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001.缘起【修】 大安灏元十二年云泽瑞璟王府 一份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王府五年的平静,前一刻尚平和安乐的瑞璟王府顷刻间变人间修罗场。 杀戮、哭喊、尖叫、呻%吟、兵刃交融划出的尖锐声响,在血腥渐浓的王府大院内此起彼伏,直至东方露出一抹银白,声息渐歇,最终归于死寂。 第二日,瑞璟王贺尔炽意图起兵谋反拒捕被就地论处的流言蜚语游走街头巷尾,不过一夜时间,昨日依然繁花似锦的瑞璟王府已门庭颓落,尸首遍地,在一场绵绵冬雪后,血凝成冰。 王府内外一百三十余口人,无一幸免。 而瑞璟王胞弟瑞真王贺尔箴及王妃云之晗也于昨日被宣入宫后音讯全无,瑞真王府被查封,瑞真王一双儿女下落不明。 整个国都苍中城内,御林军遍布街头,城门被封,挨家挨户彻夜搜查,寻常百姓人人自危,莫不敢言。 相较于城内的暗潮云涌,城外雪后的空山,却是一派死寂祥和,呼呼的寒风从山林中穿梭而过,带起一阵凛冽寒意,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湿漉漉的刺骨冰凉。 入冬时节,大雪封山的日子,本应无人烟的雪山林海里,一道瘦小的身影在薄雪中踉跄前行,每吃力踏过一步,身后雪白的地上便印下一个深浅不一的血污脚印,以及星星点点低下的血迹。 被冻得通红的小手紧揪着胸前的淡白缎锦短裘,一张稚嫩的小脸隐于血污下,只余下一双渐渐涣散的圆亮水眸,清澈而仓惶。 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瘦小的身子被地面横亘而出的树根绊了下,瘦小的身影脚步一个踉跄,小手略显惊惶地胡乱抓着,却终难稳住体力几近透支的身子。 弱小的身子如雪球般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划出一道歪斜的血痕,直到那道身影撞上一侧的树桩,滚势才止了下来。 剧痛从后背袭来,自小锦衣玉食未受过任何苦的身子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绾绾,好好在屋里陪惜月姐姐,爹去去就来。” “绾绾,娘出去看看就回来,乖乖在屋里等娘。” “本公主在此,谁敢伤了郡主本公主就切脉自尽,看你们怎么像我父皇交代!” “绾绾,快走,有我在他们不敢伤你。” …… 熟悉的嗓音在黑暗中不断,伴随着兵刃利剑刺破肉体的尖锐声音,此起彼伏,她抬起手,胡乱地抓着,想要循声握住声音的主人。 冰冷的指尖似是触到了什么,微凉柔软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指胡乱收紧,紧闭着的双眼也艰难张开。 入目处是一片雪白柔软的缎锦,视线不自觉地顺着那片布料往上移动,看到一双好看的眸子,墨玉般的瞳孔,陌生而清澈,如这空山巅顶的天池,静冷无波。 他正望着她,剑眉微拢,面容却无丝毫波动。 “救……救我……”几乎下意识地,她已哑声开口,重伤失血过多及彻夜逃亡的缘故,她的体力已几近透支,喉咙干得几乎挤不出声音来。 他未应,甚至连眸底都未见丝毫波动,只是她掌心下的柔软布料微微动了动,似是要离手而去。 布料在手心搔过时她已本%能地攥紧了手,全身力气几乎都集中在了手上,手背上青筋隐现。 “救救我,求你……”干哑的嗓音已不自觉地带了些哭意,望着他的眸子有泪水打转,却没有溢出眼眶,只是这么大睁着眼眸,带着淡淡的哀求,以及隐隐的仓惶,她是真的疼,也是真的怕。 他终于动了,缓缓俯下身,素雅锦衣随着他蹲下的姿势覆住她脏污的小手。 他的视线只在她的脸上停了停,而后移向她的后背。 平静的眸子在触及雪衣上那一片刺目的刺红时有了一丝波澜,手不自觉地覆上那一片的湿润,掌间运力,往两边微微一用力,随着“嘶”的一声脆响,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撕裂,一道从左肩斜往右腰的悚目刀痕赫然出现,白皙的后背血肉模糊,伤口周围的血已凝固结痂,与衣服凝在一起,伤口处犹渗着血。 “你……”他倏地望向她,似是欲开口,她却已支撑不住,头无力地一歪,意识已被黑暗席卷而去。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两日后,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洞里,除了外面大雪压落枝头的声音及、呼呼的风声,以及洞里枯枝燃烧的霹雳声,四周一片死寂。 异样的死寂让她心不自觉地一抖,翻身就要坐起,细肩却被一只手掌轻压住。 “别乱动。”陌生的嗓音清清淡淡响起,声音很好听,如清泉划过冷涧,清越淡冷,有着隐隐的低沉。 人虽被轻压着,但是方才骤然起身时还是牵动了背上的伤,火灼般的烧疼感绵绵密密地涌来,还有些隐隐的□,如蚂蚁爬过,细细麻麻的痒,让她不自觉地抬起手便要往那处的痛痒抓去,中途却被一只手给截了下来。 “忍忍。” “疼……”她皱眉应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脑子还有些混沌不清,娇侬的嗓音隐约带着些委屈而不自知。 “过两日便没事了。”他淡淡应着,将她急欲挠痒的手拉下。 她循声抬头,撞入那双静冷无波的黑眸时晕厥前的记忆涌来,她有些赧颜地抽回手,垂下眼眸,“谢谢你!”声音依然干哑,眉头因为后背的疼而拧成结,真的疼,却不敢再呼疼。 他望她一眼,没有应,只是往洞外望了眼,“这两日大雪封山,下不去,先在洞里安心养伤吧。” 说完已起身,似是要离开,几乎是本%能的,她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下刮过一道痕迹,几乎是掐在肉里。 他的身形略顿,而后转身,“我只是去寻些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他的话反而让见她的手指掐得更紧,她只是这么望着他,水亮的眼眸里隐约有泪光闪现,即使她极力掩饰,却依然掩饰不住其中的惊惶之色。 他微微蹙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明白她心底所忧般,“我暂时不会扔下你不管。” 依然是淡淡冷冷的嗓音,却莫名让人安了心。 她有些赧颜地朝他露出一个笑,默默收回手。 他微微勾了勾唇,勾起一个类似于笑的弧度。 他果然如他所言的般没有丢下她不管,连着几天在洞里陪着她,给她换药,却是几乎没说话。 他不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受伤,她也没敢问他是谁,为何那天会出现在空山上,他会出手救她,她已经很感激。 平日里他在打坐练功,她则沉默发呆,什么也不敢去想。 连绵了几日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大雪初霁时,她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他医术极高,多日的相处,她身有体会。 “我去采些药。”如这几日的每一个午后,他淡淡留下这句话人便已离洞。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这次回来时随行的还有一个姑娘,一个五官年龄几乎与他相差无几的姑娘,都是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你就是那个受伤的小姑娘对不对?你看着好小,肯定小我好几岁,乖,以后就叫我子沫姐姐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一进来便围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一边笑着介绍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微凉的脸蛋,眉眼弯弯。 安子沫的热情让她有些仓惶而不习惯,犹豫了下,却终是嗫嚅着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夙……夙绾。” “夙绾?你是……”安子沫似是吃了一惊,声线有些拔高,却被安子渊淡声打断,“安子沫,把这只山鸡拿到外面洗洗。” 边说着边往洞口那只犹在垂死挣扎的野山鸡望了眼。 安子沫被安子渊这么一打断,也忘了要继续追问,起身挪到安子渊身边,小嘴嘟起,“哥,为什么是我去洗?” “这里就你太闲。” 安子渊淡淡应着,声音虽淡,却与平时他与她说话的淡不同,这种淡漠里有着隐约的宠溺,兄妹俩感情很好。 欣羡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安子沫移去,安子沫已嘟着嘴,乖乖松了手,心不感情不愿地去拎起那只野山鸡,临去时不忘回头朝她挤眉弄眼,“小妹妹,乖乖在这里等姐姐回来,一会儿让子渊哥哥给你做烤山鸡。” 清脆悦耳的嗓音随着远去的身影消失后,洞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安子渊没有望向夙绾这边,人已屏气敛息,盘腿运息疗伤。 夙绾默默收回视线,望向安子沫消失的洞口,没敢出声打扰他,只是如同平时一样沉默发呆,他不开口,她便不敢打扰他。 安子沫很快回来,却不是拎着洗干净的山鸡,只是脚步仓惶地冲了回来,气息微喘,人刚到洞口已语无伦次地开口,“哥,夙绾,快,有人搜山……” 夙绾脸一白,赶紧起身。 安子渊也倏地睁①38看書网地把洞里的火弄熄,快步走向她,一手拉起她的手,却是朝安子沫沉声开口,“走!” 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望着下山的唯一通道上慢慢围拢来的密密麻麻的皇军。 夙绾年纪虽小,几日的颠簸逃亡,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默默地把手从安子渊的掌中抽出,垂着眼眸轻声道,“你们先走吧。谢谢你,大哥哥。” 手没能抽出,中途被安子渊握住,把她推到了安子沫身边。 “子沫,带她先走!”平稳的声调,没有丝毫的惊惶,却隐约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定。 “可是……”安子沫皱眉,似是不同意安子渊的决定。 安子渊侧头望了她一眼,“听话!” “哦!”瘪着嘴应了声,安子沫拉起夙绾就要往山上跑。 夙绾脚步略有迟疑,“大哥哥……” 未尽的话被安子沫疾声打断,“你不在这他不会有事,你留下反而是累赘。” 话虽不中听,却是大实话,她不懂武,留下确实只是累赘。 “你的命既然是我哥救回来的,他不会轻易让他捡回来的这条命落到别人手中的。而且我哥身边有暗卫,他们伤不了他的。” 许是察觉自己方才语气稍显僵硬,安子沫放柔了声音劝道,拉着她的手却没有任何的迟疑,往山顶而去。 夙绾闻言也未敢再迟疑,随着安子沫而去,下山的路被堵,只能往上走。 安子渊身边不知何时已围拢了不少脸戴麒麟面具的玄衣人,与如蚂蚁般一波波涌上来的御林军厮杀着。 玄衣人身手虽利落,但毕竟比例悬殊,况御林军是铁了心要把夙绾活捉带回,此处到山顶不过片刻功夫,因而安子渊这边虽极力阻挡,却仍无法阻止御林军逼着一波波地涌上山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夙绾与安子沫刚来到山顶,还未来得及寻到下山的路,御林军便也已经跟着包抄过来,慢慢在山顶形成半个包围圈。 安子渊和玄衣人在前面抵挡,夙绾被安子沫拉着手一步步往后退,所有心思都凝在渐渐居于劣势的安子渊身上,没留意到身后的万丈深渊。 看着刀锋几次从安子渊身上险险划过,夙绾心里担忧,心绪虽还是有些懵懂,却也心知自己过去能换其他人平安。 被安子沫紧攥着的手默默地缩着想要抽回,还未动便被安子沫给紧紧握住,“别动什么歪念头,乖乖待着,先静观其变。” 安子沫应着,拉着夙绾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没想到两人踩着的岩石经过多年的风化早已松动,两人挪这么一小步顿时让本已不稳的岩石重心失衡,“轰隆”一声,伴着翻落的巨石,安子沫已拉夙绾,试图借着轻功跃上去,无奈功力尚浅,只来得及避开滚落的大石及仓促间与夙绾双双捉住了岩壁上的凸起,稳住下落的身子,脚下却是悬空,在山风猎猎的悬崖间摇摇欲坠,手上掰着的岩石也开始松动,似是随时会脱落。 安子渊在巨石“轰隆”声响时已觑空回头,视线在触及倏然翻落的两道身影时面色猝变,手中的长剑丝毫不含糊地在空中划开一道长弧,伴着一声冷静的吩咐,“玄衣卫!” 人也借着方才的剑气从突围中抽身,翻身来到悬崖边,握着剑的手反手一插,将剑刃直插入地面中,一手握着稳当的剑柄,另一只手已迅疾地朝两人伸了出去。 夙绾在离安子渊较劲的地方,他的手伸过来时本能的求生意识已让她下意识地腾空抽出一只手,指尖只来得及触到那只横伸过来的手背,那只手已经从她指尖上快速划过,伸向她身侧的安子沫。 “子沫,把手给我!”淡冷的嗓音,带着隐约的焦灼。 她微愣,他似是也怔了怔,眼神复杂地望她一眼,那只手却还是极快且坚定地伸向了安子沫。 “你先忍忍!”安子沫的手已经搭上他的手,他这话却是对夙绾说的。 她微微一笑,心底释然,也为自己刚才的本能反应有些赧颜,子沫姐姐是因为救她才落得如此下场,方才她竟是本能地也朝他伸出了手。 他一只手要借力撑着撑着下滑的身子,一只手要救人,着实已无法再抽出另一只手救人,任是谁,这种时候必是会先救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手足的。 方才的陡然翻落及脚下的悬空让她尚未完全愈合的背部伤口再次开裂,剧痛袭来,额头冷汗涔涔,一张脸比这茫茫的白雪还要惨白,攀着岩面凸起的小手虚软得几乎撑不住,而摇摇欲坠的石块让她甚至连挪动一下手指都不敢。 安子沫很快被安子渊施力拉了上来,她攀着岩石的手一松,岩石瞬间的重力失衡让夙绾手中掰着的石块随着安子沫松开的手轰然剥落。 “谢谢你!”身子坠落前,她只来得及向他微笑道谢,谢谢他让她多活了几天。 “夙绾!” …… 脚不自觉地一蹬,安子渊陡地从沉梦中惊醒,眼眸缓缓睁开,四周一片黑茫茫,在窗外月光下却能将眼前景致看得清楚,熟悉的雕栏,熟悉的床幔,他的房间。 都已是十年前的往事,竟会突然梦起。十年了,当年随手救起的小丫头许是早已投生在普通人家,会一世安好了吧。 薄唇在黑暗中不自觉弯了弯,手搭在薄被上正欲掀开下床喝杯茶润润口,指尖刚落下,便敏感察觉出屋里不寻常的空气搅动。 敢夜闯他房间的,隐在暗处的姑娘却还是头一个! ------------ 2002.前因【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排*****下为新添内容,上半章小修~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如玉般的手捏着锦被缓缓掀开,安子渊淡淡道,声音清浅而随意,神态轻松得仿似在闲聊天气。 他的话音刚落,西北角暗处微风骤动,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轻巧一翻,便欲从敞开着的窗子飞掠而去。 动作虽迅疾,却还是偏晚了一步,一只玉腕被床边横飞而出的床幔布条缠住了,而后被微微一拉,本已飞跃而出的娇小身子硬生生被拽了进来。 暗处的女子反应极快地旋身,黑暗中亮光一闪而过时,她已利落地将裹着脚腕的床幔布条割裂,玉手攀着窗沿便欲再次翻飞而出,却还是被安子渊紧追而上的另一道床幔给缠住了腰,人没来得及划开,床幔的另一头已经突然收手,几乎未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安子渊扯着床幔的手微微一带,黑暗中的女子已被迫随着收短的床幔而来。 他的掌下运力,两根长指在那姑娘被迫近身时迅疾探出,女子似是也没料到这突然的状况,人被床幔卷着往安子渊靠近时已下意识地抬头,眸中难掩惊愕。 两道视线相触,安子渊两根离女子胸前穴道不到一寸的长指倏地停住,清雅无波的眸底竟意外浮现出些许失神疑惑之色,就是这瞬间的失神却让女子得了先机,素手一挥,白色粉末迅疾地洒向安子渊。 安子渊虽很快反应过来,闭气欲避开药粉,却还是晚了一步,药粉遇肤即生效,药性极强,不过须臾间,安子渊便觉浑身乏力,浓浓困顿凶猛袭来,饶是他内力深厚也抵挡不住,试着驱动内力反而加速药效。 女子黑巾下的脸似是勾起了笑,那双清亮如水的明眸里溢出些许得意之色来,而后那抹得意之色慢慢被惊愕痛苦之色取代,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胸口处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手掌,迅猛,狠决! 即使是撑不住行将昏迷,他也给了她几乎致命的一击。 一抹红痕慢慢从黑巾下的唇角溢出,她望向他,他涣散的眼眸亦静静地望着她,隐约带着些许困惑,却只是一眼,终究难再抵抗体内的强药效,人缓缓往床上倒去…… ***** “什么?麒麟戒失窃?” 安王府大厅内,原本安静地品茶的云倾倾听完安子渊的话,失声道。 麒麟戒是巫族首领的信物,当年更是将她送回那个世界再将她带回这里的介质。 失戒看似事小,其身后背负的巫族暗卫力量却是关系国之根本,稍有不慎便让整个中脊大陆陷入战乱,甚至可能将她重新送回那个世界去。 相较于云倾倾的错愕,安沐辰要镇定许多,却还是微微蹙眉,望向神色亦没有丝毫波澜的安子渊,“麒麟戒你不是素来随身携带吗?为何会失窃?以你的武功修为鲜少有人近得了你身才是。” “能近得了身的也只有女人,美色惑人嘛。”今日回娘家的安子沫觑着安子渊道,一脸不怀好意,全然没有失戒的忧患心。 安子渊淡淡扫了安子沫一眼,眼神清清淡淡,却让安子沫不甘心地闭了嘴,撅着嘴不敢再多言。 安子渊这才望向安沐辰和云倾倾,避重就轻地道,“爹,娘,是我疏忽了。” 云倾倾神色古怪地望他一眼,“子渊,以你的武功修为是断不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不会真的如子沫所言,是被美色所惑吧?所以,其实盗走麒麟戒的是女人?” “娘!”安子渊淡淡打断,神色无丝毫波动,“麒麟戒我会寻回,您和爹不用担心,今日来只是提前向你们知会一声,好让您和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有人拿它兴风作浪时产生误解。” 说话间人已起身,“我先去让无常准备准备,这两日要出一趟远门。” “等等,这不是才回来怎么又得走。”云倾倾连忙起身阻止道,“腊月十九玉家老爷子寿辰,人家差人专程给你送了帖子。” “离腊月十九尚有月余。”说完不待安沐辰和云倾倾应,欠了欠身,人已离去。 ********************** 一个月后 通往大安京城的京畿官道上,随意搭起的茶馆里,一匹赤色烈马在官道上快速奔驰,烈马所至,掠过一阵轻风,引来其中休憩茶客一阵八卦之心。 “这方才骑马而过的可是八方楼的大公子苏炎公子?” “应是,那一身硬朗正气也唯苏公子身上方可见。” “如今京城玉老爷子六十大寿,四方侠士纷纷前往贺寿,苏公子莫不是也去赶这热闹?” “哼,虽名曰贺寿,有多少人不是借此机会混入玉家庄窃取宝药。” “玉老爷子一生精于岐黄之术,有赛华佗之称,研制的秘药据传能解百毒,还有起死回生之效,天下人莫不争之。” “只是要混进这玉家庄谈何容易,没有玉老爷子亲自发出的请柬,便是天皇老子来也未必进得去这机关重重的玉家庄。” …… 喧闹的茶馆里,众侠客路人莫不对方才路过的贵公子侃侃而谈。 “玉家庄……”一直坐在角落里垂眸品茶的白衣女子低声呢喃了声,盈盈双眸一亮,一双玉手已落在身旁黄衣女子宽袖之上,精致眉眼弯成两道月牙儿,讨好谄媚意味十足,未及开口,黄衣女子已一边慢悠悠地放下手中大腕,一手慢悠悠地将她握着宽袖的将玉手拨开,“想都别想。” “小蛮……”娇侬嗓音如玉石相扣,清脆悦耳,却又酥酥柔柔,让旁边坐着的客人都忍不住往这边望来,脸上莫不露出惊艳之色,有些甚至看得有些痴凝,手中端着的大碗茶倾斜倒出而不自知。 “祸水!”将众人反应收纳眼底,曲小蛮剐了白衣女子一眼,愤愤低声逸出两个字。 白衣女子一脸无辜,爹娘给的容颜,于她何干。 “姑娘,你有伤在身,还是安心待在客栈里为是。” 同桌的高大男子望白衣女子一眼,慢悠悠放下大腕,冰雕俊脸上无丝毫表情,便是连声音也是硬邦邦的,冰冷无温度。 白衣女子却并未因男人的冰冷而将笑容收起,似是早已习惯了般,注意力从曲小蛮身上移回男子身上,眉眼弯弯,“冰木头,我就去走一趟,寻点药,不会有事的。” 话刚完便换得曲小蛮一阵冷哧,“一个多月前谁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不会有事的,结果呢?” 美眸一狞,曲小蛮已倏地朝她伸手,纤纤玉指微勾着直取她耳朵,吓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冰雕男子身后才险险避开了那只手。 “云娆,有种别躲啊,你不是嫌小命不够短吗?”逮不到人,曲小蛮狠狠盯着躲在百里空身后的云娆,咬牙切齿。 对于盛怒中的曲小蛮,云娆只能抚着胸口干笑,默默心酸,主子难当啊,都一个多月了曲小蛮还没消火,不过小小的错估了他而已。 百里空慢悠悠地将她攀在肩上的爪子拍下,缓缓起身,“姑娘,时候不早了,早些赶路吧。” 曲小蛮亦跟着起身,也不管云娆是否跟上,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地步出了茶馆。 云娆心里默默叹一声,武功不如人,为着保命不得不放下主子的身段亦步亦趋地跟上,心里却还是惦记着玉家庄,以及方才路过的俊朗公子,请柬啊。 默默地朝方才那俊朗公子骑马驰过的官道望了眼,美眸微微眯起,云娆暗暗一提气,人已轻巧跃上枝头。 “冰木头,小蛮,你们先赶路,我去去就来,日落前京城永安客栈见。” 俏声朝脸色骤沉的两人吩咐完,云娆无辜一笑,人已飞身而去。 她天生资质愚钝,小时候又曾伤及筋骨,习不得什么高深武功,为着保命,逃命的轻功倒是习得炉火纯青。 ------------ 3003.美色惑人 “嘶……” 疾驰中的烈马因路边单膝屈着的女子而长嘶一声,双蹄高高立起,幸而苏炎及时拽紧了缰绳,扯着马首往一边而去,这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云娆右手抚着左胸口,单膝微屈着撑在地上,微抬起头,看着那两只马蹄在眼前高高抬起,面纱下的脸颊没有丝毫波动,盈润双眸却是勾起惊惶神色,就这么大睁着惶恐双眸看着那双马蹄朝自己迎面踏来,抚在胸口上的手不自觉地暗中运力,几乎就要忍不住飞身而起,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直到那双原本要照着她迎面踏来的马蹄被人勒着往旁边而去,擦着她的面纱险险避开,微拢起的掌心才不动声色地撒开,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数九寒天,背脊的衣衫竟有了湿意。 “姑娘?”待骏马安静下来,苏炎从马上飞身而下,皱着眉走向似是被惊吓到的云娆,硬朗正气的脸上带着担忧关切,“你没事吧?” 云娆盯着那张没有丝毫防备的硬朗俊脸,美眸微凝着,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疑惑,身为江湖最大的情报搜集组织头儿,如此无防人之心,这八方楼真不会毁在他手中? 她疑惑时苏炎已来到身前,在她身前单膝蹲了下来,拧着眉盯着她,“姑娘?” 那无防备的模样看着她都有些不忍心。 暗暗将不该有的心思收起,云娆缓缓抬头,双眸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在眼眶流转,惊惶中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楚楚可怜,脸上裹着的面纱亦在她惊惶抬头时技巧性脱落,一张惊若天人的容颜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底,饶是走南闯北见多了各式美女,苏炎还是因为那容颜不自觉地恍惚了下。 云娆看着那双清明黑眸慢慢蒙上痴凝恍惚之色,抚在胸口的手抓住时机轻轻一挥,苏炎回过神来时为时已晚,那白色粉末已被吸入肺中,那双清明眸子在瞬间的挣扎后慢慢变得恍惚,眼神迷离涣散,其中却有一丝强撑着的清明,人虽未倒,意识却已模糊,只是苦撑着抗拒那药。 云娆知道方才下的迷魂香并未让他完全失去意识,这种药只是暂时控制人的意识,况她只下了轻微的量,她看得出他眼底深处的挣扎,却也知道他此时只是在硬撑,她的药,他扛不住。 出谷一年多,她深知这张容颜是如何的好使,天下男人莫不肤浅性喜美色,光是惊鸿一眼瞥过,且不管这张容颜下性子如何,却已轻易被迷得神魂颠倒,对她疏了防备。 平日她鲜少真颜示人,长得太招人行事虽方便些,却也未必是好事,行踪太容易泄露,且太容易招人觊觎,因而泰半时候她多是易容而行,容貌普通,也可避去许多麻烦。 也唯有在特殊时期才不惜以美色惑人,如今日。 扬长避短是她自小深谙的道理,生着这么一张祸水之姿,只要不伤人害命,偶尔小利用一下可省下许多麻烦。 轻拍着手轻快起身,云娆伸指将面纱勾上,朝苏炎而去,盯着那双迷离挣扎的黑眸,嫣然一笑,“苏公子,得罪了!” 话完,已疾手封了他的穴道,虽然这药药效与她一月前使用的药不一样,药效也轻许多,但未免不必要的意外再发生,还是封了穴道省心。 心里边这么想着,一双玉手已不避讳地抚上他的胸前,没入他衣中,在他胸前搜索着翻找起东西来。 苏炎俊脸上掠过一抹狼狈的潮红,迷离双眸狠狠地盯着近在身前的云娆,双唇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住……住手!” 云娆微微挑眉,抽空抬头望了他一眼,眉眼勾笑,“抱歉,再一会儿会儿就行。” 在他胸中胡乱摸着的玉指继续往深处找。 指尖在触到微硬的一角时停了下来,循着那处轻轻从他胸中勾出一封精美请柬。 翻开快速扫了眼,云娆满意合上,疾手解开苏炎穴道,给他喂入解药,而后在苏炎疾手伸向她时已轻巧飞跃枝头。 “苏公子,请柬借来一用,放心,不会给你生事的。” 话完,人已如轻烟急掠而去,赶在日落前回到了京城的永安客栈。 “回来了?我还道姑娘这次又死在外面了,我和百里正欲出去给您收尸呢。” 刚回到房里,曲小蛮已不客气地撇嘴道,手中玉带一伸,已将避闪不及的云娆给缠着勾到了身前,人也将她左右转了个圈,顺道给她把了脉,似是发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一边悠悠然地放开她,一边不忘唠叨。 云娆嘻嘻笑着,对她的冷嘲热讽倒是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那封红色请柬,夹在两指间晃了晃,“过两日我亲自去一趟玉家庄。” “不许去!” “不许去!”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出口,与此同时,两只手已朝云娆手中的请柬急探而来,直取那封请柬,却被云娆往后急退几步险险避开。 因着今日连用了几次内力,方才又避得急,云娆体内气血一个翻涌,绞痛从胸中狠狠袭来,云娆眉梢一皱,一股腥甜已缓缓从喉咙深处涌出,顺着唇角慢慢流出。 “云娆!” “云娆!” 随着两声急吼,两道身影快速飞向她,一个扶着她一个已快速执起她的手就要给她把脉,却被她压着手轻轻抽回。 云娆抬起手背轻轻将唇角的血迹擦去,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抓着曲小蛮的手,撒娇着道,“小蛮,你看我都还没吃遍这天下美食,就这么去了多可惜,是不是?” 曲小蛮眼神复杂地望她一眼,抿了抿唇,与百里空互望了一眼,终是缓缓点头,却带着些咬牙切齿,“我与百里随你一道去。” “好啊。”云娆笑着点头,暗自吸了口气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从百里怀中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笑着道,“赶了一天路,饿死了,走,去脆香坊吃酥油鸡和蜜汁脆皮,一个多月没能吃上馋死我了。” 说话间人已往门外走去,体内翻涌的气血未能全部压下,走了没两步路虚弱的身子便摇晃着趔趄了一下,幸而她险险抓住了旁边的桌子,知道百里空和曲小蛮正望着她,云娆不自觉回头,看着曲小蛮又开始瞪着她,云娆赧颜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人刚要起身,却在骤然袭来的闷痛中,坠入黑暗…… ***** “娆儿,来,喝药了。” “好。” “萧润哥哥,这是什么药?怎么闻着和以前吃的不一样?” “这是能让你身上的伤快点好起来的药,乖,趁热喝点。” “好!” “哐啷……”瓷碗骤然坠地的声音,清脆却刺耳。 手紧捂着胸口,小小的身子因体内汹涌袭来的绞痛几乎弯成了一道弓,痉挛着从床上滚落在地,大半个身子扎在了满地碎瓷上,一声闷哼过后,血从唇角缓缓溢出,身上的白衣也已慢慢被胸前和后背的血迹浸透,瘦小的身子在地上蜷缩着,大口地喘着粗气,捂着胸口的手紧揪着衣服,几乎没入肉中。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端到了嘴边。 “娆儿,来,喝下这药试试。” “哐啷……”手挣扎着抬起,打翻了唇边那碗药。 “为……为什么……啊……” …… 被中的身子一个紧缩,云娆已倏地掀被屈膝坐起,手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手下意识地抚向唇角,很干净,也很干燥,没有大口涌出的黏湿,胸前也没有熟悉的绞痛。 双手交叉着从脸上爬过额头,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中爬过,细指没入青丝中,紧紧抱着头,手还是微微颤抖着,胸脯也剧烈起伏着,粗重急切的呼吸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好一会儿,云娆的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原本迷离惊惶的眼眸也已恢复清明,不自觉地往屋外屏风外望了眼,曲小蛮躺在外间。 重重地吞咽了下,云娆轻轻掀被下床,套上外衫,绕过屏风,对着犹在沉睡中的曲小蛮望了眼。 “对不起!”低低说了声,红唇微抿起,云娆已推门离去。 ------------ 4004.相见 腊月十九,大安京城有“药仙”之称的玉家庄玉老爷子六十寿诞。 腊月十八时,前来贺寿的宾客已开始陆续而来,整个玉家庄门庭若市。 云娆稍作易容,备了份厚礼,拿着从苏炎身上抢来的请柬,以八方楼大小姐苏染的身份作为受邀上宾前去祝寿。 八方楼是江湖情报组织,玉家庄是京城名医世家,平日交集不深,与八方楼素来只闻其名的大小姐苏染更是未曾见过。 玉家庄会亲自发帖相请,不过看在八方楼的江湖地位上,因而云娆以苏染身份携帖而来时,玉老爷子并未察觉其中不对劲,与她一番寒暄后便命家童领她去专为远道宾客安排的西苑客房休息。 云娆道过谢后便随家童往西苑客房而去,不动声色地留意四周景致,并暗自记下路线及机关位置。 若不是略懂些五行八卦,乍看下还真以为这玉家庄与普通侯门别苑无甚区别,但这其中装了多少机关步了多少阵也只有玉家庄人知晓。 玉老爷子长于歧黄之术,秘制丹药更是江湖人垂涎争抢之物,偏他的药量少价高,且将药卖与谁端要看他老爷子高不高兴,也因此,玉家庄在江湖中地位虽高,却也树了不少敌,若不在这山庄里做些文章,只怕整个玉家庄早已遭人血洗一空。 如今借着贺寿前来的宾客间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冲着玉老爷子家的秘制丹药而来云娆是不得而知,她虽有心去寻药,却也知欲速不达的道理,未探清庄里机关,冒冒然闯进来,她虽命短,却也没想着就这么把自家小命给葬送于此。 安静随着家童回到客房,家童叮嘱了些别随意走动之类的话后便先行退下了,云娆也就安心地睡了个好觉,养足了精神。 入夜,四下都安静下来时,云娆换上夜行衣,蒙上黑巾,悄然推开房门,暗自运力,不着痕迹地轻跃上房檐,借着整个庄里高点灯笼光,查探这庄内布局,暗自在心底记下。 几近炉火纯青的轻功让她在各苑屋檐间来去自如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暗中的机关。 为免触动机关引起骚动,云娆每一步走得极为小心。 原以为以她的轻功修为,被人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不料似是自信过头。 轻巧的身子方从西苑掠到东苑,悄无声息地在各厢房屋檐上急掠而过,甚至连风都刮不起半丝,云娆原以为并不会惊动任何人,也未惊动任何机关,却不想刚在最东的雅苑屋檐停下,还未得及看清这方圆布局,“嘶”一声细小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凶猛袭来。 云娆反应极快地一璇身,避开那不知是何物的暗器,脚跟未及站稳,两只膝盖便陡地被类似石子的物什击中,膝下倏地一软,身子便已控制不住地往一侧倒下,滑溜的屋檐让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人已如同沙包般从屋檐上滚落。 云娆面色因着突然的意外遽变,下意识运气,胸中闷痛却陡然袭来,体内气息一紊乱,人已无法施展轻功逃开,“咚”的一声巨响,云娆已从屋檐滚落在地,虽勉强运气护住五脏六腑,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来,云娆还是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体内紊乱的气流乱撞,喉咙底部腥甜涌起,脸上的黑巾又沾了湿意。 这身子整天被这么折腾居然还安然活到了今日。 云娆苦笑,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胸口,也不急着逃离。 因为已经逃不开。 一双象牙白底锦靴已经自她从屋檐滚落时已缓缓向她而来,步态缓慢沉稳而优雅,云娆虽未抬头看,却也知道来人武功内力远在她之上,且可能身份不俗,与其垂死挣扎,倒不如随机应变。 那双锦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子。 “姑娘好雅兴。”清雅淡冷的嗓音在头顶淡淡流转,嗓音温润悦耳,如清泉滑过冷涧般,淡冷无波,略略的熟悉。 她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僵,但很快便隐去,缓缓抬起头,望向他。 九重天仙。 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清雅俊庞,云娆脑海里莫名划过这个词,飘逸脱俗,气质高洁出众,倒也衬得起他美玉般温润淡冷的嗓音。 在她望向他时,盯着她的静冷眸心似是掠过一丝类似于疑惑的情绪,但很快恢复方才的静冷无波。 “你是谁?”他并未伸手揭她脸上的黑巾,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声调并无起伏。 云娆眼里闪过困惑,却并未应,也应不了,也不知此时开口,喉咙强压下的腥甜是否将眼前这天仙般的男人喷得一身狼狈。 他望她一眼,手抬起,云娆往那只手望了眼,果然天仙般的人,连一双手也如玉般修长白皙,似是不沾红尘。 那玉般好看的手落在她脸上的黑巾上,指尖捻着黑巾,静冷眸子凝向她,似是征询,她未应也未挣扎,已无气力挣扎。 他收回视线,捻着黑巾的指用力一掀。 “苏染?”淡冷的声音在黑巾掀起时终于有了些许起伏,隐约带着意外,以及一丝疑惑。 原来与八方楼大小姐苏染旧识。 云娆暗自松了口气,强压下喉咙的腥甜,轻咳了声,以着似是久咳的低哑嗓音唤了声,“安公子。” 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他望她一眼,神色似有古怪,却什么也没说,递了块干净的方巾给她,“擦一下吧。” 云娆默默伸手接过,也不管那洁白如新方巾是否被弄脏,接过便将唇角的狼狈血迹狠狠擦去,反正是他多事将她害至如斯,不过一块方巾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借用苏大小姐这张面皮还是用对了的。 “半夜不睡为何会在此?难道你不知道这玉家庄……”后面的话隐去,他盯着她,没再说下去。 云娆看不懂他此时眸中神色,隐约觉着苏染在他心里有些分量,虽摸不准这分量到底是多少,却也知道只要自己顶着这张苏姑娘的面皮不露馅便不会有事。 “我代我兄长来给玉老爷子祝寿,夜半睡不着,听闻这玉家庄布阵奇特,便想来看看,所以……” 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云娆适时地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偷眼觑了他一眼。 安子渊淡淡扫了她一眼,已起身,“研究布阵虽是好玩,但若是连命都玩完了……” 又是将后半句隐去。 云娆也聪明地不去追问,只是撑着站起身,起来时脚步打了个颤,身子晃了下,幸而没有像两日前又没用地倒下。 安子渊微微眯眸,望向她,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似是要替她把脉。 云娆把手往身后一搁,干笑,“安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安子渊又是望了她一眼,那古怪的神色让云娆暗暗心惊,想来这苏大小姐与安子渊关系不菲,她这声“安公子”一开始便唤错了。 心里暗暗叫苦,如今敌我未明的也不敢再胡言,脸上扯着笑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您……早点歇息。” 话完不敢再做丝毫停留,赶紧转身,体内翻涌的气血让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急急抓住窗栏才稳住了虚晃的身子,却不敢回头,身后那两道探究意味十足的视线让她头皮发麻。 暗暗运气调了调息,稳了稳心神,云娆一刻未停地赶紧离去,好在安子渊没有跟着过来,方才一路探路过来,她也大致摸准了这一路来的机关,总算安全回到了客房。 身上有伤,却也是不敢再去探路,不得不暗自饮恨睡去。 第二日,玉老爷子寿宴。 作为玉老爷子邀请的上宾之一,云娆自然不可避免地被安排着与玉老爷子同坐一桌,抬头间,便看到了坐在玉老爷子旁边的安子渊。 ------------ 5005.生变 云娆也不知安子渊与玉老爷子有着怎样的关系,席上辈分比他高比他德高望重的比比皆是,他一年轻后辈却能坐在寿星主侧,这面子也是极大的。 但想想八方楼作为江湖中排名第五的江湖组织都被邀作上宾,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轻尘公子安子渊作为上宾坐在寿星主侧似乎也不为过。 她出谷一年多,对安子渊的事也略有耳闻。 十三岁稚龄初涉江湖时便手刃杀人如麻、 人称江湖两大毒瘤的吴毒子夫妇,从此名动江湖,因其出尘气质,江湖人送了个“轻尘公子”的雅号与他,自此,轻尘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中不胫而走。 随后七年,借着天下游历之机,安子渊巧言解决各派纷争,力克各方绿林匪徒,江湖中恶贯满盈之徒十之六七终结于其手。 二十岁时,安子渊重创天下第一魔教之称的幽冥教,自此,原本混乱纷争的江湖渐渐趋于平静,轻尘公子的名号更是响彻天下。 安子渊却在这一年从江湖中悄然隐退。 六年来,安子渊未再过问江湖之事,即便偶尔现身,也只是持中立之姿,未再参与任何门派纷争。 他的中立非但没让世人对他的钦佩消减,反而让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威望越发的高,而越发出尘的气质,也让这份声望扶摇而上。 年纪轻轻便有惊世之才,武功修为出神入化深不可测,容颜出众,气质脱尘,品行尚洁,温润淡雅,世人眼中,轻尘公子似是成了九重天外的谪仙,高洁出尘,不染红尘。 是以,即便二十多年来他身边未曾出现任何女子,世人也不觉有何不妥,真有女子出现,反倒觉得折煞了这九重天仙的高洁光辉。 然而,安子渊在江湖中声誉虽高,去从未有人提及他的身世背景,仿似他真似那偶尔下得凡间来的谪仙,偶尔来红尘中走一遭,再悄无声息地回到那九重天外。 云娆也不知是安子渊有意将江湖身份与其原本出身化分开来,还是他在江湖中声誉太高,让他原本尊贵的出身变得不足以为人道。 当然,关于安子渊这些少年成名的英雄伟绩云娆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天下人提起轻尘公子莫不是交口称赞,眼露敬慕,以前她还当是言过其实,可如今看来,倒是她小觑了。 望着争相过来与这天下雅公子敬酒套近乎的各路豪杰,云娆一边垂首品着清酒,一边暗暗感慨英雄的魅力无边。 传言是否失实与否她是不知情,但是重创幽冥教之事她却是略知一二,说重创完全不为过,便是已过去六年的今日,幽冥教也已恢复不到当年的盛况,也因此,在世人眼中天仙般的出尘公子在幽冥教中,却是不得不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当年那幽冥教在江湖中为非作歹,挑拨事端,搅得整个江湖鸡犬不宁,若非安公子及时出手,如今这天下也不知被搅成什么样子?” 云娆低眉品酒寻思之际,不知谁率先提起轻尘公子当年重创幽冥教之事,坐她左侧的儒衫公子高声道,盛赞之中隐约带着些许讨好阿谀之味。 云娆也就顺势抬眸朝安子渊那边望了眼,安子渊倒是眉眼淡淡,不喜不怒,只是淡淡道,“过誉了。” 安子渊话音刚落,坐在方才儒雅公子对面的虬髯大汉已恨声开口,“自当年那一战后这幽冥教倒是沉寂了几年,还以为它会这么一直龟缩下去,这两年来似乎又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那幽冥教妖女左夙娆,顶着一张妖颜,在江湖中兴风作浪,不知多少江湖侠士命丧她之手。” “咳……咳咳……”云娆冷不丁被呛了口,嘴里正含*着的清酒艰难下咽,偷眼看了对面的虬髯大汉一眼。 她的咳声引起同席其他人注意,视线纷纷投向她,便是连安子渊也是轻轻淡淡地一眼扫过。 云娆心觉尴尬,一边抬起手,以袖子轻轻拭去唇角酒迹,一边朝众人歉然道,“不好意思,这酒有些烈。” 主座上的玉老爷子极为歉然地道,“是老夫怠慢了,苏姑娘女儿家,确实喝不得这烈性清酒。” 边说着边让人去备些浓度低的女儿红。 “谢谢玉老先生。”云娆低眉顺眼地谢道,换些酒也好,这清酒着实浓烈,烧灼得她胸口一阵阵闷痛。 “那魔教妖女是何来头?小小一女娃也胆敢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另一商客打扮的宾客又将话题绕回了方才的话题上。 “江湖传言此妖女有倾世之颜,见者莫不为之惊叹,却心如蛇蝎,不过这两年才在江湖中走动,却已犯下不少命案,想来也是仗着幽冥萧教主在背后给她撑腰及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才这般胡作为非。” 虬髯大汉恨声道,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口中的魔教妖女碎尸万段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道他在那妖女手中吃了亏。 云娆默默朝那略面熟的虬髯大汉望了眼,继续垂眸安心品味美食,江湖传言果然是江湖传言,想来轻尘公子那些惊才绝艳的事迹也是在口口相传中被添油加醋了好一番。 “如此厉害?那妖女长何模样,素穿何衣或配何首饰,下次遇见定得为民除害。”旁边席上似是也被虬髯大汉那番话吸引,不知谁朗声便道。 “听闻此女芳龄二十左右,平日素喜白衣,善易容,精下毒,武功深不可测,轻功了得,来去无风,而且周身常年带着股淡淡草药香。” 云娆硬着头皮抬起头,萧润要亡她也。 果然,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头皮发麻,却还得扯着唇角干笑,“你们……怎么了?” 体内带着草药淡香也不是她所愿,十年来药不离口,喝着喝着没对那苦涩麻木,反倒是喝出一身药香来,走到哪光凭她一身药香味便轻易猜得她行踪,生来便是四处逃亡的可怜命。 “苏姑娘最近可是常服药?”最先挑起话题的儒衫男子问道。 还好,不是直接问她是否就是那魔教妖女易容而来,虽然她很相信在座的宾客心底都流转着这些疑惑。 “嗯,前些日子去云泽打探些消息时不慎受了伤,所以……”声音弱了下去,云娆低垂着头很识趣地不再说下去。 “老爷,”一位门童这时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附耳在玉老爷子耳边说道,“外面有位自称是八方楼大公子的公子有急事求见。” 门童声音不大,但在一众内力深厚的人面前,即便压低了声音众人还是听得清楚。 云娆再次成为众人目中焦点。 望着一双双探究的眼睛,云娆连笑容都挤不出来,默默地朝一直未说话的安子渊望了眼。 他昨晚将她当苏染才手下留了情,不知现在是否还惦记着她这张苏姑娘的面皮。 这苏炎若是进来了…… 看安子渊依然只是眉眼淡淡地品酒,云娆默默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了眼,而后垮下了唇角,果然是插翅难逃了。 且不说这机关重重的玉家庄她能否安全逃得出去,光是这上千武功高强的宾客,随便一个上来她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那日果然不该心软,应该先将苏炎迷昏了两日两夜绑了再说,竟只蠢得拿了请柬便纵虎归山了,难怪百里和小蛮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独自在外行走,江湖经验不够,脑子不好使啊。 话说回来,若非提起什么魔教妖女…… 云娆暗暗朝对面的虬髯大汉剐了眼,那大汉亦看了她一眼,而后拍桌而起,“她是假的苏姑娘,苏姑娘幼时右手曾遭火灼,尾指处有一道梅花印记的疤痕。她是魔教妖女易容假扮的。” 手中的筷子已朝云娆门面疾飞而来。 …… 云娆心底暗暗低咒一声,在筷子离她眼睛仅有一寸之时淡定侧身避开,苏大小姐总不会如此凑巧在醒目位置有个供人辨真伪的记号吧。 众人却没想着去辨认真假,听虬髯大汉如此一吼,再听闻八方楼公子在外求见,也不管真假,听风就是雨的心态一起,顿时一个个进入戒备状态,在不知谁趁乱吼了声,“传言近日魔教妖女要潜入庄内盗药,她必是夺了苏公子的请柬混进来了”后纷纷手持兵器,一口一个“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便朝她袭来。 云娆被这莫名的场景闹得哭笑不得,事况紧急也没有时间任由她暗恼,不得不提气避开纷纷涌来的人群。 虬髯大汉是抓她最着力的,她方险险避过猛然攻来的众侠客,虬髯大汉便趁乱袭向她,手掌却是错开她的身体,擦肩而过时,她咬牙,“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让你回去!” 低沉的嗓音,不同于方才的粗犷,略略的熟悉。 云娆面色却是微微的一沉,手掌往虬髯大汉背后一推,借力从突围中翩然飘出,下面乱作一团的人群让她头发发麻,眼角瞥见安子渊依然只是从容坐在主侧上,安静浅酌,眉梢都未偏离半分,一个人坐在一群草莽乌合之中,果真有那么一股子出尘脱俗之意,便是连盲目冲入打斗中的人都自动自发地离他周身半丈,似是生怕惊扰了他般。 云娆一咬牙,提气往他飞去,手险险地攀住他的肩膀,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气息微喘地在他耳边道,“安公子,行个方便!” 果然,她一攀附在安子渊身边,原本对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捉了她的众人马上停了下来。 “妖女!”虬髯大汉率头冲她咬牙喊道,想要冲过来,却似是顾忌其他人,站在原地未动,其他人也是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安子渊悠悠然地放下手中的酒,仿似才发现周遭的变化般,扭头望了她一眼,而后又往那虬髯大汉望了眼,缓缓起身,神色淡淡,“与我何干吗?” 说话间,人已将云娆搭在肩上的手拿下,人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将她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诶,你……”云娆气急,却已来不及错愕,安子渊的举动让众人顿时放下了心来,一个个再次朝她袭来,“她”这阵子果然是得罪了不少绿林好汉。 云娆狠狠一跺脚,手一抬,朝安子渊那边急掠而去,一手扯着他的衣袂,一手捂着肚子,挤出了几滴泪,用足了气力咬牙哭道,“安子渊,你就这么狠心,非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俩命丧于此?” “哐啷哐啷”杯盘相碰兵器相撞后,全场俱籁! ------------ 6006.胁迫 云娆抬起一双泪眼,小心往四周望了眼,而后扫过杯盘零碎的地面,红唇一抿,趁着众人纷纷错愕怔愣之际,也不管眼下那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往前一步,手死死拽着安子渊衣裳不肯放,泫然欲泣眼眸含恨地盯着安子渊,眼眸深处隐隐带着哀求,命都快不保了,还要这张脸干嘛,更何况这张脸也不是她的 。 安子渊面上却并无起伏,甚至是连望也没望她,手覆上她揪着衣衫的手就要拍下,云娆暗里一急,在他的手掌覆上手背时赶紧松开捂着肚子的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急急地覆上他的手,指甲几乎掐入他的肉中,死活不让他将她给丢下。 如今她俨然成了众人嘴里的一道肥肉,真被扔出去,她不是被撕碎也是被生擒,被生擒的后果不过是多活两日,无论哪种,都是她不愿见的。 她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折腾了十年的破败身子不是为着今日的死不瞑目的。 心里这么想着,拽着安子渊的衣衫越发的紧,手背已隐隐有青筋隐现。 安子渊终于回眸望向她,她亦望着他,泪眼朦胧的眼眸里隐隐带着哀求。 盯着她的黑眸似是恍惚了下, 被她紧覆住的手微微地动了下,她以为他要抽出,手又施了几分力。 “救我……求你……”她望着他,红唇微动,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哀求,眼里亦带着渴求。 盯着她的黑眸似是又增了一分恍惚,似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灵魂,她微微拧眉,心底疑惑,他却没给她疑惑的时间,只是突然收了眸中的恍惚,而后意外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转身向玉老爷子辞行。 安子渊的举动令全场哗然,因为她方才情急下的哭吼,他这一举动无疑是承认与她有染。 云娆即使低垂着头,也能依稀听到众人惋惜咬牙的声音,甚至有低低的啜泣声,那天仙般的人物让她给白白糟蹋了…… 她在心底默默对安子渊表示抱歉,但眼下未脱险,她也万万不可能因为这份抱歉而向众人承认她与他们的轻尘公子无任何瓜葛。 大不了,大不了改日她再登门致个歉。 心里默默寻思时,被安子渊轻握着的手一紧,她人已被带起,从人群中飘然而起,轻跃上屋檐,往大门飞掠而去。 “染染?”未及飞到大门处,一声疑惑声自下方响起。 云娆一时没想起此时她正用着苏染的身份,因而听到这声呼唤时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那略熟的嗓音让她下意识地低头往声音处望了眼。 苏炎! 她心惊了惊,不过一个闪神,脚下便一个趔趄,御风而行的身子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安子渊虽是亲自带她出去,却不知是为了避免流言蜚语还是有洁癖,只是握着她的手带她飞离那是非大堂。 因而她这一趔趄,身子便是急急往下掉,完全没有依凭之物。 流年不利,看来侥幸脱险了得好好拜拜菩萨! 心里莫名闪过昨晚从屋顶滚落的痛楚,即使是在失控下落中,云娆竟还有心思划过这样的念头。 倏地腰间一紧,安子渊及时搂住了她的腰,脚下几个翻飞,便带着她安然飞过玉家庄高大的大门屋檐,轻落在了玉家庄大门外的大街之上。 脚尖甫沾地,安子渊便收回了落在她腰间的手。 云娆趔趄了两步才险险稳住了身子。 让她多扶那么一小会儿他也不见得会吃多大的亏。 心里颇不以为意地腹诽完,云娆面上还是堆起笑,转身向安子渊道谢。 “不用多礼,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骨肉命丧于此。” 安子渊淡淡应着,意有所指地往她平坦的小腹望了眼,转身即走。 云娆被冷不丁被噎了噎,差点没反应过来,看他已离开,赶紧跟上,小心觑了眼古井般无波无澜的俊雅面孔,若非方才亲耳所闻,实在瞧不出这天仙般的出尘公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个,安公子,方才情急,冒犯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头我给您赔礼。”瞧不出来云娆也就干脆放弃,赔笑着道。 “染染!”身后传来苏炎的声音,苏炎已从玉家庄追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众等着看好戏的宾客。 方才还一众要对她这伪冒的苏小姐人人喊打,如今八方楼大公子一声“染染”,反倒让她这个苏小姐真真假假起来。 