楼，一楼有大铁门，并未锁死，此刻开着一条缝，似乎十分令人安心的样子。 而新的任务正于此时刷出：“回到公寓。” 屠尸者松了口气，新任务能刷出来代表他做的是对的，他确实按任务要求抵达这个车站，现在只要进入那栋楼就可以。 虽然下车的时候确实不小心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但只要有新的任务线，他就还不算死局。 应当还有机会！ 屠尸者不再往后看，他也不能往后看。 如果后面跟着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将失去继续向前的勇气。 深呼吸后，屠尸者向前冲去。 他离公寓的门口并不远，也就五十米左右，完全有机会！ 屠尸者双拳紧握地向前冲，他的眼中只有那扇虚掩着的门。 他看过很久之前的一本网络小说，在那个小说里有一栋邪门的公寓。公寓的住户无法离开，且必须定期完成非常艰难的考验，但是只要回到公寓里，进门的那一刻一切危险都将被排除，你就安全了。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脚下仍然传来有点黏的、并不平整的触感，但屠尸者并没有发觉，连身上的伤口都被他忽略。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重，伴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屠尸者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 ……那是正常的脚步声吗？为什么会有尖锐得有些刺耳的摩擦声？为什么会闻到血腥味？ 他忍不住低下头，下一秒他的瞳孔急速张大。 他的腹部不知何时竟然爆开了，连理论上不会被破坏的玩家外装也崩裂开来。 并没有露出不宜观瞻的身体部位，或者说相比那一地的血，露出胸膛已经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东西挂在那里，还在不停地往外掉落着颗粒状的东西。 屠尸者看了几秒才明白，那是他的胃。 屠尸者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等程度的伤口，愣住了，下意识地要把那个已经挂在体外的胃袋往回塞。 可他碰到它的那一瞬间，形势变得更加糟糕，肠子也爆开了，紧接着是胆囊、肝脏…… 每一个体内器官，都像是破了的口袋一样在向外喷溅着它们原本的体积完全无法容纳的米粒。 屠尸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没人能分辨出来他到底是想求助还是想尖叫，因为他的脸上也开始往外喷米，眼角、鼻孔、嘴巴、耳朵，都是如此。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装满了米的人肉米袋，被无形的刀子戳出数个孔洞，向外漏出米粒。 最初喷出的米粒被血染成鲜红，逐渐的连那红色也褪去，像是血要流尽了。 地上是一片巨大的血泊，中间堆着一大片正在被逐渐染红的米粒。 屠尸者什么都说不出也做不到了。 短暂的一分钟后，原来站在那里的，曾是“人类”的存在，已经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与热气腾腾的内脏。 整个十字路口的地面上，就像摆上了一碗……血肉盖饭。 直播间的画面暗下去之前，许多观众可以确定，他们听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用餐时发出的声音。 ======================== “所以还是建议大家，出行请看清脚下，尤其是夜间，千万不要踩到不该踩的东西。”这样的场景下，朴多多补了一句。 这死法实在劲爆，配上他的解说，无数观众都留下了一堆弹幕。 先前小希明显的有点走神，这一段死亡解说都是朴多多一个人在讲，此时便关麦喝了口水。 “多多说得对。如今离这班车的终点站——汇景北路总站已经很近了，我们再来看看，仍然留在车上的四位玩家，此时的进度如何吧。”小希笑道。 她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却是切到了秋小葵的直播间。 此刻已经只剩下四名生还玩家了。 不是被选中的300名玩家只剩四个，而是整个进入了这个C级副本的玩家，现在只剩四个存活者。 但小希很有信心。 屠尸者虽然实力很强，毕竟经验方面要弱一些，看东西不会看得那么细，秋小葵与春江花月夜却是更有经验的，尤其是秋小葵，他玩过的这类游戏太多了。 他一定能通过的。 车子已经在减速中。远处就是这趟498路的终点站。 与别人不同，秋小葵作为明星玩家，路过五山学生公寓时就已经非常谨慎地察看了车站究竟是否“整洁”。四位玩家里有三位玩家都是如此，唯有184号不是，他看起来就是忘了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 但到了终点站，无论如何他都会下车的。 一边的朴多多放下杯子，将画面切换成田字型，此刻的主直播间，已是四人同屏。 他看出来小希大概与秋小葵是旧识，可能出于个人感情想捧一下对方，但这样太明显了，很不专业。 秋小葵、春江花月夜、184号玩家与另一位玩家都坐在车上。 “终点站，汇景北路总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带齐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 102、「498路」生命终点站 这声播报响起的时候，田字格画面中动了两个人。 不是白不识，他还是坐在那儿八风不动，表情舒缓又放松，就像他是这车的什么守护者之类的……车在人在车亡人亡。 而春江花月夜也是如此，不同的地方是春江花月夜的表情极其凝重，一双眼睛看似没什么焦点，实则一直在注意着司机的方向。 第三位路人玩家一看就知道很紧张，死死地盯着车门，明显是准备执行那规则中说的“车门要关闭的时候再冲下车”的策略。 除了他俩之外的另一位明星玩家秋小葵，则是采取了三者折衷的策略。 他看起来很淡定，像是根本没打算下车。 但在车停下的那一刻，他突然暴起，身形如脱兔般迅疾，瞬间就奔到了车的后门边，第一时间就向外跑去！ 见他这样做派，弹幕议论纷纷。 “这不是违反规则了吗？说了要在车门要关的时候跑的吧？” “楼上的，你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何出此言？” “在门要关的时候迅速跑路，是一个在被跟踪时的脱身策略，目的是为了让跟踪你的东西措手不及，反应过来要跟你下车的时候车已经开了，最后被拦在车上。” “所以呢，现在不也是要脱身么？”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车没有下一站了，如果你还像之前那个策略里说的一样傻等，很可能那些看不见的鬼就只会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你在那自作聪明啊！” 看到这条弹幕的人不得不承认这设想是有道理的。 “情况不一样了，现在如果想要脱身，当然就是直接赶紧跑，趁那些东西反应不过来，把它们都甩在后面才对。副本已经到末期了，这是最后的追逐战。” 弹幕反应过来，纷纷表示不愧是大佬小号，确实反应很快。 约两分钟后，还在车上观望的路人玩家也冲下了车，只剩春江花月夜与184号玩家。 春江花月夜一直保持着C级竞技场不败战绩，不知为什么这次会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都想不通，许多弹幕都在他的直播间表示了遗憾与嘲笑。 而184号玩家就算了，这人跟神经刀差不多，又不是明星玩家，大家对他也没什么期望。 观众都随主直播间一起涌入了秋小葵那里。 小希的脸上却殊无喜色。 面对着两边截然相反的策略，小希咬牙道：“让我们看看这是否会成为秋小葵的一个假动作？他会不会突然有出乎意料之举，又回到车上？” 不料她说着这句话的功夫，秋小葵已然跑得影都没了。 小希的心一沉。 ======================== 秋小葵在夜风里猛跑。 晚于他下车一小段时间，车上有什么东西跟了下来，同样发出奔跑的脚步声。 并非那三个跟老太一起上车的能看得见的人，因为脚步声不止三个。 秋小葵并不意外。 下车的时候，他有种微妙的艰难感，身体似乎被吸在那个座位上不让他下车。 越是这样，他就越要离开。 他早知道车上仍然有东西，可这已经是终点站了，迟早要下车的，规则里也这么说过。 规则怪谈的副本非常艰难，能过关的极少，不存在什么满状态扫荡的可能性。 C级竞技场他打过好几次，比普通副本更为困难。 根据他事后的复盘，哪怕是通过副本的那小部分人，最后基本上都是体力耗尽奄奄一息。 鬼是甩不掉的，最后这一段路是追逐战的可能性极大。 而他从副本刚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太大运动量，车上更是全程坐着，体力消耗并不大。 从五山学生公寓到汇景北路总站这个过程他一直在认路也在计时，两个站之间的距离，以他的计算，差不多正好能以匀速跑完并将体力给消耗殆尽。 副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玩这类解谜游戏一定要想清楚……策划在这一关到底想安排什么，想让你感受什么，想让玩家以什么样的方式或者姿态过关。 这与高考是一样的道理。 看起来完全不同的副本也会有相同的套路。只要搞清楚这些，就是万变不离其宗。 很多时候人离开了学校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成，仿佛这辈子擅长的只有考试。 殊不知考试可能有很多种。真正的聪明人举一反三，哪怕只是擅长考试，也可以把自己在学校考试中的思路应用到很多别的地方去。 秋小葵一边想着一边跑，背后逐渐沁出汗来。 在车上那种注视感让他觉得真的很糟糕，那些目光给他带来的压力宛如实质，哪怕他下车之时也是如此……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不过现在好了一些。 跑了两分钟，他感觉自己已经甩掉一些“人”，略微松了一口气。 已经到一半了，规则的指示他已经完全做到，再继续向前跑同样长的时间他就可以抵达他的目的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束车灯射来。 秋小葵打了个激灵。 不知是副本设置还是这个时间的原因，一路过来他并没有碰上别的车或者人……偏偏这时候有辆车开过来？ 他立刻警惕地绕过绿化带挤到路边，虽然这让他的速度下降了一些。 这样如果那辆车就是来撞他的，必须先撞倒那些树才行。 回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之后，秋小葵微微侧过头向身后看去。一看之下他瞪大了眼睛。 那赫然是一辆498路。 甚至就是他刚刚搭过的那一班，因为司机穿的是灰色的衣服，还是看不清脸。秋小葵记得清清楚楚，来的第一班498路车的司机，穿的可不是这个颜色的工装外套。 车辆自他身边滑过。车身上还沾着水珠，是先前落下的雨。这雨已将原本灰蒙蒙脏兮兮的车身洗净，露出它原本的外貌来。 秋小葵脑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不太确定。 车与他擦身而过，这短暂的瞬间里他看到坐在高处那司机怜悯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并不知道这是这个副本里这个灰衣司机第一次与玩家互动。 但秋小葵在那个目光里，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 103、「498路」你丢东西了 不想放弃的秋小葵仍在向前跑。 背后的汗珠如雨般落下，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还是就是单纯的气温原因，他觉得很冷。 他经过一个路口。这路口见鬼的有个红绿灯，而所有的红绿灯都有一个共性——别人随便走走都是一路绿，轮到你走的时候就是一路红灯。 任凭秋小葵看到灯时再怎么加速，那灯还是在他过来之前变成了红色。 明星玩家有知名度，作为公众人物又知道自己被选中直播，有些事就不能做。 秋小葵不得不在红灯面前停下。 他的心砰砰乱跳，很希望自己刚刚发现的事情是一场巧合，副本设计师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秋小葵整个都僵住了。 “你不冷吗？”身后有个声音说。 那声音绝非善类！ 如果原先还需要遵纪守法，这个拍肩的动作明显给了他一个足够的闯红灯的理由。 秋小葵一言不发地直接向前冲去，便如离弦之箭！ 他停下的那几秒里已经调整好了呼吸，此刻已知命在旦夕，几乎是一溜烟儿地跑出了这个身体的极限速度，任凭身后那个声音不停地呼唤，就是不回头。 “你不冷吗你不冷吗你不冷吗？” 喊着喊着，那声音俨然已经变成了催命符般的嚎叫！ 秋小葵嘴上懒得喊出来破坏呼吸节奏，心里却想，冷不冷又关你毛事？ 何况他可不冷，他还在出汗呢！整件衣服都汗湿了！以为跟你一样虚吗！ 一边在心里吐槽，他发现那声音似乎消失了。 估计是追不上他了，秋小葵心想，一会儿不知道还会再出现点什么别的东西不。 追逐战这种东西，基本都是要保持一点紧张感没错，却不会真的让玩家被追上的。 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儿。 还有最多一分钟，他就能跑回他真正的目的地——五山学生公寓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秋小葵突然地刹住车。 不是他觉得必胜所以骄傲开摆了，而是，他的前面，树下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冷吗？” 是和先前同样的声音。 那东西怎么突然跑他前面去了！ 秋小葵浑身汗毛直立。 难道要他回头向后跑？这不对吧？ 就在那须臾的犹豫之中，他又听到背后传来的另一个声音。 “你不冷吗？我们一直在叫你，为什么不回应？” 得了，现在也没什么好犹豫要不要回头了。 “你忘记东西了。”左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秋小葵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结局多半已经注定。 果然不应该抱着侥幸心理。 这回是他的问题，确实忘记了重要的东西。 但就算如此，某种坚持让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求饶也没有尖叫，甚至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气息。 “谢谢，我不冷，以及我也没有忘记什么，我本来就没带什么。”秋小葵说。 前方的身影从树的阴影下方走出。确实是在车上见过的人，他的手上拿着一块红色的毛巾样的东西。 “这是你丢的。”那人扬了扬毛巾。 “我不记得我丢过这个，如果你要就拿去吧。”秋小葵说。 游戏而已，哪怕不是游戏，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某种意义上做到了他先前自己都没想过能打出的特殊ending……而同时，这话也引发了弹幕的一片尖叫。 因为镜头后拉，先前只是从玩家侧面与正面看着他奔跑的观众，这时候才真正看到秋小葵的情况。 那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原本秋小葵的外装是一身白大褂，此刻白大褂的背部，已经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且还在不断地沁出红色来，可这已经不是当下最严重的危机了。 随着秋小葵那句“你要就拿去”的台词，他全身未曾被衣物覆盖的部位……皆是一瞬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全身的皮肤已不翼而飞。 这时候部分反应快些的观众才明白过来。 前面那个人，拿着的并不是什么红纸或者红毛巾。 那是一块人皮……背后的皮。 而秋小葵一直试图用衣领等位置的布料去擦拭的背后的汗，也不是汗。 是血。 他说不出自己先前的感觉，也没人能帮他分析，为什么他明明穿着衣服，背后的皮肤却整块都被粘在了椅背上。 而当他排除自以为的困难站起来的时候，实际上只是撕掉了自己背后的那张皮…… 变成个血葫芦般的秋小葵倒在地上。 两分钟后，另一位在此站下车的玩家亦在类似情景中告负。 如此一来，这个副本，就彻底只剩下两个存活着的玩家了。 ======================== 白不识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自然得就像那是他家的马桶。 两分钟前，已经到达终点站、甚至开到其他车旁边的498路，居然又一次出发了。 夜色中，它像一艘滑出队列的幽灵船。 在那之前，司机动了。 这是整个游戏中他唯一一次站起来。 从自己脚边拿出一个牌子放到车前边竖着，司机再次坐回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见状，白不识打了个呵欠。 对这个发展，他并不像很多观众一样觉得十分意外，更不像一些口比脑快的弹幕说的一样想赶紧跳下车。 规则里说得清清楚楚，只是很多人看到那么长的一大段文字，就选择跳过而非动脑。 【6.2.在此前提下，若您的原定目的地车站为终点站“汇景北路总站”，请不要下车，并执行6.1条的操作。】 整个流程太长又经历了太多事件，这一条被很多人给遗忘掉了。 但如果加上6.1条一起看，那么就会意识到——这公交车是一条环线。 传说中有种公交车，它是不会停的，只会在两个地点之间不停地往返穿梭。 它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它能源耗尽的时候。 来时是ABCD，到D之后不会像普通公交一样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发，而是很快就沿着DCBA的顺序开回A点。 这种公交，它叫环线。 也就是说，看似汇景北路总站是这趟旅程的终点，玩家必须在这站下车，其实并不然。 如果你不下车，可以继续跟着车坐回程，也不用再另外给钱。 车的行驶路径是一个闭合的环，是以叫环线。 玩家不能在五山学生公寓下车，只能去到其下一站——汇景北路总站。 但根据规则6.2，玩家也不可在汇景北路站下车，而是要按6.1条……继续坐下去。 ------------ 104、「498路」老哥你真稳 498路公交车，再次在五山学生公寓站停下。 任务没有变。这里仍然是主线任务的判定点，在这里下车，那么这段主线任务就将告一段落。 在无数条猜测他会不会在此下车的弹幕里，白不识纹丝不动地继续坐着。 许多先前已经被判定通关失败的玩家已经回到了个人空间，打开直播间加入了讨论。 因而此时观众也知道，留在车上面临的是什么。 当初其他玩家回应那老太太不是他们圣母心泛滥或者忘记规则，而是被那恐怖的注视感给逼的。 此刻春江花月夜的一脸凝重，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人与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 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公平的游戏。 有人聪明有人傻，有人手速特别快，羡慕都羡慕不来。 那么，自然也就有人的精神承受力比他人更强，能顶住压力不去搭理那恶老太。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压力，其他人都脸色难看，184号怎么没事？ 难道他是出道了的什么偶像练习生，擅长唱跳……呸，擅长表情管理？ 大家纷纷觉得184号很神秘。 当然，这些猜测不能说与现实完全相同，也只能说毫不相关。 ======================== 车上的那些目光，白不识一开始就感受到了。 他并不知道对别人而言那些目光意味着多大的精神压力。 事实上，那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死亡威慑或者背后发冷。 非要说的话，就是在他唱国际歌的时候，感觉身边多了一些无形的观众，得到了更多的支持与力量而已。 即使是车辆再次路过了他的目的地，白不识也没有起来进行什么观察。 这操作怎么想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加上这是个匿名账号，观众们都心里犯起了嘀咕。 春江花月夜与秋小葵都算是明星选手，后者的名气还更大一些。秋小葵已经落败，观众几乎全部都涌入了春江花月夜的直播间。 此人实力极其强劲，虽然有能打B级竞技场的实力，不过还是为了求稳而来打C级竞技场。 他的风格极其稳健，哪怕竞技场才开了十天，已经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而184号玩家，不能说毫无实力，只是从目前的操作上来看，更像一时异想天开的神来之笔。 要他稳定发挥到这个副本结束，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就像那些开头惊艳后来扑街的小说，难道就少了？ 基本上，观众还是觉得春江这样的老牌大神稳一些。 虽然愿意扶持幼苗的观众也不是没有。 这里头，大约有百分之十的观众，留在了184号直播间。 看起来比例并不多，不过人数也有十万人。 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神经刀的选手，接下来还能做出些什么离谱的操作。 相比起另一边一脸认真、随时准备着观察一切动向的春江花月夜，他看起来多少有点浪了。 有留在184号直播间的观众看他这么轻松的样子，忍不住发了条弹幕：“他要是看到秋小葵死得那么惨，还会这么蛋腚吗？” “这个本说是开竞技场以来最难的C级本都没问题吧，这么放松真的没问题么？” “换我我已经吓死了。只能说可能这世界上，就是有大心脏的人吧？” 就在他们进行着这些讨论的时候，画面中的184号直播间，那个顶着初始外观的玩家，在放走那个老太太之后，终于，第一次地，做了些什么。 车子刚刚驶离五山学生公寓站，他就在行驶的公交车上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但是车还没到站啊？” “难道认出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想跳车？” 大家纷纷猜测着。 184号选手路过关闭的后门。 没有下车。 路过车中间的其他空位。 没有下车。 在一片弹幕的海洋里，他无声地走到了司机身边。 ======================== 车子在五山学生公寓的下一站停下的时候，春江花月夜终于下了车。 下车前他业已观察过地面。无论是地上还是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至少证明这个站在规则定义中是可以下车的。 脚再次踩到坚实的地面时，春江微微舒了口气。 现在只要往回走一站就可以了。 “这个玩家明明实力够强却过分谨慎。” “好安静啊。路上也没有公交车上的人。这就是身为老玩家的余裕吗？” 弹幕纷纷表示不愧是大佬，看起来就是稳。 春江本人却并非这样。与弹幕的调戏全然相反，他此刻的姿势仿佛是去觐见自己初次见面的丈母娘。 这般紧张其来有自。 首先，他打过很多次竞技场。基于这样的经验，他自然能判断C本的时长已经所剩不多。 余下的时间，大概正好足够他从这个站走回五山学生公寓站，那之后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副本就该结束了。 而这个副本前面挖了那么多坑，难道最后会是这种送分的方式平和地结束？想也知道不可能。 其次，这两个站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甚至中间还有一段路是高架桥。 三次元里如果看到这种路上夜间有行人，普通司机是会拍下喇叭骂人的程度。 可现在玩家却不得不沿着这高架桥往回走。 这让春江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因为他是一个喜欢遵守规则的人。 他玩这个游戏的时间算得上久，有了足够多的C级副本通关经验，他才去打C级竞技场。 虽然积分早就够去打B级竞技场，但他还是在C级竞技场中连续3次通关后，才去尝试B级竞技场。 那次挑战并没有通过，于是春江又回来打C级竞技场，并在平时都训练自己打单人B级副本。 大概要等到他在B级副本积累足够多经验，他才会再次挑战B级竞技场。 谋定而后动。 他就是这种需要有十足把握才会出手的，基本上可以划分在秩序阵营的人。 ……因而此刻走在“机动车才能行驶”的高架桥上，对他而言的心理压力十分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没有让他等太久。就在春江走到那段高架桥最顶点的时候，变故突生。 ------------ 105、「498路」不同的分支 春江自己并看不见，但弹幕能见着。 那是车。 498路公交车。 崭新的498路公交车。 这台没有发动机的电动公交车，自春江的背后驶来，像一个杀手远远地掷出他无声却致命的飞刀。 所幸春江虽听不见，倒也还有视觉，身后有光之时他便心知不妙，却硬生生忍住没有立刻避开，反是在自己几乎能感觉到风压之时再向一旁尽力一跃！ 到了这种距离下，498路想再打方向盘撞向春江已不再可能。 策略很成功，电光石火的瞬间里春江的脚后跟与车身几乎是擦肩而过。 他扭头去看，见到车上载满了人。 与他先前所见第一班车截然不同，这班车的人是满的……有坐有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盯着他。 每一张惨白的脸，都在无声地看向他。 春江心里打了个突。从地上爬起来，再也不像先前一样谨慎慢行保留体力，更不在意周边的东西，他向前快速地跑了起来。 “他干嘛啊？那车有问题，难道还想追上去徒手撕巴士？”有弹幕不太明白。 但他们很快就理解了春江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危机已出现了，就不会这么快地结束。 数秒之后，春江就追上了那辆498路。 这倒不是因为他在危机之中突然爆种，跑得比记者还快。 而是那车，居然在路上无缘无故地停了下来。 春江心下一沉，直呼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在他跑过车头之后，车门打开。 那一车的鬼魂，竟是全都涌了下来。 就像追逐腐肉的苍蝇，它们向着他的方向追来。 春江心中暗骂，这个副本在他打过的C本中真的算得上是最难的了。 那份规则是由公交公司发布的，放在银河园那个站，意在保护乘客的安全。 一开始就判断出这点的春江，完美地执行了里面的每一条禁令，活到了现在。 但是公交车公司不是公益组织更不是什么天师协会，不负责抓鬼。 简而言之就是说，他们的规则只管你在车上不死，并且下车时不死。“人别死我车上”的意思。 下车后你碰上什么，规则那是一句话没提的。 偏生按照那个规则，你就是得下车之后再走一段路。最后这一段路里，玩家根本就没有规则的保护！ 他只能跑。 因为他此刻除了逃跑，实在也没有别的方法。 该打的仗，他算是打过了。 该走的路，他也将要走到尽头。 C级竞技场的副本就是这样的。每个玩过这模式副本的玩家都是一清二楚。 除了在生死之间挣扎求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好就好在，哪怕是进行着同一个副本，玩家之间也并不知道彼此的进度，更不会有交谈。 不然如果能看到184号玩家现在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已经作了充分准备的春江一定道心崩塌。 约摸十分钟前，白不识就已作出了与春江截然不同的选择。 其时存活者仅余两人，春江只是在座位上坐着，而白不识则是有了别的举措，主直播间的视角便切到了184号直播间这里。 “让我们看看先前已经语不惊人死不休的184号选手，是否仍然会被幸运之神眷顾吧？”小希说。 从片刻之前秋小葵惨死开始，她似乎就不是特别开心。 朴多多笑道：“看来小希确实对184号选手抱有比较高的期待。”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是不是有点双标？ 小希扯出一个笑容：“因为184号选手刚刚的表现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的思路很特别，是一位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玩家。只是规则怪谈副本里，一步之遥的惊喜，有时候会变成惊吓。接下来184号选手到底会怎么选择，小希也很期待哦。” 意思就是这人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接下来说不定就是要上去用同样的方式跟司机硬刚。 朴多多笑了笑没跟她争。 他从事游戏解说已经很多年。 184号选手的近14天战况他也看了，不过那说明不了什么。 系统选直播玩家的算法他大概知道。 为了保证直播间观感，60%左右是场次平均积分高于同期其他玩家的，30%左右是像最初的gkd机器人那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只有10%左右玩家是真的随机选进来的普通玩家。 他看出来小希的想法，无非是觉得184号玩家应该是在第二种搞笑类玩家里。 搞笑玩家通常活不了多久，但这个运气好，所以活到现在，活得比她看好的那个人还要久，她就觉得凭什么？ 但事情不是这样的。 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单靠运气就走到最后。 将别人一切的成功全都归于好运的，只是被失败的痛苦蒙蔽双眼的嫉妒者罢了。 他注视着184号玩家走到了司机的身边。 “大半夜的开公交，不害怕吗？” 司机没有回复。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规则里已经说明了不能与司机对话。 各种意义上，他此举都已经违反了规则。三次元里与公交车司机对话容易引起交通事故，而在副本里……可能会引起比交通事故还要严重的后果。 在一片猜测他死法的弹幕中，184号玩家再次开口。 “这种时间上班，公司会给更多的补助吗？毕竟是清明节，还是夜班。” 司机仍然没有说话。 弹幕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小希的表情微滞。 “而且你开的是到虚假的‘银河园’站的这趟车。真正的银河园站应该是开车后飞站通过的那个站吧？根本没有人在那里等车，我猜，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这里晦气？” 一片迟来的“卧槽”的弹幕中，184号玩家向着司机轻轻地笑了笑。 “我很好奇，明明公交车公司知道有鬼，甚至知道会碰到什么鬼，还知道要怎么才能避开鬼，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间开这趟，注定有鬼的498路车。” 小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玩家在说话的时候解说是不能发言的，因而两个解说的麦克风都是关闭的状态。 朴多多笑了笑，对小希说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搞笑玩家，其本身的实力，也可能是顶尖的？” 画面中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 106、「498路」隐藏的线索 白不识看向司机。 他平静地说：“别装神弄鬼了，你跟我一样是活人。” 后者显然也受到一些震动，方向盘没把稳，差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 所幸他发现得十分及时，踩下了刹车。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搭理白不识，如同白不识是一个骗人买纪念品的小贩。 见状，白不识倒也没有生气。 不但没有生气，他还和善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人，别的东西是鬼，你不说话最多被我揍，而你说话就会被鬼发现？” 司机一言不发。 若非他刚刚大惊之下几乎把车撞了，估计观众都要怀疑这只是个没有想法的工具人。 但观众怎么想是一回事，白不识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白不识微微一笑：“你再装聋作哑，信不信我把你帽子丢到外面去？我是人会被鬼攻击，你也一样的。你猜到时候那些鬼看到空中漂着个头，他们会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观众已经跟不上，纷纷呼喊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一集。有人不得不双开一个界面去看回放，觉得自己是不是进入直播间晚了导致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唯有林蓝瞬间瞪大了眼。 不，他们没有漏掉什么，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给出，只是没有人去细想罢了。 而画面中的白不识看向司机，笑容比对方更像一只恶鬼。 足够他判断出这时间是清明节的要素很多，比如这是一个四月的夜晚，比如守则最开始说的“正值假期”。 那份守则看似是“夜班公交乘客须知”，实际上是“清明节夜车乘客须知”。 传说清明节鬼门关开，亡魂将从阴间归来。 而若他没猜错，银河园应当不是什么普通所在。 不是墓园就是火葬场殡仪馆之类的特殊场所。 这个猜想其来有自，因为这个副本中，玩家的初始出生点，根本就有问题。 他的观察在更早的时间就开始了。 副本开始简介中，说的“沿箭头方向再走五百米”，下一句陈述中却是“一分多钟之后”。 事实上，正常成年人的步速在每分钟一百米左右，一分多钟并不够人类走出五百米。 也就是说玩家根本就没有走到那个真正的、正常的“银河园站”。 这个站是假的。498路开了一小会儿之后飞站通过的那个空无一人的车站，才是真正的银河园！ 甚至他有个想法……连片头里那个“修建地铁导致公交站搬迁”的原因都是假的。 那些围挡的铁皮中间传来的只有草木的芬芳。 但如果是修建地铁，整个地方都会被挖开，何来什么草木芬芳。 “我在那个假的银河园站等了几班车，第一班车有问题，上面的乘客应当并非活人，第二班车就是这趟车。” “当时我在想，你们是否已经发现了闹鬼事件，于是派出没问题的车来，把误入那个假站的活人乘客给接走。” “原本鬼是看不见这班车的吧？只是因为后面出了问题，这趟车上才有了除我以外的乘客。” “使用那份规则，你们保护误入亡灵之中的生者。”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弹幕都在发问号，只有林蓝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一条规则里并未涉及，需要自行去寻找的线索。 颜色。 好些东西有个共性。 比如那张写着规则的，看起来好像褪色了的小广告纸，并不是真的褪色，而是上面的字用的就是灰色。 比如这趟安全的498路，它刚开始看起来灰蒙蒙的脏兮兮的，连司机都穿戴着灰色的衣帽。 那个假的银河园站并没有活人，那是属于死者的车站，根据片头简介，玩家只是没有搞清楚距离，没去真正的车站，误入了那里。 而最开始玩家看规则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NPC乘客前来搭话问“你在看什么”。 如果玩家什么都不说，那人只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个表情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玩家不回复。 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个NPC一脸莫名其妙，是因为在他看来，玩家根本只是在看一张白纸。 鬼看不见灰色。 所以第二班安全的498路，那班脏兮兮的498路，不会有鬼魂跟着上车，公交公司派出的这趟车，可以安全地把假站里呆着的活人乘客接出来，回到他们真正该去的地方。 但是后面下了雨。大雨将车身上的灰尘与脏物洗净了，车在鬼魂眼中再次显形……大概也是出于副本的力量，总不能玩家上车后就彻底安全了。 所以下雨之后再停站就还会上来“人”，而玩家明明上对了车，却还是会有被注视的感觉。 这是鬼的世界。 而对人而言…… 最开始上了第一趟车的人以为看不见的才是鬼。 上了第三趟车的人以为看得见的、车站里的“人”才是鬼。 都是错的。 整个副本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全都是鬼。 除了玩家本人外，唯一能确定是活人的，便只有第二班498路公交车的司机。 “但我后来意识到一点。” 白不识面对着司机侃侃而谈，就像他才是一个出色的出租车司机。 “你们明明就知道闹鬼，你们明明可以说明498路在清明节期间停运，所有人自己打车，碰到498路不要上。” “甚至你们也可以批发灰色的衣服，像这件制服一样，这样上了这车的人就彻底安全了。” “但你们就是要搞出这么多事，让这个规则怪谈存在并持续下去。”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穿着灰衣的人不会被鬼看见，而规则要求活人不能与他交谈，从而他也不会被听见。 他是绝对安全的人。 他是对于玩家而言知道一切真相的人。 他是那个穿梭在生与死之间的人。 现在，他就在这里。 头一次地，这个人没有再假装玩家不存在，而是看向了白不识。 这时间他车速已经控制得很慢很慢了，让驾校教练来评价就是科目二的标准车速。 而司机向着这唯一的玩家，轻轻地笑了笑。 ------------ 107、「498路」背面的虚伪 “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司机说。 白不识点点头，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副本的外乡人。 “怎么来的？谁介绍你来的？你连清明节的传说都不知道，还敢在这一天去银河园？” 白不识心想清明节谁还没个传说啊？只是此传说不同于彼传说罢了。 但他可不是会久居人下之人，当初在慈心院副本是要坑玩家，此时对面只是一个NPC，当即恶声恶气道：“是你提问还是我提问？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不然我把你头打烂。” 这句威胁大概有点用，因为司机果然不再问白不识什么，转而叹了口气：“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咩城一直有着清明节入夜后不要出门的传说。不管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在清明那天，天黑前一定要回家……这也是清明节是法定节假日的原因。所有人，白天可以拜祭，可夜晚必须回家。” “因为清明节鬼门关会开，亡魂会从他们生前的最后一站归来，也就是……你所见的，银河园。” “银河园是咩城市殡葬服务中心的所在。殡仪馆，火葬场，包括全市最大的公墓，都在这里。” “清明节这夜，他们会从彼岸归来，在人间徘徊一晚。” “但他们各自的目的会有区别，并且很好区分。你大概也发现了吧？有些亡者是看得见的，而有些则不然。” “你看得见的那些原本并不包藏恶意，他们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 “看不见的……就不好说了。传说中亡者会害死生者，让活人以和他们一样的方式死亡。有传说认为枉死之人只有这样才能投胎，也有人认为那只是基于死人对活着的人的怨恨与嫉妒而已。” “这些本地人自小都知道的。