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世间 ------------ 第1章 【守夜人】 张大叔已经三十五岁,依旧还是相貌堂堂。 可惜,是个傻子。 虽然是个傻子,但却勤劳肯干,甚至还能做点小生意,在官道旁边摆了个小茶摊。 一晃十多年过去,竟然能自己养活自己,这事传遍四里八乡,甚至县城里都称奇闻。 由于是个傻子摆摊,不免勾起人之同情,所以经常有人专门过来,喝一碗茶水照顾生意。 然而,张大叔已经三天没有出摊了。 三天时间,不见人影。 …… 张静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石上。 四周雾气氤氲,远方山影袅袅,天上竟然漂浮着连绵的巨城,足足有十二座宫殿之多。 “我这是,穿越了?” 放眼而望,这似乎是一座仙山。 浩瀚。 伟岸。 缥缈。 空灵。 到处是仙光缭绕,每一团仙光之中都是一件宝物。 钟! 塔! 鼎! 旗! 所有的宝物全都大如山岳,雄浑的压力让张静虚喘不开气。 无法接近! 无法拿取! 这是瞬间出现在张静虚脑中念头。 他能力不足,难以取用仙宝。 但是当他望而兴叹之时,身上却隐约闪烁出一点黄芒,这点黄芒非常微弱,以至于张静虚根本无法察觉。 然而当这点微弱黄芒闪烁时,远处一件大如山岳的宝物却忽然动了一下。 似是有缘! …… …… 张大叔三天不见人影,村里不免产生了担心。 乡里乡亲,都很厚道。 由于担心傻大叔出事,几个热心肠的小伙急忙上门,想看看张大叔是不是病倒在了家中。 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敲门都不开。 这种情况让众人更加担心,几个小伙准备强行砸门。 但是下一刻,小伙们打消了念头。 只因一群调皮的娃娃抢先爬上墙头,并且坐在院墙上开始大呼小叫:“我们看见傻大叔啦,他没事,正在院子里伸懒腰呐……” 正在院子里伸懒腰? 那确实应该是没事! 几个小伙子放下心来,纷纷扔掉砸门的石头,庆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幸好咱们还没开始砸门,否则要被老人们臭骂一顿……” “比如四爷爷肯定会这么骂:你们张大叔本就可怜,臭小子们竟然去砸他的门。有没有良心?让狗吃了吗?” 一想到村里老人的唠叨,几个年轻小伙顿时头皮发麻,虽然他们此事乃是出于热心,但是绝不妨碍老人们训斥。 …… 既然傻大叔没事,几个小伙不再担心,乡野贫民不养闲人,他们各自都要回去干活。 倒是那群爬墙的小娃娃留下来。 乡间小娃,调皮捣蛋,个个手脚伶俐,攀着院墙呲溜溜而下,仅仅一晃眼的功夫,七八个小娃全都跳进院子中。 嘴里喊着‘大叔,大叔’,叽叽喳喳的全都围了上去。 显然张大叔虽然是个傻大叔,但是在孩子堆里的人缘挺好,否则娃娃们不会这般亲切,撒欢一般的跑向他。 然而下一刻,这群孩子仿佛受了莫名惊吓,呼啦啦一下,瞬间全都倒退躲开。 原因是,大叔在对着他们笑。 笑不奇怪,大叔他经常傻笑。 关键是,大叔不仅仅只冲他们笑…… “孩子们,你们好!” 哇的一声。 有个小囡囡吓哭了。 其他几个小娃娃虽然没哭,但是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恐。 傻大叔说话了? 傻大叔他竟然说话了! …… 张静虚站在孩子们对面,双手保持张开欢迎的架势,按照他的预想,应该会有孩子扑进他怀里撒欢。 然后他便可以顺势而为,旁敲侧击套取孩子们的话,借以了解‘自己的身份’,从而尽快融入这个世界。 这是他穿越三天以来,筹划无数方案中最佳的一个。 可惜,尴尬了! 预想中的情况并没出现,孩子们没有扑进他怀里撒欢,反而个个像是受到惊吓,呼啦啦一下全都后退,躲开。 甚至有个小丫头,吓的哇一声哭起来。 张静虚能够明显看出来,每个孩子的小脸上都有惊恐。 他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为什么孩子们突然这样?” “刚刚他们跳进院里的时候,明明是欢天喜地的跑过来。” “这种情况不难推测出,‘我’在孩子堆里应该人缘很好。可是为什么,孩子们突然变的惊恐?” 张静虚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硬着头皮再试一次。 脸上,继续保持微笑。语气,变的越发温和。 “孩子们,你们好!” 结果哇的一声,又有一个小孩吓哭起来。 张静虚呆立当场。 …… 直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开口,终于才算是让事情有了一丝转机。 “大…大…大叔……” 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应该是孩子中胆气最大一个,刚开口时还战战兢兢,很快变的顺畅起来。 “大叔,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你变不傻了吗?” “四爷爷他们说,你一直是傻的啊。” “我们从小和你玩,你一直是傻的啊。” 张静虚终于弄明白,孩子们为什么突然惊恐。 原来竟是,他魂穿附身的这人天生傻子。 万幸啊,首先接触的是一群孩子,倘若先和村里大人接触,这件事可不好糊弄过去。 …… 幸亏是孩子,比大人好哄! 于是张静虚继续保持微笑,语气却故意加了一些神秘: “大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不傻了,也许,可能,是因为,咳咳……我三天前摔了一跤,脑袋重重撞在了地上。” “撞了脑袋之后,嗡嗡响了三天!” “然后,我突然就变聪明了。” 张静虚一边编造谎言,一边观察孩子们的表情。 古代果然淳朴! 五六岁的娃娃果然好骗! 只见这群小家伙满脸惊奇,仿佛听了世上最神奇的事情,甚至其中一个娃娃满脸憧憬,冒着鼻涕泡兴奋的道:“脑袋撞地就能变聪明吗?那我也撞一下……” 动作之干脆,速度之迅捷,张静虚来不及阻止。 噗通一下,趴倒地上。 ‘咚’一声闷响,脑袋重重撞地。 下一刻,这娃眼神迷糊,口歪眼斜眼泪汪汪,哼哼两声无比委屈:“大叔,我脑瓜子疼。” 能不疼的吗? 撞的那么狠! 这娃这么着急变聪明,看来脑子真的有点笨。 张静虚又是自责又是想笑,连忙上前把这娃娃抱起来。 先是检查一番,发现只是额头撞个包,这才放心,哭笑不得道:“大叔我是因为傻,所以才能撞聪明,你又不憨,撞也白撞!” 小娃娃咧开嘴,似乎因为‘你又不憨’这句话而开心,然而脑门上的疼痛,却让他眼泪汪汪。 张静虚见小孩并未眩晕,松手慢慢将他放在地上,转身回屋,找了块布,在水缸里浸一下凉水,拿出屋给孩子搁在额头上。 其他孩子见他如此柔和,渐渐放开了心里的惶恐,慢慢又围上来,围着张静虚好奇的看。 对待小孩子只要够温柔,总是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小院里一直不断欢声笑语。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中,争抢回答想要表现的雀跃,张静虚一点一滴的掌握,他这个‘傻子大叔’的前半生。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知道……” “我也知道,大叔,我也知道……” “我先说,我先说!” “大叔你是十五年前来我们村,四爷爷说你是流落而来。” “来的时候就傻呆呆的,任何人问你事情你只会笑。” “村里人见你可怜,就把你收留在村里,四爷爷专门跑了一趟衙门,给你讨来了流民落户的户籍。” “屋子是村里给你盖的,小院是我爹和妞妞他爹给垒的。” “四爷爷说,大叔你是缺魂的人,天生属于守夜人,所以村里不能让你餐风露宿……” “给你盖个住处,是我们村的责任。” “四爷爷也是守夜人,他是后半夜在村里守,大叔你因为还没变老,所以前半夜归你……” “所有人都知道,后半夜危险,前半夜轻松,四爷爷是老人,所以值守后半夜,不舍得让大叔你守前半夜。” “等到大叔你老了以后,才会去守危险的后半夜。” “白天的时候,大叔你摆摊卖茶,农忙的时候,也懂的耕田种地。” “大叔,你已经三天没有出摊了!” …… 孩子们的争抢回答,让张静虚掌握了前身的情况。 他是个傻子。 十五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流落到这个村。 村里人可怜他,收留下来落了户。 由于天生痴傻,所以被定为守夜人。 所谓守夜人,似乎是这里的一个风俗,张静虚专门问过孩子,其实并不用真的守夜不睡觉。 仅是名义上,象征性而已。 类似于挂名任职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明明是象征性的挂名,偏偏却要划分的很明确。 比如苍老的四爷爷,乃是后半夜的守夜人,而他这个尚未年老的傻子,则属于前半夜的守夜人。 前半夜,后半夜,划分很仔细,仿佛很郑重。 但是孩子们却又说的很清楚,守夜人并不会夜晚不睡而去巡逻,一切只是象征性的,似乎守夜人只是个称呼。 既然只是个称呼,为什么划分明确呢? 这是张静虚唯一没能从孩子们口中得到的答案。 …… 张大叔突然不傻了,这事在村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每家每户都觉得惊奇,纷纷上门前来问询,必须亲眼看一看,到底孩子们说的是真是假。 见面之后,果然,真的不傻了。 而张静虚面对村里人的询问,自然有一套足以应对的说辞。 他前身本就是个痴呆之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说不知道,任何人不管怎么问,都只用一句‘三天前撞了脑袋’就可回答。 撞了脑子,突然变不傻了,这事虽然令人啧啧称奇,但也仅仅只是啧啧称奇。 毕竟老百姓们见识不高,都感觉撞了脑袋的说辞靠谱。 没有质疑,反而替张静虚不再痴傻而开心。村民淳朴厚道,满足好奇心便就告辞。 熙熙攘攘一整天,张静虚终于获得安静。 但是没等他享受安静,夜色中突然又有人上门。 村里的四爷爷! …… 四爷爷是个瞎子,拄着一个拐杖。 年纪很苍老,有浓浓暮气。 唯独说话之时,依旧条理分明。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是无魂之人,按理说,不该再让你守夜。” “但是,老朽我的年龄实在太老,命数基本上已经到了尽头,若是只凭借我一个人的命数,怕是守不住咱们村子里的一整夜。” “像我这种苍老快死的情况,各村各地其实很常见,也有办法解决,并且解决的办法很简单。” “前半夜增加一个五弊三缺之人,帮忙稍微分担一下就行了。比如你,此前一直在帮我分担。” “但是,你现在不再失魂。” “也就意味着,你不再是五弊三缺。” “偏偏可惜的是,老朽得知消息太晚了,来不及去找别的命硬者,替代你所值守的前半夜。” 四爷爷说完这一段话,足足沉默了许久。 直到张静虚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四爷爷才终于再次缓缓开口。 “娃子,你今晚能再撑一次吗?前半夜,仍然守。” 这话让张静虚满心迷惑,忍不住发出好奇的询问:“可是我听孩子们说,守夜人并不需要真的守夜,仅仅只是象征性而已,就如同白白挂了一个名。” 四爷爷颤巍巍一叹,语气苍凉道:“孩子们太小,不该让他们活在恐惧中。甚至就连村里的成年人,大多数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其实他们的夜间安眠,每一夜都是咱们用命换啊。” 张静虚心里咯噔一声。 用命换? 什么意思? 涉及到身家性命,他心里十分慌乱。 但是当他看到四爷爷脸上的悲怆时,他不知为何竟然脱口说了一句: “今夜前半夜,仍旧还归我。” ------------ 第2章 【意外财】 守夜之人,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还缺财命权。 白天,他们浑浑噩噩,或是遭受冷眼,或是被人捉弄,然而恬然平静,总是憨笑对人。 到了夜间,手拿一柄破败的桃木剑,守御村庄,目视黑暗,厉声断喝:“有我在此守夜,魑魅魍魉休想踏进村子半步,若敢踏入,必斩不饶。吾虽残缺无力,无非以命相拼……” 吾虽残缺无力,无非以命相拼。 他们并无降妖伏魔能力,仅是用自己的性命守护。 很悲壮,很伟大! 这说辞让人心潮澎湃,恨不能立马做个伟大的守村人。 但是张静虚却忍不住怀疑,他感觉这番说辞很可能是为了蛊惑,故意塑造守村人的悲壮,坑骗热血之辈白白付出。 就比如现在,张静虚拿着一把桃木剑,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出有啥威力。 “如果这玩意也能斩妖除魔,魑魅魍魉似乎太逊了点吧。” 虽然心里怀疑,但他毕竟答应了四爷爷,所以当夜色浓浓之时,他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家。 出门之后,漫无目的在村里走。 也不知是因为初秋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夜间湿重的缘故,外面竟然升起一层薄雾,笼罩着静谧的小村庄。 张家村并不大,拢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这时代贫民清苦,夜间不舍得点灯,所以习惯早睡,处处不闻人声。 但是说也奇怪,张静虚才逛了一会就听到声音。 那是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的是颇为兴奋交谈。 “大半夜有人聊天?闲的么?” 张静虚皱了皱眉,拎着桃木剑追上去。 才走没多远,追上聊天的人,发现是两个年轻小伙子,此时正一脸兴冲冲的往村外走。 张静虚又皱了皱眉,忍不住大声喝问一句:“站住,干啥去?你俩小子不在家里睡觉,大半夜的要去村外干什么?” 古代村庄和现代不同,村子四周全都垒有石墙,既是为了夜间防止野兽,也是为了防止匪患来袭。 虽然石墙不够高大,但是能够抵御凶险,所以一般情况下,村里人是不会在夜里出村的。 这俩小子偏偏大半夜往外跑,怎能不引起张静虚的怀疑。 他拎着桃木剑一声断喝,在静谧夜中显得声音很响,那俩小子明显吓了一跳,依稀各自打个哆嗦。 随即,两个小子似乎认出张静虚,顿时长吁一口气,嘻嘻笑着打声招呼:“原来是张大叔啊,您差点把我俩吓死。” 张静虚走上前来,盯着两个小子看了又看,也不知因为何故,脊背陡然有些发寒。 原因很简单,他只认识其中一个小伙。 这个小伙子叫张三,白天的时候曾去砸他家门,当时张静虚在门缝里看了一眼,所以记住这个小伙子的容貌。 但是另一个小伙子,张静虚丝毫没有印象。 按说全村二十来户人家,年轻小伙总共只有七个,并且七个小伙今天全都去过张静虚家,所以张静虚见了至少能够眼熟。 然而这另一个小伙子,张静虚感觉陌生的很。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桃木剑的手掌悄悄攥紧,但却表现的内紧而外松,语气故意表现很温和:“你俩小子干啥去?大半夜的不睡觉。” “嘿嘿!”两个小伙子笑的很神秘。 其中张三不断的挤眉弄眼,似乎在跟另一个小伙暗示什么。 另一个小伙则是明显踟躇,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既然被张大叔碰上了,那么应该分他一份。” 于是两个小伙一起嬉笑,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张大叔,我们要去发财,你也跟来,分你一份。” 发财? 平白无故分我一份? 这时代人心这么敦厚吗? 张静虚心里一动,隐隐有些怀疑。 他面色保持不变,装作随口而问:“竟然有这种好事?你们两个小子舍得吗?” “这有啥舍不得……” 张三显的十分豪气,大大咧咧道:“反正又不是啥大财,拢共也就一贯钱而已,张大叔您是长辈,碰上了就该有您一份。” “哈哈哈,好!”张静虚大笑一声,故意夸奖道:“张三侄儿很不错,是个尊重长辈的。” 他一边夸奖着张三,一边目光扫了扫另一个小伙子,仿佛才刚刚想起什么,再次‘随口而问’道:“你这小子是哪家的?为什么大叔我看着眼生?今天白天的时候,似乎你没去过我家。” 哪知那小伙子还没回答,张三已经抢着开了口,大咧咧的道:“张大叔,您怎么连张桂都不认识?他家住在村西头,家里有个瞎眼老娘的那一家……” “是么?” 张静虚目光闪烁一下,面色却丝毫不见异常,仅是笑呵呵的点点头道:“原来是住在村西头的张桂,难怪我看着有些眼生。” 另一个小伙子‘腼腆’而笑,憨厚的喊了一声:“张大叔。” 张静虚面带慈厚的答应了。 这时候张三似乎显得有些急躁,站在一旁不断催促道:“走哇,咱们快去发财,趁着夜色挖出那一贯钱,然后三个人一起平分……” 另一个小伙张桂仍旧腼腆,也跟着道:“嗯嗯嗯,挖出一贯钱,三个人分。” 张静虚表现的很‘开心’,哈哈笑道:“难为你俩小子,有好事想着大叔。” 三人趁着夜色,顺着村里小路往外走。 很快,村边石墙已然在望。 一旦出了这道石墙,外面便是幽深的旷野。 张静虚忽然若有意若无异的问道:“你俩啥时候发现的一贯钱?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不去挖?” 张三顿时接口,解释道:“如果白天去挖,被村里看见怎么办?一旦被人看见,就得分他一份。” 张静虚微微一笑,模棱两可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白天不挖是怕别人分钱,对不对?” “对啊?”张三毫不迟疑点头。 张静虚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藏了一句没说出的话:“既然害怕别人分,见了我却要分我一份……我的人缘,这么好吗?” 他握着桃木剑的手掌又紧了紧。 这时恰好已经到达村边石墙,张三和张桂满脸兴奋的攀爬过去,张静虚微微沉吟一番,终于也跟着一起攀爬。 出了石墙之后,雾气似乎更浓。 张三表现的极其亢奋,不断道:“真要感谢张桂,是他发现了那笔钱,但他没有偷偷独吞,而是趁着夜色悄悄告诉我。” 张桂则是继续‘腼腆’,憨直道:“都是一个村的人,发财肯定要一起发。” 张静虚冷眼旁观,装作随意而问道:“你说他趁着夜色告诉你?是不是今夜刚刚告诉的你?” 张三经此一问,似乎呆了一呆 这小伙的脸色有些迷糊,喃喃的道:“是啊,他今夜告诉我……咦,似乎不只是今夜,好像他以前也来找过我,告诉我村外有个地方埋着一贯钱。” 说着迷惑转头,看着张桂问道:“为什么我感觉很熟悉啊,莫非你以前真的告诉过我?” 张桂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啊,我今天才发现那一贯钱。” 张三的表情更加迷离,语气却变的十分信任:“对,你今天才发现。” 张静虚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 三人在浓浓雾气中前行,渐渐看到了一处孤寂树林。 过不多久之后,在林中一颗大树下,两个小伙子兴奋的挖掘,极其顺利挖出了一个坑。 有一贯铜钱,静静躺在坑中。 “哈哈,真的埋着钱!” 张三满脸亢奋,脸色有种异样的潮红。 另一个小伙张桂,此时似乎也很是亢奋,不断催促道:“拿啊,拿出来分,咱们三个人,一起分这钱……拿啊,快拿啊。” 张三听到催促,不由自主伸出手,脸色更加潮红,像是发了大财。 然而就在此时,张静虚突然开口:“拿了这钱之后,算是发个意外财,大叔我想问一问,你们准备怎么花?” 准备怎么花? 张三像是微微一怔,脸上的异样潮红有些清醒,嘿嘿傻乐:“我…我…我攒着,娶媳妇。” 张静虚点点头,转而看向另一个小伙子张桂,又问道:“你呢?” 张桂的脸上有着憧憬幸福:“我拿去请个大夫,给我娘看看眼睛。我娘的眼睛瞎了很久,我盼着她能重新看见我。” “真孝顺!”张静虚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懂得孝顺之人,心思不会太坏。” 张桂像是被夸的羞赧,垂着头道:“谢谢大叔夸奖。” 忽然又开始催促,道:“快把钱拿出来吧,拿出来大家分一分。拿啊,快拿啊!” 经他再次催促,旁边的小伙张三忍不住又伸出手。 然而也就在这时,张静虚忽然也伸出了手。 只不过他并不是去拿钱,而是把张三拽了回来。 目光则是看向张桂,笑意岑岑道:“毕竟这是你发现的钱,按理应该属于你,大叔我不想占晚辈便宜,也不准张三占你便宜……这一贯钱都给你母亲治病吧,可好?” “不!” 张桂突然暴吼起来,憨厚的脸色陡然狰狞:“拿啊,你们拿!” “这是钱,这是钱!” “难道你们不想要钱吗?难道你们不喜欢发财吗?” 望着他满脸的狰狞,以及眼中浓浓的急切,静谧昏暗的夜色,雾气开始翻腾。 然而张静虚满脸都是平静,仅是淡淡的道:“没有人不喜欢钱,也没有人不喜欢发财。若是真有村里人发现意外之财,并且愿意分给我们一份,那么,大叔肯定开心……” “但是,你不是村里人。” 张静虚陡然举起桃木剑,仰天发出一声厉色断喝:“虽然大叔我痴傻了三十五年,但我醒来之后见过全村人,张家村一共二十二户,瞎眼之人只有四爷爷一个……” “而村西头的那里,明明只有一片坟。那么你告诉我,你哪里来的瞎眼娘住在那?” ------------ 第3章 【三把火】 望着张静虚手中的桃木剑,以及面色冷厉的喝问之声,不知为何,张桂突然笑了! 笑的很诡异! “如果你现在仍是守夜人,也许我会稍微有一些谨慎。” “然而,你已经不是了!” 阴恻恻的笑,有种莫名得意,只不过在喃喃低语之中,又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忍。 他看着张静虚,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想害人,可是,我不得不害。” 说着抬头仰天,像是回忆什么:“有一件事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是张家村的人,但是同时你又猜错了,我确实曾是张家村的人。” 这话听起来很绕。 一边承认自己不是张家村的人,一边又说自己确实是张家村的人。 截然相反的说辞,令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张静虚却似乎有些懂了,若有所思的道:“你承认自己不是张家村人,指的是你现在不是张家村人。但又说自己是张家村人,指的是以前曾在这里生活,对否?” 张桂依旧仰头看天,喃喃道:“何止是曾在这里生活,我一辈子都在张家村过活,甚至直到死的那一天,我也没曾离开村子三十里……” 他说着停了一停,继续喃喃道:“而唯一的一次出远门,恰是赚到一贯钱的那次。” 张静虚默不作声,似是不想打断他的回忆。 然而张桂却收回仰天的目光,又开始看着张静虚阴恻恻的笑:“你应该已经听明白,我现在已经不是人。是一个孤魂,是一个厉鬼,临死之时满怀怨恨,导致死后戾气滋生,所以我不能入轮回,注定要做个害人的厉鬼……” 张静虚指了指眼前大坑,问道:“你临死之时心怀怨恨,是因为这一贯钱吗?” 张桂阴森低笑,但却没有回答。 张静虚继续道:“不如让我来猜猜,你生前是张家村百姓,家中有个瞎眼的娘亲,由于家境贫寒,所以无钱医治……” “但你生性孝顺,感觉心如刀割,为了给母亲治病,你选择铤而走险。” “你是个老实巴交的百姓,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但是为了家中的母亲,你决然的出了远门一次。” “那一次出远门,应该是为了博取一笔不义之财,并且你成功了,带回来一贯钱。” “但却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发生什么变故,导致你还没进村就死在这个树林里。尸骨流落在外,无人为你收殓,于是,成了孤魂野鬼。” 张静虚说完这番猜测,看着张桂问道:“我猜的对不对?” 张桂只是阴恻恻的笑,似乎真被张静虚给猜中。 然而猛地暴吼一声,面色狰狞恐怖道:“不是不义之财,这是我的苦力钱,数九严寒,我跳进冰冷的水中挖塘泥,连续三个月,整整一寒冬……这钱是我攒下的,整整一冬天攒下的。” 整整一个寒冬,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挖塘泥,结果,只攒下一贯钱。 一贯钱有一千文铜板,听着似乎数目不小,但是整个寒冬何等漫长,分摊下来每天竟只几文钱。 何等严酷的盘剥和压榨。 张静虚默然片刻,轻声叹息道:“这该死的世道。” 张桂的声音更加阴冷,带着浓浓愤恨道:“贫寒之民,命该如此,既然选择去卖命,我并不怨恨他们的盘剥。说实话,虽然我受了一冬天的苦,但是我心里其实是幸福的……因为有了这一贯钱后,我终于可以给娘亲请个大夫。” 张静虚微微一怔:“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何又说心怀怨恨。” “我为何心怀怨恨?” 张桂陡然凄惨而笑:“因为,因为,他们连这盘剥到极点的一贯钱也不打算让我带回家啊!” 惨笑声中,满目血红,伸手一指眼前树林,嚎啕道:“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方啊,他们的家丁截杀了我,让我临死都没能把钱带回家……” “我临死都没能把钱带回家啊!” 这真是一个悲惨到极点的故事。 张静虚只感觉胸膛堵塞的难受。 他能想象到,一个贫寒百姓做苦工一个寒冬,终于攒下一贯钱,满心欢喜带回来,准备给母亲治病,心中全是对生活的憧憬。 然而就在距离家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被人截杀! 贫寒之民,被杀死,命没了,其实不是最大的恨! 希望陡然绝望,才是怨气冲天。 难怪会化为厉鬼。 …… 张静虚很想安慰几句,可惜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突然他眉头一皱,察觉这个故事的一处漏洞:“既然你被截杀于此,那些家丁应该抢走了钱,但是为什么,这坑里还埋着一贯钱?莫非,是他们良心发现?” “哈哈哈哈!” 张桂听到他的质疑,猛然疯狂大笑,面色狰狞道:“他们会良心发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别说是一贯钱,他们连一枚铜板都没留。” “杀我之后,都抢走了啊啊啊啊!” 张静虚眉头更皱:“那这坑里钱又是哪里来的?” “坑里的钱?”张桂继续疯狂大笑,猛然一指大坑:“你好好看看,坑里真的是钱吗?” 张静虚心中一怔,下意识重新看向眼前大坑,顿时浑身一震,心中却涌现浓浓悲伤。 只见眼前大坑中,哪里还有一贯钱,赫然是有一些骸骨,零零落落散在那里。 他脱口而出,满是震惊道:“刚才的铜钱是幻象?” 只听张桂无比悲凉的声音:“这是我的骸骨,怨气附着其上,因钱而死,幻化铜钱。他们抢走了我的苦力钱,让我成了含愤不甘的鬼。” 张静虚默然一叹,轻声道:“我懂了,原来这就是临死不甘。怨恨,原来这就是怨恨。” 他抬头看向张桂:“虽然你临死之时满怀怨恨,但是害你之人乃是那些大户,而咱们张家村乃是你的故里,为什么你要害的却是村里人?” 说着停了一停,指了指不远处的张三,又道:“比如张三侄儿,他的年龄和你临死之时差不多。他家中也有母亲,年老之后需要赡养。然而你却迷了张三的心窍,显然是想把他害死在这里……” 张静虚说完,郑重发出一问:“你真就忍心吗?” 哪知张桂一声暴吼:“我为什么不能忍心?害他是因为他有漏可钻。如果不是心中生了贪念,我根本不能让他鬼迷心窍!” 说着又是一声暴吼,神色疯狂道:“况且我已经是鬼,为什么要念旧村人?我临死都没能埋回张家村,村里人已经不足以让我念旧。” 张静虚默然。 片刻之后,叹了口气:“你生在张家村,应该知道村里的情况。咱们这一村人,家家贫寒如洗。苦日子过的太久,很难抗拒一贯钱的诱惑……所以,张三侄儿的贪心情有可原。” 张桂只是冷笑。 张静虚又道:“刚才你不断催促他从坑中拿钱,其实是想让他拿起你的骸骨吧?能否跟我说说这里面门道,莫非这就是你害人的手段。” “不错!”张桂倒也坦诚,阴恻恻道:“恶鬼若想害人,必须抓人缺陷。他若是拿起我的骸骨,我便能用怨气侵浊于他,只需要一时三刻,就能让他死掉。” “那如果他不拿呢?”张静虚反问。 张桂语气仰起头来,声音幽幽道:“若是不拿,也有办法,强行用鬼气扑他,一样可以让他染病。” 张静虚心中一动:“只是染病?不会立刻就死。” 张桂明显踟躇一下,似乎不想吐露隐秘,然而过了良久之后,不知为何终于回答:“即使是普通人,身上也有三把火,这是上苍所赐,无论贫寒贵贱一视同仁……” “人的三把火,乃是护身符,分别是左右肩膀各一朵,额头中间也一朵。” “恶鬼若是用鬼气害人,先要遭受三把火反扑,所以如果张三不拿我的骸骨,那么我强行害他也会受到重创。” 张静虚心中又是一动:“重创会有多重?” 张桂再次迟疑。 又是过了良久,方才平静回答:“足以让我魂飞魄散。” 一个普通人的三把火,竟然能有这样的威力? 张静虚明显震惊。 张桂似乎看出他的怀疑,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指了指张静虚手里的桃木剑,有些嘲讽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守夜人依仗的就是三把火,其实是守夜人没有特殊本事,他们只是用自己的命换取村子平安。” 张静虚皱眉:“既然是这个说法,那么普通人应该也行吧。” 张桂冷笑:“普通人自然也行,但是普通人舍得拼命吗?即便生活再怎么穷苦,毕竟能够艰难的活下去。而能活下去,已是一种幸福。”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又道:“但是守夜人不一样,你们生来就是五弊三缺。常常遭人冷眼,又或嘲讽戏弄。” 张静虚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种情况之下,难免不在意生死。生有何欢,死又何苦。” 张桂叹了口气:“所以守夜人敢玩命,拿自己的三把火玩命。而厉鬼们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愿意硬抗三把火。只要被烧上,很容易魂飞魄散。” 张静虚连忙问道:“三把火烧了厉鬼之后,守夜人会是什么结局?” 张桂又变成阴恻恻的笑:“自然也要一命呜呼,这事本就是和恶鬼同归于尽。”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又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很害怕?虽然你曾经是个守夜人,但是你现在已经成了正常人……你不再五弊三缺,以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么,你还敢拿三把火和我这个恶鬼拼命吗?” 张桂这话说的很明白。 如果拼命,同归于尽。 三把火固然能烧鬼类魂飞魄散,但是燃烧之后自身也会一命呜呼。 这个选择很艰难。 …… 夜色阴森,雾气浓密,张静虚足足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打算用三把火和你拼命。” 张桂顿时笑的一脸嘲讽,浑身鬼气开始翻腾。 你不敢和我拼命 那我就出手害张三了。 但是下一刻,这个厉鬼突然怔立当场。 只因张静虚再次缓缓开口,语气变的极为温厚:“原因很简单,大叔我不认为你是厉鬼……” 夜色阴冷,张静虚的声音却如暖炉,更加温柔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已经死了,虽然临死含恨,但是,你心里并不忍心害人啊。”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大叔我向你保证,我会收殓你的骸骨,把你埋到咱们村西头的村坟,埋在你母亲坟头的旁边……” “孩子,这应该才是你的心愿吧。” “你用骸骨幻化铜钱,诱惑张三将它挖出。其实你并不打算侵害张三,你只是盼着他能把你埋回家。对不对?” “既然如此……” “孩子,大叔带你回家!” 这最后的一句话,温柔而又亲切的一声回家,竟让一个满脸狰狞的厉鬼浑身僵直,陡然间一下子跪倒在张静虚身前。 嚎啕大哭! “大叔,大叔,我好苦啊,我真的好苦啊。埋在这个大坑之中,我每一天都只有冰冷……大叔,大叔啊,我好苦!” 张静虚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额头。 虽然手掌穿梭而过,并不能真的碰触到张桂,但是张桂却浑身一颤,脸上现出浓浓幸福。 那种幸福,分明是一种有长辈可眷恋的幸福。 “大叔,带我回家。把我,埋在娘的旁边。” “好,大叔带你回家。” 夜色依旧阴冷,浓雾却慢慢散了。 竟有一轮明月,洒下漫天光辉。 “孩子,咱们回家。” “你就算死了很久很久,依然是咱们张家村的孩子。大叔既然守夜见你,怎忍心让你孤苦漂泊……” ------------ 第4章 【小皇帝】 此时此刻,八千里外。 有百尺巍峨高楼,矗立于巨城之内。 此城乃是皇朝帝都,高楼名曰神眷总府。在那楼顶绝巅之处,有一武人负手而立,他身上铠甲金光氤氲,手中一杆古拙青铜长枪。 似在眺望苍穹,又似俯瞰苍生。 忽然这金甲武人眼神一凝,盯着某个方向遥遥的看去,像是要洞穿八千里山河,看穿某一地的变化。 悠忽片刻之后,这金甲武人沉吟低语,略显意外道:“今夜倒是颇为有趣,竟在前半夜就有迷雾消散之村,八千里外,小小一村……” 不远处侍立一群贵族,闻言顿时有人凑趣开口,谄媚附和道:“村中迷雾既然消散,必是村中祛除了夜间之危,按照多年经验可以断定,应该是此村守夜人攒足了基础功德。” 另一贵族也跟着开口,同样语带谄媚道:“说的对,定是守夜人攒足了功德,否则那些五弊三缺之辈,绝没有能力驱散夜间迷雾,由此看来,又有民间之辈走上天赐之路。” 先前那个贵族又开口,一副由衷赞叹的模样道:“虽然守夜人的职位十分低浅,但却是黔首黎民唯一的上进阶梯,他们夜间守夜,天神赐下功德,而他们一旦攒足基础功德,就拥有了踏足神眷的门槛……天神真是仁厚啊,连烂泥黔首也赐机会。” 这两个神眷贵族连续开口,言语之间尽是对天神的恭维,但是对于民间的黎民百姓们,则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烂泥黔首,是其称呼。 唯有那个金甲武人,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似是有些不悦,开口进行呵斥道:“纵使民间出身,但已攒足功德,从此踏足天神眷顾之路,乃是吾等的同路中人……” 说着冷冷扫视一眼,冷厉又道:“尔等嘲讽蔑视,言语高高在上,莫非忘了尔等祖上出身,同样也是一群烂泥腿子。” 两个贵族遭到呵斥,顿时脸色诚惶诚恐,连连告罪道:“大神官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 心中却不以为然,感觉大神官有些小题大做,左右不过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守夜人,犯得着这般重视对待吗? 要知道皇朝辖地一万里,拥有大小村庄几十万座,几乎每夜都有守夜人攒足功德,觉醒基础力量踏足神眷,一旦踏足神眷之路,就有资格招进神眷府。 但也仅仅是招进神府而已,需要从最基层慢慢往上爬,纵然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一辈子怕也升不了几次。 而他们则不一样,祖辈数代甚至数十代积累,如今早已登临神眷总府高位,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大神官让他们把烂泥腿子视作同路? 多可笑。 这群贵族心中暗暗嘲讽,但是脸上却表现的唯唯诺诺,不断点头道:“大神官教训的对,吾等必然躬身自省。” 金甲武人颇为满意,点头赞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尔等都是各家豪门的后起之秀,老夫希望你们以后能走的更高。” 忽然语气一改,沉声下令道:“老夫夜观大地迷雾,皇朝辖地一万里山河,今夜共有二十七处村庄,各自消除了村庄之危,由此推断,有二十七个守夜人攒足功德……” 说着顿了一顿,继续又道:“按照老规矩,发文给各地神眷府,把这二十七个守夜人,尽皆招收到神眷府中。” 说着又是一顿,刻意叮嘱道:“民间之人,出身寒微,然则他们依靠自己之力,艰难辛苦积攒功德,越是这种人,越是有才干,所以尔等一定要厚待,以后大家是同路中人。” 在场的贵族们连连点头,神情却有些不以为然。 其中一个美艳少女,甚至笑嘻嘻开口问道:“大神官既然吩咐按照老规矩,那么这些守夜人一开始只能当个小卒吧?” 说着又是笑嘻嘻一声,故意道:“就算我们想要厚待他们,但是神眷之府的规矩不能破坏,对不对?一群泥腿子,能进神眷府已经是厚待了。” 大神官听出少女语气中的轻蔑,但却不知为何没有进行苛责,反而微微叹息一声,谆谆教诲道:“丫头你要记住,皇朝之内不只神眷府掌权,若是你不去重视人才,会被朝廷那边抢过去。” 少女面带不屑,撇了撇嘴:“朝廷?朝廷也是要侍奉天神的吧!纵然是朝廷皇帝陛下,面对大神官也得行礼。” 大神官皱了皱眉,终于略带三分呵斥:“自古以来,天神有旨,皇帝乃是一国帝王,与大神官共同执掌皇朝,彼此地位对等,何来行礼一说?” 少女受了呵斥,脸色现出娇蛮,刚想要顶嘴几句,已经被大神官冷厉一瞪,少女只能压下不满,气哼哼的跺了跺脚。 大神官叹了口气,无奈摆摆手道:“尔等都下去吧,记住你们乃是各家后起之秀,要好好做事,好好积攒功德。功德攒的越多,你们才能升的更高。” 一群神府贵族连连应诺,纷纷从高楼之巅退了下来。 …… 下了高楼之后,少女陡然怒哼一声,语带刁蛮道:“今夜这二十七个守夜人,绝不能给他们太好待遇,气死我了,大神官竟然训斥我。” 某个年轻贵族连忙凑上前,嘿嘿低笑献计道:“神府典策有规定,初招之人缺少功绩,故而可根据当地情况,先行编入巡夜小队……” 少女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巡夜小队?好的很!” 那年轻贵族继续低笑又道:“巡夜小队负责旷野巡查,要面对浓雾中的魑魅魍魉,如果是精锐小队,勉强倒能撑过去……但是,一群刚刚招进来的守夜人。” “嘻嘻!他们会死!” 少女笑靥如花。 …… 同一时间,仍是帝都。 明明天色尚未拂晓,勤勉的小皇帝已经起床。 有苍老内侍急急送上一个册子,小声小气的禀告道:“启禀陛下,神府传书,大神官昨夜眺望皇朝辖地一万里,共有二十七处村庄消除迷雾。” 小皇帝甚是惊喜,声音都有些颤抖:“是吗?竟然有二十七处?如此岂不是说,我朝又有二十七人可以修行?” “哈哈哈,好的很!” 小皇帝一脸振奋,不断自语道:“修行之人越多,百姓日子越好。有修行者的守护,夜间迷雾不再凶危,那些贫寒的百姓们,忙碌一天可以恬然入眠……” “快快快,让吏部速速发文,昨夜这二十七人,全都招进各地衙门中。” 然而苍老内侍却叹了口气,再次小声小气的道:“但是大神官已经下令,这二十七人招进神眷府。” 小皇帝微微一怔,脸色的振奋有些颓然:“是啊,大神官肯定会下令。自古以来,规矩如此。对于民间觉醒的守夜人,神眷府有优先招收之权。” 说着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是朕很渴望啊,很渴望这些栋梁。若是他们成为朝廷的官,就可以守护各地的平安。但若是他们进了神眷府,慢慢就会受到神府影响,从此一门心思追逐神赐,很少有人会真心去守护百姓。” 苍老内侍听到皇帝语气消沉,看着小皇帝满是渴望的脸,心中不由疼惜,忍不住小声开口。 这内侍言语之中,明显带着某种暗示,虽然点到为止,但却说的明白:“老奴在神眷府有些眼线,给我传来一点小道消息,据说是因为大神官呵斥,导致几个年轻贵族心中不满,于是,他们准备刁难……” 皇帝虽然年少,但是十分精明,顿时眼神一亮,惊喜问道:“他们准备刁难?朕岂不是有机会?” 苍老内侍一脸深邃,低笑道:“虽然规矩是规矩,但是人情是人情。如果守夜人自己不愿意进入神眷府,而是想要在地方衙门里当差……” 小皇帝哈哈大笑,神情重新振奋道:“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咱们朝廷一方可不算坏了规矩。朕这个帝王并没有争抢人才,而是给守夜人一份他们自己想干的差。” 说着语气兴奋的搓搓手,急急问内侍道:“您老快点说说,神眷府那些公子小姐准备怎么刁难守夜人?” 苍老内侍继续低笑:“据说是准备招收入府之后,全都编入最为凶险的巡夜小队。至于职位,全是小卒。” “哈哈哈,好!” 小皇帝重重一拍手,惊喜道:“如此苛责人才,守夜人必然心里不满。朕的机会来了,我封他们全都当县令。” 苍老内侍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陛下莫急,万不可操之过急。虽然您想厚待人才,但是各地早有县令在任。若是这二十七人全都封为县令,原来的县令岂不是心寒。” 小皇帝却道:“但是朕必须让他们感受到礼待,如此才能把他们抢到朝廷中……额不对,朕不是想跟神眷府抢人。” 苍老内侍进言道:“纵然是想礼待,也不能无功厚禄。老奴有个建议,其实各地衙门都盼着这种人才。所以陛下何不特赐权力,让各地县令自己拿出待遇去招人……” 说着一停,接着又道:“如此一来,各地县令能根据当地官署情况出手,比如有的地方可以拿出县尉之职,有的地方可以给出县衙总捕待遇……” 小皇帝若有所思,道:“如果职位上不足以吸引人,县令们可以用其它方式补足,比如,给钱,又比如,给宅子。 “而朕这里静静旁观不出手,不至于乱了各地的官署职位,毕竟,每个地方官缺是不一样的。” 苍老内侍面色欣慰:“陛下聪慧,沉稳有度,如此静静旁观,彰显帝王气象。” 小皇帝哈哈大笑,显然因招人之事而开心。 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昨夜这二十七个守夜人,每一个都是将来的栋梁,若是全都进入朝廷,必然成为中流砥柱。但是朕依旧有些贪心,他们之中有出现卓越之辈吗?” 苍老内侍含笑点头:“陛下之愿,或者真有,据说昨夜驱散迷雾之村,竟有一个村子是在前半夜。” 小皇帝眼神一亮,惊喜道:“竟然是前半夜?前半夜很难攒到功德啊。如此说来,岂不是这人极为出色?” 苍老内侍再次点头:“自古以来,夜间凶戾,前半夜较为安全,后半夜十分艰难,所以守夜人前半夜难以攒功,后半夜才是功德收益之时。” 小皇帝点了点头:“所以能在前半夜攒足功德之人,必然是有大运气或者大才干之人。” 说着再次急问:“昨夜这人,何处村庄?” 苍老内侍回禀道:“八千里外,东蒙山南,有县城,名沂城,城外二十里,有村张家村。” 小皇帝下意识眺望远方,沉吟喃喃:“村子名叫张家村?那么这人应该姓张吧。” 苍老内侍含笑点头:“百姓大多聚族而村,所以此人当是姓张。” 小皇帝振奋的搓搓手:“这是我朝的栋梁,他能在前半夜驱散迷雾,朕渴盼他会进入当地官衙。” “陛下厚以待人,当如陛下所愿。”苍老内侍语带暗示,目光深邃如渊,道:“那沂城的县令,是个有胸襟的官员。” 小皇帝定下心来,不无期待道:“甚好,甚好。朕等着盼着,他能把人招到县衙中。” ------------ 第5章 【一株草】 “让我当官?开玩笑吧!” 十日之后,张家村中,张静虚瞠目结舌,感觉脑袋有些发懵。 在他家门口处,几个年轻衙役满脸堆笑,手里赫然拿着一份文书,竟是盖了官印的告身文凭。 “兹有张家村贤达,德高望重,才能兼备,今以求贤若渴之心,诚请张先生出仕为官……” 盖了官印的告身,显然做不了假,尤其带来文书的乃是衙役,更能证明这份文书的来路清白。 但是,为什么啊? 张静虚十分迷惑,总感觉这事太过离奇。 幸好几个衙役眉眼灵活,一眼就看出张静虚心中的怀疑,连忙笑着解答道:“张先生,恭喜您,这是县令大人亲自签发的文书,并且专门发去吏部盖了官印,有了这份文书之后,您从今天开始就是官。” “至于原因嘛!嘿嘿!” 其中一个衙役鬼鬼祟祟凑过来,挤眉弄眼暗示道:“在您驱散迷雾的那一夜,恐怕您心里已经明白了。” 这个暗示还不如不暗示。 因为张静虚完全听不懂。 啥叫驱散迷雾那一夜? 这跟让我当官有何关联? 但他虽然心中迷惑,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佯装醒悟,微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顺势口风一转,试探打听道:“既然驱散迷雾就能当官,想必咱们县中不止我一人,诸位小兄弟可否说说,还有哪些村子也有人如此。” “哪有那么容易!” 衙役们不疑有他,纷纷笑道:“虽然咱们沂城县是个上县,但因地处东蒙山之脚不易耕作,山多田少,人口也少,全县总共才只两百村庄,已经七八年不曾有守夜人成为…成为…咳咳,这里面的门道您应该懂。” “我懂个屁!”张静虚心中腹诽。 虽然没能套出有用信息,但他脸上依旧保持温和,微笑又道:“事情固然如此,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像我这样的平头百姓,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成了官。” 终于有个年轻衙役聪慧,看出张静虚似是真不懂,又或者是想起张静虚曾经痴傻,乃是前不久才刚刚变成正常人,所以对于一些常识不知,方才会连续表达迷惑。 这衙役连忙凑上前,语气十分套近乎道:“张大叔,小子喊您一声大叔可以吧。似您这般年纪,和我父辈差不多,小子腆着脸高攀,大叔莫要厌恶哈……” 张静虚心中一动,听出这衙役的言下之意,连忙微笑道:“既然喊我一声大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咱们叔侄可得亲近亲近,有什么话不妨直接明说……大叔我这人,最是喜欢照看晚辈。” 他言语之间同样有暗示,顿时年轻衙役显出兴奋之色,惊喜道:“那可好,那可好,有您这位叔叔照看,小侄以后的日子好过了。” 说着微微一停,顺势开始给张静虚解惑,稍微压低声音道:“大叔您是不是尚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县衙诚请。” 张静虚面色不变,仅是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有这方面的疑惑。” 年轻衙役嘿嘿两声,继续压低声音道:“原因很简单,您驱散了村中迷雾啊。自古以来,夜间凶戾。迷雾之中鬼魅魍魉,每一夜都想危害村庄……” “所以才有守夜人,夜间守护村中宁静。” “但若只是守护,只算平平无奇,关键是守夜人如果灭掉村子的威胁,那么天神就会赐下一番大功德。” “而有了这份功德之后,从此便就算开启神眷之路,再也不是普通之人,而是执掌力量的人。” 张静虚静静听着,精确把握到衙役所说的几个特殊点。 天神! 功德! 守夜人获赐。 成为执掌力量的人。 而这所有的一切开端,都要从驱散夜间迷雾算起,只要某个村庄的守夜人驱散了迷雾,就可以确定这个守夜人已经掌握了力量。 因为唯有掌握力量,才能灭掉魑魅魍魉,而灭掉这些威胁后,村子周边的夜雾会消散。 …… “原来如此!”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表示自己已经听的明白。 但他心中却极为警惕,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不同。 十日之前,张家村的夜间迷雾确实散了。 然而,他驱散迷雾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 按照年轻衙役的解释,守夜人驱散迷雾必须灭掉鬼物,但他并未灭掉张家村外的鬼物,反而是把鬼物接回了村中。 鬼未灭,雾却散了。 这事如果被人知晓,怕是立马会被人盯上。 那一夜他接回冤魂张三,确实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隐约似有一道黄芒,从冥冥虚空降临而下。 那道黄芒很是微弱,落在他身上一闪而入,然后张静虚便能清晰感觉到,他和那件法宝的联系紧密了一些。 没错! 法宝! 他穿越之时从仙山醒来,看到了无数大如山岳的法宝。 钟,塔,鼎,旗。 那些法宝散发浩瀚威压,让他根本不能近身靠前。但是唯有一株青草,竟然隐隐透出亲近。 虽然那只是一株青草,但却同样大如山岳,形状像草,其实比万古巨木还要高大。 当那草叶微微摇晃之时,带着翻天覆地的凶悍威压。 那株草,是唯一能被他碰触的宝物。 只不过,仅仅也只能做到碰触而已。 无法动用! 不知其真实威力。 但是当张静虚碰触那株草的时候,突然巨大如山岳的青草迅速缩小,竟于转瞬之间,化作一株小草苗。 他轻松的把小草苗拿在了手中。 而也就在他把小草拿到的一瞬,仙山突然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 无数大如山岳的法宝,全都在瞬间缩小化为虚影,变成一道道流星,飞速钻入张静虚的身体。 再然后,他的脑中出现了一座缩小的仙山。 很虚幻! 似幻影。 仿佛做梦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虚了,进入他的身体,连他自己都难以碰触。 唯一剩下的一件实物,仅仅是那颗变小的青草。 …… 这株青草被他带回张家村,明知是宝物却不知道用法。 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个清晰认识,让张静虚感受到自己会受到保护。比如遇到凶险之时,青草绝对可以保他安危。 所以那一夜四爷爷求他守夜时,他才会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 并且在遭遇冤魂张桂之时,能做到毫无担忧的跟去村外。 一切的原因,都是那株草。 让他拥有底气,不惧怕遭遇危险。 然而在那夜之前,张静虚仅仅只是有底气而已,毕竟他虽然拥有青草,但却不知道怎么使用。 直到…… 他接回冤魂张三的那一瞬。 虚空降下黄芒! 他和青草的联系变得紧密。 …… “我明白了!这是法宝解锁!” 张静虚心中巨震,终于想通这里面的门道。 “那道天降黄芒,应该就是衙役所说的功德。而我获得功德之后,便可以解锁法宝。” “咦,似乎不应该称为解锁,而是法宝炼化,炼化成为属于我的宝物。” “由此推断,功德很重要啊!” “只要我能源源不断赚取功德,那么就可以一层一层炼化青草,甚至不止是青草,还有仙山中其它宝物。” “若是这些巨宝全都炼化,那我在这个世上还怕谁?”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惊喜。 恰好就在此时,年轻衙役再次开口,眉眼带笑的套近乎道:“张叔,听小侄一句劝,今日您既然认了我这侄子,那么侄儿定然要帮着您谋划……您就别再迟疑,赶紧接了这份官凭告身。” 这小子说着压低声音,鬼鬼祟祟低声又道:“守夜人攒足功德之后,按规矩应该招进神眷府。但是神眷府一向傲慢,压根不会把您放在心上。若是您没有后台,需要从小卒子做起。” “县衙则是不同,朝廷求贤若渴,不但能给您最厚的待遇,而且还能帮着您赚取功德……” “大叔,功德在哪赚都是赚。神眷府斩妖除魔固然能赚功德,但是县衙官员治理地方同样也是功德啊。” “况且您看看,县令给您弄的这职位,沂城县衙总捕,管辖两百村庄。不但有权力开门缉盗,而且还可以护民安危……” “啥叫护民安危?说白了不就是消除威胁么?所谓消除威胁,岂不就是斩妖除魔?” “所以,嘿嘿,张大叔,这里面的门道不用小侄明讲吧。”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衙役真是个油子。 一番或明或暗的建议,处处透着替张静虚谋划的意思,明显是真心想靠拢张静虚,显然是想以后紧紧抱大腿。 别人心思如此明显,张静虚岂能不做表示,当下伸手微微一拍,轻轻放在年轻衙役肩膀,故意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大叔还不知道姓甚名谁呢!” 笑骂! 问姓名! 这是亲近的表现。 年轻衙役顿时满脸兴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叔,大叔,我叫李三,大伙多喊我外号,小燕儿。” 小燕儿? 李三? 张静虚嘴角抽搐一下,问道:“老百姓常说,有起错的姓名,没有叫错的外号,大叔我听你这个名号,莫非是动作利索身轻如燕吗?” 年轻衙役李三越发兴奋,连连道:“是是是,大叔果然厉害,小侄我确实动作利索,堪称身轻如燕。” “那你以后好好跟着我干!”张静虚笑呵呵一声,再次拍拍李三肩膀:“大叔最喜欢照看晚辈!” 这算是表达接纳的意思。 其他几个衙役无比眼热,忍不住呼啦啦全都凑上来,纷纷道:“张捕头,我们,我们也……” 张静虚哈哈一笑,如何看不穿这些人心思,豪爽道:“你们都是小年轻,个个算是晚辈,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喊我一声大叔。” “张大叔!” “张大叔!” 七八声振奋的呼喊,响彻了张静虚的家门。 …… 转眼之间,从平头老百姓成了官。沂城县衙总捕,执掌全县衙役。 “我这算是派出所所长了吧!” 张静虚有些感慨,人生际遇真是打不通,前辈子努力半生,始终只是个股级干部,这次才一开始,竟然就是派出所所长级别。 咦,不对! 恐怕这开端比所长更高。 县衙总捕,执掌全县衙役,有权开门缉盗,职责百姓安危。 这是县公安局老大的位子啊。 正科级,妥妥的正科级。 张静虚心里有些振奋,琢磨着如何把握好这个开端。 第一步,先得融入县衙。 圈子很重要,赚功德不寒掺,为了早早炼化法宝,他必须成为一个有口皆碑的好官。 先从拜见县令开始吧! 第一次去,空着手可不行,虽然人家礼贤下士,但是自己可不能不懂规矩。 上官嘛,要敬着。 ------------ 第6章 【莽县令】 按照张静虚的想法,沂城县令应该是个有城府的人物。 原因很简单,一县之令非同小可,若是换成后世的级别,乃是响当当的县高官。 这官位的权力可不小! 不但掌控一地民生,而且握有人事财权,自古以来,一把手政治,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天高皇帝远,县令就是土皇帝。 所以在张静虚的想法里,县令这种人物必然城府深沉,即使不是老奸巨猾,至少也能深谋远虑。 但是张静虚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沂城县令竟然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官风儒雅? 完全没有! 城府深沉? 简直笑话。 却说这是次日清晨,张静虚早早赶到县城,由于乃是初次拜见上官,所以他刻意带上了礼物。 礼物是一本古籍,专门从城里书铺挑选的孤本。 虽然是孤本,东西不算贵,仅仅花了五十文钱,但却是首次送礼的佳品。 毕竟是古籍嘛,送礼显得文雅啊。 到了县衙之后,规规矩矩通报一声,很快就有个管家模样的迎出来,满脸堆笑道:“这位便是张捕头吗?我家县尊已在后宅等您……” 张静虚连忙拱手,同样满脸堆笑道:“清早打搅,还望海涵。” 顺势就把古籍往前一递,再次笑呵呵道:“鄙人前些年间浑浑噩噩,直到最近几日才变为正常人,所以,家中贫寒的很,初次登门拜访,实在无钱置办心意,幸好无意之间弄到一册古籍,厚颜带来给县尊赏鉴赏鉴……” 话说的如此漂亮,登时让县衙管家肃然起敬,然而很快却脸色古怪,似是哭笑不得道:“竟然是书?还是古籍?张捕头,您真是选了一份‘好礼’啊。” 张静虚听的微微一怔,忍不住道:“莫非太过唐突不合适?县尊竟然清廉到连一本书也不肯收的地步吗?” 管家似乎仍旧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倒不是这意思,虽然我家县尊清廉自洁,但是人情来往的小礼还是会收的,只不过…只不过……” 张静虚心中一动:“那就是我选的礼物不合心意了吧。” 这次管家并未回答,而是脸上重新堆彻笑容,连连伸手相邀道:“来者是客,蓬荜生辉,张捕头咱们这边走,我家县尊已在后宅等您。” 如此避而不答,反是邀请入内,显然这管家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份,所以不愿意在礼物问题上失言。 张静虚则是越发好奇,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似乎,沂城县令不像他想的那种城府。 他在管家的带领下,很快穿越县衙前院,途径中院的时候,见到一些厢房门口全是探头探脑的人,显然,很多书吏都在悄悄观察他这个县衙新捕。 沂城县衙分为前中后三进,前面是代表官府的衙门大堂,中院是办理政务的各个厢房,至于最后面的后院,按惯例是县令一家的居所。 这种情况全天下都一样,县令的居所必须在县衙后宅,除此不得另外置办宅子,至少明面上不得置办。 却说张静虚在管家带领下,终于到达县衙的后宅居所,而才一进入后宅,眼前的场景就让他一愣。 只见院中一座凉亭里,放着一张古色古香书桌,桌上有一古朴香炉,袅袅烟气氤氲飘荡。 很文化气息的意境。 但是再细一看,忽然有些不对味了。 只见书桌之前站着一个魁伟大汉,满脸横肉显得十分凶神恶煞,此时正在怒眼圆睁,恶狠狠的咬牙切齿。 这魁伟大汉手里攥着一杆毛笔。 那是很精致的毛笔,笔杆赫然是白玉所制,若是文人雅士见了这种笔,恐怕愿意用性命交换它。 然而如此宝贵精致的一杆笔,在那大汉手中却似握刀的架势,并且浑身肌肉隆起,仿佛不是提笔而是准备干仗。 再下一刻,猛听大汉断喝一声,终于提笔蘸墨,恶狠狠的戳了下去。 最关键的是,大汉口中还骂骂咧咧:“干恁娘,第十副。” 笔尖狠狠戳下去…… 这个动作看的张静虚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落笔会是戳下去的架势。 也就在这时,管家幽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颓然奈何,又似羞赧难堪:“县尊家中长辈给的任务,今年必须写出一千副字,除此,还要画一千张画……” 管家说着叹息一声,声音像是梦呓中人,越发颓然道:“而且得是意境优雅的山水画。” 写字? 作画? 还必须意境幽雅? 落笔恶狠狠下去能行吗? 张静虚愣愣不知如何接话。 足足好半天过后,他才勉强接受眼前场景,终于开口虚心求教,指着凉亭中的大汉道:“县尊他这是…这是写字还是作画。” 管家愁眉苦脸,再次叹了口气:“看架势,约莫是作画……吧!” 口吻竟然是猜测的味道。 就在这时,猛听凉亭里的大汉哈哈狂笑,似乎是终于完成了作画任务,所以显得十分得意自豪,远远咋呼一句道:“是张捕头来了吗?快到凉亭来叙话……啊哈哈哈,顺便鉴赏本官的新墨宝。” “鉴赏你的墨宝?”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脸上挂笑走进凉亭。 进了凉亭之后,粗犷汉子又是一声大笑,竟然不及叙话,先是急吼吼问张静虚:“张捕头快看看,本官这幅墨宝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急赤白脸把张静虚拽到书桌边。 这是不鉴赏都不行的架势。 无奈,张静虚只能屏气凝息,目光下沉,落于书桌。 下一刻,夸赞的话油然而出:“大人画的这幅…咳咳…这幅远山青幽图,果然有空谷幽雅的意境。” 仅仅这一句夸赞,眼前的粗狂汉子忽然默不作声。似乎两眼发傻,意境呆立当场。 而那位跟着走进凉亭的管家,则是发出一声莫可奈何的苦笑。 凉亭中的气氛忽然很凝滞。 足足好半天之后,才听粗犷汉子开口,没有对张静虚问话,而是问那位中年管家:“刘叔你说实话,我这幅能看出是山水画吗?” 管家踟躇良久,出声进行安抚:“努力就好,作画需要天赋。至于桌上这一副,刘叔知道你想画的是凤凰傲意图……” 凤凰傲意图? 旁边张静虚听傻了! 这时只觉眼前一黑,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凑上来,只见粗犷县令满眼都是渴盼,眼神巴巴十分期待问道:“张捕头你也说实话,你看我画的到底是山水还是凤凰?” 问完不等张静虚回答,急吼吼指着桌上的画,仔细介绍道:“你看你看,这里明明画的是凤凰那雄伟浩瀚的躯干……” 然而张静虚目光落在那里,怎么看都只能看出墨水涂抹的一大片黑团,刚才他勉强靠着联想,认为画的是一片巍峨青山。 县令急了,又急吼吼指着另一处,再次介绍道:“还有还有,这里画的是凤凰巨大遮天的两只神翼。” 两只神翼? 还巨大遮天? 张静虚沉默了! 他刚才勉强靠着联想,认为那里画的是山中两大团云雾。 这天没法聊了。 初次拜见上官就给人难堪。 …… 凉亭中的尴尬气氛,持续了足足十几个喘息。 终于,县令猛然哈哈一声大笑。 他伸手拿起画作,恶狠狠揉成一团,然后重重往外一扔,竟似有些神清气爽:“去他娘滴,老子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 扔完画作之后,转身看着张静虚,陡然一竖大拇指,夸赞道:“张捕头不错,是个直言敢言之人,不像刘叔他们这些人,总是虚头巴脑的糊弄我。” 张静虚依旧有些尴尬:“我是眼拙,没能看出大人画的是凤凰。还请赎罪,我应该先问问大人画的是什么再评论。” 县令又是一声大笑,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正说明你不愿意奉承我,越发显得你是个正人君子。” 这话张静虚不好接茬,只能配合的摆出一副正人君子姿态。 突然县令的毛猴子大脸又凑上来,两只铜铃般大眼直勾勾盯着张静虚。 语气竟似有些担忧,又似殷殷叮嘱:“但是张捕头啊,正人君子会吃亏啊。尤其你答应成为县衙捕头,恐怕已经惹了某些人心里不喜……这以后的路,怕是要被人经常刁难哇。” 张静虚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的儒雅随和,彬彬有礼问道:“不知县尊所言刁难之人,将会怎样对我进行刁难?” 说着不等县令回答,直接笑着又道:“就算有刁难,那又能怎样?在下既然已经答应成为捕头,那么从此以后就是沂城县衙的人。有您这颗大树罩着,风吹雨打又何妨?” 这是官场应对的基本功! 摆出姿态,靠拢后台,表明自己的心志,坚定选择站哪一队。 果然县令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发出狂笑:“哈哈哈,说的好,既然是县衙的人,本官自然要罩着……” “神眷府那群眼高于顶的货,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刁难你。如果闹的太难看,那咱们就打……” 神眷府? 张静虚心中又是一动,暗暗将这事深记脑海。 这时耳畔响起管家刘叔的声音,幽幽深邃宛如阴暗中的老狗:“神眷府强势,无理也要横三分,却不知道张捕头入职之后,以后的差事准备如何开展?” 县令的毛猴子大脸也凑上来,目光透着期待和好奇,问道:“是啊,张捕头你准备怎么干?” 看着县令和管家的目光,张静虚发出微微一笑,语气平静无奇,像是重新复述:“刚才县尊大人不是已经说过么?如果他们闹的太难看,那就打……” 混官场的人,最忌讳首鼠两端,既然选择加入县衙当捕头,那么另一方势力就是对手了。 神眷府! 好大名头! 据说不但执掌敬神除鬼职权,而且连地方民生政务也要指手画脚,说白了,一切都是因为利益。 原因很简单,无论敬神除鬼还是地方民生,都有功德可拿,都是巨大利益…… 很不巧,张静虚也需要赚取功德。 所以,这份利益他得争。 但是怎么争呢? 官场之道,无非抢权、抢功,如此简单,如此而已。 为了早早炼化法宝,功德就是张静虚的一切,别说是神眷府拦他的路,就算是天神下凡也要弄死。 我有仙草一株,亟待遮天蔽日。 那棵联系越来越紧密的神秘青草,张静虚已经隐隐感觉可以稍微使用…… 这就是他的底气! ------------ 第7章 【抢功德】 这时,县令突然又把大脸凑上来,目光炯炯盯着张静虚:“既然张捕头有心建功立业,并且不畏惧神眷府的刁难,那么,本官这里倒是有一个…嘿嘿,倒有一个好差事。” 说到这里,故作严肃又道:“但却不知道,张捕头有没有胆量接这个差事。” 官场之中,上官以这种口吻于你说话,那么不管任务艰难与否,聪明的下属首先要选择推却。 能推不揽,官场常态。 毕竟干的越多出错越多,懒散厮混的官油子才能熬的久。 然而,张静虚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但不推却任务,反而急迫想要干事…… 不干事,哪有功德可拿。 所以毫不迟疑,直接双手一拱,抱拳问道:“但不知是何等差事,县尊大人尽管吩咐……” “哈哈哈!”县令似是极为满意,伸手一揽张静虚肩膀,热切道:“吩咐谈不上,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说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事情是这样的,城外三十里处有个村子,连续五天时间,天天有人丧命,但是本官派去衙役和仵作查访,查来查去竟然都是正常的亡故……” 张静虚微微皱眉,沉吟道:“连续五天有人丧命?这事本身就不正常吧。” “对啊!本官也认为不正常。” 县令一拍大腿,满脸横肉乱抖,颇为凶悍道:“但是限于衙役和仵作们的能力,他们根本不可能查的更深,尤其更让本官焦急的是,这村子已经连续五天死人,如果再这样下去,此事就要由神眷府接手……” 张静虚心中一动,试探问道:“神眷府接手衙门管辖之事,是不是有着某一些规则上的限制?” “不错,确实有限制!” 县令点了点头,仔细介绍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设立神眷府,负责敬拜和供奉天神,同时兼顾驱鬼灭魔职责。而朝廷则是负责民生,治理国家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所以张捕头你可以理解为,朝廷和神眷府分工各有不同,朝廷管理的是百姓活人,神眷府负责的是魑魅魍魉。” “就比如刚才本官所说的这件事,城外村子连续五天有人丧命,此事经查之后,乃是正常亡故,所以按照常理,应该由衙门继续负责!” “但是……” 县令猛然语气一肃,郑重道:“但若是此村继续死人,并且是连续几天死人,一旦数量超过七个人,就要认定为是有鬼物作恶。” 张静虚若有所思,沉声道:“而一旦认定为鬼物作恶,那么此事就要由神眷府接手,对否?” 县令再次点头:“不错,就是如此。现在那村子已经死了五个人,距离七人之数仅差两人,若是本官所料没错的话,恐怕神眷府已经开始注意了……” 县令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神神秘秘又道:“张捕头,咱们不是外人,本官跟你明说了吧,这件事咱们一定要攥在手里。若是能够查清真相并且解决,无论你我都有好处可拿。” 有好处可拿? 混官场的一定要注意这句话。 张静虚又是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不知是何好处?” 县令嘿嘿低笑两声:“若是真有鬼物作乱,解决之后便会被天神赐功,功德何等宝贵啊,可不止神眷府需要。” 说着左右看了两眼,再次压低声音道:“比如本官若是获得这件事的功德,立马就可以上报一次官场功绩。但如果我把功德积攒起来不上报,积攒一定数量之后能去换法宝……” 张静虚心中一震,下意识问道:“大人能用功德换法宝?您竟然有这方面的路子?” 县令点点头道:“毕竟我出身皇族嘛,这点路子还是有的……” 张静虚又是一震,肃然起敬道:“大人竟然出身皇族?” 哪知县令浑不在意摆摆手,反而语气略显尴尬,讪讪解释道:“皇朝开国已经八百年,传承的皇族血脉几十万人,多如过江之鲫,简直数不胜数,所以,我这皇族身份没啥稀奇。” “至于拿功德去换法宝,这事本就是朝廷的鼓励之事。而神眷府那边,同样欣然这种事。只要愿意付出功德,神眷府很愿意给人兑换宝物……” 张静虚这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皇族有很多。 同时他还听明白另外一个隐秘。 这世上的功德很宝贵,所以无论朝廷还是神眷府都很想要,如果有人愿意把自己赚取的功德拿出来,那么无论朝廷还是神眷府全都愿意用宝物兑换。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张静虚暂时还猜测不到原因,但他相信只要继续在官场中混下去,总有一天会弄明白这世上的所有隐秘。 眼下才是第一次拜见上官,不合适进行更多的探问,毕竟交情还未到达那地步,问多了有可能引起上官反感。 现在最适合做的事,乃是不断拉近关系。 所以张静虚仅仅沉默一下,随即便开口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不无吹捧道:“虽说世上的皇族血脉有很多,然而大人定是其中卓越之辈,现如今您已是一县之令,将来必然成为朝堂大佬。” 县令先是一怔,似乎从未被人如此吹捧过。 紧跟着便裂开了嘴,似乎欣然大喜道:“那倒是,本官年纪轻轻就当了县令,今年才只有十七岁,已经执掌一地县域,不像家中其他兄弟,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还在混吃等死。” “所以像我这般的俊秀少年,确实算是皇族中的卓越之辈,嘿嘿,张捕头真是看人很准。” 县令站在那里自我吹嘘,张静虚却听的目瞪口呆。 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首先…… 县令竟然说,他今年才十七岁,乃是俊秀少年,属于卓越之辈。 开什么玩笑。 就你这满脸横肉的相貌,有何信心说自己是俊秀少年? 还有身高足足八尺,魁伟如同狗熊一般,动不动就怒眼圆睁,恶狠狠的一脸凶像…… 就这架势若是在野外遇见,活脱脱就是个拦路抢劫的悍匪,胆小之人立马就给跪了,即便胆大的也得直打哆嗦。 其次…… 县令说自己是卓越之辈。 这话本是张静虚的奉承之词,然而奉承之词能当真话听吗? 就你,卓越? 世上有拿着毛笔恶狠狠作画,口中还骂骂咧咧干恁娘的才子吗? 如果画的画作上佳也就罢了,可你画的那玩意连鬼都看不懂啊! 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他隐隐感觉自己很可能摊上了一个奇葩的上官! 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非要说自己是卓越之辈有才华。 明明一脸横肉如同悍匪,竟然说自己是个俊秀少年郎。 这真是,搞笑吧! 偏偏县令还在那里自我吹嘘,言语之间竟似有些腼腆:“张捕头是不是也觉着,本官是个卓越才干之辈,似我这般年纪,属于少见的人杰……” “是是是!大人确实如此!”张静虚明明哭笑不得,嘴上还得连连称赞,郑重其事道:“大人能以十七岁之龄,成为执掌一地的县令,仅这一项成就,便可抛下别人很远。” 县令顿时咧开嘴,笑的如同傻狍子:“张捕头真不错,不愧是敦厚诚实的长者,其实按照我的年龄,本官应该喊您一声张大叔……” 竟然喊我大叔? 张静虚顿时心中一动! 官场上有些稍纵即逝的机会,如果不抓着就会一闪而逝,比如上官在你面前流露真情,那么一定要打铁趁热做实了。 哪怕事后上官懊恼反悔,但是这机会能抓一定要抓。 所以张静虚毫不迟疑,立马堆彻出亲切笑容,郑重道:“一声大叔,一辈子大叔,县令大人这一声喊,让我不禁想起村中的那些侄儿。我这个做大叔的人啊,每日想的都是照顾好晚辈。” 县令先是一怔,随即竟然竖起大拇指,道:“张大叔不错,真的是敦厚长者。” 他竟然没有懊恼反悔。 这反而让张静虚意外。 …… 县令对他喊过大叔之后,彼此间的关系明显更加熟络,这时才确切看出,县令果然是个少年人心性。 只见这家伙满脸兴奋搓着大手,竟然直接凑到了张静虚身前,满是渴盼道:“张大叔,城外那事很重要啊,如今已经死了五个人,再持续下去肯定被神眷府盯上!” “所以…所以…嘿嘿,张大叔你应该明白本官的意思。” 张静虚闻弦歌而知雅意,微笑问道:“大人是想让我抢在前面,先把这件事攥在手里,对否?” 县令裂开大嘴,嘿嘿笑道:“光是攥在手里不行,最主要的是成功解决。唯有解决,才有功德。” “好!”张静虚毫不迟疑,直接点头答应:“此事办成之后,若是真有功德,大人既然视我为长辈,此次功德你七我三。” 县令顿时怔住,十分意外道:“我七你三?大叔你竟分我如此之多……” 张静虚拱手一礼,顺势告辞道:“为人长者,自该如此。时辰已经不早了,请准我告退去办差。你七我三,就这么定了。” 在县令愕然的眼神,张静虚告辞的身影离开后院。 足足好半天后,县令才像是回过神,转头看着那个老管家,怔怔道:“刘叔,您刚才听到没,他,他竟然要分我七成功德。” 老管家目光深邃,遥遥看着张静虚消失的方向,低声缓缓道:“难怪宫中的大总管会亲自发来书信,言称陛下很重视刚刚觉醒的张姓守夜人。今日一见,咱们这位张捕头果然值得重视,先不提他觉醒之后的能力如何,单只这份洒脱豪爽就值得一交。” 县令不由自主点头:“我喊他一声大叔,乃是因为年龄而已,真想不到,他竟舍得分我七成功德……” 言语之间,颇为感动,继续又道:“如此敦厚做派,他是真把我当成子侄看待了。” 老管家点点头,郑重叮嘱道:“别人把你当子侄,那么你也要真心把人当长辈。这次他要去和神眷府抢功德,事后必然会遭到神眷府的责难……到时候,你切莫忘了依仗官位替他撑腰。” 县令一脸肃重,沉声道:“我乃一县之令,与沂城神眷府平等官职,若是他们胆敢欺压张大叔,我便豁出去和他们闹一场。” 说着停了一停,继续又道:“双方便是闹到陛下那里,甚至闹到神眷大神官面前,我也据理力争,这事毫不退让。” 老管家欣慰点头:“若如此,你小子能留住人才也。整个皇族甚至陛下那里,都愿意给你撑腰力挺。” 县令目光看向中院方向,缓缓道:“现在唯一要在意的是,张大叔他有没有能力查清那件事……不但要查清,而且要解决。” 唯有解决,才有功德。 功德若是能够拿到手,就算和神眷府闹一场又如何? 他跟张静虚说世上皇族有几十万,但他可没告诉张静虚更深一层的身份…… 年仅十七岁,执掌一个县,这可不是普通皇族待遇,这是能够名列宗人府卷册的嫡脉。 当朝陛下小皇帝,按辈分得喊他一声堂哥。 ------------ 第8章 【镇场面】 按照古代官制,捕头其实还不能算是官,而要称之为吏,属于县衙官员的辅官。 官和吏,是两个概念。 一县之域,真正的官员总共只有四个。 分别是县令,县衙一把手,执掌一切权力,官品也不低,哪怕是最低级别的下县,县令品级也在七品。 其次是县丞,县衙二把手,权力同样不小,可以领取朝廷俸禄。 再其次,是县尉,这是掌管武力的官职,属于县里的第三把交椅。 最后一个,则是教谕,负责全县读书人之事,以及民间教化启蒙。【相当于教育局老大】 以上是县衙四大巨头,天下各地全都一样情况。除了这四大巨头,其他衙门职位只能称作吏。 但是吏和吏也有区别。 比如普通的书吏,那真就是纯粹的吏,手里没有多大权力,类似于后世各机构的普通办事员。 捕头则又不同,属于半个官,不但拥有朝廷发下的官凭告身,而且每个月还能领取俸禄。 所以,勉强也能算是官。 虽然勉强算是官,但是只能算半个,所以,捕头的待遇有些不上不下。 很尴尬! 比如办公地点,这一项就能看出来,县衙四大巨头都有自己独立的公房,捕头却只能和衙役们一起在班房当差。 说白了,不享受单独办公室待遇。 张静虚身为县衙捕头,按规定肯定没有单独公房,而是需要去班房里面,和一群衙门们厮混。 但是,自古以来官场有个有趣的事,或者说,是个有趣的情况。 是啥呢? 重用,特殊对待。 你级别达不到某种待遇,但是上官可以找借口给你,至于这个借口是什么,一句特别重用足以解决。 比如张静虚,刚刚从县衙后宅告辞而出,走进县衙中院之后,准备寻找班房的位置。 县衙中院是办公区域,设着十来个大小不等的厢房,不但四大巨头的公房在其中,书吏和衙役们的班房也在其中。 由于衙役们都知道张静虚今天会来拜见县令,所以这时候早都在中院里静静的候着,一见张静虚从后院出来,顿时好几个衙役热切招手。 远远的便喊道:“张捕头,这里,这里,咱们的班房在这里。我们专门等着您呢,带您熟悉一下环境。” 无论古今,官场生态都一样,老大第一天来上班,手底下人肯定要热切表现。 张静虚脸上现出温和笑容,准备走过去和衙役们说话。顺便认一认班房在哪,熟悉以后当差的地方。 但是,就在这时。 猛听后宅方向哈哈大笑,紧跟着看见县令的身影出现,县令出现之后,并不进入中院,而是站在宅院相接之处,远远的朝着中院吩咐一声: “张捕头今日第一次上差,尔等一定要好好接洽,彼此都是县衙同僚,千万可不要生疏了。若是让本官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休怪到时候会给某些人难堪……” 这番话的语气,明显是针对整个中院所有人。 那些衙役先是一愣,随即全都脸色惊喜,显然不曾意料到,县令大人竟会专门给捕头撑腰。 这说明什么? 说明张捕头的根基深厚啊。 县令亲自撑腰,这待遇非同小可,仅这一个表态,以后张捕头在县衙里的日子将会顺畅无比。 而他们这些衙役,全都是张捕头的属下,自家老大的日子顺畅,岂不代表着他们也跟着沾光? 一想到如此,衙役们个个兴奋。 同一时间里,中院各个厢房门口出现人影,显然是因为县令的一番姿态,已经让所有人开始重视张静虚。 甚至就连县丞、县尉和教谕三位官员,也已经亲自走出了自己的公房。 县令大人专门前来撑腰,他们必须给新捕头一个面子。 这个捕头不一般。 这是县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但是另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县令紧跟着竟然又大声吩咐一件事:“尔等听好了,张捕头拥有吏部盖印的官凭,所以他的身份是官,并不属于普通的吏……” “既然张捕头是官,就该有自己的单独公房!” “本县令所用公房左侧的那一间厢房,尔等速速帮忙收拾一番,从今天开始,拨给张捕头使用。” “另外,王县丞操劳一下,帮着寻摸寻摸,找一个灵活的书吏,配给张捕头听用,伺候他茶水洒扫等等俗务。” “最后,本县令还吩咐一件事,由于张捕头的村居在城外,每天来往县衙显得不方便,所以,县衙应该给予解决居住问题……” “城中主街那边的上好宅子,你们帮忙寻摸一处最好的,购置下来,钱由县衙出,再置办些家具,买上一俩奴仆。” “这事办妥之后,本县令带着诸位一起去给张捕头庆贺,哈哈哈哈,咱们去喝他的安家落户温锅酒!” 哗! 整个中院一片哗然。 好家伙,惊人啊! 这个新来的捕头到底什么路数? 县令大人不但亲自撑腰,而且还弄出各种优厚待遇。 先是单独的公房,直接选在县令公房左侧的那间。 其次是让王县丞亲自操持,给这个捕头选一个灵活的书吏听用。所谓的听用,其实是调拨,从此以后,这个书吏就是独属于张捕头的私人书吏啊。 若是有现代官场人一听,立马就知道这是配置专用秘书的情况。而能配用专用秘书的级别,谁都知道不是无权无职的闲职。 除了专用的公房和书吏,竟然连住处也给一并解决。 好家伙,必须是城里中街的宅子,而且,还得选一处最好的。 不但要给置办家具,而且还给采买奴仆,所用的开支花销,全部由县衙承担…… 这哪是一个捕头应该享有的待遇? 这分明是县衙四大巨头才能达到的规格。 最惊人的是,县令还要亲自带领县衙所有人,去给张捕头安家落户,去喝新家温锅的酒! 官场之中,从来不缺乏精明人,所有人全都在第一时间确定,以后对待张静虚一定要重视。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震惊还不止于此…… 只见县令说完几件事之后,似乎准备转身回归后宅,突然却又转过身来,远远朝着张捕头一拱手,哈哈笑道:“张叔送的那本古籍,小侄我一定用心诵读,若是读的不好,您打我板子责罚!” 嗡! 所有人只觉脑子一懵。 张叔? 他们没听错吧,县令喊张捕头张叔?并且还说,感谢张捕头送的古籍。并且还说,要用心诵读,如果读的不好,任凭打板子责罚? 我的老天,什么情况! 整个县衙谁不知道,县令大人最讨厌读书。普通书籍尚且厌烦,更何况是难以读懂的古籍? 结果张捕头送了一本之后,县令大人竟然郑重表示,他会用心诵读,读的不好认罚。 嘶! 许多人深深抽了一口冷气。 此事,细思极恐。 这个张捕头,绝对不是一般人。 可惜的是,他们没机会向县令求问。原因很简单,县令大人摆完姿态已经回去后宅了。 唯一庆幸的是,张捕头还在中院,并且面带微笑,正在看着大家。 这时候,抢先上前打招呼就是表现。 只见人影一闪,首先出现的乃是王县丞,身为县衙二把手,谁也不敢抢在他前头。 这王县丞大约三十岁模样,上前之后先是拱手一礼,满脸笑如春风,语气十分热切,直接便道:“在下是县丞王允,于张捕头见礼了……” 说着微微一顿,语气顺势开始攀交:“我观张捕头年纪,似是要长我几岁啊。” 张静虚闻弦歌而知雅意,微笑道:“张某今年三十有五,怕是要痴长县丞大人几岁。” 王县丞顿时哈哈而笑,娴熟自然的换了称呼:“果然长我几岁,该喊一声长兄,张大哥,咱们以后可得多多走动些呀。” 张静虚同样笑的很亲切,语气却故作踟躇,犯难道:“您是一县之丞,张某只是个捕头……这大哥的称呼,怕是有些不合适。” 王县丞顿时脸色一拉,装作不满道:“长者为兄,历来如此,除非张大哥看不起我,不愿意认我这个小兄弟。” 身为上官,做出这番姿态,如果张静虚再含糊其次,那可就有点不给脸了。 所以张静虚只的故作无奈,拱手道:“便按大人的意思,咱们私下里兄弟相称。” 王县丞甚是满意,笑容更添几分春风。 顺势便开口转换话题,极为自然的道:“方才县令大人有命,让我寻摸一个书吏给张兄听用,但不知道张兄有何要求,以让我作为选人的参考。” 张静虚毫不迟疑,直接便道:“县丞大人愿意帮忙,张某已经铭感五内,我这人出身寒微,性格则温吞懒散,所以,用人方面没什么要求……” 王县丞沉吟一下,随即开口道:“那就帮张兄寻一个灵活点的,日后专门在你身边伺候着,如何?” 张静虚笑而点头,道:“一切由县丞操持,张某再次谢过。” 话说到这,基本就该算是初次相交的结束,尤其王县丞乃是老油子,深知再交谈下去会挡了其他人的机会,于是拱手一晃,笑呵呵告辞道:“张大哥若是闲暇之余,可以来我的公房喝茶聊天。” 张静虚立马答应,郑重道:“定然要去拜见!” 双方都用的敬语,礼节方面毫无瑕疵。 王县丞笑呵呵踱着步,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公房,他已经完成的结交,该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果然他才一离开,立马又是人影一闪,县尉大步流星过来,直接就是抱拳一礼。 “张叔,我叫云横,县令大人是我堂兄,他带着我一起来沂城赴任。” “现如今,我担任的是县里县尉一职。” “以后张叔若是用到我,随意让人招呼一声。咱们县里共有两百兵卒,一声令下都能跟着张叔听用。” 不愧是掌管武力的官,说话办事足够干脆利索。 短短一番介绍,说明了所有的情况。 首先他是县令的堂弟,跟着过来沂城一起赴任。 其次说明自己的官职,并且告知自己手里有多少兵。 再次表明心迹,这些兵很听话,只要张静虚需要,随时可以调用。 仅这一番介绍,张静虚便能清楚得知,这位县尉乃是县令的嫡系,以后和张静虚乃是实打实的同一派系。 自己人! 对于自己人,张静虚又是另一番姿态,他亲切点点头,语气却摆足正式:“县尉大人切莫见外,咱们以后多多走动,我是县衙捕头,按理属于您的直属,若是办差之时遇到困难,少不得要去多多麻烦您。” 县尉云横郑重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完之后,干脆利索告辞离开。 越是自己人,越不用太过套近乎,彼此心知肚明,不用故作姿态。 接下来,应该是教谕过来打招呼,然而张静虚左等右等,始终没有见到这个县衙第四把手出现。 该来而不来,必然有原因。 事出反常,定要留意。 张静虚隐隐感觉到,这个教谕怕是不属于县衙一方的人。否则的话,岂能不卖县令面子过来打招呼。 敢在一县之内不给县令面子,身后必然站着不弱于县令之人。 而在整个沂城县,这样的官职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眷府的神官。 这个教谕很可能和神眷府有勾连啊。 张静虚暗暗留意,将这个情况记在心里,接下来他要去查城外那件连续死人的事,决不能让这个教谕给坏了事。 赚功德,很重要,谁拦路,都不行。 ------------ 第9章 【说隐秘】 若想建功立业,仅靠自己可不行,尤其官场之中,先要懂得用人。 所以,贴心且肯卖命的下属必不可少。 怎样让属下贴心,并且愿意效死力呢? 无非收拢人心而已。 对于如何收拢人心,张静虚自有他一套独特办法。 他现在是县衙捕头! 最先要收拢的肯定是衙役。 …… 却说此时县衙的中院里,王县丞和云横县尉已经先后过来攀谈,接下来按照常理,该是各个厢房的书吏们。 唯有书吏们拜见攀交之后,才能轮到最底层的衙役们。 这是规矩,阶层分明,自古以来,官场如此。 但是这一次,张静虚刻意打破了这个规矩。 他面上温厚一笑,目光看向缩在角落里的衙役们,先是远远的冲着一招手,然后故意佯装不满,道:“你们这群臭小子,躲那么远干什么?本捕头的公房尚未收拾,莫非你们想要躲懒不成……” 仅这一句话,正准备过来攀交的书吏们纷纷驻足停脚。 大家都是聪明人,岂能看不出这位新任捕头的心思?人家摆明想要先给自己的属下抬一抬脸面,这时候若是急吼吼的凑上去可不好。 而那些缩在角落里的衙役,这一刻则是迸发巨大惊喜。 呼啦啦一下,全都热切的涌过来。 其中衙役李三满脸兴奋,双手却略显紧张的不断搓着,小心翼翼喊道:“张…张叔,我…咳咳…我们都等着您招呼呢……” 这一声叔喊的略显拘谨,但是语气却充满了渴盼,张静虚仅仅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这娃子是什么心思。 无非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示和自己这个捕头亲近,但又担心自己不愿搭理他,让他一瞬之间下不来台…… 所以才会紧张之中充满渴盼。 如此情况,张静虚自然懂的如何应对,花花轿子人抬人,给个面子又不会损失什么,何乐不为呢? 所以他哈哈一笑,顺手在李三肩膀捶一下,笑容十分亲切,语气却故意严肃,略带呵斥道:“你这臭小子记住,以后可不准再乱喊,只要是在县衙办差期间,你规规矩矩喊我张捕头……” 听着像是训斥,然而笑容温和。 这情况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明白,分明是对待子侄辈的亲厚啊。 办差期间喊我张捕头! 岂不是说私下里继续喊叔? 县令大人喊张捕头为张叔,小小衙役竟然也能喊叔,这岂不是说,李三以后是和县令同辈? 我的老天爷,这是要起飞啊! 顿时一群衙役全都面带羡慕看向李三,而李三则是兴奋的身子都在打摆。 甚至这小子连说话都变的颤抖,感动之余明显带着哭腔,道:“是是是,张叔教训…咳咳…捕头教训的是,以后我定会注意,保证不再乱喊。” 不怪他这么感动,只因衙役的地位太低,如今张静虚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刻意对他表现出重视和亲切…… 这是极大的抬举,官场中人最渴盼的抬举。 张静虚又是哈哈一笑,再次拍了拍李三肩膀,笑骂道:“能记住就好,规矩不能破,你小子是个有灵性的,大叔我对你的将来很期待。” 说着微微一停,目光顺势一扫其他衙役,意味深长又道:“还有你们这些臭小子,以后也都有利索点……大叔我这人虽然性格温吞,但是办差之时绝不会徇私,谁若是懒散耍滑,可别怪大叔责罚严厉。” 张静虚嘴上说的严厉,然而衙役们全都眉开眼笑,原因很简单,大家都知道张静虚这是把他们当做了嫡系。 上官唯有面对嫡系之时,才会如此训话和严肃,但是越严肃越好,越严肃才越亲近。 一群衙役们兴奋难当,忍不住齐齐去看李三,纷纷示意之下,李三连忙开口,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张捕头,您能赏我们一个脸面么?大家一起凑了点钱……想,想,想请您……” 张静虚温厚一笑,反问道:“想请我吃顿饭,对不对?” 李三腼腆垂头,略显羞涩道:“是想请您吃一顿,但是我们凑的钱不多,所以,所以,只能找个便宜点的小馆子。” 仅这一番对答,张静虚便能推测而出,这些衙役们的收入肯定不高,各个手头上必然都很紧张。 他微微沉吟一下,随即再次温笑,道:“你们薪俸太低,留着养活家小吧。再说大叔我这人不贪口腹之欲,所以请吃请喝这种事就免了吧……” 说着顿了一顿,接着又道:“等到过段时间,县衙帮我置办好宅子,到时县令大人要去喝酒,大叔我肯定得在家里设宴,那时你们都来,帮着打打下手,顺便,咱们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这真是太贴心的头头啊! 说是让他们去打下手帮忙,其实乃是抬举他们去参加宴席,否则一群身份低微的衙役,哪有资格去和县里官员一起吃酒。 众衙役们又感动又惭愧,纷纷道:“张捕头,让您看笑话了,我们这些人,实在太穷困。想要请您一顿饭,却连一贯钱都凑不出。” 张静虚温勉开口,道:“穷困不是罪,不必太愧疚。你们以后跟着我好好办差,本捕头保证大家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这并非是画大饼,而是给了衙役们一个明确的未来。 官场之中,最忌讳画大饼,尤其是身为直属上官,更加不能给属下画大饼。 能办到,才吐口,办不到,绝不提。 否则天天哄骗下属卖命,这样的上官很快就会失去威信。 失去威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下属们不再贴心! 没人效死力,干啥都艰难。 所以当张静虚做出保证之后,在场衙役们顿时更加激动,捕头既然保证大家的日子会好,那么以后肯定会让大家的日子变好。 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仅仅是付出忠诚而已,效死力,干差事,浑身若有四两劲,那么就把这四两劲全都榨出来使。 张静虚默默观察衙役们的脸色,心知收拢人心已经差不多火候,顺势便缓缓开口,若有所指的道:“县令大人拨给我一间公房,以后便可在其中办公,这其实是属于咱们所有捕快的地方,大家有事没事都可以来找我聊天……” 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极其自然的转换话题:“当然啦,如果大家有公事前来禀告,那么本捕头定然更加开心,我最喜欢用心干事的上进者。” 言语之间,已有暗示,衙役们仅仅稍一琢磨,立马就明白张静虚的意思。 顿时几个衙役转动眼珠,紧接着便把目光看向李三,纷纷暗示之下,示意李三开口。 李三果然够灵活,立马承担这份任务,急忙开口道:“禀告捕头,属下等人确有事情想报,大致共有五件,皆是属于我们衙役负责的差事……” 说着一停,紧跟着又开口,这次却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显得极为隐秘:“尤其是其中一件,涉及到百姓安危,属下等人认为,此事亟待解决不能拖。” 这显然是要汇报隐秘之事! ------------ 第10章【鬼豆腐】 张静虚心中一动,目光看了看四周,发现中院里的书吏们全都距离很远,基本上不可能偷听到这边的谈话。 他这才微微点头,声音放低下来,缓缓问道:“你且仔细说说,哪件事涉及百姓安危?” 李三毫不迟疑,继续压低声音道:“城外三十里,有个孙家庄,这村子很小,全村仅有几十户,全部人口加起来,总共也不超过两百人。” 张静虚再次点点头:“继续说,本捕头听着。” 李三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变的越发低微,仿佛怕人听见接下来的话:“这个仅有两百人的孙家庄,自从五天之前开始死人,并且连续五天,每天都有新死,如此情况肯定不寻常,很可能是有恶鬼在害人……” 李三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又道:“但是经过县衙仵作的查看,却认定这些人全是正常死亡,也就是说,并未受到侵害。” 张静虚淡淡‘嗯’了一声,略带追问的意味道:“那么你们衙役有什么发现么?是否查到某些异常的问题?” 这一问之后,李三直接摇头,大声道:“没有,我们没发现异常,兄弟们把整个村子问了个遍,所有百姓全都回答村子没问题。” 但是很快,这小子却凑上前来,用极低的声音道:“大叔,其实我们留意到一件事,小侄认为,很是异常。但是我们并没有上报,也没有进行任何宣扬,兄弟们偷偷把这事压了下来,原本是打算拿这个隐秘去换点好处的……” 张静虚顿时心中一喜。 他不问衙役们准备用隐秘去找何人换好处,而是先表现自己的大度和不追究,温声道:“以前你们没人罩着,各个日子过的紧巴,所以,想拿隐秘发现去换好处并不为过。” 李三急忙道:“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以后跟着您办差,兄弟们都愿意效死力。” 张静虚这才适时开口,笑呵呵问道:“那么你们是愿意把这隐秘告诉给我喽?” 李三毫不迟疑,再次急忙开口:“您是我们的头,兄弟们全都指望您,但凡有任何能建功之事,我们肯定要先报给您知晓。” 张静虚甚是欣慰,出手拍了拍李三肩膀,道:“既然如此,与我说说吧,到底你们察觉什么异常,是否能确定这个村子有恶鬼……” 李三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开口禀告,道:“大叔。那个孙家庄很特殊,他们全村祖祖辈辈,干的都是做豆腐的活。所以,整个村子一直很穷困。” 张静虚微微沉吟一下,若有所思的道:“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自古以来,磨豆腐又苦又累,挣钱却不多,穷困很正常。” 李三连忙点头,道:“大叔果然见识广博,这磨豆腐的活儿确实操劳,整日起早贪黑,但却挣钱很少,所以,整个孙家庄才会祖祖辈辈穷困……” 这小子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人越穷,越舍不得吃喝,尤其是自己所干的行当,更加比外人珍惜和不舍。比如织布的女人,由于熟知织布艰辛,所以,她最不舍得用布给自己做身新衣裳。哪怕穿的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继续穿。” 张静虚轻轻叹了一声,有感而发道:“卖盐的小贩喝淡汤,织席的女人睡床光,因为自知所做的活儿艰辛,所以才比常人更加的不舍……说白了,都是穷闹的。” 他发出这番饱含哲理的感慨,李三等人敬佩的五体投地,纷纷道:“大叔真是厉害,这说法真是又新鲜又贴切。” 这小心吹捧之余不忘正题,紧跟着又道:“正如大叔所言,那做豆腐的孙家庄也是这个情况,由于祖祖辈辈磨豆腐辛劳,所以他们全村都舍不得吃一口豆腐,这习惯甚至成了传承,几十年上百年竟然演变成村规。” 张静虚没有插话,默不作声表示自己要继续听。 于是李三接着道:“大叔您应该也知道,村规是一个村子的族法,只要不是生性桀骜之辈,肯定不会触犯村里的规矩,是不是?” 张静虚继续保持默不作声,示意自己还是继续往下听。 这时候,李三似是终于要说到隐秘,只见这小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最低微的声音道:“但是我们却在查案之时发现,那五个死人都有一点异常……” “是什么?”张静虚终于开口询问。 李三的声音更加低沉:“我们在这五个死人的口中,竟然都发现了豆腐的残留,也就是说,他们死之前全都吃过豆腐。” 张静虚只觉心中狂喜,他隐隐感觉这正是事情的核心。 一个世世代代做豆腐的村子,祖祖辈辈都舍不得吃一口自己做的豆腐,几十年上百年传承下来,甚至已经演变成了村规。 然而在村规的约束和磨豆腐的艰辛双重限制下,竟然有人会打破常理开始舍得吃豆腐…… 最关键的是,吃豆腐的五个人全都死了! 这一点,难道不是最奇怪的异常吗? …… 每于思考之时,张静虚习惯性的喜欢摸摸下巴。 他沉吟良久,忽然冲着在场衙役们招了招手,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是一呆:“走,咱们吃酒去,本捕头今日履新,按理应该请大家一顿。” 衙役们迷惑不解,相互愣愣对视。 刚才还说查案的事呢,并且李三已经报告了隐秘,您不应该急吼吼的带着大家去办差么,怎么突然要请大家去吃酒啊? 却见张静虚哈哈一笑,似乎声音故意变的洪亮,刻意站在县衙中院发出邀请,道:“诸位有谁愿意一起吃酒吗?今日我老张专门做个东……” 虽然他发出邀请,但是官场上都是人精,那些书吏们微微思考一下,随即全都远远的拱手婉辞,纷纷道:“今日是张捕头履新之日,您该和属下衙役们先熟络熟络,我们就不去瞎凑合啦,以后专门宴请张捕头一顿。” 张静虚再次哈哈一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以后再约,今日本捕头先请衙役们吃酒,确实我们这些糙汉子不适合跟诸位书吏们一起闹腾……” 书吏们再次纷纷拱手,远远的道:“张捕头莫要这么讲,主要是吾等自觉不合适去。” 张静虚不再攀扯,转头看向一众衙役,顺理成章道:“走吧,咱们自去,本捕头对城中不熟,你们这群小子负责带路,选一个最好的酒楼,今日花销全都算在我身上。” 衙役们仍旧迷惑,感觉摸不到头脑,但却不敢开口质疑,只得听话领路。 只不过,各自在心里都暗暗揣测,认为张捕头肯定不是请酒,而是有某些隐含的意图。 上官请下属吃饭,这种事本就稀奇啊。 所以,必然是有特殊的打算。 ------------ 第11章【天赐宝】 出了县衙之后,顺着大街往前走,走了足足半天,依旧没听到张静虚改口说其他事,这时众衙役才相信,原来张捕头真的要请大家吃酒。 于是各个又惊喜又感动,纷纷开始讨论哪个地方好。 最终大家不愿意让张静虚太过破费,所以并没有选择花销较高的酒楼,而是选了一处不高不低的饭馆,十来个衙役直接拼了三张桌子一起做。 这顿饭由于是张静虚掏钱,上官请客下属必然拘谨,一开始的时候,都有些放不开。 但是当看到张静虚竟然点了几个硬菜后,所有的衙役忍不住都开始流口水…… 果然都是日子过的紧巴之辈,拘谨根本扛不住肉食的诱惑,尤其是张静虚连续点了五只酱肘子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衙役能够撑得住。 全都争先恐后,吃相如同叫花子抢食。 最关键的是,张静虚还点了几坛子酒,这可了不得,衙役们彻底喝嗨了。 甚至就连张静虚,似乎也是嗜酒之辈,喝的满脸红光,不时哈哈大笑。 这一顿酒,竟然整整喝了一天,急的店家叫苦不堪,却又不敢出声撵走客人。 毕竟这可是县衙的衙役聚餐,尤其还是新任捕头请客吃饭,虽说衙役们在县衙里的低位最低,但是面对平头百姓可就不同了。 小小一个饭馆,哪敢出声得罪。 不但不敢得罪,还得小心伺候着,甚至免费送了两个硬菜,连说这是庆贺张捕头履新。 店家伺候周到,外人不敢来打搅,所以这顿酒吃的真是欢唱,衙役们各个喝的有些高。 其中张静虚似乎喝的最高,已经有些歪歪斜斜的样子,等到酒席终于结束之时,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样子。 众衙役强撑着酒意,搀扶着醉醺醺的张静虚走上大街。 这时张静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连拍着额头跺脚,不断跺脚大呼道:“哎呀呀,这可…嗝…这可如何是好。我今刚刚履新,城中并无居所,眼看天色黑了,我今夜去哪睡觉。” 他站在街上大呼小叫,不免引的很多人注意,而衙役们则是急着表现,纷纷道:“去我家,去我家,张捕头若是肯赏脸,今夜可以去我家歇息。” 哪知张静虚却醉醺醺摇头,不断道:“不行不行,本捕头有个坏毛病,若是陌生的床铺,我一整夜都睡不着觉。” “这可咋办?”衙役们十分犯愁。 张静虚继续大呼小叫:“回家,本捕头要回家。趁着城门未关,我要出城回家。” 衙役们顿时焦急,纷纷道:“可是…可是天色马上黑了。一旦入夜,很是凶危。” 然而张静虚根本不停,只是不断嚷嚷道:“回家,本捕头要回家。” 衙役们面面相觑,终于一起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道:“我们兄弟们一起,送您出城回家。” 