云娆一看苏炎追过来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安子渊的步伐,手又自动自发地黏上了他的衣衫。 她虽顶着苏染的皮相,到底不是货真价实的苏家小姐,骗骗玉老爷子这种生面孔尚可,在人家大哥面前卖弄,无异于自找死路,跟何况后面还有一众要逮她的人。 安子渊这次却没有救她的打算,只是侧眸往苏炎那边望了眼,“你兄长来了,有他在,你还怕什么?” 云娆摸不准他是真看不出她是一冒牌货还是假装不知,只得干笑,“安公子,送佛送到西,日后我定重谢!” 安子渊扫了她一眼,许是被她缠得厌烦,连应都懒得应,直接将她揪着衣衫的爪子拍下,身形一移,便要离开。 云娆一急,脱口便道,“麒麟戒。” 清雅的身子略略一顿,安子渊终于回眸望向她。 眸心依然静冷,却看得她心底隐隐发毛,但眼看着苏炎已经追了过来,也顾不得其他,硬着头皮道,“安公子,您不是一直在寻找麒麟戒的下落?” 安子渊往苏炎那边望了眼,而后微微一弯腰,手落在她腰间,带起她,暗暗运气,脚下几个翻飞间,很快便带着她逃离了苏炎及其他人的视线外,一直来到城外梅林处。 云娆刚被放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脆生生一句“公子”,转头,已见一书童打扮的少年迎了上来。 书童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却也眉清目秀,看到她正打量着他,眼睛一瞪,“你是谁?” 云娆往安子渊望了眼,安子渊却只是往那少年望了眼,唤了声“无常!” 云娆只觉眼前碧光一闪,不过恍惚间,一根碧玉翠萧已抵上了她的喉咙。 “麒麟戒在哪?”他问,声音依然轻轻浅浅无起伏,云淡风轻。 被唤无常的男子抵在她脖颈上的玉箫却是带了杀气。 云娆站在原处未敢乱动,望向安子渊,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安公子,别伤了和气,你这个……” 垂眸望了眼脖颈处的玉箫,“能不能让您手下先拿开?被您这么一吓,我都忘完了。” 安子渊望她一眼,面色未动,无常抵着那玉箫也未动,只是冷冷看着她。 云娆忍着后背汗湿的衣衫,继续干巴巴地扯着唇不敢动,却是说什么也不松口。 安子渊终是先妥协下来,让无常收回了玉箫。 脖间的杀气一退,云娆身子便软了下来,后背冷汗涔涔,体内紊乱的气血又开始翻滚,不得不扶着旁边的梅树喘息,唇角又缓缓溢出了血。 安子渊只是在一边静静望着,待她将气息喘匀了,这才缓缓开口,“姑娘,你把麒麟戒还与我,我替你疗伤,如何?” 云娆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也不顾此时的狼狈,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浅笑,“谢谢安公子。” 而后似是忘了方才的事般,往安子渊和无常望了眼,笑嘻嘻地道,“不知安公子是否缺个粗使丫头?” 无常神色古怪地望她一眼,硬邦邦地道,“我家公子缺个暖床的丫头。” 边说着边嫌弃地将她纤弱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云娆窘迫地瞪他一眼。 安子渊也往无常望了眼,声音隐隐带着警告,“无常!” 无常乖乖闭了嘴。 “姑娘,我需要麒麟戒,你需要活命,你将它还与我,我保你伤愈,这于姑娘是个稳赚的生意。”安子渊望着她,淡淡道。 云娆笑了笑,不知是脸色太过苍白还是其他,笑容有些惨淡,“可是我若现在将它还了公子,我便再也活不成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公子先护我一程,日后我再将它完璧归还公子,如何?” 安子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清清淡淡地无常唤了声,“无常!” “安公子,”云娆喘了口气,朝安子渊急声道,“若我现在死了,您便再也找不回麒麟戒,而且我可不保证是否会有人利用它兴风作浪,到时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你我不能预料的了。” 安子渊再次望向她,眸底的深沉墨意一点一滴地收拢着,再无边无际地深沉下去。 云娆自那双墨眸中看不到杀意,手心手背却早已一片濡湿,后背也早已湿透,一阵阵寒风吹过,冻得她直打哆嗦。 安子渊的视线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停了停,终是望向无常,“无常,带上她!” 云娆长长地舒了口气,扶着树干的身子又软了下来,心底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拿麒麟戒作赌,她终是赢了一回。 ------------ 7007.下毒 自安子渊下令让无常带上她后,云娆便跟在了安子渊身后。 这般死皮赖脸地跟上,还是她以麒麟戒相挟而来,想来安子渊和无常是极不喜的,因而对她态度甚是冷淡,虽没饿着也没冷着她,却是直接将她当成了空气。 无论去到哪儿或者是开饭歇息,从不会主动叫上她,每次都是她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地默默跟上。 “公子,无常,既然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摆脱不了我,咱们注定得结伴而行,整日端着个架子大家都累,是不?” 这日,在随安子渊无常从大安过国都前往邻县渭州,夜半在山林露宿,云娆蹲在火堆旁,撕了两根山鸡腿递给两人,讨好地道。 安子渊虽是答应让无常带上了她,却从未因为她耽搁他的行程。 无常接了过来,安子渊没接,甚至连看也没看,只是面容沉静地拨着火堆。 本来是要在天黑前赶到下面的小镇,却没想到中途下了场冬雨,耽搁了行程。 云娆暗里默默地撇了撇嘴,拿着鸡腿又往他靠近了两步,挤着笑讨好道,“公子,吃点嘛,很好吃的。” 安子渊终于往她望了眼,依然是无波无澜的清浅嗓音,“云姑娘,我不想浪费时间与你瞎耗。你让我护你一程,却没说你要去哪,要干什么,就整日跟着我们,如此下去,何年何月是个头?” 云娆有些赧颜地揉了揉鼻子,“我确实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嘛,我说我要去玉老爷子那里盗药,您又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说不定我偷了玉老爷子的神药,一个高兴,就不用劳烦您和无常了,麒麟戒我也可以安心还你了,是不?” “你要去盗什么药?”无常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好奇问道,那日便听她说能不能陪她回玉家庄一趟,她需要偷点药,能将偷盗行窃说得如此天经地义的,她算是第一人。 “紫云丹!”云娆想也没想便答道,顺道将原本要给安子渊的鸡腿放到嘴边,大力地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天仙不食人间烟火,就让他继续修仙好了。 “紫云丹?”无常嚼着鸡腿的动作一顿,将她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你中毒了?” 难怪整日吐血,身子骨弱得看着似是随时会晕厥似的。 “谁说偷紫云丹就是我中毒了。”云娆不以为意地白了他一眼,“紫云丹是解毒圣品,据说能解天下百毒,偷来拿去卖了得赚多少钱。” “……”无常瞪她一眼,“钱奴!” 云娆不以为意地继续嚼着鸡腿,又侧头望向静默不语的安子渊,“公子,您了解玉家庄的阵法,您助我去偷一两粒紫云丹来,若是那药没什么问题了,我将麒麟戒还你可好?” “想都不用想!”无常轻哧着打断她,“这等鸡鸣狗盗之事,我家公子才不会去做。” 云娆揉了揉鼻子,也是,若非情非得已,谁愿意去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更何况这明若清风的绝世佳公子。 默默将视线收回,云娆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拨着火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若是我去送了命你们不是就再也找不到麒麟戒了吗?” 话完便感到头顶一阵冷森森的寒意。 抬起头,果然见无常正恶狠狠地盯着她,想来对于她拿麒麟戒要挟是极其厌恶的,便是连安子渊黑眸中也隐隐绰绰地蒙上了一层凉意。 云娆自讨没趣地揉了揉鼻子,没再说话,盯着火堆默默地啃着鸡腿。 胸口那处一到夜里又开始隐隐绞疼,本就破败不堪的身子自从一月前受了安子渊一掌后便每况愈下,虽然百里空和曲小蛮及时用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才缓了过来,但到底底子弱,又是受过重伤的,前几日又从屋顶上滚落,伤上加伤,身子难免是难受些。 若是寻不到药,也不知这趟出来是否值得。 垂下头,随意拿起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望着越燃越旺的火堆,心里却有些空茫茫的。 她突然安静了下来,无常反倒有些不习惯,这几日来她就似是不知脸皮为何物般,无论他和公子对她冷漠待之,总是嬉皮笑脸地拽着公子的衣袂跟上,看得人厌烦偏就摆脱不得。 安子渊也往她望了望,盯着她被火光映照得依然惨白惨白的侧脸,微微拧眉,而后淡淡开口,“云姑娘,你身上的伤至少有一处是我伤的,不会轻到哪去,我替你疗伤,麒麟戒你还我,我不再与你追究你窃戒之事,如何?” 云娆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笑,还是那日的回答,“谢谢安公子。” 却没有让他替他疗伤的意思。 无常看着心里来了气,不满轻哼,“不识好歹,我家公子没逼迫还当我家公子好欺负了不是?以替你疗伤为交换条件是为你好,别以为我家公子只能任由你摆布,真把我们惹毛了,我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到时是看你骨头硬还是嘴硬!” 云娆眨了眨眼睛,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方才的怅惘早已消失不见,“那你试试啊,我倒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你……”无常被她这么一激,眼眸一寒,手指倏地一弹,云娆便觉手臂一麻,而后那股麻意便如流水般轻轻缓缓地席卷全身,初始时还是轻轻柔柔的麻痒,很快便如万蚁钻心般,扯着心脏紧紧地揪疼起来。 “呲……”她手中拿着的鸡腿因为剧透而无力脱落,瘦弱的身子因疼痛不自觉地蜷缩成一道弓,冷汗涔涔,面白如纸,她却只是紧扯着胸口没有哼一声。 “无常!”安子渊望向无常,眼眸隐隐带了一丝厉色。 无常这次却不为所动,撅着嘴愤愤不平,“公子,您怎能受制于她!是她自己不识好歹非得找这罪受。” 话完望向云娆,“云姑娘,你若是现在告诉我们麒麟戒藏身于何处,我便替你解了这毒,我们家公子还会替你疗好这一身的伤,如何?” 云娆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一只手抚着额,指尖爬过发丝,撑着抬起头,竟还能挤出一个笑,“无常,这毒还要不了我的命,但若是交出麒麟戒,我便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你,你选择哪个?” 安子渊淡淡望她一眼,手一抬,一粒药喂入她口中。 药丸随着唾液艰难从喉咙滑下,原本还如万蚁钻心般的痛楚瞬间竟奇异地消失不见。 云娆手抚着额头,沿着额前发丝重重地往发尾处爬了圈,抹去额前的冷汗,也不顾发髻因此被弄得凌乱,只是重重地吞了吞口水,抬起头时,俏丽的脸上已虚弱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安公子!” 而后往火堆中已被烧焦的鸡腿望了眼,吸了吸鼻子,默默起身,往不远处的大树走去。 “你很怕死!”无常盯着她莫名寂寥的身影,话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云娆脚步一顿,而后回头,冲他轻轻一笑,笑容似是有些恍惚,“你不怕死吗?” “……”无常瞪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云娆却已收了笑,改而望向安子渊,往日的嬉皮笑脸已不见,只是静静地道,“安公子,我知道你很不喜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我也不喜欢,甚至是痛恨,但是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一生顺遂平安的,要活下去,总得做一些自己深恶痛绝的事。” 话完,扯出一个笑,却如昙花一现,很快隐去,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向那棵大树,翻身上了树,寻了个稍大的树叉,倚树而眠。 云娆的话让无常无端生出些歉疚来,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安子渊,却见安子渊只是望着背倚着树杈云娆,面容淡淡,眸色深沉,即便他自小跟随他,却也看不懂自家主子心思。 “怪人一个,公子别理会就是!”收回落在云娆身上的视线,压下心里莫名的歉疚感,无常摆手道。 来历不明,去向不明,一会儿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脸皮厚得堪比铜墙铁壁,一会儿却似是被无尽的忧伤湮没,朦朦胧胧的整个人看着似是隔着层雾,自小随着公子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么怪的女人! 心里愤愤地斥完,抬起头,却见安子渊不知何时已盯着他望,那眼神清清冷冷地看得他寒碜。 “无常,什么时候也学着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声音浅淡,不怒而威,听得无常一个激灵,背上一寒,知道安子渊指的是他擅自给云娆下药的事,会说出这样的话已隐隐带着不悦! “无常错了!”无常低眉顺目认错! 安子渊望他一眼,不再语,又将视线移回渐熄的火堆上,视线在那根已烧得几乎瞧不出形状的鸡腿望了眼,而后淡漠移开。 ------------ 8008.疑云【补齐】 “绾绾,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我不当公主了,你也不当郡主了,我们不要被送去和亲,好不好?” “好啊,我也不要像明月姐姐那样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嫁人。” “绾绾,父皇说以后要把我嫁给大安的太子,可是我只想嫁给木将军,你说要是我逃不出去怎么办呢?” “那不怕,大不了,大不了到时我替你嫁给太子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贺夙绾,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又带公主爬树上去,还不赶紧下来!” “娘?哎呦……” 一声悠长的痛呼,从树上重重地摔下。 云娆睁开眼,看着周围一片茫茫夜色,以及阴森嶙峋的树木,不是那个洒满阳光的温暖宅院。 手不自觉地抚上额头,乍醒来的眼眸依然带着些许迷离,以及淡淡的困惑。 “你这是打算在这雪地上坐到天亮?”淡漠的声音穿透沉梦迷雾,悠悠然地飘入耳中。 云娆愣了愣,而后慢慢回过神来,循着声音望去,看到背对着她坐在火堆旁的安子渊时,混沌的脑子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脱口便问,“你怎么会在这?” 安子渊侧头,神色古怪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而后落在她的脸上,“摔傻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云娆这才察觉自个正坐在雪地上,屁股隐隐作疼,抬头往半丈高的树杈望了眼,不过想趁着安子渊在,偷懒睡个觉,竟直接从树上摔下来了。 赧颜地摸了摸鼻子,云娆缓缓起身,将披风上沾着的雪渣拍去,入夜了的身子有些冷,在树上待不下,就蹭着小碎步挪到火堆旁,在安子渊身边坐下。 偷眼觑了安子渊一眼,看他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自己有些耐不住,便笑嘻嘻地先开了口,“公子,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似是早忘了稍早前冷颜与他说的那些话。 安子渊侧头望她一眼,也不知是她记性差还是刻意不提起,这会儿竟又像没事人般和他套近乎。 云娆被他这么瞧着有些不习惯,抬手摸了摸脸,干笑道,“公子,怎么了?我脸上被划伤了?”也没觉得疼啊。 “没有!”安子渊淡淡收回视线,又望向火堆,静默不说话。 云娆也跟着望向那火堆,也没瞧出什么来,忍不住道,“公子,这火中有美人吗?” 她的话让安子渊又往她望了眼,云娆被瞧得尴尬地笑了笑,吸了吸有些受冻的鼻子,扯着笑道,“自从我们生了这堆火后我看您就一直盯着它舍不得移开,我以为这火中是不是有美人起舞呢。” “……”安子渊默默收回盯着火堆的视线,移向苍茫的夜色。 云娆无所谓地耸耸肩,几天相处下来,早习惯了他这种问十句答一句的沉闷性子,从披风下抖抖索索地伸出一只手,捡起一根小木棍,细细地拨弄着火堆,听着柴火“霹雳啪啦”地脆响着。 那边无常早已入睡,就在火堆旁,随意将披风取下便趟下了,比她还能睡。 视线从无常那边收回来,又望向燃得渐旺的火堆,云娆吸了吸鼻子,似是在自言,又似是在问他,“你说,梦里梦到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安子渊终于正眼望向她,“你梦到什么了?” 若是他没听错,方才她是喊了声“娘”吧,然后就一声惊呼从树上摔下来了。 唇角抿了抿,抿出一个笑,云娆摇了摇头,冲他露出一个笑,“没什么啊,就是无聊随便问问。” 边说着边放下手中的木棍,两手搓着放到嘴边呼了口气,侧眸望向他,“这天气真冷。” 安子渊看着她被双手挡住的大半张脸,视线在她扑扇扑扇透着清灵的眼眸上,停了停,眼里隐约又带着些许恍惚。 云娆被他眼里的恍惚看得有些奇怪,这种恍惚她并不陌生,那日在玉老爷子寿宴上,她揪着他的衣衫哀求他救她时,他便是这么看着她,清明黑眸里带着恍惚,似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灵魂。 “公子?”她心里困惑,抬起被捂得稍暖的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安子渊往她张开的手望了眼,而后淡定收回视线,又移回了火堆之上。 “怪人!” 云娆忍不住低声努嘴感慨道,亦侧过身缩着身子在火堆前烤火,能像此刻般安静地烤火的日子实在不多,以往即使夜半落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林里,也没敢像现在般明目张胆地生火。 跟着这九天重仙果然是找对了人,至少不用整日担心一个眯眼过去就身首异处。 想来他现在是恨不得杀了她的,只是迫于麒麟戒不得不对她屈就,跟在他身边,虽然会担心被扔下,却不用担心丢了小命。 “云娆,你和幽冥教什么关系。”安子渊突然开口问道,轻轻浅浅的嗓音,并无试探之意。 云娆忍不住侧眸往他望了眼,却见他只是微垂着眸,如玉般的手正轻捏着一根木棍,悠悠然地拨弄着火堆。 “没什么关系啊。”她答,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对她的身份感兴趣起来,这些天来他连开口与她说一个字都不屑。 安子渊又是深深浅浅地望她一眼。 云娆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声音确实弱了下来,“确实没什么关系嘛。” 那天玉家庄上众人莫不疾言痛斥幽冥教妖女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但是与她何干! 安子渊又是一眼望过来,随着一道过来的还有那只火光映衬下闪着玉润光华的手,“把手给我!” 云娆不自觉地把手往身后一缩,“干嘛?” “我替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安子渊淡淡道,“就如你说的,既然我们注定得结伴走一程,若是你半路倒下了,麒麟戒未寻回,我又无法将你扔下不管,与其到时麻烦,倒不如先替你疗好伤了。” “那个……不用了,我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云娆不自在地干笑着,没有将手伸出,反倒是站起身,拢了拢披风,“我先去小睡一会儿,公子明日动身时唤我一声吧。” 话完方觉有些不妥,这些天来他从未唤过她一起动身。 有些赧颜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先去睡了,明早我早点起。” 话必便转身离开,似是真怕他强行替她把脉般,手也收回了前面,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转身之时收了起来,手习惯性地从一头乱发中爬过,吸了吸鼻子,小脸上已隐约带着些凄茫之色。 安子渊看着她寒风下过于瘦弱的身子,微微眯眸,眼里隐约带着些许疑惑,却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强行要替她把脉,只是静静看着她在最靠近火堆的树下坐下,拢了拢披风将自己裹严实,背倚着树干闭目休息。 谜一样的女人! 心底莫名划过这样的念头时,安子渊已经将注意力收回,没再对她放诸过多的关心。 云娆半梦半醒地又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是被冻醒的,一睁眼,四下一片苍茫,安子渊和无常却已不在,不远处的火堆,经过昨夜一夜大风,如今只剩下一堆凉了的灰烬。 “又走了!” 四下望了望,没看到安子渊和无常,云娆长长地叹了口气,鼻子又是不自觉地吸了吸,手又习惯性地抓了抓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抓着刘海撑着额头,盯着已经冷却的火堆没动,人也坐在雪地上懒得挪窝,神色有些茫然。 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觉得臀下都冻得发麻,这才长长地吸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苦涩,而后默默地起身,算了,什么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靠人不如靠己。 手撑着冰冷地面站起,云娆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雪渣,刚要离开,一转身便看到了手里拿着些野果的安子渊和无常,微微一愣,“你们没走?” 无常将一个野果扔给她,不满地哼道,“走了去哪寻麒麟戒。” “新采的野果,吃点充充饥吧,这么冷的天能摘到这个已经不错了,要是敢嫌弃的话,哼哼……”话完,无常还亮了亮白森森的牙齿,大有她敢嫌弃这野果的话就宰了她的意味。 云娆笑嘻嘻地接过,重重地咬了一口,“谢谢无常,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昨天因为出门急,也没想着路上会遇上雨过不了路,没准备干粮,现在走到渭州还得两三个时辰,确实得吃些东西充饥为好。 无常不屑地冷哼了声。 安子渊已淡淡开口,“既然已经醒了就早些启程吧。” “好的好的。”云娆心情极好地跟上两人的脚步。 原以为这趟会全然走到渭州,吃顿饱饭,睡个暖觉,却没想到人没到渭州,路上却让一群穿着白衣拿着长剑的男子给挡住了去路。 “妖女,等候多时,终于送上门来了!”她方随着安子渊及无常出现在去渭州官道山叉路口之上,看似领头的年轻男子高声便道。 若非一个个一脸杀气,看着倒似是什么风雅人士。 “你又惹什么人了?”安子渊侧目望她一眼,淡淡问道。 “我……”冤枉啊,天知道她怎么得罪这么一群风雅剑士了。 “无常!”安子渊朝无常淡淡唤了声。 云娆听着心中一喜,正要开口言谢,安子渊却已徐徐开口,“云姑娘自己惹下的祸事,她自己解决便成,我们先回城里等她!” 话完已悠然地调转马头,绕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诶,你……”云娆一急,夹紧马腹就要追过去,无奈那些风雅剑士已突然袭来,将她团团围住。 ------------ 9009.反制 “各位大哥,你们找错人了,我真不是什么魔教妖女!” 眼看着被围,云娆只得赔笑着道,偷眼却已看到无常也已跟着安子渊离去。 还真不担心她的生死!就不怕她死了让他再也找不到麒麟戒! 心里愤愤然地想着,云娆抬眸,看到为首风雅男子已经冷声开口,“妖女,少在那狡辩。与轻尘公子同行,周身散发着药味,不是你还是别人不成!” 云娆一听,却是微微一笑,手抓着缰绳一扯,身子一旋,趁着众人不备,人已轻松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跃上身后的枝杈,一身白衣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冷然。 “向绍明,你们家少爷不是我杀的!”盯着底下的一众男子,云娆声音清脆道,面上始终带着浅笑。 无常随着安子渊走得不算远,听到云娆这么一呼,便忍不住问道,“公子,云姑娘认识那些人?” 安子渊没有应,只是轻拉着缰绳,任由身下坐骑随意行走。 “公子,任由云姑娘一个人在,她应付得来吗?”无常问道,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些许担忧。 安子渊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停,侧目望他,“幽冥谷出来的人身手素来了得,若是几个宵小都应付不来,她如何能活到现在?” “幽冥谷?” 无常惊呼,幽冥谷的人都是在数百人的生死缠斗中生存下来的佼佼者,谷内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比拼,数百人关在围场中比试,杀人与被杀,全凭个人能力与智谋。 也因此,幽冥谷内无弱者,能存活下来的,都是在十数次的厮杀中拼死杀出来的,武功修为和耐力都远在许多江湖人士之上。她能活到现在,想来也必是经过了那十数次的生死厮杀,武功修为差一点便唯有沦为别人刀俎肉。 安子渊淡淡将视线收回,没有过去帮忙,却是让马停了下来。 岔道口那边,为首男子已是冷冷开口,“还想狡辩,若不是你,我家少爷便不会枉死!” “信不信随你,我只与他见过一面,他死了怪他命薄,与我何干。”立在枝杈之上,云娆却只是神态悠闲地玩着腰带,淡淡道。 “大哥,与她废话干嘛,杀了她为少爷报仇!”另一男子急声吼完,便已持剑朝她飞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持剑而上。 望着那一把把在冬日初阳下透着寒森森白光的长剑,云娆心里低咒一声,运气起身,娇小的身子在刀光剑影下翻飞而出,也不应战,依凭高深轻功飞出了包围圈,往安子渊和无常的方向急掠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来,但轻功差上她许多,因而当那些人追到时,云娆已飞身掠至安子渊头顶枝头,眼看着众人又追了过来,牙一咬,身子轻飘飘一掠,人已掠至安子渊身后,伏在安子渊肩膀咬牙切齿,“安公子,你我现在唇齿相依,我若不幸丢了性命,你便再也寻不回你的麒麟戒了不是?” 安子渊抬眸往已朝这边急掠而来的众人望了眼,而后望向她,“你打不过?” 云娆下巴微微一扬,脸不红气不喘,“我重伤未愈!” 江湖中都盛传她武功如何出神入化如何了得,到底有多草包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平日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百里空和曲小蛮出面替她收拾,哪用得她亲自出手,外人看着她两个随从都武功如此了得,因而关于她的传言便更多了一份神秘和畏惧感。 通常情况下,不显山露水轻易出手的,要么是真正高手如安子渊,要么是草包如她。 只是人在江湖中走,整日刀里来剑里去的,尤其是像她这种莫名树敌太多的,若是让人知悉她并非传言般武艺了得,反而是连三脚猫都算不上的草包,她大概早被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安子渊扫了她一眼,手伸出,“手给我,我替你疗伤!” 云娆手又是往身后一缩,“我伤愈了!” 起身,便要逃命去,腰间一紧,他已在眨眼间揪着她的腰带,将她给扯了下来。 “无常!”他转身,朝无常使了个眼色。 “是,公子!”无常领命,心里虽觉奇怪,却是一刻不缓地飞身而起,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将所有人给打趴在了地上,也不杀人。 “谢公子!”朝被打趴在地上的众人扮了个鬼脸,云娆转身笑嘻嘻地朝安子渊道谢。 安子渊往她缩在身后的手望了望,“你还能活多久!” 云娆心一紧,望向他,眼里带着戒慎,“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视线清清淡淡地往趴在地上的众人扫了眼,“得有多重的伤才会连那些人都应付不来?” 云娆羞赧地抬手揉了揉鼻子,“这里有两个大男人,说什么也不能让我一个弱女子以身涉险嘛。” 话刚完便被无常轻哧了声,“弱是弱,女子,我看免了,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边说着边意有所指地往她攀在安子渊肩上的手望了眼。 云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被安子渊扯着腰带拉下来时,人一个没能平衡住趴在了安子渊身上,此刻一只手正扶着他的肩。 被无常这么一提醒,扶在他肩上的手已似是被烫着般收回,面具下的脸有些发烫。 “那个……我去牵马!”低垂着眼眸急急说完,云娆已运气起身,回头牵马去。 无常看着她仓促脚步,又是一阵哂笑。 安子渊倒是眸色淡淡,也没说什么,只是待她骑了马过来,才驱马往前而去。 来到渭州时已是午后西斜,云娆从未来过此处,因而也就默默跟在安子渊无常身后,直到随他们在一处雅苑下停下,雅苑大门处写着“安府”二字,低调而不张扬。 “我需在渭州待上个几年,要去要留,姑娘请自便!” 待马儿在安府门前停下,安子渊转过身望向她,淡淡道。 “几年?”云娆一听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些,“为什么这么久?” 话完便觉自己逾矩了,试着放缓了声音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没说要在这边待这么久啊。” “我家公子又没邀请你过来,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八着跟来的。”无常接口道,声音隐约带着不屑。 “可是……”咬着下唇想反驳,偏偏无常说得也在理。 “唉,算了。”懊恼地说完,云娆抬起头,与安子渊告别,“我还是先行一步了,安公子方才救命之恩,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话完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等等!”安子渊清清冷冷地开口。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云娆回头问。 “麒麟戒留下!”安子渊回转头,望着她淡声道。 “不行!”云娆声音难得硬气,“我现在还不能还公子!” “你不还到时去哪找你?若是你半路被人杀了,我家公子找谁要麒麟戒去?”无常翻着白眼道。 “我……”云娆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是想八着他没错,但是药没偷到,跟着他窝在这个山旮旯里等个三年五载的,那还不如现在就出去让阎罗将她给收了去算了。 他有时间陪她耗,她却耗不起! “安公子,以您的能力,我便是在黄泉之下,你也能掘地三尺将我找出来,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您的东西。” “到时我再掘地三尺挖你出来有何用?”安子渊清眸扫过,往无常一望,未及开口,云娆便知他要唤无常,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暗地运气,人借着马镫发力,已翩翩然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安公子,后会有期!”俏声朝安子渊道了声,云娆施力便欲离开,未及飞出,只觉腰间一紧,腰中不知何时已被一根白绫缠上。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将白绫断去,人已被那白绫透过来的力道给扯着往回一摔。 “咚”的一声,人已极为不雅地摔倒在地。 “无常,让人好生招待云姑娘。她什么时候将麒麟戒留下了,便什么时候让她离开。” 淡声朝无常吩咐完,将手中烈马交给迎了出来的管家,安子渊已转身往雅苑而去。 “安子渊,我会毁了麒麟戒!”云娆急声吼道。 “你若是毁得了它,倒是好事一件。”安子渊行走中抽空回道,并未回头理会她。 “毁不了我也能让别人拿它去兴风作浪!” “无常,吩咐下去,未交出麒麟戒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云姑娘,她的院落有任何飞禽走兽路过,一律射下!” 安子渊淡声吩咐完,飘逸身影已自大门处消失。 ********* 很好,她被软禁了! 一连三日,云娆被关在安子渊让人为她安排的厢房里出不去,除了偶尔来送食的丫鬟及外面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的玄衣卫,三天了,别说安子渊和无常,她连人影都没见着半个。 与虎谋皮本来就有风险,她却没想到安子渊会与她来这一招,在时间上陪她耗。 这里不缺吃不少穿不用担心一躺下便身首异处,唯一不好的便是没有自由。 她不知道安子渊是如何察觉她不能耗的,是因为她三番两次不肯让他替她把脉让他察觉出异样还是别的地方她不得而知,但是,她需要离开! “叫你们主子来见我。”这日,在丫鬟给她送来了午膳之后,云娆终是忍不住,朝送饭的小丫头道。 许是担心她与送饭的丫头混熟了,这里便是连每日送餐的人都不一样。 “好的,姑娘先请用膳!”那丫头不卑不亢地应完,福了礼推门而去。 没一会儿歉然回报,“公子说,府里吃好睡好,姑娘先安心在这住下罢,其他的事他不急。” “碰!”云娆气得将用力拍在桌子上,那小丫头却是连眉梢都没抬一下,熠熠然地退了出去。 云娆却是再也坐不住,他是存心在磨她的耐心,逼得她自动将麒麟戒交还与他。 用力推开门,云娆便要往外面冲去,却被玄衣卫给拦了下来,“姑娘,公子说了,让姑娘好生在这安歇!” 云娆冷眼扫了拦她的人一眼,暗里一运气,人已飘然而起,却未及飞到屋檐便被人给打了下来,“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得胸中又是一痛,一口血没忍住便喷了出来。 为首的看着不对劲,赶紧差人去请示安子渊。 ------------ 10010.偶遇 安子渊很快便过来了。 望着熠熠然推门而入的安子渊,云娆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早知道早些让自己吐些血,也不用日日在屋里烦闷。 安子渊推门进来,视线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顿了顿,而后望入她眼中,“云姑娘,你要麒麟戒究竟有何用?若是你想要借此牵制我,让我护你周全,如今你身在这渭州安府内,并无人能伤你。若是,” 视线意味不明地往她有些泛白的唇畔望了眼,“若是你想借它疗伤或者治病的话,它并无此功效。” 他的话让她微微一愣,而后展颜一笑,“我知道。” “安公子,我既是要冒险去偷回,必有我的用处。”云娆难得正经地应道,红唇微抿,“我没办法在您府上久待,您若是担心我离开后麒麟戒也跟着失去了消息,您大可差人跟着我。” 安子渊唇角微微勾了勾,却不似在笑,反倒带着些淡哂,“云姑娘,你拿什么让我取信于你?让你随我而来已是破例,麒麟戒是否依然还在你手中你并没有明确说法不是?” 云娆脸色并未因他的哂笑而有丝毫变色,只是老实点头,“我现在确实无法证明麒麟戒还在我手中,我现在也不可能拿出来向安公子证明它就在我这里,你我都知道这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但是安公子如今除了相信我外并无他法不是吗?您想杀我却杀不得,想逼供却也知道我不吃这套,而您纵有再大能耐,除了知道它在我身上具体在哪却并不知情,所以除了相信我,安公子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安子渊看着她,眸中因她的话慢慢凝起冷意,她却只是无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眸中的浓墨渐深,再渐渐淡去。 她看着他眼底的墨意终是慢慢褪尽,这才缓缓道,“安公子,我只是借来用些时日,日子到了总会完璧还与你,若是我有心用来做不利于大安或者安王府的事,如今安公子也不会如此悠闲在此不是?” “云姑娘,你还真是没办法让人心生好感!”许久,安子渊终是淡声道,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交谈。 云娆微微一笑,眼眸垂了下来,笑容有些恍惚,“云娆知道!”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便从不是讨人喜欢的人,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安子渊却已不望她,只是起身,边缓声道,“云姑娘,我不会真在这渭州久待,你现在身上有伤,而且伤得不轻,与其三天两头让自己旧伤复发,不如先安心在此疗伤,无人能伤得了你,需要什么药吩咐侍女去准备便是。” “谢谢安公子!”云娆垂眸应着。 安子渊没有应,人已推门离去,没一会儿便让人送了些治疗内伤的伤药过来。 那些伤药云娆能用上的并不多,她虽受着伤,真正侵蚀身体的却不是那些伤。 不过既然安子渊好心为她提供一个安心疗伤之地,又是好住好吃有人伺候着,她自然是不会浪费,因而之后连着半个月,她也就安心待在房里疗伤。 她之前受的伤在曲小蛮和百里空的相助下本也是好了五六成,只是前些日子总是时不时受些小伤,才让伤情一直拖着好不了,如今有个安心的栖息之所,每日云娆除了用膳睡觉便是安心调息疗伤,再辅以安子渊差人送来的上好伤药,半个月下来,气色却也是好了许多。 因而当无常闲着无事过来看她时,看着她比往日精神时也是松了口气,言辞间带了些调侃的味道,“云姑娘最近气色不错,莫不是贪恋上咱安府了?” “贪恋是贪恋,却是无福消受。”云娆笑着应道,从床上起身,走向他,“无常,这渭州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整日待在府里闷坏了。” 自从那日与安子渊谈开后安子渊便已不再软禁着她,只是她这些日子来忙着养伤,也是没机会出去逛逛,来这边大半个月,整日待在房里确实有些闷。 “今晚渭州庙会,我和公子要出门,公子便是差我来问你是否要一道出去看看。” 云娆一听眼眸瞬间便亮了,有些忘我地抓着无常的手道,“去啊去啊,肯定要去的嘛,我还没看过庙会呢。” 话完便见无常神色怪异地瞧她。 “你从哪里来的?竟会连庙会都没见过。” 而后又想起前些天回城时安子渊提过她来自幽冥教,想想从那里来没见过市面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因而很是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今夜小哥我带你把咱渭州城好玩的地方玩个痛快!” “……”云娆盯着肩上那只手,他所释放的善意来得为免有些快了些,前些日子他可还是亲自给她下毒的。 无常却不知她百转千回的心思,手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去换套衣服,一会儿随我和公子出府玩去。” 话完已离开,独剩下云娆怔在原地一头雾水。 用过晚膳后,云娆换了套干净素雅的白衫便随安子渊和无常出了府。 她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幽冥谷中生活,终日不是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便是捂着胸口忍着剧痛在床上打滚,偶尔身子好些便是拼命习些保命的轻功,若非一年多前逼得萧润特允从那里逃出来,如今或许也还是终日在那方寸之地内。 出谷一年多来,未及认识这外面的世界便终日在逃亡中,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不敢去,因而对于渭州这种庙会是从未有机会见识的。 正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难能可贵,人刚到大街之上,云娆便似是初见世面的小姑娘般,看到什么东西都觉新奇,一张不算惊艳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眉梢眼角处亦是流露着淡淡的喜意。 “公子,她整日顶着苏姑娘的面颜,您看着不觉着很……” 无常比划着道,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怪异感,自从第一次见着她便顶着这么一张脸,他和公子同苏染都是认识的,整日对着这样一张不属于这个性子的一张脸,委实怪异。 也不知她长了怎样一张见不得人的颜,非得整日顶着她人的容颜。 安子渊未应,只是往云娆那张过分熟悉的脸望了眼,并未说什么。 云娆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的,被无常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当初为混进玉家庄才换了这么一张颜。 那时随安子渊离开得仓促,也早忘了这张不属于自己的颜还挂在脸上。 她平日里从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不是不爱美,只是曾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每每看到镜子里那张时而憔悴苍白时而狰狞扭曲的脸总免不了被吓着,慢慢也就没了照镜子的习惯,以致这几年来她未再受那些有毁颜功效的药物影响,容颜慢慢长开,渐成众人口口相传的倾城绝色之时也并未有太多感受,镜子依然是鲜少去照,却也能从众人的痴迷的眼神中判别出这份容颜的可贵。 如今还用着苏染这么一张颜,想来平日戴着人皮面具也习惯了些,以致自己疏忽得太久,每次取下第二日也就顺道戴上了,倒从未去留意这张颜是有主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安子渊从未提醒她要换下,未必不是盯着这张颜能让他克制些许对她的厌恶,不至于一个错手便手刃了她。 如此想来,云娆心里倒是放开了,回过头来对安子渊笑嘻嘻地道,“公子,苏姑娘这张颜用在我身上会不会被我给糟蹋了?” 话完便招来无常一阵冷嘲,“哼,看着挺没脸没皮的,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云娆暗暗努了努嘴,她那张脸也没比苏染这张逊色多少,若不是怕招来麻烦,她何必委屈自己终日掩在人皮面具之下,透气虽透气,黏在脸上和自己的也没什么两样,却总不是自己的。 安子渊并未应她,只是将视线移往熙攘的人群。 云娆也就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他对她没甚好感他已讲得明白,自是不会愿意去搭理她恁的废话。 ”我去那边看看簪子,一会儿再过去寻你们哈。” 在安子渊身边待着无趣,云娆也就颇有自知之明地自己寻乐去。 虽说混在人群里多是危险,但也心知未取回麒麟戒前安子渊是断不会让她死的,因而也就放心大胆地随心四处逛逛。 安子渊也未阻她,只是道了声“注意安全”便任由她自己离去。 得到安子渊应允云娆转身便走,却在转身之时随着北面而来的一阵轻风,一道若有似无的奇特香气飘入鼻中。 她脸上的神色僵了僵,脸色有片刻的凝重,而后面色痛苦地转身,捂着肚子朝安子渊道,“公子,我肚子有些不适,我先回府里了,您和无常慢慢逛!” 话完便要离开,却被无常给抓住了手臂,“这么急着回去作甚,这才刚出来。” “下次有机会再逛,我肚子真不适。”云娆面色痛苦地道,一边用力扯着无常的手想将他推开,无奈无常却是铁了心让她好好见识见识这渭州庙会,钳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便将她给往回拽,完全没顾虑到她也是个女孩家。 “诶,你先放手……”云娆急声劝道,却已是太迟,一道熟悉的沉冷嗓音已在身后缓缓而起,“娆儿?” 男子的嗓音让无常拽着她的手松了下来,人刚得到自由,云娆便下意识地往安子渊身后靠了靠,有时真恨这一身的药味,即使披着别人的颜,亲自之人总能凭着这身药味认得她的行踪。 安子渊往身侧的云娆望了眼,而后缓缓抬头,看到站在身前的高大男子时,淡漠的黑眸中有了一丝波动。 他认得他,幽冥教现任教主,萧润。 亦正亦邪的气质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阴暗沉冷气息之下,让周围的路人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娆儿,过来!”冷厉黑眸往不自觉地躲在安子渊身后的云娆望了眼,萧润声调极缓地开口,沉冷声中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 11011.离开 云娆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手不自觉地拽住了安子渊的衣袖,却是目光坚定地望向萧润,“我不能回去。” 跟在萧润身边的曲小蛮轻蹙娥眉,试图劝道,“姑娘,别任性,你已经出来一年有余,前些日子你失踪,教主专程出来寻你的。” 云娆往小蛮望了眼,没有应她,只是望向萧润,“当日是你亲口允诺不再限制我的自由,这一年多来您所做的又算什么?” 萧润抿唇不应,冷寂的黑眸在她轻扯着安子渊衣衫上的手上顿了顿,而后冷声吩咐,“百里,小蛮,把她带回去。” 百里空和曲小蛮听令,身形一闪便朝她飞来。 云娆不自觉地往安子渊望了眼,却见他只是面容沉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未有出手救她的打算。 也是,他确实没有救她的必要。 “安公子,日后您有空再去幽冥谷找我寻回麒麟戒吧。” 扯着他衣衫的手轻轻松开,云娆低声说完便运息欲离开,手中途被他给截了下来。 “无常!”安子渊轻声朝无常唤了声,让无常替云娆抵挡百里空和曲小蛮。 无常听令,身形极快地朝已飞扑至身边的百里空和曲小蛮反击。 安子渊望向萧润,扯着云娆的手微微往前一拉,淡淡道,“萧教主,你的人还欠着我的东西,你若想将她带回,不如你劝她先将我的东西留下?” 萧润目光移向云娆,眼里带着询问。 云娆微微抿唇,眼眸微敛,声音平淡,“萧润哥哥,我最近经常在做同一个梦,梦见……” 她抬眸望向他,微微一笑,“梦见你哄我吃药,然后,我就全身痉挛着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萧润脸色微微一变,阴冷的黑眸中隐约有风暴酝酿。 “这才是你出谷的真正原因!”他道,低沉嗓音隐约裹挟着狂风暴雨。 “是!”她迎向他,“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谷里。” 萧润望她一眼,“娆儿,我果然是小觑了你!” 掌下倏地运力,大掌微勾,冷不丁朝她袭来,似是要将她抓回。 人未到她跟前,云娆已被安子渊抓着手臂推到了身后,安子渊冷冷静静出手,单手与他袭来的掌相抗。 幽冥教曾在安子渊手上吃过大亏,安子渊功力有多深厚萧润自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自恃武功高强,却也知道依靠蛮力只有吃亏的份,因而很快收了手,后退了几步。 安子渊也没有穷追的意思,看他收了手,也就停了下来。 “娆儿,你知道,我必须救梦芸。”萧润望着她,缓缓道,黑眸依然冷厉,却隐约带着些许沧桑和苦涩。 云娆笑了笑,笑容很平和,并没有任何抱怨,“我知道。” 萧梦芸是幽冥教前任教主的亲生女儿,萧润的义妹,甚至可能是未过门的妻子。 两人自懂事起便生活在一起,舍她救萧梦芸,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不凑巧她是被舍的那个,所以她注定无法违心地告诉他,她愿意。 萧梦芸命是贵,她却也不是天生命贱,专程为着另一个女人而存在。 她的坦白让他眯了眼,垂下的手慢慢拢起,蠢蠢欲动。 安子渊朝那只慢慢蜷起的手望了眼,淡淡道,“萧教主,你若是想将她带走,随时欢迎,但是如今她还欠着我的东西,再把人送还给你之前我必须先保证我的东西安然无恙!” 话完 ,已倏地扣住云娆的腰,将她带起,脚下御风,翩然离去。 萧润并未追过来,或者是他已经追了,只是轻功远不及安子渊的出神入化。 安子渊带着她直接飞回了安府,方回到院内,安子渊便收回了手。 云娆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子,望向安子渊,诚心道歉,“多谢安公子出手相救!” “姑娘多礼了,我只是担心麒麟戒的行踪。”安子渊淡应,望向她,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云娆,我不管你与萧润是什么关系,我不想因为你而再次与幽冥教杠上。” “我……”不自觉地轻咬了下下唇,云娆望向他,“让公子受累了。我过两日便离开,两月后的今日必将麒麟戒完璧送还。” 安子渊只是淡眸凝着她,并未应。 云娆忍不住笑了笑,有些自嘲的味道。 手探入袖中,掏出两个两指大小的小瓷瓶,将其中一个青花底的瓷瓶抛向他。 安子渊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这是穿肠丸,中毒之人若不服用解药,六十日后必会穿肠而亡。”云娆一边从瓶子里慢悠悠地倒出两粒药丸,一边浅笑着道,话刚落,素手却突然一抬,将两粒毒药喂入口中,干咽下。 安子渊微微眯眸,望向她。 她冲他微微一笑,“安公子,你手中拿着的是唯一的解药。我天生怕死,所以我会拿麒麟戒来换回的,就有劳安公子好好保管了。” 话完,收了笑,人已转身。 “姑娘让我如何相信你服下的是穿肠丸?”安子渊清浅嗓音在身后不疾不缓地响起,“况又是如何得知姑娘身上已无解药?” 云娆脚步略停,拿着药瓶的手轻轻往后一抛,“药是真是假,安公子何不亲自尝尝?” 而后转过身,双手张开,“公子要差人来搜一下吗?或者,公子若是放心不下,也可亲自喂我服下您信得过的毒?” 安子渊抬手接过,盯着她,忽而一笑,“云姑娘似乎有把毒药当饭吃的习惯?” 她方才喂下穿肠丸时甚至连眉梢都没皱一下,干脆利落得仿似手中捏着的不是致命毒药。 云娆亦是朝他轻轻一笑,“公子多想了。” 安子渊捏起解药瓶晃了晃,将药瓶抛回给她,“若你是担心萧润混进来将你带走才急着要离去,你大可放心。他进不来。” 云娆顺手接过,“谢谢公子。” 而后与他道了声别,人已往暂居的院落而去。 安子渊也从另一个放心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第二日,天刚亮,负责服侍云娆的丫头便急匆匆来报,“公子,云姑娘不见了。” 安子渊神色微微一敛,当即起身往云娆居住的院落而去。 屋里已是人去楼空,床上被子叠得齐整,被窝冰凉,应是昨晚已经趁夜离开。 黑眸在房间里扫了眼,看到梳妆镜前一个青花底小瓷瓶压着的一小片纸张而微微凝起。 安子渊走了过去,拿起那张素色纸笺,几行娟秀小字映于其上。 “安公子,我走了,非常感谢这些日子的照顾,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解药还是暂且留下吧,日后我会将您的东西完璧送还。云娆留” 纸笺上墨迹已干,想来写下已有些时间。 视线不自觉地移向那瓶解药,安子渊伸手拿起,凝着它不语,明明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却又为何如此干脆地将命交于他人之手? ------------ 12012.幻象 入夜的大安国都,除了偶尔打更的打更人,静谧的大街上几无行人。 玉家庄经过前些日子热热闹闹的大寿后也安静了下来,除了门口及庄园周围夜巡的家丁,整个玉家庄也陷入沉夜之中。 一道纤细身影从横斜下的树梢上飞过,带起一丝轻风。 “谁?”巡夜的家丁警觉问道,张眸四望,却什么也没看到,摇摇头继续往前巡夜去。 躲在瓦楞后的云娆暗暗舒了口气,素手一抬将面纱掩上,转身望向机关嶙峋的玉家庄大院,看着巡夜的家丁远去,依凭上次及这两日夜探的记忆,小心翼翼地从避开重重机关,往玉老爷子炼丹房而去。 