清明节这天夜里本来就不会有人出来，所以你在其他车站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但总是有不了解这些传统的人，所以才有这趟498路。” “我们服务的本来就不是知情者，我们的目的是将像你一样的人，在不惊吓到的前提下给安全地带回家。” 此言颇为有理，且与其他直播间中选手的死法可以互相印证，亦与白不识个人先前的猜想不谋而合。 听到这番话，许多已经回到个人空间、在看直播的玩家都忍不住地发出了“富强民主文明……”的弹幕。 无他，想想原来自己是在火葬场跟一群鬼一起等车，多少有点晦气需要驱除。 这时候就要有人问了：什么清明节，什么活人死人，这不是显而易见？有什么好卧槽的？ 常言道当局者迷，许多时候在副本里需要思考的信息太多太杂乱，是真的会有思维盲区。 但白不识好像没有。 司机讲了很长的一段，白不识凝视着他，此刻终于开了口。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正面回复我。” “什么问题？” “还是你们的动机。比如明明知道这个时间会闹鬼，有关部门为什么不强行通知到所有人，为什么不命令大家这个时间一定不能出门？” 听到这句话，司机笑了笑。 不是什么开心的笑，反而像听到一个小学生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一样。 “你所在的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地方，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司机说，“让所有人都不出门很难的，对所有人说实话更难。我也知道那个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人为什么不和你说这些……知道真相了谁还愿意留下来呢，对吧？” 白不识隐约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不过没给他时间细想，司机继续说着话。 “而且，也有想要在这个时间里出门的人。比如我。” “498路夜班车司机的待遇确实是平时夜车司机的数倍，但我自愿来开这趟车不是为了钱。高薪高危的工作很多，拿钱买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 “那是为了什么？”白不识适时地捧了句哏。 “我想见一次我奶奶。”司机说。 “你的……奶奶？” 司机点了点头：“她去世很久啦。”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胡子拉碴面色黧黑，长相与别的都很普通。 通常这类从业者总给人以健谈的印象，只是谈的通常是时事、国际、黄色笑话，而不会是一位会让他动真情的逝去已久的家人。 “我爸妈从小就在外面打工，我是奶奶养大的。她总去外面摆小摊，起早贪黑。” “她不是什么高素质的老人，从来都不是。目光短浅，贪小便宜还喜欢骂别人，骂得特别难听，卖东西会短斤少两，生意不好，也就坑坑那些第一次来的游客啥的。” “但她对自己也一样狠。衣服从来不买新的，一双鞋穿好多年。因为她总想多赚点，多省点，这样家里就能多点钱。” “多点钱买牛奶给我喝，给我换双新鞋子。” “她不完美，甚至对很多人来说不可爱，我家长会的时候都不敢叫她去，我就说我奶奶年纪大了没法来开会。在家我从来不说还有家长会的事情，奶奶也不问。” “后来我想想，其实同村的其他小孩都叫爷爷奶奶去开家长会，只有她一个人从来没有受到过邀请。她应该是知道的。” “可她从没问过我，也没怪过我。” “她也没改过。她就是这样的，以一种令很多人讨厌的方式活着、赚着钱，把我养大的。” “就是这样的奶奶。我现在再回头想的时候，还能记起她的身影……那个挎着竹篮子的佝偻身影。” “其实我很后悔的。这班车我年年都报名，年年都是我开，开很多次，我想我总能见她一面吧。” “只是公交车司机有自己的规则，我们不能看乘客。” “我不知道她会否曾经上过这趟车。” “如果真的彼此不能相见，那么就像小的时候她背着我上学那样，能让我载她走一段路，也很好吧。其他的东西，其实我也不怕，我想如果奶奶在，一定保佑我的。”司机说。 男人目光悠远，声音低沉而温和。 白不识瞧了瞧他：“如果她搭过你这班车呢？” ------------ 108、「498路」显露的真实 “你……你是说真的？”男人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眼睛都似乎在黑夜里发光。 他等的原本就是自家祖母，此时也并非要去假站那里接人，遂直接靠边停下了车，整张脸都转向白不识。 “你见到可能是我奶奶的人吗？她长什么样子？” 弹幕都惊了。根据男人的描述，他一直在等待的奶奶好像就是先前白不识拦下的那恶老太。 虽然大家都对那老太婆无感，不过再凶恶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家人，何况此人顶着风险开了这么多年的498路，就是为了再见奶奶一面，一时许多人都有些感慨。 林蓝却是皱起眉头。 如果那人真的是这司机的奶奶，他要是知道白不识是利用什么手段得到这篮子的，是否会对白不识不利？ 不知道是不是有同样的顾虑，白不识没有直接回答他。 反而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说说看你奶奶长什么样子，我对比一下。不然这大晚上的我见到可多老太太，谁知道哪个是你奶奶啊？” 这句话就纯属瞎扯淡了。 因为纵观整个副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设置，玩家从头到尾能看见的老年人，还真就只有这一个。从竹篮的描述来看，确然就是这司机的奶奶无疑。 人家一孝子想见自家奶奶，这184号玩家不但不跟人共情，反而跟个恶人似的搁那从中作梗，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多少有点过分…… 好就好在先前他挖耳朵的行为比这还招黑，这波操作观众倒不觉得很意外。 常言道一个坏人偶尔做一件好事，给人的印象会比偶尔做一件坏事的好人要好得多，就是这个道理。 这要是换成秋小葵，定然做不出来，不然会被喷死。 听得白不识毫无愧疚之意地问出这句话，司机怔了片刻，温声说：“她大概一米五左右，穿着蓝布衣裳。因为总是左手挎着篮子，手肘内侧这里有块补丁，右手袖口都磨出白边了。” “哦……”白不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你见过她吗？”司机迫不及待地问。 也就是白不识把那篮子放在公交车尾部的座椅下面了，否则司机不用问他便能确定。 白不识笑了笑。 “我回答了你很多个问题。现在让我问两个不过分吧？” 这一刻他看起来颇像一部老白文中那种老谋深算的反派，司机则是为了见奶奶一面，不惜伏低做小的男主角。 司机略一怔，白不识便接道：“首先，和你说这些，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对方毫不犹豫地说：“和我说说你见到的她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给我。 “如果你能告诉我，那我立刻开车送你回家。汇景北路过了，那些东西已经下车了，现在车上是安全的。不管你要回哪里，我中间都不会停，不会有任何东西上来，你可以安全地到家。” 观众都惊了。 此刻隔壁直播间，稳如老狗的春江花月夜正在立交桥上艰难地步行。 别人走路他坐车？还是价值几百万的专车？ 你咋不直接保送通关啊？ 而伴随着这些弹幕，白不识的任务面板上也是刷出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 “将老太留下的东西交给司机（0/1）” 没能通关中道崩殂的玩家们都感觉自己哔了个狗。 早知道那么尊老爱幼干嘛啊？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跟184号一样直接怼就完事了啊。 不用受气还能拿到关键道具，当时为啥忍着啊！ 玩家们纷纷生出“吵完架后感觉自己发挥得不够好”的感觉。 但白不识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相反，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可若是我见过她，见到她的是我不是你，她现在又不在车上，你不得追过去找她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仿佛一个十流网文写手在水字数。 任务都出来了，你直接交了就行，司机自会给奖励的。送完你回家你管他是赛博瞬移过去还是灵车漂移过去呢？ 已经不是司机一个人的承诺了，这是游戏系统的任务啊，系统又不会骗人。 司机果然说：“送完你我就去找她。不管怎么说，我会先履行对你的承诺。” 白不识点点头：“我信，我信。你一定会送我回家的。” “所以你……” “但我没说我全信，”白不识打断了他，“你确实会送我回去，不过不会去找她。” 司机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奶奶？没事，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但她终究是我奶奶，我这么多年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你看，你又开始扯淡，”白不识摊手，“这作为一个短时间内编出来的故事，诚然不可谓不优秀，但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你奶奶。” 没几个观众反应过来，弹幕出现了片刻的空屏，司机都没能说出话来。 “让我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吧。 “首先，你说你开了这车很多年。那么从第一年开始你就应该知道司机不能观察乘客，你压根儿就等不到她。 “你要说你只是想载她一程？万一她不回来呢？ “你要说你想见她一面？按你的说法，根本就不能看。再多一眼看一眼你会爆炸。 “你自己做不到也就算了，但你还有别的方法。比如你直接搁这放五十块钱，然后写上‘如果见到一个啥样的老太太，帮我告诉她我爱她’。你看，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很难拒绝嘛。 “但你就是连V我50都不干，就搁这硬刷孝心，仿佛一个流量明星说他很努力了。努力的结果，我寻思我也没见着啊。” 这几乎是对人品的指责了，司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可白不识并没有停下。 “其次，你对她的形容，很假。不是在形容她本人，而是在说她的衣服。难道她生前就穿过那一套衣服？” 司机皱眉道：“那是她以前最常穿的一套，我觉得她如果回来，一定穿的是那身。” 白不识哈地笑了一声。 “哦是吗？你又知道她出现的时候一定是个老太太，穿着生前最常见的衣服？万一人家回到了跟你爷爷相识的时候，扎着麻花辫穿着白衬衫呢？ “但你又说得那么肯定，这就只能有两种原因。 “要么，你根本就观察过其他的鬼魂，违反了你所说的司机规则。要么……你先前根本没见过这老太太，你只是在描述今天晚上你见到的她——显然，这同样违反规则。” 不少观众正要发弹幕，又被新的信息量给砸蒙了。 这么一看，他们以为这人先前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竟全都是在给司机挖坑？ 全都是试探，根本就没一句真心。他扣住了自己手里的信息，用反问的方式骗对方给出形容，再从中抓取破绽、解开谜题。 试想当初如果184号玩家直接形容出老太的模样，司机一定说对对对就是她。 司机直接往你的形容上靠，又怎么能不对？ “如果说上面的都是主观臆断的话，还有一点……三点加起来，基本上让我确定了你的问题。” 司机冷冷道：“哪一点？” “有个词叫孤证难立你知道么？”白不识说，“单一证据证明的结论不可能被取信。” “举个例子，有个人侦探小说看多了，见到一位夫人的手指上有深深的戒痕，便断定夫人离婚了，所以把戒指取下来。 “但其实人家可能只是把戒指拿去洗，或者长胖了准备拿去换个戒指。单凭一方面的线索，不能断定一件事。 “我举这个例子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叫别人奶奶，她可完全没有提到你的事情啊，好乖孙，”白不识笑道，“只有你在单方面认亲而已。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她那么爱你，无论如何都会提到一两个字吧？” 说出来的只有这部分，另一件无须向NPC说明的佐证则是那个新生成的支线任务。 其同样没有提到两人的关系。 要知道像柳长白那个副本中，任务是直接会说明“答应白母”的。换到这里，应该就是“将老太留下的篮子交给她的孙子”。 “总之所有东西加在一起，我不但没有被你编的故事感动，反而看出来了你真正的目的啊。” 白不识摊摊手：“大概从我承认自己是外地人开始，你就准备用故事把我糊弄过去了吧。 “废这么多话，你就是想把那个篮子回收掉而已。但正因为看出来你不管是从规则上还是从动机上都在骗我，才显得这玩意大概很珍贵呢……” 他冷笑出声：“想骗哥的东西，哥先把你打一顿吧，怎么样？” 他与这司机废话这么多，就是想满足那些要素。此刻他已说破司机的动机，也早已知道对方的来历，其真名也在胸前的工牌上一清二楚，可以被玩家看见。 前提条件，均已满足。 白不识看着这货，微微一笑。 “还是让我教教你，找别人要东西该怎么要。先摆好姿势，然后—— “升！龙！拳！” 一声长啸后，白不识与司机面面相觑。 “WDNMD，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吃技能？” ------------ 109、「498路」这误会大了 白不识心中喊道。 他看向自己灰色锁死的技能栏，在思维中对程序员竖了个中指。 这狗游戏，就会用ELO机制和bug来针对他。 但下一秒，他狠狠地一拳将司机整个头都打得歪到一边！ “没技能！以为没技能我就不打你是吧？！”白不识喊道，“看不起谁呐！吔我一拳！” 别说观众，连解说都惊了。被关掉的麦克风里传来编导的“卧槽”。 只有林蓝是一脸错愕，皱着眉头。 出现这种情况有几方面原因…… 众所周知，竞技场副本是不让用技能和道具的。 没有技能，还能不能捶人呢？答案是能。 但如果在副本里试过像白不识这样的手动攻击，就会发现少了技能与道具的加成，攻击效果和挠痒痒没啥区别。 已经是竞技场开启的第十天，大家基本上都如春江一样，形成了一个共识。 竞技场就是让你体验极限难度，且不能还手的。 玩家的攻击收效甚微，但NPC不一样啊。NPC还是能变身变身，能放大放大，玩家除了规避与逃跑之外，还真就没什么办法。 是以，春江与秋小葵他们，虽然也隐隐觉得“拦下老太”可能会有回报，却在权衡之后放弃冒险。 这种情况不能赌，你真要把NPC惹怒了，死得会很惨。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些人想得到的，白不识难道想不到？ 确实他都想到了，但他不怕。 因为他进副本之前心情本来就很烦躁，看那堆选项卡的时候竟是略过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用技能，随时可以反打……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在使用技能攻击或防御前，技能面板是默认隐藏的，免得占视野。 所以他在拦住老太的时候想的是，大不了就一记升龙拳直接送她上车顶。 而他违反规则找司机前想的是，大不了就一记升龙拳直接送他上车顶。 这就是升龙拳带给他的自信。 好吧，其实是他还有个技能叫“特别的道歉技巧”来着，这技能到手很久了一直没用过，看来今天也还是用不了。 只是bug归bug，话都喊出来了，总不能啥都不做。 这就是他二话不说伸手揍了对方一记的原因， 接着，白不识一心二用，怒秀一波脑速——他手上一边继续左右开弓地暴打司机，一边用视线聚焦的方式呼出“客服”菜单，并且继续用眼神打字。 很可惜的是，这些操作，直播间观众是看不到的。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184号玩家高呼一声“升！龙！拳！”然后开始暴揍NPC。 今时不同往日，放在10分钟前，大家可能会觉得这又是一波神经刀操作，甚至觉得这哥们是中二病突发来搞笑的。 然而，与司机的交锋中，他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便连先前面色不豫的小希都已经收了声，解说已由朴多多一人接管，小希只是应和而已。 这会儿还有谁敢说184号是个搞笑玩家？ 但凡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来184号玩家有勇有谋，乃是该副本真正的腿中之腿！ 相比之下，春江花月夜的操作就显得有点中庸了。 于是大家都觉得这哥们暴打司机，定然有他的深意。 岂不见他拦住恶老太，看似冒险却得到了重要的道具，而他和司机说话，看似违反规则却得到了额外的信息？ 殊不知，在他们猜测这回又是有什么动机或者用意之时……在10分钟内已经被迅速迪化成当代诸葛、再世楚轩的184号玩家，正在努力用眼球打字。 “技能用不了是怎么回事” 发送。 他可是被选中成了直播玩家，这种时候应该有人工客服在1V1的跟吧？ 白不识想着。 如他所料，不出一秒就得到了回复。 但不是漂亮的客服小姐姐，而是系统自动回复。 “亲爱的玩家您好：检测到您当前正在竞技场副本中，竞技场副本为特殊副本，不可使用任何技能或道具。祝您游戏愉快，通关顺利。” 白不识顿感眼前一黑。 他颤抖着视线将窗口关掉，再次看向手下被揍成猪头的司机。 那种心情，就仿佛路见不平揍了一傻X，过后却发现傻X是首富之子。 来不及再思考，白不识冲他脸上又补了一拳。 再一拳。 又一拳。 打都打了，现在停下来时光又不会倒流。 干脆多打几下。 而不知情的观众，此时仍在认真地思考着他的动机。 渐渐的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一条弹幕弱弱飞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184号这次就是单纯地想要司机死？” 唯独林蓝看向画面的眼神越发凝重。 她能看出来白不识打得毫无章法，拳头其实并没有落在最致死的地方。按理说他应该也对自己的武力值有所了解，可他还是这么做，为什么？ 且她注意到中间有几次眼神变幻，最后显然还是下定了决心。 只是别人不知道白不识的情况，她却是要熟悉一些。没有技能加成，光凭白不识那体力，应当是打不死人的。 真要杀，还不如现在抽身回去拿消防栓砸头。 可他每次都想得比她要远……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莫非他本来就没想要对方死？ ======================== 司机被他揍得一脸都是血，与此同时他的血条也在骤降。 白不识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被他那bug能力给揍的，但也没停下来。 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试图误导他，还想骗走他的道具，那么大概率司机对玩家抱有恶意。 现在已经撕破脸皮，打起来是早晚的事。 他打不打都得打。 这种东西就像MOBA游戏里打团，一方占上风的时候必须继续扩大优势，否则一旦给了另一方以喘息的时机，结果就不好说了。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忘记了什么东西，当他以为用不出技能是bug的时候……有什么重要的点被他给忽略了。 那是什么呢？白不识恨不得挠头，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片刻。 这短暂的瞬间里他看向司机，四目相对，这看起来并不瘦弱的汉子已经被他揍得满脸是血。 白不识很清楚他不是秦之远。 武力值上他并没有占到绝对的优势。 ——那么，这个人，他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还手？ ------------ 110、「498路」举报送人头 就当所有的弹幕都在夸184号玩家属实是个狼灭的时候，副本中的白不识却停下了手。 他先前殴打对方的时候其惨叫得也很用心，此时见白不识半途而废，露出惊讶表情。 “你确实很会演啊，”白不识慢慢地说，“差点都被你又忽悠过去。” “啥玩意？难道这司机是那种别人越打他越强的设定？”有观众问。 “不太对劲吧，竞技场副本里的活人，只要确定了是活人，基本上都是和玩家一样的凡人。”另外有人回答。 这点确实。观众先前觉得184号玩家违规可能有惩罚，也只是觉得会有鬼上车把他杀了，或者这司机是鬼非人，那184号就无了。 如果是两个凡人互殴，短期内其实不致死。 可他说的“会演”、“忽悠”，到底又是指什么呢？ 没让观众太费脑，这次白不识自己把话说了下去。 “先前你说过，如果把东西给你，那么你会送我去我的目的地。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想要那件东西而已，但我忽略了一点……如果只是那样，你在观察到我并不想交易的时候，可以加码别的好处来诱导我。 “但你又没有，只是一味地强调会遵守对我的承诺。 “基于我们已经是敌对立场……我有理由相信，这意味着，我这次任务，某种意义上是一个谎言。 “我的意思是，‘我要去那个目的地’这件事，也是你们乐见其成的。不管我最终的任务是‘去某地’，还是‘去某地后完成某事’，其实都是对你们有利的。 “如果之前答应你，那就相当于玩家被你卖了，还帮着你数钱。” 司机静静地看着他，他从停车起看起来就很顺从，这时终于又笑了笑。 “你确实有点聪明。” 白不识毫无羞愧地说：“过奖，过了这么久才想出来，我已经弱于我们那里99%的玩家。” 世界上有很多智者，白不识深知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比他强的人多得是。 所以他真的是这么想。 虽然司机可能感觉被玩弄感情，表情微微一僵。 司机摇摇头：“但无所谓，只要在这座城市里，无所谓你死在哪里，我会杀死你。” 白不识闻言大笑。 “还搁这吹呢，”他亲切地说，“你要是真想杀早就杀了。司机确实有守则吧，只是内容并不是‘不能观察乘客’，而是‘不能杀死乘客’对吗？否则以司机掌握的信息量来说，乘客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司机再次陷入沉默。头一回地，他看向白不识的眼神里带上了真正的愤怒。 然而白不识仍然没有停下。 “你不能动手杀我且想我死亡，而在我向你动手之时却又毫不还手。由此我们是否可以推断……你，或者你身后的所谓‘公交车公司’，你们真正想要看到的结果应当是，有人非正常死亡在这里。 “那么如果我按原定流程走，死的是我。 “如果我像现在这样看穿说破了一切，你们就换个方案。由你来忽悠我。 “如果忽悠成功，我仍然会回到我的目的地，在那里遭遇什么我未知的东西，世界线收束，我死亡。 “但万一忽悠失败，那么被激怒的玩家……我是指我自己，一定会攻击你，那么就换成你死亡。 “只要有人死掉就行。无论是司机还是乘客。” 说着让观众都跟不上进度的内容，白不识凝视司机。 “所以我再问一次。布局这么多东西，即使要消耗掉自己员工的性命，即使要作这么多准备，你们这样拐弯抹角，是为了什么？” 司机看向他。 那张染血的青肿的脸上是奇怪的表情。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再看也没用。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怎的？”白不识咧嘴一笑。 司机摇摇头。 他只说了三个字：“你错了。” 白不识表情微滞：“你……” “第一，你可不是弱于99%的人，你已经超过了和你一起的所有人。”司机轻声说。 大概是嘴里有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 这倒并非是虚言，每个观众包括解说都能给他作证。不管最后白不识有没有通关，这个C本中走得最远的人非他莫属。 只是这句话从司机嘴里说出来，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副本里哪有与白不识“一起的所有人”？ 他只是184号直播玩家副本里的司机而已，为什么他像是站在副本之外玩家的角度宏观地俯视着这一切？ 连白不识都怔住了，司机却还在说他的下一句。 “第二，你阻止不了我。羊角会……永不言败。祂与我们同在。”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发生都是在一瞬间的事。司机握拳狠狠地砸上控制面板里那个开门键，车门瞬间洞开！ 接下来，他展现出了这个副本中与玩家敌对的NPC真正会有的身手。 以白不识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司机迅雷不及掩耳般从自己身上扯下他的灰外套与灰帽子，同时边脱边从白不识身侧冲下了498路公交车！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更快。 失去了灰衣遮蔽的司机，便如一张纸被无形的大手撕开一般……数秒之内身形就出现了残缺。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啃咬他的身体。 没人知道攻击他的究竟是什么，可司机瞬间就倒下来。 白不识打了他那么久，普通人看着觉得凄惨，练家子就知道那并非什么致命的伤势。可到了此时，没学过武的人也知道，此人显然是活不成了。 弹幕都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怎么这么刚烈啊这哥？”这是看戏的。 “搞得跟184号要强娶他一样啊喂。”这是脑补虐恋文学的。 “司——机——”这是觉得司机的命也是命的。 “看到没，不到站不要停车更不要下车！”这是歪楼的。 只是在这副本中头一回的，白不识的脸色难看极了。 明明先前与他敌对的司机已经送了个人头，还给他留下了重要的灰衣装备，白不识却真的感觉棘手了。 顾不得多说什么，他先捡过司机丢在车上的灰衣穿上以防自己被鬼魂看见，而几乎同时，任务面板上就显示“支线任务失败”。 那个任务是把老太留下的东西交给司机，司机都没了，任务失败也是必然。 只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条莫名其妙的主线任务。 “阻止羊角会奉献足够的死者。” “当前死者数量：299/300” 白不识看向这条任务，心想这也很正常……只要他不死，这肯定到不了300啊。 他又不会刻意寻死，是吧？ 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299，跳到了300/300。 “主线任务失败。” 白不识：？？？？？ ------------ 111、「498路」春江啊春江 时间倒回到差不多五分钟之前。 春江花月夜仍在奔跑，其后跟着整整一辆车上的无数亡魂，其情景颇有些惊悚，看起来便如一部丧尸片。 好在春江在现实之中也是一条好汉，不但经常去健身房还时不时报名个马拉松，呼吸节奏控制得很好，跑这么一站路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压力。 身后传来丝丝寒意，春江努力保持冷静。 ——不要回头。 他心知那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拖慢他的节奏。 他努力想些别的事情，回想自己是否错过什么线索。 几分钟过去得很快，从立交桥顶端往下跑不费多少力气，中途也并没有发生平地摔之类的狗血桥段。 这条路尽头左转不远，就是他要去的目的地。 走了这么久，他注意到路上没有半辆其他的车，这其实很不正常——如果是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倒也不会建个立交桥了。 虽然是规则怪谈的副本之中，但这个生成的城市是否太过冷清？ 冷清到，他居然有一种，整个副本里只有他一个活人的错觉？ 当然某种意义上，这数据生成的副本里确实只有他一个玩家。 但春江不是那个意思。 先前在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坐在窗边位观察着外面。 原本玩家该下车的时候，司机停车的站台旁边，放着一碗插了三支香的米饭。 正是因为观察到那个异常，他当时才没下车。 是中国人都知道这地方不对劲，饭是给鬼吃的。 可他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规则里漏掉的事。 对玩家而言，致死flag并不是单一的。 车上确实有东西，可车外难道就安全？！ 比如他要去的站是五山学生公寓，那个站不能下，所以是危险的——但他哪怕在别的站下车，最后也还是要走回那个有问题的车站的啊？ 他能甩掉车上跟着的东西，但那碗饭的存在，不就意味着那车站必定有鬼吗？ 碰上那些车站的鬼，他又能怎么办？ 他现在后面还跟着一大群鬼呢！ 原本他以为，“在下一站下车”，是为了避免车上有脏东西跟着他，给他带来不利，只要遵守规则，玩家就一定能活下去。 他过于信任规则了，实际上规则中的逃生方式根本就不全面。 明明在跑步在运动，想到这里的春江却觉得背后发凉。 他很早就发现了规则，并且判断出那份规则是公交车公司设置的，用来救人。 所以他才听从规则安排，一切按规则执行，不越雷池半步。 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你以为会帮助你的人，其实只是挖了个坑等你跳呢？ 事到如今，他真的该继续往前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脚步就慢了下来。 背后传来的寒意越发刺骨，让春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不对，不能停下来。 他再次加快脚步。 不管前方有什么，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他可以开始质疑规则，但不能质疑游戏本身。 游戏不可能会发布必死的任务，就像不会直接让玩家从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下去一样。 “去车站”这件事本身并不是致死的，要命的是到达车站的途中或者之后可能会遭遇的东西。 春江轻声叹了口气。 如果早能想到那份规则不靠谱，他先前探索时可能会更激进一些。 现在想这些都来不及，他只能按原计划行事。 不会这么危险的……应该只是他想太多了而已。 车站已在视线范围内，他离目标已经不远了。 夜风轻拂，树影摇荡。昏暗的路灯下，春江总觉得站牌后方似乎有什么在等待…… 他一向求稳，按常理一定是先判断站牌那后面是什么，可他此刻已无法停下。 因为背后的阴寒气息已浓郁起来。 就像是那些鬼魂有什么感应，知道他即将逃脱而加快了速度。 面前黑影蠢蠢欲动，背后诸鬼穷追不舍，春江再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这游戏判定会不会太死板了？让他“抵达五山学生公寓站”，需要靠得这么近吗？五米还不行吗？三米都不行？ 这么严格咋不去唱霸王别姬啊？！ 终于，当他的手臂离站牌只有一臂之遥时，任务瞬间刷新。 那条抵达车站的任务被打上了钩，出现了一条新的任务。 “回到公寓”。 春江一眼找到了他的目的地，这儿就这一栋楼，正在马路对面。 他毫不犹豫地扭转身体向着那栋楼跑去，不再向站牌的方向看一眼。 除了逃跑之外，春江没有别的方法。那黑影如果追上来的话，没准立刻就会把他给杀死。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在跑了，用牙齿轻咬着舌尖，这样如果突然有什么攻击招呼到身上，他至少不会死得很丢脸就是了。 不知是否错觉，背后的寒意似乎减轻了。 难道是他其实在被什么火烤着吗……春江想着，伸手去摸。 没有任何异样。 他横穿马路，心中惴惴地等待着可能突然杀来的一辆什么车把他给直接创飞。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公寓的那扇铁门前。 有那么一刻春江想着这扇门会不会是关着的，而他前面有什么疏忽没拿到钥匙，那他就只能在众鬼的追杀下绝望地拍打铁门…… 可是，连这都没有。 铁门留着一条缝，门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看都很安全。 背后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甚至他感觉到热意。 春江再也忍不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些一路追随他过来的鬼魂，就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个车站那里，沉默地盯着他。可这条马路就像是楚河汉界，它们没有跟过来，只是看着他……而已。 春江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怎么可能这么虎头蛇尾？ 正常情况下，那些东西怎么会放弃到手的猎物？ 除非…… 可已经来不及了。手比脑快，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铁门。 就在这一瞬间，任务面板中显示“主线任务已全部完成”。 春江疑惑地“啊？”了一声，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角色已经无法再控制。 一切又回到了副本刚开始时那种什么都不能做的状态里。 一个声音响起。 ------------ 112、「498路」第一种结局 “你聪明地发现了规则，听从了他人的安排，发现了安全的方法，完整地回到了公寓。” “你没有深究这一切究竟为什么发生，你深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世上活得更久，愚蠢与智慧在你身上同时存在。” “公寓的内部黑暗、温暖、潮湿，带着腐烂的香味，令人昏昏欲睡。” “仿佛回到母胎之内，你安眠于此。” 【已通关副本：498路。】 【达成结局1：溶解】 春江的意识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感知不到身体。 唯一存在的只剩听觉，而听到的仍然是那个片头简介里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像那个语音中说的一样，在某个黑暗温暖潮湿的怀抱里陷入了永眠。 声音戛然而止，意识昏昏欲睡。 直到一阵眩目的白光将他刺醒，春江才惊觉他已经回到了个人空间里。身体也瞬间回来了，那种被吃掉般的幸福感不翼而飞。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 这明明只是游戏，他接入这里的也只是意识而已，按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视网膜上留下的残象啊…… 但为什么，他在这里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会看到先前被眩目白光遮蔽的…… 一双眼睛？ ======================== 唯一通关这个副本的【春江花月夜】怀疑人生到直接下线涂眼药水去了，此时仍然在副本里的便只有白不识一人。 他的主线任务确实是失败了，但与此同时，居然又刷出了一条新的任务。 “逃离咩城（15:00）。” 这居然是个限时任务。 白不识微怔。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是走向了某个隐藏的分支结局…… 但他阻止不了那司机下去送也就算了，为什么当时那个任务是（300/300）啊？另外299个人在这个副本里吗？他见过吗？是他能阻止的吗？ 来不及细想这事，他先伸手到驾驶员的控制面板上按下了关门键。 任务是让他逃离，但可没说得用跑的。 话说回来他都能走到这儿了，应该也很多人和他一样吧？ 其他玩家会选择把篮子交易给司机，让司机载他们回家吗？ 是了，篮子。 白不识向后走去，很快找到那个篮子。 他先前唯恐车上还有看不见的死者，并没有打开，这回终于可以察看了。 所以这个需要玩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获得，获得之后还可能会被司机骗回去的极品道具，它是什么呢？ 有些脏的花布被掀开。 下面放着的是一些小册子。 白不识嘴角一抽，心想莫非是H图……好在屑游的策划毕竟底线还是比白不识高一点。 那是一篮子地图，上面标着“咩城市地图”。 而当玩家将其拿起来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半透明弹窗。 “持有此道具并坐在驾驶位时，可激活自动驾驶。” 白不识略感失望。 果然游戏不会需要玩家在这方面有相应技能，就像不需要玩家会煮饺子一样，车也用不着自己开。 亏他已经在脑海里唱起了“得儿飘得儿飘得儿咿得飘”并准备怒秀一把车技。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立刻坐到了驾驶座上，成为了本次公交车的新任司机。 地图展开，白不识很快就找到了最快的出城路径，预计时间甚至比任务要求的还要短一点，只要10分钟左右。 点击“开始导航”，车子便自发走了起来。 此刻已无需再载客，车辆也就没有在车站停下浪费时间。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白不识就在驾驶座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想着小姑娘，快快乐乐地到达了城外完成了任务。 ——那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白不识看到自动驾驶生效后，立刻开始翻找驾驶座两边的储物格，然后便是身上那件灰色的工衣口袋。 这两个地方确实是有东西。 储物格里放着一枚金属制的徽章，拇指般大小，其图案的内容，则是一枚立体的山羊头，两边有着弯曲的羊角。 与先前司机说过的话相呼应，那大概就是所谓“羊角会”的会员胸章。 就是不知道又是咩城又是羊头的，妖都人看了会不会感觉到冒犯就是了。 除了徽章，他还在工作服的衣兜里找到一本黑色的软皮小本子，本子的封面上同样印着烫银的山羊头图案。 经过慈心院和那个女装……呸，结婚副本之后，白不识已经很习惯这种补充文本的出现方式。 他将小本子抽出来，打开。 本子上的墨迹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写下的，有些发黄了，也没有日期。 “回到咩城。 “查看了过去留下的种子。好些没能发育起来，有许多都被找出来之后重置了。发育良好的只有一颗，在大学附近的公寓那里。 “只要有这一颗就行。” “也有十多年了，渗透进去的人成功异化了咩城的传说。 “就像不可直呼其名一样……关于祂的故事亦不应当被大范围传颂，否则会招来规则。 “陌生的土壤更适合传说的发酵。他们不但不会觉得邪恶恐惧，反而会认为很酷。 “寄生在异化之后的‘清明节’的传说中，我们得到了献祭需要的东西——极度恐惧的灵魂。 “但一年只有这么一天。 “我们需要克制。如果一下子死太多人，会招来规则。 “上车的人通常以为他们在恐怖传说里获得了生机。 “但终点不是家。” “我们等了很久。 “时间就要到了。 “历史将于祂的光辉中，记叙我等仆从之伟名。” 白不识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墨迹要新很多，大概就是最近写的。 “就在今夜，黑暗重临” 他将小册子放在一边。这时候，车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车身剧震，同时所有玻璃齐声爆裂，连后视镜都化为无数碎片！ 白不识躲闪不及，脸上手上被划出许多血口子。 他来不及看伤口，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车子有没有受损，并将受震扭转的方向扳回来……好在没有影响到驾驶。 待确定了暂无危险之后，他艰难地将头伸出窗口的玻璃残骸，向后方看去。 