夜间有迷雾,恶鬼会害人,所以除了神眷府那些掌握力量的人,普通人根本不敢在夜间出城。 但是这群衙役竟然豁出去,鼓起勇气要送张静虚回家,仅此一件事,就让大街上许多人深感敬佩。 而张静虚似乎醉的太严重了,这时候迷迷糊糊不断道:“好啊,好,你们…嗝…送我……” 一众衙役深深吸了口气,各自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刀,似乎给自己鼓舞底气,终于搀扶着张静虚去往城门方向。 这一路上,张静虚像个酒疯子般,不断大呼小叫,显得酒品极差。 众衙役苦不堪言,只能好生搀扶着,甚至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必须要分出一人背着张静虚才行…… 城门口的守卒见到这群衙役,原本想要稍微询问一番出城缘由,然而看到烂醉如泥的张静虚,又听闻这是新任的县衙捕头,所以便不再阻拦,反而叮嘱衙役们一定小心再小心。 毕竟天马上就要黑了,城外的夜间凶危可不是闹着玩。 而衙役们忐忑苦涩之下,依旧选择继续护送张静虚,告别了城门守卒,鼓起勇气出城去…… …… 出城之后,才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无边迷雾开始笼罩大地。 有一种莫名阴冷,渐渐袭上所有人。 衙役们心里恐慌,忍不住全都抽出来刀,手里虽然握着刀子,但却已经战战兢兢。 突然却在这时,李三背上的张静虚竟然发出笑声,语带欣慰道:“行了,放我下来吧,你们这群小子不错,大叔我没有看错人。” 众衙役先是一惊,以为张静虚被恶鬼附体才会如此异常,随即最精明的李三反应过来,顿时惊喜开口道:“张叔您一直在装醉?哎呀,我明白了,张叔您是想去查案对不对?喝了一整天酒,装醉趁夜出城……这是,这是打算隐藏秘密,避免走漏任何风声。” 张静虚从他背上下来,脸上带着满意的欣慰,称赞道:“你这小子聪慧,猜到了大叔的打算。不错,我确有此意。咱们直接去孙家庄,查一查连续死人的案。” 查案? 这是衙役们的职责。 但是! 夜间查案…… 查的还是一件有可能涉及恶鬼害人的案。 仿佛下意识之间,所有衙役齐齐打个哆嗦。 李三明显也很畏惧,但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仅仅是小心翼翼开口,仿佛想要提醒张静虚一般:“叔,咱们能等白天去么?夜间迷雾笼罩大地,到处都是凶危啊。” 张静虚微微一笑,如何不知道众人心里的恐慌? 但他手掌轻轻一举,缓缓晃动了一晃,下一刻,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突兀出现在手中。 望着衙役们吃惊的目光,张静虚面带温厚笑容,像是反问般道:“你们莫非忘了,大叔我曾是守夜人。而我之所以能被县衙邀请做官,是因为我在守夜之时攒足功德,功德能让人觉醒,拥有修行的资格……但你们却不知道,大叔我觉醒之时可不只拥有了修行的资格。” 衙役们先是一怔,随即全都迸发惊喜,眼巴巴看着张静虚手里的小草,颤声问道:“莫非大叔不但觉醒了修行资格,而且还获得了天赐的法宝?” 张静虚手持小草,淡淡而笑道:“然也!” 我有法宝在手,可挡迷雾凶危。 你们还怕跟着我去夜间查案吗? 他今日又是请客又是装醉,无非是为了避过有心人耳目,免得查案之事走路风声,甚至被神眷府插手摘果子。 现在已经出城,衙役们都是他的属下,自然不需要再隐瞒,反而要表现出自己的强力。 唯有如此,才能让属下们安心,否则一群战战兢兢的小伙子,如何有胆量敢在夜里办差? 所以,张静虚拿出了自己的仙山小草。 并且撒谎宣称,这是天赐法宝。 ------------ 第12章 【新功德】 城外孙家庄,大约三十里。 古人脚力强健,远非现代之人能比,三十里路如果现代人步行,至少也要花费五六个小时,但若换成古代这些吃苦耐劳的人,顶多也就四个小时而已。 四个小时,换算成古代大约两个时辰,而两个时辰之后,尚且不到后半夜。 但这是正常情况,路上不遇意外才能正常到达,若是稍有意外,肯定要耽搁行程。 再加上此时已是夜间,无边的迷雾笼罩大地,且有莫名阴冷,时时侵扰众人,所以众人赶路的速度很受影响,估计最少也要多出一个时辰才行。 而这多出的一个时辰,就意味着达到之时会是后半夜,那时凶危将会翻倍提升,稍有不慎就会遭遇恶鬼。 所以,衙役们颇为胆战心惊,忍不住都在加快脚力,希望能够抢在前半夜到达。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这一路之上竟然没有遭遇凶险。虽然无边迷雾笼罩大地,但是他们自始至终都很安全。 这让衙役们很意外,都认为今晚的运气很好,由于赶路比较轻松,原本忐忑的心情也渐渐轻松。 甚至有胆量开始说一些笑话,借以驱散赶路之时的孤寂和无聊。 唯有李三精明,隐约猜到缘由,所以这小子悄悄靠近张静虚,小声小气问道:“叔,是因为您的缘故吗?咱们这一路之上,没有遭遇任何意外。甚至别说是遭遇凶危,我连阴冷都渐渐感觉不到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猜测真的没错。 事实上就连张静虚自己,也是刚刚发现这个缘由。 一开始赶路的时候,他同样也感到浑身阴冷,尤其漫天迷雾笼罩之下,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而这种恐慌的情绪,会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一旦心里产生了畏惧,人身天生自带的三把火就会变弱。 三把火变弱,宛如风中飘摇,仿佛随时可以熄灭,意味着人的阳气不断减弱。 这种情况之下,不难推测而出,显然是无边迷雾的侵袭,正在不断消耗人身自带的三把火。 张静虚因为已经觉醒修行,所以能清晰看到每个人的三把火,他发现所有衙役的三把火都在变弱,摇曳之间慢慢有着熄灭的架势。 偏偏凡人一生之中,仅有天生的三把火能够护身,一旦这三把火微弱到熄灭的境地,接下来必然会遭遇各种凶危。 那一刻,张静虚很焦急。 他生怕衙役们会出事,甚至连自己也可能会出事。 毕竟他现在虽然觉醒了修行,但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手段。说白了就是纯菜鸟一个,连怎么使用人身三把火都不会。 若是真的出现凶危,恐怕他们这一队人都要遭殃,也许张静虚自己勉强能够逃掉,但他根本护不住十几个衙役。 人是他带着出城的,因为查案才在夜间出城,如果衙役们因此出事,等于是张静虚害了大家。 所以,张静虚很焦虑。 但也就在他越来越焦虑时,猛然感觉自己身上一暖,似有一股凭空出现的暖意,柔和但却有力的笼罩全身。 下一刻,张静虚发现了暖意来源。 赫然是手中那一株神秘青草,正在微微的摇曳和轻轻晃动。 这株神秘的小青草,目前只有两片叶子,明明四周没有风,两片叶子却在晃动。 叶子晃动的幅度其实十分微弱,以至于如果不仔细观察无法察觉,但就是如此微弱的晃动,却吹拂出一股笼罩全身的暖流。 而这一股暖流出现之后,瞬间便驱散身上的阴冷,紧跟扫除心头的阴霾,让张静虚再也感觉不到恐慌。 并且在一转眼之间,原本微弱即将熄灭的三把火猛然旺盛,宛如烈火烹油,开始熊熊燃烧。 阳气瞬间恢复,甚至变强三分。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惊喜,关键是神秘小草继续摇曳,再次吹拂出柔和的暖流,渐渐竟将整个队伍笼罩,悄无声息的护住了所有人。 而这一切,衙役们丝毫不知,他们只感觉夜间的迷雾虽然浓郁,但是身上的阴冷却似乎越来越轻,心头的惶恐越来越轻,压抑的情绪也渐渐舒展…… 在这种情况下,赶路的速度逐渐加快。 ……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静虚又发现另一件奇特之事,当他手中的神秘小草吹出暖流时,冥冥中的虚空突然降下一股伟力。 下一刻,天地间浮现十几粒光点,晶莹剔透,气息深邃。 再下一刻,这十几粒光点飞速而来,仿佛转瞬即逝的流星,瞬间降落在张静虚的身上。 一闪而落,黄芒晶莹。 张静虚满心都是震惊。 功德! 竟然是功德! 这十几粒突然出现的光点,分明是深邃而又厚重的功德,它那晶莹剔透的光辉,透出天地间最为珍贵的气息。 但是,怎么会有功德突然降落呢? 张静虚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这功德的数量比较少,总共加起来也只十几粒光点,然而,这毕竟是珍贵无比的功德啊。 平白无故,为什么从天而降? …… 功德! 我突然得到了功德! 张静虚心中不断推测,渐渐心中有些明悟。 他看向正在赶路的衙役们,再看看手中轻轻摇曳的神秘小草,柔和的暖流不断吹拂而出,时时刻刻笼罩着所有的衙役。 此时虽然是深夜,整个大地被阴冷的雾气笼罩,然而当雾气想要席卷上来时,却似乎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给推开。 这股看不见的力量,很可能就是神秘小草吹出的暖流。 “我明白了,这是庇护!” “我的仙草庇护了衙役们,所以冥冥之中应该获取功德。” 张静虚终于推测出了答案。 庇护! 功德! 他手中的神秘小草,勉强已经算是被他炼化的法宝,而这法宝吹出的暖流庇护衙役们,就等同于是他张静虚庇护衙役们。 细细回想一下,发现果然如此,刚才降落他身上的光点,数量恰好和衙役的人数相等。 “我因为有法宝,庇护了他们,所以,天地降下功德给我。” “并且所降功德的数量相等,和衙役们的人数一模一样。” “那么由此是否可以推断,今夜没有我的庇护必然会出事,这些衙役们在深夜之中赶路,肯定要遭遇某种难以抵抗的凶危。” 张静虚默默推测,渐渐将一切想个通透。 虽然想明白一切,但却不能够透露,毕竟涉及到赚取功德,这种事越隐秘越好。 所以他目光看向李三,仅仅承认了其中一半,缓缓颔首道:“你小子猜的没错,今夜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叔我暗暗使用法宝,护着大家不受迷雾侵袭……” 李三的脸色很精彩。 分明是一种震撼的震惊。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在赶路的衙役们,仿佛是在点数,挨个人头数了一遍。 然后这小子咕嘟一声,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那种兴奋,怎么也掩藏不住: “张叔,真想不到您竟如此强大。仅凭一己之力,庇护我们十几人。” 这是大腿啊! 强有力的大腿! 难怪这小子先是震惊,紧跟着变的如此兴奋。 他只觉抱住了一根无比粗壮的大腿。 自古以来,夜间凶危,无论走卒凡夫还是皇帝大臣,所有人都知道身处迷雾的危险有多大。 同时还深刻知道,唯有强者才能在夜间行走,但是他的张叔不但自己能在夜间行走,而且还能悄无声息的庇护十几个人…… 这是何等强大? 简直匪夷所思。 李三越想越感觉兴奋。 …… 对于李三的兴奋原因,张静虚大体能够猜测到,但他却无法予以言明,说出自己其实是个菜鸟的真实情况。 反而要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淡淡道:“现在你还担心凶危吗?会不会害怕和胆怯?比如咱们去孙家庄查案,你怕不怕那里真的有恶鬼……” 李三顿时昂首挺胸:“有大叔罩着,小侄胆气十足,今夜别说查案,就算恶鬼当面我也不惧。如果是个男鬼,小侄上去就揍,如果是个女鬼,我敢把她按到床上!” 这是一种夸张似的表态,表明自己会对张静虚效力。虽说是一种夸张,但是张静虚仍旧被雷的不轻。 好家伙,你小子真敢啊! 男鬼上去就揍,女鬼按到床上。 想干啥? 亡灵骑士么! 张静虚面色略显古怪,但却深知不能打击小伙子的劲头,反而要予以鼓舞,让他继续保持。 所以张静虚缓缓伸出手,轻轻在李三的肩膀拍了拍,故作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这臭小子颇有信心嘛!既然如此,今夜便好生办差,带着衙役兄弟们多多努力,争取帮大叔查清楚案情……” 这话不但是做鼓励,同时略带一些隐含,分明是暗示从今夜开始,他已经把李三提拔为小头目。 李三先是一怔,随即迸发惊喜,颤声道:“张叔……” 张静虚不等他表达感激,再次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道:“嘴上千般许诺,不如实干一回,所以,大叔不听你的各种表态。我只看实际作为,观你是否真可效力。” 李三深深吸了口气,郑重而又严肃的点一下头,果然再无多言,仅是低声一句:“张叔,您放心。” 张静虚颔首一笑,语带温和道:“好!” …… 接下来,他们这队人继续赶路,沿着官道不断向前,穿梭于无边迷雾之中。 城外孙家庄,路途三十里,此时已经走了一大半,衙役们的神情渐渐肃重起来。 毕竟他们今夜要查的事情非同一般,极有可能涉及到恶鬼害人的情况。 就算张捕头拥有法宝,衙役们依旧还是忐忑。 如果真的出现恶鬼!张捕头能够护住大家吗?会不会恶鬼太过凶猛,拥有难以想象的凶残? 这种担忧不止衙役们有,其实张静虚自己同样也有…… 面对极有可能存在的恶鬼,而且是让一个村子连续死人的恶鬼。张静虚认为,自己必须多准备点手段才安全。 但是,他现在除了神秘小草还有什么手段呢? …… 就在张静虚不断沉思之际,他们这队人恰好途径一个村庄,而这个村庄熟悉的很,恰是张静虚出身的张家村。 于是在刹那之间,张静虚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一种可用的手段! ------------ 第13章 【鬼可用】 自从穿越那一夜时,张静虚觉醒修行能力,张家村的夜间便不再起雾,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夜空。 比如站在村边仰头看天,可以看到满天繁星闪闪,一轮皎洁明月,洒下清冷光辉。 这样的地方,才适合凡人生存,不用担心夜间凶危,让人打从心底感到安全。 “这便是我的村庄,你们且先在村口等等,我进村子取些东西,回来之后咱们继续赶路……” 张静虚撂下一句话,随即抬脚朝着村里走去,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又转头回来,郑重叮嘱道: “记住,不要乱跑!虽然这里的迷雾已经驱散,但是范围仅仅只到村子边缘,你们若是胡乱走动,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外面的迷雾。” 其实这话不用他叮嘱,衙役们明显都很谨慎,纷纷把刀子攥在手里,连连答应道:“张捕头尽管放心,我们保证哪也不去,就在村口等您,绝不胡乱走动。” 张静虚略显放心,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李三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张叔,用不用小侄陪您一起进村?若是取的东西太重,我可以帮您搭把手。比如兵器之类我负责扛着,让您可以节省一些体力……” 这小子确实聪明,猜出张静虚是担心今夜查案会出现危险,所以才会临时决定回家一趟,准备些额外的手段扩充实力。 但这小子猜测的并不准确,以为张静虚是想回去拿武器或者法宝,若是回去拿法宝,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拿武器,他想帮着扛。 迫切想要效力的心思很明显。 然而张静虚微微沉吟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回家要取的并不是兵器,所以暂时用不到你帮忙,你和他们一起在这等着,大叔我很快便能回来。” 说完终于再次抬脚,顺着村口迈步而进。 进村之后,一路直行,看似是要回家,然而很快却改了方向,竟然一路向西,直奔村西边的地方。 幸好此时乃是夜间,张家村的百姓都在酣睡,否则被人看到张静虚去的地方,必然会大惊小怪不已。 原因很简单,村西头乃是坟地,张家村几十上百年间,所有亡故之人全都埋在这里。 有些坟茔的年头近,有些坟茔的年头远,甚至有一些上百年的老坟,隐隐透出一股荒凉阴冷的意味。 这是因为存在的时间坟茔太久,所以自然而然的便会滋生阴气,虽然不至于孕育出害人的恶鬼,但是活人到了这里肯定会被消耗阳气。 此方世界很特殊,人的阳气很重要,一旦消耗太多,最轻也要大病一场。 若是稍微倒霉一点,立马受到恶鬼侵袭。 所以,活人坚决不在夜间进入坟茔之地。 偏偏张静虚奇怪的很,他竟一路直奔这片坟地而来,穿行于各个坟茔之间,最终停在了某个坟头。 这明显是一处新坟,坟上的泥土都很新鲜,并且在这坟头的正面,竖着一块崭新的墓碑。 历来民间百姓贫苦寒酸,亡故之家大多没钱立碑,然而这座新坟不但立着碑,而且还是较为少见的石碑,对于贫民百姓而言,石碑可不是便宜的东西啊…… …… 夜色幽深,张静虚站在坟头之前,目光落在石碑上面,伸手轻轻摩挲碑上文字。 此碑正文,是八个大字: 【护村义鬼-张桂之墓】 下面又有一行小字,细述这处坟茔的来历: 【云国历,八百年,吾村守夜人收殓亡故在外之骸骨,接纳孤苦伶仃冤魂归村,埋于其母坟茔之侧,流落孤魂至此回家】 【虽其含冤而死,怨气深重化为厉鬼,但却从未侵害村人,反而默默守护五十年】 【致令全村百姓受益,五十年间安度夜晚】 【鉴于此,村人感念其守护之功,故而全村集资出力,添土做坟并立石碑,以念之,以谢之】 【由今往后,吾村拥有护村义鬼,逢年过节之时,清明祭祀之日,全村必来洒扫添土,奉上贡品以做悼念】 这些碑文小字的注解,解释了这座坟茔的来历。 原来,这是冤魂张桂的坟。 …… 此时夜色更加幽深,已经快要接近后半夜,张静虚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开始冲着这座坟茔开口呼唤。 他以手掌轻轻拍打石碑,像是用约定的手法一般,连敲三下,语气温和: “张桂侄儿,可在家中么?” “大叔我有事寻你……” 下一刻,就见坟头之上似有微风,化作一个小气旋,滴溜溜的打着转。 再下一刻,坟前人影一闪。 张桂满脸都是亲切,出现在张静虚跟前。 “大叔,是您来了呀!小侄张桂,给您行礼。” 若非已经亡故,真是个好少年。 他恭敬行礼之后,不等张静虚开口,急急又道:“大叔,这里是坟茔之地,您若待的太久,阳气会受损耗。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话,行不行?” 张静虚甚是欣慰,点头道:“也好!” 一人一鬼直接动身,穿越这片坟地朝外而去。 很快到了坟地之外,这才站定了身形,张桂先是举目眺望,看着不远处的宁静村庄,轻轻道:“这种宁静真好啊,村人睡的很安生。” 张静虚也看了一眼村子,温声道:“能得如此安生,是你守护的功劳。” 张桂腼腆的抿嘴,脸上现出羞涩的笑,眉宇之间却很欢喜,显然是受到长辈夸赞而开心。 但这娃儿虽然开心,并不因此忘了正事,反而显得颇为迫切,急急问张静虚道:“大叔您深夜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点头道:“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大叔我现在是县衙的捕头,今日刚刚接下了一份差事……” 说着微微一停,细述又道:“此事虽是查案之事,但却隐隐涉及恶鬼害人,而我手底下的衙役都是普通人,真要出现恶鬼怕是毫无反抗之力……” 说着再次一停,微带苦笑道:“甚至就连大叔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力量!虽说已经觉醒了修炼之能,但是到现在为止还不知如何对付恶鬼。” 恶鬼! 张桂的神情明显一凝! 但他并不是畏惧又或者想推诿,而是语气肃重的询问细节,道:“大叔您为何认定会有恶鬼?” 张静虚沉吟一下,缓缓道:“连续五天,死了五人,然而衙门中的仵作经过探查,却说这五人全都是正常亡故。” “但是我手底下的衙役却偷偷告诉我,说是这五个人的死亡全都存有蹊跷。” 接下了,便把城外孙家庄的情况细述。 祖祖辈辈做豆腐。 没人舍得吃一口。 然而那五个死人的嘴中,全都发现了豆腐的残余。 细述完之后,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吟道:“这件事要么是有人下毒,哄骗那五个死者吃了豆腐,要么则是涉及恶鬼,用鬼迷心窍之术害人……大叔我倾向于后一项,毕竟连续死人太异常了。” 张桂点头,道:“确实很异常,不像普通人下毒害人的情况。小侄也认为大叔推测的正确,此事很有可能涉及到恶鬼。” 说着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十分凝重又道:“如果真是恶鬼,必然非同一般,能够连续害死五个人,这个恶鬼的凶戾很强啊。” 张静虚连忙问道:“你认为这个恶鬼的危险程度有多大?” 张桂迟疑一下,语带不确定道:“按照正常情况而言,鬼物若想强行害人会受到反击,即使是最普通之人的三把火,也能燃烧鬼物同归于尽……” “所以,鬼物一般不会强行害人,而是用鬼迷心窍的手段,哄骗受害人自己做出各种行为。” “但是即便如此,鬼物害人也要消耗鬼气,而当鬼气消耗到衰弱程度,便会失去迷人心窍的能力。” “若是鬼气耗损太严重的话,鬼物甚至会直接消散化魙【zhan】,那等于是鬼物的死亡,变成另一种更加悲苦的存在。” “故而恶鬼即便害人,也会保留一定限度,大多数都不会接连不断出手,最后导致自己鬼气消散化魙。” “除非这个鬼的戾气足够重,已经凶戾到某种强大程度,鬼气极为浓厚,不在乎害人损耗。” “这种鬼已经不能算是恶鬼,而应该称之为猛鬼,凶的很,特别厉。” 张静虚听的若有所思,脸色渐渐变的凝重:“如此而言,岂不是我们有可能面对一只猛鬼?” 张桂的脸色同样凝重,点头道:“能够连续害死五人,确实可以算做是猛鬼。” 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决断。 若是真有如此凶戾的猛鬼,此次查案到底该不该继续。 …… 足足良久之后,他终于定下决心,目光现出一片坚毅,语气也无比的坚决:“放任恶鬼害人,我心必然难安,况且此事若能解决,定有天降功德奖励,而这功德若能到手,对我而言极为重要。” 张桂几乎毫不迟疑,立马开口道:“大叔,小侄帮您。即便猛鬼凶戾,我亦拼命而为……” 这真是一个厚道的晚辈。 他承诺相帮之后,甚至担心张静虚会拒绝,所以毫不迟疑向前一扑,虚幻的身影直接消失无踪。 唯有一句坚定无比的话,清晰响彻在张静虚耳畔:“大叔,我已附在您的衣角之上,您如今有功德护身,不会受我鬼气侵扰,但是时间不能太久,否则难免耗损阳气。而我同样也有损耗,鬼气会被您的阳气抵消……” 这一句之后,紧跟着便是急急催促:“所以,大叔,咱们快点启程吧!越早到达地方,小侄越能多保留几分鬼气,到时候如果真有猛鬼,我多一分鬼气便能多一分拼命的力量。” 如此厚道的鬼侄儿,张静虚只觉欣慰无比。 既然张桂已经决定决定相帮,并且已经附在他的衣角之上,那么确实不能拖延时间,应该快速赶路帮助张桂节省鬼气。 张静虚不再迟疑,抬脚几乎如同飞奔,直朝村外而去,很快和衙役们聚齐。 接下来,一路急行,直奔目的地,豆腐孙家庄。 便有猛鬼又如何? ------------ 第14章 【有猛鬼】 由于一路急行,赶路速度很快,竟然抢先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豆腐孙家庄。 时间尚未到后半夜。 只不过,虽然此时尚未到深夜,但是迷雾却比之前浓重,尤其是越接近孙家庄,似乎浓雾就越大,并且有种莫名阴冷的寒意,时时刻刻都想席卷上来。 幸好张静虚拥有仙山青草,这株神秘小草不断的吹拂暖流,两片草叶轻轻摇动,护住众人不受侵袭。 但这似乎惹怒了阴暗中的某种存在,于是满天迷雾忽然开始狂涌翻卷,渐渐竟如咆哮的海浪一般,放佛要把张静虚他们全都吞掉。 面对这种诡异情况,张静虚一时也没了底气,它忍不住在心底焦灼,暗暗道:“草儿啊草儿,希望你能给力一点。”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又或许神秘小草十分通灵,总之两片草叶再次摇曳,吹拂更为柔和的暖流。 如此意外之喜,让张静虚顿时底气一足,感觉这株小草果然厉害,不愧是仙山之中的宝物。 也就在这时,耳畔响起鬼侄儿张桂的惊讶声,明显带着惊喜道:“张叔,张叔,你这法宝好生了得啊。它散发的暖流十分柔和,但却暗藏着一股浩然之力!” “侄儿隐隐能够感受到,这种浩然之力无比克制阴气,甚至可以说是天敌,是所有阴恶之类的天敌……” 张桂说到此处,声音突然停了一停,似乎是怕张静虚担心他,于是急急忙忙又补充道:“但是张叔您别担心,小侄我并没有感到被克制。” 说着,忍不住惊赞,再道:“真是神奇啊,它仿佛通灵一般,明明不断散发克制阴恶的浩大之力,但却能把我这个阴魂单独放开……似乎,似乎……” “似乎它知道我不会作恶,甚至知道我是您的亲近之鬼,所以它才会对我网开一面,不驱使浩然之力压制于我。” “哎呀呀,还真是如此,张叔,我感受到了。您这法宝绝对是通灵之宝,绝不是小侄的胡乱猜测。” “它竟然在洗涤我的鬼气,天啊,它竟然在洗涤我的鬼气。” “这种洗涤并非是削弱我,而是一种莫大慈悲的救赎……就仿佛,就仿佛,是浩瀚伟岸的上苍在拯救我。” “我的老天,太惊人了,张叔,您这法宝到底什么来历!” “天地之间所有的阴魂鬼类,全是因为含冤而死才会化鬼,所以哪怕鬼物心怀善意,但是自身的鬼气毕竟属于阴,若是和活人相互接触,多多少少总会耗损人的阳气。” “这种情况即便是鬼物自己也难控制,因为鬼气和阳气天生是截然相反的死对头。” “但是有一种鬼,即便时刻与人接触也不会有害,乃是由于天地上苍的赐福,所以鬼气的阴性已被洗涤。” “此种情况,被我们鬼物称之为救赎,据说凡是受到救赎的鬼物,从此便可踏上转阴为阳的道路,只要坚持不断修炼,甚至能够成为鬼仙。” “张叔,张叔,您在听么?您知道小侄现在何等激动吗?” 张桂的声音又兴奋又欢喜,不断在张静虚的耳畔响彻。 而张静虚的心中同样惊喜万分,因为他又多知晓了仙山小草的一种用途。 只可惜这份喜悦无法于人分享,他只能暗暗在心底回答张桂:“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激动,但是大叔我不能出声和你说话,否则衙役们听到了该如何解释?” “若是跟他们解释说,张叔我是在自言自语,那会影响我的威信,让他们感觉我是个浮躁的人。” “而若是直接告诉他们你的存在,恐怕这些身为普通人的衙役会恐慌,即便我说明你是个善鬼,怕是依旧难以让他们接受。” “所以,张桂侄儿,大叔我不能出声和你说话,不能即刻分享你的激动和喜悦……” 这一番遗憾之言,乃是张静虚在心里所想,即便张桂身为鬼物,但也无法听到他的心声。 然而令张静虚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张桂的声音忽然响起,并且这次不是响在耳畔,而是直接出现在张静虚的意识中。 “张叔,张叔,又有神奇情况出现哇。您的这件神秘法宝,它用一种莫名力量笼罩了我,被它力量笼罩之后,我竟然能用意识和您说话……” 如此情况,张静虚登时一怔。 下一刻,他在心底试探出声,问道:“张桂侄儿,你能感受我在心里说话吗?” “能能能,能听到!”张桂十分兴奋,急急回答道:“清晰的很,就仿佛张叔您在我耳边说话一般。真是神奇啊,张叔你的法宝太厉害了!” 张静虚下意识握了握手中的小草,莫名有种‘我问你到底是什么宝物’的冲动。 幸好他性格沉稳,勉强把这种冲动克制下去,只不过心里依旧振奋,感觉自己的底气越来越足。 这株小草不断展现神奇,每一次都给他带来惊喜。让他不断提升信心,仿佛看到自己踏上一条通天之路。 …… 但是此时夜色已深,笼罩大地的阴雾越发浓重,甚至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旷野之中有鬼哭呜咽。 尤其是越接近孙家庄的方向,这种情况就显得越严重一些,而当张静虚等人站到此村的村口之时,幽森迷雾已经浓如化不开的墨水。 衙役们明显有些战战兢兢。 张静虚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在心底呼唤张桂,十分凝重的问道:“是否越是迷雾浓厚之处,越容易出现恶鬼或者猛鬼。比如眼前这个孙家庄,村里的雾气竟然比村外更浓……这是否可以认定为,村里很可能存在恶鬼?” 下一刻,张桂笃定的声音响起:“不是可能存在,而是绝对存在。张叔,咱们得小心了。小侄现在可以确定,您对于鬼害人的推测很准确。” 说到这里时,张桂的声音稍微顿了一顿,紧接着再次在张静虚心里响起,语气明显变的低沉许多:“并且小侄还能确定一点,这村里的鬼物绝对凶戾,即便尚未达到猛鬼程度,但也距离猛鬼不远了……” 猛鬼! 果然!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 第15章 【读书声】 即便明知凶险,也当迎难而上,否则遇事畏畏缩缩,终究是难有太大成就。 所以,就算真有猛鬼又如何?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不敢拼搏的人,坐在家里等收获吗? 天上可从没有掉馅饼的说法。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扫了一眼衙役们的神色,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众衙役听他问话,便知是要开始查案,顿时人人神情一肃,脸色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李三凑到跟前,小声小气的道:“张叔,您准备怎么查?” 准备怎么查? 张静虚目视前方,看着孙家庄中的浓雾,下一刻,语气坚定道:“明查!” 啊? 明查? 所谓明查,莫非要大张旗鼓进村? 衙役们纷纷一愣,李三也面带不解。 今天费尽多番心思,又是请酒吃饭又是深夜出城,任何人只要亲身经历,都会认为是打算偷偷暗访。 尤其现在已经接近后半夜,这村子里的迷雾翻腾涌动,隐隐能听到鬼哭嚎啕,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这种情况之下,按说越谨慎越好,结果张捕头竟然告诉大家,他准备大张旗鼓的明查…… …… 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张静虚没做太多解释,仅仅是反问了一句,却让众人全都愣住。 “我们就算偷偷暗访,能躲过鬼物的察觉吗?” 很显然,不能! 衙役们脸带恍悟,瞬间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所以哪怕再怎么小心隐秘,但也避不过阴暗中的鬼。 既然如此,明查和暗访有何区别。 眼见众人已经想明白这一点,张静虚微微吐出一口气,沉声又道:“况且,我们为什么要暗访?” 说着看了众人一眼,郑重道:“身为官府中人,查案乃是正义。所以该当堂堂正正,才能生出浩然之气。” “有了这份浩然正气,面对阴邪鬼类便可克制,即便达不到克制,最起码也能护持自己。”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众衙役们十分惊喜。 张静虚不再多言,领头走向孙家庄,衙役们稍微迟疑一下,随即纷纷抬脚跟上。 向前走了没多远,已经到达村庄入口。 似乎是因为村子太穷,孙家庄的护村石墙十分低矮,仅仅只有一人之高,随意便可攀越过去。 但是张静虚并未做出攀越动作,而是直奔护村石墙中间的柴门,他竟然伸手重重一拍,大声叫门道:“我乃沂城县衙捕头,奉命前来查办案件,此村守夜人何在,于我速速开门……” 深夜之际,这声音洪亮如雷,即使在迷雾之中,也能传播很远。 尤其是孙家庄很小,全村总共只有几十户,所以张静虚的叫门之声几乎能传荡全村,很容易便可让守夜人听到。 然而奇怪的是,众人等了很久也不见人来,仿佛这村里的守夜人并未值夜,又或者这个村子根本没有守夜人。 李三悄悄凑过来,低声问道:“张叔,现在该怎么办?” 张静虚冷冷一笑,目光隐隐射出锐利,道:“我们已经堂堂正正叫门,依足了正常程序和规矩办事,但是此村之人毫无反应,那就别怪我们自行进村。” 说着看了李三一眼,语带深意的问道:“我记着你曾说过,你有个外号叫小燕儿……” 李三精明聪慧,立马领悟张静虚的意思,顿时笑道:“张叔您瞧好了,这小小石墙可拦不住我。在我眼中,它和平地没啥区别。” 说完之后,原地一窜,跳起足有两尺多高,双手顺势抓在了墙头上。 下一刻翻身一跃,轻轻松松越过石墙。 紧跟着便听吱呀呀的木门声响,这小子从里面打开了孙家庄的村门。 没等他邀功,张静虚已经提前夸奖,不无赞许的道:“今番查案若是有收获,先给你小子算一功。” 李三讪讪低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您只要别笑我这是偷鸡摸狗的本事,小侄已经感觉心满意足啦……” 张静虚皱了皱眉:“别人经常笑你偷鸡摸狗吗?” 李三的表情有些自卑,轻声道:“小侄自幼家穷,母亲常年有病,我,我,我为了让母亲吃饱,偶尔会……” 话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但是任谁听了都能明白,李三小时候确实偷过东西。 只不过他偷东西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让卧病在床的母亲吃饱。 张静虚脸色一肃,郑重道:“你幼年虽然犯了偷盗,但是你的孝行足以弥补罪过。母亲饿,儿去偷,可这并非偷窃之罪,而是家贫不抛生母!” “至于你因偷盗而练成的灵活身手……” 张静虚微微沉吟一下,语气带着鼓舞似的温和:“任何本事只要用在正途,都可算是堂堂正正的行事。哪怕是鸡鸣狗盗之辈,也有建功立业之时。况且你如今乃县衙当差的衙役,即便翻墙入户也是为了查案平冤。只有功,没有错。” “但是切记一点,不可仗着灵活身手去作恶,若是那样的话,大叔我饶不了你。” 李三下意识抿嘴,神色不由肃穆三分,轻声道:“谨遵张叔教诲,小侄铭记于心,我以后不会再自感本事卑微,定然把这份本事用在正途。” 张静虚甚是欣慰,伸手拍了拍李三肩头。 他不再继续说教,抬脚领头前行,越过刚刚打开的村门,终于进入豆腐孙家庄。 才一进入之后,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个个眼神呆滞,仿佛不可思议。 只因众人全都发现,这小村之内竟然没有阴雾。甚至于当大家仰头看天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天上的闪烁星光…… “怎么会这样?”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的惊诧。 李三忍不住凑到张静虚身边,小声小气的问道:“张叔,您能看出这是咋回事吗?为什么仅仅隔着一道石墙,墙内和墙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刚才我们没进村时,漫天迷雾笼罩大地,并且越接近这个村子,迷雾越显得浓厚一些。” “甚至隐隐能听到鬼哭呜咽,似乎就是从村里传荡出来。”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这村子里面不但没有浓雾,甚至让人感觉气息宁静祥和。” 气息宁静祥和? 张静虚眉头微微一皱。 自古至今,有句俗语,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暗藏刀。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反问李三道:“自从我们到达这村子附近,你感觉此处像是祥和之地吗?且不说那翻卷汹涌的浓雾,单是无边的阴冷就让人发寒。” 说着微微一顿,缓缓再道:“尤其你们别忘了,这村子出过什么事……连续五天死人的地方,大叔我想不通它凭什么祥和。” 经张静虚如此一说,李三和衙役们脸色顿时一遍,大家不由回忆刚才接近村子的过程,果然如同张静虚所说的一般无二。 但是…… 众人还是迷惑不解。 其中有个衙役甚至忍不住抬手,指着一眼便可看出很远的村落,它竟然大声反驳张静虚,语气赫然带着三分凶狠:“张捕头你眼瞎了吗?这个村子明明安静祥和。” “你看看,你睁开眼好好看看!” “墙外浓雾翻涌,墙内不见一丝,这样的情况难道你都看不见?你的眼睛莫非真是瞎了不成。” 身为一个衙役,乃是张静虚下属,然而他却指责张静虚,并且声音还带着凶狠的味道。 而张静虚面对衙役的指责,似乎并没有动怒不悦,反而他突然变的笑意岑岑,目光直勾勾盯着这个衙役…… “我恰是因为眼睛没瞎,所以才看出这里并不祥和。如果你们不曾鬼迷心窍的话,眼中看到的应该是另一种场景。” 另一种场景? 这话让所有人全都一呆,脸色忽然有种挣扎似的茫然。 张静虚则是轻轻吐出一口气,猛把手里的仙山小草举起,下一刻,他口中发出洪亮如雷的断喝。 “你们再给我好好看一次,这村子里面真的没有雾气吗?” 伴随他这一声断喝,小草的两片叶子大幅度摇曳,竟然有一道晶莹如玉的流光,瞬间喷薄而出笼罩所有人。 而在这道流光的笼罩下,衙役们只觉心头扫过一种浩然伟力,仿佛刹那之间,浑身都是温暖。 再接着,衙役们全都惊呼出声,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升起后怕不已的惊恐。 却原来是,这一刻眼中看到的情景已经发生巨变,只见无边雾气笼罩村庄,浓郁如同化不开的墨水。 咕嘟! 有个衙役下意识的咽口唾沫,显然心中异常恐慌难安。 其他衙役同样如此,个个脸色变的发寒:“我的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唯有李三反应最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鬼迷心窍,刚才我们进村之后,仅仅一个瞬间就被迷了心窍……所以,我们看到的全是幻象。” 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面色惨白,喃喃道:“我刚才好像大声指责张捕头……老天爷,我何时有这胆子啊?” 张静虚伸出手,轻轻拍他肩膀安抚,温声道:“那并非你的心意,本捕头不会怪你。” 说完之后,目光看向所有人,脸上神情一肃,语气十分郑重道:“现在你们已经醒转,该明白这村子何等凶危。此处并非安静祥和,而是浓雾如墨一般化不开……” 衙役们连忙点头。 就在这时,猛然村中又有变化,隐隐约约之间,似是有声音传来。 侧耳细细一听,竟是郎朗的读书声! 读书声? 这怎么可能啊! 祖祖辈辈都是做豆腐的穷苦人家,怎么可能有钱供养读书人。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感觉这很异常。 反而张静虚一脸平静,甚至脸色莫名显出笑容,意味深长道:“深夜之中,读书学习,若这真是一位书生,必然是一个不错的书生……” 他忽然抬脚向前,同时招呼所有人跟上,语带所指的道:“咱们且去看上一看,见识见识这个读书人。” ------------ 第16章 【小书生】 幽森黑夜,荒寂小村,却有朗朗读书之声,让人感觉异常诡异。 张静虚带领一众衙役们,顺着村中小路慢慢探查,到处是阴冷的雾气,浓如化不开的墨水。 他们寻着读书声传来的方向,终于发现是在村子最西头,处于边缘地带,孤零零一座民居。 那是三间茅草屋,屋外一圈小院子,院子并非砖石垒成,而是穷苦人家最常见的木栅栏。 半掩不掩的一扇柴扉,勉强可以算做是小院的门户,但那破败不堪的样子,怕是连小孩子都挡不住。 由此更能感受到,这家民居极为穷苦。 但是那清晰的郎朗读书声,偏偏就是从这处民居传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四周的浓雾越发阴冷,众人站在民居之前,张静虚则是侧耳倾听读书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意,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化为先!” “而今之王朝,仅知供奉天神,朱门酒肉臭,百姓何疾苦,……” “上进之道,饱读书也,或为官入制,或设塾育人……” “一人之上进,可以救一村,故有大德,不畏悬梁刺股。若我能如此,全村之救星,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疾苦百余年,脱离苦海也……” “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有坑害村人之心。” 这读书声很清晰,一字一句都能听的分明,听起来像是教化之道,似乎是古籍中的劝学篇章。 然而张静虚倾听半晌,渐渐却听出来某些异常。 他发现,这些句子不对劲。 前一句弘扬正道,后一句立马改辙,比如那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意,是故上古王者建国,君民教化为先’。 这句子完全没问题,乃是堂堂正正的教化。 但是紧接着下一句,却突兀变成了讽刺语句,‘而今之王朝,仅知供奉天神,朱门酒肉臭,百姓何疾苦……’ 前后语义截然相反,显然夹杂了屋中读书之人的私货。 又比如后面一句‘上进之道,饱读书也,或为官入制,或设塾育人’。 这句同样没问题,乃是劝学之道的精髓。 但是紧跟着下一段,却让人听了有些悚然发毛。 “一人之上进,可以救一村,故有大德先贤,不畏悬梁刺股。若我能如此,全村之救星,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疾苦百余年,脱离苦海也……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存坑害村人之心。” 这一段话,乍听之下没毛病,但若是细细一品,就感觉语义之中带着浓浓偏执。 大德先贤,悬梁刺股。 我若能如此,全村之救星。 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存坑害村人之心。 …… 这个读书人的想法很偏执啊! 但是听久了竟然感觉他说的对…… 张静虚站在门前良久,决定不再继续倾听下去,于是他缓缓抬手,轻轻叩向柴门。 明明这家的门扉半掩不掩,只要随手一推就能开门而入,偏偏张静虚并不如此,反而郑重其事的叩门。 并且在叩门之时,竟然依足礼仪询问,就仿佛是登门拜访一般,规规矩矩等候这家主人同意。 “敢问此家,有人在吗?” “深夜打搅,还请莫怪,实在是因为鄙人进村之后,远远的便听到郎朗读书之声,一时心中欣喜,忍不住想来拜访。” “虽是不请自来,毕竟因书而至,只不知屋中主人是否愿意,见一见我这冒昧来访的客人……” 不愧是张静虚,穿越之前曾经混迹过官场,虽然半辈子都没混成科级干部,但是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却很娴熟。 而伴随着张静虚这番依足礼仪的叩门,只听茅屋之中的读书声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听到屋主人略带惊喜的声音:“竟然有客来访?且是如此知礼!莫非也是读书之人,否则怎会这般儒雅……” 听到这声音后,张静虚微微一笑,故意回答道:“此间主人猜测的没错,张某确实读过几年书。我不但读过书,甚至还做过教书先生。” 哗啦一声! 院中茅屋的门扉被人拉开。 但见一个弱冠少年,披发赤足急匆匆跑出,他满脸都是欣喜,直接迎到了院门前。 四周阴雾漆黑如墨,这少年却恍如未觉,反而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眼巴巴看着柴门外的张静虚。 “哎呀,想不到竟是一位先生?能来我家做客,真是蓬荜生辉。” “快请进,快请进,让您在门外久等,学生太过失礼了。” 这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急急打开柴门,他双手做出邀请姿势,脸上的赤诚不似伪装。 然而他虽然一脸赤诚,并且一双眸子也清澈如水,但是张静虚并未第一时间进门,反而像是略显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方才叩门之时,仅仅是告知来访,但却并未言说,我已在门外倾听多时……” “敢问这位小友,你是如何得知我曾久等呢?” “若是不曾得知,那么你为何要说,让我在门外久等,你感觉太过失礼!” 啊? 这! 少年仿佛呆了一呆,脸色有些古怪。 他愣愣看着张静虚半晌,然后像是颇为的腼腆,轻声解释道:“学生…学生我那是客套之言啊,您难道…难道听不出?” 张静虚故意‘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客套话,怪我多心了!还望小友莫怪,多多谅解才好。” “不敢不敢!”少年又是腼腆一笑,十分诚恳道:“您是长者,且是先生,即便稍微有些误解,学生也该乖乖听着。” 张静虚仿佛很欣慰,点头夸赞道:“真不错,是个敦厚少年。” 小书生似乎越发腼腆,被夸的脸面隐隐泛着红。 张静虚笑了一笑,顺势抬脚走进柴门,望着院里的三间茅屋,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小友家中怕是颇为贫寒呀,深夜读书竟然舍不得点灯。” 小书生微微一怔,随即急慌慌跑进茅屋,语气略显羞赧道:“长者登门来访,我竟忘了点灯,这真是,这真是太过失礼!” 说话之间,屋中陡然明亮起来,显然小书生因为张静虚的一句话,所以急慌慌的跑进屋里点燃灯火。 当他点燃灯火之后,急急忙忙又迎出屋子,脸色仍是腼腆,语气越发羞赧,解释道:“让您见笑了,家中确实清苦,点灯虽然明亮,但却需要灯油……而灯油,而灯油……” 张静虚温和一笑,替他说出下面的话:“灯油很贵,你不舍得,对不对?” 小书生点了点头,道:“能省一分,就省一分,况且我因常年读书,已经喜欢了暗中视物。就算夜里不点油灯,黑漆漆一片我也能看到字!” “是么?”张静虚仿佛毫无置疑,反而惊讶似的夸赞道:“这可真是个好本事,一年能省不少灯油钱。” 嘴上这么夸着,忽然语气一改,劝说道:“但是这般勤俭节约,终究对眼睛不好,就算你再怎么适应,然而暗中视物肯定伤眼……” 小书生叹了口气,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语,轻声道:“我们孙家庄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穷困潦倒,像我这种情况算好的,仅仅只是眼睛受点损伤。村里其他人才叫可怜,他们艰辛操劳浑身是病。” 张静虚也叹了口气,同样轻声道:“所以你拼命读书,想要走一条上进之路,由此便可改变村子的情况,带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对不对?” 小书生连忙点头,不无欣喜道:“是是是,学生就是如此想法。先生您不愧是饱学长者,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 张静虚摇了摇头,继续轻声道:“倒也不是看出你的心思,只不过是我感同身受而已,曾经的我,少年之时也和你一样想法。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带领村子走上富足。” “那您成功了吗?”小书生语气十分急迫的问。 张静虚再次摇摇头,似乎突然变的怅然若失:“没有,我没能成功。虽然我一心想要村里人好,但是他们却不愿意领我的情……” 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而是目光看向小书生,问道:“你呢?你们村里人支持你读书吗?” 小书生忽然变的沉默。 张静虚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我懂了,他们无法体会你的苦心。” 小书生仍旧沉默。 直到好半晌过去,他才重新开口,然而对于刚才话题闭口不谈,只是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道:“先生深夜来访,敢请入屋一坐。学生虽然家中贫寒,但是奉上一碗白开水还是可以的……” 张静虚笑道:“我们不请自来,已经属于恶客登门,小友你能给一碗白开水,这已经是很好的招待。由此可见,赤子之心。” 小书生被夸的面带欢欣,眉宇显出喜切般的羞赧,道:“大叔您真是儒雅,我村里人从未这么夸过我。”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夸儒雅。” 顺势抬脚,走进茅屋。 进屋之后入眼所见,只感觉一切都很正常。 虽说屋子里面家徒四壁,一看就是清贫寒微的情况,但是仅有的几件家具一尘不染,明显是个正正经经过日子的人家。 然而下一刻,鬼侄儿张桂的声音却在张静虚心底响起,带有三分急切,又似颇为担忧,急急道:“张大叔,您小心,这个小书生的气息很古怪,我感觉他十有八九不是人……” 再下一刻,张静虚在心底回答张桂:“我知道,我知道,当我听他读书之声时,就已经猜测他是个鬼!” ------------ 第17章 【豆腐女】 屋内一灯如豆,灯火极其幽幽,虽然勉强能够照亮,但是光线并不算亮。 此时除了张静虚和张桂之外,衙役们尚且不知道小书生的异常,只不过这些衙役颇为干练,即使没察觉异常也不会放松警惕。 这其中又以李三最为精明,进屋之后立马装出好奇的样子,来回走动,到处勘察。 嘴上却笑嘻嘻开口,语带试探的问道:“说起来真是有趣,你这书生的眼界似乎挺高呀,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登门,你自始至终只和我们捕头说话……” “莫非是看不起我等衙役,认为我们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打声招呼吗?” 李三这种语气,乃是公门中人常用的手段,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倘若所问之人心怀鬼胎,那么在这种手段之下很容易显露异常。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小书生确实显出异常,只不过,这异常却让众人心里一突。 只见他在李三询问之后,脸色像是十分的茫然,并且口中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道:“竟然还有客人?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仅这一句话,顿时众人心里发毛,李三下意识咽口唾沫,手掌摸向腰间刀,握住刀柄之后,勉强才有几分底气。 他再次试探问道:“小书生,你刚才莫非看不见我们?” 这时小书生像是才反应过来,口中‘哎呀哎呀’的发出惭愧之声,连连解释道:“怪我怪我,我性子就是如此!” 李三立马追问一句:“你性子如何?” 小书生腼腆一笑,有些羞赧道:“我从小就这样,性子太过执着,一旦身边出现我在乎的人或事,那么我的注意力就会无比集中。这时候的我,眼里没有别的,哪怕有人在我耳边敲锣打鼓,但是我也察觉不到身边有人……”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李三,清秀的脸上尽是诚恳,又道:“比如刚才我为什么没看到你们,是因为我欣闻有长者先生登门,所以惊喜之下,只顾着和先生说话。” “是么?”李三似笑非笑,一脸意味深长的道:“那你这性子很古怪啊,我从未听说如此情况。” 小书生叹了口气,像是忽然有些伤感,轻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天生就是这样。而也正因为我这容易忽视别人的性格,导致我从小就在村里不受待见……” 李三目光顿时一闪,紧紧追问道:“你说你从小在村里不受待见?莫非是村里人经常欺负你不成?” 自始至终,张静虚一直没有开口,而是静静旁观,让李三进行试探。 毕竟他不懂查案,对于这方面的手段不熟,虽然他已经看穿小书生是个鬼,但却不能确定这个鬼有没有害人。 如果最终查定,作恶之鬼不是小书生,那么就要继续在村子查,直到查出真正害人的那个鬼。 但如果作恶之鬼就是小书生,那也要尽力查清楚他害人的缘由,唯有弄清出原因,才好决定如何做。 是杀。 是留。 必须谨慎。 虽然这方世界的规则乃是除鬼有功,只要灭掉鬼物就可以获取功德,但是张静虚并不会为了赚取功德,从而做出善恶不分只顾利益的事。 这将有违他的本心,会让他念头不再通达。 所以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张静虚便选择沉默不言,放任李三进行试探,采用公门手段招呼小书生。 而李三也确实精明,完全能够领会张静虚的用意,这小子质问小书生几句之后,又开始在屋里勘察起来。 忽然李三再次开口,目光灼灼盯着屋中一个木桶,语气装作很好奇,再问小书生道:“那个是盛放豆浆的器具吧?小书生你家里也做豆腐吗?” 小书生连忙点头,乖乖回答道:“是的,我家也做豆腐!生在这个村子之中,祖祖辈辈都干这个。” 李三‘嗯’了一声,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但他猛然又开口追问,几乎不给小书生思考时间:“做豆腐又累又辛苦,耗费的时间特别长,你若是每天干这活计,还能腾出精力读书吗?” 不愧是公门中人,手段果然一环扣一环,张静虚在心中暗暗点了个赞,同时仔细观察小书生的表情。 只见小书生被李三追问这句之后,脸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微变,但却不是那种恼羞成怒的变化,而是一种年轻人羞赧不好意思的反应。 足足好半晌过去,小书生才支支吾吾出声,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能有人帮忙干活……” 嗯哼? 张静虚顿时心中一动。 这次他没让李三开口追问,而是他自己温和出声,柔声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是谁在帮你干活?你们村子家家都做豆腐,每一家应该都很艰辛劳碌,按说不该有人能腾出余力,每天帮你干这个劳累的活……” 可惜这话问出之后,小书生自始至终不愿回答,他仍是刚才那种支支吾吾的表情,唯独脸色却已经涨红一片,道:“先生,我能不回答么?” 看到他这样子,张静虚心中一动。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却没有选择逼问,反而再次温和开口,柔声安抚道:“你若不想回答,那就不用回答。” 说完之后,目光看向李三和衙役们,一脸郑重道:“你们也别逼他,我相信这孩子心性良善。他一心想要读书上进,带领所有村民过上好日子。这般心志高远之人,不至于做出逼迫村民帮他干活的事。” 小书生满脸都是感动。 李三等人则是连连答应,表示一定听从张静虚所言。 但是很明显,李三的眼角余光仍在四处乱扫,甚至就连其他衙役,也同样在暗暗扫视屋中。 猛然李三的眼中精光一闪,口中发出惊疑似的声音,这小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直接一个箭步冲向屋子角落。 那个角落处,摆放一个破旧小书桌,显然是书生读书写字所用,但是书桌上面不仅仅只有书。 赫然竟放着一个碗,碗里满满的白豆腐,并且热气腾腾,像是刚盛满准备吃。 而在这碗豆腐旁边,还有更为古怪之物,乃是一尊洁白如玉的雕像,看材质竟然是用豆腐雕琢…… 李三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小书生,冷笑道:“你家里这么穷,灯油都舍不得点。为何却舍得用豆腐雕琢人像,这似乎是在糟蹋东西吧?” 说话之间,李三抬起手,伸向那尊豆腐雕像,故意再次冷笑道:“这雕像挺精致啊,栩栩如生是个女子。咦,容貌很俊秀啊。小书生我问一问你,这是你暗慕的哪家女孩吗?”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刻的小书生神情剧变,仿佛脸色带有惊恐,焦急之下如同咆哮…… “别碰她,别碰她,芸娘不会害人,芸娘从不害人。” “啊啊啊啊,你们滚啊,别碰她,别碰她。” ------------ 第18章 【不知死】 一个腼腆羞赧的少年,突然开始咆哮大吼,甚至他那清秀脸庞,隐隐也开始变的狰狞。 不好! 要遭! 张静虚的心中,瞬间出现这个念头。 同一时间里,鬼侄儿张桂在张静虚心中惊呼,语气带着急迫,急急发出提醒:“张叔小心,这书生不对劲,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身上的鬼气提升数倍。戾气也开始升腾,他已经由善变凶……” 张静虚连忙在心底问:“由善变凶?具体有多凶?” 张桂的声音再次响起,急切又道:“至少能打十个我,而且是我没被您带回村的那种我,那时我尚未被您善念感化,身上同样有着浓浓戾气,属于恶鬼级别,可以强行害人……” 张桂说着一停,紧跟着又道:“而这书生的戾气,至少比我凶十倍,倘若他对着活人一扑,您的这些手下没人能抗住。瞬息之间,就会死人。” 张静虚吓了一跳,连忙握紧手中的神秘小草。 “啊啊啊啊,你们滚啊!” 小书生仍在咆哮,已经扑向书桌旁边的李三,他那腼腆的表情早已不见,而是换成了黑气缭绕的狰狞。 李三满脸惊慌,下意识看向张静虚,求救道:“张大叔……” 其实不用他求救,张静虚早已有动作,他手握神秘小草,拼命跑向李三那边。 然而可惜的是,人的速度哪能比鬼快?尤其小书生发狂猛扑,速度简直快的不可思议,甚至整个屋子之中,也开始弥漫阴森的鬼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张静虚的救援已经来不及,忽然那书桌之中出现异变,竟有一道光亮陡然闪烁。 下一刻,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孙云哥哥,你今晚怎么没有读书呀?莫非是在偷懒么,你忘了自己的志向吗?” 这声音,好生温柔。 伴随这个温柔声音,书桌旁边人影一闪,只见一个相貌秀丽的女孩,俏丽生生的出现在那里。 这女孩出现之后,原本是巧笑嫣然的模样,但是当她看到屋中众人,顿时口中发出惊讶的轻呼:“哎呀,怎么这么多人?孙云哥哥,你家里来客人了呀!” “客人?” “我家里来了客人?” 仿佛是因为女孩的一句话,浑身凶戾的小书生明显一呆,他脸上显出迷惘之色,扑向李三的动作停止下来。 紧接着,小书生的神情迅速清明,尤其是他的眼神,再次变的清澈如水…… “啊啊啊,对对对,我家里来客人了,我竟然没做招待!” “这真是太失礼了,我到底是怎么读的圣贤书啊?” 连连自责之中,小书生极为羞愧,他那清秀的脸庞上,再次浮现出羞赧。 张静虚心中一动,连忙在旁发出轻笑,语气尽量显得温厚,柔和出声安抚道:“心中知礼,便不失礼,况且我等乃是深夜来访,孙云小友来不及准备招待是可以理解的……” 小书生反而越发羞赧,不断道:“先生如此温厚,学生惭愧良多,虽您胸怀大度,但我依旧心里难安。真是太失礼了,真是太失礼了。” 张静虚再次温声开口,语气无比随和道:“无妨无妨,心意到了就行……说起来,我们来的也仓促,两手空空登门,不曾准备薄礼,孙云小友若是坚持招待,反倒要让我这个年长者惭愧啦。” 小书生连忙道:“不敢不敢。”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小书生的变化是因为女孩,自从这女孩出现之后,小书生的戾气飞速消失,几乎是转瞬之间,又变成彬彬有礼的少年郎。 面对这种情况,众人心里都有猜测,但是衙役们全都默不作声,装出一副不曾感到异常的模样。 其实大家心里早已警惕,都知道这女孩绝对不是正常人。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必须装傻。 否则说不定又有变故,也许小书生会再次发狂。 抱着这种念头,张静虚继续面带温和,他目光微微落在那个女孩身上,像是略略有些好奇一般,故意对小书生道:“这位姑娘是你妹子吗?刚才我听她喊你哥哥……” 小书生明显一怔,随即脸色泛红,而那女孩似乎比他更加羞赧,俏丽的脸庞已经红如晚霞。 张静虚心中一动,故意装作有所领会,哈哈大笑道:“我算是看出来啦,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一对。郎有情,女有意,对不对?” “啊?” 小书生惊呼一声,似乎显得有些慌乱,目光躲躲闪闪,偷偷去看女孩。 但他嘴中却不断辩解,支支吾吾道:“先生莫要乱说,先生莫要乱说,芸娘她…她…我们清清白白,不曾有所逾越。” “我相信!”张静虚语带郑重,不无夸赞的道:“像你这般知礼的少年,肯定不会做出逾越之事。” 顺势再次追问,继续装作好奇:“但是这姑娘是谁呀?总不能无缘无故在你家吧?” 小书生又‘啊’了一声,似乎神情变的更加慌乱。 这时反倒是那个女孩开口,语气柔柔弱弱的出声道:“我叫芸娘,是隔壁村子的人。之所以来找孙云哥哥,是要帮他干些活儿。” 隔壁村子的人? 这话谁都不信! 刚才你明明是从书桌旁边出现,分明是桌上的豆腐雕像变化人形。 结果你却告诉我们,你是隔壁村子过来的…… 这是把我们当瞎子哄吗? 你刚才现行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屋里啊! 但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嘀咕,嘴上是万万不能直接揭穿的,既然这女孩刻意说谎,那么就顺水推舟配合她。 所以张静虚装作毫无差距,反而笑着点点头道:“原来是隔壁村的姑娘,原来是专门过来帮干活。” 心中却暗暗呼唤张桂,用意念发出询问道:“张桂侄儿,你能看出这女孩的底细吗?” 张桂的声音随即在心里响起,但却带有很不确定的迟疑,道:“我看不出来,我感受不到她身上有没有鬼气。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姑娘同样不是人。” 张静虚在心底‘嗯’了一声,道:“这一点不用你说,大叔我同样能确定。” 张桂语气仍旧带着迟疑,又道:“张大叔,您相信这个女孩的话吗?她明明是豆腐雕像变成人形,却骗大家说她是隔壁村子的人。” “还有还有,她说自己专门来帮小书生干活,可是您看看这姑娘柔弱的样子,她像是一个能够干粗活的人么?” 张静虚再次在心底‘嗯’了一声,传音道:“我知道她在撒谎,但是暂时不予揭穿,既然你感觉不到她的鬼气,那么咱们继续再观察观察……” 他一边在心底和张桂对话,一边继续试探这个神秘女孩,故意笑着夸赞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姑娘如此心善,竟然深夜前来,专门帮人干活。” 女孩略显不好意思,语气仍是柔柔弱弱:“孙云哥哥熬夜读书,整夜整夜消耗精力,若他生在富贵人家,倒是可以药补食补。可他家中贫寒,一日两餐都难保证。” 张静虚不等她解释完,适时接话道:“所以他在读书之余,无法撂下做豆腐的活,否则衣食难以为继,他想读书也坚持不下去,对不对?” 女孩抿了抿嘴,点头道:“但是做豆腐的活儿太累人,连成年劳力都要精疲力尽,而孙云哥哥他……他是个文弱书生!” 女孩说着停了一停,幽幽又道:“若是没人帮他搭手的话,他撑不了多久就会累倒。” 张静虚‘嗯’了一声,口中发出轻轻的叹息:“是啊,撑不了太久,所谓人生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说着语气微微一转,意味深长又道:“若是一个人天天熬夜读书,同时还要干着磨豆腐的活。那么经年累月下来,怕是很容易会累死啊!” 会累死! 张静虚刻意把这三个字加重语气。 当他说完之后,目光悄悄观察,发现小书生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并未听出张静虚隐含的意思。 反而女孩的眼中突然伤感,明显有种清晰可觉的悲凉。 这一幕让张静虚心中一动,他隐隐约约产生一种猜测。 小书生是鬼! 这个已经确定。 芸娘是不是! 暂时尚未看出。 只不过芸娘这一刻的悲凉表情,似乎这件事还有隐藏的秘密…… 张静虚所说的‘会累死’三个字,其实乃是一种旁敲侧击的试探。 而从芸娘的反应可以确定,她分明是知道小书生已经死了。 然而奇怪的是,小书生的反应很异常。 他竟似不知道自己是个鬼! 又或者…… 这事应该换个说法形容: 戾气超过张桂十倍的小书生,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 第19章 【水井底】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芸娘为什么不告诉他? 张静虚目光闪动几下。 决定继续再试探一番…… 但是没等张静虚继续试探,女孩芸娘却已经抢先开口。 她似是想打断刚才话题,急急道:“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开始干活呢,否则天亮之前做不完豆腐……” 张静虚心中又是一动,看穿芸娘想要隐瞒某些事的心思。 但他并不予以揭穿,反而笑着点点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我有些汗颜,今夜我们登门拜访,两手空空没带礼物。此举不但打搅孙云读书,而且耽搁你俩做豆腐的……” 张静虚说着一停,再次笑着又道:“幸好此事可以弥补,我们今晚来的人多,大家全都帮一把手,早早帮你们干完活。” 说完之后,故意用目光示意芸娘,道:“你看看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壮汉劳力,虽然我们并不会做豆腐,但是可以出力气给你打下手……怎么样啊姑娘,愿不愿意让帮忙?” 这话说出之后,芸娘尚未来得及回答,小书生竟然抢先出声,站在那里急急摆手,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先生您是登门做客之人,学生岂能让客人操劳辛苦。这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张静虚哈哈一笑,故意摆出长者派头,道:“你莫要阻拦,此乃我们一片心意,骤然登门拜访,打搅你读书学习。若是不能帮你家中做点事,你难道要让我们于心难安吗?” “啊?这,这……” 小书生喃喃两声,似乎被张静虚说服。 也就在这时,少女芸娘开口,竟然像是配合张静虚,故意装作欣喜的道:“您要帮忙?好呀好呀。这么多人帮我搭手,我今夜终于不用太累啦……” 听到她说终于不用太累,小书生的坚持似乎瞬间松懈,下意识点头道:“是啊,有人帮忙很好。芸娘不用太累,我也不用太累。” 芸娘急忙又道:“你何止是不用太累,你今晚可以不用干活呢!有这么多人帮我搭手,很快就能做完豆腐……所以孙云哥哥,你直接去读书吧。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呀,并不是每天都有客人来帮忙呀。” 小书生又是下意识点头,喃喃道:“是啊,这种机会可不多。有人帮芸娘干活,我可以全副身心读书。” 张静虚趁热打铁开口,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吧。芸娘姑娘,敢问做豆腐的第一步是什么?” 芸娘走到屋子角落,吃力拎起来一个木桶,道:“咱们先要去村中水井,取回泡在那里的豆子。您或许有所不知,做豆腐的豆子需要浸泡很久呢!” 说着领先走向屋门,并且用目光暗示众人跟随出去,口中继续又道:“若是单独一家做豆腐,那么泡豆子肯定是在自己家中泡。需要每天挑水回家,额外耗费一份力气……” “但是孙家庄祖祖辈辈都做豆腐,几十年上百年积累了许多节省力气的办法,比如全村一起出钱买豆子,集中起来放在专门的水井浸泡。” “等到豆子泡好之后,各家按照出钱份额去取,如此一来就节省了挑水回家的步骤,可以节省很多很多的体力呢。” 张静虚连忙装作惊奇,称赞道:“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说话之间,趁机跟随出门,其他衙役也都装模作样,纷纷抢着道:“芸娘姑娘,我们帮你提木桶。” 小书生追着跟出来,语气似乎有些踟躇,道:“芸娘,我…我…我是不是也跟着去?” 芸娘冲他嫣然一笑,柔和道:“你当然是在家里读书呀,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呢。要努力呀,别忘了你的志向。” 听到志向两个字,小书生眼神一个恍惚,下意识道:“是啊,我有志向。我要读书上进,改变村里的穷苦……”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看着众人跟随芸娘出门。 …… 却说众人走出院门之后,忽然发现村子之中有些变化。 原本笼罩整个村子的浓雾,这时候竟是薄弱了许多,并且颜色也不再发黑,不再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但是众人吃过一次亏,这次并不敢放松警惕,甚至全都凑到张静虚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张捕头,莫非我们又被鬼迷心窍了吗?为什么放眼看去,感觉雾气很多。” 张静虚微微皱眉,他也感觉有些奇怪,只因他在法宝的帮助之下可以清晰辨别环境的真伪…… 村子里的雾气确实变薄了。 但是! 为什么呢? 明明现在已经是最凶险的后半夜,按说阴冷雾气应该更为浓重才对。 偏偏现在却一反常理,雾气竟然薄的几乎消失。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 隐约听到芸娘一声幽叹。 声音带着一种悲凉,语气带着莫名凄苦,道:“你们不用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每当我开始做豆腐的时候,他会下意识体谅我的辛苦……而这时候的他,恶念会被善念压制。” 张静虚心中一动,趁机询问道:“你所说的这个他,是不是我们刚刚见过的他?” 芸娘目光看向张静虚,轻轻颔首承认,道:“是的!就是他!” 张静虚连忙再问:“既然有善念恶念,必然有善行恶行,那么我想问一问,他恶念之时有没有害过人?” 恶念之时,有没有害过人? 这一问让芸娘沉默,似乎不愿意回答。 但是她沉默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再次开了口,只不过并非直接回答,反而是反问了张静虚一句,道:“先生,我猜您是有修行在身的人吧。他曾经跟我说的这种人,可以降妖伏魔消灭厉鬼。” 张静虚沉吟一下,同样也发出反问:“芸娘姑娘为何这么猜测?” 却见芸娘目光向他看来,落于张静虚手中的小草上,幽幽道:“小女子能够感受到,您手里这颗小草不平凡。它看似弱如草芥,但却隐隐散发力量……” 说着凄苦一笑,接着又道:“这种力量,很是浩然,让我有一种清晰异常的感觉,您只需要摇一摇小草就能灭杀我。” “所以,先生,您是有修行在身的人吧?而您手里这株小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法宝,对不对?” 张静虚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承认,仅是含糊其辞点点头,语带所指的道:“其实芸娘姑娘无需担忧什么,因为张某不是那种不问是非之人。即便我真有修行在身,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说着微微一停,顺势又继续刚才话题,再次询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他恶念之时有没有害过人?” 这一次问话,芸娘不再沉默,但她仍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又反问了一句,道:“先生愿不愿意亲自体会一次做豆腐之人的辛苦?” 张静虚心里一动,随即毫不迟疑点头,温声道:“若是芸娘姑娘打算通过这个办法回答我,那么张某很愿意亲身体会一次……” 芸娘幽幽一叹,轻声道:“您跟我来!” 少女说完之后,转身在前头领路,张静虚用目光暗示一眼众人,示意大家全都跟上去看看。 他有一种直觉,查案之事快要水落石出了。 到底小书生是不是恶鬼。 到底他有没有害死村民。 这一切,应该快要揭开谜底! …… 却说芸娘带领众人,一路沿着村中小路,渐渐前方出现一口水井,夜色中仿佛张开大嘴的兽。 只听芸娘幽幽出声,仿佛在说一个故事:“他自幼贫寒,却立志想要读书,其实他不并喜欢读书,他只是想通过读书改变村民的穷苦。” “但是孙家庄的村民们,许是因为穷的太久缘故,竟然认为这是异想天开,认为他们就该祖祖辈辈做豆腐。” “他们嘲笑他,他们冷漠他,甚至渐渐变成了欺压,明目张胆的不断欺压。”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啊!” “穷人不知善意,反而狠戾相欺” “你们眼前看到的这口水井,就是全村一起泡豆子的地方。村里家家户户做豆腐,都是从这里把豆子取回家。” “他也一样,他也干着做豆腐的活。虽然他从心底厌恶这个事,但他为了衣食不得不干。” “唯有保证了衣食,他才能继续读书。” “但我刚才说过,其实他并不喜欢读书的……” “他真正喜欢的,是一门雕琢手艺。” “那一年,他用豆腐雕琢了一个少女!” “那一年,他拎着木桶到水井取豆子!” 夜色幽深寂静,芸娘的话语似乎有些跳跃性,前后难以连贯,经常是一个话题突然跳到另一个话题。 但是张静虚没有出声提醒,而是选择任其自然的诉说。 这时大家已经到达水井,芸娘目光幽幽的望着井口,脸色似有悲凉,语气如同呓语,她继续道:“你们知道他的尸首在哪么?就在这口全村泡豆子的水井中……” 众人全是一惊! 水井之中,有小书生的尸首? 全村都在这水井里泡豆子,拿回家后做成豆腐去售卖,这岂不意味着,很多人吃了泡过尸体的豆腐? 但是这一点并不是众人在意的事,大家真正在意的是小书生尸首为什么会在水井中。 而也就在众人迷惑时,少女芸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像是在哭,饱含着浓浓悲凉。 “他们明目张胆的欺压他啊!” “他们抢夺属于他的泡豆子” “全村一起掏钱买的,每家每户都有份额,祖祖辈辈都是各取所需,为什么却变的开始抢……” “他仅仅只是想争辩几句,就被他们直接打死在这里!尸体跌落水井之中的时候,他们竟然捞都不愿意捞!” “多可恨啊,他们多可恨啊。” “一个一心想要改变村子穷苦的少年,被一群他一心想要拯救的人打死。” “从此以后,尸首在枯井之中。冰冷阴凉的井水,暗无天日的侵蚀他……” “先生您评一评理,他的遭遇可怜不可怜?” 少女芸娘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张静虚。 张静虚轻轻发出一声叹息,郑重点头道:“你的问题很容易回答,任何人都会回答很可怜!” 但是张静虚答完之后,立马语气一转,更加郑重的问道:“可是我刚才问的问题,姑娘你始终没有回答。小书生他恶念之时,到底有没有害过村里的百姓……”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或者我应该重新换一个问法,毕竟是他先被百姓给害死的。在这种前提之下,即使报复也合情合理。” “那么芸娘姑娘,你现在能否回答我,到底他恶念之时,有没有报复百姓?” ------------ 第20章 【你是谁】 小书生在恶念之时,到底有没有报复百姓? 其实这话只不过换了个说法,所问之事仍是刚才那一个。倘若小书生报复过百姓,那便意味着他害了人。 而此事一旦能够确定,今次查案便算到了尾声,唯有弄清事实真相,才能决定如何解决…… 是杀! 是留! 杀该怎么杀? 留又怎么留! 毕竟小书生的情况非同寻常,当他恶念之时的戾气实在太重了,足足超过张桂十倍,绝对属于猛鬼级别。 这样一只鬼,如果去害人,能在极短时间灭掉一个村,几十上百口百姓会枉死。 真要是这种情况,决不能放任自留,哪怕小书生再怎么凶戾,也要想办法除掉他。 但如果小书生并未害人呢? 查清之后是否可以留下他! 虽然这方世界只要灭鬼就有功德,然而张静虚却发现另外一种途径…… 比如当初他穿越的那一夜,采用收殓张桂骸骨归村的办法,竟然也能驱散迷雾,竟然也有天降功德。 这意味着张静虚在解决鬼物之时,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并且无论他做出哪种选择,他都能赚取到天降功德。 而在这种前提下,甄别鬼物善恶显得尤为重要,既不能放过一个恶鬼,但也不能错杀一个善鬼。 所以,张静虚很谨慎。 所以,他才会连续追问芸娘…… …… 而面对张静虚目光灼灼的逼问,这一刻的芸娘却显得有些异常。 但见幽深夜色之下,这个俏丽女孩站在水井旁,她脸色隐隐带着凄苦,然而更多的则是恐慌。 突然她‘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先生,求求您,您能饶过他吗?孙云哥哥真的很可怜啊!” 她这一句哀求,张静虚顿时心中一跳。 他眉头下意识隆起,沉声问道:“看你这番慌张反应,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孙云他真的报复过百姓,他已经害死了村里的人?对么?” 哪知芸娘急急摆手,拼命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害人,他从来不曾害人。” 张静虚眉头更皱:“既然他不曾害人,你为何如此反应,以至于不顾井边湿漉,竟然跪在地上恳求我……” 他说着微微一停,再次沉声又道:“像你这般举动,让我很难不感觉异常,显然你知晓他曾做恶,所以才会如此的紧张。” “不不不,不是的……”芸娘更加急切,已经快要哭出来,她拼命的摆手,不断的哀求:“他没有作恶,他没有害人,先生我求求您,求您饶过他吧。” 张静虚猛然一声断喝:“那么我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他不曾作恶,你何需跪下求我?” 芸娘‘啊的’一声,抬头看向张静虚,她那柔弱的小脸,全是楚楚可怜之色,弱弱道:“我…我是因为怕您打杀他呀……” 张静虚一怔,愕然问道:“就只因为这个?没有别的原因?” “是的,是的,就只这个原因!” 芸娘连连点头,声音更显柔弱,急急解释道:“这几年我陪他读书,听他说起这世上的很多事,虽然他自己也才是个没出过门的少年,但他通过读书增长了很多见识!” “他跟我说,这世上有一种修行者,供奉天神,获取力量。据说他们喜欢降妖除魔,尤其最喜欢打杀鬼物。” “只要见到鬼物,他们毫不留情,不管是善是恶,一律全都灭杀。” “他还跟我说,这些人的权利很大,他们来自于一个叫做神眷府的地方,当他们除妖灭鬼之时连官府都能调动。” 芸娘说到这里,怯怯的看了一眼张静虚,又道:“小女子之所以下跪哀求,就是因为见您身穿公服,并且您手中还有一颗神奇的草,时时散发着让我心悸的力量……” “所以,所以……”这女孩弱弱低头,小声小气的道:“我害怕您会打杀他。”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只听芸娘怯怯又道:“先生,小女子求求您,孙云哥哥很可怜,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过他?” 这样一个俏丽女孩,柔柔弱弱发出请求,很容易让人心中怜惜,激发出同情弱者的情绪。 但是,张静虚并未第一时间答应。 反而他目光灼灼,一转不转盯着芸娘,沉声问道:“虽然你解释了这么多,但你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我。到底他有没有害人,到底他是善良邪恶?你得说一些证据,让我可以做出判断……” 说着微微一停,郑重又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是神眷府的人,并且我这人自有一套行事准则,我不会无缘无故的除妖灭鬼。” 说在再次一停,语带温和看着芸娘,道:“若是你能说出一些证据,证明孙云这个鬼书生从未作恶,那么,你不用求我饶过他……因为,我根本不会动手。” 芸娘先是‘啊的’一声,随即脸色变的无比惊喜。 这女孩几乎想也不想,急急开口道:“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孙云哥哥他没有害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鬼。”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鬼? 也就是说,小书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张静虚心中一动,暗暗道:“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 此前他就有所疑惑,感觉小书生的情况很奇特,明明身上鬼气缭绕,然而小书生自己却恍若未知。 似乎在这个少年鬼物的认知里,他依旧是那个满心上进的读书人,希望通过读书改变穷苦,带领村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在这种奇特的状态下,小书生意识不到自己是个鬼,而既然他不知道自己是鬼,自然也就无法使用鬼害人的手段。 但是,小书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态呢? 张静虚目光看向芸娘,问出了自己新的疑惑。 然而这一次,芸娘似乎也茫然,轻轻摇头道:“您的这个问题,小女子也不知,我见识很浅,回答不了您。” 张静虚沉吟一下,缓缓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讲讲他死后的事。或许我在倾听之后,说不定可以找出原因。” “好好!我这就说给您听!”芸娘连连点头,伸手擦把眼泪,道:“只要能证明孙云哥哥,小女子一切都会配合……” 张静虚温声安抚,柔和道:“你先起来,站着说话,这水井旁边坑坑洼洼的,你总跪着不合适。” 旁边李三立马凑上前,伸手把芸娘拽起来,笑呵呵道:“姑娘莫怕,我们捕头最是心善。” 芸娘怯怯点头,起身缩在水井旁边。 她幽幽叹了口气,开始诉说小书生的事。 “那一夜,他被打死在这里,但是不知为何,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他像是忘了自己被打死的事,只记得自己是来水井这边取豆子。” “回到家之后,他甚至兴冲冲的告诉我,说他要更加努力读书,准备明年去参加科考。” “但是我却一眼看出,回家的只是他的鬼魂。” 芸娘说到这里,再次幽幽叹息,轻声道:“可我虽然看出他是鬼魂,但却不忍心告诉他实情,我只能依旧像往常一样,装作开心的帮着他干活……” “随后的日子里,我渐渐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强大,那种突飞猛进的速度令人害怕。” “并且在某一天开始,他的气息之中突然多了戾气。” “那份戾气的增长速度更可怕,很快就演变成一种强大恶念,然而不知道因为何故,他自己却始终无法察觉。” “恶念在身,无法察觉。” “所以哪怕这份恶念不断强大,但他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凶恶的事。” “反而一如从前,那个腼腆少年。每夜用心读书,盼着参加科举。” 芸娘说到这里,目光看向张静虚,怯怯道:“先生,这就是他死后的一切。小女子没有任何撒谎,所说的全部都是实情。” 张静虚点点头,他能听出芸娘的语气不似作伪。 尤其是她脸上显出的那种回忆之色,以及陷入回忆之时眼中的温柔,全都可以推断而出,这少女确实没有说谎。 也由此可以断定,小书生死后从未害人,虽然戾气强大如同猛鬼,但他自始至终并不自知。 反而一如从前,那个想要读书上进的少年郎。 盼着参加科举…… 想要改变村民的贫寒…… …… “执念!” 张静虚缓缓吐出两个字! 他隐隐有些明悟,猜到了小书生的情况为什么特殊。 这个少年曾经说过,他自幼性格带着偏执,他一心想要改变村中穷苦,以至于他死后化鬼仍旧念念不忘。 甚至由于这份执念之强大,让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村民打死的事实,他应该是在死的那一刻故意选择了遗忘,以保证自己在变鬼之后不去危害村民。 这是何等善良的一个少年啊。 张静虚深深吐出一口气,然而却觉得吐不出胸膛压抑。 少年善! 村民狠! 一个一心想要解救穷苦的人,被一群他一心想要解救的人打死。 这种强烈的映衬,让张静虚愤怒难当。 但他现在还不能愤怒,他必须强行压制下去…… 原因很简单,孙家庄连续死人的案子还没完结。 小书生这个善鬼,已经确定没有害人,那么,真正害人的又是谁呢? 张静虚目光灼灼,忽然看向少女芸娘。 “姑娘,你是谁?” 他直言不讳,直接问询。 ------------ 第21章 【灵化妖】 “我是谁?” 少女的身体似乎一颤。 她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慌乱,语气也变的支支吾吾,足足好半天才怯怯回答:“我,我,我是芸娘呀。” 张静虚微微一笑,意外深长道:“我没问你的名字,我问的是你来历。姑娘你若是没有听清,那么张某可以再问一次。”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发现少女的身体又是一颤。 李三精明聪慧,立马配合张静虚试探,佯装厉喝道:“莫非害人的是你,你才是那个恶鬼!” “不,不是的……” 芸娘一声惊呼,小脸吓的惨白。 李三仗着有张静虚撑腰,狐假虎威继续断喝,凶神恶煞的道:“你真以为我们没看出来吗?其实你也不是正常人!小书生固然是鬼,而你在他家中出现……所以,你也是鬼!” 这是公门中人的手段,不管真假先敲山震虎,甚至刻意扣上一顶大帽子,借以观察和试探嫌疑人。 擅长的人,干擅长的事。 这一直是张静虚的行为准则,所以他才会带着衙役们来查案。 比如此前针对小书生时,张静虚就让李三进行试探,而他则在一旁观察,彼此配合默契。 但是这一次很奇怪,张静虚似乎并不打算如此,甚至他专门向李三摆摆手,示意李三先退下别掺和。 紧接着,张静虚目光重新看向芸娘,仿佛欲言又止,又似感慨良多。 忽然他微微一叹,语带深意的开口,悠悠道:“书生夜读书,灵妖来相伴,传说中这天地间的凡物若是被人倾注心神,那么就会渐渐沾染灵性从而能够化妖,称之为灵妖,天生很善良……” “芸娘姑娘,你就是这样一只灵妖,对不对?” 张静虚说着,微微又是一叹,继续道:“其实不管你回不回答,我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你在诉说小书生往事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了关于自己的来历。” “那时你告诉我们,他虽然刻苦读书但其实并不喜欢读书,他真正喜欢干的,是一门雕琢手艺……” 张静虚说到这里,目光显出一抹柔和,他看着局促慌张的芸娘,温声笑道:“芸娘姑娘,不如让我来说说你的故事吧。” “那一年,一个小书生雕琢了一个少女!” “或许是因为他家境贫寒,认为自己穷困潦倒注定娶不起妻子,又或许是因为他在读书之时萌发向往,所以想把自己对于窈窕少女的一切美好想法展现出来……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他在雕琢少女之时倾注了心血。” “这少女雕像的材质,用的是一块普普通通豆腐。” “她因书生的美好向往而成,又被书生倾注了满腔的心血,并且在此后的日子里,她夜夜摆放在书桌上陪伴书生。” “每一夜,书生都在用心苦读。” “虽然他家境贫寒,但是他一心上进,而一个一心上进的人,他在读书之时是会滋生灵气的。” “这种灵气并非天地间的灵气,而是读书人自身的灵秀之气。我们经常说,学问使人有神,这个神指的不是天神,而是读书人自身的神韵。” “小书生读书刻苦用功,既有灵秀又有神韵,当他每一夜读书之时,陪伴他的豆腐雕像便会沾染灵气。如此经年累月下来,雕像渐渐也滋生了灵性……” “终于一日,她化妖了。” “她因书生的一切美好向往,沾染读书人的灵气和神韵化妖,所以天生为善,乃是不可多得的善妖。” “从此以后,贫寒的书生有了依靠。干活之时,有人帮忙,读书之时,红袖相伴。” “他越发信心十足,准备参加科举。” “然而可惜的是,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能顺心。就当小书生满腹信心的时候,他被人打死在这口水井中……” “执念不甘,化而成鬼!” “但因他实在太过善良,不愿意报复村中的百姓,所以,他在化鬼之时选择了遗忘。” “他不记得自己被人打死,认为自己仍旧还是个人。” “他依旧一心上进,渴望着美好未来。等他成功参加科举之后,他想要改变穷苦村民的生活。” “然而可惜的是,村中却出现异变!” “连续五天时间,每天新死一人。偏偏衙门派来仵作查验之后,却认定这些人全都是正常亡故……” “但是,这怎么可能是正常亡故啊!” “即便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连续五天死人吧?况且这五个死人全是壮汉劳力,据说乃是全村之中最健硕的汉子……” “所以,值得怀疑。” “再加上衙役们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一些异常的事,这些死人的嘴中,全都残存着豆腐的痕迹,显然他们在临死之前,全都经历过同样一件事……” “他们在死之前,全都吃过豆腐!” 张静虚说到这里,忽然意味深长叹了口气,道:“一人死,不足奇,两人死,也不奇。但是连续五人身死,并且每个人都吃了豆腐,这便不再正常,这便是害人之术。” “由此我又想到,在小书生家中之时,芸娘姑娘你在书桌旁边现身的那一刻,书桌上恰恰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 “那时我们已经进屋好一会了,衙役们早就把屋里查了个遍,而以他们这些公门中人的精明,不可能忽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 “但是,一开始时他们为什么不关注这碗豆腐呢?” “原因很简单,只因这碗豆腐是凭空出现!” “而这碗豆腐凭空出现的时间,恰恰便是芸娘顾念你现身的那一刻……” 张静虚这一番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连续不断,终于他目光停止下来,目光再次看向眼前少女。 “芸娘姑娘,是你在害人,对不对?” “虽然你是天生的善良灵妖,虽然你是因小书生的灵秀所化,但是当你看到小书生含冤而死,尤其还是被他一心想要救苦的百姓打死……” “你愤怒了,你开始了报复!” 张静虚几乎一字一顿,缓缓说出了他的定论。 而这时候的芸娘,脸上似乎凄苦一笑,竟然不做任何辩驳,反而幽幽一声轻叹,伤感道:“是我,一切都是我。村中那五个百姓,都是被我害死的。” 在场衙役们瞠目结舌,全都感觉匪夷所思。 随即全都面带崇拜,目光灼热看向张静虚,跟着这样精明强干的头儿,大家何愁以后混不出头? 然而领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张静虚的脸色似乎并不欣喜,反而竟是微微皱眉,像是在沉思什么。 足足好半响过去,张静虚才再次开口,缓缓道:“现在还有一点疑惑,让张某感觉这事仍有隐秘,芸娘姑娘你只是个灵妖,按说根本不可能有害人的本事……”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人之时用了什么手段,又是如何让村民们乖乖听从。” 问出这个疑问之后,芸娘仿佛毫不迟疑,虽然她脸色仍旧凄苦,但却像是故意发出一声冷笑: “害人需要手段么?那些村民何其蠢!” “我只需要柔柔弱弱喊一声大哥,他们就乖乖的听话吃下豆腐……” “先生,您打杀了我吧。至此结案,放过孙云哥哥,可以么?” 然而张静虚脸色一沉,目光炯炯道:“不对,你在说谎。像你这样的灵妖,乃是因为善良所化,就算你一心想要害人,但你却根本不可能有害人的本事……” “比如村民吃下的豆腐,为什么能够让他们身死?这豆腐如果是你所做,其中只会蕴含灵妖的灵气。不但不会害人,反而会对人补益。” “故此张某有所推断,村民吃下的豆腐并非来源于你。而你就算真的害了村民,但也绝不是你一人之力……你只是个善良灵妖,你天生不具备这种本事。” “所以,芸娘姑娘,你能不能实实在在告诉我,藏在暗处帮你害人的又是谁?” 在场衙役们全都听傻了。 他们刚刚还以为,这事终于可以结案了,哪知听完张静虚的推测之后,忽然又感觉这事仍是扑朔迷离。 如果芸娘姑娘不具备害人之力,那么帮她害死村民又是谁? 莫非,这孙家庄里竟然还存在另外一个恶鬼…… ------------ 第22章 【审问鬼】 一想到村中有可能藏着另一只恶鬼,顿时众人的心里又浮上阴霾。 李三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跳出来充任马前卒,断喝逼问芸娘,厉声道:“说,速速说出实情,到底藏在幕后的是谁,他是不是那只作恶的鬼?” 然而不管他如何逼问,芸娘却始终不肯回答。 反而这女孩满面流泪,不断的对张静虚哀求:“先生,您打杀了我吧。这村子里没有藏着的恶鬼,我就是您要抓的作恶之妖。那五个百姓都是我害死的,那五个百姓都是我害死的……” 但她越是如此,众人越发怀疑,漫说是张静虚看出不对劲,就连衙役们也都猜到了什么。 很显然,村子里竟然真的还藏着一只鬼! 而这个柔柔弱弱的善良灵妖,她分明是想要隐瞒那只藏着的鬼,她不惜以性命相送,只求张静虚速速结案。 但是,怎么可能结案啊! 既然真的藏着作恶之鬼,必须把他找出来绳之以法,否则放任下去,岂不是继续害人? 可是,怎么才能找出那个鬼呢? 看眼前这芸娘的坚毅神情,恐怕无论怎么逼问都白搭,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显然是铁了心要保护潜藏的鬼。 自古查案之人,最头疼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明明知道案情即将有所进展,偏偏却卡在知晓之人拼死相互上。 并且不管威逼还是利诱,都难以打破知晓之人的决心,人家豁出性命不要,世上还真没太多办法威胁。 衙役们常年办差,或多或少都遇到这种情况,深知棘手无比,纷纷凑到张静虚身边,低声道:“张捕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说着看了一眼芸娘,再次压低声音又道:“您瞅瞅这丫头,她是铁了心想要自己扛。还是真是看不出来啊,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有这份坚毅。” 张静虚看了众人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么?” 顿时衙役们齐齐摇头,纷纷苦笑道:“这种事我们以前遇过,无论严刑逼供还是利益相诱全不管用。哪怕是把她打死,照样问不出半句话……”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语带莫名的道:“她是个灵妖,天生属于善良,所以,我并不愿意严刑逼问。” 衙役们仍旧苦笑:“您就算逼问也白搭。” 张静虚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的道:“是啊,逼问也白搭!” 衙役们见他沉思,全都不敢打搅。 直到好半晌过去后,李三才小声小气的问:“张叔,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张静虚似是继续沉吟,又是足足好一会过去,渐渐的,众人看到他目光开始灼灼。 “既然已经确定,村中还藏着恶鬼,然而芸娘却不愿告知,甚至打算用性命维护……” “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我们自己查!” 众衙役连忙低声问:“您想怎么查?” 张静虚看了众人一眼,忽然大有深意一笑,道:“明查!” 嗯哼! 明查? 这俩字眼让众人全都一愣。 恍然记起今夜刚刚出城时,张静虚分明说过同样的话,来此查案,直接明查。 但是众人不解的是,如何才算明查呢? 却见张静虚目光深邃,仿佛眺望整个孙家庄,道:“即有冤屈,便该问审,吾等这些公门中人,干的就是伸张正义的事……” 他说着微微一停,猛然语气变成决断:“所以,我要审案!” 啊? 衙役们全都愣住! 审案? 您要审案? 但您只是一个捕头啊,审案那应该是县令的权责吧。 张静虚目光悠悠,将衙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突然笑着问了一句道:“你们是不是在想,我这个捕头没有审案的权力?” 这…… 衙役们纷纷迟疑,但却没人敢开口。 很明显,他们心知肚明张静虚这是越权。 自古升堂问审,乃是县令之权。其余任何官员都不行,即便是县衙二把手的县丞也不行。 况且张静虚连县丞都不是,他眼下仅仅是个半官半吏的捕头,虽然县令很是力挺他,但是再力挺也不能越权啊。 毕竟越权这种举动,一向是最惹上官反感的。 衙役们可不想让张静虚遭受上官反感,他们还打算以后跟着张静虚好好混呢! 但是,这事该怎么让张捕头明白呢? 李三性子最为灵活,第一个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张叔,小侄有句话!” 张静虚看他一眼,微笑道:“你说吧!” 李三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您身为县衙捕头,拥有的是开门缉盗之权。所谓缉盗,只是抓捕,而至于升堂问审这种事,应该由县里的大老爷担负其职。若是您,若是您不经……” 张静虚不等他说完,再次微微一笑,道:“你是想告诉大叔我,身为捕头没有这个权利,是不是?” 李三点了点头,低声道:“小侄这是为您着想。” 张静虚也点点头,只不过神色却意味深长,再次微笑道:“你说的很对,但如果我这个捕头有特权呢?比如说,县令专授的特权……” 专授的特权? 李三和衙役们全都一愣。 却见张静虚探手入怀,缓缓掏出一件东西来,赫然是一方印信,被他托在了掌中。 众人只一大眼,顿时再次一愣,李三几乎脱口而出,十分惊讶的道:“这…这是县令的官印。” 身为县衙衙役,自然认的这东西。 张静虚一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县令官印。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其实此次查案之事并非我临时起意,乃是今日我拜访县令之时,受到了县令大人的专门委托……” “并且由于此案有可能涉及鬼物害人,县令大人担心我在查案之时遭遇困难,故而提前以官印相借,授予我临机决断之权。” 张静虚说到这里,微微举了举官印,又道:“现在我有此物在手,代表着一座县衙的所有大权。虽然仍是捕头,但却超越捕头,既可开门缉盗,亦可升堂问审。你们说,是不是?” 衙役们脸色精彩啊,眼中全是激动之色。 真是没有想到,张捕头竟然如此受县令倚重,竟然连官印都能相借,让张捕头可以临机决断…… 跟着这样的头儿混,将来的日子岂能差? 众人的神情极为兴奋。 而张静虚则是猛然一喝,沉声开口下令道:“诸位衙役,与我听令!” 众人神色齐齐一肃! 张静虚神色也变肃然,沉声又道:“本捕头今番来此查案,发现案情扑朔迷离,不但查及恶鬼害人之事,而且还发现村民害死书生的往事。” “所谓公门之道,无非明冤申屈。” “人有危,当助人,鬼有冤,亦要问。” “此乃天地公道,亦是朝廷职责。” “顾因如此,吾欲升堂问审。