自那日从渭州安府离开,她连夜便离开了渭州,趁夜赶回了京都,幸而路上并未遇到萧润及小蛮他们,相识十年,她到底对萧润的性子摸清楚一些的,之所以没碰上,只不过他以为她找到了个庇护之所便不会轻易放弃,因而或许还在渭州等候着,更何况安子渊如此明白地告诉他,她欠了他的东西,所以她不能走。 她第二日便回到了京都,花了两日趁夜夜探玉家庄。 得益于上次玉老爷子寿宴有机会混进来,在住西苑那晚花了些时间探路,对于玉家庄西苑的机关还是了解的,有了突破口,要再了解别处便不是那么难如登天。 身子轻巧地在屋檐上飞过,小心避开各处机关,云娆很顺利地来到了位于北苑偏僻角落的玉家庄禁地,炼丹房。 玉老爷子平日都在此禁室中炼药,除了亲信,旁人鲜少有机会入内,他炼制的丹药也被珍藏于此中。 既是禁室,暗器机关也是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 云娆不敢掉以轻心,小心走过,却意外容易地没有遇到任何障碍。 云娆虽心底有惑,但对于紫云丹的渴切,还是极力压下心底的困惑,迅速撬开了炼丹房门,潜入其中。 屋内除了置于门口处的大型炼丹炉外便是各式药材,练好的丹药在入门处西北角阁间里。 云娆一进门便迅速将门虚掩上,借着炼丹炉的光将室内打量了一番,锁定丹药所在位置,身形一闪,迅速往那处而去,素手从药柜上陈列的丹药一一扫过,偶尔拿起其中的瓶子打量,或是拧开塞子小心闻气味。 约莫半柱香之后,总算在一堆不起眼的瓶瓶罐罐中找到紫云丹,紫色小瓶子装着,分量不算多,于她却已足够。 利落地将药瓶将收入袖中,云娆闭息往门口而去,小心将门重新锁上,循着方才进来的路往外走。 走了约莫半柱香后,却发现自己绕回了炼丹房处,阴风阵阵袭来。 云娆心暗暗一惊,此处设了阵。 那也被安子渊暗算从屋顶击落时,他便已说过,这玉家庄院内机关重重,阵法古怪,进来时都是些尚浅的小阵法,她对五行八卦略懂一二,尚能破解,如今这阵中却是她力所不能及的,尤其是在阵中来回绕了一圈,明显阵中已有异象,阴风阵阵,刺骨而来,隐约伴着阵阵悚然尖笑,如鬼魂飘过。 那阵阵阴笑声扰得云娆心绪有些纷乱,云娆抬手揉了揉眉心,轻晃着头,努力让自己平心下来,却似是惘然。 耳中的阴笑声一阵高过一阵,耳边隐约有人轻飘而过,如轻烟,却带着诡异,让人心惊肉跳。 “你是谁?”手中握着的短剑下意识地朝右耳侧一挥,云娆险险转身,厉声喝道,声音却虚弱无力。 头抬起,整个人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位穿着云泽宫装的中年美妇缓缓朝她而来,发髻高高绾起,只是头顶百会处,一道剑痕当头劈下,鲜血从百会穴处往两边缓缓留下,在苍白的面容上留下两道诡异的血痕。 云娆握着短剑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警觉地望着面容可怖缓缓朝她迎面而来的美妇,背脊一片寒凉,想要挪开脚步,却发现一身轻功却似是被人废去。 “你是谁!”她艰涩开口,以前便听说有一种阵能迷乱人的心智,让人出现幻象,如今这美妇人…… 她试图告诉自己,眼前看到的都是假的,静心便好,美妇人阴柔森冷的嗓音却穿透耳膜,灌入耳中,打破她极力强撑起的心智。 “绾绾,爹娘死得好冤,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爹娘伸冤,知道吗?” “不……”云娆有些失控地双手捂着耳朵,头痛欲裂,心智越发地迷乱,“你是谁,绾绾是谁?” 抱着头侧过身想要避开,却看到另一年纪不相上下的伟岸男子浑身插满剑地朝她阴森森地笑,“绾绾,爹在这,过来,来爹这里。” 那只带着血的手伸向她,她吓得连连后退,却似是撞上了什么人,细肩被人扣住,她下意识回头,却被一脸血的妇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小姐,你终于还是活下来了。” 再一抬头,四处是沾着血的人,或阴森森的笑,或哭,几行血水从窟窿般的眼底缓缓滑下,还有穿着云泽皇宫锦衣卫服的侍卫,举剑随意乱砍…… 眼前的幻想几乎将她所有的神智夺去,几乎下意识的,手中握着的短剑失控地挥出去,口里无意识地吼着“走开,我不认识你们,走开……”,短剑不断旋转着乱挥,不让那些东西近身,只是茫然地不停地乱转乱挥,早已不记得要提防脚下机关。 在转动中,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一支冷箭倏地从暗处射出,她甚至防备不及,箭头已凶狠没入胸中。 剧痛袭来时,她的神智已因为剧痛慢慢恢复了过来,再睁眼,一切幻象却如来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娆额头上早已冷汗淋漓,胸中的剧痛让她拧紧了眉,强忍着痛往四周望了望,还是那处的炼丹房,却已没有了方才的杀戮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将她团团围住的弓箭手。 望着眼前的阵仗,云娆微微扯出一个笑,手中的短剑颓然落地,与其硬拼,倒不如束手就擒。 “闭气!”就在她手中短剑坠地时,一声略熟悉的嗓音从风中缓缓灌入耳中,伴着落下的嗓音,只见一阵轻烟倏然而起,一道白影轻巧翻飞,快如闪电,动作极快地将家丁手中的弓踢落,飞至她身边时,冷香袭来,腰间一紧,他已忽地揽起她,趁着众人尚未从轻烟中回过神来时,已带着她飞出了重重包围。 ------------ 13013.疗伤 男子将她带出玉家庄,绕过几道九曲迂回的暗巷,在一处民房下停了下来。 “无常,去准备些温水和伤药。” 门刚被推开,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身边之人温声吩咐道。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名字让她不自觉地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抬起头望向面容淡漠的优雅公子。 “安公子,谢谢你!” 她没想到来救她的人会是他,是信不过她吗? 手抓着他的手臂微微撑起来,云娆努力扯出一个笑,“安公子,即使我不慎丧命了麒麟戒依然会有人依约送……” “闭嘴。”他淡声打断她,“你身上的伤不轻,少说点话多省点力气。” “谢谢……”唇角扯了扯,已是用尽全身力气,“有劳安公子了。” 身子再也撑不住,纵容自己昏倒在安子渊怀中。 安子渊将她抱起,送回房中。 无常也已端着温水和纱布伤药进来。 “东西放下,你先出去。”盯着云娆胸口那支猝了毒的冷箭,安子渊微微拧眉,话却是朝无常说的。 无常微微一愣,“公子,您要亲自替云姑娘拔箭?那个地方……若是她醒来了赖着公子娶她怎么办?” 女人不都把名节看得重于生命嘛,她的身子都被公子看到了,那不是得赖着公子为她的名节负责? 光想到这个可能无常便觉不可让公子亲自动手。 “公子,我去请大夫过来吧,就在门口大街有一家大夫,医术……” 话未说完,已被安子渊打断,“出去!” 无常小心往安子渊望了眼,如玉面容上平平静静,却自有一股隐而不发的威严,让他不自觉听令,应了声赶紧出去,不忘将门关上。 安子渊看着云娆身上的衣衫已被血染湿,血略黑凝,已是中毒迹象。 薄唇微微一抿,一双如玉般的手已轻轻抽开她的腰带,将衣衫微微拨开,而后掌下运力,将伤口处的衣衫撕开,小心翼翼拨开。 中箭之处就在她左胸偏上,拔箭处理伤口时免不得要将那侧的衣衫都拨开。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看着那团雪凝肌肤弹现在眼前时,尤其是拨开衣衫时那樱红顶端不意与掌心轻微擦过时,安子渊免不了僵了僵,喉咙略紧,口微干,视线不自觉地往点缀在雪白凝峰上的那点樱红望了望,而后略显狼狈地将视线移开。 闭目调了调息,稳了稳心神,将心里杂念摒弃,安子渊娴熟利落地替她拔箭,处理伤口,而后给她把了把脉,剑眉微拧起,若有所思地往犹在昏迷中的她望了眼,替她将衣衫拉好,再喂她服下解毒药丸。 一番忙碌下来,已是一炷香后。 不出半日,云娆便已醒了过来,清醒的速度让安子渊略微讶异,她似是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敢让自己昏迷太长时间。 眼睛刚睁开,云娆已下意识地将手握起纳入身后。 “我已替你把过脉。” 清润的嗓音在这时淡淡响起。 云娆欲收起的手微微一僵,而后微抿唇放了下来,望向背对着她站在窗口处的安子渊。 “你的脉息弱得近乎探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是将死或已死之人,一是世外高人,擅用内息隐藏自己脉息。” 淡淡说完,安子渊缓缓转身,一双如墨深眸紧锁在她苍白的脸上,声音依然清浅,“不知姑娘属于哪种?” “我……”颓然垂在耳侧的手微微拢起,云娆垂下眼眸,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哪种都不是,我只是……只是修炼了幽冥教的一种秘功,它……能轻易改变人的脉息。” 安子渊望她一眼,突然道,“冷箭的毒已清,你这次受的伤不轻,先安心在此多躺几日好好疗伤吧。” “谢公子。” “好好歇息。”话完,安子渊已离去。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云娆失神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收回视线,抬起右手,指尖在脉搏上摸了摸,而后缓缓垂下。 安子渊没一会儿便差人熬了药送过来。 她自知身上的伤拖不得,因而也是极配合地服药。 他给她服用的都是顶级伤药,膳食也是调养身体之用,因而在这些昂贵伤药膳食调理之下,她身上的伤恢复得也极快,不出十日已能下床随意走动。 安子渊这几日并不常来看她,一两日才来一次。 她倒也不介意,他会出手救她已是极大的恩赐,况还差人悉心照顾她,于无亲无故甚至是敌人的她而言已是受宠若惊。 既是能下床自由走动,云娆在床上也是待不下的,整日待房里也闷得难受,因而早上喝过药,也就推门出去走走。 这是一处民房,房子虽略破旧,空间却也足够大,回廊尽头还有个凉亭。 云娆走到凉亭处便意外看到了安子渊,一个人独坐在石桌前,一壶茶一盘棋,说不尽的风雅脱俗。 “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下棋?”行至他身边,云娆在他对面坐下,浅笑问道。 “闲着无事。”安子渊淡应,抬眸往她脸上望了眼,“好些了吗?” “嗯嗯,已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公子相救。”云娆笑着应道,垂眸往桌上的棋盘望了眼,一时手痒,看他手中执着白子,便顺手捻起一个黑子,指尖落下,原本陷入困局的黑子霎时峰回路转。 安子渊眼里似是掠过一丝诧异,抬眸望向她,“你也会下棋?” “对啊,小时候我父王教过我……” 突然顿住,云娆脸上掠过一丝迷茫,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父王”两个字,在她的记忆力没有这两个字眼的。 “怎么了?”隐约察觉到她的异样,安子渊问道。 “没……没什么。”摇了摇头,云娆赧颜一笑,应道,看着他落下白子,笑着道,“公子棋艺很精湛。” 安子渊唇角弯了弯,算是对她赞誉的回应。 “云姑娘为何如此执着去玉家庄盗取那紫云丹?”执起一颗白子,安子渊状似随意地淡淡道,“据我所知,那药虽说能解百毒,解的不过是一些小毒,依云姑娘对毒物的研究,应是看不上这小小的丹药才是,却为何为了它甘愿连命都不要?” ------------ 14014.撞脸 云娆微微一笑,拈起黑子,眼眸盯着棋盘,声音随意,“研究再深总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黑子落下,云娆抬头望安子渊一眼,“就像这紫云丹。至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配置。” 安子渊面色淡淡,望着她,声音并无起伏,“姑娘是要她来解何毒?你体内中的毒不少。” 云娆有些诧异地望他一眼,而后想到他曾替自己把过脉,听闻又师传柳墨子,医术想来也是精湛至极,因而也就不足为怪。 安子渊却并未望向她,只是兀自下着棋,声音淡淡,“云姑娘是自出生起便住在幽冥谷吗?” “不是。”云娆应道。 话完便见安子渊抬眸望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赧颜,避重就轻地道,“我是后来才去那里的。” “哦?” 云娆笑了笑,“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啦,以前我以为我是那里的人,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无所谓地耸耸肩,云娆将话题转移,随口问道,“听无常说那日是公子亲手替我处理伤口的,有劳公子了。” 说话间抬起头,却见安子渊淡淡扫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移往别处,如玉的面容上似有些古怪之色。 云娆疑惑蹙眉,“公子怎么了?” 安子渊回眸望她一眼,手卷成拳在唇边轻咳了声,淡声将话题扯开,“姑娘伤口痊愈了吗?” “嗯嗯,差不多了。” 云娆应着,下意识地抬手要摸伤口那处,手没触到那里,人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伤口的位置太过……暧昧,面具下的脸“轰”的一声便火热热地烧开,连耳朵都烧红,隐约明白方才安子渊脸上的古怪之色为何而来。 自她清醒后换药的事便一直由一名不知名的姑娘代劳,听无常提起那日她昏迷时是安子渊亲自替她处理伤口也没多想,如今细细想来,要处理伤口必是得去掉衣服的,裸着身子横躺在那九重天仙面前…… 脸烧得越发的厉害,也不知道那红晕是否穿过面上这层薄薄的人皮透出来,云娆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再待下去,光想到那日自己是裸着身子任由那双如玉般的手在那处移动便觉无脸面对如今这淡雅出尘的九重天仙,竟横生出亵渎了天仙圣洁光辉的罪恶感。 僵在胸前的手艰难地收回,云娆连望向安子渊的勇气都没有,低垂着脑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公子,我身子还未痊愈,不能吹太久风,我先回去歇息了。” 话完便急急起身,不料起身太急,没留意到广袖扫在桌上,一起身袖口不慎将装着黑子的盒子扫落,黑子在地上乱滚。 望着满地乱滚的黑子,云娆暗恼地拍了拍额头,一边低声道歉一边弯腰拾棋子。 “一会儿让个丫鬟过来收拾吧。”安子渊平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娆如得大赦,起身道谢,福了个身,而后急急离开,脚步匆忙,仿似背后有人在追般。 无常正从屋里过来,看到云娆仓惶的脚步,疑惑地道,“公子,云姑娘怎么了?怎么似是急着赶去投胎似的。” “害羞了吧。”安子渊淡淡道,面色未有波动。 “害羞?她会害羞?”无常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望向自家清雅脱俗的主子,“公子,她对您做什么了?” 安子渊望他一眼,“她能对我做什么。” 而后悠悠然起身回房,剩下一头雾水的无常。 云娆回到房里直接将自己埋在被窝里,之后好几天没敢正眼瞧安子渊。 无奈自从那日之后,安子渊便没再让人专程将食物送她房里,一日三顿饭不得不一道在桌上吃。 整日对着那张如仙美颜,尤其是那双古井般深幽无底的黑眸,而后便不自觉地想到那双黑眸或许曾盯着她未着寸缕的身子,再美味的食物便有些食不知味了。 “云姑娘,这菜很难吃吗?看你这些天都只吃饭不吃菜的。”连着几日发现云娆只是端着碗默默地扒着饭,无常好心问道。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尤其又见着她重伤昏迷时,不知不觉间对云娆的排斥并已有初始时强烈。 “啊?没……没有啊,菜很好吃。”有些窘迫地抬眸往无常望了眼,小心避开安子渊的视线,云娆默默夹了一筷子菜。 “最近看着你甚是古怪,怎么了?伤口还疼?”无常继续道。 他不提胸口还好,一提云娆便越发地窘迫,干脆加快了吃饭速度,匆匆扒完,将碗放下便告辞起身。 “越发古怪了。”无常盯着她的背影道。 云娆听到了也佯装没听到,继续往门外而去,刚走到门口,却不想有人也往里而来,因低垂着头也没瞧见来人,一个没留意便与来人撞了一下。 “哎呦……”一声娇呼,云娆抬眸,还未及看清对方的脸,被撞到的姑娘已突然瞪大了眼眸,声音略尖,“你是谁,怎么长了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云娆心里一“咯噔”,抬眸望去,果然是一张和她现在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不用人介绍,也知道正主儿来了,苏染。 与苏染一道的还有苏炎和一些她不认识的人,想来也是一些江湖侠士。 大家看到一下子两个苏染,脸上俱是掠过疑惑。 “诶,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谁啊。”苏染看云娆没应,加大了音量,问道。 云娆往苏染望了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戴这张面皮太久的缘故,看着竟有些熟悉,尤其是一双慧黠的眼眸里藏着的娇蛮,让她看着有些恍惚,似是在哪里见过般。 “苏染,苏炎,什么时候过来的。”安子渊淡雅的嗓音从身后响起,人也已起身,往这边而来。’ 苏染看安子渊走了过来,嘟着嘴便道,“子渊,她是谁啊?为什么会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苏炎也望向安子渊道,“子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不会就是上次你在玉家庄带走的魔教妖女吧?” 跟着两人一起来的众人一听说“魔教妖女”四个字顿时流露出杀气,腰间的剑蠢蠢欲动。 ------------ 15015.真颜 云娆默默往众人望了眼,面色并无波动。 苏染却是一听小脸就变了色,过去一把挽住安子渊的手臂,姿态亲昵而自然,“子渊,你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那魔教妖女怎么配得上你,丑不拉几的,连自己的脸都不敢用。” 说完又冲云娆喊道,“诶,你是不是才丑得见不得人啊,没事干嘛用我的脸。” “苏染。”安子渊淡声开口。 苏染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其他人握着剑柄,一脸杀气地瞪着云娆,想要上前却似是不敢。 云娆往众人扫了眼,而后往苏染亲昵挽在安子渊臂间的手望去,似是怔了怔,红唇轻轻一抿,下巴微微一扬,望向苏染,浅笑盈盈,“抱歉,冒犯苏姑娘了。” 说话间玉手一抬,修长的指甲沿着一侧的脸部轮廓往下轻轻一划,指尖一捻,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随着移开的指尖剥落,一张未施粉黛的绝色容颜陡现。 “哐啷哐啷”几声轻响,犹在吃着饭的无常手中的筷子跌落,敲在了碗上,大张着嘴错愕地盯着眼前这张仿似人间不会存在的绝世容颜。 手握着剑柄的那些个江湖义士一个个痴痴地盯着她,有些连嘴都未及合上。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苏染也是被惊得张开了小嘴,说不出话来。 苏炎脸上掠过惊喜之色,却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原因,只是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子渊静静望着她,面色并无波动,只是如墨的黑眸里,那片墨色却越发地深沉。 云娆往痴愣的众人轻扫了眼,唇角不自觉一勾,勾出一个浅笑,原本呆愣的众人里顿起抽气声,一个个脸上竟不自觉地泛起红意。 “姑……姑娘……”苏炎俊朗的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结结巴巴地想要开口,却似是不知道说什么。 安子渊突然朝她伸出手,将她给扯了过来。 “背过身去!”他淡声道,声音隐约有一丝强硬。 云娆不解地望他一眼,安子渊直接扣住她的肩,将她推着背转过身去。 无常艰难地咽下口中最后那口饭,颤着手指着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这用的又是谁的脸?” 云娆神色古怪地望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自个的脸,“什么叫又用谁的脸,我本来就长这样。” “这……这……”“这”了半天没这出一句话来,无常半天才憋出曾经的当家主母云倾倾的最常用的一句口头禅来,“这不科学!” 云娆奇怪瞥他一眼,“什么叫不科学?” 云倾倾曾在未来世界生活过,那个世界的用语于她而言完全陌生。 无常也不懂该如何解释,只是憋红着一张脸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想着认识她以来她的行为举止便觉幻灭,拥有这么一张绝世容颜的姑娘怎么会是这么没脸没皮不知害羞为何物的,脸皮厚不说,那日他试探着告诉她是公子亲自给她处理伤口的她竟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全然没有正常姑娘家该有的害羞,害得他原本想警告她莫要做什么飞上枝头的美梦赖上公子娶她的打算都莫名给打消了。 没有面对着那张勾魂美颜,苏炎也稍稍正常了些,对着云娆侧面有礼作揖,“姑娘,好久不见。” 苏炎的客气有礼便让云娆想起自己那会儿的卑鄙来,心下赧颜,转过身去,冲苏炎歉然一笑,“苏公子客气了,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苏炎被她这一笑又不自觉红了脸,嗫嚅着开口,“姑……姑娘客气了。” 苏染极不以为意地撇嘴,“妖颜惑众,难怪有如此多的侠士死于妖女之手。” 话刚完便被苏炎和安子渊出声呵斥。 苏染年纪尚小,不过十六岁之龄,从小便被人捧在掌心中宠着的,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被兄长和安子渊这么一呵斥,脚一跺,眼眶一红,转过身便摇着安子渊手臂撅嘴撒娇,“子渊哥哥,她不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你怎么能因为她说我。” 云娆默默地往她犹紧抱着安子渊的手望了眼,抿了抿唇,望向安子渊,轻轻一笑,“公子,既然你有贵客来访,云娆便不打扰了,多谢这几日的悉心照顾,日后有机会再报答公子。” 微微颔首,云娆已敛息起身,素白的身影如轻风扫过,瞬间便飞出了大厅外。 “云娆!”安子渊面色微微一变,手一收,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 16016.沐浴 云娆听到安子渊声音时心觉有些奇怪,却莫名不想理会,因而脚步并未因为他的唤声而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 只是她轻功虽快,却也比不上内力深厚的安子渊,没一会儿安子渊已到近前。 “云娆!” 轻浅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时,一根有力的手臂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腰间。 云娆冷不丁被吓到,下意识地转头,却不知是转头幅度太大还是安子渊靠得太近,头这么一转,唇瓣便轻轻地从安子渊的唇瓣上刷过。 她愣住,手不自觉地抬起捂住红唇,一股热气“噌噌”的从薄薄的面皮下蒸腾而起。 安子渊似是也怔了怔,望着她不语。 她被他看得脸越发烫,匆匆把头撇向别处,手也下意识地把他箍在腰间的手掰开,却忘了自己此时还在半空中,脚下早已忘了运气,安子渊的手刚一松,“唉……”一声轻呼未及呼完,她便已失控地直直往下坠。 安子渊面色微微一变,“云娆!” 人也跟着俯身,在她坠地前险险将她捞入怀中,脚尖着地时,云娆也被扯着给反弹了回来,撞上安子渊的胸膛,把鼻子撞得生疼,脸却是依然火辣辣地烧着,尤其是他烫热的手掌还箍在腰间,那一处更似是着了火般。 “谢……谢谢公子。”顾不得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云娆窘迫地道谢,一边用力将他搂在腰间的手掰了下来。 安子渊收回自己的手,望向她,“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云娆垂下眼眸,面对他依然有些不自然,“我……我伤已基本痊愈,我还有……还有别的事。” “你的伤只是好了七八成而已。”安子渊应道,“是因为苏染吗?还是苏炎?” “都不是。”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云娆眼神游移,不自在地应道,“都说了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嘴张了张,云娆也答不出来有什么事,原本是要盗药,现在药已经盗回来了,一时间也没想起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是因为在他面前,又经过刚才的窘迫,大脑有些糊。 “既然没想清楚什么事,先随我回府里。麒麟戒还在你手中,我必须保证随时找到你的行踪不是吗?” 淡淡说完,安子渊已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回走。 他手抓得并不用力,她很轻易就甩开了。 “安公子,我说过了,麒麟戒到时会还你。而且我也已经把穿肠丸的解药交给你了,我总得回来换……” “解药我已经喂你服下。”他淡声打断她。 “……”云娆嘟了嘟嘴,“大不了我再服一……” “你急着要走是因为发现我瞧见了你的身子吗?”安子渊突然道,面色淡淡,声音淡淡,听着与往常并无异。 云娆却听得脸又是一烫,越发不敢望向他。 “大不了我也让你瞧回去。”又是淡声淡语,声线平平无丝毫波动。 云娆不自觉地抬起头瞪他一眼,脸早已烧得通红,明明如仙一样的人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在耳里总觉幻灭。 安子渊垂眸往她望一眼,平静的黑眸隐约有一丝波动,眸中墨色又慢慢变得深沉。 他轻咳一声,视线移往别处,手却是极其自然地揽上她的肩,“回去吧。” “哦。”云娆就这么莫名地跟着他往回走。 “云娆,你是什么时候去幽冥谷的?”安子渊随口问道。 “十岁左右吧。”云娆不以为然地应着,而后不自觉一笑,笑容有些飘忽,“不大记得了,反正那时也没多大。” 安子渊脚步略顿,回眸望她一眼,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一圈,眼里隐约带着些探究意味,“你一直叫云娆吗?” “是吧,不记得了。”云娆耸肩,语气很随意,“我似乎忘了很多东西,是被逼着忘掉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前听闻紫云丹有治疗失忆的奇效,但似乎也没什么用。” 无所谓地笑笑,云娆侧眸望向他,“麒麟戒过几天我会送还你,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它也未必有那么奇特的功效。” 安子渊微微勾唇,并未应,也没有问她要麒麟戒有何用,只是这么与她相携回到府中。 因都是容貌出众的人,路上不免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 云娆没留意到,安子渊却是看到了,手冷不丁缠上她的腰,将她带起,脚下几个轻扬,人已带着她飞回了府中。 苏炎和苏染已被无常差人安排歇下,那些江湖侠士也不知是已离去还是住下了,回到暂居的那处民房时云娆并未瞧见那些人。 “云娆,你这张脸容易惹祸,在外行走还是戴着面纱为好。”将她放下,安子渊淡声叮嘱。 云娆赧颜地摸了摸鼻子,望向他,指着自己的脸,“你也觉得我这张脸长得容易招祸啊?” 安子渊轻咳一声,视线移开,“天色不早了,回去早点歇息。” “好,公子晚安。” 与安子渊道了声晚安,云娆转身回了房,天色刚微暗下来,她却没什么困意。 忍不住掏出紫云丹,放到鼻间闻了闻,最后却只是无奈弃之一边。 传言果然只是传言。 想到麒麟戒的传言,云娆忍不住又揉了揉鼻子,方才回来时竟也没想着问安子渊麒麟戒是否如传言般有让人恢复记忆的神效。 往外面望了望,见天色未全黑,云娆想了想,起身着衣,往安子渊房间而去。 人刚走到安子渊房间,却有些犹豫起来,这个时辰过来似乎有些不妥,也不知他睡没睡。 眼眸不自觉地往屋里望去,屋里有灯光,应该没睡吧? 手抬起又不自觉顿住,若是他睡觉不习惯熄灯呢? 为免冒昧,云娆想了想,看门上窗纸有些地方已有些破洞,也就顺着破洞往里望去 这一看,云娆脸顿时再次火辣辣地烧起来,美男沐浴图,虽只是个如玉般的裸背,刚健有力,对于从未见过男子身体的她而言,却已是极让人脸红心跳。 心里暗斥自己的冒昧,云娆急急地收回手,转身便欲走,却不想里边的人却已被惊动。 “谁?”淡淡的问声,并无起伏。 云娆下意识地转身离去,动作却还是慢了些,一道白绫突然从屋里凌空飞出,缠上她的腰,她尚未及惊呼,人已被白绫卷着往里带,直愣愣地朝屋内浴桶而去。 人在轻撞上浴桶之时白绫松了下来,云娆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浴桶以稳住失衡的身子。 “云姑娘既是想要将本公子瞧回来,何不大大方方地进来看?” 安子渊淡淡望她一眼,平声道,人还在浴桶里未起身。 洗澡水只漫过他的胸膛,小半个精壮的身子露出在水面之上,水珠滑落,性感而魅惑,与平日不染红尘的天仙模样相去甚远。 云娆脸早已红得几乎燃起火来,美眸乱飘更是不敢望向安子渊,只是嗫嚅着为自己辩驳,“公子,您……您误会了……我不是……呃……” 她的眼眸陡然睁大,惊惶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天仙美颜,唇上微凉的触感让她几乎停了心跳。 他只是轻覆上她的唇,唇上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黑沉的瞳眸几乎被那片瞧不见底的墨色吞噬。 她在他的眸里看到了惊惶失措地自己,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要挣脱,人刚微微一动,他不知何时扶着她的腰的手却突然用力,拽着她微微一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被他带进了浴桶里。 她惊得就要起身,腰却忽的一紧,捏着她往他怀里一带,下颔也被捏着抬起,还未及看清,他已倏地俯身,擒住她的唇,凶狠而强势。 ------------ 17017.激情 云娆完全的呆愣住,安子渊的吻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凶狠,于她而言却也是太过震撼,那样一个飘逸脱俗的男人,一直便如那九重天外的谪仙,圣洁不染红尘,如今却突然褪下那层高不可攀的圣洁光辉,如凡夫俗子般,对她做这般亲密的举动。 她的呆愣似是让他微微不满,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咬,逼她吃疼回神,望向他。 她怔愣地盯着那双墨染般的黑眸中,不同于任何时候的她见过的他,那样的墨色黑沉得仿似蛰伏着猛兽,要将她彻底吞噬,跳动的火焰却又炽热浓烈得让她动弹不得。 那样强烈而深沉的欲%望,让她本%能地想逃开,她的手抵上了他结实的胸膛,他却没给她逃离的机会,大掌握住她的手,拉着反剪到她的身后,压着她的腰贴向他湿淋淋的胸膛。 那样紧密的相贴,她几乎能感受得到他偾张有力的肌理,烫热而充满力量感。 他的手掌压着她的后脑勺,紧紧地按压住,身子微微一动,便将她给牢牢地压抵在了浴桶边缘,他的唇舌从她微启的红唇深入,强势而霸道。 柔软的舌在她唇内强势游走,她在她的唇里尝到他的味道,全然的陌生,却似乎不讨厌,只是不习惯,这种不习惯让她还是想要逃。 他却牢牢压着她的头,吸吮纠缠着她的的舌,不断地加深这个吻。 安分扶着她腰间的手甚至随着这不断加深的吻而变得不安分起来。 即使是在意识沉浮间,她依然能隐约察觉到腰带一松,一只烫热的手掌掬起温热的水,滑入她衣内,指尖灵巧地拨开层层衣衫,直至那只湿热手掌覆上左边的柔软,用力地搓揉,敏感的顶端被他的掌心搔刮着,带出一种深沉的颤栗。 她的身体紧绷着,连被迫屈起的双腿都不自觉地紧绷,不习惯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尤其是,窄小的浴桶里挤着两个人,她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完全能感觉到抵着某处的陌生烫热,她虽懵懂不知,却本%能害羞。 水花因为两个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四处飞溅着,人被他勾着整个压挤在怀中,强势地索吻,从唇内到下颔,直到流连在敏感的颈侧,细细地啃咬吸吮。 全然陌生的火热感觉让云娆本%能地仰起头,一头青丝在水中飘散,嫣红的脸颊透着湿淋淋的情%欲光泽,无辜而勾人心魄。 安子渊的动作突然凶狠急切起来,唇齿大力啃噬着她的脖颈,手却急切地撕扯着她湿漉漉的衣服,全然陌生的感觉几乎占据她所有的意识,整个意识都是懵懂而陌生的。 这种陌生的意识在他的指尖不小心轻触上她左胸上的伤口时,未痊愈的伤口因为温水的侵润而再次待了痛意,熟悉的痛感让她整个人仿似冲破那一层迷雾,陡地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推挤着他。 她的手足无措也让意乱情迷的他清醒过来,眸中的浓墨渐渐趋于平稳。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体内的骚动,手抬起要替她讲衣服拉好,指尖刚触上她的衣衫,她便下意识地一缩,气息还是微微喘着,绝美的脸蛋上还闪烁着湿淋淋的情%色光泽,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 这样的她让他几乎再次把持不住。 “我替你把衣服整理好。”压下心底骚动,安子渊望向她,柔声道,清浅的嗓音带着异样的沙哑。 云娆扯着衣衫,犹疑着望他一眼,却并不敢松手。 安子渊微微抿唇,“抱歉,方才冒犯了。” 云娆咬唇望他一眼,除了如玉般的面容上还有些未褪的异样光泽,以及精壮的身子悬着水珠外,人与往常的天仙模样已相差无几。 “我……我自己来便成。” 她嗫嚅着开口,抖索着要将衣衫拢上,却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天气太冷,手颤抖着,却无法顺利地将衣服扣拢。 一双湿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天冷,我差人给你送套衣服过来。” 云娆一听下意识阻止,“不要。” 若是让人知道此时她正在他房中,且是这番模样,她便真的没脸见人了。 安子渊望她一眼,倏地起身,云娆吓得闭眼撇过头,只听到耳边水声轻溅,而后身子一轻,不知何时已穿上衣衫的安子渊弯腰将她从水中抱出。 突然的失衡让她下意识地转身搂住他的脖子,等回过神来时脸又是一热,尴尬地瞥过视线。 安子渊却似是未察觉般,只是抱着她走向大床。 他的呼吸有些热,还有些急,喷洒在颈侧,让她更是连抬眸的勇气都没有,直至他将她放坐在床上, 温暖的骤失让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数九寒天的天气,身上的衣衫再厚,湿了个透彻也保不了暖。 此时的她从头发湿到鞋子,浑身仿似在冰窖里冻着,瑟瑟发抖。 突然,一阵暖意袭来,她抬眸,却见他在驱用内力给她暖身,温暖的感觉将寒意驱散。 他起身,转身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她,“先将这套衣衫换上。” 云娆一看是他的衣衫,想到这些衣衫平时裹着他的身子便无论如何也没勇气穿上。 “我一会儿回屋里换上我的就行。”她低声说道,将衣服推开。 “你这是在让我亲自动手替你换上?”淡淡说完,安子渊突然俯身,手也作势要脱下她的衣服。 云娆吓得赶紧拿起衣服,“我换上……你……你背过身去。” 安子渊背过身,云娆犹觉得不安全,“你还是到外面去吧。” “我不介意现在亲自给你换上。”又是清清淡淡的语气,说得云娆顿时没敢吱声,往床上缩了缩,放下床幔,缩到里面换衣服。 这里是普通民房,连个遮蔽的屏风都没有。 大概因为安子渊在的缘故,换衣服的动作不够利索,云娆花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时间换上衣衫,未及将自己裹严实,安子渊声音又已响起, “你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好了七八成,方才浸了水,上点药处理一下。” 云娆一惊,拢起衣服,掀开床幔,“你在偷看?” 安子渊往那密不透光的床幔望了眼,“看的见吗?” 云娆一窘,嗫嚅着道,“不用上药了,一会儿回去我再自己处理一下。” 明明她才是吃亏的那个,怎么就理直气壮不起来,连正眼望向他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顶着自己的面皮了,就是没法子像以前那样没脸没皮下去,果然还是件自己面皮自己才会珍惜啊。 她欲起身的身子被他的手压住,手里已拿着药,“先处理一下。” 声音依然浅淡无波,却隐约带了一丝强硬,逼得她不得不坐回床上。 云娆暗恼,瞪他一眼,“我自己来。” 他平静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圈,“云娆,你害怕面对我?” 废话,哪个姑娘家这种时候都是没法子坦然面对他的吧,她若是强悍点,早该给他一耳光,然后洒脱甩袖而去了。 可是看着那张天仙面容,与方才的孟浪完全判若两人,仿似方才是被附体了般。 “公子方才莫不是被附身了?”心底转着的心思就这么脱口而出。 问完云娆又觉得窘,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子渊眼底似是掠过笑意,她被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惊愕住,似乎鲜少见他像这般笑吧,如春风般。 他在她怔愣时手已自然而然地扣上她的肩,拉开了她的衣衫。 凉意袭来,云娆回过神来,垂眸便见自己已露出大半个香肩,雪色肌肤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手窘迫地扯着衣服想要拉上,却被安子渊给压住了手。 “别乱动,我只是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安子渊柔声道,眼睛盯着那处,面色淡淡看着并无丝毫邪念。 云娆却还是没办法坦然在清醒之时在男子面前袒胸露肩,尤其是在经历方才那番擦枪走火之后,这种不自在感随着他盯着那处的视线而逐步攀升,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烫热起来。 他却没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只是小心扯开裹着伤口的纱布,沾了些药水给她清洗伤口,轻微的细疼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忍忍,一会儿就好。”他低声道,声音轻柔。 却听得她脸又是忍不住一热,嘟着嘴便道,“也不看是谁害的。” “我很抱歉!”安子渊突然低声道歉,指尖沾着药膏轻柔地给她抹上,视线很克制地不往别处看,“方才是我冒昧了。” 他的道歉反倒让她无所适从起来,也就干脆不说话,将衣服往上扯了扯,红着脸偷眼望他一眼,却见他只是专注地替她上药包扎,目不斜视,清雅面容上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似乎觉得困窘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平日都是易容示人的吗?”一边娴熟地替她上药包扎,安子渊淡淡问道。 “在谷里不是,在外面才这样。”云娆看他似是没有别的心思,略略放心下来,也就应道。 他包扎的动作有些微的停顿,望向她,“萧润每天对着你这张脸……他没有对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从她方才的反应看来,便知她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云娆却误解他话中意思,嘟了嘟嘴,“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眼里除了武学以及他的霸业,哪里会注意到女人,便是连萧梦芸,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都鲜少正眼瞧过。 她话中的亲昵让他微微蹙眉,“你和萧润很熟?” 云娆点点头,垂下眼眸,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嗯,我们一起长大,在我没有记起一些事的时候,我曾以为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在谷里最护着她的是他,将她推入地狱中的却也是他。她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寄人篱下,不得不听命于人,却也没办法因为这份理解而坦然接受他赋予她的伤害,他从她身上夺取的,不仅只是她对他的信任,还有健康,甚至是生命。 伤口处突然一痛,云娆微微皱眉,回过神来,疑惑望向安子渊,却见安子渊只是利落地将已包扎好的纱布打了个结,神色淡得近乎没有表情。 他替她将衣服拉拢好,突然抬起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睛,“云娆,你喜欢萧润?” ------------ 18018.毒发【小修】 “啊?”他的问题让云娆愣了愣,下意识抬头,一抬眸便撞入了那双清冽黑眸,此时正静静地盯着她望。 脑海中不自觉地划过方才激情时的画面,尤其是他急促而粗暴地啃噬着她的唇舌和脖颈,那眸中的迷乱深黑…… 薄薄的面皮不自觉地升腾起一股热浪,蒸得整张脸红晕四散。 安子渊眸色不自觉地变得幽暗,眸色转深,几乎是本%能地,如玉般的手抬起,伸向那张勾魂般的美颜。 指尖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倏地僵住,而后轻咳一声,安子渊尴尬地将手收回,视线移往别处,暗暗调息平息体内再次莫名涌起的冲动。 云娆偷眼望了他一眼,心里疑惑,一时忘记方才的尴尬,疑惑问道,“安公子,你怎么了?” 安子渊深吸一口气,侧转头,朝她望了望,素来清雅平淡的脸上隐约带着些许自嘲。 “云娆,在外面不要轻易以这张脸示人,尤其是别以那种眼神看着男人。”伸手替她拂了拂她垂落在胸前的湿发,安子渊淡淡开口,人已恢复往常冷静疏离,“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云娆抬手摸了摸脸,“安公子也是这般肤浅之人吗?” 安子渊动作略顿,而后坦然点头,“是。” 云娆垂下眼眸,“安公子若是遇到另一张比这张还美的脸,是否也会把持不住,对她做像方才那样的事?” “不会。”几乎想也没想,安子渊便应道,顺道替她将腰带系好。 “为什么?”云娆疑惑望向他,手抓着胸口的衣服。 安子渊望她一眼,开口时却已是另一个话题,“云娆,你曾坠崖过吗?” 云娆微微拧眉,而后摇头,“应是没有,我小时候不习武,真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又怎能还活着。” 安子渊笑笑,“也是。”何况那时的夙绾还受着伤。 “公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云娆看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她不止一次看着他盯着她失神,似是从她眼中看另一个灵魂。 “没什么。”安子渊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云娆看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 “不是。”安子渊笑了笑,垂下眼眸,“一个小姑娘而已,当时没来得及救她……” “公子是在内疚?”云娆微蹙眉,问道,不确定是否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内疚之意。 安子渊摇头,没有应,或许说不上内疚,即便时间重来一次,他定还是会先救安子沫,十几年的兄妹与一个认识不过半月的人,自然是先将亲人安危放在首位,只是十年来,竟总忘不了那双眼眸,尤其是当他的手擦着她伸向子沫时,她眼中刹那的的错愕以及淡淡的自嘲羞赧,还有她下坠前释然的那声“谢谢”,竟如同噩梦般伴随了他十年。 云娆看他神色也不好再问,只是微微牵了牵唇,有些勉强,起身,“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云娆面对他还是尴尬,不愿他送,安子渊却是坚持,直到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才回去。 第二日,云娆起身,想到昨晚的事连去用早膳的心情都没有了,昨夜回来便一晚没睡好,想到两人在浴桶里的事便觉脸上烫热得厉害,黑灯瞎火时尚且能假装无事人般与他交谈,如今这光天化日下,看着人便觉不自在,因而丫鬟来催吃饭时已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安子渊差人送了饭过来,用过早膳过来说要给她把脉,被她急急地推了,他竟也没强求。 晚膳时,丫鬟又来催去吃饭,云娆还是没脸见人,继续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没想到没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云娆忍不住哀嚎一声,“你让你们主子们先吃着,我暂且不用。” “听翠鸣说你今天一整日都不舒服,是不是伤口又恶化了?”安子渊的声音。 云娆一听整个人便不自觉地一凛,急急道,“没有没有,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我替你诊断一下,是不是你体内的毒又……” “不用了,我现在没事了,我……我去吃饭。” 厚着脸皮开了门,云娆垂眸朝安子渊说完,没敢看安子渊,匆匆说完,快步绕过安子渊,往膳厅快步而去。 安子渊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云娆,你似乎特别怕见到我。” 废话,稍微正常些的姑娘家谁不怕见着他,更何况昨晚还对她做那些事…… 脸皮又是一热,不自觉地就又想起那双白玉般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的画面,云娆伸手捂了捂脸,加快了脚步,没有应安子渊。 人刚到膳厅,便见苏炎苏染无常都在,在低头吃饭。 一见到她,苏炎双眼一亮,那张正气十足的俊脸掠过局促,说话也不够流畅,“云……云姑娘,你来了,吃过饭没有。” 话刚完便被苏染白了一眼,“哥,你有骨气点好不好,见着个美女就说不出话来了。” 苏炎俊脸一红,望了苏染一眼,“吃你的饭。” 苏染不满地扮了个鬼脸,也不招呼云娆,只是兀自吃着饭。 云娆看着兄妹两,也不知道两人与安子渊是什么关系,看苏炎和她打招呼,也就微笑着回礼,“苏公子早!” 苏炎被她脸上的笑容又惑得晃了晃神,“早……早啊。” 安子渊往苏炎望了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云娆坐下吃饭。 苏染一看安子渊眼睛就亮了亮,唤得格外的亲热,“子渊哥哥。” 安子渊略略颔首,“苏染,既然你要在京城多玩上几天,怎么不直接回王府,那边宽敞些,侍从也服侍得周到些,我爹我娘也都还在家。” “你不在那边回去住着不好玩。”苏染嘟嘴道。 苏炎开了口,“苏染,你要在这里玩便安心玩,但不许到处乱跑,去哪记得带着你那四婢,省得到时出事了没人救得了你。” “哦,知道了。”苏染不满应道,又眼巴巴地望向安子渊,“子渊哥哥,听说皇上近日要迎娶惜月姐姐,她可是我们云泽的第一大美人呢,到时你能不能带我进宫去凑凑热闹?” 惜月公主? 云娆喝粥的动作不自觉一顿。 “绾绾,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浪荡江湖,我不当公主了,你也不当这郡主了,我们不要被送去和亲,好不好?” “好啊,我也不要像明月姐姐那样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嫁人。” “绾绾,父皇说以后要把我嫁给大安的太子,可是我只想嫁给木将军,要是我逃不出去怎么办呢?” “那不怕,大不了,大不了到时我替你嫁给太子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本公主在此,谁敢伤了郡主本公主就切脉自尽,看你们怎么像我父皇交代!” “绾绾,快走,有我在他们不敢伤你。” …… 两道童稚的嗓音自大脑深处渗起,慢慢搅乱着她的心绪。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用力,“吧啦”一声细响,筷子应声折断,云娆倏地伸手捂着了胸口,一手扶着头,痛苦地弓着身子。 “云娆!”安子渊面色微微变了变,下意识起身。 云娆扶着头和捂胸的手因用力太甚,青筋暴现,指尖几乎扎入肉中,绝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交替变化着,额上冷汗大滴渗出,身子弯得几乎成了弓形。 “云娆!”安子渊的手扶住了她,却被她突然用力挣开。 “对……对不起……失陪……”艰难吐出这句,云娆已突然捂着胸扶着桌子站起,快步往外而去,人刚到门口便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安子渊急急追了出去,苏炎和无常也快步起身追了出去。 云娆却似是逃命般,脚下虽虚浮,轻功却比往日快了许多,整个人往山那边飞掠而去,飞掠一处寒潭之时,脚下一收,也不管此时数九寒天,以及水上浮着一层薄冰,人已跳入冰水之中,整个人几乎浸泡在冰水中。 安子渊匆匆追过来便见她整个人泡在冰水之中,一手紧捂着胸,一手用力地爬过头发,四名抓着头发,一身狼狈。 安子渊心一紧,下意识走过去,云娆却突然急声吼道,“别过来!” 声音隐忍痛苦。 安子渊脚步未停,云娆却忍不住往水里缩了缩,人几乎控制不住体内噬心的疼而哭吼出来,却还是强压着那份哽咽,只是狼狈地看着他,“走开……你走开……求你……” 话到最后,声音已带着哽咽,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狼狈而痛苦。 安子渊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冰凉的水刺疼着骨头,却不及体内万分之一痛,一股痛汹涌袭来时,云娆已控制不住弯了腰,一声痛苦凄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撕心裂肺般,安子渊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她哭吼着喝退,“你走开走开啊……不要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满脸的湿,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一道红色身影急掠而来,一双手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蛮……叫他走开,快点……”云娆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压着哽咽以及满心的狼狈。 曲小蛮看着安子渊,声音平稳,“安公子,请您先下山,我们姑娘不会有事的。” 安子渊掠过曲小蛮肩膀往冰池中的云娆望了眼,云娆已疼得几乎整个人都弯成了一道弓,长发披散垂下,掩住她痛苦狼狈的脸,落在水中,飘散开来,他只看得见她几乎刺入胸前的手,青筋狠狠地凸起。 “安公子!”曲小蛮提醒了声,声音隐约带着些许急促。 安子渊抿了抿唇,收回视线,转身下山。 刚走了没两步无常和苏炎也已追了过来,一声尖锐凄厉的痛苦嘶吼从池中传来。 苏炎焦急地要往池中望去,却被安子渊抬手拦了下来,“下山!” “可云姑娘……”无常不放心地也想往池中望去,却被安子渊给抓着肩膀掰转过身。 “下山!”安子渊的声音有了一丝紧,甚至是烦躁。 无常和苏炎奇怪地互望一眼,忍着回头望的冲动,默默地随安子渊先下山,在山下等着。 ------------ 19019.事后【修文】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安子渊的感情变化更加自然一些,上一章去掉安子渊扑倒云娆的情节,本章前面小修,后半部分全修,请大家将之前云娆说的那段话都忘掉吧…… 一个半小时左右后才能更新章了……