下一秒，他说了一个字。 “哔——” ------------ 113、「498路」零到百加速 直播间的画面并没有随着184号玩家的回头而扭转，镜头只是定格在玩家的脸上。 那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紧张与惊惧，以至于说出了被系统屏蔽掉的脏话。 随即他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座位上，一脚踩下油门。 风声骤急，庞大的公交车短短数秒内直接加到满速！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开，众所周知电车输出功率有最佳区间，游戏系统的自动驾驶正是落在该区间内。而高速行驶会让续航里程大打折扣，尤其对于公交这种大车更是如此。 这么开无异于竭泽而渔，一会儿车没电了就要趴窝的！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很多人也没想到原来确实可以自己开。这个副本里某些部分好像毫无必要地太贴近真实。 这是为什么呢？ “他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有弹幕问。 没人知道答案。 但有人意识到，那似乎正是玩家本应去往的方向，也就是数分钟前春江花月夜游戏的终点。 林蓝也满心疑惑，她从没见过白不识这样如临大敌的表情，那应该是羊角会供奉的“东西”吧？ C级副本的boss怪，按理说不会比“白诗”更难搞。 可他当初面对白诗都那么淡定，现在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只有白不识本人，以及早已手握副本底细的两位主播。 “终于到了副本的最后阶段了呢。硕果仅存的184号玩家究竟是否能打出不同的结局，还是会功亏一篑失败退场？”朴多多压下心中惊异继续解说，只是声音有点飘。 他倒是很清楚184看到的是什么，但那反应是异常的。 184号看到的东西没有名字，策划给到解说组的脚本里均以“它”代称，注释也只有一句：不可视之物。 当时他和小希都没有细问这件事。倒不是因为他俩不够专业，而是正常情况下玩家根本打不到这里。 规则怪谈每个副本都有至少3个结局，但90%玩家都只能打出普通结局。竞技场副本就更别说，难度几乎翻倍的情况下，根本就没人解锁过其他结局。朴多多如果每个细节都去抠，就真的要变秃子了。 但朴多多惊异的不是这些，是刚刚184号探头出去看的那一眼。 所谓“不可视之物”，并非是说“看不见”，而是不能看。 第二结局的难度本来就比第一结局高得多，必须集齐很多前置条件才能解锁。这里的死亡flag可不会像前面的内容一样明确的写在规则里，只会以某种形式暗示出来。后视镜爆裂已经是个提示，而正常人都知道不要将身体探出行驶的车窗。 184号没看懂暗示也不遵守行车安全，他伸头那一瞬间朴多多已经觉得这个副本要完结了。朴多多自己天天打游戏，对这种东西的性质清楚的很。不能看就是不能看，你敢看游戏就敢给你MP清零。 B级竞技场那帮铁头娃进副本第一时间就是找镜子，以防直面这些东西。就算是看到镜像也会双目流血脑袋发晕…… 但184号没被判定失败还开始漂移？ 朴多多完全是靠多年的职业素养支撑着自己继续说口水话，同时默默打开脚本开始回看分支结局。 ======================== 白不识驾车飞驰。 前挡风玻璃已经碎成一地渣渣，时速120下夜风将他的头发吹成鸡窝。如果能快他还想更快，可惜硬件摆在这他快不得。 游戏果然不会让他躺赢。他绝对不能让那东西追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本小册子语焉不详，想当谜语人又没什么文采，好在白不识玩了一堆粪作，还是能大概看明白个中经过，无非就是有一伙人在这养殖邪神，把人骗进来杀。 不过他从其中闻到某种熟悉的味道。 规则怪谈好像很喜欢玩这一套。 电影院那个副本里，明显是有人刻意把一般路人给骗进去当替死鬼。 慈心院里，那个大哥是怎么从先前的状态变到后来那样的？中间难道就没人指引？ 包括女装……啊不是，百年好合那个副本里也是一样，柳长白以死者供奉着某种存在。 邪恶力量确实存在，不过中间还是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白不识自己没有“以我血躯奉为牺牲”的觉悟，但他知道世界上总有些人发疯。 那种觉得外星文明比自己高级，于是直呼“快来毁灭这个世界”的；还有那种觉得邪神很酷直接把它纹身上并且直呼“克总发糖”的。多了去了，像刚刚那个送人头的魔怔人当然也是其中一员。虽然白不识多少觉得这有点中二，但这毕竟是游戏…… 风压里身后有某种异响在靠近。 很难形容的声音，不是什么东西在奔跑或者尖叫，它听起来像是耳鸣。偶尔白不识会在很安静时感觉到轻微的耳鸣，现在风声烈烈他也听到了，越来越刺耳，仿佛过于漫长的刹车声。 那标志着它在接近。 续航里程也在急速下降。这车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如果按照自动驾驶的速度开是没问题的，以现在的速度来说就有点捉襟见肘。白不识也不知道这里程有没有虚标，可他如果真按自动驾驶开，一定被后面的东西追上。 被选成直播玩家的话，可能会有人在看他玩游戏。他尚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反弹精神污染、为什么能反吸boss，可他没试过停止这种bug，他未必能停止。 自己玩当然没事，可要是被别人看到，那就是妥妥的开挂。 以这游戏现在的热度，哪怕他匿名了也可能会被找出来，或许会发展成他完全不想看到的展开，什么“知名游戏制作人之子在人气游戏中开挂”之类的。 他屏心静气，不再去想被追上的后果，眼神专注地盯在地图上。 异响近得像是公交车的轮胎已经在燃烧，然他不予回顾。 某种意义上，也幸好他没有回顾，后视镜已经损毁，紧跟在后的那东西……哪怕只是镜像，也并不能接收到他的目光。 ------------ 114、「498路」第二种结局 白不识几乎没发现他死死踩着油门的脚尖已经用不上力，唯有那股意志支撑着他以优于自动驾驶的方式坚持下去。 车灯照亮的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他做的事情只是机械的行驶而已。 时间可能早已过了十五分钟，也可能只过了五分钟——他不知道，但眼前已经黑下来。 “你发现了规则，也找到了规则背后隐藏的一部分真相。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你一人已来不及再做什么，只能将真相带出咩城市，引起其他人的警惕。” “你拥有比普通智者更多的智慧，这保护你不像他们一样在故事的最初就被人杀害。” “城外的道路一马平川，你回头看去，所来之路已被黑暗吞噬。” “但是……前方就一定是安全的吗？” “是谁在前方等待？” 【已通关副本：498路。】 【达成结局2：逃离】 那个声音在白不识的脑海中回响。白不识沉默地听着，在意识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次就放你一马，算你这老山羊胡子走运。”他想。 黑暗的视野很快就被柔和的白光点亮。 白不识眨眨眼，他总感觉在白光里见到一个人影。 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个人空间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花里胡哨的弹窗。那个人影估计只是镜面般光滑的弹窗上对他本人的反射罢了。 “恭喜您通关C级竞技场，并解锁第二结局。” “您获得了S级稀有称号：树脂。” “您获得了S级稀有称号：泥给路打油。” 白不识：“……” 很好，大半个月没上这B游戏，作死的尿性一点不改。这是觉得他没有树脂强行给他分发？ 还有什么叫泥给路打油？说得好像他打不过就跑！这要不是因为这B游戏策划搞出来的奇形bug他用得着跑吗？ 他也可以不跑啊，直接留在原地把那老山羊胡子吸干，看看那些误入他直播间的观众会不会怀疑人生？ 不过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这两个称号相比他之前获得的那个不明觉厉的还算是正常呢，反正不管哪个他都不会顶着出门。 白不识继续看下去。 “恭喜您通关副本【498路】，获得积分：2400点。” 白不识掐指一算，C级副本基础分400，三项全满是1200，竞技场再翻倍就是2400。确实还不错，不过只有积分多少没什么意思。 这时他想起来，很久之前通关“百年好合”那个副本的奖励还没拿呢。 一想到这个就连带记起了别的事情。 他打开好友界面，那里有数条未读消息，几乎都来自林蓝。 “还有几个压缩毛巾没用完，我还给你吧，你要怎么还？” “上线的话和我说一声，如果时间碰不上没法一起刷本，我寄给你也可以。” 白不识刚刚通过一个挺长的副本，这会儿心情自是与先前耻辱下线时截然不同。他愉快地在聊天界面里打下“送你吧”三个字，按下发送。 那边林蓝还在看直播，白不识通关之后就离开了副本，不过解说还在夸他的操作，并将前面的内容拎出来回放。 好多弹幕都在猜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某大佬的小号，说得有板有眼，另一部分人则是觉得这人是游戏测试员，不然不至于跟开了挂知道剧情一样的猛，居然能将众多知名玩家都斩于马下，达成从未有人解锁的二结局。 就在此时，白不识的信息弹窗发了出来，简简单单就三个字“送你吧”。 林蓝心想送啥……哦压缩毛巾。 那个道具还挺实用的，就这么送给她了吗？ 她点出聊天框，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从这个时间看来……白不识好像是刚出副本就回了她信息。 上线之后就进了游戏，但是出来第一时间回信息吗……？ “你刚刚是不是打竞技场了？”她问。 “我明明匿名了，这你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打得很好，很厉害。不会是职业玩家吧？”林蓝痛快地承认。 哪怕是从上帝视角看着无数直播间，能掌握比白不识更多的信息，有时候也会跟不上他的脑速。 是真的很强，让她很佩服，以至于想接近。 “那还真是有缘啊。还有我不是职玩啊，我就一普通大学生。”白不识回复道。 林蓝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不对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点儿，毕竟直播玩家有300个，但她是在主直播间视角长期关注184号之前就发现了白不识在那里，而且哪怕他匿名，也确实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这么一说，是有缘的，对吧？而且，也是大学生，那年纪应该很相近，怪不得之前也聊得来。 眼角的余光瞟到直播间弹幕里那些信誓旦旦说184号是职业战队派出来的马甲的弹幕，林蓝生出一种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小小得意。 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嗯。白拿你的道具不太好意思，要么，下次组队的时候用掉吧？” “行啊。” “方便的话，明天晚上要一起玩么？” “可以，要么留个号码？万一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也先和你说一声。” 林蓝心想谁说这人没素质？这都叫没素质那什么才是素质？ 她十指翻飞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补上一句：“想玩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 “行。我还有事先下了，一会儿加你直接微信联系吧？”白不识回道。 林蓝觉得自己很难再压下笑意：“好啊。” 她先前还设了个好友上线提醒，白不识上线的时候会收到通知。可如果他不上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他……好吧办法多得是，只是她不想那样。 但有了电话号码的话，就有一种和这个人建立了游戏之外的联系的感觉。 唔……果然这招是有效的，收到的东西不要急着还，要从那一件东西上慢慢拉扯出更多的羁绊才是呀。 当然，也是因为白不识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呢…… 林蓝又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看着白不识的头像灰掉，心情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突然就，很期待明天啊。 ------------ 115、现实 林蓝秒回消息这事，让白不识颇有些意外。 怎么总是秒回，这女生是在游戏里买了房吗？ 更让他吃惊的是对方居然还看到他在竞技场里的游戏经过……那么多玩家都能让她碰巧点到，还挺厉害的。 他随手发了句“有缘”，心里庆幸自己没猜错，果然有人看，幸好没搞什么当众把老山羊吸死的事情。 料事如神，不愧是他。 接着对面又约他下次一起打游戏。 白不识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女生瘾也太大了吧。 什么？他的瘾也大？那没事了。 他想想还是觉得晾了人家那么久不太好，于是礼貌性地问一句“要不要留个号码”，没想到林蓝挺痛快地给了。 谁说要妹子电话难来着？他白不识第一个不同意。 和她聊了一会儿，白不识看看时间就下线了，也没去抽卡啥的。 他从游戏舱里钻出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熄了灯，白不识拿起他的终端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这倒不是他特别有素质不想打电话的声音吵醒舍友，主要是此刻鼾声此起彼伏如交响乐，他怕电话那头连他的声音都听不清。 白不识一路走到出了楼门又出去很远，连一楼住的人都听不到了，才开始打电话。 号码是他妈妈的。按常理这个时间给别人打电话已经属于不礼貌了，不过那对中二病夫妇熬夜是日常，并且号称“痛快地活到60岁死掉也没事”，所以半夜反而会在线，上午找他俩一般是联系不上的。 电话响了几声，颜子昔接了。 “喂阿识？这么晚打电话不会被别人投诉吗？” “没人发现我的。医生怎么说？你怎么样了？”白不识单刀直入地问。 “哈哈哈哈医生说我吃错东西啦！”颜子昔快乐地说，“果然就不应该一口气吃那么多生鱼片啊！不过仔细想想得了肠胃炎说不定能瘦，这样又可以穿进3年前买的小裙子了，并且也吃到了美味，怎么想都不亏啊！” 白不识：“……” 电话里他娘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继续叭叭个不停。他娘的营业声线特别多，有甜美的有御姐的，但白不识知道她的本音不是那样，她的本音呆呆的特别乐天。 这种声线在所有番里都是谐星，谐星是最长命的。这是白不识总感觉放心的原因之一，你不可能杀死汤姆猫或者杰瑞鼠，一切故事里逗逼都能活到最后。 对嘛。像他妈妈这样的人，有个霸道总裁宠着，有个靓仔儿子陪着，事业风声水起，本人性格又好，她就应该顺利到底的。 出什么事？怎么出事？ ——所以就因为乱吃生鱼片这种鸟事，这中二妇女和她的中二伴侣让他担惊受怕这么久是吧。 白不识咬牙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肠胃炎吗？” “啊为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因为你去吃好东西从来都不带我？”白不识一边说话一边漫无目的地走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故意把地上的枯叶碾成更碎的渣渣。 “但是生鱼片里可能有多种寄生虫，对身体不好喔，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小孩吃那种脏东西？这种痛苦不是我自己承受就好了吗？”颜子昔说。 “……您是属狗的吗？”白不识礼貌地问。 “对你来说我是属马的哦。还有你爸就在旁边旁听，他说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就让你体验一下被生活费支配的恐惧。”他娘使用甜美声线说出杀气腾腾的话。 白不识微微一笑，竖了个中指，并且找到最近的树猛踢一脚。 结果是把脚踢痛了，落叶还掉他一头一身。 不过他妈妈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半夜是这俩最有精神的时候吧，她扯着白不识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一会儿问他近来在学校有没啥问题，一会儿又问他有没有打算交女朋友。 问得白不识怀疑肠胃炎的症状还包含了说胡话。 “交交交，马上就交，对象漂亮聪明人又高，家里既富且贵还是倒追我。”白不识随口糊弄。 “做梦呢吧。”电话那头传来旁听的白宋的声音。 “呵呵。”白不识回道。 颜子昔却难得地没有跟着白宋一起怼他。 “是完全有可能找到的，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崽，不管是颜值还是智商上你娘我都是有足够自信的。不过阿识，你这人看起来跟谁都嘻嘻哈哈，实际上骄傲得要死，能让你承认的人很少。就算是对那些你在意的重视的人，也不想诚实表达自己的感情，这种情况下，女孩子可能会跑掉的。” 白不识沉默片刻：“那种事情先不说，您用这种轻小说腔讲中文真的完全不害臊吗？” “完全不会，同时作为妈妈，需要提醒你的是——中二过度当然是病，但也没必要觉得自己必须成熟稳重不出错哦。” “你倒是想想为什么我年仅20岁就比您二位成熟稳重啊？”白不识喊道。 大概真的是精神十足，颜子昔又反常地说了好几句，白不识听不得这种元气声音说出的妈妈唠叨，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幸白宋可能也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小声说了句“早点睡觉吧，你身体不好”才让他妈挂了电话。 白不识放下终端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他平时很少打电话回家，这次少见地聊了二十多分钟。听那声音，爸妈应该是真没事，还能跟他开玩笑。 害得他不知不觉跑到后山附近来了。 白不识拿着终端一边刷一边往回走。几个小时没看已经积累了不少信息，他得把红点全消掉。 结果刚点进班级群里，他就看到一条弹窗公告。 “紧急通知，出于学校管理原因，今晚九点组织查寝，九点前必须所有人回到宿舍。可以不睡觉不断网，但必须所有人回到宿舍，且至次日早上六点前不可离开，请各位同学互相转告，逾期不回者扣操行分。” 发送时间是六点五十。 这条通知出现在他所在的几乎所有群，下面跟着几千条呼叫学生回宿舍的信息。众所周知大学生虽然心里不服嘴上不服，觉得九点查什么寝，还是临时通知，可实际上也没啥办法，确实大家都回去了。 表现在此刻就是校道上连个鬼影都无。 白不识心中直呼冤枉。他倒不是故意想叛逆，要是最后被扣了操行分这可真是了。 现在回去说不定来得及？ 他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他眼中所见的校道之上，不知为何……逐渐生成了一团乳白色的雾气。 ------------ 116、浓雾 白不识一开始并没有很注意，还以为是哪里的排水口往上冒热气。他继续刷着手机往前走，查看那些未读信息。 其实很多信息是没啥用的，但既然开始看了，就忍不住想全点掉。是以当他发现视野中除了手机以外的地方已经几乎被雾占满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什么鬼……”白不识嘟囔道，“干冰升华？空气污染？还是我年纪轻轻就喜提白内障？”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 雾似乎是突然起来的，既无征兆又无气味，能见度下降得极快，白不识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楼栋。 这是市区的大学校内，不是山野林间，平白无故怎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雾？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不识加快了脚步，心中不由得满腹疑窦。 大晚上的怎么怪事这么多？突然查寝，又突然起雾？ 他忍不住扫了一眼手机，时间倒还正常，晚上十点。要是这会儿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他就准备开始公放《大悲咒》。 那个副本流程虽然长，只是内容多而已，持续得并没有想象中的久。 他在雾气与夜色中踽踽独行，隐隐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宿舍那几个牲口怎么可能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还睡得那么死？ 明明查寝通知里说了可以不睡觉不断网的啊？ 这时间老秦应该在撸铁，江逸估计在看黄黑色网站，阿南肯定在准备他的500强企业面试题才对，正经人谁十点睡觉？ 白不识立刻打开宿舍群的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 “查寝的来了吗？” 发送。 并没有很快收到回复，是意料中事。白不识想了想，打开了手机指南针。 鬼打墙之类的传说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作为21世纪中叶的知识青年，他可不像他父母一样那么迷信非自然事件。 与其脱下裤子试图来波童子尿攻击，不如相信科学与四大发明。 学校这么大，雾又浓得啥都看不清，别到时候他走了一晚上没到寝室吓得面如土色，结果天亮了雾散了，发现一切都是因为他玩手机的时候乱走搞错了方向，其实一整晚都在原地打转。 那种丢人的事还是留给老秦来做。 且未必就是他想的那么离谱，说不定宿舍的三个儿子只是偶然想早睡。 没看见现在路灯都是亮的吗？真要闪了他就脱裤子了，问题是也没闪，这不代表一切都好好的吗？ 宿舍楼在南边，外有围墙，只要走到附近，必不可能错过。 白不识向着指南针的方向走，期间不断注意着自己脚下是否有不结实的井盖。 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约莫三分钟以后，他的表情微变。 这倒不是因为他真踩空了，而是他碰到了一根东西。 那是两条铁柱间拉开的一根齐腰高的明黄色拦截带，铁柱之侧又是铁柱，带子左右两端长长地延伸到雾里面，看不到尽头。 线的上面循环重复地印着相同的字符。 内容并非是常见的“禁止通行”，而是一句奇怪的警告。 “见此线禁止向前”。 白不识可以用秦之远十年单身来保证他出来的时候绝对还没这玩意儿，想必是他离开宿舍之后那些人搞的。 这是要干嘛？宿舍园区进贼了？关门打狗？ 可是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强制力啊，难道贼见了这玩意就乖乖搁原地等死吗？ 他有些困惑地将线拉高又看了几眼。 拦截带上印刷的字符好像和普通的不太一样，字体是手写的，字迹漂亮整洁中带着点幼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经受过高考荼毒的人的字体。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总感觉有些头晕想吐，就像那不是汉字，而是什么视错觉图案一样。 白不识松了手，略感踌躇。 带子后面是他回宿舍的方向。 又说要查寝，又不让他向前，现在是回还是不回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向着来时的方向转过身。 这天晚上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最后是科学还是玄学，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关键是，那拦截带上的字迹莫名地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暗示感。 不要进去。 白不识从善如流地准备走另一条路，大不了就绕个路走小门出学校直接打车回家……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来了句字正腔圆的国骂。 他先前还想着如果灯光闪烁就来个童子尿攻击，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没有闪烁，他来处的路灯已经完全熄灭，背后是一片不祥的漆黑。 常言道，不要温顺地走进那良夜…… 他再不纠结，手一扬掀起拦截带麻利儿地钻了进去，并且拿起手机看看宿舍群有没有人鸟他，没有的话他就发年级群问一嘴。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该担心操行分的时候了。 不料抬起终端的那一刻，白不识眼神一凝。 右上角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四个字。 “信号丢失”。 这不是2000年那个用小灵通的时代，珠峰和海底都建满了信号塔，只要你还在地球上，哪怕号码欠费都不可能没信号。 何况白不识根本就没欠费。他唯一能想到的会让终端没信号的可能性只有地震洪水之类的天灾。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可他刚刚一直在想那拦截带的事情，竟没发现是什么时候开始没信号的。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不识一时间站着没动。 事到如今他有再强的想象力也无法补完这条证据链说服自己了。 不该起雾，不该熄灯。不该查寝，不该断联。 这不科学。 不是说发生这些事没可能，而是指在毫无逻辑的情况下它们一起发生，通常意味着别的东西。 仿佛为了证实他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想，手中的终端震了震。 在“信号丢失”的情况下，它收到了从他挂掉电话后的第一条信息。 那个标题就很长，收件人更是他从来没有保存过的人。 “发件人：园丁” “关于‘花盆318号’收容失效的应急处理事项通知” ------------ 117、死者 “第318号花盆已于今日下午6点半被确认突破收容措施。通过视频图像确认其状态为‘已发芽’。” “基于已发芽项目的危险性与收容难度，自6点半起，4号站点附近的方圆2公里内生存难度重新划定为3级。” “请收到信息的人员尽快撤离到黄线以外，离开时请勿关门。” “新的收容措施已被制定，足够的肥料将在最短时间内被投放至4号站点，以指引发芽的花盆回到预定收容位置。预计完成时间为今夜12点。” “请勿在通知收容完成前重返岗位。” “请勿与肥料进行任何形式互动或交流。” “以下为318号花盆的详细资料，注意安全。” 白不识看得一头雾水。 什么突破收容？花盆长腿了会跑？花盆会发芽？ 生存难度？和肥料说话？花盆的详细资料？ 哥们病成这样了应该能看到美人鱼吧？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习惯性地往下拉。 看到下文的时候，他的手指僵住了。 “318号花盆为身高161cm，体重45kg的20岁女性。” “其身着宽松的亮橙色长袖圆领上衣，胸前后背均有荧光绿色‘318’字样，数字可发夜光；下半身为白色宽松喇叭裤，裤缝线亦有荧光绿色‘318’字样重复。足穿白色布鞋，鞋帮处有荧光绿色条纹以便辨识。” “请注意：此行字以下为318号花盆照片。” 白不识又一次发挥了他眼比脑快、手比眼快的缺点，顺势滑到了下面，下一秒他瞳孔剧震，手一抖差点把终端直接砸了。 去他妈的。 什么花盆？ 那张图片上的是一个女人。 更准确地说，是一具呈仰卧状的女尸。 要不是看到了上面的资料，没人会想到“45kg”、“宽松”这样的形容词，因为尸体已经开始呈现巨人观。 161身高90斤体重在现实中算是苗条的身材，可照片里的尸体并非这样，它看起来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将原本宽松的衣裤都撑得紧紧的，接缝的地方看起来随时要崩开。 而她的脸，已经肿胀得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了，气球般浮肿的表面惨白如纸，许多地方呈现出一种不干净的惨绿色。 可这样不安详的死状下，她的眼睛是睁开的，舌头也外伸。 她躺在照片里，一双突出的眼珠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照相机，仿佛在与纸外的人对视。 有这张图作为佐证，白不识很难相信那些文字内容只是疯子的群发短信了。 ——花盆？ ——发芽？？？ 这个发信息的“园丁”到底是什么人？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还有收容失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具尸体，从它躺着的地方跑出来了，并且非常危险，以至于收信人需要立刻撤离……？ 是诈尸？尸变？还是因为那什么“发芽”的影响？花盆，他们用死人当花盆？ 短短瞬间白不识脑海中掠过千万个越来越坏的想象，手指却慢半拍地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滑回没有图片的位置。 图片中尸体可怖的模样，却还像烙印般牢牢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仿佛都能闻到那股尸体腐烂特有的恶臭。 白不识深呼吸。 可他现在要怎么办？退回去吗？身后的灯是真熄了。 向前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不是疯子，是真的充满cult元素的异世界，收到信息的他现在就该按上面指示说的立刻撤回那条黄线外面去！ 白不识茫然地抬起头。 或许是为了减轻此刻的压力感，他的大脑甚至还抽空想出“这要是游戏里就好了，话说在游戏里那么勇怎么到了三次元就这么怂啊”，想到这里白不识嘴角一动。 可下一秒，他完全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雾居然已经散了。 他所站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呆了三年半的学校，也不是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其上数十米间隔矗立着巨大明亮的探照灯。 而远处被探照灯照亮的，又哪里是他要找的什么围墙或者宿舍？ 那是一栋看起来非常奇怪的建筑，表面光滑到反光，似乎是金属制成，没有一扇窗，仅在一楼的位置有一扇打开的门。 这栋未来科技风格建筑的边缘，用血色的字体标着“Site-04”几个大字。 翻成中文，就是那条信息里说过的……4号站点。 白不识心里咯噔一声。 他敢拿秦之远的双手保证，学校里绝对没有这栋玩意儿。 空间不存在了。 那么……科学也不存在了。 这就意味着那短信里说的事情，不管它多诡异，很可能是真的！ 相比之下白不识宁可回到没灯的世界去，反正他终端还有电，拿来当手电筒问题不大。 在这里呆着，谁知道会不会碰上那个变态园丁用的恐怖花盆啊！ 他正欲抬脚逃跑，忽然手臂就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白不识大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扭头去看的脖子都差点被自己扭断—— 他背后此时正站着一个人形生物。 无论从四肢还是五官还是衣着来看，那确实都是人。 只是其眼珠子已不翼而飞，鼻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嘴唇与牙齿也没有了，扁平的面部只剩下狰狞可怖的几个黑洞，残留下来的皮肤如同日久的墙皮般片片干裂脱落，连头皮都像被酸洗过一样残缺不全。 这东西伸出像是被火烧过般焦黑的手，握着白不识的小臂。 能看到舌头在原本是“嘴巴”的洞中蠕动，但白不识听不明白它要说什么。 他也没法听。 他唯一想得出该做的事，就是用另一只手把这枯枝般的死人手臂从自己的身上狠狠拿下来，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跑远！ 身后嘶哑的“啊——”的叫声，那是仅剩下声带的生物最后的呐喊。 以及，竟不比他慢多少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白不识浑身汗毛倒竖。并且他注意到，随着这个叫声的出现，好像有更多的人影向着他的方向过来了。 他已无处可逃。 ------------ 118、阴影 耳膜上回响着心脏的砰砰狂跳声，白不识拼尽全力地向前冲去。 平生第一次，他全心全意地忏悔自己大学这几年不该让秦之远代考体育。 雪上加霜的是他出来之前根本没换鞋，一双大拖鞋啪啪啪地发出巨响，拍打的仿佛不是地面而是他白不识的智商…… 在他的肺运转到极限之前，他整个人如一颗炮弹般弹射进了4号站点！ 他倒不是不相信那条信息，可退出黄线外的路径已经被那人形生物给堵死了，回头亦是绝路。 左右还有更多人影在接近，他唯一的生机只有进入4号站点这栋楼搏一搏。 入口进来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目力可及之处空无一人，左右各有数扇开着的门，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调查完整张地图再决定要进哪扇门，但白不识没有半秒犹豫，直接就转入了第一扇门。 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时间详细观察。 没有掌握更多信息的话，每扇门内的东西对他而言风险都是相等的。 而根据“园丁”的那条信息，他本不该进入4号站点，现在只是被逼无奈而已，因此他选择相对而言最靠外的房间，这样之后更容易跑出去。 门里亮着灯，房间并不大。门的附近放着两张面对面的铁架子床，床单长长地垂到地上。 白不识弯下腰将床单掀起，下面是空的。这算不得很好的藏身之处，可脚步的回声已经在建筑的入口处响起。 来不及再找，他一矮身躲进其下的空隙，连气都来不及喘匀，立刻反手整理被他掀起的床单。 就在他伸手将最后一角床单给翻下来的时候，先前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东西的啊啊声，也在房间中响起。 分明那么多房间的门都是开的，它却第一时间就选中了白不识在的这个房间？！ 明亮的光线在房间中投下属于怪物的阴影。 白不识眼睛瞪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出，将上衣领口向上拉挡住口鼻，试图以此遮蔽自己的气息。 大概是这一招起了作用，怪物并没有弯下腰来检查，而是向房间深处走去。 打开柜子之类家具的声音传来，白不识微微松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把额头的汗。 看来那东西并不至于有多么灵敏的嗅觉，否则无论如何都应该第一时间找到他的。 时至此刻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做出这一波操作纯属求生的本能。 看了那么多故事，白不识绝非那种穿进无限流游戏之后会怀疑自己在演戏的炮灰，可哪怕是他也感觉这一切真是太怪了。 都没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叮”一声提示您的外挂系统已到账，也没有什么资深者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且把几个作死的新人一拳打成小饼饼，更没有什么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主神光球或者列车车厢之类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只是出门打个电话。 他所在的是其他的空间或者位面吗？他还能回去吗？这个地方还有别的人类吗？ 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白不识看向他的终端。小说男主角这种时候就应该把手机断电免得耗电，留待来日啥的，他应该这样吗？ 阴影去而复返。 白不识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想得太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怪物居然已经检查完了房间里其他的东西，再次站在他藏身的床前。 白不识清晰地听见一双手正在翻着床上那薄薄的被子与枕头。 这东西不是没嗅觉吗？而且都死掉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智力？丧尸就要有丧尸的样子啊喂！ 然而任凭他心中怎么怒吼，对方都并没有停下动作。白不识都能想象到那枯枝般焦黑的手与他的脑袋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床板。 如果它狂性大发，或许那双手臂会直接刺穿床板找到他？ 类似的情景，白不识并非没有碰到过。这年代的全息游戏与现实差不多，规则怪谈2023里的副本也不是什么老少咸宜的普通内容。 六月花电影院里他曾与焦尸面面相觑，498路上他更和老太婆谈笑风生。按理说他已得到足够历练。 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白不识百分百确定这绝不是游戏也不是他的什么幻想。 真实的他站立于此，不是什么通过高科技连接进去的意识，面前的怪物也是真的。 游戏与现实是不一样的，光是意识到这点就够了。 游戏里HP清零玩家会回到个人空间，哀叹过去的数个小时努力全部白费。 可现实呢？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去。 那双手搜寻的仿佛不是床板而是他的颅骨，白不识能从最轻微的声音里听出来它的上肢在哪块地方移动。 找完床上就走吧——他想——别留下来，走吧。 为什么一定要搜这个房间？难道它之前已看见他进来所以这样笃定？还是他藏到床底的时候没将床单给整理好？ 不应该是后者，如果是后者，它第一时间应该就会检查这里而非去搜查里面。而如果是前者……他进的已经是走廊最近处的房间了，怎么可能被看到？ 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十五秒里，他心惊胆战地听到那怪物搜完了他头顶上的这张床。 然后它朝另一边走去。 白不识提起来的心略放下来些许。 房间里有两张床，搜完它就该走了。从这种地毯式搜寻的细节里，他猜这东西还是保留了最基本的智力。 那么它就不该在这里花太长的时间。 此刻怪物会不会也在心里打鼓，觉得那个穿拖鞋的人应该去了别的房间，自己在浪费力气？ 没错，白不识心想，我在别的房间！你可快走吧…… 事与愿违，那怪物搜完了他对面的床，脚步声却并没有向着门外而去。 相反的，那脚步声，在白不识瞬间放大的瞳孔中去而复返。 再一次地，它停在了白不识所在的床边。 不应该这样的。上面能检查的东西不多，它肯定都翻过了。 除非，除非…… 它像个正常人一样，意识到这床底下，被床单遮盖的地方，应该藏着一个人…… 下一秒，仿佛被烧焦的手握住了床单的边缘。 它的指尖，离白不识的脸只有不足3公分的距离。 ------------ 119、背后 白不识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死死盯住那只手，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毁。 