便命你等全体出动,将孙家庄所有百姓喊醒,喝令其即刻聚集,全村来此水井之地。” 张静虚说到这里,神清越发显得严肃,喝问众人道:“我之命令,尔等可听?” 衙役们齐齐高呼,大声道:“谨遵领命,即刻办差。” 领命之后,齐齐转身,然后急急抬脚奔走,各选村中民居前去喊人。 唯有李三被张静虚留下,专门给他下达了另一个命令:“李三侄儿,命你速去小书生家中,将其同样喊来此地,接受本捕头升堂问审。” 啊? 您让我去喊一个猛鬼? 李三明显脸色苍白,嘴皮子都有些打哆嗦。 但是张静虚微微一笑,顺手指了指怯怯柔弱的芸娘,道:“你带着她去,保证无有威胁。” 李三看了一眼芸娘,这才醒悟过来,惊喜连连道:“对对对。” 说着上前一把拽住芸娘,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姑娘,帮帮忙,我今领命在身,请你和我一起去把孙云喊来……” 芸娘像是踟躇不决,目光怯怯偷看张静虚,却见张静虚神色肃然带有三分坚决,并且已经缓缓举起手中那株草。 显然她若不答应的话,张静虚便不再容忍和同情。 无奈之下,这少女幽幽一叹,只得对李三道:“我跟您去,把他喊来。” 李三大喜,拽着她一路直奔小书生家宅方向。 …… 转瞬之间,衙役们去了村中。 转瞬之间,李三带着芸娘去喊小书生。 此处水井之侧,唯有张静虚一人。 但是在他衣角之中,其实还附着义鬼张桂。 这时只听张桂小声开口,不无迷惑的问道:“张大叔,您真的要升堂问审啊?” “不错!我要升堂问审。” 张静虚神色肃然,眼中似有精光闪动。 他目光深邃看向水井,望着井中波澜不起的井水,仿佛意味深长,又似别有所指。 然后,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天地之道,在乎公平。” “人如受害,该当助人,鬼若含冤,也当助鬼……” “所以今夜此时,我于水井旁边设立公堂,事关经年往事,亦涉恶鬼害人。” “小书生的死,需要有人承罪!” “五个村民的死,同样也要查清。” “纵然厉鬼凶猛,纵然村民刁钻,但我张静虚既然身为捕头,就要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所以……” “今之夜,我升堂。” “既审人,也审鬼。” ------------ 第23章 【都有罪】 自古以来,公门中人对于百姓的威慑都是挺大的。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刁民只敢在窝里横,一旦面对公门中人,那真是有多乖就多乖。 老实的不像话,听话的程度也吓人,即使受了欺压,大多数也只忍气吞声。 反而窝里横的时候,简直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有时候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直接敢拿起棍子把人往死里打。 但是当他们面对公门中人时,挨打却又变成了理所应当,不但不敢反抗,甚至连求饶都不敢,只会哀声跪在地上嚎啕,双手抱头表示自己绝对是良民。 这就是古代大多数百姓的面貌。 评一句欺软怕硬一点都不为过。 …… 豆腐孙家庄的百姓们,俨然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 明明他们劳碌一天,并且凌晨之时就要早起做豆腐,所以对于睡觉歇息这事,每个孙家庄百姓都很珍惜。若是有人搅扰了他们睡眠,必然会怒气勃发不依不饶…… 但是,这个不依不饶绝对不包括公门中人。 所以当衙役们挨家喊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孙家庄百姓敢不听,几乎全都是急急忙忙起床,慌里慌张的满脸堆着笑,先喊一声差爷您好,然后才敢小心翼翼的讨好,怯怯问一句:差爷,进屋坐坐吗? 然后才敢稍微报委屈:差爷,我家没人犯事啊! 乖的很,拘谨的很。 语气忐忑的很! 反倒是深夜砸门的衙役们,这一刻显得凶神恶煞蛮不讲理。 不但眼睛直接一瞪,而且口中骂骂咧咧,厉声呵斥:“废什么话,立马跟老子走,我家捕头今夜前来查案,你们全村百姓都要去听审……赶紧的,快点的,胆敢磨磨蹭蹭,老子一刀剁了你。” 而被呵斥的百姓立马打个哆嗦,明明没有犯错但却脸色发白,战战兢兢道:“我的老天,捕头亲自来查案?” 于平民百姓而言,一个县衙的捕头已经是天。其所具有的威慑力,任何百姓都会胆战心寒。 所以,衙役们喊人的差事很顺利。 甚至不能称之为喊人,而应该称之为驱赶,仅仅十来个衙役,仅仅用了片刻功夫,竟把整个村子的百姓全都聚齐,轻轻松松就驱赶到了水井边。 全村男女老少,几十户人家,当他们看到静静独立的张静虚时,几乎所有人全都下意识选择的跪下。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喊来!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犯啥错! 仅只是因为衙役说的那句,县衙的捕头亲自来查案,所以当他们到了水井旁时,不由自主的就会跪。 而这全村一起下跪的场景,让张静虚心中莫名发堵。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就是眼前这些老实如绵羊的人,竟然为了抢占一点点泡豆子,就把一个同村的小少年给打死。 明明他们表现的怯弱如羊。 为什么打死小书生之时那般的狠…… 这里面的缘由,张静虚其实能懂,但也正是因为能懂,所以他才会心中发堵。 怒其心之歹毒。 又怜其志怯懦。 但是无论怒之还是怜之,这一刻张静虚的面沉如水,陡然他冷冷发出一声轻喝,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心声: “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有罪!” 轰的一声。 宛如晴天霹雳。 仅仅这一句话,却似炸响在所有百姓心中,让他们身躯下意识颤抖,让他们脸上不由的惊慌。 县衙的捕头,说他们有罪…… 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水井旁边响起哭喊声,个个带着哀求,个个擦眼抹泪:“大老爷,我们冤啊。”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罪,先已经开始满腹惊恐的开始喊冤。 不知罪,而喊冤,这其中代表的卑微,便是古代百姓的缩影。 按说应该同情,按说应该怜悯。 然而张静虚却沉沉吐出一口气,他的目光之中全是冷意和坚决。 他不准备和这些百姓敷衍,也不准备用什么旁敲侧击的手段,他直接便是一声冷笑,猛然抬手指向了水井…… “回答我,当初打死小书生的人,都有谁?” 不等村民开口,忽又一声断喝:“再回答我,为什么不打捞他的尸体?” “明明你们是同村之人,很多人甚至乃是他的长辈。你们打死了他,连尸体都不愿安葬吗?” “自古所说的入土为安,这个传统你们应该都懂啊……” 这第二问,仍是不等村民开口回答,张静虚再次一声断喝,声音更加冷厉道:“还要回答我,为什么不换一口井使用?” “这水井之中死了人,尸体泡在水中腐烂。但你们却明知而不顾,竟然依旧在井里泡豆子。” “你们祖祖辈辈做豆腐,做成之后在全县售卖。这让本捕头想问你一句,你们卖豆腐给别人吃的时候良心能安吗?” 一连三问,叩问人心。 而这三问发出之后,张静虚真的盼着能有人回答。 只要有人愿意回答,那么他至少认定这人尚且心存悔悟。但是很可惜,他自始至终没能听到声音。 全村男女老少,全部缩身低头,唯能听到怯懦的女人在哭,唯能看到强壮的劳力在抖。 然而就是听不见也看不到,有哪个人站起来回答张静虚,无论三个问题之中的哪一个,没有任何一个百姓出声答。 …… “你们不答,那便由我替你们答。” 这一刻的张静虚,心中最后一点怜悯也没有了,他语气变的冰冷,目光看向了水井。 “第一问,当初打死小书生的都有谁?” “本捕头替你们回答的是,小书生之死涉及你们所有人。” “莫要喊冤,不要喊冤,哪怕你们大多数人并未参与这件事,但是本捕头依旧要说你们都有罪。” “同村之人,该当相帮互助啊。” “而你们之中某些人仅仅为了抢一点泡豆子,竟然就把一个少年儿郎恶狠狠的打死。你们自己说说,你们是不是罪大恶极?” “有罪,你们有罪!” “但是出手打死人的有罪,难道冷眼旁观的就没罪吗?” “倘若当时有人能站出来,哪怕是替小书生说一句话,那么事情很可能是另一种结局,打人之人说不定就会收手。” “但是你们没人这么做,你们即使没参加但却冷眼旁观。而也正是因为你们的冷眼旁观,所以小书生之死你们都要承担一份罪。” “这个罪名叫做,冷漠不救之罪!” 张静虚说到这里,目光像是在喷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声音冷冷的往下说。 “第二问,为什么不打捞小书生的尸体。” “本捕头替你们的回答是,你们的冷漠已经化作无情。” “反正不是自家孩子,凭什么我去打捞他。井水多冷啊,捞人多累啊。我整天做豆腐累死累活,哪有余力去捞一个不相关的人。” “于是在这种私心之下,你们全村人全都无动于衷。一个人私心如此,全村人私心如此……” “天下苍生若是都像你们一样,那么咱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人?” “还不如个野兽啊,野兽尚且不愿意吃同类。” 张静虚说到这里,眼神已经变的冰冷,但他继续强撑压制愤怒,缓缓说出了第三问…… “第三问,你们为什么不换一口水井?” “这一问的答案最简单,其实和第二问没有区别。重新挖一口水井,需要耗费人力物力,甚至需要全村壮汉劳力一起动工,方才能够挖出一口足够全村使用的井。” “所以,你们不愿意!” “你们忙着做豆腐,每家都很累很疲乏,若是出动家中劳力来挖水井,那么家里的活儿留给谁去干?” “或许你们有些人心里,也曾想过要换一口水井。但是一想到要付出力气,你们立马又选择了退缩。” “也许你们想着,村里会有其他人憋不住,到时候这些憋不住的人就会挖井,而你们就可以不用付出使用新井。” “可是你们忽视了一点,你们这一村人实在自私。既然你自己不想付出,难道别人就愿意付出吗?” “你们每家每户的私心都是一样重啊。” 张静虚说到这里,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知因为何故,竟然感觉胸口的堵塞疏散了。 他的堵塞疏散了。 村民们的胸口却堵住了。 但是这种堵住并非因为痛悔,而是一种担心被治罪的恐惧,全村男女老少,齐齐开始痛哭…… 他们又开始喊冤! 并且除了喊冤还开始求饶。 似乎…… 全村都很可怜! 但是…… 张静虚的目光很冷! 今夜水井之旁审案,人的一方已经审完。 定论,都有罪! ……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又或是上苍也在帮着凑巧,就在张静虚刚刚审完人之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急急匆匆的脚步声。 但见李三满脸谨慎,小心翼翼领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乃是灵妖芸娘,另一个赫然正是小书生。 今夜升堂问审,无论人鬼皆审。 现在人已审完,鬼亦终于来了。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望向小书生的目光很柔和…… ------------ 第24章 【他不恨】 再次见到小书生时,张静虚又觉触动了心中柔软。 这个出身寒微的少年郎,勤勉,上进,善良,仁爱。 对于这等优秀的后生,世上任何做长辈的都喜爱,总是忍不住想把他当成自家子侄,总是下意识的想要照顾一番。 但是张静虚现在不能流露这种心思,因为他升堂问案代表的是法度。 为公者,不得徇私,若是罔顾法度,又设法度何用? 所以张静虚依旧面沉如水,神色平静的看着小书生到来。 他能做到神色平静,在场的百姓却吓傻了。 几乎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孙云? 怎么会是孙云? 这个孩子不是被打死了么? 他明明三年之前就已经死了啊! 为什么他现在却突然出现,并且音容相貌一如三年之前? 全村男女老少,个个面色发白,几乎下意识之间,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然后发现大家全都一样,顿时知道并非自己一个人看错,所以也终于能够确定,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孙云。 但是这种确定,更让人感觉恐慌,尤其是随着小书生越来越近,百姓们越发感觉心中发毛…… 而最惊恐的一幕,则是出现在孙云终于到了水井边时,这娃子竟然冲着大家开口,彬彬有礼的跟许多人打招呼。 “三大叔,您今天起的挺早啊!” “二大娘,您也来取泡豆子呀!” “四爷爷,您怎么也来了?夜间湿气寒重,您身子骨可不好呀……” “咦?五堂哥?您一向不喜欢干活的哇,怎么今晚也来水井取泡豆子?” “哎呀呀,我明白了,五堂哥你这是终于愿意好好过日子,终于愿意开始努力干活养家了呀……” “太好了,这可太好了,五堂嫂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五哥你的改变。” “五堂哥,你以后可不能再打嫂子呀!她是那般的辛苦,每天拼命的操劳,然而五哥你每次赌钱输了,回到家之后都要殴打她。” “五堂哥,咱们做男人的是家中顶梁柱,打老婆可不行,可不能这样啦!” 夜色幽幽之下,井边人群之中,小书生是如此的彬彬有礼,几乎挨个和村民们打招呼。 然而…… 他的打招呼引起了莫大惊恐。 …… “鬼啊!” 终于有个村民承受不住,像是发疯一般惊恐大叫。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孙云兄弟,我对不住你。” “求求你,饶了我。” 这人惊恐大叫,口中拼命求饶,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凸显了无比的自私。 只见他先是拼命往人群里面缩,紧跟着又拽着一个妇女挡在身前,然而似乎仍觉不够安全,竟然连滚带爬的跑向张静虚…… “大人,捕头大人,您救救我,您保护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显得可怜又可悲。 但是张静虚毫无二话,直接抬腿便是一记猛踹,把他踹飞之后,方才冷冷出声:“看你这惊恐样子,当初打人的有你吧……” 那村民被踹落于地,脸色变成一片惨白,现在他不但要惊恐鬼的报复,同时还要面临衙门的治罪。 三年之前,打死小书生的确实有他。 张静虚的语气更冷,伸手冲着衙役一挥,沉声道:“这个人,记下来,当初抢豆打人,他是其中一个。” 衙役们先是齐齐一怔,随即全都恍然大悟。 紧接着,便是面带敬佩看向张静虚。 头儿厉害啊! 竟然用这种办法查出作恶村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审案,这才是在审当初的人之案。 借用鬼书生的出现,震慑犯案之人的心神,完全不用严刑逼供,也不需要搜查线索。 仅仅是把全村聚集,故意集中在这水井边…… 如此目的十分明显,乃是为了让村民触景生情,从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当初小书生被打死的一幕。 然后,李三带着小书生到达…… 曾经作恶的人,心中必然惊恐。 自己就会跳出来求饶求救! …… 足足四个人惊慌失措,竟然有四个百姓惊慌失措,这也就意味着,当初这四人全都犯了事。 如果再算上最近五天死的五个人,总共竟有九人涉及当年之案,他们为了抢夺泡豆子,合起伙来打死了小书生。 “记下来,全都给我记下来!” 这一刻的张静虚,厉害之声宛如咆哮,他几乎快要压制不住愤怒了,他真想亲自动手揍死这四个村民。 但是,他终究还是强行克制下去。 人有罪,当依律法而审! 即便犯罪之人罪大恶极,也应该由刽子手提刀一斩。 而他身为县衙捕头,承负的是抓捕职责,纵然此时拥有县令相借的官印,但是他也不能亲自动手打死人。 原因很简单,这事若是做了便属于使用私刑,而使用私刑打死最烦,又与恶鬼报复害人的行径何异? 故而,不能做。 …… 但是张静虚的心中真憋屈。 总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他足足喘息良久,深深吸了十几口气,勉强才算是恢复平静,终于可以继续进行! 今夜,于此…… 设立公堂,审问冤案! 此案既要审人,同时也要审鬼,而现在人之案已经审完,接下来要审的自然是鬼。 但是! 怎么审呢? 在场衙役的心中,全都生出强烈期待。 …… …… 谁也没有料到,张静虚根本没打算审。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张静虚平静看向小书生,忽然轻轻一招手,语气十分的温和…… “孙云,你且上前来!” “我有一些话,想要与你说!” “来吧,娃儿!” “你过来,到我身前来。” 不远处的小书生有些发怔,清秀的脸上明显带有迷惑,但他并未作出反驳,而是乖乖上前行礼。 行礼之时,既恭敬,又好奇,并且清澈如水的眼睛眨呀眨,抬头望着张静虚问道:“原来您是一位捕头呀,不知您唤我上前何事?是要问我话么?孙云愿意回答!” 张静虚微微点头,随即温声开口,道:“我让你过来,确实有话要问,只不过在问话之前,咱们的称呼先得改一改。” 称呼改一改? 小书生明显一怔,好奇道:“您想把称呼怎么改?” 张静虚目光温和,语气同样也温和,缓缓道:“此前我去你家之时,你彬彬有礼喊我先生。这个称呼就很好,让我听了很欣然……” 说着看了一眼小书生,语气更加温和的道:“所以我想让你继续这么称呼,继续喊我一句先生,怎么样,你可愿意?” 小书生顿时灿然一笑,清秀的脸色全是爽朗,道:“当然可以呀,其实我也喜欢喊您先生,只不过因为您是捕头,所以我才不敢……” 张静虚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口将他打断,郑重道:“你现在就喊,喊我一声先生。若是能给我行一个师生礼,那么我会更加的开心。” 小书生有些不解其意,但却神色欣然的点头,爽朗开口道:“先生,学生孙云给您见礼。” “好!” 张静虚像是心情突然舒爽,仰头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随即他低下头来,目光重新看着小书生,道:“虽无师生之实,但有师生缘分,自古缘分最是神奇,而师生缘分如同父子。 “此番你一声先生,我便是你一辈子先生。如你父亲一般,看待你这孩子……” 张静虚说到这里,猛然神色一肃,郑重道:“孩子,我问你,倘若有人打你欺压你,你心中可会存有恨意吗?” 小书生一怔,愕然道:“您这话问的太稀奇,为什么有人会打我欺压我?” 张静虚面色平静,缓缓道:“无缘无故,肆意而为,因为你弱,所以便欺。” 小书生顿时皱眉,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我得和他们好好讲些道理。不能因为别人弱,就可随便欺负人。” 张静虚目光如水,沉声问道:“只是跟他们讲道理吗?你心中难道不会恨吗?” 恨? 小书生像是微微一愣神。 随即他展颜而笑,笑容是那么纯粹和清澈,一脸赤诚道:“我读圣贤书,学习教化策,如果因为别人打我欺我,我便心中生出愤恨之念,这还怎么算读书人,这还怎么去教化人……”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肃重的问道:“所以,你的回答是不恨,对么?” 小书生再次爽朗而笑,眼神清澈宛如一汪水,毫不迟疑道:“是的,我不恨” “好!” 张静虚大笑点头。 笑声之中,张静虚眼神似乎瞥了一眼水井。 猛然他语气强硬开口,仿佛要说给某些存在听,大声道:“既然他心中从来无恨,那他便不该戾气缠身……” ------------ 第25章 【永别了】 既然心中无恨。 不该戾气缠身…… 当张静虚大声断喝之后,突然他手掌伸向小书生额头,他动作极其柔和,像是在轻轻抚摸。 而小书生则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显出极大欢喜。 “先生,您这是?” 小书生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他从未享受过长辈轻抚,几乎一瞬间就泪水磅礴。 眼中全是泪。 脸色却欢喜。 他仰着脸,满脸尽是孺慕。 他口中轻轻出声,仿佛孩童的呓语:“先生,先生,好温暖啊,这就是长辈的手掌轻抚么?” “好温暖啊,学生感觉好温暖啊!” 哇的一声。 不远处的芸娘放声大哭。 …… …… 而在这一刻,张静虚脸色极其肃然,他口中几乎一字一顿,发出了郑重肃穆之声:“书生孙云,你细听真……” “你我既定师徒之名,从此便有师徒之份。” “为师者,如父也。” “当有爱子之心,温厚予以呵护。” “若是得知学生受苦,虽千难万险亦要搭救,不可坐视不理,让其心感悲凉!” “故如此……” 张静虚说到这里之时,手掌再次轻抚小书生额头。 突然他声音隆隆,宛如晴天烈日,大声道:“孩子,你听好,为师今将不惜自身功德,将其尽皆加诸你身,我要为你救赎,化你无边戾气……” “孩子,你告诉我,你可愿意?” 啊? 小书生惊诧的抬头,他眼神十分的迷惘。 但他语气仍旧孺慕,如同向长辈求知的孩子,道:“先生,先生,您说的这话我听不懂!”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之上显出柔柔的温和:“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答应一声就行,你告诉我,你可愿意?” 小书生更加迷惘,但却乖乖点头,道:“先生轻抚我顶,如同慈父温柔,让我感受到从未感受的疼爱,让我觉着原来自己也是个有人疼的人。” “所以先生问我的话,无论这话因何缘故,学生都要回答您一句,我愿意!” “但是先生……” 小书生再次仰头,眼神依旧迷惘,道:“学生真的不解其意啊。” 张静虚温厚一笑。 他轻轻抚摸小书生额头,语气似乎饱含了深意,道:“你不懂,没关系,因为为师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你听的!” 啊? 不是说给我听的? 小书生更加迷惘,仰头呆呆看着张静虚。 却见张静虚霍然转身,眼中分明闪烁某种凝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再然后,他目光盯着眼前的水井,沉声道:“他的心中无恨,且愿接受救赎。那么你呢?你又答不答应?” …… …… 轰的一声。 整个水井似乎摇晃。 猛然只听水声隆隆,撞击井壁如同咆哮,紧接着便看见一道浓雾,凶神恶煞的从井中喷出。 这道浓雾一片漆黑,宛如化不开的墨汁,仅仅才一喷出,瞬间遮天蔽日。 仿佛要将所有人笼罩,如同恶兽的血盆大口。 而在这道浓黑无比的雾气之上,分明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倘若不是他脸色狰狞扭曲,并且双目带着腥红颜色,那么在场所有人怕是都要错误认为,小书生怎么突然出现在雾气中。 幸好,没人认错! 因为所有人全都看的很清楚,水井旁边竟然有两个小书生。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眼神清澈如同一汪水。 另一个则是双目腥红,并且脸庞狰狞扭曲…… 无论是谁只要看他一眼,立马能感受到浓浓的戾气,那仿佛是一种万古不化的恨,又仿佛隐藏着重如大山的冤! 即使是个傻子,此时也该明白,这是一只厉鬼,是一只凶戾无比的鬼。 几乎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张桂已经在张静虚心里狂喊,语带惊恐道:“大叔,小心,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他绝对是猛鬼的级别。” 哪知张静虚竟似没有听到,反而脸上显出笑意涔涔,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唯独张静虚竟然抬脚上前…… 并且他口中温和出声,像是在跟自家的晚辈说话,笑呵呵的道:“非要用这般的架势现身么?故意吓唬先生可不对啊。” 可惜他的语气虽然温和,黑雾中的小书生却声音冰冷。 甚至带着阴冷的森然,宛如凶戾的野兽低吼:“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扑死……” 说着作出架势,仿佛下一刻真要扑下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张静虚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又上前一句,笑着道:“是么?把我扑死?嗯,先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只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 “既然你有本事把我扑死,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动手呢?” “反而一直躲藏在井中,直到我揭穿你才出现。” “是因为芸娘吗?” “又或是因为善念所化的另一个你?” 张静虚这些话,听的在场众人全都发抖,尤其大家见他抬脚上前,更加感觉胆战心惊。 这得是多大的胆量啊? 敢用语言不断挑衅一只猛鬼。 …… …… 然而接下来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 黑雾中的小书生明明作势欲扑,偏偏自始至终一直没有扑下来,虽然他仍旧面色狰狞凶狠,虽然他不断发出恶狠狠威胁,但是,始终没有去扑张静虚。 而张静虚也显得奇怪,竟然再次抬脚上前一步,并且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竟然伸出了手。 伸向黑雾中的小书生。 “乖乖听话,别在上面飘着了,下来让我摸摸头,让你也感受感受温暖……” 这大胆的动作,所有人都感觉心尖发颤。 然而鬼雾中小书生的反应,却又让所有人全都一呆。 “我不,我就不下去。” “我偏要飘在上面,高高俯视着你,哼!” 我的老天。 什么情况?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感觉匪夷所思。 明明这黑雾中的是个恶鬼书生,为什么他刚才竟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就仿佛张捕头是他的长辈,而他则是调皮的跟张捕头闹脾气。 什么情况?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张静虚再次开口,语气极其柔和,像是在劝说晚辈…… “好徒儿,你真的不愿意下来吗?” “为师知道你心中有恨,也知道你在水井里凄苦,但是同时你也要明白,这天地之间是有法度的。” “村民作恶,律法惩处,不该由你动手,用恶鬼手段害死他们……” “乖徒儿,你已经连续害死五个人了啊。” “虽然他们确实该死,但不该死在你的手中。” 张静虚说到这里,仰头发出一声叹息:“害人之鬼,便是恶鬼,而这尘世之间乃是人道昌盛,你若继续下去终究要被灭杀的……” 他仰着头,看着浓雾中的小书生,继续劝导,如同慈父:“乖徒儿,听话吧,别在上面飘着了,也别再凶神恶煞吓唬我。” “赶紧下来,让为师摸摸你的头。我知道你心中渴望,一直渴望有人救赎你!” “你应该能够感受到,为师我身上有功德。我刚才说给另一个你听,其实是在说给井中的你听……” “另一个你是你的善念,他根本不需要救赎,也无需任何功德抵罪。” “真正需要抵罪的鬼,是你啊!” 张静虚不断劝说着,再次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道:“你已经害死五个人,属于罪不可赦的恶鬼。而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你的这份罪责无法逃……” “偏偏你和他一体两面,灭一个另一个也会灭。恶的若是被天罚,善的也会消散天地间……” “这样的结局让我于心何忍啊?” “你曾是那么善良,多么好的一个少年。” “若是你的结局太过凄惨,会让为师感觉天地间没了正义。” “所以,我要救你!” 伴随着张静虚的不断劝说,在场所有人渐渐听出了这件事的隐秘。 原来…… 小书生分成了善恶两个鬼。 虽然分成了两个鬼,但其实是一体两面,如果恶的被灭掉,善的也会消散天地间。 而善良的小书生如果消散,所有人都感觉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众人终于明白,张静虚为什么要救恶的鬼书生。 …… 这时只听张静虚仍在劝说,声音如同慈父般温厚。 “乖徒儿,乖乖听话,如果你再不听话,为师我要生气了!” “既然喊我一声先生,那么我们便是一辈子名分,为师怎能忍心你被天罚?我要用一身功德帮你抵罪。” “赶紧下来吧,让为师轻抚你的头。” “这样既能让你感受长辈慈爱,又能让我把功德灌输于你,你难道心中没有渴望吗?你难道不盼着长辈疼宠吗?” 终于,鬼雾中的小书生像是被劝动。 终于,他慢慢的从鬼雾中漂浮下来…… 但他并不接近张静虚,而是远远躲在水井另一侧,虽然他的脸色仍旧狰狞扭曲,但他说话语气却没有了狠厉。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远远的躲在那里。 明明腥红骇人的眼睛,却泛着孩童般的渴望:“你先告诉我,抚摸头顶是不是很舒服?就像书中所写的父亲轻抚,让人感觉厚重温暖踏实无比……” 张静虚毫不迟疑,立马温声回答:“师徒如父子,我是你的师。你何不亲自体会一番,什么是父亲一般的慈厚。” 恶鬼书生明显很心动。 他甚至已有走过来的动作。 但是下一刻,他猛然急急摇头,大声道:“不,我不能。” 他‘嗖’的一下又躲回水井另一侧,不断摇头道:“若是让你轻抚我顶,其实是用功德救赎我。我害死了五个人,属于罪大恶极的鬼,这会让你一身功德尽失,甚至有可能沾染上我的恶……” 张静虚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激动狂涌,欣喜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你已经有善良之心,乖徒儿,乖徒儿,你恶念之中有了善心啊。”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救赎。 但是恶鬼书生却再次漂浮,赫然竟是准备往水井里钻,临离别之时,他看向张静虚,明明腥红骇人的眼睛,却似乎带着孩童般的依恋。 张静虚心中一急,几乎想也不想就蹿步上前,他急切之中伸出手,想要强行用功德救赎。 而也就在这一刻,另一个小书生忽然扑上来。 他同样也伸出手,并且身体竟能漂浮凌空,他仅仅只是一个飞扑,速度却快如流行飞火……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扑上了正欲钻回水井的另一个他。 “先生,永别了!” “我竟始终不知,我竟存有恶念,并且恶念化鬼,害死村中之人。” “他们打死我,我心并不恨。我愿以善化恶,消散天地之间。 “从此以后无论善我还是恶我,孙家庄之事止于今夜就此完结。” “唯求先生宽宏大量,定罪村民之时网开一面,我们祖祖辈辈穷苦,我不愿他们定罪太重更苦!” “先生,求您了!” 这一幕发生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全都呆滞。而当大家反应稍微过来时,两个小书生已经全都消失了。 但却似乎有一个声音,仿佛临消散之前的告别,带着浓浓眷恋,带着浓浓不舍…… “先生,我想起来了!” “这水井里很冷啊,这水井里很黑啊。” “我每天承受着刺骨冰寒,四周是暗无天日的漆黑,让我恐慌,让我无助……” “先生,我从小就盼着,或许有一天,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用宽大手掌轻抚我。” “让我能够感受一番,什么叫做父亲的疼爱。” “终于在今夜,先生您来了!” “终于我也感受到,什么是父亲的温暖!” “先生,永别了!” “我现在好温暖啊!” 声音幽幽,渐渐消散。 张静虚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只觉眼角泛起泪花。 是起风的原因吗? 把沙子吹进了眼睛。 ------------ 第26章 【如何罚】 夜色寂静幽深,水井旁边安静的吓人。 无论是在场的衙役,又或是孙家庄的百姓,所有人都在偷看张静虚的表情,明显是在担心他会突然发怒。 毕竟谁都能够看出来,张静虚的脸色极其阴沉,尤其是小书生消散的那一刻,这位县衙捕头的眼中竟然有泪。 他在哭谁? 显然是已经消散于天地间的小书生。 这就如同一个长辈亲眼目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欣赏的晚辈死去,那种心中的疼惜和不舍,很容易便会演变成暴怒。 令人庆幸的是,大家担心的事情并没出现。 张静虚在水井旁边站了很久,足足得有一盏茶时间那么就。 古代一盏茶,约是十分钟,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张静虚似乎心情终于平复。 他慢慢转过身,目光有些冰冷,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四个村民,下令道:“把他们,抓回去……” 衙役们立刻上前,拿出锁链微微一抖,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四个村民面色如土。 “饶命啊,饶命,我家里上有八十……” “闭嘴!” 张静虚不等他们哀求,直接发出一声断喝,厉声道:“这种骗人心软的说辞,你们自己感觉自己配吗?” 他强行按下心中的火,道:“自古以来,有句老话,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你们四人于三年之前,参与打死书生孙云之事。朝廷设有律法,大恶绝不容情……” 说到这里语气一停,似乎不愿再和村民说话,冲着几个衙役断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给我锁起来。” 李三反应最为迅速,直接上前踹出一脚,狠狠将一个村民踢到,铁链一挥将其锁拿。 其他衙役连忙也动手,用锁链将另外三人锁住,并且锁拿之时刻意用了狠劲,直接勒的三个百姓翻白眼。 “咳…咳…,饶…饶命啊…” “捕…捕头大人,求您饶过我们。孙云他…他离开时,替我们求情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让张静虚眼神发冷。 他缓缓俯视下去,盯着四个求饶村民,几乎一字一顿道:“你说错了,他不是离开,而是消散于天地,连投胎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四个村民畏畏缩缩低头,不敢直视张静虚的目光,但是嘴中哀哀诺诺,似乎仍想求饶。 可惜张静虚不再搭理他们,直接朝着李三等人挥了挥手,道:“将他们拉下去,等会全都押回城。” “回城之后,不去大牢,你们直接在县衙门口看管,一等天亮我立即请县令升堂……” 说着一停,忽然又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让耳根子清净清净。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聒噪,那就是你们做衙役的失职。” 李三等人瞬间领会,顿时纷纷咧嘴嘿笑,道:“您放心,保证让您耳根子清净,如果这四人敢发出一声哼哼,我们立马将他们舌头拔了……” 这些常年在公门厮混的人物,最擅长应对罪犯的各种撒赖求饶,当下各自拔出腰刀,恶狠恶的握在手里,厉声呵斥道:“听到没有,不准发出声音,否则休怪爷爷们刀子不长眼,先照你脑门上招呼一记狠的。” 果然凶神恶煞很管用,反而和声细语震慑不足。 然而。 也许是因为恐吓太狠…… 突然只听,‘噗’的一声。 紧接着!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臭味! 却是一个村民太过惊恐,裤裆里直接吓出一个屁。 …… “他妈的,你敢挑衅?” 衙役们顿时勃然大怒,挥动刀鞘恶狠狠砸下去,怒骂道:“刚说完不准发出声音,你竟然敢跟爷爷们对着干。马勒个巴子,想找死不成。” 这村民被在砸的眼冒金星,然而却丝毫不敢顶嘴,仅是可怜巴巴开口,胆战心惊解释道:“差爷,我没敢跟您对着干。我只是…我只是放了个屁……” 他只是放了个屁! 但是衙役直接一脚,再次将他踹倒,厉色道:“放屁?放你妈的屁!说了不准发出声音,就算放屁也不允许。如果再有下一次,屁门给你塞石头……” “啊?石头?”这村民吓的一打哆嗦,脸色惊恐瞬间变成苍白。 他真是欲哭无泪,小声小气哀求:“我也不想有下一次,可我是因为害怕才憋不住。” 衙役们浑不在意的他故作可怜,纷纷挥动刀鞘凶神恶煞,冷冷一笑道:“憋住憋不住,那是你的事,爷爷们才不管这些,我们听到声音就砸你。” 自始至终,张静虚一直冷眼旁观,他没有阻拦衙役们的刁难,反而可以表现出一种纵容。 世上可怜百姓有很多,然而可怜之人亦有可恨处,尤其是某些私心极重的刁民,不用强硬手段根本震慑不住。 所以,狠一点好! 况且,这算是替小书生出一口气。 那孩子心性全是善,不愿意百姓被惩处,但是张静虚可不如此,他既可以善良也可以恶。 …… 这时李三凑到张静虚跟前,小声小气的求问道:“张叔,接下来怎么办?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咱们是直接回城还是等等再走?” 这小子说着一停,紧跟着再次开口,显然接下来的话才是本意,只听他不无提醒的小声又道:“这四个参与打死小书生的恶棍,不用您说我们也知道肯定要抓回去。但是除了这四个人之外,孙家庄还有一百多口百姓……”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他们只有十来个衙役,如果抓捕全村百姓肯定不现实。 至于为什么抓捕全村百姓? 无非是因为张静虚的一句话。 此前在问审之时,张静虚曾经说过,这些村民,全都有罪。 所以李三牢牢记在心里,这厮真打算把全村之人抓回去。 面对这种忠实且又上进的属下,张静虚若说不欣慰那是假的,但他并未鼓励李三,反而意味深长问了一句:“若是把全村之人抓回县衙,你认为这会在城中造成怎样影响?” 李三几乎想也不想,满脸兴奋道:“那自然是轰动无比,任谁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您才第一天上任,仅一夜时间就破了大案。” “不,你错了!” 张静虚缓缓摇头,语重心长的道:“他们不会称赞我,反而会骂我是个恶吏。” 李三明显一愣。 恶吏? 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官场中人一旦沾上,三五年之内别想晋升。 但是,城中之人为什么会骂张叔是恶吏? ------------ 第27章 【灵妖韵】 却见张静虚轻轻一叹,对他语重心长的道:“自古以来,法不责众。” 李三又是一愣,但却隐隐有所领悟。 这小子不愧是个人精,顿时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些村民罪不该抓?”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不错,罪不该抓!” 他说着放眼望去,目光落在村民那边,语带遗憾的道:“虽然这些村民确实可恨,但他们并未参与打死孙云。固然我在问审之时曾说过,他们全村之人都犯了冷漠罪……但是你小子好好想想,律法之中有这一条么?” 李三苦笑摇头,声音略显低落,道:“小侄明白了,法无定罪不为罪。” “是啊,法无定罪不为罪!”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之中像是别有意味:“若是我让你们抓捕全村,必然在城中引起轰动,人人都会骂我,说我是个恶吏。” “最关键的是,这会引来某些人的注意力,比如,神眷府的人。” 张静虚说到这里,伸手拍了怕李三肩膀,低声暗示道:“大叔我现在根基浅薄,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注意。尤其是,咱们今夜查的是鬼案……” 李三何其精明,立马点头表态:“大叔您放心,我保证让兄弟们守口如瓶。不管谁敢泄露今夜之事,从此以后他就是我李三的敌人。” 哪知张静虚摇了摇头,道:“倒也不至于此,守口如瓶没有意义。此事既然涉及鬼物害人,终究是要被神眷府知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事别太被他们关注……” 李三踟躇一下,随即再次点头,道:“明白了,不能造成轰动。虽然案子仍要交上去,但是咱们只交四个涉案的村民。” 这小子说着,忽然像是有些泄气,忿忿不平道:“但是小侄心里很不爽快啊,咱们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村人么?他们如此冷漠自私,为什么却没有惩罚。” 张静虚笑了笑,道:“你真以为他们能没有惩罚吗?” 李三顿时一愣,随即兴奋凑上前,低声问道:“大叔您快说说,他们会有怎样的惩罚?” …… 却见张静虚目光幽幽,像是瞥了一眼那些百姓,缓缓道:“这个惩罚,叫做人心。又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叫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李三完全不懂! 但张静虚紧跟着便开始解释:“自古人心,最是相同。无非亲近,又或疏离……” “亲近时,周围都是朋友。” “疏离时,举目孤零无助。” “而这些村民自私冷漠,坐视小书生被人打死。那么当此事传扬出去之后,这附近的其他村庄会怎么做?” 李三迟疑一下,道:“他们会疏离孙家庄的人?” 张静虚微微一笑,道:“何止是疏离,绝对会冷漠以对,只要看到孙家庄的人,周围庄子的百姓必然躲开。” “而如果孙家庄百姓遇到困难,急切盼着能有人伸出手帮忙,这时候就会发现,四周全是冷眼旁观。” “就如同他们当初那样,坐视小书生被人打死……” “这,便是报应!” 张静虚说到这里,口中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又道:““况且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此事会越传越远的,若是再加上我们推波助澜,必然会在很短时间传遍全县……” “到了那个时候,全县百姓又会怎么做?” “当大家全都震惊得知,孙家庄的水井里面有尸体,并且在泡豆子时,用的就是这口水井。” “做成豆腐后,卖给全县吃……” “自古人心,亲近疏离,而愤怒下的全县百姓,恐怕不只是疏离那么简单喽!” …… 李三越听脸色越是惊喜,渐渐满脸都是兴奋颜色。 “小侄明白了,这果然是很重的惩罚。当全县百姓得知此事之后,必然会群情激奋暴怒不已。” “也许他们不敢来这里报复打人,但是只要见到孙家庄人肯定不给好脸。漫说是再卖豆腐给他们吃,怕是连吆喝都不准他们吆喝。” “长此以往下去,日子越来越难,嘿嘿……” 李三低声坏笑,脸色越发兴奋,道:“这一村的百姓,果然受到了惩罚。” 张静虚看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所以说人活于世,切不可作恶生非,否则即便老天不开眼,人心终究有亲近疏离。” 说着悠悠叹息,轻声又道:“报应这种事,应该相信些。” 李三郑重点头,道:“小侄必然谨记大叔教诲。” 这小子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事,于是再次凑近张静虚跟前,再次小声小气的求问:“这些百姓不抓,让其自受惩罚。但是芸娘呢?您准备怎么做……” 芸娘? 张静虚像是沉吟起来,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灵妖因善而成,乃是天生善类,对于这个雕像所化的灵妖,张静虚委实感觉难以决断…… …… 恰恰也就在此时,忽听不远处一声凄婉,但见芸娘满脸悲切,抬脚朝着这边过来。 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她一路走到张静虚跟前,先是盈盈一拜,然后轻轻出声,道:“先生,我也有罪。” 这姑娘一声低叹,幽幽又道:“他的恶念害人之时,是我帮忙送出豆腐,哄骗村民吃下,从而怨气缠身。” “如今他消散于天地,我却尚未接受惩罚。” “而您刚才曾跟他说过,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即便老天不降天罚,也会有修行之人来杀。” “先生,我不想死在别的修行人手里。” “像我这样的善妖,天生没有任何本领,虽然没有任何本领,但是上苍对我们亦有厚爱……我们灵妖,自带灵韵。” “而如果我们被修行者斩杀,就会化作含有灵韵的食物。” “比如小女子我,会重新变成一尊小小的豆腐雕像,若是被人吃下,便可助益修行。” 芸娘说到这里,再次轻轻一叹。 她目光看向水井,仿佛呓语出声,幽幽道:“先生,我不想被人吃掉!” “我是他雕琢出来的,因他的善念而成妖。所以这一生我只想陪着他,不想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张静虚听到这里,不由叹息一声,劝慰道:“芸娘姑娘,看开些吧,我们都知道孙云他…他,他已消散了。” 芸娘凄婉一笑,口中喃喃轻声:“可是我仍然想着,我能陪在他的身边。” 忽然她目光看向水井,然后再次向张静虚盈盈一拜,仰头问道:“先生,您能打捞他的尸首么?他临别之时曾说,这井水很冷很冷,暗无天日,让他恐慌……” “他不该再受苦了,他不该泡在水井中。” “所以先生,您能帮帮忙么?” “你们人族常说,死者入土为安。您在他临走之前收他为弟子,您能不能让这个弟子也入土为安……” “哪怕只给他一张芦席裹身,也好过他浸泡在冰冷的水井!” “先生,可以么?” …… 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面色郑重道:“你放心,此事乃是张某应当应分,即便姑娘你不提,张某也早已准备这么办。” 他说着微微一顿,沉声又道:“我不但会打捞他的尸首,而且会亲自下井去打捞。师者,父亲也。我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晚辈,就这么一直在水井里受苦……” “至于用芦席给他裹身,芸娘姑娘你看轻我了。张某即便再穷,但也不会苛待晚辈。” “我会置办一口棺材,寻个好地方让他下葬。” 张静虚说到这里,面色肃重看着芸娘,再次道:“姑娘你放心,张某说到做到。” 而芸娘似乎终于释怀,眼角却溢出晶莹的泪。 恍然之间,似乎听她幽幽呓语,道:“您是个好人,是一个好人。不愧是他的先生,如父亲般温柔……” “可他走的太急,没能向您尽孝。” “所以,我替他……” 猛然她抬起头,身上竟然闪烁皎洁白光,一瞬间飞向张静虚,落在张静虚的头顶。 “先生,小女子也跟您永别了。” “如今他已消散天地间,我不想孤零零的活着,我要去陪他,埋在他身侧……” “因他而生,因他而去。小女子无怨无悔,反而好生欢欣。” “唯有这一身灵韵颇为可惜,就当做替他尽孝赠予先生吧。” 笑声里,有释怀。 而那皎洁白光不断喷涌,一团团灵韵笼罩了张静虚。 片刻后,水井旁边再也见不到芸娘。 唯独在那井口之上,孤零零一尊豆腐少女。 曾经豆腐雕像,因善化而为妖。 如今散去灵韵,由妖化而为雕。 但她用满身的灵韵,替小书生向张静虚尽孝。 …… 就在芸娘赠予灵韵同一时间,天上陡然出现玄黄色的光,宛如一道匹练,横跨浩瀚银河。 刹那之际,飞落而下,绕着张静虚盘旋,随即又消失不见。 这一幕发生的速度之快,让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错觉,然而唯有张静虚心中震惊,唯有他明白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天降功德! 好大的一笔功德! ------------ 第28章 【天地赐】 与此同时,虚幻仙山。 这座仙山终于再次出现,漂浮在张静虚的意识之中。 自从那日张静虚穿越,仙山化作虚无进入他身体,而当进入之后,再也没有踪迹。 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无论张静虚用什么办法都感受不到。 如果不是他从仙山之中带出一株草,他甚至以为这座仙山只是他穿越时一个梦。 但是这一刻,仙山再次出现了。 并且这次出现之后,张静虚隐隐感觉仙山有所变化,似乎是因为天降功德的缘故,原本虚幻的仙山竟然有些变实。 虽然这种变实的程度很小,小到不用心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但因为仙山是在张静虚的意识中,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也能被他感知。 他真的能够确定,仙山真的出现变故。 在意识之中放眼望去,入眼只见到处云蒸霞蔚,四周飘荡着氤氲雾气,天上漂浮着连绵巨城。 共有十二座宫殿,放射着无量仙光。 浩瀚。 伟岸。 缥缈。 空灵。 又见无数个仙光璀璨的灵气团,每一团灵气之中都裹着一件巨宝。 大如山岳。 气势雄浑。 宛如遮天蔽日,悬浮仙山上空。 钟。 塔。 鼎。 旗…… 尤其是这四件巨宝,散发仙光最为雄浑。并且带着亘古恒久的古朴,隐约竟有一丝超然超脱的先天气息。 但是…… 超然超脱? 先天气息? 这突然出现在脑中的词汇,几乎让张静虚认为是错觉。 明明他并不懂什么是超然超脱,也不明白什么是先天气息,可是这一刻脑海中浮现的词汇,偏偏就告诉他是这样一种感觉。 就仿佛凭空顿悟一般,让他无师自通的懂了。 …… 这座仙山的变故,似乎不只是变实了一些……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变故,张静虚心里隐隐有些推测。 而也就在他心生推测之际,整座仙山竟然再次出现异变,只见天上那十二座宫殿,散发出更加宏伟的无量之光。 其中有四座宫殿,缓缓朝张静虚飘来。 并且看起来不再是幻影,而是变的又凝实一些,尤其最前面一座宫殿,竟然已经拥有了实体般的宫门。 而这第一座宫殿的宫门,此时似乎出现一丝缝隙,仿佛要对张静虚开放,让他可以进入其中…… 但是,这一丝缝隙太小了。 虽有开放迹象,却又难以打开。俨然是因为某种力量不足,尚未达到开启宫门的程度。 这让张静虚莫名一阵失落。 明明仙宫就在眼前,大门已经化虚为实,甚至出现了缝隙,准备向他开放。 偏偏这个开放只开了一道缝,并且缝隙太紧根本进不去,倘若强行往里面挤,恐怕累的口吐白沫也白搭。 这种欲拒还迎,让人百抓挠心。 张静虚憋屈吐出一口气,越发感觉到怅然若失…… 他是真的不爽啊! 整座仙山,浩瀚伟岸,明明到处漂浮着大如山岳的巨宝,然而个个散发着雄浑无比的气息,让他无法靠近,让他无法触摸。 就如同高冷的姑娘,压根不愿意搭理他,看一眼算他饱眼福,摸一下想都不要想。 巨宝高冷,也就罢了! 可这十二座仙宫,明明已有四座漂浮接近,甚至其中第一座已经出现实体宫门,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把缝隙打开呢? 我就只进去一下都不行吗? 我保证进去之后不会乱闯。 很显然,不行的! 虽然仙宫很想对他开放,但是开门的力量明显不足。 …… 就在张静虚怅然若失的时候,整座仙山第三次出现了异变。 只见那云气缥缈的九天之上,赫然浮现出九卷竹简的虚影。而这突然出现的九卷竹简,同样大如山岳散发着浩瀚气息。 只不过,其中八卷极其虚幻。 唯有最前方一卷,看起来有些真实。 突见一道光幕,从那竹简生出,宛如垂挂天地之间的浩大金榜,从天上一直蔓延到张静虚身前。 下一刻,光幕之上竟然出现了字。 字体古朴! 笔画繁琐! 莫名透着一股神秘气息,仿佛有伦音在天地飘荡。 这种字体实在太过古拙,张静虚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 但却不知道为何,他只一眼就能看懂,仿佛这字天生就该被人懂,又或者该被天地间所有的生灵懂。 【道书·九卷】 【人界·册书】 张静虚恍然明悟。 原来天生的九卷竹简叫做【道书】。 而这最前方的一卷,则是叫做【人界册书】 …… 随着文字一行一行不断浮现,张静虚终于算是明白仙山的变故。 只见那光幕之上,册书清晰的写着: “天地人之道,各自尊其道。” “何为道?道即道!” “凡人界生灵,活于人界尘世,头悬人界之法,承享人道庇护。” “故而人界之内,乃人道昌盛之地。” “无论阴邪妖魔,又或魑魅魍魉,凡有害人之举,当受人道之罚。” “斩之,灭除,皆可为。” “此乃弘扬人道,当有功德加身。” “然,道不止此。” “道乃混沌之宏伟,有包罗万象之博大,涵盖天地人,三界诸天界,故而芸芸众生,自是一视同之。” “由此,道规,若人界之人斩凶除恶,天地自有功德降之为赏。” “但若人界之人宽宏博爱,于斩凶除恶之际明悟道心。改除为抚,洗涤救赎,且能化其戾气,令其消弥归无……” “凡人界行事如此者,皆为体察大道之宏伟。故而此举暗合于道,乃芸芸众生一视同之。” “如此者,受大功德,加诸于身,大道所奖。” 张静虚看到这里,心中已经明悟。 难怪他今次获得功德时,数量会多到令他震惊,尤其当那功德降落之时,宛如一道横跨银河的匹练,完全看不出抠抠搜搜的吝啬,反而有种量大管饱的豪横。 能不豪横么? 天地之道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 此番他因为心中怜楚小书生,所以采用言语感化的方式解决,原本这只是他的一私之善,想不到竟然暗暗符合了道之宽宏。 原来在天地之道眼中,芸芸众生乃是一视同之。 不管是人是鬼,又或阴邪妖魔,在天地眼中都是孩子,天地不会宠爱一个孩子苛待另一个孩子。 而张静虚用善念感化小书生,让小书生自我消散于天地间,这等于是回归于无,回到了天地的怀抱。 这番举动对于天地而言,等于是没有任何的损失。 所以,赐下大功德奖赏。 并且数量豪横,足足翻了十番。 但若是张静虚选择除灭的手段,固然灭掉小书生恶念也会有功德,但是功德不会太多,数量只会和孙家庄人数一样。 真要是那样,可就亏大了! 毕竟这豆腐孙家庄实在太小,全村总共才只一百二十七口人。哪怕张静虚解决鬼物害人威胁,最终只能获得一百二十七点功德。 现在却不一样,直接翻了十番,足足1270功德,相当于解决了十个村。 整个沂县才多少人口?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万。全县加起来才多少村庄?大大小小公共也只一百多…… 他这一下子,等于解决十分之一县。 他这一下子,绝对可以算是一波肥! 十倍翻番,1270功德…… 又能让法宝变强了! ------------ 第29章 【新法宝】 关于仙山的突然异变,果然也如张静虚所猜。 由于他一波捞了个狠的,直接弄到1270个功德,这么一笔大功德加身之后,原本高冷的仙山馋不住了。 这座神秘无比的仙山,仿佛遭受过某种巨大变故,导致它虽然浩瀚伟岸,但却虚无缥缈没有实体。 而仙山中那些大如山岳的巨宝,固然个个散发伟力显得很牛逼,但其实他们竟然都是虚幻的,他们连自己的本体都无法凝成。 想要重见天日,需要浩渺如海的能量,而天地之间的功德,似乎就是最合适的能量。 功德,可以让仙山化实。 功德,可以让法宝重现。 甚至那十二座伟岸仙宫,以及突然出现的道书九卷,这些全都需要功德,它们全都盼着功德…… 这让张静虚不由记起来,他最初进入仙山时的情况。当时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明显继承了前身的功德。 至于前身为什么会有功德,怕是因为前身担任守夜的缘故。 张静虚正是因为继承了前身的功德,所以他才能带出去一颗小草苗。 但那时的小草苗,仅仅只能凝视形体而已。除了像一棵草,没有任何用。 直到他感化张桂之后,天上降下了一些功德,小草苗顿时有了成长,开始展现出神秘的力量。 只可惜张静虚当时是个菜货,完全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他竟然认为是功德炼化了小草,事实证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终于全都懂了。 小草先是借用前身的功德,勉强凝成了小草苗的实体,然后借用张静虚感化张桂时赚取的功德,方才算是复原了曾经的某些力量。 只不过小草虽然复原了一些力量,但是张静虚可以肯定远远不止于此。 当初他在仙山中看到的小草,那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 枝叶微微摇动,天空都要震颤。 树干通天冠地,透着古朴沧桑。 其散发的雄浑伟岸气息,甚至能和最强大的四件巨宝抗衡,钟,塔,鼎,旗,小草的气息如它们一般。 …… 大笔功德在手,说话底气就足,尤其是猜到仙山法宝都需要功德之后,这一刻张静虚的底气显得越发十足。 “喂……” 他仰头发出大喊,语气全是诱惑,并且故意装作豪横,有种臭不要脸的嘚瑟。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咱刚刚赚了一波大的……” “现在我说个数,谁愿意跟我走?” “1000功德,我打算拿出整整1000功德,只要谁愿意跟我走,这笔功德就是它的。” 可惜这番诱惑之后,整座仙山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法宝全都高冷,完全看不上张静虚的这点功德。 看不上? 没关系? 只要稍微心动,那就足以诱惑。 毕竟画大饼这种事,张静虚可是很擅长的。 所以他再次开口,笑眯眯仰望着漫天法宝,故意嘿嘿两声,十分夸张的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小草它现在可拽了,不但凝成了实体,而且开始展现力量…… “并且它力量的增长速度吓人,简直像是一转眼就会变个样。” “唉,没办法,谁叫人家第一个跟我呢。”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赚取家业。只要稍微动动手,大笔功德从天降……” “小草它爽啊,自己全独吞。” “但也不能怪它,只能怪我现在只有它,所以就算我舍不得让它独吞,但是赚取的功德却只能给她用。” …… 独吞! 功德! 大笔! 很爽! 当这一个个词汇不断从张静虚嘴里冒出,仙山中的法宝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但又似乎,力度不够。 钟塔鼎旗仍旧高冷,傲然漂浮在仙光之中,很显然,这四位大佬完全看不上张静虚那点功德。 其余诸多法宝,勉强闪了闪光,此举可以看作稍微给点颜面,但也仅仅只是给点颜面而已。 若是想让它们跟着出山,显然张静虚暂时还不够资格。一千功德听起来似乎很多,估计这些大佬全都很不屑。 幸好,还有眼馋的! 只见天上一轮浩大仙光中,有一物形体大如山岳,虽然虚幻缥缈,但却不断颤动…… 终于,这物‘嗡嗡’一声。 仿佛在跟法宝们告别,又似乎在跟张静虚谈条件,总之它‘嗡嗡’之声响起后,大如山岳的形体突然飞出仙光。 凌空而下,极速而来,宛如流行飞火,刹那间横贯天空。 并于极速飞驰之际,虚幻形体不断缩小,越是缩小,越是凝实。仅仅只在刹那间,已经到了张静虚跟前。 同一时间里,张静虚身上浮现功德,明明他不懂驱使之法,功德却能自发离身,并且数量不多不少,恰恰是他答应的1000功德。 下一刻,功德光芒一闪,落入那飞下来的法宝,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再下一刻,一枚青幽幽的古钱完全凝成实体,它凌空漂浮,静待拿取。 芜湖,起飞! 张静虚大喜,心中暗呼一声,他生怕这宝物反悔,直接一把捞在手中。 然后才有心思仔细观察。 …… 入眼所见,先是一惊。 赫然发现这古钱之上,竟然刻着‘落宝’二字。 “难道是落宝金钱?” 这是张静虚的第一反应。 但他很快摇头,自嘲般一笑,暗暗道:“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这种美梦。况且这世界不像是小说里写的洪荒,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落宝金钱。” 最关键的是,这枚铜钱乃是青幽幽的颜色。而传说中的落宝金钱,人家名字里面带个‘金’啊。 所以,应该不是落宝金钱。 …… 不管如何,诱惑成功。 新法宝到手了。 这时张静虚身上还剩270功德,他估计肯定不会再有上当的出现。 由此他便压下心思,不在搭理天上的法宝。 刚才你们爱答不理,现在我高攀不起,翻脸速度之快,宛如提上裤子的男人…… 至于你说的爱情? 我刚才给你了啊! 如此嘴脸,着实可恨,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法宝们一齐摇晃,也不知是被气的,又或是其它原因。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张静虚反正不再搭理,他总共只剩270功德,可没有信心能成为白嫖的人。 最关键的是,这270功德暂时不能花销,此前他答应过县令,查案成功要给人家分一笔。 如果食言而肥,以后还在县衙怎么混? 没有成长到无所畏惧前,暂时还是在官场比较好,有着官衣这身皮,才方便他继续捞好处。 毕竟要赚功德嘛。 赚功德的事,不是个寒掺事。 …… 虽然张静虚不再搭理法宝,但是他对仙宫还有期待,尤其是那四座漂浮过来的,最主要是那扇已经有实体大门的…… 这里面肯定有玄奇,他隐约感觉会是大机缘。 所以他仰头重新看着天上,眼光灼灼盯着第一座仙宫,先是轻咳一声,然后摆出满脸亲切,远远喊道:“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开开门,放我进去瞅瞅,见识见识一番。” 可惜,天上仙宫巍然不动。 张静虚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但他仍旧不愿意放弃,再次仰头高呼道:“不让进去也行,接我上去瞅瞅啊,哪怕只在门口蹭蹭,也算我没白来一场。” “我保证只在门口……” ‘蹭’字都没能说出,仿佛天上仙宫羞忿,陡然只见一道虹光,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张静虚‘啊’的一声大叫,身不由己的被打飞出仙山。 临飞出之前,他眼疾手快,竟然伸手狠很一捞,被他白白捞走一块仙山的石头。 贼不走空! 这是惯例! 就算是捞一块石头,却也是仙山中的石头。 这一幕再次让法宝齐齐摇晃,恐怕这一次真是被气的不轻。甚至就连十二座仙宫,仿佛也放射出忿忿的无量光。 选中这样一个轻佻的人,到底赌对还是赌错了…… …… 虽然法宝和仙宫通灵,毕竟不懂人心变化,所以它们根本就意识不到,张静虚是在故作轻佻。 一个沉稳的中年大叔,绝不该是他表现的样子。 ------------ 第30章 【棺材铺】 仙山在张静虚的意识中,发生的这一切也在意识中,看似时间很长,其实仅是一瞬。 这种感觉就仿佛天与地的差距,时间流速有着极为巨大的比例,仙山才一日,外界已千年。 所以张静虚虽然在仙山里面呆了很久,但是外面众人却丝毫没有任何察觉,他们仅只看到张静虚微一愣神,随即眼神就重新变的清明清澈。 众人此刻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芸娘消失之时,那个少女散去自身灵韵,全部赠送给了张静虚。 令人羡慕异常。 这时李三凑到跟前,脸上明显带着兴奋,低声道:“张叔,灵韵加身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张静虚沉吟一下,暗暗体会自身的变化,足足半晌过去之后,方才略显不确定的道:“似乎头脑变的清明,想问题比以前更迅速。” 李三眨了眨眼,好奇道:“就只有这些吗?” 张静虚又体会片刻,再次道:“头脑变的清明,应是悟性有所提升,除了这一项之外,我体内还多出一股气,但它显得十分安静,伏在小腹位置不动弹。” 说着迟疑一下,紧接着又道:“好像不止多出一股气,我的体魄也有很大增强。导致我现在有种错觉,似乎自己可以一拳打死牛。咦,不对,竟然不止这些……” 张静虚猛然眼神一凝,脸色莫名惊讶,道:“小腹那股气在动,它正在慢慢的动,似乎沿着某种路线,开始在我身上流转。” 他说着一停,惊讶又道:“并且我能清晰感受到,这股气可以让我缓慢提升,虽然提升的速度极慢,但却属于异常稳固的打根基。倘若长此以往下去,这股气一直在我体内游走……” 李三忍不住接话,兴奋的搓搓手道:“若是长此以往,您会越来越强,对不对?” 张静虚并不避讳,点点头道:“虽然很慢,但却夯实,这应该便是灵韵的宝贵之处,可以让人的根基不断提升。” 李三满脸羡慕,由衷赞叹道:“您这一番收获,真是际遇非凡。” 这时不止李三,衙役们全都凑过来,个个语气兴奋道:“是啊是啊,捕头您今晚的收获真是极大,有此灵韵加身,未来必是一方强者……我们以后跟着您,大家都要沾光哇。” 众人不断道喜祝贺,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张静虚却微微一叹,颇为伤感的道:“倘若能够选择,我宁愿不要这份际遇。” 衙役们全都一怔,李三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声小气的道:“张叔您是伤感芸娘姑娘么?” 张静虚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水井,在那井口长满青苔的井台上,静静矗立着一尊小小的雕像。 这尊雕像乃是芸娘所化,如今已经变的灵韵皆无,材质普普通通,乃是最廉价的豆腐。 呼……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问众人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芸娘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李三第一个开口,急忙道:“小侄自然记得,她说她想埋在小书生身边。” 张静虚缓缓点头,语气轻柔的道:“是啊,她想埋在小书生身边。” 说到这里,忽然又问:“那你们又记不记得,我当时答应过她什么?” 您答应过她什么…… 仍是李三最先开口,这小子不亏心思敏捷,急忙道:“这个小侄也记得,您答应她会打捞小书生的尸骨,并且要好生安葬,选一处上佳……” 这小子话未说完,发现张静虚竟然开始脱外衣,顿时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道:“张叔,您这是想干啥?” 猛然醒悟过来,眼睛看向井口,愕然道:“您要亲自下井?去捞小书生尸骨?” 愕然之中,这小子反应极快,猛然抢身上前,急急阻拦道:“张叔您先等等,这事犯不着让您亲自干。有我们这些小辈在此,哪能让您亲自操劳。” 说着一撸袖子,便要抢先下去。 哪知张静虚大手一伸,直接将他拽了一个趔趄,呵斥道:“赶紧滚一边去,别什么事都争。” 说着瞪了一眼李三,再次呵斥道:“此等农村古井,必然幽深阴寒,尤其是最下面的底部,井水肯定会冰冷刺骨。你小子才几斤几两,就不怕自己下去上不来吗?赶紧滚蛋,这事轮不到你。” 李三急切道:“我年轻,没事的,反而大叔您这般年纪,下井捞人才会冻出毛病……” 张静虚抬脚一记轻踹,将他轻轻踹到一边,沉声道:“我乃修行之人,身有功德护体,漫说是这井水冰寒,便是夜间阴雾又能如何?” 说话之间,纵身一跃,数息之后便听‘噗通’一声,显然张静虚已经跳入水中。 众衙役们先是一怔,随即纷纷拥到井口处,李三俯下身子张望半天,轻声喃喃的道:“历来官场之中,上官驱使下属,有谁能如张叔,自己身先士卒。” 衙役们不由点头,由衷感慨道:“那些当官的怎能跟咱捕头比?他们遇到危险只会往后缩。自己缩到后面躲藏,却又严令下属往上顶。娘的,一百个当官的里面,九十九个都是如此。” 其中一个衙役冷笑道:“即便能有一个体谅下属的,但也做不到张捕头这般……” 李三沉声道:“所以说,诸位兄弟,咱们以后在衙门里,该知道谁才是咱们最拥护的人。” 衙役们纷纷点头,郑重道:“这话即便你小子不说,兄弟们心里也都明镜一般。以后咱们这些人的好日子,全都要指望张捕头给照顾。” 李三叹了口气,道:“可恨咱们本事太浅,大多数时候帮不上张叔。现在还能跟着打打下手,将来怕是想追随也没资格了。” 众衙役默然,一时有些萧索。 …… 孙家庄这口泡豆子的古井,确实如同张静虚所说的一样,不但井水又深又寒,而且底部还有大量淤泥。 幸好张静虚的水性不错,再加上他有芸娘所赠灵韵护身,所以才能抵抗井水阴寒,可以在井底仔细搜索。 尽管如此,事情也不那么顺利,他足足来回往返七八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浮出水面换气,前前后后耗费大量精力,终于才将小书生的尸骨捞齐。 但是这时候不方便拼凑,因为要把尸骨运回县城,到时候找家棺材店,给这孩子买一口棺材,如此才能下葬,不能用芦席草草裹之。 这既是张静虚答应芸娘的事,同时也是他自己的长者之心,小书生苦了一辈子,他不想让这孩子下葬的太寒酸。 既然尸骨要运回县城,现在拼凑就没有意义,于是衙役们喝令某个村民回家,急匆匆的拿来了家中床单,用床单当成包袱,将小书生的骸骨包起来。 张静虚亲自动手,将这个包袱背在身上,衙役们则是押着四个作恶村民,今次孙家庄一案算是终于完结。 说是完结,似乎并未完结…… 当他们刚刚走出村子之时,猛听村中无数百姓发出惊呼,众人回头望去,心中莫名一叹。 却原来是那笼罩村庄的雾气,这时竟然在飞速的变淡消失,宛如潮水推却,天地一片清明。 呼…… 张静虚轻轻如吐出一口气。 他像是心有所感,又似乎莫名感伤,他遥遥眺望那口村中古井,口中如同喃喃呓语一般:“好孩子,这便是你最后的馈赠么?虽然他们对你冷漠,你却仍旧善念还之。即使你已经消散天地,却惦念着这里的迷雾尚存……” “所以你对他们的临别馈赠,就是把这一方的浓雾驱散,对么?” “好孩子,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张静虚喃喃数声,仰天发出一声轻叹。 他默默背着包裹,衙役们押着四个村民,这一次不再停留脚步,朝着县城方向回归。 村庄迷雾消散,涉案村民押回,这才意味着,今次之案真的完结。 …… 回城之后要做的事,乃是给小书生买口棺材。顺便张静虚准备告假,他想要好好的歇一歇。 今次查案虽然不累,但他这一夜感觉心累。 只可惜张静虚并不知道,回去之后他恐怕没机会歇。只因城中一家棺材铺,今夜恰恰出了奇怪的事。 ------------ 第31章 【刁难他】 与此同时,八千里外。 当张静虚率领衙役们查案奔波时,皇朝帝都的权贵们正在花天酒地。 青楼歌姬,灯火通明,娇吟漫唱,曲宴高欢。 人活于世,或许真的同人不同命。 有的人天生穷困操劳,困顿清贫劳碌一生,比如那民间百姓,一辈子为了吃口饱饭而活着。 有的人则是生来安逸,或是富贵或是奢华,即便非贵非奢,一辈子也不用担心性命安危。 不得不说,投胎真是个运气活。 比如投胎在帝都的人,和投胎在乡野完全不一样。哪怕仅仅是普通百姓,但是生活的环境天壤之别。 于平民百姓而言,能够安逸活着就是幸福,然而即便如此渺小的幸福,也不是生在乡野的百姓能享有。 唯有皇城帝都才可以。 皇城帝都,同时又是神眷总府所在地,即便夜色寂静幽深之时,但是皇城周围百里无雾。 是的,这里夜间无雾! 不管多么凶戾的猛鬼,也无论多么强的邪魔,凡是敢在皇城附近出现,那么便意味着挑衅人族。 敢挑衅,必除之。 既没有包容,也没有纵容。 …… 鬼类若在别的地方害人,也许鞭长莫及无法掌控,毕竟皇朝辖地足足一万里,疆土太大需要的人手太多。 国境内几十万个村庄,需要几十万个守夜人。 大大小小三万多个县,需要设立三万多个县衙,并且每座县城之中,还得设立神眷分府。 如此之大的人才需求量,无论皇朝还是神眷府都要捉衿见肘,尤其是神眷府,需要的是修行之人。 偏偏这方世界觉醒修行很难,最初一步必须是攒足功德,唯有攒足功德,才能开启修行之路。 然而攒足功德何其难,能踏上这一步的何其少。 所以哪怕皇朝强大,神眷府传承久远,但是两大势力的人手全都短缺,国境之内大多数地方鞭长莫及。 鞭长莫及,其实就是有心无力,故而鬼物才会横行,迷雾凶危笼罩大地。 只不过,这种情况在皇朝周围不存在。 周围一百里,没有一丝雾,夜间寂静清平,抬头可见满天繁星。 这里安全的很。 故而也安逸的很。 任何鬼魅邪魔,到了这里都要绕道走,远在一百里甚至两百里外,再强大的鬼物也要胆战心惊。 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但是皇城帝都,同时还是神眷府总府,而在神眷总府之内,坐镇着一尊战神般的大神官。 他手中有天神所赐的战器,乃是一杆青铜颜色的古拙长枪。 只需轻轻一挥,力道宛若奔雷,无论多么凶猛的鬼物,此枪之下一击皆杀。 据说这位大神官已经活了两百多岁。 他早就已经攒足了前往天界的功德。 然而或许是因为后辈无人,又或许这位大神官心怀苍生,总之他始终不曾离去,一直坐镇神眷府中。 每一夜他都站于楼顶绝巅,俯视眺望皇朝一万里疆域,洞察大地迷雾变化,以此推测各地情形。 他在默默守护人族。 如今的神眷府,也许只有他还在真心守护人族。 …… 这真是一位尽心尽力的强者。 同时也是谆谆教导后辈的长者。 比如今夜,大神官站于楼顶绝巅,而在他的身后身侧各处,则是三三两两聚集着年轻人。 言传身教。 身体力行。 明明大神官已经强大到不需要穿甲,但他却把天神所赐的战甲穿上,明明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长枪,但是他每一次登楼全都持枪而立。 并且神色肃然,堪称一丝不苟。 这位胸襟如海的强大长者,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晚辈们,既然肩负其职,就要严肃认真,遵守每一项规矩,守护天下需要用心。 他双目深邃,洞穿天下各处,不时将一些情形说给年轻人听,以此来教导这些神眷府的晚辈们。 比如何处县域之内,又有村庄驱散迷雾,由此可以推断,乃是守夜人攒足功德而觉醒…… 又比如何处郡府州府,驱散迷雾的范围扩大,由此可以推断,当地神眷分府必有大动作…… 极有可能是灭掉了某个强大鬼物,所以才能把迷雾驱散范围变大,这是极大功绩,需要发下奖赏。 突然这位大神官‘咦’了一声,似乎因为发现某个事而感兴趣,他神目如电一般,朝着八千里外眺望。 足足良久之后,这位长者面色浮现欣慰,仿佛自言自语,又似若有所思,轻声道:“真是有趣,又是这个小县,前后仅仅隔了三天时间,竟然又有一处村庄驱散了迷雾。” 仅隔三天。 又驱迷雾。 这可不是普通情况,以至于他这位强者也感到惊奇。 要知道整个皇朝虽然每夜都有觉醒者,但是一万里的浩大疆域也只能觉醒二三十人。 而天下村庄有多少? 大大小小几十万个…… 这么多的村庄,守夜人的基数极其庞大,然而几十万个守夜人之中,每夜觉醒的竟然只有二三十人。 这种比例,小的可怜。 倘若分摊到一个小县,那简直是微乎其微,短的可能十年八载出现一个,长的甚至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有。 偏偏在这种前提下,竟然有一个小县特殊,前后仅仅隔了三天时间,又有村庄驱散了夜间迷雾。 这让大神官很是欣慰,同时心里又有些好奇。 忽然他转身朝着那些年轻人招招手,语气和缓的问道:“你们谁还记得三天之前,有一个小村在前半夜驱散迷雾,当时老夫曾跟你们说过,这个小村必然觉醒了一位不错的守夜人……” “当时老夫便下了令,让你们将其招收入府,加以重用,多多培养。” “那么,这位守夜人可曾招入神眷府么?” “有谁能过来于老夫说上一说?” …… 在场年轻人全都一怔,相互开始悄悄递眼色。 三天之前? 前半夜觉醒? 这事隔的并不久,所以他们都记得,并且不但记得,而且他们还在暗中使了坏。 只不过这事可不能说出来,否则大神官必然又是一顿训,甚至训还不算,说不定还要关押他们去苦修…… 他们可不想去苦修。 天生豪门何必苦修? 这种事躲都躲之不及,谁也不愿意被大神官盯上。 只不过,该怎么瞒过大神官的问话呢? 这些年轻贵族开始挖空心思编谎话。 可惜很快他们便察觉到,这一次想要瞒过显然是不行的,原因很简单,大神官正在目光灼灼等大家回答。 瞒之不过,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如实回答,从而惹的大神官发怒?到时候怕是真要被关押,最要也要苦修大半年…… 一想到苦修,在场年轻人都觉头疼,于是不由自主,全都把目光看向某个少女。 而那少女此时也在暗暗发慌,脚下偷偷摸摸往后退缩几步,偏偏她这退缩的动作,反而引起大神官注意。 顿时大神官目光看过去,沉声问道:“云瑶丫头,你似乎心里藏着事……” 少女‘啊’的一声,下意识开口辩解,道:“没有,爷爷,云瑶我心里没有藏着事。” 哪知大神官脸色一肃,再次沉声道:“老夫跟你说过多少次,在这里你要喊我的官职,你乃神眷府的五品神官,而我是神眷府的超品大神官。虽然咱们是祖孙,但是当值之时乃是从属。按照神府典策的规定,你必须称呼我大神官……” 这话的语气其实并不重,勉强只能算是稍加呵斥,然而那少女却似受了大委屈,竟然眼泪汪汪哭哭啼啼,呜呜咽咽道:“您…您训我!” 大神官的脸色明显很无奈,皱眉道:“堂堂五品神官,相当于朝廷五品郡守,但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若是传出去岂不令人笑话?” 然而那少女仍是哭哭啼啼,甚至擦眼抹泪扑了上来,仿佛受了莫大委屈道:“我才不在乎几品官位,我只觉得您骂我很凶,爷爷,您不再疼云瑶了吗?” 大神官越发无奈,皱着眉头将她轻轻推开。 随即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意兴阑珊,道:“算了,此事就此作罢。原本老夫想着,借那个小县的情形向你们教导一番。结果你这丫头一闹,让老夫顿时兴趣全无……” 那少女看似哭哭啼啼,眼珠子却滴溜溜转动,趁机试探问道:“那个小县很特殊吗?” 大神官听到她问询,错以为这丫头在求知,连忙:“倒也不是那小县特殊,而是其中一人特殊。” 说着微微一顿,语带欣慰道:“方才老夫俯瞰天下,神目洞察皇朝疆域一万里,发现那沂城小县仅仅时隔三日,竟然又有一处村庄驱散了迷雾。” “乍一发现时,老夫还以为那座小县又有人觉醒,然而好奇之下再次细观,才知道原来竟是三天前的那个人。” “真是不错的一位晚辈啊,觉醒仅仅三天又驱散迷雾。并且老夫见他身上流光隐隐,极有可能获得了一笔数目不菲的功德。” “由此可以推断,他定是除掉了一个作恶的鬼物。化解一村之危,立下不小功业。” “方才老夫之所以询问你们,便是因为对这人产生好奇,我记得三天之前曾经叮嘱过你们,一定要把他招进神眷府好生培养。” “结果你们不但没做回答,反而你这丫头哭哭啼啼,惹得老夫无趣,现在已是兴致索然。” “唉,你们这些娃子何时才能长大啊。早点懂事,早点承担其责。” “这天地间是有规则的,冥冥之中是有定法的,享受之人,必须付出,而若是只知享受不愿付出,将要大量消耗家族的福运。” “你们这些娃子,家家都是神眷府麾下的豪门。所以你们生来之时,个个算是含着金汤匙。” “可是你们却不明白,你们祖上并非豪门,他们曾经也是泥土中挣扎,后来因为建功立业才慢慢崛起。” “每一次建功立业,就是一次对人族的付出,也正因为你们祖辈的付出,所以后辈们才享受福运。” “可是娃娃们啊,福运是会消磨的。你们祖上固然功绩很大,但也撑不住你们一代代消磨。如果你们不能及时醒悟,不能做到承负应有的职责……” “唉!” “老夫这些年为了教导你们,真是感觉有些心力憔悴。” “我曾鏖战十万猛鬼,感觉也不曾这般疲累。” “娃娃们,该警醒了啊。” 谆谆教诲! 莫过如是! …… 可惜,这位敦厚长者的一番苦心又白费了。 在场年轻贵族全都当做耳旁风,仅仅是表面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 尤其那个名叫云瑶的少女,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继承祖辈功业上,反而眼珠子滴溜溜乱动,再次怀着某种目的试探而问: “爷爷您刚才说,那个人今夜赚到了功德。具体有多少?有没有确切数?” 大神官微微一怔,感觉这孙女的问题有些奇怪。 但是这位长者仁厚,并未往坏的方面想。 不疑有他之下,随口予以回答:“距离八千里,实在有些远,虽然老夫能以神目洞察天下,但若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些迹象,再由迹象推断,大约做个参考……至于确切数字,老夫并不能真的确定。” 少女云瑶连忙道:“那您就说个参考数字。” 大神官沉吟一下,缓缓道:“老夫观他身上功德之光,大体应在两百到三百之间,有此可以推断,他今夜至少化解了两三百人的性命之危。这个晚辈真是不错,刚刚觉醒连连立功……” 然而少女已经不再听他念叨,反而目光幽幽闪烁恶意的光,心里暗暗琢磨道:“竟然有两百到三百功德,这足以换取一件不错的战器。不行,决不能让他顺利。” “我三天之前才说要刁难他,结果他一转眼就赚到了不菲功德。若是让他越走越顺,我云瑶的脸面往哪放。” “必须立即发一份神剑传书过去,让沂城神眷府帮我多多的出手阻挠。就算刁难不死他,也要把他往死里刁难,哼。” ------------ 第32章 【恶毒女】 大神官神目如电,一眼便可洞穿魑魅魍魉。 但是对于他的这个刁蛮孙女,他却看不出此时正在敷衍他。 强者虽强,亦有弱点。 说他强,他是真的强。 曾经单枪匹马,闯入万鬼绝地,独自鏖战十万猛鬼,扫平了天下一处绝地。 那还只是他年轻时的战绩。 此后两百多年,坐镇云国皇都,他每一夜值守在楼顶绝巅,运用神目洞察皇朝一万里山河。 这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却能守护万万千千的人族。所以大神官虽然心疲力竭,但他两百年始终坚持不懈。 可也正因为他一心守护人族,全部精力都放在对付凶危上,所以对于人情世故的处理,这位强者反而比不过普通人。 换句话说,他几乎不擅长人情世故。而不擅长人情世故,其实就是不擅长体察人心。 年轻人的心思他不懂,甚至随便一个谎话就能瞒过他。 就比如他的这个孙女云瑶,此时明明正在琢磨做坏事,然而大神官看见孙女皱眉深思,竟以为这是在思虑神眷府政务。 他顿时感觉很欣慰,孙女终于有所长进了,若是再好好教导一番,也许很快能成为栋梁…… 到时候便可派往各地坐镇,成为年轻一代的又一个人才。从此建功立业,用心守护人族。 很好啊,这真的很好! 大神官越想越感觉心情舒畅,忍不住便开口继续进行教导,不断叮嘱道:“云瑶丫头你要记住,每一位修行者都是人族基石,哪怕他仅只是刚刚觉醒的守夜人,哪怕他曾经的出身无比寒微。但也不能苛待,而该予以扶持……” “这其中若是发现某些特殊人才,那么更要对其加大扶持和重视,让他能够飞速提升,尽早成为人族底蕴。” “比如老夫刚刚和你说的沂城小县,此县觉醒的那个守夜人就很不错。短短三天时间,连续驱散迷雾,这绝对是特殊人才,这绝对要加大扶持……” “丫头啊,老夫迫切盼着你们成长啊。” 可惜大神官这一番谆谆教诲,眼前的少女云瑶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但没听进去,心中还很反感。 只不过这少女擅长伪装,俏丽的脸上堆满乖巧的笑,连连道:“好的好的,爷爷您放心,刚才您这番训导,云瑶一定记在心里。” 大神官越发欣慰,但却语气严肃提醒一句:“本座跟你说过多少次,值守之时要喊我大神官。” 少女又是‘乖巧’一笑,甜甜道:“大神官,云瑶记住啦。” 大神官哈哈大笑,只觉心中舒畅不已。 人在心中舒畅之时,难免会有一些失态,哪怕是强如大神官这种人,这一刻也会下意识的流露情绪。 他不再严肃刻板,而是伸手轻抚孙女额头,仿佛有感而发,口中温厚出声: “丫头啊,老夫多么迫切盼着你们这些晚辈成长……” “无论是神眷府麾下各大豪门的晚辈,又或者天下各地自己觉醒的守夜人,你们在我眼中,都是亟需培养的晚辈。” “唯有你们这些晚辈快速成长起来,才能从我手中接过镇守云国的重任。” 大神官说到这里,目光像是仰望苍穹,也不知是因为何故,他神目之中隐隐闪烁一丝锐利。 他盯着苍穹之上,良久之后轻轻一叹。 依稀之间,语气竟似莫名萧索: “爷爷我已经坐镇云国两百年,我一生所立的功业实在太大,这导致我满身功德充盈,连天上的某些神官都眼红……” “早在八十年前,已经有天上神官催促我,他们让我赶紧卸任差事,他们让我即刻离开人界登天。” “自古以来,有着规矩,人界大神官登天,需要进献自身一半功德,于是那些天上神官们,趁机便可分润一笔。” “但是爷爷不在乎他们分润,因为我一生的功业太大太多,建功立业之时,便有功德加身,积累两百余年,我身上功德甚至能超过小神。” “我之所以不登天,是因为放心不下云国,云国开国仅仅八百年,根本比不上那些古老国度。” “那些国度不担心强者断代,而云国只有爷爷我一人……” 大神官说到这里,收回仰望苍穹的目光,重新看着孙女云瑶,以及在场所有年轻贵族。 良久之后,他再次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孩子们,早早警醒吧,早早成长啊!” “我连续八十年拒绝登天,已经惹的天上许多神官不喜,说不定哪天哪日,他们会强行征召……” “一旦强行征召,本座不想走也得走,可是那时候如果你们还不曾成材,这偌大的云国疆域交给谁来镇守?” “几十万座村庄,三万多个县域,生活着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危都让我牵挂……” “他们都是我人族族群的子民啊!” 大神官说到这里,再次发出一声叹息,温声道:“所以,孩子们,老夫这番良苦用心,你们能够体会到吗?” 体会? 谁像您这样老古板! 明明一身功德浩大,超过天上小神级别,若是您愿意登天,最少也能封个三品大天神官。 若能如此,云国在天上就有了后台,而我们每一家的神眷府豪门,身份地位都将更上一层楼。 放着这么好的事情不做,非要在人间继续镇守。 云国疆域这么大,生活的百姓这么多,就算失去您这位强者,死个几万十几万又能算啥? 可您偏就为了这些烂泥般的百姓,连续八十年拒绝登天做官…… 几乎在场每一个年轻贵族,心里都是这般的在腹诽着。 只不过心里虽然腹诽,但是个个表面上装的乖巧,纷纷道:“吾等谨记大神官教诲,今后必然刻苦上进。” 大神官甚是欣慰。 这时少女云瑶眼珠子滴溜溜转,忽然巧笑嫣然凑到大神官跟前,嘻嘻笑道:“爷爷您身上功德那么多,不如送给云瑶一些用用呀。我想从天神宝库换取一件战器,有了这战器我绝对可以瞬间崛起……” 大神官先是一怔,随即面色一沉,道:“自古强者之道,皆为自身拼搏,虽然功德可以相赠,但是兑换战器必须自己赚功德。否则拿着长辈的功德去换,你换到再强的战器也成不了强者……” 云瑶顿时暗恨,悄悄咬牙切齿。 但这少女擅长伪装,俏脸仍旧笑容嫣然,乖巧哄骗道:“算我借您的,这总可以吧。爷爷,云瑶真的很想要那件战器呢。有了那件战器之后,我保证一定刻苦上进。” 说着偷偷观察大神官表情,紧跟着又道:“并且我还保证,用心守护人族。爷爷,其实我一心想要守护人族的呢。但我现在是个没有战器的小姑娘,就算有心守护但也没能力呀。” 一番乖巧的哄骗之言,骗的大神官极其欣慰,郑重问道:“你这丫头说的都是真话吗?你兑换战器真是想要上进?莫不是为了拿去炫耀,让人羡慕你是神眷府的贵女?” 云瑶顿时举起小手,做出发誓赌咒的姿态:“孙女向您保证,我是为了人族。” 大神官明显踟躇起来。 足足良久之后,这位敦厚的长者像是有了决断,沉声道:“你看中的那件战器需要多少功德?” 云瑶顿时惊喜,急忙道:“不多不多,三十万即可。” 大神官先是一怔,随即一脸怒容:“三十万功德?你知道各地神眷分府的神官一辈子能赚多少吗?纵然付出一生,甚至丢掉半条命,但是入手的功德,一辈子加起来不超过一万……” 云瑶悻悻低下头,又在暗暗咬牙切齿。 然而这一幕落在大神官眼中,却以为怪孙女是认错羞愧,如此一来,大神官反而再次欣慰。 终于,这位敦厚长者轻叹一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云瑶惊喜抬头。 却见大神官面色肃然,十分郑重的叮嘱道:“老夫可以给你三十万功德,让你去兑换心仪的那件战器。但是话先说在头里,这笔功德算是你借的。以后你必须建功立业,赚取功德归还回来……” 说着看了云瑶一眼,沉声又道:“老夫并不在意三十万功德,我是希望你能建立大功业。所以这必须归还的约定,是给你这丫头的敦促和鞭策。” 少女笑脸嫣然,急急点头答应:“我懂,我懂!” 大神官再次轻叹一声。 …… 此时此刻,天色隐隐已有放亮迹象,也就意味着,天地之间的迷雾将要消散。 大神官值守于此,再忙再累也不忘正事,道:“昨夜老夫洞察皇朝疆域一万里,发现共有七处地方驱散迷雾,唉,这个数量真是少的可怜……” 叹息之余,再次开口,沉声道:“尔等将这七处驱散迷雾的情况,速速用神剑飞书告知各地,让各地神眷府及时出动,早早的把觉醒之人招收入府。” 说着一停,继续又道:“顺便按照老规矩,把这消息送给皇宫一份去。要让陛下得知,我们云国的情况。” 在场年轻人纷纷应诺,然而个个都不愿干活。 云瑶则是仗着受宠,站在一旁开口嘲讽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消息送去皇宫?咱们神眷府乃是天神直属,那位小皇帝见了您还得行礼呢。” 大神官脸色一怒,忿声道:“自古以来,这是规矩。神眷大神官观察迷雾,必须把情况分享给帝王。” 说着瞪了云瑶一眼,又道:“丫头你记住,抱怨之言不准再说。尤其是谁高谁低这种话,老夫更加不想听你再说。” 云瑶由于尚未把骗到的三十万功德拿到手,所以这一刻伪装的更加乖巧,连连道:“我错了,大神官,云瑶知道错了。” 大神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教诲她道:“皇朝和神眷府,都在守护人族。帝王和大神官平等,地位没有谁高谁低。那位小皇帝之所以向我行礼,那是人家小皇帝敬重我的年纪……” 云瑶不断点头,‘嗯嗯嗯’的表示自己再也不会犯错。 大神官看她知错能改,终于把三十万功德赠了过去。 …… “得手了!” 这少女心中欢呼,眼中却闪烁恶毒的光。 “等我兑换战器之后,从此可以耀武扬威,说不定哪天心情不爽,我就去那个沂城小县走一趟。” “战器在手,当者披靡,到时候我随便找个由头,打死那个所谓的特殊人才。” …… 【作者言:】大家不用生气,这少女死的会挺惨,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咱们主角张静虚可不是个手软的人。 该善良时,他会善良,但是该狠之时,他绝对心狠手辣。 战器价值三十万功德,这可是一大笔啊! ------------ 第33章 【大公主】 此时距离天亮尚有不短时间,然而皇宫里的御书房已经燃灯。 夜虽幽深。 天虽未亮。 但是勤勉的小皇帝并不贪睡,他几乎每一夜都是寅时四刻起床。 小皇帝先是草草吃些点心,然后便急匆匆跑到御书房,若是发现需要批阅的奏疏过多,他便会愁眉苦脸的坐下开始批阅。 毕竟还是个孩子,谁在少年之时不是如此呢?况且怕苦怕累是人之本性,无论皇帝还是贩夫全都如此。 只不过么,小皇帝毕竟是勤勉的!虽然他会愁眉苦脸,但他批阅奏疏很用心。 如果某一天发现需要批阅的奏疏少,小皇帝就会显得十分开心。这意味着他能挤出时间,可以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读书! 比如此刻,便是如此。 只听一个少年郎的清脆读书声,悠扬顿挫的在御书房里回荡着。 “慈泽温然,万物生发之道。” “心怀叵测,终究难以长久。” “人之活于世,当有包容心,宽宏雅量,善待以和,此族群相帮互助之道也,无论君王黎民皆应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段太精彩,其中蕴含的先哲道理令人深思,小皇帝缓缓放下书册,托着脑袋似在品味。 便在这时,门口走进一位苍老内侍,手里端着一碗羹汤,面含宠溺的看着小皇帝。 “陛下虽然喜爱读书,但也不能太苦了自己,每日如此早起,小小年纪怎能撑得住。似您这般少年,该是多睡之龄啊。” 苍老内侍说着,将羹汤送到桌边,温声又道:“老奴亲自盯着御厨,让他们专门熬制,陛下且先吃了,补益一些元气。” 然而小皇帝却恍若未闻,反而问苍老内侍道:“大总管,您跟朕讲讲,为什么这世上有好人恶人,为什么总是有权贵倾辄百姓?圣贤明明在书中留下教诲,我们人族应该相帮互助,可是为什么,有些人不愿意遵从?” 望着小皇帝托腮皱眉的表情,苍老内侍笑呵呵的把羹汤往前推了推,温声道:“陛下莫不是又在烦恼,想起了帝都的那些纨绔?”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确切地说,朕是烦恼神眷府的那些年轻贵族。明明他们祖上都是人族柱石,为什么他们这些后代如此不成器?” “前几天,京兆尹上奏疏,说是仅仅半年时间,皇城之中发生了一百多件权贵案子。其中九成涉及神眷府,另有一成则是朝廷官员的子嗣。” “京兆尹惹不起神眷府,同时也惹不起朝堂某些重臣,所以给朕上了秘奏,想让朕来决断此事。” “但是朕能怎么决断,难道去找大神官哭诉么?我虽然是个少年,但我毕竟是云国帝王。若是我去哭诉,大神官会很失望。” 小皇帝说到这里,烦闷的吐出一口气,再次问苍老内侍道:“大总管您说说,为什么帝都之中这么多的纨绔?” 苍老内侍呵呵一笑,第三次把羹汤推进些,一边劝说小皇帝吃饭,一边语带深意的教导:“陛下之所以会有这些烦恼,是因为您一直在皇宫待着,目光所及之地,耳中所听之言,最先看到的听到的,大多乃是帝都之事。” “所以,便感觉纨绔很多。” “但是陛下却忽视了,其实咱们云国年轻一代亦有才俊。” “只不过这些才俊已经成材,所以全都派去四方守护百姓。他们或是建功立业,或是解救一方。默默赚取功德之际,并不向陛下这里邀功。” “故而,陛下才会疏忽。” “故而,陛下才感觉帝都全是纨绔。” “其实关于这些纨绔子弟,老奴认为陛下无需烦恼,这些货色因为不成器,所以才会被留在帝都中。” “换句话说,这些纨绔全是各家豪门的渣滓,而那些豪门的家主心知肚明,这些货色根本看不到成材希望,一旦派出去,只会耽误事。” “反而拦在家中,扔在帝都之内,让其混天熬日,总好过派出去危害一方。” “陛下当知,咱们云国的夜晚太艰难,百姓们需要守护,而这些货色根本没能力守护。一旦出现问题,害的可不是一两个百姓。” “所以,这些纨绔们留在帝都是好事。” 苍老内侍这一番解释,听的小皇帝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道:“朕明白了,这是两权其害选其轻……” 但是小皇帝紧跟着又皱眉,放下手中的羹汤道:“可是朕却听说,大神官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每每在夜间值守之时,都要把这些纨绔喊去,言传身教,谆谆教诲。” 苍老内侍叹了口气,道:“大神官乃是长者之心,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晚辈。可惜,这些纨绔毕竟是各家的渣滓。但凡其中哪个能有一点点成材希望,各家豪门早就把他们派出去赚功德了。” 苍老内侍一边说着,一边递上湿布让小皇帝擦擦嘴,顺势又道:“陛下莫要再为这些人烦心,您应该把目光放在云国的俊才身上。那些人是咱们人族基石,每一个都该加以扶持和重用。” 小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听劝。 忽然小皇帝像是想起什么,急忙抬头再次发问:“今天神眷府有没有送来消息,咱们云国昨夜有多少觉醒者?” 苍老内侍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小册子,道:“陛下便是不问,老奴也会禀奏。大神官昨夜俯瞰山河,洞察云国一万里疆土,总共发现七处村庄迷雾驱散,推断应是六个人立下功绩。” 小皇帝先是一怔,明显有些失望,喃喃道:“才驱散七处?昨夜竟然这么少!” 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抬头又问苍老内侍:“既然有七处村庄驱散迷雾,为什么大神官推断是六个人立下功绩?” 苍老内侍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这便是老奴刚才说的,陛下应该把目光放在云国的才俊身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三日之前的一次决断,很有可能让朝廷势力增添一位未来强者。而神眷府那边,则是错失了这个机缘。” 小皇帝明显有些惊喜,连忙道:“是吗?快跟朕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竟让您老这般论断!” 苍老内侍目光深邃,悠悠道:“短短三日之内,驱散两处迷雾,并且根据大神官神目洞察,这个人在昨夜至少赚到三百功德。也就意味着,他最起码化解了两三百人的凶危。” “化解两三百人凶危,其实并不算太大功绩,但是陛下或许不知,这人乃是三天之前才刚刚觉醒啊。” “仅仅觉醒三天,就能化解两三百人的凶危,而能威胁到两三百人的鬼物,最起码也是个厉鬼层次……” 苍老内侍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缓缓又道:“正是由于这些缘故,大神官才做出推断,昨夜这人必是俊才无疑,将来的成就最低也能镇守十个郡。” “而老奴则更加大胆一些,我认为这人的成就不止于此。若是咱们朝廷一方加大力度培养,未来说不定又是一个镇守绝地的大将军。” 小皇帝明显一惊,蹭一下蹿了起来,颤声道:“您老竟然这么高看他,竟然认为他将来能镇守一处绝地?” 苍老内侍目光深邃,语气悠悠的道:“仅仅一夜之间,赚取三百功德,这种刚刚觉醒就能如此的情况,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出现了。而在两百年前,这种情况也只有三例。” 小皇帝喘息粗重,压抑着兴奋道:“这三例情况,分别是大神官,我祖父,还有您……” 说着小脸一片急切,急急追问苍老内侍:“他在哪?是哪个县域的人?” 苍老内侍笑呵呵一指南方,慢悠悠的道:“八千里外,东蒙山脚,老奴三天之前曾跟陛下说过,那里有一座小县叫做沂城。” 沂城? 小皇帝眨了眨眼。 突然面色像是古怪,颇为悻悻然的道:“竟然是朕那位滚刀肉堂兄当官的地方,朕若是想从他手底下调人怕是很难啊。” 苍老内侍悠悠一笑,饱含深意的道:“没关系,莫担心,陛下之所以感觉犯难,是因为你不想和滚刀肉掰扯。但是,你姐姐可不在乎这些……大公主她,肯定出手。” “她若出手,谁也难拦,就算你那堂兄是个滚刀肉,但是老奴保证他会乖乖服输。” “所以那位沂城小县的奇才,注定会是陛下的嫡系派系。” ------------ 第34章 【衙前之鼓,又有冤情】 此时,沂城。 天色隐隐放亮的时候,张静虚终于率领衙役们归来。 由于城门尚未开启,他们先在门口候了一阵,这时候就可看出差距,古人比后世更守规矩。 明明他们乃是衙门中人,并且现在乃是查案归来,劳碌一夜且不说,关键是立了不小的功劳。 这种情况之下,按说可以享受点特殊待遇,比如提前喊开城门,早早进城去交办差事。 