  安子渊在山下守了一夜,云娆在冰水里泡了一夜,即使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依然能听到压抑的闷哼声时不时传来,凄厉而痛苦。 望着眼前淅淅沥沥落下的雨雪,听着那偶尔的门横生,安子渊突然就想起赶不到渭州,被困在山上那一夜。 那时无常擅自给她下了毒,明明疼得在地上蜷着身子,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默默地咬牙忍受。 那种万蚁钻心的疼,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中了那毒,也是忍不了哀嚎求饶,她却是自始至终未曾哼过半声,甚至还能笑着问无常,一个取命一个保命,要选哪个。 可如今,能发出如此凄厉难忍的声音,必是痛到了极致了吧? 视线不自觉地往山上望去,入夜的山林早已陷入苍茫的黑暗中,除了积雪折射的一点银光,整个山林黑茫茫的一片,也是特别的冷,这样寒冬腊月天,寒风凛冽,夹着雨雪,轻轻刮过时,也似是裹着刀,在脸上划开一道伤痕,这样的天气,即使躲在屋里烧着暖炉犹冻得难忍,更遑论泡在冰水里。 无常从屋里匆匆追出来也没多穿衣服,冻得有些受不住,望向安子渊,“公子,要不咱先回去,云姑娘……” 话没完便不自觉地消了声,小心盯着失神已久的安子渊。 苏炎搓了搓手臂,“无常,你受不住便先回去吧。” 人却也是不自觉地往山上望去。 “无常,你先回去吧。”安子渊终于开口,人还是盯着山上,声音淡淡。 自家公子不走,无常哪敢先回去,心里叹了口气,无常坐下盘腿打坐,让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以此来驱寒。 安子渊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倚着积满了雪的苍松,盯着那苍茫夜色,偶尔伸手出去试试落下来的雪花,这一站就是一夜。 东边天空泛白,那凄厉的闷哼也渐渐停了下来。 随着慢慢变得明亮的天色,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缓缓从山上下来。 安子渊神色有了一丝波动,起身走向两人。 云娆身上的湿衣已被曲小蛮以内力烘干,一头青丝却还是湿漉漉地搭在红色貂皮披风上。 曲小蛮将她的披风系在了她身上。 原本柔顺清亮的黑丝如今已一缕缕凌乱地搭在一起,有几缕还胡乱贴在脸上和额头上,看着有些狼狈。 泡了一夜的冰水,本就苍白的脸色也是死灰死灰的,连红唇也是一片惨白的死灰色,不过一夜时间,整个人看着却似突然凋零的花,憔悴而脆弱。 看到安子渊,她灰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隐约还掺杂着些许别的情绪,安子渊未及看清,却见她已挤出一个笑,“安公子。” 他在她面前站定,黑眸在他灰白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缓缓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落在她脸上,轻轻拨开贴在她脸上的湿发。 “好些了吗?”他问,清浅的嗓音隐约有一丝紧,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中途却被什么梗住般。 云娆垂下眼眸,并未挣脱,轻轻点头,“嗯。” 他望她一眼,未再开口,修长白指沿着湿漉漉的发丝没入其中,拇指指腹在她灰白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似是要将那一层灰白抹去,动作轻柔而缓慢。 云娆偷眼望他一眼,瞧不清他此时眸中的神色,只看得到他垂下的眼睑,以及浓密的睫毛,微微扑扇着,有股专注而认真的味道,面色淡淡,却让她心跳有些失序,头微微一侧,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 他终于望向她,“经常这样吗?” 他的问题让她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眸,下意识地扯着披风衣领拽了拽,没有应。 安子渊也没逼问她,只是伸手替她将衣领拢紧了些,“回去换套衣服,歇一会儿吧,外面挺冷的。” 他的动作自然而亲昵,让她微微地怔住。 曲小蛮似是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言辞举动间表现出来的自然和亲昵让她疑惑,却聪明地没有打搅,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两人。 无常却是惊得睁大了嘴巴,对于自家公子表现出来的这种怜惜之意很是意外。 苏炎也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眸色有些黯然。 云娆不自在地往别的人望了眼,看着众人意外的神色愈发觉得尴尬,低垂着头轻应了声“嗯”便率先往回走。 安子渊往她孱弱的背影望了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声跟在她身侧,与她一道回到他暂居的那处民房里,差人做了些暖身的姜汤和热饭送到她房里来。 云娆经过一夜的伤痛折磨,早已累极,人刚一沾床,等不及饭菜送过来,已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一天,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屋里烧着炭火,却只有她一个人。 随意往屋里扫了眼,却有些茫然。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胸口,那处还有微弱的心跳声,还活着。 云娆两手搓着在嘴边长长地呼了口气,手从略乱的长发上爬过,已转身拿过一边的披肩披上,推门而出,轻巧翻身上了屋檐,坐在最高那处的瓦楞上,盯着头顶那片看不到一丝星光月华的苍穹,有些失神。 每次想心事的时候她总喜欢爬到屋顶上来,高处寂静,无人打扰。 楼下隐约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似是在找什么人。 云娆失神得厉害,也没察觉下面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突然一暖,一件披风迎风裹了下来,也让她回过神来。 下意识转头,看到安子渊时云娆愣了愣,“安公子?” 而后又想起早上的事来,脸上掠过些许不自在,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 安子渊却似是没察觉她的不自在般,只是在她身侧坐下,抬手替她将披风拢好。 “怎么跑这上面来了,外面风大。” 淡淡的嗓音落下时,他已经替她将披风系好。 云娆有些赧颜地笑笑,“这里清静。” 安子渊望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云娆右手本%能地又是一缩,安子渊却已突然倾身,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硬,拉起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替她把脉。 云娆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却也没挣脱,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松开了她的手,望向她时面色已有了一丝沉,声音也有一丝厉色,“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脉搏,微弱得近乎没有,却又凌乱不堪,脉络相冲,仿似有几股不同的气在体内相争般。 云娆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眸,左手无意识地抓着右手,静默未语。 安子渊盯着她的侧脸,声音已恢复平静,“云娆,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娆摇摇头,眼眶不懂为何突然有些酸涩,微微抬起头将眼中湿意逼回去,冲他笑笑,“我没事啊,每次毒发之后都会这样的。” 安子渊盯着她,不语。 云娆笑笑,笑容带着些许自嘲,手又习惯性地从未梳理好的发上爬过,然后探向腰间,从里边摸出一枚古铜色麒麟形状的扳指,扳指在纤细白皙的指尖绕转。 安子渊往她指尖望了眼,平静的眸心有了一丝波动。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失窃的麒麟扳指。 云娆侧转头,冲安子渊微微一笑,“安公子,很抱歉拿了你的东西,现在将它还与你吧。” 安子渊往那麒麟戒望了眼,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只是那种清冷无波的眼神,云娆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笑了笑,一把拉起他的手,将麒麟戒塞入他手中。 “公子,我现在已将它原物奉还了,日后公子莫要再找我不是才是。”俏声说完,云娆已倏地起身,“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公子晚安。” 话完已飞身离去,身形隐约有些仓促,似是急于逃开般。 安子渊没有起身追过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而后垂眸望向掌心里安静躺着的麒麟戒,拇指轻抚着,沉默不语。 隐身在暗处的无常疑惑现身,“公子,云姑娘怎么突然把它还给你了?” 那次他都给她下毒了也未见有一丝松口,如今……况且,麒麟戒怎么会突然在她身上,之前她必是从未戴在身上才是。 “她要走了。”安子渊淡应,捏着麒麟戒的手突然一收,将麒麟戒紧紧攥入掌中。 “啊?”无常疑惑望向自家主子。 安子渊却已未再望向他,转身离去。 ------------ 20020.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安子渊的感情更自然一些,上面两章部分细节小修了一下,上一章后半部分大修了,下面是后半部分大修的章节【ps:顺便祝大家新年快乐哈(*^__^*) 】: 安子渊却似是没察觉她的不自在般,只是在她身侧坐下,抬手替她将披风拢好。 “怎么跑这上面来了,外面风大。” 淡淡的嗓音落下时,他已经替她将披风系好。 云娆有些赧颜地笑笑,“这里清静。” 安子渊望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云娆右手本%能地又是一缩,安子渊却已突然倾身,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硬,拉起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替她把脉。 云娆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却也没挣脱,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松开了她的手,望向她时面色已有了一丝沉,声音也有一丝厉色,“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脉搏,微弱得近乎没有,却又凌乱不堪,脉络相冲,仿似有几股不同的气在体内相争般。 云娆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眸,左手无意识地抓着右手,静默未语。 安子渊盯着她的侧脸,声音已恢复平静,“云娆,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娆摇摇头,眼眶不懂为何突然有些酸涩,微微抬起头将眼中湿意逼回去,冲他笑笑,“我没事啊,每次毒发之后都会这样的。” 安子渊盯着她,不语。 云娆笑笑,笑容带着些许自嘲,手又习惯性地从未梳理好的发上爬过,然后探向腰间,从里边摸出一枚古铜色麒麟形状的扳指,扳指在纤细白皙的指尖绕转。 安子渊往她指尖望了眼,平静的眸心有了一丝波动。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失窃的麒麟扳指。 云娆侧转头,冲安子渊微微一笑,“安公子,很抱歉拿了你的东西,现在将它还与你吧。” 安子渊往那麒麟戒望了眼,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只是那种清冷无波的眼神,云娆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笑了笑,一把拉起他的手,将麒麟戒塞入他手中。 “公子,我现在已将它原物奉还了,日后公子莫要再找我不是才是。”俏声说完,云娆已倏地起身,“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公子晚安。” 话完已飞身离去,身形隐约有些仓促,似是急于逃开般。 安子渊没有起身追过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而后垂眸望向掌心里安静躺着的麒麟戒,拇指轻抚着,沉默不语。 隐身在暗处的无常疑惑现身,“公子,云姑娘怎么突然把它还给你了?” 那次他都给她下毒了也未见有一丝松口,如今……况且,麒麟戒怎么会突然在她身上,之前她必是从未戴在身上才是。 “她要走了。”安子渊淡应,捏着麒麟戒的手突然一收,将麒麟戒紧紧攥入掌中。 “啊?”无常疑惑望向自家主子。 安子渊却已未再望向他,转身离去。
  云娆回到屋里便见曲小蛮已坐在桌边,看到她时已起身,脸上并无往日的嘲意,“怎么突然将麒麟戒还与他了?当初你不是冒死都要去偷回吗?” 云娆摇摇头,没有应,只是走向床边,打开行囊开始收拾。 她的反常让曲小蛮面露异色,走向她,“姑娘,你怎么了?” 云娆依然只是摇头,没有应,收拾衣物的动作反倒更加的利索,甚至是有些急促,只是柔软的布料上,却慢慢被一滴一滴滚落的泪滴打湿。 曲小蛮心一紧,手突然扣住她的肩,将她给掰转过来,看到那张灰白脸上一片濡湿时,声音也跟着紧了紧,“云娆,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娆摇头,声音哽咽嘶哑。 曲小蛮望她一眼,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肩膀上,“云娆,我虽然是教主的人,但是我自小服侍着长大的人是你,如果还把我当好姐妹,就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面。” 云娆只是伏在她肩膀不停地哭,细声地啜泣,眼泪将她肩上衣物慢慢打湿。 曲小蛮也不逼她,只是任由她发泄。 好一会儿,云娆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对曲小蛮道,“小蛮,我想回云泽。” 曲小蛮望向她,眼里带着些异色,却聪明地什么也没问。 “如果你真把我当姐妹,就别再逼我回去了,已经没用了。”吸了吸鼻子,云娆声音依然有些哽咽,“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去做些我还能做得了的事。” 曲小蛮望向她,抿了抿唇,许久,才缓缓道,“好,教主那边我替你拦着。” 云娆扯出一个笑,“谢谢你。” 曲小蛮只是勉强牵了牵唇,过去替她将包袱收拾妥当。 云娆原本想就这么离去,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回头找了笔名,给安子渊留了个信儿,谢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 刚推开门,一抬眸,便看到了前方负手而立的安子渊,一身月白长衫,薄淡月华将那种出尘的味道衬得越发脱俗。 “安公子。”她低声打招呼,也不知道他在此站了多久,是否听到方才她与曲小蛮的谈话。 安子渊转过身,背对着月色,俊雅脸上被阴影笼罩,让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听得他淡声问,“云姑娘这是又要不告而别吗?” 声音听着与往常无异,又隐约有些不同,似是带了些薄怒,若有似无,云娆不确定,只是望着他道,“谢谢安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云娆感激不尽。” 安子渊牵了牵唇,却并未笑,“打算去哪?” “……云泽。”犹豫了一下,云娆还是低声应道。 她的答案果然让安子渊多望了她一眼,云娆望着他未语。 安子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天色晚了,要走也明日再走吧,外面冰天雪地的行路……” “子渊哥哥,原来你在这啊。”未等安子渊说完,一道娇俏女声响起,声音落下时,人已到跟前,来人是苏染。 云娆往那张稚气未褪尽的小脸望了眼,苏染,夙染,同样一张脸,却已经很难再重合到一起。 苏染这会儿也看到了她,美眸一瞪,“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完便见云娆肩上挎着的包袱,秀眉一皱,“你要走了?” 往外面黑茫茫的院子望了眼,“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大半夜的就赶着跑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子渊哥哥亏待了……” “苏染!”安子渊突然出声,声音隐约带着一丝警告,“不得无礼。” 苏染脚一蹬,委屈道,“子渊哥哥,你又因为她凶我!” 安子渊面色未有波动,“苏染,你也已不小了,别总是像个孩子,越发没个姑娘样儿。” “我……”苏染越发地委屈,“我怎么就没个姑娘样儿了我,难道要像勾栏院里那些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才叫姑娘样儿吗?或者像她一样,只会勾引男人才叫……” “苏染。”安子渊声音带了一丝厉色,“回去!” “我……”苏染撅嘴不肯回,“我不要。” “明日我让人将你打包送回沧州去。” “你……”苏染狠狠一跺脚,转身往云娆瞪了眼,委屈而去。 云娆默默地往她的背影望了眼,望向安子渊,“安公子和苏染姑娘感情极好呢。” 安子渊牵了牵唇,“就一从小被惯坏的丫头,以前将她惯得厉害了,越长大越发地没分寸了。” 云娆笑了笑,没有应,能被惯坏也是极幸运的了,同样的遭遇,却是截然相反的命运,若是当初…… 而后又是自嘲地摇头,哪里有那么多的若是,本就注定这样的结果了…… 安子渊看着她神色变幻,微微拧眉,“怎么了?” 云娆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挺羡慕苏姑娘而已。” 安子渊望她一眼,声音柔了下来,“明日再走吧,这天气行路不安全,你身子现在也极虚弱。” 曲小蛮也细声劝着,“教主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来。” 云娆往外面苍茫夜色望了眼,而后朝安子渊微微一笑,“那就多打扰公子一晚了。” 安子渊牵了牵唇角,“客气了。” 云娆回屋,休息了一晚,本想第二日天亮便走,却没想到天未亮,却出事了,苏染失踪了。 ------------ 21021.去而复返 是服侍苏染的丫鬟先发现苏染失踪的。 苏染屋里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便是连被子也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像昨夜没用过,想来是自己跑出去的。 想到昨晚苏染愤然离去的背影,估计就是那会儿跑出去了,只是一夜未归,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娆原本是想着与己无关,用过早膳后便离去的,却总是有些放心不下,没办法走得安心,生怕苏染的出事和自己有关。 安子渊担心苏染安危,她向他告别时也没拦她,只是盯着她缓缓道,“说走就走,你真能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他的话让她有些不解,隐觉话中有话,却又猜不出其中深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本就萍水相逢,相伴走了一程,路不同,终归是要各自远去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感谢公子这些时日的照顾。”将心中话语所想道出,云娆真心道谢,看着他的眸色似是冷了冷,又恢复成她认识他那日的淡漠疏离,以及遥不可及。 “姑娘好走!”他道。 她点头算是谢过,与曲小蛮离去,脚程有些慢,想到苏染生死未卜,她这么转身离去,心里总似有道坎过不去。 她是云娆,苏染是苏染,她的生死与她无关,她自己生死都早已自顾不暇,又何必再去管她人死活。 可是步子却总迈不开去,苏染,夙染…… 每每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软软地拽着她的手,眉眼弯弯“姐姐,姐姐”地叫得亲热,脚下便似是灌了铅。 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娆无奈望向曲小蛮,“小蛮,我们过几日再走吧,先帮忙寻寻苏染姑娘。” 曲小蛮讶异望向她,“姑娘?” 云娆无奈地笑了笑,“她的失踪虽然不是因为我促成的,却终究与我脱不了干系,没寻到她的人我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曲小蛮瞥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过了。” 云娆赧颜地揉揉鼻子,“我本来就一直很善良。” 曲小蛮一声轻哧,还是随她回了头。 回到府里无常先看到了她,眼里掠过意外,隐约还带着喜色,与她打了声招呼,扬声便道,“公子,云姑娘回来了。” 安子渊房门倏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安子渊俊雅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房间门口。 他一只手犹抓着门,静默黑眸却已望向她,视线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后落在她带着浅笑的脸上,“怎么回来了?” 声音清浅依旧,却又似是有一丝不同。 云娆总能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因而也就放弃了猜测,只是赧颜抿唇,“苏姑娘找到了吗?” 他盯着她的视线似是紧了几分,声线也隐约沉了沉,“你是因为苏染回来的?” 云娆点点头,“苏姑娘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失踪的,我也不好这么离开。” “与你无关。”安子渊冷静打断她,“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的话让她一时间尴尬万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相识这么久,他几未说过伤人的话,如今这话听着…… 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却也没好再问,僵着笑朝安子渊道,“抱歉,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侧头对曲小蛮道,“小蛮,我们走吧。” 朝安子渊微微颔首,云娆与曲小蛮转身离开。 无常也被安子渊莫名的话闹得心焦,瞪着自家公子,“公子,你怎么能……” 安子渊冷淡一眼扫过,无常憋屈着捂住了嘴,剩下的半句话未敢说出口,自家公子平日脾气极好,今日怎么似是变了个人似的,话中带着刺,人家云姑娘也是好心,担心苏染安危才回来看看,就这么三言两语被自家公子给说走了。 安子渊淡漠视线从无常愤愤然的脸上扫过,落在已走到门口的那道纤弱身影上,看着那沉稳干脆的步伐,眸色倏地一沉,身形一掠,直直朝云娆飞去。 无常惊得张大嘴。 云娆未察觉身后变化,只是轻抿着唇与曲小蛮往外而去,脚刚迈出门槛,只觉疾风掠来,下意识地侧身回头,未及看清,腰间一紧,她已被安子渊倏地揽住腰,带着她往他房里而去。 “姑娘。”曲小蛮及时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去追,却被安子渊扫起的掌风隔开,身形慢了慢,待回过神来时,只看得“碰”的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云娆被安子渊带入了房中,将门用力关上。 云娆有些头晕目眩地被安子渊带回屋里,门刚被关上,双脚终于着地,却未及站直身,人已被推着往身后的门上一抵,后背被硌得生疼时,腰间一紧,安子渊却突然勾住了她的腰,朝她逼近,将她压抵在了门边。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压,另一只手撑在她的头侧,正垂眸看着她,眸色幽暗略沉,不似往日的静默无波。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的眼神让她心跳莫名加快,人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越发用力地抵着门板,有些不自在地望着他。 “安公子?”她蹙眉唤道。 他却眸色倏地沉了沉,突然低头,薄唇精准而凶狠地攫住了她的唇。 微凉的触觉在唇畔间蔓延时,她整个人便僵了下来。 他却未给她回神的机会,一手勾着她的腰往怀中一压,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四指张着划入她发中,托着她的头,拇指迫着她下巴抬起,强势而霸道地撬开她的唇,舌尖探入,扫过她的牙根,纠缠着她的舌,用力吸吮压挤啃噬着。 陌生的触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略略回神,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捧着脸压着腰更往他怀中揉,唇上的啃噬越发地凶狠,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抵在她后脑勺上的四指不断收拢着,以及箍在腰间的手,随着她的挣扎收得越发地紧,将她整个压揉在他怀中,让她清晰感知得到他清晰结实的肌理。 唇里满满都是他的味道,他吸吮得用力而凶狠,完全不同于往日他与人的淡冷疏离,在那粗暴凶猛的啃吮里,她甚至隐约能感知得到他唇舌间传递而出的薄怒。 云娆感悟不出这种薄怒从何而来,她的脑子随着他渐深的吻变得混沌时,她原本反抗的身子也渐渐软在他有力地臂膀间。 她的柔顺也让他原本粗暴的吻慢慢变得温柔而缱绻,却依然带着股不容反抗的霸道,直到她几欲喘不过气来时,他终是放开了她的唇,玉般的长指轻抚着她因他的深吻变得红润的脸颊,他盯着她迷蒙的双眸,声音低哑,“云娆,你怎么能每次说走就能走得如此干脆?” 话完突然惩罚似的在她唇上轻轻咬了咬,微疼的感觉让她从方才的情%欲迷雾中回过神来,望向他的眸中犹带着不解。 ------------ 22022.救人 那迷离的眼神让他幽暗的黑眸又凶狠起来,低头又要吻上她的唇,吓得她急急地抬手阻开。 安子渊没有真吻下去,只是以指腹轻抚着她的唇,盯着她的眼眸,声音依然嘶哑,带着些许□的湿漉魅惑,轻缓而低柔,却依然是早先她离去时的话,“云娆,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 她愣愣地抬眸望向他,“有什么吗?” “你……”安子渊盯着那张无辜的容颜,心一发狠,又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直把她吻得气喘吁吁,才放开她,盯着她哑声问道,“本公子就没有任何值得你眷恋的?” 云娆心跳微微乱了些许,她抬手捂了捂发烫的双颊,垂下眼眸,“公子你怎么了?” 话完便觉下颔微微一紧,他已捏着她的下颔,逼着她抬眸望向他。 “云娆,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他问,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 云娆抿了抿唇,望向他,“云娆是真的不懂,不懂公子为何会对我……除了这张脸,” 抬手摸了摸脸,云娆微微一笑,“我想不通公子突然变得奇怪的原因。美人终会迟暮,公子如此……” “云娆,”他打断她,“我不否认你这张脸让我很惊艳。但即使你不是长着这样一张脸,你依然是你。” 云娆牵了牵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对他的话未应,似是只将这番话当做甜言蜜语,听过便是了。 她的反应让他眼眸沉了沉,捏着她的下颔微微紧了紧,不至于弄疼她,却迫使她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来。 “云娆,我为何要放下我在渭州的生意不做千里迢迢赶回玉家庄救你?为何要亲自给你疗伤,你的生死与我有何干吗?” “有啊。”云娆点头,“麒麟戒还在我身上,我要是死了你找谁要去。” “……”安子渊狠狠望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算了,你真觉得我是看上你这张脸就姑且这么认为着吧,我尚且弄不明白为何如此,更何况是你。只是你这条命既是我捡回来的,那便是我的,莫要再提离开的事。” “……”心跳因为他这话而又有些紧,云娆望他一眼,没有应,那是他先放弃了又怎么算?转念想了想,也是理不清的债,还是他先救的她,让她苟延残喘了几日。 安子渊看着她的神色,萦绕一日的烦闷又没来由地袭上来,拧了拧眉,望着她便问道,“云娆,我们相处时日不短,你就不曾对本公子有过一丝非分之想?” 云娆望向他,老实点头,“不曾,公子是那不染红尘的天外谪仙,云娆只是凡尘中一粒尘土,自认配不上公子,还望公子莫要将心思花在云娆身上。” 连这个冬季都未必活得过去的人,她这辈子从未想过沾惹情爱。 她的话让他黑眸掠过厉色,又捏住了她的下巴,“本公子就是不小心将心思放下去了,云娆,你要对本公子负责。” “……”云娆无辜地望着他。 “公子,出去寻苏染小姐的探子回来了。”无常的话在门外响起。 安子渊放开她,顺手替她将头发理顺,开门时,人又恢复成往日那不沾红尘的清雅脱俗。 无常小心往她望了眼,那眼中的探究让云娆游戏赧颜,不自觉地拉开与安子渊的距离,未及挪开半步,手却突然被他握住,紧紧拉在手心里。 他甚至是连眉梢也未动一下,只是冷静地望向回来报消息的下属,声音冷淡疏离,“有消息吗?” “禀公子,据属下所查来看,苏姑娘极有可能是误入了醉红楼,被人扣押在里面。” 云娆一惊,不自觉望向安子渊,若她没记错,醉红楼是青楼吧,她一姑娘家怎么会误入青楼?而且醉红楼与幽冥教…… 安子渊眉眼未动,“消息确切吗?” “有八分把握,但因里面看守森严,属下……没办法进入其内一探究竟。” “好,你先下去吧,辛苦了。”安子渊淡声道,并未因为他的办事不力而多有责备。 “谢公子。”来人领命退下。 安子渊望向无常,“苏公子回来了吗?” “尚未。”无常应道。 苏炎是八方楼的主子,八方楼便是以打探消息刺探情报为生,他亲自出马查探必是事半功倍些。 只是等了两刻钟,苏炎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他也查探不到。 “早叮嘱过这丫头,自己犯懒习不了半星功夫,出门一定要带着四婢,偏是不听话,这要真出什么事了也活该她受着。” 端过一旁的茶水倒了杯,狠狠地灌了口,苏炎气急地道,气怒交加却又莫可奈何。 “苏姑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云娆看苏炎担心,出言安慰道。 苏炎抬眸望向云娆,目光一触及她那张绝世容颜俊脸上便飘过红晕,幸而说话已不似前几日般结巴,“多谢姑娘吉言。” 云娆笑了笑,“公子谦虚了。” 苏炎脸色越发地潮红,明明挺正气俊朗的一个人,在人前也是呼风唤雨的角色,在她面前怎么就总似是个初出茅庐的羞涩小伙。 云娆托腮拧眉,望着苏炎不解。 垂在大腿处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拇指指甲骚刮着她的掌心,带着些惩罚意味。 云娆惊了惊,侧眸望向坐在身侧的安子渊,却未见他神色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望着苏炎,“苏染可能被扣在了醉红楼,我的人进不去,一会儿我们一道过去瞧瞧。” “她怎么会进了那种地方?”苏炎一听倏地起身,脸上掠过急色,“一个姑娘家进入那些地方,这不是……” 话未再说下去,脸上却尽是焦急之色,看得出来对这个刁蛮的妹子还是很上心的。 云娆并不知道八方楼与安子渊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苏炎和苏染怎么会成为兄妹。 在她当初为混入玉家庄差人探来的消息看来,苏染原是当年云泽瑞真王贺尔箴及王妃云之晗小女贺夙染,年方五岁时因家逢巨变,因缘际会下成为八方楼楼主苏掣养女,自小在八方楼长大。 只是这八方楼和安子渊,云娆却是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何关系,也不知道安子渊和苏炎关系不错,是否因为苏染之故。 而安子渊为何会对苏染这般上心,她也是不知道缘由的,总想不出来他一大安安王府世子与八方楼苏染有何关系,甚至是与云泽夙染郡主有何关系所在。 云娆心底虽心存疑惑,但毕竟是与她无关之事,也是不会去问安子渊缘由。 安子渊没察觉云娆这边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是望向苏炎道,“我已派人密切注意那边动静,如今大白天的醉红楼也尚未营生,着急也无用,倒不若等入夜后那边热闹之时再过去。” 苏炎深叹一口气,焦急来回跺脚,也知道安子渊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到底是放心不下,若是苏染懂些拳脚功夫尚可自保,她却连些三脚猫都没学会,若真是深陷在那种地方,就怕出大事。 云娆垂眸,玉指无意识地轻磨着茶杯杯口,若是人在醉红楼倒是好办事了,只是不知萧润如今是否在那边。 回到房里,云娆将曲小蛮唤来,“教主回谷里了吗?” 曲小蛮摇头,“不清楚,教主行踪哪是我们能探查得到的。” “百里呢?他现在是跟在教主身边吗?”云娆皱眉问,当日她毒发曲小蛮适时赶到,却未见百里空,连日来也未见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在萧润身边。 当初她要出谷,萧润执意派百里空和曲小蛮跟着她,虽是为着保护她的安危,却也是为了监视她的行踪,是以当初闯玉家庄时才要离开两人单独而去。 幽冥谷虽是她长大之所,给予她不少快乐与回忆,却也是让她心生恐惧之处。 “前些天芸姑娘毒发,教主差他去寻药了。”曲小蛮答道,芸姑娘是萧梦芸。 云娆了然地点头,萧梦芸毒发,萧润身为萧梦芸未婚夫婿,应是已回去了才是。 “姑娘是要亲自去一趟醉红楼?”曲小蛮看云娆神色,寻思着问道。 云娆轻轻点头,“我过去总比他们去要方便些。” 曲小蛮眼里却挟着担忧,怕的是她进得去,就未必出得来了。 “我自有分寸的。”明白曲小蛮眼里担忧,云娆安抚道。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云娆过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安子渊时脸上掠过些许不自在,讷讷唤了声“安公子”。 安子渊对她的称呼微微拧眉,却没说什么,“我与苏公子出去一趟,你现在屋里歇着,别乱跑。” 云娆垂眸点头。 安子渊望她一眼,“云娆,你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云娆心一惊,望向他,极力让面色自然,“公子怎么会这么以为?” 安子渊未应,只是淡声道,“苏染的失踪与你无关,只是她自己任性而为,她的事有我和苏炎便已足够,你莫要掺和进来。” “是。云娆明白。”云娆低眉顺眼应道。 安子渊这才离去。 安子渊和苏炎前脚刚离开,云娆便与曲小蛮后脚跟上,抄了近路,先两人一步到了醉红楼。 ------------ 23023.青楼 外人看着醉红楼与其他青楼无异,无非男人的温柔乡销金窟,也唯有幽冥教内部的极隐秘的人才知道它不过披着青楼的外衣,实则是幽冥教在中原大陆上的据点。 当年安子渊重创幽冥教后,整个幽冥教不得不退出中原武林,萧润却是心有不甘,在醉红楼设下了据点,楼里的红牌多为幽冥教的人,楼里的护卫打杂等等人皆为幽冥教之人。 云娆自小在幽冥教长大,与萧润感情又极好,虽从未参与教中事务,为着她在外行走方便,萧润当年特地赏了她一块令牌,她虽无分封号,教里众人也只是尊称她一声“姑娘”,在教中身份却是与萧梦芸齐等,除了萧润,不用听令于任何人。 有萧润的令牌在手如同萧润本人亲临,因而云娆要进入醉红楼也是极容易的事。 因她这张脸太过容易造成骚乱,出门前云娆特意易容了下,换了张普通面孔,且以男装示人。 人刚到醉红楼坐下,安子渊与苏炎已缓步而来。 二人皆是容貌出众之人,气质不凡又衣着高雅,一看便是出身尊贵之人,因而当两人一同出现在青楼之时,自是惹来一阵骚乱,楼里姑娘们纷纷涌过来。 云娆担心被安子渊认出,隐身在人群中未敢近前,只是不动声色地朝近侍的丫鬟出示了下令牌,丫鬟疑惑朝她望了眼后,急急去寻楼里的嬷嬷。 嬷嬷很快便过来了,虽然有两头大肥羊待宰,但是自家主子也不能不理,因而是媚笑着朝云娆这边而来。 嬷嬷是幽冥教前任左护法冷艳,生得是千娇百媚,虽被称为嬷嬷却也不过二十有五,风韵正当时,光是凭着一张妖媚脸孔及那张三寸不烂之色,将整个醉红楼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冷艳是四年前才过来接管这醉红楼,以往在谷里时,与云娆没少打交道。 那时云娆虽被迫长期喝药,却只因为某些缺失的记忆,只当是自己年幼时与萧梦芸一般,不小心误食中毒,对萧润及整个幽冥教未曾生出怨愤之情,那时还是调皮淘气的,因而也没少捉弄冷艳,常惹得冷艳跳脚,却因为萧润护着她拿她没办法。 冷艳对于她随身携有萧润赠予的令牌之事是清楚的,因而方才小丫鬟回去禀报时便已知来人是谁,望向云娆的眼里明显带着些促狭磨牙之意。 看着冷艳唇边越泛越深的笑意云娆便觉头大,以前年纪小果然不该得罪这锱铢必较的火爆美人,或者她真不该侥幸冷艳早已忘却她当年所作所为,大人不记小人过而送上门来的,她这番大张旗鼓地朝她而来明显是在为她制造事端。 她本就是想着不引起骚乱才让那丫鬟暗里通知人,如今这大张旗鼓地过来,且是放着那边两尊大神不理转而过来盛情款待她一穷酸小子,自是在整个大厅中引起骚乱,若是这大厅里没有安子渊苏炎在,云娆倒是无所谓,可如今…… 望着扭着水蛇腰款款而至的冷艳,视线在好奇望向这边的众人扫了扫,云娆懊恼抚额,手撑着掩住半边脸,偷眼往安子渊和苏炎那边望去,却见安子渊和苏炎正好也望向这边。 苏炎一脸疑惑,安子渊原本只是面色淡淡地望着这一切,却在与她目光相触时拧起了俊眉,而后望向坐在她身边的曲小蛮,浓眉骤然拧起,两道清冷视线如利箭,直直射向她。 云娆被盯得心虚,仓促收回视线,曲小蛮虽也是男装打扮,却到底还是原来那张脸,稍微有点眼色的人还是极容易辨出来的,更何况是安子渊这般精明内敛之人。 冷艳没察觉云娆与安子渊的暗潮汹涌,扭着水蛇腰媚笑着走向云娆,往她坐着的扶手上一坐,柔荑已柔弱无骨地缠上她的脖子,一只手也已缓缓挑起她的下颔,媚声感叹,“好一个俊俏公子哥儿,今日个是要什么样的姑娘?咱这楼里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保证将公子伺候得身心舒畅。” 边说着边不忘在她脸上捏了捏。 外人看着她是在调情,云娆却是被她拧得冒出了两泡眼泪,那轻轻一捏,却是用了十足力道,差点没将她这张面皮给硬生生扯了下来。 云娆睁着水汪汪的双眸望向她,在她大腿上的手不动声色用力一拧,看着冷艳拧了眉心里稍微解恨。 曲小蛮看着二人暗地里杠上了,轻咳一声,“管嬷嬷,你们这楼里都有哪些姑娘,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冷艳在醉红楼里化名管嬷嬷。 “没问题没问题,”冷艳媚笑着道,看似柔弱无力的手往云娆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云娆一个闷哼,腥甜涌来,唇角又逸出了血来,云娆不得不借着喝茶将唇角的血掩去。 她虽掩饰得小心,去还是让凝眸紧盯着这边的安子渊瞧出了异样,眸色一沉,他已起身,朝这边而来。 冷艳也发现了云娆唇角的猩红,面色微微一变,立时收了手,不着痕迹执起她的手,二指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她与云娆四年未见,对于她这些日子大伤小伤不断并不知情,方才下手虽重了些,但以云娆的身体却不至于会呕血,以往两人便是这般比划过来的。 她握住她脉门的手被云娆反手隔开。 云娆压下喉中腥甜,浅笑着望向冷艳,“管嬷嬷,听说贵楼冥叶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我们慕名而来,能否为我们引荐引荐?” 冷艳暗里白她一眼,却还是收回了手,媚笑着起身,“公子只要出得起价,别说是见我们冥叶姑娘一夜,便是让她陪您共度春宵一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道清雅声音横插了进来,“不知道冥叶姑娘多少价码?这位公子恐怕是出不起,管嬷嬷何不将此机会让与我?” 云娆暗恼抬头,瞪着安子渊那张清雅脱俗的俊脸,看着唇角那浅浅的笑容,越发地无力,他没事来凑什么热闹。 安子渊也已望向她,不同于此时淡雅神色,眸色深沉,隐约带着警告冷意。 云娆撇撇嘴,她这是在自家门前,只要萧润不在,或者只要萧润不为她设下天罗地网,她便不会有事。 依她对萧润的理解,他也不会在此,更不会为她设下天罗地网,他想不到她一个姑娘家会来这种地方,除了不断喝药,他也未曾强迫过她什么。 安子渊的突然出现让冷艳面色僵了僵,很快回过神来,端着媚笑,盈盈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冥叶姑娘被这位公子定下来了,要不您找楼里其他姑娘?我们冥菲姑娘长得娇俏可爱,媚功……” “管嬷嬷。”安子渊淡声打断她,“我想冥叶姑娘应是不介意同时伺候两位客人吧。” 一绽金灿灿的银子在那白玉般的指间一转,被安子渊“碰”的一声利落盖在了桌上。 云娆却是“噗”的一声将口中清茶喷出,他他他…… 这真的是那披着圣洁光辉的天仙吗? 云娆急急地伸手拭去唇角茶迹,边起身边道,“冥叶姑娘不介意我介意。” 而后望向冷艳,“管嬷嬷,既然这位公子对冥叶姑娘如此倾心,君子有成人之美,您还是让她伺候这位公子吧,带我去冥菲姑娘房中便可。” “好的。”冷艳娇笑,扬声唤来一丫鬟,让她领安子渊去冥叶姑娘房中。 云娆随冷艳而去,转身时不忘朝安子渊挑眉,“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安子渊微微勾唇,“谢谢兄台割爱。” 人却是跟在她身后而去。 冷艳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看着架势便知道两人有猫腻,明着也不敢问,只好娇声道,“这位公子,冥叶姑娘闺房在那头。” 方才只顾着云娆,竟忘了问安子渊姓甚,如今唤起来总觉绕口。 安子渊朝云娆望了眼,“没事,我先逛逛。” “……”冷艳面露尴尬,“那公子您慢逛。” 云娆也侧身往安子渊望了眼,看着他眸中警告,朝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硬着头皮随冷艳进入了一个房间。 安子渊本不放心,欲随她入内,被冷艳伸手拦住。 “公子,我们就进去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云娆望着他道,看周围已无其他人,知道冷艳也瞧出了些什么,也就未再隐瞒。 安子渊望向她,“你方才没事吧?” 云娆先是一愣,而后响起方才溢血的事,微微一笑,“我没事。” 安子渊看着她那笑容,神色不甚明朗,只是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我真……”话未完,安子渊已倾身,拉过她的手,替她把了把脉,确定她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我在外面等你。”他望着她道,并未强行要求随着入内。 云娆不觉一笑,“好。” 随冷艳入内,未及开口,冷艳已突地伸手拧着她的耳朵,“臭丫头,都出谷两年了,竟也没来寻我。” 云娆被拧得龇牙咧嘴,又怕动静闹得太大安子渊会突然破门而入,连声告饶,“冷艳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快松开,疼啊。” 曲小蛮看她神色痛苦也赶紧道,“冷艳,你快松手,姑娘还有伤在身呢。” 一句话顿时让冷艳松了手,却依然有些愤愤然,盯着云娆冷哼一声,“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云娆小心觑着她的神色,干笑着道,“冷艳姐姐,你这楼里这两日是否关着什么姑娘?” 话刚完便被冷艳冷睇了眼,“我这儿的姑娘多了去了,被卖来的也不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就一个个头儿和我差不多,十五六岁模样,娇俏可爱的。”云娆试图比划着道,却发现没能比划出个所以然来,“人关在哪儿,要不你直接带我去看看吧。” 醉红楼里做的是青楼生意,不比别家青楼高尚,自愿卖身的,被卖进来的,只要确定身家清白,醉红楼都照收不误。 冷艳睨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满满地灌了口,“昨晚倒是有一个和你形容得差不多的小丫头来这里闹事,说什么要变成咱这的头牌,叫天下男人不敢小瞧她什么的,整就一疯丫头,被老娘收拾一顿关起来了。” 云娆一听眼里掠过喜意,连忙起身,“人关在哪儿啊?” “等等。”冷艳止住了她,“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急着找她,那丫头瞧见了些不该瞧见的,人不能留。” 云娆心里一沉,拧了拧眉,也不问她瞧见了什么,但是既然冷艳说出这样的话,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赶紧问道,“非杀不可吗?”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冷艳冷声道,“如果她与你关系不大,你就别趟这趟浑水,她人是被教主给关起来的,没教主命令,我可不敢做主。” 云娆心里却越发地沉,“萧润还在这?” 冷艳点头,“对啊,他这些天一直在这,方才小翠过来通知我时,我已让她顺道去通知教主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往这边而来了,怎么了?” ------------ 2424.离去 云娆幽怨望她一眼,“冷艳姐姐,你这次真要害死我了。” 边说着边急急起身,自顾不暇,也顾不得尚被关着的苏染,盯着门口便要往外走,“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聊。” “诶,急什么。”冷艳不明她与萧润的恩怨,急急拽住她的手,“教主很快就到了,再坐一会儿。教主素来疼你,说不定你对他撒撒娇他便把那丫头放了呢。” “别……别……”云娆一边急切地拉开她的手,一边急声道,“你先留着那丫头的命便成,对了,她关在哪儿?” 她不能来救人,还是可以卖个消息给安子渊和苏炎,他们完全有那个能力来救人,她却是不想落在萧润手中。 “你问这做什么?”冷艳拧眉,面色已露出疑惑之色,“云娆,你和教主怎么了?为什么见到他会突然像老鼠见到猫?” “这事我现在没法子和你细说,”云娆急声道,手想抽回抽不回,冷艳力气大,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云娆急得要哭,“好姐姐,算我求你,再让我多活两日,下辈子我会多给您烧香的。” 冷艳被她闹得莫名其妙,望向曲小蛮,“小蛮,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曲小蛮为难地往云娆望了眼,“姑娘可能想起了一些事情……” 冷艳却还是一脸莫名,“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云娆却是没时间与她多说,想着萧润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便待不下去,逼不得已下对冷艳出手,冷艳下意识松开了手,云娆从她掌中逃出,边快步奔向门口边道,“冷艳姐姐,改天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我先走了。” 拉开门,人却僵住。 萧润不知何时已过来,正与安子渊凝眸相望,两人虽面色平静依然,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杀气在彼此间若有似无流窜。 看到门打开,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安子渊冲她露出一个清浅笑容,温暖如春风,“谈完了?” 萧润却是紧紧望着她,朝她伸出手,“娆儿,过来!” 云娆往安子渊望了眼,又往萧润望了眼,抿了抿唇,“我不回去。” 人走向安子渊,走到半途萧润却突然出手,手急而猛地朝云娆袭来,安子渊身形一动,一手将云娆揽入怀中,另一手将萧润的手隔开,身形迅捷而快速,如轻烟飘过,未及众人看清,云娆已被他揽在怀中退离了好几步。 ** 萧润眸色沉了沉,手再次伸向她,掌面向上,“娆儿,过来!” 云娆望着那只手掌,不自觉咬了咬唇,脸上掠过犹疑之色,在她未对任何事产生怀疑之时,这只手掌曾稳稳地抓着她的手,走过了很多年。 萧润深深叹了口气,神色缓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温煦平缓,甚至有一丝怅惘,“娆儿,这么多年我可曾再逼你做过什么吗?寄人篱下,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看着你痛苦我不比你好受,如果可以,我宁愿替你承受所有的苦痛。” 云娆下唇咬得越发地紧,垂着眼眸不语。 安子渊垂眸望向她,眸色慢慢变沉,却只是轻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跟我回去,我不会让你死的。”萧润望着她,手掌依然伸向她,声音带着诱哄,是这么多年来他最惯常的语调,似是带着无尽的宠溺。 她紧紧咬着唇,不自觉地往他望了眼,神色有了一丝松动,手抵着安子渊的胸膛想将他推开。 安子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眸看着她慢慢推开他,未等她跨出半步,手突然扣向她的肩,将她给拖了回来。 他扣得极用力,掌下的肩膀隐隐作疼着。 “你要跟他回去?”他问,声音平缓,却带着丝冷凝。 她垂眸不语,她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如何回答他。 萧润是陪她走过十年的人,如同她的亲人般,在她最混沌无知也最痛苦的十年里,都是他在身边默默陪她走过,他教她习武,陪她读书,陪她受罚,她开心时,他陪她一道分享,她伤心难过,或是被病痛折磨得寝食难安时,也是他不分日夜地陪在她身边。 他伴着她走过每一个苦痛难忍的日夜,在幽冥谷里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却偏偏是他,给力她最致命的一击,利用她对他仅有的信任,喂她喝下天下无解的毒药,也是他灌着她服下不同的毒和不同的药,在她记不起是他亲自喂她喝下的毒药时,她曾将他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当真相如此赤%裸裸时,却让一切都变得不堪起来。 他救了她的命,却让她过了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给了她无尽的关怀,可摧残她的健康甚至是生命的也是他。 那样一个人,在记忆全失时,他无疑是她灰色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当消失的记忆慢慢变得明朗时,这最后的温暖却已染上了灰色。 “是,还是不是!”在她失神之时,肩上的压力陡轻,安子渊突然收回了手,声音却是冷沉了几分,隐约夹着怒。 云娆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苏染在这醉红楼里,这里有一处地道,左边天子二号房床下。” 而后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安子渊的眸色顿冷。 萧润望着她的眼眸带了一丝期盼。 云娆朝他挤出一个笑,“萧润,我想起了一些事,我没办法再假装若无其事地随你回去。