他没有秦之远那样的武力值也没有林蓝那样的身手。如果它真要对他不利，他只能殊死一搏。 就在他无声地握紧拳头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同样跟这个怪物的一样含糊，听起来像一道呜咽，白不识听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不过好在这个声音传来之后，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怪物放下了床单，接着它直起身，回复了一声喊叫。外面的东西听到这声音又叫了一声，于是房间里的怪物走了出去。 是直到那玩意走到走廊上，连脚步声都消失在了拐角，白不识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急促地喘着气，意识到自己先前根本忘记呼吸，背后的衣服早已全汗湿了，脚底传来迟钝的痛感——是因为穿着拖鞋跑步。 但此刻可不是能安心休息的时候。 门外把怪物叫走的应当是它的同类，谁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少只，又会不会梅开三度回来和他重温旧梦。 白不识审慎地挑起一角床单，确认房间里已没有别的东西，门外也没有，又找到门边一个应当是控制门的开关的按钮，这才小心地钻出床底下，伸手按下它。 门缓缓关上。 白不识的心这回才算是真正放下来。 并非是他不想逃离4号站点，但刚刚外边的广场上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形容可怖的玩意儿还不少，现在出去跟送人头没有任何区别。 为今之计，他还是需要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行。 他反身回来检查房间。 这大抵是一个作为门卫监控室而存在的房间，房间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显示屏，看样子显示的正是4号站点内部各个位置的实拍景象。 白不识一眼扫过那些画面，瞬间头皮发麻汗毛直竖。 这站点里像刚刚那个丧尸一样存在的玩意儿，又岂止是他遇到的这两只？ 显示屏上拍得清清楚楚，走廊上游荡的、房间里逡巡的怪物，光他能看见的竟是已有数十只之多！ 这是什么保护伞公司中国分公司啊！ 而且它们并没有互相攻击，有不少的正在并肩而行！ 这对白不识可绝非什么好消息。 若是这些东西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存在着某种内部纷争，那么他还可以运用智慧借力打力。但现在怪物们彼此友好，一致对外，他出去就要被它们分而食之。说不定吃之前还会互相谦让一下，把他身上比较好咬的部分给牙口不好的怪物…… 白不识记下这节，继续看桌面上的东西，那里有一本工作日志，里面写的东西非常简单，就是日期，加上几个字的记述。 他一页页地翻过去。 “没发芽。” “没发芽。” “没发芽。” 不同的人的笔迹，写的却都是机械的一致的内容。 什么叫“没发芽”？这些人是把人当成植物在豢养么？那么发了芽的，就是屏幕上的那堆玩意儿？可 是发芽种出来的玩意儿连他们自己都要退避三舍紧急撤离！如果没有万全的压制问题的可能性，这些疯狂的科学家为什么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园丁到底是谁？凭什么做出这种事？ 还有，这样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数个问题在白不识的脑海回响，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向他提供答案。 他继续观察那块屏幕，这时他意识到这里应该真的是某个实验室之类的存在……因为它的每一个地方都在被监控着。 都在被监控着的意思是，没有死角。 当一只怪物在其中一个小画面的边缘消失后，它必然会出现在另一个画面里。 白不识深呼吸，观察那画面。确实没有死角，不过画面也不是像地图那样正常相连，而是打乱的——比如入口画面旁边的就不是“监控室”而是“二楼温室”。 好在这对白不识而言不是很大的难题。看了屏幕几分钟后，他已靠这些画面在监控中大概地拼凑出了整个建筑内部的地图。 这就是个两层小楼，安保措施根本不符合任何一个国家对于生物实验室的基本要求。 如果像白不识想象的那样，他们使用的是“病毒”，那么就这个硬件条件，它不泄漏出去简直就是上帝瞎了眼。 他必须跑出去，否则不会有人向外界揭露这一切。如果这个病毒在外面流传开去，结果定然不堪设想。 白不识继续看着画面，想借着这时机从中找到些许规律——如果这些怪物怕大蒜或者怕白色什么的，他或许还有戏。 可事情并不如他预料的一般。 不是指这些东西无所畏惧，而是白不识看到有些怪物走着走着就坐在了地上，甚至躺了下来。 他疑惑地眯起眼睛，从画面中根本看不到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它们的活力，难道是气味之类无法用画面传达的内容？ 他忍不住地向前探出身体，想看得更清楚些。 没有得到答案，并且最初的惊叹过后，白不识发现它们无精打采的比例其实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画面中确实有很多怪物，不过不少都是没有动弹的。 为什么呢？白不识想。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糟糕的答案。 像某个经典的恐怖片那样，你需要把病毒传染给别人，你才能活得更久。如果找不到新的下家，你就死了。 虽然这从生物学的角度根本就不科学，但科学早就不存在了。 所以它们才会那样急切地跟着他，为了把他变成同类。 白不识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确实这些东西是蔫了，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难道要等次日早上看它们会不会见光死？ 可是这建筑根本就没有窗，光线进不来。照明都是由白炽灯提供的，大概设计者早就想到这点。 可他要怎么办？ 接下来会不会有聪明的怪物发现整栋楼里只有这扇门是关的？ 门又能挡它们多久？外面的东西又会不会再进来？ 最关键的是，他还记得……园丁的那条信息里说过的内容…… “预计完成时间为今夜12点”，过了12点，会发生什么？ 想不出破局之法，白不识痛苦地挠着头。 可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移到屏幕上的视线，却发现，他所在的“监控室”，其监控画面的角落里，露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张脸。 ------------ 120、 大群 白不识的动作僵住了。 就在他背后的位置，先前他躲过的那张床，对面还有一张床。 他进来之前直接就躲在了这张床下，后来注意力全在那怪物身上，怪物走了他也只是留意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别的怪物，一时之下竟是灯下黑，完全不记得要去检查另一张床底下了。 而此刻的画面中，床单被掀开一角，露出的那张苍白的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要是胆子小点儿的乍逢此变，这时候怕不是已经被吓死了。 白不识本来并不算什么胆大之人，但这天晚上经历的破事太多，让他现在有种三观破而后立的感觉。 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就是这个概念。 怕不是现在把三体人拉到他面前跳最炫民族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能支持他面不改色地露出微笑并且比出大拇指。 因而白不识淡定地离开了监控边，再次用眼角扫了一圈房间防止还有第三个人，接着淡定地……坐回到他藏身过的床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这会儿那床单已经合上了，于是白不识面带微笑地盯着床单看了一小会儿。 对方当然不是僵硬的尸体，不然应该在他第一次细看画面的时候就发现了。 显然他也不是那些怪物，否则也没必要躲藏。 在床底的无疑是和他一样，但比他先进来的人类。 白不识好整以暇地说：“要我去抓你，还是你自己出来？” 床单掀开了。 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纯色的白T恤与黑色长裤、黑色鞋子，并不是什么身披长袍兜帽遮脸的狠人。 白不识心中微动，随即一喜。 他的学校之前出现过诈骗事件，在那以后学校职工只要在学校里都得穿制服。 这哥们看着就五张多了绝无可能是学生，又穿着这么一身衣服，那他也不是教职工，显然并非跟他一样从那个正常的世界过来的。 也就说他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会了解一些白不识并不知道的情报。 男人与他面面相觑。大概是白不识坐在那里翘二郎腿的姿势给了对方很大的心理压力，片刻之后，男人先出了声： “你是这里原本的工作人员？”中年男人的声音同时沙哑而尖锐。 “不是。”白不识说。 “那你、你是他派来救我们的？” “其他人在哪里？”白不识注意到“我们”这个用词，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中年男人的声音慢下来也沉下来，白不识注意到他的眼神变了，“我没有离开过这里面。” 这个沟通的结果并没有让白不识感觉很意外。 他自己进房间的时候在躲避怪物，对中年男人而言，很显然他是人类。 这男人知道两人是同类，却没有打算出来相见，而是在后面暗中观察，显然并没有对他抱以多大善意。 就算现在短暂地对话，也只是因为想从白不识这里套话罢了。 怪物之间可以互相信任，人与人却很难。 白不识微微一笑：“是吗？那敢情好。那既然你没离开过这里面，我也没法救你出去。” 这话一出，男人果然如白不识所料，自动理解成了“他一定能救我们”，眼神变了，说的话却让白不识心中惊异：“不是说好了，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呆到天亮，就可以放我们走吗？” “现在离天亮还远着呢。”白不识提醒他。 “但情况和说好的不一样！”男人喊道，“骗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里面闹鬼！他们好多人都被鬼变成了怪物！这和去死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我现在都不知道有几个人还活着了，还不如回到牢里去！” 这全是白不识没有想过的回答。 他没把“来救人”这句话说死，这是为了留下交谈的可能性，方便他从这人身上挖掘更多的信息。 当然所谓“救他们”倒也不是毫无可能，众人拾柴火焰高，要是能得到足够的线索找出生路，大家一起逃出去其实是最理想的结局。 这真不是白不识在哄他。 虽然这样，把“救你”和“离开这里”对立起来，也是白不识故意的。 这些忽悠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成效，他得到几点信息。 首先，男人应该是被人哄骗过来的，和他一起来的人众多，但都受到了影响。 其次，这人收到的信息和他收到的信息并不一致甚至是相反的。白不识那条信息里，“园丁”说的是让这里本来存在的工作人员立刻撤离，而男人接收到的信息，却是“呆到天亮才能离开”。 而且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一者，白不识百分百确定，他刚刚看的监控视频里，除了这男人外没有一个活人。别说活人了，连尸体都没有。哪来的什么“我们”？ 二者，这人说过“回到牢里去”……这是什么新型的劳改措施？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原本他是服刑人员？只要在这里呆到天亮就可以被释放？ 靠着冒充知情人，白不识确实从男人嘴里套出了不少的信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不但没有让他搞明白这里是干嘛的，反而让他疑问更多了。明明是美漫中那种疯狂科学家的设定，现在又和司法扯上了？ 心念电转，白不识轻轻偏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男人。 “在质问我之前，你不如先好好想一想，”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犯下的是什么样的过错——你不会觉得，只是‘在安全的位置躲藏一个晚上’，就足以抵销你要受的刑罚吧？” 如果男人说的交换关系真的存在，那么“留在这里”必然是比“服刑”更痛苦或更危险的事。 闻言，男人的脸色更差了：“那放我回去！我不陪你们玩这种东西了！电死或者绞死都可以，我反正不要被那只鬼给变成怪物！” 他从兜里扯出一张纸拍到白不识面前，又将身上的衣服也往下扯：“还给你！都还给你！让我走！保护我回牢房！” 白不识目光移到那张纸上，瞬间瞳孔放大。 那是一张复印出来的纸条，但是是手写体。 上书“4号站点值夜人守则”。 ------------ 121、反目 【4号站点值夜人守则】 【因工作需要，现4号站点招聘值夜人数名，完成以下任务者可获得丰厚奖励，并重获自由。】 【工作内容：于4号站点内部巡视，尤其是2楼温室部分，谨防任何人离开4号站点。】 【工作要求：至天亮前，你不可离开4号站点外的黄色禁止线，否则视作任务失败。】 【注意事项：】 【1.4号站点因其收容物的特殊属性，一直流传着鬼故事。部分员工可能出于个人乐趣装扮成鬼魂前来吓人。不要相信，也无需逃避。】 【2.注意你看到的任何人，如果他们表现出任何想离开4号站点的迹象，远离他们，因其已不再是你的同伴。】 【3.因设备老化，4号站点中墙面或地板出现黑色污渍为正常现象，不必清理。】 【4.若您不可抑制地感觉恐慌，想要放弃任务，请重复阅读本守则。逃出的方法已存在于守则之中。】 【祝您好运。】 白不识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张纸条，他注意到即使这是一个复印件，原本的字迹仍然非常清秀，带着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这时他意识到，这字迹与先前他在那个拦截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对面的男人还在发表他的想法：“你去和‘园丁’说吧，说完你就带我走，可以吧？你们答应过的，想走的话可以走？” 白不识心中一动。 男人提到了“园丁”这个名字，这是两人掌握的信息里唯一重合的部分。他忍不住地身体前倾：“你知道园丁？” 男人无声地看了白不识一眼，这次轮到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了。 一瞬间的沉默中，白不识意会到他在急切之下做错一些事情，尽管那是他无法判断的。 男人的眼神从先前的放下心来再次变得冷淡与疏离甚至恐慌。 这意味着，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应该知道“园丁”。 对这个名字的不了解出卖了他，瞬间让男人得知白不识并非是来拯救他的人，那么自然，也不再是可以交谈的对象。 “把纸条还给我。”男人说，并且伸出手好像想要来抢。 但这次白不识没有再忽悠下去的想法，一抬手将纸条递了回去。 原因简单得很。事情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他再装下去就要与不知道犯过什么罪的的囚犯直接对峙。 怪物固然危险，相信人，却也未必安全。 男人拿回纸条，像是松了口气，没再看白不识，反而重复看了好几眼纸条。 接着，他做了一件白不识完全没想到的事情——他站起来，并且准备开门。 “你要去哪？”白不识惊道，“外面全都是怪。”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刚刚没看我的守则吗？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活人扮成这样的。” “你真觉得那是假的，刚开始有东西追着我进来的时候你干嘛躲起来啊？”白不识指出。 男人的转变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只是白不识一时想不到那是因为什么。 这人没有回答他，反而笑了笑：“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我全都认识。” “你全都认识？” “是啊全都认识，跟着你进来的人是老黄，追着老黄进来的是老许。我们三个是同一年判的，熟得很，我就是吓了一跳而已，”男人露出笑容，“人吓人吓死人。我连死人都不怕，为什么怕活人？” 这是白不识第一次从这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却没有感觉半分的放松：“你还记不记得三分钟前你还跟我说过你想离开这里？” 男人的笑容消失了。 “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他再次询问。 白不识迎上他的目光。 这一回，青年眼睛里先前那种为了镇住对方而刻意表现出的胸有成竹与轻蔑全部消失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肥料’？”他问男人。 男人仍然没有立刻回复他，眼神愈发防备。 白不识却不再保持刚刚那种礼貌了，再次追问：“那么‘花盆’呢？” 男人彻底不说话了，看都不再看白不识一眼，伸手按下开门按钮。 白不识下意识地想留人，可男人又哪里会听？ 他跑出去的样子就像身后追着的是一条疯狗。白不识看了他的背影一秒，回到房间内，伸手按下了关门钮。 他的思路还是有些乱，但……他已经有些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看到守则，想起了他应当做的事情。 而也因为白不识先前的模棱两可，没有否定“救你出去”的表述，被男人当成白不识是想带他离开4号站点的。于是聪明的男人决定直接按注意事项的第二条理解，离他远点。 先前能套出话是因为这招，现在被人当成疯子也是因为这招，真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白不识回到监控屏幕前。 屏幕上的监控探头拍出男人的身影。 他看着这困境中唯一存活的同类走掉，却已不觉如何慌乱。 他所问的那两个名字，这人虽然不知道，也还是间接地给了白不识一个猜想。 中年男人穿过走廊。 他与白不识那短暂的交谈之中，先前监控室周围聚集的怪物业已散去，在白不识看来，他此举与自投罗网无异。 不到三分钟，白不识就看到男人投入了一群怪物之间，立刻就被淹没。 “在看过那份守则之后，明显与先前的精神状态不一样么……”白不识的十指在脸前交叉，他沉吟着，“守则前言不搭后语，明明根本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怎么离开4号站点，也不需要另外想办法——门本来就是开的，却又在最后那里说‘重复阅读’。” “发生在现实中的规则怪谈？或者是一个规则怪谈会自然存在的世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话说回来那守则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细看屏幕上的景象。 可让白不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东西，那些像是蒙克的《呐喊》中一样抽象的玩意儿，竟然并没有攻击男人。 “什么鬼？鬼不会攻击自己生前认识的人是吧？”白不识嘴角抽搐。 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猜想大错特错。 那些东西……好像并不是鬼。 ------------ 122、消化 屏幕之上，男人整个人都陷入了怪物的包围之中，他的脸上带着惊喜想向久别的同伴说些什么，可很快就僵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白不识并不意外。 有过那样的近距离接触后，没有人比他更能确定那些怪物到底是不是变装。 变装也要讲究基本法……人化妆成鬼可以，但是有人化完妆之后手臂直径只剩下那么点儿的吗？ 难道就为了变个装直接把身上肉给削了？又不是有个王子在等着娶你，用得着这么拼吗？ 男人相信了他的那份守则。 而守则在说谎。 因而此刻，与先前的白不识一样，和那些怪物亲密接触的男人，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白不识惊讶的不是这个。 那些怪物分明不是人，此刻却急切地挤到男人身边。 可又不像白不识想的一样是要将其分而食之……它们有的扯着男人的袖子，有的伸出腐烂的胳膊拦着男人的去路，却没有一个咬他或者打他。 从监控画面中，只能看到怪物无声地围住男人。 失真的色彩中，整个画面犹如噩梦般诡异。 “不对。它们好像是想说什么话啊。”白不识喃喃道。 能确定这点并不容易，因为监控画面是静音的，而那些怪物并没有留下嘴唇，甚至许多都已没有牙齿与舌头。 先前来到监控室的怪物也曾在走廊上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完全不能辨识。 显然现在中年男人也不可能听得懂，他在恐惧与焦急中用力推拒着身边的怪物。 大概怪物们也意识到他并不配合，态度逐渐改变。 中年男人左手边的怪物推了男人的肩膀一下。力气不小，男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句脏话。 这话仿佛点燃了无形的炮仗，更多的怪物开始推搡他。拳头从各方面伸出，很快就将男人打倒在地。 白不识皱着眉。 眼前的这一幕就像是夜宵摊上醉汉打架。 男人能认出那些怪物，大概它们确实是人类所变。可从听到脏话后生气打人看来，它们大概还是有点儿意识的。 不被激怒的话，其实它们好像并没有攻击性。 那么，那无法解读的声音，想传递的到底是什么信息？ 白不识挠挠头，心想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说不出就说不出，难道不能写字吗？ 这想法一出炉，他立刻将一支笔塞进裤袋，并决心在下一次难以避免遇见怪物的时候试着沟通看看。 只是没想到的是，当他将目光转回屏幕上时，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那个原本发展成群殴的地方，其监控画面上，地板上出现了黑色的东西。 它的面积不太规则，应当是黏稠的液体。 刚开始白不识以为是男人被打得吐血了，或者是那人形怪物流下来的什么糟糕的体液……但又不是，因为其位置明显出现在人群包围圈之外。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因为那滩黑色的液体面积正在不断变大。 或者换个词，“扩张”。 像是菌落在培养皿上繁殖。 可它的位置太低了，在地板上。以至于除了画面之外的白不识，现场的竟是无一人注意到。 黑色很快扩散到一人大小。 而那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液体，竟毫无预兆地升了起来，聚成一个人形。 说是人形也有些勉强，更像一个粗具人形的气球或者邪神手办。只是它表达的必然是个“人”，因为身上竟然还有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污渍，仿佛被拖行过十余里似的。 那个“人”从黑色液体中升起来的时候，原地围聚的人形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一切，随即它们纷纷逃散。 已经被打倒的男人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眼睛瞪得极大，几乎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从他的表情与蠕动的嘴唇来看，他显然是在疯狂地求饶。 可是没有用。 “人”向他走去。明明刚开始相隔甚远，却不知为何很快就到了他的旁边。紧接着，就当白不识觉得那个东西可能准备把男人吃掉的时候，地上那些黑色的液体再次动了。 就像当初包裹这个“人”一样，黑色的液体从男人的脚边升上去，将男人裹住。 白不识瞪大了眼。 中年男人张大嘴。 那一定疼极了，因为白不识听到从走廊那头传来的惨叫。 他试图挣扎，伸手去拍打束缚着他腿部的黑色液体，但没有用，很快他的手也因为接触而被黏了上去。男人很快失去了行动力，被胶衣般的黑色液体包裹。 这是困住他一人的无底沼泽。液体沿着他的下肢往上长，不出一分钟已将他整个包裹。能想象到被困在里面的中年男人会有多么绝望，那液体有没有腐蚀性白不识不知道，但口鼻都被掩住的情况难道还能呼吸？ 不知不觉中白不识已经屏住气。某种窒息感从画面的另一边传来，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因为液体开始从中年人的表皮掉落。 可掉落之后，露出来的里面的“瓤”，却已经不是半分钟前那个完整的人类了。 白不识紧紧盯着画面的瞳孔瞬间放大。 中年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掉进了热的酸液池子、又被捞上来之后的模样。 他的头发变得稀少，裸露在外的肌肉与皮肤俱已剥落。可能是因为时间并不长的原因，他并不像他的朋友们那样失去了整个嘴巴，而是还留有一部分上排的牙齿。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 短短一分钟时间，就从白不识还交谈过的人类，变成了追赶过白不识的那焦黑的怪物。 而这还不是结束。因为白不识在他嘴里看到黑色，那液体显然进入了他的七窍，已不再需要从表面发动攻击。 中年人很快就站不住了，更多的黑色液体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地从他的嘴里、眼角、鼻孔与耳朵中流出。最先掉落的是眼球，然后是嘴唇、耳垂，再后来手指的末端也开始流出那种液体，于是手指也掉了。 那不明的黑液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带出来无数破碎的组织碎片。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中年男人以像素化般的方式完全崩解成了一地人体组织碎片，并被黑色液体吞没。 白不识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后背冷得像是被放进了一大团冰。 可就在这时，画面中的“人”，转了个身体。 它拖在眼眶外面的眼珠子，朝摄像头的角度转来。 ------------ 123、谜语 而白不识也在它的胸前看到了三个只能勉强辨认的字。 318。 他心里一沉，暗道糟糕。 先前他从未真正相信园丁的说辞，再者那张照片实在太恶心，加上看到那些焦黑怪物的危机感太大了，他几乎是刻意地遗忘了那张照片和与其相关的内容。 他无视了“花盆”。 但他想错了。 从头到尾的危机都不是来源于焦黑怪物，那些玩意儿根本不是重点，只是被花盆给腐蚀到一半的活人罢了。 一切的源头，是被报告收容失效的“花盆”。 “换皮重生是吧……真有你的啊。”白不识轻声说。 事实上，先前他就对雾气中这个世界有过一些猜想。 不止是他，通常大家在看到“收容失效”“Site-04”这种词语的时候，都会想起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组织。 基金会。 通常来说它前面还会有三个字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那三个字被遗忘了。 白不识当然从他的中二病父母那里听过那个组织。 事实上，基金会项目文档是他小时候的睡前故事……他的一大乐趣是翻看914的加工记录，并且尽情想象如果把他的超人玩具丢进超精加工会发生些什么。 直到后来白宋有天说这个系列遭受了降维打击。 当时白不识很不理解。 白宋告诉他，这是因为有些小孩分不清故事与现实，家长又不想负起教育的责任，于是怒而菊爆，让更强大的力量封禁了它。 白不识还记得那时候他有多迷惑：“这就是虚构的故事啊，怎么会有人被这种东西糊弄？” 而白宋和颜子昔一脸惊愕地对视一眼：“你怎么能说这是假的——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假的？” 时年六岁的白不识叹了口气：“怎么想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啊？不过我能这么确定，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对这个的兴趣太大了。虽然故事是很不错，但你和妈妈真的应该成熟一点。” 白宋扶额：“别的家长都是在小孩十多岁的时候需要想尽办法，在不伤害感情的前提下跟他解释圣诞老人是假的。你是穿越过来的吧？” 而今20岁的白不识想到这一段儿，露出苦笑。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啥中二病，不会和小题大做的无能家长一样大惊小怪。假的就是假的，绝无可能成真。 孤证不立，单凭“收容失效”这么个词就开始刷基金会的话，那和梗小鬼没什么区别。且“花盆”这个描述也不符合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项目。 可从男人说的话里能听出，毫无疑问他就是基金会用来探路的实验品——死囚犯。 死囚犯、收容失效、高危收容物，三点共同指向了确定的可能性。 理解了这一点的话，园丁的那条信息也就像大白话一样简单了。 所谓“花盆”正是基金会的某个高危收容物，外观是那具腐烂的女尸，出于未知原因（文件记录为“发芽”，具体不明）逃了出来开始害人，于是4号站点的基金会员工被紧急疏散——白不识的手机收到的也是这部分信息。 而“肥料”也不是什么金坷垃，而是被基金会派出的死囚犯。 他们被告以“在这里留到第二天就能重获自由”，事实上他们都只是引诱那具女尸留在4号站点内的诱饵罢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手机，而他们执行的纸条上的守则是假的。 白不识想起他见到的那条拦截带上“禁止向前”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向前走是危险的。 拦截带上的字迹与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那字迹无疑具有某种力量……某种让人无理由信服的力量。 所以纸条上的守则让人重复阅读它。 写下纸条的人根本就没想让这些“肥料”出去。 反复看纸条只会让人相信它的话，认为自己“不能离开”。 他们注定死亡。 那他呢？ 不属于基金会工作人员的他误入此间，与这些“肥料”作伴，又焉能活下去？ 白不识低声骂了一句，看着屏幕上的“花盆”以一种僵直却绝不算慢的姿势开始在画面间进行穿梭。 其终点无需解释，自是他所在之处。 “特么的隔着摄像头都能看到我？光速出警是吧？” 顾不得躲藏了，他打开房门，向着花盆的反方向冲去。 他的身影擦过建筑唯一的大门，却没有向外跑。 虽然那看起来非常诱人，但众所周知，这一类游戏都需要你先绕圈儿和屠夫拉开足够的距离……否则他出门之后大概率被追上，届时身边没有任何掩体的他就可以嗝屁朝凉卖拔糖了。 走廊中停留着十余名焦黑怪物，看到白不识过来都横过手臂，激动地仿佛想和他说什么。 这情形换成二十分钟前大概会把白不识吓个倒仰，可知道了这些东西的本质之后，白不识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带动一动的。 他也不再试图从他们身上获取什么信息，那张纸条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了。 他像个踩着香蕉皮的小黄人，几乎是从走廊中滑行过去。 被他落下的焦黑怪物们发出惊讶的叫喊声，好像想追上他——然而那叫声很快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显然，被称为花盆的女尸已经追了上来。 可白不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离他最远的尖叫声竟然没有消失。 是那女尸突然悔改了还是？ 抱着一丝希望，白不识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如当头一棒。 特么的什么突然悔改，那女尸看都没看那些焦黑怪物一眼，径直地朝他冲来。 看看人家，对生活多有追求，吃饭都得吃新鲜的，剩菜人家是一口都不会碰啊！ 白不识不敢再看，一步三级地跨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先前记住的地图在此刻起了作用，而他当前所掌握的信息，也让他对自己此刻该去哪里有些想法。 这栋楼很小，二楼只有温室，门都开着，但里面并没有焦黑怪物。 这一点并不让人奇怪。 二楼收容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花花草草，哪怕已经被花盆腐蚀成了那样，那些焦黑怪物们也出于本能的恐惧而不想来到这里。 花盆是尸体，那么温室又怎么会是温室。 这里是停尸间。 ------------ 124、温室 二楼整齐地摆开着无数的冰柜。 白不识先前去过葬礼，因而他知道这些可不是用来卖冰淇淋的冰柜，而是冰棺。室内弥漫的干燥冰冷的恶臭味也证实了这一点。 每一口冰棺中，都有一具尸体。 尸体与尸体的腐烂程度并不一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就像那条信息里说的一样——是宽松的亮橙色长袖圆领上衣，胸前后背均有荧光绿色数字；下半身是白色宽松喇叭裤，裤缝线则是与上衣同样的绿色小数字循环往复。尸体都穿白色布鞋，鞋帮处有荧光绿色条纹。 基金会给这些尸体一具一具编上了号将其放置在这里，直到其中的第318号“发芽”，并且摆脱收容。 要是平时，白不识一定礼貌地在心里说一句“无意打扰您接着睡”，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他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两口冰棺，将它们从楼梯口推下去封路。所幸这东西为了方便运输下面是有滚轮的，不然白不识只能直呼“天要亡我”了。 这招颇有奇效，那女尸本就像充气娃娃一样肿胀不堪行动不便，堪称活靶子，此刻一口大锅……啊不是，大棺从天而降，除了被推倒也没有别的方法可想。 白不识见那肥胖的身影被上方推落的冰棺撞倒，更不迟疑，一时压榨出了身体所有的潜力，便如大力神化身一般继续将近处的冰棺拉过来往下推。 什么藏着尸体的冰棺，此刻对他来说跟推箱子里的箱子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希望尸体不在冰棺里，这样可以占用更多的体积。不过没有滚轮的帮助他估计也抱不动尸体就是了…… 眼看着五六口冰棺都被他推了下去，玻璃门破碎打开，里面的尸体掉了出来，一脸死相，显然并不乐意。 白不识心中告罪，手上可一点儿也没放松，心道你不是喜欢吃人吗？给你喂到嘴边了，嗟！来食！ 手上实在酸痛，他不再往下推冰棺，而是转头向着二楼的另一边跑去。 二楼没有别的东西，两头都是楼梯。此时这边的楼梯已被白不识给堵死，另一边便是出路。 他不能留在建筑里，否则跟等死没有区别。那份纸条守则里明明白白地让这些人不能退到黄色拦截带以外，证明黄色拦截带以外的区域是安全的。 只要从二楼另一头的楼梯跑出去，再穿过外边的广场跑出黄色拦截带的范围，他就安全了。 白不识心道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哪怕是死人。这普普通通一个小女尸，又不是啥红毛大粽子，难道还能再起？ 然而侥幸心理毕竟没有成真。 他才跑出去不到十步，身后传来沉重的风声。白不识见势不好，一矮身躲在一口冰棺旁边。 这个灵机一动仿佛秦之远上身般的操作救了他一条命，因为不到半秒的时间，便有东西从他刚刚站立的位置飞过——那正是先前被他推下去的冻尸，标记为001号的花盆。 并不是它突然学会飞翔，而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怪力给掀得倒飞而出，直接就砸上了更远处的冰棺。 一声巨响。 白不识猜这个花盆无了。 这还并不是结束，因为白不识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冻尸飞了过来！ 白不识心里就一个想法。 “坏起来了”。 此时他已无可能站起来逃走，否则分分钟被后边飞来的冻尸把腰都撞断。更多风声还在传来，他迫不得已躲到了一堆冰棺的侧面。 一、二、三、四、五、六！ 顶着压在它上面整整六口棺材六个死人，数吨的重量，那花盆居然把它们全都掀飞了！ 最近的那一具冻尸，直接就砸在白不识旁边的冰棺之上，砸碎了它的玻璃盖，与棺内原本的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也不知道两位生前是否有婚配，各自的伴侣如果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想法。 白不识的脑子里胡乱地过着这些白烂的信息。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也是肉啊，你个花盆不要挑食，有东西吃就吃，还嫌人家是冷冻的不新鲜非要吃我这小鲜肉是吧？你看你要是不挑食身高早就突破一米七了……”白不识心想。 想完他就意识到他错了。 因为最后的冻尸并没有完全进入冰棺之内，其青白僵硬的手臂还是矜持地搭在冰棺的旁边……而这只手臂的手指末端，正在往下滴着黑色的黏稠液体。 亲眼见到这液体，杀伤力自不比先前在监控中围观。它散发出一种浓郁的腥臭味，白不识立刻捂住了鼻子才没立刻大声吐出来。 那些液体在地面上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丝毫不遵守物理定律地四处游动，仿佛一滩在寻找猎物的剧毒的史莱姆。 液体离白不识的距离不到一米。 他先前看到过，那个中年男人被这液体沾上边之后就动不了了，接下来没出多久时间就变成了那漆黑怪物，然后被整个腐蚀成了一大滩黑色液体。 可白不识走不了。 身后是318号花盆，他用来挡住它的东西均不奏效，而面前是漆黑液体，进退之间皆是绝路。 一切都像一场很糟糕的噩梦。他想，眼看着那滩漆黑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往上升。用冰棺或者冻尸挡住它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谁跟你说这玩意会遵守物理定律？不是早就见过了吗？在一楼的时候就是这样——液体往上升之后聚成了318号花盆的样子，接下来就是捕食，或者说是腐蚀。 其实基金会根本没有负起好好收容的责任不是吗？他根本没得选择，只能进入了这个地方。所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努力来避免普通人卷进去啊？ 如果没有离开宿舍，如果没有打那个电话，是否他现在还在宿舍里跟老秦他们一样呼呼大睡？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其实换个场景，如果他听到这一切，可能都会觉得这项目有点意思，并且提出种种天马行空的方案，比如用RPG对轰啥的。 可现在进入这里的白不识只是个普通人。 漆黑液体缓缓聚成一个半圆形，是花盆的上半张脸，白不识看到那双因为腐烂而爆突的眼睛。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挡地，他与死者对视。 ------------ 125、对决 【本章节建议搭配BGM阅读：《深海之物》-Sadrecords。