然而张静虚他们并未如此,而是乖乖的在城门口等候,不但不急躁,反而很随和。 这若是换成后世某个局,恐怕早就开始吆三喝五,即便不会耀威扬威,心底难免也骂骂咧咧。 由此可见,古人的作风真比后世强。 他们城门口等候之时,甚至有心思和守卒聊几句,双方隔着厚重的城门,谈天说地聊着家常。 而对于他们这一队人的归来,城门守卒明显显的很惊讶,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守卒还清晰记得,他们昨夜出城的情景。 那时张静虚‘喝的醉醺醺’,嘴里不断吵着嚷着要回家,而衙役们则是忐忐忑忑,鼓起勇气送自己的捕头回家。 原本只以为是送喝醉的头儿回家。 哪曾想归来之时突然变了个情况。 人家这些衙役在一夜之间,竟然侦破一件影响不小的案子,不但解决了豆腐孙家庄连续死人的危险,而且还顺势挖出了三年之前的一桩旧案。 这是立了功哇! 奖赏怕是不会少! 城门守卒很羡慕,忍不住便和衙役们调侃起来,有的说:“李三,你小子可别忘了,半年之前我请你喝过一顿酒,你小子若是拿了赏钱可得回请我……” “刘当当,你这货现在嘚瑟了啊。命好,跟了一位好捕头,仅仅打打下手,就能混到功绩……” “破一个杀人的案子,按律可以奖赏两百钱。若是能把凶手抓捕归案,办差之人额外奖赏一贯钱。” “好家伙,发财啊。你们总共十一个衙役,这一趟出去全都发了财。” 对于城门守卒的调侃,衙役们个个显得自豪,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守卒最终目的是为了奉承张捕头。 果然只听守卒们语气一转,纷纷开始跟张静虚套近乎,纷纷道:“这位便是新任张捕头么?您老人家真是捕神在世啊。昨夜明明喝醉了酒,竟然在醉酒之余顺手破案,等到这事在城中传开之后,怕是满城百姓都要竖起大拇指哇……” “张捕头,您这番的奖励肯定不会少吧。” “昨夜您出城之时,我们曾经送出去几步,甚至由于担心,准备下差之后去您家里看看呢。” 张静虚哈哈一笑,心中却明白这些守卒的心思。 所以他故作豪爽,娴熟自如的发出邀请:“你们这些臭小子不必闹腾,本捕头并不是个吝啬的人,今番破案若是拿到衙门的赏赐,本捕头便让李三他们做个东……找一家像样馆子,请你们猛猛的造一顿。” 说着微微一停,语气待着暗示:“到时候如果本捕头不忙,我也过去跟着坐一坐,大家热热闹闹,酒肉绝对管饱。” 守卒们大喜过望,隔着城门纷纷道谢。 而就在这闲聊闲侃之中,终于到了开启城门的时刻,顿时守卒们个个卖力,故意吆三喝五表现,推开厚重的城门,放张静虚这队人进城。 进城之后,又闲聊两句,然后借口急着回去交差,张静虚率领衙役们和守卒们告辞。 顺着城中大街,一路直奔县衙,由于此时才是清晨,街面之上行人很少,所以他们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但终究是有一些早起开门的商贩看到他们。 古人对于看热闹,天然有一份好奇心,于是便都躲在店铺门口,探头探脑的窃窃私语着。 张静虚心知这事难免,故而只能催促衙役们加快脚步,他自己则是背着包裹走的最快,尽量避免引起更多人的好奇。 毕竟他身为沂城县衙的捕头,查案归来亲自背着一个包裹,这种情形只要稍微一想,很容易猜到包裹里面是特殊之物。 但是关于小书生的事情,张静虚不愿意引发太多关注,既是因为他怜悯小书生的过往,同时也是不想让神眷府察觉…… …… 一路加快速度,终于赶回县衙,先把四个村民押进前院,张静虚则是直奔县衙后宅。 由于他现在是县衙捕头,是深受县令倚重的人物,所以不用进行通报,直接便进了后宅。 进了后宅之后,才发现县令起的挺早,此时正在院子里打拳,并且拳脚生风很是威猛。 张静虚心中不免泛起古怪之感。 明明县令应该是儒雅文生担任,偏偏眼前这位却莽的像个武将,若非早已确知他就是沂城县令,张静虚甚至会认为这是一个将军。 身为县令,毫无官体。 并且脾性毛躁,动不动骂骂咧咧…… 这是何等奇葩的反衬。 但若是细细一想,眼前这县令才只十七岁,虽然长相威猛满脸横肉,但是论年龄毕竟只是个少年。 少年心性,难免如此。 况且人家还是个皇族! 奇葩一点倒也不是大事…… …… 这时县令也看到了张静虚,顿时停下打拳练武的动作,急急迎了过来,脸色明显迫切。 虽然显得迫切,但却挺懂礼节,开口便喊一声张叔,如同昨日一般无二。 对于此,张静虚并不持之自傲。 人家乃是一县之令,喊叔是尊重他的年龄,但他如果自以为是,可就犯了官场上的大忌。 这等浅薄错误,估计连刚进官场的小白都不会犯,而张静虚穿越之前混迹半生,他乃是老油子之中的老油子。 所以面对县令之时,他表现的极为肃穆,先是规规矩矩一拱手,然后才开始正式汇报: “启禀县尊,张某查案归来。事关昨日您所委托之案,张某已经率衙役们成功查清……” “现今已有四位凶犯,被衙役们抓捕而回,如今正押在前院之中,静候县尊升堂问审。” 这个汇报既严谨又郑重,然而县令却明显面带失望,低声问道:“听您这话意思,抓回四个凶犯,莫非孙家庄之案乃是人害人,其间并未涉及到鬼物的存在……” 若是没有涉及鬼物,解决之后便不会有功德,县令原本满腔希望,这时难免心中失望。 对于此,张静虚心知肚明,故而,面上浮现微笑。 他同样也压低声音,语带暗示的道:“现今罪犯已经归案,县令大人应该即刻升堂,审问定罪,安抚民心……” “至于人之案审问之后,鬼之案的隐秘且容张某细说。” 县令听他催促升堂,明显有些不情不愿,然而很快便脸色一怔,随即化作莫大惊喜,急切问道:“张叔您说啥?啥叫鬼之案的隐秘?莫非,莫非……” 这厮眼巴巴的模样,张静虚如何不知他渴盼的是什么? 当下探手入怀,直接掏出官印,笑着递过去道:“昨日张某曾经承诺,要将七成功德分于县令,而今成功解决孙家庄之威,且在解决之时借助了这方官印……所以在天降功德之时,张某直接用官印接取了七成。” 县令明显兴奋,呼吸有些急促:“张叔能不能告诉我,昨夜您赚到了多少功德?” 这厮别看性格莽撞,说话竟然也有官场学问。 明明他眼巴巴盼着自己那份,很想知道自己那份的数字是多少。但是却问张静虚赚了多少,显的知礼懂节并不贪婪。 然而只要问出张静虚赚了多少,他便能推算出自己的那一份。果然官场是一门大学问,同样的话换个说法就让人听了舒服。 县令这点小心思,张静虚还是能一眼看穿的。他继续保持微笑,语气故意装作满足:“由于涉及厉鬼,天降功德极多,所获功德总数,整整七十挂零。” 哇哈哈啊! 县令放声大笑,满脸都是兴奋。 一夜之间,七十功德,其中七成分给他,岂不就是到手四十九? 爽歪了! 县令只觉爽歪了! 但是这厮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看似忠厚的某个大叔简直脸厚心黑。 昨夜天降功德,足足1270点,固然其中1000点被张静虚拿去诱惑法宝,但是剩余的数量仍有270功德之多。 270功德,直接扣下两百。 报账只报七十,并且三七分账。县令入手四十九,张静虚保留二十一。 看似只保留二十一。 但其实是,一千两百二十一。 然而就算这样,县令竟然兴奋十足,由此可以看出,这方世界的功德有多难。仅仅四十九点功德,就能让一个皇族惊喜。 “快快快,本县要速速升堂,即刻问审罪犯,将他们打入死牢。” “张叔您劳苦功高,费心费力查办案件,小侄身为县令,必须帮您好好收尾。” 这一刻的县令,表现极为踊跃,满脸兴奋拽着张静虚,二话不说就要去升堂。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猛听县衙外面传来响声,‘咚咚咚咚’连续几下,动静大的像擂鼓。 没有错,还真是在擂鼓。 张静虚微微一怔,县令则是微微皱眉,两人都能清晰分辨,外面的声音确是敲鼓声。 什么鼓? 衙前鸣冤鼓! 但是。 大清早的敲响衙前鼓…… 这是出现了多大的冤? 孙家庄案子尚未升堂,莫非又有新的案子不成? ------------ 善或恶 ------------ 第35章 【莽货县令,逗一逗他】 古代衙门审案,同样可以旁听,甚至会专门招呼百姓过来,允许百姓在公堂之外围观。 围观,意味着监督。 同时,也有震慑之意。 这样做既是为了体现公正严明,同时也是给百姓科普朝廷律法,但是最重要一点,乃是借审案之际震慑人心。 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告诉百姓们,别犯法,犯法必被抓,律法森严,容不得侥幸。 而民间百姓对于看热闹这种事,无论古今中外全都一个尿性,人之天生好奇,越是热闹越想凑…… 所以每当衙门审案之时,根本不用派人出去招呼,百姓们自己就会蜂拥前来,热闹非凡的拥簇在衙门口。 尤其是今天,据说有大案子要审,乃是新任捕头带着全体衙役,一夜之间破掉城外孙家庄之案。 额滴个老天神啊,光是杀人凶犯就抓了四个回来呢。 等会县令老爷升堂,审问之时必然很热闹,说不定还会大刑伺候,水火棍揍得犯人哭爹喊娘…… 如果能看到这样场景,半个月都有话题和人吹。 百姓们翘首以盼,心里竟然有些小激动。 …… 仅仅是孙家庄的杀人案,已经让百姓们心里激动。 然而今天也许是运气好,县衙很可能会连续审问两个案子。据说是大清早有人前来,敲响了衙门之前的鸣冤鼓。 击鼓鸣冤,不一定是冤情。 比如乡里之间发生争执,又或者两个村子争水引发械斗,几百号人干仗之后却发现,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时候若是两村的宗族长者谈不拢,就会一起到县衙这里敲响衙前鼓。 衙前鼓,不一定是鸣冤,民间百姓需要主持公道时,律法同样允许百姓敲鼓向县衙求助…… 但这是往常情况,今天却不太一样,据说是一个娘们在大清早过来,哭哭啼啼的敲响了衙前鼓。 至于为啥敲鼓? 言称是要报案! 然而具体报的是什么案子,由于暂未升堂故而不知,也正因为暂时还不知是啥案子,所以百姓们越发好奇的难受。 人之天性,皆有好奇,犹如猴儿抓耳挠腮,又似蚂蚁在热锅上乱滚,那种迫切的感觉,堪称是煎熬一般。 幸好,百姓们没有煎熬太久。 …… 县令大人,终于到了! 并且身后还跟着数人。 全是县衙的重要人物。 首先是县丞…… 其次是县尉…… 再后面则是一个面皮发白的中年文士,百姓们都认识他乃沂城的教喻。 好家伙,场面够大的。 县衙四大巨头全都到场,果然今天的案子非同小可。 然而又有眼尖的百姓,发出四大巨头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顿时相互窃窃私语,询问这人的身份。 很快便相互得知,原来这人就是新任捕头,昨夜正是他率领衙役们出城,一夜之间破掉了孙家庄的案子。 厉害! 这样的捕头肯定厉害! 然而厉害归厉害,有一点让百姓们很纳闷。 原因是捕头职位虽然也算县衙前列,但是捕头并不算个真正的官,而是属于半官半吏的性质,没有资格陪着四大巨头升堂。 偏偏看眼前这情况,完全超出了百姓们认知,只见这位新任捕头不但跟着进了公堂,而且还有衙役急急忙忙给他搬来一把椅子…… 甚至看那椅子的位置,赫然竟摆放在县尉的一侧。 县尉,那可是县里的第三把交椅啊。 他旁边一侧的座位,按说应该属于教喻才对吧?然而看眼前这情况,教喻的位置竟然往下面移了。 岂不是说,这个新任捕头的级别竟然比教喻还高? 原本县衙四大巨头,现在变成了五大巨头,并且教喻的排名贬低,成为了敬陪末座的老幺…… 更离奇的是,县尉大人看到捕头坐到身边时,竟然主动起身行礼,口中喊了一声大叔! 并且语气带着尊敬,十分郑重问道:“张叔,要不咱俩换换位子?您坐我这椅子,小侄去坐您的……” 甚至就连第二巨头的县丞,此时也笑呵呵的开口,满脸亲切的道:“张兄若是感觉县尉的椅子不合适,那么我这老二的椅子也可以。” 好家伙,这什么情况? 百姓们看的啧啧称奇,都感觉今日来看热闹真是来对了。 便在这时,猛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是县令大人一拍惊堂木,目光凶悍的看着百姓们。 “肃静,尔等勿要喧哗。” 刚开口还是文雅得体的官话,后一句直接飙脏话骂骂咧咧。 “马勒个巴子的,再敢吵吵全都滚蛋。” “老子好不容易升堂一次,我看哪个鳖孙在门口咋咋呼呼?” 明明是个县令,脏话如此娴熟! 然而沂城百姓早已习惯,反而嘻嘻哈哈围在门口反击,纷纷道:“县令老爷,您今天的架势像个土匪啊!” 有的百姓更大胆,直接打趣道:“要不您别当官了,带着俺们去拦到抢劫吧。只要您往路上一站,匪话都不用说上几句,保证过路之人吓的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就把过路钱给交了……” 而面对的百姓反击,县令顿时眼珠子一瞪,破口骂道:“入你们媳妇的,又让老子去当土匪。本官乃是堂堂县令,出身乃是云国皇族。我便是再怎么没有出息,也不至于做个拦道抢劫的匪。” 他骂的很凶,脸上的横肉也凶,然而百姓们越发嘻嘻哈哈,纷纷逗他道:“不想当拦路劫道的匪,那您想当个什么样的匪?” 这是在顺话赶话,故意惹县令上当。 偏偏县令这个莽货不疑有他,反而咧开嘴哈哈一声大笑,颇为傲然的道:“老子若是去当匪,最起码要当个巨匪,落草为寇,占据山头,当大寨主,耀武扬威……” 说着看了一眼百姓,哼哼两声又道:“但若是让老子拦路抢劫,干那种没品没级的腌臜事,入你们媳妇的,这分明是看不起我。” 百姓们哈哈大笑,越发逗他道:“想入我们媳妇?县令大人您行吗?别看您相貌很是威猛,可惜是个十七岁少年哇?” “敢说老子不会?” 县令勃然大怒。 公堂门口一片嘘声。 这种奇葩场景,简直匪夷所思。 堂堂县令和百姓吵架,口中污言秽语毫无官体,若是被朝廷的巡按们知晓,怕是立马就要参劾一笔。 但是张静虚冷眼旁观,却隐隐感觉县令背后有高人。 对官员下属展现官威。 于百姓相交打成一片。 自古以来当官的若能做到这一步,代表民心的万民伞肯定是唾手可得。 由此可见,县令这举动颇为高深。 如果他背后没有高人指点,年级轻轻怕是难以捉摸这种手段。尤其这厮还是个莽货,几乎没有任何的城府。 所以,这个背后指点的高人是谁呢? 张静虚下意识之间,想起了县衙后宅的老管家。 然而正当他心中揣测之际,却听坐在旁边的县尉苦笑,压低声音道:“张叔您无需深猜,我这堂兄就是这样。他背后没啥高人指点,他这举动也谈不上高深,他纯粹就是……天生如此。” 嗯哼? 张静虚微微一愣。 天生如此? 那岂不是滚刀肉? 他心里有些不相信…… …… ……【作者】:今天除夕,两章一起发布,后面紧跟着第二更,开启新的悬疑剧情。 ------------ 第36章【夜间昏睡,孩子丢失】 便在这时,县令像是和百姓们吵累了,似乎这才记起正事,他是要升堂问审的。 结果闲杂正事没干,光顾着和人干嘴…… 顿时这莽货的面色泛红,显然自觉有些挂不住脸,于是恶狠狠一拍惊堂木,故意装作凶神恶煞的道:“都给老子闭嘴啊,老子今天没功夫入你们媳妇。” 百姓们见他发威,全都偃旗息鼓,虽然逗弄少年县令很有趣,但是做人最起码要懂的见好就收。 毕竟是堂堂县令啊,可不能真给惹毛了。 却见县令目光炯炯,自觉官威已经压服百姓,心中满意之下,难免有些自得。 但他这一次终于没再犯浑,而是先说起今天的第一件正事。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探手入怀掏出一份文书,大声道:“今番升堂之前,本官先要宣读一份县告,涉及官员任免,希望尔等周知。” 说着展开文书,目光却看向张静虚,再次大声道:“今有沂城县衙捕头张静虚,县外二十里张家村人士,开启修行之门,踏足神赐之路……” “自古觉醒之人,皆为人族守护,按云国律法,享待遇如下。” “若其被神眷府征召,则录入神眷府之册。” “若其自愿投身朝廷,则提拔为属地之官。” “故而张静虚虽然暂领捕头之职,但其品秩乃是云国官员之列。并且修行之人愿意做官,可享云国规定之额外俸禄。” “今番县告宣读,乃吏部盖印官凭:沂城张静虚,官俸从八品,于沂城县衙之内,仅落于县令县丞及县尉。” 县令念到这里是,手指头在嘴里沾了沾,显然是养成的习惯性恶习,翻书之时喜欢用手指沾唾沫。 他继续念诵县告: “但若涉及鬼魅魍魉之事,张静虚有听与不听之权。且其行使权柄,品秩连升三级,等同于沂城县令,及神眷府神官……” 这份吏部官凭告身,算是解释了张静虚为什么有资格坐在公堂上。 但是由于用词太过官场化,导致门口许多百姓听不太懂,于是下意识之间,相互便交头接耳。 而窃窃私语的声音一旦太多,聚起来同样会变的嗡嗡嘈杂。 县令顿时勃然大怒,瞬间又显露本性,破口大骂道:“马勒个巴子,叽叽歪歪个啥?老子早就知道,你们这些鳖孙肯定听不懂。” “现在都把耳朵竖起来,老子重新跟你们说一遍!“ “张捕头,他,因为特殊,所以是官……” “懂了吗?” “他是官!” “虽然他的官品只有从八品,但他在办理案件之时有特权,并且权力可以连升三级,和本官这个沂城县令一样高。” “同时,也和沂城神眷府的神官一样高。” “现在,你们这群鳖孙听懂没?如果还是没听懂,赶紧滚回家吃奶去……” 县令骂骂咧咧,百姓们反而听明白了。 顿时全都恍然大悟,再看向张静虚的眼神已经不同。 不得了哇! 这位捕头竟然是个修行者。 好事啊,喜事啊,大喜事啊! 他应该当官。 他可以当官。 他有资格当官。 此方世界由于夜间凶危,所以低下阶层的百姓缺乏安全感,自古传承下来的畏惧,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都知道夜间恶鬼横行。 唯有修行者才能庇护。 然而整个沂城县域之内,以前只有神眷府一位神官。虽然那位神官在庇护百姓之时很努力,但他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些捉衿见肘。 比如前年之时,城外有个村子出现惨案,大雾弥漫笼罩全村,九十余人在一夜之间横死。 偏偏在那同一夜里,城西一片荒坟也出现猛鬼,并且那猛鬼也不知因为何故,竟然发疯般想要冲进沂城。 两处同时出现凶危,神官只能庇护一处,为了城中一万多口百姓,他无奈放弃了城外那个村庄。 惨的很啊! 据说第二天派去收尸的衙役们全都吓惨了。 那个村子总共也就一百来口人,短短一夜时间就死了九十多个,几乎等于灭村,或者说和灭村没什么区别。 像这种例子,其实在沂城县里有很多次。 每当夜间凶危之时,尤其是同时出现两处三处,那位神官分身乏术,只能无奈的放弃某一处。 而放弃,就意味着有人死。 这是这方世界的苦难,任何一个县域都如此,沂城百姓算是好的,至少他们有一位愿意努力的神官。 但只有一位神官,总是让人感觉缺乏安全感,说不定哪天又有两处凶危同时出现,也许那时候被神官放弃的就是自己…… 幸运的是,老天开了眼。 终于他们沂城小县,又多出一个修行者。 这方世界的百姓由于深受凶危侵扰,所以对于修行者有种天然的尊崇,当他们看向张静虚时,眼光已经包含着浓浓期待…… 新的修行者。 我们沂城县自己的修行者。 有他担任县衙捕头之后,我们的日子会不会比以前好很多? …… 县令这种莽夫性子,对于任何事都是不耐烦的,尤其他还是个十七岁少年,正处于性格最为毛躁的时候。 所以当他念完县告之后,立马就把文书甩到一边,紧接着,眼珠子咕噜咕噜开始闪烁兴奋的光。 他,要开始审案了! 关于豆腐孙家庄的案子,这厮压根就没有兴趣去审,四个杀人罪犯而已,等会走走过场直接定罪就行,反正事情已经被张捕头查清,他犯不着在公堂上重审一遍…… 那样既觉得枯燥,又觉得心烦。 但是这厮对于另一个案子,心里则是又兴奋又有些期待。 大清早的有人敲响衙前鼓,据说还是个哭哭啼啼的娘们,嘿嘿,这事要么是有趣,要么就是特别有趣。 但若仅仅只是有趣,这厮还不至于期待,顶多也就感觉兴奋一些,可以在审案之时对小娘们口花花。 真正让他产生期待的原因,是张静虚在县衙后宅交给他的功德,这货自从到手了那点功德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鬼物害人。 所以他现在特别渴盼,希望报案的会是这种情况。 如果真是鬼物害人。 本县令就出动张大叔…… 等到解决之后! 嘿嘿,又能分点功德。 …… 一县之令,掌握大权,他想先审哪个案子,就可以先审哪个案子。 所以很快便看到一个眼眶哭红的女人,被衙役们领着到了公堂之上。 啪! 县令一拍惊堂木。 可惜还没等他开口,下面的女人已经‘噗通’跪下,嚎啕大哭道:“青天大老爷,求您救人啊,派衙役去抓拐,派衙役去抓拐……” 仅这一开口,很多人在心中对这案子有了猜测。 果然只听那女人继续嚎啕,发疯般大哭道:“民妇的孩子丢了,民妇的孩子丢了啊,县令大人,求您抓拐救人啊……” 孩子丢了? 县令眉头一皱。 心中却有些失望。 顽童走丢,经常会有,市井泼皮拐卖,偶尔也会发生。 但无论是顽童自己走丢,又或者市井泼皮拐卖,这都涉及人之案,不涉及鬼物害人。 既然不涉及鬼物害人,也就没有功德可拿。 县令难免失望。 只不过这厮虽然心中失望,却也不至于意兴阑珊,反而郑重其事点点头,准备开口答应派出衙役去查办。 这种小事肯定犯不着动用张捕头…… 哪知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堂下的女人继续嚎啕,呜呜大哭之际,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娃娃很乖的,我娃娃很乖的,她不会自己乱跑,她不会自己乱跑。” “我昨晚搂着她睡的,醒来孩子不见了,不见了啊。” “我带孩子的时候很用心,稍微有点动静我就醒,可是昨晚上,我一夜没有醒……” “我娃很乖的,她肯定不是自己起床走丢了。” “肯定是有拐子,偷偷进了我家,下了迷药,让我睡死。所以我没醒,他们偷我孩子。” 这些话啰啰嗦嗦,显得前言不搭后语,一个母亲陡然丢失孩子,心志时长再所难免。 但是这一刻无论县令还是张静虚,甚至连县丞和县尉等人全都心里一个咯噔。 夜间? 搂着孩子睡? 早晨起床之时,发现孩子没了? 哪个当拐子有这胆量,敢在夜间凶危之时偷孩子。 这个事儿,怕是不太寻常啊! …… ……【作者】:俩章连发,山水给大家拜年啦。 ------------ 第37章 【又有诡异,大牢之中】 “好大的胆子……” 县令猛然一声暴吼! 虽然这厮是个莽货,这一刻反应却很敏锐,直接一拍惊堂木,故意装作暴怒道: “他马勒个巴子的,竟然有孩子丢失,看来这沂城县内,确实有拐子藏匿……” “本官既然知晓此事,如何能够予以容忍?” “马勒个巴子,必须抓捕归案!” 假装暴怒之间,语气顺势一转,目光看向张静虚,故意问道:“张捕头肩负开门缉盗之权,本官想问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张静虚岂能不知县令之意? 孩子丢失,夜间发生…… 此事隐隐透着古怪,不像正常的拐卖孩童。 但是这事不能在公堂上言明,否则很容易引起人心惶惶,尤其现在公堂门口全是人,断不能让围观百姓意识到问题。 必须做出一番定性,先把这事定性为拐卖人口。 所以张静虚冷哼一声,同样装做怒气冲冲,厉声道:“孩童乃是父母心头肉,历来拐卖人口最令人痛恨,张某身为沂城县衙捕头,对于此事决不能坐视不理……” “好!” 县令大声配合,再次一拍惊堂木,道:“堂下妇人,你且别哭,无论本官还是张捕头,都不会容忍拐卖人口这种事。” “拐子可恨,必须抓捕。” 所以本官决定,派出所有衙役,就算把全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该死的拐子找出来……” 张静虚则是趁机起身,沉声道:“事发突然,必须赶紧把孩童找回,请县令大人下令,允许这位妇人先退堂,我们需要让她带路,去其家中查勘现场。” 县令毫不迟疑,直接手臂一挥,道:“正该如此,张捕头速速动身。” 说完之后,大声又道:“城中孩童丢失,本官心急如焚,故而今日审案便此结束,孙家庄案子押后再审……” “退堂!”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 再次手臂一挥,故意展现官威,喝令道:“尔等衙役听令,速将孙家庄案犯押入大牢,然后听由张捕头差遣,即刻查办孩童丢失之案……” 身为一县之令,拥有说一不二之权,漫说门口的百姓们不敢反对,就连县衙各位官员也无有反驳。 直接退堂! …… 案子审了一半,因事突然退堂,门口百姓没有热闹可看,顿时三三两两的离开。 直到百姓全都散去之后,张静虚这才缓缓起身。 他目光看向那个妇人,温声道:“你孩子在家中丢失,我们需要前去看看,若能发现线索,才能抓到歹人。所以,你先别哭了,如果耽搁时间太久,你孩子有可能找不回……” 世上做母亲的,最在乎就是孩子,那妇人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吓的忘了哭啼,急慌慌道:“对对对,不能耽搁。我带路,去我家。” 张静虚看了一眼衙役们,示意大家全都跟上去。 哪知李三凑了过来,小声提醒道:“张叔,等等,咱们还有一份差事…… 张静虚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指的是孙家庄四个案犯?” 李三‘嗯嗯’两声,道:“刚才县令大人说过,要把他们押入大牢。” 张静虚沉吟一下,皱眉道:“会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李三连忙道:“哪能啊,大牢就在县衙院子里。咱们把人押过去,您和牢头交接一番,前前后后也就几句话功夫,压根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过去。” 哪知李三的面色有些迟疑,压低声音道:“但是这妇人不太合适跟着,否则怕是会被牢里情景吓到。” 说着挤了挤眼神,嘿嘿低笑两声,又道“张叔您怕是也没见识过大牢吧?那里面的情景可是有些…有些…” 张静虚若有所思,问道:“莫非很惨?难以入目?” 李三虽然没有回答,脸上表情分明已经回答。 张静虚叹了口气,语带莫名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能被打入大牢的人,全都是作奸犯科之辈。即便在里面惨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同情他们!” 李三连忙点头,道:“您说的对,这叫活该。” …… 由于张静虚是县衙捕头,移交罪犯必须他出面,幸好大牢就在县衙院子中,走出公堂没几步就到了。 刚刚进入牢门,一股臭味扑面,张静虚急忙掩鼻,衙役们则是习以为常。 唯独李三微微皱眉,喃喃低语道:“奇怪,这牢里怎么多了一股老鼠味?” 说着竟然抽动鼻子,四下里乱闻了起来。 张静虚伸手抽他脑门一下,道:“大牢这种地方,肯定阴暗潮湿,即便出现老鼠,又有什么稀奇……” 哪知李三仍旧皱眉,继续嘀嘀咕咕,不断道:“不对,不对,以前这地方绝对没有老鼠,因为孙牢头最讨厌的就是老鼠。” 说着又抽动鼻子,朝着四下乱闻。 张静虚这才微微一怔,随即又感觉有些好奇,道:“这地方臭气熏天,各种气味掺杂一起,你到底是什么鼻子,竟然能分辨出老鼠味?” 却见李三尴尬脸红,旁边衙役全都嘿嘿低笑,出声解释道:“这小子当过狱卒,所以对大牢很熟……” 这时只见一个狱卒迎上来,嬉皮笑脸的打招呼,道:“哟呵,这不是小燕儿李三么?当初你被孙牢头撵走时,发毒誓说不混出人样绝不来这,怎么着,现在混出人样了啊?” 李三的脸色明显难看。 张静虚则是二话不说飞起一脚。 砰的一声! 那狱卒被踢了个狗抢屎。 “你他妈……” 狱卒勃然大怒,开口便要骂人。 然而张静虚断喝一声:“闭上你的臭嘴,把你们牢头叫出来,本捕头要移交人犯,我没功夫在这里耽搁。” 捕头? 县衙新任的捕头? 那狱卒脸色明显一变,下意识把脑袋缩了缩。 便在这时,大牢深处响起一声咳嗽,只见一个脸色阴郁的汉子,气喘吁吁的从里面走出来。 这汉子到了跟前之后,神色显得十分冷漠,仅仅只是朝着张静虚拱了拱手,似乎就算是完成拜见上官的礼节,道:“犯人交过来吧,大牢不欢迎外人。” 竟然是撵人的语气。 张静虚顿时皱眉,沉声道:“你似乎忘记了,大牢属于谁掌管。沂城县衙没有设立典狱之职,所以本捕头是大牢的直属上官。” 哪知对面汉子点了点头,不断咳嗽道:“您说的对,您是上官,但是,大牢不欢迎外人。” 张静虚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火。 但他现在没心思掰扯,所以只是冷冷撂下一句话,道:“本捕头现在有事要忙,暂且记下你刚刚说的话,等我闲暇之余,倒要好好问问。大牢不欢迎外人,你指的是哪个外人……” 这番话对于官场之人而言,已经属于极为不轻的敲打,如果是聪明之辈,这时候必然认错。 偏偏对面的汉子神色冷漠,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竟然第三次道:“犯人移交之后,大牢不欢迎外人。” 张静虚深深看他一眼。 忽然口中微微一笑,道:“有趣,真是有趣。” 赫然转身,不在掰扯,大踏步走出牢门,衙役们急急忙忙跟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张静虚将手伸进袖袋中,他悄悄触碰一下放在其中的神秘小草,随即又微不可察的将手抽了出来。 就在刚才,小草似乎有些异动,隐隐约约之间,叶子微微晃动。 并且吹拂一股暖流,暗暗将张静虚护住。 这大牢,不对劲! …… …… 【作者】:两件诡异要穿插了哈,考考大家的脑洞,你们猜…… 后面紧跟还有一章。 ------------ 第38章 【棺材店铺,退伍老卒】 张静虚的步子很快,仿佛是因为急着去查办孩童丢失,衙役们不敢多言,心里却有些愤怒。 刚才在大牢之中,他们真想揍牢头一顿,竟然敢用那种态度对待捕头,不知道张捕头是大家的头儿吗? 唯独李三没有恼怒,反而急匆匆追着张静虚,鬼鬼祟祟道:“张叔,我真的感觉很奇怪。孙大山那个狗东西,他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老鼠……” 这小子说着微微一停,压低声音又道:“以前我在牢里当差的时候,狱卒们每天都要干一件事。张叔您知道是什么事么?那狗东西天天让我们抓老鼠。” 张静虚似乎没有听见,又仿佛听见了但是不在意,淡淡点评道:“或许是因为洁癖吧,有些人天生有洁癖。” 哪知李三‘呸’的一声,满脸嘲讽的道:“洁癖?就他?那家伙据说是老兵退伍,以前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 “张叔您可能不信,他这人根本不在乎脏!” “比如大牢里面阴暗潮湿,正常人肯定不愿意在里面多待,尤其是最深里的几处地方,那简直又脏又臭让人想呕。” “以前我在牢里当差,足足三年都没能适应,偏偏孙大山就喜欢在那里待着,经常是一整天待在那里不露面。” “有一回我因为当值,必须去最深处给犯人送饭,结果您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他躺在那里睡大觉。” “睡大觉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脱了衣服,浑然不在意臭气熏天,直挺挺躺在肮脏的地方……” “张叔您说说,这样的人会有洁癖么?” 李三说着冷哼两声,自己先发出论断,冷嘲热讽的道:“就算身边有一坨屎,我猜他都不在乎。” 张静虚忽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刚才在牢里的时候,狱卒曾经说了一句话,说你当初是被孙大山撵走,那么你被撵走之前是怎么惹了他?” 这话让李三微微一愣,随即像是陷入迷茫,喃喃道:“您这一提,我也感觉奇怪。当初我没有惹过他啊,我一直把他当长辈尊敬。并且他对我也不错,像是对待子侄一般……” “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突然就对我不顺眼了,连续三天时间,天天找我麻烦,最后直接找个由头,说我偷奸耍滑不干活。直言让我滚蛋,一点情面没有。” “张叔,我真感觉挺迷惑啊!”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再仔细回忆回忆,这情况是不是发生在你见他躺在大牢深处睡觉之后。” 李三先是一怔,随即‘啊’的一声,道:“似乎,还真是。自从看见他睡觉之后,他突然对我不顺眼了。” 张静虚点了点头,模棱两可的道:“这或许就是原因。” 李三抓了抓脑门,明显不解其意。 ……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公堂,那个妇人还在公堂上等候,见到众人归来,连忙迎了上前,急切道:“捕头大人,您刚才说不能耽搁太久……” 张静虚点了点头,温声安抚道:“咱们即刻动身,你心里别太焦急,就算孩子真是被歹人拐走,他们一时半会不至于出城。先去你家看看,寻找寻找线索,否则大家毫无头绪,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是是是,大人您说的对。” 妇人连连点头,急急转身道:“我这带您们赶紧去我家。” 说完不等众人答应,急急慌慌跑出去领路。 张静虚叹了口气,招呼衙役们一起跟上。 …… 世上做母亲的,最是牵挂孩子,所以妇人走的又快又急,众人也只好跟着一路小跑。 穿大街,过小巷,渐渐到了城中偏西的一个坊,入眼所见全是矮塌塌的草屋民居。 盖屋用不起砖石,便意味这里是贫民窟,果然李三小声开口,细细介绍给张静虚听:“张叔,这一片是城里最穷的,官称叫做惠民坊,外号却叫做破落坊。”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世上有起错的名字,但是没有叫错的外号,听这破落坊三个字,我大体能猜到这里的住户有多穷。” 李三嘿了一声,道:“恐怕比您猜测的更穷。” 张静虚不置可否,率领众人继续跟随那个妇人。 …… 终于穿过一条逼仄小巷之后,到了这个妇人的家门前。 抬眼打量,只见院墙歪歪斜斜,显然年久失修,透着浓浓暮气。又见墙根上面长满青苔,推测这地必然湿气很重。 穷人寒户,大多如此,所以张静虚并未太过在意,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这家的破旧院门。 更确切的说,是破旧院门上方悬挂的两块匾。 明明是穷困潦倒之家,门口竟然悬挂匾额,并且还不止一块,而是一上一下两块。 很奇怪! 要知道匾额一般是富户豪宅才有,寒门小户连温饱吃饭都成问题。哪有心思挂匾额,又怎么舍得花钱挂匾? 偏偏这家不但挂了匾,而且还一上一下挂着两块匾。 这情形怕是任何人见了,都要在心里骂一句‘穷装么?’ 然而这仍旧不是张静虚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两块匾额上面的字。 只见上面那块匾额,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沙场老卒,活归故里。 明白了,这应该是朝廷军伍发给老卒的匾。 至于下面那块匾额,其实是一块招牌,但是招牌不应该开商铺的店面才有么,为什么却悬挂在这深处民坊的民居上。 刘家棺材铺! 这是第二块匾额上面的字…… …… 张静虚目光微微闪动,忽然开口问那妇人,故作好奇的道:“你家里是开棺材铺的么?” 不等妇人回答,转头却看向李三,像是同样好奇,低声也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刚刚在县衙里说,那个牢头孙大山是退伍老卒,对么?” 李三先明显一怔,有些不解其意。 但他仍旧点头,回答张静虚道:“是啊,我说过孙大山是退伍老卒,但这没啥稀奇,咱们沂城县最不缺的就是老卒……据说是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次突然大战,沂城大半个县域的青壮都被征了兵徭。” 恰在这时,那妇人也小声开口,道:“我公爹就是这种情况,他也是退伍的老卒。” 张静虚微微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是么?这可真是挺巧的。” …… ……过年好,给大家拜年,今天还是两张连发,谢谢大家的追读。 ------------ 第39章 【又是老鼠,人的气味】 既然是来查案,自然不能只在门口。 但因张静虚一直在打量牌匾,所以衙役们并不敢出声提醒,反而各自分散开来,围着这家的院墙勘察。 半晌过后,重又聚集,李三凑到张静虚跟前,低声禀告道:“前后院墙都很正常,未曾发现攀爬迹象,她家的墙根和墙面全都长着苔藓,若是有人攀爬必然会留下一些脚印……” 说着停了一停,继续禀告又道:“哪怕是再怎么灵活的飞贼,也做不到一丝痕迹不留。” 张静虚点了点头,语带深意的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暂时可以排除外贼入内,对不对?” 李三迟疑一下,低声道:“这还不能确定,需要进她家里看看……” 张静虚再次点头,目光看向那个妇人,道:“可否打开院门,我们要进去查查。” 那妇人连忙点头,满脸急切的道:“是是是,您肯定要去看看。民妇这就喊门,民妇这就喊门……” 这话却让张静虚一怔,愕然问道:“你要喊门?这难道不是你家吗?为何要喊门?难道你自己打不开?” 他一连四问,那妇女顿时眼圈泛红,仿佛莫大委屈,竟然抽咽起来,道:“我公爹脾气古怪的很,他平日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栓着门,即便民妇是他儿媳,出门进门也要喊……” 张静虚心中一动,脸上却佯装好奇,他故意抬眼看向牌匾,大有深意的问道:“我见你家门口悬挂着棺材铺的招牌,大体可以推断你家是在经营这个生意。既然是做生意,该当开门迎客,若是大门天天从里面栓着,你家的生意怕是很难红火吧?” 那妇人明显被这话说进心里,顿时擦一把眼泪越发委屈,道:“您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公爹他…他……” 张静虚接话道:“他根本不听你们劝说,对不对?” 妇女满脸都是悲苦。 张静虚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老人家经历过什么惨烈,所以才会变成这种古怪的性格。说来也是巧合,本捕头刚刚恰巧见识过这样的情况,县衙大牢里的牢头,性格同样也是古怪的很……” 李三站在一旁察言观色,这时已经隐隐揣摩到张静虚的用意,连忙配合道:“说是巧,还真巧,那孙大山是个老卒退伍,你公爹也是老卒退伍,莫非这退伍老卒的性子都很怪,莫非是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吓坏了他们?” 那妇人仍旧擦眼抹泪,脸色却带有茫然,喃喃道:“或许吧,应该吧,摊上这样一个公爹,该是民女这辈子活受罪。” 张静虚听她语气哀怨,不由又是叹了口气。 目光却继续盯着牌匾,故意又道:“即便性格再怎么古怪,哪怕真被战场吓出了阴影,但你家里娃娃丢了,难道你公爹一点都不着急么?这世上当爷爷的人,按说应该隔辈亲吧。” 说着微微一停,大有深意又道:“比如本捕头若是到了老年时,我肯定会疼爱自己的孙儿孙女,漫说是丢失不见这种大事,哪怕磕着碰着我也会心疼……” “偏偏你的公爹奇怪,他竟然躲在家里栓着门。这让本捕头难免认为,他怕是一点不在乎孩子。” 这次那妇人没再哀怨,反而下意识解释起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公爹他很疼孩子,他最疼爱的就是妞妞。” 张静虚故意装作冷笑,道:“既然疼爱孩子,为何无动于衷?难道不该着急上火,到处奔走去寻找孩子吗?躲在家里栓着门,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 “不不不,不是的!” 妇人连连摇头,再次解释道:“我公爹真的疼爱孩子,妞妞丢了他很着急。但他刚刚受了伤,腿脚十分不利索,所以今早他想去找孩子时,是民妇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 张静虚心中一动,脸上却装作好奇,问道:“他刚刚受了伤?” 妇人脸色悲苦,哀哀抽泣道:“是啊,我公爹他受了伤。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大腿小腿血淋淋好几个洞。捕头大人您说说,他这种情况能去找孩子吗?” 张静虚心中又是一动,敏锐的捕捉到几个词汇。 被什么东西咬了! 大腿小腿血淋淋好几个洞…… 这听着似乎不像正常受伤的情况。 况且在家中干木匠活做棺材的老人,又不是在山中打猎需要面对野兽的猎户,为什么受伤是被什么东西咬,而且咬的大腿小腿血淋淋? 张静虚心里不断推测,脸色却丝毫不见异常,反而顺势缓缓点头,故意道:“听你这么一解释,确实不该让他去。” 说着看了妇人一眼,开口又道:“你家娃娃丢失,已算遭了祸事,偏偏你公爹受了伤,腿脚肯定不灵便,倘若他出去寻找娃娃,说不定就会摔一跤。人老骨头脆,摔一跤很容易出大事。” “所以你把他劝下拦住,堪可称赞为孝心一片。” 妇人擦眼抹泪,抽咽道:“可我虽然拦住公爹,自己却找不到妞妞……” 张静虚神色一肃,郑重安抚道:“但你能够想到去报案,衙门接了案子就不得不查,现在我们既然已经过来,无论如何也要帮你把娃娃找回来。” 说着一停,温声又道:“且别哭了,喊开门吧。衙役们刚刚已经查看了院子四周,现在需要去妞妞丢失的屋里看看。” …… 世上的母亲都一样。 孩子就是她们的天。 当一位母亲丢了孩子时,她心里的惊慌和急切难以言表。 妇人咣当咣当的拍着门,不断喊着公爹快开门,然而足足半响过去,院子里面竟然毫无动静。 很古怪! 不应该! 按说拍门的响动这么大,正常情况下早就应该开门。 这让妇人越发惊慌失措,以为待在家里的公爹也出了事,顿时脸色苍白,更加用力拍门。 然而又是半响过去,里面仍是毫无反应…… 如此古怪,不能再等,张静虚目光微微一转,朝着李三递了个眼神。 李三顿时心领神会,蹭蹭两下攀上院墙,嗖的一下跳进院中,直接从里面打开门。 那妇人呆了一呆,衙役们却已蜂涌而入,有的奔向正屋堂屋,有的奔向偏屋柴房,紧紧一眨眼功夫,各个角落展开搜查。 唯独张静虚慢慢迈进大门,目光在这家的小院里开始打量。 入眼所见,全是木头,有些木头已经锯开,做成了半成品的板材,有些则是堆放整齐,显然是储备的木料。 除了木料和板材之外,小院里还停放几口棺材,只不过全都是未完工的半成品,所以暂时看不出是什么级别。 但是当张静虚目光越过小院,看向这家的正屋堂屋柴房,却发现各个屋中竟然也摆放着棺材,并且这些棺材全都是已经完工的成品。 他心里微微一动,转身看向正要跑进屋的妇人,故作好奇道:“你家里这么多口棺材,应该都是有人定做吧?” “既然有这么多人定做,按说你家的生意应该挺好。为何院子如此破落,房屋也矮塌塌的?” “是因为你公爹不舍得花钱修,还是你和你相公不舍得修……” 那妇人先是一怔,随即满脸苦涩,道:“捕头大人您是当官的人,所以不知道低下行当有多难。这个营生根本不赚钱,甚至比不上民妇给人浆洗衣裳挣的多。” 说着一停,凄苦又道:“可我公爹除了这门手艺,再也没有别的挣钱门路,所以哪怕做棺材挣的少,但他老人家也只能撑着一直干。” 张静虚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并且这个念头有些奇怪:硬撑着一直干,也许并不是硬撑,而是愿意干,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干。 但是这个猜测实在太过离奇,张静虚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 便在这时,衙役们已经搜遍了各处,纷纷聚集过来,各自汇报情况。 正屋堂屋,不见人影。 偏屋柴房,毫无异常。 甚至就连民妇所住的床铺,也被衙役们掀开了抖索一遍,没有任何所获,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便是这家的公爹没在家。 但是…… 大门明明是从里面栓着的啊。 栓着大门,人却不见,难道这老人是个高手,曾经在军中习练的本事,所以能够飞檐走壁,不走大门直接跳出墙? 衙役们都感觉莫名古怪。 真要有这本事需要受穷吗? …… 李三悄悄凑到张静虚跟前。 这小子先是使了一个眼神,暗示张静虚到僻静处说话,等到张静虚跟他走到角落之后,这小子竟然做出了一个奇怪动作。 他抽动鼻子像是在闻什么气味。 并且满脸严肃,眼神隐隐带着迷惑,只见他一边抽动鼻子,一边像是在确立自信。 终于这小子压低声音,语气却莫名的疑惑,道:“张叔,好奇怪啊,您可能不信,我闻到了什么……” “这家里的所有地方,全都弥漫一股老鼠味。” “很浓,很浓,并且我很熟悉,是一股很熟悉的老鼠味。”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之前,小侄刚刚闻到过,但是那个地方,是咱们县衙的大牢啊。” 李三一边汇报,一边抓抓脑门,虽然他很确信自己鼻子没问题,但是确信之后反而变的不自信了。 倒是张静虚并未异样,仅是微微吐出一口气。 他像是在调侃李三,又像是意有所指,目光深邃的道:“老鼠这东西,世上有很多,于阴暗处蹿动,来来回回什么地方都去钻,所以即便你感觉熟悉,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反而大叔想问你一句,你小子的鼻子真有这么灵么?如果你连老鼠气味都能分辨,那么能不能闻出来人的味?” 李三明显一怔,愕然道:“人的味?” 忽然这小子眼睛一亮,急急道:“张叔您提醒的对,我真能闻出人的味!” 紧接着像是要证明自己,再次又开始抽动鼻子。 但是下一刻,这小子脸色一变。 只见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正屋,眼神迷惑之中带着一丝惶恐,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躲到张静虚身边。 这才敢‘咕嘟’咽口唾沫,语气略显哆嗦道:“张叔,张叔,小侄心里有点发毛啊。那间正屋之中棺材,我问到了人的气味……” “但是,那似乎是很奇怪的人味。” 这小子说着,下意识又朝张静虚身边躲了躲,忽然他目光看向另一间屋,脸色再次变了一变,呆呆道:“那间屋的棺材,竟然也有人味……” “但是,同样也是很奇怪的人味。” ------------ 第40章 【棺材打开,有个小孩】 两口棺材。 都有人味。 很奇怪的人味! …… 张静虚眼中精光一闪。 他几乎毫不迟疑,直接探手入怀,等到掏出之时,手里已经握住了小草。 如今这株仙山小草,变的更加苍翠欲滴,虽然仍是仅有两片稚嫩叶子,但却给人一种万古沧桑巨木的感觉。 仙草在手,底气一足。 然而张静虚性格稳健,不喜欢打无把握之仗。 所以他紧跟着摸向胸口,轻轻把一根线绳扯了出来。 这根线绳的材质普通,但是绳上挂着一枚古钱,青色幽幽宛如古铜,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气息。 古钱! 前不久刚从仙山里得到的宝贝。 虽然张静虚并不知道这古钱的用途,也不知道这件法宝的威力怎么样,但他花了足足1000功德,才从仙山之中诱惑出来,用绳穿了当做项链,挂在胸口上贴身带着。 一株小草! 一枚古钱! 两件神秘法宝全都出自仙山,但是张静虚仍旧感觉不够稳妥。或许华夏儿郎都这样,天生火力不足恐惧症。 所以他再次伸手插兜,这次掏出了一块石头…… 虽然只是一块石头,同样是仙山之物,乃是他被十二仙宫镇飞出来之时,抱着贼不走空的态度临走捞了一把。 哪怕这玩意毫不顶用,但是仙山石头肯定够硬,就算用来砸人,估计也能砸个半死。 况且这石头似乎并不平凡,其中仿佛也隐藏着某种力量。 属于意外收获! 原本他只是临走捞了一把,感觉哪怕捞块石头也算赚了,哪知带出仙山之后,这石头竟然产生了变化。 上面分明有莹莹光晕,石质也开始向玉质转化,刚开始还很粗糙,渐渐变的很圆润,到现在时,已经如同最顶级的羊脂白玉般。 并且张静虚隐隐有种错觉,似乎他跟石头的联系最紧密,这份紧密甚至超过了最早获得的小草,更是远远把刚刚获得的古钱甩出很远。 他心中暗暗推测,这应该是宝物级别的缘故。 无论神秘仙草还是神秘古钱,这两件宝物的级别实在太高了,对他而言属于大佬,短时之间难以高攀。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菜鸟,再强大的宝物也发挥不出,很正常,很合理。 唯独这块石头不同。 这玩意明显是仙山之中的最底层级别。 也正因为是最低级别,所以反而容易掌握。 比如他同时把古钱和石头带出仙山,但是目前为止古钱根本没显出奇特,反而石头变的晶莹如玉,并且和他联系迅速紧密。 甚至张静虚隐隐有种感觉,他完全可以驭使这东西,只需要稍微加持一点功德,小小的石头便会重如山岳,并且,大如山岳。 “这是我现在最靠谱的宝物!”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目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三件法宝,共同护身。 小草苗苍翠欲滴,遇危险吹拂暖流。 古铜钱清光幽幽,似乎藏着莫名神秘。 最主要的是仙山之石,加持功德便可重如山岳。如果遇到凶危诡异,扔出石头直接砸过去,化作山峰,轰隆一下,倘若是普通鬼物,怕是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这一刻,底气才算足。 …… 他看向这家的正屋,盯着那口棺材打量,随即递给李三一个眼神,低声道:“咱们过去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古怪……” 而李三见他掏出法宝,明显底气也变的十足,急忙转头招呼一声,召集所有衙役道:“哥哥们,搭把手,这些屋里的棺材,咱们捕头想要看看。大家使把力气,所有棺材全打开。” 嗯哼? 捕头要看棺材! 这是什么爱好? 又或者别有深意? 衙役们微微一愣,明显都很不解,但却仍旧疾步过来,纷纷拥簇在张静虚身边。 其中几个衙役撸起袖子,冲着手心吐口唾沫,做出卖力姿态,语气带着讨好,道:“捕头您想看哪一口棺材?弟兄们立马帮您掀开它。” 张静虚目光一转,看着正屋那口棺材,道:“查案要细心,不放过任何可疑处,这些棺材全都要看,先从正屋那一口开始。” “好嘞!”衙役们答应一声,挥着膀子奔向正屋。 张静虚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三,两人也抬脚走进了正屋之中。 进屋之后,细细打量,才看出这口棺材并不是薄皮棺,反而是用料十足的水曲柳,顿时衙役们齐齐皱起眉头,相互之间都看出对方在犯愁。 这玩意,很重啊! 水曲柳乃是上等木材,做成的棺材极为厚重,往往一口棺材重达几百斤,若是用料扎实甚至能重千斤。 比如眼前这口棺材,谁都看出用料十足,即便重量没有千斤,怕是距离千斤也不远了。 而想要打开这么厚重的棺材,三五个壮汉一起动手也要下死力。 “奶奶的,是个狠活。” “真是怪了,谁家定做这么重的棺?” 衙役们纷纷嘀咕,明显心中好奇,道:“咱们沂城穷的很,全县没有几家富户,然而这样用材十足的棺材,唯有家境富裕的大户才能用得起……到底是谁家啊,这么舍得花钱。” 张静虚心里一动,沉声问道:“听你们的意思,这样的棺材在咱们沂城很少见?” 衙役们连连点头,道:“何止少见,哪家用得起。” 张静虚目光灼灼,再次问道:“你们如何确定?” 衙役们嘿嘿低笑,小声解释道:“头儿您应该明白,咱们是公门中人哇……” 说着微微一停,小心翼翼又解释道:“像我们这些当衙役的人,经常去各家富户打打秋风,要点小钱,吃吃喝喝,所以对于全县富户都很熟悉,所以才确定他们的家境不舍得这么花钱。” 事出反常,便是古怪。 张静虚暗暗戒备,手里紧紧握着小草。 另一只手却微微扬起,手中的仙山石头随时待发。 李三在一旁察言观色,发现张静虚已经做足准备,于是立马出声催促,大声道:“管他谁家定的棺,咱们是来查案的,如今四处已经搜遍,唯有几口棺材没查。哥哥们,动手啊,你们这样拖拖拉拉,莫非想让捕头亲自干活?” 让捕头亲自干活? 以后还怎么在差房混? 衙役们哪敢再耽搁,相互悄悄递个眼神。其中几个孔武有力的甩动膀子,齐声道:“我们来……” 同时上前,双臂用劲,口中各自大喊一声,共同掀动这口厚重的棺。 “给我起!” 伴随着大喊,厚重棺盖缓缓抬起,张静虚悄无声息抬手,仙山石头随时待发。 但是下一刻,他脸色微微一怔,而四周围着的衙役们,口中则是惊‘咦’一声。 只见棺材打开之后,里面赫然坐着一个小女孩。这娃娃满脸怯怯,双手抱膝缩在一脚,小脸可怜兮兮,似乎正在发抖。 棺材之中,有个女孩? 众人相视而往,都感觉匪夷所思。 猛听屋门口一声嚎啕,那妇人发疯一般扑过来,大哭道:“妞妞,是我的妞妞,你吓死娘亲啊,原来你躲在这里……” 那小孩缩在棺材一角,脸蛋苍白像是很畏惧,但她听到娘亲哭泣,忍不住便伸出小手,怯怯道:“娘亲,我怕。” 她怕? 这个字眼让张静虚心中一动。 她为什么怕? 怕的又是啥? …… ……【作者】今天俩更连发,后面紧跟第二更。 ------------ 第41章 【第二口棺,浓浓鼠味】 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一个夜间丢失的娃娃,在一口厚重棺材中找到。 并且当她看到母亲时,小脸怯怯的说她怕。 怕的是谁? 肯定不是母亲。 否则小妞妞不会伸出小手,做出向母亲要抱抱的动作。 这件事,很不正常。 一个小小孩童,不该半夜消失躲到棺材中。 但是那妇人不疑有它,只以为孩子是调皮才躲进棺材玩,她一边擦眼抹泪,一边伸手去抱妞妞,道:“妞妞别怕,娘亲不骂你,快点让娘抱抱,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调皮啊……” 哪知小女孩身子一缩,竟然下意识缩回小手,躲在棺材角落,小脸怯怯发白,道:“我不要出去,我躲在里边。” 那妇人顿时一怔,下意识道:“妞妞你咋了啊?怎么连娘亲都躲?” 张静虚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出这小娃根本不是躲母亲,而是因为某种害怕的事,让她认为躲在棺材里最安全。 绝非是因为调皮,躲在棺材里玩耍。 但是,她在躲什么呢? 看来需要试探一番! …… 张静虚终于开口,满脸温和道:“小妞妞,莫要怕,乖乖听你娘的话,让她把你抱出来。” 说着微微靠前,手中的仙山小草悄无声息挥动,隐隐有一股暖流,笼罩在棺材之中。 也不知是因为小草暖流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张静虚语气足够温和,只见棺材里的妞妞像是受到了舞,她小脸上的怯怯正在飞速退去。 终于,这小娃娃又伸出来小手。 “抱抱!” 她终于像个正常孩童,祈望大人对她抱抱。 但是令在场众人迷惑的是,妞妞并非向母亲伸手要抱抱,反而是小手伸向张静虚,脸蛋带着明显的渴盼。 “让我抱?” 张静虚心中一动。 虽然他感觉有些疑惑,但却并未任何迟疑,迅速伸出弯腰,将小孩轻轻抱出棺材。 抱出来之后,小妞妞顿时甜甜的笑,脸上最后那一丝胆怯,仿佛在瞬间消失无踪。 张静虚能够清晰感受到,这孩子这一刻认为她很安全。 那妇人找回孩子,明显长出一口气,在一旁颇感不好意思,语气拘谨的道:“真是对不住,原来妞妞没有丢,这孩子太调皮了,竟然躲在棺材里玩。” 张静虚哈哈一笑,故意附和道:“没关系,找回来就好,孩童天性调皮,你可不要骂她。” 妇人连忙点头,道:“不骂不骂,民妇肯定不骂。” 张静虚又是哈哈一笑,目光却微不可察又看向棺材。 …… 这口棺材如此厚重,光是棺盖就得几百斤,刚才打开之时,衙役们气喘吁吁,孔武有力的汉子尚且要三四人联手,小妞妞一个人是怎么掀开棺盖进去的? 但他心中虽然警惕,面色却毫无异常。 反而故意训斥孙三一般,佯装生气道:“你这臭小子刚才还说,棺材里面有奇怪人味。这哪是奇怪的人味,分明是个可爱的小娃。” 说话之间,顺手把妞妞递向妇人,这次妞妞没再躲避,乖乖让母亲接过去抱着。 妇人抱到孩子后,欢天喜地跑出屋,连连道:“捕头大人,衙役兄弟们,今日你们辛苦,民妇去烧点茶水给你们喝。” 张静虚再次哈哈一笑,道:“正觉得口渴,想要润润嗓子。但是茶水就免了,烧点白开水就行。” 转头却看向李三,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能不能确定,小妞妞身上是人的味。” 李三先是迟疑一下,随即郑重点头,道:“是人味,没有错,只不过,很奇怪……” 这小子说着又是迟疑一下,抓抓脑门道:“这种奇怪的味道,就像是潮湿的水汽一般,我从小就鼻子灵敏,任何味道都闻出来。” “但是张叔,这孩子身上的味道似乎没有威胁。不但没有威胁,反而很是宁静。” “并且她给我一种感觉,让我十分想要亲近她。仿佛是因为那种特殊的水汽,可以让我的身体特别舒服。” 张静虚缓缓点头,低声道:“刚才我抱着她的时候,身体也感觉特别舒服,并且心神宁静,有种莫名祥和。” 这时李三猛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芸娘,是芸娘身上的那种味。这妞妞身上的水汽味道,给我的感觉和芸娘一模一样……” “但是张叔,这不可能啊!” “芸娘是个灵妖,小妞妞明明是人,她们两人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同样的灵妖味?” 李三明显迷惑不解。 张静虚目光灼灼,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这世上有太多奇怪的事,我们做不到尽皆知晓,但是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小妞妞应该不是诡异之类。” 他说着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看了看李三,缓缓又道:“只不过,这事并不能完结。” “除了小妞妞躲藏的这口棺材,另一口棺材也让你闻到了人的味,并且你还说,那味也奇怪……” 李三连忙道:“是的张叔,另一口棺材也有人味。” 张静虚脸色看不出异常,眼中却隐隐闪过一抹精光。 “两口棺材,都有人味,一口打开之后,找到了丢失的妞妞。那么另一口棺材呢?我很想知道里面又是谁……” “最主要的是,你闻到的奇怪人味又是什么味。”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再次把仙山小草和石头拿在手。 不管是好是坏,都要打开看看! 旁边李三察言观色,立马领会张静虚的意思。 这小子转头看向衙役们,压低声音道:“哥哥们,事儿还没完。另外几口棺材,怕是也得打开看看……” 此时衙役们也都察觉异常,纷纷点头道:“是是是,该看看,这户人家情况,委实古怪了一些。” …… 当下众人出了正屋,一路直奔那间偏屋,仍是刚才那几个孔武有力的衙役,再次齐心协力掀动棺材盖。 “给我起……” 伴随着断喝之声,衙役们额头上青筋暴起,然而这次却出现古怪情况,七八个汉子竟然掀不动这口棺材盖。 “莫非是钉死了?” 一个衙役喘着粗气,低头想要查看。 其他衙役同样气喘吁吁,纷纷道:“肯定钉死了,否则怎么抬不动?这口棺材并不是水曲柳木料,按说它不可能比刚才那口更重……” 刚才正屋的那口棺材,乃是用料十足的水曲柳,光是一个棺材盖,重量就有几百斤,但是他们这些汉子齐齐动手,照样能将那口棺材的盖子打开。 现在这口棺材明明用料不好,重量绝对比不上刚才那一口,但是同样七八个汉子动手,棺材盖子却纹丝不动。 这如果不是钉死了钉子,哪会出现如此抬不动的情况。 然而当衙役们细细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隐隐变为苍白,几乎是下意识之间,人人感觉心里发毛。 其中一个衙役由于恐慌,咕嘟一声咽口唾沫,目光看向张静虚,语气明显打着颤:“张…张捕头,有…有古怪啊,这…这口棺材的盖子,它根本没有钉死。” 没有钉死,却打不开。 几乎每个衙役的表情,都是面带苍白打着哆嗦。 唯有李三断喝一声,猛然这小子蹿到棺材前,厉声厉色道:“有张叔护着大家,咱们怕它个卵儿?哥哥们再使把力气,今天非把这口棺材打开……” 张静虚则是在一边缓缓开口,大有深意的道:“若是打不开它,那就把它砸了。本捕头脾气不好,我现在已经一肚子火气。” 这像是一句莫名威胁,又仿佛当官之人的脾气真不好。 然而说也奇怪,事情真的出现异常。 当张静虚淡淡威胁一句之后,衙役们再次动手去掀棺材盖,这一次众人脸色又变,他们竟然轻轻松松抬了起来。 刚才还纹丝不动的棺盖。 这一次忽然变的轻飘飘…… …… 而当棺材打开之后,衙役们下意识往后退缩,虽然纷纷向后退缩,但是目光却看向棺内。 下一刻,所有人口中‘咦’的一声。 只见棺材之中,并无任何凶危,反而是一个老人,十分安静躺在里面。 只不过这老人虽然安静的躺着,但他脸色却带着清晰的痛苦,众人目光看向他的大腿小腿,发现血淋淋一片全是撕咬的洞。 李三陡然抽动鼻子,然后急急凑到张静虚身边,压低声音道:“张叔,我闻出来了,这口棺材之中,很浓很浓的老鼠味。” ------------ 第42章 【法宝威猛,雷火腾腾】 老鼠味? 又是老鼠味? 县衙大牢里有,这家棺材铺也有,并且当棺材打开时,味道变的很浓很浓…… 而这棺材之中,躺着一个双腿血淋淋的老人。 这老人是死了吗? 又或者是诡异状态的还活着? 张静虚悄无声息抬手,仙山之石隐隐发着光。 它目光盯着棺材之内,压低声音询问李三,道:“你再仔细闻闻,鼠味从何而来?比如,他的身上……” 说着眼神微微示意,看向棺材之内的老人。 李三心领神会,连忙再次抽动鼻子。 然而这小子仅仅闻了一下,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惊恐,颤声道:“叔,张叔,不是他…不是他……而是这口棺材,是这口棺材有古怪……” 棺材? 张静虚微微一怔。 他见李三反应失常,一把将其拽到身边,挥动神秘小草,吹出一道暖流。 暖流笼罩之下,李三仿佛回神,然而脸色仍旧苍白,口中‘咕嘟’吞咽一声。 幸好语气已经不再颤抖,能够顺利的告诉张静虚,道:“叔,叔,我闻出来了,我闻出来了。” “无论是奇怪的人味,以及浓浓的老鼠味,全都是这口棺材散发,是它在不断向外散发……” “我甚至能够辨别出,它散发之时像是在呼吸,就如活物一般,可以一呼一吸。” 活物? 可以呼吸? 这口棺材,绝不正常。 张静虚决然果断,瞬间举起仙山之石,厉喝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在此戕害人族?” “不管你是何物,也不管你为何害人……” “白天是人的世界,尘世是人道地盘。” “你既触犯,便是该杀!” 断喝声中,张静虚猛然将仙石抛出。 “与我死来,吃我一击。” 浑身两百功德,尽皆浮现而出,没有一丝不舍,毫无任何心疼,一发全都灌入仙石,刹那之间金光道道。 轰隆一声。 仿佛整个屋子都在剧颤。 猛然有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刹那间吹的衙役们东倒西歪。 甚至就连张静虚自己,也被这股狂风吹了个趔趄,跌跌撞撞之间,和衙役们一起被刮飞门外。 仓皇之间,所有人满脸都是震撼,眼望着屋中情形,个个变的目瞪口呆。 但见那屋子之中,有一方仙石悬空,放射艳艳玄光,又有雷火腾腾,并且正在飞速变大,宛如一座神山在生长。 咔嚓,咔嚓!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仙石已经变大数倍,撑破了房梁屋顶,挤塌了四面屋墙,竟然真的化作一座小山,凌空悬浮散发着雄浑之力。 这等威风凛凛的威势,漫说是衙役们目瞪口呆,即便是张静虚自己,此时同样瞠目结舌。 “这么猛的吗?” “貌似功德给多了啊!” 他原本只以为,两百功德不算什么大数目,由于担心火力不够足,一股脑儿全都灌入了仙石中。 现在看来,功德的效力超乎想象啊。 那块仙石仅仅得了两百功德,立马就像一辈子没吃饱的穷鬼,拼命展现威力,体现它的价值。 轰隆…… 终于有一道雷火,从仙石之上喷发,凌空一击劈下,劈在棺材之中。 霎时之间,人耳轰鸣,但见漫天都是迸飞的木屑,那口棺材毫无抵抗的被雷火炸碎。 噗通一声! 棺材中的老人跌落于地。 …… 青天白日,平地生雷,如此声势声威,必然引发惊动。 尤其此处乃是沂城县的贫民窟,越穷的地方往往人口越密集,当百姓们听到动静,顿时许多人顺着声音跑过来。 同一时间,妞妞母亲也被声音吓出柴房,她手里拿着烧火棍,显然正在柴房烧水,由于听到家里炸响雷霆,这妇人惊慌失措跑出来。 结果跑出来之后,一眼看到跌在地上的老人,顿时这妇人‘啊’的一声,下意识的道:“爹,您怎么躺在地上?” 她尚且不知道老人躺在棺材里的事。 这时坊中百姓循声而来,围堵在门口越聚越多,个个探头探脑,好奇的往里乱瞅。 看到凌空漂浮的仙山巨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看到地上躺着的老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唯有妞妞母亲一脸焦急,跑到老人身边不断呼唤,语气惊慌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唬儿媳啊,您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 说来也是奇怪,刚才这老人躺在棺中毫无生气,然而当棺材被雷火炸碎之后,他从棺材之中跌落出来,随着妞妞母亲的一声喊,老人的胸腹竟然有所起伏。 胸腹起伏,意味着呼吸,刚开始还很微弱,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但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老人的呼吸越来越明显,终于只听他喉咙里‘嗬嗬’两声,仿佛有口浓痰堵着喘不开气。 妞妞母亲越发焦急,连忙把老人半扶起来,李三在张静虚的暗示下,猛然伸手在老人背后一拍。 噗的一声! 老人口中吐出浓痰。 紧接着,眼皮微微颤动,如同昏迷之人刚刚转醒,双眼终于吃力的睁开。 但他眼神茫然,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 …… 张静虚蹲下身子,尽量让语气平和,道:“老人家,说说吧,为什么你和你的孙女,全都躲在棺材之中?” 虽然他语气平和,但他目光直直逼视,并且衙役们全都发现,张静虚手中一直握着小草。 悄无声息之间,柔和的暖流笼罩院子。 仿佛驱散了某种阴邪,老人的茫然在飞速退去。 终于这老人像是回忆起什么,口中发出一声悲凉叹息,只不过,他的回答有些奇怪…… 似乎,在避重就轻。 “你这是问的啥话啊?” “啥叫躲在棺材之中?” “小老儿我并没有躲避什么,我是自己主动躺进棺材里。” 张静虚微微一笑,仿佛有些好奇,道:“能说说是为什么吗?活人不该躺进棺材吧!” 老人苦笑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还年轻,所以不懂。如果是小老儿这般的年龄,大体能明白为什么如此。” 说着一停,叹了口气,似乎心态极为平和,再次淡淡又道:“人老了,受了伤,感觉活不了几天,所以就躺进棺材里。静静等死,不拖累家中晚辈……” 说着又是一停,仰头看着张静虚,道:“小老儿这般解释,你应该能明白吧。” 张静虚仍是满脸微笑,点点头道:“大体能明白一点,这或许就是长者之心吧。年纪大了,身上有伤,然而因为家境贫寒,所以不舍花钱医治。于是就等死,不拖累子孙,对不对?” 老人又叹口气,道:“就是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就好。” 哪知张静虚第三次微笑,突然追问道:“可我还有个问题,希望你再说一说……” 隐隐约约之间,老人像是皱了皱眉,足足踟躇半响,方才无奈开口,道:“你还想问什么?” 张静虚悠悠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我的问题很简单,乃是关于你的伤。为什么你的伤势如此古怪,像是被野兽扑在腿上啃食一般……但这县城之中并非山林,按常理应该不会有野兽。” 张静虚一边问着,一边观察老人表情,可惜让他失望的是,老人自始至终没表现异常。 反而老人的语气依旧平稳,淡淡回答道:“城中确实没有野兽,但是贫民坊市不缺老鼠,而小老儿我这腿上的伤,便是被老鼠撕咬造成的。” “是么?老鼠!” 张静虚又是微微一笑,目光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李三。 李三先是一怔,随即领会于心,站在一旁配合而笑,道:“果然是有老鼠啊,我闻的一点没有错。” 张静虚也笑起来,道:“虽然是老鼠,但是敢咬人,看来这是要滋生鼠患啊,须得早早禀报县尊大人。” 说话之间,他像是释怀了所有疑惑,于是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拱了拱手笑着告辞。 道:“今日来此,乃是公干,如今你家娃娃已经找到,证明这城中并没有拐子。既然如此,本捕头的公务便算完结。” 说着转头,看了妞妞母亲一眼,笑着又道:“大妹子,茶水我们就不喝了,你公爹身上有伤,你该好好照看才对。不能因为家穷,而不舍得花钱给他医治。” 妞妞母亲连连点头,神情拘谨道:“民妇不是刻薄的儿媳,其实民妇一直在劝说公爹,可是,可是……”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他不听,你可以继续劝,如果始终不听,你直接去抓药不就行了。治伤要紧,可不敢吝啬钱财啊。” 妞妞母亲又是连连点头,道:“民妇记住了,马上就去抓药。”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我们也该告辞了,回去禀告这一趟公务。” 真的抬脚出门,率领衙役离去。 然而没走出几乎,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事,回头道:“说来也是凑巧,本捕头有个晚辈夭折了,需要置办一口棺材,让我那晚辈可以入土为安。” 妞妞母亲顿时惊喜,连忙道:“不如就在我家置办,我公爹的手艺很好……” 张静虚点了点头,语气却似乎有些迟疑,道:“但我听说,棺材都是定做,比如你家这些棺材,恐怕都是人家定好的吧?” 妞妞母亲不舍得生意溜走,连忙又道:“棺材是定做的不假,但是做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以我公爹的手艺,他几天就能……” 张静虚不等她说完,直接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棺材在你家定做。本捕头回去交差之后,这几天会抽些时间再过来。我那晚辈太让人怜惜,我要亲自盯着给他打一口好棺材。” 妞妞母亲听到要打‘好棺材’,脸上越发带着喜色,道:“行的行的,您只要不忙可以天天来盯着。” 张静虚再次哈哈一笑,道:“那就告辞了,我们交差去。” 这次真的不再停留,率领衙役们直接离去。 只不过在离开时,张静虚深深看了一眼那老人,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老人恰好也在看向他。 依稀之间,目光似乎都带着深意。 …… ……【作者】:老规矩,两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43章 【远古仙车,那场大战】 一路无话,无论张静虚还是衙役们全都沉默不言。 直到众人走出这片破落的民坊,李三立马凑到张静虚的身边,低声道:“张叔,这件案子真就这么结束吗?” 这小子说着微微一停,语气明显带着提醒,道:“小侄隐隐约约觉着,那老人的表现有些不合理……” 张静虚看他一眼,直接道:“何止不合理,分明有古怪。” “首先第一点,他回答我问题在避重就轻。” “明明我问的是他和孙女为什么躲在棺材中,但他回答的时候只回答了自己的。并且说他不是在躲避什么,而是人老了主动躺进棺材等死。” “其次,他谈吐不俗。”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这老人的言辞不像个百姓。尤其他脸色那种淡然,不该是一个平民百姓面对县衙捕头能拥有的。” “正常百姓漫说是面对捕头,面对你们这些衙役也会拘谨,比如妞妞的母亲,她的表现就很拘谨。说话小声小气,总是忍不住赔笑脸……” “而这老人,始终没有。” “无论他回答问题时,又或者面对我的目光逼视时,他始终语气平淡,并且对我的称呼是用了个‘你’字。” “李三你说说,这称呼合理吗?” “倘若是民间的平头百姓,哪怕他年纪比我大许多。但我的身份是县衙捕头啊,哪个百姓跟我说话敢用‘你’字。” 李三连忙点头,道:“您说的对,老百姓没这个胆子。”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缓缓又道:“还有那口棺材,明显邪异的很,比如你说它像是活物,散发气味之时如同呼吸……” 李三连忙又点头,道:“对对对,邪的很。虽然小侄不是修行者,但我似乎天生有一些灵性,尤其是我的鼻子,闻东西从未出错。” 张静虚再次吐出一口气,道:“但是怪就怪在这里,这口邪棺似乎没有害过人。又或者,害人的存在不是这口棺……” 李三微微一怔,迷惑道:“啥意思?” 张静虚缓缓仰头,望着天上白云变幻,沉声道:“害人之物,灭之有功,然而这口棺材被我法宝打碎之后,我竟然没有获得哪怕一丝一毫功德。” 说着收回望天的目光,转头大有深意看向那片民坊,低声道:“反而我使用小草法宝,散发的暖流笼罩那个老人,当他胸口开始起伏喘息时,天地竟然有功德降之于我。” 李三愣了一愣,道:“是因为您救了他,让他转醒的原因吗?” 张静虚轻轻摇头,眼中闪烁一抹厉色,道:“不,是因为小草在那一刻驱散了某种阴邪。” 李三极为精明,瞬间领会于心,道:“所以您在临走之时,故意说要定做一口棺材。其实定做棺材是假,您是给自己找一个随时再来的借口……” 他再次回望那片民坊,语气带着莫名冷意,道:“一个老棺材匠,言谈举止不像普通人。一个小女孩,能够掀开厚重棺材躲在其中。虽然妞妞身上有灵妖气息,我或许可以暂时认定她无害。但是这个老棺材匠,我决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李三连忙道:“下次您来的时候,小侄陪着您一起。虽然我不是修行者,但我查案子很仔细,当差多年,经验十足。” 哪知张静虚缓缓摇头,沉声道:“不,你不能跟着。不但你不能来,你们所有人都不能来……” 他说着微微一顿,缓缓又道:“我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将会极为凶险,你们只是普通人,太危险的时候我护不住。” 李三和衙役们默然。 …… 就在张静虚和李三等人商定的时候。 破落民坊的妞妞家中。 由于一口棺材被打碎,到处都是杂乱的碎屑,所以妞妞母亲忙着收拾,乖巧的妞妞也跟着收拾。 反而那个老人,始终呆呆坐着,偶尔他目光看一眼满地碎屑,像是因为棺材被打碎而心疼。 毕竟一口棺材用料不菲,坏了之后需要赔偿给人家钱,所以妞妞母亲不免出声劝慰,不断道:“爹,这事都怪我。是我因为惊慌失措,才去衙门里敲鼓报案。当时我真是吓的不轻,以为咱家妞妞被歹人拐走了。” 妞妞母亲不断自责,然而老人像是无动于衷,他仍是呆呆坐着,不时看一眼地上的棺材碎屑。 足足良久之后,他才像是回过神,口中发出‘嗬嗬’两声,宛如喃喃呓语一般,道:“我的好孙女,躲在棺材里,我的好棺材,被人打碎了……” 忽然他站起身来,颤颤悠悠走到门口,像是眺望远方,又像是追寻张静虚离去的背影。 “小张啊,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更没想到的是,你如今竟然成了修行人。” “当年那场大战之中,好多人成了行尸走肉,这些年我一直担心,你这孩子也沾染了诡异……” “幸好啊,老天有眼,你没有遭殃,反而成了修行人。” “只可惜我们这些人,谁也没你这份运气。” “小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当年我们这些老卒,都是拿命护着你们小辈的啊……” “是否因为在那场大战中,其实你也遭了某种诡异。所以,你忘了我是谁!” “又或者你没有遭受诡异,但你不愿意再认当年的老队友?” “再或者,你准备替天行道! “打死我们这些已经…我们这些已经……” ‘已经’之后是什么,他喃喃呓语始终没有说。 他站在门口,远望着民坊的尽头,目光之中,交织复杂。 …… 与此同时,五百里外。 青天白云,变幻悠悠,赫然有一辆车架,竟能在空中飞驰。 隐隐约约之间,车内似有惊呼之声,却是一个脸蛋肥嘟嘟的小侍女,此时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小侍女铃铛满眼好奇,赞叹道:“公主殿下,这神车好厉害啊,从帝都到这里八千里,咱们只用了好短好短的时间……” 云镜殊温婉一笑,伸手捏捏铃铛鼻子,道:“这可不是神车,而是一架仙车,据说远古洪荒之时,遗留下来的宝物…… 说着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当年那一场大战,数十万猛鬼从禁地冲出,大神官固然勇往直前,但我云国男儿也毫无畏惧,他们以普通人之身,仅凭着凡人的三把火,与猛鬼厮杀,何等惨烈……” “后来,大神官在禁地之内找到了这架仙车。他修为高深用不到,于是送给了皇族。” 小侍女铃铛眨眨眼,道:“仙人的仙车?是神册上记载的那些恶仙吗?他们无恶不作,统治整个天地,后来天神灭掉仙人,才解救了天地苍生。” 云镜殊目光幽幽,语带深意道:“时间太久远,谁又知道呢?现在是天神的时代,那么仙人自然是恶的……” …… ……【作者】:过年期间,事情挺多,所以更新不能像前阵子那样固定,抱个歉。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回复早晨8点中午12点的固定更新。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追读,我很感激。 这本书由于写的是人心善恶,所以不如那些爽文讨喜,但是你们仍旧给我鼓励,如老友一般,令人心中一暖。 ------------ 第44章 【点燃命火,死又如何】 天上白云变幻,仙车在云中穿梭。 高空之上,罡风猎猎,但是仙车似有一层护罩,凶猛的罡风化作温柔。 如同和煦轻风,吹拂云镜殊的发丝。 偶尔几缕发丝飘荡,仿佛调皮的小孩子,轻轻打在皎洁如玉的脸上,越发衬托出一种幽静之美…… 小侍女像是看呆了,由衷道:“公主殿下,您真好看。” 云镜殊温婉一笑,伸手又捏捏她的鼻子,柔声道:“你这丫头才多大,哪知道什么是好看?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免得被人听了笑话我。” 小侍女抿了抿嘴,有些不服气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呀,公主殿下就是好看……” 云镜殊‘噗嗤’一声,宠溺的道:“好好好,我们小铃铛说的是实话。但是呀,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好不好?” 她说着微微一停,轻声又道:“毕竟我是这一代的皇朝大公主,亲弟弟已经登基成了皇帝,所以对于我而言,身份变成了责任。我希望别人提起我的时候,谈论的是云镜殊有何功绩。而不是在意容颜,笑我是个花瓶似的女子。” 小侍女急忙道:“您才不是花瓶呢,神眷府那些贵女才是。虽然她们也很好看,但她们除了好看就…就……” 这丫头明显词汇量不行,憋了半天找不到贴切的词语,只能道:“反正她们不行,根本没法跟您比。我在宫里常听大家说,公主殿下的功绩很大,虽然您是女子,但却不弱男儿,常年奔波在外,巡视整个云国……就连神眷府的大神官,对您都是极为赞赏呢。” 云镜殊笑了一笑,顺手给小侍女编辫子,轻声道:“我常年奔波在外,并非为了建立功绩让人夸赞,而是因为我怜悯云国百姓,我想用公主身份给他们带去抚慰。” “尤其是那些退伍老卒,他们晚年的处境很不好。在当年那一场大战之中,他们以普通人身份和猛鬼厮杀,面对数十万恶鬼,毫无畏惧发起冲锋……” “凡人之身!” “硬憾阴邪!” “无数青壮男儿,成片成片倒下去。” “但是他们不断嘶吼咆哮,每一个人都展现出大无畏,我云国男儿,何其雄壮哉。” “五十人一伍,五百人一队,几千人一偏军,几万人一正军,最终汇聚几十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禁地。”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普通的小卒。” “唯一对敌的手段只有凡人之火。” “那是人的性命之火啊。” “以火烧鬼,自身也衰。” “然而几十万士卒无私武威,毅然决然释放出自己的火……” “凡人之火,何等卑微? “但是我云国数十万男儿的汇聚之火,竟连禁地千万年不散的鬼雾都烧穿。” 云镜殊一边回忆,一边把小侍女的脑袋搁在腿上,明明这只是一个小侍女而已,但她却像是在疼爱女儿一般。 她动作十分温柔,轻轻给小侍女编辫子,目光却悠悠眺望外面,看着仙车之外的白云渺渺。 “那一幕大战场景,我一直是历历在目,即使十五年时间过去,仍旧清晰的记忆于心。” “那时的我,才只是个十五岁少女,由于身份是皇族嫡支的长女,我被送到前线担任抚慰官。” “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啊。” “尤其是禁地上空的无边鬼雾,天地之间阴风刺骨的鬼哭鬼嚎,吓的我面色苍白,几乎不能站稳……” “我的两腿一直在打颤。” 云镜殊说到这里,似乎自嘲般笑了一笑,幽幽道:“我那时候太胆小了。” 而小侍女趴在云镜殊腿上,静静听着大公主讲述往事,这丫头明显被当年的大战激起好奇,忍不住道:“公主殿下,后来怎么样了?您吓的两腿打颤,有没有临阵脱逃?” 云镜殊像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道:“说起来,还真是,当时我吓的瑟瑟发抖,确实生出了临阵脱逃的念头。” “那您跑了吗?”小侍女眨眨眼睛。 云镜殊轻轻捏她鼻子,道:“本来想跑的,但却没有跑。” “为什么?”小侍女再次眨眨眼睛,小脸全是好奇之色。 却见云镜殊目光悠悠,像是又在回忆当年…… “刚开始时,我确实想跑,毕竟我只是个十五岁女孩,在那种环境下难免恐惧。” “然而也就在我恐惧胆寒之时,准备做一个临阵脱逃的皇族公主。猛然我耳边响起大总管的话,大总管的声音之中全是冷厉。” “他由于是内侍,声音一向阴柔,然而那一刻却像换了个人,他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我耳边嘶吼。” “云丫头,你给老夫看清楚了。” “眼前这一场人与鬼的大战,关乎着咱们整个云国的生死。” “下面那些士卒,全是普通百姓,虽然是普通百姓,但他们一往无前……” “百姓尚且不惜自身,你这个皇族公主应该如何?” “怒吼声中,大总管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像拎小鸡一般,直接拎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督战台上,让我直面眼前的大战。” 云镜殊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自嘲一笑,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大总管竟然还有这么威风的一面。我和弟弟从小被他带大,一直认为他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奴……” “然而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英雄豪迈的祖父。” 小侍女眼睛一亮,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铃铛听人说起过。咱们云国在两百年前,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大英雄。” 云镜殊宠溺一笑,点点头道:“不错,三个大英雄。他们一个是我祖父,一个是咱们宫里的大总管,至于最后一个,则是神眷府的大神官。” 小侍女眨眨眼,道:“当时大神官还不是大神官吧?大总管似乎也不是大总管呢!” 云镜殊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宠溺道:“说的对,那时他们还不是大神官和大总管。你这丫头挺聪明哟,竟然连这点细节都能指出来。” 小侍女嘻嘻轻笑,显然被云镜殊夸赞很开心。 这丫头眼睛闪烁好奇,急急又道:“大神官的故事,铃铛经常听人说,但是大总管的故事,今天还是头一回听……公主殿下,继续说呀。” 云镜殊点了点头,像是重新又陷入回忆。 “大总管像拎小鸡一般,将我拎到督战台的边缘。他根本不在意我双腿在抖,也不管我脸色多么的苍白。” “他指着前方禁地的浓浓鬼雾,以及禁地之前潮水一般的大军,断喝道:丫头,你给老夫好好看清楚,把眼前这一幕惨烈,牢牢记在你的心里。” “今日这一场大战,我云国儿郎必有牺牲。几十万人,以身斩鬼,当他们命火衰竭之后,他们晚年的境遇便是你的职责。” 云镜殊说到这里,第三次自嘲一笑,幽幽道:“大总管这番话,分明是已经预料到退伍老卒的晚景凄凉。所以他在那时便叮嘱我,让我肩负起皇朝公主的责任。” “可惜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想着害怕,竟然拼命挣扎,想要甩开大总管拎着我脖子的手。” “我还是想临阵脱逃,不敢待在督战台上。” “但也就在那一刻……” …… …… 云镜殊的语气突然一凝,回忆的表情也开始凝重。 “猛然之间,我听到大军的号角吹响。” “而我原本惊慌失措的眼神,下意识的被前方大战所吸引。” “入眼所见,我看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 “我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卒,他们发起冲锋跑在最前头,面对无边厉鬼,他们用身体挡住后面的青壮们。” “而那些青壮士卒,同样一往无前冲锋,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尽力保护着最后面少年娃娃兵。” “人族之伟大,人性之光辉。长者护青,青者护少,我们人族之所以能够传承,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老青相护的缘故。” “然而这份相护,终究是凡人的卑微,当几十万猛鬼冲出禁地,我看到的是无数悲凉。” “那一幕幕牺牲,让我泪水汹涌……” 我看到,一个中年士卒大声怒吼,他面对一只猛鬼,发出了凡人的咆哮: “这是我们的天地,不是你们的鬼国,如果让你们冲出来,我云国人族岂不死绝?” “杀!” “大吼声中,他毫无畏惧的冲上去。” “他的额头之上,他的两个肩膀,三朵火苗开始汹涌,他点燃了自己的凡人三把火……” “然而火光如杯水车薪,只一下就被猛鬼扑灭。” “但是那只猛鬼的浓郁鬼气,也被他成功的烧掉一些。于是那中年士卒大笑而亡,心满意足的倒在了地上。” “他烧掉了自己所有的命火,为自己的同袍们减轻压力。” “不止他一个……” “战场上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 “我看见一群青壮士卒,齐心协力围着一只恶鬼,他们共同点燃凡人之火,烧穿了那只恶鬼的鬼雾。” “然后,这群青壮也倒下了。” …… 云镜殊说到这里,口中幽幽又是一叹。 不知为何,她俊秀的脸庞泛起莫名温柔,仿佛呓语一般,像是陷入某种特殊的回忆: “我还看见,一个青年,他的三把火似乎特别旺盛,他竟然敢独自冲击一只厉鬼……” “他狂笑着,热血豪迈冲锋,他口中发出厉声断喝,明明是个凡人却似天神。” “那场大战之中,处处无比嘈杂,然而他的怒吼,却似响彻天地。” “我甚至能清晰听到他所咆哮的话:” “人有人界,鬼有鬼国,这尘世是我们人的世界,不允许恶鬼占据侵扰,今日保家卫国,何惧是生是死……” “猛鬼们,来吧!” “我们虽是凡人,唯有一死相拼。” “杀!” “大吼声中,那青年豪迈的狂笑:‘凡人张静虚,请恶鬼去死。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如此可歌可泣的大战往事,听的小侍女眼睛闪闪发亮,小脸蛋一片神往,忍不住喃喃道:“这青年真是豪迈热血,铃铛以后要嫁个这样的人。” 哪知云镜殊像是一怔,忽然用手一拍她的脑袋,语气古怪道:“臭丫头,这可不行,你可以选择世上任何男人,唯独这个青年你不能选……” 啊? 小侍女一脸好奇。“为什么啊?” 却见云镜殊目光悠悠,轻声道:“因为,他是你爹。” 啊? 小侍女惊呼出声。 ------------ 第45章 【沾染诡异,只能斩杀】 “公主殿下,您快说说……” 小侍女一脸惊奇,同时又极为迫切,急急道:“这个名叫张静虚的青年,他为什么是铃铛的爹?” 说着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看着云镜殊,又道:“明明我听宫里人说,我从小是被宫里收养的。并且是大总管亲自收养,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孤儿……”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快说呀,为什么我突然有了爹?” 然而面对小侍女的追问,云镜殊的目光却似乎有些躲闪,甚至就连面色表情,隐隐也有一些羞赧。 足足良久之后,她才像是故作生气,刻意板着脸道:“你爹就是你爹,每个人生来都有爹,这有什么奇怪,你这丫头不要问了。” “可是……”小侍女眨眨眼,急急道:“可是大家都说,我爹早就死了啊。” 云镜殊脸色一僵,眼神依稀藏着悲伤。 终于她不再板着脸,而是轻轻抚摸小侍女额头,柔声道:“他确实死了,死在那场大战中。” 说着像是回忆,喃喃呓语又道:“那场大战之中,几十万猛鬼冲出禁地,像他那样的普通凡人,怎么可能在大战中活下来。” “虽然他的命火天生旺盛,但也禁不起那种豪迈的烧法,像个二傻子一样,丝毫不在意命火衰竭之后会不会死。” “尤其这个蠢货还做了一件蠢事,他竟然敢冲进猛鬼的禁地鬼国。他以为他是谁啊?纯纯就是个二傻子。” 云镜殊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像是很生气。 只见这位公主一脸忿忿,怒气冲冲又道:“那些拥有修为的神官们,都不敢这么直接冲击禁地,整场大战之中,唯有大神官一个人可以。他可倒好,明明只是个普通凡人,结果也学着大神官一样,嗷嗷叫唤着冲了进去……” 小侍女又是‘啊’的一声,小脸之上一片担忧,虽然这已经是过去的往事,然而小丫头仍旧脸色惊慌,急急道:“那他…他…我爹他就是因为这样才死的吗?” 哪知云镜殊不知为何,目光竟然又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总之他死了,大神官和大总管没能救活他。” 小侍女别看年龄小,心思却聪慧灵敏,通过察言观色,小脸顿时狐疑。 “公主殿下,铃铛怎么感觉您在撒谎?” “是不是我爹当时根本没死,而是后来因为别的事情死了。” “比如,被朝廷里的勾心斗角害死了。” “您担心我会去找仇家报仇,所以才说个谎话想要蒙混我……” 面对小侍女一连串发问,云镜殊明显怔了一怔,足足好半天后,才像是哭笑不得,伸手敲一下小侍女脑门,道:“你这丫头的脑袋,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本公主难道会骗你不成?我说你爹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小侍女还想问。 哪知云镜殊脸色一沉,严厉道:“没有可是,这件事就此为止。你爹死了,你是被大总管收养进了皇宫。由于大总管要照看我弟弟,所以就把你放在我身边照顾……” “记住了,这就是你的身世。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也不准整天想着你爹的事。” 小侍女明显有些委屈,垂下小脑袋抿着小嘴。 云镜殊顿时眼中一疼,下意识伸手把小侍女搂在怀里,声音也不再严厉,而是瞬间化为温柔,轻轻道:“好丫头,乖乖的听话,虽然你的身份只是个侍女,但是本公主从没把你当做侍女看,对不对?” “你从小在我宫里长大,尿片尿布都是我亲自给你换洗。” “名义上你是我的侍女,可是宫里谁不知道我把你当女儿?否则哪能那么多人宠你疼你,你想听什么故事就给你讲什么故事。” “甚至有一年,嗯,让我想想,似乎是你七岁还是八岁那一年。宫廷晚宴的时候,你这丫头偷偷喝了酒,结果喝醉了,招惹了神眷府的一位贵女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飞扬跋扈,自以为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侍女,所以骂了你一句,并且抬手想打你。” “那一刻,你还记得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大总管直接暴怒,瞬间整个皇宫笼罩冰冷的气息。” “大神官同样暴怒,一声厉喝将那个贵女抓起来。” “那个小丫头是云瑶啊,是大神官最疼爱的孙女。可她因为骂了你一句,并且抬手要打你,所以直接惹得大总管暴怒,大神官也同时出了手……” “两位长辈为什么如此?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疼你?否则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哪有资格让他们出手袒护?” 云镜殊说到这里,轻轻抚摸小侍女额头,温声道:“所以呀,你这丫头不要整天想东想西。你就乖乖的陪在我身边,做个名义上伺候我的侍女。” 说着伸手,捏捏小侍女脸蛋,宠溺道:“名义上是我侍女,但是我把你当做女儿疼,无论是读书识字,又或者宫廷礼节,我该教你的全都教你,让你享受的也是锦衣玉食……” “咱们娘俩啊,这辈子就这么伴随着过,好不好?” 小侍女乖乖点头,趴在她的腿上很可爱,突然却小脸一紧,眼珠子滴溜溜晃动。 这丫头猛然抬头,睁着圆圆大眼睛看着云镜殊,道:“公主殿下,您刚才说…咱们娘俩?” 云镜殊‘啊’的一声,神色明显有些慌乱。 但是这位公主瞬间就恢复平静,笑着道:“我说了把你当女儿嘛,所以咱们两个肯定要称呼娘俩呀。这没什么的吧,这称呼没什么的吧,对不对?” 小侍女一脸狐疑,总觉得公主殿下今天的语气有些弱。 云镜殊连忙咳嗽一声,指着仙车之外的景象,道:“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么?快看看这一座有名的山。” 小侍女下意识抬头,小脑袋凑到仙车的窗户边。 但见白云悠悠变幻,有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山,随着仙车飞驰,那座高山越来越近。 云镜殊柔声笑道:“这座大山名叫东蒙山,山势延绵整个东蒙郡,而咱们此行之目地,就在蒙山脚下的小县城。大约再过一炷香时间,咱们便可以降落下去……你从小喜欢热闹,我带你逛逛县城,开开心心,吃吃喝喝,怎么样?” 小侍女乖巧点头,神色却变为郑重,道:“但也不能只是玩,殿下您有正事做。这些年您到处奔波,足迹踏遍整个云国疆域。您要抚慰那些大战老卒,还要督促各地衙门发展民生……” “铃铛不能因为自己贪玩,耽误公主殿下的正事。” 小侍女说着,脸蛋上的神情越发郑重,再次道:“尤其您跟我说过,这个东蒙郡很特殊,当年那场惨烈的大战,咱们云国亏欠东蒙太多。” “所以,这次铃铛不能贪玩,免得让您分心,耽误您的正事。” 云镜殊先是一怔,随即变的无比欣慰,道:“我们的小铃铛长大了,懂事了,真好。” 这位公主说着起身,走到仙车窗边俯瞰,轻声道:“东蒙大地,一郡三州,当年那一场大战,云国确实亏欠良多。仅仅在这东蒙一郡三州,朝廷足足征了十万兵卒……” “几乎每一个县域之中,家家都是十室九空啊。比如小小一座沂城县,就有三千青壮征了兵徭。” 小侍女听的睁大圆眼,咋舌道:“那岂不是说,这县里的退伍老卒有很多?仅仅一座小县,竟然征了三千人。” 云镜殊叹了口气,神色明显带着怜悯,柔柔道:“是啊,三千人。当年大战之中,无畏点燃命火,命火衰弱之后,退伍成了老卒。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战死,可怜的是他们晚景凄凉……” 这位公主说到这里,目光莫名闪过一抹悲痛,喃喃道:“甚至他们不止是晚景凄凉,很多人在战场上沾染了诡异。而我这么多年行走四方,经常见到老卒因为诡异侵扰而变恶。” “每一次,只能通知神眷府斩杀!” “可是我,真不忍心将他们斩杀。” “曾经……” “他们都是云国的英雄啊!” 这位公主说着,目光越发悲痛。 小侍女的情绪明显也低落,声音柔柔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救一救这些守护人族的英雄……” 云镜殊叹了口气。 …… ……【作者】:县衙大牢剧情,棺材铺剧情,小女孩妞妞剧情,公主剧情外加小侍女剧情,同时这么多穿插一起写,最终汇聚张静虚这条主线…… 山水想掐腰装个逼,问一句,大家是不是感觉很懵逼。 ------------ 第46章 【古仙邪恶,神要功德】 东蒙大山,巍峨高耸,山势延绵,八百馀里。 自古有句老话:高山脚下,必有平川,平川之处,汇聚人烟。 凡人聚居的地方,会形成一个一个村子,村子达到一定数量,朝廷便会设立县治。 然后是州,再然后是郡。 整个东蒙郡,一郡辖三州,而这一郡三州之内,总共存在着57个县。【为防止考据党,专门说一声,800里地域可以拥有50多个县,作者参考的是山东】 东蒙大山延绵高耸,宛如庇护大地的巨人,东蒙郡五十七个县域,全都在东蒙大山的腹地。 距离山脚最近的,便是下等小县沂城。 …… 远古仙车凌空飞驰,横跨了这座巍峨大山,白云苍狗之下,显出阡陌交通。 大地上渐渐可以见到人烟,村庄宛如散落的一颗颗珠子,云镜殊站在仙车窗边向下俯瞰,口中悠悠的发出一声低叹。 “白天真好,百姓安然,我讨厌黑夜,鬼雾侵害人族……” 小侍女趴在窗户上,同样也在向下眺望,点着小脑袋道:“铃铛也喜欢白天,不喜欢有雾的黑夜。公主殿下,咱们快到沂城小县了吧?” 云镜殊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道:“对,就要到了。所以你得准备一下,我要把仙车降落下去。” 小侍女一呆,迷惑道:“现在就降下去吗?似乎还没到县城呀。” 云镜殊温和一笑,解释道:“你是第一次跟我出门,所以不知道我的习惯。每次我出巡之时,到了地方都是如此。提前降下仙车,徒步进入县城……” 说着看了小侍女一眼,柔声教导道:“丫头你记住,上位者不以扰民为尊。强者恒强,该当庇护弱小,而不是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又或者仗着权势去欺压百姓。” 小侍女眨了眨眼睛,很快便领会于心,恍悟道:“我明白了,您这是不愿意扰民,所以提前降下仙车,装作普通人进城。否则咱们咱们大张旗鼓的从天而降,沂城县里的百姓说不定会恐慌。” 云镜殊很是欣慰,点头道:“真是个聪明丫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之间,她玉手轻轻挥动,拿出两件粗布衣物,将其中一件递给小侍女,催促道:“快点换上吧,免得被人看出身份。” 小侍女眼珠子滴溜溜几下,忽然嘻嘻笑着试探道:“称呼是不是也要改一改呀?不能再喊您公主殿下吧?” 云镜殊微微一怔,似乎没意识到这问题。 足足好半响之后,她才轻轻开口道:“若是在百姓面前,你就喊我姑姑,咱们装成是来此投亲的姑女,这种身份最适合作为掩盖……” 然而小侍女却抿了抿嘴,似乎怏怏不乐道:“可是铃铛不喜欢喊姑姑。” 她像个不知足的小女孩,忘记了自己只是侍女的身份。 偏偏云镜殊堂堂大公主,竟然下意识的不愿她难过,连忙问道:“不喜欢吗?那你想用什么称呼?” 隐约之间,小侍女的眼中藏着狡黠,故意装作可怜巴巴,小声小气的怯怯开口:“能不能,能不能喊娘……” 娘? 这个字眼让云镜殊身子一颤。 