曾有人为了我舍命相救,我承诺过她的事,我不想食言。” 唇角笑容一收,云娆身形一掠,已倏地从人群中飞身而出,脚步未作停留,飞身而去。 萧润本%能起身去追,却被安子渊出手拦了下来。 萧润眼看着云娆身影已不见,眼底掠过杀意,朝安子渊急袭而来,安子渊轻巧避过,手中羽扇化作利刃,直朝萧润命门袭去,被萧润险险避过。 冷艳眯眸看着两个男人打斗,招招致命,却不知是为公还是为私。 曲小蛮早已随云娆而去。 苏炎也起身追了出去。 安子渊萧润这边,萧润招招紧逼,安子渊招式亦带着杀气,他的武功偏轻巧,萧润偏毒辣,却终是不敌安子渊,数十个来回之后,随着安子渊一个轻巧璇身,快如疾风,萧润反应不及,安子渊手中羽扇已抵在了萧润喉咙命门上,逼得萧润不得不收了手。 “云娆到底是谁?”手中羽扇紧抵着萧润,安子渊淡问,声音清浅不再,带着一丝狠厉。 “与你何干?”虽处于下风,萧润却未见丝毫退缩,声音冷沉。 安子渊手中羽扇逼紧了几分,萧润面色已露青白之色。 “她到底是谁?或者,你从哪里救的她?” “有本事自己查!”艰难挤出这么一句话,萧润冒险一侧头,脚下一翻,险险从安子渊掌下逃出,未多恋战,袖子一拂,飞身离去。 安子渊未再追过去,手中羽扇却倏地飞抵向冷艳,“管嬷嬷,把人交出来!” “什么人?”冷艳装傻道。 “管嬷嬷,少在我面前装傻!”安子渊手中的羽扇略略逼紧,“今日不将人交出来,我马上让人封了这醉红楼!” “你到底是谁?” 安子渊望她一眼,倏地收扇,对外唤了声“无常”,无常很快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吩咐下去,派人将这醉红楼封了,从此刻起不许任何人进出,掘地三尺也要把苏小姐找出来!” “你……”冷艳脸色一变,安子渊却已不理,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苏染被放了出来,被关了一天,整个人憔悴许多,也不似昨天的飞扬跋扈,看到安子渊嘴一瘪,叫了声“子渊哥哥”,上前就要抓着安子渊的袖子哭,安子渊袖子一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回去!”声音清冷。 苏染瘪了瘪嘴,越加委屈。 安子渊却已不理,转身而去,不忘道, “回去好好歇会儿,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沧州。” 苏染一跺脚,“我不回去。” 安子渊望向无常,“无常!” “是!”发现自家公子神色淡冷,无常低声应道。 “明日一早苏小姐若是不肯回去,把她塞箱子里,钉上,送回沧州去。” “是,公子。”无声小心应道,看来苏小姐这次真的触到自家公子逆鳞了,平时娇蛮任性也就罢了,这次还闹得大伙儿为她兴师动众,只是公子这次火气为免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与云娆的离开有关。 无常小心往云娆离去的方向望了眼,不敢多嘴问云娆去哪了。 安子渊却皱了眉,“无常,还愣在那干什么?” “啊?”无常愣愣望向安子渊,“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他没吩咐什么事了吧? 安子渊似是也怔了怔,而后声音沉了沉,“回去。” “哦。”讷讷然应了声,无常转身拉过哭得稀里哗啦的苏染,一道将她带回。 ------------ 25025.分道扬镳 云娆从醉红楼出来没一会儿,苏炎便追了出来。 云娆有些意外,“苏公子,你怎么过来了?不救你家妹子了?” 苏炎赧颜地摸摸头,“有子渊在,他会救她的。” 云娆忍不住一笑,“你不是她哥哥吗?” 看苏炎涨红了脸,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赶紧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以为你是她哥哥,会更担心她的安危。” 苏炎笑了笑,慢慢褪去方才的局促,“有子渊在的地方,她不会有事的。” 云娆笑道,“你对安公子倒是放心。” “我在那里也帮不上忙。”苏炎有些不自在地道,许是对自己放下自家妹子不管追出来也有些尴尬,方才看到她离去,完全是本%能行为,也没多想,生怕再也见不着人,就这么追出来了,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倒是把自家妹子给忘了。 云娆笑了笑,不置可否,抬眸看曲小蛮已追了出来,转向苏炎道,“苏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话完便要离去,苏炎急得连叫了几声“等等等等。” 云娆疑惑望向他,“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要去哪里?日后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 “有缘会再见的。”云娆说着套话,避重就轻。 苏炎面色暗了暗,“云姑娘能否在京都多留两日,待我将舍妹救出,再护你上路如何,身边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云娆微微一愣,而后道,“不用了。谢谢苏公子。” 苏炎脸色又是不可避免地一暗,“那姑娘路上保重。” “谢谢苏公子。”云娆笑着道谢。 苏公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了些客套的话才离去。 曲小蛮往苏炎背影望了眼,“怎么愣头愣脑的,外面不都说这八方楼楼主挺光明磊落,正气十足,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看着不像。” 云娆耸肩,“传言总有误的吧,外传我还杀人如麻,水性杨花呢。” 只是苏炎虽是愣了些,人倒是挺实诚的,竟会因为她忘记自家妹子还被困在别处,一直以来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个,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有机会让人先惦记着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感慨。 “云姑娘!” 正感慨之时苏炎突然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将它抛与她,高声道,“云姑娘,这是我们八方楼的同行令牌,只要是有我们八方楼分会的地方,遇到什么困难拿着令牌上门即可,会有人竭力替姑娘解决,姑娘若是想找我,也可拿着它去八方楼分会交予掌柜的。” 云娆听着一愣,赶紧将手中令牌抛还给他,急声道,“苏公子,你我非亲非故,这么贵重东西我不能收。” 她不过一个陌路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交给她,他这是太没防患意识还是太过相信她,轻易便将这关乎八方楼生死的东西送予她,就不怕她用来作乱。那么大一个八方楼交到他手中,竟一直没有垮。 “没关系,姑娘手下吧,我也帮不了姑娘什么,只能在路上予姑娘一个方便。” 说话间已将令牌重新炮灰云娆手中,作了个揖后已驱马离去。 “诶,苏公子。”云娆急声唤道,拿着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是拿了个烫手山芋,总是不够自在。 苏炎却未再理会她,驱马离去。 云娆微恼地捏着手中令牌,这东西收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白白看着添堵。 “先收着吧,说不定能用上嗯。”曲小蛮看云娆为难,也就在一边道,“这苏炎看着愣头愣脑的,对你倒是挺真心的,这种东西都拿来送你,难得有个男人这般将你放在心里,我看你倒不如从了他算了。” 云娆白她一眼,“要是我还能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现在……” 叹了口气,云娆无奈将令牌收起,“算了吧,还是别去折腾人家了。” 曲小蛮促狭望她一眼,“考虑他,那安公子呢?” 云娆神色微微一僵,垂下眼眸,“不敢肖想。” 曲小蛮疑惑,“为什么?” 云娆摇摇头,未再应,已驱马前行。 *** 苏炎从云娆那边回来时苏染已被救了回来,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收拾行李,试图哀求苏炎为她求情,却被苏炎一顿呵斥,越发有苦不敢言。 安子渊自打从醉红楼回来后神色便一直不好,无常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看到追着云娆出去的苏炎回来了,赶紧把人拉到一边,问云娆的情况。 苏炎望他一眼,“走了。” 无常捶胸顿足,“苏公子你怎么就让她走了?” “她自己要走的总不能拦着不让。” “可是他走了我们公子就回不来了。” 无常继续捶胸顿足道,考虑着要不要去把人给追回来,自家公子看着明明是喜欢着云姑娘的,怎么就让人走了,也不去追人,如今反倒是弄得阴阳怪气的,他着实怀念那个天仙般不染红尘的公子。 “……”苏炎往安子渊房间望了望,“你们公子不是在屋里嘛。” “唉……和你说了也不懂。”无常悲愤跺脚,转身去劝自家公子,走了两步,又回头,“苏公子,别以为你对云姑娘存着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我家公子是喜欢云姑娘的,到时别和我就爱公子抢女人。” 苏炎望他一眼,“你们家公子又没和云姑娘在一起。而且云姑娘也未必喜欢你家公子。” “……”无常跺了跺脚,“总之你别和我家公子抢女人便成。” 转身,愤愤然地敲开了安子渊房门,看着安子渊正静静坐在书桌前描摹,一身飘逸白衫有着说不尽的风雅,却看得无常一恼,出声便道,“公子,云姑娘回来了。” “嘀嗒……”一声细响,安子渊手中刚蘸了墨的毛笔一偏,一滴墨水滴在了纸张正中。 安子渊往桌上宣纸望了眼,毛笔随意往桌上一搁,抬眸望向他,“人呢。” 无常没好气,“被别的男人追跑了。” ------------ 26026.追赶 安子渊黑眸一凝,“无常,你太闲了是不?” 无常跺脚,正欲劝,却见安子渊面色一沉,“出去!” “公子,云姑娘都已经……” “出去!”声音沉冷了几分。 无常愤愤跺脚,“出去就出去,等云姑娘将她和萧教主成亲喜帖送过来你……” “嘶……”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无常的念叨,错愕抬头,看到安子渊已将桌上画作揉成团,面色极沉,让他不自己地闭了嘴,一肚子话憋着不敢说。 打小跟在安子渊身边,何曾见过这样的安子渊。 安子渊冷眸扫了过来,“还杵在那儿干什么?需要本公子亲自将你扔出去?” “我马上离开,马上马上……”干笑着赶紧撤,真怕盛怒中的公子真将他扔出去。 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他家主子喜欢什么女人与他何干,要不要去追回那个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古怪的女人,除了脸蛋勾人了点也没见得哪里讨人喜欢,有那么漂亮的女主人还得担心她哪天给他家主子惹麻烦,到哪都是祸水。 心里愤愤然地想过之后,无常心里想通透了,隔着门板扬声道,“公子,您还是别去把人追回来了,云姑娘长得太容易惹事了,还是让她去给萧教主惹麻烦算了,咱落得清闲。” 门内没反应,无常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家公子要是有反应才叫奇怪了。 一个人在门槛上无聊坐下,瞪着外边黑沉沉的夜,周围静悄悄的,少了云娆在身边,没人睁着那双美眸愣愣地看着他,也没有人让他咬牙切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明明就一个呆丫头,古怪莫名,怎么就突然习惯她在身边了呢? “公子,你说云姑娘跟着咱们也没多久,她走了怎么就突然觉得空落落的了呢?” 一个人实在碜得慌,无常隔着门板对安子渊道,也不寄望安子渊会回答他,就是憋闷得慌想要说说话而已。 “公子,你说云姑娘去哪儿了呢?她这次是真的走了啊。” “她一个人上路会不会遇到危险呢?一个姑娘家三天两头受伤的,身子又不好。” “她会不会已经跟萧教主回幽冥谷了?” “诶公子你说他们会成亲吗?” …… “吱……”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无常赶紧回头,一脸期盼,“公子,有什么吩咐……额……” 未尽的话被突然飞来的一团东西堵住了嘴。 无常“咿呀”着低头往塞在嘴里的东西望了眼,正是放下被安子渊揉了的画作。 无常哭丧着脸望向安子渊,他不开口,他不敢取下来。 安子渊望他一眼,转身离去。 无常盯着安子渊的背影,想开口开不了口,想把东西取下来没胆子取,只能嘴里塞着团东西哭丧着脸跟上。 “去查一下,云娆现在人在哪,明日给我消息。”好一会儿,安子渊终于开口,声音沉沉。 “好,好的。”无常一个高兴,把那团纸从嘴里取下。 安子渊侧眸扫了他一眼,无常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嘴,垂眸恭敬道,“属下马上去办。” 飞也似的逃开。 第二日 天刚亮,云娆退了房,让店家帮忙准备了两匹快马,往云泽国都苍中而去。 “姑娘,你为何执意要去云泽?” 与云娆一道策马出了城,曲小蛮皱眉问道。 云娆侧眸望她一眼,“回去看看我爹娘。” 曲小蛮皱眉,“姑娘?” 十年前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云娆被萧润带回来,她并未说自己是哪里人,谷里人并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也不需要知道,她只要是幽冥谷的人变成。 “我是云泽人。”云娆朝她挤出一个笑,“我曾经也有过家人的,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曲小蛮看着她唇间的笑容,不自觉沉默了下来,在谷里的多是早已失去家人,或者忘记自己家人,在每年的生死厮杀中侥幸活下来的,自小在那个环境中长大,心要足够狠,也要足够硬,对于家人的字眼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看着她提到家人时的飘忽笑容,让她一时间有些感伤。 云娆看她沉默,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好了,不说了,咱脚程得快些,要不然天亮赶不到下个城池又得在山林里过了,我现在可不敢再挨冻。” 曲小蛮无奈一笑,“行,好久没与你赛马了,我们就看看谁先赶到下座城池。” 话完拽着缰绳的手帅气一拽,双腿往马腹一夹,一声爽脆的“驾”之后,已率先策马飞奔而去。 云娆俏声应了声“好”后,也跟着策马追了出去。 连着下了几天雪的京都今天终于放晴,阳光懒懒洒下,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骑着两匹白马,在空旷官道上一前一后地相互追赶着。 城外官道没有林木遮挡,在一片冰雪覆盖的麦田里蜿蜒向北而去,冰雪绿意,红白倩影,银铃阵阵,在阳光下有着道不尽的惬意。 虽天气冻冷依旧,云娆却鲜少这么畅快惬意过,与曲小蛮这么一前一后地策马追赶着,脸蛋被冻得通红,却露出难得的畅快笑意。 也不知骑了多久,身后隐约有马蹄声阵阵,声音渐近,沉稳中带着些许急促。 官道之上,每日来去快马甚多,云娆与曲小蛮也未在意,只是继续策马快行。 身后马蹄声逼近,那声音夹着风声,却似是朝云娆逼近而来。 云娆心底奇怪,忍不住回头,未及看清,腰间倏地一紧,一根棕色马鞭凌空飞来,紧紧缠在了她腰间。 云娆心里惊了惊,掌下运力就要将腰间缠着的马鞭扯去,来人动作却比她快上几倍,马鞭尾方才缠上她的腰,执鞭之人已倏地用力,卷着她整个拉起。 云娆被马鞭卷到了身后马背之上,一只宽厚的手掌代替马鞭紧紧缠箍上她的腰间,身下的骏马也在她下落时倏地加快了速度,往前疾驰而去。 这一切变化得太迅疾,让人猝不及防。 云娆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人紧紧箍在怀中,随着颠簸的骏马,熟悉的气息从头顶萦绕而来。 云娆慌乱回头,却在看清那张熟悉俊脸时整个人愣住。 “你……你怎么会在这?”她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错愕开口,他此时的神色让她心惊。 身下快速奔驰颠簸的骏马让她身子有些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安子渊的衣衫。 安子渊冷着脸垂眸望她一眼,突地撤了握着缰绳的手,勾着她的腰往怀里狠狠一压,捧着她的脸捏着她的下颔,凶狠地吻了下去。 ------------ 27027.告白 安子渊的唇覆上来时云娆有瞬间的怔愣,身下的颠簸骑乘让她不得不下意识地紧紧扯着安子渊的衣衫已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动作反而刺激得他吻得越发地狠,揉着她的腰用力地往怀里带,舌强势深入她口中。 在马上的颠簸让云娆不似前两次般彻底沉迷在其中,她是记得他方才撒开了缰绳的,眼下身下坐骑跑得越发飞快,颠得她的身子极为不稳,对于从马背上跌落的恐惧大于他给她带来的震撼,手虽扯着他的衣衫,却是拼命侧头要避开他的唇。 她的扭动挣扎让身下马儿有些受惊趋势,一声长嘶,那马儿更似是疯了般狂奔,颠得云娆面色一白,却见安子渊突地放开捧着她脸的手,一把捞起缰绳,用力往后一扯,受惊的马儿马上被安抚了下来,速度一下子放慢了下来,安子渊吻她的动作也放柔了下来,箍着她腰的手不知何时已绕过她的肩,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整个人已一种极亲昵暧昧的姿势趴伏在他怀中,任由他予取予求。 他唇齿间的温柔卸下了她所有的防备,原本扯着他衣衫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环过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回应他的吻,青涩的唇舌相勾,让他幽暗的黑眸似是带着了火,拉着缰绳的手勾上她的腰,往怀里又是用力一压,缱绻的吻又变得凶狠粗暴起来,压得她的身子被迫不断后仰,身子几乎弯成了一道弓,在想纠缠的唇舌间,她能清晰感受得到脸上拂过的浓重呼吸。 好一会儿,他终于气息微喘地放开她的唇,她早已是双颊嫣红,眸光迷蒙,肺中空气几乎被挤光,只能下意识地伏在他胸前粗喘着。 玉般的长指从她脸颊划过,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也不说话,只是轻拥着她策马前行。 无常和曲小蛮早已策马赶到,从方才的震撼尴尬中慢慢恢复过来,对这一幕假装视而不见。 无常面色虽然已慢慢从震撼错愕中平复过来,心里却还是处在极大的惊愕之中,他家公子,他家脱尘飘逸的公子,怎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来,幸而方才这官道上无人路过,如若不然,这轻尘公子的名号便就此毁于一旦了。 他还是怀念那始终面色淡淡眉眼淡淡对任何事任何人总一副云淡风轻的公子,那才该是他那不动凡心的天仙公子。 云娆慢慢从方才的迷乱中回过神来,一张俏脸却是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尤其是眼角瞥见身后悠悠然跟着的两个人,早已是窘迫得恨不得就此伏在安子渊胸前一辈子不再抬头。 安子渊垂眸望向她,“怎么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云娆红着脸抬起头,没敢望向他,只是坐直了身子,回转过身去。 一直温暖手掌轻贴上她的腰,搂着她往怀中一压,让她背依在胸前,侧头望向她,依然是方才的问题,“怎么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云娆垂眸,轻声道,“昨日离开时便与公子告别过了。” 话完便觉腰间一沉,他握着她腰的手用了几分力道,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你什么时候与我告别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想起昨日并没有正式与他告别,只是告诉了他苏染的下落而已,但这似乎已不是重点。 “公子怎么会在这?”她问。 安子渊垂眸睨她一眼,“你说本公子为何会在这?” 云娆凝眸不语。 安子渊只是往她望了眼,也未再言语。 “公子这是要跟着我吗?”许久,看他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云娆突然轻声问。 “不是。”很干脆利落的回答,安子渊望向她,“云娆,昨日既然你能如此郑重其事地向萧润辞行,怎就吝于给予我一个正眼?” 云娆抿了抿唇,沉默未应。 安子渊面色未见波动,只是依然垂眸望着她,“云娆,萧润在你心里占多重的位置,你将他置于何处?” 云娆两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抿着唇,许久未应。 安子渊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策马前行。 “他……在我心里。”好一会儿,云娆终于开口,出口的话却让他黑眸一凝,抬手捏着她的下颔抬起,迫使她望向他。 “他在你的心里?”他望着她,问得轻缓,却仔细。 云娆垂着眼眸,未敢与他直视,只是轻应,“嗯。” “你为什么躲他?”他问。 “他要成亲了。”云娆慢声应着,依然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娶的人不是我。” 下颔微微一疼,她再次被迫望向他。 他深眸平静,声音平静,“那本公子呢?你将本公子置于何处?” 云娆望向他,“公子这般尊贵清雅之人,会甘愿被一个女人拿着与别的男人比较吗?尤其是这个女人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之时。” 他倏地收回了捏着她下颔的手,“云娆,我千里迢迢追出来,你便是要告诉我这些?” “是公子要问的。” “既然你心里有萧润,那为何屡屡在我怀中失控?”他问,声音平静依旧。 “美色&诱人。”云娆咬唇轻应。 安子渊一勾唇,笑意未达眼底,“好个美色&诱人。” 云娆抿唇未应。 安子渊也未再开口,只是这么策马拥着她到了下一座城池,雍州。 在雍州城门口下了马,安子渊手里牵着缰绳,转身望向她,“云娆,既然你心里有萧润,为何不主动去将他夺回来。” 云娆深吸了口气,“那个人是他非娶不可的,我不想给他造成困扰。” 安子渊淡哂,“你对他倒是情深意重。” 云娆扯了扯唇,“他陪了我十年,也护了我十年,我……没办法忘记他。” 安子渊垂眸,笑了笑。 云娆看不懂他此时的笑容,只是心里堵得难受,哽咽声在喉咙打转,却被死死压着。 她挤出笑容,“公子,我……很抱歉。”她就不该去招惹他。 安子渊望向她,“你确实该对我说抱歉。” 眸色微冷着收回视线,翻身上马,唤了声无常,策马离去。 无常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切,没想到怂恿公子过来却是这般境况,像公子那般高傲的人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爱着别的男人的事实,陷得未深,要抽身便也容易。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常还是礼貌与云娆道了别。 云娆怔怔地看着那两匹骏马疾驰远去,看着那扬起的尘土,直到尘土慢慢消散,再也看不到那两匹马儿影子。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曲小蛮带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似是穿透了一层迷雾,让她不自觉地回过神来,怔怔地望向站在眼前的曲小蛮,眼前却似是隔了块纱,看不太真切。 一块纯白的手绢递了过来,“擦一下吧,一脸泪的。” 云娆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是一片湿润。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人家安公子都会为追你而来,你怎么就……”曲小蛮说不下去,心里一阵恼,看着她满脸的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在谷里,云娆是小姐,她是丫鬟。萧润护着云娆,云娆护着她。 谷里的人每年都会有比武猎人的厮杀,杀人与被杀,强者生存。她不是强者,在那样的厮杀中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是她挣脱萧润紧攥着她的手,冲入血腥与野蛮的猎场内,拼死将她带出,并为了为她求得伤药在前任教主房门前不吃不喝地跪了整整一夜。 她什么性子,对萧润什么心思,曲小蛮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真对萧润有那意思,萧润怕是早已卸下那教主之位带着她逃离幽冥谷。 云娆只是哽咽着摇头,缓缓将袖子拉开,慢慢张开手心。 曲小蛮往她手掌望了眼,面色遽变,“你……” ------------ 28章 一只手掌轻扣上她的肩,轻扣着将她从曲小蛮怀中拉了出来,手掌绕过她的脖子抚上她的后脑勺,压着她趴在了他的胸前,另一只手压贴在她后背,将她整个紧紧拥抱在怀中,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绵绵密密地包裹着。 云娆满心尴尬,干脆鸵鸟地伏在他胸前不敢言语,也不敢乱动。 好一会儿,安子渊微微退开身子,垂眸望向她。 云娆却是尴尬万分,低垂着头不敢抬头望他,只是有些窘迫地抬手擦着脸上的泪痕。 手被握住,下巴也被轻捏着抬起,云娆被迫望向安子渊,脸颊因尴尬而绯红,红肿的双眼更是说什么也不敢与安子渊直视。 玉般的长指落在她眼角两侧,手掌轻捧着她的头,拇指指腹轻轻揩着未干的泪水,轻柔而缓慢。 云娆有些僵硬,偷眼往他望了眼,却见他只是微垂着眼睑,专注而认真地凝着她。 脸颊越发烧红得厉害。 “为什么哭?”他问。 云娆别扭地努了努嘴,“我才没有哭。” 压在他眼角的指腹微微用力,似是在提醒她刚才狼狈哭了的事实。 云娆尴尬地撇开眼眸,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声音因为方才的哭有些嘶哑。 安子渊淡应,“回来看看某个笨丫头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哭。” “我才没有因为你而哭。”云娆撅嘴应道,想了想,又觉欲盖弥彰,越发窘迫,“那你现在也看到了,你还不走。” “不想走了。”依然是平淡无波的嗓音,却隐约带着些暖意。 云娆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眸不语。 他却执意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眸,“刚才为什么要骗我?” 望入她的眼睛,他淡问。 云娆努了努嘴,声音又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没有骗……” “打住。”安子渊突然打断她,“云娆,别在我面前提萧润一个字,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你爱的人是萧润。” “我……”云娆垂下眼眸,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去尝一尝,试一试。 深吸一口气,云娆抬眸望向他,“安公子,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是不是?” 安子渊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停,而后点头,“是,并不是非你不可,但是看到你说你爱别的男人,看到你与别的男人这般熟稔亲昵,我不好受。” 云娆勉强笑了笑,“那咱们各自分开一段时间,你也能很快忘了我是不是?” 安子渊依然是轻轻点头,“是,但我不想忘记,遇上一个让我心生怜惜的姑娘不容易。” “可是,这个姑娘是注定无法长伴公子左右的,公子何不趁着陷得未深时及早抽身?天下姑娘那么多,总有一个能让公子真正爱上,而不是只是怜惜的。” 安子渊捏了捏她的下巴,“云娆,你又怎知最终让本公子爱上舍不得放手的那个不是你?” 云娆垂下眼眸,“那公子还是不要爱上云娆吧,等你舍不得放手时已经不得不放手了。” 安子渊拧眉,望向她。 云娆微微牵唇,勉强扯着笑容,“公子是个好人,可惜云娆天生命短,没这个福分,注定是没办法长伴公子左右的。” “那就能伴几日是几日。”安子渊淡声打断她,“云娆,说不定等你不在之时你对本公子的吸引力已不在了,你又怎知到本公子会舍不下你?” 他的话让云娆一时间没了话语,想想也不无道理,她怎就如此自信他会一直对她心动,说不定不出几日他发现她除了一张脸尚能称道外,其他地方一无是处,也就没了这份心动。 心里想通透了,云娆也就不再纠结,只是笑着道,“既然如此,倘若哪日我不告而别了,公子也不会怪罪我是不是?” 安子渊捏了捏她的下颔,“云娆,有你这句话,本公子会牢牢看稳你的。” 云娆笑了笑,抬眸望了望天色,“天色不早了,先去住店吧。” 说着就要转身,却被安子渊给拉了回来。 “云娆,你老实告诉我,萧润在你心里占了几分?” 云娆美眸一弯,“公子,您方才不是让我不要提萧润一个字的吗?” 安子渊睨她一眼,“本公子现在允许你提一下。” 云娆为难地耸肩,“还是别说了吧,我怕公子会添堵。” 安子渊捏了捏她的腰,“你真的喜欢萧润?” 云娆望着他,“如果我说是,公子是否会像方才一样离开?” 安子渊一时间没了答案。 云娆侧头望向他,“如果公子答案是肯定的,那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如果公子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我的答案就是否定的。” 安子渊微微凝眸,而后一抹浅笑在他好看的唇角漾开,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将她带入怀中,用她方才的话,“天色不早了,先去住店吧。” 揽着她往最近的客栈而去。 曲小蛮叹息一声,默默跟上。 无常则是错愕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望了许久,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还是沉着脸离开,这会儿竟雨过天晴了,尤其是自家公子,最后那笑容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看着心情极好,却是没明白两人之间的哑谜。 心里有疑惑,无常跟上曲小蛮,疑声问道,“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 曲小蛮侧头睨他一眼,“意思就是,我家姑娘没有心上人,你家公子龙颜大欢了,明白?” 无常顿时喜笑眉开,当下拍掌道,“我就说我家公子不可能比你们那萧教主差。” 曲小蛮一个白眼扫过,懒得与他比较。 ** 几人在附近找了间最好的客栈住下,安子渊和无常一人一间房,曲小蛮不放心云娆,与云娆共住一间房。 夜里,曲小蛮忧心忡忡,“姑娘,这一路上安公子都得跟着了吗?” 云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是要回云泽,要在惜月嫁人前找到她,安子渊若是一路跟着确实有些不方便。 前两日便听闻惜月公主的送亲队伍已在途中,却不知如今到哪儿了。 天下看着是云泽与大安联姻,明眼人却也明白,这不过是云泽将自己女儿送来大安求和的礼物,甚至是可能怀着别的目的而来,皇家之女,似乎生来就该为江山社稷牺牲的。 毕竟是被送过来求和的,因而也不似别国公主出嫁般隆重,更遑论大安这边会亲自上门迎亲。 “那你现在是如何打算的?”曲小蛮问。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云娆也没有头绪,和安子渊在一起很安心,但终归是要走向离别的。 叹了口气,云娆让曲小蛮帮忙留意一下关于惜月公主的消息。 曲小蛮心里疑惑,本想问,但想到云娆也是云泽人,当初被救回时身上衣着也是上等衣料所制,那时便听说是皇宫贵族才用得,想来与云泽皇室也是有些渊源的。 第二日,云娆与安子渊在客栈用早膳,安子渊体贴地给她夹菜,一边不忘道,“多吃些,身子骨太弱了。” 云娆不大习惯这样子的安子渊,抬手阻止他,却被他给挡了下来,依然故我地给她夹菜,一边淡淡道,“你要去云泽干什么?” 云娆被问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淡声道,“就想去那里看看。” 安子渊望她一眼,似是有话要问,却没有问出口。 云娆被他瞧得心虚,略显笨拙地将话题扯开,“公子,皇上即将迎娶惜月公主,你怎么不回宫里帮衬着些?” 安子渊神色淡淡,“皇上要成亲,又不是我要成亲。” “但你身为皇宫贵族,总是要回去的。” “离婚宴还有月余,到时再回去便是。”安子渊淡道,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到时你随我一道回去吧。” 云娆心里一惊,望向他,“为什么?” 安子渊睨她一眼,又将问题抛回给她,“你说为什么。” 云娆面色不自觉一红,暗瞪了他一眼。 安子渊微微一笑,而后道,“云娆,你什么事似乎都不愿与我说呢。” 云娆垂下眼眸,幽幽地搅弄着眼前的粥,“我也没什么事可与你说的。” 抬眸望向他,“都说惜月公主是云泽第一美人,也不知道人到哪儿了,真想亲眼目睹一下云泽第一美人的风采。” 安子渊抬眸睨她一眼,“你过去会把她的风采抢完的。” “……”云娆无言望向他,从他口中套话果然艰难。 “再说了,你若真要见她,日后你有的是机会。”安子渊悠悠然地拿起一颗卤蛋,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边淡声道,“云娆,你今早对惜月公主似乎特别感兴趣呢,她莫不是与你有什么渊源?” 云娆垂下眼眸,轻描淡写,“是有些。” 安子渊望向她,她却未再说,只是笑了笑,垂眸喝粥。 “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统统给本姑娘端上来。” 正喝着粥,一道娇脆嗓音从门外传来,声音略熟悉,云娆忍不住抬眸往门口望了眼,而后赶紧垂下了眼眸,认真喝粥。 安子渊察觉她的异样,轻问,“怎么了?” 眼眸不动声色地往门口处望了眼,女子也正好望向他,这一眼便视线撞上了,那女子双眸一亮,已微笑着走了过来,一声“安公子,好久不见”作为开场白,爽朗洒脱,不失江湖儿女的率性,一身贴身的黑色劲装更将这份率性发挥到极致。 “向姑娘。”安子渊淡声与之打招呼。 云娆头几乎垂到了碗里,她不想惹麻烦的,这都才上路两日。 “安公子怎么会在此?”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搁下。女子不拘小节地在桌上坐下,笑问道。 随她一道进屋的其他人纷纷在旁边落座。 “有点事。”依然是淡淡的口吻。 女子似是早已习惯安子渊的淡漠,依然笑脸相迎,不断关心询问着,似乎早忘了旁边还坐着位姑娘。 云娆是盼着她能一直将她忽略的,无奈那女子在被安子渊连番淡漠相应找不到话题时,终于将话题导回到她身上。 “这位姑娘是?”向谨妃似是这才察觉到云娆的存在般,俏声问道,不忘擅自先下结论,“是安公子妹子吗?” “不是。”安子渊依然是平静无波的嗓音,“我未过门的娘子。” 向谨妃面色白了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安公子真会开玩笑,这从未听闻安公子有什么中意的女子,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未过门妻子?” 与向谨妃一道的江湖人也是闻声望向这边,安子渊在江湖中红声望极高,但是与他的声望相匹及的,却也是他不近女色,从未有任何红粉知己。 除了两月前在玉老爷子寿宴上那魔教妖女急声宣称她怀了安子渊孩子外,从未听闻安子渊身边有任何女人,那日安子渊虽是破天荒地将人带走,大家却宁愿相信是那妖女逼迫安子渊的,现在不过两月,安子渊竟亲口宣称已有未过门妻子,想到那位入了那九重天仙的眼的姑娘,众人莫不想对喝着粥的云娆一睹芳容。 云娆也是因为安子渊的话略略僵了僵,众人视线和话题都凝在她身上,她也不好再低垂着头,被迫抬起头,干笑着朝向谨妃打招呼,“向姑娘!” 众人莫不对这张容颜惊艳,一个个怔愣地盯着云娆。 安子渊不动声色地往众人扫了眼,桌下的手拉住云娆的手,将她拖着坐过来了些,云娆一脸莫名地望向他,却见他依然是神色淡淡。 向谨妃这厢却是在看清云娆的脸后倏地冷了脸,杀意顿现,“是你!” 手动作极快地拿起桌上长剑,利剑刚出鞘,便被安子渊动作极快地给施力震了回去。 “向姑娘,你这是干什么?”眉眼未动,身形未动,安子渊依然只是淡淡道。 云娆亦是面色不变地笑望着她,手心里却已是一片濡湿。 向谨妃是向家庄大小姐,剑快如无影,素来为江湖人称道,她一人还真未必挡得住她的剑。 “安公子,你怎么能和这女人在一起,不就靠着一张妖颜惑众,四处勾引男人,害得我二哥因她而殒命,今日我非杀了她为我哥报仇不可。” 向谨妃恨声道,提到自家兄长双眼有些微红,手使劲要将剑拔出,却似是有股无形力道压着般,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鞘。 安子渊面色略略冷了冷,“向姑娘,说话客气点。” 掌下倏地一用力,向绍萌手中长剑顿时断成两截。 向谨妃脸色变了变,望向安子渊时眼睛已红肿,“安公子,你素来与我大哥二哥交好,如今我二哥因为这妖女而枉死,你怎能护着她。” 云娆疑惑地往安子渊望了眼,她竟不知道安子渊与向谨妃两个哥哥关系匪浅,当日前往渭州向家庄人半路截杀她时,安子渊也曾让无常出手救了她,那些人也似是不认得安子渊的。 安子渊面色并未有任何波动,“向姑娘,我相信这其中定还有什么隐情。” “还有什么隐情,还不就是她仗着长了张这么一张脸,四处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惹得多少男人惨死她掌下。”向谨妃愤愤道,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沧州冯府大公子,建州林老爷子座下大弟子,端州四大公子之一的木月公子,瑞州温老怪女婿……还有我哥,你问她有多少人因为她而枉死的。” 安子渊侧眸往云娆望了眼,云娆抿了抿唇,“回头再与你解释。” 安子渊望向向谨妃,“向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起身,拉起云娆,道了声“走吧”便欲带着她离开,向谨妃哪里肯让云娆就这么离开,起身就要去拦,却被坐在最近的年轻男子给拦了下来,“小姐,莫要冲动,我们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另一个身着灰布衣的男子亦压低声音跟着道,”惜月公主已经到了沧州,我们必须尽早赶过去。” 云娆眉眼微微一动,脚下不自觉地略顿,沧州。 安子渊垂眸望向她,“怎么了?” 云娆朝他笑了笑,“没什么。” 她打听了两日没有消息,今天反倒是得来完全不费功夫了,只是不知道向谨妃要去寻惜月公主那边什么事。 本就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众人因为云娆的展颜而笑再次愣神,安子渊不着痕迹地移动身子将云娆遮了大半身子,挽着她往怀中带了带,往房间而去。 回到房里,安子渊松开了她的手,侧眸望向她,“方才向谨妃说的那些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二更哈…… ------------ 29章 云娆抿着唇回眸望向他,“也没什么啊。就是谣传嘛。” 安子渊轻轻挑眉,“那怎么就谣传到你身上了?” 云娆在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托着腮,长叹了口气,望向他,“我自小便在幽冥谷长大,大家对我这张脸见惯不怪,也没见谁露出那种惊艳之色,我那时也没觉得自己这张脸怎么样,所以出去时也未易容,自然是遭到不少人觊觎,胆子小点的就远观,胆子稍微大点的便欲调戏,再大点胆子的便想要强抢,想染指我那些男人都被萧润派人杀了,久而久之,就传成那样了。而且那会儿萧润想着逼我回去,如此做也好,我四处树敌,走投无路时终会将回去的。” “如今我人没回去,却是四处是敌,到哪都是想杀我的人,所以那会儿在玉老爷子寿宴上众人才这般……” 云娆耸肩说着,语气倒是无所谓,两年下来,早已看淡,为着多积些阴德,不得不将脸给遮起来了,省得更多无辜之人惨遭莫名横祸。 安子渊望向她,“任何打你主意的男子?” 云娆轻点头,“他一直都有派人跟着我,但凡打我主意的男人,基本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你大概是第一个尚且安然无恙的。”末了,云娆又补充道。 安子渊微微一笑,“萧润对你倒是爱护得紧。” 云娆垂下眼眸,未应。 爱护倒是爱护,只是这样的方式,她却是受不起的。而且他对她再爱护,终是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她倒宁愿以此生的健康换他的永不待见。 下颔被轻挑起,安子渊不知何时已在对面落座,望向她,“云娆,若是日后我与萧润对峙,你站在哪一边。” 云娆微微一笑,“我哪边都不帮,就站着看。”真等到他与萧润对峙那日,她怕是早已成枯骨一副。 她的答案让安子渊有些不满,捏着她的下颔紧了紧,“若我要你站在我这边呢。” 云娆又是忍不住一笑,“那我便站在公子这边。” 安子渊凝眉,“你这是在敷衍我?” 云娆被他盯得心虚,她似乎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的。 自个心虚,云娆不自觉地主动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没有啊。” 安子渊的视线落在她覆着的手上,云娆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尴尬地收回手,中途却被安子渊给拦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温暖的味道覆着整个手掌,他只是握着她的手,并未有任何不矩的举动,望向她的眼神也是清明平静的,“让小蛮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得上路,我得先回一趟渭州。” 云娆眼一亮,当下应道,“好啊。”忽略了他话中让小蛮收拾一下的意思,以为只是他自己回去。 安子渊神色古怪地望她一眼,起身,“让小蛮去收拾一下吧,我们早点上路。” 云娆后知后觉,“我们?公子不是你一人回去而已吗?” 黑眸眯了眯,“原来你方才的喜悦是因为本公子终于要走了?” “不是不是。”云娆赶紧摆手澄清,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抬头见安子渊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盯得她心底发毛,干脆垂下眼眸,轻声道,“公子,我想去沧州,我不能随你回渭州。” 安子渊拧了拧眉,望着她的眸底有了一丝探究,“找惜月公主?” 他的话一向犀利而精准,让云娆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点头。 “为什么?”他盯着她,只问了三个字,却似是夹着万千重量。 云娆垂眸,“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当年惜月冒死带着她逃出,并送她出城时,便与她约定过,若是活着,给她个信儿。 她还活着,虽然糊糊涂涂地活了十年,可是终归是醒过来了,终是要告诉她一声,夙绾还活着。 况她当年答应过她的事,若是惜月还需要,她命不久矣,正好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你与她什么关系。”安子渊问道,顿了顿,“或者,云娆,你究竟是谁?你知道自己是谁了不是?” 云娆扬颜一笑,“我就是云娆啊。” 安子渊盯着她不语。 云娆唇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只是深叹了口气,望向他,“安子渊,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你那位故人了?” 安子渊微微抿唇,依旧不言语,只是看着她。 云娆忍不住耸了耸肩,似是犹豫了下,主动拉起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慢声道,“我不是她,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便是去盗你麒麟戒那夜。” 安子渊垂眸望向她捏着手指的手,未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要去沧州便先过去吧,我先回一趟渭州,过几日我再过去。” “好。”云娆抬头轻应。 安子渊望着她,眸中掠过无奈之色,垂眸在她唇上轻印上一个吻,“注意安全。” 云娆点头答应。 两人在房里腻歪了会儿便各自启程,云娆和曲小蛮往北而去,安子渊往西而去。 因怕错过惜月待在沧州的时间,云娆一路上快马加鞭,晚上也未敢留宿,连夜赶路,本来需要六日的行程花了三日便赶到了沧州,花了两日打探惜月的行踪。 通常情况下公主出嫁,多半是闹得天下皆知,惜月公主这次不仅反其道而行,甚至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似是生怕什么人知道般。 因为这般隐秘性,云娆要找起惜月的行踪来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花了两天时间把下落打探清楚了,却因为那森严的看守望而止步。 此次负责整个送亲队伍的是云泽礼部侍郎岑通。云娆对岑通是有些印象的,人办事严谨是严谨,却有些好色,家里除了正妻外,小妾已纳了好几个,更是青楼常客。 要见到惜月,必得有岑通的命令或者令牌。 直接去让他帮忙定是行不通的,云娆冥思苦想了一日,与曲小蛮对岑通盯梢了两日,终于见着他出府,往沧州最大的青楼醉倚轩而去,果然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云泽会沦落至此,想来与用人之道不无关系。 对于喜好美色之人,要攻破便要容易许多。 与曲小蛮合计了下,云娆尾随岑通进了青楼。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表示,还素写不到肉的地方(这么温情的时刻写肉木有赶脚,俺设定的是在青楼里的肉渣,泪目……),也写不到一万字鸟,顶锅盖默默地接受大家鞭笞…… ------------ 30030.听床 岑通虽然已来沧州不多日,却似乎尚未有机会涉足这天下名青楼,人上得门来,老鸨笑脸相迎,却并未认得他的身份。 岑通几绽金子往桌上一甩,“你们这最好的姑娘是谁?” 老鸨毕竟是在这风月之所摸爬滚打多年的,一看这大手笔,再看岑通衣着气度,也知道此人大有来头,当下便招呼姑娘暂时陪着岑通,差人去唤花魁如烟姑娘先准备准备。 云娆想着从岑通身上掏到他的令牌,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便是近他身,因而趁着岑通在大厅寻欢之时,先他一步到如烟姑娘房中,人进了屋,却没瞧见屋里有人,想来是另有休憩之房。 云娆让曲小蛮在门内守着,抿唇想了想,长了这么一张颜不用着实可惜。 心里这么计较着,云娆从屋里找出一袭嫩黄色薄纱,兀自换上,暂时顶替一下如烟姑娘也未尝不可。 毕竟是青楼里的衣衫,布料甚是节省,即便是在这数九寒天里,衣衫亦是免不得要袒胸露胳膊大腿的,云娆挑的虽已是最保守的衣衫,穿在身上,长纱坠地,胸前依然露出大半个酥%胸。 云娆颇为别扭地将抹胸往上拽,嘟着嘴朝曲小蛮抱怨,“这都什么衣服,要省布料也不是这么个省法。” 为了见惜月得这么牺牲自己,亏大了。 曲小蛮笑望向她,“我觉着这衣衫挺好的,如此穿着方能勾得男人喷鼻血,如若不然这些个姑娘家怎么从男人口袋里掏钱。” 将她上下打量了番,连连点头,“这衣衫倒是适合你,顶着这么张脸便已能祸国殃民,再穿上这么一袭嫩黄长衫,更添了三分颜色,活泼俏丽却又风情万种,只消你一个小眼神儿,那岑通一会儿不得被你勾得神魂颠倒,什么令牌啊金子啊银子啊还不得乖乖交你手上来。” “再稍微妆点一下还真的是天仙下凡了。”曲小蛮接着道,看着一袭黄衫的云娆,跃跃欲试,干脆走向梳妆桌,翻找起来。 “小蛮你这是干什么,一会儿会有人来。”云娆看她闹出动静来,压低声音阻止道。 曲小蛮找出两盒没用过的胭脂,朝她扬了扬,“给你妆点一下。” 过来推着她往梳妆镜上一坐就要给她上妆,云娆吓得急急抓住她的手,“涂这些东西作甚,我哪用得上。” 曲小蛮往镜中佳人望了眼,点点头,“嗯,确实用不上,不过头发得梳理一下。” 手中胭脂往旁边一搁,双手已娴熟地替她梳理头发,末了,还拿过花魁姑娘的金步摇,往她发髻上一插,盯着镜中的人,脸上掠过惊艳之色,往她肩上一压,“姑娘,你若就这么出去,得多少男人为你挤破头,我就不信一会儿那岑通不乖乖将令牌交予你。” 云娆嘟着嘴望她一眼,扯了扯胸前抹胸,“你倒是帮我……” 门外突然有动静声传来,云娆和曲小蛮俱是面色一凛,方才光顾着说话了。 曲小蛮反映极快地转身,手中已运了劲,掌未送出,人已愣住,“安公子?” 云娆闻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袭白衣的安子渊时亦是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青楼没错吧?而且他不是已经回了渭州了吗? 安子渊视线在她身上顿了顿,淡漠黑眸中隐有一丝幽暗之色,面色却是淡漠依旧,望向曲小蛮,“小蛮,你先出去。” 曲小蛮望向云娆,征询她的意见。 云娆朝她点点头,“小蛮,你先出去吧。” 曲小蛮点头退下。 安子渊走向她,手落在她只披着轻纱的细肩上,黑眸幽暗,“云娆,你要穿成这样去诱惑岑通?” 他这么一说云娆方想起此时的着装,脸不由得一红,双手下意识地往胸前一遮,有些窘迫,“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渭州吗?” “我昨日便来到沧州了。”安子渊淡应,“有些事要处理未及去寻你们。”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云娆撇嘴应道,“还是你本来就是要来这里寻如烟姑娘的?” “我派了玄衣卫跟着你。”依然是淡漠口吻,承认得干脆,语气丝毫不见愧疚。 难怪她这一路走得如此顺遂。 云娆暗自嘟哝着,有他在也不要想着去找岑通要那什么令牌了。 安子渊伸手将她拉起,“先随我回去。” “我等下再回。”云娆小声应着,眼看着要成功了…… 安子渊往她胸前望了眼,云娆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脸红了红,低声道,“我不会让他占我便宜的。” “咯咯”两声敲门声响起,云娆面色一凛,推着安子渊,“你先出去。” 两声敲门声是她与曲小蛮的暗号,说明岑通已来。 安子渊反手握住她就要将她带走,云娆手一扭避开,急声道,“我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说着伸手随意拿过披挂在床前的貂皮披风,往自己身上一系,将身子密密实实地遮了起来。 安子渊却只是淡淡朝她望了眼,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便欲带着她从窗外飞出,云娆心里一急,指尖往上一点,扣住他的脉门阻止他,门恰在这时被人推开,云娆反应极快地拖着安子渊往床侧一缩,刚好挤进床与衣柜之间的缝隙里,压着安子渊蹲了下来,借着床柱挡住和薄纱床幔挡住两人身影。 安子渊往她望了眼,云娆赧颜地揉了揉鼻子,轻声说了声“对不起”,压着他就要起身,却被安子渊给倏地拉住了手,往外面望了眼,云娆循着他的视线往外面望去,面色当下红一阵白一阵。 不过须臾,地上已经凌乱叠着一堆衣衫,四只白皙光洁的脚相互交缠摩擦着,伴着男人粗重喘息以及女人柔媚呻%吟,以及唇舌相吮吻发出的暧昧水声。 曲小蛮竟未通知她一道进来的还有个女人,云娆暗恼地拍额,如今两人这门刚关上,便已经急不可耐地纠缠到一块儿了。 两人的喘息呻%吟声随着加重的吸吮舔吻声渐渐加重,还夹杂着淫言秽语,在这不算大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明显。 云娆满心尴尬地望向安子渊,安子渊却是神色淡淡地望着她,眼里分明带着些许她活该的袖手旁观之意。 云娆哀求地抓着他的手,让他想办法,总不能就一直窝在这里看着两人缠绵欢爱。 