请不要在音乐评论区留下书名或者作者名字。】 与它对视的瞬间白不识感觉一阵眩晕，脑子仿佛被人再次敲了一闷棍。 他隐隐意识到当初男人为什么不站起来逃走，这东西单是直视就已经足够致命。也不存在什么对峙，因为两边根本就不对等。 相比之下他先前作出的一切努力都徒劳又可笑，像是螳螂伸出细瘦的手臂想阻拦战车。无需谁再来向他解释，他理解了“花盆”这个命名的含义，也理解了“发芽”到底在指什么。 肿胀的女尸仅为一具外在的躯壳，其既为死者亦是孕育者，在那腐烂的外壳里生出了某个更高的意志。 生或者是死只是人类的生命表现形式，于它而言全无意义。 不可抵抗，不可逃脱。 白不识怔怔地看向花盆，一时失语。 他既感觉头晕头痛，又感觉些许可笑。 不知是否他曾经在哪本幻想小说里看过类似的桥段，才会有这样强烈的熟悉感……接下来的发展又会是什么？是像个路人一样被吞噬，还是像个主角一样爆种绝地反击？ 他强行闭上眼睛。 如果虚构的事情可以成真，如果基金会都能，那或许他还有救。 女尸已生出上半身，很快就比蹲在地上的白不识要高，尸体低头俯视他，先前的躲藏毫无意义。 不管在哪里，它都会找到你。 黏稠恶臭的液体如同黑蛇般在地上蜿蜒流动，向着白不识的方向。 面对危机，第一反应当然是退后离开。 但白不识站了起来。 这个夜晚实在太漫长了，以至于他连站着都很勉强。他看向女尸，双眼湛然生光。他低声说话，像对一个什么平等的可以交谈的存在。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中二病患者。故事是真是假，我分得清楚，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虚假的故事里。” 基金会很酷，克苏鲁很酷，没问题。 白不识不信，但他尊重相信这些的人。 但如果让他为了这些东西献上生命，承认自己应该为它而死，那么他拒绝。 “有人怕鬼，有人信神。我什么都不信，我知道那些全是假的，直到今天你出现在这里。” 女尸的眼球混浊发绿，不知道滋生出了什么脏物，也无从分辨它听懂了没有。 “所以如果，幻想中的世界真的存在，为什么无敌的要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轻声说，朝它伸出手臂。 那个游戏里的bug，真的只是bug而已吗？这个时代几乎不存在bug，尤其是屑游。 如果那只是个游戏，为什么“园丁”发出的那条信息的文字风格与规则那么相似？ 如果那只是个游戏，为什么刚好他刚刚玩过的副本，那个司机带着的小册子里，会出现“种子发育”这种和“发芽”这么相近的表述？ 他到底在玩什么？或者……对此刻走投无路的白不识来说，更重要的是—— 在游戏里的能力，能不能在现实中复现？ 白不识反手握住了女尸膨胀圆润的手腕。 手感很不好，甚至是恶心，像是碰到了散发恶臭的冰凉的果冻。早就不堪重负的表皮在他的施力下爆开，流出大量黑色的液体。再一次地，液体没有向下流淌，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包裹住白不识伸过去的手。 他感觉一阵恍惚。 他知道他失败了。 无论机会还是生命都只有一次，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面前的尸体那狰狞可怖的脸似乎分裂成好几张，每一张的嘴都咧得极大。 ——它在笑。 有生之年头一次地，白不识听到尸体发出声音。 并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那发音含糊、混浊、难以辨识，每一个元音都晦涩不可解。 能读取的唯有毫不掩饰的狂喜，明明它腐蚀其他人类时并没有这样。 他感到昏昏欲睡，垂下的视线看着自己握着女尸的手臂。其已经被黑色液体包裹，且正在向内萎缩成枯骨。 事情总是这样的。故事里的事情在现实中会发生，除了对你有利的那部分。他已经有些呆滞的头脑想。 幸好那个电话打得很久。 身体也被蔓延上来的汁液包裹，几乎能听到生命力流逝的声音。 黑色的液体迫不及待地覆盖住人体表面，很快发出沉重的声音倒在地上。空无一人的二楼，女尸继续着狂喜的尖啸——只是那声音很快像是被卡断般戛然而止。 头一次地，黑色液体像碰到了什么天敌一样突然散开，女尸亦向后撤去。 分明那被包裹的人形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一个头颅，早已没有生命可言，女尸的身体却快速地溶化成又一滩黑色液体。 那是它想抽身离开的标志。 只是在它彻底归于地面上一滩黑液之前，不远处仅剩的那个头颅，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 又是梦境，有些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累，远处亮着火光的石屋与虚掩的门扉看起来都遥不可及。 身体如此沉重，他连把脚抬起来都做不到。 这脚上是绑了秤砣吗——他想，低头去看，随即惊得一蹦三尺高。 此刻脚下踩的，又哪里是冰凉的沙原，分明是一小滩黑色的污泥，堪堪有巴掌那么大，黏糊糊的。先前的沉重感想来也是来源于此。 白不识啧了一声，立刻向旁边跳开。 说来也怪，就在他发现这烂泥巴以后，它似乎就再也无法阻碍他的行动了。 他在干净的沙地上搓了搓鞋底，又踢起许多沙子将那摊污泥给彻底盖住。 直到污泥完全看不见了，他在原本是污泥的位置踩了几脚，确认脚感是实在的，甚至跳了两下，才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什么玩意儿……”白不识想。 就这么走了几步，他突然想到他好像把污泥踩死了。 踩死了？一坨烂泥有生死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梦境再次崩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中仅剩的只有视界左下方，羚羊般跳动的白色光点，似乎向右移了一些，定格在了新的位置。 ------------ 126、尾声 他听到模糊的话语声。 “Site-04已经被重置，事件结束。特遣队那位应该不用赶过来了吧。” 这声音很陌生，不过回复的声音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是么……他应当还是会来确认的。” “这个碎片这么弱，还需要他亲自来？” “入职培训时的内容你全忘了？” “怎么会忘记呢，我才入职多久……下三阶的‘侍从’、‘信徒’和‘愚者’并不需要他亲自到来，只要当地驻扎人员自己按手册应对就好——” “这不就是全忘了吗？使用‘花盆’孕育的邪神碎片只可能是上三阶，你说的下三阶是自己修炼上去的东西！上次记不清位阶的也是你，给我好好回去抄十次手册！” “张叔我错了！我现在当前面的话没说过行吗？” “呵呵做梦，”那个白不识熟悉的声音嗤笑了一声，“入行这么久了基本概念都分不清，下次死的就是你。” “等下张叔，那如果这玩意是上三阶的碎片，普通人能把它重置的吗？” 沉默持续了片刻。 “未必就是重置，还有这个也不是普通人。你应该还对这个人有印象吧？哪有人在大半个月内能成长到这个程度。” “但这人上次隔着游戏都能攻击到你的本体喔。” “你特么的不提那事儿就不会说话了是吧！”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没跟你说过吗！游戏给了玩家阵营巨大增幅的！所以他们直面那些玩意儿都没疯没死，下线了还能活蹦乱跳把妹！你以为普通人真有如此精神力啊？！那是特么的规则在保护玩家！手册多抄十遍！” “卧槽不是，”入职不久的人似乎十分后悔，“换个话题，如果不是重置呢？” “哪他妈来的那么多重置，这高低都是个伪神级碎片！”熟悉的声音破口大骂，“你怎么过的考试啊！这种情形在填空题里都是送分题！不要整天盯着‘重置’那种被写在注释里的小概率事件来看！大声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入职不久的人声音低了下来，嗫嚅着：“碎片……吞噬。” 熟悉的声音语气缓和了些：“对，碎片吞噬。它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分裂出来的，最后也定然会合并。弱小的碎片影响不了大的碎片，而更大更强力的碎片随时都可能吞噬掉小的，那对它们而言并不困难。而且碎片寄生在活人身上也正常，这正是我们要用尸体来引诱碎片附身的原因——碎片一定会发芽，那么死尸复生，总比活人被那玩意儿附体要好。” “所以说这个人他……”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白不识隐约感到有些焦急，却因为睡着了而说不出话来。 “还需要再继续观察。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说不定只是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那段时间又在外头有了什么奇遇吧，先去做足背景调查。你说说看可能有什么特征，不然多抄十遍手册。” “被碎片寄生的活人，其生活背景通常能找到一定规律，比如亲近的家人朋友会遭遇不幸，他会越来越……孤独，逐渐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差不多是这样。你先基于这个特征展开调查吧，这方面的事情这次不要跟特遣队那位说。” “为什么？” “他做事太绝对了。一旦有一丝这个人是碎片的征兆，一定会把他控制起来，收容之后择日处决。在他看来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保护。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他送上死路的人可不止这栋楼里的那五十个死囚犯那么点儿。” “我明白了……嗯？” “您怎么来了，这么早就？” 入职不久的人声音突然拔高，有几分熟悉的那个声音却变低。 不知是否因为他此刻是半睡半醒的类似鬼压床的状态，白不识耳中出现了尖锐的耳鸣。 在这耳鸣的间隙里他听到只言片语。 “宰羊……很快……” 白不识隐约感觉这就是那个“特遣队员”的声音。 声音属于一个少年，但它过于年轻了，导致在这种场合出现都让人感觉到违和。 “推测318号花盆发芽的碎片种子为序列号……的……，其目前状态疑似已被不明力量重置……录像已复原到空白……可能是被消化……”熟悉的声音说。 那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腐蚀’……不是‘消化’……” 耳鸣声伴随着那少年的声音越发激烈，白不识的意识愈发沉重，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随着这个新来之人的加入，将他排除在听众的权限之外。 “存活的……确认过后……予以处决……”熟悉的声音说。 “但这个人不是。”少年的声音说。 白不识从先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中突然清醒过来，感觉眼睑上发热。 唯独这一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对方说的无疑就是他，他明显能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个人不在囚犯的名单里。我看过人员清单照片，从头到尾都没有他，”少年说，“他是谁？” “您的记性还是这么好啊……应该是从那边过来误入4号站点的人。”熟悉的声音说。 “是么，”少年笑了笑，“明明通知了学校那边紧急封锁不要放人出来，也设下了拦截线，这都能进来，运气也太差了，幸好没死。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目前为止只有他，其他人在名簿中都对得上号。” “嗯，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 “执行记忆清除程序然后送回去。”熟悉的声音说。 “我来送吧。”少年说。 “您……？！” “我带他卡出就行，省得你们还要费事，”少年说，“你们先去楼下做事吧，我要检查花盆。” 不知道在场的另外两人是什么表情，但数秒之后就听到了他们答应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 白不识想要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大概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睡意却再次袭来，比先前汹涌数十倍，尽管他明显地感觉到那不正常。 就像刚才一样，是某个意志刻意要把他排除在外。 彻底睡着之前，他听到笑声。 “——奔你而来？” ------------ 127、偏差 白不识醒来。 天花板触手可及，他仍躺在宿舍里那张他睡了三年半的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江逸爱吃的老坛酸菜面的味道；有输入设备的清脆声音，一定是彭图南在第八百次地改他的简历；秦之远的方向传来猪吃食的声音，应该是在喝蛋白粉。 但唯独他，他不应该在这里。 白不识喊道：“你俩记得我昨天啥时候回来的吗？” “你出去过？”江逸问。 “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来问我们？”彭图南随口回复。 白不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倒吸一口凉气：“嘶——我身上怎么这么疼？跟被十八条大汉轮流揍了仨小时似的。” “你小子做了什么怪梦吗？在梦里发现了全新的自我？” “怪不得昨天喊你看妹子你跟没听到似的，敢情你压根儿就不喜欢女的？” “那你喜欢女装吗？喜欢的话让兄弟们先爽爽？” 白不识嘴角抽搐：“我没在开玩笑。昨天晚上不查寝吗？发信息的时候我在游戏里根本没收到……” 他把在雾里的部分隐去了，只说自己出了宿舍门，问查寝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秦之远大喝一口蛋白粉含糊地回复：“老白你这睡迷糊了吧？” “啊？”白不识怔住了，他隐隐感觉不对。 江逸捧着他的面碗美滋滋地喝汤：“查个毛寝啊，哪有人查寝？你活在梦里？” 白不识张开的嘴一点点合上：“别开玩笑成吗我认真的。老彭你是老实人你先说。” 彭图南扶了扶眼镜：“并没有查寝这回事儿。” 白不识掏出终端，打开聊天软件翻动。 班群和年级群里都没有他昨天看到的那条信息。 他直接跳下床：“终端借我看下。” 江逸冷笑：“我还不想社会性死亡。” 彭图南言简意赅地说：“在挂着网课。” 只有秦之远把终端递给他。白不识滑过他的纸片人萝莉桌面打开聊天软件光速找出聊天群。 ——也没有。 他怔了怔，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把事情处理得很干净倒也正常，但如果所有人都被什么力量给影响消除了记忆，为什么唯独不消除他的？按理说不是消除他一个人的记忆更简单么？ 他一言不发地将终端递还给秦之远：“你早上跑圈儿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吗？” 秦之远早上六点雷打不动必去晨练。大一的时候大家还让他帮忙带学二的包子，后来发现他带了之后就必须起来趁热吃，而除了秦之远之外根本没人想那时间起来，遂不再发生。 秦之远闻言挠头：“是啊。” “昨天晚上你几点睡的？”白不识追问。 “问这个干嘛？我都不记得了。” 白不识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微讶：“你不是平时都十一点睡觉吗？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睡觉的时候我在寝室里么？” “昨天睡得比平时晚一点儿，还真没注意。”秦之远支支吾吾地说。 “好你个老秦，平时耀武扬威，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偏拉胯，”白不识叹道，“你俩呢，几点睡的？当时有没有看到我在寝室？” 江逸美滋滋地喝完最后一口汤，闻言嘲笑道：“远子哥好不容易练习下手艺活，被你这缺德家伙给损成这样。行了别问他了，你爹我来告诉你——我十一点钟吃完学三的麻辣烫回来，你已经睡成死狗了。” “那十一点前呢？昨晚十一点前你有没有见过我？”白不识走过去摘下彭图南的耳机。 “我九点半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彭图南说，“睡这么早你打胶打多了吧。” 白不识怔怔地看了彭图南两眼。老彭除了和他们一起打打牌之外别的玩闹向来不掺和，是本舍上限的保证。 也就是说这两人在他记忆中“不可离开宿舍”的时间都离开过，而在他记忆中真正离开过的自己，却被目击到一直留在宿舍里。 全乱了。 好在白不识不是那种会怀疑自己有病的人，他坚信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更改了。 既然对方是基金会，修改记忆什么的应当是小事，搞出什么妖蛾子都不稀奇。 可有句话叫，但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 他随便找了几张卫生纸在手臂和手心狠狠地擦了擦，又找出个塑料袋把纸巾一股脑儿全扔进去。 接着他带上终端和塑料袋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门，无视了后边江逸让他带午饭的喊叫。 他打了个车直奔离他家最近的医院，这个医院他熟悉些，有啥都可以问。 在车上他也没闲着，让终端展开，打开地图，在屏幕上又按又划地标记了数个区域，并且着手进行搜索。 雾气中的4号站点无论气温还是湿度并没有让他感觉不适，所在的地方的气候环境应当与本市相去不远。里面的人说的话他也能听得懂，真可谓全世界都在讲中国话……呸。 根据这些，白不识能大概推测出几座可能的城市。 一边做着这些事情，一边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儿荒谬。 他调查这玩意儿干嘛？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决心加入他们守护全人类啊？这种东西就像个潘多拉的盒子，真正碰过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一次能活着回来是他命大，下次可未必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出手从女尸手里救回他一条命。希望这人带着他的同事以及那些收容物离他白不识远一点儿。能让他看到世界的反面确实很有趣，下次别带他了。 最后的动作止于他将终端折成手表大小戴回手上。 就这样吧。 一会儿就去医院查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就行，真菌感染之类的……毕竟那散发着恶臭的液体看着就很不干净。 经过昨天晚上那些事情，他现在只想苟住。 确定一切没事了，再给他爸打个电话，听这对夫妇怒撒狗粮，约老秦刷几个恐怖副本把他吓得嗷嗷叫，没事调戏一下林蓝。 这就可以了啊，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在那之前白不识就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人。 一个宿舍里，秦之远热爱锻炼，江逸基本保研了天天看妹子，彭图南在物色一家能接受他这尊大佛的牛逼企业。 只有白不识好像在一些方面比别人聪明，又在一些方面被人落在后边。 偶尔他看到别人都有事在做也会觉得焦虑，真轮到自己却又感觉茫然。 好在他虽不确定自己想干什么，却能知道自己不想干什么。 他不想作死。别拉他下水。 这样想着，他在司机看神经病的眼神里下了车，越过地面停车场，走向门诊大楼。 这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特么的里边那辆痛车，连车牌号都是某个他妈配过的二次元角色生日的车，不是他家的么？ ------------ 128、重逢 白不识再次展开他的终端。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小时候有过一段时间觉得父母是笨蛋，可能会被拐骗。 那时候他就给家里三个人的终端都开启了追踪的功能。一方面是那俩如果被拐骗了可以求助于他，另一方面是他怀疑那俩被拐骗的时候可以借此尽快定位到他们。 后来这个功能就一直没关。白宋和颜子昔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们的理解是觉得自家儿子会被拐骗。 白不识摇摇头：“你俩最好别是大清早被骗进来噶腰子的。” 白宋和颜子昔的定位叠在一起，都在医院里。白不识先前已说服自己放下头天晚上的事，现在有了这一出，也就不再向着门诊部去，转而直接奔向了父母在的位置。 电梯在四楼停下，白不识看着代表自己的小绿点接近那两个漂浮的小红点。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许多人，有些人拿着吊瓶，有些人拿着饭盒，更多人脚步匆匆地拿着一些单据不知道要去哪儿。共同点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木然。 现代医学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病治不好的。 红点显示已在他附近一米之内，他左右转头，却没有看见，最后低头仔细找才找着。 大概是因为在医院这样严肃的地方，那对中二病穿得难得的正经，正经到白不识都感觉有些陌生。 他们并不在医生的办公室里，而是就坐在走廊里的随便一张椅子上。白宋一言不发，一张检查报告在他的膝盖上静静地放着。相反，颜子昔温柔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白不识几乎就要喊出口了，但某种最后的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他拿出终端拍了张检查单的照片就转身走了，到洗手间找了个没人的隔间锁起来，才双击那张图片放大。 那一眼他的心脏像是沉到海底。 检查单上内容密密麻麻，他不是医学专业的看不懂，唯一能确定理解的只有病人名字是颜子昔，以及另外的几个字： “恶性肿瘤” 下面附着的那张图里，代表异常的白影如培养皿中的细菌般几乎侵占了整个脑部图像。 终端好悬没掉到地上。 白不识查了好一会儿这个肿瘤的分类和预后，越查越心惊肉跳。 最后他直接关掉了搜索页面把终端折成手表戴回去，倚在厕所的门上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他点开颜子昔的头像发了条信息。 “才发现有东西在家忘记带了，我中午回去一趟，要给你们带什么吗？” 那边的回复过了一小会儿才出现。 “不是生鱼片就行。中午几点到？难得这么乖，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 白不识的嘴角扯了扯。 还搁这生鱼片呢。他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比这俩聪明，他们现在还想着拿故事来糊弄他。要不是他碰巧来了这个医院，还打算一直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他迈开腿大步往外走，回到那条走廊里。 他们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白不识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上午好。”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抬头看到他，都是一脸惊讶。其中以颜子昔为甚，她下意识地要去把白宋腿上摊开的检查单藏起来。 “藏什么，我都看到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不识失笑。 颜子昔吸了下鼻子还没说话，白宋终于出了声。 “之前没想瞒你。昨天晚上没说，一来是你妈妈不同意，二来是昨晚结果确实也还没出来。” 白不识没有再提生鱼片那茬，他在父母面前蹲下来。 “检查结果说的内容也只是‘考虑’而已吧？先去做后续检查，不要自己吓自己，”他简洁地说，“不要在这个医院了，去好的。咱又不差这钱，我反正很快就找工作了又不用你们养。” 颜子昔摇摇头，眼睛发红：“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里也是三甲。其实只是检查的话，在哪里结果都差不多。你往好点的角度想，说不定是什么高维度存在把我的什么超能力给封印了呢……” 除了她以外的两个男人都没有笑。 “就是撒旦今天看上你了也得治，”白不识说，“什么几把恶魔人，想封印就封印，问过你想法没有？问过我想法没有？没问过就是自作主张。别傻了，治了就会好的。” “嗯。”颜子昔笑了笑，看眼神就知道并不是相信的样子。 白宋轻声说：“看到没，阿识都这么说。别老是反奶，知道么？别怕，不要放弃。” 也不知道是在劝谁。 “我不是在说漂亮话，”白不识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 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昨天晚上离开了宿舍，原来那不是倒大霉而是走大运，他无意间推开的新世界大门给了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科学无法解决的一切可以交由玄学解决。基金会拥有万能药那种bug级别的东西，也有超于现在科技水平的黑科技。 他们能做到。 ——他会做到。 他看向妈妈的眼睛：“世界上没有绝症。我一定会治好你。” 听到那句有些冒傻气的话时，颜子昔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她突然发现阿识这样蹲在她面前的时候，视线几乎和她是平齐的。 阿识向来都在他们面前露出成熟的样子，很少犯傻。 其实他哪治得了，他也不是学医的。就算他是，现在也才本科还没毕业呢。 但他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得就像他宣布的就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真理。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于是颜子昔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幸好白宋在旁边解了围：“所以这个时间你为什么到医院来？身体不舒服？” “我猜到你俩昨天晚上在糊弄我，开了个定位发现你们都在医院于是过来当场拆穿，”白不识扬扬他的终端，“以后别再瞒着我了。” 白宋难得地笑了一下：“知道了。回去上课吧，我明天带子昔去BJ。你在这里自己照顾好自己。” 和父母分开之后，白不识在医院前头绕了个圈，再次返回医院找到导诊台。 “你好，我需要做个检查。” “哪方面的呢？” “昨天晚上徒手触摸了腐坏的尸体，想确定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妙影响。” ------------ 129、选择 白不识是坐在前来护送的警察叔叔车上回的学校。 他婉拒了对方真诚的“要不要顺便载你去本市精神卫生中心看看”的建议，老实不客气地指挥对方径直开到了他宿舍楼下，然后在众人诡异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地下车。 检查的结果没有丝毫异常，这一点白不识并不意外。基金会做事就不应该留下什么首尾，他的身上怎么可能留下什么DNA或者福尔马林？那是专业人士。 但他还是在医院里说出那句关于腐尸的话。 他知道那会引来警察，他故意的。 事情才刚刚过去，基金会不可能没有后续的观察人员。报了警警车还开回来，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凡调查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叫白不识的人根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忘记，那么他们就需要过来处理这件事。 他们神出鬼没，想撤出他的生活，白不识就用这招让基金会不得不联络他，并且透露出一个信息——最应该忘记一切的他，还什么都记得。 只要他们再出现，他就有办法。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那三个室友都出去吃饭了。白不识想了下决定先去洗个澡。 他进了淋浴间衣服都脱了，脱裤子的时候突然摸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他用湿手把它夹出来。 那是一张折了几折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字，字体清秀中带着几分幼稚。 【1.你不再追查与基金会相关的任何信息。】 【2.你遗忘了与花盆相关的事件始末。】 【3.从今天开始，你将遵守一切规则。】 【4.你将不会在中午12点前登录游戏。】 白不识重复看了好几遍这纸条，他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像是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唱催眠曲。 先前就因为母亲出事而淡去的事件回忆此刻轻得像一片一吹就走的羽毛。 事件本来就很荒谬，像一个梦，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旁证不是吗？ 或许它本来就是个梦，人类总有些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白不识用力地将视线从纸条上移开。 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二。 离十二点已经不远了。 这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带着种奇怪的暗示，像是猴子头上被敲的那三下。如果他接受了暗示并按字条上说的做，那么无疑事件就在这里划上了句号。 白不识只穿了条裤衩，拿条毛巾随便擦了下身上的水就蹿回房间。打开游戏舱，他二话不说地躺了进去。 登陆，选择，规则怪谈2023的界面在他面前展开。 “欢迎来到规则怪谈游戏的世界。” “由于先前的优异表现，您已限时获得H难度副本的游戏资格。截止时间还有5分钟。 “是否进入H难度副本？请注意，H难度副本目前仅可单人游玩。” 白不识扫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5分钟之后正是12点，也就是说…… 他犹豫片刻，却没有立刻选择确定，而是先用游戏里的内置功能打开终端上的聊天软件，准备跟林蓝发条信息说一下。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理由，白不识心知失礼却也无心解释，正准备发出“今晚有事”几个字，却看到林蓝几分钟前给他的留言。 “抱歉，今晚家里有些突发情况，可以下次再约吗？” 白不识心下一松，很快回复道：“没事的。”随后关掉了聊天，回到那个页面，倒计时还有4分钟。 他选择了“确定”。 下一秒，从他按下的选项卡的位置开始，血色……开始在个人空间之中扩散。 当先被影响的是头顶的灯光，它不再是白色的，而是变成了令人不安的血红色。脚下原本的哑光灰色瓷砖也化为有些黏稠感的黑色地面。远处的墙壁在灯光下看起来极暗，像是生了锈的铁墙。 全新的悬浮窗口在他面前展开。 “Hell难度副本中，游戏给玩家的一切增幅将不再存在。玩家将以现实中的精神强度与物理素质进行游戏。 “强制退出功能将不再可用，同时，玩家在副本中受到的伤害可能以某种形式映射在现实中。” 下方的选项卡只有一个：“我知道了”，白不识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两眼，冷笑一声，伸手点下。 脚下那带有黏腻感的肮脏地面似乎软化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十秒内沉没于一片黑色的沼泽之中。 “Welcome to the Hell.” ======================== “对面宿舍楼有个变态在阳台上裸奔耶蓝蓝！”同宿舍的女生捂嘴惊呼。 其时林蓝刚打完那句“可以下次约吗”，闻言应付性地笑了笑。 不想吵到宿舍里的其他姐妹，她走到楼道里，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姨，我空出时间来了。” “好啊，晚上吃什么？你来挑？怀石料理还是法餐？吃完去我家唱K怎么样？我好久没玩爆啦！” 林蓝打断了她：“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知道辩解无用，选择了坦白：“这都被你发现了？” “前些日子加班还要加到半夜，这会儿突然空出来找我玩，还记得提前预约？”林蓝指出，“还指定要一整个晚上，让我去你家住……上次这样还得追溯到我高考之前了吧？” 对面哈哈地笑了起来。林蓝皱了皱眉，有些恼火地说：“你还是去调数据了吗？难道连你都要开始管我跟谁玩了？” 明明是她主动约的白不识，却因为小姨的一句话就泡了汤，若非从小与小姨亲近，林蓝已经翻脸了。 “没有全对，一半一半吧，”小姨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故意的，但还真不是我故意去调他的资料，而是别人发给我的。” “谁这么无聊？”林蓝皱眉。 “那正是我本来打算今晚要和你说的事情，”小姨说，“这个游戏能拿到版号并且得到官方支持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是筛选出人群中部分有潜力的人并且对他们作定向强化……但这和白不识有什么关系？他被选中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是他被选中了，”小姨叹了口气，“是他被筛出来了。” “到底什么意思？你越说我越糊涂。” “意思是……你还记得你和他一起玩过的第一个副本吗？” “你是说，慈心院？你还说你没去调数据？” “别那么急啊你这丫头。你还记得那个里面的‘大哥’吗？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伙明明病了，孤儿院还散伙了，没有人收养他，他是怎么苟到那个时候的？” “……”林蓝沉默了片刻。 当时有别的事情占去了她的心神，她没细想副本的逻辑。 “游戏要筛选的，不止是你这种有潜力的人，还有存在异常的人。从我看到的那个名单来看，你的那个新朋友，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你知道每个副本都会有一些写在背景里但是不对玩家开放的内容，通常被封存在不可读文件里——而那个副本的真相是，被叫成大哥的小孩子，从一开始就被邪神的碎片寄生着。他病而不死，异常而不自知。 “在那个碎片觉醒的过程中，他身边的人都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污染。在痛苦中他也迷失了自我，永失所爱，不得善终。” “你是想说……” “是啊，据现有信息显示，你的那个新朋友，白不识，很可能和那东西其实是同类。早在之前他在副本中就显示出过异常性质，不过精神力很强的玩家倒也不是没有，像你那种最后能抵抗白诗的人也很少见，只是那时我们以为他可能只是其中最强的一个。但现在想想，精神力再怎么强大能做到免疫与反弹吗？何况他甚至能反击。 “除非，他本来就与那种力量同源。” “光凭这样就能确定吗？”林蓝反问，“听起来太主观了。” “自然不是，还有别的。不过详细的数据就不是你能看的了，得是你爸那个层面才能批阅的。” “所以他最后的下场，会跟那个大哥一样变成怪物？然后被你们的合作方给收容成为新的怪谈？就……就没什么能做的了？” “小蓝，你知道有些病是治不好的。不要浪费时间和感情。现在对他而言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所有他有好感的人，他的亲朋好友全部自己离开他，否则最后必受其累。” 林蓝想了想：“我应该不算他有好感的亲朋好友。”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吧！？不要接近白不识！会变得不幸！这点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觉得这不对，就像歧视一个传染病人。你觉得那是为了我的安全，但实际上已经构成了歧视。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我们都不喜欢这样。但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年龄只差几岁，我看你就像看亲妹妹。你告诉我，如果现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是我，你难道不会阻止？你难道会看着我飞蛾扑火？ “而且碎片寄生者是异常的，他们普遍对于其他人而言都有种特殊的吸引力。因为碎片需要吸收精神力发芽，无论是恐惧还是迷恋。你没想过吗，你才见过他几次啊？你真的了解他吗？或许连现在你对他的好感，也只是因为受到了那种力量的影响而已啊！” 林蓝摇摇头，但旋即又点点头：“你说的话可能是对的。” “……你这不听劝的笨蛋。要是人在我面前我真的会打你的。”小姨咬牙切齿。 “别急，”林蓝反而笑了起来，“我又没说你是骗子。” “所以你搁这搁这呢？！” “所以我是说，你说他同样有污染能力对吧？但精神力强大的人是可以抵抗这个的？我记得看过新血的PPT，有个隐藏难度可以真正让人直面那东西提高自己的精神力阈限，反正天赋你们也测过了，给我打开那个权限吧。” “喂等下！有天赋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啊！你爸知道的话会杀了我的！” “为什么不呢？”林蓝静静地说，“我没说我要去接触他。但如果我变得很强大，可以确定自己不受谁的影响，是不是就可以作出更客观的评判了？” “你你你你！果然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 林蓝叹了口气：“都说了这和你想的那些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 “不是恋爱关系的话就更别想我走后门给你开权限！那东西的难度比S级还高，你连普通单人副本都不敢打，进去就会自闭的！” “但我总要变强的。”林蓝说。 确认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她并不想被白不识的实力给抛下。 为了这点，克服恐惧是有必要的。 在小姨说出下一句前，林蓝飞快地补充道：“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把公司里的机密告诉我一个路人吧？” “……我就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小姨抱怨。 林蓝轻轻地笑了笑。 “今天晚上饭就不吃了。我答应你就会做到。作为交换，打开权限。” ------------ 3.27请假一天 抱歉各位，家里有点事情，请假一天。主要还是游戏策划正在为突然增加的需求熬夜加班生成H级副本，所以现在的情况说是紧急维护应该也可以。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因为还是想在本周内赶上架，之后的时间会尽量爆更。 仍然在征集龙套名字（指三次元风格的名字），有想法的烦请回复到书评区专楼。 明天见。 ------------ 130、「欢乐世界」快乐对对碰 “这是一个春日的早晨，你站在一家游乐园的门口。” “这家游乐园风评特别差，但你还是决定来试试。