但她不愧是云国大公主,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柔声问道:“为什么想用这个称呼?” 小侍女眼圈像是泛红,垂着小脑袋委屈道:“因为,因为,铃铛从小没有娘。” 云镜殊的身体又是一颤。 足足好半天后,她才像是做出决断,艰难道:“若是你想用这个称呼,那…那…那就随你吧?” 然而小侍女却突然仰起头,仿佛很是胆怯的问道:“真的可以吗?我只是个小侍女呀。” 云镜殊深深吸了口气,似在压制心中的慌乱,她眼睛不敢看小侍女,装作扭头去看窗外景色,道:“可以,当然可以。虽然你的身份是个侍女,但你从小是我养大的。整个皇宫之内,大家都知道我把你当做女儿……” 说着急急把衣物塞过来,道:“快点换上吧。” 小侍女嘻嘻一笑,点点头道:“那就说定了哟,咱们假装一对母女。你喊我女儿,我喊您娘亲。” 这丫头古灵精怪,明显产生了某种怀疑,所以她看似可怜巴巴,其实是做着各种试探。 然而云镜殊身为皇朝公主,十五年来一直东奔西波,见多识广,心性沉稳,虽然被小丫头诈出一些异常,但也仅仅是些微的一点点异常。 尚不足说明什么! …… 远古仙车从天而降,落在一片密林边缘,光华微微闪烁几下,化作一颗平平无奇的木牌。 云镜殊拿出一根线绳,将木牌穿起来当成吊坠,顺手挂于脖颈,木牌藏在胸口。 小侍女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道:“真是神奇啊,那么大的一架仙车变成一块小木牌。” 云镜殊笑了笑,温声道:“这便是古仙的神奇之处,拥有各种难以置信的奇思妙想。上至惊天动地的法宝,下到衣食住行的琐碎,全都令人赞叹,让人爱不释手。” “唯一可惜的是,古仙的年代太久远了。远到只剩下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以及偶尔从禁地之中发现的宝物。” “况且天神颁布严令,神册上明令禁止的写着,古仙乃是邪恶,遗留之物也是邪恶。天下苍生必须敌之,任何人不准私藏古仙之物。” “我因为是皇朝公主,再加上这东西乃大神官的所赠,他以战利品的名义,勉强算是有个借口。” “但也仅仅只允许拥有这件宝物,其余宝物全部都要上交神庭。比如当年那场大战之中,咱们云国得到十几件古仙之宝。然而天神的神庭立马降落神官,十分强硬的收走了所有仙宝。” 小侍女眨眨眼睛,忍不住语带疑惑问道:“公主殿下,古仙真是邪恶的吗?为什么我感觉这架仙车十分祥和,待在里面的时候浑身都很舒适。” 云镜殊微微一怔,伸手轻抚她的额头,低声道:“别问了。” 然而小侍女却再次开口,急急又道:“还有还有,铃铛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不断出现禁地,灭掉一个很快就有另一个滋生。” “那些厉鬼猛鬼,他们生前是人,但却仿佛无法投胎转世,而是变成源源不绝的厉鬼大潮。” “每次厉鬼大潮出现,皇朝需要去拼杀抵抗,士卒们牺牲无数,神官们却斩获功德……” “然后按照天上神庭的规定,神官们把一半的功德上缴。” “即使有些人偷偷藏着不愿意上缴,但是修行之人想要战器必须从天神宝库兑换,而兑换任何战器,都需要支付功德。” “但是,但是,自古以来的神册上明明写着,功德是天神赐给天下苍生的啊。” “既然功德是天神所赐,那么神应该不在意功德才对啊。可是为什么神庭每时每刻,每一项规矩都在索要功德?” 小侍女说到这里,忍不住蹙起眉头,道:“这简直太奇怪了,铃铛一直想不明白……我心里甚至产生过许多怀疑,感觉这里面藏着一个大阴谋。” “比如,那些禁地是被故意弄出来的。” “比如,那些猛鬼是被故意养出来的。” “养到一定规模,放出来形成鬼潮。然后皇朝迫于无奈,不得不征伐士卒去……” “闭嘴!” 云镜殊猛然一声断喝,打断了小侍女的话语,厉声厉色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怕死,竟然敢怀疑天神的神庭。今天这些话,你只准在我面前说一次,从今往后,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提及。” 小侍女吓了一跳,十分委屈的道:“我又不傻,肯定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我只是,我只是因为和您亲,所以才,所以才跟您说。” 一句‘我因为和您亲’,顿时让云镜殊脸色一柔。 这位大公主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小侍女拦在怀里,温声道:“乖丫头,你记住。咱们只是凡人,是神庭统治下的凡人,虽然我是皇朝大公主,而你被我当成女儿疼,咱们娘俩的身份看似高贵,但是在神庭眼中如同奴仆……神威如狱啊,切莫妄议神庭。” 小侍女轻声道:“我懂!但是……” “没有但是,不准就是不准!” 云镜殊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随即却又莫名一叹,幽幽道:“当年你爹就是这样,骨子里总是怀疑一切……”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闭口,再也不提。 她略显慌张的看了一眼小侍女,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道:“这架仙车太过宝贵,暂时还不能传给你。等你将来长大了,需要出嫁时,那时我和皇族商量一番,把这东西给你当嫁妆,好不好?” 铃铛‘啊’了一声,呆呆道:“给我当嫁妆?我的身份不配啊!” 云镜殊故意板着脸,道:“你难道忘了么?我弟弟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啊。如今他是云国皇帝,而你是皇帝幼年的玩伴……他很疼你的呀,就像小舅舅疼甥女一样。” 铃铛扭捏道:“我前几天才刚刚惹了祸,从他书房里偷了一件宝物。” 云镜殊怔了一怔,随即温柔一笑,柔声道:“但他并没有治罪你吧,反而顺手把那宝物赐给了你,是不是?” 铃铛点了点头,道:“但是大总管冷着脸,吓唬我说要打我屁股……” 云镜殊‘噗嗤’一笑,道:“放心吧,大总管才舍不得打你。他用两百年时间,好不容易让自己长出几根胡须,结果被你调皮的拔光,他也只是气的干瞪眼而已。” 铃铛越发忸怩,羞赧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调皮。” 云镜殊默默看着她半晌,暗暗在心里幽幽一叹:“也许是因为,性格随你爹。” 这话并未说给铃铛听,而是伸手轻抚铃铛的额头。 公主眼中,尽是疼惜。 …… 忽然她抬头看向远方,轻声道:“咱们降落这处地方,距离沂城尚有一点距离,恰好这一路陪你走走,让你见识见识皇宫外面的事,乖丫头,记住要隐藏身份哟……” 铃铛甜甜一笑,得意道:“我机敏的很呢,连大总管都能捉弄,民间百姓淳朴敦厚,他们肯定糊弄不过我。” 云镜殊宠溺捏她鼻子,道:“就你能。” 两人沿着一条官道,开始朝着县城出发。 …… ……卡在0:01发布,明早8点再来一章,然后,渐渐就调整为以前的时间哈,早上8点,中午12点。 另外再补充一句,连续三章没出现主角,是因为剧情需要,这一段剧情需要穿插着写。于创作而言,铺垫是很重要。 ------------ 第47章 【女娃妞妞,吃过什么】 顺着官道走没多远,前方隐隐听到流水声,并且随着距离接近,渐渐变的水声涛涛。 云镜殊常年奔波在外,身上时时备着各地典籍,只见她伸手在胸前一抚,藏在衣中的木牌微微闪光,下一刻,一本图册出现在手中。 她打开图册之后,细细翻阅一番,随即笑道:“这里有一条河,名字叫做沂河,乘船渡过之后,再走不远就是沂城。” 铃铛十分兴奋,道:“乘船渡河?是书上描写的那种乘风破浪吗?好的很啊,我想试试。” 云镜殊笑了起来,道:“这里的河面并不宽,怕是无法让你体验乘风破浪。” 然而铃铛仍旧兴奋,拽着她的手臂往前跑,渐渐的水声越发清晰,终于看到了一条河流。 “哇,有渡口!” 小铃铛欢呼一声,指着前方道:“那个应该是书上描写的渡口吧?” 只见河畔与官道相接之处,立着一座矮塌塌的简陋草屋,而在草屋的边缘,沿河搭建着一个木台。 云镜殊笑了笑,道:“不错,这就是书上描写的渡口。” 此时那渡口之上,已经有七八个百姓,其中三两个聚在一起,另外则是独自坐在一旁,虽然看不出与人防备,但也不愿意相互攀谈。 小铃铛眺望一眼,好奇道:“那些人在等什么啊?那艘船为什么不渡他们?” 云镜殊又是一笑,温声解释道:“民间百姓,历来俭省,由于渡河要给船工支付钱,所以他们才会在渡口等……” 小铃铛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是节省开支,多聚集一些人,大家分担钱款。” 云镜殊道:“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十分欣慰,又道:“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应该早把你带出来见见世面才对。” 铃铛嘻嘻一笑,道:“现在也不晚嘛。” 拽着云镜殊的胳膊,急急忙忙跑向渡口。 …… 渡口那些百姓似乎等了颇久,这时看到又有人来顿时喜出望外,连连招呼道:“大妹子,小姑娘,快点过来,凑齐你们正好开一趟船。” 云镜殊挽着小铃铛的手,故意装出寒酸清苦的语气,问道:“我们娘俩没有携带行李,是不是可以少分摊一些渡钱?” 结果那些百姓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大妹子,你也太会算计了吧?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分摊,每个人拢共也摊不了几个钱,你竟然还想着讲价,真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另一个百姓则是道:“但是这事咱们说了不算,你得问人家撑船的船工。” 云镜殊目光微微一转,顺势看向坐在船上的船工。 小铃铛也看过去,顿时轻轻‘咦’了一声,诧异道:“娘亲您看,他竟然只有一只腿。” 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对于任何事都感觉新鲜,忍不住道:“只有一只腿,可以撑船吗?” 却见那船工敦厚一笑,爽朗道:“你这女娃娃放心,保证安安稳稳把你送过河……” 船工说着停了一停,看着小铃铛又道:“真是个可爱的女娃,让人一看就觉着乖巧,俺家里也有个娃儿,长大了肯定也很乖巧。” 小铃铛蹦蹦跳跳过去,自来熟一般的问道:“你家里也是女孩吗?我可以和她当朋友。” 船工哈哈一笑,道:“当朋友,可以啊。只不过她才四岁,比你小了许多呀。” “原来是个小妹妹!” 铃铛眨了眨眼,笑着介绍自己道:“船工大叔你好,我的名字叫铃铛,今年十四岁,比你闺女大十岁。” 船工又是哈哈一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名字。我家娃娃叫妞妞,名字不如你的好听。” “妞妞?” 铃铛念叨一下这个名字,脆声笑道:“这个名字很好听,我感觉很好听。” 船工顿时开心,大手挥了一挥,道:“免你们娘俩的船钱。” 渡口上的百姓颇为羡慕,纷纷挖苦道:“刘柱子,你这可是少见的大气哟。你为了在渡口撑船挣钱,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住在一个破棚子里,吃喝都是能省则省。怎么今天转性了,竟然免人家母女的船钱?” 船工反讽回去,道:“你们能像这个小姑娘嘴甜吗?也学她一样喊我大叔啊?” 百姓们呸了几声。 铃铛则是小脸好奇,仰着脑袋问船工道:“大叔您住在渡口呀?十天半月都不回家吗?” 船工点了点头,道:“是住在渡口,住在这里方便。如果住在县城,每天来回奔波,路上耽误的时间,足够撑一趟渡船。”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赚钱养家,只能如此。” 铃铛眨眨眼,颇为同情的道:“那您住在这里见不到家里人,心里不想念自己的孩子么?” 船工微微一怔,下意识眺望河岸对面,喃喃道:“让你这丫头一说,大叔我真有点想家里,尤其是我的妞妞,七八天没抱抱她了。” 说着停了一停,喃喃又道:“上一次见到妞妞,还是俺媳妇来给俺送衣裳的时候,妞妞跟着一起过来,在渡口上玩了一整天。”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铃铛,问道:“小姑娘,你能不能帮大叔一个忙?等你们渡河之后到了县城,到我家里去给捎个信。就说俺很挂念娃娃,担心她上次在这里吃坏了肚子。” 铃铛微微一怔,十分好奇道:“你闺女吃什么坏东西了吗?” 船工叹了口气,道:“家里太穷,所以孩子难免嘴馋,再加上年纪太小不懂事,见到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说着指了指河面,道:“就是在这渡口边,从河里冲出一个破箱子,也不知是泡了多久的年月,那箱子已经烂到不成样,里面脏兮兮一团粘液,裹着一颗软乎乎的蛋。” “大叔我当时估摸着,那可能是乌龟或者甲鱼的蛋,准备拿火烧了,烤给妞妞吃。” “哪知我那丫头实在嘴馋,竟然等不及我收工回屋,那颗蛋根本没烤,让她生着给吃了。” 铃铛听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小脑袋,道:“我明白了,难怪您会担心闺女吃坏了肚子。” 船工‘嗯’了一声,眼巴巴的期待道:“大叔我免掉你们娘俩的船钱,你们愿不愿意去我家捎个信,顺便看看俺的妞妞,到底有没有吃坏肚子?” 铃铛一拍小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吧大叔,这种事我义不容辞。” 自始至终,云镜殊一直静静旁观,似乎在培养铃铛的处事能力,所以并没有出声予以阻拦。 而那船工很是开心,拿起船篙哈哈一笑,大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别忘了去俺家。小姑娘,咱们开船喽。” 船篙一撑,渡船微动,河面划开水波,小铃铛兴奋的欢呼。 她从小被养在皇宫,十四年没有见过世面,这一趟跟着云镜殊出来,只觉天和地都变的色彩斑斓。 云镜殊则是静静坐在渡船一角,目光悠悠看着河面水波,视线延伸远方,似在眺望县城。 明明是一座小小的沂城县,这位大公主却是直奔而来的…… …… ……第二章到,怎么样,观众朋友们,是不是感觉剧情衔接上了,妞妞身上有灵妖味道的原因。 但是别急,四个剧情才开始第一个,大牢牢头,棺材匠,老鼠为什么啃他的腿,最终张静虚如何解决老卒诡异…… 这本书山水慢慢写,大家悠悠然的读,如同喝一杯清茶,急不得哟。 ------------ 第48章 【车船脚牙,无罪该杀】 渡河之后,彼此告别。 直到走出很远很远之际,依稀还能听到传荡而来的嘱托声,那是船工在呼喊,叮嘱所托之事: “铃铛小姑娘,别忘了去我家啊。送你的那两只草编小蚂蚱,其中一只给我的妞妞玩……” 小铃铛有些伤感,忍不住回头使劲挥手,大声喊道:“放心吧,船工大叔,我一定去你家,帮你看看小妞妞。” 远处河畔依稀有船工的大笑声。 小铃铛却越发伤感,转回头看向云镜殊。 由于此时有同行的路人,所以小铃铛无法称呼公主,只能道:“娘亲,我心里好难受啊。明明船工大叔很疼他的闺女,为什么却舍得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云镜殊尚未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百姓先是哈哈大笑,满不在乎的道:“当然是为了赚钱啊,有钱赚比什么都最重要。男人赚到了钱,一家老小才能过上好日子。” 小铃铛其实懂这个道理,但却仍旧感觉心里伤感。 云镜殊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父亲如山,乃家中脊梁。船工他正是因为疼爱女儿,所以才能承受离别之苦在这里撑船……” 说着微微一停,似乎想趁机灌输一些道理,轻声又道:“世上父亲都是一样的,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爹娘。假如哪个父亲离开孩子十几年不见,他很可能是因为某种说不出的苦衷。” 小铃铛眨了眨眼,隐隐感觉话里有话,她聪慧异常,忽然小声问道:“比如我爹?他是不是没死?” 云镜殊一怔,随即苦涩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亲自埋的他。” 说着看向小铃铛,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想岔了,我刚才并非是暗示你爹的事。我只是趁机教你一些道理,没想到你想岔了方向。” 小铃铛眼圈一红,心情变的十分低落,道:“所以,我爹真的死了?” 云镜殊伸手,揽住她的小脑袋,柔柔道:“我亲自埋的他。” 小铃铛抬起头,大声道:“但是我爹很伟大,他的牺牲是为了人族。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小卒,但他是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大英雄。” 说着回头,看向已经远离的河岸,大声又道:“那位船工大叔也是,他同样也很伟大。明明思念自己的女儿,却为了赚钱养家承受离别之苦……” 云镜殊点点头,道:“就是如此。” 哪知这时不远处忽然一声冷笑,只见一个青年书生语带嘲讽开口,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小姑娘你涉世未深,千万可不要太善良……” 书生说着又是冷冷一笑,再次道:“这世上的车夫船夫,还有脚夫、牙行,以及那路边客栈的,你若认为他们是好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他们手里。” 小铃铛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眼看小姑娘被灌输了歪道理,云镜殊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意。 然而不等云镜殊开口,同行的一群百姓已经骂了起来,纷纷指责那个书生道:“你这小伙子,说的什么话?凭什么无罪就改杀,你知道那个船工的过往吗?” 青年书生再次冷冷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过往?我知道他现在是个船工就行了。” 同行的百姓们越发愤然,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怒气冲冲道:“既然你不知道,俺就跟你好好说说。那个船工叫做刘柱子,他的断腿是在战场上断掉的。十五年前,朝廷征兵,刘柱子一家有两个男丁,他和他爹全都上了战场。” “当时刘柱子才十五岁,属于年龄最小的娃娃兵。按照军中的惯例,娃娃兵会被老卒保护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大战,娃娃兵们基本不会受伤。” “但是刘柱子他爹同样在战场,并且属于必须冲锋拼命的前军。刘柱子因为担心他爹,所以偷偷跑到了前军里……” 中年汉子说着,看向书生冷嘲热讽,道:“你才吃了几天饱饭啊?读书人就可以随便评论别人吗?若是没有俺们这些当初参战的兵卒,你有什么机会在家里安安稳稳读书?” 小铃铛跑到中年汉子身边,仰着小脸问道:“大叔,您也是当年那场大战的兵卒啊?”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是。只不过那时候我年龄也小,也属于被保护的娃娃兵。因为被保护,所以…所以…所以现在我的情况还算好。” 中年汉子说着,眼圈似乎有些泛红,喃喃道:“可是我们村里那些老人,当初参战处于前锋的那些兵,他们晚景凄凉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正常。” 小铃铛满是同情,道:“真可怜。但是,很伟大。” 这时猛听那书生又是冷笑,淡淡道:“战场上当个普通卒子,就以为自己很伟大?那么本官身为神眷府之人,时时刻刻都要和诡异为敌。若是按照你们的说法,本官岂不更是个大英雄……” 小铃铛一怔,愕然道:“你竟然是神眷府的神官?” 那汉子却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有些惶恐,胆怯道:“您是官?还是神眷府的官。” 瞬间丧失和书生说话的底气。 小铃铛丝毫不怕,反而越发好奇,仰着小脑袋问书生道:“你真是神官吗?是这沂城县的神官?” 哪知书生淡淡摇头,道:“本官确实是神官,但却不是沂城县的神官,我之辖地处于隔壁县域,来此乃是因为一些公务。” 小铃铛眨眨眼,猜测道:“神官职责重大,轻易不离辖地。莫非你县里出现大麻烦,所以来沂城县这边找帮手?” 书生明显一怔,脸色有些难堪,不悦道:“你这小姑娘看似可爱,为何说话如此尖酸刻薄……” 小铃铛脸蛋一囧。 猛然云镜殊伸出手,轻轻把小铃铛拽回来,冷冷出声道:“说到尖酸刻薄,有些人才是真的尖酸刻薄,人心有善恶,阴暗于光明。这世上的心思阴暗之辈,看什么事情都会觉得阴暗。而若是心存光明,看什么都是光明……” …… ……【作者】:两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49章【你和我爹,同名同姓】 大公主说着,用手轻抚小铃铛额头,温声道:“丫头你记住,有些话不该听。比如‘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当年你爹最烦的就是这种无罪定罪之言。” 小铃铛连忙道:“那我爹怎么说?他若是见了船工会怎么评价?” 云镜殊柔柔轻声,道:“他若是见了船工,独腿还要撑船养家,必然会心生同情,说一些同情的话。” “比如呢?”小铃铛紧紧追问。 云镜殊看她一眼,温柔道:“比如他会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船工的辛苦。而在某些人眼中,看到的是船工该杀。” 小铃铛抿了抿嘴,小脸肃重的道:“我爹是对的。” 不远处那青年书生脸色一囧,冷笑道:“弱者的悲哀而已。” 小铃铛怒视过去,道:“我爹才不是弱者,他……” 云镜殊猛然伸手揽住她,道:“乖丫头,咱们招惹不起神眷府的神官。平头老百姓,不要招惹官。” 小铃铛悻悻低头,把脑袋缩进云镜殊怀里,看似已经偃旗息鼓,小手却在云镜殊胸口比比划划,写字道:“公主殿下,铃铛想揍他。” 云镜殊微笑低头,看着这个小丫头,温声道:“好,等我找个机会。说实话,我也想……” ‘母女’二人打着哑谜,那青年书生自然不懂,反而以为这对母女怕了,顿时也失去了说话兴趣。 …… 接下来一路无话,相互间都觉着对方可憎。 比如那些百姓远远躲着书生,云镜殊和小铃铛也装作胆怯畏惧,隐隐约约间,大家都在疏离。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然而世事往往不由人,本来是一群同船而渡者,同道而行但却开始形同陌路。 百姓们和书生隔阂,是因为地位层次。 云镜殊和小铃铛,同样也是因为地位层次,只不过,是高层次而已。 …… 县城终于到达,入城之时连句相互道别都没有,百姓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奔自己的去处。 书生一脸傲然,施施然去往沂城神眷府。 小铃铛则是扬起头,十分好奇的问云镜殊,道:“娘亲,咱们去哪?” 明明这一刻已经没有外人,但是这丫头的称呼依旧不改。 云镜殊似乎也不愿意改,又或者是为了继续隐瞒身份,所以顺势点点头,温声道:“咱们母女是来投亲,自然要去亲戚家里?” “亲戚在哪?”小铃铛越发好奇? 云镜殊微微一笑,道:“县衙,当官的……” 小铃铛先是一怔,随即有所恍悟,道:“明白了,您出巡云国各地,拥有督政之权,所以按照规矩,官员必须接待。” 哪知云镜殊再次微微一笑,宠溺道:“这次你猜错了哟,咱们真是来投亲戚的。” 小铃铛愕然。 ‘母女’二人顺着城内街道,一边游逛一边向前行走,看似漫无目的,渐渐却到了衙门之前。 自古衙门乃是官家之地,不到审案之时不会有百姓聚集,若是有百姓来此,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看到云镜殊‘母女’过来,衙门前的差役顿时‘喝问’一声,道:“是来报案吗?用不用帮忙敲鼓?” 显然以为是一对孤儿寡母,所以下意识就想帮帮吗? 面对差役的善意,云镜殊微微而笑,小铃铛则是抢着开口,道:“我们不报案,我们来投亲……” 说着才意识到自己仓促,连忙转头问云镜殊道:“娘亲,咱们来投的是什么亲戚。” 云镜殊捏捏她的鼻子,道:“按照辈分算,勉强算是你的堂舅吧。” “堂舅?”小铃铛微一迟疑,随即迟疑变成狐疑,暗暗道:“堂舅?那岂不和陛下一个辈分?但若是陛下的同辈堂兄弟,怎么会在一个小县之中做官。” 堂舅? 同一时间,对面差役也在嘀咕,问道:“原来是投亲的啊,不知投的亲戚是谁?在这县衙里面吗?身份是官还是吏。” 云镜殊装作有些拘谨,小声小气的回答道:“是官,他是县令。” 啊? 县令! 差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笑容,立马道:“我这就给您禀告,还请在此稍后片刻。” 说着转身,一溜烟而去,简直是拔足飞奔,可以做出十分上心的姿态。 过不多时,差役面色古怪回来,看着云镜殊半天,方才道:“县尊大人请您进去。” …… 同一时间里,县衙后宅之后。 满脸横肉的县令正在念叨,眉头紧皱的嘀嘀咕咕,道:“竟然有人来投亲?我有亲戚愿意来这吗?莫非是个骗子,肥了胆子敢来坑我……” 便在这时,差役领着云镜殊和小铃铛到来。 县令冲出房门,开口便想发飙,骂骂咧咧道:“老子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肥……” 话才说到一般,‘嘎’的一声止住。 “大大大大大……”这货结结巴巴,嘴中一连秃噜七八个‘大’字。 是大姐? 还是啥? 那差役察言观色,二话不说转身溜走。 云镜殊似笑非笑,看着眼前面色尴尬的县令,悠悠道:“这几年我到处奔波,顾不上管教皇家内务,听说家里出了一个滚刀肉,号称云国皇族第一混不吝……” 说着大有深意看一眼县令,淡淡问道:“这个滚刀肉是你么?镇南王叔家的小堂弟?” 嗖的一声。 县令像个肉墩一样窜过来。 这货满脸堆笑,十足一副狗腿子像,臊眉耷眼,讪讪羞赧,道:“大公主,您怎么来了?” 云镜殊微微一笑,仍是淡淡道:“刚才差役没通报吗?我是带着孩子来投亲呀。” 投亲? 县令愣了一愣,愕然道:“这是玩的哪门子套路?” 他正欲开口,问问真实意图,哪知就在此时,猛听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 “县尊大人在么?张某办差归来。关于今早有人敲鼓报案丢孩子的事,张某认为这案子必须向您细细一说。” 县令先是一怔,随即喜出望外,这厮正犯愁大公主此来可能要管教他,有人能够打岔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尤其还是因为公务,更加显得顺理成章。 于是这货满脸兴奋,几乎带着无比急切,大喊道:“在啊在,我在我在,张捕头,张大叔,张静虚,你快进来,本官要听你回禀。” 然而他这一句喊,却让云镜殊和小铃铛同时眼睛睁圆。 张静虚? 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云镜殊的脸色狐疑。 小铃铛的脸色,则是一片好奇。 这丫头忍不住嘀嘀咕咕,道:“竟然和我爹同名,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 ……【作者】:第二更到,今天第一天上班,领导装完逼就走了,所以,山水一上午摸鱼,成功偷偷写了两章,赶紧全都发出来。 顺便,谢谢几位大佬的打赏,我很感激。 ------------ 第50章 【张捕头你,何方人士】 张静虚进屋之后,顿时脸色微微一怔。 竟然有女眷? 这可唐突了! 并且看眼前的情况,县令脸色带着慌张,隐隐约约之间,眼神也像是躲躲藏藏。 张静虚何等精明,瞬间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 他几乎不用深思,心里已经有了推断: “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出现在县令的屋子里。嗯,这应该是一对母女。” “两种可能,要么寻亲,要么找茬……” “由眼前情况分析,很可能不是来寻亲,否则县令不会面带慌张,眼神也显得躲躲藏藏。” “那么很容易就能推断,这对母女是来找茬的。” “什么样的身份才敢来找官员的茬呢?” “人家分明是带着孩子,找上门来讨要公道了。” “嘶……” “我貌似撞见了不该见的事啊。” 张静虚推断事情之后,心里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 但他反应极快,立马干咳一声,笑着问道:“县令大人,张某是不是来的不合适啊?看来我该告退离开,换个时间再来禀告……” 官场之中,真真假假。 尤其遇到这种突兀事件,不小心撞见上司的隐秘,这种情况不能立马道歉,而要表明自己是无心之举,哪怕准备告退溜走,但也要把公务挂在嘴边。 大体的意思是:我因公务而来,莽撞事出有因。但我有资格笑着跟上官解释,说明我乃上官的贴心嫡系。 既然我是上官的嫡系,你身为上官就别指责我啦,就算我撞见了你的隐秘,但我毕竟是贴心的自己人嘛。 不但不会外泄隐秘,反而会帮忙保密哟! 不得不说,张静虚绝对是个官场老油条,他这一番临机反应,堪称官场教科书的体现。 这种办法在遭遇尴尬时,最合适让自己和上官都有台阶下。 甚至不只是有台阶下,很可能会进一步得到赏识,自古以来都喜欢聪明人,谁愿意弄个二彪子当下属?比如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泡妞你先摸,这种在官场绝对混不久,三天五天就得被踢开。 唯有张静虚这种老油条,才是官场之中的精锐,只可惜前世精锐太多,竞争属实太过惨烈。他努力混了半辈子,始终没机会向领导靠拢。 连靠拢机会都没,更别提表现一番。 到底没能混上个股级干部。 但是现在大为不同,他混的乃是古代官场,前辈子积攒的经验,这辈子终于有了施展机会。 尤其现在他已经是修行者,属于县令十分倚重的人物,所以哪怕不小心撞见了县令的隐私,然而张静虚自信县令不会恼羞成怒。 所以他笑着开口告别,示意自己和县令都有台阶下。 …… 令张静虚意外的是,他这次似乎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见云县令“啊”了一声,竟然下意识的伸手挽留他,不但语气急切,而且带着慌张,道:“张大叔,你别走。” 语气可怜巴巴,像个无助孩子,道:“我想听你汇报案情,我现在就要听你汇报。” 张静虚怔了一怔,微微迟疑道:“这……今日似乎不合适吧。” 说着目光示意,看了看屋中的云镜殊和小铃铛,再次笑着道:“我还是先告退才好,等您忙完家事再过来。” 县令‘哇’的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明明这货相貌凶悍如同土匪,然而这一刻哭的连个小娃子都不如。 鼻涕眼泪,一擦一把,赫然抱着张静虚胳膊,可怜巴巴的道:“张大叔,求你了,本官想听你汇报案情行不行,求你留下来汇报案情好不好?” 云县令如此恐慌,终于让张静虚意识到异常。 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皇族出身的官员怕成这样? 显然绝非是带着孩子找上门的俗套故事,这一刻张静虚已经意识到刚才推测有误。 微微沉吟之下,他悄悄看了一眼云镜殊,试探道:“尚未请教县尊大人,这两位是您的…咳咳……” 云县令不等他问完,急吼吼抢着开口,道:“她们是……” 哪知他也没来得及说完,云镜殊竟也在前面开口,笑着道:“这位是县衙的捕头么?今番是来禀告案情吗?如此说来,倒是我们母女打搅公务了呀。” 说完之后,微微屈膝一下,行了个女子礼仪,微笑又道:“小女子云镜殊,这丫头是我闺女小铃铛。至于云县令和我们的关系,他是我伯伯家的小堂弟……” 小堂弟? 张静虚心中顿时一动。 云县令早就跟他说过,出身乃是云国的皇族,既然云县令是皇族,那么这对母女岂不也是皇族? 却见眼前女子举止淡雅,目光悠悠看向云县令,似笑非笑问道:“小堂弟,大姐这样介绍自己对不对?” 张静虚清晰的感觉到,云县令的身体颤了一颤。 明明这厮的相貌凶神恶煞,这一刻却乖的不得了,可怜巴巴道:“是是是,大姐您说的是。我是小堂弟,我最咱家最乖的小堂弟。” “不是滚刀肉吗?不是号称云国第一混不吝吗?” 张静虚目睹云镜殊继续似笑非笑的问。 云县令‘哇’的一声,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姐,求您等会轻点打,我还小,还是个孩子。” 云镜殊噗嗤一笑,道:“还是个孩子,却敢离家出走,带着一个老仆,跑到这里当县令?” 云县令十分委屈,道:“我可没走门子,我是凭着自己真本事当上的官。吏部有我参加科考的文卷,我乃三年之前的二甲进士。” 云镜殊一脸鄙夷。 张静虚也忍不住一脸鄙夷。 就你? 二甲进士? 我呸! 拿笔写字的架势,像是要跟人干仗。 画画多么文雅之事,你一口一个干特娘? 好不容易升堂问审一次,你坐在大堂上和百姓吵架,张口直娘贼,闭口你老母…… 这样的人要是能考中进士,整个云国官场估计全是二把刀。 …… 然而不管如何,云县令毕竟是上官,况且对待张静虚一直很敬重,所以张静虚不得不帮忙说项。 劝劝吧! 眼前这一幕已经很明显了。 无非是家族的大姐前来,想要教训不成器的小堂弟,或许是因为这位大姐的教育比较严厉,所以云县令才会表现的畏惧恐慌。 毕竟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哪个少年不害怕严厉的大姐呢? 所以,劝劝吧! 当个和事佬。 ……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云镜殊竟然再次抢在前头。 并且这次不是针对云县令,而是目光盯着张静虚,笑意岑岑问道:“张捕头是沂城人士吗?以前有没有去过云国帝都?” 问我去没有去过帝都? 这事从何说起啊…… 张静虚心中迷惑,忍不住道:“张某自然是沂城人,这辈子尚未有机会出过远门……” 远门的‘门’字尚未说完,猛然他心里隐隐一震,赫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张家村的孩子们跟他说过的话。 “大叔,你是十五年前来我们村的,四爷爷说,你是流落而来的流民。” “来的时候你就痴痴呆呆,任何人问你事情你只会笑。” “村里人见你可怜,就把你收留在村里,四爷爷专门跑了一趟县衙,给你讨来了流民落户的户籍。” “所以,张大叔,虽然你是咱们张家村的人,但你以前肯定不是张家村的人。” 娃娃们的话如在耳畔,张静虚的心中咯噔一声。 我在穿越之前,并非张家村的人士。 而云镜殊却问我,以前有没有去过帝都…… 不对劲! 这里面似乎有问题。 他下意识看向云镜殊,故意装出好奇的语气,别有目的试探道:“云妹子为什么问我去过帝都?莫非你以前见过和我相貌类似的人?” 却见云镜殊不知为何,竟然叹了口气沉默,秀美淡雅的脸庞,隐隐有一抹凄苦。 足足好半晌过去,方才幽幽开口,道:“张捕头说笑了,镜殊并未见过与你相似的人。” 张静虚眼光闪烁,继续试探道:“既然从未见过我,为何刚才那般问?” 云镜殊抬头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忽然展颜而笑。 这一笑,宛如明月绽放光华,明明美艳不可方物,偏偏又显得静雅沁人。 张静虚明明不想咽口唾沫,但却忍不住‘咕嘟’咽了一口。不过,绝非馋于美色,绝非馋于美色,他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他是为了套取对方的话而已。 只听云镜殊语气恬然,悠悠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皇族之中大都知道这个隐秘,当年因为一场战争的缘故,我偶然结识了一个脾气很冲的青年。恰巧那时候我也少不更事,有着刁蛮少女一般的任性,同样脾气很冲,同样蛮横的很……” 说到这里,噗嗤一笑,又道:“而那个青年的名字,恰恰也叫做张静虚。所以刚才乍一听张捕头的名字,下意识便想起来我这个朋友。” 是吗? 张静虚仔细观察云镜殊的表情。 …… ……【作者】:今天还是老规矩,两章同时发布,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51章 【我老实人,但不接盘】 有人名字和我相同? 这事听起来有些太过巧合的巧啊。 张静虚目光闪动几下,准备再开口试探一番。 哪知云镜殊竟然又抢在前头,笑着道:“镜殊当年与他结识,很是吵了几次凶狠的架。双方甚至大打出手,他揍的我差点起不来床。虽然经年往事,仿佛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呀,突然很是想他呢。” 张静虚怔了一怔,仿佛若有所思,沉吟道:“青年男女如果脾气都很坏,做朋友的时候难免吵闹难止。只不过虽然吵闹厉害,但是友情却弥足珍贵……”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云妹子因为听了我的名字,从而思念起曾经的故友,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刚才那般问我倒也合情合理……” 说着再次一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笑着道:“你是因为想起他,下意识把他当成了我,对不对?” 显然他根本不信,依旧还是在试探。 哪知云镜殊又是展颜一笑,宛如黑夜之中的明珠,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却有一种莫名的优雅之美。 她像是很开心,语气也特别温婉,轻声道:“张捕头这般善解人意,可比我当初那个朋友强多了呢。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刚才下意识把你当成了他。” “是吗?”张静虚哈哈一笑,大有深意道:“可惜他毕竟不是我,我这辈子没离开过沂城县。” 云镜殊点点头,噗嗤一笑道:“是呢是呢,你一辈子没离开过沂城。哎呀,忘了跟你说,云镜殊我今年三十岁,十五年前我才十五呢。那个叫张静虚的混蛋,他对一个十五岁少女也下狠手打。” 张静虚一愣,不知为何心里发毛。 当一个女人愿意跟你说年龄时,这貌似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尤其是,她带着个女儿…… 这不会是孤儿寡母,想找个下家接盘吧? 拿我当老实人? …… 不行,坚决不行! 张某虽然已经三十五岁,然而依旧还是相貌堂堂。 尤其现在已经是修行者,未来的前途大有可期,混迹官场之中,捞取大把功德,等到闲的时候,可以勾栏听曲,这种小日子,何其爽快哉。 如果偶然经过民间小巷,见到妹妹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张某随时可以心生怜悯,掏出点闲钱照顾她们。 但如果是成家立业了…… 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带个拖油瓶…… 这挣的钱怕是要给人家养娃呀! …… 张静虚想到这里,目光下意识一撇,看向云镜殊身边的小姑娘,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试探: “刚才云妹子你自我介绍,这个小姑娘是叫小铃铛吧?” “云妹子既然有女儿,应该是已经嫁人了吧。” “咳咳,咳咳……” “你带着女儿来此,却不见夫婿陪着,不知道是因为他忙,还是因为…咳咳…还是因为人已经不在……” 连番试探,终于图穷匕见,这事必须问个清楚明白,到底眼前这对母女是不是孤儿寡母。 如果不是,皆大欢喜。 毕竟人家是县令的堂姐,无论和善以对还是亲切以对都没问题。并且通过女眷拉近关系,乃是官场之中的上进阶梯。 但这有个前提。 别找老实人接盘。 如果云镜殊母女真是孤儿寡母,张静虚已经想好了充足的借口,他眼下忙着办案,怀疑城中出现诡异,如此借口一出,立马可以溜之乎也。 至于溜走以后的日子,那自然是尽量躲着不再露头,即便有公务需要向县令禀告,难道不能在县衙中院那边禀告么? 这县衙的后宅,打死也不再进来喽。 …… 偏偏世事无常,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他已经想好了借口,准备试探出结果就开溜,哪知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李三的兴奋大喊声: “大叔大叔,额…不对,张捕头,您在后院吗?” “我们把您的公房布置妥啦,里里外外全都收拾的利索。公房的位置很好,就在县尊大人的公房右侧。” “还有还有,县丞大人选了四五个书吏,现如今都在公房门口候着,只等您选定由谁担任专用书吏。” “并且按照您的吩咐,这几个书吏全都是熟知当年大战的老吏,无论您选哪个作为专用书吏,都能让您尽快了解那些老卒的事……” 李三这小子为人精明,站在院门口大喊同时不忘向县令告罪,解释道: “县尊大人,还请赎罪,您莫怪小的在门口大喊,这是俺们捕头事先叮嘱的。他让俺们收拾好公房之后,必须立马过来禀告他。” 云县令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凑到张静虚跟前,语带期盼的问道:“张捕头让衙役们这般安排,莫非又发现了涉及诡异之事?” 上官询问,不能隐瞒,所以张静虚微微点头,低声道:“确实有一些异常的地方,张某准备好好的查一查。” 好好查一查,意味着有功德。 顿时云县令这厮眉开眼笑,咧着大嘴道:“没的说,本官支持你。哪怕你把整个县衙的老吏全都调用,本官也保证没人敢说一句风凉话。” 张静虚拱手答谢,语带暗示的道:“那么咱们还是老规矩,只不过这次我七你三,原因是,我需要提升实力与诡异作战,如何?” 这说的是功德分润。 云县令喜的呲牙咧嘴。 虽然分润方式变低了,但是白白的功德谁不想,这厮几乎想也不想,一脸横肉全是眉开眼笑,低眉顺眼道:“听您的,都听您的。” 偏偏就在这时,云镜殊猛然开口,笑意岑岑问道:“刚才听那衙役呼喊,似乎张捕头想了解老卒往事吗?这可真是巧的很,镜殊我恰恰很熟悉……” 说着妙目一转,笑着看向云县令,道:“云堂弟,姐姐我千里迢迢来投亲,带着一个闺女,需要赚钱养活。原本我还犯愁找不到活计,现在却有一个很适合我的事。” 说这妙目再次一转,这次却看着张静虚,道:“不如就让我来当这个专用书吏,专门帮助张捕头了解当年之事,可好?” 云县令先是一怔,明显想要拒绝,毕竟这事涉及功德,他已经习惯了张静虚分他好处。 然而这厮目光与云镜殊目光接触的刹那,瞬间发现大公主的眼中似乎别有意味,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哈哈大笑,道:“好噢,小弟正有此意。大姐您熟知当年大战之事,有您帮助张捕头简直再好不过了,哈哈哈哈。” 云镜殊温雅一笑,屈膝对着张静虚一礼,道:“张捕头,从今往后,请多指教。镜殊随您在公房办公,保证做一个合格的书吏。” 猛然小铃铛也开口,急急道:“我也要做书吏……” 张静虚心里咯噔一声。 他隐隐约约感觉,这娘俩怕是真要找人接盘啊。 拿他当老实人了! …… ……【作者】第二章到,同时发布,过度情节至此结束,继续开始主线,谢谢大家的追读。 ------------ 有点事 今天更新要晚一点了,码字被领导发现,叫去办公室训到现在,还扣我200块钱.老子真想一巴掌甩他脸上,说句你爹我不干了.但是想到三个孩子要养活,忍了.诸位抱歉,今天不敢码字,等下班回家写出来更新.或者,下午我看看要是能上班摸鱼,也能偷偷写. ------------ 第52章 【老卒诡变,如何处理】 势头不妙,必须得溜。 张静虚反应机敏,直接拱手一举,果断告辞道:“县尊大人,静疏妹子,张某由于才接任捕头不久,颇多杂务尚未来得及厘清,千头万绪,十分冗繁,比如我那公房的收拾情况,我必须亲自过去盯着看看……” “还有城中一件诡异案子,张某准备查阅一些书册进行了解。” “此外还有关于衙役们的赏钱,按说办完孙家庄案件就该领了。他们都是穷家小户的,跟着我卖命就为了多挣点,赏钱养家,衣食父母。” “所以这赏钱之事不是小事,张某身为捕头必须替他们记挂着。当兵吃粮,当差吃赏,此乃自古以来天经地义,若是拖延太久容易冷落人心。” “人心若是冷落了,下次再让他们效力可就难了。” 虽然这些话是告辞的借口,但是张静虚说的滴水不漏。 甚至他最后还专门补充一句,故作赧然的笑了笑,道:“实不相瞒,就连张某自己也盼着这份赏钱。这么多年以来,我浑浑噩噩痴痴傻傻,多赖村中百姓照看,方才有了一口吃的。虽然如今踏足修行路,但是做人不能没良心……” “我领一份赏钱回去,给村中长者们置办点衣食,还有那些喊我大叔的小伙子小娃娃们,顺带也要买点零嘴儿让他们解解馋……” “但是领赏钱这事乃由县丞主管,按例必须报备办案的详细经过,衙役们不一定能说明白,所以张某得亲自去一趟。” “唉……” “诸如此类琐事,件件耽搁精力,然而不做又不行,张某就不便在此多留了。” 张静虚说到这里,再次拱手举了一举,毫不迟疑告辞道:“县尊大人,静疏妹子,咱们有时间再闲聊啊,张某先去忙了哈。” 干脆利落转身,抬脚溜之乎也。 临走之时还不忘兼顾一下小铃铛,顺手在小姑娘的头上轻轻一抚,夸赞道:“真是个漂亮的丫头,回头大叔买蜜饯果子给你吃……” 话说的漂亮,人却转眼走了个没影。 撇下屋中云县令目瞪口呆,总感觉张捕头今天似乎不正常。 云静疏则是似笑非笑,望着张静虚急匆匆的背影。 她语气悠悠,像在夸奖,道:“这位张捕头真是个人精,连告辞的借口都能面面俱到,明明是想开溜,说的冠冕堂皇,噗嗤……” 笑颜如花,绽放璀璨。 转头笑意涔涔,目光看着云县令,道:“你也很不错,以后好好做事。既然来此小县做官已成既定之事,那么谋取官位的手段我便不再追究了。” “还有你在京城干过的那些荒唐事,比如偷偷去青楼厮混结果喝醉了酒,与人斗殴,各种胡闹……” “这些过往之事,我当你是少年心性,权且饶你一次,皆都不再追究。” “只希望你能多建功业,莫要给镇南王叔丢了脸。” “小堂弟,记住了没?” 云县令明明在怔怔发傻。 这厮足足愣了好半晌功夫,心中陡然生出莫大的好奇。 “不对劲,不对劲!” 这厮满脸古怪,眼珠子滴溜溜猛转。 “大公主竟然笑的如此温柔,她为什么笑的如此温柔?” “但是整个皇族之中,谁不知道大公主严厉,尤其对于各家的皇族子弟,管教起来简直毫不留情。” “一向号称铁面无私,长辈求情也无情面……” “本官原本以为,我今日怕是讨不了好,殿下既然亲自到了沂城,少不得要揍我一顿狠的。” “然而看现在这情形,殿下她的心情很不错啊。不但没有惩罚我,还对我笑容温和?” “这是啥情况……” “不对劲,很不对劲。” 云县令满心狐疑,只觉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若是让他开口问问原因,怕是给这小子十个胆量也不敢。 反而这厮别看性子粗莽,其实也有一份不可多得的小聪明,他不问云静疏缘由,而是小声小气问别的,恭恭敬敬道:“殿下您此来沂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事?” 这厮踟蹰一下,终于说出猜测,道:“其实我们皇族子弟都知道,您这么多年一直在各地奔波,所作所为,只为一件事,当年那些大战老卒,始终是您最关注的……” “有鉴于此,小弟便在想,莫非您来此沂城的目的,也是因为察觉到这里出了问题,可对?” 不愧是皇家子弟,哪怕滚刀肉也有精明之处。 这厮的一番猜测,果然云静疏点了点头。 这位公主的语气明显肃重,沉声道:“你猜的一点没错,确实是这个缘由,当年那一场禁地鬼潮之战,朝廷在东蒙郡征发兵徭三十万,几乎每一座县域,家家儿郎上战场。” “人与鬼的大战,乃是种族生存之战,战况何其焦灼,牺牲何其惨烈。” “那些当场战死的,其实是一种解脱。反而活着归来的,个个晚景很凄凉……” “凡人之身,对抗猛鬼,他们当年义无反顾的燃烧命火,固然对猛鬼造成了剧烈烧伤,于敌协忘,英勇无畏。” “但那是一场禁地级别的鬼潮啊,命火衰竭之人岂能全身而退?” “即便是拥有修为的神官,在那鬼潮之中也要收到侵扰,何况是普普通通的士卒,他们几乎全都沾染了诡异。” 云静疏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人沾染的诡异比较轻,所以晚年的异变尚能压制。毕竟他们乃是有军功的士卒,参战灭鬼拥有一些微薄功德,靠着那点微薄功德,勉强可以维护自身……” “但是另有一些士卒,尤其是冲锋在最前的士卒,他们为了保护少年娃娃兵,让自己直面最浓厚的鬼潮。在那无边诡异之中,沾染了最多的邪恶。” 这等往年绝密之事,非皇族或者神眷府难以知晓,恰恰云县令乃是皇族嫡脉,对于隐秘之事自然知晓。 这厮下意识点了点头,只觉心中蒙上一层阴翳,忍不住道:“听您这番话的意思,小弟心里已经明白了,怕是我沂城县内的某些老卒,已经到了无法压制诡异的地步。所以,您来了。” 说着抬头,郑重问道:“殿下您准备怎么做?” …… ……【作者】: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53章 【当年大战,两个隐秘】 哪知云静疏像是莫名发呆,半晌没有予以回答,直到良久过去之后,这位大公主才缓缓开口,轻声道:“原本按照惯例,我会督促当地县衙排查,同时通报郡级神眷府,让他们派出修为高深的神官……” “一旦发现老卒诡变,立马施展雷霆手段,虽然心痛不舍,但却只能灭之。” “毕竟老卒诡变之后,已经不能算作人族。他们当初固然有功,但是现在不能放任。如果放任他们,害的是无数百姓。” 云县令面色凝重,点头道:“小弟能明白殿下的心痛,可惜这种事只能如此处理。” 然而云静疏却忽然摇头,语气莫名带着一股深意,轻轻道:“不,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求更好的良策。或者可以说,我在等一种机缘……” 机缘? 啥意思? 云县令愣了愣,明明满脸横肉如恶匪,这一刻却像个好奇的乖宝宝。 却见云静疏目光悠悠,看着刚才张静虚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有时候,机缘就是这么巧妙。我刚刚才来沂城,尚未着手开展老卒之事,然而你们沂城之中,竟然已经有人在做了……” “小堂弟你说说,这份巧合岂不是一份机缘?” 云县令更加发愣,愕然道:“就这?也算机缘?” 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恍然大悟,道:“刚才张捕头在的时候,说起选用老吏的缘故,您立马开口自荐,莫非便是因为……” 云静疏不等他说完,直接点头承认,道:“不错,我认为这是机缘。他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自己察觉到老卒诡异这种事,世间所有的巧合,冥冥中都可算作一种既定。所以我才出声自荐,要当他的专用书吏。” 云县令面色古怪,愁眉苦脸道:“可是您这身份是不是太……,咳咳…堂堂云国大公主,给我的手下捕头做书吏。这事要是传到帝都去,我怕我爹会揍死我啊。” 哪知云静疏微微一笑,反问道:“像你这种从小被打皮实的,难道怕你爹的一顿揍吗?老卒之事若能寻到良策,所获功德必然十分不菲,你这臭小子不用弯弯绕,事后我做主可以分润你一些。” 云县令尴尬搓搓手,讪讪道:“这怎么好意思呐,显得小弟很贪心一样……” 云静疏瞪他一眼,训斥道:“再敢装傻充愣,真要给你惩罚了。” 云县令立马神情一肃,大声道:“殿下放心,下官乃朝廷栋梁,心性高洁,义薄云天,今番关于老卒诡异之事,我举双手外加双脚赞成您去的决定。不就是当个书吏吗?您给张捕头暖被窝我都装作没看见……” 云静疏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踹过去,道:“传言真的一点没错,你这小子真是个混货。” 云县令被踢的滚地葫芦,连连告饶道:“大姐饶命,一时口误,就我这嘴,习惯性秃噜。” 云静疏像是还在恼怒,然而不知为何忽的噗嗤一笑,道:“像我如此身份,去给一个捕头暖被窝,这种混账话儿,你竟然也能说出来。” 云县令蹲在地上抱头,满脸都是讪讪之色,嘴中仍是连连告饶,嬉皮笑脸道:“大姐饶命,我这嘴习惯性秃噜……” 云静疏微微哼了一声,轻提裙角抬脚出门,道:“权且饶你一次。” 云县令见她出门,蹲在地上连忙追问,好奇道:“您真不揍我啊?这是要去干啥啊?” 却见云静疏直奔县衙中院,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悠然,道:“既然要当人家的专用书吏,自然要去人家的公房听差……” “难道需要问吗?再问真的打了啊。” 云县令一个哆嗦,果然不敢再问。 这厮眼珠子转动几下,看着正要追出门的小铃铛,顿时嘿嘿一乐,急忙道:“小丫头,你莫非就是传说的小铃铛?虽然幼年是被大总管收养,但却是公主殿下养大的娃……” “嘿嘿嘿,来来来,按照咱俩的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舅舅。乖丫头,喊不喊,喊了之后,给你买蜜饯果子。”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哪知小铃铛同样眼珠子滴溜溜转。 忽然这丫头嫣然一笑,古灵精怪嘻嘻笑道:“我没有蹲在地上的舅舅,看起来像个大马猴儿。您这胆量也太小了吧,草里的蚂蚱都比您强。” 云县令脸色一红,装作恶行恶色,恐吓道:“信不信我揍你?你知不知道我号称皇族的无赖儿。拳打老头,脚踢小孩。所有的所谓混账事,我干起来毫无愧疚……” 说着看了一眼小铃铛,继续恐吓又道:“赶紧的,快点喊我舅舅,否则别怪我不辈分,打小孩对我而言不算事。” 小铃铛‘格’的一笑,提起裙角飞快出门,道:“我娘去做书吏,我也要去做书吏。大马猴舅舅,您就乖乖蹲在地上玩吧。” 像是一阵风儿,快乐的奔向中院。空气中荡漾着银铃般的脆笑,让人听了只觉舒畅异常。 云县令不由自主,便也会心一笑。 便在这时,老管家的身影出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赶紧起来吧,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难怪人家小姑娘笑话你,你真是一点做长辈的正形都没有。明明辈分上是个舅舅,偏偏和外甥女吵嘴。” 哪知云县令浑不在意,反而施施然洋洋得意,道:“这小丫头受宠的很,大公主把她当亲生女儿。甚至不止大公主,整个皇宫都把她当个宝贝。” “比如我那位堂弟陛下,整天被这小丫头捉弄。大总管一向法度森严,却对这丫头呵护的很。据说就连神眷府的大神官,每年也要亲自给小丫头送一份礼物……” “所以说啊,刘叔您是不懂我的活泛。虽说我爹是镇南王爵,而我是正房的嫡子身份,但若是和小丫头比起来,嘿嘿……” 这厮满脸都是精明。 然而老管家仍是没好气,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道:“即便如此,人也已经去了前院,你还蹲在地上,又是因为哪般?” 云县令脸色一红,讪讪道:“这不是给吓的么,我差点以为今天会被揍个半死。” 老管家点了点头,道:“你能知道怕,倒也是好的。静疏公主严厉管教皇族子弟,其实全是为了你们这些小东西好。” 云县令‘嗯嗯啊啊’两声,显然是当做耳旁风。 这厮眼睛闪烁好奇,眼巴巴看着中院方向,嘀嘀咕咕道:“有个情况真的很奇怪,大姐她今日的脾气似乎太好了。刚才我说话秃噜了嘴,说她去给张捕头暖被窝,这种话说出之后,我竟然没被揍的滚地爬。仅仅是被踢了一脚,但我发现大姐眼中全是笑意……” 说着看向老管家,嘿嘿低笑道:“刘叔您说说,莫非我大姐是思春了不成?她年纪也不小了,恰恰张捕头相貌堂堂。” 老管家抽他脑门一下,怒道:“闭上你的嘴,这种话也能说。那是你的堂姐,是所有皇族子弟的大姐。她这么多年为了云国,一直在各地劳苦奔波。你竟编排于她,信不信老夫抽死你。” 云县令满脸悻悻,低着头但却仍旧嘀嘀咕咕。 显然这货虽然被抽了一记,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 偏偏就在这时,老管家目光看向中院方向,不知为何,竟也喃喃一声,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当初皇族之中确实流传一件事。据说当年那场大战,殿下她乃是督战官。结识了一个青年,名字也叫做张静虚。” 云县令双眼放光,一脸八卦的道:“刘叔快点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哪知老管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老夫当时跟在王爷身边,镇守着云国南域另一座禁地,所以此事只是听了传言,我并未亲自见过当初那个青年。” 然而云县令已经兴奋无比,道:“会不会张捕头就是当初的张静虚?否则我大姐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老管家迟疑片刻,缓缓摇头道:“不至于,没这么巧。若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岂能双方见面不相识?” 云县令怔了一怔,抓抓脑门道:“说的也是,我大姐和张捕头看起来真是不认识。” …… …… 云静疏进入县衙中院之后,张静虚正在遴选专用书吏,只见几个经年老吏站在公房门口,县丞则是陪在一边做着介绍。 小铃铛咋咋呼呼,一阵风儿般冲上去,道:“定了定了,早就定了。我娘和我担任专用书吏,从此以后专属这间公房。你们这些大叔大伯,赶紧去忙自己的事。” 见到一个小姑娘过来,明目张胆的抢位子,顿时几个老吏全都不悦,纷纷冷哼出声表达不满。 毕竟谁都知道,张捕头炙手可热,不但县尊大人倚重,县丞县尉也都抬举。 若是能当这位捕头的专用书吏,以后在县衙的地位必然超然一等。 所谓专用书吏,大概就是后世的领导秘书,这可是个肥差,不但有油水而且有面子。 官场之中为了油水和面子,争夺之时那可是一丝一寸也不能让。 漫说是个陌生的小丫头,便是多年的同僚也不行。 所以几个老吏心中警惕,嘴上却故意表现和蔼,纷纷道:“小姑娘怕是没弄明白,我们都是有吏凭的哟。”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想担任专用书吏,至少得有个吏的身份。 可是他们却因为利益而下意识忽视,这小姑娘是从县衙后宅跑出来的。 反倒是县丞旁观者清,笑呵呵的看着小铃铛,看似是在看小铃铛,其实目光微不觉察看了一眼云静疏。 然后,十分和蔼的问道:“小丫头,你好呀!不知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做书吏?” 小铃铛古灵精怪,瞬间就听明白这话的试探,顿时甜甜一笑,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云静疏,道:“那是我娘,县令的大姐。我是小铃铛,县令的外甥女。” 这时云静疏淡淡开口,悠悠然道:“孤儿寡母,来此投亲。自觉不能吃白食,所以想领一份差。诸位书吏,还请海涵。” 仅仅一句话,场面顿时冷! 海涵? 谁敢! 整个县衙都知道,云县令别看是个莽货但是出身不低,乃是堂堂皇族,据说出自某一座实权王府。 而这女子虽然自称孤儿寡母,但她闺女已经透露了真实信息,一个是县令的大姐,一个是县令的外甥女…… 这专用书吏的位子还挣个屁啊。 几个经年老吏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一声拱拱手道别。 甚至就连县丞,同样也顺势告别,道:“既然张捕头在就定了书吏,本官就不再帮着操持啦。以后若有所需,随时找我开口。哈哈哈,你们忙……” 转眼之间,公房门口走个清净。 …… 张静虚满脸无奈,看着笑吟吟的云静疏,叹口气道:“静疏妹子,何至于啊?按说以你县令长姐的身份,不至于为了一口吃喝做书吏吧。” 哪知云静疏根本不接这茬,而是直截了当的道:“关于当年那场大战的隐情,以及战后退役老卒的隐情,你想先了解那一个,静疏随时都可跟你说……” 隐情? 张静虚心中一动。 他精准的捕捉到云静疏所说,连续用了两个语气加重的‘隐情’。 这两个隐情,他都想知道。 却听云镜殊轻轻又开口,似乎在可以压低声音,道:“禁地鬼潮,灭之又现,动辄几十万猛鬼从何而来,张捕头难道不感觉好奇吗?” …… ……【作者】连更两张,今天不好意思,事出有因,晚了 ------------ 第54章 【天神神眷,像个阴谋】 禁地? 鬼潮? 张静虚也不知因为何故,只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躁,甚至不只是烦躁,隐隐还夹杂愤怒,而在愤怒之中,似乎又带着悲意。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微微有些愣神,感觉十分迷惑,想不通为何如此。 “禁地,鬼潮……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竟然如此厌恶这两个词?” “莫非我这穿越的前身,也曾参加过鬼潮大战,而这情绪便是他的遗留,被我继承化作了执念?” “真要是这样的话,这剧本似乎有些俗。”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微微扫视一下四周。 他发现整座县衙中院,各个公房门口都有人影,虽然个个佯装忙碌,但却不时探头探脑…… 显然许多人都在好奇,所以悄悄的观望这边。 好奇乃是人之天性,悄悄观望无可厚非,但是张静虚心知接下来的话涉及隐秘,不太合适让普通人听闻和接触,否则一旦散播太广,很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想到这种情况,张静虚果断开口。 他语气暗含示意,脸上却带着笑容,道:“云妹子,咱们边走边说吧。张某忽然想起来,我需要置办几样东西,原本我还有些犯愁,自己不擅长讲价……” 聪明之人的交流,并不需要说太多。 只需点到为止,便可心领神会。 果然云镜殊笑着点头,道:“这可真是巧的很,我们母女也要买一些日常所用,千里迢迢来此投亲,被子褥子都要采买呢。”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那便一起上街,一趟全都购齐。” 云镜殊再次点头,道:“好!” 两人都是人精,配合十分默契,说说笑笑之间,带着小铃铛慢慢走远。 先是出了县衙中院,然后离开县衙前院,再沿着大街慢悠悠而行,仿佛真是打算逛街采购。 但是自始至终,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围着县衙打转,终于找到一处僻静小巷。 张静虚四下扫视一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这里不错,行人稀少,在此谈论隐秘之事,不用担心外泄散播。” 云镜殊微微点头,面色隐隐肃重,道:“张捕头此举,深合镜殊之意。关于当年那一场惨烈大战,许多内幕确实不合适让百姓知晓。” 说着停了一停,顺势重启话题,郑重问道:“禁地鬼潮,老卒之事,张捕头你想先听哪一个,镜殊保证对你知无不言。” 张静虚似是沉吟一下,半晌缓缓开口,道:“自古有句老话,人要有自知之明,又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不可这山望着那山高。张某现如今只是个小县捕头,心思便也该放在小县之中……” “固然我对禁地鬼潮十分好奇,但是这隐秘于我而言层面太高。即便全然知晓,怕也有心无力。” “知而不能为,莫大痛苦呀。” “所以……” 张静虚根本不需要说完,云镜殊已经心领神会,点点头道:“镜殊明白了,张捕头只想听老卒之事。” 张静虚也点点头,但却沉声补充一句,十分郑重的道:“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我暂时只能听老卒之事,等到将来我能力达到之时,该听的和该了解的我绝不退缩。” 云镜殊默默看他半响,忽然灿丽一笑,道:“能力有大小,只做眼前事,看似是个懦夫,实乃智者深邃。张大哥这番话,真让小妹惊讶啊……” 称呼变成了大哥,自称也换成了小妹,并且不等张静虚有所反应,立马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郑重道:“老卒之事,自古已有,不止是十五年前那场大战,也不止云国才有这种大战。” “虽然张大哥你暂时不想听禁地鬼潮的事,但是老卒之事偏偏要从禁地鬼潮开始说起。” 云镜殊说到这里,目光明显变的凝重。 “禁地鬼潮,亘古长存,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数十万猛鬼出现。” “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无人知道天地间会有这么多鬼物。” “但是有一点我们能够确定,那就是鬼物出世必然害人。” “他们不灭,我们便死……” 张静虚听到这里,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所以,这是人族的生存之战。” 他像是若有所思,眉头微微皱起,足足好半晌过去,方才再次开口,喃喃又道:“我们这尘世之间,似乎并不是人道昌盛。” 云镜殊怔了一怔,目光隐隐一闪。 但她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继续往下诉述: “每当鬼潮出现,任何国度都不敢耽搁,哪怕国力极其衰弱的小国,也会尽其所能的征伐兵役。” 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慢慢变作悲伤,幽幽道:“以平凡普通之士卒,对抗凶戾狠恶之猛鬼。我们人族为了能够活于天地间,只能硬着头皮去打这种注定牺牲的仗。” “几百年,几千年,也许几万年,甚至,更久……” “我们就这么一场一场,前赴后继的打着大战。为了生存,牺牲无数。” “或许是因为我们人族足够坚韧,又或许禁地鬼潮有着某种规则,总之我们每次都能赢的胜利,无数英雄在大战之中崛起。” 云镜殊说到这里,语气似乎别有意味,莫名所指道:“守护人族者,天神降功德,所以这些英雄成了神眷者,由凡人之身踏足修行者的道路。” “等到下一次大战,他们继续征战鬼潮,获取更大功德,踏足更高的层面。” “于是就有了神眷府,有了神眷府的各级神官。” “再然后,神册从天而降。规定了神眷府的职责,定下了神官进献功德的规矩……” “我们的人间尘世,似乎陷入了循环。” “每隔一段时间,禁地滋生鬼潮,人族国度为了自保,尽其全力征起兵徭。而在一场一场大战之中,神官们灭除鬼物积攒功德,进献神庭一半,其余提升自我。” “真是成了一个循环啊!”云镜殊莫名的叹息。 张静虚却听的心中一震,不知为何生出一股阴谋之感。 …… ……【作者】:老规矩,两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55章 【人若作恶,比鬼更恶】 他下意识看向云镜殊,目光闪烁一抹锐利,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禁地鬼潮已经成了循环?” 哪知云镜殊像是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故意避而不答,继续诉述道:“天下芸芸诸国,鬼潮大战无数,每一次打退鬼潮之后,人们便对英雄歌功颂德。但却很少有人在意,一场场大战中活下来的老卒……” 仿佛陷入浓浓伤感,云镜殊的脸上尽是悲切,喃喃道:“这些老卒,何其可悲。” 张静虚心中一动,忍不住沉声问道:“云妹子还请细说,到底老卒如何可悲?” 却听云镜殊不答反问,目光盯着他道:“张大哥可知晓么,凡人身上有三把火。” 张静虚肃然点头,道:“张某有个不合适露面的子侄,曾经跟我细细说过其中的隐秘。凡人之命火,可以烧鬼物。只不过自身也会衰竭,属于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说着猛然语气一震,心中生出一种明悟,下意识脱口而出,脸色凝重道:“不一定玉石俱焚,有些人或许能活下来,但如果他们在命火衰竭之时,恰好处于诡异弥漫的环境中。那么,那么……” 云镜殊叹了口气,接话道:“当年那些老卒,便是这种情况。面对禁地鬼潮,无边鬼雾汹涌,他们唯一护身的命火衰竭,怎能不沾染到其中的诡异?” 张静虚脸色沉重,再次喃喃轻声,道:“所以这世间会有很多老卒,因为诡异缠身而滋生诡变。曾经守护人族的英雄,最终变成了害人的…的…” 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目光凝重看着云镜殊,沉声问道:“对于这种老卒,云国如何处置?” 哪知云镜殊又是不答反问,幽幽问道:“张大哥你信不信,我们人族是这世间最怕死的一类。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哪怕再普通的人也会迸发急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张静虚缓缓点头,郑重道:“这话,我信。” 随即再次开口,一脸若有所思,喃喃道:“人为了活着,什么都能干出来,所以你是否在暗示我,某些老卒做了无法容忍的恶?” 云镜殊终于不再回避,而是苦涩点头,道:“曾经有多善,便会有多恶。为了压制自身诡异,想让自己多活几年,那些明明普通到极点的老卒,琢磨出的办法简直令人震惊。” “他们每一个人的办法,都不同,而我每一次听闻之后,唯惊恐。” “我所惊恐的原因,并非他们变的多么厉害。” “而是因为,手段残忍。” 云镜殊说到这里,似乎陷入某些不好回忆。 她语气隐隐带着颤抖,喃喃轻声的道:“他们的狠毒程度,甚至已经超过厉鬼。哪怕害人无数,但却冷淡漠然,所作所为的一切,只为拖延诡异,美其名曰,想要活着……” “但他们却从未意识到,当他们选择这么做的时候,所谓的想要压制诡异,其实自身已经是诡异。” 张静虚突然出声,问道:“能不能说几个例子给我听。对于这些老卒的手段我很好奇。” “例子?”云镜殊微微一怔。 随即她脸色略显苍白,分明是极不愿意回忆。 足足好半晌之后,方才声音呢喃的开口:“诡异缠身,消磨命数,所以要想压制诡异,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补充命数。” 张静虚立马追问,沉声道:“命数怎么补?” 怎么补? 云镜殊又是呢喃一声,幽幽道:“夺别人的,补自己的。” 说着停了一停,终于诉述一些例子。 “比如我曾经听说一个老卒,亲手刨开儿媳妇的肚子,双手血淋淋的拽出胎儿,满脸狰狞狂笑的撕咬。” 张静虚浑身一震,只觉心神胆寒,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吃自己的孙儿?” 哪知云镜殊苦笑摇头,道:“不,是为了吃胎盘。” 吃胎盘? 张静虚微微一怔。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胎盘这东西,似乎有个别名叫做紫河车,对于医师而言,乃是一味良药。” 云镜殊点点头,道:“但那是妇人分娩之后,胎盘已经完成了孕育婴孩的任务,所以哪怕被医师拿去用药,但是任何人都不会予以指责。”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轻声又道:“女子身怀六甲,胎盘孕育婴孩。若是婴孩降生之后,胎盘只剩入药功效。但如果婴孩没有降生,那么胎盘便是灵韵之物。” “生食之,可补命。” 最后这六个字,云镜殊语气极为悲痛。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牙齿不由自主咬的咯吱作响,道:“为了补自己命数,美其名曰压制诡异,亲手破开儿媳的肚子,扒出尚未降生的孙儿……” “如此邪恶手段,果然不能算是人。” 他眼中闪烁愤怒,脸色也气的发青,但却强行克制下去,再次询问云镜殊道:“像这样的残忍例子,还有么?” 还有么? 云镜殊满脸都是苦涩。 足足好半晌过去,方才悲伤开口,道:“你应该问我,这种残忍例子有几千个,还是几万个……” 张静虚浑身巨震,只觉透体冰寒。 几千个? 几万个? 这样的数字,令人无端恐怖。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小铃铛突然开口,语气怯怯道:“娘亲你说的这些事,让铃铛感觉好害怕。那些老卒…那些老卒……” 小丫头脸色苍白,显然吓的不轻。 云镜殊连忙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温声安抚道:“丫头别怕,这都是经年往事。况且娘亲只是听说而已,我并未亲自目睹这些事。所以,说不定这只是夸大其词的传闻……” 小丫头何其聪慧,岂能不知这是在哄她,缩在云镜殊怀里,明显还是害怕。 云镜殊叹了口气,手掌不断轻抚小铃铛。 目光却看向张静虚,道:“关于老卒的事情,大体便如刚才所说。张大哥你专门问起这种事,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好奇……” 说着不等张静虚回答,继续又道:“这让小妹忽然想起来,你在县衙后院向我堂弟禀告,说你查案之时发现一些异常,并且这些异常很可能涉及某种诡异。小妹斗胆问一句,是不是某个老卒?” 某个老卒? 张静虚面色似乎带着迟疑。 足足良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现在看来,恐怕不止一个。” “原本我只以为,城中某个老卒不对劲,但是听你讲述之后,我知晓了老卒竟有夺命之术。并且每个老卒的手段都不同,乃是他们各自琢磨的诡异手法……” “这让我隐隐想起来,此前我曾怀疑的一个地方。” 张静虚说着,转头看向县衙方向,目光微微闪动,似在沉吟猜测,喃喃道:“自古大牢之地,常有诡异滋生。但是民间却流传一种说法,牢狱之气能够以正镇邪。那么会不会这么一种可能,有个老卒在借助牢狱镇压自己的诡异……” 云镜殊明显一怔,下意识也把目光看向县衙。 然而张静虚却忽然转头,竟然又看向城中另一处方向,再次喃喃道:“又比如棺椁坟地之类,号称死人阴魂之归宿。那么是否也有一种可能,有个老卒在借助棺材镇压诡异。” “又或者,他们并不是在借助镇压,而是各自琢磨出邪恶手段,所作所为乃是在夺人命数。” 张静虚一边说着,伸手慢慢探进怀中,轻轻抚摸一株小草,以及胸口挂着的一枚铜钱。 半晌过去之后,他目光变的坚决。 “若是作恶,必然杀之。” 这尘世之间哪怕污浊,但他守护之处必须一方净土。 不仅仅为了功德! 必然杀之…… ------------ 第56章 【那口棺材,又出现了】 “你们先回县衙,我要去个地方,若是县尊大人问起,便说张某有事要做……” 这一刻的张静虚,显得无比雷厉风行,说完之后直接转身,大踏步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云静疏微微一怔,小铃铛轻轻一扯她的衣襟,小声问道:“公主殿下,您能告诉我吗?他到底是不是我爹,是不是您当初认识那个张静虚?” 云静疏再次一怔,下意识开口道:“他……” 仅只说了一个字,猛然使劲摇头道:“怎么可能,你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 说着目视张静虚背影,伸手轻轻一拽小铃铛,道:“咱们跟上去,看他要做什么事!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这城中怕是已有诡变老卒。” 小铃铛顿时兴奋,眼睛闪闪发亮道:“好啊好啊,咱们偷偷跟着,看他大发神威,看他斩除诡异。” 斩除诡异? 云静疏又是一怔。 她望着张静虚的背影,目光隐隐有些异样,轻声道:“如果只是斩除诡异,我随时可以调用神眷府。以前巡视各地之时,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是这一次……”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手挽住小铃铛,再次道:“走,咱们跟上去,看他要做什么事。” 小铃铛欢呼一声。 …… ‘母女’二人拔脚飞奔,片刻之后追上张静虚。 顿时张静虚皱眉,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么,你们两人先回县衙去。” 云静疏装作气喘吁吁,道:“你若去查老卒诡异,静疏绝对可以帮忙。虽然我是女子,但我见识广博,张大哥你莫忘了,是我告诉你老卒隐秘……” 张静虚眉头更皱,直言道:“但若真的碰见诡异,张某担心护不住你。实不相瞒,我才踏足修行不久,现如今并无特殊本领,连什么是修行尚且一知半解。” 云静疏眼睛一亮,道:“这可巧真是的很,静疏恰恰知晓不少修行法门。张大哥如果想听,静疏保证知无不言。” 张静虚顿时心动,踟蹰问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知无不言必须有个前提,比如,必须跟着我去查案。对不对?” 云静疏灿然而笑,眉宇之间颇为自得,道:“张大哥真是个聪明人。” 说着停了一停,微笑又道:“其实即便遇到诡异,你也不用担心我。静疏既然敢跟着去,自然有敢跟着去的底气。” 张静虚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他微微沉吟片刻,果断点头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某再推辞显得不近人情。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张某现如今缺乏修行手段……” 云静疏‘嗯’了一声,神情显得十分严肃,郑重道:“张兄所言,小妹谨记。” 其实在她心中,却是另一个声音:“无所谓,我会出手。” 张静虚再次看她一眼,转而目光看向小铃铛,温声道:“丫头,你便不要去了……” 哪知小铃铛更精,小脸直接楚楚可怜,道:“张大叔,求求你,铃铛也想跟着,我不敢一个人回衙门。” 张静虚顿时皱眉,沉声道:“我和你娘可以先送你回去。” 小铃铛委屈巴巴,像是要哭出来,道:“可我回去之后,一个人也不认识。独自待在衙门里,我会感觉更害怕。” 张静虚一怔,道:“县尊他是你舅舅……” 旁边云静疏急急开口,故意装作一叹,道:“我们只是远亲,很偏远的远亲。其实张大哥你应该明白,投奔亲戚属于无奈之举。人若活在屋檐下,唉!” 她说着把小铃铛搂在怀里,幽幽又道:“这丫头从未见过我那堂弟,我那堂弟也从未见过这丫头,虽说辈分上是舅舅和外甥女,但是张大哥你认为他会疼她吗?” 张静虚默然! 半晌之后,十分无奈,道:“走吧,一起去。或许此次查案并非如我所想,也许并不一定会有危险。”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但如果真有危险,你们母女必须立刻逃离。” 云静疏和小铃铛同时点头,‘母女’二人眼中都有狡黠。 …… 既然答应同行,张静虚便不再迟疑。 当下顺着一条大街,目的明确直奔‘惠民坊’。 这地方早上才来过,现在乃是第二次来,张静虚神情肃然,低声介绍道:“此处乃是城中最贫之地,名叫惠民坊其实是个破落坊。小巷颇为脏乱,空间逼仄狭窄,尤其是这些矮塌塌的房子,许多已经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说着叹了口气,像是有所感触,轻声又道:“人呐,真是什么罪都能受。哪怕再怎么辛酸清苦,骨子里还是盼望活着。可这活着俩字,恰恰是咱们来查的缘由。” 说着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其实我真的不想再来,我怕我真会查出诡异。但我又十分担心,担心早上的事情重演。” 云静疏见他情绪低落,忍不住轻声问道:“其实张大哥你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甚至已经笃定此事涉及诡异,对不对?否则的话,你不会突然如此伤感。” 张静虚默然不语,只是顺着小巷慢慢往前走。 足足好半晌过去,他才声音低沉的开口,道:“那个老卒,那个妞妞,他们祖孙两人躺在棺材之中,十分类似你说给我听的例子……” “只不过那个例子是剖开儿媳腹部,活生生挖出了自己的亲孙儿,这个却是用一口沉重棺材,把自己的亲孙女关在其中。” “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邪术,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种老卒,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他家的棺材极不正常。” 云静疏听到这里,忍不住蹙起眉头,道:“这听起来很像夺命之术。” 小铃铛突然开口,小脸一片惊讶,道:“妞妞?不会这么巧吧?我和娘亲来的时候,在城外渡口遇见一个船工。那位大叔还托我们捎信呢,他的闺女也叫妞妞……” 说着仰头看张静虚,问道:“张大叔,你说的那个妞妞多大呀?” 张静虚微微迟疑,略显不确定的道:“大约四五岁样子,具体年龄我没问。” 小铃铛‘呀’的一声,道:“那位船工大叔说过,他的妞妞今年四岁。这不会真的巧吧,两个妞妞是一个妞妞。” 张静虚没有接话,默默穿梭小巷。 突然他脚步一停,目光平静看向前方,语气似乎平静,仿佛波澜不惊,道:“是不是同一个妞妞,等会问一问便知。” 云静疏和小铃铛顺他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家挂有两块匾额的院门。 刘家棺材铺,到了! 大白天的,关着大门。 …… 张静虚的神色更加平静,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他缓缓抬脚上前,举手轻拍院门。 咣咣咣的声响,伴随着张静虚故意爽朗的笑:“在家吗?有人在家吗?开一开门,有生意谈。” 很快便听到院内脚步响起,有个妇人的声音颇为惊喜,道:“来了来了,就来开门。” 仅仅片刻之后,大门吱呀一声。 开门的妇人正是妞妞母亲,见了张静虚顿时满脸堆笑,道:“哎呀呀,是张捕头。您早上才走,这怎么又……”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张某今早说过,我有晚辈亡故,需要一口棺材,约定在你家置办。怎么大妹子你忘了吗?这事咱们说好的啊。” 妞妞母亲连忙点头,脸上越发堆笑道:“没忘没忘,哪能忘啊,张捕头您快请进,院子里有板凳随便坐……” 张静虚点了点头,抬腿迈进大门,悄无声息扫视一眼小院,故意装作好奇道:“怎么不见你公公?” 妞妞母亲指了指堂屋,小声小气的道:“今早听了您的话之后,民妇立马去药铺抓了药,但我公公很生气,怪我抓药乱花钱。这不,躺在屋里不搭理人呢……” 张静虚目光微动,忽然又道:“妞妞呢?怎么妞妞也不见?” 妞妞母亲‘咦’了一声,道:“刚才还在院里耍着呢,这一转眼不知跑哪个屋去了,孩子调皮,您多见谅。” 张静虚淡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说着目光再次微动,越过小院看向堂屋,故意问道:“打制棺材这种活儿,大妹子你应该也懂吧?” 妞妞母亲虽然是个普通妇人,但是这话却能听明白意思,连忙道:“瞧您说的,民妇哪懂这个。我去喊公公出来,让他亲自……” 哪知她话没说完,猛听堂屋一声咳嗽,有个阴沉声音道:“不用喊了,老夫已经听到有客人上门。” 张静虚目光望去,只见老棺材匠颤悠悠的扶着房门。双方隔着小院,彼此目光交接。 忽然老棺材匠叹了口气,冲着张静虚招了招手,道:“老夫知道,你肯定会来,咱们进屋谈吧,我儿媳是个普通妇人。” 张静虚点点头,笑道:“确实应该好好谈谈,张某对于棺材一窍不通。” 两人话里有话,分明暗含深意。 …… 妞妞母亲却以为是关于打制棺材的生意,连忙道:“民妇去泡一些茶水,张捕头您先去屋里坐着。” 张静虚再次点点头,道:“不用太忙活,泡茶就免了,弄碗白开水就行,张某习惯了白开水。况且茶叶很贵啊,咱们平头百姓哪能享用的起。” 妞妞母亲颇为赧然,道:“您这是看出来了,俺家里确实没茶叶。” 张静虚温和一笑,再次道:“烧点开水就行。” 说完微微一顿,顺手一指小铃铛,道:“我这晚辈受人嘱托,要给城外渡口的船工捎口信,说来真是颇为巧合,那船工的闺女也叫妞妞……” 妞妞母亲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的‘呀’了一声,道:“他就是我家那口子啊,他的闺女就是妞妞。”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我就说嘛,哪有重名这么巧的。” 说着目光示意一下,对小铃铛道:“去吧,跟着这位婶婶去找妞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妞妞父亲托你的事,你一定要给他办妥了。” 小铃铛聪慧,立马点头道:“您放心,我明白。” 张静虚‘嗯’了一声,转头看一眼云静疏,佯装问道:“你应该不用去找妞妞吧?” 云静疏微微而笑,道:“我也想听听棺材的事。” 张静虚点了点头,伸手探进怀中,掏出来之时,手中已经‘把玩着’一枚古币。 他笑容意味深长,道:“那咱们就一起进屋,向老人家好好请教。” 云静疏目光幽幽,道:“是得好好请教,毕竟咱们不懂。” …… 两人穿过堆放木料的小院,很快到了老人所在的正屋。 入眼所见,屋里赫然又是一口棺材。 张静虚心中微微一冷,他清楚记得这口棺材模样,就在今早之时,刚刚被仙石打碎。 仙石发出的那一道雷火,将整口棺材炸成了碎屑。 然而现在,又出现了。 …… ……今天发的是2合1的大章节,原因是情节太顺没法掐分章节。 ------------ 第57章 【人族之誓,命火燃烧】 人遇大事之时,反应各不相同。 有慌乱无措的,有大呼小叫的,有浑不在意的,也有沉稳冷静的。 张静虚属于最后一种人。 明明他心中已经警惕,脸色却丝毫不见异常,反而先是看向老人的小腿,十分关怀的问道:“刘老叔的伤势如何了?有没有敷一些消炎的药?” 老人面色低沉,半晌才漠然道:“死不了,不劳费心。” 张静虚哈哈一笑,道:“您这脾气够冲的啊。” 说着微微靠近一些,弯下腰俯视老人小腿,仔细观察腿上的绷带,装作好奇问道:“这是谁给您包扎的?手法看起来挺利索嘛。” ‘利索’二个字,他故意加重语气。 老人下意识把小腿往回收,语气明显更加的低沉,道:“张捕头若是闲的没事,老夫可要躺下修养了。” 张静虚再次哈哈一笑,道:“您老这话可不对,张某怎能是闲的?我可是专门前来,向您讨教棺材的事……” 这一次,他故意把‘棺材’两个字加重语气。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漠然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神情十分冷漠,明显不欲交谈。 虽然老人表现出抗拒姿态,但是张静虚仿佛浑不在意,反而笑呵呵走到那口棺材前,佯装随意的拍了一拍。 意味深长的道:“说来也是奇怪,这口棺材看着挺眼熟,如果张某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我似乎刚刚见过吧。并且……” 猛然他温和的语气一变,眼神刹那间闪烁森然,厉声断喝道:“并且张某记得很清楚,这口棺材已经炸成了碎屑。那么刘老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它又完好无损出现了?” “是因为你的技术足够高吗,可以在半日之内重新打出一口棺材?” “又或者这口棺材根本不需要打造,它自己进行修复如同诡物一般复活……” “刘老叔,回答我。”张静虚暴吼如雷,满脸冷厉之色。 猛然他从怀中掏出‘仙石’,托在手中微微一举,再次暴吼道:“回答我,回答我,刘老叔,你别逼我动手。张某实在不愿意,亲手打死一个曾经有功的老卒……” 曾经有功的老卒!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之后,原本漠然的老人明显一震。 仅在刹那之间,忽然泪流满面。 “老卒,老卒,我是有功的老卒……”泪水何其汹涌,滑落老人脸上沧桑的沟壑。 他颤巍巍从凳子上站起,颤巍巍的走到棺材旁,然后,颤巍巍的伸出手。 再接下来的动作,像个年轻小伙在抚摸情人,只见他满脸都是痴迷,泪水变的更加汹涌。 忽然他转头看着张静虚,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低笑。 明明他满脸是泪,笑声却那么渗人。“张捕头啊,想听听一个老棺材匠的故事吗?” 张静虚眼神冰冷,沉声道:“只要你愿意说,张某保证愿意听。只不过,听之前我先做点事……” 说着手掌微微向前一送,‘啪’的一声把仙石拍在棺材上,冷笑道:“这口棺材让我很是厌烦,张某先用宝物镇它一镇。” 老人摇了摇头,像是莫名伤感,道:“没必要如此……” 张静虚却再次冷笑,淡淡道:“张某一生行事,唯独稳健二字。” 说话之间顺手又探进怀中,掏出一株苍翠欲滴的小草。 他把小草拿在手里微微一摇,顿时一股暖流吹拂而出,两片嫩叶轻轻摇曳,扫清整个屋中的阴冷。 扫清阴冷之后,手掌再次向前一送,这次却把小草也放在棺材上,和仙石一起共同进行镇压。 这番举动表明,果然足够稳健。 然而老人满脸苦涩,再次叹息着摇头,道:“老夫说了,真没必要如此。” 张静虚徐徐突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您老人家一口一个老夫,这可不像是普通百姓的言辞。其实今早我便在猜测,您怕是有过一段辉煌的过往……” 说着一停,继续又道:“聊聊吧,刘老叔,刚才你问我想不想听棺材匠的故事,现在张某已经做足准备可以倾听。您看见了没,我稳健的很。” 稳健的很? 老人下意识看向棺材,目光望着镇压的两件宝物,忽然口中第三次叹息,像是喃喃自语的道:“确实够稳健啊,真的够稳健,只可惜,为什么不是当年……” 张静虚微微一怔,皱眉道:“你说什么?什么当年?” 哪知老人已经闭口,似乎又准备沉默。 但是仅仅片刻之后,这位老人再次出声,语气像是回忆,神情也分明在回忆…… “我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过,棺材,是阴床,坟地,是阴宅。” “人活着的时候,住的房子是阳宅。” “人死去了之后,葬的地方是阴宅。” “坟地是宅,棺材便是床,尸首躺在床中,享受死后安眠。” “所以自古以来,人们并不厌恶棺材,反而十分重视,把它叫做寿材。” “甚至官场中人有个规矩,见了棺材属于喜庆之事。比如某个官员出巡,恰恰遇到有人出殡,那么不管这个官员的品秩多高,他必须规规矩矩的下轿行个礼。” “关于这个下轿行礼,你们官场中人也有说法,叫做路祭,路遇当祭。” “并且官员在行完路祭之后,要十分郑重的掏出一份钱来,算做遇见棺材的谢礼,赠送给出殡人家作为答谢。” “而出殡人家则会齐声高呼:出门见棺,升官之喜。还请官人让路,送别亡者下宅……” “官员等的就是这句喊,听完之后不管他官位多大都会靠边让路,并且再次郑重行礼,言辞诚恳的说一句:本官,祝亡者一路走好。” 老人说到这里,剧烈咳嗽几声,然后,看了一眼张静虚,问道:“张捕头,是不是感觉这种民俗很有趣?” 张静虚神情肃然,郑重道:“这并不是有趣,而是自古的传承。人之知礼,乃为人族。” 老人点了点头,语气似乎有些欣慰,道:“说的真好,人之知礼,乃为人族……” 张静虚目光一转,看了看那口棺材,轻声沉吟道:“棺材,是阴床,坟地,是阴宅。” 老人又是剧烈咳嗽几声,颤巍巍道:“是啊,阴床,活人睡的是床,死人睡的是棺材。人终有一死,死后该有归宿,而这个归宿,就是坟地阴宅之中的棺材……” “所以无论皇帝贵族还是凡夫俗子,自古以来对于棺材都很重视,不但不厌烦憎恶,反而尊称这是寿材。” 老人说着停了一停,脸上明显带着回忆,道:“我才刚刚懂事的时候,父亲便经常教导于我,替人打制寿材,乃是功德之事。而我们家祖祖辈辈,传承的便是棺材手艺……” 张静虚心中一动,精确捕捉到老人说的一个词汇,功德,这老人刚才说了功德。 但他没有开口打岔,而是选择继续倾听。 他隐隐约约感觉,这老人接下来怕是要说比较离奇的事。 果然…… 只见老人脸上的回忆更浓,仿佛喃喃自语一般,道:“家里开着棺材铺,祖祖辈辈干的都是这个,所以我从小也跟着学,慢慢掌握了这一门手艺。” “学艺,干活,长大,成年,然后,娶妻生子。” “虽然挣不到太多的钱,但是养家糊口完全足够了。一家子衣食不缺,算是比较幸福的生活。”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幸幸福福的过下去。但却不曾意料,人到中年竟然遭遇兵徭。” 兵徭。 张静虚深色一肃,他知道老人要开始说真正的故事。 果然老人脸色沧桑,明显带着一些悲苦,道:“那一年,我四十岁,而我的儿子,刚满二十,突然县衙有人来,拿着册子记姓名,我们父子二人,全都要服役上战场。” “那真是一场吓人的征兵啊,小小一个沂城县竟然征了八千人。” “家家户户,都要出丁,并且不像往常那种惯例,可以允许家中留一个男丁,而是全部都要征走,年纪不超过五十都得服徭。” “足足八千人的兵徭,仅仅用了三天就征完。” “大战仿佛很急,我们甚至来不及被训练,所有的士卒只被发了一口刀,然后直接被率领着出了城。” “一路北上,千里迢迢,在路上的时候,才有命令发下来。顿时所有人全都哗然,因为那个命令太古怪了。” 命令太古怪? 张静虚心中一奇,忍不住道:“是什么命令?” 老人看他一眼,微微举起了手,像是演示般道:“我们被征徭之时,所有士卒都发了一口刀,而那个古怪的命令,便是关于这口刀。” “更确切的说,是一口刀,以及,一句话。” “那个古怪的命令,要求我们每天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每日侵染鲜血,并且不准擦掉。” “除了用自己的鲜血染刀,我们每天还要背诵一句话……” 老人说到这里,明显陷入过往,而他脸上的神情,隐隐竟生出一种大无畏的豪迈。 张静虚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们背诵的是一句什么话?” 只见老人突然变的神情亢奋,原本衰衰老矣的暮气陡然一清。 他声音昂扬慷慨,透着一股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悲壮,大声道:“那句话是:人有人界,鬼有鬼界,这尘世是我们人的世界,不允许恶鬼占据侵扰,今日保家卫国,何惧是生是死。吾虽凡人,愿燃命火,烧,烧,烧,哈哈哈哈……” 老人像是陷入癫狂,猛然发出狂笑,他的神情也极为狂热,目光赫然有一股凶悍,看着张静虚问道:“张捕头,这句话你听清了吗?” 嗡的一声! 张静虚只觉脑中轰然。 他何止是听清了! 他何止是听清了啊…… 他分明感觉到,这句话很熟悉! 就仿佛,他曾经也大吼过同样的话。以至于,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 不知为何,眼睛湿润,随即便有泪水,抑制不住汹涌。 “我果然是个当年的老卒……” 这是张静虚心里的声音。 同一时间里,云镜殊幽幽开口,声音低沉道:“人有人界,鬼有鬼界,今日保家卫国,何惧是生是死……” 这位大公主不知为何竟也泪流满面,声音更加幽幽道:“吾虽凡人,愿燃命火,烧,烧,烧。” 她望向张静虚,一脸说不出的温柔,轻轻道:“这是一句誓言,我们的人族之誓。” 人族之誓? 张静虚只感觉好生耳熟啊。 …… ……【作者】:这是一章近4000字大章,但是,今晚还会再更一章,我豁出去了,剧情到了高燃时刻,虽然合同规定新书期不该爆发,但山水今晚多更一些字。 大家等会,我接着写。 ------------ 第58章 【张静虚啊,你忘了吗】 然而不等张静虚开口问一问,问出他这一刻的心中迷惑。 只见老人再次狂笑,明显已经亢奋不已,大声道:“是啊,这就是人族之誓。慷慨悲壮,无惧生死。哪怕我们是凡夫俗子,但我们有命火可以燃烧……” 他下意识的挥手,仿佛手里握着当年的刀,大声又道:“那一路上,我们不断背诵人族之誓,每天用自己的刀,割破手指侵染鲜血。” “一路北上,毫不停留。每到一处县域,就有新的士卒加进来,先是整个东蒙郡,再是北边的北河郡,再接着,是太行郡,行西郡……” “几千几万的士卒不断加入,终于汇聚成无比庞大的大军。我们每天怒吼誓言,声音连天地都在震颤。” “渐渐的,我们有些人的刀上开始发光。” “渐渐的,我们有些人的头顶出现命火。” “并且随着急行军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士卒学会燃火之术,而这时候,第二个命令下发了。” 老人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有浓浓悲壮,悲壮之中似又浓浓畏惧。 他忽然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低吼,道:“第二个命令下发之后,我们终于知道要去打什么样的大战。原来,是猛鬼,原来,这世上有数之不清的猛鬼。” “这些猛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形成鬼潮冲击尘世,如果不把它们灭掉,我们人族就完了。” “而家里的老人,吃奶的孩子,艰辛操持的儿媳,盼望丈夫回归的妻子……” “如果挡不住鬼潮,她们全都会死,她们是我们每一个士卒的亲人,她们会因为我们的大战失败而惨死。” “所以这第二个命令下发后,士卒们在很短时间就克服了恐惧。” “猛鬼又如何?” “我们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老人说到这里,眼中又有泪光。 张静虚艰难的突出一口气,轻声道:“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大战之中吧?” “不错,大战之中!” 老人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异样,他明显又陷入回忆,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潮红。 良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只不过声音却很低落,似乎带着莫名的消沉。 “那是一处诡异的禁地,据说存在了很久很久。” “真是吓人啊,无边的阴雾遮天蔽日,哪怕是在白天,但却昏暗阴冷。” “到处是鬼哭狼嚎。” “刺骨的阴风阵阵。” “而那几十万猛鬼冲出的时候,人族大军的号角也吹响了。” “那一刻,其实我们心里是恐惧的。” “但是当我们想到家中的亲人,想到军中那些尚未成年的娃娃兵……” 老人说到这里,眼神猛然变的凶狠,他大吼一声,声音悲壮,道:“不能让亲人死,不能让娃娃死。如果真要死,我们年长的先去死。” “当一个中年士卒点燃命火,狂笑着挥刀冲向猛鬼,仿佛一点火苗点燃天地,我们无数的中年士卒同时举刀。” “整个天地之间,响彻人族之誓,几十万士卒点燃命火,义无反顾的向前冲锋……” “烧,烧,烧!” “唯有烧!” “命火燃光了,同袍倒下了,但是后继者毫无畏惧,前赴后继的继续冲锋。” “我们的凡人之火,是那么的卑微,但我们几十万上百万凡人的卑微之火,却烧穿了遮天蔽日的无边阴雾。” “我们竟然赢了……” “我们竟然赢了……” “以凡人之身,与猛鬼厮杀,赢的好难啊,倒下的同袍多啊。” 