安子渊却是不理她,人反倒是悠悠然地收回了手,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屋里的喘息渐重,那四只白皙脚丫已是缠绵着来到了床前,而后两根细嫩白腿被托起,两人交叠着跌倒在床,震得整张床晃了几晃,连云娆在床头这边都能深刻感觉到床被撞着冲过来的震动感,床上打得火热的二人却未等她从这震动中回过神来,随着一声似哭似笑的嘤咛尖叫,以及夹着水声“扑哧”声响,床上已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夹杂着肉体拍击的暧昧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貌似还是很短,~~~~(>_<)~~~~ 今天换键盘耽搁太多时间了,我改天再补上…… ------------ 31章 云娆一张脸早已红得几乎燃起火来,无奈床上二人未察觉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床上滚动得越发的激烈,整张床被撞击得“咯吱咯吱”作响。 云娆和安子渊躲的地方只是一个小小的过道,勉强容得下两个人,如今床上二人撞击得太过激烈,整张床不时往这边挤来,顶得云娆被迫不断往安子渊方向挤去,没一会儿几乎整个人趴在安子渊身上。 耳边喘息□不绝于耳,淫靡而暧昧,还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淫声以及各种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调戏声,男人的顶撞女人肉体的泥泞水声以及唇舌纠缠的吸吮声在耳边一阵高过一阵,屋里已慢慢被淫靡的气味笼罩着。 活了这么多年连春宫秘戏图云娆都没机会瞧见过,如今却被迫在这房里看着别人上演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她虽然是没胆子偷眼望过去,但置身在这种环境之中,却比亲眼瞧着更磨人。 安子渊两手握住她的肩,在她耳边缓声道,“云娆,你这般苦心拉着本公子不是要留下来观摩学习吗,如今怎么不敢看了?” 云娆红着脸剐他一眼,身后的床又往前顶了几分,整个身子被迫趴在安子渊身上,安子渊垂眸望向她,视线在她被挤压得几乎变形的胸前停了停,眸色暗了几分,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云娆早已忘记自己尚穿着一身半露酥胸的衣衫,几乎是被迫半跪着趴在安子渊膝盖上,胸前早已被挤得变形,抵着安子渊膝盖而不自知,只是想着要如何逃离这尴尬处境。 若是这么跳出来,岑通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泄在女子体内,一辈子不举。 云娆只是想着拿键盘,没想着害人家断子绝孙,因而也没胆子这么大大剌剌地钻出去,只好屈着身子抓着安子渊的肩,咬牙忍受身后的挤压,却不知因此让自己与安子渊贴得越发的近。 安子渊垂眸望向几乎整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两人近得几乎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膝盖处抵着的柔软让他黑眸越发的幽暗,呼吸也不自觉地有些紧促。 一只手臂紧紧扣住了云娆的肩。 云娆疑惑地望向他,看到他面色隐约有些潮红,黑眸中也是幽暗无底,幽暗处隐约有火焰跳动,如同在京都她撞见他沐浴那一夜。 脸红得越发厉害,云娆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开一些,胸前柔软顶端从他膝盖上擦过,云娆身子不自觉地僵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犹穿着那么件近乎遮不住身子的衣衫,整个身子又被迫趴在安子渊膝盖之上,方才…… 一张美颜瞬间再次爆红,满心羞恼让云娆也顾不得是否会吓得床上的人一辈子不举,往后一退便要起身,后脑勺却倏地被一只大手掌用力扣住,人被拉着再次趴倒在安子渊膝盖上。 下巴被轻捏起,未及瞧清,安子渊的唇便凶狠覆了上来,吻着她的唇便长驱直入,力道凶狠而狂猛。 云娆整个僵住,却不敢挣扎,也未敢让自己陷进去,只是侧着头不断想要摆脱他的吻,这是在别人房中,床上还有一对在打得火热,他这是在干什么。 美眸怒望向他,安子渊眸中略过笑意,缠着她的舌狠狠地吮了一下,松开她的唇,捏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道,“云娆,晚些时候再收拾你。” 声音嘶哑异常,让云娆背脊不由得一僵,尴尬地扯着笑,却见安子渊只是凉凉望她一眼,指尖一弹,不过须臾间,床上便没了声响。 云娆被安子渊拥着站起身。 人刚起身,云娆便好奇转过身,看到床上赤着身子黏在一起而两人时一张俏脸再次火辣辣地烧着,却也只是一眼扫过,一只手掌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安子渊硬掰着她的头给掰转过来面对着他,不让她往那边望去。 云娆却是瞧着好奇,忍不住想要回头望一眼,两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声响。 安子渊在她耳边哑声开口,“云娆,你就真那么想看?” “……”云娆下意识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也不许看。” 一阵轻笑在耳边响起,云娆窘迫得手捏成拳在他胸口擂了两拳,“都怪你,人家刚进门就出手不就行了吗。” 害得被迫在这里听了半天床,而且…… 双手往胸前一遮,云娆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暗恼,“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安子渊望她一眼,“我有说你故意的吗?而且,这会儿倒怪我出手慢了,方才我想离开,是谁非得留下来的。” 云娆撇了撇嘴,没脸应,视线又不自觉地往床上交叠着倒在一起的两人望了眼,脸再次滚烫,手一扬,直接将床幔扯下,眼不见为净,而后走向地上那堆凌乱衣物,嫌恶地翻了翻,竟没找到任何令牌。 “找这个吗?”一块黑色红丝令牌被人从身后伸了过来。 云娆眼眸一亮,惊喜转身,“你怎么会有这个。” 伸手就要去拿,却被安子渊给收回了袖中。 安子渊睨着她,神色淡淡,“摸来的。” 云娆暗恼瞪他一眼,“刚才不早点说。” “早点说怎么让你有机会学习这闺房秘事不是?”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谈起这些事的窘迫。 云娆暗剐他一眼,安子渊却是笑了笑,倏地揽上她的腰,带着她便从窗外飞了出去。 “诶,那他们……”云娆放心不下,急声道。 “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一会儿自是会清醒过来。” 一路揽着她回了他在这边的别院。 人被放下来时,云娆依然懵懵懂懂之中,指着这雅致的房间,疑惑望向他,“这是哪?” “我的别院。”安子渊淡应,一只手悠悠然地将门关上,然后,落锁。 落锁声传来时,云娆已下意识回头,看着那被拴上的门,心跳不自觉一跳,望向安子渊。 安子渊依然只是淡淡的面容,那双黑眸却较以往幽深了几分,瞧得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你……”她想开口,喉咙却似是被什么卡住般,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看着他眸中的幽暗转得深沉。 “云娆,我想要你。”拇指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他望着她,哑声开口。 云娆愣愣地看着他,未从他话中回过神来。 安子渊却已不给她回神的机会,头一低,已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这个文肿么越写越无力了,总是写不长的……愁人…… 打个小广告,俺滴现言坑腹黑大boss和呆萌女间谍之间的温馨故事……两个文都在日更中…… ------------ 32章 安子渊深深望她一眼,扣着她背的手突然微微一用力,瞬间便将她给压着翻转了过来,盖在彼此身上的被子也随之滑落,雪白的背上,本该白皙光滑的的地方被一道从肩膀横穿到腰间的狰狞疤痕盘踞着,周围遍布着密麻细小的小疤痕,乱七八糟地横亘在整个雪背之上。 云娆苍白着脸,僵着身子,任由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将那一处看仔细,身子轻颤着,却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其他。 “夙绾。”微凉的指尖落在那遍布狰狞疤痕的背上,他哑声说着,“对吗?” 云娆轻咬着唇,没有应,只是伏在软衾上,手紧紧抓着身下被单。 “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问,声音很轻,也很哑,似是有什么梗在了喉间般。 “从悬崖坠落时被凸起的岩石和枝杈勾住,减缓了冲势,大概命不该绝,掉下去时还有一点气在,被路过的萧润救了回去。”云娆轻声应着。 “这些伤都是掉下去的时候刮伤留下的吗?”安子渊望向她平静的侧脸,轻问。 云娆轻点头,“嗯,悬崖上很多横出的石头和枝杈,刮到了。” “伤得重吗?”他问。 云娆垂下眼眸,轻轻点头,“嗯,我在床上躺了一年才下得了床。” 背上的伤口裂开,浑身上下都是刮伤,废了一只手,摔下去时手肘撑破皮肉,那片血肉模糊中几乎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五脏六腑几乎移位,能活得下来已是奇迹。 “很……疼吧。”他问,声音依然很轻,声音却越发地嘶哑。 云娆轻点着头,脸趴在被褥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很疼。” 简单两个字却几乎将所有的苦楚倒尽,十岁的稚龄,浑身是伤,亲人离世,每天忍受着浑身巨疼,躺不能躺,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吃不得也喝不得,整夜疼得无法入眠,却不知道为何要活下来,或许在那时单纯的心思里,并没有死这样的字眼。 “对不起!”伴着一声沙哑的轻语,一个湿润的吻落在背上狰狞的疤痕上,似是安抚般,轻轻地吮吸着,却似是夹着万千情意。 云娆的身子僵了僵,“不关你的事,那种时候任谁都会先救自家亲人的。” 安子渊没应,只是轻吻着她背上的疤痕,沿着她腰脊处网上吮吻着,在那些狰狞的疤痕上落下一个个湿润的红痕,直至吻上她的唇。 他缠着她的舌,吻得仔细而小心,似是捧在掌心的珍宝般,小心翼地吮吻着,一点一滴卸下她的心防。 “云娆,绾绾,”好一会儿,他松开她的唇,望入她眼中,“不会再有下次,若是还有,我先救你。” 一个满足的笑容在她唇角轻轻浅浅地漾开,眼里也带着笑,还有些湿润,两根纤细的手臂柔弱无骨地环上他的脖子,害羞而青涩地吻上他的唇。 “好。”她抵着他的唇,轻应,满足而甜蜜。 安子渊再次缠上她的唇舌,吮着她不断加深,抵在她身下的某处蠢蠢欲动。 “还受得住吗?”他哑声问道。 云娆红着脸轻轻点头,未及开口,安子渊已再次狠狠吻住她,她喘息着被压着躺回床褥上,双手被他的手掌压着,十指紧扣地紧紧压在她的头侧,突然挤入的某处让两人都不自觉地闷哼,充实而甜蜜…… **** 两人在床上温存了一天。 她身子弱,一天一夜下来已是受不住,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入夜时,安子渊顾及她身体未敢再需索,却还是将她逗弄得娇喘连连,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似是被甩在沙滩上的鱼,只能躺在安子渊怀中喘着粗气。 “你身子骨不好,改天我给你开些药方调理调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她微湿的长发,安子渊哑声道,想到之前给她把脉时的怪象,黑眸凝过疑惑,手又忍不住她手中探去。 没碰到她的手便被云娆不动神色地移开了,云娆转过身,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好。” 安子渊看着她,“把手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云娆的眼神有一丝凝滞,左手不自觉地往被中缩了缩,右手缓缓从被中探出,交到他手中。 安子渊拧眉替她把了会儿脉,眉越皱越深,她的脉象比以往还要弱。 “怎么回事?”他望向她,“怎么脉象一日比一日还弱?” 她的精神看着明明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脉象却是越来越弱。 “那时坠下悬崖时没有调理好身子,脉象一向很弱。” “那你那日你毒发是怎么回事?什么毒?”安子渊问,像她那般毒发的症状他从未听闻。 ------------ 33章 云娆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蹭了蹭,将脸埋在他怀中,“只是普通的寒毒而已。” 安子渊垂眸望向她,眼眸深深,未应。 云娆往他怀里钻了钻,语气很随意,“你懂医,依你之见,赤曼罗的毒能不能解?” 话刚完,下巴突然被捏住抬起,他紧紧地望向她,黑眸沉沉,声线微紧,“你中了赤曼罗的毒?” 云娆心头跳了跳,面上却是有些奇怪地望着他,“没有啊,是萧梦芸中了赤曼罗的毒,就是萧润未过门的妻子,她待我不薄,她还那么年轻,若是就这么去了,为免可惜了些。” “无解。”安子渊淡应,平静而果断的两个字,顿时将她最后一丝期盼也掐灭。 “若我没记错,她的母亲当年便是命丧此毒,以萧啸天的能耐,若是此毒有解,她又怎会生下萧梦芸三月不到便暴毙而亡。” 长手在她微湿的发丝间滑过,安子渊淡淡道。 云娆扯了扯笑,伏在他怀中,“也是。” 当年萧梦芸母亲怀孕八月时误食赤曼罗,中了这天下奇毒,萧梦芸早产而生,自出生之日便已携着这一身奇毒而来,自小受尽病痛折磨,被以别的毒抑制着才平安活了十多年。 但毕竟是治标不治本,以毒攻毒虽能让她活得平和些,但是两种毒在体内相冲相撞,日子一长终是反噬身体,年龄越长身体便越来越弱,要想健康活下去,还是得解了赤曼罗的毒。 只是赤曼罗的毒素来让天下人闻名色变,此毒剧毒无比,因其随四季变化的寒凉属性,无人能研制得出其解药来,萧啸天和萧润试了二十余年,始终未能找出真正克它的药来。 “云娆,”安子渊的手有意无意地抓着她的手腕,让她的心不自觉地悬了悬,想抽回,却又显得欲盖弥彰,只得静静地窝在他怀中,轻应了声,“嗯?” 他没应,只是突然将她的两只手腕翻转了过来。 云娆身子僵了僵,垂眸往左手腕望去,心尖抽了抽,那道狰狞的红丝消失了,就如同它突然出现时。 安子渊也盯着她白皙的手腕,指尖从那里滑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捏着她的手腕。 云娆也未再说话,兀自安静地缩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得让人贪恋,可惜她终是没福气依偎一辈子。 第二天,云娆早早便起身,用早膳时想起令牌的事,望向他,“能否将令牌借我用下?” “你要去见惜月公主?”安子渊望向她,问道。 云娆点点头,答得轻描淡写,“嗯,当年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在早已不在了,我答应过她,若是还活着会通知她的,以前因为没记起,所以一直没有联系她,如今……” 笑了笑,她望向他,“无论如何我都该去见她一面。” “你当初是为何失忆的?”安子渊突然问道。 云娆笑容似是略僵,而后垂眸道,“那时伤得重,又遭逢遽变,觉得生无可恋,萧润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给我下了忘忧散,把过去那段记忆都忘记了。” 忘忧散是幽冥教始祖萧暝混合蛊毒研制的秘药,它除了能轻易抹掉一个人的记忆外,甚至能轻易忘记一个人,只要取来那人指尖几滴血,配合忘情蛊及忘忧散,轻易能将那个人从被下药之人的记忆中抹去。 幽冥教历任教主皆是蛊人出身,精通蛊术。云娆那时与萧润感情好,他曾私下教习过她一些蛊术,她那会儿整日病恹恹地在床上,日子无趣,自是瞒着所有人苦心钻研了些,可惜她习得的那些东西既无缩尺成寸之效,也无移形换影之功,只是一些下毒的伎俩,这些伎俩行走江湖时用倒是用得上,只是手段毒辣,若非逼不得已,她从不会用。 在外面走了两年,因一直有百里空和曲小蛮随身保护着她,那些蛊毒蛊术她倒是从未有机会使用过。 安子渊对她的话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平静地给她夹了筷子菜,面色淡淡,“晚些时候我陪你一道去吧。” “不……”云娆下意识要拒绝,安子渊已望向她,“要不然便等她和皇上大婚之日你再给她个惊喜。” 云娆拒绝的话凝在了舌尖,“好吧,用过早膳后我们便一道过去。” “午后再过去吧,我让人先去知会声。”安子渊淡道,望向她,“这两天你也累极,一会儿先回房歇会儿。” 他的话让她不自觉红了红脸,讷讷点头,“好。” 饭后,安子渊陪云娆回房歇息。 云娆确实累极,也嗜睡,回房没一会儿便先沉沉睡了过去。 安子渊替她将被子盖好,指尖在被角上划过时,停了停,轻轻从被中拉出她的手,翻过手腕,看了看,白皙的手心手腕上什么也没有。 安子渊往她平静的面容上望了会儿,静静将她的手放入被窝中,而后从房里退了出来。 曲小蛮等候在外面,安子渊朝她望了眼,“曲姑娘,能否借个方便说话?” 曲小蛮往他望了望,眼神里隐约有些犹豫。 安子渊又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姑娘的情况。” 曲小蛮轻轻点头,“好。” 随他一道去了不远处的亭子外。 “你们家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在凉亭外站定,安子渊转身,望向她,问道,目光咄咄逼人。 曲小蛮被他的眼神盯得垂下眼眸,“我们家姑娘没有与你说吗?” “她说了,但未必就是实话。”安子渊声音沉了几分,望着她,“曲姑娘,你与她应是相识多年了,她中了什么毒或是得了什么病你应是很清楚吧。” “听闻安公子医术了得,安公子会诊治不出来她中了什么毒吗?” 曲小蛮听安子渊意思想来云娆隐瞒了他她中毒的事,却摸不明白她为何要隐瞒,因而只能掂量着打马虎眼。 安子渊却是不吃她这套,声音冷沉了几分,“我只能诊病,不能查毒。” 也没再与她绕圈子,“她是不是中了赤曼罗的毒?” 曲小蛮心一凛,面色平静,“不是!” “真的?”黑眸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探究。 曲小蛮面色不动地点头,“嗯,她只是中了寒毒。” 那日她毒发过后,两人在山上时她便与交代她,若是别人问起,便说她中了寒毒便可。 那时她是看着两人未在一起,敌我未明,因而对她的说辞很是支持,但如今她未肯告诉安子渊,曲小蛮却是无法理解。 安子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失忆呢?怎么回事?” 曲小蛮垂下眼眸,“这些话公子还是直接问姑娘比较妥当,小蛮不敢碎嘴。” 安子渊往她望了望,也没再逼迫,转过身。 “她身子骨弱,以后劳你多费些心思照看她。” 话完,人已离去。 曲小蛮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看不到他身影后才转身回房。 刚到云娆房门口,便见门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云娆已披着件貂皮狐毛披风站在门口。 “他走了吗?”云娆问道,语气很轻。 曲小蛮点点头,“嗯。” 云娆望向她,“他刚才问你什么了?” 曲小蛮将方才的事简略说与她听。 云娆无奈笑了笑,“就知道瞒他不过。” 曲小蛮皱眉,“姑娘为何要瞒着他。” 云娆呼了口气,望向她,“告诉了他又能怎样,注定无解,徒增烦恼而已,倒不如心无负担地过完这几个月,我若不在了,他会忘了我的。” 若不是他发现,她原也没打算告诉他她是夙绾的事,他会对她有愧疚,她不愿看他对她有任何的愧疚,当年的事换任何人都会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以为夙绾不在时,他顶多只是遗憾,以及淡淡的内疚,却不会深,时间一长终会忘记。 但若她就是夙绾,看着如今的她,他或许会内疚甚至会自责,她这十年过得越不好,他的歉意和内疚便越深,尤其当他爱上她时,他甚至可能会因为她的离开而自责一辈子,这种自责会如同毒瘤,拔不去的。 一个注定活不了几个月的人,没必要让一个男人为自己自责一辈子。 “他会忘了你?”曲小蛮眉眼皱得更深,“你怎么如此确定。” 男人虽说多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但这也未免绝对了些。 云娆摇了摇头,唇角依稀带着笑,却是飘忽惨白,“他会忘记的。” 曲小蛮狐疑地望向她。 云娆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转身关了房门,“小蛮,我想出去走走。” “好。”曲小蛮应着,跟着她往外走去。 “别惊动府里的人。” 云娆小声叮嘱,走到回廊尽头,看着四处无人,暗中运力,轻巧的身子凌空跃起,飞到一半时身子却直直地下坠。 “姑娘。”曲小蛮①38看書网,飞身而去,在她落地前将她接住。 云娆面色惨白,面容甚至是有些恍惚。 曲小蛮看着心焦,急声问,“姑娘,你没事吧?” 云娆扶着曲小蛮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暗中再次运力,体内气息紊乱冲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往日般轻巧飞起身。 她的面色越发的苍白,不自觉地摊开两只手掌,白皙如初,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前再更两章…… ------------ 34章 “怎么了?”曲小蛮看她脸色不对,皱眉问道,顺道往她手掌望了眼,面色一喜,“是不是赤曼罗的毒已经解了?” 云娆摇摇头,望向曲小蛮,“小蛮,我的内息全乱了。” 曲小蛮面色一变,一把捞过她的手腕,拧眉给她把了会儿脉,而后放下,“脉象并无异常啊。” 云娆揉着手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是太累了,别想太多。”曲小蛮安慰道。 云娆点点头,“嗯。” 想回头,又不甘心,试着暗中运了运劲,胸口又是一痛,脚下却无法再身轻如燕。 曲小蛮握住了她的手,“先回去歇着吧,要出去买什么,我替你出去买便成。” 云娆点点头,转身回了房,她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想先行一步去见惜月,可如今看来…… 往两只白皙的手掌望了眼,云娆吸了吸鼻子,转身回房。 安子渊午后便回来了,她换过衣服,他陪她一道去驿站寻惜月公主。 安子渊手中有岑通的令牌,一路从驿站到公主面客大厅畅通无阻。 云娆被唤进去时,手心有些微湿,十年未见的姐妹,竟有种近乡情怯感。 “进去吧。”安子渊在她耳边道,拥着她往里而去。 “嗯。”轻应着,云娆任由他拥着她进去。 大厅里有不少侍女已在那守候着,身着云泽宫装,那些繁琐的衣衫,明丽的颜色,熟悉却遥远。 云娆鼻子有些酸,曾经的家国,如今却已是陌路。 安子渊握了握她的手,拥着她坐下。 贺惜月很快出来,一身明艳宫装,淡淡的妆容,端庄秀雅。 十年不见,当年的小女孩早已褪去青涩,长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她脸色不太好,双眼甚至有些红肿,有哭过的痕迹,只是面上的妆容将她的憔悴疲态掩饰。 “你们是?”贺惜月并未认出云娆,拧着眉问道,一颦一笑间皆是皇家公主的高贵端庄,早已不复当年的调皮青涩。 云娆起身走向她,冲她挤出一个笑容,“惜月,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贺惜月视线凝在她身上,努力地从她脸上寻出熟悉的痕迹来。 那双美丽的眸子慢慢由疑惑转为震惊,而后是喜极而泣,眼泪涌上来,她已两手拉起裙装,快步走向她,两只扯着宫装裙子的手一撒,很快扣住她的肩,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住,转身朝屋里随侍的丫鬟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为首的嬷嬷犹豫着不肯出去,不放心将贺惜月一人留在这屋子里。 贺惜月面色一冷,“一个个都聋了吗?本公主现在这人都没嫁就一个个要造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为首的老嬷嬷惶恐应道,手一招,带着屋里的其他丫鬟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贺惜月看着门被带上,两手往云娆肩上一扣,“夙绾……夙绾,真的是你对不对?你还活着,还活着……” 话到后面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干脆抱着云娆哭。 云娆眼睛也有些微润,与她紧紧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贺惜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连声问道,“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过的好不好?怎么一直没给我信儿,我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 声音又有些哽咽,干脆轻轻往她肩上捶了捶,“死丫头,人还活着也不给我个信儿,害我整天在那伤心。” 云娆歉然地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嘛,我当初不小心失忆了,最近才想了起来。” “失忆了?为什么会失忆?是不是受伤了?重吗?” 又是连珠炮似的发问,问得云娆一时间也没法子全部回答,太久没见,太多的话要说,只是如今安子渊在,总不大能放得开说。 云娆转身望向安子渊,“子渊,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和姐姐聊会儿。” 贺惜月这才注意到一直静站在一边的安子渊,望向云娆,“这位是……” 云娆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安子渊,只好简单道,“他叫安子渊。” 安子渊朝贺惜月微微颔首,却并未行礼,“惜月公主。” 贺惜月并不以为意,只是疑惑地朝他望了望,又往云娆望了望,“安公子……是你的夫婿?” 云娆脸一红,赶紧澄清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了。” “日后会是的。”安子渊淡淡接口。 贺惜月勾起促狭笑意,望向云娆,“原来是准备要当新嫁娘的人了。” 云娆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没有应,她这辈子都是没机会披上嫁衣了。 安子渊微微拧眉,她时常会不自觉地露出这种飘忽的笑容。 贺惜月也察觉云娆的心事,却并未点明,只是望向安子渊,礼貌征询,“安公子能否让我与绾绾私下聊些体己话?” 安子渊点点头,对这位号称云泽第一美人的惜月公主印象尚可,不是刁蛮为难人之人,因而也就放下心来,向云娆叮嘱了几句便先出去了。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远去,贺惜月拉起云娆的手,询问她这几年的情况。 云娆也不多说,只是略略地交代一些,只说当年逃亡时失足坠崖,伤到了脑子,被人救起后便忘了以前的事,被那家人收养,直到最近才记起以前的事来。 “那家人家境怎么样?对你好不好?有没有让你吃苦?”听云娆讲完,贺惜月又是连声问道。 云娆对她这种老妈子式的关心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倍感窝心,连连点头,“嗯嗯,他们对我很好,把我当家人,没有让我吃任何苦。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贺惜月原本神采奕奕的脸蛋垮了下来,“还能怎么样,就凑合着过日子,等长大了被当贡品送人呗。” 云娆握住她的手,“你不想嫁给大安皇上是不是?” 贺惜月垂下眼眸,“这哪是想不想的问题,身为皇家女,国微势弱,自己婚姻大事哪能做得了主。” “木将军呢?”云娆望向她,不忘儿时的戏言,“你与他怎么样了?” 贺惜月脸一红,“提他做什么。” 云娆看她神色大致能摸出些别的来,犹疑着道,“你与他在一起了?” 贺惜月先是别扭地望她一眼,而后轻轻点头,面上染上愁容,“在一起又怎样,我都要嫁人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嫁人不管吗?”云娆问道。 贺惜月望她一眼,眼眶一红,“他自是不会,但是能如何,他虽身为将军却无兵权,我也不可能让他因为我而与我父皇起兵对抗。他前些日子还追了过来,夜闯了进来,惊动了岑侍郎,差点闹到父皇那去。” “他人呢?” 贺惜月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就担心大婚当日他会闹到大安宫里去,他就一没脑子的莽夫。” “他不是那样有勇无谋的人。”云娆安慰道。 贺惜月点点头,抓着她的手,“绾绾,若是当年我也与你一道逃走了多好,我就不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真的不想嫁给大安皇上,我不要,我真的不想管什么家国天下,我真想逃了,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去成不成?我真的不想嫁给皇上。” 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云娆看着难受,握了握她的手,“嗯。” 她的点头反倒让贺惜月冷静了些,“还是算了吧,我若真逃了,遭殃的还不是底下的黎民百姓,为了一己私欲,让别人受苦,自己过得也不安生。” “惜月,我帮你。”云娆望着她,“我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贺惜月有些怔愣地望向她,许久慢慢意会过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只是儿时戏言,而且你现在有了安公子……” “我和他没法子长久的。”云扰打断她。 “为什么?” 云娆摇头,没答她,只是低声与她吩咐着该如何做。 “这……能行吗?”贺惜月犹疑望向她。 云娆点点头,“不会有问题的,我保证。” “好……好吧。”贺惜月犹疑点头,不放心地朝门口望了眼,“那安公子……” “除了你身边亲近得过的丫鬟,别与任何人说。” 贺惜月犹豫点头。 *** 云娆在驿站陪贺惜月闲聊了一下午,晚膳也是在那边用的,直至暮□临才与安子渊一道回去。 安子渊并未问她与贺惜月谈了什么,只是将她拥在怀中,避免寒风吹到她。 云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与他一道回了府。 第二日,天刚放亮,门外已经吵吵嚷嚷,云娆穿衣出门,在客厅上便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苏染。 那日她在醉红楼离去后便没再留心苏染的情况,以安子渊的能力要救出她来并非难事。 如今看着她生气十足地出现在此,云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人总算是安然无恙。 *******************************************************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两个小时后补齐上来****** ********************************************************* “怎么了?”曲小蛮看她脸色不对,皱眉问道,顺道往她手掌望了眼,面色一喜,“是不是赤曼罗的毒已经解了?” 云娆摇摇头,望向曲小蛮,“小蛮,我的内息全乱了。” 曲小蛮面色一变,一把捞过她的手腕,拧眉给她把了会儿脉,而后放下,“脉象并无异常啊。” 云娆揉着手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是太累了,别想太多。”曲小蛮安慰道。 云娆点点头,“嗯。” 想回头,又不甘心,试着暗中运了运劲,胸口又是一痛,脚下却无法再身轻如燕。 曲小蛮握住了她的手,“先回去歇着吧,要出去买什么,我替你出去买便成。” 云娆点点头,转身回了房,她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想先行一步去见惜月,可如今看来…… 往两只白皙的手掌望了眼,云娆吸了吸鼻子,转身回房。 安子渊午后便回来了,她换过衣服,他陪她一道去驿站寻惜月公主。 安子渊手中有岑通的令牌,一路从驿站到公主面客大厅畅通无阻。 云娆被唤进去时,手心有些微湿,十年未见的姐妹,竟有种近乡情怯感。 “进去吧。”安子渊在她耳边道,拥着她往里而去。 “嗯。”轻应着,云娆任由他拥着她进去。 大厅里有不少侍女已在那守候着,身着云泽宫装,那些繁琐的衣衫,明丽的颜色,熟悉却遥远。 云娆鼻子有些酸,曾经的家国,如今却已是陌路。 安子渊握了握她的手,拥着她坐下。 贺惜月很快出来,一身明艳宫装,淡淡的妆容,端庄秀雅。 十年不见,当年的小女孩早已褪去青涩,长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她脸色不太好,双眼甚至有些红肿,有哭过的痕迹,只是面上的妆容将她的憔悴疲态掩饰。 “你们是?”贺惜月并未认出云娆,拧着眉问道,一颦一笑间皆是皇家公主的高贵端庄,早已不复当年的调皮青涩。 云娆起身走向她,冲她挤出一个笑容,“惜月,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贺惜月视线凝在她身上,努力地从她脸上寻出熟悉的痕迹来。 那双美丽的眸子慢慢由疑惑转为震惊,而后是喜极而泣,眼泪涌上来,她已两手拉起裙装,快步走向她,两只扯着宫装裙子的手一撒,很快扣住她的肩,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住,转身朝屋里随侍的丫鬟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为首的嬷嬷犹豫着不肯出去,不放心将贺惜月一人留在这屋子里。 贺惜月面色一冷,“一个个都聋了吗?本公主现在这人都没嫁就一个个要造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为首的老嬷嬷惶恐应道,手一招,带着屋里的其他丫鬟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贺惜月看着门被带上,两手往云娆肩上一扣,“夙绾……夙绾,真的是你对不对?你还活着,还活着……” 话到后面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干脆抱着云娆哭。 云娆眼睛也有些微润,与她紧紧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贺惜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连声问道,“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过的好不好?怎么一直没给我信儿,我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 声音又有些哽咽,干脆轻轻往她肩上捶了捶,“死丫头,人还活着也不给我个信儿,害我整天在那伤心。” 云娆歉然地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嘛,我当初不小心失忆了,最近才想了起来。” “失忆了?为什么会失忆?是不是受伤了?重吗?” 又是连珠炮似的发问,问得云娆一时间也没法子全部回答,太久没见,太多的话要说,只是如今安子渊在,总不大能放得开说。 云娆转身望向安子渊,“子渊,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和姐姐聊会儿。” 贺惜月这才注意到一直静站在一边的安子渊,望向云娆,“这位是……” 云娆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安子渊,只好简单道,“他叫安子渊。” 安子渊朝贺惜月微微颔首,却并未行礼,“惜月公主。” 贺惜月并不以为意,只是疑惑地朝他望了望,又往云娆望了望,“安公子……是你的夫婿?” 云娆脸一红,赶紧澄清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了。” “日后会是的。”安子渊淡淡接口。 贺惜月勾起促狭笑意,望向云娆,“原来是准备要当新嫁娘的人了。” 云娆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没有应,她这辈子都是没机会披上嫁衣了。 安子渊微微拧眉,她时常会不自觉地露出这种飘忽的笑容。 贺惜月也察觉云娆的心事,却并未点明,只是望向安子渊,礼貌征询,“安公子能否让我与绾绾私下聊些体己话?” 安子渊点点头,对这位号称云泽第一美人的惜月公主印象尚可,不是刁蛮为难人之人,因而也就放下心来,向云娆叮嘱了几句便先出去了。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远去,贺惜月拉起云娆的手,询问她这几年的情况。 云娆也不多说,只是略略地交代一些,只说当年逃亡时失足坠崖,伤到了脑子,被人救起后便忘了以前的事,被那家人收养,直到最近才记起以前的事来。 “那家人家境怎么样?对你好不好?有没有让你吃苦?”听云娆讲完,贺惜月又是连声问道。 云娆对她这种老妈子式的关心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倍感窝心,连连点头,“嗯嗯,他们对我很好,把我当家人,没有让我吃任何苦。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贺惜月原本神采奕奕的脸蛋垮了下来,“还能怎么样,就凑合着过日子,等长大了被当贡品送人呗。” 云娆握住她的手,“你不想嫁给大安皇上是不是?” 贺惜月垂下眼眸,“这哪是想不想的问题,身为皇家女,国微势弱,自己婚姻大事哪能做得了主。” “木将军呢?”云娆望向她,不忘儿时的戏言,“你与他怎么样了?” 贺惜月脸一红,“提他做什么。” 云娆看她神色大致能摸出些别的来,犹疑着道,“你与他在一起了?” 贺惜月先是别扭地望她一眼,而后轻轻点头,面上染上愁容,“在一起又怎样,我都要嫁人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嫁人不管吗?”云娆问道。 贺惜月望她一眼,眼眶一红,“他自是不会,但是能如何,他虽身为将军却无兵权,我也不可能让他因为我而与我父皇起兵对抗。他前些日子还追了过来,夜闯了进来,惊动了岑侍郎,差点闹到父皇那去。” “他人呢?” 贺惜月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就担心大婚当日他会闹到大安宫里去,他就一没脑子的莽夫。” “他不是那样有勇无谋的人。”云娆安慰道。 贺惜月点点头,抓着她的手,“绾绾,若是当年我也与你一道逃走了多好,我就不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真的不想嫁给大安皇上,我不要,我真的不想管什么家国天下,我真想逃了,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去成不成?我真的不想嫁给皇上。” 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云娆看着难受,握了握她的手,“嗯。” 她的点头反倒让贺惜月冷静了些,“还是算了吧,我若真逃了,遭殃的还不是底下的黎民百姓,为了一己私欲,让别人受苦,自己过得也不安生。” “惜月,我帮你。”云娆望着她,“我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贺惜月有些怔愣地望向她,许久慢慢意会过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只是儿时戏言,而且你现在有了安公子……” “我和他没法子长久的。”云扰打断她。 “为什么?” 云娆摇头,没答她,只是低声与她吩咐着该如何做。 “这……能行吗?”贺惜月犹疑望向她。 云娆点点头,“不会有问题的,我保证。” “好……好吧。”贺惜月犹疑点头,不放心地朝门口望了眼,“那安公子……” “除了你身边亲近得过的丫鬟,别与任何人说。” 贺惜月犹豫点头。 *** 云娆在驿站陪贺惜月闲聊了一下午,晚膳也是在那边用的,直至暮□临才与安子渊一道回去。 安子渊并未问她与贺惜月谈了什么,只是将她拥在怀中,避免寒风吹到她。 云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与他一道回了府。 第二日,天刚放亮,门外已经吵吵嚷嚷,云娆穿衣出门,在客厅上便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苏染。 那日她在醉红楼离去后便没再留心苏染的情况,以安子渊的能力要救出她来并非难事。 如今看着她生气十足地出现在此,云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更两章,还是全部并到一章来吧,后半章两个小时左右后替换上来,给大家阅读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 35章 “萧教主!”安子渊浅笑与之打招呼,面容淡淡,似是并未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任何意外。 众人一听面色俱是一凛,纷纷戒慎地望向萧润,手中兵器蠢蠢欲动。 萧润往众人扫了一眼,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目光慢慢落在站在安子渊身边的云娆身上,看着她紧紧挽在安子渊手臂上的手,眸中掠过戾色,“娆儿,几日不见你对我倒是越发生疏了。” 云娆抿唇没应。 云娆的沉默激起他眼中潜藏的戾气,大掌一扫,似是要夺人,却又硬生生地收了手,视线落在了苏染身上,唇角一勾,“安公子,你有娆儿一个人就够了,不若把你身边这丫头送给我?反正这丫头除了闯祸也是一无是处,若不是她,今日大家还没办法聚得这么齐整不是?” 苏染面色一白,往安子渊身侧缩了缩,手抓着安子渊的手臂,冲着萧润高声喊道,“你做梦,子渊哥哥才不会把我送给你这个大恶人。” 萧润唇角又是一勾,讥诮越深,“小丫头就是小丫头,那张小嘴一看就封不住!” 话音刚落下,手掌一挥,手掌化勾,却是直取苏染喉咙而来,而后在苏染的尖叫声中,那只手掌在距离苏染不到两寸的地方被安子渊疾手截了下来,反手一推,萧润一个旋身,落了地,却又再次迅疾出招,招招直取苏染性命,安子渊将苏染往身后一推,起身接招,苏炎上前一步,也加入战中。 苏染抚着胸口,苍白着脸靠到云娆身边,焦急地看着颤抖中的三人,喘息着道,“云姐姐,你说子渊哥哥和我哥能赢吗?” 云娆却无暇应她,向谨妃看着她落单,在安子渊加入战斗中时已双手持双剑朝她直袭而来,其他人见状亦纷纷举剑刺向云娆这边,幸而曲小蛮和无常反应快,举剑挡在了云娆和苏染身前,现场顿时陷入刀光剑影的混战中。 云娆生怕苏染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冲出去逃命,手紧拽着她的手站在曲小蛮和无常围起的小圈子中心,戒慎地看着周围,看到长剑避过无常和曲小蛮的剑阵袭来时便灵巧地弯腰避开。 萧润那边被安子渊和苏炎两人合力围攻有些吃不住,应战中偷空往云娆和苏染这边望了眼,眼眸一眯,虚晃一招后从围剿中突围而出,趁乱朝云娆和苏染这边奇袭而来,手掌运力,目标直袭苏染和云娆。 萧润的动作太过迅捷且出神入化,云娆和苏染双双愣在当场,看着他狠厉迎面推掌而来。 向谨妃和冯老爷子这时也瞅准了缝隙,从曲小蛮和无常的配合中破剑而入,手中利剑一翻,几乎是与萧润同个方向奇袭而来。 “云娆,小心!”安子渊厉声喊道,身子也快而疾地朝这边飞来,手掌一挥将最近的冯老爷子挥开,手也急急地朝云娆这边而来。 云娆顿时回神,抬眸间见安子渊已飞到了近前,她本%能地侧头望向他,他的手伸向她,“跟着我!”浅声落下,手却是从她的肩膀险险擦过,落在站在她身侧的苏染肩上,一边挥手挡开涌上来的众人一边带着她飞身而起,云娆怔然,怔怔地望向安子渊,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嘶”,长剑刺破衣服,刺穿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萧润面色一变,早已改道袭向云娆的手掌想要收手,却为时已晚,那一掌烙在了云娆的胸口上,就在距离向谨妃那一剑不到一寸的地方。 安子渊一回头便瞧见这一幕,“云娆!”失声急吼,面色遽变。 萧润也怔住,仿似失了魂般。 云娆怔怔地望着安子渊,似是没从方才的擦肩而过中回过神来,向谨妃却未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在长剑没入云娆体内的瞬间握着剑柄的手便用力一抽,鲜血从云娆胸口喷涌而出,云娆身子也随之软倒在地,“云姑娘!”伴着一声急吼,一道白色身影极快地飞向她,赶在她倒地前托住了她的腰身。 向谨妃手中的另一把剑也已随着抽出的长剑急急地再次刺向云娆,快而猛,云娆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个温暖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伴着长剑刺破躯体的声音,以及肉体飞起重重坠地的声音。 云娆没有心思去看被安子渊击飞的向谨妃,只是怔然地望向眼前这张慢慢漾出笑容的俊脸,声音颤抖得厉害,“为……为什么?” 苏炎扯出一个笑,“你……你没事吧?” 云娆摇着头,一抹鲜红慢慢从唇角溢出,两行眼泪从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滑过,“我……我没事。” 声音意外的平静,甚至是死寂。 “云娆。”一只手掌极快地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疾手在她点上封了几处穴道。 安子渊望着她胸中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往日的淡定从容已不见,眼中甚至带着惊惶,“怎么……怎么会这样,以你的轻功修为要避开这一剑是轻而易举的事。” 云娆嘴唇动了动,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的内力已经废了,我以为你会……” 自嘲一笑,她没有再说下去,口中的鲜血却是大口大口地往外涌。其实先救苏染也好,本来就应该先救苏染的,反正救她不救她她都活不了的,只是为什么还会生出那样的期待…… 手颤抖着抚向不断涌着血的胸口,真疼,向谨妃那一剑明明没有刺中心脏的。 安子渊的手覆住了她的手,她的血染红了他的玉般的手。 “对不起!”清浅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云娆只是笑着,摇头,没有应,眼泪大滴滚落。 萧润已是回神,颤抖着手伸向了她,却似是怕再次伤着她般,指尖在距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手颤抖得很厉害,喉结也上下滚动着,却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云娆唇角扯着笑,眼泪依然流的厉害,视线慢慢望向面色越发苍白的苏炎,“苏公子,谢谢你!” 话音落,眼睑无力垂下,身子软倒。 “云娆!” “娆儿!” “云姑娘!” “姑娘!” 几声急吼,此起彼伏,伴着惊惧之色,云娆却已无法再感知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嗯,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很抱歉隔了这么多天才更新,某语默默地忍受大家的鞭打…… ------------ 36章 长剑相交摩擦出的尖锐刺耳声,漫天的厮杀,惨烈的呻%吟和惨叫,浓浓的血腥味,四周是吞噬人的黑暗,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没命的狂奔,恐惧和寒冷几乎将她吞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拼命地往前跑着,下意识地要冲出这片黑暗,找到光亮的地方。 白光突然闪现,她甚至连恐惧都未及感受到,剧痛从后背袭来,她跌倒在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一片湿黏,白光照着她的头挥下,她恐惧地就地打滚,生生避开,而后在黑暗中拼命地跑,滚落,跌倒,昏迷,醒过来,手里抓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的衣服,他细心地替她包扎,寒风猎猎的山洞,火焰安静地烧着,一切美好而宁静,却终是被一场厮杀打破,巨石翻落,她恐惧地抓着岩壁上那点凸起,望着那双慢慢伸向她的手,眼里涌起期盼,却在那双从指尖擦过的手指中熄灭下来,她掉了下去,尖锐的石头和树枝从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狠狠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疼,她如同一颗高空坠落的石子,重重地坠倒在地,腿脚折起,撕心裂肺的痛,她以为她会就这么死去,却又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要起身避开浑身的巨疼,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压住,温声在她耳边安慰着,如同春风般慢慢将她的疼痛拂去,也拂去她对那个陌生地方的恐惧,她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照顾以及无微不至的关心,直到那碎裂在地的才瓷碗,她捂着绞疼的胸口痉挛着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直至慢慢陷入黑暗中,漫长的黑暗,浓浓的药味,她在被窝中蜷缩颤抖的身子,被冷汗浸得湿冷贴在身上的衣服,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却始终找不到亮光。 直到她再次遇到了他,白衣飘飘,高雅脱尘,如同九天外的谪仙,可是那天仙般的男人却将手伸向了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云娆,绾绾,”他吮着她的唇,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暖而舒服,“不会再有下次,若是还有,我先救你。” 她怔怔地望着他,看着那只玉般的手干净利落地再次从她指尖擦身而过,刀剑刺破衣裳,刺入体内,被刀剑伤了这么多次,却依然很疼,锥心刺骨的疼,从胸口那处,向周身蔓延着,她努力地抬起僵硬的手,手指刚微微一动,却被紧紧握住,很温暖,却不是属于她的。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慢慢渗出,大滴地滚落。 “云娆,云娆。”黑暗中有人在叫她,急切而惊惶,隐约还带着惊喜,如此的熟悉,听得却连同胸前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疼。 “云娆,睁开眼看看。”他还在耳边轻声诱哄着,如此的熟悉,她却下意识的不想睁眼,想继续留在那片黑暗中。 “云娆,我知道你醒了,乖,睁开眼看看。”他哑声诱哄着,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握得她甚至有一丝疼。 胸口的疼随着慢慢复苏的意识在四肢百骸蔓延着,侵蚀着她的痛感神经,迫使她睁开了眼。 突如起来的亮光刺激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住,手被他的手掌压住,一只温暖的掌心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皮上,挡住了那些光。 “慢慢转动一下眼珠,先适应一下眼前的光亮。”温暖沙哑的嗓音传来,她安静地躺着,没动,也动不了。 他终于松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一杯温水端到了她的唇边,她被他轻轻扶起,喂着喝了些温水。 “有没有好受些?”他哑声问。 云娆微微转了转几乎僵硬的眼珠子,她望向他,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时有些迷茫,嘴唇动了动,哑声问,“苏公子呢?” “他没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安子渊温声说着。 她轻轻点头,“谢谢你!” 他扶在她肩上的手略略的僵硬,他垂下眼眸,沙哑的声音有些苦涩,“不用谢!” 她垂下眼睑,“我想再睡会儿。” “好!”他哑声应着,慢慢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他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哑得有些异样,“云娆,对不起!” 她唇角艰难地勾了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平静的笑容,“苏染是你的表妹,你救她是应该的,若是我我也会先救我的家人的。” 她不是他的家人,仅此而已。 他的眼中掠过黯然,以及别的情绪,似是悔恨还是其他,她看不懂,她从来就没有看得懂过他的眼神。 他微微抿唇,只是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她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任由他握着。 他看着她平静的脸,也没有说话,或许说什么也为时晚矣,他终是再次伤了她,而且是伤得最深。 苏染是云之晗的女儿,是她拼死救下的女儿,也是她临终前哭着求他保全她的性命的女儿。她不懂武,在轻功了得的云娆面前,他腾不出一只手来同时救两个人,他以为以云娆的轻功修为要避开那一剑是完全不在话下,苏染却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选择了先救苏染,却没想到,云娆竟已内力全失,承诺于她,却终是失信于她,她受的伤又岂止是身体。 “你不用自责内疚,我没有怪你。”云娆往他望了望,扯了扯唇角,平静说道。 那种时候谁都会选择权衡利弊先救谁先舍弃谁,他没有做错,他唯一做错的,只是不该给她那样的期盼,到头来一场空,才发现,自始至终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紧握着她的手,没有应。 “可以带我去看看苏公子吗?”她轻声问,声音很低。 “等过两日你身体好些再过去吧。”他哑声应着。 云娆也没有坚持,“好!” 又是一阵沉默。 云娆缓缓闭上眼眸,又昏睡了过去。 安子渊只是静静地陪在床边,手握着她的手,也不出声打扰她。 无常送吃的过来,看着他憔悴的神色,皱眉劝道,“公子,云姑娘既是已经醒过来,已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先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 “你先下去吧。”安子渊淡声打断他,视线甚至没有从云娆平静的脸上稍离半分。 “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常黯然退下。 安子渊盯着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蛋,有些失神,手握着她的手,没有动,明明人已在眼前,也活了过来,满心却是空荡荡的没了着落,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却似是困在了迷雾中走不出来,第一次面对几乎失去她的感觉,却是他亲手造成的饿,他该救她的,他该先救她的,无论何种理由,他都该先救她,他却是再一次地遗弃了她,身体的伤会愈合,心理上的呢? 云娆再次醒来时便见安子渊失神地盯着她望,她平静和他打招呼,他端过粥喂她喝,她安静地任由他喂她,也不会与他哭闹,只是安静得让人心疼,以及心慌,明明与以前不同,却又已经不同了。 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每一次她都只是安静地配合他喂药喂粥,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也从不喊疼,他能从她蹙着的眉梢里看出她的隐忍难受,她一向耐得住疼痛,若非疼到极致,她甚至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咬牙忍受着。 几日下来,云娆身体上的伤已好了许多,能下床走路。 刚能下床走路她便要去看苏炎,安子渊扶着她过去。 苏炎正躺在床上,看到云娆时眼里都是光,安子渊熟悉那样的光,男人面对爱慕的女人时才会亮得这般惊喜,他眼里掠过黯然,却不能阻止。 “安公子,我想与苏公子聊会儿,可以吗?”她侧头望向他,问道,语气生疏得让他心头一阵苦涩。 她唤他安公子,客气而生疏。 他抓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却终是哑着声音应了声,“好。” “你身子尚未痊愈,不要吹太久风。”临走前,他黯声叮嘱。 “好。”她低眉轻应,看着他推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神马我突然有种狠狠虐安公子的冲动…… ------------ 37章 “云姑娘,你身子好些了吗?”看安子渊关上门,苏炎撑起身问道。 “嗯嗯,差不多了,苏公子好些了吗?”走到床头,云娆微微笑着,问道。 苏炎看到她唇角的笑容苍白的脸上有些红晕,人又不自觉地害羞起来,说话也有些结结巴 巴,“好……好多了。” 云娆看他局促的模样,不自觉莞尔,在床边坐下,望向他,“苏公子那日为何要舍命相救?” “我……我不知道。”苏炎不敢与她的视线直 视,垂下眼眸,说话这才恢复了正常,“就是害怕看到云姑娘受伤。” 云娆不自觉望向他,有些失神,她与他交集 并不深,她甚至是以美色骗了他,他又何必为她如此,便是日夜与她缠绵榻上的男人,向她做出承诺的男人,也从未害怕过她会受伤吧。 苏炎看云娆许久没说话,忍不住抬头,却见云娆正盯着他失神,脸又是忍不住一红,木讷问道,“云姑娘怎么了?” 云娆回过神来,“没什么。” 苏炎一时间也找不到了话题,云娆也只是垂着眼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他好些没有。 屋里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苏炎似是极不适应这种沉闷,尴尬地笑着,努力找寻别的话题,“云姑娘与安公子好事将近了吗?” 云娆唇角不自觉自嘲一勾,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苏炎一听似是有些急,“安公子不肯娶你吗?” 云娆摇头,“我不会嫁与他。” “为什么,因为这次的事吗?” “不是。”云娆淡应,起身,“苏公子先好生歇着吧,谢谢公子为云娆舍身相救,云娆这辈子恐已无法报答,若有来生,云娆定会好好报答苏公子。” 话完转身。 苏炎被子下的手微微动了动,而后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般,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讶异地转身望向他。 他面上依然有着局促的潮红,眼睛却是直直 地望着她,“若有来生,云姑娘是否愿意将来生许给我?” 云娆有些怔然,望着他,抿唇未语。 苏炎亦是定定地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许久,云娆终是缓缓点头,“好,若云娆还有来生,云娆只嫁给苏公子。” 苏炎脸上终于绽出笑容,“云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云娆垂下眼睑,“我要走了。” “去哪儿?”苏炎追问。 云娆摇头,没有应。 “云姑娘……”苏炎犹豫着,终是开了口,“日后让苏某照顾姑娘,可以吗?” 云娆不自觉地笑了笑,望向他,“苏公子喜欢云娆的是吗?” 苏炎脸上露过窘迫,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便不能害了苏公子。”云娆应道,笑容有些飘忽,将手从他掌中轻轻抽出,“苏公子是个大好人,这辈子从未有人向苏公子这般待过我,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恕我已经没办法再 报答苏公子,若来生还有机会相遇,云娆一定只 爱苏公子一个人,也只嫁给苏公子。” 话完,没给苏炎开口挽留的机会,匆匆拉开 房门而去。 门刚拉开,便见安子渊正倚在门前的廊柱里,背靠着廊柱,微仰着头,静静地盯着屋顶,面色淡漠得近乎飘渺。 听到开门声,他的视线缓缓从屋顶移回她的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已缓缓开口,声音很轻柔,也很低哑,“回去了吗?” 云娆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轻轻点头,“嗯。” 他走过去,扶住了她,抓着她的手臂有些用力,似是想要用力掐下去,又极力隐忍着。 云娆知道他听得到她与苏炎的对话,就隔着道门而已,他内力深厚,她与苏炎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要不是刻意忽略,不想听到都难。 一路上她没有开口,他亦是没有开口,只是 扶着她回了房,让她上床歇息,替她掖好被子。 她闭眸歇息,他的手指轻触着她的脸颊。 “云娆。”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似是有什么要说,却又什么也没说。 她闭眸未应,他的手从被窝中探入,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用力,也很紧,似是要将整只手揉入他掌中。 “云娆。”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清浅依旧,却似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想说点什么,却似是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安公子,我想歇息了,可以让我独自歇会 儿吗?”云娆慢慢睁开眼,望向他,平静问道。 “……好。”喉咙似是被什么梗住般,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却还是轻轻点头,“有什么事找我。” “谢谢!”云娆冲他挤出一个笑容,轻应。 他眸中掠过黯然,握着她的手倏地一紧,头 低下似是想要吻上她的唇,却在她平静的眼神下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好休息。” 哑声说完,他转身离去。 云娆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轻咬下唇,门 被掩上,两行眼泪却从眼角缓缓滑落。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胸,即使过了这么多日,萧润的一掌和向谨妃那一剑,依然让她现在疼得难受。那一处似乎很久开始就没有好过,曾 挨过他一掌,挨过萧润一掌,受过向谨妃一剑, 都是将去之人,却还得整日伤痕累累。 脑中划过的俱是他昔日的柔情蜜意,以及床榻间的温柔相待,似乎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床榻间,在耳边哑声说着,以后会先护着她,可是,满脑子却是他那日擦肩而过的手,以及狠狠没入体内的长剑。 昔日的浓情蜜意,如今想来便觉得伤口的疼越发的难受,终究,还是只是一个人而已。 无声的流泪变成低低的啜泣,慢慢变成难以自已的哽咽低泣,手用力地捂住唇,想要将哽咽声压回喉咙中,却只是徒劳,醒来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哭,也哭得这般难以自抑,却不知道为何要哭,只是伤口太疼,却只能自己忍着不敢动。 安子渊仰着头背倚着廊柱,听着屋内阵阵压抑着的低泣声,垂在身侧的手几次紧紧蜷起又松开,青筋浮现,几次想要回去,双脚却是万斤重,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脚,双眸有些茫然地盯着屋檐,站在原地未动。 她从小受过的那些伤,吃过的那些苦,他总想着要好好弥补,却在一念之差间伤她最深,身心俱伤,他甚至从她压抑的哭声里听懂了她心底的绝望,那般的无助和绝望。 无常和曲小蛮守在一边,面色都有些不忍,听着屋里压抑的啜泣声,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曲小蛮是与云娆一道长大的,即使这么多年来她受了那么多苦痛,却从未像今日般哭得伤心难受,她哪日不是嘻嘻哈哈安安静静的,何曾像如今这般绝望过。 云娆几乎整个身子都缩进被窝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唇,哭得难受,牵动了胸口的伤,锥心刺骨的疼,却又停不下来,只能不断地拧紧胸口,似是要借此压抑住,却将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扯裂,手心处一片濡湿。 那片疼从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慢慢变成多年来熟悉的绞疼,万蛇钻心般,细细麻麻地蔓延开来,早已不知是刀伤还是内伤,亦或是毒伤。 她疼得蜷起了身子,冷汗涔涔,痉挛着从床上滚下,撞到了床前的桌子,将桌上茶杯撞落,“噼里啪啦”地碎落在地。 安子渊在她从床上跌落时便已倏地推开门,一抬头,面色遽变,云娆正蜷着身子躺倒在地上,胸前已被鲜血染红,满地瓷器碎片,她满是血的手抖抖索索地伸向最锋利那块碎片。 云娆不知道门已被推开,她已疼得意识几乎 都要模糊,却总能刻骨地感受着那份锥心刺骨的疼。 反正都活不了几日了,反正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何苦还要再强撑着多疼那么几日,那么疼,那么累……只要划下去,就再也不会疼,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她哆嗦着伸向碎瓷的手被一只手用力拦截了下来,她被人紧紧抱住,制止她的痉挛。 她吃力抬起迷蒙的眼眸,撞入一双熟悉却陌 生的黑眸里,那里面盈满的伤恸及难以置信是她全然陌生的。 “求……求你……”她哆嗦着抓住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摇着头,眼泪大滴滚落,声音颤抖哽咽,“帮……帮我,我不要……好疼……” 话到最后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手却越发用力地抓着胸口,似是要将那一处给撕裂掉一般。 安子渊急急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哑声在她耳 边唤着她的名字。 “这附近有没有寒冰池,快送姑娘过去,她在池里泡着会好受些。”曲小蛮哽咽的声音在耳 边响起。 “可是云姑娘身上的伤……”无常盯着云娆几乎染湿半个身子的血,声音急切。 “她不去泡着她连今晚都撑不过去。”曲小蛮急声打断他,哽咽着在云娆神情蹲下,手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姑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娆艰难地转头,看着曲小蛮,眼泪流得越 发凶狠,“小蛮……帮……帮帮我……我不要…… 好疼……” 哽咽得太厉害,几乎无法言语。 安子渊手颤抖着将她紧紧抱住,不顾她的挣扎,拦腰将她抱起,施展轻功直直往山后的寒池 而去。 云娆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胸前,几次疼得想要 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箍在胸前,一路带着她飞到了最近的飘着浮冰的池里,想也没想,带着她跳进了寒冰池中,将她抵在靠近岸边的位置,紧紧将她环在怀中,不让冰水浸到她胸前的伤口,一只手抵着她的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 云娆在冰水中哆嗦着,冰水和内力的作用将她体内的巨疼稍稍缓解,她虚弱不堪地倚在他的胸前,手无力地扯着他的衣服,声音颤抖虚弱,“不……不用了,没用的……” 他却似是没听到般,固执地将她搂在怀中,贴在她后背的手掌依然执着地往她体内输送内力。 她奋力挣扎,手捶着他的胸口,用尽力气般哭吼,“你住手……住手啊,都说没用了你没听到吗,你真为我好,一掌劈下来,一了百了,我求你,求求你……我不想天天这样了……” 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手又开始抓着已是鲜血淋漓的胸口,想要抵住体内那一波凶猛来袭的巨疼,却被安子渊给拉了下来,他抵着她,手掌捧住她的脸,长指没入她的发中,头一低便吻上她的唇,阻止她挣扎,另一只手掌依然是以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内力源源输入她体内,助她压下那股乱窜的毒气。 一整晚,他便这么陪着她泡在冰池中,抵着她不让冰水触到她胸前的伤口,紧紧地搂着她,不断利用内力替她暂时压制住体内那股毒。 东方日出时,云娆体内的毒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重伤兼毒发泡了一夜冰水,云娆整个面色已是一片死灰,整个人看着仅存一口余息,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前,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已没有。 安子渊颤抖着手,拉起她的手,想要替她把脉。 手腕刚被执起,目光随意一移,安子渊面色遽变苍白如纸的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红线已从手心蔓延着爬到了手腕处。 他惊惧地望向她,她头一歪,身子已软了下去 ------------ 38章 云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身上的湿衣已被换下,伤口也已被处理过,刚睁眼便瞧见安子渊。 他正垂眸盯着她的手腕,面色很淡,却又似是很凝重,甚至还藏着什么,依然是她看不懂的神色,眼睑半敛着,她只瞧得清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落下的阴影。 他并未抬头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她的手腕,一只手轻扣着那处。 她垂眸往手腕处望了眼,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腕上,那道原已消失的狰狞红线已经悄然从掌心蔓延到了手腕处。 “中毒多久了?”他神色未动,眼皮未动,依然紧盯着那道狰狞的红线,安子渊问道,声音低浅沙哑。 云娆抿了抿唇,没有抽回手,只是低声应道,“十年。” 他轻握着她手腕的手倏地一紧,黑眸也倏地望向她。 云娆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以着极其平静的声音道,“当年我坠下悬崖被萧润所救,他把我带回了幽冥教,我那时伤得太严重,元气大伤,身体已很难再复原,即便能痊愈也是撑不了几年的。那时前任教主夫人因为误食赤曼罗中了毒,早产生下萧梦芸,教主夫人毒发不治身亡,萧梦芸生来便携带了赤曼罗之毒,前任教主多方求医均找不到解药,自己也研制不出来,又不忍心在自己女儿身上试验,看我体质与萧梦芸相似,都是午夜阴时出生,年纪也相差无几,大概想着反正我也没几年可活了,这么活着也是可惜,也就拿我来试毒。让萧润给我喂食了赤曼罗的毒,每天给我不同的解药或是毒药,想要借此寻找最适合的解药。可惜……”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有些自嘲,“他们花了十年时间还是没办法找到真正的解药。”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越发紧,甚至有一丝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子渊问,声音比刚才还低哑了几分。 云娆抬眸,“告诉你你有办法解毒吗?还是,你会放弃苏染先救我?” 他的眸色一深,轻抿着唇,凝着她没有说话。 云娆垂下眼眸,“抱歉,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本来就活不了,你先救苏染是对的,我只是不该寄希望于你而已。” 手微微一动,想要抽回,却动不了,他握着她握得紧。 “对不起!”他哑声开口,艰涩得连他都觉得苍白,无论如何,他都该先救她,他该先救她的,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若是他先救了她,她便不会遭受这些苦痛。他保全了他的家人,却给她带来了灭顶的伤害。 他唯一爱上的女子,唯一想要携手共度的女子,却被他亲手推向了死亡深渊。 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是如何撑过来的?那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从她面前擦过,又是怎样的绝望? 想到昨夜她缩在被窝里哭得几乎背气,毒发时伸向碎瓷的手,那时她是不愿再活下去了吧? 握着她手腕的手用力极大,却又小心地避免捏痛她,白皙的肌肤上青筋隐隐浮现,似是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他望向她,声音低哑,“它出现多久了?” 拇指指腹摩挲着那道狰狞红丝。 云娆往那处望了眼,“月余了,我离开京城那日早上出现的。”只是偶尔又会莫名消失不见而已。 他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云娆,多撑些日子,在我找到解药前好好活下去。” 云娆抿了抿唇,没有应他。 他握着她的手腕加了几分力气,让她有些疼,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安公子,我活不活得下去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云娆望向他,轻问。 他轻轻点头,而后自己也觉得讽刺,那日向谨妃的剑若是刺偏一点或是萧润的掌风收手不及,她便已活不过那日,终究是太过自信。 云娆也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间一时沉默了下来,他依然握着她的手,她也未挣扎,这几日来都是这般相处的,亲密如昔,却已无恩爱之感。 “云娆,如今我说得再多都已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错了便是错了,你要如何怨我恨我都行,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找到解药之前,一定要活下去。” 许久,他缓缓开口。 她望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那笑容里并没有怨恨,“你没有做错,我也不该怪你,你对我并没有任何的责任与义务,我对你也是。能活得下去,我会好好活下去,只是我想活着而已,与任何人无关。” 他微微抿唇,望着她没有说话。 云娆也未再开口。 接下来几天,安子渊都在忙着查阅各种医书古籍,也差人去寻找任何对此有一丝了解的人,试图从中寻出一些方法来。 除了在药房研制药物时,他几乎整日待在云娆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边给她疗伤一边悉心调理她的身体。 云娆身上的伤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快,不过半月余,云娆身上的伤口竟已经结痂,气色也红润了些,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已很好。 苏染来看过她几次,只是每次坐着的时间也短,坐一会儿便走。 苏炎也早已痊愈,会偶尔过来看看她,每次离开时眼里都难掩黯然。 云娆自知这辈子与苏炎无缘,若是能活得下去还好,或许还能与他一结情缘,只是她是短命之人,只能负了他一片真心。 身体既已恢复得差不多,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 ------------ 39章 云娆不知道惜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那日离开时让她想办法把婚期拖上一拖,她月内会赶去京城找她。 惜月给了她她的腰牌,要去寻她也是极易的事。 她已经因为受伤耽搁了不少日子,断是不能再拖下去的。 心里这么计较着,云娆已开始着手准备离去的事,她没什么行李,所以也不用特别准备什么,因而这日用过晚膳后,安子渊去①38看書网,云娆先回房,一时间还未入睡,便也就开始收拾行囊,行囊还未收拾好,安子渊便已回来,一进屋便瞧见放在床上的包袱,以及看着她正忙活着折衣衫。 黑眸一凛,安子渊走了过去,视线在床上的包袱望了望,而后落在云娆脸上,“你要走?” 云娆没想到他回来这么早,原也没想好是否要与他告别,但既然已经被瞧见,也就站直了身,望向他,轻轻点头,“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谢谢安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那日在苏炎房中她便提过她会离开,因而对安子渊而言应也算不得意外才是。 心里这么想着,云娆也就没在意,转身去继续叠衣裳。 一只手压在了她的包袱上。 云娆望着那只白玉般的手,抿了抿唇,抬眸望向他,眼里带着询问。 “你要去哪?”他问。 云娆没说,也不能说。 他的手将她的包袱抽了出去,手一扬,便将报复扔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包袱里的衣衫凌乱撒下。 云娆眸中带了恼意,“你这是在干什么?” “云娆,在我没有找到解药前,我不会让你离开!”安子渊定定望着她,声音微冷,很坚持。 云娆恼怒地抿了抿唇,绕过他,走向柜子,拾起散落的衣衫,胡乱地塞到一起,用力绑了个结,转身便走。 一只手扣在了她的肩上。 “云娆!”安子渊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别逼我对你动武!” 云娆咬了咬唇,转过身,望向他,“安公子,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还是,你也想让我留下来给你试药?” 安子渊眸色沉了沉,却是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云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在我没有找到解药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那天若不是我命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块灵牌!” 云娆想也没想便应道,应完又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她与他非亲非故,确实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 安子渊眸色暗了暗,轻抿着薄唇,没有应,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却又倏地紧紧扣住。 “云娆,你要怨我恨我怪我我随你,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会解了你身上的毒,一定!” 云娆牙一咬,手抓着他扣在肩上的手就要拉下来,却被安子渊疾手在她身上点了穴。 “对不起!”他垂下眼眸,将她放回了床上,伸手替她解了穴道。 “你先好好休息。”低声说完,安子渊已转身离去,在门口吩咐人好好看着她。 这一晚安子渊并没有回这里,自从她受伤以来他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照顾她,即便是她伤好后,他也依然会回这里,每天晚上就在她的床侧躺下,没再碰过她,只是拥着她入眠,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是蜷缩在他怀中,被他的手臂牢牢箍着,小心翼翼却又用力很大,有种想要将她揉入骨血中的错觉。 床畔冷了一夜,云娆却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试着出门,安子渊安排的人并没有拦着她,也没有跟着她,哪怕是她走到了门外也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她知道,安子渊派的人在暗地里跟着她,不会干扰到她,却不会放任她独自一人。 这样的认知让云娆心里不快,在外面晃了圈便回了府,人刚回府,便意外地在花园里遇到了苏炎。 苏炎看到她还是有些腼腆,过来与她打招呼,云娆也是浅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苏炎心细,察觉到她眉①38看書网,赧颜问道,“云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云娆摇了摇头,“没事。” “有什么事和我说没关系的。”苏炎急急道,“若是云姑娘信得过我的话。” 云娆望向他,勉强笑了笑,“真的没什么事。” 苏炎往四周扫了眼,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和跟着你的人有关?” 云娆讶异望向他。 苏炎赧颜地笑了笑,“我也是习武之人。” “他们是子渊派来跟着你的吗?防止你离开?”苏炎小心问道,却是一语中的。 云娆忍不住朝他望了眼。 “云姑娘你是真心想离开吗?”苏炎压低了声音问道,状似随意地与她并肩在花园中散步。 云娆轻轻点头。 “若是云姑娘真心想离开此地,或许我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云娆不自觉望向他,“我不能连累苏公子。” 苏炎赧颜一笑,“我与子渊素来交好,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会随便迁怒治罪于人。” 云娆有些犹豫,她欠着苏炎一条命已是无以为报,如今却要再次麻烦他。 “云姑娘,我……我只是心甘情愿这么做而已,姑娘莫要往心里去。”似是明白云娆的顾虑般,苏炎赶紧道,“我也知道姑娘心思不在我身上,这一世我不敢奢望什么,只求来世还能再遇到姑娘。” 云娆望向他,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苏公子是好人,一定会遇到比云娆好千百倍的姑娘的。” 苏炎苦笑摇头,“她们再好,也终不是你。” 云娆不自在地笑了笑,自知命不久已,也不敢随便承诺什么,若是侥幸活下去还好,无法活下去,只是空给人期待罢了。 “云姑娘……” “叫我绾绾便好。”云娆打断他,“我原来叫绾绾,苏公子不用与我这么客气。” “绾……绾绾……”苏炎有些不自在地叫了声,“看的出来你在这里待着真不开心,若是你不嫌弃,可以随我离开,我……我也可以好好照顾你。” 云娆抿了抿唇,“谢谢苏公子,我想要离开,但是也没办法随苏公子回去,我还有别的事。” “没……没关系啊,你若是真想离开,我可以带你离开,哪日等你忙完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我等你。” “苏公子……”云娆有些为难,她不想再欠他的人情,还不起。 “若是你觉得为难,我也不强求,若是你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了,我帮你。”苏炎缓缓道,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管,“这是八方楼用来联络的信号,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欢迎随时找我。” 说着教她怎么使用后,聊了会儿便离开了。 云娆拿着那根信号管,心里也没有底,她知道苏炎帮得了她,却又担心他因此被安子渊怪罪,本想通过自己离开,可是试了两日,却总也没办法摆脱安子渊的人,安子渊也两日没过来,想找人闹也没处说理,没办法下,云娆只能找苏炎。 苏炎让她过两日假借游玩之时出府,在城郊明月山那边,他借着伪造遇刺之际把她带走。 这个计划有些风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对于苏炎的人品云娆还是信得过的,他只是想要带她走,并没有别的小心思,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因而与苏炎商定好后,云娆只要求他不要伤到任何人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准备。 两日后,用过早膳,云娆依约出去赏玩。 安子渊听闻她要出去走走,并没有开口阻止,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云娆心惊,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情,她自认这几日是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与苏炎也只是在院子里遇上,并没有刻意地避开众人,但安子渊是什么样的人云娆也是心知肚明的,因而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不动声色地迎着他的目光。 “天这么冷,怎么还到那么远去?”安子渊终于开口,声音淡淡。 “赏雪。”云娆淡应,人已冷淡转身,自从受伤以来,两人便一直这般相处着。 “让小蛮给你多批一件衣裳吧,外面天冷,你身子尚未恢复完全。”安子渊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云娆轻应,人已消失在门口。 安子渊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慢慢自视线中消失,平静的面色随着渐远的脚步声而慢慢变沉,薄唇紧紧抿成了一丝薄刃,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而后倏地抬起,大手一挥,“噼里啪啦”一阵凌乱响声后,桌上东西悉数被扫落在地,在地上碎裂成碎片,凌乱散落一地。 屋里的婢女心惊胆战地望着这一切,无一人敢出声。 无常小心翼翼地朝安子渊望了眼,想了又想,终是小心开口,“公……公子,要随云姑娘过去吗?苏公子那边怕是不会过去的,毕竟云姑娘和他的事比……” “随她去!”安子渊沉声打断,往地上的碎片望了眼,面色淡淡,“差人收拾一下。” 人已往外面而去。 无常心惊胆战地看着安子渊的背影,自小跟在安子渊身边,从未见过他发过这样的脾气,与往日飘逸脱尘截然相反。 他本是没胆子再出声,但是想着云娆自此可能离开,终是有些忍不住,冲着安子渊的背影道,“公子,若是苏公子这次只要美人,云姑娘跟他走了的话……” “她爱跟谁跑跟谁去!”安子渊突然出声暴喝,无常被生生吓了一跳,顿时噤了声,盯着安子渊的背影不敢说话。 安子渊已不理他,快步而去,背影也藏着一丝暴戾。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准时更新 ------------ 40章 云娆直接往明月山而去,那边是高门子弟往日狩猎蹴鞠嬉闹的场所,周边有不少别院山庄,静谧,却不失幽雅。 云娆往与苏炎约好的明月池漫步而去,那边倚着皇家的别院,冰雕雪景最是秀美,地势平坦开阔中又藏着九曲回环,别院外还有皇家侍卫看守着,趁乱离去再好不过。 云娆脚程慢,跟着她的那些人也是慢悠悠地跟着,云娆无所谓,只是在那处慢悠悠地赏着雪景,不觉与苏炎约定的时间已到,苏炎却不见身影,四周也平静得不见一丝波动。 云娆想着他路上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就没在意,可是如此等了约莫两柱香后一直未见到人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生怕他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却苦于自己没了武功,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只能差曲小蛮带着苏炎留给她的信号管去八方楼分部寻人,她在原地焦急等待,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苏炎没有来! 看着日头一点点地自山那边隐去,四下苍茫,慢慢被黑暗吞噬,曲小蛮终于出现,却也只是一个人出现。 曲小蛮看着她,眼神隐约有些不忍,“姑娘,别等了,苏公子来不了了。”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云娆闻言急急问道,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他若是因为她出了事…… “他没事,人好着呢。”曲小蛮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总之,姑娘您还是别等了,他今晚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云娆还是不解,追问道。 曲小蛮却是不愿意讲,只是摇了摇头,“回去吧,男人总有比承诺女人更重要的事要做。” 曲小蛮说的含糊,云娆没怎么明白,却又似是已明白,忍不住自嘲一笑,他没事便好,没有来又怎么样,他并不欠她什么,他至少为了救她奋不顾身过,还有那么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过,那便够了。 苦笑着转身,抬头间,人却怔愣住,他什么时候来了。 一身月白锦衫,负手立在树下,如墨的黑眸正静静地望着她,眸色深浓,如这黑沉沉的夜,无边无际地深沉下去,也不知来了多久,她竟一直没有发现。 看到她望过来,他缓缓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曲小蛮往两人望了望,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的手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撩着她脸颊上被风吹下的乱丝。 “你等了他一天。”肯定的语气,很平静,又似带着些沉。 “你怎么来了?”云娆轻问。 安子渊没应,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你爱上他了吗?”声音低沉,语速平缓。 她怔了怔,爱上了吗?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否爱上,只是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会把她的生死放在第一位的人,她只知道,跟着他在一起,她很温暖。 “你没有爱上他!” 冰凉的指尖重重地点着她的脸,指腹从她脸颊上重重划过,带起一阵冰凉的湿意。 那湿意让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摸,她哭了吗? 中途被他的手拦了下来,玉润般的长指轻移到她的下颔,突然捏住,抬起,迫使她望着他。 “你没有爱上他!”他盯着她,低低地重复刚才的话,指尖下却不自觉地用力。 她微微皱了皱眉,眼里隐约带着不解,他捏得她下巴隐隐作疼,那双黑眸越发无边无际地黑沉下去。 “云娆,”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地用力,他的声音却依然清浅而低缓,却隐隐带了一丝让她生惑的冷沉,“告诉我,你没有爱上她!” 她微怔,抿唇望着他不语。 下巴倏地一痛,下意识想要垂眸时,他却倏地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头急俯而下,两片薄唇狠狠擒住她微冷的双唇。 冰凉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她下意识地想逃开,后脑勺却被他的手掌狠狠箍住。 他的手掌极用力,牢牢地托着她的头,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紧覆住她双唇的唇,仿似带着火,又带着冰,啃噬吸咬着她的唇,甚至是带着些许的残虐。 云娆先是怔然,而后是死命地挣扎,他却箍得死紧,她越挣扎,他的手掌越将她往怀中揉,唇上的啃噬甚至带了丝血腥的暴戾,她从他的凶猛的啃噬中尝到了他隐忍的盛怒,似是要借着这样的唇舌蹂躏将他的怒意发泄般。 他是因为苏炎才这样的吗? 云娆怔愣了下,扯着他衣衫的手有瞬间的停顿,而后主动地反手紧紧搂住他,甚至是主动地缠住他的舌,青涩回应他的吻。 她的主动反倒让安子渊眼里掠过疑色,她从不会这般主动回应他,即便是在两人情浓时,她也总是羞涩而被动的,如今的主动…… 云娆却没给他深思的机会,柔弱无骨的两手沿着他的腰际往上,抱住他的头,指甲在他光滑的后颈无意识地轻蹭着,脚尖踮起,热切地回应他的亲吻,如丝般的眉眼闪着勾魂的魅惑,柔软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轻蹭着,撩起一把火。 他往她望了眼,在她的指甲几乎从他的脖子上刮过时,双手突然凶狠地将她抱起,带着她进了就近的皇家别院里,甚至是直接避开了欲向他行礼的侍卫,施展轻功直接往他在东苑的主卧而去,踢开门,再将门狠狠踢上,边吻着她边纠缠着到了床边,推着她往床上一倒,身子也跟着紧覆上来,火热的手掌随之覆上她的衣服,用力扯下她的腰带,甚至来不及扯下她的衣服,手掌已将她身下的亵裤撕得粉碎,指尖似是带了火,一点一滴地地收进她的双腿间,在那道细缝间来回捻弄轻扯。 云娆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对下腹间慢慢盘旋而起的快%感并不陌生,却强烈得几乎将她淹没,让她不自觉地扭着腰想要避开,他却压住了她的大腿,长指捻起那处的软嫩,任它们在指间颤抖湿润。 熟悉的感觉在腹下积攒,她不自觉地呻%吟出声,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却刺激得他的手指动得越发的狠,她在那悍然的刺入中抵达高%潮, 如同被抛上岸边的鱼,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终于撤离了那只手,却依然紧紧地压着她,硬热的那处抵着她已泥泞泛滥的那处,强势却不容拒绝地抵着她,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白玉般的长指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他。 “云娆。”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从方才的快意中稍稍回过神来,而后敏感感觉到□抵着的硬热,那陌生的触感让她羞赧,以及心惊,下意识地缩着身子要逃开。 他却紧紧抵着她,不让她逃离,声音嘶哑,只是不断哑声轻唤着她的名字,低哑的嗓音里有着她陌生的隐忍及别的情绪,那种读不懂的隐忍让她怔然,不自觉地望着他,往日飘逸不染红尘的出尘公子,如今俊脸上已染上一抹潮红,额上冷汗细密,发丝微凌乱垂下,有股湿漉漉的情%色魅惑。 熟悉,却也陌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有这种属于凡尘男子的动人。 “云娆。”低哑而执着的嗓音,“不许离开!” 伴着落下的嗓音,他腰一沉,她一个闷哼,他进入了她,凶狠,且不容忽视。 他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地紧紧将她压在身下,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身下一个狠狠地抽动,他掐着她的腰,狠狠地退出,再狠狠地进入,顶得她的身子无力地往床头处缩去,又被他紧掐着腰往回拖,再狠狠地进入。 云娆有些受不住,被扣着的手蜷起想要收回,即使是在意乱情迷时,她依然记得她的手要收回,他却没给她任何收回的机会,至始至终都紧紧地与她十指紧扣着,直至她受不住晕厥而去。 大滴的汗珠从他垂下的发丝中低落,落在她雪白的颈侧,一切归于平静。 安子渊在她身侧躺下,将瘫软在床的她拉入怀中,枕着他被汗水濡湿的胸膛,手掌轻拿起被他扣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尖从那些修剪得精致的指甲上轻轻划过,盯着那指缝处几乎与肉色无异的粉末,捏着她手指的手不自觉地一紧,伸手拿过一旁的布幔,慢条斯理地拧成一个小小的尖角,在她指缝间轻轻擦拭着。 云娆刚睁开眼便见他在替她擦拭指甲,抿了抿唇,强撑着坐起身,望向他,轻问,“怎么发现的?” 他没有抬眸望向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她的指甲,“你筹划多久了?” “从我和你的第一次开始。”她轻应,往他怀中缩了缩,柔弱无骨地倚在他的胸前。 他没应,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微湿的发丝。 云娆微微跪坐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胸前的敏感有意无意地轻蹭着他微湿的胸膛,望入他的眼睛,“安子渊,你爱上我了吗?” 他望向她,没有应她,她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答案。 忍不住一笑,绝美的容颜,勾人魂魄,他有些怔然,她已倏地覆上他的唇,有些狠,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淡淡的药味在舌尖味蕾上蔓延开来,很快充斥着他的舌尖。 平静的黑眸风暴骤起,手快而急地掐上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手臂却已经使不上力来,浑身使不上力气,药效发挥得极快,也极猛。 他拼命要将她舌尖抵着的药丸避开,却被她死命抵着,那药丸在她唇中就已被咬破,被她的舌尖送抵他舌尖时,遇湿则化,快得他躲避不及。 黑眸中的风暴渐渐归于平静,只有一丝深沉的痛和挣扎,以及嗜人的狠戾。 “云娆,你够狠!”她的唇终于退开他的唇时,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即使是浑身瘫软了下来,那只手依然死死地钳住她的肩,黑眸也是死死地、狠狠地盯着她,隐约猜到她要干什么,却使不上劲儿。 云娆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褪去平日的淡漠出尘,急怒交加,带着隐隐的狠厉。 轻轻抿了抿唇,她抬起头,指尖轻抚着他的脸颊,盯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眸,看着那点凌厉一点一滴地褪去,慢慢变得迷离恍惚,才轻声开口,“安子渊,对不起!” 他依然死死地盯着她,浑身的意志都被用来抵制体内的药效,手臂也是紧紧地钳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快脱臼的巨疼。 云娆不敢妄动,只是轻轻望入他的眼中,“安子渊,你真的爱上我了是不是?还是你只是以为你爱上我了而已?我也想爱你呢,可是我活不了几天了,而且我也不敢爱你了。无论任何时候,我终究是被你舍弃的那个,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我都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也是会痛的。” 手轻轻搭在肩上那只青筋浮现的手上,轻轻抚摸着,她没有望向他,只是平静道,“从十岁没有了家开始,我就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个,被你放弃,被萧润放弃,尽管你们对我没有任何的责任,可是我也想在我撑不住的时候,有个人心甘情愿地护着我。可是那个人不是你,这么多年来,只有苏炎愿意为我这么做了,也只有他愿意为我这么做了,我贪恋他带给我的那点温暖,若是我有幸活着,我想我是愿意跟着他走的,我只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已。” 话完又忍不住一笑,“我知道我痴人说梦了,我走了,谢谢你曾经让我快乐过,我很抱歉扰乱了你的生活,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或者我在找上你之前就能想起我的过去了,大概我就不会去打扰你了,若是还有下辈子,希望我们都不会再遇到彼此。” 话没说完,眼前却已经一片迷蒙,她抬起手摸了摸脸,触到一片湿润,不得不抬起头把眼底的湿润逼回。 撑在床单下的手突然被用力握住,她微微地讶异,垂眸望向他,看到他眼中又一点点地泛起狠意,他在极力和体内的药物抗争,捏着她的手几乎将她的手腕捏断。 她疼得眉梢微微皱起,却还是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扯出一个笑,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放心好了,这药里带了忘忧散,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不会再记得这世上还有个云娆了,这对你而言也挺好不是吗?” 不会有这个人的记忆,就不会有念想也不会有痛苦了。 唇角扬起的笑花越大,眼前的迷雾却越重,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滴在他如玉般光洁的脸颊上。 “对不起!”她捂着嘴哽咽着道,而后缓缓地低头,轻吻上他的唇。 想要离开时,后脑却突然一紧,他的手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不让她离开。 “云……娆,你……敢!”他艰难开口,声音狠,眼神也凶狠得似是要将她吞噬。 她毫不怀疑若是他现在是安好的,会不会将她吞噬。 她感觉得到他手臂的颤抖,他只是在强撑着。 她望入他的眼睛,“安子渊,你又何必呢,你强撑一分,这药便反噬你一分。” “不……许……走!”他死命压着她的头,用尽全身气力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微微愣了愣,惨然一笑,“对不起!” 将他的手拉开,她未再留恋,拾衣穿上,转身而去。 “咚!” 指尖刚触上门板,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她下意识地回头,面色微变,安子渊狼狈地跌落在地,他想借着那点疼让自己清醒。 “云娆,你敢走出去试试!”他厉声警告,每说一个字,手掌便收紧一分,手臂上青筋狠狠凸起。 她咬了咬唇,没有走过去,只是紧咬着唇哑声道,“安子渊,好好睡一觉,明天之后你的记忆力不会再有云娆的。” 拉开门,未再有丝毫犹豫。 “云娆……”身后传来安子渊急怒厉吼,她却已不再回头。 ------------ 41章 一个月后 大安皇宫,布局华美的月华宫里。 云娆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指尖轻点着窗台吊兰,阳光星星点点洒下,悠闲,却不惬意,心情轻松不起来,环境再闲适也是枉然。 无奈地扯了扯唇,云娆收回手,习惯性地往手腕望了眼,指尖从那道已蜿蜒至手腕之上的红丝上爬过,随着日子飞逝,这红线倒是越发地狰狞了,今日还能活着竟也觉得意外。 那天晚上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那座别院,当夜便快马加鞭赶到了大安国都,赶上了惜月的队伍,代她嫁入了这皇宫中,如今进来这里也已有半月,却至今尚未举行婚宴。 