买了票之后，你进入了游乐园。” 随着与竞技场副本类似的旁白声响起，白不识的视界被缓缓点亮。 他正站在一个游乐园的大门内侧，大门上的“欢乐世界”几个大字鲜艳异常。 游乐园中的游客人数还挺多，根本就看不出简介之中“风评很差”的样子。 旁白话音刚落，白不识的角色就恢复了操控。 这是他玩过这么些副本里进度最快的一次。可是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句话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追加信息，任务栏里一片空白，连主线任务都没有被直接给出来。 他环视四周，目力可及之地有扮成小丑的，有卖青蛙气球的，有谈恋爱亲嘴儿的……就是没有公告牌或者游客须知这种可能会让人联想到规则的东西。 白不识检查了一下他手上的门票，上面同样毛都没有。门票的正面写着“欢迎来到欢乐世界”，背面则是该游乐园的地图。 目光投射到地图之上的时候，任务栏状态就刷新了。 “游玩欢乐世界所有的项目” 地图上现在离他最近的项目叫“快乐对对碰”，白不识暂时对游玩顺序没什么头绪，便从善如流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游乐园中播放着欢乐的BGM，看起来应该是小孩子喜欢的类型。不过白不识注意到，似乎所有的游客都是年轻人——高中生或者刚上大学的那个年纪。 大概这个副本世界里的人物每天也不用干啥别的只需要在这儿玩儿吧，就像偶像剧里的学生永远不需要学习只要谈恋爱和打胎就足够了一样。 走过去的路上，他看到有衣着白衬衫的工作人员拿着大话筒，对着游客们喊话。 “本园倡导和谐友爱的游戏氛围。如果发现身边出现任何不文明行为，或游客争执打闹等情况，请直接向离您最近的工作人员报告，他们会进行处理。” 各种意义上，除了全是年轻人之外，这副本的游乐园还挺不错的。相比起之前498路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现在这充斥着气球、棉花糖与可爱BGM的场景实在是友好得太多了。 ——友好到让人感觉违和。 “快乐对对碰”，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碰碰车项目。其门口挂着个游玩须知，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白不识松了口气。 特娘的，被这游戏给pua久了，看不到规则反而心中惴惴。 【欢乐对对碰游玩须知】 【1.为方便管理，本项目仅当排队的游客满30人时才开放。上一批游客游玩并清理结束后，下一批游客才可进入游玩。】 【2.为保证您的人身安全，请勿在游戏时间结束前离开碰碰车。】 【3.文明游戏，请勿在游玩过程中动怒与攻击他人，不要发生肢体冲突。】 【4.以上，请您尽情享受碰撞与解压的乐趣吧。】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想寓教于乐，居然还配了几张卡通风格的图片，内容是碰碰车在碰撞过程中的受力分析…… 白不识无视了那中学物理级别的解说，看得皱起了眉。 这规则的意思，怎么想都是游客之间会发生龃龉啊。 打人吗？ 他想起之前在竞技场副本里闹过的乌龙，心中一寒，当先打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与物品面板。 但这个面板好像有点问题。 因为里面显示的技能里，可并没有什么“升龙拳”、“特殊的道歉技巧”这些东西，物品栏更是只有（1/72）的不明吊坠。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技能栏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技能。 该技能名字是问号，效果是问号，备注是问号，连图标都是一个灰色的问号。唯一不是问号的只有技能等级，显示为1。 可规则怪谈里什么时候出来过技能等级这种东西？ 白不识心知这个H副本多半有点什么猫腻在里面，也就没有再和上次一样傻乎乎的当场去问客服“这是bug还是特性”。 想问的问题多了，不差这几个。 他知道那些疑问终将被解开。有人写下纸条，而他选择进入游戏，游玩H副本。 无端端搞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有收获。 然而任务所限，他此刻并不能把谜语人抓出来打一顿，只能排到了队伍的末尾。 还没等他数清楚自己前面排了多少个冤大头，就见里面一个白衬衫工作人员出来喊道：“恭喜各位，前面没有游客在游玩这个项目，现在人数已经到30人，请大家跟我来。” ------------ 131、「欢乐世界」夺命碰碰车 白不识随着人流涌进去。 与普通的碰碰车乐园不一样，这个场地还挺大的，一字摆开许多辆碰碰车，看起来也很崭新，在阳光下甚至显得光亮无比。 “现在请大家按照进来时的顺序上车。”白衣的工作人员说。 有人兴高采烈地应和，大家的动作都很快。除了白不识知道自己身处规则怪谈之内而心怀警惕之外，其他人似乎没有半分恐惧。 白不识坐到了第30号车上。 无论是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的话，还是这个项目门口挂着的游客须知里都已经重点标明了“不要争执”。 不管怎么想，这都应该是当前可能存在的最大危险。可是始终分出一只眼睛注视着其他的游客的他，却并没有等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加上他走到这个项目这里用的时间，副本开始应该已经有10分钟了。大多数副本在这时候已经出现了最初的死亡flag，这里却没有…… 作为Hell级难度的副本，这开头比起普通D级副本好像都还友好一些的样子…… 白不识冷眼看着工作人员转身，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工作人员已经开口了。 “祝各位游客游戏愉快，我会在旁边全程跟踪大家的情况。” 说完，她直接退出了场地。 下一秒，白不识猝不及防地发现，30号碰碰车，自己开了起来。加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一瞬间他整个人被强大的惯性狠狠地拍在了椅背上。 这是什么碰碰车啊？说是赛车他都会信！可现在问题是，这车加上他人至少也有两百斤，这么快的加速度，若是碰到别的人，哪还有命在？ 白不识来不及多想，当即一把手用力稳住方向盘，他左右注视着，防止自己撞到什么别的人——可是这么快反应过来的似乎只有他。 那个工作人员离开仅仅三十秒不到的时间，场地中已经是鲜血淋漓，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巨响传来，有人刚开始没有坐好，安全带没有系在身上，直接就被甩出了车外。还有人被别人的车撞了，连人带车以奇怪的姿势被创飞，白不识听到有人发出凄凉痛苦的惨叫声。断掉的骨头戳出了创面，他看到白生生的还染着鲜血的骨头茬子。 什么人有问题？他光觉得是人与人之间会发生什么矛盾之类的蓄意伤害，没想到这车根本都有问题！何况白不识从头到尾没在规则里看到说如何驾驭这辆疯了一样的车——那么现在又怎么能让它减速或者是停下来？ 他试着低头看，果然根本没有找到与刹车有关的按键或者是踏板。就这么一小会儿将视线移开的工夫他已经差点撞上墙，会给人带来危险的不止是别人的座驾，还有场地本身。那些用来划分赛道的围墙与轮胎在这样的时速下显然不再是能保护你安全的东西，而是变成了要人性命的绞索。车甚至还在继续加速，快到让人心惊的程度，配上这样的场地更是如此。如果有人试过在城市的小弄堂里开出120的时速，就会明白白不识现在的感觉。他光是控制车不撞上别的东西就要用尽全力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脑子里想的事情只剩下一件：TMD什么时候游戏才结束？ 就在这时，白不识意识到一件事情。 规则里只说了上一轮游客游玩结束、人齐之后下一轮游客才能开始，可没有交待过，游戏结束或者停止的条件是什么…… ------------ 132、「欢乐世界」碰碰碰碰碰 就在白不识走神去想脱逃这件事的那个片刻里，仿佛是生怕他没去看似的，他面前不长的距离内，竟赫然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驾驶着3号碰碰车的少年与12号碰碰车的少女相撞了。 换到任何一部动漫里，这都应该是更加浪漫的场景。 晚春飘荡着花瓣的树荫下，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少女一头撞进白衬衫少年的怀里，在风中飘逸的黑发惊动了空气中漂浮的花瓣，也撞动了年轻人的心弦——明明应该是这样的邂逅。 可白不识看到的，只有女孩的黑色碰碰车在可能足有140的时速里与同样速度的男孩面对面相撞。巨大的动能将车头挤压成紧密的废铁，较轻的女孩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身体力行地阐述了何为“肝脑涂地”。而男生很幸运地仍然留在椅子上，不幸的是并没有什么安全气囊出来给他当作缓冲，于是他整张脸全都砸在了碰碰车前半部分的废铁里。 说起来长，但这场车祸的发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两个生命就这样在白不识面前被夺走了。 纵然心知那不过是一个NPC、一段数据而已，还是被血腥的场面给慑住了片刻心神。 好就好在先前身后传来的惨叫与惊呼已经给他提前打过了预防针，白不识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再次一把把住了方向盘。 他的反应非常及时。 因为几乎就在他的手掌向方向盘施力的同时，车身已传来一股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偏转力。 而正在此刻，车子正好经过一个用岩石堆出来的假山造景。路过之时，车门与那岩石的距离还不到半米，白不识甚至能闻到其上潮湿的气息。 若是玩家的反应再慢一些，或者过激一些没能想起要驾驶而是忍不住开始呕吐，可想而知失去控制的车会将他们带向哪里。都没有女生来与玩家进行碰撞，直接就可以脸接山岩。 直到开过那一段儿，白不识才松了口气，捏着一把冷汗，将手上粘着的东西掸飞出去。 偏转力倒不是因为什么玄学，而是，这起车祸还没发生多久，他的车子居然碾上了那女生的脑浆。 他丢出去的也不是什么别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溅到他身上的一片人体组织，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这节奏会不会太快了些？前面十分钟都在骗玩家放松警惕然后突然给一记正义暴击是吧……怪不得场地要清理完才能接下一轮客人。”白不识心道。 不过说句很残酷的话，这时候他的心情其实比看到那起车祸前要好一些。 原因有三：第一，车子的加速已经到了上限，现在的时速已经稳定下来，他心里有了点底；第二，车祸现场留下的残骸与尸体将会成为新的障碍物，短时间内他后方应当不会再有车追上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而他前方的车速度都跟他差不多，只要不是找死，就撞不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白不识大概知道人类的精神在极其紧绷的状态下到底能坚持多久。 换句话说就是，他知道做游戏节奏必须是这样。 高强度的危机不可能频频出现，否则玩家就会感觉疲惫并且走神，并且因为这些原因开始犯错。这样负面效应循环之下，产生极其强烈的挫败感，最后关掉游戏再也不登录。 这个副本可能有好几个游戏关卡，不过这个关卡，也就是碰碰车副本里，难度应该差不多就在刚开始的初见杀这里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玩家只要能挺过去开始的这两波危机，稳住车身不和别人发生碰撞，也不因为危机导致走神分心，应当就不会死了。 那么接下来……又要怎么破局呢？ “任务只是叫我玩儿完所有的项目。无论是任务中还是规则中，都没有细说这个项目怎么样才能‘玩完’。 “规则中说‘游戏时间结束前不能离开碰碰车’，却一字未提游戏时间在哪里计算……和低难度的副本不同，H难度连规则都需要自己去探索完成了吗？”白不识沉吟道。 “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儿信息都没给。接下来的破局可能性，要么是自己找到可能隐藏着的生还规则，要么就是像这个游客须知与他们喊的话里一样去问找工作人员……” 这样想着，他控制好自己的碰碰车，完成了一个在这种时速下颇不容易的弯道漂移。 “这个角度，是调头啊，果然还是会开回起点的。该不会还真是开完几圈还没死就能通关吧？” 他自然知道有种可能性：活到一定的时间或者开完一定的圈数就算是“游戏时间结束”，不过都Hell级副本了，又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 度过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游客基本上都反应过来了，也把车子操控好了，只要不是蓄意找事，现在想死倒也不那么容易，这个条件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毫无难度，是以他想都没有去想。 很快他就看到了入口处。场景比他先前想到的更加触目惊心，场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但凡白不识先前反应慢那么一丝，他也会成为这些死者中的一个。 此时剩余的游客已经基本上形成了互不打扰的一支车队，有在白不识前面的游客先到了入口处。 那里有个值班室，里面坐着的正是先前带他们进来的那位白衬衫工作人员。 她正在玩儿手机，连头都没有抬。 车队最前方的少年大喊：“喂！出人命了！车停不下来！你赶紧看看啊！” 这等情形显然应该是工作人员处理的事件范畴之内。不止是白不识，整个车队里剩下的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那工作人员。 可直到那少年的车掠过了值班室，工作人员居然都没有搭理他。 与先前承诺过的内容完全相反，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抬头。就仿佛咫尺之远发生过的惨剧完全不存在，那些巨响与哀号都只是手机中播放出的音效一般。 紧随其后的两个人大怒：“你干什么吃的？不是说有任何情况都联系你们进行处理吗？要你何用？你那眼睛只是装饰品吗？” 这句话一出，下一秒，工作人员便抬起了头。 然而，女人的脸上带着的并不是温和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没看见任何异常。”女人说。 ------------ 133、「欢乐世界」第一次问题 可就这么短短的十秒不到，提出问题的游客已经又一次急速地掠过。 显然，这么快的车速之下，每个人最多只能提出一个问题，甚至如果像第一个游客那样，也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复。 “这还叫没有异常？”接下来路过的女生吼道，“有人死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女人冷漠地说，“游客须知里写得一清二楚，不要攻击他人，不要发生肢体冲突。这关我什么事，明明就是你们自己操作有问题，总不能是我叫你们撞车的吧？我叫过吗？” 这等无耻的发言让后头路过的两个游客都接不上话来，一时间，两次机会完全被浪费了。 “但是你们不用管吗？死人了啊！我们现在也有生命危险！” 女人发出冷笑。 “人死在我们这儿，影响了我们的生意，我们还想管你们要赔偿呢。你们不是来玩的吗，不是故意来撞车的吧？既然不是故意来撞车的，为什么要撞车啊？” 接下来的游客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已经发出了尖叫。 “知不知道你们这群废物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啊！！！” 这声音便如恶龙咆哮，可谓震耳欲聋，白不识听到前方传来巨响，显然又有人在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中撞了车。 还没来得及为那个新死之人哀悼，下一个人又问道：“那我不玩了行吗？我不玩了！让我下车！” 听到“不玩了”这三个字，刚刚还状若疯狂的女人突然安静下来。 “不玩了是吗？确定要离开？” “我确定！”那女生大喜过望，“快停车放我下去！我受够了！” 像是为了不让那女人食言一样，她立刻补充道：“你现在让我离开，我不会追究你或者欢乐世界的任何责任，我不想死，只要让我活下去就行，我会闭嘴的！” 女人微微一笑：“那好吧。” 但见她一挥手，女生的那辆车立刻就在几秒内停了下来。这种程度的刹车显然让女生非常不适，脸都绿了，双颊鼓起，一副马上就要呕吐的样子，可还是拖着两条面条般发软的腿打开了车门。 “让……我……走……”她说。 “你走吧。”女人平静地说。 见状，白不识与女生中间的三个少年都大喊道：“我也要下车！我不玩了！我也会闭嘴的！赶紧帮我停下车来！”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快过他们的预料。 在他们的喊叫声中，女生的帆布鞋踩到了地面。她的脸色很难看，表情却是满怀希望的，那是劫后余生的人庆幸的眼神。 下一秒，巨响响起。 毫无来由的，女生爆炸成了一团漫天血雾。 面对这惊人的一幕，女人不但没有作出任何解释，也没有露出歉意的表情，甚至还笑了笑。 显然，她没有给玩家提示死亡flag的打算。 离她最近的那两辆碰碰车里的男生受此干扰立刻狂打方向盘，可这种时速下修正方向只能是轻拨，又哪里容得他们惊慌之下的狂打方向？ 一时间两车转向过度，先后撞到了墙上。 女人看向第三个少年：“你要停车对吧？” “不不不我没有！我会继续玩！没有的没有的！”男生带着哭腔地大喊。 闻言，女人带着恶意的笑容，向后退了一步。男生大概是十分害怕她，看着她移动，竟是毫无必要地打了一下方向盘，险些撞到树上。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他飞也似地逃了。 终于轮到白不识靠近。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除了求助于你，有没有任何办法在不死亡的前提下，把车停下？” 在明知工作人员不作为的情况下，谴责女人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先前那女生提出要退出游戏的时候白不识就感觉不好——哪有这么容易的，你说不玩她就真的给你退出？当游戏公司做慈善呐！ 后来果不其然妹子死无全尸……虽然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退出游戏了就是了…… 所以直接求助必不可能，玩家还是需要通过自己寻找规则来结束这场死亡碰碰车。 只是这个工作人员既然存在，就不会只是个摆来看的花瓶，其身上一定有一些可以提供给玩家的信息。 端的看玩家自己能不能挖出来。 他尝试性地这么问了一下，便见女人再次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你是瞎还是蠢？你们真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一轮游客。游客须知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不要在游戏时间结束前离开碰碰车】，也就是说游戏时间结束了车就停了，你就可以下车了！” 白不识略微皱眉。 然而来不及再多问一个问题，他的车已与值班室擦肩而过。这附近地面上人车的残骸太多，他也来不及再深思，只能把好方向盘，先保证自己不要中道崩殂。 适应了这个时速的话，开起来也算是越来越容易了。 女人回复他的那句话，换成别人或许会觉得是废话文学，俗称“你搁这搁这呢”。不过白不识的理解是，规则中的这一条是真的。 因为规则中有假话。比如说那句有困难找工作人员，就明显是忽悠人的。 这句“游戏时间结束前不可离开”如果是假的，那就会变成“在游戏时间结束前需要自行设法离开车辆才行”。 这样想着的时候，后边传来巨响。 白不识通过后视镜向后看去，他刚刚联想到的内容竟在数秒后的此刻就得到了证明——一个人大概是受够了，想尝试着反其道而行之，于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样做的那个人，脖子断了，头颅滚得很远。 白不识收回视线。 工作人员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游戏时间结束，玩家确实可以安然离去而不死。 但她也确实没有和玩家说明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游戏结束。 下一轮提问机会就问这个吧？白不识心道。 虽然获取了部分信息，白不识心里总有种不太安定的感觉。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稳定住自己的心态，一轮一轮向工作人员问话，应该就可以获取得到足够的信息最后离去了。 ——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发动机加速运转的轰鸣。 ------------ 134、「欢乐世界」我和我的车 白不识心中一凛，他很快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 这破车，刹车是没有的，油门是有的。可是特娘的车速都已经快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傻子踩油门，这是生怕自己撞不上别的东西命太长吗？ 可那轰鸣声还在响起，很快就来到了他背后！ “不对，”白不识反应过来，低呼，“这厮不是想自杀，他是——” 来不及多说，他立刻轻调方向盘，给后边加速的那台车让出道儿来。 可那台车如影随形般同样跟到了他的车道后边。 那一瞬间白不识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其他游客里同样也有聪明人。 正如他先前所想，现在所有游客的车速都已经自动加到了顶，此刻都是匀速运动，彼此之间的距离应该是恒定的，除非你通过弯道之类的地方超车。 这意味着，存活的游客彼此之间很难再出车祸。 但这个人加了速，那么他就打破了平衡。 他像是平静湖泊中突然出现的一尾鲶鱼，而这人的目的，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要让别人都忙中出错。这种车速下可没什么小刮擦，碰着些儿就会死。 白不识先前想过，“结束”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活过三圈不死，活过十分钟不死。 还有一个可能性。 ——活到最后成为唯一的生还者。 这是游戏，游戏一定是有解的，不是为了让玩家去死，也就是最后至少会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这种车速下人们很难沟通，加上游客之间彼此好像并不认识，车与车之间可能发生碰撞，合作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对抗性极大。 而走对抗路线的话……如果把其他人全干掉，哪怕游戏结束的条件不是这个，你也相当于是清理掉了其他可能存在的碰撞等不利因素，接下来就只要安逸地自己开着车思考通关条件就好。 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只花了他片刻的时间。通过那次变道，他已经确定对方不是想干别的，就是要跟在他后面杀人。 亏他还觉得撑过开局，后面难度应该会低一些，没想到这狗日的副本完全没打算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啊。 白不识笑了笑。 其时那车已经再次跟到他身后，坐在敞篷的碰碰车里，他几乎能感受到后面的风压。 最多一秒钟的时间，一起追尾事故就会酿成，然后他就可以亲身体验一下被车撞死是什么感觉……按照先前的副本说明，或许在外面的世界还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那会是什么呢？如果意识在这里死亡，在外面会不会脑死亡？ “我差不多也料到了。”白不识轻声说。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猛然一打方向盘！ 车身如同侧面遭受撞击一样巨震，瞬间就以完全错误的方向冲向跑道之外！现实中任何一个司机都不敢这么做，在这种时速这种车况下高速变道，轮胎的抓地力会不够，最后的结果就是车身打着旋儿冲出车道，结局只会是车毁人亡！ 但车里那人的眼神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就像先前计算过的结果，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又或者……他完全信任自己此刻做出的决定。 以至于知道，只要这么做，一定不会出现致命的结果。 不过是弹指之间，随着30号碰碰车冲出车道，追在他身后的那辆18号碰碰车飞一般掠过30号的车尾，掀起的气浪将30号将更偏的方向推出。 如果30号没有突然拐弯，它应该会撞上去。此刻30号已不在原地，便只有那辆疯了一样的车按原轨迹行驶，继续寻找它的下一个猎物。 极高车速下的风让白不识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没有回头看，双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那老头乐般塑料质感的方向盘在先前的急转后，此时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它整个拔出来一样。 如果超过他的18号回头再看，便会发现那原本就要冲出车道的30号车此刻竟没有真的冲出去。 它的方向正在神奇地、缓慢地回修。 车的驾驶者选择了一个极准的时机，将将卡在那个救不回来的边缘做出了这个操作，以至于后边的18号车以为他已经死定了，直接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与此同时他又很好地把握住了修正方向的幅度，不至于快到让脆弱的车身就此散架。 这个修正相对车速来说确实缓慢，但有效。 他做了个漂亮的假动作，假装自己紧张中出了错，主动出轨，骗过了后边的18号车，没有被其攻击。 “果然是有生路的。” 游戏给玩家创造出纯属驾驶上的危机，那么玩家就一定可以通过操作来规避。车的硬件必然做得到。 它不再是普普通通一辆碰碰车。 这一刻它是迈巴赫，它是AE86，它是五菱宏光！ 然而做完这一生仅有一次的极限操作，白不识尚不觉如何，车却已经发出了那种不妙的吱嘎声，方向盘也摇动起来。 “没事的，燃烧自我这种事情，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白不识安抚般伸手拍了拍车子。 就在他的车头回到正常的位置的时候，前方正有先后整整三辆车直接措手不及地被18号车逼得出了轨。白不识轻巧地再次轻转方向盘躲过那些飞溅的残骸。 更前方的5号车上转来惊恐的吼声：“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不是说了不要攻击别人吗！” 听到这句话，白不识轻轻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仿佛在回应他的这个动作一般，18号车上传来大笑声。 “我攻击你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攻击你了！？” 白不识叹了口气。 抠字眼的话，18号车这个人还真算不上。 从前边被他逼到撞上护栏当场GG的三辆车上，白不识能看出来18号车的游客并非是想报复社会大家一起死，只是想坑别人。 如果自己是NPC，或许刚刚不做那个极限动作，18号车也会主动让开他，不会真的同归于尽。 但他是玩家，对NPC来说，大概也肩负着隐形的“击杀玩家”的任务。 他猜如果他不躲，18号车一定撞上来。 和其他副本不一样，白不识发现H难度的副本中的NPC更具有攻击性。 比如影院中的售票员，或者公交车上的司机，你不去触发那些致死flag，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H本却并非如此。你就算不主动找事，被卷入危机之中，该死还是会死。 没有什么会帮助你，甚至连规则都是语焉不详。 如果无法破局，危机只会越来越强！ 可是，这个游戏的结束点，到底在哪儿？ ------------ 135、「欢乐世界」来自秋名山 没多久，白不识便二度路过了那个值班室。 那个女工作人员上次的问答经验告诉他几件事情： 第一，说废话她不会回应。 第二，如果是致死举动，类似前面那个女生说的要停车，工作人员在执行前，会先问过你。 这点还是比较友好，不至于让玩家一句话不敢问。 可是有了18号车攻击其他游客的行为，这回白不识前方的车可是一辆都没有了，跑的跑死的死，也没有什么别的信息可以让他获取了。目力可及的地方只剩下他自己这辆车。 这次他远远地就冲女人喊道：“游戏时间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听到这句话，女人笑了。 白不识心里一咯噔。 上一轮里他问出来那句有用的信息时，女人的表情可是很不耐烦的。 她笑的话，估计只有一种情况。 果然下一秒，女人笑眯眯地说：“这种东西要问你们自己，我怎么知道？” 白不识：“……” 身后传来一个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废物！你这就像是考试不会做就跑去问考官答案一样，有什么用啊！” 后视镜里，说这话的，不是那18号，又是谁？ 白不识不耐烦地“啧”了声。 所幸值班室附近就是刚开始游戏的位置，这里死的人太多了，车与尸体遍布整个区域，18号再想在这儿骗人撞车的话，自己也很容易出事。 是以此人并未像之前一样直接逼近白不识，而是路过他继续向前开。 两车擦肩而过之时，18号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甚至对着白不识竖了个中指。 “你就等着吧，”18号车上的男孩喊道，“就你这种废物还想活到最后？” 这个距离，白不识看到对方是个年轻的小金毛。 说实在的，单以这副尊容来论，很难想象他是和白不识想到一起去、为了让自己成为最后的赢家才开始攻击别人的。从他刚刚的那句发言来看，这货也完全只是个草包。他的加速撞人，大概只是为了报复社会而已。 白不识摇摇头没有作声，他的信息收集还没有结束，没空和这精神小伙儿论长短。 1、2、3、4、5。 从声音以及后视镜里，还能分辨出一些信息。 包括他本人，目前在场地里可以被观察到的，只剩下5辆碰碰车。 仍存活者，无论是车牌号还是外在特征看起来，都并没有什么规律。 不过本来就不能从活着的人这里找规律。 最后可能只会有一个生还者，其他人都会死的。如果是这样的前提，他不如先找找看死掉的人有什么共同点。 这主意一打定，白不识立刻开始分出心神观察地面上的死者。 好在头天晚上4号站点的花盆与丧尸怪物已经给他上过一课，现在白不识看着这些死人，不但不感觉恐怖，甚至还有几分欣慰。 看看，死了就不动了，多乖啊。 只有死透了的，才是好死人。半死不活还会动的，死完了还会爬起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白不识心中欣慰，但也不完全欣慰。 因为那些死者并没有什么共同点。 他路过了看起来衣着普通甚至穷酸的死者，也路过了看起来衣着富贵精良的死者。红毛者有之，黑发者有之。男生有，女生也有。车牌号码的数字或者死去的顺序都不足以构成任何的数列，找不出规律。 一句话就是，盒饭一视同仁，每个人都有份。 单从他能看到的内容来看，就是这样的了——当然，也可能存在着他不知道的什么规律，比如这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叫“李明”什么之类的。 可那种信息白不识又接触不到，用这个当规律纯属耍流氓了。 非要说的话，每个死者都是人，年轻人，晚年……啊不，早年不详。 而场地里，也没有更多的提示了。白不识想起他还没进入这个项目的时候，同样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提示。 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可能性。 白不识没有说话。 数分钟的时间，在听到两声撞车的巨响后，他再次靠近了值班室。 只剩下三辆车了。 站在值班室门口的女工作人员面无表情，视线仍然粘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是否当场内人数小于一定数值时，游戏时间才会结束？”白不识最后一次确认。 三次问题，范围从大到小。 女人的视线没有任何移动：“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白不识笑道：“我就是确认一下。” 话音未落，他已第三度与值班室擦肩而过。 而这次，就在他开出起始区域那片尸横遍野的地方之后，身后再次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用看也知道，那正是阴魂不散的18号。与此同时，他标志性的笑声也传来。 “逃啊？试试还能用垃圾假动作骗过我几次？我猜你那车，再操作一次那种极限的转弯就要解体了吧……卧槽？” 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大手捏住了颈子，他的声音如同被杀的鸡一般止住。 那并非是因为18号车本身受到了第三辆车的攻击，而是因为30号车在加速。 18号把车速加到一定程度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往上提，因为他只要比普通游客的车快就足够引起恐慌。他像一只追在别人身后狂咬的野狗，只要不断吠叫就能让人落荒而逃。 可这次，唯独这次，先前面对挑衅一直默不作声，甚至没有出声的30号车，明明再过数秒就会被他追上的30号车，1秒内就拉到了与他一样的速度。两车之间原本不断接近的距离瞬间就拉开，甚至还在增大。 因为30号的车，开得比他更快。 他更不怕死！ 18号怔住了。对方已经远离，18号不知道对方是否说了什么。但形势已经逆转，两辆车在环形场地里做匀速运动，必然是不停的追及——速度慢的车会被速度快的车，一次又一次地追上。 他一定会被30号不停地逼走位，甚至对方还可能和幸存着的14号车一起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先把他给逼死！ 果然枪打出头鸟，18号冷笑。 第一圈跑完时，他就听到了前面的人问的内容。 结束游戏的条件没有人问出来，但如果只是“活过数分钟”这样的条件，那么在度过最初的一分钟、大家都很好地控制车辆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如果只是这个程度，至于设计出这么复杂的东西吗？ 这种情况，是人都会想到，这个项目根本就是一场杀戮游戏。 对于个人而言，选择攻击一定比选择合作的风险要更低。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他先去攻击别人，别人就可能出于恐惧不敢靠近他。 只是先开始攻击他人的，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并且在后面的发展中因此遭到他人的围剿。 18号已经料到了，所以才要打闪电战。 区区两三圈的路程里他主动出击，提高车速，再次打乱循环，以此逼死了数个游客，将生还者压得只剩下三名。 就像桌游里的游戏一样，到了这个时候，装作忠臣的内奸就会跳出来采摘胜利果实了。 他承认自己是真反贼，30号却是假忠臣。 明明都是一样想把别人全杀了只留下自己一个，却硬是要装成伪善的样子。 “装可怜是吧？”18号对着空气大喊，“过会儿你是不是还要狡辩自己是正当防御不是主动攻击啊？” 18号惊讶，但并不害怕。 “去找14号联盟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真以为你们是经常合作的拍档，能做出什么高难度动作的话……呵呵。露出破绽的话，我就从两个人之间优先挑选一个杀掉。” 然而话音未落，他听到巨响。 “别是14号突然爆种把30号撞死了吧……”18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最好两个人一起死，我就可以省点事儿了……” 但车速并没有慢下来。很快18号就掠过最新发生车祸的地方。 撞毁的碰碰车被甩得很远，车的末端写着“14”。 “什么鬼，死的是14？难不成30号那货要和我单挑？这家伙不是应该一直想着那破规则的吗？明明写了不能互相攻击，他怎么敢？这样他的手上不就也沾了血吗？”18号惊道。 没给他太多时间去思考，身后已经传来轰鸣声。 “什么鬼？怎么这么快？！”18号倒抽一口凉气。 ——是30号车。 这一次，30号成为了跟在他身后的饿狼。 白不识仍在踩油门。这只是他本人的一种习惯而已，其实这时候踩油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这辆车的设置是你松开油门后仍然会按先前的速度行驶。它已经被他开出了最快的速度，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来无回。 吓死14号游客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细看去他的操作比18号要熟练得多。他的车头离14号的车尾最近的时候可能只有一只手不到的距离，这就不是18号那种恐吓了。魂不附体的14号以为白不识想拉着他一起死，当时就被迫一脚加速——可白不识的时机卡得太好了，正好是在弯道上，14号踩下油门却没调整方向盘，立刻把自己甩了出去。 由是，生还者便只剩二人。 ======================== 白不识从后方，再一次地追上了18号。 他会去攻击别人，是因为他意识到，从18号跳出来攻击别人开始，场上的人里就没有一个干净的了。 活下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只是利用他人的死亡在拖时间给自己找机会的伪善之人而已。 死者未必全部无辜，但活着的人手上一定沾了血。 “你看看你，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哄我，”白不识摇摇头，“我没有看扁你，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啊。” 他跟在18号的车后面，死死地跟在18号的车后面，没有半点偏移。攻守之势逆转，先前将别人逼上绝路的18号不得不加速，试图与白不识拉开车距。 两辆车几乎以前后脚过弯，轮胎在地面摩擦出难闻的白烟。速度上两车已经持平了，可这回18号在白不识的前面，那是个猎物的位置。 不是所有的猎人都习惯当猎物，没有人愿意成为被支配者。 处于不安全的状态会让人心生焦躁、失去判断力、操作变形。 过去的十分钟里18号利用这种恐慌逼死了近十名游客，现在轮到他自己。 场中已经只剩下两台车，满地都是碎片、碎肉，还有本来就存在的造景与场地边缘。 速度一致，相对距离几乎静止。谁会先犯错，就意味着谁会先死。 而白不识需要做的，只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前面的路，不管是什么雷，都有18号去帮他趟。 18号在风里骂人，可白不识不但没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 “你当然希望我守规则，”他轻声说，并不在乎18号听不见这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守规则，那么不守规则的小部分就是尝到甜头的人。