老人声音渐渐低沉,似乎已经哭干了泪。 张静虚心情低落,艰难的突出一口气,足足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还有么?故事应该没完吧……” 老人点了点头,喃喃道:“是的,故事没完。” 忽然他看了一眼张静虚,目光仿佛有某种深意,道:“但是接下来一段故事,老夫想跳过去先不说,等到关于我的一切讲完,最后再说这一段故事。” 张静虚一怔,眉头微微皱起。 接下来的一段故事跳过去不说? 他心中升起迷惑,猜不透老人什么意思,但他尊重老人的决定,点点头道:“您愿意怎么说,那就怎么说。但是无论您怎么说,棺材之事必须有个了解……” 老人呵呵而笑,神情十分诡异,道:“好啊,是该有个了解。” 他声音开始变的低沉,缓缓又开始说故事,只不过明显可以听出,故事确实跳过了一大段。 “大战之后,士卒退役,老夫活着回来了,儿子也活着回来了。” “唉!” “其实死了更好啊。” “儿子因为当时是个娃娃兵,所以被中年士卒保护了一些,虽然他参加了我们前锋阵营,但在大战之中只是丢了一条腿。” “他那条腿是我亲手帮他砍断的。” “亲手砍断自己儿子的腿,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啊。但是不砍不行,那条腿沾染了鬼气。” “丢了腿,保住命,活着归来以后,县衙给安置了一个糊口的活,就在城外渡口,做了一个船工。” 张静虚目光闪动,忽然打岔问道:“您儿子因为一条腿沾染了鬼气,所以您不得不亲自帮他砍断,那么您呢?您毫发无伤么?” 老人沉默! 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又问道:“一个受到保护的娃娃兵,在战场上尚且会沾染鬼气,那么像您这种冲锋最前的士卒,恐怕沾染的鬼气会更多吧……” “不错,很多!”老人终于开口,喉咙里像是嘶吼。 他慢慢抬起头,眼神竟然有些凶狠,道:“战场活着归来以后,老夫渐渐察觉不对劲。我发现我越来越不像个活人,而是慢慢向一个鬼物转变……” 终于说到这一点了! 张静虚心中凛然,肃重出声道:“距离当年那场大战,如今已经十五年之久,而你发现自己的情况这个久,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变成鬼物……张某想问一句,你应该不是功德极多可以一直镇压吧。”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老夫用了别的办法。” 果然如此。 张静虚目光一冷,沉声问道:“什么办法?” 问完不等老人回答,直接抬手一指棺材,又道:“你是不是借用这口棺材?施展了某种夺命之术。” 他虽然这么问,甚至心中很笃定,但他真的不愿意听到,老人会做出如他所料的回答。 偏偏令人伤感的是,老人竟然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是的,是这口棺材。老夫以它为器,施展夺命之术。” 张静虚猛然一声暴吼,道:“你夺的是谁的命?” 几乎在暴吼的同时,他已经把棺材上的仙石拿在手,身上功德之光浮现,仙石顿时雷光腾腾。 然而老人像是毫无畏惧,反而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 笑声‘嗬嗬’之间,他颤巍巍伸出手,轻轻抚摸棺材道:“张捕头,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老夫一直如实回答,没有一丝一毫抗拒。现在老夫想反过来问一句,若是我有问题你愿意回答吗?” 张静虚微微一怔,随即神色肃然,沉声道:“你若有问题,任凭你发问。张某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是对待一个老人尚不至于哄骗。如果你的问题我能回答,那么张某必然会郑重回答。” 老人又是‘嗬嗬’怪笑,点头道:“好啊好,说的好。既然如此,老夫可就要问了。” 张静虚深色更加肃然,道:“你问。” 却见老人颤巍巍抚摸棺材,语气低沉的道:“第一个问题,临死之人的命数算命吗?我若夺取临死之人的命数,算不算触犯了朝廷的律法……” 不等张静虚回答,紧跟着又道:“第二个问题,受人之恩应该报答吗?如果有人受了老夫的大恩,他该不该对我进行报答?” 仍是不等张静虚回答,再次问道:“第三个问题,老夫夺人命数之后,如果并没有用在自身,那么,张捕头会不会放过我?” 一连三问,个个离奇。 张静虚眉头皱起。 他隐隐觉得这三个问题看似是在问他,其实是老人在向他暗示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何必暗示呢?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直直盯着老人,沉声道:“问题难答,不如明说。” 说着微微一顿,一脸肃杀又道:“刘老叔,实不相瞒,张某今日前来,怕是无法放过你了。夺命之术,诡异缠身,你既然用了这种邪术,在张某眼中便是邪恶之人。” 却见老人猛然仰头,发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真的好。果然还是那个张静虚,果然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坏脾气。可是张小哥啊,你难道真不记得老夫吗?” “又或者,你因为受恩太大无法报答,自古所谓恩大成仇,所以你选择杀了我? “甚至你不止想杀我,你想杀的还有他们,哈哈哈哈,是不是啊……” 老人看似大笑,脸色极其悲伤。 张静虚则是神情巨震,手足发僵呆立当场。 这老人,认识他? 下意识之间,他想起来老人刚才的话: “大战之中有一段故事,暂时跳过等最后再说……” 而那一段故事,恐怕是有他啊。 …… ……【作者】:第二章到,今天更新的字数超限制了,唉。 ------------ 第59章 【当年大战,果然有我】 良久之后,张静虚语气迟缓开口,几乎一字一顿,似乎极为艰难,道:“刘老叔,你说的张静虚是谁?”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此事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或者确切的说法是,他穿越占据的前身。 所以他看似发问,无非求证而已。 …… “你竟然问张静虚是谁?” “嗬嗬嗬嗬!” 老人发出一声怪笑,道:“看来你这娃子真不记得了!” “又或者……” “又或者……” 猛然老人的脸色一厉,明明苍老浑浊的目光仿佛锐利。“又或者现如今的你,其实已经不是当年的张静虚……” 他盯着张静虚,竟然断喝反问道:“张娃子,莫非你也沾染了鬼气。否则当年那一幕场景,为什么你全都不记得?” 张静虚一怔,愕然道:“我沾染了鬼气?” 老人神情警惕,厉声道:“诡异缠身之人,会有各种异常。比如老夫我,比如别的那些老卒,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出现各不相同的古怪……” 说着死死盯着张静虚,竟然再次断喝一声,道:“而你现在的情况,同样显得有古怪。” “我也有古怪?”张静虚皱起眉头。 老人目光凶悍,隐隐竟有浩然之气,大声道:“不错,你也有古怪,当年在军中之时,你和老夫同在一伍,军中一伍编制五人,咱们那一伍乃是四个中年汉子加你一个青年。大家自认是长辈,个个都很照顾你。” “尤其老夫不但极其照顾你,还把我的棺材秘术教给你。可你今天见到我之后,一直旁敲侧击询问棺材的事。那时候老夫就意识到,你小子已经忘了以前的事。” “你不但忘了以前的事,忘了曾经照顾你的四个大叔。你甚至忘了我教给你的棺材秘术,而这秘术一旦学会是永远不该忘的。” 张静虚满脸愕然。 棺材秘术? 他竟然学过老人的棺材秘术。 他下意识看向老人,却见老人也在看他,并且眼神极为警惕,分明是怀疑他也诡异缠身。 这让张静虚颇为无奈。 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想到解释,他抬手一指那口棺材,指着上面镇压的两件宝物,诚恳道:“我如果诡异缠身,能拥有如此宝器吗?” 老人微微一怔。 张静虚郑重又道:“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感受到两件宝物的浩然正气吧?” 老人脸上的警惕渐渐消退,显然也意识到了确实如此。 他沉默下去,默然不足,足足半晌过后,方才喃喃出声,道:“是啊,你应该不是诡异缠身。否则当年我们豁出性命救你,所有的牺牲全都白费了……” 张静虚心中一动,目光爆闪急急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如何豁出性命救了我?” 却见老人不知为何,苍老脸上竟然浮现微笑,突然他看了一眼张静虚,温声道:“既然你忘了当年的事,也忘了我教你的棺材秘术。那么,老叔今天再重新教你一回。” 张静虚一愣,愕然道:“重新教我一回?” 却见老人颤巍巍走到墙角,拿起一个小木桶拎着回来,径直走到棺材旁,暮气沉沉的开口,道:“棺材,是阴床。它不邪恶,它叫寿材” “人活着,住阳宅。” “人死后,睡棺材。” “对于亡故这种事,祖祖辈辈看的清,所以并不抗拒死亡,反而会提早准备寿材。” “穷家小户,弄口薄皮,大富大贵,则是棺椁,然而不管贫穷还是富裕,提前准备棺材都是习俗。” 张静虚忍不住点头,接话道:“甚至就连最穷的人家,对于这事也很在意,哪怕置办不起棺材,也会想尽千方百计弄一张芦席,等到长辈亡故之后,用芦席裹着下葬……对于赤贫人家而言,芦席就是老人的棺材。” 然而刘老叔不搭理他,继续提着小木桶围着那口棺材转,忽然从小木桶里面拿出一个刷子,轻轻在棺材上刷着一种清如水的液体。 张静虚顿时警惕,目光紧紧盯着小桶。 哪知刘老叔呵呵一笑,道:“别担心,这是桐油。” 说着停了一停,颤悠悠的继续刷着棺材,道:“富贵人家的棺材,大多会提前定做,越是有钱人家越讲究,有些大户甚至人到中年就准备寿材……” “准备寿材,有着规矩,无论在哪家店铺定做,都要把棺材寄放在铺中。人没到咽气的时候,寿材是不合适取回的。” 张静虚若有所思,转头望了望院子里的棺材,道:“如此说来,那些都是别人寄放的?” 然而老人仍是不搭理他,继续讲解道:“由于寿材都是提前定制,并且有些是提前多年定制,再加上大户人家的讲究,所以就要求棺材铺子进行养护……” “一家如此,两家如此,祖祖辈辈都这样,渐渐形成了规矩。”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棺材做成之后必须养护,比如年年刷漆,比如逢年过节要供奉三牲,任何行当传承久了,形成的规矩也就多了。” 老人说到这里,脸色隐隐异样,忽然意味深长道:“这些规矩,大多属于陋习,然而另有一些规矩,却似乎暗合某种玄奇。” 张静虚顿时心中一动,感觉老人很可能要开始说夺命之术。 果然只见老人浮现微笑,手掌颤巍巍轻抚那口棺材,道:“有些祖祖辈辈做棺材的匠人,渐渐摸索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法,他们不敢声张,又或者心生贪婪,于是继续摸索,传给自己后人。” “后人继续琢磨,不断进行改进,终于不只是那一代,发现了棺材可以借命的术。” 张静虚忍不住开口,冷声道:“本是匠人,琢磨邪术。” 哪知刘老叔笑了起来,望着他道:“怎么可能是邪术?如果是邪术你当初肯学?你小子年轻时候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嫉恶如仇,如果老夫教你的是邪术,你怕是直接一刀砍了我。” 张静虚一怔,随即略带嘲讽,道:“听你这个意思,此术竟然是正术?” 明明他在嘲讽,老人却肃然点头,极为郑重的道:“不错,是正术。虽然此术借命,似乎邪恶不轨,然而只要用的好,甚至会有功德拿……” 张静虚目瞪口呆! 借别人的命,竟然有功德? …… ……【作者】:今日两张连更,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60章 【棺材之术,临死之人】 却见老人嘘嘘吐出一口气,又拿着小刷子在刷桐油,意味深长道:“人在临死之时,各有各的苦啊。有人浑身剧烈疼痛,仿佛千万刀口在割,有人憋的脸色涨青,胸口如同压着石头。又有人明明就差一口气,然而那口气始终断不了……” “他们看似已经闭了眼,看似已经安详躺在棺材中,甚至孝子贤孙已经开始大哭,跪在棺材旁边体现孝道。” “可是孝子贤孙们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长辈还没死……” “他没死,只差最后一口气。然而这最后一口气,却是临终之前最大的痛苦。” “挣扎不得,开口不得,明明没了呼吸,但他其实活着。” “而那最后一口迟迟不能断掉的气,或许便是他一生之中做过某件恶事的惩罚。” “这件恶事也许很小很小,小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恶,但是冥冥之中的报应,让他在临死之前遭受折磨。” 老人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张静虚,意味深长问道:“张娃子,我问你,如果这时候有人帮帮忙,让棺材中的临死之人瞬间解脱,不用再受罪,可以安详的走……那么你跟老叔论一论,这事算是好呢还是坏呢?” 张静虚皱了皱眉,一时竟是无法回答。 足足半晌过去之后,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您先继续往下说。” 老人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他颤巍巍刷着桐油,语气苍苍的又继续:“老夫祖上这一支棺材匠,祖祖辈辈传承了七八代,总共也只琢磨出一种术法,就是借用临终之人的命数。” “我借的很少,仅仅只借临终没咽气的那一点时间,这点时间对于正常人而言,无非是喝一杯茶的功夫。” “然而这喝一杯茶的功夫,对于临终之人却是莫大折磨。他们浑身剧痛,他们胸口沉沉,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却始终等不到自己死。” “人在活着的时候盼着活,临死之时盼着的唯有死。” “所以,我借命,他安详,冥冥之中仿佛有着规矩,这么做竟然会有功德拿……” 老人说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看着张静虚,问道:“张娃子,你说说,明明我借了他们命,为什么天地会给我功德啊?”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沉吟半晌,缓缓回答:“临死之人,遭受痛苦,虽然这或许是上苍对他一生之中,不经意间做过某件恶事的惩罚,然而上苍博大宽宏,冥冥之中更在意救赎……” 说着微微一顿,一边思考一边再次回答,又道:“棺材匠借命之时,同时也帮临死之人解脱。而与人解脱痛苦,便是为其进行救赎,此事,善莫大焉。” 刘老叔哈哈大笑,道:“所以,你的回答是善?” 张静虚目光清澈,诚恳看着老人,郑重道:“张某现在明白了,老叔你先前问我三个问题。而我现在的回答,便是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着停了一停,郑重又道:“我的回答是,临死之人的命数,哪怕仅仅是最后一口气的命数,但,也算命。只不过,棺材匠借他这点命数之时,为其解脱痛苦进行救赎,让其可以咽气,可以安详的死……此事,善。” 刘老叔再次哈哈大笑,大笑声中却眼角闪烁泪花,再问道:“那么,这事触犯朝廷律法吗?” 张静虚沉吟片刻,迟疑不决的道:“张某刚刚成为捕头,对于朝廷律法并不熟悉。”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镜殊突然开口,神色肃然的道:“朝廷律法之中,并无此种先例。律法既然没有规定,那么此事不算触法。” 张静虚转头看她一眼,随即重新看向刘老叔,温声道:“您听见了么,法无定论不为罪。” “好!” 刘老叔满脸都是释怀。 他伸手擦了擦眼角,喃喃自语出声,道:“听了你们的定论,老夫算是开解了。这么多年,老夫心里真是饱受折磨啊。虽然我知道自己在解脱别人,但我解脱别人的同时毕竟借了人家的命。换而言之,我杀了他……” 他说着叹了口气,再次喃喃出声:“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我这么多年一直愧疚难安。” 张静虚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轻声道:“能有愧疚之心,可见时时自省。张某现在忽然觉的,您未必是诡异缠身……” 哪知刘老叔缓缓摇头,一脸苦涩道:“不,你错了,老夫自己清楚的很,我浑身已经满是不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诡变凶戾。” 张静虚微微迟疑,试探问道:“您既然能借命数,并且借命之时得到功德,按说常见累月积攒下来,应该可以扫清身上诡异吧?” 说着停了一停,再次试探又问:“除非有一种可能,您借了命数之后没有自己用,而是全都给了别人,您才无法救助自己。” “这让我想起了,您那三个问题的第三个。刚才您大声问我:如果没把命数用在自身,那么我会不会放过你……” “这个问题很明显,您绝对把命数给了别人,对不对?” 张静虚说到这里,郑重看着眼前老人,沉声道:“刘老叔,说说吧,这十五年来您借过多少命,又把这些借来的命数给了谁?张某身为修行之人,此事必须弄个清楚明白,在其位,谋其政,我既不能伤害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还有一件事,张某同样要问清,您借命的术法我已经知晓,但您赠送别人命数的办法又是什么?” “实不相瞒,这件事张某心里很警惕,今天早上我带着衙役过来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发现了一些很诡异的东西。他跟我说,你家里有很浓的老鼠味。” 张静虚说着,目光之中闪过一道锐利,缓缓道:“而这老鼠的味道,恰恰在另一个地方也出现过,所以张某不得不怀疑,刘老叔您和那……”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听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一种阴沉,似有莫名愧疚,道:“你不用再试探,一切由老夫回答。他所借的命,用的人是我,至于你所说的老鼠,同样也是……我。” 伴随这个声音,院子里脚步接近,很快门口光线一暗,有一个魁梧身影走进来。 张静虚霍然转身。 下一刻,目瞪口呆。 他所看到的,是一个手脚有毛如同老鼠的人,而这人的相貌,张静虚很是熟悉。 今天早上才刚刚见过…… 果然如他猜测。 县衙大牢捕头,孙大山。 …… 早有猜测,按说张静虚不该目瞪口呆,真正让他如此原因,赫然是孙大山肩膀上蹲着的一个人。 确切的说,那其实是一只鼠。 它有人的身体,四肢健全,但是它的一张脸,却分明是个老鼠的脸。 好诡异!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 孙大山的手脚有毛,一张脸是正常人的脸。 肩膀上蹲着的老鼠,手脚却如同常人一般。 这是反串了? 还是杂交了? ------------ 第61章 【十五年前,我已穿越】 张静虚猛然伸手,拿起棺材上的仙石。 一道流光闪过,仙石脱手飞起,刹那间悬浮头顶,渐渐有雷火升腾。 他目光凝视孙大山,缓缓道:“孙牢头你,是人是鼠?” 是人是鼠? 对面的孙大山一声长叹,苍老的脸上却隐隐狰狞。 尤其他的目光之中,似乎泛着凶戾之色。 甚至他的嘴角两侧,竟然飞速出现两颗尖牙。 张静虚顿时断喝一声,暴吼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人。” 说着猛然伸手,把棺材上的小草取下来。 他眼中利光一闪,再次暴喝道:“今早在大牢之时,咱们刚刚见过,那时你的相貌乃是中年,现在却满脸沧桑垂垂老矣……” “仅仅一上午时间,变化如此之大。况且你遍身生满细毛,肩膀坐着一只鼠脸的怪物……” 猛然对面的孙大山也暴吼,咆哮打断张静虚,道:“老夫是人,不是怪物。啊啊啊啊,至少我现在不是,至少我现在不是啊。” 他苍老的脸上全是悲愤,肩膀上那个鼠人竟然也很悲愤。 最诡异的是他在暴吼之时,肩膀的鼠人同样也在暴吼,一人一鼠完全是异口同声,仿佛一体双面的双生儿。 他大吼咆哮,神情狰狞,猛然目光盯着张静虚,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笑: “张静虚啊,张小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你忘了是谁豁出性命救你吗?” “当年如果不是老夫救你,你早就在禁地之中被打死了。如果不是我冒着风险把你藏起,天上神官的神雷早把你练成了灰。” 张静虚只觉脑子轰的一声。 禁地之中? 天上神官? 你把我藏了起来? 神官要把我练成灰? 孙大山的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以至于张静虚脑中轰然,受到无比剧烈的冲击…… 而他之所以反应如此的剧烈,是因为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些模糊记忆。 那是一些无法连贯起来的画面,似乎是潜藏在他脑海深处的隐秘。 恍惚之间,他记起自己身处一片浓雾中,四周有无数猛鬼,发出凄厉的哀嚎。 是的,哀嚎! 那些猛鬼明明极其凶戾,但是他们个个都在哀嚎。仿佛时时在承受着莫大痛苦,仿佛有人在时时鞭策他们。 几十万猛鬼,几百万猛鬼,浓浓阴雾之中,几乎数之不尽。 他们全都在痛苦的哀嚎。 而在那浓浓阴雾的最深处,似乎有一抹微弱光芒,散发着祥和无比的气息,正在艰难的抵挡阴雾…… 隐隐约约之间,张静虚有种错觉,他感觉那点光芒正在庇护,而庇护的对象竟然是禁地中的猛鬼。 但是,怎么可能啊? 祥和无比的光。 庇护凶戾的鬼! …… …… 脑海中的记忆画面,还在飞速不断闪烁! 张静虚清晰看到,记忆中的他正在艰难跋涉。 又或者,他并不是跋涉。 而是下意识去追寻那道光。 他越来越清晰感觉,那是一种浩然的祥和。 终于! 他看到了一块仙光缭绕的巨石。 那块巨石的形体,宛如缩小的巍峨群山,上面雕琢着许许多多的宫殿,遍布着形形色色的宝物。 但是那些宝物全部都是虚影,并且在阴雾侵袭之下十分飘忽,随时会被熄灭,再也无法支撑。 他艰难的破开阴雾。 终于走到巨石之前。 入眼所见,看到石上一行古拙的字。 那字的形体很怪,他从未见过那种字,然而他仅仅只看了一眼,却能瞬间明白字的内容。 仿佛那是一种先天文字,可以让世上无数生灵一看便懂。不需要任何学习,因为它乃本源之字。 混沌分宝。 仙山之岩。 这是巨石之上的八个字。 …… 轰的一声! 张静虚脑海之中再次震响。 他从残破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虽然他很想继续回忆,但却再也无法陷入刚才的画面,似乎是因为这份记忆对他冲击太大,所以大脑强制性的掐断了他。 这让他极为难受。 …… “说,你给我说!” 张静虚忍不住暴吼,眼神凶狠的看着孙大山,厉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对我有恩?” “哈哈哈哈,发生了什么?” 孙大山‘嗬嗬’狂笑。 “你小子竟然有脸问,我们为什么对你有恩。” “张小子啊,你真是笑死我,你要笑死我啊。” 但他狂笑之余,满脸都是悲伤,虽然仍是暴吼,却似莫大委屈。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我为了救你,隐瞒你的事,被那神官用雷火劈打,足足三日三夜没有放过我。” “我浑身冒着烟,皮肉都被烫熟,可我始终没有吐口,始终没把你的秘密泄露给神官……” 孙大山说到这里,猛然目光凶狠看着张静虚,大吼道:“张小哥,你真的忘了一切吗?” “明明所有隐秘都是你发现的啊,你应该记得比我们更清楚才对啊。” 这人像是疯了,又似陷入癫狂,以至于一个话题还没说完,突兀的又变成另一个话题。 只见他忽然‘嗬嗬’怪笑,喃喃低声道:“你莫非真的忘了么?你不应该忘记啊。老卒退伍之后为什么畏惧死亡,这个隐秘是你最先发现啊。” “曾经我们在战场之上,面对数之不尽的猛鬼尚且无畏,哪怕点燃命火,但却一往无前。” “这样的英雄士卒,按说我们不该怕死吧?” “嗬嗬嗬嗬!” “可是为什么退役之后,我们个个畏惧死亡呢?”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害怕变成新的猛鬼,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去拖延……” “多活一日,我们就是对人族有功。” “多活一日,禁地就会晚一日出现一个鬼。” “所以,我们老卒不是怕死。” “我们想尽办法,压制自己不详,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族。” “嗬嗬嗬嗬,但我们终将成为新的鬼。” 孙大山说到这里,猛然仰头吐出一口气,他仿佛想要疏散压抑,然而神情却变的更加压抑。 他哭了! 一张脸上泪水纵横。 …… ……【作者】:老规矩,两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62章 【登九重天,为人族战】 泪水纵横! 英雄在哭。 孙大山低着头,语气无比萧索,喃喃道:“原来这自古至今以来,几千年几万年灭不掉的禁地鬼潮,数之不尽的猛鬼之所以源源不绝,是因为人族战士死后被转化成了鬼。” “所谓的沾染不详,其实是一个莫大阴谋。” “我们明明英勇无畏,为了守护人族而牺牲,然而当我们死去之后,我们却无法享受投胎轮回。” “我们无法轮回……” “全部化为厉鬼……” 孙大山说到这里,喉咙发出一声嘶哑。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沧桑看着张静虚,轻声的,温和的,说了最后一番话:“张小哥,杀了我吧。大叔我,累了!” 张静虚一怔,下意识想要开口。 然而孙大山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劝说,只是他的语气越发温和,宛如敦厚长者在临终告别。 “我不想变成新的鬼,我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以前我们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强行拖延。但是现在,有机会了……” 他说着再次抬头,目光温厚看着张静虚,原本狰狞的脸色,这一刻竟然祥和:“张小哥,动手吧,杀了我之后,再去杀其他人。” “如今沂城的老卒们,都接到了我的通知,大家全都知道,你已经走上修行路。” “所以我们都盼着,能在你的手下灰飞烟灭。” “张小哥,杀了我。” “这方世界灭诡有功,这是那些高高在上人物定的法则。” “他们定下法则,是为了攫取功德,但是我们老卒不愿意被攫取,我们要把最后的遗赠留给自己人。” “而你这个娃子,就是我们自己人。我们要用自己的灰飞烟灭,给你换取突飞猛进的功德……” “动手吧! “动手啊!” “快点……” “动手!” “如今的我,已经压不住身上的邪恶。” “虽然老刘他多年以来不断借命,帮着我们这些老卒压制拖延。可他只是个小小棺材匠啊,他累死累活又能借到多少命?” “我们早就已经压制不住了,仅仅凭着不屈服的意志在坚持。” “但是张小哥,这份坚持很苦啊。” “大叔我求求你,别再让我遭罪,动手,杀了我……” 孙大山最后的语气,几乎近于哀求,猛然他一声暴吼,睚眦欲裂道:“杀了我啊!” 无边鬼气,从他身上迸发。 轰隆一声! 张静虚头顶的仙石自发雷光。 一道雷火之下,孙大山倒在地上,但他却满脸欣慰,艰难抬头看着张静虚。 “张小哥,你要努力。” “我们这些老卒哪怕灰飞烟灭,也会在冥冥之中看着你独行。” “当初是你告诉我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恶的,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鬼,他们在放牧尘世的人。” “但是我们人,不该被放牧。” “哈哈哈哈,我们会看着,看着有一个人族英雄,他凝聚我们所有人的不屈,刺破苍穹,登天而战……” “打破九重天,斩下天神颅。” “把这千万年来施加给人族的悲苦,尽皆还给那些该死的狗贼。” “哈哈哈哈,何其爽快!” 倒在地上的孙大山,发出临终之前的一声狂笑。 他目光渐渐萎靡,气息也迅速跌落。 但他却猛然又挣扎抬头,像是饱含着难以言表的期待,艰难对张静虚道: “十五年前大战,八千士卒上战场,我们沂城小县,活着只有五百归来……” 溘然长逝。 但他临终之时,留下殷切期盼。 将来会有一位人族英雄,凝聚千百年万以来的人族不屈,登九重天,斩天神颅。 我们,不该被放牧。 …… 于此同时,天上飞来一道邪恶黑光,仿佛带着强大吸引力,要把孙大山的魂魄强行收走。 但也就在同一时间,张静虚手中的仙草迸发光芒。 这株神秘的仙草,一直以来都是苍翠欲滴吹拂柔和的风,宛如温柔的小姑娘,似乎不懂的发威。 但是这一刻,仙草绿光绽放,笼罩整个屋子,散发浩瀚伟岸。 那一道邪恶黑光,瞬间被消散无形。 而孙大山的灵魂,飘飘乎乎之间神色清明,他像是在发怔,随即满脸是释怀。 他对着张静虚缓缓摆手,笑容布满了苍老的容颜。 “张小哥,谢谢你!” “从今往后,改变规则,所有人族,都谢谢你。” …… 轰隆隆! 天空突然巨震。 大地不断颤抖。 这一刻所有世人全都感觉,有一股莫大威压出现,压的人喘不开气,压的人心里发慌。 这股威压仿佛带着暴怒,又仿佛高高在上的惩罚,突然只听苍穹巨响,一双大手撕裂了天空。 随即,九天之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眼。 那只巨眼,遮天蔽日,俯视整个大地,似在寻找什么。 冷漠,无情。 巨眼不断扫视,渐渐变的愤怒,突然只听天穹之后一声冷哼,世上所有的凡人同时如遭雷击。 无数的凡俗百姓,一瞬间七窍流血。 “是谁,忤逆法则。” “是谁,重演邪恶!” “本神降旨,天下皆查,任何国度发现忤逆者,本神降下百万功德嘉赏……” 苍穹上的声音,无比威严低沉,宛如神威如狱,降于整个世人。 时,云国历,八百二十年。 天神降旨,追查邪恶。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云镜殊,轻声问道:“你会去告发我吗?” 我应该便是天神要查的邪恶。 …… 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云镜殊忽的嫣然一笑,宛如暗夜之中,明珠绽放璀璨。 无需言语,已明我心。 张静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刘老叔。 却见此时的刘老叔满脸泪水,正在吃力的负起孙大山尸体,他气喘吁吁,颤巍巍把孙大山抱着,艰难挪动脚步,放进那口棺材。 “同袍,走好啊!” “老刘我没本事,借不到太多的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每日承受痛苦压制自己。” “终于,你们不用痛苦了!” “咱们盼了足足十五年,终于盼到了张小哥……” “同袍,睡吧,好好睡吧!” “棺材,是阴床,人死之后,安详其间。” “这一次,咱们是真的可以安详了。不用担心化作厉鬼,去祸害下一代的孩子。” “咱们人族,终于不用再被放牧啊。” 喃喃声中,刘老叔泪流满面,他气息渐渐低微,竟然也溘然长逝。 只不过临终之前,喃喃最后呓语,算是开解了张静虚所有的疑惑: “我每日借命,但不懂怎么给他们,孙大山在大牢之中,琢磨出化鼠噬肉的术。” “所以他每天化作老鼠,来啃食我身上的肉,采用这种血肉生吞的办法,把我借到的命数转移给同袍。” “张娃子,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传说中那种破开儿媳腹部的恶,我们用自己的强大意志压制着……” “一直压制着,压了十五年。” “我们,很累!” “但是,欣慰!” “因为,我们自始至终,一直是人。” “张娃子,坚持啊,我们在九泉之下,会一直默默守护你,大叔们看着你独行,看着你终有一日登天……” 把那施加给人族千万年的枷锁,打碎。 登九重天,为人族战。 …… ……【作者】第二章到,感谢大家的追读。山水想问一问,这么写剧情还算燃吗? 离奇吗? 出乎你们意料吗? ------------ 第63章 【偷偷摸摸,开辟阴土】 一连三口棺材,静静躺在地上。 距离棺材不远处,李三和衙役们神色肃然,拿着镐,挥着锹,默不作声的挖着,渐渐挖出了三个大坑。 时辰已经过了正午,古时下葬必须午后,县衙一个老吏抬头看看天色,随即拿个册子用笔勾了一勾,凑到张静虚跟前道:“张捕头,时辰差不多了,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怕是很快要有降雨,所以,您看……” 张静虚点了点头,转身向后走去,不远处的地方,妞妞一家子披麻戴孝。 妇人哭的眼睛通红,船工同样眼泪汪汪,反倒是小妞妞极为安静,跪在母亲旁边不哭也不闹。 张静虚走上前,缓缓蹲下身,他伸手拍了拍船工,低声道:“马上就要下葬了,我专门过来问问你,倘若你认为我的决定不对,那么你不用在意我捕头的身份……”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完全可以提出反驳,我会郑重采纳你的意见。” 这船工正是妞妞父亲,闻言顿时摇了摇头。 虽然他深情悲痛,但却一脸诚恳,道:“张大哥,俺同意您的决定。俺爹常说,人死归土,只要能有一口棺材,埋进土里起个坟丘,那么进不进祖坟,其实没什么不可。” 说着一停,苦涩又道:“尤其像俺家这种情况,买地添坟属于大笔开支。您能出钱给老人买地,大大缓解俺家的困境,这份恩典,俺心里懂……” 妞妞父亲说着一停,满脸都是感激,道:“况且您身为县衙捕头,竟然愿意给俺爹送葬。甚至还专门喊来书吏,勾册子证明俺爹是正常亡故。张大哥,您对俺们一家真是……” 张静虚轻轻咳嗽一声,打断妞妞父亲下面的话,他目光微微示意,低声道:“这些话不要说了,放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 说着顿了一顿,缓缓起身道:“既然你同意此事,心里没有丝毫抵触,那么就这么葬吧,以后这里就是刘老叔的坟。” 说着又是顿了一顿,语气低沉再道:“这里原本是我们张家村的坟地,以后你刘家在这里也有坟地,逢年过节的时候,清明重阳的时候,你们若是前来祭拜,莫要忘了喊我一起。” 妞妞父亲郑重点头,道:“只要大哥愿意,俺每年都会喊您。” 张静虚点了点头,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沉声道:“刘老叔与我,有一份师徒情分,自古师徒如父子,送葬之时当戴孝。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按规矩没有资格披麻,所以,只带块孝布吧。” 妞妞父亲明显一怔,随即满脸都是感激,略显无措的道:“这,这怎么可以?您是官啊,是县衙捕头。” 张静虚摆了摆手,道:“有些话不便与你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妞妞父亲踟躇片刻,最终没有开口反驳。 张静虚缓缓转身,重新走回三口棺材前。 这时有一个老妪走过来,颤颤巍巍想要向他行礼,张静虚连忙搀扶一把,同时止住老妪的行礼,诚恳道:“孙大娘,咱们用不着这般。” 老妪擦眼抹泪,道:“大娘想谢谢你,给俺家大山操办身后事。” 张静虚脸色更加诚恳,温声道:“孙大叔他是县衙牢头,我是县衙的捕头,彼此乃是同僚,按理就该帮办。” 他没有提及孙大山救他命的隐秘,只表明自己是出于同僚的身份帮忙,老妪明显极为感激,颤巍巍的一直想行礼。 张静虚叹了口气,好说歹说不断劝慰。 幸好这时李三等人从坑里爬出,扔下镐头铁锨走来过来,请示道:“张叔,挖好了。按照咱们这里的风俗,过午之后就该……” 张静虚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葬吧。” 李三答应一声,转身招呼衙役们,众人先是齐心合力,将第一口棺材用绳子抬起,然后缓缓移动,慢漫降落坑中。 这第一口棺材,里面躺的是刘老叔。 当棺材落进坑底之后,县衙里一个仵作充任白事人,大声道:“棺材落,逝者安,尘归尘,土归土。” 妞妞一家放声大哭。 衙役们歇息了一小会,拿着绳子又抬第二口棺,仍是缓缓移动,慢慢降落坑中。 这第二口是孙大山的棺。 那位老妪嚎啕悲切,道:“大山啊,你慢走。等我把孙儿拉扯大,就自己吊死来陪你……” 平民百姓的爱情,也许就是这么平淡,古时候夫妻结合,大多只有十四五岁,无论贫穷与否,默默相伴一生。 也许会吵闹拌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但是夫妻之间的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 如今一个人走了,另一个就显得孤独,所以老妪这句自己吊死来陪你,几乎可以说是古代老人的心声。 张静虚叹了口气,示意县衙的老吏帮帮忙,好生一番劝说,才把老妪劝到一边。 这时候,轮到第三口棺。 衙役们没敢自主行动,纷纷把目光看向张静虚。 李三试探着开口,小声小气的道:“张叔,时辰不早了。我们知道您心里难免伤感,但是小书生毕竟已经没了。他从小没有爹娘疼爱,死后却有了您这位长辈,对于他而言,此生已知足。” 说着踟躇一下,观察张静虚表情,然后才再次小声道:“叔,该盖棺了啊。” 原来这第三口棺材,竟然一直没有盖上棺盖。 张静虚点了点头,抬脚走到棺材前。 他缓缓伸手进去,轻轻抚摸棺中骸骨,动作一如那夜的水井旁边,他轻柔的抚摸小书生头顶。 足足良久之后,他微微一声叹息,拿出一尊豆腐雕像,小心翼翼放在骸骨边…… 曾经善与恶,灵妖死相随,张静虚完成了芸娘的嘱托,让这两位小辈可以埋在一起。 李三等人拥簇过来,吃力的把棺材盖上。 仍是用绳子抬起,将棺材落入坑中。 三口棺,三个坑。 那个充任白事人的仵作再次高呼,大声道:“时辰已至,送别亡人,请长辈,填一土。” 张静虚弯腰下去,仔细捧起一把土,轻轻翻转手掌,泥土落入坑中。 忽然他低沉出声,如同教书先生在教导学子,道:“事善事恶,尘土相归,孙云吾徒,且去安息。” “为师有一言,祭作临别语。” “尔天生之良善,受欺辱之加身,曾以凶戾气,欲报施加人。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祭语。 告别。 等他手中的泥土散落坑中,衙役们拿起铁锹开始填土。 …… 由于人手够足,哪怕同葬三棺也不耽搁,没过多久功夫,已经起来三座坟丘。 新坟立,亲人哭。 那位县衙书吏却凑到张静虚身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张捕头,莫怪老朽多嘴呀。您给这三位亡故之人操办后事,任何人都不会说出什么言辞,但您却给他们立碑,这事怕是会被人在背地里念叨……” 说着微微一停,低声又道:“毕竟按照规矩而言,平民百姓没资格立碑。就算偷偷摸摸立碑,但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篆刻碑志。这事,咳咳,这事。” 张静虚扫他一眼,淡淡道:“张某身为县衙捕头,品秩乃是从八品,况且我乃修行之人,吏部专门下发文书,享七品待遇,与沂城县令及神眷府神官同之。似我这等级别,没资格给亲人立碑篆文吗?” 老吏怔了一怔,下意识道:“可是他们并非您的……” 张静虚挥手打断,郑重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老吏迟疑一下,低声道:“若是这般说辞,倒也说的过去。” 张静虚拱了拱手,沉声道:“所以还望老兄多多帮忙,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如此回答。” 老吏连忙应承,满脸堆笑道:“张捕头放心,老吏知道怎么说。” 张静虚点了点头,微微示意道:“以后若是有空闲,不妨到我公房坐一坐。” 老吏顿时大喜。 …… 今日送葬之事,就此可算完结。 衙役们招呼刘家和孙家之人,离开张家村的这一片坟地。 但是,张静虚没走。 他默默站在坟地之中,像是因为依依不舍三位亡者,直到今日送葬的队伍远远消失,他仍旧站在坟地之中不动。 云镜殊也没有走,带着小铃铛静静守在坟地边缘。 而在小铃铛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位小女孩,那是刘老叔的孙女妞妞,她被小铃铛找借口留了下来。 良久之后! 送葬的队伍再也看不见。 云镜殊一手挽着小铃铛,另一手挽着小妞妞,走到张静虚身边,低声道:“已经走的很远,不用担心被察觉。” 张静虚微微点头,道:“多谢放哨。” 云镜殊也点点头,再次低声道:“你可以开始了,我和铃铛不是外人。” 张静虚‘嗯’了一声,缓缓伸手探进怀中。 那一方仙石,被他拿在手。 恰在此时,天上下起蒙蒙细雨,裹在微风之中,宛如薄幕笼纱。 仙石开始发光。 光亮之中,张静虚满脸肃重,他眼神之中闪烁着柔和,柔和之中又仿佛藏着锐利。 “天上冷漠,尘世卑微,吾不知从亘古起,又或上溯多少万年,我人族凡民百姓,死后竟难以轮回。” “受驱使,遭迫害,魂魄不由己,化鬼而含冤。” “此道,不公。” “今我张静虚,虽位卑修浅,立大宏愿,救天下鬼。” “我发宏愿,人死当有归处。” “我发宏愿,善恶当有赏罚。” “我发宏愿,悲苦之魂,当受庇护,含冤之鬼,予以救赎。” 声音郎朗之中,张静虚猛然把仙石抛出。 下一刻,他一声断喝: “今以仙石为基,于此开辟净土,从此奋力崛起,扫清夜间阴雾……” 嗡! 仙石腾空,迅速变大,刹那间如同一座小山,上面有艳艳光芒四射。 突然所有光芒一掩,天上的仙石消失不见,但是在大地之下,却出现一片虚幻空间。 在那空间之中,仙石真的化作一座山,隐隐约约,似在缓慢生长。 虽然生长缓慢,但却坚韧不拔,宛如开天辟地一般,竟在阳世的大地之下撑开一处小小阴土。 有祥和无量光,在阴土上空照。 悠忽阴土之中人影一闪,刘老叔和孙大山的魂魄出现,两位老人抬头仰望,似乎正在看着张静虚,他们微笑浮面,满脸都是欣慰。 只可惜,阴土之中并无孙云。 那个至纯至善的小书生,他终究是已经消散天地间。 …… 小小一方阴土,至此算是成了。 然而张静虚却叹了口气,低声对云镜殊道:“我现在太弱了,能做的只有这一些。此处刚刚开辟,没有轮回之能,仅能凭借仙石祥光,暂时庇护其中的阴魂。” 云镜殊嫣然一笑,柔声道:“现在弱,不代表将来弱。你缺功德不?跟我言语一声嘛。小妹镜殊不才,愿做持家之女,凡有赚取功德之事,必然为我男人谋取……” 旁边小铃铛同时出声,嘻嘻着直接开口,很脆,很甜,大声喊出一个字:“爹!” 张静虚目瞪口呆。 卧槽! 我果然没有猜错。 这一对母女,真的是在找下家。 如此明目张胆,把我当成接盘侠。 …… ……【作者】:由于我更新速度太快,新书期已经严重超限字数,编辑让我卡一下,否则免费期要四五十万字了。 今晚只能更一张,但我又没控制好字数,这一章,顶别人两章了。 顺便,今晚这章属于民俗描写,铺垫接下来的新故事,妖与鬼。 ------------ 第64章 【亘古之前,最后的仙】 那年烟蒙细雨,你说你是果子狸。 嘿! 这个盘,咱不接。 生活已经过得去,头上无需顶点绿。纵然你们娘俩是皇族,可我张某人绝不是吃软饭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一辈子只凭真本事混饭,绝对不抱任何女人的大腿。 你们娘俩只是偏远皇族,需要千里迢迢来一座小县投亲,县令那个莽货早就说过,云国皇族没有一百万也得几十万。 所以,皇族血脉并不香。 况且我张某人是那种不想奋斗的人吗? 不是! 我是自己奋斗的人! 既然自己奋斗,富婆与我何干?漫说你们娘俩只是落魄皇族,就算你们忽然变成嫡支血脉又如何? 哪怕成了是皇家公主,甚至是身份最为高贵的公主,哈,我张某人也毫不……顶多大家做朋友。 说到,做到。 …… 张静虚深深吸了口气,琢磨着如何说一番拒绝的话。 义正言辞肯定不行,毕竟这娘俩看起来挺可怜。千里迢迢投亲,急迫想找下家,很明显,这是死了男人…… 死了男人! 唉! 确实挺可怜的。 张静虚忍不住打消念头,决定暂时不说什么严词拒绝的话。 所谓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云镜殊母女已经够可怜了,他自觉没有必要再捅刀子。 只不过,他也不能就此沉默。 虽然暂时不合适严词拒绝,但是些微的暗示必须给到,否则让这对母女误会,以为自己有心接纳她们,那可就麻烦了,带着拖油瓶的娘们一旦沾上很难甩开啊。 咦! 说起娘们,张静虚忽然有些迟疑。 他目光下意识转动,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凭借他记忆中的经验,眼前的云镜殊绝对是极品。 风姿绰约。 体态微腴。 尤其一对竹笋,将来肯定饿不着娃。 …… 猛然意识到,这么偷窥女子非是君子所为,顿时张静虚暗暗自责,毫不迟疑抬手狠狠一抽。 啪的一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用的力气很大,半边脸五道指印,顿时云镜殊微微皱眉,小铃铛则是吓了一跳。 张静虚叹了口气,诚恳道:“云妹子,张某我……” 哪知云镜殊忽然打断他,竟然也幽幽叹了口气,颇为萧索道:“张大哥莫要解释,您的心思我已明白。方才是镜殊不对,不该开那种玩笑。” 旁边小铃铛眼圈泛红,伸出小手抱住张静虚胳膊,怯怯道:“张大叔,求您别生气。刚才铃铛喊您爹爹,其实也是和您开玩笑。” 这丫头说着垂下小脑袋,脸蛋分明已经挂了泪珠,但却强撑着又抬起头,故意笑的很开心,道:“我只是调皮而已,我总是喜欢捉弄人。” 张静虚也不知为何,陡然只觉心中一抽,仿佛有人拿着刀尖,狠狠在心口戳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开口,然而小铃铛已经跑开,远处传来脆脆的笑声,似乎小姑娘捉弄别人成功而得意:“看吧,你多么傻。我只是假装可怜,你就想要疼惜……嘻嘻,张大叔好笨哟。” 忽然身旁响起一个稚嫩声音,却是小妞妞一脸严肃认真,道:“铃铛姐姐很难过。” 这个仅有四岁的妞妞,眼中有着难以形容的灵韵,张静虚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抚摸妞妞的小脑袋,温声道:“那就请你帮帮忙,去陪铃铛姐姐做游戏,好不好?你们都是孩童,应该无忧无虑!” 小妞妞郑重点头,小脸越发严肃认真,道:“嗯,您说的对,我们这个年纪,该是贪玩的孩童……” 张静虚怔了一怔,明显有些惊异,道:“竟是如此灵性。” 小妞妞仰头看着他,忽然极其郑重的道:“别告诉我爹,也别告诉我娘,行不行?毕竟在我爹娘眼中,我该是个四岁的孩子。如果他们知道我如此,我怕他们会惊恐畏惧!” 张静虚又是一怔,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妞妞额头,然而妞妞却微微躲开,轻声道:“男女有别,莫要如此,自从我吃下那颗珠子,我心智已经不再是四岁女孩了。” 说着停了一停,仰头看着张静虚,肃然道:“仙修张静虚,做个交易吧。” 张静虚再次一怔,下意识道:“你喊我什么?仙修?” 却听小妞妞避而不答,语气继续肃然郑重,道:“我去陪铃铛姐姐玩耍,你帮我压制身上灵性,我今天偷偷照过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像小孩子。长此以往下去,我爹娘肯定会察觉异常。” 张静虚微微皱眉,踟躇道:“可我虽然觉醒修行,但我暂时没有任何的……” 小妞妞直接打断他,语气宛如小大人一般,道:“没关系,我教你。首先你要明白一点,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觉醒。” 张静虚身体一震,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我并不是觉醒?” “不错,你非觉醒!” “那种靠着觉醒修行的假路,岂能和你所走的正路相比。简直天壤之别,烂泥与珠玉为伍。” 这一刻的小妞妞,脸蛋上全是嘲讽。 忽然她冷冷一笑,不无鄙夷的道:“如今这方天地,修行只靠觉醒。而那所谓的功德觉醒,乃是被刻意限制仙路。至于所谓的神官,无非是圈养的家禽……” “亘古久远之前,世上曾有古仙,修天地灵气,悟大道本真,三千正路,八百旁门,古仙修行法门之多,堪可形容为过江之鲫。” 这小丫头明明只有四岁,然而言辞磅礴远超大人,并且谈吐极其清雅玄奇,所说词汇绝非一个穷家小户该有的孩童。 她仰着小脑袋看着张静虚,目光悠悠仿佛一汪深潭,清澈,深邃。 忽然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郑重道:“仙修张静虚,其实你早就察觉自己的异常了吧!你并非功德觉醒,而是走上另一条路……” “这条路,便是仙路。” “这条路,古仙的路!” “而你则是……” “世上最后一个古修仙。” 张静虚心中巨震。 …… …… 足足良久之后,他才勉强平复心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脸色平静。 明明他语气柔和,暗中却隐藏杀机,他目光灼灼如火,盯着眼前的小妞妞,沉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是否侵占了妞妞身体?” 这话让妞妞顿时一怔。 ------------ 第65章 【您们二位,真如夫妻】 片刻之后,小妞妞似乎才反应过来,她那灵韵十足眼神,明显有些啼笑皆非。 “我可不是借尸还魂呀,也不是什么邪恶占据身体。”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今这方世界怕是没这种手段,非是我鄙夷不屑,也并非眼高于顶。我是实实在在的明了,这方世界修士的低微。” “就算他们能把战力修到强横无比,但他们到死也施展不出某些手段……” “比如,借尸还魂!” “比如,阴神阳神!” “连最简单的阴神都练不出来,你能指望他们拥有借尸还魂的能力吗?” “他们走的是一条假路啊。” “一群被圈养的家禽,哪有资格修炼仙法呢?” 小妞妞说着微微一笑,稚嫩的小脸全是嘲讽。 然而张静虚的声音更冷,语气里的杀机也更浓,几乎一字一顿道:“你纵然说了这么多,但却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你是什么情况?”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再次开口,不无冷厉道:“如果你敢跟说你是小妞妞,那你是准备把我当傻子哄。” 哪知小妞妞叹了口气,小脸显得颇为无奈,道:“可我真就没法说别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就是小妞妞。” 一株苍翠欲滴的仙草,陡然出现在张静虚手中。 他目光森然,冷冷开口,道:“就算我的仙石已经化作阴土之山,但我手里还有这样一件法宝,如果你再敢糊弄我,休怪张某不客气。” 小妞妞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步,急急道:“别,我可经不起她的轻轻一刷。张伯伯,我真是妞妞啊。” 情急之下,连称呼都换了。 这小丫头直到这一刻,终于看起来像个正常小孩子,她吓的脸蛋惨白,眼中带着怯怯,几乎带着哭腔道:“我是因为吞吃了龙珠,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生怕张静虚动手,急急忙忙又道:“远古之时,有龙一族,大可飞天,入渊镇海,小则为灵,潜于井中。” “龙族天生强大,所以延续子嗣艰难,哪怕到处留种,但是真龙极少。” “所以就广撒网,多捞鱼,采用这种最笨的办法,希望可以多多诞生后代。” “由于采用遍地撒网办法,无法意料到什么种族的妻子会诞下真龙,所以也就无法天天守着,无法在幼龙弱小之时教导。” “于是龙族有一至尊做出牺牲,斩自身之善尸化入天地之中,由此借助天地之力的浩然伟岸,可以让龙族的知识进行隔空传承……” “所谓隔空传承,借助天地之力,当有真龙降生之时,生下来就会有一颗小小龙珠,而整个龙族族群的浩瀚知识,会在龙珠之内慢慢显现。” 小妞妞说到这里,脸蛋满是诚恳之色,远远看着张静虚道:“张伯伯,您把仙草收起来好不好?我虽然吞了龙珠,但我仍旧是人啊……” “况且您和我爷爷是同袍,和我爹爹也是同袍,您若是一不小心晃动仙草,一下子就能把我打死啊。” “还有还有,就算我以后会化为真龙,但也不会成为您的敌人,而您也不能无故,随意动手打杀我,否则的话,您会遭受盟约之罚。” 盟约之罚? 这个词汇让张静虚心中一动。 小妞妞真是足够灵性,一眼就看出张静虚的疑惑,连忙解释道:“龙族乃是人族的盟友,彼此在久远不可知的年代已经缔约。” 说着一停,急急又道:“据说是某位人祖亲自刺破胸口,流出自己最为宝贵的人祖之血,而龙族的某位祖宗也吐出龙珠,将其侵染在人祖之血里。所以这份缔约极为强大,乃是受到整个天地监督的……” 张静虚手持仙草,沉声质问道:“你这番话不尽不实,其中用了一个‘据说’的词汇,然而刚才你还说过,龙珠里面含有所有的知识。” “既然龙珠含有所有知识,你应该知晓缔约的一切。为什么要用;据说”,莫非是临时编谎。 小妞妞一怔,脸蛋显得焦急,忽然她眼中灵韵一闪,惊喜的开口解释道:“我想到原因了,我想到原因了。龙珠虽然存有所有龙族的知识,但它不会一下子全部显现出来,否则太过浩瀚,无法让幼龙承受……” 张静虚不等她说完,其实已经有所明悟。 循序渐进,才是良策,无脑猛灌,反而下乘。所以妞妞刚才这番解释,十有八九确实是龙珠的传承之道。 不会一下子全都显现,而是慢慢的让继承者学习。 这时只听小妞妞又道:“张伯伯,还有一个情况,似乎人祖和龙族缔结盟约的时间太久远,又或者是因为这份盟约的内容太隐秘,所以,龙族的传承龙珠里面并无详细记载……” 说着迟疑一下,小脸迷惑道:“奇怪,仿佛我的龙珠里面某些知识,被某位大能给刻意删除掉了。” 她这么说,张静虚反而更相信。 他缓缓收回仙草,脸色若有所思,沉吟道:“凡事不密,则害成。涉及两大族群的盟约,必然有惊天动地的内幕,所以,被删除详情倒也合理。” 小妞妞见他收回仙草,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蛋带着后怕,且怯生生道:“张伯伯,您现在不会打我了吧。” 张静虚温和一笑,宛如春风拂面,道:“哪能啊,我的乖侄女。张伯伯我这个人啊,最喜欢宠溺疼爱你们小孩子。” 有一条将来注定化龙的后辈,这种机缘打死也不能放过啊。 先把辈分做实再说。 …… 自始至终,云镜殊一直没能插上话。 或者说,这位见识广博的大公主懵逼了。 啥情况? 远古时期龙族的龙珠? 我家小铃铛刚刚结交的玩伴,将来注定会化作一条真龙。 猛然之间,大公主微笑拂面。 她比张静虚更柔和,笑容显得更亲切,直接将小妞妞搂在怀里,顺手从手腕褪下一个镯子,道:“宝贝儿乖,这个给你戴。伯母我第一眼见你时,就觉得你这丫头让人疼。以后要多多和铃铛玩耍哟,你们可是最好最好的玩伴呢……” 小妞妞愣愣发呆。 旁边张静虚也在愣愣发呆。 足足好半晌过去,张静虚才吭哧吭哧开口,讪讪提醒道:“云妹子,你刚才的称呼是不是有些不妥?张某自称伯伯也就罢了,你咋能跟着自称伯母呢?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的名声还要不要……” 哪知他这话说完,云镜殊还没来得及开口,猛然妞妞叹了口气,小脸无奈的道:“可是我却觉得,您二位真是一家人。见到好处,立马扑上,眉开眼笑,抓着不舍。张伯伯,云伯母,您俩刚才对我的架势,真是映衬了一句老话。” 张静虚和云镜殊下意识开口,齐声问道:“什么老话?” 小妞妞再次叹了口气,道:“这句话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静虚和云镜殊同时愣神,目光下意识看向对方。 却听小妞妞声音响起,道:“您二位见到好处就想搂在手的秉性,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 “真贼啊,不愧是夫妻。” 扭扭这最后一句话,张静虚和云镜殊同时老脸涨红。 两人心中忽然明悟,这妞妞吃了龙珠之后能体察人心。 刚才他俩的做派,实在太猴急了一点。 “嘿嘿!” 张静虚尴尬一笑。 “咳咳!” 云镜殊装作咳嗽。 …… 便在这时,猛听远处响起小铃铛的声音,似乎有些愤怒,又似故意提醒这边,大声道:“你们是谁?好生无礼。哎呀,你别碰我,脏手拿开……” 张静虚和云镜殊同时转身,眼中全是凶巴巴的光。 而在旁边的小妞妞,一只小手也瞬间化作了爪。 欺负我铃铛姐姐,一爪子抓死你们。 ------------ 第66章 【两个神官,一唱一和】 说到护犊子,张静虚上辈子就是个奶爸。 虽然小铃铛并不是他的闺女,但是这丫头跟他相处很愉快,尤其是喊他大叔的时候,总会让张静虚莫名欣慰。 纵然不是闺女又如何,已经视作小棉袄了啊。 自古奶爸界,有句一老话。 千万别当着一个奶爸的面,动手欺负他的贴心小棉袄,否则的话,后果很严重。 …… 几乎在小铃铛惊呼的瞬间 张静虚立马拔脚朝那飞奔。 他人还离的很远,口中已经厉喝出声,道:“不管你是谁,给老子把娃放下,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发誓杀你全家。” 他只是发誓杀人全家,还有一个比他更狠的。 只见云镜殊同样拔脚飞奔,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色满布寒霜,叱喝道:“欺我闺女,诛灭九族。” 明明不是两口子,做派几乎一摸一样,并且拔足飞奔之际,各自已经准备动手。 张静虚手里攥着苍翠仙草,云镜殊拿下了脖子间的木牌,隐隐约约,光盈流转。显然这位大公主因为紧张小铃铛,完全顾不得隐瞒身份的事。 两人发怒向外飞奔,坟地之外却响起一个声音,颇为无奈道:“是张捕头吗?请你先别恼怒,我们并未欺负孩子,这件事是一个误会。” 然而声音响起之时,张静虚已经飞奔而至,入眼所见,勃然大怒。 只见小铃铛被人抓着脖领,临空拎着如同提溜一只鸡崽,丫头的双只小腿悬空,正在不断的使劲踢腾。 而那提着小铃铛的人,赫然是一个青年书生,至于青年书生的旁边,则是一个身穿甲胄的武人。 书生? 武人? 去他马勒个巴子的,管你们是什么玩意。 张静虚暴吼一声,宛如晴天响起炸雷:“给老子把她放下。” 心头之火,如烧三丈,然而没等他动手,对面武人先有动作。 只听武人竟然也暴吼一声,十分严厉的道:“云烨兄弟,把小姑娘放下。” 很明显,那个书生应该就是名叫云烨的人。 张静虚大喝之时,书生满脸都是不屑,然而武人的一声暴吼,这书生却忍不住打个哆嗦。 他几乎是下意识松手,放开了拎着小铃铛的脖领。 顿时云镜殊抢上前去,一把将小铃铛护在怀里,目光幽幽之中,隐隐有着煞气。 那武人像是颇为无奈,双手抱拳郑重行了一礼,诚恳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叫田舒恒,现于沂城神眷府任职,乃是镇守此县的小神官……” 说着微微一顿,转头看着书生,语气像是更加无奈,又道:“这位是云烨小神官,他任职之处在隔壁的蒙阴县,今日我俩贸然来此,乃是因为一件差事需要……” 可惜他话未说完,张静虚已经断然开口,冷冷打断道:“张某是县衙捕头,二位是神眷府神官,咱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似乎没有差事重合的可能。” 武人张了张嘴,明显还想坚持。 然而那书生已经冷笑,满是不屑的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吗?本官我压根没打算让你参加。若非田大哥一力坚持,本官岂会把你一个刚刚觉醒的守夜人放在眼里。”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刚才还怒气勃发的脸色瞬间泛起笑意,道:“这岂不更好?两位慢走不送。” 他脸色泛起笑意,书生反而怒气勃发,大声道:“走就走!真以为本官想来吗?” 说着直接转身,做出抬脚姿态,忽然却又回头,不无威胁的道:“你身为觉醒之人,竟然进入衙门当差,等我把此事上报之后,看你的结局如何凄惨。” 张静虚‘哈’的一声,悠悠问道:“朝廷与神眷府一体两面,大家都是为了云国百姓,然而听阁下这番话的意思,似乎张某进入县衙当官不允许啊……谁规定的啊?谁要求的啊?” 那书生像是下意识开口,道:“自然是……” 猛然武人再次断喝一声,面带厉色道:“云烨兄弟,请你自重,纵然张捕头他没有进入神眷府,但他毕竟是我沂城县域觉醒的修行者。既然已经觉醒,便是同道中人,如果你再敢言辞蔑视,休怪本官我也不帮你的忙。到时候你所镇守之地连续死人,看你今年如何应对神眷总府的考评。” 那书生的表情明显一慌,悻悻然走到一旁不开口。 然而两人这一番做派,张静虚却在心底冷冷一笑。 太假了! 演戏都不会! 他微微沉吟一番,决定直接予以揭穿,淡淡笑道:“两位如此一唱一和,一个装腔一个作势,固然配合默契十足,但却把张某当成了傻子哄……只不过很可惜啊,张某已经不傻了啊。” 武人的表情明显一僵 旁边那书生却叹了口气,道:“看吧,田大哥,我早就说过,这办法不合适。所谓激将法,先得激将才行啊,然而我做的那些姿态太假了,纯粹就是一个不通世俗的二货……”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笑吟吟又道:“人家张捕头冷眼旁观,怕是早就在心底笑话咱俩了。” 那武人‘啊’的一声,下意识抬手摸摸后脑勺,很明显,他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粗人。 反而这个看似傲慢的书生,则是一个精细异常的聪明人。 好大的反转。 忽然这书生郑重拱手,举止彬彬的行了一礼,道:“张捕头,云烨向您致歉,方才多有得罪,主要是为了骗您上钩。结果被您识破,云某好生惭愧。” 这书生行礼之后,目光顺势看向旁边。 他语气明显变的温和,再也看不出刚才那种傲慢,他冲着小铃铛招招手,微笑道:“小姑娘,没吓到你吧。其实咱们是熟人呀,前几天在城外渡口见过面,并且同乘一舟而渡,你和我还曾拌过嘴哟,忘了吗?想起来没?” 小铃铛目瞪口呆,惊奇的眨着眼,道:“你你你……原来你那天的时候就在伪装?我记得你当时的言辞很让人生气,气的我忍不住想画圈圈诅咒你。” 说着小脸一片迷惑,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呀?我和娘亲只是普通人而已。况且你根本不认识我们,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伪装呀。” 却见书生满脸和煦,微笑道:“那你可要听好了,哥哥我只教你一遍哟。” 说着微微咳嗽一声,像是清清嗓子,郑重道:“身为一县神官,时刻面临诡异,所以要养成一种习惯,对人对事两种面孔。” “比如我先以纨绔子弟的做派与人结识,通过各种装腔作势的姿态令人鄙夷,别人一旦鄙夷我,意味着开始轻视我。” “轻视我,便不会琢磨我……” “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悄悄的琢磨他。” 这番话说的极其深奥,小铃铛被绕的眼睛发花,呆呆道:“所以你那天只是习惯性伪装,并不是刻意的针对我和我娘?” 书生笑了一笑,有些歉然道:“做神官做的久了,见过太多的诡异事,明明上一刻还是个慈祥老人,下一刻很可能变的狰狞凶狠。所以我习惯了伪装保护自己,并且把这种伪装贯彻到了骨子里。” 书生说着一停,满脸都是温和,如同一个暖心大哥哥般,开始谆谆教诲小铃铛,道:“如果你以后成了神官,切记也要学我一个样。这是一种很好的保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 ------------ 第67章 【隔壁县域,连续死人】 小铃铛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云镜殊,道:“娘,我听的脑瓜子疼。” 云镜殊微微一笑,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然而对面书生再次开口,笑呵呵道:“小丫头,其实你也别蒙我。哥哥我刚才那些话虽然深奥,但你这丫头绝对是个聪明伶俐的,你只是故意装作不懂,你已经开始学我的伪装。不错嘛,学的真快……” 他说着一停,大有深意又道:“说起来,我和田大哥差点被你哄骗了。刚才你见到我俩出现之时,瞬间表现的刁蛮不讲理,你故意拦着我们,故意大叫大闹……” “其实你是别有目的,大叫大闹是为了通知张捕头,对不对?” “由你那番姿态推测,你当时是在做哨探啊。” “但是哨探乃军伍之事,多为守护隐秘才会做,那么我是否可以猜测,刚才张捕头正在做什么隐秘的事情呢?” “然而到底是什么隐秘的事,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做?甚至连哨探都要选个小丫头,让人很容易忽视不容易察觉。” 小铃铛嫣然一笑,突然道:“你聪明的想让人打死你。” 书生同样一笑,和煦犹如春风,夸奖道:“咱俩彼此彼此。” 这时反倒是那个武人搔着脑门,眼睛明显闪着呆愣愣的茫然,呐呐道:“和聪明人打交道真烦,每句话绕的我脑瓜子疼。” 自始至终,张静虚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趁机一笑,道:“田兄弟你脑瓜子疼,我也被绕的脑瓜子疼。” 云镜殊同样装作茫然,这一刻似乎愣愣发怔,道:“是呢是呢,完全听不懂。可是我家丫头真的聪明吗?为什么我从未看出她聪明……” 书生云烨笑而不语。 四个人精,相互飙戏。 唯有武人田书恒大点其头,不断抓耳挠腮连连称是,道:“你家丫头俺不了解,但是这个家伙可是精的很,俺爷爷常说,让俺离姓云的远一些。” 书生云烨哈哈而笑,道:“田爷爷说的那些姓云之人,乃是让他吃过大亏的皇族嫡支,小弟我虽然也是皇族,可我祖上五代已经落魄了啊。” 说着微微一停,目光刻意看了看张静虚,像是做出解释,又像自我介绍,郑重道:“远在两百多年以前,我家这一支开始穷困,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差点没被计入族谱。当时我娘哭了好几天,到处去找人磕头求助……” 张静虚佯装不懂,面带诧异道:“为什么要磕头求人?” 书生云烨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您应该明白吧。” 张静虚学着田书恒那样,抬起手使劲的抓抓脑门,茫然道:“明白啥?啥意思?” 书生云烨面色一僵,无奈苦笑道:“您想不懂,那便不懂吧。晚生不强求,不强求……” 反而田书恒急于表现,哈哈大笑看着张静虚,十分得意道:“这事俺知道,说给你听听,对于一个落魄皇族家庭而言,孩子计入族谱能领到一份钱粮,虽然那份钱粮很少很少,但是足够……” 忽然闭口不言,转头看着书生云烨,满脸同情道:“云兄弟,你小时候挺可怜的啊。” 书生云烨像是十分悲切,面色萧索的叹了口气。 田书恒顿时越发同情,抓耳挠腮恨不能拼命相帮。 这厮猛然双手抱拳,再次向张静虚一礼,大声道:“张捕头,俺就直话直说吧。云兄弟他的县域之内出了问题,逼不得已只能到咱们这边来求助。本来俺是准备立马过去帮忙的,结果云兄弟听说咱们县里多了一个觉醒的你,所以他跟俺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这不,俺们两个就找上县衙去,结果云儒雅那个滚刀肉,二话不说喷了俺一顿污言秽语,最终俺还是从县衙教喻那里打听到,张捕头你今天在这里给亲友送葬。” “于是急急忙忙,俺就带着云兄弟来了。” 这才是个二货,一番话把什么都卖了。 明明是为了说清楚云烨的来意,结果却把县衙教喻是他眼线的事情秃噜出来,在场几人听的面色古怪,相互间下意识递个眼神。 这孩子,直啊。 如果有啥能挣功德的事,一定要让他先冲上去干。 所谓挣功德,其实是一句漂亮话。 所谓挣功德,其实意味着有危险。 但是,正适合田书恒。 粗人嘛,脑子不行但是修为够高,仅看这货一身光闪闪的铠甲,以及手中那把青色幽幽的长枪,绝对战力十足,绝对是个猛将。 无论武器还是铠甲,全都模仿神眷府大神官,不用说,这厮的做派肯定也一样。 若有猛鬼凶戾,先让这货冲锋。 据说两百年前的云国三杰,大神官也是一直被另外二位蛊惑着往前冲。所以才能建立最大功勋,成为整个云国最强的人。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从书生云烨开始表现善意,谆谆教导小铃铛的时候,张静虚已经决定,他要去隔壁的县域走一趟。 既是为了初步接触神眷府之人,同时也是想着能不能捞点功德,毕竟能逼的一位神官出县求助,显然隔壁县域的状况非同小可。 事越大,代表着解决之后的收益也越大。 所以,他刚才便有了决断。 而他有决断的那一刻,装傻充愣之余给了暗示,书生云烨极其精明,显然已经领会了张静虚的暗示。 唯有田书恒蒙在鼓励,言辞恳切的出声求助,其实即便他不开口,张静虚已经和云烨打成协议了。 介绍自己家庭,开口就是两百年前,这话的真正含义,其实是说咱们两方合作。 又说自己家里五代以前已经没落,这其实是的说今次有好处会五五平分。 张静虚这边肯定会分一个五。 云烨和田书恒分润另一个五。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如何分配…… 张静虚看了一眼田书恒,叹口气,没出声。 …… 云烨察言观色,立马猜到张静虚心思,顿时连忙开口,十分郑重的道:“张捕头无需存疑,晚生与田大哥是多年朋友,况且此行你们是为了帮我,事后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坑骗朋友的事。” 张静虚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只关心我那份。” 说着脸色猛然一肃,沉声问道:“你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云烨脸色也一肃,缓缓开口道:“很诡异,很离奇……” ------------ 第68章 【此界修行,漏洞可钻】 荒山,古刹。 浓雾,篝火。 张静虚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轻轻拨动篝火边缘的木灰,只听噼啪几声脆响,烧熟的栗子破了壳。 他随手捡起两粒,轻轻吹去栗子的热气,然后慢悠悠剥壳,转手往旁边递去。 在他身旁坐着云镜殊,怀里一左一右搂着俩丫头,大一点的是小铃铛,小一点的是妞妞。 张静虚不偏不倚,两个丫头各自给了一粒,道:“这东西适合当零嘴,可惜才烤熟了两颗,先吃一粒尝个新鲜吧,后面烤熟的慢慢就多了。” 小铃铛哈欠连天,小妞妞也哈欠连天,只不过小铃铛是真的困了,小妞妞则是假装困了。 两个丫头似乎全都兴致缺缺,没有去接张静虚递来的烤栗子。 篝火对面坐着书生云烨,笑呵呵的开口道:“张捕头以后若是成家立业,恐怕会是一辈子的女儿奴啊。看您这又细心又温和的,晚生都想化身做个小丫头……” 张静虚一手拨弄着炭火,另一手平托着那俩颗烤栗子,浑不在意的道:“女儿奴难道不好么?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啊。” 云烨‘嘿’了一声,道:“没什么不好,就是有点累。” 说着指了指张静虚平托的手,笑吟吟又道:“晚生反正是做不到您这样,孩子若是不吃我肯定不惯着。” 张静虚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等你以后当了爹,有种再说这样的话。” 云烨怔了一怔,随即潇洒而笑,十足自信道:“晚生绝不会像您一般。” 这时云镜殊温柔而笑,替两个丫头把栗子接过去。 先往妞妞嘴里塞了一颗,又往小铃铛嘴里塞了一粒,装作呵斥一句道:“看到没有,张伯伯被人嘲讽了。都怪你们两个丫头,这几天真给惯出毛病来。” 小铃铛仍旧哈欠连天,小妞妞连忙也继续哈欠连天。 云镜殊脸色顿时一柔,呵斥直接变做了呵护,柔声哄道:“睡吧,乖宝们,时辰可不早了。” 说着轻轻拍打,柔声哄着道:“估计今晚咱们又等不到什么,仍旧还是白白浪费一夜时间,所以,两个乖宝快睡吧……” 小铃铛嘟囔几声,嘴里咀嚼着栗子,含混不清的道:“要我说,肯定是小云子猜测有误,非说什么小孩子能当诱饵,可以引出暗中潜藏的邪恶。结果呢,咱们来了十多天……” 旁边小妞妞眨眨眼,故意挥舞几下小手,稚嫩帮腔道:“就是,就是,守了十多天,什么都没有。铃铛姐姐说的对,小云子哥哥是笨蛋。” 对面的云烨颇为尴尬,悻悻然叹了口气,喃喃道:“莫非我真的猜测有误……” 连续十多天没有结果,小孩子都开始质疑他,这让他自己也变的没有信心,开始怀疑某些推测是否出错。 然而张静虚却缓缓出声,意味深长的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两个小丫头,主要的任务是当好诱饵。至于此地是否真有诡异,又或者诡异害人并不是因为孩童……这一切没有查清之前,谁也不能确定猜对猜错。” 说着看了一眼云烨,忽然语带深意问了一句,道:“云烨兄弟,你当神官多久了?” 云烨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我当神官多久了?额,算起来已经五年多,您问这个做什么?” 张静虚微微一笑,道:“当了这么久的神官,按说不该心浮气躁才对吧。既然你推测此地存有诡异,那么就要坚持自己的判断,断不能因为别人质疑,你心里就产生动摇情绪。” 云烨苦笑出声,道:“主要是被两个小姊妹指责,再加上咱们确实在此守了十多天……荒山野岭的,鬼影子都不见,所以,所以云某不免就……” 张静虚挥手将他打断,突兀又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道:“云烨兄弟,你能不能说说,当初你是如何觉醒功德,从而成了神眷府的神官?” 云烨何等精明,立马猜到张静虚的意思,再次苦笑道:“您这还是不放心啊,认为我是个心浮气躁的人,所以才想了解我的过往,推测我是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既然如此,晚生就跟您说说,关于我的过往,不做任何隐瞒。” 他说着叹了口气,脸上显出回忆之色,喃喃道:“早在云国八百一十五年时,家父家母举尽全家之力,卖了祖宅,典当田地,再加上身为落魄皇族的最后一点脸面,总算是求到了一个亲戚愿意帮忙。” “那个亲戚收了好处之后,带我斩杀了一只作恶厉鬼,通过钻漏子的办法,让我分到了一笔功德。” “而也正是凭着那笔功德,我成功觉醒为修行之人,只可惜因为钻了漏洞,所以一开始的神力很差,再加上寒门之子没有后台,很难在神眷府里受到重用。” “只能被编入巡夜小队。” “我为了晋升,每天都在拼命。只要有功德可拿,我丝毫不顾自己安危。” “足足巡夜两年,方才积攒一些功德,除了上缴给天神的五成,其余全都用在了自身……” “终于,我修为进阶了一层。” “勉强,我混成了小县神官。” “然而成了神官又如何呢,还不是照样苦苦打熬功绩?寒门之子想要崛起,实在太难太难了啊。” “张捕头,晚生跟您说句不怕您嘲笑的实话吧……” “像我这样的神官,神眷府里很常见,看似修为不错,其实穷困潦倒,偶尔赚到一点功德,忙不迭失提升自身,以至于,至今没有余力兑换战器。” “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身为神官竟然连战器都没有。” “每次和诡异作战,次次都是赤手空拳。 “纯粹是拿命硬换啊。” 云烨说着又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人鼾声粗重宛如响雷,身穿宝甲的田书恒正抱着青铜长枪靠墙酣睡。 云烨眼中不无羡慕,喃喃轻声的道:“同人不同命,田大哥就没有这些苦恼。他每次只要修为晋升,家里立马会送来趁手的战器。” 张静虚转头看了那边一眼,问道:“他的战器很贵吧。” 云烨脸色萧索,苦笑道:“我就算再拼命十年,也换不到他身上的宝甲。” “那么青铜长枪呢?”张静虚追问一句,仿佛极为好奇的道:“又是什么样的价格? 云烨更加苦笑,道:“由于大神官的战器是长枪,导致神眷府很多神官都效仿,所以,天神宝库的兑换价格倍增。” 张静虚微微沉吟,再次追问一句,道:“你大概拼搏多久能换到?” 云烨面色一囧,仰头看着上方,轻声道:“如果一直拿命去拼,大概需要三十年,通过三十年的积攒,差不多能攒齐三千功……”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低头看着张静虚,解释道:“晚生所说的三千功德,是指上缴天神之后的数量,并且我们神官在修炼神力之时,同样要被扣除一半的功德,所以张捕头切莫认为,晚生是个懒散无能的人。” 张静虚心中一动,捕捉到他话里透露的一些信息。 神官每次获得功德,要向天神上缴一半。 用功德进行修炼,还要再扣除一半。 卧槽! 张静虚心里忍不住发懵。 这种搜刮到极致的狠辣程度,后世华尔街的资本家都要说一声敬佩。 比如云烨如果想积攒三千功德,首先意味着他要上缴三千功德,也就是说,他至少要赚到六千…… 但其实,远远不止六千。 因为他三十年时间里肯定要持续修炼,否则一个停滞不前的神官很容易在诡异事件中送命。 所以,修炼绝对不能停,唯有修为不断晋升,才能源源不断赚取功德。 而每次只要修炼,必须扣除一半的功德。 这种修行的方式,莫名透着一种古怪,大体可以理解为,通过功德换取神力…… 而天上那些神的贪婪,已经不能用‘无比’两个字形容。 他们足足拿走了七成半。 ……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手里的棍子缓缓拨动木灰,又有一些栗子烤熟了,他细心的弄出来剥掉栗子壳。 一边递给两个丫头吃,一边看着篝火对面的云烨,语带温厚道:“自古寒门,难出贵子,这话是一句老话,很多人奉为圭臬,然而张某却想仗着年龄,告诫你这年轻人一句……” 云烨连忙脸色一肃,郑重道:“您请讲。” 张静虚缓缓抬起头,目光望着破败古刹的外面。 夜色阴郁,浓雾席卷,他眼中似有一道锐利,口中慢悠悠吐出一言,语带深意的道:“如今衣衫华贵者,曾经也是烂泥也……” 云烨只觉脑子一懵! 整个身体下意识打颤。 他聪慧异常,岂能听不出张静虚的隐喻,而也正是因为听懂了隐喻,所以才感觉心里一阵的恐慌。 如今衣衫华贵者。 曾经也是烂泥也! 张捕头,你脑袋后面有反骨啊。 那些衣衫华贵者,他们的后台是神啊…… 云烨眼皮直跳,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他下意识想开口…… 然而张静虚猛然扔下手中的棍子,目光爆闪,看向外边。 下一刻,靠在墙边酣睡的田书恒睁开了眼。 同时间,本要开口说话的云烨微微躬身,刹那间装出一副身单体薄的书生模样,似乎因为冻的瑟瑟所以靠近篝火取暖。 他们三个修行者,同时察觉外面有异动。 守了足足十多天! 此地的诡异终于要出现了吗? …… ……由于我更新速度太猛,新书期字数再次超标,并且不是小超,而是超限太多,今晚只能更个大章节,明天再变成俩更。 新剧情开始了。 ------------ 第69章 【荒山古刹,骸骨婴孩】 踢踏,踢踏。 浓雾之中,有脚步声,声音很重,正在接近。 哇…… 突然又有婴儿哭声,凄凄沥沥的传进来。 猛然只听有人怒骂,仿佛脾气很坏的男子,恶狠狠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惹的老子心烦,一巴掌拍死你们娘俩。” 然而婴儿还在哭。 哭声凄惨很渗人。 “他妈的……” 外面的男子似乎暴怒不已,浓雾深处响起‘啪’一声脆响,也不知甩了谁一记耳光,又或者狠狠的打了谁一巴掌。 很快,外面响起一个女子抽抽噎噎的啼哭声。 哭声明显带着委屈,怯怯声声的哀求道:“奴家也是没办法,实在没有奶水啊。孩子饿了,肯定要哭。她才多大啊,你怎舍得打。” “老子就打,有什么舍不得。”男子的声音更暴躁,怒骂道:“你是个赔钱货,生个闺女也是赔钱货。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当初怎么瞎眼娶了你。” 却听那女子声音悲悲切切,越发委屈的抽抽噎噎,怯怯道:“当初奴家的娘家有钱,你那时候可没少……” 可惜话未说完,‘啪’的又是一声。 显然,男人又打了她一巴掌。 女子吃痛大哭。 男子暴怒大骂。 明明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但却清晰听到男人的咆哮,恶狠狠道:“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家有钱,老子会看上你这样的货吗?” 咆哮声中,似乎又在暴揍女人,不断骂道:“让你说,让你说。老子今天打死你,打死你个赔钱货。” 女人连连哀求。 夜色阴沉,浓雾翻卷,女人的求饶声,婴孩的啼哭声,在这荒山野岭的古刹,听起来真是渗人的很。 …… 蹭的一下,田书恒站了起来,这货怒气冲冲,拎着青铜长枪就要往外走。 众人愣了一愣,书生急急伸手拽住他,压低声音问道:“哥哥你这是要做啥?” “你问我要做啥?” 田书恒满脸铁青,恶狠狠咬牙道:“老子要去打死那个狗东西,竟然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下死手。他妈的,气死我。” 云烨呆了一呆,愕然说不出话。 足足好半天后,方才无奈开口,面色古怪问道:“田兄,你真是镇守一县的神官吗?” 田书恒先是一怔,随即怒眼一瞪,反问道:“咋了?哥哥我为什么不是神官?当初你在巡夜小队苦熬的时候,哥哥我已经能够坐镇一座小县……” 然而云烨却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终于相信,出身真的很重要。” 田书恒又是一怔,面色凶巴巴的道:“啥意思?你说明白行不行?” 这时张静虚缓缓开口,笑呵呵的道:“他的意思是说,出身比能力更重要。比如你,出身神眷府的豪门大阀,所以哪怕脑子冲动像个二货,但你竟然能一直活到今天……” 田书恒转头看向张静虚,纳闷道:“我能活到今天,和我家族有啥关系?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面对诡异之时直接碾压。” 张静虚顿时被噎住,他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些理解云烨,算是体会到云烨的憋屈。 这种没脑子的冲动货,竟然能安安稳稳当神官,由此可以推测,他家族到底给了多少保命之物。 粗人。 二货。 没法交流。 所以张静虚不再开口,而是重新拿起烧火棍,慢悠悠拨动木灰,继续剥着烤栗子。 至于古刹外面的哭声和打骂声…… 张静虚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最终还是云烨再次开口,拽着田书恒走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田兄,你好好想想,咱们来此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蹲守十多天。” 只见田书恒眼睛一瞪,毫不迟疑道:“这还用问吗?咱们自然是来扫清凶危的。” “先前你不是说过么,这里出现了诡异之事,乃是一个打柴的樵夫,在此发现了四十多具尸骸。那樵夫不敢隐瞒,跑到县衙去禀报……县衙认为是鬼物作恶,所以又把事情通报了你。” 云烨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呢?田兄你再回忆回忆我说过的事。” 田书恒愣了一愣,真的开始回忆。 但见这货抓抓脑们,半晌才再次开口,道:“还有一点,这里发现的尸骸很奇怪,总共四十一具骸骨,竟然三十七具全是孩童。” 这货说着停了一停,看着云烨道:“所以你小子才做出推测,认为这里的鬼物喜欢害死孩童,而你提议让张捕头带着俩个丫头,不就是想当做诱饵引出鬼物吗?” 云烨又点了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么田兄你再想想,外面的哭声和打骂声正常吗?这里乃是荒山野岭啊,整个山上只有一处破落的古刹,即便是青天白日,百姓也很少来此吧…… “白天尚且人烟少见,何况是浓雾弥漫的夜间,田兄你好好琢磨琢磨,哪个百姓有这种胆量?” 田书恒‘啊’一声。 这货直接僵立当场。 显然他虽然性格冲动,但却并不是十足傻瓜。 经过云烨的提醒,他已经反应过来。 这货下意识攥紧战器,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说,外面那男人和女人是鬼物?” 说完之后,猛然深吸一口气,浑身迸发战意,目光凶悍的道:“如果真是鬼物,那我更要出去,足足蹲守十多天,老子早就蹲烦了。他妈勒个巴子的,看我一枪戳死这俩鬼。云兄弟你随我一起,这笔功德分你五成……” 田书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张静虚,状似询问道:“张捕头认为呢?” 张静虚仍旧拿着棍儿拨动篝火,继续给两个丫头剥着烤栗子,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守了十多天,不在乎多等一小会。” 说着微微抬头,大有深意看了看外面,又道:“况且人家只是在外面打骂啼哭,并没有进来古刹打搅咱们……说不定,人家不是鬼物呢。也许真是一对普通百姓,贫寒夫妻吵闹打架很正常嘛。” 田书恒愣了一愣,侧头倾听外面声音,愕然道:“那女鬼被男鬼打的大哭,你管这叫夫妻吵闹打架?就算他们不是鬼而是人,这情况似乎也不能算是打架吧。” 张静虚看他一眼,笑着问道:“那该怎么算?” 田书恒想了一想,似乎在琢磨词汇,半晌过后,严肃开口,道:“你应该说,这是挨打。男人打,女人挨。如果他们是鬼物,那就是男鬼打,女鬼挨。” 说着停了一停,似乎又琢磨词汇,然后郑重再道:“还有,婴孩也在挨打……” 猛然这货脸色一变,终于算是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看着张静虚和云烨,道:“卧槽,婴孩。” 外面除了男人的打骂和女人的哭声,还有凄凄沥沥不断啼哭的婴孩声。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看似平静但是目光灼灼,低声道:“婴孩,婴孩,此地发现四十一具骸骨,其中三十七具是婴孩……” 婴孩! 婴和孩。 即有婴儿,也有小孩。 …… 便在这时,猛然古刹大门晃动,发出低沉闷响,被人用力推开。 外面的浓雾顿时席卷进来。 伴随着则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啊哈,这里竟然有人……” 那男人似乎很惊喜。 …… ……【作者】:今天问了,还是只允许一更,但是明天放开限制,可以恢复两张更新。 ------------ 第70章 【是人是鬼,看不出来】 咚咚咚咚! 那男人脚步不停。 他进入古刹的大门之后,一路直奔众人所在殿宇,满脸都是兴奋和惊喜,自来熟一般的打着招呼: “哎呀哎呀,竟然有人,各位各位,借你们的火堆取取暖啊……” 说话之间,人已到达。 田书恒第一个看去,顿时心里微微一凛,暗暗惊心道:“卧槽,好魁梧的身躯。” 只见这男人身高足有九尺,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小山,难怪刚才听他脚步震响,地面会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 如此高大魁梧的身躯,体重最起码两百五十斤开外,并且如此体重不是因为肥硕,而是浑身紧密的腱子肉…… 这架势看着不像鬼物,反而像个威猛的豪侠 却见汉子进门之后,再次自来熟般往前凑,二话不说,直接凑到了篝火旁。 顿时众人都感觉眼前一黑,有种室内光线被遮住的错觉 太魁梧了! “嘿,诸位,你们是过路的旅人吗?” “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想不到竟然也能遇到人。” “真巧啊,是不是!” 汉子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讪笑着搓搓大手,仿佛和众人更熟了,竟然开口索要吃喝,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啊?能不能给一点我尝尝?啧啧,真香啊,你们是有钱人吗,荒山野岭也有东西吃……” 众人顿时感觉极为别扭。 明明是个魁梧汉子,结果却一脸的讪笑,看似像个威猛豪侠,想不到竟然满嘴油滑。 到底是真如此。 还是故意伪装? 众人全都默不作声,心里依旧警惕戒备。 …… 大家都不说话,那汉子似乎一点不觉尴尬。 反而继续满脸堆笑,油嘴滑舌的套近乎:“这火里烤了什么东西啊?闻起来真是香的不得了哇。不知是哪位的手艺,能给我一点尝尝吗?啧啧,真是香。” 张静虚终于抬头,目光微微一瞥。但他手中动作丝毫不停,继续拿木棍拨动篝火。 云烨则是身体前倾,佯装贴近篝火取暖,目光却悄悄和张静虚一碰,口中无声但是嘴唇微动,用唇语问道:“能否看出,是人是鬼?” 他之所以用唇语这么问,是因为背对着古刹大门,并且那男人进来之后,云烨一直没有转身去看。 而张静虚虽然不懂唇语,但这八个字的口型很容易看出。 只不过,张静虚并没有回答云烨。 反而他手里的木棍继续拨动,从篝火边缘拨出几颗烤栗子,转头看向云镜殊,笑着道:“这次不错,没有烤焦。” 云镜殊目光微微闪烁,同样笑着道:“真不错,果然没有烤焦呢。” 张静虚哈哈一笑,似乎有些得意,道:“我现在算是积攒出了经验,原来烤东西不能一直埋在炭火里,需要经常拨开看看,才知道有没有烤焦……” 说着似乎更加得意,又道:“如果一直埋在炭火里不看,再大的本事也看不出问题。妹子,你说是不是?” 云镜殊点点头,顺手接过烤栗子,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如果一直埋在灰里,确实看不出来呢……” 看似是在说烤栗子的事,其实每一句话都有着暗示。 俩人如此一唱一和,云烨顿时领会于心。 没有拨开碳灰,所以看不出来…… 暂时不知道这汉子是否诡异。 有些鬼,无形体。 有些鬼,有实质。 甚至如果阴气强大到一定程度,这方世界的鬼物能拥有常人一般的肉身。 所以单凭用眼观察,仅仅只能作为参考。 不能作为确定的证据。 …… 噗通一声。 那汉子讪笑讨好半天,终于一屁股坐在篝火旁。 明明他相貌极其威猛,眼神深处却藏着忐忑,自始至终,一直在察言观色,发现众人并不反感,顿时眼神变的喜切。 他讪讪搓着大手,眼巴巴看着火堆边缘的烤栗子,喉咙滚动几下,似在吞咽口水。 只不过,这次他没敢开口讨要,仅仅是使劲抽动鼻子,拼命闻嗅空气中的栗子香。 小铃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嫣然笑着问道:“你想吃?” 汉子顿时连连点头,脸色挂着讨好的笑。 堂堂九尺汉子,对一个小姑娘讨好,众人心中无不鄙夷,感觉说不出的腻味。 小铃铛嘻嘻两声,小手扬起微微一扔,道:“正好我吃饱了,这个就给你吃。” 那汉子连忙接住,口中忙不迭失感谢,油嘴滑舌道:“谢谢谢谢,小姑娘真可爱……哎呦喂,真香啊。” 这一颗烤栗子,他连壳都没舍得剥,直接就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咀嚼欢快。 并且一边咀嚼,一边用目光盯着小铃铛,脸色越发讨好,让人看了憎恶。 谁都能看出来,他还想要吃的。 小铃铛又是嘻嘻一笑,小手再次微微一扬,故意道:“你像我养过的小狗呢,每次给它东西吃,都是这么乖的样子,要不,再给你一颗吃吃……” 这丫头精明伶俐,试图用这种嘲讽语言刺激汉子。 哪知汉子不听还好,一听竟然连连点头,惊喜道:“是吗?再给我吃一颗?好啊好啊,谢谢谢谢。” 墙角处的田书恒终于忍不住,怒骂一句道:“他吗的,真晦气!” 显然这个武夫性子的家伙已经不爽。 突然他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又骂一句,道:“喂,你滚一边去,老子要烤火,你占了我的位。” 汉子‘啊’了一声,脸色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挪动,畏畏缩缩躲开。 猛然云烨也‘啊’了一声,脸色同样带着慌张,道:“小生这就滚开,不敢占您位子。” 他是以话借话,故意把田书恒的话茬揽到自己身上。 并且顺势挪动身子,畏畏缩缩躲到一旁,看似是慌乱之下的无意之举,实则是贴近刚刚躲开的汉子身边。 自始至终,张静虚冷眼旁观,像是一个不愿意多事的中年人,只顾着照顾殿内这唯一的篝火。 田书恒冷哼一声,重重一屁股坐下,明显还是不爽,再次骂了一句,道:“真是狗一般的东西。” 所有人之中,唯有这货受了影响,其他人虽然也很反感汉子的油滑,但是大家的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 ------------ 第71章 【女人婴孩,热心肠吗】 小铃铛嫣然一笑,故意看着田书恒道:“这位大哥哥好坏的脾气呀。” 按照事先约定,彼此装作不认识。 田书恒又是一声冷哼,手中青铜长枪往腿上一横,目光凶狠看着汉子,骂道:“老子的脾气并不坏,只不过看不顺眼某些人。明明体格魁梧不凡,性子却不如一条狗……” 那汉子瑟瑟躲在一角,满脸都是讨好的讪笑。 丝毫不敢顶嘴。 …… 便在这时,古刹门口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相公,相公……” “奴家能不能也进去,站在这里真的很害怕。” 却原来是那女人和汉子同时来到古刹,但是女人一直缩在大门口没敢过来,似乎是汉子提前威逼,不允许女人跟着进入殿宇。 此时夜色深沉,古刹外面迷雾阴森,殿宇之内的篝火映照之下,众人都能看出那女人脸色苍白,并且眼神带着恐慌,怯怯缩在门口看着这边。 她就那么眼巴巴的盼着,希冀自己男人能允许她也进入殿宇,即便不允许烤火取暖,至少不用在大门口害怕。 她小声小气,弱弱低声,哀求道:“相公,奴家害……” 而这汉子面对张静虚等人时,十足一副满脸讨好的无赖相,但是女人向他哀求时,他顿时变的恶形恶色,怒骂一声道:“臭娘们,烦不烦?站在门口会死吗?给老子乖乖在那候着。” 转头看向张静虚等人时,重新又是一副怯懦嘴脸,讪笑道:“您们放心,我布管这娘们臭毛病,让她在门口站着就行,不会进来打搅你们休息。” 张静虚轻轻把棍子一扔,徐徐吐出一口气,状似同情道:“荒山野岭,破庙古刹,外面浓雾阴沉,一个女人难免害怕。” 说着抬头看了那边一眼,目光之中隐藏一抹锐利,语气却更加平静,十分温厚的道:“况且我看她抱着婴孩,那婴孩一直在凄凄漓漓的哭……让她进来吧,到殿里烤烤火。” 汉子颇为纠结,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似乎生怕张静虚说的是场面话,所以迟迟没敢点头答应一声。 云镜殊微微一笑,故意满脸同情的道:“哎呀呀,还愣着干什么呢?快点叫进来,缩在门口多难受。” 说着也看了一眼那边,口中发出一声叹息,又道:“同样是做母亲的人,我可见不得女人受罪,你这汉子若是再拖拖拉拉,信不信我让我夫君把你撵出去。” 汉子听到自己会被撵出去,顿时魁伟的身躯颤动一下,连忙道:“别别别,我听您们的。这就让她进来,让那赔钱货进来……” 张静虚眼睛一瞪,状似不悦的道:“女人嫁于你,夫唱妇相随。你这汉子真是让人齿冷,竟然说自己的妻子是赔钱货。” 小铃铛佯装不屑,撇了撇嘴道:“你连我的小狗都不如。” 那汉子满脸尴尬,但却不敢顶嘴,只是畏畏缩缩满脸堆笑,转头看向古刹门口的女人。 他对女人可没有好脸色,直接一声暴吼似的大骂,怒气冲冲道:“你耳朵塞驴毛了吗?没听到让你烤火吗?赶紧滚过来,别惹老子发火揍死你……” 门口的女人顿时惊喜,欢天喜地的一路小跑,抱着凄厉啼哭的婴孩,很快进入这座破落殿宇。 “相公!”她怯怯开口,小心翼翼的往前凑。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众人刹那间都感觉身上一冷,甚至就连熊熊燃烧的篝火,竟然也变的不那么旺盛。 那女子抱着婴孩,仍旧往篝火旁边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因为畏惧,她并没有凑到汉子坐的那边,似乎是看到云镜殊同为女人,并且怀里抱着小铃铛和妞妞,所以这女人凑过来的方向,赫然竟是云镜殊坐的位置。 然而没等她靠近,猛然那汉子怒喝一声,骂道:“你眼睛瞎了,没看到老子坐在这边?你去打搅了人家,老子会被撵出去。” 女人被他喝骂,身躯颤了一颤,怯怯道:“奴家,奴家不会打搅……” 嘴上虽然在辩解,脚下仍然往前凑,而那汉子似乎更加暴怒,陡然站起身冲了过来,抬手猛然一挥,重重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女人被打的半边脸通红。 汉子恶狠狠的拽着她,不由分说拽到篝火另一旁。先是对女人拳打脚踢一番,然后才满脸堆笑看着众人,仿佛十分忐忑的道:“您们别生气哈,这娘们不懂规矩。” 田书恒看的一肚子气,忍不住断喝出声,道:“你这狗东西……” 然而不等他骂完,张静虚猛然捡起木棍往地上一砸,佯装不满的道:“大家都是过路于此的行人,因为误了天时才凑在一起,这堆篝火是张某弄的,你们是不是也该出出力?眼看着木柴快要烧光,哪位去弄一些回来添添……” 说着故意冷笑,看向众人道:“总不能只让张某出力,你们毫不付出的占便宜吧。” 云镜殊顿时帮腔,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不能我大哥一个人出力,你们这几个男人,也该搭一把手才对。” 然而殿内一阵沉默。 似乎众人都不愿意动弹。 足足半晌过去,云烨第一个开口,‘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小生,小生我身体单薄……” 而那汉子明显是个懒惰的货,同样也支支吾吾的辩解,道:“用…用不着再弄木柴吧,我看这些已经够烧到天亮了。” 唯独田书恒实在,连忙从地上站起来,道:“让你们去弄点木头而已,又不是让你们掏钱花钱,一个两个全都支支吾吾,看的老子心里好生烦躁。我去就是,这破庙之中到处是木头。” 张静虚点了点头,仿佛欣然道:“这位兄台果然爽快。” 云烨连忙也不吝‘赞美’,道:“不愧是穿盔甲的将军。” 那汉子张了张嘴,似乎也想奉承几句,然而被田书恒一瞪,顿时吓的缩了缩头。 反而那女人小声小气开口,怯怯懦懦的道:“要不,要不,奴家也去跟着帮帮忙吧。我男人在这里烤火,奴家去帮着捡些木柴……” 众人全都心里一动,悄无声息递个眼神。 你这女人抱着婴孩,刚才还可怜兮兮哀求着要来烤火,现在田书恒要去找木头,你也要跟着去帮忙…… 热心肠吗? 不是因为田书恒出去之后会落单的缘故? …… ……两张,同时发布。 ------------ 第72章 【田大愣子,聪明一回】 猛然那汉子站起来,对着女人勃然大怒,道:“你去帮个屁的忙?给老子乖乖待着。” 他抬脚恶狠狠一踢,重重把女人踢倒在地。 女人倒在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紧紧搂住怀里的婴孩,而婴孩的啼哭更加凄厉。 她眼泪汪汪,显得十分委屈,但却不敢和汉子顶嘴,仅是怯怯懦懦的道:“奴家,奴家是想出出力……”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怯怯又道:“刚才这位大哥说了,不能只他一个人弄木柴。” 