云娆对是否会完婚是完全无所谓的,惜月公主毕竟是已被安排住进了这宫中,人是已经安全到了大安皇宫里,若出意外也是在这大安国境之内,与云泽无关。 云娆没有易容,入宫前以感染风寒为由戴上了面纱,她的体型与惜月差不多,蒙着面纱很轻易便能混过云泽的送亲队伍,而入了宫,大安宫里人只知惜月公主是云泽第一美人,却不知道这第一美人长相如何,只要不刻意去向云泽求证,云娆这张颜要骗过宫里的人也是极易的。 而云泽作为劣势的一方,大安断是想不到云泽在和亲上还会造假的。反倒若是她易了容,死的时候有时间处理得干净还妥当,若是死得突然,让人察觉了她其实是假的惜月公主,反倒是给云泽酿成了大祸。 云娆对云泽没有爱,那里虽是她的家,却也是毁了她家的地方,当年的事她并不知情,她的父母是否真的造反她年纪尚小也无法知道个中原委,只是被以那种方式抄家,想来其中也是有些猫腻,只是她自己都活不成,亦是没法子再去给家人翻案,更别提报仇之类的,她不想云泽因她而横遭祸端,只是心疼那块土地上的百姓,与皇室之人无关,会代替惜月嫁进来,只是她欠着惜月一条命,也欠着她一个承诺,以她三个月不到的自由换惜月一辈子的幸福安康,怎么说来都是赚了的。 她不知道安子渊怎么样了,不去关心,也不敢去关心,那日既是已喂他服下忘忧散,那便是没再期盼他还记得她。 是她擅自闯入他的生活,又擅自赖上他的,她所经受的都是她自找的,他所遭遇的痛苦却是她的任性导致的,她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他彻底地忘了他,这样也好,他忘了她,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两人就如同从未相遇过,不相遇,便不会纠缠。 抬手抚了抚隐隐抽疼的心脏,云娆缓缓起身,人未及走到梳妆镜前,门外已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公主,出事了?”刻意压低了的娇柔女声,是惜月的贴身丫鬟翠西。 当日为免露出破绽,惜月将她陪嫁过来的几名贴身丫鬟留在了她身边,但是因为大安这边多疑的性子,最后能留下来的也只是翠西以及曲小蛮两人,这反倒是帮了云娆,人多嘴杂,人少了反倒是安全些。 她一来这里便被安排住进了这月华宫中,除了没有举行大婚,皇上倒是挺厚待她这云泽来的“惜月公主”,遣了不少丫鬟过来照顾着,只是云娆喜静,早已过不惯被人人前人后伺候着的日子,因此伺候的丫鬟虽多,却都只是留在外厅候着而已。 云娆看翠西敲门敲得急,示意曲小蛮过去开门。 曲小蛮人没到门口,门已被翠西从外面推开。 “发生什么事了?”云娆问,看翠西神色焦虑,心里掠过不安,生怕自己这替身的身份被揭穿了。 “皇上遇刺了。”翠西压低了声音道。 云娆神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皇上在来月华宫的路上。”翠西低声道。 云娆拧了拧眉,她虽住进来小半个月,却从未见过大安的皇上,他也从未召见过她。 惜月以一个公主之尊嫁了进来,人被安排进了后宫,皇上却连召见都未曾召见过,外人看着是在给云泽下马威,替她这一假公主委屈,云娆反倒是乐得轻松,可如今皇上是在前往她宫中途中遇刺,这中间似是多了些玄妙的东西,她这是该过去看看还是假装不知情不过去看呢? 云娆不懂宫中这套规矩,自是没什么主意,不过去吧怕别人说惜月端着架子生闷气,过去了,但皇上那边似是也没广而告之遇刺的消息,若是那边有心隐瞒,过去了反倒不好。 “这事儿多少人知道?皇上伤得重吗?现在宫中情况怎么样?”沉吟了会儿,云娆缓声问道。 “听说伤得很重,但是不知道事实如何,宫里现在已戒严,全面封锁消息不让传出去。” 云娆好看的眉梢拧起,既然是封锁了消息,那便是不想让外人知情,她这会儿过去探望在有心人眼里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倒不如按兵不动。 心里打定了主意,云娆也就安下心来,嘱托翠西不要四处乱说后便安心歇着去,一觉便睡到了下午。 夕阳已开始西斜,云娆在屋里待得闷,便想着往御花园去散步,宫里既然有意封锁了皇上被刺的消息,她便也就假装不知情,该吃便吃,该喝便喝,该睡便睡,该散心便散心,省得惹出些什么是非来。 深宫之中毕竟不同于外面,说话行事都得本分低调些,能走得悄无声息再好不过,若是不幸闹大了,反倒会牵累云泽百姓。 她走后如何安排才不会牵连到云泽百姓云娆已经和曲小蛮商议妥当,曲小蛮的办事能力云娆是再放心不过的,因而也不用顾虑太多。 一个人穿着素色宫装往御花园而去,云娆走得闲适,步履缓慢,如今已是开春,冰雪稍融,春梅盛绽,御花园里已是一片生机勃勃之象。 云娆不大懂这宫里的规矩,为免遇到其他妃嫔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娆未敢往人多的地方而去,只是往偏僻处散心,心思都在路边景致之上,也没想着这偏僻园子会有人来,因而云娆也没留心看路,没成想刚拐角便与人撞一块去了。 云娆身子弱,又失了内力,这一撞便被撞得几乎站不住,幸而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的手。 云娆往那只手望了眼,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悬起,略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心悸的感觉让云娆心里悬了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敛起,没敢抬眸,只是低声道谢,“谢谢!” “不用谢。”清浅的嗓音,平静低沉,音质略带着磁性,清悦动人,如同丝竹划过,却教云娆不自觉地僵了身子,果然是他,没想到竟会在这深宫大院内遇上他,继而转念一想,他是皇族中人,皇上遇刺,他会出现在此应是也不奇怪才是。 云娆不确定安子渊是否还记得自己,她对自己下药的分量还是有自信的,却是对他的意志及抵抗力没有信心,尤其是那日她离开前望他的最后一眼,那眸中的狠意让她即便此时响起还心有余悸。 云娆不敢望向安子渊,被他握着的手微微一旋,很轻易地便将手给抽了回来,她福了福身子,“抱歉。” 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称自己,干脆连告别都省了,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清浅的嗓音自身后慢慢响起。 云娆脚步略顿,而后假装没听到,加快了脚步,却不及安子渊快,月白长衫轻动,不过须臾间,本该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来到了近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娆咬了咬唇,缓缓抬起头,望向安子渊, ------------ 42章 她望着安子渊的眼神很平静,清澈的水眸没有胆怯,也没有心虚,所有的不安都被压了那片平静坦然下。 和安子渊四目相触时云娆心脏还是不自觉地悬了悬,有瞬间窒息的感觉,好安子渊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淡到只是轻轻一眼扫过便已淡定自若地移开视线,墨玉般的眸底也是静冷无波的,没有波澜,也没有惊艳。 鲜少有男看到她的姿容时能这般无动于衷无波无澜,即便是以前的安子渊,乍看到她的容颜时也是有瞬间的失神的,这般静冷无澜,除了看着她长大的萧润,现的安子渊大抵算得第一个。 云娆心里禁不住苦笑,这样子的安子渊,本该是松了口气才是,却又觉得心底堵着一股气,闷疼闷疼的,有些怅然若失,到底是走向了陌路。 压下心底的怅惘,云娆望向安子渊,这深宫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合适,也就干脆省略了称呼,细声问道,“请问有事吗?” “是谁?为何会此?”安子渊望向她,问道,声音极其平静,却隐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仪,甚至是带了丝咄咄逼。 “放肆!”不愿过多泄露自己此时的身份,云娆反声相问,“是谁,竟敢私自擅闯皇宫后院。” 微抿的两道薄唇微微勾了勾,勾出一道弧线,隐约带着哂笑,也似是夹着冷意,却很快隐去,云娆甚至来不及瞧清他方才是否笑过便已看到他静静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是哪一宫的妃嫔?” 云娆抿唇没应。 “月华宫的吗?”安子渊对她的沉默似是并不介意,只是以着极缓极温和的语气问着。 云娆忍不住往他望了眼,眼里带了些探究。 安子渊忽而一笑,“果然是月华宫的。” “……”想问怎么知道,却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云娆不善与打交道,尤其是安子渊,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到底是谁?” 一个淡哂的笑他唇角勾了勾,融入眸中时便变成了刺骨的冷,却又似是夹着淡淡的怜惜,但仅是须臾的事而已。 “惜月公主这宫中可还住得习惯?”他问,向来习惯自己主导,对于云娆的问题只是习惯性忽略。 云娆吐了口气,望他一眼,端出了皇上妃子的架子,“抱歉,本宫要回去歇息了。” 扬着下巴,挺直腰脊,转身便走。 安子渊没有出声拦住她,只是站原处,目光紧锁着她的背影,眼睑微敛着,瞧不出此时眸中神色,俊庞上却是淡漠自的,就如同他颀长的身子夕阳下拉出的那道长长的影子,从容淡定。 云娆走得极缓,也极从容不乱,挺直的背脊却带着一丝僵硬,手心攥着细汗,虽未回头,却明显感觉到身后两道灼烫视线,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注视是因为他没忘记她还是她惊艳了他,只是这样的视线她是熟悉的,就像猎发现了猎物时的眼神,从容不迫里挟着股势必得的魄力。 转过回廊转角,确定逃离了他的视线后,云娆有股几欲瘫软的无力感,手扶着墙壁歇息,有些失神地盯着回廊里调皮洒下的夕阳,心里也还是有些怅惘若失,自当日离开后便没想着再有相见的那日,却没想到会这方寸之地里,如此猝不及防地又遇上了。 曲小蛮看云娆久未回来,担心她出事,寻了过来,远远便瞧见云娆无力地倚着墙角歇息,脸色一紧,赶紧走了过来,“公主,您没事吧?” 为免宫里多嘴杂,自从入了宫后曲小蛮便已改口唤她“公主”。 云娆摇了摇头,站直身子,望向她,“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稍早前她差她去打探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据说伤得极重,宫里封锁了所有消息。”曲小蛮压低了声音应着,却是微微拧了拧眉,“可是总感觉这中间有猫腻,感觉皇上受伤只是幌子。” 云娆好看的黛眉也跟着拧了拧,望向她,“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没更新,以后会陆陆续续更新,尽量这个月更新完的,估计还有3―5万字左右能完结吧 ------------ 43章 曲小蛮抿着唇,略略犹豫了会儿,声音压得极低,“皇上遇刺那会儿我正好去给姑娘熬药,恰好撞见皇上遇刺那一幕。” 云娆面色略略一紧,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望了眼,状似随意地往宫里走。 “有人瞧见你吗?”云娆问道。 惜月公主的随从无一人习武,所以即便曲小蛮撞见皇上遇刺,她不上前也不会露马脚,怕就怕曲小蛮太过镇定,让人瞧见了反倒起了疑心。 “应是没有。”曲小蛮低声应道,声音也不是很确定,那日皇上遇刺时她正好端了药回来,隐身在回廊下,春日灿烂又有树枝遮着,应是无人瞧见她才是。 “没有便好。”云娆应着,心里也是不太放心得下,她时日不多,能安安静静度完最后的日子,到时让曲小蛮和翠西平安逃离这深宫便已满足,实在不想再生任何波澜。 “那日我瞧见那刺客的剑刺偏了,只是擦着皇上的左臂而过,顶多只是皮肉伤而已,如今说皇上伤重,除非那剑刃上淬了毒,若不然是绝无可能伤重的,而且皇上也是练家子。” “淬了毒也是极有可能的。”想到方才在园中遇到的安子渊,云娆应道,况潜入这深宫中的,哪个不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淬了毒倒也正常得很。 “可是看着不像。”曲小蛮皱眉接口道,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像,总觉那女刺客并不是真要皇上的命,那样的突袭,便是连皇上本人都毫无防备,要直取皇上心脏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却一开始便有意刺偏了。 “兴许这其中确实有什么隐情吧。”云娆应着,对此事并不是很关心。 事实上皇上遇刺她反倒松了口气,他要忙着养伤,更没多少时间可顾及月华宫这边情况,大婚之事更是可拖上一拖。 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她想得越是美好,越是会砸到她头上来。 皇上遇刺两日没到,云娆在宫里百无聊赖地抚琴时,皇上身边的于公公突然来宣,皇上召见,让速速去御书房面圣。 云娆心里有些着慌,虽骨子里留着皇家血统,她却没有面圣的经验,即便当日“嫁”进宫来,也只是皇上悄无声息地让人把她的花轿给抬了进来,赐了她这么一座月华宫,连大礼都未行,只是口头册封了她个月贵妃的头衔便将她晾在了这里。 这贵妃的头衔封与云泽惜月公主,天下人看着是给足了云泽面子,只是这般忽视礼制这么随随便便地册封,多少会让宫里妃嫔大臣说闲话,尤其是这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对她这贵妃头衔既是忌惮,却又对她这般被皇上忽视却是幸灾乐祸得很。 云娆对其他妃嫔的讪笑是从未放在心上,皇上不来打扰她便觉得天下祥和了,如今突然宣她,这反倒让云娆心里着慌起来。 曲小蛮心里也慌。她虽是在幽冥谷摸爬滚打过来的,但幽冥谷的规矩毕竟不比宫里森严,况皇上又是在这个敏感时候召见云娆,她忍不住担心是与她那日撞见了皇上遇刺有关。 “小蛮,别多想,先帮我梳头吧。”云娆轻声安抚道,在梳妆镜前坐下,任由曲小蛮那双巧手在她头上扎出一个端庄婉约的宫髻,再换上进宫当日御赐的衣裳,略施粉黛,本就惊人的容颜在这番巧手装扮下更是叫人惊艳得移不开视线。 翠西第一次见到精心打扮的云娆,盯着镜中的云娆竟失了神。 云娆却是对此不满意,在这深宫之中容貌出色并非保身之举,反倒容易招致他人眼光。 她让曲小蛮给她换了个妆容,朴素淡雅,相比方才清淡了许多,不至于叫人一眼便失了魂。 于公公已差了人在外面候着,云娆面色平静,手心攥着汗,随于公公派来的随从往御书房而去。 这是云娆第一次来到这个叫御书房的地方,在门外听着小公公尖着嗓子向屋里请示,“皇上,贵妃娘娘到了。”,很快便听到一声似熟悉似陌生的低沉嗓音,“让她进来。” 那声音略低沉,醇厚沙哑,不同于安子渊那种丝竹般的清悦为何,云娆确定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却不知道心底为何会升起古怪的熟悉感。 带她过来的小公公未给她时间去琢磨心底的疑惑,他已委着身子推开了御书房的门,恭敬地道了声,“娘娘请。” 云娆心底有些紧张,只是略略地扫了眼御书房,看到御桌前的明黄色时已急急地垂下头来,熠熠然地跪下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心里对这自称有些不确定,她没学过这宫里的规矩,当日也是临时恶补了些而已,也不太记得住。 一股熟悉的药香飘入鼻中,云娆忍不住偷偷抬头往药香处望了眼,果见御桌旁放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只是那药味闻着熟悉,却又似陌生,云娆分辨不出来。 “起来吧。”正寻思之时,那道低沉略哑的嗓音,不是硬邦邦的“平身”,反倒是平易近人许多的“起来吧”,听在耳里竟将心底的局促不安拂去不少,想来这大安皇上炎璟帝也不是很在乎条条框框的礼节之人。 云娆向皇上道了声谢,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旁侧,皇上不开口,她便不说话。 她的沉默反倒让龙椅上的人将注意力从眼前奏章中移到了她低垂着的脸上。 “嘚”,一声细微的声响,毛笔搁下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他问,声音虽低沉,却是极温和的。 云娆依然低垂着头,“臣妾不敢打扰皇上。” “抬起头来。” 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云娆被迫从善如流地抬起了头,怔了怔。 “怎么了?”炎璟帝看着她的神色,突然问道,声音不咸不淡。 “没……没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盯着他看得有些失了神,云娆赶紧垂眸应道,她失神倒不是皇上的威仪或是英俊过人,只是方才那么一瞬间,她竟有种在他脸上看到了安子渊的感觉。 她确定她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只是和安子渊毕竟是血缘相近的缘故,又俱是长得同样出色的人,眉眼间难免有些相近的气质。 “到这边吧,站着累人。”炎璟帝拍了拍龙座旁边的侧坐,面无波澜地道。 云娆听着却是心里一慌,连连摇头,“谢皇上,臣妾站着便成。” “惜月公主。”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却不是唤她“爱妃”,只是以惜月的名字身份唤她。 “你既已嫁入这深宫中,按理说凡事应按大安的礼节来,朕赐个座莫不是也得先问问公主愿不愿意?” 云娆一时间没了反驳的话,默默地在他身侧坐下,略熟悉的药香味随着她的坐下萦绕而来,云娆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望向炎璟帝。 炎璟帝也望向她,面色淡淡,“听说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 “嗯。”云娆垂眸应,坐在他身侧总不大自在,“感染了点小风寒,已无大碍。” “是吗?我听御膳房的公公说你最近一直在服药?” 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声音,说话间,那只白玉般的手已伸向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端了起来,递到了她唇边。 ------------ 44章 云娆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往手中冒着热气的药望了眼,唇角微微一勾,“怎么,还要朕亲自喂喝?” 云娆面色一窘迫,她自然知道他这是让她喝药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喂她喝药,更不明白他唤她过来的目的。 炎璟帝往将她窘迫的面容望了眼,端着药碗的手腕略略一番,将碗口抵到了她唇边,声音也温和了下来,“趁热喝了吧,这药没毒。” 便是这药有毒她也不敢不喝。 云娆默默腹诽,道了声“谢皇上”后,接过药碗,刚喝了口便不自觉地拧了拧眉,药味略熟悉,却又似是哪里不对。 常年喝药的缘故,她还是尝得出药味的不同的,从这药味闻来她是喝过的,而且是经常喝,却添加了其他的她不熟悉的药。 “怎么了?”温和的声音耳畔响起,云娆自认和眼前的九五之尊不算熟,也摸不清他的性子,自是不敢开口问,只是轻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了声“苦”后,默默地那碗药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不忘接过他递过来的蜜饯。 他伸手将她手中的空碗拿过,搁到了旁边桌上,而后抬起手,修长白皙的长指落她唇上,以指背轻拭着她唇角的残余的一点水迹,动作很温柔,眼神也是专注的,动作娴熟自然得让云娆不自觉地僵住。 以往安子渊喂她喝药时也常有这样的举动,总是那样慢条斯理的动作,却有说不尽的温柔优雅,她一向很容易沉醉他这样的温柔里。 清澈的双眸不自觉地抬起,盯着他侧面的轮廓,常年养尊处优的关系,他那一处的肤色很白,也很平滑。 她望向他时他也已望着她,不闪不避,眸色很平静。 他的直视反倒让云娆慌了神,匆匆垂下眼眸,不敢冒犯九五之尊。 他的手轻捏着她的脸颊,拉着她的脸靠近了些。 气息逼近,若有似无的暧昧彼此间萦绕开来,云娆心里突然就慌了起来,他的气息逼近唇畔时,下意识地抬起手将他推开,也连连后退了几步,“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求皇上恕罪,臣妾……臣妾……” 支吾着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 炎璟帝望她一眼,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道,“起来吧,是朕唐突了。” 他的谦和反倒让云娆无所适从起来,跪地上没敢起来。 “惜月公主,云泽都是这么习惯向下跪吗?”炎璟帝突然开口道。 他的话提醒了云娆,心里掠过恼意,惜月是大泽的的公主,是皇上捧掌心的女儿,别说下跪,便是行礼都免了,她如今太过娴熟的下跪礼仪,反倒惹得别生了疑。 “臣妾出阁前,父皇叮嘱再三,嫁入这宫中后,臣妾不能再老想着自己还是云泽的公主,继续没大没小地胡闹,得学着遵守这宫里的规。” 云娆垂着眉,攥着汗,不卑不亢地胡诌着。 “看来传言果不假,惜月公主不仅貌若仙,也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得很。” 云娆不确定是否他平静的话里听到了一丝讪笑,也不敢出言冒犯,只是低眉顺眼地应着,“谢皇上盛赞。” “起来吧,好歹也是个公主,以后这些虚礼便免了。”炎璟帝发了话。 云娆跪得膝盖也有些疼,也就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他的招呼下又他身侧坐了下来,面上虽平静,却是如坐针毡,也不知道炎璟帝今日召见自己是何意。 炎璟帝却已没再搭理她,只是拿起奏章,边翻阅着边道,“横竖也没什么事,宫里带着也无聊,这陪看会儿奏章吧。” “……”再怎么无聊也总比此看着他批阅奏章要自得多吧,坐着累了还能躺会儿。 云娆没敢反驳,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正襟危坐地坐他身侧。 炎璟帝心思已都奏章之上,云娆不敢出声打扰他,整个御书房里静得几乎闻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云娆没什么事做,呆坐着着实无聊,视线将这御书房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后也觉乏味,却又不敢出言打扰到他,百无聊赖下,视线不自觉地落身侧的男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炎璟帝年纪与安子渊相差无几,也是长得极俊的,眉眼间和安子渊隐约有些相似之处,尤其是他现垂眸专注地批阅奏章之时,轮廓分明的侧脸藏着安子渊的影子,严格说不算特别像,但是那淡若轻尘的神色,以及专注的神情,却像足了安子渊。 云娆不自觉地侧过头,盯着这张于她而言算陌生的俊脸,细细打量着,心里却是控制不住地将这张脸与安子渊那张脸比较,越看眉不自觉地皱得越深,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越看竟越觉得像。 许是她盯着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惊扰了他。 炎璟帝突然侧过头,吓得云娆匆匆垂下了头。 “若是觉得累了先去那边歇会儿。”他仿似没瞧见,抬手指了指窗下供皇上歇息的美榻道,“若觉得无聊,那里有书。” 指了指另一边的书架,而后拍了拍桌上那摞奏折,“或者替朕看看奏折,参谋参谋。” 云娆赶紧摇头,承受不起他的厚爱,纠结着细声请示,“臣妾有些累,能否先回……” 话未说完,却被门外于公公的禀报声打断,“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云娆暗自松了口气,她进宫日子虽短,但是入宫时宫里的嬷嬷和丫鬟也闲言碎语地提过,这德妃娘娘是当前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如今宠妃来了,他没有不放她回去的道理才是。 却没想到她放心得似乎略早了些。 “告诉德妃娘娘,朕身子不适,让她先回去。” 云娆讶异望向炎璟帝,炎璟帝眉目未动,只是平静吩咐下去。 “回皇上,德妃娘娘说亲手给您炖了汤送过来。”于公公应道。 “皇上。”娇滴滴的女声门外响起,“臣妾听闻皇上受了伤,又两日未见着皇上,心里慎得慌,听闻皇上今日带伤批阅奏折,怕皇上累着,特地亲手炖了些汤送过来给皇上。” 那女声酥软娇媚,云娆身为女儿家听着都觉得酥媚入骨,更遑论是男,也难怪会受宠,只是从这话听来,也是个不大懂看脸色,不懂宫里规矩的,或者是被疼宠太过,不用计较这些繁琐礼节。 云娆视线不自觉地落炎璟帝身上,她倒是忘了他日前才遇刺,宫里谣传他伤重,曲小蛮说他只是伤着了手臂,她看着他倒像没事,面容未见憔悴,批阅奏章时执笔的手臂流畅利落,就不知道他受伤的是那只手。 炎璟帝似是沉吟了会儿,而后开了口,“进来吧。” 却没有让她离去的意思。 云娆不自觉地皱眉,“皇上?” 让德妃瞧见她正陪皇上批阅奏章,这不是存心给她找事吗? 炎璟帝似是没听到她的唤声,只是平静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抹嫩黄俏影姿态优美地走了进来,走到近前时两手交叠着腰侧向皇上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云娆一看便有些发窘,德妃娘娘只是大臣之女,品阶低她一级,也没瞧着要下跪行礼,她堂堂一国“公主”,一介贵妃,方才竟也这么熠熠然地跪下了。 炎璟帝侧头往云娆望了眼,眼里分明写着,“学着点儿”,隐约带着揶揄。 德妃未见皇上应,抬起头来,一眼便瞧见了坐炎璟帝身侧的云娆,面色微微变了变,而后熠熠然地朝她施了个礼。 “起来吧。”炎璟帝开了口。 德妃谢恩起身,美艳的小脸蛋上绽出担忧神色,“听闻皇上遇……” “朕没事。”不等德妃说完,炎璟帝已经温声打断她,“汤先搁那儿吧,朕还有奏章要批阅,爱妃有心了。” 言辞里已下了逐客令。 “皇上 ?”德妃轻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望着炎璟帝。 “爱妃还有事吗?”炎璟帝望向她问道,面色和善,声音很是温和,反倒让德妃没了话说。 “没事,皇上要注意歇着,别累着自己,臣妾告退。” 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德妃颇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德妃年纪看着比云娆小一些,看着也是不懂得隐藏心思的,连云娆都能瞧见她面上的心思。 这样的这深宫里一不小心便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云娆心里默默叹口气,望向炎璟帝,向他请辞。 炎璟帝倒是没为难她,只是盯着她略显疲倦的脸,点了点头,“先回去歇着吧。” “谢皇上。”云娆施礼退下,未走到门口,便听炎璟帝朝于公公问道,“于公公,今晚是哪宫娘娘侍寝?” “回皇上,是德妃娘娘。” “把日子往后推一推,朕今晚去月华宫。” 云娆脚步硬生生刹住。 炎璟帝睨她一眼,“爱妃,怎么了?” 云娆硬着头皮转身,小心征询,“皇上,您今晚要夜宿月华宫?” 炎璟帝微微挑眉,“爱妃不欢迎?” 云娆快哭了,“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恐怕不能……” “没关系。”炎璟帝很是体贴地道,“朕不会怪服侍不周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外出,所以周六周日不更新,周一晚上更新 ------------ 45章 “姑娘,怎么了?”望着屋里来回走来走去的云娆,曲小蛮忍不住开了口。 自从她上午从御书房回来后便这屋里来回走了不下百遍,绝美的脸蛋上满是愁绪,却一直抿唇不语。 “小蛮。”云娆苦着脸回头朝曲小蛮拉长声音叫了声,又垮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没了话语,只是烦躁地继续来回走。 曲小蛮无言地翻了个白眼,一整个下午她便这样,一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冲她叫了声,然后又叹气,又没了然后。 “的公主,您还是自个慢慢烦恼吧,奴婢去歇下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曲小蛮作势起身。 云娆一看她要走,急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诶,别走啊,帮想想办法。” 曲小蛮侧头,懒懒地斜睨她一眼,“连发生什么事也没说,怎么帮想办法?” “%……”云娆嘟了嘟嘴,“皇上今晚要来这里。” “皇上来这?”曲小蛮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今晚侍寝?” “哪里知道。”云娆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正他是要夜宿月华宫。” 一个大男大半夜去一个妃子宫里,除了那事还能干嘛。 她就想不通了,一个拥有三千后宫的男,要什么样的女没有,怎么就非得来她一个病秧子的宫里,一个没几两肉看着随时会晕倒的女,除了能败兴她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用处。 “他若真要来,就从了呗。”曲小蛮凉凉道,话完便被云娆白了一眼。 “反正也没几日可活的,倒不如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享受一下男女的鱼水之欢,说不定皇上一个高兴,对宠幸上了瘾,到时便是已不了,他也会念着旧情不去找云泽麻烦呢。” 云娆摇了摇头,“要他的宠幸作甚,让安安静静便成。” “能安安静静无注意是最好不过,但现皇上都盯上了,若是忤逆他,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倒不如干脆从了皇上,让自己这几天过得自些。”曲小蛮分析着道,小心觑着她的神色,“还是,心里依然放不下安公子,怕对不起他?” 云娆抬眸望了她一眼,“与他又无任何婚约,也无任何关系,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只是……” 犹豫了会儿,云娆才别扭地道,“已非完璧之身,若让皇上发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个龙颜大怒。” 曲小蛮拧了眉,“这倒是个问题。”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 焦急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来,云娆干脆不去理会,自己身体也倦极,也就掀被上床歇息。 她身子不好,睡觉却是极易入睡,且睡得极沉,除非自己醒来,别鲜少唤得醒她。 她以前没这毛病,只是掌心的红丝出现后才慢慢出现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一种本能的自保护,身子弱得撑不住时,只能借由这种近乎昏迷的深度睡眠来自恢复。 云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睡得正沉时隐约感觉到手臂似是被紧紧抓着,一阵一阵地摇晃,力道很重,隐约伴着急切的唤声。 她实困顿,眼睛沉重得睁不开,混沌的脑子也没想着自己这会儿是深宫中,是容不得她随时随地地这般睡得无防备的。 “惜月公主。” “惜月公主。” …… 一声紧似一声的声音一点一滴地从耳边沉入脑海中,敲击着她混沌的脑子,声音低沉,似熟悉,却又似陌生,即使是睡梦中,竟觉得似是安子渊的声音,就如同以往的日子,她他怀中,听着他以着温和低沉的声音,“云娆,云娆”地唤着她的名字,只是这一声一声沉入黑暗中的声音带了些急促,及她不熟悉的惊惶。 “公主,醒醒。”耳中隐约传来曲小蛮和翠西焦急的唤声。 曲小蛮是知道她的毛病的,自从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形后,她便也慢慢接受了她多半只能自行醒来的毛病,但如今唤得这般急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娆想睁眼,但是整个意识被巨大的黑暗紧攫住,太过困顿疲乏的身子连睁眼都觉困难。 隐约中她被抓着的手臂一阵钻心的疼,原本贴着柔软被褥的身子倏地被用力拉起用力晃着,一只冰凉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脸颊,手掌上的薄茧裹着一层冰凉的细汗她脸颊上一下一下地印着。 “惜月,醒醒,醒醒。” 她原本紧闭的双眸艰难地睁开,眼神迷离,尚未从那巨大的困顿和黑暗中完全清醒过来,眼神迷离,愣愣地望着坐床边,似是松了口气的陌生男,尚未回过神来,手臂却倏地一疼,他已紧扣住她的手臂,抓得很紧,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低哑,“没事吧?” “公主。”曲小蛮焦急地细声提醒她,“拜见皇上。” “皇上”二字灌入耳中时,云娆顿时响起皇上晚上要过来的事,下意识地抬眸往窗外望了眼,天色果然已黑了下来,下意识地掀开被子要起身,却被炎璟帝压住。 “怎么了?”他问。 云娆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面色一白,垂眸便要起身,“臣妾参见皇上,对不起,……” 语无伦次地想要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却因心里的慌乱一时间连自称都忘了用。 她不过小睡了一觉,他竟已来到这里了,还是她房中。 想到方才梦中睡得极沉抓着手臂的那股力道,云娆便觉面色惨白惨白的,手心都是细汗。 “不用起身。”他制止了她欲起身的举动,声音依然略哑,他已望向她,面色微微紧绷,“睡觉一向这般沉吗?” 云娆脸上掠过尴尬之色,“臣妾最近身子不适,又喝了些药,所以睡得有些沉。” 他望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她偷偷抬眸,不意与他的视线相汇,一时间有些失神,明明是不同的一张脸,她竟觉得这双眼睛熟悉。 他抓着她手臂的手往下滑,扣住了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云娆怔愣了下,而后习惯性挣扎,却被他紧紧扣住脉门,执意替她把脉。 云娆干笑,“皇上也懂医理?” “略知一二。”他淡应,拧眉替她把脉。 云娆未敢再挣扎,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把完脉,偷偷朝他望了眼,他面色没有什么波动,渐渐拢紧的眉毛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凝重。 她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见他把完脉后只是放开了她的手,望着她道,“用过晚膳了吗?” 云娆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却还是摇了摇头,她下午便歇着了,没成想睡了这么久。 “正好,也没用,一道从用膳吧。”他说着已起身,吩咐下去准备晚膳。 云娆自认是摸不清他的心思的,圣驾光临,她非但没起身迎驾,还床上睡得死沉,他非但亲自唤醒她,还没有怪罪的意思,这为免太过宅心仁厚,毕竟她只是作为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嫁入这宫中,与他不过上午御书房的一面之缘,也非宠妃,却这般纵容她,让云娆多少有些觉龙心难测。 御膳房那边很快将晚膳准备好,晚膳不算很丰盛,相比她年幼时云泽宫中瞧见的菜色,这里委实寒碜,更让云娆觉无奈的是,晚膳多为药膳。 云娆十几年来终日以药为伍,若说这日子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大概也就这晚膳上了,能多吃些美味佳肴便多吃些,如今一看又全是药膳,顿时没了食欲,端着碗捏着筷子神色落寞。 “怎么了?”炎璟帝看她眼中的神采一道接一道的药膳中熄灭了下来,温声问道。 云娆抿了抿唇,望向他,“皇上,臣妾最近整日喝药,委实吃不下这些药膳,能否换些正常口味的菜?” “身子不舒服,多吃些药膳调理一下。” 云娆又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御口金言,她也不敢忤逆,轻轻应了声“谢皇上”后,手中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向最近的碟子,也不看是什么菜,反正用药熬制成的,于她而言,带了药味,什么都一样的,只盼着眼前的九五之尊日后别太照顾她的饮食,死前都不让她美食一顿。 一双筷子压了她欲抬起的筷子上,她疑惑抬眸望向他。 “既是不喜欢,让撤了吧。”他淡声道,往门口候着的下吩咐,“把这些都撤了,换别的上来。” “谢皇上。” 云娆心里一喜,一抹笑不自觉地唇角漾开,侧头俏声向炎璟帝道谢,绝美的脸蛋被笑容点缀得愈发生动,侧头微笑的动作让黑柔的长丝从肩头斜滑下,露出小部分白皙的颈部,有着说不出的柔美俏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盯着她脸上的笑靥,他有些失神,眼神又揉入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慢慢凝住,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太放肆了,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他一只手已经轻压上她的肩,绕过她的后颈,轻抚着她的脸颊,掰着她的脸靠近。 他的气息逼近,灼热的气息喷脸颊上,云娆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心里发慌,下意识地要逃,却似是被点穴了般,竟无法动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唇逼近。 明明不是他,她却总他的脸上找到他的影子。 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她心慌,想推开,手却沉重得抬不起。 她和他认识不过才一天,她该推开他的,可是唇齿间让她熟悉的气息和触感却让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明明不是那张脸…… 即使再不愿承认,骨子里的传统,她心底到底还是排斥被安子渊以外的男吻。 她的手抬了起来,刚触上他的胸膛,原本只是试探性地吻着她的炎璟帝却突然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臂,捧着她的脸,吻突然就凶狠了起来,似是要想要放开她,却又不甘地狠狠地咬上她的唇,用力地啃噬吸吮,隐约带了些隐而不发的怒,深沉却压抑。 她不解地往他眼中望去,他眼眸很黑很沉,挟着风暴,也裹着她熟悉的情%欲,又隐约夹着怒和矛盾,以及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他也望着她,看着她眼里的不解,眼神突然就沉怒了起来,抓着她的腰往怀里用力一压,她唇上就突然发狠地吻了起来。 ------------ 46章 唇齿间弥漫着淡淡的清茶香,他的味道随着他渐深的吻弥漫开来,熟悉的气息和味道让她有些愣神,却给了他入侵的机会。 他深知她每一个敏感点,娴熟的吻技轻易将她残存的理智摧毁,让她渐渐在他渐渐放柔的攻势下沉沦。 云娆也不知道怎么就沉迷下去了,她清醒过来时人已在床榻之上,衣衫凌乱,他压着她,胸襟微敞着,露出小半截肌理分明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 他眼眸的神采是她熟悉的,静冷墨黑的表象下潜藏着嗜人的光芒。 但是这张脸于她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英气逼人,清冷不足,威仪有余,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被这样一张脸以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将她压在床上,无论是意识或是身体,云娆发现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尴尬,她疯了般地剧烈挣扎着,本就嫣红的脸颊因为她剧烈的挣扎而越加红,衣衫也因此而扯得更乱,发丝也是乱的,清澈的眼眸已不自觉地带了泪意,以及深深的哀求。 他盯着她眼底流转的泪水,眼神复杂。 “放开我,求求你……”她轻咬着下唇,忍着眼眶的湿意,低低地哀求,被侵犯的恐惧让她早已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 他从来就无法抵挡她这种哀求的神色,绝美的脸蛋配上楚楚可怜的委屈神色,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了这样的哀求。 “抱歉,我失控了。”哑声说完,他放开了她,伸手替她拢好了衣衫,翻身坐了起来,动手整理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 “谢谢。”云娆双手拢着衣衫,低声道谢,人冷静下来后,理智也回笼,她才发现,他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朕”。 “先去用膳吧。”他将她拉起,方才吻得忘情,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回了她的寝宫,晚膳还没用。 他是九五之尊,方才的顽力抵抗已经严重触及了一个帝王的底限,所以理智回笼后的云娆不得不从,她跟着他走了出去,嫣红的脸颊让屋里的宫女都羞红着脸垂下了头。 众人的神色更让云娆尴尬,想到方才在席上的拥吻,以及自己被他给带入寝宫中,即便没发生什么事,如今她娇艳欲滴的嫣红脸色落在在大家眼中,却已俨然昭告大家,她这个妃子方才被皇上宠幸了,只是时间有点短而已。 这个认知让云娆脸更加火辣辣地烧着,更加不敢抬头。 炎璟帝却似是没事人般,非但落落大方地牵着她的手入座,反而体贴地为她布菜,更是让众人咋舌。 云娆没什么胃口,却还是被盯着吃了些。原以为经过方才她的不从,用过晚膳后炎璟帝会自行离去,却没想到他反倒没有离去,还朝于公公吩咐下去,他今晚在月华宫就寝,这让云娆顿时又不安起来,就怕他半夜又用强的。 炎璟帝倒是很君子,晚膳后差人去给她熬了药后,便在她寝宫的美人榻上悠闲躺下,不忘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招呼她去躺下,看着总有些夫妻亲昵的暧昧感。 云娆便是那时与安子渊在一起,也从未这般亲昵过,因而说什么也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么在他身侧躺下的。 炎璟帝难得的竟没有逼她,反倒来了兴致,放下书,“你似乎不愿与我有任何亲昵的行为,为什么?” 云娆抿了抿唇,“方才皇上不是已经亲过臣妾了吗?”这连亲嘴都亲了,还不算亲昵行为吗? 炎璟帝似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你这么排斥我的接触,难道入宫前已有意中人了?” “没有。”云娆答得干脆利落,望向炎璟帝,“臣妾只是不习惯。” 他却微微拧了拧眉,“从未有?” 云娆眸色坦然,“从未有。” 话完便见他轻哼了声,突然不理她了,拿起刚放下的书,细细看了起来。 云娆偷偷往他侧脸望了眼,微抿着唇,自己反倒主动挑起了话题,“皇上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是真话。”炎璟帝放下书,望向她,“看你意思,你是有意中人?” “若是我说是,皇上不怪罪臣妾吗?”云娆觑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无奈他一张脸始终看着面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说,朕免你无罪。”炎璟帝淡声淡气开了金口。 “臣妾入宫前确曾对一男子动了心。”云娆攥着手心的汗,掂量着开口。 “哦?”他望向她,“我倒奇怪了,是何人竟能让你动了心?” “一萍水相逢的朋友。” “哦?”两道好看的剑眉挑起,“他有何魅力,竟让爱妃动了心?” 云娆坦然望向他,红唇轻咬着,“他为救臣妾甘愿自己以身试剑,若不是他,臣妾现在已不能在皇上面前。” 扬起的两道剑眉倏地沉下,声音沉沉,“所以你爱上他了?” 云娆垂下眼眸,“臣妾不敢。” “为何不敢?” “臣妾既已是皇上的人,断不能再对别的男子存别的心思。” 云娆应得不卑不亢,手心内却是密密麻麻地细汗,话完便听到一声冷哼,而后没了声音。 云娆小心抬眸往炎璟帝望了眼,却见他已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起身往外而去。 ------------ 47章 云娆正欲松口气,却见他又旋身转了回来。 云娆直勾勾瞪着他,不解他的举动。 炎璟帝未望向她,只是面色淡淡地从她面前走过,重新美榻上坐下,又恢复方才的无波无澜了。 这么一闹云娆反倒摸不准他的心思了,只能敛息站原处不敢说话。 他也不说话,只是侧着头翻着书。 屋子一时有些静籁无声。 云娆想着是否也该去找本书看看,还未及起身,炎璟帝反倒先坐不住了,手中的书重重地往美榻旁一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侧眸望向她,“很爱他?” “啊?”云娆一时没反应过来。 炎璟帝望她一眼,有些生闷气的味道,“很爱那个男” 云娆垂眸,“臣妾不敢说!” “说!”相比于方才,这声“说”多了几分气怒。 云娆是听出那重重话音下的气怒的,更是不敢再多言,适可而止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炎璟帝望她一眼,突然起身,移步至她身边,手捏着她的下巴就抬了起来,迫使她望向他。 “不许再继续想着那个男。”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很轻,很缓。 云娆盯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唇,声音很恭敬,“臣妾以后心里只有皇上一。” 话完便察觉下颔痛了下,但很快,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背过身。 云娆往他背影望去,孤冷的背影看着多少带了些气怒和烦躁。 门外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她的药煎好了。 小蛮把药端进来的,刚进屋便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异,也不敢多待,把药放下边先出去了。 经过小蛮这么一打搅,屋里的沉闷倒是被冲淡了些。 炎璟帝坐回了桌前,搅拌着曲小蛮刚放下的药。 云娆偷眼往他望过去,只看到他低垂的眉眼,以及淡漠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想。 炎璟帝未再开口,直至她的药凉了些才抬头,“过来喝药吧。” 云娆没有忤逆他,依言过去,端起药,药味和早上喝的略略不同。 刚喝了一口云娆便察觉出来了,忍不住抬眸望向他。 他清清冷冷地看她一眼,“没下毒。” “……”云娆默默地把药喝完。 碗刚放下,他已拉过她的手,替她把脉。 下午她被他唤醒时他已给她把过脉,因而如今看着他娴熟地轻扣着她的脉门,云娆心里反倒没觉得奇怪了,似乎他身为一国之君竟懂得这些歧黄之术是极其自然的事。 他把了会儿脉,手指扣着她的手腕,翻转了过来,那道已经蔓延到腕关节的狰狞红丝映入眼中。 云娆不习惯将这么狰狞的手展示他面前,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他压着不放。 他望向她,眼里隐约带着询问。 云娆也静静望向他,看他不问,她也就没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从何而来,不过一天多的相处而已,是太自信自己的判断,还是其他,云娆并不想深思。 “让御医瞧过了吗?”他终于开了口。 云娆摇摇头,“没有。”习医之一眼便能瞧出其中不同来,她又没嫌自己活得长,自找死路。 “明天让御医也瞧瞧吧。” 他开了金口,也容不得她说不,第二日便请了宫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扁太医来亲自为她诊断。 扁太医是经过大风大浪之,虽看到她手中的红丝时间面色不免凝重了些,面对炎璟帝的问话时却还是低眉顺目很识相地道,“臣会竭尽心力替娘娘解毒,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而扁太医也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每日定时过来替她诊脉,却从未将她中毒之事宣扬一字半句出去。 炎璟帝自那日后也开始夜夜夜宿月华宫,白日会召她去御书房陪他批阅奏章,晚上过来陪她用晚膳,用完晚膳便极其自然地她寝宫下歇下了。 除了占了她一半床位,倒老实,从未对她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顶多只是每夜睡觉时,强行将她紧紧搂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初始时云娆还有些抗拒,只是他一次两次抬出皇上的威仪之后,渐渐也就妥协他的淫%威和熟悉的气息下。 如此这般没多久,关于云泽惜月公主成为皇上宠妃的消息便宫中不胫而走,宫女太监看到她便多了一份讨好和尊重,其他妃嫔眼里则多了一份嫉恨。 身为敌国的公主,却一霸占了所有的圣宠,朝廷内外对此也是堪忧,更何况凡见过她的,都道她生得魅惑妖娆,生得美之凡是与帝王扯上关系,即便无所作为,也多了个祸水的骂名。 一国之君宠幸妃子没有错,但是过度宠幸便是国家之大祸,更遑论对方还是敌国的公主。 因而自从她悄然荣升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后,炎璟帝的奏折便多了起来,泰半是劝他莫因美色误国,一封奏折洋洋洒洒下来,从纣王妲己到幽王褒姒,莫不表示痛心疾首。 忠心些的老臣更是直接劝他将月贵妃打入冷宫。 炎璟帝批阅这些奏章时云娆也被迫陪他身边,他看到时也没遮掩,直接将这些奏折全部抽出,递给她,“都怪朕因误国了。” 云娆往那些奏折看了眼,意兴阑珊,“臣妾倒是也想学学那苏妲己。”可惜没这么长的命而已。 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云娆又有些烦扰,自入宫后她倒未再毒发过,只是精力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即便被他日日用药汤伺候着,总也换不回那些流失的精气神。 她原是对自己生死已经看得挺淡了的,但这些日子的平静相处,心里却又莫名多了些烦扰,思绪不宁,胃口也越来越差,近两日早上还有些反胃感。 她意兴阑珊的态度马上让他不自觉地拧了眉,放下奏折,“怎么了?” 就要执起她的手给她把脉,她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便要给她把脉诊断。 云娆手微微一甩便将手抽了回来,“臣妾没事。这里闷,臣妾想出去走走。” “陪出去。”炎璟帝应道,也站起了身。 “不用了,想一个走走。” 云娆望着他道,不是客套,是真的想一个走,越这么相处,他和他便重合得愈深,她不喜欢他的身上找安子渊的影子,却又总不自觉地透过他看着那个男。 炎璟帝看她确实心里烦忧,也不为难她,唤曲小蛮好好照顾她便任由她去。 云娆没什么心思,一个园中瞎晃,春暖花开的季节,本是生机勃勃的,她却已没什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祸水还有几章,大概下个月初能完结了,狩之这两天也完结了,到时这个文尽量日更,或者隔日更…… 另外开了现言坑——《睡睡有今朝》(作者清枫语),顶个锅盖在这个坑里做做宣传,希望是大家的菜(*^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