别人宥于规则不能对你出手，但你创翻全场都不会被任何东西惩罚，哪有这么好的事。” 白不识歪了歪头：“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游戏机制就决定了这里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所以我会创死你，倒不是什么替别人复仇的想法。” 他想起那一地的尸块，笑了笑：“别把我当什么大好人。当然你们非要感谢我，我也没有意见。” 也就是自言自语的这一会儿功夫，与他距离最多不到一百米的18号轮胎突然打滑。花纹都快被磨平了的轮胎碾上一池血泊，整个车都打着旋儿转了出去。 白不识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颈椎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撑不住的。碰撞发生之前他就会因为这点死去。 仿佛在验证他这个猜想，随着18号飞出去，白不识的车毫无预兆地开始自动减速。 那却不是像先前炸成一团血雾的女生一样突然急刹，而是堪称柔和。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白不识打开车门，他的脚重新踩在结实的地面上。 他将手插在兜里，远远地看了18号的残骸一眼。黄毛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变成了一片。 “你不会真的觉得，别人不搭理你的挑衅是因为怕了你吧？”白不识摇摇头，“你们啊，还是要提高自己的水平，知道不知道？” 他向门口走去，可女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带他走到另一个方向：“从这里出去。” 白不识正要走，却被她叫住了。 女人看着他表情有些微妙：“你为什么选择先去撞14号？” 白不识扫了她一眼：“项目已经结束了，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对NPC态度不好可能导致其转化为敌方——但规则里只说了工作人员要对游客承担的义务，可没说游客也需要对工作人员承担什么义务。 就刚刚白不识问这女人问题时对方的态度，他现在回到安全区域没有一刀捅死她已经算他家教优良。 “那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用来交换，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问的问题没有意思，我不会回答的，并且你也会失去机会。”女人说。 白不识看向她。他没怎么浪费时间就想到了要问她的内容。 18号贱是贱，但他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不要问考官试题的答案，她不会说的。 于是他只是问了个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那就你先回答我：清理这片场地需要花多久？” “你回头看。”女人说。 白不识回过头。 场地之上的血肉已经比先前少了许多。似乎从他通关开始，整个场景就都在被逐渐刷新。 女人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立刻重复了一次她的问题：“你为什么先去撞14号？” “没什么区别，当时14号离我更近。”他说。 女人大笑起来：“你可以走了。” 白不识眨眨眼。 事实上，那并不是真相。 第二轮之中，白不识问过一个问题，“游戏时间什么时候会结束”，女人的回答是“要看你们自己”。 当时18号在后边放声嘲笑，嘴脸堪称逆天，让人恼火。但那只是一种技巧而已。让人怒气上头，转移思考与注意力。 女人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游戏时间的结束取决于游客，而不是客观的“五分钟后结束”、“跑完三圈结束”。 也是因为这句话，白不识才会问出第三圈的问题：是否当人数小于一定程度时游戏才会结束。 这几乎就等于在问“是不是场上死得只剩一两个人时才能结束”。 而女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其时场上还有三人，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性，只剩1人，或者还有2人。 据白不识的印象，14号并没有攻击过什么人，其能活下来主要是因为18号在养猪。 这时候可能会有人觉得，如果一定要击杀另外两名游客，那么应当是先18号，再14号，因为18号显然比较聪明车技也好，他的存在会给玩家带来很大的威胁。 白不识倒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个游戏最后生还两个人也能结束，或许他会碰到一些道德审判之类的东西。 他先杀18号，那么生还的就是他与14号。 击杀了18号的他与怎么看怎么无辜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的14号，谁将受到审判，不用多说吧？ 若他选择送掉14号，那么生还的就是他和18号。 不过最后测试出来的结果是只能活一个人，那么这一切的计算也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如果他没猜错，对方可不是什么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就是了…… 他掏出兜里的门票，看向背面的地图。 “下一个项目……就这个VR眼镜乐园吧？” ------------ 136、「欢乐世界」申必的游戏 说完这句话，白不识自己都笑了。 走出碰碰车那个项目，空气都重新清新起来，鼻腔间充斥的橡胶味与血腥味顿时被一扫而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和谐而干净。 游乐园中仍然用大喇叭播放着欢快的儿歌，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但看过那么多死人，白不识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原本纯洁的童声在许多个喇叭的同步播放中产生了回音，听起来有种卡顿的感觉。 “让我们让我们让我们荡起荡起荡起双桨双桨双桨”，莫名显得诡异。 白不识现在有点知道游乐园风评为什么不好了，好得起来才有鬼。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游乐园还起着像什么“欢乐世界”、“快乐碰碰车”、“VR乐园”之类的名字。 乐。 VR这东西，白不识略知道一点。 这是早期版本全息游戏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用来使人沉浸式地体验游戏的视觉内容。 那时候游戏舱还没被发明出来，大家要玩游戏只能戴着这个东西，再搭配一些可穿戴的外设等等进行游戏，想想都带着一种原生态的美。 这部分知识自然是白宋向他普及的，到现在白不识家里都还收藏着几台古旧型号的VR眼镜。 白不识朝着这个场馆里走去。他已经作好了在这里需要再排队等齐30个人的打算，但场馆外头却没有人在排队，也没有像碰碰车那边一样贴出任何的规则来。 作为替代，走到门口时内里迎出一个白衣的工作人员：“游客您好，想要游玩这个项目吗？请跟我来。” “不用排队吗？”白不识问。 “不用的，这个是个人项目，到了就可以玩儿的。”工作人员解释。 “那么有什么游玩注意事项或者规则吗？” “一会儿戴上VR眼镜之后跟着里边的指示做就好。”工作人员耐心地说。 白不识跟着她来到一个大厅里。 这里已经设好了许多座椅，看起来像是个打开的鸡蛋，人可以坐在上面，就是那种早期VR体验店里会提供的设备。 白不识自然也认识这种外设，这种座椅可以随着画面的进行提供一定程度的实感——比如你看到的画面是坐过山车，那么这个座椅就会轻微地倾斜，让你真的有在坐过山车的感觉，虽然程度肯定没有真正坐过山车那么刺激。 不少的位置上面已经坐了人，他们俱已戴上了VR眼镜，看起来并无大碍，都露出一种快乐得甚至有些迷醉的表情。 而那些空着的座椅上都放着一副厚重的眼镜般的头戴式设备及其对应的耳机，后面连着一条长长的数据线，这便是VR眼镜了。 白不识被领到一个空椅子上坐下。“您就在这里玩吧，想要游戏的话随时戴上VR眼镜就行。”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这个多久一轮？”白不识趁她还没走立刻问。 开玩笑，游戏一开始这些工作人员都会变成司马脸。还是趁这个时候先能套一点话是一点。 “没有时间限制。”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也就是说又是一个不会自然结束的项目么？ 白不识心中微动：“我要怎么才能结束游戏？” 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彻底变成了空白。 “这些内容请您自己探索，我还需要去帮助别的游客。”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白不识。 白不识见套话不成，亦不强求：“那你走吧。” 话都还没出口，女工作人员顿时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越来越连装都不装了啊，”他摇着头想，“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啊！” 他倒不忙着戴上VR眼镜，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特别是记住了出入口的大概位置与距离。 “找倒是不难找，不过这么简单……大概不是需要我摸黑找到出口吧？”白不识心道，“没有别人阻碍的话没什么难点。如果有别的人阻碍的话那又太难了。这么说来，危机应该不是发生在外部么……果然还是要戴上看看啊。” 一念既定，他便将椅子上放着的VR眼镜拿了起来，先坐好并将松紧带拉开，直接就戴到了头上，再将耳机也塞进去。 如此一番操作之下，他的听力与视力便已被双双剥夺。 “恭喜我达成成就：在全息游戏里玩儿VR。”白不识想想也觉得很有意思，有种中国人在字母站看韩国人用英语翻唱日语歌的感觉。 戴上眼镜后，再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一片绿草如茵的山丘之上，远处是飘浮着白云的蓝天，似乎还可见地平线上红顶的小屋。 这是很早一个版本的某电脑操作系统默认桌面，只是在这样的分辨率下显得有些模糊与失真，也不知道是故意做出这个渣清画风来搞一把复古的，还是确实就是五毛特效。 更让人感觉山寨的是，这张图片上以一种粗糙的office艺术字特效，浮起了数行文字。 文字是宋体，颜色是红色，倒也是很符合这张图片代表的那个年代的风格。 【欢迎来到VR眼镜乐园，本项目力图带给您舒适、梦幻的体验。由于视觉与听觉的隔断，您的任何反应都不会被其他游客所获知，请您尽情地放松心灵，得到舒缓。】 【为保证游玩体验，请注意如下事项。】 【1.本项目中展示的一切内容皆已通过有关部门之审核。若您所见之内容涉及色情、暴力或血腥内容，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到18，然后睁开眼睛，即可恢复正常体验。】 【2.本项目可能涉及到部分体感内容，其均为触控外设提供的正常反馈，无须惊慌。若您感到不适，同样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到18，然后睁开眼睛，即可恢复正常体验。】 【3.为保证财产安全，请勿强行摘下VR眼镜或耳机，请勿在项目结束前离开座位，由此造成的损失将由您负全责。】 【4.想要离开游戏，您只需@#￥%&*?锟斤拷锟斤拷锟斤拷】 白不识从上往下看，看到最后一句时莫名其妙。 这个H级副本里他是看不到自己的血条和MP条的，不然高低他得看看自己的MP值是不是出bug了。 怎么会有乱码呢？ 他怎么会看到乱码的？ 而且还是最关键的信息给乱码？ 前面的不能强行离开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之前在碰碰车那里，强行想离开的女孩可是立刻就爆炸成了一团血雾。可是这里呢？居然给打码？ “你怎么不说【数据删除】算了啊？”白不识心里无语道。 然而没等他细想，这一系列红字在出现了半分钟后，便向着右上方缩小而去。 而这个项目，也就正式开始了…… ------------ 137、「欢乐世界」美丽新世界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段缓慢的钢琴独奏，与一个轻声的女声吟唱，听起来非常柔和，确实很令人舒缓。 随着这音乐响起，白不识眼前出现了一些图像。 第一张是一个学校——看起来像是个中学。暮色将至，学生们背着书包走出学校，操场上只剩下寂寞的篮球躺在一边。 第二张是教学楼中的走廊。光影比上一张还暗一些，边角的位置好像还能看到年轻女孩子扬起的裙摆，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孤寂感。 第三张则是一个厕所，可能是学校的厕所，看起来不太干净，瓷砖地面上全是黑乎乎的脚印。至少白不识看着它的时候完全没有“解压”之类的感觉，换成某些吃播博主或许能有吧…… 第四张的内容又变化了，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床上放着一个可爱的布娃娃，很软的样子。整张图色调偏暖且旧，散发出一种梦核的质感。 第五张就很奇怪，变成了一些绽放的花儿。 类似的图片不断轮回，反正白不识是没怎么看出来这里面存在着什么逻辑关系。他试着把图片含有的元素的首字组起来看看是不是什么藏头诗，失败。又试着寻找其在分辨率、色调、环境上的共同点，亦以失败告终。 他叹了口气。 人不可能每一项都没有短板，这种谜题让林蓝来可能会好一些。记得在柳长白那个副本里，她似乎很擅长情感方面的想象。 不过这是个单人副本。话说回来他还放了她飞机啊……虽然确实是对方先给他发消息请假在先，不过如果林蓝不发的话他也准备放飞机的，这么一想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嗯？” 白不识一拧眉。 保证自己注意力集中是很难的，尤其是在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内容上……他刚刚走神了，可又总感觉图片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的动态视力算不得好，看奇怪的视频的时候总是暂停失败。而且人的眼睛是有极限的，正常30帧画面里混进去一两帧怪东西其实根本觉察不了。 白不识尝试闭上眼睛，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他只能继续瞪大眼睛去看。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又看到了那个图像。不过这似乎不是因为他的动态视力变好了，而是因为图像持续的时间变得长了一些。他只能辨识出来那是不一样的内容，却不能具体说出那是什么。 所幸并不需要考察他的动态视力与记忆力，那图像再次闪了第三次，第四次、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等到第十次的时候，白不识终于看明白了。 那是一个掉到地上的布娃娃，看形状，就是刚刚图片中，放在卧室里床上的那一个。原本白净又软绵绵的布娃娃身上现在布满了肮脏的脚印，身上的小衣服也破了，身体里面的棉花也露出来，看起来糟糕极了。 白不识一时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从这一张图片开始，正常图片的播放时长似乎遭到了压缩。 那些可以被标志为“平和的日常”的图片持续时间越来越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令人感到不安的内容。 花瓣七零八落的花束，花蕊中爬着什么东西——当白不识以为那是蜜蜂的时候，细看之下则发现那是蛆。 行走着学生的操场——但学生的脸都被涂成了黑色的平面。 散落着许多书本以及文具的走廊，本子和书都被地面上的水渍打湿了，隐约可以透过封面看到下面的黑色字迹。 “这是……某个人的记忆吗……”白不识心道，“如果这么理解的话，那些意象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坏起来了啊这不是。” 而就当原本正常的图片完全被这些新的、令人不安的图片的播放时间给侵占之后，白不识发现又出现了新的图片的频闪。 耳机中播放的，原本正常的音乐也逐渐走调了，并且出现了像是接触不良般的卡顿。 他屏心静气地等着新出现的频闪图片延长到可以辨识的时间。 这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图片就能看清楚了。不过这图片的内容又与先前有所不同，那是一群少年少女的合照自拍，每个人都对着镜头比着V，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这张拍立得看起来原本会让人感叹“年轻真好”，白不识却看得皱起了眉头。但是先前那些让人不安的内容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现在开始播放的图片内容又是普通的照片了。与此同时，BGM也变成了一首情歌。 一个男生对着镜头中比心，他看起来非常帅，满脸都是爱慕。 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用可爱的字体写满了同样的内容“我喜欢你”。 洗手间的隔间门背后，似乎被人涂鸦上了一些字迹“你最可爱了”。 诸如此类的内容。如果不是白不识对自己的记忆深有信心，他怕不是会觉得那部分奇怪的照片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但似乎又不是幻觉。 因为接下来看清的一张照片，差点让白不识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显然人的动态视力是可以被锻炼的——因为那照片只出现了一瞬间白不识却看清楚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照片的内容过于离谱了吧。 那是一个躺在瓷砖地面上的人体的照片。 说是人体，是因为没有穿衣服。 这根本不是该出现在这游戏里的内容。拿去举报一举一个准。可它就是出现了，突兀地出现了那么一下，像一支箭一样戳进白不识的眼睛里。 白不识怔住了。 这算什么？他是被精神污染了吗？游戏里按道理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可他不应该不会受到精神污染吗？ 退一万步讲他的无敌失效了，可是先前在慈心院副本中已经报告过那个Bug，程序员应该修复了这一bug才对，怎么会让玩家看到少儿不宜的内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不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VR眼镜。他倒不是立刻要把这东西给拿下来，尽管心里震惊他也保留着基本的理智——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肢体什么的还在，自己确实是在游戏里而已。 可就这么伸手一摸，他整个身体都震动了一下。 ------------ 138、「欢乐世界」百年白树人 “搞什么……”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你眼中看到的是一样东西，手里摸到的又是另一样东西，就好比手机屏幕里是老师，但手上陪伴你的是娃娃。白不识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的手摸到的位置，可不是原本那个正常的造型复古的VR眼镜了。 他摸到的，是树根一样虬结僵硬的东西，其直直地扎进了他的眼眶。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VR眼镜。如果这个副本中存在树妖，那么这就是那玩意儿的触须。白不识下意识地抓住它想向外扯，可是扯不动。相反，他的眼球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如果再用力下去，怕不是连眼珠子都要被他扯脱眶！ 白不识心中直呼卧槽，当即放手。眼睛仍然传来疼痛，可现在连伸手摸一下或者揉一下他都做不到。很显然，如果破解不了VR之中的谜题，他就摘不下这玩意。 好吧也能摘，不过只能摘一次。 【3.为保证财产安全，请勿强行摘下VR眼镜或耳机，请勿在项目结束前离开座位，由此造成的损失将由您负全责。】 他只是条件反射地想摸一下自己的眼睛，并没有把它拿下来的意思。不过说着不让拿是一回事，一拿就很痛又是另一回事啊！ “WDNMD经典复刻是吧……”白不识怒道，“给我记住，哥一会不把你吸成个木炭，哥就跟你姓。” 他恶狠狠地收了手，重又睁开眼睛看去。 就他耽搁的这么一小会儿，眼镜中出现了更多离奇的图片，那看起来都是同一个人体，在洗手间，在走廊里甚至在教室。有些时候穿着衣服，有些时候没有穿，不管如何其看起来都很美丽。 白不识并不认为他是个变态，但他不得不说在这种构图以及色调下，即使是他这种完全不懂得欣赏艺术品的人也觉得这些图片带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他越看越是皱起眉头。 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应该看这些图片。 【若您感到不适，同样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到18，然后睁开眼睛，即可恢复正常体验。】 白不识闭上眼睛，在心里从1默数到18。 他并不是真的很相信这份规则。事实上上一个项目的规则事后就被证明基本上是坑爹的，活下去的路径需要自己找。但他现在闭上眼选择不看，只是因为他不想看这些图片而已。 他心里有些迷惑，心想这就算是他的幻觉吧……可这色图，怎么不是二次元纸片人？怎么只有一个？ 也太不符合他的审美了吧？ 是不是有点怪啊？ 这样想着，白不识再次睁开眼。 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类似的图片。 这次它们出现得更久更完整，那个人形看起来柔弱可欺地呆在角落里，垂着颈子，像一朵垂头的花，换成谁都会想去把它掐下来。 想到这点的时候白不识再次深刻反省自己。 他可不是这样的死变态，他最多只会对自己的橡皮实验性地使用龟甲缚，更过分的事情他可是一件都没有做过！ 但图片确实很好看。白不识有点儿理解那句话了——【由于视觉与听觉的隔断，您的任何反应都不会被其他游客所获知，请您尽情地放松心灵，得到舒缓。】那代表什么？代表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完全可以喜欢它，那是你的自由不是吗？人不是应该有喜欢任何东西的自由吗？ 白不识再次皱眉。 他有种很陌生，同时又很熟悉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他在游戏里从来没有这么感觉过，熟悉是因为头天晚上他在现实中曾经有这么感觉过。那种念头像是他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在说话，对他说着不属于他自己的思想。只是这一次声音是他自己的，好像真的是他这么想。 有人在操控他的意识让他觉得这一切很好玩，很棒，很美丽。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白不识眼前的画面瞬间变换。 那不再是什么干净的美丽的看不出第二性征的纤细人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的少年。他的白衬衫上沾满了黑色的肮脏脚印，裤子皱得像咸菜，面部肿胀，眼里含泪。 白不识意识到，这才是那张图片或者那系列图片的真实。 脱去那不知道被谁施加的美化与滤镜，下面藏着的就是这样肮脏的暴力的丑陋的东西。 可还没等他想出要咋整，白不识身体再次一震。 他先前就觉得腿有点痒，还以为是头天晚上的事情影响的。那会儿在想的事情太多了没注意，现在想想他是在规则怪谈2023里，手都不酸，腿怎么可能痒？ 现在感觉增强了，白不识发现，原来是特娘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摸他！？ 什么鬼？？？ 他震惊得差点不顾伤害地把那VR眼镜给拔下来。他现在感受到的可绝对不是这个卵形椅子能提供的东西——除非这玩意儿长出手来了。 白不识尚看不见那是什么，总之黑暗中传来有手掌在他身上抚摸的感觉。他伸手去摸，却没有碰到那个在摸他的玩意儿，可是触觉仍在。 脚上也有手上也有，而且越摸越往奇怪的地方去。 可以预料到，先前如果白不识不是意识到有人在往他的脑子里面塞入某个念头的话，现在看着那“十分美丽的图片”，加上若有若无的具有技巧性的痒，他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白不识心中既感到莫名其妙，又感到有点儿恼火，还有点儿想笑。 这游戏这样真的不怕被封吗？ 但搞笑的是，给他传递幻觉的这只玩意儿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破除了幻觉。自从意识到那是精神污染之后，白不识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之前那种具有神秘美感的照片，取而代之的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以及他被毁坏的桌子、书本和各色文具。 在这个前提下，那些看不见的手，还在尽职尽责地摸他…… 某种意义上也是蛮听话的呢。 白不识思考了一下，在心里想道：“帮我抠下脚可以吗？” 隐形的触手没有反应。 白不识叹了口气，张开嘴。 他轻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想法……就是如果能有什么东西帮我好好地抠一抠脚，那就好了呢。” 这句话说完，他的脚底，隔着厚厚的鞋垫，真的传来了…… ------------ 上架感言 本书从今天开始上架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是收费章节，感谢半夜冒泡帮我上架的编辑绿豆。 首订什么不太抱希望，毕竟1号竞争太大了，随缘吧。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正版，不想花钱的可以使用章节卡。 手机APP路径：我-福利中心，这里看视频可以得到章节卡。基本上看几个广告，一天看书都免费了。 作者发布的时候也会尽量写到整数避免零头，方便大家用章节卡。 作者的运气说实在的并不好，在哪里都是自己莽，这本书到现在为止已经碰上许多意料之外的事，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个意外。男频写作至此已经满一百万字，都说百万字成神，接下来应该会有更大的进步吧。 感谢各位读者，是你们的存在给了作者坚持下去的力量，也给了阿识走下去的机会。 写作过程中感谢@皮卡冬、@左禾竹、@修之名几位大佬的支持，若非你们的鼓励与指点，我必不可能走下去。还有签约本书的编辑，现在已经离开起点的双城，感谢你把我捡回家。 题外话说太多了，还是讲讲故事本身。 白不识并不是个完美的人。作为主角不是，作为人类也不是。他有的时候像时代里一些年轻人的缩影，过了顺风顺水浑浑噩噩的很多年，突然发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将要决定自己前去的方向。 但他会找到的。 之后的旅程里他会失去也会得到，最重要的是会成长，无论是能力还是性格。也会结识有意思的人，看到更多的风景，发现一些真相，作出自己的决定。 就像我们。 路总会走出来的。 最后说一下本书的打赏加更规则（真的会有人来打赏吗），一个盟主加4更，一个白银盟加40，一个黄金盟加100。 打赏加更每24小时结算2章，比如一个盟主的加更会在48小时内更新出来4章，以此类推。再快做不到了会影响质量，给规则怪谈游戏策划一点时间吧。 最最最后，再次感谢陪同他们走到这里的你。 昨日才见‘花’满枝，转眼便见雪覆檐，这一转眼光‘阴’便又悄悄的溜走一年，过完年后顾筝便又长了一岁，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了。 此言一出，长官瑜脸色大变。展鹏是谁，上官瑜怎地有这样大的反应？民鹏是上官瑜的初恋情人，为她而死，朱仙鹤旧事重提，上官瑜焉能不震动？ 江楠被慕然晓的力道狠狠的甩向了一边，脸颊上高高鼓起了五指印。 火蚁怪体内的粘液飙射出来，有两滴溅在了表皮污垢左手的衣袖之上，而那衣袖，像是烈日下的残雪一般，迅速溶解开来。 “我昨天晚上已经说过了，我记起了很多，但是我现在要疏理一下。老是感觉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记起来。”昊天明说道。 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他还是放弃了吐槽的心，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只是如果他现在唯有装傻充愣，否则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木叶的暗部以及宇智波一族的警卫队都不是吃素的。 “扑哧”，慕容墨情看着昊天明那傻傻的样子之后扑哧的一声笑了，慕容墨情一笑昊天明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从艾蕾莎口中得到了更多有关这条金龙的消息，白河的神情变得开始有些凝重。 叶婉莹的父亲轻轻笑了起来，如今，他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刚才的那一幕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和解释了吗？ 三代之所以派他们来，一方面是三个家族的力量很强大，族内人才济济。二也是看中了鹿久的指挥能力，有他在会比较放心。 “杀，放开心魔，杀，感受杀气，感受战场，感受身边死去的人的痛苦。”鲁老交代的话我记着呢，随着我杀的人越来越多，好像战争停止了，双方都在向我攻击着。 “姑娘，我求求你，让我臣服吧！你救蛇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百丈巨蟒苦苦哀求。 话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叶林回首一掏，照着她的脑袋瓜来了一记爱的手刀。 不需要看，他们就自动在宁次心中标出了自己位置，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奇妙异常。 只听一声巨响在两人耳边炸开，神机弩爆出一团火光，一颗黑丸骤然飞了出去，居然直接穿过了靶子的核心，撞进了身后的大数之中。 武飞的一声刀来，一道红光一下就出现他的手中，换成平常他肯定很惊讶，可是现在的武飞杀意满天飞，脑子一片空白，接住魔刀彻底陷入疯魔状态。 自发裂变是没有外部作用时的裂变，类似于放射性衰变，是重核不稳定性的一种表现，感生裂变是在外来粒子轰击下产生的裂变。 戮蛟人立而起，充满血光的眸子，居高临下俯视这浑身鲜血，模样凄惨的李多隼。 “丁宁出品，必属精品”的论调，再一次深入进了许多人的内心。 川町眼前一片黑白，时间仿佛被放缓了无数倍，他精神恍惚，仿佛看到他的身体在后仰的过程中支离破碎，仿佛看到周围的保镖一个个粉身碎骨……他的意识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 139、「欢乐世界」（求首订） 痒。 抓心挠肝的痒。 虽然脚底传来被挠的感觉，但是相反，越来越痒。 这倒不是那种“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的痒法，而是像有个咯咯笑着的漂亮姑娘在用她长长的发丝挠你的脚心。 很难说那是心里痒还是身上痒，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但确实痒得让人心旌摇荡。 白不识深呼吸，总感觉那种痒意 虽然搬走有点麻烦，但是为了学生的安全，他们还是天亮了就搬走的比较好。 带了手机的同学们，立刻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趁着陈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咔咔的照起了相。 节奏意识，瞬间到位，其余的那些有的没的，自然没必要跟着扯下去了。 丧尸化的指甲轻松戳进肉里，扎穿她的肚脐，在爪子抠进肉里之后，丧尸的五指猛的一缩，抠着脐带把这一块肉大力大力生挖出来。 把人安全地交到了赵霞手里，这两人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各回各家去了。 “你更是放屁！今天我们来搬东西的没有一个空间异能者，我们的人怎么混进去偷东西！”鞠泰怒道。 下午起床，两个孩子被陆秀芸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还要牵着他们的手，送他们去上学。 雏田低头看了自己一下又抬头看向他，柔和的眼瞳略带着水润的光泽。 温纾于他来说，就像艰苛且专一的那道方程式，步骤繁乱复杂，有且只有唯一解。 沅星星看着只剩下一个底的矿泉水瓶子，她很好奇，男生的嗓子都是直通胃吗？ 包玉刚的话让吴光正安慰了不少，九龙仓发展最好的就是港口业务，尤其是跟大陆合作之后，九龙仓旗下的澳大利散货港口成为了保利进出口公司最主要的散装货物进口港。 众人听石青珊虽然答应下来，可是那一脸嫌弃的模样，好像这是个麻烦一样。 黑衣人面色煞白，浑身发抖，却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只是他刚一说，张一安就用右手捂了捂左胸，冲古尔丹摇了摇头。 高月蹙眉，这美国人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担心这里面会有什么阴谋。 穿过空间裂缝，陆余依旧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对他发起攻击的话，那么他甚至没有一点防守的能力。 胡一菲看到钟情有了欢容，懂得开玩笑了，终究是放下心头大石。 苏田是生意人这点待人接物是信手拈来，他弯了腰双手恭敬的给詹惟中送上香烟。 寻找东海龙王，自然不是靠骸骨，而是要找到龙墓中央的龙鳞碑，每一条龙死去后，龙的逆鳞都会镶嵌在龙鳞碑上，龙鳞碑是龙墓中所有龙族的墓碑。 而他帮忙安排一份工作还是很简单的，星梦传媒或者初夏动画都可以。 这个时候，刘诗雅的心里是非常紧张的。她希望，这个吻是非常美好、非常难忘的。 士兵敲了敲门，里间传出一句“进来”后，士兵就带着将再缘进去，只见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在一张桌面上干活，他见到士兵带着将再缘进来脸上表情先是一怔，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就露出充满深意的笑容来。 众人心中同时一惊，以为楚风都难逃此劫了，却只见得那一道道兰草剑还不曾接触到楚风的肌肤，便陡然停滞在了空中，仿佛也被凝滞了时间一般的。 ------------ 140、「欢乐世界」求首订 那只手在白不识的手心轻轻地拍了五下。 “答案正确，”白不识说，“奖励你一个机会回答我一段问题。你是我看到的这……这段记忆的拥有者吗？” 前面他已经推测出来，他在VR眼镜中看到的图片代表着一段被美化的记忆，其下隐藏着一个很可能是校园暴力的故事。而游客——被抚触给唤起某些需求的，看到被美化过 李云内心默默吐槽金馆长的感慨，这种话跟【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之类的操蛋鸡汤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材料钱还是这边出，只不过那边没搞懂这些弯弯道道而已，只觉得是自己付出了劳动，心里便不再有负担。 看着法师轮廓分明的脸庞，因为其忧郁气质而稍显柔和的线条悄无声息拨动着她的心绪。这几天来，兰洛斯的表现可谓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前几次的战斗中两人的默契配合，丝黛拉也算是稍稍对这个精灵有了改观。 至少从后续影响来看，这场证监会出台的政策，确实是在调查分析上面切实详尽，出台的措施也打得准狠有力。 “放心。”沈宴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身形往后退了几步，就到了结界边缘，他的身形一闪就消失了踪迹。 “来来来，你们的事情下山再谈吧，我们去上一炷香。”王凯直接就投了一张百元大钞进功德箱里，然后拿起了一炷香。 对于娱乐影视公司来说，这资金算高的了。君不见那些大投入的科幻片，一家影视公司是啃不下来的，需要多家来投资拍摄。 “是王易化身吧？”副驾驶位上的某兵哥探出头来，谨慎地询问。 现在郑鹏有点理解崔希逸“明知是吃亏，还是坚持”的原因，那不是愚笨，而是一种诚信的表现，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就是吃了亏，自己也有能力赚回来或填补回来。 话只说到一半，陆福久听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只见浑身泡得惨白的郑鹏，已晕倒在地。 “他要结婚了，不是吗？”宫沁伊豪爽的举起一大瓶的酒，咕噜咕噜的往自己的肚子里灌，只要喝醉了，就不会那么难过。 “去死吧！”就在慕容燕刚刚止步在那李大财主的面前，却不想这男人竟然横下杀心，在手中潜藏了一柄匕首，趁着她松懈的时候直接偷袭了过去。 莉娜手中拿着一件白色镶着金边的魔法袍，魔法袍上微微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带着阵阵神圣的气息。 鸭舌帽再度开枪，厉冥琛一把推开顾允蜜和白云，用力的抓住鸭舌帽的手腕。 “别笑。”窘迫地拨开慕容燕伸到自己脸上的手，沈云理曾经乱战的时候逼着落魄的多得也有，可是在别人面前可以不在乎，在这丫头面前维持不住形象就让他有些憋屈，似是幽怨一样地抱怨道。 任那几个异国的公子哥说什么，沈云理没有多加理会，百花庄主也只是置若罔闻，慕容燕的脸上仍旧酥酥痒痒的，听了他的话，自然知道他是想要嘲讽什么，目光略略有些哀落，却很及时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 低沉，平稳，声如定海神针，再大风浪此刻亦平息安然。众生灵四处环望，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随后江少游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二次元空间中的一切。 “可有法弄到册子？我倒想看看。”此时她急切想知这到底是何盛典？局外人成局中人，她无法不去思考。 ------------ 141、「欢乐世界」 这句要求就可以说是相当的直白了。 按理说玩家不会在游戏里碰到这种涉及个人价值导向的选择，游戏会试图尽量讨好所有玩家。 但规则怪谈不是普通游戏，这个副本也不是普通副本。 它来得没头没尾，就像那张纸条。 白不识完全可能看都没看到，把它跟着衣服一起洗了，这样他就会错过这个时间。就像 他受困于此，连自由都没有，握着名额又有什么用？