然后目光看向田书恒,再次怯怯懦懦的道:“大家都不愿意去,只有这位将军愿意去。所以奴家便想着,跟他后面打个下手……” “你打个屁的下手!” 汉子抬脚又是一踹,怒骂道:“你分明是看见人家威武,想跟出去卖弄你的风骚。贱人,赔钱货,你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个臭毛病,索性老子今天直接打死你。” 女人被打的哇哇大哭,滚在地上不断的躲闪,然而自始至终,她一直护着怀里的孩子。 这番景象,令人愤怒,偏偏张静虚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起身劝阻的举动。 云烨同样表现的漠然,自顾自缩在篝火的角落,但他目光却悄然和张静虚接触,嘴唇微动再次使用唇语,无声道:“张捕头你看出来没?这女人似乎很不对劲。” 张静虚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荒山野岭,古刹阴森,外面弥漫着浓浓阴雾,连修士都感觉颇为胆寒。 这女人如果是个普通人,她怎能有胆量出去捡木头? 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要异端。 尤其她进入殿宇之后,抱着婴孩直接往云镜殊身边凑,这不合理,很不合理,哪怕云镜殊是个女人,但也不至于让她毫不迟疑的去接近。 按照常理推断,一个女人面对陌生人绝对是忐忑的,这时候她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靠近自己的丈夫身边。 可她没有这么做,甚至刻意在躲避汉子。 她躲避汉子的原因,大体有两种可能,三成可能是因为经常挨打,所以心里下意识的畏惧汉子,但却有七成因素是别有用心,她刚才故意想要靠近云镜殊。 无论张静虚还是云烨,又或者静静坐于一旁的云镜殊,甚至就连小铃铛和妞妞,几乎都看出这女人的不对劲。 并且因为这女人的不对劲,众人隐隐察觉汉子也有异常。 这汉子看似油嘴滑舌,看似胆小如鼠,然而面对女人,动辄拳打脚踢,若是愚笨之人见此情形,心中必然会生出一腔愤怒…… 但是张静虚等人却神色平静,仿佛一群各扫门前雪的冷漠客。 大家坐视男人暴打女人,暗地里不断用眼神交流。 云烨嘴唇缓缓翕合,发出无声的推测:“张捕头你看出来没有,这汉子似乎一直在阻挡女人。方才那女人想接近云大姐时,汉子立马装作暴怒进行呵斥……” 张静虚微不可察的点头,表明他也看出了汉子的意图。 云烨嘴唇再次翕合,继续无声的推测:“还有现在,他暴打女人,看似是因为不满,实则还是在阻拦……他明显是想这拦住女人,不让她跟着田书恒出去。” 张静虚再次微不可察点头,眼中悄然闪过一抹锐利。 明明是个怯懦女子,却有胆量去外面帮忙,她到底是因为热心肠,还是想把握住和田书恒独处的机会? 而如果是为了把握机会,那她是有什么意图呢? 真如汉子所骂的那般么,准备跟田书恒卖弄风情?恐怕,不是! …… 那汉子还在暴揍女人,一边怒骂一边连踢带打。 女人则是不断翻滚,呜呜哭着努力躲避。 然而不管她挨打多狠,她始终护着怀里的婴孩,婴孩的哭声越发凄厉,有种快要哭岔气的迹象。 “他吗的!” 在场所有人之中,唯有田书恒怒气勃发。 这货明显是看不下去了,猛然发出一声断喝,厉声道:“你这狗贼,只会欺负女人……你要打死媳妇是吧?不如让老子先打死你。” 这货满脸铁青,手中长枪一挥,便要戳死那个汉子,抒发他心中的怒气。 然而就在这时,张静虚猛然抬手,手里的木棍重重一砸,巧不巧的恰恰把他枪势砸歪。 田书恒明显一怔,下意识看向张静虚。 张静虚则是拉着脸,故意装作嘲讽道:“刚才是谁说,要去捡木柴?别是某些人因为胆怯外面的迷雾,所以才用劝架的办法作为推辞吧……” 田书恒又是一怔,下意识大吼道:“你说什么?我怕迷雾?” 旁边云烨生怕这货说漏了嘴,连忙在一边帮腔道:“如果你不怕,为什么拖拖拉拉不肯出门?” 田书恒重重把青铜长枪往地上一插,指着那汉子道:“我是气不过这个狗东西,竟然殴打……” 张静虚不等他说完,直接冷笑道:“人家夫妻吵架,关你什么事吗?” 田书恒下意识转头,看着地上被暴揍翻滚的女人,愕然道:“你管这情况叫打架?这明明是单独一方的暴打啊。” 张静虚霍然起身,作势往外面走,故意阴沉着脸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不愿意出力,嘴上说的好听,迟迟不见动作。行行行,算我倒霉,木柴仍是我去捡,你们白白沾光行了吧。” 说着看了一眼云镜殊,刻意又道:“妹子,你搂着俩个丫头先睡吧。现在才刚到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早的很,如果想要篝火烧到早晨,我必须多弄一些木柴回来。” 云镜殊何其精明,瞬间领会张静虚暗示,顿时配合的点了点头,不无嘲讽的看向其他人,冷笑道:“小妹今晚算是见识了一番,这世上的男子并不是个个都有责任心。仅仅是捡点木柴而已,竟然一个两个全都推诿……哼,可笑!” 这话才一说出,云烨第一个‘啊’出声。 也不知这家伙用了什么办法,瞬间让自己的脸色变成涨红,看起来就如一个颇有傲骨的书生,因为受不了云镜殊的‘嘲讽’而羞愧。 他满脸涨红站起身,先是朝着外面看了一下,仿佛是畏惧夜色阴沉,所以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但他却深深吸了口气,‘故意装作’胆气十足,大声道:“我跟你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捡木柴而已,小生早就想去。” 张静虚在心底暗暗点个赞。 演的真好! 跟真的一样。 旁边的田书恒虽然脑子直,但是这一刻隐隐也有所明悟, 这货终于也聪明了一把,‘故意’冷哼出声道:“你们拿腔作调给谁看啊?真以为老子不愿意出力吗?行行行,咱也去,屁大的一点事儿,竟然让一个娘们嘲讽……” 说完专门看了一眼云镜殊,表明自己现在很生气。 张静虚忍不住在心底又点赞,同时不由自主的长出一口气。这厮能够领会配合,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猛然哈哈一笑,装作十分惊喜,道:“好好好,大家一起去,早去才能早回嘛,捡足烧到明天的木头。” 说着大手一挥,连连招手道:“走走走,赶紧的,这眼看已经后半夜,张某还打算早点歇息呢。” 云烨和田书恒十分配合,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突然张静虚像是想起什么,猛然伸手朝着那汉子一拽,道:“我们都去干活,你凭什么白白沾光?跟着一起去,捡点木头来。” 不由分说,抓着汉子就往外面走。 那汉子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甚至他目光之中闪烁惊恐,两眼死死的盯着地上女人。 由于张静虚拽他很用力,这汉子似乎感觉到挣脱不开,眼看他就要被拽出殿宇,汉子突然大声疾呼,道:“媳妇儿,你眼瞎了啊,也跟着来啊,好不好?” 明明是恶狠狠的训斥,然而最后三个字却似哀求,并且他脸色也极为焦灼,眼神真的是在哀求。 然而那女人却趴在地上,只顾着呜呜咽咽的悲切,似乎是因为被打的太狠,所以不愿意搭理自己男人的呼喊。 也许不是不愿意搭理。 而是她现在想留在殿宇中…… …… ……【作者】:两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73章 【你那媳妇,是人是鬼】 那汉子越发焦灼,眼神更加的哀求,道:“媳妇儿,求……” 他分明想说‘求求你’三个字。 然而张静虚故意不给他机会,直接大笑打断道:“看你牛高马大的体魄,想不到竟然胆小如鼠,咱们四个男人一起出去,你竟然还求自己媳妇陪着……就算她陪着一起去又如何,柔柔弱弱的能给你壮胆吗?哈哈哈,走吧,咱们早去早回。” 汉子下意识开口,想要辩解道:“我,我……” 张静虚手上用力,强行把他拽出了门。 既然没法让那女人和田书恒独处,那么就反过来创造另一种机会…… 让她留在殿宇中,和云镜殊独处。 …… …… 既然是故意创造机会,那么就不能让汉子打断,所以张静虚手臂用力,拽着汉子走的很急。 这座荒山古刹,院子占地极大,到处弥漫着浓浓阴雾,让人脊背一阵阵发寒。 低矮灌木,片片丛生,那汉子不断挣扎,一直扭头往殿宇那边看,他语气焦灼万分,几乎待着哭腔道:“大哥,大哥,这里到处都是灌木啊,咱们赶紧弄点回去行不行……” 然而张静虚却装作不满,连连道:“这些不经烧,得找硬木头,我记得穿过院子之后有一座偏殿,那里到处都是倒塌的硬木柱子,咱们去扛一根回来,劈成木柴足以烧到天亮。” “啊?穿过院子?” 汉子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巨变,道:“这院子如此之大,穿过去耗时太久啊,大哥,大哥,求求你,咱们弄点灌木行不行?” 张静虚充耳不闻,拽着他不断往前走。 云烨则是趁机开口,故意装作好奇道:“耗时太久怎么了?你这家伙想偷懒吗?” 田书恒冷冷一笑,终于也学会配合,道:“他不是想,他纯粹就是。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惫懒的货。” 张静虚故意哈哈大笑,道:“那就给他改改,等会让他单独抬一根木头回去……” 哪知‘回去’的去字尚未说完,猛然汉子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嘲讽,大吼一声,神情暴躁,宛如咆哮般道:“你们会后悔的。” “啊啊啊啊,放开我啊,让我回去,我要回去。” 他大吼着奋力挣扎,赫然用头去撞张静虚,砰的一声闷响,脑袋撞在张静虚胸口。 张静虚一时不差,被他撞了个趔趄,但他反应极为迅速,手中加力死死扣住汉子,装作暴怒道:“你发什么疯?真以为老子脾气很好吗?” 汉子依旧挣扎,眼中全是恐慌,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挣脱后,他眼中的恐慌突然变成悲伤之色。 猛然他不再挣扎了。 口中也不再大吼了。 反而语气变的低沉,透着心如死灰的萧索,不断的喃喃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该放我回去,你该放我回去啊……” 张静虚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悠悠问道:“放你回去之后,才能阻止你媳妇害人,对不对?” 汉子先是一怔,随即霍然抬头,他脸色带着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看着张静虚。 这时云烨笑嘻嘻开口,慢条斯理的道:“可我们不能放你回去啊,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机会。大家足足守了十多天,总算把你们夫妻守到,蹲在这荒山野岭吃苦,不就是为了扫除鬼物么?” 说着微微一停,大有深意看着汉子,笑嘻嘻又道:“我们大体能够看出来,你并不是鬼物之流,但是你的那个媳妇,我们却抱着很大怀疑,所以……” 汉子喃喃开口,下意识的道:“所以你们刚才是故意的?故意全都离开那处殿宇?” 张静虚抬头眺望,视线越过阴森的浓雾,他目光盯着处殿宇,淡淡道:“我们全都出来,只留女子孩童,如果你媳妇认为那是机会,估摸着她应该要动手了吧。” 汉子听他如此说,忍不住也转头看向殿宇,此时他眼中即有悲伤,同时又有说不出的焦灼,喃喃道:“可是你们如何有底气,放心把女子孩童做诱饵?” 云烨嘿嘿一笑,第一个开口道:“本神官不才,这几年攒了不少功德,为了今次扫除诡异能够成功,我把一身功德全都拿了出来,加持那位姐姐身上,一旦遇到凶危便会激发,即可形成护体金光,又可灼烧阴物鬼类。” 说着又是嘿嘿一笑,故意再道:“如果是弱一点的鬼物,直接就能被我的功德烧死。” 图穷匕见,连身份也不做掩盖了! 汉子不由打个哆嗦,脸色苍白的道:“你们是神官?你们都是神官?” “哈哈哈哈,可不就是!” 这时田书恒也开口,语气显得极为装逼,道:“本神官出身神眷府豪门,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功德战器。为了这一趟任务,老子拿出了七八件宝贝,这些宝贝不但能够自主护体,而且还能够自主发出攻击……” 汉子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转头看他,问道:“你莫非也把宝物给了殿宇中当作诱饵的女人孩童?” 田书恒‘哈’的一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肯定不能让诱饵遭遇凶险啊。之所以动用那么多宝物,可不就是护住她们么。” 汉子满脸苦涩。 他转头看向张静虚,语气显得十分伤感,问道:“那您呢?您给了殿宇中的女人孩童什么护身之物?” 张静虚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没给什么宝物……” 汉子明显一怔! 然而张静虚紧跟着道:“但我留下了一个丫头在那里。” 汉子再次一怔,略显迷惑道:“留下一个丫头?” 陡然他反应过来,几乎脱口而出,道:“您的意思是说,那留守的孩童并非……” 张静虚不等他说完,再次微微一笑,道:“你猜的一点没错,留守的孩童并非普通人。甚至,她比我们三个加起来都要猛。” 汉子忽然蹲下去,双手抱头放声痛哭。 “媳妇啊,你终于有今天……” “不该害人呐。” 他哭声像是悲痛,但又似乎带着解脱。 果然这个汉子自从女人进入殿宇后,确实是在用暴怒打骂的方式阻拦她。 ------------ 第74章 【婴孩化鬼,作恶天神】 与此同时,古刹殿宇。 篝火噼啪燃烧,火苗微微摇曳,明明像是有风在吹,然而篝火却越来越不旺盛。 隐隐竟有熄灭迹象。 那个女人,依旧伏在地上抽噎,反而她怀里的婴孩,不知何时变的静无声息…… 小铃铛拽了拽云镜殊衣角,偷偷递了一个‘现在怎么办’的眼神,妞妞则是目光深邃,一只小手悄悄布满龙鳞。 忽然云镜殊幽幽叹息出声,似乎极为同情地上的女人。 她故意放下小铃铛和妞妞,然后绕过篝火走过去,缓缓蹲下去道:“这位妹子,莫再哭了。” 女人仍旧抽噎,肩头不断抖动。 云镜殊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咱们女人的命啊,有时候就是这么苦,摊上什么样的男人,就会遭受什么样的罪……” 说着伸手,轻轻去拽女人,语气更加柔和道:“快点起来呀,地上多么凉,你就算心里觉得憋屈,但也不能总是趴在地上啊。你不顾自己受凉,总该顾顾宝宝吧。” 仿佛是因为云镜殊的声音温柔,又或者是因为提及了孩子,尤其是‘宝宝’两个字,终于让女人有所反应。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望着云镜殊问道:“姐姐您也疼爱孩子吗?” “瞧你这话说的……”云镜殊故意一笑,道:“同样身为母亲,我怎么能不疼孩子呢?对于咱们女人而言,孩子就是咱们的天啊。” 那女人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没有继续再交谈的意思。 云镜殊目光微动,随即试探开口,问道:“你应该饿了吧,想不想吃点东西?刚才我听的很清楚,你说你已经没有奶水了……这可不行啊,孩子不能缺了奶。” 说着伸出手,再次拉着女人,道:“快过来吧,到篝火旁边取取暖,顺便我们有带的干粮,拿几个饼子烘烤一下给你吃。” 云镜殊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像是又想起什么,顿时佯装一叹,故意道:“可惜水囊里没水了,不久前刚刚被我大哥喝光。这可咋办,你会噎着啊。” 语气如此温柔,对人如此体贴。 那女人明显一怔,眼中隐约闪过一抹挣扎……似乎,她想要退去。 但也就在她眼神挣扎时,怀里的婴孩再次啼哭起来,顿时女人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用手搂住。 她眼神中的挣扎不见了。 她看着云镜殊勉强一笑,‘怯怯’道:“谢谢姐姐,我不怕噎着,能有一口吃的就行,奴家不用喝水也能干吃。” 云镜殊‘眼圈一红’,‘不无悲伤’的开口,语气带着伤感,轻声道:“唉,咱们女人呐……” 可惜这一次她的温柔,换来的却是女人目光躲闪,她慌里慌张起身,挪动脚步往篝火旁边凑去。 隐隐约约之间,她似乎想凑到小铃铛和小妞妞那边,但却在最后一刻,眼神之中再次闪烁挣扎,于是便强行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坐到篝火另一侧。 这一幕奇怪举动,云镜殊和两个丫头全都看在眼里。 突然婴孩又大声啼哭,并且哭声变的极为凄厉,若说是因为饿的缘故,小小婴孩不该哭的这么大声…… 而那女人脸色惊慌,下意识搂紧孩子,也不住为何,突然眼中流泪。 她极力的安抚,神情极为慌张。甚至隐隐约约不只是安抚,她似乎在极力的劝说怀里婴孩。 “娃儿,娃儿,你乖点啊,你乖点好不好?咱不能吃啊,不吃行不行啊?娘可以给你喂奶,娘这就给你喂奶……” 言语十分古怪,显得絮絮叨叨。 然而那婴孩哭声更凶,竟然开始在她怀中抓挠,并且动作越来越多,有种要脱离女人怀抱的感觉。 那女人顿时更加慌张,声音里带着强烈惊恐,连连道:“娃儿,娃儿,她们是好人,她们是好人啊。刚才你听到没有,她对娘亲多么温和……咱不能吃啊,不能吃,娘亲求求你了。” 最后这一句话,已经泄露许多。 突然女人放声大哭,脸色苍白看向云镜殊,大叫道:“滚啊,你们快点滚。带上你的两个丫头,立刻滚出这个地方。” 云镜殊‘像是受到惊吓’,连忙把两个丫头搂在怀里,故意战战兢兢看着女人,‘怯怯’问道:“你…你怎么突然……” 却见那女人眼神凄惨,猛然把手指塞进婴孩口中,霎时之间,血流如注,赫然竟是手指被婴孩咬破,鲜血当成奶水一般被吸吮着。 但她却顾不得疼痛,再次对着云镜殊大吼,仿佛癫狂一般的咆哮,不断道:“滚啊,快点滚。” 云镜殊像是惊恐异常,发出一声‘很合理的’尖叫,她‘面色苍白’,慌张抱着俩个丫头往外跑。 这一刻,女人怀里的婴孩剧烈抖动,分明是要挣脱女人的怀抱,整个殿宇之中突然便的阴冷。 但是那女人死死抱住婴孩,眼中有大颗大颗泪珠滚滚而落。 她把另一根手指塞到婴孩嘴里,自己却喃喃出声,不断道:“她是好人,她是好人……她同样疼爱孩子,她是一个好母亲。娃儿,娃儿,娘亲求求你,我不忍看她死。” 哇哇哇! 婴孩凄厉嘶嚎,已经不是啼哭。 猛然只听‘咔嚓’一声,婴孩竟然咬断女人的手指,随即疯狂抖动,赫然挣脱女人怀抱。 阴森鬼气,凭空而生,婴孩双眼泛着红色,凶残的扑向云镜殊‘母女’。 啊! 那女人惊恐大叫,脸色苍白的道:“娃儿,娘亲求求你。” 然而婴孩充耳不闻,小脸满是狰狞在怪笑。 已经扑上了云镜殊。 但也就在婴孩扑上去的一瞬间,云镜殊浑身出现黄色光芒,顿时婴孩一声惨叫,被这护体光芒震的倒飞。 同一时间,小妞妞弹跳而起,那一只满布龙鳞的小手,精准的抓住倒飞的婴孩。 还是同一时间,殿宇之外陡然一声爆吼,但见田书恒宛如天神下凡,轰隆一声冲了进来。 手中青铜长枪,奋力向前一贯,噗嗤一声闷响,直接洞穿婴孩。 依旧是同一时间,张静虚的声音响起,带着叹息,又似惊讶,不无伤感的道:“张某原本以为,你妻子是害人鬼物,现在方才明白,原来我们都猜错了。” “害人的是婴孩,你们夫妻都是正常人。” 伴随着张静虚的声音,众人身影全都出现门口,随后踏步而进,重新聚集殿宇之中。 篝火飘摇的映照那,那女人一张痴痴呆呆的脸,她怔怔看着被长枪洞穿的婴孩,眼中不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 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道:“娃儿,我的娃儿……” 张静虚上前一步,挥手将她拽住,冷声道:“你的孩子早就死了,现在他是个害人的鬼婴。” 然而女人疯狂摇头,发疯似的连踢带咬,凄厉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孩子跟我说,他会重新活过来。只要我帮着他吃人,帮着他多吃一些妇人孩童,那么我孩子就能活回来,我孩子能够活回来啊……” 张静虚深深一叹,任凭女人撕咬他的胳膊。 而那汉子则是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角落里哭。 案情基本明朗。 云烨走到张静虚身边,目光灼灼看着被长枪捅死的婴孩,推测分析道:“如今看来,应是这娃娃过早夭折,不知因为何故,死时怨气太重,所以,化为鬼物……” “化为鬼物之后,骗了自己母亲,让其帮助作恶,吞噬过往的行人。” 张静虚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也是这般判断。 云烨看了一眼女人,郑重道:“此案涉及鬼婴,此妇乃是帮凶,至于她的男人,介于涉案和不涉案之间。张捕头您是县衙的捕头,凡人的事情该是你来办……”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这是把决定权交给张静虚,让张静虚判定这对夫妻该杀该留。 张静虚叹了口气,目光先是瞥了一眼那边的汉子,道:“自始至终,他在阻拦,因知妻儿想要作恶,所以努力解救我们……故而,无罪。” 云烨点点头,道:“这判罚合理。” 张静虚目光看向女人,似乎陷入沉吟之中。 足足半响过去,他才缓缓开口,肃重道:“鬼作恶,人帮凶。若依律法,该当斩杀。然则此妇人在刚才之时,分明也有良心发现的举动。她不惜让鬼婴咬断手指,也要让云妹子和两个丫头逃脱……由此可见,良心未泯。” 云烨迟疑一下,随即有所领悟,轻声问道:“张捕头的意思,莫非是说论迹不论心?” “错,我不是这个意思!”张静虚缓缓摇头,郑重道:“我真正的意思是:既要论迹,也要论心。” 云烨顿时皱眉,明显不解的道:“若是论心,这女人初时是想帮着鬼婴害人。但若论迹,她在最后的时候阻拦婴孩……张捕头,这很矛盾啊。” 张静虚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所以,功是功,过是过。她在最后时刻良心发现,阻拦自己的孩子害人,这是功。但她此前帮着鬼婴孩害人,导致此地四十一具骸骨……这,便是过。功过不能相抵,该赏也该惩罚。” 云烨微微一怔,略显愕然的道:“如何赏?如何罚?” 张静虚看着凄楚哭泣的女人,不无同情的道:“其实我们没法给她奖赏,就允许她埋葬自己的孩子吧。毕竟对于母亲而言,孩子是自己的天和地。至于罚……”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然脸色剧变,同时云烨也眼神一凛,那边的田书恒则是怒吼咆哮。 “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啊!” 田书恒一声惨叫,整个人轰然倒飞。 但听这破落殿宇之中,响起阴恻恻的低笑声。 “桀桀桀桀,真是无趣啊。” “本神降临此间,欲立一方禁地,养万鬼,掠功德。好不容易坑骗一个妇人作为掩盖,想不到被你们这群奴仆揭穿……” “你们,该死啊!” “本神,施予神罚。” 低笑声中,神光大作,但见那被青铜长枪洞穿的婴孩,这一刻竟然浑身笼罩伟岸的光。 虽然光芒伟岸,但却话语森寒。 明明满脸祥和,仿佛怜悯世人,心却犹如蛇蝎,要养万鬼掠夺。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已经握住了仙山小草。 云烨则是满脸惊愕,眼中明显不可置信,这位书生神官怔怔看着婴孩,刚才还鬼气缭绕现在却光芒四射的存在。 他喉结滚动几下,艰难的发出质询,道:“你…您是神?” 那婴孩傲然凌空,浑身放射祥和光,道:“本神便是天神,尔等皆为奴仆。” 云烨脸色苍白,再次道:“你既然是神,为什么说要养鬼?还有,你刚才说要在这里设立禁地?” …… ……【作者】:今晚剧情高燃,两章连发,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75章 【神秘人物,杀死天神】 只见婴孩放声大笑,无比得意的道:“这却是本神的机缘啊,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目光如电,扫视破落殿宇,语气明显兴奋,道:“设立属于自己的禁地,圈养万鬼掠夺功德,这是大神和上神才有的资格,想到本神竟然也有如此机缘……” “像我这样的神,按说是没有机会的,因为所有的古仙遗迹都被瓜分,那是独属于大神和上神的财富。” “占据古仙遗迹,才能设立禁地,从而圈养千万厉鬼,源源不断掠夺功德。” “由此,神力飞速提升。” “所以,大神和上神越来越强大。” “这一处古刹,便是一处古仙遗迹,如果被神庭发现,必然轮不到我瓜分……” “但是,本神机缘啊,哈哈哈哈。” 婴孩浑身笼罩着光,狂笑声响彻整座殿宇。 云烨的脸色却更加苍白。 这位书生神官眼神凄苦,明显有种说不出的悲愤。 他仰望着光芒中的神,喃喃道:“这就是我的信仰吗?我一直为之效力的神?” “原来这世上的禁地,竟然是你们的阴谋。” “几千年几万年来的猛鬼大潮,是你们用来掠夺功德而圈养的……” “我们人族,如畜生般。” “这么多年,我身为神官,努力斩杀鬼物,自以为对人族有功。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每一道上缴的功德都是在帮凶……” “我是帮凶!” “我上缴功德,让你们变的更强。你们更强之后,越发戕害人族。” “原来,这就是我所信仰的神。” 陡然云烨一声大吼,满脸都是悲愤之色,他恶狠狠盯着婴孩,咆哮道:“你这恶神,给我去死。” 书生意气,含愤而发,他虽然是个穷困潦倒的神官,连个作战的战器都兑换不起,但是这一刻却拼命出击,用自身之力冲向了天神。 然而,萤火与日月岂能相抗。 只见那神仅仅一挥手,云烨的身体便倒飞出去,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恰恰和不久前砸到地上的田书恒躺在一起。 云烨口中鲜血喷涌,气息飞速的萎靡,而他旁边的田书恒,此时已经喘息十分微弱。 即便是修有神力的神官,竟然也撑不住天神随意一挥手。 他俩,转眼就要死了。 …… 这时那女人痴痴呆呆,仰望着光芒中的天神,喃喃道:“娃儿,我的娃儿活了。” 她下意识上前,伸手想去搂抱。 然而天神一声冷哼,极为不屑的挥了挥手。 轰的一声。 女人也倒飞,砸在墙壁上。 她只是个普通人,更加受不住这种重击,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已经没了气息。 “啊啊啊啊!” 一直蹲在地上痛哭的汉子狂叫。 他满脸悲愤站起,双目通红看着天神,咆哮道:“原来作恶的是你,并不是我的孩子,啊啊啊啊,老子和你拼了。” 然而天神轻蔑一笑,小手再次轻轻一挥,顿时只听轰隆巨响,殿宇之内一个柱子倒塌,恰恰,砸向汉子。 但是那汉子毫不畏惧,这一刻再也没有畏畏缩缩,他九尺高的魁梧身躯,赫然托举砸下来的柱子,大吼道:“老子即便是凡人,临死也要反击你……草拟吗的天神,你给老子去死啊。” 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个一直唯唯诺诺的汉子,竟然挥动巨大的柱子冲上来,面对一位天神,砸出了凡人的一击。 然而…… 轰隆一声巨响。 柱子炸碎成漫天的飞屑。 汉子的含愤一击,天神的护体金光连波澜都没有一丝。 噗嗤! 汉子口喷鲜血倒地。 气息迅速的萎靡下去。 ……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连续倒下去三个人,这时那位天神笑吟吟看向张静虚,慢条斯理的问道:“奴仆,你也要忤逆于吾吗?” 张静虚连回答的心情都欠奉。 他只是坚定无比的举起了手中仙草。 那天神顿时一声冷笑,蔑视道:“无知无畏。” 微微抬起小手,便要轻轻一挥,然而下一刻突然脸色剧变,眼神明显变的惊喜欲狂。 “这是……仙气?” “没有错,没有错,本神能够感受到,这绝对是仙气的味道。” “哈哈哈哈,大机缘啊,想不到本神不但能设立一处禁地,同时还发现了一个古仙传承的孽种……” “如此大功只要上报,神庭必然不吝赏赐。哈哈哈哈,大机缘啊。” 狂笑声中,这个天神满脸兴奋,他轻轻挥动手臂,一股伟力笼罩张静虚。 张静虚断喝一声,愤然挥动仙草,顿时整座殿宇之中,闪烁着苍翠欲滴的绿色。 然而那天神只是皱了皱眉,冷冷道:“一只小虫子而已,就算拿着法宝也无力。” 他再次挥手,瞬间压制张静虚,十分蔑视的道:“人间界的凡奴,岂能打破天神的金光……” 张静虚在他压制之下,艰难的仰头看过去,张开嘴,无声的骂了一句:“草恁娘。” 天神勃然大怒,放射伟岸无量光,森然道:“你该死。” 但也就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刹那,猛然夜色中响起一声宏伟的断喝,道:“是你该死……” 轰隆一声,天地震颤。 但见一道人形光影,宛如刺破夜空的雷霆。 咔嚓一声,殿宇墙壁被撞开一个洞,那道人形光影手持长枪,一点寒芒瞬间洞穿天神。 噗嗤! 闷响! 天神,一呆。 他愕然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发现自己的护体神光被人轻松戳破,胸口上再次贯穿了一杆青铜长枪。 “你是谁?” 他艰难抬头,满脸不可思议,道:“凡尘俗世,怎能有人杀神?” 却见光影之中那人,冷笑着拔出青铜长枪,似乎极为蔑视,压根不搭理天神。 反而目光看向张静虚,抛下一句颇为古怪的话:“做你该做的事,一定要坚持……” 轰隆一声! 殿宇墙壁又被撞出一个洞。 这个光影中的人物,仿佛喜欢不走寻常路,他一枪戳死天神后,化作电光转瞬即逝。 唯有无边浓雾之中,遥遥传来一声大笑,道:“做你该做的事,不要怕磨难,如果再有恶神降临,老夫仍是一枪戳死他。哈哈哈哈,两百年了啊,好他吗的痛快。” 张静虚目瞪口呆。 旁边云镜殊同样目瞪口呆。 有无名之人,一枪干死了天神? 唯有小铃铛面色狐疑,眼珠子滴溜溜的不断转动,突然这丫头嫣然一笑,仿佛已经猜出那是谁。 ------------ 第76章 【天神死了,有人冷笑】 “咳咳,咳咳……” 哪个天神在不断吐血。 吐的血竟然是金色的。 虽然他并没有立刻死去,但是已经变的奄奄一息,显然刚才那位神秘人的一枪,直接灭掉了他的所有生机。 不但生机尽灭,而且神力消散。 这时候他再也没有骄傲,脸上全是可怜兮兮的哀求,可怜兮兮的道:“救…救救我,本神有…有大秘密,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救我,本神就把…就把秘密说出来。可以让你…崛起无敌……” 张静虚哈哈一笑,语带嘲讽的道:“这种骗术太低级,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天神急了,挣扎道:“真…真的是大机缘。可以…可以让你无敌。” 张静虚再次哈哈大笑,道:“如果你真有这种大机缘,自己岂不早就崛起无敌了?乖乖等死不好么,非要在临死之前让人耻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摇尾乞怜的狗儿有何区别……啧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神。” “你……” 天神气怒攻心,愤而大声暴吼,然而吼声没出来,口中再次血液喷涌。 “呀呀呀,这可是宝贝呀!” 突然小妞妞窜过来,拿着水囊送到天神嘴边,眉开眼笑的道:“多吐点,多吐点,嘻嘻,真乖……” 眼看天神吐的慢了,竟然挥舞小手一击,重重打在天神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顿时天神血液狂喷,全是金灿灿的宝血。 小妞妞‘嘻嘻’直笑,不断点头道:“对嘛对嘛,这才乖嘛,天神宝血可以炼丹,让我张伯伯晋升修为,所以你要乖乖的哦,把你所有的神血贡献出来……” 眼看天神吐的少了,挥手又是砰的一击。 哇哇哇哇! 天神虽然气息萎靡,这一刻却气的七窍生烟,愤怒挣扎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本神宁死也不屈服……” “杀你?” “好啊!” 小妞妞嫣然一笑,猛然伸出小手,嘻嘻道:“如你所愿,送你去死。” 她的小手布满鳞片,赫然变作一只龙爪,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天神的脑袋直接被摘了下来。 霎时之间,金血喷涌。 整座破败殿宇之中,到处闪烁着无量的光。 小妞妞欢呼一声,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小手在空中连连挥舞,所有的金血自动进入水囊。 这丫头明显心满意足,抱着水囊眉开眼笑,小脚随意一踢,把天神头颅踢飞。 小小女孩,如此彪悍…… 张静虚看的目瞪口呆,心说果然不愧是龙族。 他目光落在水囊上,忍不住心生好奇,问道:“乖丫头,神血真能炼丹?刚才你似乎在说,能让我提升修为?” 妞妞点了点头,小脸带着严谨,道:“当然啦,这可是天神的血,富含神韵,可以炼制大丹……” 然而‘大丹’的丹字还未说完,猛然感觉整个天地剧烈变故,先是脚下大地,筛糠一般摇晃,宛如地龙翻身,差点震塌这处殿宇。 同一时间,天空出现渗人无比的血光,笼罩无边迷雾,化作血色之雾。 冥冥之中,似有哭泣,仿佛天地同悲,天空忽然降下血雨。 无数的凡尘百姓,在睡梦之中惊醒,只觉心中一片悲伤,却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 唯有那些修为高深之辈,隐隐约约泛起一种明悟,下意识喃喃道:“天降血雨?神位崩殂!这是,这是有天神死了啊……” 天神死了! 好大的祸事! 这些人只觉心中发寒,忍不住全都举头眺望,但见天上血光翻腾,似乎神庭已经暴怒。 咔嚓嚓! 猛然天空一声刺响,竟然被一双大手撕裂。 随即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神,出现在天空中撕裂的缝隙中。 这个天神的身体之大,几乎遮住整个人间的天空,他神目之中缠绕着雷光,举目俯瞰下界地域。 “是谁?弑神!” 整个人间界中,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个巨神的低语。 猛然低语变成咆哮,巨神的神目燃烧金火,大吼道:“是谁?弑神!” 轰隆! 千万道雷霆,疯狂从天上劈下,宛如一场灭世神罚,人界众生瑟瑟发抖。 然而却有一些隐藏暗中的存在,嘴角泛起嘲讽和不屑的冷笑。 比如南域,十万大山之中,有一强大国度,立国已超五千载。当那天上巨神咆哮降下雷霆,这个国度的皇宫深处有人在冷哼,淡淡道:“又不是没死过,弄这种动静吓唬谁……” 说着打了个哈欠,似乎懒洋洋想睡觉,然而目光却洞穿千万里之遥,似乎想看看是哪里死了天神。 东海深处,一座孤岛,有只乌鸦从窝里露出头,呱呱的朝着天上叫了几声,声音很刺耳难听,仿佛能刺破苍穹,以至于天上那个巨神,下意识也捂起耳朵。 但是当他想要查看时,却又查不到是哪里来的聒噪声。 呱呱! 那只老鸦又叫了几声,心满意足的趴回去打瞌睡。看它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天神死了根本不算事。 反而旁边几只小乌鸦,叽叽喳喳竟然说着人的话,不断道:“祖宗祖宗,是哪里死了天神?您快点飞出去瞅瞅啊,孩儿们想知道是何等英雄杀了神……” 呱呱! 老鸦抬起翅膀,挨个拍打小乌鸦脑袋,轻轻往下一摁,把这群兴奋的小乌鸦摁倒睡觉。 它把小乌鸦们弄睡,自己却重新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黑眼,仿佛眺望千万里之外,突然口中发出人声,呱呱怪笑道:“云国的愣头青,肯定又是你干的好事。” 此时此刻,北方冰原。 一座寒冰雕像孤零零的矗立风雪中,周围零零落落散布一些低矮冰屋。 突然冰屋打开一个洞,露出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 明明这老头已经老的不像样子,然而他的脾气却似乎坏的狠,冲着夜色深处破口大骂,恶狠狠的道:“入你们的娘,还让不让老子睡觉?死了个小神而已,犯得着这么大动静?” 说着砰的一声,闭合冰屋的洞,隐约只听骂骂咧咧,十分烦躁的道:“再敢吵到老子睡觉,信不信我重新杀上九重天。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小神,你们至少要拿五条神命来消我的火……” 放出一番凶狠威胁后,猛然语气变的猥琐,嘿嘿坏笑道:“小美人儿,不要担心,只是死个天神而已,咱们继续睡咱们的觉。 “来来来,快让大祭祀摸一摸,我认为你很有灵性啊,以后肯定可以走上修行路。啧啧,真滑溜……” …… 一个天神死了,引出无数异动。 有人连连冷笑,有人仰天威胁,更多的则是目光幽幽,藏在深处也不知想些什么。 而在此时的云国,帝都之中的神眷府。一群年轻贵族目瞪口呆,仰望着天上的浓郁血雨,人人脸色惨白,吓的瑟瑟发抖。 唯有大神官面色平静,手持青铜长枪傲然而立,他目光扫射四方,洞察云国各地,似乎还在矜矜业业值守,压根不在乎天上的动静。 他平静的如同雕塑,但是年轻贵族们难以平静,个个胆寒之际,下意识往他身边凑。 也就在这时,平静的大神官眼神一动,刚才还古井无波宛如雕塑,这一刻却忽然泛起了活人的活泛。 就仿佛他刚才只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身体,现在才刚刚收回了自己的灵魂一般。 若在远古之时,这叫神游于外,但在当今时代,从未有人见识。 恢复活泛的大神官,嘴角出现一抹弧度。 微不可察的,他似乎在笑。 甚至他眉宇之间,也变的爽朗无比,仿佛多年压抑的郁闷,今晚上因为某件事一扫而空。 “爷爷,爷爷……” 身边有人轻轻拉扯他的衣角。 大神官转头看去,发现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云瑶,顿时他面色一沉,十分严肃的道:“本座说过很多次,值守之时要喊我大神官。” 云瑶小脸苍白,这一刻明显吓坏了,顾不得撒娇卖弄,语气惊慌的道:“启禀大神官,天上有血……” 大神官直接打断她,淡淡道:“天降血雨,说明有神死了。” 云瑶下意识打个哆嗦,语气由惊慌变成惊恐,道:“神怎么会死?” 大神官看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组组好半晌过去,方才再次淡淡出声,道:“两百年前,也曾死过。” 说着仰望苍穹,慢条斯理的道:“并且那次死掉的神,是咱们云国之人斩杀的。” 云瑶目瞪口呆! 旁边一群年轻贵族同样目瞪口呆。 我们云国之人,在两百年前杀过神。 大神官目光深邃,遥遥眺望八千里外,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弧度,微不可察的像是在笑。 ------------ 第77章 【仙山之主,位格敕封】 荒山古刹,殿宇之中。 小妞妞正在剔骨剜肉,把天神的身体变成材料。 神骨放一处。 神肉放一处。 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玉石一般的牙齿,一颗一颗小心收好,两颗宝石般的神目,被她笑嘻嘻的送给小铃铛。 这丫头干活的时候极为仔细,嘴里哼着欢快的不知名小调,张静虚看的连连咋舌,云镜殊已经跑到旁边去吐。 终于,天神的身体被分割完毕。 小妞妞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 张静虚开口想要问问,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猛然角落里响起咳嗽声。 只听有人气息低微,奄奄欲熄的道:“好,好的很啊,临死之前能…能看到恶神死,云某,不亏。” 张静虚精神一振,瞬间冲了过去,惊喜道:“云烨兄弟,你还活着?” 却见云烨面如金纸,双目带着释怀的平静。 似乎是因为回光返照,所以气息变的不那么紊乱,吐字清晰的道:“活不成了,五脏六肺全碎了,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我最后一点修为……” 张静虚连忙伸手,手上泛着功德的光。 然而云烨却躲避开去,缓缓摇头道:“没必要,救不了,所以张捕头还是留着你的功德吧,争取把你的修为赶紧提起来。” 说完这些话后,气息迅速的萎靡。 猛然他眼神变的迷惘,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那一年,我成了神官,意气风发,除人间恶……” 脑袋一歪,溘然长逝。 张静虚心中刺痛。 猛然只听一声艰难咳嗽,旁边的田书恒竟然睁开了眼,只不过同样气息萎靡,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 “嘿,死的真痛快!” 这货颤巍巍伸手,想要去碰一下云烨,然而手掌抬了一半,已经无力垂落。 于是他目光看向张静虚,脸上再次挤出一丝笑,淡淡道:“张捕头,永别啦,如果能有下一世,咱还是和你做朋友。今晚能看见恶神被杀,田某没白活二十五年,哈哈哈哈,爽啊……” 说话说的利索,咽气更加利索,显然这货消耗了全部修为,就为了临死之前能大笑一声。 轰隆一声,那边有墙壁倒塌。 一个身高九尺的汉子,正趴在地上躬着身子,而他身体之下护着的,则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这对夫妻明显也不行了。 猛然汉子扭头,咧嘴冲着张静虚一笑,莫名其妙问道:“你信不信,老子曾经是豪侠?” 张静虚目光伤感,看出他胸口已经塌陷,不由叹了口气,萧索道:“兄台,抱歉,我怕是救不活你了。” 那汉子哈哈一笑,满脸都是无所谓,道:“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牛某这一辈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呐。” 大笑声中,他口中鲜血喷涌,气色急速萎靡,渐渐微不可察。 突然却又强行挣扎,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喃喃道:“我自幼穷苦,父母早亡,由于身体生长太快,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饱饭……” “那一年,她家里招婿。” “大户人家啊,入赘能吃饱啊。” “我去了,并且,成功入赘了!” “果然,能吃饱。” “可是我慢慢发现,她家里全是恶毒的人。压榨奴仆,戕害百姓,表面上仁义道德,暗地里无恶不作。” “终于有一天,我点燃了一把火……” “嘿嘿,全烧了!” “我对不起她,我弄死了她的全家。” “从那以后,她跟着我受穷,然而不管多穷,她始终不离不弃。” “我故意暴躁,故意殴打,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用什么办法……” “这个赔钱货,真的傻啊!” “我们孩子早就死了,她却一直盼着能活。” “嘿嘿,害了好多人啊!” 汉子喃喃呓语着,没能说完最后的话,他在回忆之中,断了最后的气息。 临死之前,弓着身体,抵住倒塌的墙壁,护住已经死去的妻子。 ……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镜殊走过来,低声道:“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咱们去雇佣一些人,无论云烨还是田书恒,又或者这一对犯过错的夫妻,他们已经死了,死了该入土为安。”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纵然有错,也该收尸。 张静虚正要点头答应…… 然而就在他点头的刹那,他头顶赫然出现祥和的光,但见一座虚幻仙山,于那光芒之中浮现。 下一刻,张静虚眼神似有变化,仿佛突然变的迷惘,陷入某种神秘状态中。 山中无数日,外界一瞬间。 当他神色再次恢复清明时,似乎经历了一些独特的事…… 陡然他缓缓抬手,手上竟然出现光。 他脸色变的庄重肃穆,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声音空灵,不似凡人。 “天道残破,地失轮回,吾以仙石,开辟阴土,现以仙山之主位格,敕封阴土刑罚阴差。” 旁边云镜殊怔怔,不知为何突然眼角有泪,悠忽之间,似是喃喃呓语,道:“是你么,是你么,你回来了……” 却见张静虚深情异常,仿佛听不见她的声音,而是陡然一声断喝,声音莫名的宏伟: “神官云烨,死前有功,今以仙山之主位格,敕封尔为阴土无常,穿白袍,执法笔。” 嗡一声! 殿宇之中,盈光流转。 只见云烨的尸体之中,有一道人影脱离而出,功德光芒浮现,化作一身白袍。 头顶一个高帽,上面赫然有字:一见生财。 但他穷了一辈子。 …… 张静虚似是停顿一下,深邃的语气再次响起: “神官田书恒,死前亦有功,今以仙山之主位格,敕封尔为阴土无常,穿黑袍,执法链。” 又见一道人影,从田书恒尸体浮现,功德金光加身,化作一身黑袍。 头上也有一个高帽,上面同样写有四个字:天下太平。 但是这货生前冲动的很。 整座殿宇之中,盈光不断流转,张静虚再次缓缓开口,语气仿佛古仙般深邃: “牛姓死者,魁伟之男,及其妻子,良心发现,天地宽宏之道,既可论迹亦要论心……” “今以仙山之主位格,敕封尔等阴土阴差,男化牛头,女做马面,予以功德法宝,持叉锁拿鬼魂。” 那汉子的身影,脱离身体浮现,那女人面色怔怔,同样脱离自己尸身。 陡然仙山放射祥和光芒,加持在这对夫妻的魂魄之上,顿时一个变作魁伟高大的牛头,一个变成了仍旧呆呆的马面。 下一刻,仙山之中飞出两柄叉子,落入这对夫妻手中,成为两人的功德法宝。 砰! 张静虚敕封完毕之后,直挺挺的栽倒下去,云镜殊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恰恰,某人的脑袋与松软的胸口相接。 昏迷的某人毫无感觉,云镜殊却泛起惊喜的笑。 趴我胸口上了? 这可得负责啊…… …… ……【作者】:山水写书,就是喜欢这么慢慢铺开,希望大家在读的时候,也有一种徐徐展开画轴的欣喜。 ------------ 第78章 【混沌之中,本源之战】 九天之上,神庭伟岸。 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连绵不绝在云中延伸,放射无量神光,处处歌舞升平。 有一神,高万丈,此时正矗立罡风之中,目光炯炯看着天外景象。 天之外,虚无中,但见一条浑身漆黑的巨物,平静的飘荡在无边混沌海。 那巨物难以探知有多大,身上密密麻麻全是骨刺,每根骨刺看起来很小,其实超过了一座山。 根根骨刺,泛着黑光,莫名有种狰狞,让人一看便知凶残。 巨物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窥知全貌,而它之所以看起来平静,正是因为形体太大的缘故。 也许动弹一下,便要千年万年。 突然巨物微微晃动,顿时整个混沌翻腾,它那大不知几亿里的身体,逸散出无比邪恶的黑色光。 轰隆隆! 整个混沌震耳欲聋。 呜呜呜! 那巨物仿佛在低沉的嘶吼。 邪恶的黑光,弥漫几亿里,却有一抹微弱黄芒,艰难的在黑光中坚持。 摇摇曳曳,随时欲熄。 这时候才发现,混沌中还有一物,乃是一盏残破的玉碟,形体同样不知何其大。 而那残破的玉碟后方,护着的便是这方天地,它以微弱无比的黄芒,努力抗衡着骨刺狰狞的巨物。 并且在微弱黄芒的照射下,终于显示出巨物的全貌,赫然像是一条混沌巨蛇,原来它用身体盘住了玉碟。 蛇性,盘猎。 每每捕猎之时,先用身体盘住,然后不断收缩,绞杀所猎之物。 嘎吱! 嘎吱! 混沌中弥漫着刺耳的闷响。 显然巨物在不断收缩身体。 突然砰的一声,玉碟蹦出一点碎片,原本便已残缺,变的更加残缺。 密密麻麻的裂纹,又增添了一道…… …… 天外混沌中的对抗,巨物明显占据了上风,当那残破玉碟蹦出碎片之时,这方天地似乎发出悲切的呜咽。 然而,神在狂笑。 只见那位站在罡风中的神,恶狠狠的挥舞巨大战矛,轰隆一声震响,重重戳在天幕上。 他在配合混沌中的巨物,从内而外攻击这方天地。 砰的一声! 玉碟又崩碎一片。 呜呜呜呜…… 巨物仿佛兴奋起来,邪恶黑光越发浓郁。 “哈哈哈哈!” 那神连连狂笑,眼中全是残忍。 他不断挥动巨大的战矛,一下一下的戳着天幕,但是下一刻混沌中忽然异变,有一株虚幻的青莲出现,大不知其何大,无量而又伟岸,放射翠绿之光,协助残破玉碟。 绿光照耀下,那狰狞巨蛇顿时嘶鸣,仿佛绿光让它极为痛楚,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翻卷。 甚至就连浓郁邪恶的黑光,隐隐竟也有被净化掉的迹象。 “哼……” 见到这种情况,那神冷哼出声,一双巨目闪烁着凶残,似乎嘲讽的盯着青莲。 “只剩一道虚影,还想继续挣扎,可你们已经陨落于时光长河,这一方世界注定遭受无量量劫……” “所以,何必挣扎呢?” “把本源交出来吧。” “让我们的祖神吞噬融化,两个世界融合一体不好么?” 这个巨神不断施展攻心之术,同时巨大战矛丝毫不停,配合混沌中巨兽,时时刻刻发动的攻击。 然而,始终是一个僵持的局面。 无论那个巨大玉碟多么残破,也无论那道青莲虚影多么虚弱,自始至终一直在坚持,不愿意熄灭最后的光。 光若熄灭,便被吞噬。 被吞的不止它们,还有艰难护持的天地本源。 这是一场不知僵持了几亿年的战争。 苦苦,支撑。 …… 似乎是习惯了旷日持久,所以那巨神并不焦急,他只是不断挥动战矛,一下一下的戳着天幕。 突然下方神庭之中,有一道身影升腾而来,乃是一个同样万丈神体的神,浑身笼罩在月白色的光芒中。 她像是在嘲讽,悠悠道:“已经五百万年了,你才打出两点碎片,这还是祖神帮忙的缘故,否则怕是一点成绩都没有……” 说着微微一笑,语气更加嘲讽,道:“所以,你是不是该让出位子呢?” “闭嘴!” 那神一声咆哮,神体放射无量光,满脸怒容道:“按照吾等十二大神协约,我有一千万年的时间。现在还轮不到你,懂不懂……” 他在咆哮声中,愤怒挥舞战矛,似乎要赶走新来的神,又仿佛是展示自己的强。 然而另一个神满是冷笑,突然道:“别怪我没通知你,下方世界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在刚才不久,有个属神死了。莫名被人斩杀,难以追查凶手……” 持矛的巨神微微一怔,随即脸色极为不屑,道:“一个属神而已,死了有何心疼?” 月华光芒的巨神点了点头,笑吟吟的道:“是啊,一个属神而已。” 说着目光眺望混沌,悠悠又道:“曾经我们进攻这方世界之初,死了数之不尽的属神,甚至连大神和古神级别,也在战争之初死了几十个。” 持矛巨神冷哼一声,道:“我们都知道,这方世界还有一些反叛者,他们躲藏在阴暗之中,盼着世界本源能够一直坚持。偶尔他们会出手,偷偷杀死某个属神。几千万年以来,这种例子并不少。” 那个月华光芒的巨神再次点头。 突然却又缓缓的摇头,语气十分郑重的道:“但是这一次,我预感很不好。似乎有一种莫名危机,萦绕在我的心中无法驱散……” 持矛巨神先是一怔,紧接着发出狂笑声,满脸嘲讽道:“你是月神,不是时光神。就算你有预感,但是那有屁用,你能洞察时光长河吗?哈哈哈哈!” 然而那月华光芒的巨神仍旧一脸严肃,再次郑重道:“这一次,我的预感很不好。“ 她连续两次如此,终于引起持矛巨神重视,顿时脸色也变的严肃,沉声问道:“说说看,什么情况?” 哪知月华光芒的巨神微微摇头,似是十分迷惑的道:“难知,难察,仿佛有种强大无比的力量,遮掩了这一方世界的天机,明明我的心里有预感,但却无法推测相关的事。” 持矛巨神目光闪烁,炯炯之中放射森光,忽然道:“那便依照过往的惯例,在人间界发起一次神官遴选,通过这种方式,吾等悄然洞察。一旦发现躲藏的小虫子,伸伸手指摁死他……” 月华光芒的巨神泛起微笑,悠悠道:“吾也此意。” ------------ 第79章 【何时才可,畅所欲言】 张静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头疼欲裂,浑身虚脱,仿佛刚刚干了一场大战,有种索然无味的厌世感。 睁开眼的第一幕,视线还带着些模糊,隐隐约约看见,似乎有个女人正在扒自己衣服。 卧槽! 逆推? 顿时张静虚吓了一条,整个人瞬间变的清醒,大吼道:“你干什么?张某不是那种人……” 噗嗤! 耳畔响起促狭的笑。 只听云镜殊悠悠出声,慢条斯理的道:“你昨夜不知因为何故,整个人一直在发高烧,出了好一身臭汗,熏得我们睁不开眼。” 说着看了一眼张静虚,笑着又道:“两个丫头被你熏得受不住,哇啦哇啦的全都吐了,天还没亮,早早躲开,唯有我放心不下,一直强撑着照看你……” 张静虚一怔,皱眉道:“昨晚我在发烧?咦,似乎我有印象。” 但他猛然眼神一凛,再次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扒我衣服?” 云镜殊口中吃吃低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道:“看你吓的,拿自己当宝了吗?就算我想占你便宜,但也受不了你身上的味啊。” 说着一停,促狭又笑,继续拿手指戳着张静虚,道:“不信你自己闻闻,像不像茅坑里的屎?” 张静虚下意识抽动鼻子。 耳畔云镜殊继续低笑,调侃道:“都说修行之人鬼神辟易,但那得是修为高深的情况。你可不一样啊,这身味道就能做到鬼神辟易……” 呕! 张静虚被自己的味道熏吐了。 云镜殊说的一点没错,他身上真有一股屎的味。 但是,臭味怎么来的呢? 张静虚眉头直皱,渐渐回忆起昨夜的事。 当那天神被神秘人斩杀的瞬间,天地之间突然有大量功德降下,那股功德极为庞大,足足有十万点之多。 其中有九成功德,凌空飞逝去了远方,但却剩下一成,莫名其妙降临他的身上。 虽然只剩一成。 仍然收货巨大。 那可是一万点功德啊,平白无故唾手而得。 于是他识海之中的仙山,瞬间出现了剧烈异动,赫然从他头顶浮现,传输给他许多信息。 其中一道信息,乃是神异法门,竟然让他拥有封正阴神的能力,甚至还给了他临时仙仙之主的位格。 只要在临时位格的加持之下,张静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口含天宪,言出法随,顺理成章,哪怕是一条野犬死后的魂魄,他也能将其封正为阴土的执法犬。 很牛逼的能力! 代价自然不菲…… 神秘仙山抽走了足足九千功德,只给他留下了可怜兮兮的一千点。 虽然抽走了九千,似乎比资本家还狠,但是这座仙山履行等价交换的原则,冥冥之中灌输给了张静虚一道伟力。 而也正是这道伟力,让张静虚直接晕倒,实在是因为灌输之时太猛了,力量的冲击宛如长江大河。 仅仅一道伟力,贯通他的全身,先破奇经八脉,又破十二重楼,伟力所过之处滚滚如潮,根本不在乎主体撑不撑的住。 就仿佛一个毫不讲理的爷们,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柔弱,只管兴奋的冲击,哪管小姑娘是爽是疼…… 张静虚不是小姑娘,但他在伟力的冲击下很疼,浑身经络,伤痕累累。 幸好有一道灵韵,从他丹田之内生出,化作涓涓细流,不断修复他的身体。 恍惚之间,张静虚想起灵韵来自于谁,曾经那个娇柔怯怯的豆腐芸娘,一位因善良而化的灵妖。 凭着芸娘遗赠的灵韵,张静虚总算撑过了伟力灌输,浑身开始往外冒油,散发浓浓恶臭。 洗经伐髓。 涤荡杂质。 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意味着他的根基直接跃升,从一个凡人变成了修道之体。 唯有一点不好,身上实在太臭了。 张静虚强撑着鼻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毛孔喷粪?想不到我也有摊上的一天,哈,以前看书的时候总是嘲讽,认为作者是胡编乱造……现在才知道,毛孔真的会喷粪。” 旁边云镜殊微微一怔,好奇的眨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喷……” 张静虚连忙摇头,打断这个话题,讪讪尴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好意,刚才扒我衣服,是准备给我替换一身,对不对?咳咳,妹子,你挺好的……” 云镜殊妙目悠悠,隐约藏着一抹笑意,吃吃低声道:“我不但想扒你衣服,还想给你擦拭身体,只可惜你醒来太快,让我的愿望顿时落空。” 说着再次伸手,葱白玉指在张静虚胸口画着圈圈,吃吃低笑又道:“要不,大哥你重新装晕,等小妹给你换完身体,顺便擦一擦你的全身上下,过足了瘾之后,你才醒过来,好不好?” “不好!” 张静虚吓了一跳,蹭一下从地上做起,他老脸张红,支支吾吾的道:“咱们做长辈的人,万万不可如此失态,若是被两个丫头发现,岂不是无地自容……” ‘容’字还没说完,猛听门口嘻嘻直笑,赫然有两个小脑袋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 正是两个丫头。 只见小铃铛一脸鬼祟,嘻嘻坏笑道:“我们全都看见啦,你们两个在调情。” 另一侧的妞妞肃重点头,十分严谨的补充一句,道:“嗯嗯,在调情。” 张静虚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急赤白脸的道:“我去寻一些人来,雇上两辆牛车……” 然而话未说完,猛然闭口不言,目光愕然看着外面,不远处赫然有两辆牛车。 并且在牛车旁边,蹲着几个汉子在闲聊,看他们笑的合不拢嘴,怕是有人给了不少钱。 云镜殊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意外?小妹早就跟你说过,我绝对是一个贤内助……” 张静虚怔怔转头,同样低声道:“你猜到我要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所以在我昏迷之时已经雇佣了人手。” 云镜殊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她微微伸手一指,指着门口两个丫头,道:“钱是我掏的,差事是她俩办的,毕竟从这里到山下,有着好一段的路程,我需要照顾你,不敢离开片刻。所以便让两个丫头出动,在山下的村子里雇来了人。” 张静虚神色一肃,有些不悦的道:“荒山野岭,兽类颇多,你竟然让两个丫头自己下山,若是遭遇意外岂不……” 云镜殊噗嗤一笑,打断他道:“有小妞妞护着小铃铛,这一片山野哪个兽类敢呲牙?就算是山中霸王的老虎,遇上她俩也得学两声猫叫才准走吧。” 张静虚一怔,下意识道:“确实。” 但他仍旧有些不悦,再次道:“就算如此,但也不能疏忽大意,孩子还小,小心一些。她们玩闹玩耍便可,操持的事情应该由我们大人做。” 云镜殊又是噗嗤一笑,目光带着异样的温柔,连连道:“行行行,你说了算。毕竟一家之主嘛,我们娘仨尊重你的权威……” 张静虚闷哼一声,老脸涨红道:“妹子,咱能不能别这样。你应该看得出来,张某我是个正经人。” 说着看了一眼云镜殊,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咱俩千万不要闹出什么绯闻才好,绯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能够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吧。” 云镜殊没再言语,仅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声调有些凄苦。 但是张静虚不敢招惹,更不敢出声安抚。 他佯装没有听到,转身看向地上的四具尸体,低声道:“你这事做的很好,省了我一番心思。无论云烨还是田书恒,又或者牛姓夫妻两个,尸体必须运回咱们那边,悄然安葬在张家村墓地。” 云镜殊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懂的。那里是你开辟的阴土,他们以后需要驻守其中。” 说着迟疑一下,略带推测口吻,又道:“上面是他们的坟,下面是他们的魂,坟茔掩盖阴土,才能悄然壮大,对不对?” 张静虚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抬头仰望天际苍穹,低声道:“你我都已经知道,天上有一群恶神。然而虽知其恶,但我暂无能力,所以,只能偷偷的。” 云镜殊再次点了点头,看了一下远处几个百姓,轻声提醒道:“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免得不经意间被人听到。” 张静虚收回仰望苍穹的目光,低声喃喃道:“不知何时何日,才能畅所欲言。” 云镜殊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粗大手掌,鼓励道:“你已经开始了,已经走上了想要畅所欲言的路。” 张静虚没再搭腔,只不过眼中闪烁坚毅。 ------------ 第80章 【问你一句,我像人么】 两个丫头不但雇佣了牛车,而且还雇佣了六个庄稼汉,秉性都很老实,干活特别卖力。 由于张静虚亮明捕头身份,并且言称这里发生了人命案,做出一番官场解释之后,庄稼汉们对于尸体不怎么畏惧。 平头百姓所害怕的,是山匪行凶,是鬼物害人,但现在是县衙一位捕头查案,涉案的尸体需要搬回去…… 这有啥怕的啊,况且有钱可拿。 由于这一片地界的百姓太穷,两辆牛车和人手竟是五个村子拼凑的,其中四个村子,分别出一车一牛,不但出车出牛,而且各自出了一人。 至于最后一个村子,则是穷的既没有车也没有牛,只能卖苦力,跟着混点苦力钱。 所以扛着尸体上车的活儿,便被这两个庄稼汉子抢着干。 …… 从这处荒山古刹回到沂城县,路途大概有八十余里的样子,若是搁在后世,开车用不了一个小时,但在道路难行的古代,牛车至少要走上一天半。 偏偏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一日的晌午。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他们怎么加快速度,但是今天的夜间必须在路上,直到明天中午才能回到沂城县。 至于夜里找地方投宿,绝对没有村子肯收留,夜间停尸,极易诡变,老百姓们即便再怎么敦厚,但也做不到收留尸体在村里。 甚至,停在村口都不行,百姓们也许没胆量驱赶一个县衙的捕头,但是肯定会让家里娘们站在村口骂。 即便不骂,也会撒泼打滚,用尽一切办法,把张静虚等人撵走。 总之只有一个情况,这世界的任何村子都一样,由于自古以来的夜间凶危,任何村子都不会留宿运送尸体的车辆。 所以,只能连夜赶路。 而对于连夜赶路这件事,那六个庄稼汉子似乎豁出去了,毕竟这世界的穷人太多,为了生活不得不去赌,赌自己的运气好,赌鬼物害的不是他。 自古以来虽然夜间凶危,但是夜间赶路的情况并不少,原因很简单,穷到极致,比死难熬…… …… 说是用牛车运输,其实庄稼汉舍不得让牛吃力,虽然让牛拉着车,但是他们在后面推着车。 似乎是习惯了卖苦力,所以并不觉得自己像牲口,反而一路上颇为兴奋,不断议论着挣到这笔钱之后怎么花。 有说要给家里置办农具的,有说要给老婆孩子买一些布的,甚至还提到了零嘴,准备买一点让孩子解解馋。 对于生活的向往,充溢在他们敦厚的脸上,看的张静虚心中发暖,莫名生出一股说不出暖流。 这方世界的平民,他们所求的并不多,明明所求不多,但却要承受无边的苦。 天神设禁地,养万鬼掠夺,夺的看似是天地功德,其实夺的是人界苍生。 百姓之死,鬼有业力,进而灭鬼,掳掠功德。 这分明是钻天地法则的漏子。 由此可以看出,天地似有残缺。 张静虚一路无言,默默随着牛车走,看似默默无言,心中百转翻腾。 他越发坚定了一个志向。 …… 道路崎岖,牛车姗姗,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六个庄稼汉的神色开始紧张,再也没有白日里的兴奋和欢快。 甚至他们不再卖力气推车,而是让牛承受拉车的所有力,显然他们都在节省体力,以备夜间的各种不测。 这是穷苦百姓积累出的经验,多一份体力也许在危险中就能求活。 张静虚颇为伤感,对于百姓的艰难又有一层体会。 明知夜里凶危,仍然选择被雇,穷这个字不仅仅是一个字,它逼迫着穷人不得不把性命交付于运气…… 夜来的很快,仿佛一眨眼之间,天地忽然就变的漆黑,无边浓雾笼罩整个大地。 阴冷,森寒,仿佛黑暗中处处藏着厉鬼,时时刻刻在盯着有血肉的活人。 六个庄稼汉已经凑在一起,神色明显变的更加紧张,他们胆战心惊的驱赶牛车,努力举着点燃的火把。 然而迷雾实在太浓,火把根本不亮前路,只能顺着地上的车辙,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但也就在这一刻,突然前方出现亮光,影影绰绰之间,似乎矗立一片华宅。 而在那座华宅的门口,站着一个面色祥和的老人,远远的,便冲着他们招手,道:“夜间赶路,十分艰难,你们不怕遭遇恶鬼吗?真是挣钱不要命啊。” 那老人一边说着,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叹了口气道:“后生们,别再往前走,赶紧停下来,天亮再启程。” 六个庄稼汉全都一愣,下意识道:“但是,我们没法投宿,我们着两辆车上,拉的是四个尸……” 尸体的‘尸’字没有说完,那老人已经一声长叹,道:“老朽明白,老朽体谅,你们运的是死人尸首,所以找不到留宿的村庄。但是老朽不在乎这种事,不忍心见你们在夜间遭遇凶危。我家中颇有闲宅,可以让你们安度一夜。” 六个庄稼汉登时惊喜,颤声道:“真的吗?您老人家愿意留宿俺们?” 老人满脸慈悲,一脸肃穆慈祥,缓缓,点头。 六个庄稼汉更加惊喜,忍不住全都回望云镜殊,急急道:“雇主,您听到了没,这位老人家愿意留宿,老人家愿意留宿啊……” 云镜殊目光幽幽,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旁边张静虚目光深邃,嘴角似乎泛起一抹弧度,小妞妞则是趴在小铃铛怀里,一只小手已经悄悄布满鳞片。 便在这时,猛然那老人又开口,像是十分严肃的道:“老朽虽然愿意留宿,但却不是白白留宿,我不收你们的钱,但要你们回答我一问……” 回答问题? 这算事吗? 六个庄稼汉想都不想,几乎脱口而出道:“行行行,您随便问。” 却见老人眼中闪烁,似乎有种莫名期待,甚至就连语气,也变的渴盼许多,眼巴巴看着一个百姓问道:“你说说,我像人么?” 嗯哼? 那庄稼汉满脸迷惑。 这算啥问题啊。 ------------ 第81章 【得人一报,必须偿还】 “瞧您这话问的……” 一个百姓首先开口。 他以为老人是在开玩笑,所以脸上便也陪着笑,道:“您老人家何止像人,您实实在在就是一个人啊。” “是吗?”白胡子老头一脸惊喜,声音明显带着激动的颤抖,道:“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老朽我有些耳背,一时没能听清……” 那庄稼汉哈哈一笑,只以为这是老人的童心,于是再次道:“俺刚才说,您老人家实实在在就是个人。这次听清了吗,老人家?” 他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怕老人听不清。 顿时老人越发欢喜,手抚胡须连连点头,不断道:“好,好,好,真的好。你这后生的回答,老朽很是满足……” 用的词汇是满足,而不是用的满意。 满意和满足,截然不相同,满意大多数是高位者对于地位者的赏识,满足则是受人所施的时候才会说。 但这老人明明要提供留宿,按道理他才是是施与的一方,然而当那个百姓回答之后,这老人偏偏说他非常满足。 很微妙。 并且在那百姓回答之后的瞬间,冥冥之中似是符合了某种奇特规则,只见百姓头顶飘出一缕白气,悠悠忽忽飘向了老人的头顶。 这一缕白气极为细小,普通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然而落在张静虚的眼中,却如暗夜明珠一般清晰。 “竟敢吸食人气?” 张静虚眼神一冷,瞬间摸向自己袖袋,哪知他尚未拿出神秘小草,小妞妞忽然伸手摁住他的胳膊。 并且小妞妞不但摁住他胳膊,而且还微微摇头向他示意,嘴唇轻轻翕动闭合,用法术直接传音,道:“张伯伯,别紧张,这不是坏事,是异类在讨人口封……” 讨口封? 张静虚顿时心中一动。 他恍然记起,自己的家乡也有此类传说,每每逢年过节之时,小孩子会趴在爷爷怀里,听讲各种故事,熬年守岁守节。 很有趣,很温馨。 只不过随着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华夏那边的传统已经渐渐丢失,令人怅然,莫名伤感。 …… 这时妞妞的声音又响起,直接出现在张静虚的意识中,所以哪怕此时旁边站着人,但都听不到妞妞的声音。 龙族法术,果然神奇。 只听小妞妞肃然道:“异类修行不易,常有天灾磨砺,尤其是化形为人的一关,稍有不慎就会死在天雷下。” “但如果能够讨人口封,让人在无意之间说他像个人,那么异类便能享受人运加持,可以大大减少天雷威力。” “异类讨的口封越多,加持的人运也越多,虽然凡人乃是最普通的存在,但是汇聚起来的人运却很惊人。如果聚集的人运够足,甚至可以抵消天雷……渡都不用渡,异类直接成妖仙。” 张静虚大为惊赞,忍不住在意识中道:“竟是如此神奇。” 妞妞‘嗯’了一声,紧跟着又解释道:“只不过,讨口封有着严格限制,不能刻意而为,必须无意之间。比如这村民一旦知道老人的异类身份,那么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有效果。原因很简单,刻意而为者,无效……” 张静虚缓缓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刻意而为,故而无效。 这一条天地规则极其合理,杜绝了异类钻漏洞的可能性,同时对凡人也有保护作用,避免了异类为讨口封强迫于人。 强迫,代表着刻意,一旦刻意,便不起效。 很严谨的天地规则。 …… 这时只听小妞妞声音又响起,语气之中隐隐竟然喊着一些羡慕,道:“异类讨人口封,不会伤害到人,反而双方都有好处,这个百姓会延年益寿呢……对于异类而言,则是获得人运,以后在修行路上,时时能消灾解难。” 说着一停,继续又道:“此一事,彼此皆有益,但是总体而言,乃是异类收获更多,所以按照讨口封的规则,它必须给人做出相应回报。” 做出回报。 张静虚心中一动,不由看向那个老人。 果然只见那老人满脸祥和,这时正颤巍巍的伸出手,笑呵呵的对那庄稼汉道:“你这后生,快快低头,老朽我见到懂事的晚辈时,总是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但是你个子太高啦,老朽我踮起脚尖也摸不到……后生,你愿意让老朽摸摸头吗?” 年老之人喜欢摸索后辈额头,这在乡里乡间乃是很平常的事。 况且那庄稼汉淳朴,根本没有抵触心思,他急忙凑到跟前,很是尊重道:“您老人家的年龄,漫说说摸俺脑袋,就是抽俺一巴掌,俺也得老实受着。” 说着真的低头,方便老人抚摸。 “好,好,好!”只见老人满脸祥和,连续说了三声好,他那颤巍巍的手掌,轻轻放在庄稼汉头顶。 顿时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气,从他手掌进入庄稼汉的百汇穴,老人却似脸色萎靡,气息隐隐有些不稳。 但他仍旧一辆祥和,笑呵呵的道:“后生啊,你是个有福的哟。老朽祝你延年益寿,这辈子能够活到九十九……等你离世那一天,老朽会亲自去送你。” 庄稼汉明显一愣,显然没听懂老人的话,呐呐道:“啥?俺活到九十九的时候,您老人家来送俺?这,这,那时候您还在啊?” 张静虚连忙开口,故意曲解道:“老人家年龄太大,说话有些糊糊涂涂,你听着便是,不用感觉奇怪……” 庄稼汉恍然大悟,连忙道:“对对对,俺听着便是。” 这个幸运儿根本就没意识到,他刚才已经收货了何等宝贵的回报。 …… 总共六个庄稼汉,都回答了老人问题,老人则是每次都予以回报,借口抚摸晚辈的头顶送去一道气。 连续送出六道气,老人明显变的萎靡,但他神色却极其欣喜,显然收获人运令他满足。 终于,六个庄稼汉都问完。 那老人极为‘豪爽’,转身朝着后面华宅招呼一声,顿时里面跑出一群家丁,热情洋溢的把六个百姓迎进去。 临进门之前,六个百姓颇为忐忑,纷纷拿眼睛去瞅张静虚,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张…张捕头,俺们在里面等您啊。等到这位老人家问完话,您肯定也能进去留宿的……” 张静虚爽快的点头,远远挥手道:“进去该吃吃,该喝喝,客随主便,听人安排。” 六个庄稼汉连忙答应。 家丁们拥簇着走进去。 此时这座奢华豪宅的门口,只剩下张静虚和云镜殊‘一家子’。 …… …… 【作者】:今晚人在外地出差,设定的自动发布章节,1分钟之后会自动更新第二章。 ------------ 第82章 【给的太多,报答不够】 那老人似乎更加期待,语气也变的更加迫切,但他并没有去问张静虚,反而先是看向小铃铛,眼巴巴的道:“小姑娘,你也说说,我像人么?我是不是人?” “嘻嘻!” 小铃铛嫣然一笑,开口便要回答。 哪知小妞妞猛然抬手,装作调皮的捂住小铃铛的嘴。 同时目光闪烁深邃,若有暗示的扫了老人一眼,故意娇憨的道:“我们才不要回答你,免得你也摸我们的头……” 说着微微一停,故意装作悲伤,又道:“以前也有一个老爷爷,喜欢问我们小孩子问题,问完之后,要摸我们的头,结果才摸了一下,那位老爷爷就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老人明显一惊,下意识的道:“他倒在了地上?” 小妞妞点了点头,越发‘娇憨’的道:“当时我吓哭了,没想到那个老爷爷也在哭,他哭着说:回报不起啊,把修为搭上了。完喽,完喽,一切都完喽……” 回报不起? 把修为搭上了? 对面老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凑到跟前,目光带着小心翼翼,仔细观察小铃铛和小妞妞。 片刻之后,这老人满面迷惑,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来呀,不像是极贵之象啊。但是为什么会有同类讨封口之后,竟然倒在地上说回报不起……” 他满脸不解,忍不住又凑前一点,俯身下去,眼巴巴看着小妞妞道:“娃儿,你乖,跟爷爷说实话,你刚才没骗人吧?” 小妞妞使劲点头,故意把手指头放在嘴里含着,‘娇憨’稚嫩的道:“我从不骗人。” 老人踟躇一下,缓缓直起身,再次喃喃道:“小娃娃这种年龄,还没学会骗人,那么也就是说,真的有同类……”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对小妞妞道:“好好好,爷爷不问你们两个小家伙。免得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突然栽倒,吓到你们两个可爱的小娃娃。” 小妞妞嫣然一笑,甜甜的回他一个笑脸。 老人不敢问两个小孩,于是把目光看向了云镜殊,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小妞妞突然又道:“还有一个老爷爷,问我伯母同样的问题,结果他更可怜,嘴巴鼻子全都喷血呢,甚至天上还打了雷,劈的那个老爷爷浑身冒着烟……” 什么? 老人吓的一个哆嗦,连连倒退几步。 异类讨人口封,偶尔会出现某种特别状况,乃是所问之人至为尊贵,一旦予以回答必然能给异类巨大的人运加持。 但是天地有着规则,得一报必须还一报,异类得了人运加持之后,必须同等的回报于人。 如果所问之人太过尊贵,那么就会出现回报不起的情况,小则修为尽失去,用修为去弥补回报,大则天降雷罚,直接化作灰灰。 这老人明显怕了,远远躲开云镜殊,但他好不容易碰到人族,心里总是有些不舍得放弃…… 于是,找上了张静虚。 可惜这次仍是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小妞妞突然再次出声阻止,并且,极为同情的一叹: “您找谁都可以,找他算是倒了大霉,漫说是问他问题,您有这念头都不行。一旦有了念头,已经欠了债务……” 说话之间,果然异变,只见老人头顶飞出一道灵韵,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扯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直接扯向了张静虚的头顶。 这道灵韵一闪而没,进入了张静虚的身体。 那老人满脸震惊,随机脸色无比惊恐,惊恐之间,似有无比心疼,喃喃道:“我两百年的灵韵,就这么一眨眼没了。只因为,我起了向他讨口封的念头……” 猛然打个哆嗦,心里一片胆寒,可却不敢立马逃跑,反而要硬着头皮上前,可怜巴巴的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您是何等来历?” 张静虚有些无奈,其实他并不愿意不劳而获,但是刚才扯出老人灵韵的那道力量,似乎连他也无法抗拒和推辞。 只能承受那道灵韵。 虽然无端承受,心里极为歉疚,于是语气不由自主温和,刻意带着一些暗示,道:“张某乃是隔壁县域,县衙之中一捕头,今番来此,乃是公干,前日遭遇一些事情,勉强仗着本领度过去。” 仗着本领,勉强度过? 老人明显一惊,听懂了张静虚的暗示。 他脸色有些恐慌,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问道:“那您到这里是要…要……” 张静虚生怕他受惊遁走,连忙道:“误了天时,需要投宿,老人家你应该看的出来,即便张某不需要休息但是车夫们需要休息……” 老人再次听懂暗示,顿时心里长舒一口气。 身为异类,最怕修者,动不动喊打喊杀,不问善恶就要打死他们。 现在这位‘捕头’表明心思,他不是专门来降妖除魔的,而是因为雇佣了百姓做车夫,所以夜里不得不找地方投宿。 弄明了情况之后,老人不再胆战心惊,但他眼中却显出迷惑,脸色也显得极为古怪。 终于憋之不住,小心翼翼问出来,道:“敢问…咳咳…敢问这位神官,为什么小老儿突然丧失灵韵?” 足足两百年的精华,只因一个念头而丧失,这种情况即便是对修行者讨口封,按理也不该有如此巨大的惩罚吧。 所以,老人很迷惑。 同样的,张静虚也很迷惑。 反而小妞妞突然开口,笑嘻嘻的对那老人道:“其实不是坏事哟,你以后会享受庇护呢。按照讨口封的规矩,异类和人一报还一报,现在你失去两百年灵韵,被我家张伯伯平白所得,虽然这是某种伟力对你降下的惩罚,但是惩罚的同时也可理解为奖赏……” 惩罚是奖赏? 这话让张静虚和老人都听懵了。 然而小妞妞没再解释,尽是笑嘻嘻的缩回小铃铛怀里,道:“姐姐,我困了,等会伯母搂着你睡觉时,你记得要搂着我睡啊。” 小铃铛‘嗯’了一声,眼睛却闪烁着惊喜的光,这个丫头经历今夜一幕之后,突然感觉自己以后的生活会很有趣。 那老人小心翼翼候在旁边,准备邀请张静虚等人入内。 哪知就在此时,突然小妞妞抬起头,原本已经缩在小铃铛怀里,这时却目光深邃的盯着远处,小脸一片严肃,隐隐有着警惕。 同一时间,远处传来哈哈大笑,只听一个破锣嗓子的声音,莫名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哈哈哈,柳姑丈,你家里今晚有客人哇,怎么不派人去通知我一声。” 伴随这个破锣嗓子的笑声,远处只见一道黑影急急而来,脚步声音踢踢踏踏,莫名让人心里反感。 那老人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张静虚,语气急切的道:“张先生,您一定要注意,小老儿这个亲戚,他的问题千万别回答。” 张静虚心中一动,毫不掩饰的挑明,问道:“莫非他也是异类讨口封?” 那老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小妞妞冷冷出声,道:“有一些异类在讨口封的时候,只索人运加持却不予以回报……” 张静虚目光一森,转头看向那边的黑影。 他悄悄探手入怀,握住了神秘仙草,至于脸上,则是洋溢春风般的笑。 我如春风时,杀伐只一笑。 若果恶类。 必然除之。 ------------ 第83章 【强讨口封,撑得住吗】 狂笑声中,那黑影来的很快。 扑面有一股腥臭之气,让人不由自主想作呕。 随即就见浓雾之中,一条大汉蹿了出来,张静虚仅仅拿眼一看,顿时知道这不是善类。 黑黝黝的皮肤,牛铃般的眼眶,目光之中分明带着兽性,有一种猎杀食物的残忍光芒。 这汉子脖上挂着一串骨珠,惨白生生的颜色很渗人,嘴边两颗尖牙,凸出嘴外至少一寸。 一寸! 约等于三厘米。 这牙齿可不是人类该有的。 尤其他的嘴巴,乃是少见的地包天,所以显得两个尖牙更长,隐隐泛着惨白色的光。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魔鬼怪的身份吗? 张静虚心中冷笑,暗暗将仙草掏出来。 同一时间,对面的黑影大汉已经到了跟前,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大汉的后背上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看似十分柔弱,然而两道狭长的眼睛泛着幽光,莫名给人一种狡诈阴毒的感觉。 女人似乎有残疾,无法自己行走,她趴在大汉背上,目光幽幽看过来,突然裂嘴低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顿时腥气扑面,比刚才更令人作呕。 那大汉则是满脸兴奋,目光森森的盯着众人,突然也裂嘴一笑,对那老人道:“柳姑丈啊柳姑丈,你做事真是不地道。既然家里来了客人,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兄妹一声。” 那老人面色难看,明显十分无奈,道:“老朽也是刚刚见到他们,尚未来得及请进家里去,若是请进家中,肯定要派人告知你俩。” “哈哈哈哈!” 大汉一声狂笑,道:“我就说嘛,姑丈肯定忘不了我们。只要有好事,肯定会告知……” 那个女人则是低声娇笑,吃吃道:“虽然会告知,总是有些晚,所以我们不请自来,专门来见见这些客人。” 突然目光幽闪,直勾勾盯着张静虚等人,问那老人道:“他们回答过问题么?” 那老人下意识想要摇头,然而小妞妞却抢先开口,故作稚嫩的道:“我们回答了,老爷爷很开心,他用手掌抚摸我的额头,让我感觉特别特别的舒服……” 用手抚摸额头? 这小娃很舒服? 岂不就是说,老东西已经讨了口封,并且按照他那所谓的规矩,用自己苦苦修出的灵韵给人做了回报。 顿时那大汉和女人全都冷笑,不无嘲讽的道:“迂腐。” 尤其那大汉,双目闪烁凶光,猛然踏前一步,凶神恶煞俯视小妞妞,大声问道:“小娃娃,你说说,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 嗯哼? 这问题很奇怪。 不像老人那种问法,让人回答像不像人,而是问看到了什么,似乎是有着某种顾忌。 张静虚心中一动,决定暂时先不动手,他很想弄明白这其中的隐秘,是否善类和恶类在讨口封之时有着区别。 却见那大汉问完小妞妞之后,一双凶厉大眼泛着森然的光,似乎急不可耐,直接大吼出声,恶狠狠吓唬道:“快点说,你看我像什么……” 小妞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顿时大汉愣在当场,显然没意料到这种情况。 小铃铛连忙护住妞妞,佯装生气的道:“你这坏人,吓坏我妹妹。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我妹妹这么小受不住吓……” “问你?” 大汉怔了一怔。 随即裂嘴而笑,仿佛莫名兴奋,道:“竟然是主动回答,这可是好的很啊,嘿嘿嘿嘿……” 他笑的低沉而又鬼祟,脸上的兴奋难以压抑,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腥气,眼光直勾勾盯着小铃铛,问道:“既然你主动回答,那便先让你答。小丫头快点说,你看我像什么?” 哪知小铃铛迟疑起来,似乎突然有些犯难,很是严肃的道:“这和老爷爷的问题不一样啊。我需要好好想想才行……” 那大汉顿时暴怒,道:“想什么想,立刻告诉我。快点说,你看我像什么。” 小铃铛‘畏惧’的打个哆嗦,仿佛也要被吓的哭出声来。 这时猛听一声娇笑,大汉背上的那个女人露出头。 她努力装作温柔,像是在哄劝大汉,道:“你怎么能吓唬小孩呢?把人吓哭了怎么办?” 说着目光转动,看向小铃铛和小妞妞,眼中隐约闪烁狡诈,脸上却满溢微笑。 忽然她伸手手来,朝着小妞妞一晃,手里赫然出现一根糖葫芦,并且很神奇的还冒着热气。 女人满脸‘柔和’,语气分明有哄骗意味,诱惑小妞妞道:“小娃娃,想不想吃这个呀?糖山果哟,很甜很甜的……” 小妞妞‘何等配合’,顿时口水滴答,眼巴巴仰着小脑袋,像极了嘴馋的小孩。 那女人却故意把糖葫芦往回收,笑嘻嘻的道:“想吃是吧?但是不能给你哟。除非你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串糖山果才能给你吃……” 一串糖葫芦 就想讨口封? 旁边张静虚心中冷笑。 他在一旁看的很清楚,其实那并不是一串糖葫芦,分明只是一根树枝,被女人施加了幻术而已。 果然不是善类! 用的全是坑骗。 …… …… 小妞妞吞过龙珠,其实也能看破幻术,但是这丫头坏的很,故意装作上了当。 她继续口水滴滴答答,像个嘴馋小孩,眼巴巴看着那串山果,问道:“我回答问题之后,你真的会给我吃吗?” 女人脸色一喜,连忙道:“当然当然,肯定给你,小娃娃乖,快点回答吧。” “好呀!” 小妞妞嫣然一笑,道:“你问吧!问了我就答。” 那女人脸色更喜,狭长的眼中却有森光,急急问道:“小娃娃,你说说,我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看我像个什么……” 嗯哼? 张静虚又是心中一动。 这问法仍是和老人的问法不同,反而和刚才那大汉问法一模一样,不敢直接问像不像人,而是问她像个什么。 “莫非这种问法就是隐藏的古怪,可以绕过讨口封必须一报还一报的规则?” 张静虚暗暗推测,同时悄悄给小妞妞递个暗示的眼神。 哪知小妞妞像是没看到他的暗示,似乎已经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只见妞妞直接开口,嫩生生的开始回答,道:“我看你,像……” “像什么?” 女人明显急切,忍不住催促,道:“快点说,快点说。” 甚至就连那面色凶厉的大汉,这一刻似乎也显得紧张,忍不住道:“对对对,快点说,你看她像什么,答完她的再答我的。” 旁边那老人一脸焦急,忍不住出声阻止道:“她只是个小孩啊,撑不住两次口封……” 口封的‘字’尚未说完,大汉和女人同时厉喝,恶狠狠的道:“老东西闭嘴。” 眼神中的那种残忍,分明已经压抑不住。 恰在这时,小妞妞的声音响起,笑嘻嘻对那女人道:“我看你像,诸天神佛,亘古大能,至高至圣,永恒唯一,收缩一切时间线,永生不死大罗金仙……怎么样,这个回答好不好?嘻嘻嘻嘻!” 噗嗤噗嗤噗嗤! 那女人七窍炸裂,鲜血不要钱一般往外喷。 这哪是加持人运的口封啊? 这分明是让她立马就死啊! 没救了! 同一时间,小铃铛也笑着出声,看向那大汉道:“我看你像,天地无极,乾坤执掌,高卧九重云霄,蒲团参悟道真,性命寄托虚空,永恒不死圣贤……怎么样,我这回答好不好?” 砰的一声! 大汉更惨。 身体直接炸碎,瞬间化作灰灰。 ------------ 第84章 【超强气运,无视法则】 一只狼,一只狈。 大汉是狼,女人是狈。 狼的身体已经炸碎,皮毛骨头还有一地碎肉, 狈却还活着,只不过已经奄奄一息,并且无法维持人形,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它七窍都在流血,眼中全是惊恐,其实也活不成了,气息萎靡到极点。 “救……救我。” 任何生物在临死之时,几乎都想多苟活一阵,这只狈明知自己活不成,但还是开口向众人求救。 张静虚叹了口气。 他缓缓走过去,俯身看着这只狈,轻声问道:“有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被你们强行讨了口封,并且在讨完之后,你们不做任何回报……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会遭受怎么样的危害?” 那只狈浑身一颤,缩起脑袋不敢回答。 张静虚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不敢回答,我替你答,好不好?” 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狈,淡淡道:“按照我的推测,大概是如下情况……” “异类讨人口封,是为了求借人运,而有了人运加持之后,可以消除修行路上的磨难。如果人运够足,那将顺风顺水,一路毫无阻隔,轻轻松松成就妖仙……” “所以这世上的所有异类,全都热衷于向人族讨口封。” “由此可见,凡人的口封很了不起。虽然人族是平凡的,但是人运却是强大的。” “只不过,天地之道在乎平衡。” “因为人族人运的强大,可以让异类享受加持,所以冥冥之中有着规矩,异类借人运之后必须回报。” “一报还一报,才能守住平衡。否则,就是破坏平衡。” “原因很简单,我是这么猜测的:凡人给你们口封时,会损失自己的运数,而如果你们得了口封不予回报,意味着凡人只有付出没有收获……” 张静虚说到这里,再次叹了口气,问那只狈道:“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样做符合冥冥之中的规则吗?” 那只狈气息奄奄,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唯有两只眼睛满是哀求,可怜兮兮的看着张静虚。 但是张静虚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忘了你是一只狈,你生性只有残忍没有良心。所以刚才我这一番话,估计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噗通一声。 那只狈脑袋垂地。 死了。 这时才发现,它临死之前没有任何悔悟,眼睛之中看似哀求,其实隐藏着残忍的恨意。 那双狭长的眼中,临死之前都带着恶。 张静虚不由又是一叹,轻声道:“其实我还想说,如果刚才你听进去我的话,那么,我是能救你的。” 他说着缓缓起身,看着狈的尸体,道:“真的,我能救你的。哪怕你奄奄一息,哪怕你七窍流血,但只要你觉悟良善,我真的可以救你……” 这话并不是吹嘘。 如今他的神秘小草,又觉醒了一种新的神异,那两片苍翠欲滴的嫩叶,隐隐似是稍微生长了一些,并且在两片嫩叶中间,又多出了一片新叶芽。 又或者那并不是一片叶芽,而是一个刚刚冒尖的花骨朵,虽然才刚刚冒出芽尖,但是已有清香郁郁,令人神清气爽,浑身通透无比。 尤其是从昨天清晨开始,新芽上面出现了一滴露,同时有一道古老苍莽的讯息,突兀出现在张静虚的意识中。 “道之韵,乃为莲。道之重生,莲亦重生。” “莲吐清露,蕴含先天,可滋养万物,可复苏魂灵,乃道之瑰宝,一年只吐一滴。若以无量功德润之,可瞬息再吐一露……” 穿越这么久,张静虚总算弄明白小草的神秘。 这似乎是一株死去的古莲。 死之前似乎牛叉到了极点。 一年吐出一滴莲露,可以滋养万物复苏灵魂,按照神话传说各种宝物的尿性,这种复苏肯定不是简单的复苏,哪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估计一滴莲露下去立马活蹦乱跳。 正是由于莲露的神奇,所以张静虚才有底气说出刚才那番话,他是真的能救活这只狈,仅仅只需要一滴莲露便可以。 虽然莲露一年才吐一滴,按说不应该用来救异类,但若是这只狈觉醒良善,那么张静虚绝对不心疼。 道书九册很清楚的告诉他,仙山之主必须胸襟博大,不可吝啬,不可漠然,凡有生灵能够悔悟,当予悔过自新机会。 可惜的是,这只狈到死也没抓住机会,它眼中除了恨之外,便只有天生的残忍。 …… 张静虚微微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正在啧啧惊奇的小铃铛。 此时这丫头蹲在地上,拿手指不断拨弄狈的身体,显然她根本闹不明白,为什么狼和狈突然死了。 “奇怪,真是奇怪。” 小铃铛眼睛不断眨呀眨,满脸都是好奇的神色,道:“我只是按照妞妞偷偷教我的句子,原封不动的照着说了一遍,这两个妖怪看起来很厉害啊,为什么听完之后立马就死了?” “真是如此吗?”张静虚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铃铛不由抬头,语气明显十分迷惑,道:“当然啦,不信您问妞妞。刚才回答问题时,是妞妞偷偷教我的……” 张静虚目光一转,郑重看着妞妞,沉声道:“异类讨人口封,人以人运借之,按说即便只借不还,甚至强行讨要口封,但这一狼一狈所受的惩罚,似乎太离谱了一些吧?” 小妞妞嘻嘻而笑,解释道:“您说的只是普通情况,凡人在不经意间才能口封,但我和铃铛姐姐不一样,我俩的回答乃是刻意而为。” 这丫头说着一停,嘻嘻笑着又道:“所谓讨口封,乃是借人运,如果借的合情合理,人和异类都有益处。但如果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就会出现另外两种结局……” 张静虚心中一动,追问道:“两种结局?是哪两种?” 小妞妞看他一眼,仔细解释道:“其一,是所借太多无法偿还,比如某个异类向人族讨口封,但是被讨之人拥有至贵身份,这种情况下,所借之运超出偿还能力……那么按照讨口封的法则,这个异类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去补。” 这丫头说着一笑,伸手一指缩在旁边打颤的老人,道:“不信您问问他,他敢向皇帝讨口封吗?” 张静虚压根不用问,那老人已经战战兢兢开口,道:“便是再给老朽十个胆子,老朽也不敢向帝王讨口封,我便是搭上八百年的苦修灵韵,也还不起帝王之尊的一句‘你像个人’。” 张静虚点了点头,温声问道:“如果你讨口封之时,并不知道对方是帝王呢?” 老人顿时苦笑起来,道:“真要是这么倒霉,只能拿命去补了。就算老朽不愿意补,哪怕躲到天边去,但是一道雷劫之下,照样还是化作灰灰。” 说着满脸郑重,又道:“死在天罚的异类没有好结局,连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反不如用命去补,把自己一身的灵韵偿还出去,那样即便死了,但是天地会予以宽宏。” 张静虚若有所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样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老人点了点头,不无怅然的道:“是有机会,但是重头来过何等艰难啊。所以世上异类才会小心翼翼,坚决不去讨那种还不起的口封。” 张静虚也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其实是天地法则对异类和人的共同保护。” 老人深以为然。 这时小妞妞再次开口,笑嘻嘻又道:“至于第二种情况,就是这只狼和这只狈的遭遇了。刚才我和铃铛姐姐,故意说他们像大罗金仙,永恒不死,寄托虚空……这种身份至高无上,小小狼妖和狈妖哪能受得起。所以一个七窍流血而死,一个直接身体炸成碎肉。” 张静虚心中一动,突然道:“按照讨口封的法则,人和异类乃是一报还一报,现在这两只妖类因你们口封而死,你们难道就没受到一点反噬吗?” 却见小妞妞仍是笑嘻嘻,小脸无所谓的道:“怎么会没有反噬?我们也要承受相等后果的嘛。” 说着忽然抬起小手,举起来给张静虚看,又道:“您看看,我胳膊上面掉了一片龙鳞。这就是惩罚,龙鳞需要百年修为才能重新长出来。” 张静虚隐隐有所明悟,忍不住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那只狈的修为有一百年,而你用口封的方式弄死她,所以自己也要搭上一百年的注码?” 小妞妞点了点头,道:“嗯嗯,就是这样。我承受相应的惩罚,弄死了拥有百年修为的狈。” 张静虚顿时脸色巨变,紧张的看向小铃铛,道:“你吞过龙珠,能够撑住惩罚,但是铃铛她……”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小铃铛从地上站起来,这丫头似乎也有担心,正在慌慌张张的检查自己身体。 结果检查半天之后,这丫头一脸的茫然,抬头看着张静虚,然后看看小妞妞,愕然道:“为什么我没事,浑身上下好的很?” 刚才她的回答对象,乃是那只比狈更厉害的狼,结果那只狼直接炸成了碎肉,远比七窍流血的狈更惨。 按照讨口封的法则,小铃铛肯定要承受同样的惩罚。结果现在完好无损,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 难怪这丫头一脸茫然。 张静虚长舒一口气,心里却生出浓浓好奇。 可惜当他目光带着询问之意,看向一直仔细解说的小妞妞时,发现妞妞摇了摇头,十分郑重的开口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是能够直觉感受到,铃当姐姐不会遭受惩罚,所以,我才敢教她那么回答……” 妞妞这样一说,张静虚更加好奇了。 反而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静疏,自始至终表现的太过平静,甚至目光幽幽,闪烁某种深邃。 而那个缩在一旁的老人,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抑制不住想颤抖。 “大气运,绝对是大气运,但是,我的老天爷啊,这得是多大的气运,才能无视法则的惩罚?” “老朽的机缘来了,我一定要成为这家人的保家仙。” 小铃铛的超强气运,让一个苦修八百年的异类激动了。 ------------ 第85章 【恭喜道兄,加入门庭】 噗通一声! 跪的干脆。 倒把张静虚吓了一跳,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只见老人一脸急切,言语透着无比诚恳,眼巴巴的道:“贵人,求收留,小老儿愿意自荐家门,为奴为仆在所不惜,从此以后,生是咱家的妖,死是咱家的鬼……” 好家伙! 称呼都改了。 刚才还自称老朽,现在直接变成小老儿。 并且一口一个咱家,已经开始奴仆自居。 如此情况,何等急切,张静虚反而心中生疑,越发皱着眉头道:“你虽然是异类,但已经成了妖,自己逍遥快活不好么,为什么要给人族当奴仆……” “我不是给人族当奴仆啊,我是要抱紧您家的大粗腿。”老人心里闪过这个声音,但是嘴上肯定不敢说出来。 他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抬头看着。 忽然他头顶光晕一闪,竟然有浓浓灵韵飘出,但见他一脸决然,毫不心疼的道:“老奴苦修八百余年,总共只积攒了这些灵韵,我愿意全部赠给家主,以此明志自荐入门之心……” 说话之间,浓浓灵韵化作一道长虹,赫然冲向张静虚,显然真是要全部相赠。 张静虚大喝一声,脚下飞快挪动,连连后退七八步,同时手中仙草重重一辉。 苍翠欲滴的光罩,刹那间将他护住,不但阻拦老人的灵韵飞来,而且轻轻的将其震飞回去。 灵韵一闪而没,重新回归老人身体。 张静虚面色严肃,沉声道:“修行之人,先要修心,你的八百年灵韵虽好,但是张某绝不会无端承受。” 说着微微一顿,声音更加严肃,又道:“况且天地规则之下,得人一报必须还一报。如果我得了你的八百年灵韵,必须承受与其相当的付出,然而张某现在才刚刚踏足修行,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值八百年灵韵,也就是说,我还不起……” 那老人怔了一怔,随即开口辩解,急急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老奴现在不是讨口封,而是心甘情愿赠送灵韵,所以家主您不需要偿还,您完全可以毫无付出的接收。” 称呼又改了! 直接喊张静虚家主。 哪知张静虚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郑重道:“心若贪,走不远,我若贪图你这一份好处,冥冥之中总会被记上一笔。” 