何况，若是他不推翻大长老的话，那名额根本就轮不到他做出。 须知这次为了对付幽冥之海，东秦出动的封皇境可是达到了六位之多，而为了对付西荒，东秦也是出动了两位封皇境的高手，但是为了对付区区的南车，竟也出动了两位封皇境的高手，怎么能不让人震惊呢？ 马叉虫看呆了，其他桌的客人虽然不知道这边说了什么，但是发生的一切也是让他们看傻了眼。 叶辰修成绝世道祖，截天术更加神异了，一出现就截杀万道，让那龙尾不能作恶。 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人，唯独不见叶辰的身影，这让颜如玉很是奇怪。 “好师妹，是我不对，你先说吧，最后结局到底如何？”释泉忙赔笑道。 “国主境只是一个概括，其中包含很多境界，化龙境，踏天境，也在国主的概括之内。”锦绣道。 苏依并未作太多理会，直接朝着下方飞去……然而虎笑狂已从那余波中冲出，再度阻拦住了苏依的去路。 “张先生，确实是需要这么多的，房屋过户公证需要收取收益额的百分之二，这还是因为遗嘱赠送的关系，公证费用最低的情况下。 “皇家学院的诸位，后会有期。”红衣少年眼露邪笑，与白布人一同穿过了头顶的黑圈，离开了皇家学院。 姚清沐双手环胸，坐在桌前，气鼓鼓地看着对面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公冶楠。 老太妃这样问着纯属客套，谁知和怡去却以为她是真地关心，于是当即就眼睛一红，盈盈若泣的样子。 只可惜这个愿望可能不能让他达成了，皇后这个位子暂时给不了别人。 慕容银珠一愣，虽然秦川王还没有把人叫出来，但她却知道是谁了，除了王川，他还会给她看谁呢？ 达奚鹰走后，众多艳羡的目光都投射到姚清沐的身上，总管也忙不迭的跟她套上了近乎。 “娘？”姚清沐一阵惊讶，自己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年轻又貌美的娘？ 再后来，再血怪事件之后，紫凝发现自己多而不精的缺点后，开始认真的琢磨起现有的能力，从而发现了拟化能力的另一种用法——环境拟化。 从第一眼看到这架秋千，姚清沐心中就异常的兴奋，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她，坐上去玩一玩，荡一荡。 如果有表情来呈现赫连和雅此刻的内心状况的话，一定是黑线加滴汗。可是面上她依旧笑得如穿暖花开。慕容飞鸣看着她这样，却异常欢喜，他想，是不是她现在笑得多开心就意味着她心里头有多气？ 沈星结果餐盘，往孙定几人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就在她紧张得要死，以为这玩意儿要发动什么恐怖的攻击时，它突然后退然后离开。 更多的，还是替聂远感到惋惜的弟子，如此天骄，外门大比打破不败的神话，今日又单凭肉身之力击败内门榜排名第四的齐茂峰，此等旷世天骄，今日就要死于此地了。 ------------ 142、「欢乐世界」真实的乐土 女人看向他，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忌惮。 “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白不识微笑着摊手，“是不是觉得‘不可能，这乐园里有整整七个小地图，他怎么才玩儿完两个就发现了’是吧？” 女人没有回答，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按你的玩儿下去还得了吗？第一个项目里你就在不停地暗示‘不杀人出不去’，第二个项目 双方机头对准机头，这样的对位会导致双方互相取得一个“击落”，不过因为同时取得，所以估计地面上的裁判们会把这个击落给从记分牌上撇掉——前提是地面上真的有裁判组在判断模拟空战的结果。 胡濙成亲早，十七岁就成亲了，十八当爹，三十九岁作了爷爷，现在都八十三岁了，有了玄孙也不为奇。 钮祜禄氏顿时老脸都涨红了，如此戳他不光彩的老底，算得上叫她颜面扫地了。 夜鹰一愣。顿时热血沸腾。他已经知道天皇的意思了。那句久久憋在天皇口内不愿说出的话。就在他生命受到威胁时。马上便要夺口而出了。 这里煽情的一幕把松本看了个雾里看花。满头都是雾水。感情老子说了半天你们全沒听见。逗我玩儿当我说话放屁呢是吧。 张虎恩听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落在了外国人的手里，于是他手捏成抓，念力朝着阿莱斯的胸口抓去。 远处。那几个还在拼命干活的迷彩服对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还在拼着命和他们身旁的岩壁较着劲儿呢。 三十多个忍者就这么被屠宰掉。鲜红的血把整洁的地面染红。浓浓的血腥味开始在通道里蔓延。很多人直到死都沒有睁开一下眼。他们还在恪守着忍者世界的规则。 从她们刚刚聊天对话中，能听出韩司佑有个大哥，两人关系应该不是很好，顿时觉得韩家关系有些复杂。 千期月的胃痛还是没有好完全。就算是在吃着药但是她的情绪低沉，三餐不规律，所以一直拖着到了现在。虽然没有刚开始的痛苦不堪，但是是不是还是会袭击她的痛觉神经。也算是不错了，痛苦是证明活着的另一种方式嘛。 尹烈、施狂、血刀祖几乎同时掠出，片刻间出现了荒山之上，他们三人以及云霄先后取出了一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铁片。 千期月挑眉看着杨嘉画，他略有些古怪的神色彰显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她料到了他会发怒，他会沉默，甚至他会转身就走，但着实没有料到他会吃醋。不自觉的露出赧颜，心里不由自主翻起来的满足感让她有些诧异。 冰冷话语从头倾盆浇下，让岑可欣从外凉到心里，那一股刚升起火苗又被她压下來。 长青带着人，从侧面冲了进来，将魏夜风团团围在中间，可还是躲不开这么多记者的追击。 红白相间的缎带在波浪形头发里穿插，微风吹过，缎带随着风飘动，一阵阵的清香伴随着微风飘进鼻子里。 韩司佑领着岑可欣紧挨着韩旭右侧坐下，她右边是韩司佑，左边是个韩司佑一个堂姐，出于礼貌两人互相打招呼后，就没了下话。 旁边的欧亚见势不对，连连拍打神行无忌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都到了炼药峰了，全天下最有可能救自己的地方，如果这里也没法，是否自己也就放弃呢？这一刻，神行无忌的脑海全是争论。 ------------ 143、「欢乐世界」两人的对话 白不识抬起头。 走进办公室的又是一个少年。 与先前的王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个少年长得挺高，身姿挺拔。 之所以能认出来他是个少年，是因为他穿着一身很有特色的校服。 这校服就是运动服，藏蓝色加白色，因为丑得让人心生绝望，所以若非强制力，绝不会有正常人想穿这个。 少年与白不 就在罗天对脚下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评头品足之时，这些东西给了他一个非常大的惊喜。 “打电话催他做什么，他不来更好，我们还能多吃点。”陆吟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幽怨，嘴上说着不打电话手上却掏出电话拨了起来。 “别管了！今天的体育课很重要，听说是极少露面的院长要来看看新生，所以我们三个班都要去上。”葛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操场跑。 规则，那可是只有主宰才能掌握的力量，这个宇宙最根本的东西，至高无上的代名词……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连下位神都比较勉强的家伙身上？？ 但苏锦并不担心，以大宋产石炭的速度，起码在百十年内是供不应求的局面，况且苏记走的是品牌路线，宝山煤饼率先深入人心，无论何时，自家的销售不会成问题。 唐大少瞟了一眼皇普兰腕子上的手表，掀了掀嘴角说道：“咱们不做出头鸟，有人会帮咱们探路，你过来瞧瞧哥的高科技设备。”说话时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来一块酷似平板电脑的液晶屏，伸出食指对徐青勾动了两下。 秀才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瞟身旁的七大金刚，发现这帮家伙一个个脸黑得像柴火锅底似的，他暗暗庆幸及时认出了对面的徐少，否则待会肯定会被削个灰头土脸。 苏锦心头一震，晏殊的话语中若有所指，似乎在影射着什么，苏锦抬起头来看着晏殊的眼睛，猛然间发现晏殊的眼神已经变得冷漠而锐利，一时之间大脑短路，说不出话来。 徐青坐正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事儿真是巧了。 在很远的地方，当萧逸云和嫣凝发现矗立在虚空中的那座千层古塔时，两人差点叫出声来。 “狄阳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苟延残喘，我等若是要进攻，根本无需理由，自古以来都是强者打败弱者，弱者被强者吃掉，还需要何等理由？”那人似乎说的也有道理。 乔芷萱为了把乔楚压下去，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这个庆功宴会的晚礼服了。 “他们把酒泼在我身上，还让我滚出酒吧。这里是国际联盟，又不是他们的地盘。我凭什么走！”景浩然握紧拳头，口气愤怒。 天色渐亮，临裳郡主还没离开，慕凌宸眉头紧皱，干脆就从后门走。 “孙老说的极是，孙老请，万祈先生请，车子就留在这里吧，一会我让人开进院子里。”老管家点了点头，向着孙老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寂听法殿，除去他认识的几个大弟子便只见两位御主，更最前方摆着十张椅子，椅子上坐着十个黑色粗布衣白胡子老者，面容表情无不相似，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众人听得糊涂，可朱筑已经昏死过去，因为他兄弟都注意着辛红雪所说的话反而没人理会他，使得他就倒在地上。 ------------ 144、临别之言（大章） 白不识在个人空间里站了一会儿。 领取奖励的储藏室那里堆着很多没被开启的光柱，五光十色看起来十分诱人。 大半个月之前他会手痒，特别想把它们都拆开，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智慧与优异的表现，但在推开那扇新世界的大门之后，这一切游戏里的东西似乎真的变成了过家家的游戏。 他关上储藏室的门，这时候发 送邢雅琳回宿舍后，洛宁刚出大学门口，便见徐恕正面迎了过来，那容光焕发的模样瞧得洛宁一阵挑眉。 夜色里，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石薇薇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可相比被李海拒绝心里的冷意，更让她如坠冰窖，冷得彻头彻底。 秦皓跟袁湶还有田钲也都看向周白，想知道周白怎么帮他们消除这种紧张感。 那几个妖僧本想前来救王永刚，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些白衣妖僧十分识时务，立即遁逃而去。 垂下眼睑瞧着陈举清，这一家人，也真是奇葩，儿子不认老子，老子不认妹妹。 夏曼眼巴巴的朝坐在椅子上脸色发沉的萧怀瑾看去，萧怀瑾点了下头。 第二天晚上，吴凡与林轩还是进行了那种大战，这也是对林轩的尊重。而林轩心身交融于吴凡，她那痴情剑道，在大战的过程中入圣剑之境。这让吴凡对剑道也有很大的参悟。 当然，主教并不是终点，因为，这仅仅只到了人神的极限，人神之后可还有天神，下位天神、中位天神、上位天神、主神，这些神灵所属教会的最高执掌者也有相对应的称为，分别是神官、大主教、大神官、教皇。 从酒店离开后。李海开着最初买的长城SUV，直奔净水湾别墅。 哪怕伊露丽很美，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谁也不敢乱来，这要是因此挑战深渊派对失败，最终导致死亡虚弱，这绝对是无法让人接受的。 来自林夜的精神念力无穷无尽，直接将魔二整个拉入了无边幻境之中。 如此速度估计能够让那些活了几千万年才勉强达到行星级的历任地球意志守护者们汗颜。 在这段时间里，以龙妈为首的四位皇家龙骑都在不断地进行阵法操练，争取能够尽早投入实战，为以后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好准备。 汤圆闭上嘴巴，惊恐的眼泪嗖嗖往下落，忽然她看到一束光由远到近急速冲来。 “你真是个好人，那给我松绑吧，等我回去就给你打钱。”徐挽把自己绑着的双手举到他面前，示意他给她解绑。 “我真做鬼，第一个让你也变成鬼，来和我作伴！”她木着脸说。 他想去洗把脸清醒下，但又怕秦不染自己在这会尴尬，便坐在旁边陪着秦不染，等待自家老妈询问。 作为一只创业的大四狗，她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预判别人的预判。 凯撒基多拉的三颗黑金龙头高高扬起，暗色的能量于三张血盆龙口中酝酿，再猛地喷吐而出，将周围的大片区域都笼罩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 自人类与怪兽大战以来，发现的实力最弱的银月巨狼都是高等兽兵级。 老太君是铁了心要按大荣律法来，旁人自然不敢违背这个沈家的大家长。 “公主还是请回吧，惹来人，大家都不好，主子都睡下了，没用的……”白丁山恨不得赶紧将人轰走。 风芊芊闻言一愣，她的重点全放在黄金千两上了，还真不知到这祁山红玉有什么特殊的。听苏允儿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祁山盛产白玉，红玉百年难求，更何况是能做出一对玉如意，可想而知这块红玉的原石有多大。 ------------ 145、女朋友？ “没有，只是在网上碰到的人。”林蓝说。 白不识挠挠头，略感尴尬。 确实人在刚刚经历一些重大的变故之后，听到身边的人说任何一件类似的事情都会觉得和自己是同样的遭遇。 仔细想想他进入H副本那是有特殊原因的，园丁也亲口说过在H副本里陪练的人是他。 人家怎么就是跟他一样了？难不成也有 那可怕的光辉横扫虚空，降临到他的身上，尽管罗源第一时间离开，但是仍旧感觉到那股可怕的力量。 这一拳距离江寒的脸只有不到三厘米的时候，江寒终于动手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原本低垂的手臂抬了起来。 罗猎没有说话，一手抓着绳索，一手轻轻敲了敲一旁的平面，看似干涸整洁的平面发出空空的声音，这只是薄薄的一层，罗猎暗自庆幸，幸亏他没有鲁莽地将身体的力量全都放在脚下，不然很可能会踏破这下方的血尘地层。 张长弓让叶青虹暂时让开，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向石壁击出一拳，他的力量可以开山裂石，连续三拳，终于将石壁打穿，手脚并用扩出一个可以容纳成人通过的洞口。 向雪梅从刘总办公室出来，觉得浑身都是冷汗。她回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把她和刘总对话的录音拷贝到电脑里。想了想还觉得不保险，又拷贝一份到U盘，准备带回家里存放。 不过他知道，这其中有一定部分是幸运光环的功效，原本王瑶可能直接路过的，因为幸运光环的存在，才让她无意中注意到了这里。 再次冲上去之后，他卖力跟夏音拼了几招，之后又被夏音破了招，他被夏音拍中了胸口，只见雷太向后倒飞而去，落地的时候又在地上滚了一圈，他顺势就把药丸塞进了嘴里。 一楼通向教学楼外的走廊灯光不知是因为灯泡长时间没有更换，还是因为某些东西的恶作剧，闪闪烁烁个不停，还伴随着轻微却又刺耳的呲拉声，将原本就有些阴森的走廊显得更加恐怖诡异。 沈韵韵虽然是来自农村，但是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气质向来是很自信的。 风骤然停歇，闪电雷鸣逐渐密集，憋了很久的暴雨终于袭来。颇有些反常的是这场暴雨的持续时间相当之长，从黎明时分，一直下到了临近午时。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看着帝九胤，沐云轻忍不住说道，心的怒气在不知不觉飘散。 “姑娘别怕，我们是来帮姑娘梳洗打扮的。”看着君芷，那丫鬟说道。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温和，只是添了几分暗哑，与某种压抑的情愫。 旋即，体内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与焚烧的感觉，就被这温暖清凉的感觉扑灭。 洛云汐被他说得，嘴角一抽一抽的，毫不犹豫的对着红鲤的胸前又拍了两下，那两下，用了力气，拍的红鲤差点吐血。 说着这个的时候，凤凰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好吧，她这种心理的确是有些尴尬的。 记者虽然拍，但也不敢靠得太近，更不敢把镜头杵在他的面前来，夜慕白随他们拍，按着想南的脸不让他们拍到，温远自己低着头。 于是元瑶带着叶素素又直奔酒店，两人一个房间，一张床，睡的昏天暗地。 现在，他想，这些年她没有怀孕，应该是一直在刻意地避孕的，。 ------------ 146、「188号」初至贵宝地 “第一个任务： “请于今日20点到达邻市山中路188号，并在188号房屋居住满三天，进入房屋后，最早下周二晚24点后才能离开。 “任务要求： “1.不可在网络上搜索任何关于山中路188号的信息。 “2.相关身份证明与车票等物将在稍后由快递送达。在逗留于188号房屋的时间里，该 我汗颜地皱了皱眉头，心想由梦也太那啥了，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吧，她总是在我面前吹捧表妹，难道，她就不担心我移情别恋了？ 不等华雄回答，殷昊率先开口，他声音隆隆，传到了对方军卒耳中，让不少士兵惊惶失措。 钱娇在空间里练了半宿的射击和手雷的投掷，好在空间面积极大，也有足够的地方让她练习。 霍都眼看着宋钟一剑直奔自己而来，心中也没有过多慌乱。毕竟他手中的“嗜血珠”，也是鬼都之中的无上至宝。 于是，在看到肖哥那样带着审视的眼光看向钱娇的时候，他出于本能的就想替她说话，甚至对肖哥的行为也有些怨怪，毕竟，钱娇当时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救了他一命。 叶景行说不下微信就真没下微信，在家耐着性子无所事事的待了好几天才把微信下了回去，看到网上已经消淡了的热度才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他刚要说，宋钟想要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他忽然再度发出一声惨叫。 对呀，他入内门半年多，就已经有五万贡献点了，到年尾之前有八万贡献点，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我对未来的队友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可是但穆恩带我见的到第一时间就愤怒了。 此时的他，心中只是希望可以让这个少年改变主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苟活于世。 一进望海崖大殿，张天师一愣，大殿里或靠或仰还有十多位散修，无一例外，精神都不太好，半数以上身上还扑了仙灵石粉疗伤。 在高空中，随着它的盘旋，顿时被带起一阵狂风，疯狂地朝众修道者卷了过去。 所谓的世家子弟，只能在知道世家的人面前显摆一下，在平常人面前，世家子弟和南来北往庸庸碌碌的农民工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世家子弟的三大天条之一。 与此同时的鄱阳湖口战场上，吴军水师突击队的激战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虽然成功炸毁了两道浮桥，然而在向太平军的最后一道浮桥发起进攻时，吴军水师突击队却遭到了最为顽强和疯狂的抵抗，接连多次进攻都被打退。 “我不管你如何施展你佛门慈悲，但是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乞叉底鷳沙闻言闭目不语，身上散发出耀眼的佛光。坐下莲台如清风吹动，微微的晃动。一尊万丈佛像带着慈悲之象俯视李泰。一张大手便是对着李泰点下。 “我说你都多少岁了，要找我徒弟给你生孩子。你老家伙真是『色』心不死。别以为我是那种随便出卖徒弟的人。她若是想跟你我自当不会阻止，但是你若是强来的话。那么接引道人这个坏人由我来做。”李泰道。 帝刹心里很是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在自己的残魂彻底消散之前，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抓住神将卡乌有些失神的大好时机，苏辰极速冲杀向前，十把金雷剑瞬间融合为一柄百丈金光大剑，带着一道道雷霆闪电，狠狠劈斩出去。 ------------ 147、「188号」到达妙妙屋 “卧槽！”白不识一拍大腿，“有没有搞错，我好像见过那个人！” “真的假的？”司机当即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我看得一清二楚，”白不识摇摇头，“那人穿着白色连帽卫衣，比我还高点儿，看起来挺正常的，背个挺大的黑包，包贼大，这儿支棱那儿鼓的。” “就在车站那附近？”司机立刻追问。 就这样几经颠簸，终于又到了晚上，不过好在的，现在已经到了我们的省内了，如果他加夜跑的话，半夜就能到达江北市。 孙娜也看出来了，现在暗夜所有成员都在这里，还能站着的，就只有七人，而其他死了几名，还有几名也在各自的家里养伤，可能是他们伤得不太重吧。 卢锦洋一听母亲这样说，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茬，想要说不想，但是又怕让母亲担心。 这个时候，陈成才想起来，自己在门口等孙一凡的任务，赶紧惨叫着追进去。 她一开始是痛得没留意到医务室多了几个男生，后来看见了也没多想，可现在，她真是有种遭了罪还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我们跑到最后一间包间的时候，突然就闻到了那几个家伙的味道，我一下就站在这包间的旁边。 而那胖警察吃痛，一下将房门大打开，然后用双手狠狠的抓住我的脑袋往外一推，我被他推出好远，差点摔到楼梯下去。 他心情似乎是很好，我也在心里好奇他带我去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没有什么波澜，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并且，从道义上来讲，父母来带走自己的儿子，确实也没啥大毛病。 不过，运转过程中，体温将会升高，会导致一种微微的灼烧感，虽比不上淬体和除杂的痛苦，但却依旧是比较折磨人的。 再看，符箓燃起的火光之中赫然飞出整整十八条火龙，张牙舞爪的杀向赢祁峰。 銮山与普吉山之间的这片土地，整体呈现为南高北低的冲积平原状态。 简单来说，身为天朝附庸的朝X，是Z央之国在东北亚的战略屏障，同时也是倭国觊觎大陆的跳板。 其实蔬菜什么的都不重要，白狼只关心那个面饼，因为只有这种主食才能提供人体所需的糖类，只要自己能够弄到大量这样的饼，就能够解决地下世界的饥荒问题。 这意味着，最终的胜利者，并不会出现如“查科战争”那样的尴尬结局。 要知道，帅旗代表着主帅在战场上的位置。在战斗中，帅旗可以激励己方士兵奋勇作战；在撤退时，帅旗可以号令军队集结方向，防止盲目溃散。可以说，帅旗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对战争结果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他也未曾想到，当日自己为她疗伤之时，无意间看到的不该看的东西，所瞥见的特殊印记，竟然在数日后重逢之时救了自己一命，这等缘分实在奇妙。 “艾丽莎的老师？”白狼搜遍了自己和爱丽莎的的所有记忆，总算是有了点印象，她貌似确实提过自己有个导师来着，雷鸣水晶就是这个导师送给她的，不过关于这个导师的详细信息，艾丽莎也没有和白狼说太多。 反正从石振秋得到的消息来看，李顺载今年是很难和刘在石争夺演艺大赏了。 另外，他们这一次行动，识破了真假黑魔王的陷阱，避免了以后承受更大的损失。 ------------ 148、「188号」里面有什么 白不识心中咯噔一响。 “不嘞个是吧……” 院中树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地在他脚下旋转。白不识远目看去，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还是如何，房子二楼的一扇窗前，似乎掠过了一角白色的影子。 白不识的脚步瞬间就无法向前挪动了，寒冷像是藤条一样从腰椎附近向上蔓延向四周辐射，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 “不用上刀山下火海，你直接去死好了。”所谓对待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 “还要再喝？看来你没有喝多。”孙卓笑笑，伊薇特没什么事就好，全明星赛还没开始，这个时候生病的话，这一趟旅程，就太亏了。 下面的评论很多，有不断咒骂七十七号的德拉曼玩家，也有拍手叫好的蓝星玩家，以及抱着看热闹形态的其他星球玩家。 JR史密斯八字眉，三角眼，吊额白睛，塌鼻梁，涂鸦墙般的纹身，就他这气质，演犯人都不用化妆，谁不能一眼看出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差，球商也高不到哪去？ 宁儒熙看着贺兰瑶手里红红的果子，不觉咽了咽口水，双眼眨着，渴望的看向贺兰瑶手里的果子。 若是想要推掉盾墙重新堵死门口，就要面对沃尔夫牛皮糖一样的黑加仑军。此时斯瓦迪亚人若是人数太不占优，会向聚集一起、力求中央突破，或是在人数足够的情形下拉长战线防御。 王跃有所耳闻，据说上海的这些地下势力，几乎绝大多数都是在这里进行大规模冲突，这里偏僻，无人烟，死了之后就地埋了便是。 这只赤岩熊所散发出来的波动已经很接近半步圣阶了，如果换做三天之前的龙新，手段全出或许也能战胜，但势必会虚弱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一点点虚弱也是致命的，最好的选择便是暂避锋芒。 这是看着齐云的面子，要送苏如绘一个体面，太后身边的钗环可不是普通人能碰的，更别说帮着太后挑选在节日佩带的了。往日这份得意一向是霍清瀣的，照今天来看，丹朱郡主显然也是极得太后欢心。 贺兰瑶靠在龙绍炎的怀里，半晌，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你那天说娘子，我爱你，是故意的吧。”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龙绍炎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又是一道声音，不过这任务可比上一个容易多了，而且还有奖励。 这一件事让她很欣慰，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为百姓做了一件事。 冷寐影有她的世界，她有她的爱情，谁都无法插足，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阳子，对于明天的行动，你们怎么打算的？”刚刚看到王阳，李逸就直奔主题了。 悲从心来，云君说完，一把推开还压着她的诸葛独寒，拔腿就要跑。 看到过了吸血毒虫的可怕，谁还敢大意？全部的人都将斗气提出来，将身体给防得严严实实的。 我一看，原来这次来的，不光是这个天榜第三——古瑶，她后面，紧跟着就冒出来一大波人，手里全都拿着家伙儿，然后就往陈雨那边冲。 经过刚才的交谈，他感觉和潘凝雪的关系亲近了很多，这是一个好现象。 难得香雪海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行动，正好也有一段相处的时间。 看起来是在安慰她，还是故意逗她笑什么的，一副阳光帅气，讨人喜欢的模样。 ------------ 149、「188号」镜中的真实 白不识的脚步停滞了片刻，还是转过身去。 身后两步之遥，他刚刚拉上的猩红色窗帘，此时正开着…… 冷风从外面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白不识也是心中一凉。他犹豫片刻，还是再次伸出手去将窗帘给拉上。 随后他转过身，准备第二次向柜子跟前进发。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视线刚刚从那窗帘上移开之时，“哗啦” 只是，如果让旁人听到风无涯称呼叶白为叶师兄，一定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缺少武器作战的他们，没有傻乎乎的冲上前搏斗，而是发动了各自的异能。 我拿出地图，看了看上面标记出的地点之后，拿出手机，查找好了第二天的机票，直接下单购买了。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天亮之后，就和张无心赶往那个地方就可以了。 。来潘家园逛市场的客人，图得是其货品齐全，开眼长见识，毕竟潘家园在国内古物市场上算个份儿！但真正打算淘换到正品，那就得靠买家的眼力和运气了。 “名声”一词，真是深深刺痛了时问政的内心。他的名声，早就被红杏出墙的皇后和时有行这个野种摧毁殆尽了。若非为名声所累，时问政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顾盼兮要挟的地步。 “武”字的尾音，被李云龙拉得极长。鲁矮子其余五个弟子，也纷纷附和。 而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张天师，险些要惊掉了下巴，这还是刚才那个一剑斩断自己的手臂的魔头么？ 他们眼前的世界突然模糊起来，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其中就包括了稳定老窝，以及提拔旧部，对“主华派”高层进行政治回报。 她对秦凡的印象还算不错，陪他喝了那么多杯酒，他都没有对自己做无礼的事，甚至都没碰自己一下，与韩国的那些富少比起来可谓是非常有素质教养，所以她不希望秦凡因为得罪韩国的大势力而被报废在韩国。 崔瑛的笑，还是一如往常，只是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眼，流露出伤感来。 他想着今天是否可以听取迈克尔的意见。何况，本来今晚他也打算和蓝羽好好聚一次的，只不过现在是要借迈克尔的营房宿舍而已。 崔润原本是打算跟她说的，可是她还不知道就已经激动成这样，说话口不择言的，若是知道了，还不得翻天吗？ 其实，菲莉茜雅的灵魂已经和苏珺的融为一体了，可以说苏珺就是菲莉茜雅，菲莉茜雅就是苏珺，只是这身体拥有着两个意识而已，换句话说，这点有点像是人格分裂了。 事情过去了多少年了？他和谈绩注定了有缘无分，陛下这时候要拿谈绩来敲打他？ 突然，吉叔叔的语调非常惊讶，他发问打断了伊凡的思绪。伊凡立马睁开眼睛，顺着吉叔叔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国道右前方，目测距离大概在不到十里地，处于丘陵地带的位置正在浓烟滚滚向天上窜。 “好，收队。”沈铜和薛君怡对视一眼将匪徒交给其他同志然后来到了薛海峰的身边。 说话时，那矮人又换了一套吴国人的衣衫，执吴剑，剑等人高，高声吼一声，声如巨雷。 “随你的便，这一天天的翅膀硬了？”牟天翼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然后离开了。 对比了记忆中的几个关键特征，他判断，这件青铜戈头，应该是战国晚期秦国主用的兵器。 ------------ 150、「188号」周围的虚假 白不识心里一沉。 他身处的沙发的位置离窗边本来就不算远，窗帘漫卷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给卷入其中似的。 他当时就向着进来时那个洗手间的方向转了过去。 不但如此，还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发出让人听着都觉得疼的声音：“哎呀我去！我还有个地方没去啊原来！” 一边说，他一边快速地向前走去 “请教就不必了，冉公子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说着冷月已经越过冉钰和沈落依，径自走向不远处的凉亭。 “混”字男抱腹大笑。瞧他样子，这术式本来应该能停住十六夜的动作的吧。而十六夜为了看穿这个术式，故意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演唱会的嘉宾除了确定有天皎和李昊翔，其他人还没确定，说得很神神秘秘很吸引人的样子，其实夏莲生知道，就是不知道还有人来不来得及过来。 终于来到顾仰辰的门前，安洛初看向旁边的钟瑶，钟瑶心虚地低下了头，安洛初推开了门。 不曾想过冷月会如此回答，封亦晗眼中立时闪过一抹疑惑。而冷月暗自喟叹，不想再留在是非之地，脚下回转就要离去。 在皇宫被杀的事情，冷月已经派人详尽的告诉了他。但是当他看到贺兰冷夏脸上和身上密布的各种伤痕时，多加打探一番，才惊心的发现，她在卓家的日子是何等的备受屈辱。 而顾萌竟然主动的靠近了关宸极，这让关宸极错愕了下，那手就这么横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辰星知道她们误会自己非要去酒会现场的意思了，苦笑了下，不擅于为难别人，也不想多做解释，他只得离开。 钟晏觉得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想反驳，但是看到顾仰辰附和地点头，只好尴尬地点头。 可、可他不能放弃云初洛，如果放弃，他燕家实际当权人的颜面何存。 树妖大首领是11级怪，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年，都没能收取这把剑。 自从飞船离开荒星时，嫌玲珑太吵给老爷机开了静音后，就再没理过她。 “别理她，我带你去入职吧。”尹曼溪立马拉着司维往电梯而去。 王吉打量一番，他也点头同意，于是将写着字的一页纸递给彩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就在此刻，他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便立马关闭信息窗口装睡。 在她杀青前，宣婧就已经开始帮她看合适的剧本了，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奈何，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自己这个受害者还没怎么样，对方却先打上门来了，甚至还口出狂言要他下跪。 大佬就是大佬，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世界趋势和走向了。 “好……好吧。“四老人感觉自己干了三天的蠢事，浑身都没了力气，自暴自弃的趴在桌子上。 将众人表现尽收眼底，徐方苦笑一声，这些人的态度，明显已经把他当领导了。 陈骏德尽量语气温柔一些，生怕吓坏了这些好似怕生的鹿。可事与愿违，陈骏德一脸的和善并没有换来任何声音，就连咳嗽的人都死死的捂着嘴。 双眸看向那只独眼怪物所在的半空中，再瞅了瞅自己手中爪机正在刷的页面，嘴角抽了抽。 ------------ 151、「188号」残缺的故事 白不识吐出那一口气的时候就感觉不好，但是他毕竟不是秦之远，肺活量没那么大，到了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呼吸，不等鬼动手，他就将表演有史以来最蠢的死法——憋气把自己憋死。 因而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破罐子破摔地大口呼吸了好几下。 不过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他这回可没再呆呆站着等死，而是重新把 “这样撑不了多久，老王，后门那边安全吗？”方明哲看着四周，对王建国问了一句。 不进來关中，就不知道想要打下葭萌关有多困难，之前他们就知道会很艰难，可是却从沒想过事实竟然要比他们想的更难。 而寒光冰心没有在说什么，只不过她的脸有些红，又非常的高兴，就像是在次遇到了以前非常喜欢的人一样。 当然，吃饭绝不会只是吃饭。朱平槿准备在饭桌上再提自己坐镇重庆的想法。 “就是现在。”说这话，萧博翰那支罪恶的手就轻车熟路的伸进了唐可可的衣领，稍一探索，丰满，柔韧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于是，萧博翰就激动了。 就在那一刻，后面的枪响了，呼啸的子弹好像全部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还低头看了看蒙铃，她没有受伤，脸上带着微笑在注视自己。 “什么？”陈鱼脑子一沉，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外公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看陈天的表情，事情好像不怎么好。 梅若华这是梅超风的本名，只有桃花岛上的人才知道，她偷了桃花岛的武功当然怕撞到桃花岛的人。 但夏蝉回到爱情公寓的时候，却发现陆展博在找一菲，电话也打不通。 “你怎么偷偷翻爸爸妈妈的东西呢！”沈向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赶紧走上去想要制止。 新曼彻斯特的灯塔派出的侦察队，甚至没有办法为队员们准备足够的装备。 扔出的巨锤正好击中了少林高僧的面门，爆出一团血雾之后，圆寂。 三人听到这些话，无不动容，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话，更是忍不住哽咽。 刚才齐蓁蓁的态度就像是他之前身边地一等大丫鬟对着他大哥的态度一样，而后来那丫鬟献媚于大哥，希望成为对方的姨娘，可是却被打发了出去，因为她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能给兄弟做姨娘呢？ 跟随着余乘风，成毅走过一段七弯八拐又地形复杂的路，才终于到了山崖根底下。 那些人灵在死之前有的修为很高，非正常死亡，变成灵还可以将生前的招式用出来。 已经有担任教师的工程师和家长略微表示不满了，当然他们也同时表示，如果这是市长的意思的话，他们会满怀敬意接受的。 而后，他们便感觉有一股极其庞大的灵力，如倒灌进港口的海水般，冲击着他们的全身窍穴。 就在这个时候，太极殿上，李世民心头的火气全部发泄在了朝臣身上，不光是一干大臣们心头疑惑，连长孙无忌也没讨着好，一道修编大唐律的疏便被李世民给驳了，冷言冷语的让长孙无忌与三省再仔细的商量以后在说。 寸劲杀提升了，八极拳和九宫步也有所提升，相信达到大乘圆满境界并不遥远。 也许，这个老妖婆还真做得出来！而老妖婆要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解除命运愿咒其实不难，难的是、解除愿咒的时候，会有至高命运规则的惩戒、这些惩戒会落在施法劫咒怨的人身上。 ------------ 4.13请假 道心受损，产生了亿些自我怀疑，请假一天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