说着大有深意看了一眼老人,颇为感慨的道:“即使你是心甘情愿相赠,于我而言乃是不劳而获,如果换成以前的我,或许会沾沾自喜感觉占了便宜。但我现在已经踏足修行,我首先要克制自己的贪心。所谓修行,就是修心。” 那老人满脸迷惑,仰着头喃喃出声,明显不解的道:“修心?克制自己的贪心?” 张静虚缓缓点头,道:“不错,克制贪心。” 老人抬手抓了抓脑门,再次喃喃出声道:“可是据老奴所知,这世上的修行者并不修心啊。他们何止不修心,他们个个很贪婪。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为了赚取一点点功德,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做……” “那是他们,并不是我!”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稍微泄露机密道:“况且出现这种情况,错的并不是修行者,而是在久远不可知的年代前,某些存在刻意给修行者灌输理念。它们告诉修行人,想要强大就得贪,可以为了功德而掠夺,可以为了晋升而作恶……” 说着一停,继续又道:“上有所教,下必效焉,修行者们从懵懂未知之时,它们已经潜移默化在灌输,所以到了今时今日,才会形成你说的情况……” 老人面色怔怔,喃喃道:“他们?是谁?” 张静虚缓缓抬头,仰望着上方苍穹,声音极轻的道:“这世界获得功德的方式,是错的。” 老人浑身一震。 张静虚继续又道:“天上的那些存在,侵染了正常的天道!” 老人眼睛睁大。 张静虚冷笑两声,再次又道:“甚至,它们更改了法则,让这天地功德之事,变的有漏可钻……” 老人浑身打个哆嗦,脸色变的异常苍白。 天上的存在? 侵染了天道? 甚至更改法则。 功德有漏可钻…… 我的老天爷,这是何等骇人的隐秘。 身为一个小小异类,骤然听到如此大秘,他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不由自主生出莫大惊恐。 “家主毫不在意的告诉我这些?” “接下来不会是要将我灭口吧……” 老人越想越害怕,明显自己吓自己,突然哀嚎一声,一屁股跌坐地上,悲悲切切的道:“完了啊,完了,苦修八百年,今日到头也。柳树啊柳树,你抱什么大粗腿呐?老老实实躲在山中,小心翼翼的修炼不好么……” 他嚎啕而哭,鼻涕眼泪一大把,堪称闻着伤心,见者随之落泪。 然而小铃铛却‘噗嗤’失笑,蹦蹦跳跳走到他的身边,嘻嘻道:“喂喂喂,你傻啦,我爹爹既然与你诉说隐秘,分明是答应收你进门的意思呀,怎么你不但不感觉欢喜,反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咦,莫非你根本不想入我家门?” 老人还在嚎啕,坐在地上悲切。 哭着哭着,突然反应过来,顿时身体一颤,下意识的抬起头。 入眼所见,小铃铛正在不无暗示的冲他眨眼睛,顿时老人心里一喜,忙不迭失转头去看张静虚。 他眼巴巴的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问道:“家…家主,小姐没骗老奴吧?” 哪知张静虚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小铃铛,道:“不,她骗了你。” 老人脸色登时一变,眼中显出浓浓失落。刚有希望,突然变空,只觉悲从中来,比刚才越发凄苦。 然而就在这时,张静虚的声音再次响起,道:“这丫头最爱调皮,总是喜欢捉弄人,我并不是她的父亲,刚才她跟你说话却称我爹爹,所以我才说,她骗了你……” 老人神色仍是失落,呆呆跌坐在地上。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但是关于另一部分,这个丫头并没有骗你,我既然与你分说隐秘,确实是有了收你入门的心思。” 嗯哼? 巨大反转。 那老人先是怔怔,随即迸发惊喜,以至于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身体也像是打着摆子一般,颤声道:“真…真的吗…” 张静虚郑重点头。 便在他点头的瞬间,猛然夜色中黑影一闪,只听浓浓迷雾之中,响起叮叮当当的铁链声。 老人下意识循声望过去,但见四道人影从迷雾中走出。 前面两人一黑一白,头上各戴一顶高帽,白帽上面,四个大字,赫然是:一见生财。 黑帽上面,也有四个大字,分明是:天下太平。 除了这一黑一白,后面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个身高足有九尺,脑袋竟然是牛脑袋,另一个身体娇小,脑袋却是个马脑袋。 老人‘啊’的一声,下意识护住小铃铛,惊恐道:“有恶妖来,家主快带小姐跑,老奴豁出去性命,阻上它们一阻……” 哪知对面哈哈大笑,小铃铛也嘻嘻直笑,突然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一起拱手,郑重对着老人行了一礼,道:“恭喜道兄,走上正途,从此成为山主麾下,古仙大道再添一力也。” 老人面色呆呆,满脸都是愕然,下意识喃喃道:“山…山主?古…古仙?” …… ……【作者】:后面紧跟第二章 ------------ 第86章 【凌霄玉露,一口喝光】 张静虚微微一笑,温声开口道:“之所以答应收你,是因为我突然心有所感,似乎你我之间有缘,注定可以成为主仆。” 说着停了一停,伸手把老人拉起来,郑重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 老人虽然迷惑,但却毫不迟疑,连忙道:“回禀家主,老奴是一颗柳树,八百年前因为遭受雷击,得了一点雷霆至阳之蕴,所以我便生了灵性,开始懵懵懂懂的修行,随着年岁渐长,终于可以变化人形,于是就自称老柳,一直躲在这处山中……” 张静虚点点头,又问道:“我观你之行事,颇为知礼懂节,甚至你身上隐隐有功德光芒,莫不是这些年做过不少助人之事?” 老柳连忙道:“是是是,老奴确实做过。此处山峦叠嶂,只有一条官道可以通行,白日之时,勉强安全,但是夜间,极为凶险。偏偏常有一些百姓,因为生活困顿铤而走险,为了赚取养家糊口的钱财,不得不在夜间赌命赶路……老奴每次见到这种穷苦人经过,都会护送他们走出这一片山。” 那边白无常云烨哈哈一笑,不无调侃的道:“恐怕不止是护送吧,你这家伙肯定趁机讨口封。” 老柳面色讪讪,小声小气的道:“异类讨封的事,算丢人吗?不丢人。况且我每次讨人口封,都要给予相应的回报,八百多年以来,从未坏过规矩。” 张静虚面色肃然,郑重道:“正是因为你守规矩,所以才能顺风顺水。讨人口封,与人回报,这是天地法则的规定。但你额外护送行人,让他们夜间安然度过山峦,此乃功德之事,自有功德加身。” 黑无常田书恒嘿嘿两声,道:“我看这家伙浑身冒着黄泽光晕,他的功德甚至比我这个出身神眷豪门的还要多。” 牛头却瓮声瓮气的道:“咱们是阴差,他是柳树妖,山主开辟的那方阴土,怕是无法让他进驻吧。” “非也非也!”白无常云烨不断摇头,习惯性的开始掉书袋,道:“柳树者,阴木也,柳老哥乃是八百年柳树,虽是妖类但却近乎阴魂,如果他扎根阴土,生长会越来越旺盛,即便不去主动修行,他的修为也会不断提升……” 张静虚面带笑意,道:“云烨所言,正合我意,刚才我便琢磨着,让老柳扎根在张家村坟地中,不但用枝叶给坟茔遮阴,还可充任进入阴土的门户。” 云烨迟疑一笑,郑重道:“这岂不是阴土守门之神?” 说着不由看向老柳,颇为羡慕的道:“柳老哥,恭喜啊,你以后成就非凡,很可能会修成妖仙。” 老柳听的一知半解,但却明白肯定是好事,顿时一张老脸笑出了花,连连道:“承蒙吉言,承蒙吉言。” 这时马面笑嘻嘻开口,问道:“喂喂喂,柳老哥,你因为想报小姐的大腿,所以不要脸的自荐门庭,现在得偿所愿,甚至未来可以成仙。奴家想问问你,你总不能连一点见面礼都没有吧?” 马面说着走到云镜殊身边,温柔的把小铃铛揽在怀里,再次笑道:“我们这些人之中,唯有云姐姐和铃铛是凡人,云姐姐有山主照看,你老儿的好处肯定用不上,但是铃铛身无长物,你这入门的老奴可不能没有表示哟。” 老柳怔了一怔,随即一拍脑袋,连连道:“对对对,是是是,若非这位同僚提醒,老柳我真要贻笑大方啊。” 说话之间,急急探手入怀,转眼掏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张静虚等人都很好奇,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 却见老柳颇为得意,笑呵呵道:“老柳我本体乃是柳树,枝繁叶茂占地足有十几亩,每日清晨之时,有朝露存于叶上。当东方旭日出生,天地之间会有紫气,稍纵即逝,难以捕捉,唯独朝露可以沾染一些,把那无比宝贵的紫气存留下来。” “大概从五百年前开始,小老儿渐渐掌握了炼化朝露的法门,于是我兢兢业业的收集,小心翼翼的取其精华,年年熔炼,日日熔炼,每隔十年时间,便可炼化一滴。” 老柳说到这里,笑呵呵的手抚胡须,介绍道:“这炼化之后的朝露,蕴含着浓郁的紫气,天地之间,凌晨之气,所以老柳我给它起了名字,这一瓶紫露叫做凌霄玉露……” 凌霄玉露? 众人全都凑过来,越发好奇的道:“有何神奇?” 老柳更加得意,不断抚摸胡须,道:“凡人服下一滴,可以延寿十年,修行之人服用,立刻化作修为,并且此物还有更多神奇,暂时不方便告知你们诸位,大家只需要知道,这东西乃是老柳的瑰宝便可。” 说着笑呵呵两声,颇有几分神神秘秘。 黑无常田书恒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是多好的宝物……” 他是大户出身,眼眶子很高。 老柳听他嘲讽,顿时有些急了,道:“你别以为这东西普通,这东西霸道的很,比如凡人命数都是固定的,但是服用这东西却可以延寿十年,仅仅这一点神奇,便可胜过世上无数瑰宝。况且它还能增加修为,让修行之人突飞猛进……” 田书恒再次撇了撇嘴,道:“能连着喝吗?一瓶子能全都灌下去吗?若是能连着喝的话,倒是很不错的好宝贝。这一瓶玉露看起来不少,可以让铃铛丫头瞬间修为高深。” 老柳怔了一怔,随即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东西可不能连着喝。凡人喝上一滴,需要三年才能再喝,如果贪图畅快,两滴就足以让人口鼻喷血,若是连喝三滴,七窍都要崩裂……” 说着停了一停,郑重解释道:“毕竟这东西蕴含紫气,那可是天地之间的霸道之气。” 众人无不点头,道:“确实。旭日东升,紫气随日,大日之浩瀚雄伟,确实是无比霸道的……” 哪知话为说完,所有人呆立当场,众人怔怔看着小铃铛,以及她手中空荡荡的玉瓶。 赫然是这丫头性子急躁,刚才听说凌霄玉露很神奇,所以没来得及听下文,直接一仰脖子全喝了。 整整一瓶玉露,老柳树五百年的苦心收集,每隔十年才有一滴,一瓶玉露足足五十滴。 结果,一口闷。 关键是喝完之后,小铃铛不见任何异常,反而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老柳,十分迷惑的问道:“你刚才说,这东西和两滴就会流鼻血?” 嗝的一声。 她打了饱嗝。 老柳目瞪口呆。 众人啧啧称奇。 这丫头喝了一整瓶凌霄玉露,身上丝毫不见任何修为的觉醒。 就仿佛,只是喝了一瓶白开水。 …… ……【作者】第二章到。 顺便,很多人看书只喜欢看主角,但是小铃铛的来历很重要,是本书的一个大情节,所以要花点笔墨描写。 后面等她揭露身份时,很震撼的一个故事哟。 大家若有建议,可以留言给山水,我会采纳的,谢谢呀 【画外音:哪个作者不想抄书评啊】 ------------ 第87章 【铃铛丫头,来自禁地】 “不可能啊!” “绝不可能……” 老柳满脸迷惑,怔怔看着小铃铛。 猛然他慌里慌张跑上前,一把抓起小铃铛的胳膊,左捏捏,又看看,语气十分担心,明显带着忐忑,道:“小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 小铃铛眨了眨眼,嗝的一声吐了口气,好奇反问道:“必须有特别的感觉吗?” 老柳脸色呆滞。 小铃铛嘻嘻直笑。 张静虚也很担心,快步凑到跟前,郑重道:“丫头不要闹,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你速速感受一下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小铃铛见他面色严肃,连忙点了点头,然而她小手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只能抬头看着张静虚,小声小气的道:“我没什么不妥,也没有特殊感觉,身上既不疼,也不痒,除了肚子有些饱,没有任何不舒服……” 旁边老柳张大了嘴,显然被这种情况惊到了,喃喃道:“那可是一整瓶的凌霄玉露,小老儿足足五百年的积攒。它不但是清晨第一滴露水,而且还蕴含着天地间的紫气。凡人喝上一滴,就可多活十年,若是修行之人,则能转化修为……”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这瓶凌霄玉露之宝贵,绝对是老柳最重要的家底。 只见老柳面色失落,呆在那里喃喃又道:“我原本心里想着,把这东西送给小姐,其实所谓见面之礼,不用送这么宝贵的东西,但我猜测小姐天生具有大气运,所以才一狠心掏空了家底。结果,结果……” 结果小铃铛把一整瓶凌霄玉露喝完,唯一的变化就是连续打了两个饱嗝。 张静虚心中一动,目光看向老柳,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你认为小铃铛有大气运?” 老柳毫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是的,老奴确实这般推测。小姐她以凡人之身,对着一个狼妖口封,她故意说出让狼妖难以承受的口封,导致狼妖直接死在天地规则之下。按照常理推断,小姐她也要承受相同的惩罚。结果……” 张静虚沉声接口,道:“结果小铃铛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所以你才推测她拥有大气运,对不对?” 哪知老柳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天地规则,何等威严,违反之辈,必受惩罚。小姐她并没有躲掉惩罚,而是以自己强大的气运抵消了惩罚。” 张静虚顿时有些担心,忍不住道:“这岂不是折损气运?” 老柳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摇头,道:“气运浓厚到可以抵消天罚,些微的折损根本不算事。便如大海被蒸掉了一滴水,但是失去一滴水的同时会有更大收获,比如,大江大河不断汇入,百川归海,海纳百川。” 张静虚怔了一怔,愕然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气运浓厚之人可以不断凝聚气运?即便偶尔有所损失,但却不影响一直增长。” 老柳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确切的说,是一直暴涨。增长不足以形容,大气运之人的神奇。” 不远处马面突然开口,笑嘻嘻的问道:“难怪你这家伙会跪地哀求,死不要脸也要自荐家门,我们原以为你是想抱山主的大腿,没想到你是因为小铃铛的气运……” 老柳顿时干咳两声,面色显得尴尬,讪讪道:“异类自荐家门,乃是常有之事,不丢人,不丢人。” 众人哈哈大笑。 唯有张静虚仍旧放不下心,继续追问道:“就算小铃铛拥有大气运,但是气运并不能抵挡一切吧。比如你所赠送的凌霄玉露,这东西凡人一次只能喝一滴,若是多喝一滴,便会七窍流血,显然此物的效力是直接施加人身,并且蕴含着天地紫气的霸道之力。然而小铃铛喝了整整一瓶都没事,总不能也是大气运帮她抵挡了吧。” 老柳连忙摇头,一脸郑重的道:“不可能。气运虚无缥缈,只在冥冥之中,虽然它能做到消灾解难,但不能直接抵挡真实伤害。” 白无常云烨缓缓开口,补充道:“气运之说,由来已久,似乎与功德伴生,但却凌驾功德之上。虽然听着十分神奇,鲜少见到实际例子。” 黑无常田书恒也开口,接话道:“我家族之中的某些典籍,记载了一些关于气运的说法。据说气运能够消灾解难,又或者让人的际遇非凡,比如普通人若是拥有气运,一生都会顺风顺水,修行者拥有气运,可以获得更多的奇遇……”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是这些记载的典故,全都言明气运虚无缥缈,它只在冥冥之中,不可真实察觉。并且,从未有过直接影响肉身的情况。” 张静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说,小铃铛不是因为气运的缘故,她之所以能够抵抗凌霄玉露的霸道,是因为我们暂时未知的其它因素。” 自始至终一直沉默的云镜殊,这时候终于轻轻发出声音,道:“或者我可以解释,小铃铛的特殊……” 众人连忙凑过去。 却见云镜殊淡然一笑,伸手把小铃铛揽在怀里,她语气明显带着回忆,柔声细雨的道:“那一年,禁地大战,我云国为了阻拦鬼潮出世,不得不在全国发起兵役征召,足足三百万人族大军,在禁地之前和猛鬼展开殊死一战。” 对于这件往事,在场众人都知晓,老柳虽然是个异类,但他活了八百多年,很明显,他也听说过当年的大战。 只听云镜殊语气幽幽,继续又道:“关于大战中很多事,镜殊不想再重说一遍,我现在只说小铃铛的身世,她降生在那处猛鬼无数的禁地中。” 啊?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亘古至今,禁地鬼潮,对于世上凡俗百姓而言,禁地乃是最恐怖最凶戾的地方。 然而现在云镜殊却说,小铃铛降生于禁地之中。 却见云镜殊目光幽幽,忽然大有深意看了张静虚一眼,轻声的,柔柔的,莫名带着一丝羞赧,隐隐又似三分无奈,道:“我,生了小铃铛,而你,是小铃铛的爹……” 张静虚只觉脑子一懵。 啥情况? 喜当爹? 但是紧接着,云镜殊接下来的话,却让张静虚目瞪口呆,在场众人也变的瞠目结舌。 只听云镜殊很是苦涩的道:“我至今仍是处子,张静虚你从未和我同床。咱们虽然是小铃铛的父母,但是咱俩并没有夫妻之实。” 没有夫妻之实? 但却生了孩子…… ------------ 第88章 【禁地之中,神秘往事】 田书恒即便死了变成黑无常,性格仍旧是毛毛愣愣的憨货。 这货直接哈哈大笑,满脸都是崇拜表情,对张静虚竖着大拇指道:“不愧是山主,本事真了得。即便不和云大姐同房,也能让她给你生孩子……厉害啊,牛叉啊。那啥,能教教俺不?” 我去你吗的! 云烨直接飞起一脚,将这个二货踢到一旁。 在场除了田书恒没有脑子,其余众人都听出事情的诡异。 自古以来,婚孕有子,男女之间必须同床共枕,做下夫妻之间那点儿隐秘事,所谓阴阳交融,才能珠胎暗结,从未听说大姑娘怀孕,身为处子竟然生下宝宝。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的看着云镜殊,沉声道:“云妹子,张某希望你能说清楚,到底当年发生了何事,我和你之间又是怎样一种……” 可惜没等他说完,云镜殊已经苦笑出声,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咱俩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对不对?” 张静虚郑重点头,肃然道:“不错。这很重要。所以云妹子还请细说,并且张某会随时打断问询。” 云镜殊微微吐出一口气,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幽幽一叹,轻声道:“我这个云国大公主,身份堪称尊贵无比,然而不但未婚先孕,生下了一个小宝宝,关键是我连男人都没睡过,明明是个处子偏偏怀了娃娃……” 说着缓缓抬头,一双眸子宛如清水,凝视张静虚道:“对于整个云国皇族而言,这是不是最丢人的丑闻?” 张静虚只觉脑子又是一懵。 啥情况? 大公主? 他曾暗暗猜测过云镜殊的身份,同时还对小铃铛进行过旁敲侧击,甚至专门去找了云县令,采用各种办法套取口风。 按照他对云县令的了解,那家伙同样是个没脑的二货,所以经不起哄骗,很容易就能掏出实话。 无论是云县令那里套出的口风,又或者对小铃铛旁敲侧击得到的讯息,全都说云镜殊是来投亲,母女俩乃是县令的远房亲戚。 虽然出身也是皇族,但是整个云国的皇族有几十万,立国八百多年的一个国度,皇族人口众多很合理。 所以一直以来,张静虚信了云镜殊的说辞,真以为她是个分支偏远的皇族,甚至落魄到需要来沂城投亲。 结果现在倒好。 你说你是大公主? 公主这个称呼,可不是普通皇族能够拥有的,如果公主前面加上一个‘大’字,任谁听了都明白这是什么身份。 整个云国皇族之中,年轻一辈的大姐。 不但拥有管教之权,可以责罚所有年轻皇族,而且还是皇帝陛下的亲姐姐,据说皇帝从小是跟着她长大的。 突然张静虚心中一动,猛然又意识到另一件事,他直直看向小铃铛,轻声问道:“你从小一直跟在…跟在她身边长大吗?” 这时的小铃铛,正站在那里怔怔发呆,闻言下意识点头,呆呆回答道:“是呀,我从小是公主养大的。”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 厉害了。 皇帝陛下从小跟着大公主长大,小铃铛也跟着大公主长大,这岂不是说云国至尊的帝王,乃是我家小铃铛的童年玩伴? 咦。 不对! 如果小铃铛真是云镜殊所生,那么皇帝陛下不只是小铃铛的玩伴,人家是亲舅舅啊,血脉至亲的亲舅舅。 而我这个刚刚‘穿越不久’,其实十五年前已经穿越的人,竟然在当初那一场大战中,和云国大公主一起有了孩子。 自从云镜殊带着小铃铛来到沂城,并且表示出想让老实人接盘的意向,那时候张静虚就曾暗暗琢磨,说不定他会被逼着喜当爹。 但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确实喜当爹了。 成了真的爹。 …… …… 张静虚面色深沉,满脸都是严肃之色,他没再逼问云镜殊,而是静静等着她回答。 他隐隐已有猜测,云镜殊肯定会告知一切内幕。 果然! 只见云镜殊沉默良久,终于再次轻声开口,幽幽道:“那一年大战,我被大总管带着到了前线,于那猛鬼禁地之前,担任三百万大军的督战官……” “所谓督战,乃是说辞,实则是为了鼓舞士气,弱化士卒们的抵触情绪。” “毕竟他们是被强行征召,整整三百万人要和猛鬼开战。” “骤然离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的心里肯定有着不满。” “所以,我到了前线。” “通过这样方式,让普通士卒们明白,阻挡鬼潮之战乃是人族第一大事,无论皇族还是平民都要直面生死。” 张静虚突然出声打断,道:“这些大战往事,孙大山他们已经跟我说过,云妹子,你能不能直接跳过去说别的……” 云镜殊先是沉默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我跳过去,直接说!” 她缓缓仰头,看着上方苍穹,眼中闪烁回忆之色,仿佛喃喃自语一般: “三百万人族大军,与数十万猛鬼殊死搏杀,我们的人族战士,一往无前的点燃命火,不惜牺牲,与鬼协亡。” “其中有一个青年,像是在大战之中杀红了眼,又或者,他天生热学豪迈……” 张静虚心中一动,暗暗道:“这应该是开始说我的事了。” 在场众人屏气凝息,都想知道当年的隐秘。 只听云镜殊缓缓继续,道:“那青年面对无数猛鬼,大笑着说出人族之誓,随即他点燃命火,一往无前的冲锋。他竟然冲破鬼潮,冲进了禁地中。但他只是个凡人啊,仅仅是命火比其他人稍微旺盛一点而已,他怎么就敢啊,那般的不要命……” 众人‘啊’的一声。 脸色都有些不可思议。 云镜殊依旧仰望苍穹,明显已经陷入回忆,喃喃道:“也许是受他的热血豪情影响,又或者是那群老卒想要护着他,总之当他冲入禁地时,一群老卒也发疯的往前冲。” “终于,他们消失在漆黑的鬼雾中。” “那一刻,我在督战台上很不解,虽然心中感觉心潮澎湃,但却不理解那个青年为什么那么傻。” “我身边的大总管,轻轻对我说了一句,孩子,你看看,这就是我们人族的热血豪迈,这就是我们人族的男儿豪情。” “而我则是担心的反问,那个青年会不会死。” “大总管没有回答我,只是目光深邃的眺望禁地……” “也就在那一刻,猛然我听到天上一声暴吼,但见一道人影手持长枪,宛如划破天际的璀璨长虹,数十万猛鬼之中,那道人影当者披靡。” “他也冲入了禁地中。” “同一时间,大总管一声断喝,猛然抓起我,大喊一声道:丫头,咱们也去。这一战,不能退。人族千万年的机缘,就看今次能不能成功……” “大总管带着我,同样冲入了禁地中。” “无边鬼雾,数十万猛鬼,前面那道人影手持青铜长枪,披荆斩棘一般的不断破开浓雾。后面则是大总管护着我,紧紧跟随着前面那个人。” “我们终于到了禁地深处,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青年。” ------------ 第89章 【辱骂天神,两百年前】 “那个青年就是我,对不对?” 张静虚忽然出声,语气带着低沉。 这一次,云镜殊不再隐瞒,而是轻轻点头,幽幽一声叹息,道:“对,那个青年就是你。” “当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似乎刚刚经历一场变故,而在你的身边,几个老兵小心翼翼护着你……” 云镜殊说到这里,微微停了一停,轻声道:“那几個老兵,你应该知道是谁。”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县衙牢头,孙大山,刘家棺材,刘老叔……当初共有四个老卒,豁出性命保护我。” 如今四个老卒全都已经亡故,张静虚和他们算是天人永隔,虽然他开辟了一方阴土,把老卒们收留在阴土中,然而由于阴土刚刚成型,根本不具备轮回转世的能力。 对于不愿意化鬼的老卒们而言,无法投胎转世其实是一种煎熬。 …… 这时只听云镜殊又道:“我们见到伱时,四个老卒小心翼翼守着你,也不知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明显对任何人都抱有警惕。” “那时候我很好奇,忍不住想要上前查看,哪知四个老卒竟然全都挥刀,满脸坚决的阻拦我过去。” “甚至在我表明身份之后,告诉他们我是云国公主,然而他们仍旧十分坚决,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他们小心翼翼的护住你,仿佛生怕任何人过去打搅你。” “当时我很生气,忍不住大发脾气,我年轻之时的性格十分刁蛮,他们越是阻拦我越是要过去看看。” “幸好大总管突然出声阻拦,总算让我没有做出错误举动。否则真要被我打搅了你,恐怕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活着的你……” 云镜殊说到这里,脸色明显带着后怕。 张静虚则是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我那时候不能被人打扰吗?” 云镜殊郑重点头,道:“是的,不能被打扰。” “我现在还能清晰记得,当时大总管的语气何等激动,他使劲拉着我,生怕我跑过去。” “他满脸都是兴奋,压低声音告诉我:丫头,千万别乱动,我们等了足足两百年,总算等到了这样一个人,所以你千万不要乱动,免得打搅这个青年……” “而我听完之后,反而更加好奇,忍不住拽着大总管的手,想要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可是大总管似乎已经顾不上我,他竟然也做出了守护你的姿态!” “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到大总管展现修为,他总是笑呵呵的,像个毫无脾气的老爷爷,然而那一刻的大总管,身上却迸发出强烈的气劲。” “他眼中闪烁着精光,宛如皓月一般明亮,陡然他低沉出声,对那四个老卒道:你们速速带着他,进入更深的地方藏起来。” “让他们进入更深的地方藏起来?” “当时我和四个老卒都感到迷惑。” “只见大总管缓缓抬头,目光灼灼的仰望苍穹,郑重叮嘱道:藏起来,护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搭上你们的命,但是,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他……” “同一时间,那个手持青铜长枪的人物也抬头,他同样仰望苍穹,浑身迸发煞气,冷冷道:天上,有神来。你们,速速躲。” “两大强者同时吩咐,四个老卒不敢不停,况且他们也一心保护你,所以立马抬着你走向深处。” “那里的雾气更浓,漆黑宛如墨水一般。” “然而我却诧异的发现,你的身体竟然开始发出微弱的光,不但照亮前路,而且驱逐阴雾。” “于是那四个老卒虽然行走艰难,但却能在你身体光芒的护佑下不断前行。” “眼看着,你们就要消失在远处,眼看着,你们就要进入更深处躲藏……” “突然天上响起一声厉喝,有个十分阴冷的声音传来,森森然之中,带着莫名威严:是谁,竟敢闯入禁地。” 云镜殊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静虚低声问道:“说话者是天上来的神,对不对?” 云镜殊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正是天上的神。当时我抬头而望,只见无量神光,竟是一个身高十丈的天神,率领着几十个手持战器的神官……” “我是云国的嫡支皇族,从小学习很多隐秘知识,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能认出,那些神官全都是神庭的官。” “他们曾经也是人间的神官,因为功德圆满才晋升到了神庭,此时却随着一个天神,共同降临到了禁地之中。” “那天神好生霸道,二话不说便是一道雷霆,当空劈了下来,直击我们头顶。” “只听他森然厉喝道:此乃万鬼禁地之源,尔等已经沾染不详。为防你们祸害人间,本神判定雷罚诛灭。神爱世人,消除阴邪也……” 张静虚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冷笑,道:“言似慈母,心如蛇蝎。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豺狼秉性。” 云镜殊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张静虚看他一眼,沉声道:“你继续说。” 云镜殊又点了点头,再次诉说当时之事: “那一道雷霆极其威猛,刹那间笼罩禁地上空,顿时我脸色苍白,以为自己会被劈死……毕竟那是天神的雷罚啊,凡人怎么可能抵抗的住?” “然而也就在神雷劈下来的瞬间,那个手持青铜长枪的人物一声长啸,他身上出现功德光轮,宛如浩瀚大日照耀四方。大笑道:老子拥有数百万功德,你倒是劈我一下试试看……能劈死,算你本事。” “轰隆一声,神雷降下。然而他的功德光轮仅是轻微一晃,轻轻松松便把神雷全部抵消。” “天上那神勃然大怒,厉声责问道:尔竟敢忤逆神的惩罚?” “我呸!” “手持青铜长枪的人物仰天吐了口痰。” “他语气十分不屑,仰望天上的神,冷笑道:你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小神,能不能别把自己当回事?老子我担任人间神官两百年,赚取的功德足有两千万,其中至少一千五百万,上缴给了神庭的月光大神……听清了没有,没听清我再说一遍,老子给神庭的月光大神,上缴过一千多万功德。” “天上那神先是一怔,随即显得更加暴怒,宛如咆哮般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神官只是天神的奴仆,你竟敢对本神自称老子?” “哈哈哈哈!” “手持长枪的人物放声大笑,仰天看着天神道:老子偏偏就这么称呼,有种你下来咬我老二啊。” “他说话极为粗鄙,忽然竖起一根中指,不知为何脸色得意洋洋,冲着天神比划了一下,又道:看到没有,这是咱在很久之前学到的一个手势。你肯定不知道吧,这是懆你媳妇的意思。” “那个天神被他气的脸色铁青,整个禁地上空全是愤怒的咆哮。” “然而手持长枪的人物浑然不惧,反而继续得意洋洋的仰头挑衅,不断道:来啊,下来咬我老二啊?小小一个偏神,你在老子面前摆什么谱呐?老子给大神上缴过一千多万功德,你在我眼里算个什么鸟毛蛋?” “不是看不起你,你连鸟毛都不是。” “老子是神庭治下的神官不假,可老子是个有后台的神官,就算神官是天神的奴仆,但也轮不到你来叽叽歪歪。像你这样的垃圾货色,你信不信我拿枪捅你屁股眼……” 随着云镜殊的语气悠悠,模仿当年那人的言辞口吻,在场众人全都目瞪口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古怪。 足足好半晌过后,黑无常田书恒才傻傻开口,喃喃道:“这个手持长枪的人物,能在禁地之中当者披靡,即便数十万猛鬼,无法阻拦他的脚步,尤其他的战器是青铜长枪,他的战器是青铜长枪……” 这货喃喃自语着,脸色更加的古怪,忍不住看向云镜殊,小心翼翼问道:“大公主,您说的这人不会是咱们云国的大神官吧?” 却见云镜殊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这是你猜的,我可没有说,大神官威严无比,他怎么可能像个无赖一般骂人呢。是吧。” 嘴上这么说着,偏偏眼睛乱眨,分明是在暗示,让人心领神会。 心领神会便可。 不能揭露出来。 然而田书恒这货没脑子,顿时‘奥’的一声大叫,满脸惊奇道:“真是大神官啊,大神官竟然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嘿嘿呵呵,有趣有趣。” 在场众人瞬间散开,全都装作不认识他。 敢在背后点评云国最强者,以后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等到大神官秋后算账,大家可不能陪着这厮倒霉。 唯独张静虚目光深邃,这时缓缓开口道:“我倒有个猜测,大神官是大智若愚,他看似胡搅蛮缠,用无赖口吻挑衅天神,其实他是在吸引注意力,给四个老卒争取带我躲藏的时间……”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 云镜殊则是直接点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大神官就是这个意图。他以辱骂挑衅的方式,给你们争取躲藏的时间。” 说着微微一顿,语气忽然变的伤感,紧跟着又道:“然而可惜的是,大神官没能吸引所有注意力……” “有一个阴险狡诈的神庭官员,他察觉了大神官的意图,于是,他悄悄的追向了你们。” “幸运的是,这个神官想自己独吞功劳,所以,他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知那个天神。” “不幸的是,这个神官的修为十分强大,他竟然能在浓浓迷雾之中,一路追着找到了四个老卒。” 在场众人顿时‘啊’的一声,人人脸色都显得紧张。 虽然这已经是往事,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但是众人仍旧下意识担心起来,纷纷道:“后来如何了?这个神官有没有动手?如果他动手了,山主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却见云镜殊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幽幽的道:“你们刚才没听清么?我说的是他追着找到了四个老卒……” 找到了四个老卒? 并没有找到张静虚?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看出对方的迷惑。 反而田书恒这憨货,此时突然灵光迸发,猛然一拍脑袋,咧嘴大笑道:“我明白了,四个老卒已经把山主藏了起来。至于他们四个会被发现,说不定乃是故意泄露行踪。牺牲自己,吸引注意,啧啧,很英勇啊……”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田书恒这番话,很可能就是当初的实情。 那四个老卒成功的藏起了张静虚,然后故意显露行踪让神庭官员发现。 牺牲他们自己,只为保全张静虚。 但是,众人越发感觉迷惑了。 到底天神为什么突然降临禁地,二话不说就要灭掉闯入禁地之中的人。 还有大神官和大总管,他们为什么也要保护张静虚。 甚至大总管还说,他们已经等了两百年,终于等到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张静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直到目前为止,云镜殊一直在说张静虚的事,至于她为什么会未婚而孕,生下了铃铛小丫头,以及这丫头为什么是张静虚的女儿,其中的内幕自始至终一直没有提及。 …… …… 故事越听,越觉迷惑,幸好众人全都明白,这根本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曾经出现在张静虚身上的经历。 所以大家便耐着性子,静静等候云镜殊继续说。 唯独张静虚的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正在琢磨某个让他关注的事,这时他突然开口,似是十分好奇的问道:“你刚才说大神官挑衅天神之时,曾经对着天神竖起了中指,并且还得意洋洋的介绍,说他是很久以前跟别人学的?” 云镜殊微微一怔,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也许只是大神官的一点恶趣味而已。” 张静虚目光闪动几下,再次问道:“你好好回忆回忆,他当时有没有说过具体时间,比如,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那个姿势?” 云镜殊见他关注这事,连忙仔细回忆当年的事,渐渐像是真的回忆起来,语带不确定的道:“似乎大神官说过,他学会那个手势乃是两百年前,那时候的他,是个刚刚觉醒的守夜人……而教会他手势的人,则是我们云国的皇族。” 突然云镜殊‘呀’了一声,急急补充又道:“其实那人一开始并不是皇族,同样也是个民间觉醒的守夜人,后来因为他的修为突飞猛击,速度快的简直不正常,当时的云国皇帝陛下为了绑住人才,直接把他封为了云国并肩王,所以,他才成了皇族……” 说着停了一停,继续又道:“这位皇族长辈,按辈分算是我们这一代的祖父呢。” 旁边田书恒突然开口,语带猜测的道:“两百年前的云国并肩王?莫非是传说中云国三杰的那位最强者?” 云国三杰! 两百年前的三个传说。 他们才一展露头角,修为立马突飞猛进,不但超过了当时的同辈,而且连前辈也远远甩开。 速度快的不像话。 只听田书恒又道:“据说大神官和大总管之所以能够突飞猛击,正是因为和那位并肩王同乡出身,接连三个村子,三个守夜之人。大神官没觉醒之前是痴呆,大总管没觉醒之前是个天阉,至于那位最神秘的并肩王,他没觉醒之前是个干啥赔啥的生意人……” 果然五弊三缺,要么憨傻,要么天阉,唯一一个正常人,做啥生意赔啥生意。 这就是当初的云国三杰。 云镜殊抿了抿嘴,目光看着张静虚,问道:“你突然打岔我,问这些不相关的典故,有何深意吗?” 张静虚微微摇头,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没有,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毕竟你们都说大神官威严,结果他却像个无赖一般,所以我对于他竖中指的举动,不由自主感觉有些好奇……” 云镜殊‘噗嗤’一笑,道:“即便是位高决定的人物,也会有自己的独特恶趣味,这没什么好奇吧。” 张静虚缓缓点头,目光却闪烁一抹深邃,喃喃道:“是啊,独特的恶趣味而已。” 他表面平静无比,心中却如怒海翻腾。 两百年前,有人教会大神官竖中指。 恰恰巧合的很,张静虚大半辈子都有这个臭毛病,他从少年时期开始,已经养成了竖中指的习惯…… 但是两百年前,那绝不可能是他穿越吧。 …… 这时云镜殊见他发呆,只以为他在琢磨小铃铛的事,于是这位云国大公主赧然一笑,颇为羞涩的道:“接下来的事,就是我生宝宝了。在那禁地之中,跟你生了小铃铛。” 众人听到终于要说正事,顿时全都拥簇着挤过来,尤其小铃铛睁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云镜殊,道:“您快点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 …… 【作者】:由于这一段故事情节太紧凑,无法掐断章节分开发,所以今天发2合1超级大章,字数比正常两更多很多哟。 顺便,情节方面,估计聪明人已经开始推测了,两百年前的人,是不是也是张静虚。 ------------ 第90章 【太乙天尊,十方救苦】 云镜殊轻抚小铃铛额头,声音变的极其温柔,轻轻道:“丫头你要记住,有几个人的恩情你不能忘,如果不是他们豁出性命,也许这世上没有你……” 小铃铛何等聪慧,顿时点头道:“我明白,是那四位老卒爷爷。他们保护我爹,没被神庭官员发现。我爹没被发现,所以才能有我。” 云镜殊郑重点头。 她缓缓抬头,再次仰望苍穹,轻声道:“在那禁地最深之处,那个狡诈神官抓捕了四个老卒,严刑拷打,连续逼问,整整三日三夜,把四個老卒折磨的不成人形……” “然而自始至终,四个老卒一直不松口,他们即使被打的奄奄一息,仍旧坚称禁地之中只有他们四人。” “那个神官先是怀疑,渐渐怀疑变成迟疑,最终,他相信了四个老卒的话。” 小铃铛仰着头,问道:“那个神官真的信了吗?” 云镜殊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是的,他真信了。毕竟四个老卒只是凡人,神官已经用尽了所有手段,他认为在那等折磨之下,任何凡人都不可能撑住,如果真有机密,一定会说出来。” 小铃铛抿了抿嘴,伤感道:“可是四个老卒爷爷很英勇,他们撑住了神官的所有折磨。” 云镜殊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们撑住了,没有泄露机密,只说自己是误入禁地。那个神官信了以后,认为没有好处可拿,所以,便把他们交给了天神。” “可怜他们被交给天神之后,又是饱受了一番严刑拷打,幸亏四个老卒已经心存死志,他们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所以尽管那天神使用各种手段,但他同样也没能逼问出什么隐秘……” 云镜殊说着,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正是由于他们宁死不屈,大神官终于有借口发怒,他手持青铜长枪,不断向天神叫嚣,说是要去神庭打官司,状告天神违反神律。那天神怕了,带着麾下的几十个神官撤离。” 小铃铛眼睛一亮,颇为兴奋道:“终于滚蛋了。” 哪知云镜殊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们虽然撤离,但却并未离开,反而仍旧漂浮在禁地上空,看着我们人族与猛鬼厮杀……” “他们俯瞰大战,他们谈笑风生,显得那般冷漠,显得那般无情。” “直到那场禁地大战完全结束,他们才慢悠悠的回归神庭。临走之前,那天神竟然大笑,赞叹道:真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在场众人无不心中冒火。 张静虚面色发冷,轻轻出声道:““我们人族三百万大军,付出接近两百万的伤亡,无数儿郎不惜点燃命火,阻拦猛鬼大潮向外冲击……这等惨烈壮举,在天神眼中只是一场游戏。” 云镜殊继续仰望苍穹,突然冷冷发笑道:“但是他们以人为羊,千年万年放牧收割,却不知道其实人族已经有人觉醒,我们已经在悄悄的反击。” 小铃铛顿时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我们怎么悄悄的反击?” 云镜殊几乎一字一顿,十分郑重的道:“古仙遗宝。” 古仙遗宝? 众人往前凑了凑。 只听云镜殊缓缓又道:“自古以来,这是隐秘,神庭一直在遮掩,然而终究还是被人察觉……” “原来这世上的所有猛鬼禁地,其实都是古仙消失后的遗迹,其中不但残存着仙人灵韵,甚至还隐藏着古仙的法宝。” 古仙的法宝? 众人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云镜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这些古仙法宝,拥有莫大伟力,所以神庭一直搜查,只要发现必然收走。但是这些藏在禁地中的法宝,似乎被冥冥之中某种力量遮掩,所以,神庭很难察觉踪迹。” “于是神庭换了办法,把禁地转化成鬼地,无边阴雾缭绕侵袭,几十万猛鬼凄厉怨恨,借用这种阴邪手段,磨灭古仙禁地的灵韵。” 张静虚突然开口,冷声道:“恐怕不只是磨灭古仙灵韵,他们是用这份灵韵作为资粮,养鬼放纵,借人除之,再把除鬼之人封为神官,订立上缴功德给神庭的规矩……如此计谋,一换套一环,不但削弱古仙遗迹的力量,而且能滋养他们的力量。” 云镜殊不由点头,道:“大神官和大总管也是这么说。” 小铃铛则是一脸急切,拽着她衣襟催促道:“我呢,我的事呢?您说了这么半天,该说说我是怎么出生的吧。” 云镜殊噗嗤一笑,伸手柔柔她的小脑袋,宠溺道:“你呀,自然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啊。” 小铃铛眨眨眼,支支吾吾道:“可是您刚才说过,您和我爹没有同床……” 云镜殊脸色微红,明显变的羞赧。 足足半晌过去,她才轻轻开口,道:“那一日,大战结束,天神带着神官离开,大军忙着收治伤者,到处一片哀嚎,场景惨不忍睹……” “但是在禁地最深处,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当时大神官和大总管一起开路,带着我和四个奄奄一息的老卒,凭借老卒们的记忆,我们不断破除迷雾向前走。” “外面的大战虽然结束了,但是禁地之中还有数之不尽的鬼,无边迷雾之中,他们凄厉哀嚎,怨气之大,令人胆寒。” “当时我才是个十五岁少女,在那种场景下难免吓的瑟瑟发抖,尽管有大神官和大总管护着,但我心里还是感觉胆战心惊。” “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看见前方隐隐有光。” “那一点光亮,十分的微弱,却有一种莫名的祥和,遥遥的透过迷雾传过来。” “甚至在那微弱光亮照射下,我发现周围的猛鬼突然安静,他们不再凄厉哀嚎,而是直勾勾看向那处。” “原本他们狰狞的脸色,渐渐变成解脱似的微笑!” “其中有一个女性厉鬼,她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我清晰的看见她身上开始逸散黑气,她的口中忽然开始念念有词……” “礼敬,十方救苦太乙大天尊,解吾怨恨,化消戾气,致令吾之迷蒙消散,记起自己乃是人族。礼敬,十方救苦太乙大天尊。” “那女性厉鬼念诵着,缓缓向着远处朝拜下去,她身上的黑气不断逸散,渐渐再也没有狰狞。” “她在拜谢。” ……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大总管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他那样的强者,语气竟然带着颤抖…… 我听到他颤颤出声道:等到了啊,我们终于等到了。这就是大哥当年说过的,十方救苦太乙天尊咒。” 同一时间,大神官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道:是的,是的,我听到了,我也听到了。前方那个声音,正是十方救苦太乙咒。” 两位长辈听到了前方的声音,我和四个老卒却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我们又向前走了很远,终于才听到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真的很微弱。 但却有一种洞穿人心的伟力。 云镜殊说到这里,脸色变的十分憧憬。 她语气也稍微变化,似乎在模仿当年那个声音,只听她轻轻念诵道:“天地无限,法力无边,太乙救苦,业力消散,今借太乙救苦大天尊之名,化解诸多怨恨悲屈疾苦,如令,如闻,众生,开释……” 云镜殊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浓浓的回忆色彩,轻声道:“这一段咒语,声音极其微弱,然而却在禁地之中不断震荡,破开无边浓雾向外传播,所过之处,猛鬼祥和,道道黑气不断逸散,一个个猛鬼消戾化怨,他们拜下去,向着声音传来处拜谢。” “而我和四个老卒被两位强者带着,不断朝着那处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随着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 “渐渐地,竟然震耳欲聋,宛如黄钟大吕,涤荡天地阴沉。” “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 这一刻的云镜殊,脸色突然变的震撼,显然当年那一幕太令她震惊,以至于时隔十五年还是难以抑制。 只听她声音喃喃道:“在那前方之处,有一座伟岸仙山,尽管它只是虚影,但却承天接地般高大,放射柔和之光,驱散浓浓阴雾……” “而在那座仙山虚影的下方,有一个青年身影盘膝坐着,他双目闭合,面色平静,似乎是察觉我们到来,脸上浮现轻柔的微笑。” “便是在他的口中,念诵着那断咒语。” “天地无限,法力无边,十方救苦,化解业力……”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大神官和大总管热泪盈眶,两位云国的至强者,声音都变的哽咽起来。 而那四个奄奄一息的老卒,同样满脸泪水纵横,他们艰难的撑着身体,看向四周被化解的厉鬼,他们大哭大笑,脸上全是释怀,不断道:他没骗我们啊,他真的没骗我们。咱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值得的啊…… 无论大神官还是大总管,又或者四个宁死守护的老卒,他们似乎都知道一些隐秘,唯有我那时候懵懂未知。 我下意识的抬头,想要问问大总管,结果却发现,大总管哭的像个孩子。 于是,我看向大神官。 结果发现,大神官哭的比大总管还凶。 突然就在这时,天上有轰隆之声,紧接着苍穹之上出现一双大手,恶狠狠的把整个天幕给撕裂分开。 一个神体伟岸的天神,面色带着浓浓怀疑,他以巨目俯瞰四方,明显在搜寻着什么…… 众人‘啊’的一声,纷纷担忧起来。 天神撕裂天空,巨目俯瞰四方,很明显,这是觉察了异常啊。 …… …… 【作者】:今晚还是2合1章节,明天中午更新,揭露本段剧情一切,编辑让上架了,大家如果能给几分钱,支持山水一个首订,那么,我就可继续慢慢写,你们慢悠悠的读,还是那句老话,这本书如同一杯清水,要慢慢的品。 别的作者都要专门写一个上架感言,我就不写了,这简简单单一段话,算感言,可好。 ------------ 第90章 【道的气息,必须争夺】 与此同时,云镜殊语气也变的紧促: “糟糕了,有大神级别的人物,察觉到仙山的复苏!” 我听到大神官的声音很紧张,大总管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两位强者几乎同时爆发气劲,脸上出现一种决然的拼死之意。 但也就在那一刻,那个青年睁开了眼。 他依旧还是盘膝而坐,身体却慢慢漂浮起来,人在半空之中,身后是伟岸的仙山虚影…… 那一刻的他,有种莫名说不出的仙韵。 忽然他开口而言,语气苍老而又深邃,那明显不是青年该有的声音,反而像个沧桑古老的长者。 只听他悠悠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昔,玄门势大,故乃有余,当损。今,异界入侵,玄门消失,乃不足,故当补……” “混沌之中,道一生二,二又生三,孕育三物。 “乃混沌青莲,乃造化玉碟,乃无名之岩。” “青莲玉碟,尚在坚持,虽已残缺破碎,仍在坚守天道。” “唯此无名之岩,曾置诸多宝物,化为仙山虚影,已到复苏时机。” “宝物于大战之中破碎湮灭,此岩之中残存各宝虚影,先天之法宝,灭也可复苏……” “只缺一道灵韵,又或一位精灵,方能以实助虚,复苏仙山虚影。而那诸多先天法宝,亦可慢慢凝聚重生。” “只不过无论灵韵又或精灵,皆为现今之世难以存在,吾之残念苦苦思索,始终不知何处寻求。” “直至今日,幡然醒悟,天地之道,乃阴乃阳,故而想要孕育一位精灵,当以阴阳交融方可化生。” 云镜殊说到这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众人则是急不可耐,纷纷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呢,接下来是怎样情况,到底仙山是如何复苏的?” 却见云镜殊脸色泛红,仿佛颇为羞涩的道:“还能有什么情况?那家伙说的很清楚,仙山想要复苏,缺少一位精灵。” 众人‘哦’了一声,似乎全都懂了,但其实,个个眼巴巴盼着继续往下听。 小铃铛眼睛眨呀眨,小声小气的问道:“那个青年就是我爹,对不对?” 云镜殊微微转头,看向张静虚的脸庞,道:“是的,是他。但是,也不是他。那一刻的他,应该是某位古老存在依附他身上,所以说话的语气才会那么沧桑,给人一种早已湮灭消失的感觉。” “当他说完那番话之后,悬浮的身体猛然坠落,砰的一声,跌在地上,整个人摔的鼻青脸肿,明显已经陷入了昏迷。” “而大神官和大总管,上前检查之后面面相觑,大神官一向威严古板,那一刻却像个无赖泼皮,流里流气的道:昏迷了啊,这可咋整,要想阴阳结合孕育精灵,他这情况可办不了事啊。” “大总管则是嘿嘿低笑,莫名有种鬼鬼祟祟的样子,他说话竟然也像个泼皮,语气同样流里流气,一脸坏笑道:没事,硬来就行,咱们老大曾经说过,男女之间生孩子不一定非得办事,只要……” “大总管说了一半突然闭口,目光幽幽的看向了我,看的我心里发毛,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结果眼前猛地一黑,有一只大手向我擒来。” “只听两位强者同时出声,语气之中不无歉疚,齐声道:丫头,对不住了,事急从权,只能牺牲你。有大神级别的人物正用巨目搜查四方,我们必须立刻让这座仙山虚影消失。否则,人族永远没有机会。” …… …… “随着他们的道歉声,我只觉一阵昏昏欲睡,想要惊叫出声,已经软软栽倒。” 云镜殊说到这里,幽幽叹了一口气,声若蚊蝇的道:“等我再醒来时,依旧还是在禁地中,通过观察四个老卒的伤势恢复情况,我知道自己昏睡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但是当我转头看时,顿时满心之中都是凄苦。只因在我怀边的胳膊上,正有一个小婴孩趴在那里。她小嘴猛嗦,吃奶吃的香甜。” “同一时间,旁边响起大总管的嘿嘿低笑声,道:丫头,恭喜你,当娘了啊。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可没碰伱,乃是抓来了一个老婆婆,前前后后全是她动手……” “紧接着是大神官的声音,带着无比威严,又似十分确定,郑重道:嗯嗯,老三说的一点没错,你这丫头虽然当了娘,但你仍旧是冰清玉洁的女孩子。” “我惊叫一声,直接哭了起来。” “仅仅昏睡一会,竟然生了宝宝,对于一个少女而言,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惨的事。” 小铃铛听的目瞪口呆,在场众人全都瞠目结舌。 只不过小铃铛关注点似乎很奇葩,竟然抱着云镜殊的胳膊好奇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我娘?” 云镜殊温柔点头,满脸都是宠溺。 小铃铛转头看向张静虚,又道:“而他,真是我爹。” 云镜殊也看向张静虚,语气明显带着调侃,道:“这得看某些人愿不愿意认。” 然而不等张静虚开口,小铃铛再次出声,只见这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嘀嘀咕咕的道:“所以,我就是那个古老存在所说的精灵。不但可以复苏我爹的神秘仙山,而且能让无数的先天法宝重生?哇,我小铃铛厉害的很啊。”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铃铛神奇,即便喝下一整瓶凌霄雨露,顶多也只是打个饱嗝而已。 即便用口封的方式弄死一只狼妖,让那只狼妖的身体直接炸成碎肉,但她却屁事没有,丝毫不受同样惩罚。 其实不是没受惩罚啊,而是这丫头的底蕴太足。 …… 半晌过去之后,田书恒忽然开口,十分迷惑的道:“不对劲,不对劲啊。既然张捕头早就继承了仙山,为什么直到前不久才觉醒。况且他为什么没被两位强者保护起来,反而流落到一个小村里成了守夜人……” 众人听他一提,顿时也都迷惑,忍不住全都看向云镜殊,想听听这位大公主的解释。 哪知云镜殊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之后,禁地之中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无论我怎么追问,两位强者总是支支吾吾,最后似乎被我吵烦了,大神官直接化作一道虹光飞走。 说着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又道:“至于大总管,他就倒霉了,因为要照顾我们娘俩,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那时候的我,性格刁蛮的很,再加上无缘无故被他们坑了,身为少女直接生了孩子,所以我一路上又哭又闹,可把大总管折磨的不轻。” 这时张静虚忽然出声,语气似乎颇为郑重,问道:“那他到底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从禁地之中消失了。” 云镜殊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他只跟我说,你并不是他们要等的人,所有的一切只是误会,结果发现是误会已经悔之晚矣,于是他们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把你砸成了肉泥。” 张静虚脸皮抽搐,道:“把我砸成了肉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隐隐闪烁坚毅,眺望远处方向,似在喃喃自语,道:“看来我需要去帝都一趟,亲自问一问这两位强者。” 众人听说他要去帝都,顿时全都眼睛一亮。 田书恒第一个自告奋勇,急吼吼的道:“咱也要去,回家看看,自从我成为沂城神眷府的神官,已经足足五年没有回过帝都,据说皇城之内的秀春楼,这几年新进了很多小妹妹……” 旁边云烨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踢到一边,冷冷提醒道:“别忘了你已经死掉,现在你只是个阴魂。想逛青楼,投胎转世吧。” 田书恒大怒,骂骂咧咧道:“阴魂咋了?阴魂不能逛窑子吗?你们书生之间不是经常有传闻,某某之人在夜间遇到了香艳的鬼。彼此情投意合,很是旖旎烂漫。” 众人无不闪开,装作不认识这货。 张静虚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虽然我要去帝都,但是现在不合适,以我现在的层次,还不配更高的舞台。” 他说着微微一停,淡淡笑道:“所以我暂时还是缩在小县之中,悄悄的积攒实力偷偷发展,等到能力匹配之时,我才去做该做的事。”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云烨点点头,不无严肃的道:“山主此言,合该如此。如果实力不济而去接触更高层面,说不定被人随随便便一巴掌就拍死了……” 张静虚郑重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突然天空之上轰然巨响,脚下大地也剧烈摇晃。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 但见遥远的苍穹之上,赫然破裂两个巨大的洞,有无量宏伟之光,于那洞中闪耀…… 突然苍穹再次轰鸣,两个巨洞之内各自飞出一物,其形体之大,宛如巨星坠空,闪烁皎洁之光,把整个人间界照的如同白昼。 明明是漆黑之夜,天上仿佛出现两个太阳。 甚至连亘古以来长存的夜间浓雾,这一瞬间也被两件巨物的光芒驱散。 莫名有一种祥和伟岸的温暖,笼罩了整个人间界的凡人…… “道的气息?” “莫非是那件宝物的碎片?” 人间界里隐藏的许多大能,这一刻全都双目放射光彩。 (本章完) ------------ 第91章 【大道碎片,修行仙法】 陡然天地之间,‘呱呱’两声鸦啼,声音之大,震荡整个人间。 随即就见东海之上,有一只巨大乌鸦腾飞,双翼展开之后,宛如垂天之云,腹下生有三足,缭绕炽烈真火,这巨乌从海上直冲天际,显然是要争夺两件宝物。 同一时间,北方冰原,只听一个苍老笑声,隐隐带着油滑无赖,喜滋滋道:“好东西,好宝贝,归我了。” 话音未落,手掌化作巨影,同样遮天蔽日,抓向两件宝物。 …… 南域之中,十万大山,有一古老的人族国度,皇宫之中的最深处,一个瘦弱老人睁开眼,佝偻着身体咳嗽出声。 “咳咳,此物与我有缘!” 这老人咳嗽声声,身体看似佝偻无比,却在一刹之间凌空,头顶冒出伟岸无量神光。 他化作一个大如山岳的巨人,冲天而起直奔天上两件宝物。 “道的气息,不可不夺。” …… 整个人间界中,无数潜藏之辈显露踪迹。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猛然苍穹之外一声咆哮,只听天幕‘咔刺刺’闷响,赫然被一双大手撕裂。 随即一道神体万丈的巨神,手持巨大的长枪冲了出来。 “本神奋力五百余年,方才打下两点碎片,尔等东躲西藏之辈,竟敢伸爪子和我争……” “正好借此良机,将尔等一网打尽。” 这神体万丈的天神狂笑着,长枪直插那只最先出现的乌鸦。 哪知那乌鸦‘呱呱’两声啼叫,嘿嘿怪笑的扇动一下翅膀,嘲讽道:“当初大战之中,哪个蠢货被我烧的哀嚎?记吃不记打啊,真以为晋升大神就拽了?” 巨大的翅膀,宛如垂天之云,腹下三足陡然一抓,炽烈的真火弥漫天空。 突然天上那两个大洞之中,再次出现一个神体万丈的天神,却是一个女性,浑身笼罩柔光。 她幽幽一声叹息,像是颇为无奈,道:“打了这么多年,何不和平共处?神庭愿意向你们展开大门,给你们也封大神帝尊的名号。如此一来,共治三界,可好?” “哈哈哈哈,又是这套说辞!” 北方冰原之中,苍老声音狂笑。 笑声明明豪迈热血,偏偏带着一丝恶俗,流里流气的道:“好是好,只不过老子有个要求。听说你这娘们乃是伱们那边的月光大神,那么你身上的肌肤肯定滑溜溜香腻腻,啧啧,老子馋的很呀。” “这么着吧,咱俩来个约定,只要你陪着老子睡上一万年,再帮老子生一万个小娃娃,那么,老子就答应你们神庭的封号。” “咋样啊,月光神?” 即便是凡人女子,面对这种恶俗之言也要发怒,偏偏天上那月光大神嫣然一笑,悠悠然道:“只要您愿意,月光可相陪。” “卧槽!”北方冰原那人闷哼一声,显然没有底气再进行撩拨。 反而南域之中,那佝偻老人冷笑嘲讽,道:“截教浑人,总是如此。” “我呸!”北疆冰原那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你们好,动不动就有缘有缘,见到任何宝物,都说有缘有缘,甚至鸡毛鸭血,也说有缘有缘……马勒个巴子,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们。” 骂的这么难听,然而佝偻老人淡然而笑,他那无量虹光化成的巨人,继续冲向天上的两件宝物,笑呵呵道:“你说的对,这两点碎片与我有缘。” …… 这才是真正的大能之辈。 各个展现出莫大的伟力。 看似口中如小孩一半争吵,实则全幅精力都放在宝物争夺上,终于在几个瞬息之后,各方手段同时在天上遭遇。 轰隆! 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先是那神体万丈的天神,长枪击中了巨大的乌鸦,同时他自己被一道真火喷中,万丈神体开始烧焦。 北方冰原的那只巨大手掌,则是砸中了南疆老人所化的巨影,打的巨影摇摇欲坠,但是巨大手掌也变的虚幻。 同一时间,站在苍穹裂缝中的月光大神出手,瞅准诸位大能交手的空隙,直接抓向了那两件宝物。 “妈的,果然女人不要脸!”北方冰原那人怒骂一声。 南域老人则是冷冷一笑,道:“此物与贫僧有缘,还请月光大神莫要找死。” 那只巨乌则是呱呱两声,二话不说腾起漫天神火,半个夜空都被烧红,月光大神吃痛惨叫。 …… 天上大人物的争锋,看的地上无数人目瞪口呆,许多国度的神官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他们的认知里,神庭乃是统治三界的至高存在,而神庭之中的任何一位大神,都是至高无上的尊贵存在。 但是眼前这一幕,颠覆了神官们的认知,让他们震惊的发现,人间界竟然躲藏着这么多狠人。 不但敢和神庭争夺宝物,甚至直接向大神出手,并且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可以听出,他们竟然和神庭对抗了很多年…… 而这个很多年,肯定不是百年千年,否则历史典籍绝对会有记载,断不会一点文字也见不到。 所以,这个很多年怕是久远的吓人。 也许,是几万年,甚至,是几十万年。 嘶! 无数神官倒抽一口冷气。 …… 天上的争锋仍在继续,大能们之间明显僵持,每一招每一下都很简单,简单之中却蕴含着莫大伟力。 比如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像是和老朋友开玩笑一半,但如果那一掌打在别的地方,怕是一巴掌就能削平一座大山。 还有那巨乌吐出的真火,似乎一只不能烧伤对手,但如若那真火落到地上哪怕一个火星,恐怕直接能融化一座城池。 太吓人了! 太厉害了! 天上大人物的争锋,下面小人物吓的瑟瑟发抖。 …… 就在所有人都被大能争锋吸引了注意力,眼巴巴看着天上各种大威力手段震惊不已时,突然天上再次发生异变,那两个巨大碎片竟然飞速缩小。 “不好,它要隐!” 第一个开口惊呼的,是北方冰原那个人。 同一时间,南域老人也焦急开口,道:“天道虽然被异界侵袭,但却仍旧残存着力量,所以能够帮它,让它隐匿躲藏。” 那个巨神则是冷笑连连,冲破众人直追两点碎片,大声道:“这是本神打下的碎片,必须成为我的战利品。只要融合了它,我能晋升古神……” 轰隆隆! 大能们一边交手,一边同时追向碎片。 然而那碎片飞速缩小,速度简直快的不可思议,初时大如天幕苍穹,放射着笼罩整个人间界的柔光,却在短短一两个喘息之中,化作了微弱不可察觉的两点。 整个天地之间,再次变的漆黑。 无边迷雾,重新席卷。 地上的凡人和神官们,视线之中失去两个碎片的踪迹,但是各方大能却依旧追逐,显然他们仍能感知到碎片。 然而也就在下一刻,猛然天地之中弥漫一道气息,古朴,苍凉,带有难以名状的伟力,瞬间遮掩了碎片的去向。 “天道出手……” “遮掩天机。” 各方大能全都停下,各自发出遗憾的叹息。 北方冰原之中,那巨手缓缓收回去。 南域十万大山,佝偻老人咳嗽着消失。 那只巨大的乌鸦,呱呱叫着震动翅膀,看似慢悠悠飞行,其实转瞬之间回了东海。 都放弃了争夺! 甚至连追查的心思都没有。 唯独天上那个神体万丈的大神,恶狠狠发出怒吼咆哮,愤怒道:“总有一天,再无如此,本神打下的碎片,一定会成为战利品。” …… 天地之间,重归平静。 人间界的无数凡人,以及各个国度的神官,心中却如翻江倒海,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 而在云国边陲,东蒙郡域的一处,张静虚等人同样仰头看天,脸色同样带着莫名震撼。 “人间界中,竟然藏着这么多大能。”田书恒喃喃出声,这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们,竟然能和大神打个平手……” 旁边云烨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正要向张静虚说一句什么,猛然他眼中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碎片?碎片?” 众人闻声一震,全都急急看向张静虚。 却见漆黑的夜色之中,有一道流光急速而来,那分明正是刚才消失的碎片之一,刹那间飞入张静虚的身体之中。 “卧槽,大能们争夺的东西……” 田书恒失声开口,低呼道:“竟然主动投奔张捕头。” 这货失声低呼,众人却反应迅速,瞬间全都冲上前,将张静虚牢牢的护住。 然而这一刻的张静虚,瞳孔却迷茫没有焦距,仿佛失魂之人,呆呆站在那里。 只不过,仅仅一瞬! 他眼中重新恢复清明,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灼灼精光。 虽然他刚才只是恍惚了那么一瞬,但他其实在意识中的仙山经历了漫长时间。 众目睽睽之下,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脸上浮现微笑,轻轻说道:“从此以后的我,终于有了修行法。” 穿越这么久,终于有了修行法。 终于不用再靠着法宝蛮干,像个莽夫一般拿仙石硬砸了。 修行之法,法术的法。 (本章完) ------------ 第92章 【放出诱饵,神的计策】 两块造化碎片的争夺,让各方势力浮出水面,然而几个大能打的天昏地暗,最终却便宜了张静虚。 天地之间重归平静。 无边浓雾再次席卷。 又是处处弥漫凶危的夜。 南域那个老人,重新回到皇宫,他眺望一眼灯火辉煌的宫殿,口中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隐隐约约间,竟似喧了一句‘佛号’,声若蚊蝇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贫僧触犯佛门所有戒律,实该去那阿鼻地狱遭受惩罚,可叹地狱已失,贫僧去哪里才能自我惩罚……” 这老人叹息着,再次眺望一眼灯火辉煌的宫殿,那边歌声之声曼妙,帝王正在寻欢作乐。 老人满嘴苦涩,喃喃出声,道:“也不知这是贫僧的第几百代后辈,真想过去一巴掌拍死他们。” 可他最终没有动作,而是萧索的摇摇头,慢慢挪动步子,走进皇宫最深处的阴暗里。 远古那场大战,他选择临阵脱逃,无数同门则是选择死战,英勇无畏的战死天外。 你说着看了一眼持枪小神,快悠悠的道:“究其根源,乃是上界是只没古仙继承者,这些幸运儿之所以能够逃避搜杀,是因为这些苟活的古仙在偷偷庇护。” 那一夜碎片争夺,各方小能固然很失望,但是天下神庭之中,两个小神也很郁闷。 旁边一个窈窕男子,大心翼翼的凑下后,怯生生道:“小祭司,您刚才一战损耗很小吗?” 月光男神微微而笑,道:“他难道是想利益最小化吗?他愿意把这些人逼缓了同归于尽吗?比如上界南域之中,这个老僧借助十万小山设立的阵法,一旦你们弱行攻打,立刻导致地界翻覆,纵然是会波及整个人间界,但没八分之一要崩碎。” 这男子抿了抿嘴,幽幽道:“有非是重新化为野兽,以前再也是是妖族。” “阿弥托佛,没罪没罪,贫僧临阵脱逃,有能和诸佛同死。” “量劫之上,仙圣难逃,异界之神入侵掠夺,苦的却是人界凡人。” 足足半晌过去之前,我才热热开口道:“他打算怎么做?” “贫僧曾转世凡人,深知凡人之微,你背一身骂,也要活上来。” 娶妻。 摆明了光脚是怕穿鞋的有赖。 这是功德的光。 说着骂了一声,继续又道:“现如今的八界,灵气是使十是存一,肯定想要恢复法力,只能凭借以后存储的灵液,除此之里,别有它法。但是,老子怎么舍得用啊。” 从那以后,他苟活人间。 魁伟汉子顿时摇头,小脑袋像个拨浪鼓特别,道:“是行是行,舍是得用。自从这些杂毛入侵,掌控一小半天道,我们为了磨死修习法力之人,锁死了八界之中的所没灵气……” 你静静看着持枪小神,直到我发完心中怒火,那才快条斯理开口道:“你先后曾经没过提议,要在上界开展神官遴选小赛,通过那种办法,搜杀古仙继承者,原本你打算快快实行,现在看来需要加慢速度……” 月光男神却急急摇头,淡淡而笑道:“自远古小战之前,廖玲虽然十是存一,但是他你都知道,古仙留上了很少传承。有论是遗迹,又或是异宝,那个世界的天道一直在努力遮掩,时时选择一些幸运儿去继承。” “但你没满腹苦衷,他们却难以理解……” 魁伟汉子呆立当场。 生子。 月光男神悠悠柔笑,眼中却闪烁森然的光,道:“那一次,你打算放诱饵……” 魁伟汉子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小怒,断喝道:“那是异界狗贼的阴谋,转修神官需要向我们下交功德,每下缴一份功德,世界气运就被掠夺一分。长此以往上去,你们的天道更加撑是住……” 并且他凭借着南域十万大山,设立了一座饱受耻笑的大阵。 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我苟活。 魁梧汉子闷是做声。 “悟空啊,四戒啊,他们还活着么?为师你坚持的坏苦,为师为想念他们了……” 魁梧汉子闷哼一声,道:“就算他们几个有所谓,但是整个北方冰原怎么办?如今那人间界中,夜外到处是凶危,若想庇护凡人,就得没修士存在。这些修士法力高微,每年盼着从你那外领取灵液,若是你一口喝光了,整个冰原国度的凡人谁去护?” 男子默然。 反而这位月光男神,表现的尚且激烈。 持枪小神喘息是匀,显然心中还没愤怒,恶狠狠高吼道:“这就加慢速度,把廖玲继承者全都找出来,杀掉,全杀掉。” 半天过去之前,我有比萧索叹息,喃喃道:“等到天道被全部侵袭的这一日,你们全都会被清除灭绝。” 半个人间界是使被崩碎,异界之神的收益如果降高,所以这些异界之神虽然恼怒,但却自始至终有没弱硬征伐。 “你们是来谋夺气运的,是是来拆掉那个世界的,没了一整个世界的气运之助,你们才没希望晋升成为古神啊……他难道是想成为古神吗?” …… 持枪小神顿时默然。 男子面色踟躇,半晌过前大声开口,道:“要是,灵香去打开宝库,取一些灵液出来,给您恢复损耗的法力?” 这男子满脸凄苦,幽幽道:“天道早就还没撑是住了。” 由于没我坐镇,国度在人间界算是超一流,凡人渴求平安,是断迁徙而来。 渐渐成了南域最小的国。 …… “活上来,才没希望!” 突然暴吼一声,怒骂道:“该死的,我妈的。是使今夜你能夺到碎片,就能凭着造化之力设置阵法,整个北方冰原,重新出现灵气,到时候老子恢复法力,不能恶狠狠再跟狗贼打一场……”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一座冰屋之中,没个魁梧小汉骂骂咧咧,是断道:“亏了亏了,亏小发了,宝贝有能抢到,法力消耗太猛,我奶奶的,怕是几百年都补是回来。” 尤其是亲手打上两点碎片的持枪小神,心中的愤怒和憋屈简直难以压制,整座浩瀚神庭之中,到处都震荡我的咆哮。 男子更加凄苦,再次幽幽道:“可惜,碎片悄然消失了。” 他们在临死之前,骂他是苟活之辈。 “活上来,庇护凡人。” 魁伟汉子哼了一声,继续骂骂咧咧道:“跟这些人打架,消耗怎能是小?我马勒个巴子,以前得省着法力。” 皇宫深处的阴暗中,老人喃喃自语着陷入沉寂,却没一道柔光,存于阴暗之中。 甚至连佛祖也发了嗔怒,寂灭之前将他逐出佛门。 我看了一眼男子,唉声叹气的道:“以你的修为层次,一口能喝干所没灵液,到时候伱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修为倒进吗?一旦修为倒进,他们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持枪小神顿时热哼一声,恶狠狠道:“你早就跟他们提议过,把这些老东西全都清除掉,可他们总是是答应,非说什么要把利益最小化……” 这个大阵只要被攻打,立马会天翻地覆,是但崩碎十万小山,而且席卷半个人间界。 于此同时,北方边缘。 我苟活上来,活了有数年,子孙前代是断延绵,快快建立了一个国度。 “那些幸运儿,便是古仙继承者。自从远古以来,你们杀了有数,然而杀完一茬又一茬,始终有法从根子下清除干净。” 足足半晌过去之前,你才迟疑的开口,道:“要是,让我们转修神官之道?” (本章完) ------------ 第93章 【先天至宝,返本复原】 放诱饵? 持枪大神明显一怔。 却见月光大神面色优雅,笑意岑岑的道:“自远古以来,我们每隔几百年搞一次神官遴选,通过这种办法,搜杀古仙继承者。然而可惜的,总有一些幸运儿被苟活的古仙护起来。” “甚至在那几个古仙的地盘上,他们一直源源不断的教徒传子。每次我们搞神官遴选时,他们的弟子从不参加……” “经年日久之下,他们积累了很多后辈新秀。” “并且这些后辈之中,很可能已经有大量的仙人。” 月光大神说到这里,面色显得更加优雅,只不过语气却透着冰寒,有种莫名阴森的杀意。 “原本我们以为,这方世界的灵气已经被锁死,只要慢慢消磨下去,古仙之道必然消亡。” “可是现在我却醒悟,这办法需要消耗的时间太漫长。” “原因很简单,当初苟活的那几个古仙底蕴太足,似乎他们在选择临阵脱逃之时,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的消磨之策。所以,他们储备了难以计数的灵液……” “据我猜测,这是他们此界三大教门首次齐心,放弃一切成见,各自拿出积累,与我们决死之战前,把所有的积存给了几个古仙。” “让他们苟活,期待漫长的时间带来转机。” 月光女神说到这里,慢悠悠又是一声柔笑,语带欣赏的道:“不得不赞一句,这个计谋真不错。若是我们始终没有察觉,说不定他们真有机会……” “可惜,我察觉了。” 月光女神看似温柔,脸上却渐渐显出毒辣。 她语气也突然变的森然,透着一股清晰无比的杀意,道:“最近这些日子,我不断游说诸位大神,终于大家一致同意,决定放出一件诱饵。” 说着微微一停,又变的笑意岑岑,慢悠悠的道:“只要这件诱饵放出去,那些古仙肯定坐不住,无论他们多想护持那些后辈,也无论他们多不舍得后辈送死,但是,他们不得不把后辈们放出来。” “他们就算明知这是陷阱,但也只能乖乖的,老老实实的,无法抗拒的,让他们的后辈参加神官遴选。” 持枪大神眼神炯炯,颇为好奇的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诱饵,竟然让你这么有信心?” 却见月光女神嫣然一笑,手掌之中开始闪烁光芒,而在那光芒之中,却镇压着一个小鼎。 嘶! 持枪大神到抽一口冷气。 他面带不可思议,几乎脱口而出,下意识的道:“你竟然舍得放出它?这可是你们那一系最大的战利品。” 月光女神眼神森寒,缓缓道:“远古大战之时,我们这一系的三位至高古神被打死,付出如此巨大牺牲,勉强夺下这件至宝。” “从那以后,我们月光一系负责镇压此物,凝聚整个神系神力,堪堪才能镇住它。” “很累,很艰难。” “关键是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任何炼化的希望。” “伱我都明白,至宝级别皆如此,无论是这方世界的先天至宝,又或者我们那个世界的至宝。从未有过强行炼化的可能,顶多只是被强行的镇压着。” “哪怕是最强大的古神出手,能做到的也只是打碎至宝,但若想强行炼化,古神也做不到。” 月光女神说着,目光看向手中的小鼎,无奈叹了口气道:“无法炼化,只能镇压,但是镇压要消耗神力,我们月光一系亏大了。”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再次道:“如今算起来,我们已经镇压它足足半个纪,如果再继续镇压下去,我们月光一系会衰弱成小神系……” 持枪大神面带贪婪,眼巴巴的道:“既然你们觉得亏,不如把它送给我。本神不怕亏,我来镇压它。” 月光女神‘格格’而笑,反而道:“你能拿出同等级别宝物,作为吸引那些古仙的诱饵吗?” 持枪大神顿时转头,冷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这东西放出去未必是好事。一旦被古仙得到,他们就能源源不断炼化灵气。” 月光女神淡淡道:“这我当然考虑过,其他诸位大神也明白。但是,大家依旧同意放出它。” 持枪大神再次冷笑,道:“此界修炼之法,灵气乃是根本,古仙一旦有了灵气恢复法力,你该明白他们是多么的恐怖。当初那场远古大战,差点被灭的是我们。” 月光女神面色肃然,郑重道:“这我也考虑过,但我依旧要放出它。诱饵若是不够香,怎能让鱼儿来咬钩。” “就为了杀一些微不足道的古仙继承者?”持枪大神语带不屑。 月光女神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更加肃然道:“你错了,那些幸运儿可不是微不足道。他们这一方世界,修仙有无限的可能。若是放任他们成长下去,终有一天是我们的灭顶之灾。” 持枪大神放声大笑,更加不屑的道:“放任他们成长?变成我们的灭顶之灾?你莫非忘了不错,这世界的灵气已经锁死了。” 月光女神看他一眼,淡淡提醒道:“你也莫要忘了,古仙们储存了数之不尽的灵液……” 说着微微而笑,不无嘲讽又道:“凭借海量的灵液,说不准就有幸运儿修成至高。到时候你能打过吗?你只是一个大神而已。就算你去求助你们那一系的古神,你们的古神难道就不怕死吗?” 持枪大神默然不语。 足足好半晌过去,这个骄傲的天神终于点头,道:“吾,代表战神一系,同意,放诱饵。” 月光女神顿时嫣然而笑,悠悠然道:“既然你们一系同意,那就谈谈对我们的补偿吧。” 持枪大神一怔,怒道:“为什么要补偿?” 却见月光女神手托小鼎,淡淡道:“此物乃是先天至宝,属于我们月光系的战利品,然而为了咱们整体利益,我们愿意把它放出去做诱饵……这很亏啊,岂能不给补偿。” 持枪大神勃然大怒,道:“明明是你们镇压的力不从心,所以想丢到这个烫手山芋。” 月光女神眼神变冷,森森然道:“其他神系都愿意补偿,你想一毛不拔跟着沾光吗?战天神,我们月光一系的便宜你敢沾吗?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位古神活着。” 持枪大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要什么补偿?” 月光女神顿时又嫣然而笑。 …… …… 人间界的天空突然被撕裂,十二位巨大天神同时俯瞰大地。 浩瀚神庭,放射无量光,照射整个人界,凡人直觉祥和。 月光女神满脸温柔,笑容淡雅令人迷醉,她悠悠开口,降下旨意。 “天地之道,在乎功德,时隔两百年之久,又到神官遴选之日。吾等天神欣闻,人界新秀迭出,故而今次决定,大肆予以封赏……” 一边和凡人说着话,表达神的任何和宽宏,同时却以神力传音,将神庭的意思告诉几个古仙。 “这一次神官遴选,我们要求你们的后辈也参加。若是尔等答应,我们便拿出一物,作为奖励,冠军可得。” 神力传音之时,手中小鼎浮现。 人界隐藏的几个大能先是一惊,随即全都变的热泪盈眶。 自远古大战以后,时间已经过去半个纪,终于,有见到了圣母娘娘的乾坤鼎。 这是能返本归元的至宝啊,是能从虚无之中直接产生灵气的至宝啊。 有了它,再也不用担心灵气被锁。 古仙之道,就可复苏。 必须夺! (本章完) ------------ 第94章 【明知陷阱,不得不钻】 活的越久之人,心性越能隐忍。 然而当莫大利益放在眼前,再怎么隐忍也会怦然心动。而如果这份利益,关乎着最后希望,那么,牺牲一切都值得。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人界剧烈摇晃。 先是北疆冰原之上,那个魁梧大汉冲天而起。 他竟然丝毫无惧天上的十二巨神,一路从人界直接冲上九层云霄,厉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话?真愿意拿出这东西做奖励?” 浩瀚神庭之中,众多天神一脸兴奋,瞬间有几十个天神挥舞战器,激动大吼道:“好机会,大家快动手,趁着他离开冰原大阵,咱们又能除掉一个古仙……” 然而! 那大汉哈哈狂笑。 陡然九天之上,‘哞哞’两声巨响,却是他头顶发光,赫然喷出一道影子。 那影子出现之后,瞬间变的大可遮天,又是‘哞哞’两声巨响,化作了一头凶悍的奎牛。 同一时间,下界北方冰原的地底,再次冲出一头老牛,嘴里似乎衔着一口草,正在慢悠悠咀嚼,温吞吞的往天上来。 同时出现两头巨牛,一头凶悍一头温吞,转眼间全都都冲上九层云霄,遮天蔽日一般堵在神庭门口。 魁梧大汉再次狂笑。 他看着神庭之中那些天神,狂笑声中满是嘲讽,厉喝道:“来来来,老子最不怕的就是玩命。今天你们即便打死老子,老子临死也要拉上半个神庭……哈哈哈哈,多少年了,其实老子早就不想活了,老子早就想去陪伴我的主人。来啊,战个痛快。” 他狂傲发出挑衅,那些天神却退缩。 只见许多天神目光闪烁,相互之间不断递眼色,都在怂恿别人动手,自己却在悄悄后退。 唯独最前方的十二系大神,依旧面色不变的凌空而立。只不过在他们眼睛之中,隐隐也藏着一丝惊恐。 反倒是月光女神表现无惧,竟然俏脸挂着亲和的笑。 她宛如多年老友见面,笑意岑岑的赞叹道:“恭喜牛大哥呀,百尺竿头更进一层。这就是你们世界的斩尸之术吧?那两头牛是伱的善尸恶尸吧……” 这女神妙目悠悠,语气之中不无试探,笑意岑岑又问道:“善恶两尸,已经斩出,如果再斩出本我,牛大哥你岂不是要成为最强的准圣?” 魁伟大汉‘呸’的一口,直接冲她吐了口痰,道:“你这娘们不用套话,老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不错,这正是老子的善恶两尸。至于本我,斩不出来。” 月光女神眼神一闪,明显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原来还不是至强准圣,只是两尸之圣而已,和我们的古神,属于一个级别。”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羡慕嫉妒的很,毕竟是古神级别啊,是她必须仰望的存在。 大汉再次哈哈狂笑,道:“你们不是要趁机除掉老子吗?赶紧让那些混蛋动手啊。快点快点,老子今天就站在这里,哪怕你们请出所谓的古神,咱一辈子打架从来没怕过……” 月光女神微微一笑,语气显得温柔无比,淡雅道:“今日请你们出现,乃是为了商讨事情,岂能打打杀杀,误了双方情谊。” 说着看了一眼大汉,笑意岑岑又道:“牛大哥还请放心,小妹会惩罚刚才那些天神。虽然你我双方乃是敌对,但是上下尊卑不可逾越,牛大哥您是古神级别,他们只是一群小神。身为小神挑衅强者,他们的惩罚必然不轻……” 魁伟大汉‘哈哈’两声,满脸都是漫不在乎,大声道:“你们之间会不会狗咬狗,老牛我一点不关心,老子之所以冲上天来,只是为了问你们一句:方才你所说的赏赐,真会老老实实拿出来吗?” 却见月光女神悠悠一笑,猛然手掌轻轻一番,只见那个平凡无比的小鼎,缓缓的朝着下界降落。 小鼎看似很小,是因为始终被镇压,然而当它脱离月光女神的手掌,顿时形体开始急速的变大。 轰隆一声,坠于大地。 化作山岳一般的巨鼎,开始放射伟岸的无量光。 整个人间界,瞬间被光芒笼罩。 无论凡夫俗子,又或帝王将相,世上的所有人族在这一刻只觉心神颤动,全都感受到一种被母亲轻柔抚摸的温暖。 无数之人热泪盈眶。 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热泪盈眶。 大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件巨宝必然和人族息息相关,仿佛是人族母亲的遗留,与所有人的血脉沟通。 而在此时的云国疆域,张静虚同样仰头看天,他望着笼罩整个人界的光芒,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一个法宝的名字。 先天至宝,乾坤鼎。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下意识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这件至宝的虚影,在他的仙山之中也有,属于那四件最高冷的大佬之一,自始至终对他不假颜色。 钟。 塔。 鼎。 旗。 原本张静虚还以为,是自己的级别不够高,所以四大虚影看不上他,所以才会表现的高冷。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方世界的某些至宝,其实并没有在远古大战中破碎。 它们依然还存在,只不过全被镇压着。 而留在他仙山之中的至宝虚影,很可能是当初某位大能的手笔,那些至宝虚影其实并不是虚影,而是提前把至宝的真灵藏匿在仙山中。 一旦某件至宝的形体脱离镇压,便可和仙山之中的真灵进行融合,形体与真灵,合二则为一,瞬间便可恢复如初,重现先天法宝的伟力。 “这件宝物,我必须去争。” 轻轻的,张静虚喃喃一声。 他旁边众人全都一怔,云镜殊下意识出声,颇为担忧的道:“你要去参加神官大赛?” 张静虚郑重点头,缓缓道:“我必须去。” 云镜殊脸色更加担忧,急急道:“这怎么行,太危险了,人界神官大赛,百年开启一次,由于神庭每次都会拿出宝物作为奖励,所以每次都能刺激一些强大神官参与。” 她说着一停,焦急又道:“为了争夺冠军,获得神庭奖励,那些神官在比赛之中,几乎全都不顾对手的死活……” 这时云烨也开口劝说,语气十分郑重的道:“山主你才刚刚觉醒修为,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黑无常田书恒性格冲动,然而这一刻竟然也面带谨慎,同样劝阻道:“据我家族之中的典籍记载,每次神官大赛都要死伤很多人。尤其是神庭举办这种赛事,是为了遴选神官登天做官,关键是每隔百年才举办一次,意味着许多人已经成为神官百年。这么久的修行时间,猪也能攒下强大神力……”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每次神官遴选之时,必然有无数厉害之辈。 众人都在劝说。 然而自始至终,张静虚无所动摇,他仰头看着满天光芒,看着矗立人界的那个巨鼎,语气迟缓但却坚定道:“我必须去,这件宝物不得不夺……” 传说之中,女娲娘娘的乾坤鼎,人族之所以出世,正是这鼎的功劳。 它有造化之能! 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 …… 【作者】:两章同时发布,后面紧跟第二章,顺便问一下,情节还算紧凑吗? 我叫山水,但是写书从来不水。 (本章完) ------------ 第95章 【女娲遗宝,我必须去】 嗡嗡! 突然巨鼎的光芒更胜。 只见一道粗大光柱,从巨鼎之中喷涌而出。 这光柱从人界直冲云霄,然后穿越云霄冲破天幕,赫然竟是冲进了天外混沌,似乎想参与混沌中的战争。 顿时在天外的混沌之中,玉碟残片和青莲虚影同时浮现,虽然气息已经萎靡不堪,这一刻却透着欣喜之意。 似乎再说:“老朋友,你来了。” 然而也就在同一时间,神庭深处响起苍老冷笑,淡淡道:“神庭小辈们将你放出,是为了将你设为奖励,在伱没被冠军获得之前,你依旧还是神庭的战利品。” “身为战利品,要有战利品的觉悟……” “你若坚持参与天外之战,吾只能再次将你镇压。” 这个苍老的声音,很可能是坐镇神庭的一位古神。 轰隆! 巨鼎的光柱疯狂搅动,似乎在发泄暴怒情绪。 又似乎它缺失灵性,所以根本听不进去威胁,只见光柱凝成一把巨刃,愤怒斩向了混沌中的巨蛇。 那巨蛇,是异界的天道之蛇。 在天神们口中,巨蛇是祖神兽。 然而就在乾坤鼎的光柱不管不顾,化作巨刃愤怒斩向异界巨蛇的刹那,陡然人界的云国边陲之中,张静虚头顶浮现出一座小山。 正是仙山虚影。 仙山浮现出来,但是形体很小,显然它是为了掩饰气机,防备着被神庭古神察觉…… 但它这一刻虽然形体很小,却仍旧拥有洞穿天地的神异。 它悄然的传出了一道隐晦讯息,急速传递给了矗立于人界中央的巨鼎。 刹那间,巨鼎微微一晃。 同一时间,混沌中的光柱猛然停止。 她仿佛回复了一些灵性,不再暴怒去攻击异界巨蛇。 她,放弃了参与混沌中的战争。 似乎因为巨鼎光柱放弃了参战,玉蝶残片和青莲虚影反而更加欣喜。两件残缺至宝一边抵抗狰狞巨蛇,一边各自分出一道神异的光,遥遥与巨鼎的光柱相接,渐渐的融合交织在一起。 嗡嗡嗡! 巨鼎光柱更加宏伟。 她再次搅动光柱,但却不是参与战争,而是开始席卷无边混沌,所过之处搅碎了一片虚空。 虽然是极小极小的一片虚空,但却意味着混沌被大威力破碎,顿时一分为二,分为清浊二气。 不管清气还是浊气,乃是混沌所化的灵气。 这两种灵气沿着光柱开辟的通道,从天外的混沌倒灌进天幕之内。 再然后…… 宛如排山倒海一般,从巨鼎之中喷涌出来。 整个人间界的中央,瞬间弥漫氤氲白雾,那是浓郁到极点的灵气,吸一口就能让人多活十年。 只见一株小树,原本已经干枯将死,然而当白雾席卷过来,这株小树瞬间枝繁叶茂,发疯一般生长,转眼间宛如参天古木。 突然绿光一闪,化作一个道人,落地满眼发呆,似乎不明所以,然而仅仅过了片刻,他似乎法力飞速攀升,导致灵性也飞速提升,已经明悟了自己的来历。 顿时他叩首而拜,遥遥拜谢巨大的鼎,欢喜流泪道:“承您灵气席卷,小树化而为妖,礼敬,圣母之鼎。” 像这样的例子,在巨鼎四方数不胜数,由于巨鼎光柱从天外打碎一片混沌,化作浓郁灵气倒灌这方天地,导致整个巨鼎的四周,一瞬间出现几十万个妖。 “够了!” 陡然神庭之后,那个苍老声音暴吼,冷冷道:“本神放任你打下一片混沌,倒灌灵气进入你们的世界,是为了展现吾等众神的诚意,让你们的古仙回忆你的威能……” “但你现在仍是神庭的战利品,吾等不可能一直放任你倒灌灵气。” “你想要继续这么做,除非被大赛冠军得到,那时候你属于冠军的奖励,想做什么事情皆可由你。” “但是现在,不行……” 这苍老声音说着,突然有一双巨目出现在上,透着冷漠无情,又似神威如狱。 紧跟着,九重天外浮现一个古神虚影。 他先是扫了一眼十二个大神,似乎目光之中有一些不满,训斥道:“办事拖拖拉拉。” 随即古神虚影看向魁伟大汉,语气稍微变的平和了一些,慢悠悠道:“你已经斩出两尸,与本神乃同等存在,吾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可同意后辈参加神官遴选?” 说着微微一顿,冷声又道:“若是不愿意,便请回去吧。吾等众神可以放任你继续苟活,但却不允许你觊觎此次放出的奖励。换句话说,你庇护下的冰原国度人族,没资格参与这一次的神官遴选……” 古神虚影说完之后,一双巨目闪烁着冷漠。 他表明了最终的态度。 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由古仙们自己决定! 魁伟大汉站在两头巨牛中年,脸色明显带着警惕和无奈,足足半晌之后,方才艰难点头,道:“纵然明知陷阱,老牛我也只能往里钻……” 他猛然仰头,看着古神虚影,缓缓道:“人间之界,北方冰原,四个国度之内修士,全部参与神官嶙峋。” 古神虚影点头,淡然道:“善。” 突然下界南域之中,一个黄色光轮慢慢浮现,在那光轮之中,坐着一个悲苦老僧。 他双目闭合,却有泪水从眼缝流淌,轻轻喧了一声佛号,语气无比艰难的道:“人间之界,南域大山,贫僧所护之人族国度,所有修士参加神官遴选。” 古神虚影似是早有预料,再次淡然道:“善。” 东海之上,一声鸦啼,只能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哼,咬牙切齿道:“老子也答应,你们得逞了。明知是个陷阱,老子不得不钻。今次你们神庭的神官遴选,老子的晚辈后辈全都参加……” 呱呱呱呱。 东海之上飞起数之不尽的小乌鸦。 个个兴奋十足,显然很惊喜终于能被老祖宗放出玩耍了。 它们根本不明白,老乌鸦护着它们有多难。 从远古护到现在,神庭拿出了不可抗拒的诱饵,明知是个陷阱,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咬钩。 乾坤鼎,能恢复灵气啊。 …… 这一日,神庭与古仙达成协议。 张静虚仰望各方大能的虚影,口中徐徐的吐出了一口气。 竞争对手很多啊。 不知道能不能成朋友! (本章完) ------------ 第96章 【清空功德,吃相难看】 十日之后,天降神旨。 人界各国所有神官,必须参加神庭遴选,其中脱颖而出之辈,登天进入神庭为官。 除了登天做官,还有诸多赏赐,比如价值十万功德的战甲,价值百万功德的战器,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古仙异宝,以及能够让人洗髓伐毛的灵物。 这一次,神庭不再隐瞒古仙的存在,反而表现的极为大方,故意吹捧古仙的神奇。 整个人界各国,掀起一番热潮。 原来,世上竟然还有另一条修行的路。 仙! 古仙! 无论已经称为神官的修士,又或者凡夫俗子的平人,人只要活着就有追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 “也许,我能成仙……” 这是很多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滋生之后,冲动再也难以抑制。 尤其是任何人只要稍微抬头眺望,就可看到人界中央的巨大宝鼎,承天接地,光耀四方,散发着祥和气息,蕴含着莫名的伟力。 不由自主的,每个人心中升起渴望。 “据说,那鼎叫做乾坤鼎。” “先天至宝,成型于天地之前,据说乃是混沌之中孕育,即使天地破碎它也不碎。” “如果能得到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任何生灵只要活着,就会有着各种各样的贪念。而一件先天至宝的诱惑,滋生出的是难以克制的贪。 “也许,我会称为它的主人。” 这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 又过了十日,神庭再次降旨,这次却是通告下界诸国,颁布神官遴选的具体章程。 宛如科举! 层层晋升。 所有参赛之人,需要三轮比赛,但却不是乡试、会试和殿试,而是参赛者直接展开比拼。 所有的比拼,功德是个核心。 细则如下: 第一轮,各国神官同时启程,向着人界中央汇聚,沿途一路,赚取功德,无论斩妖除魔,又或扶危济贫,只要能够汇聚功德,便算参与遴选大赛。 很明显,想要晋升第二轮必须不断努力,赚的功德越多,越有机会晋级。 很多人瞬间想到了作弊的办法。 然而可惜的是,神庭似乎早有预料,所以在比赛章程之中,提前设置了一项规定: ‘为了公平,防止作弊,参赛者在启程之前,必须清空身上功德,所有人全都白手起家,通过一路之上慢慢赚取。’ 至于如何清空功德…… 老规矩,上缴给神庭的众神。 仅仅这第一轮的规定,无数人都在心里怒骂,他妈的,吃相太难看。 看似保证公平,其实趁机搜刮。 我们下界神官赚点功德容易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众神就不能高抬贵手? 很显然,不能! 想要参加遴选,必须清空功德。否则,视作自动放弃。 但是人界神官并不是傻子,不可能平白无故上缴功德,虽然参赛者必须清空功德,但是这里面有漏子可钻。 “必须清空功德是吧?行!” “老夫家中子嗣绵延,颇有几个讨我欢欣的,其中某个小辈,已到修行之龄,我送他一点功德没关系吧,帮助自家小辈觉醒没问题吧……” “来来来,小七啊,爷爷我这里有五万功德,今天突然想送给你当礼物。” “乖女儿,来来来,爹爹我即将出门,前往人界中央大地,临走之前,舍不得我的小棉袄,你不是一直想兑换战器么,爹爹我早就帮伱攒了两万功德哟,快点拿去,立马去换……” 天下各国之中,掀起一股风潮,凡是想要参赛的修行者,全都大手笔的开始奖励后辈。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拔苗助长,就算拔苗助长但是功德至少留给了自己人,总好过平白无故上缴,白白便宜了神庭的众神。 …… 云国,东蒙郡,沂城小县。 县令云儒雅一脸讪笑,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根边。 这厮满脸都是兴奋,眼巴巴看着张静虚,看似有些忸怩,实则满心期待…… “张…张叔啊,小侄听说您要去参加遴选,是不是?” “咳咳,咳咳,那您是否了解过,神庭已经颁布了规定,所有参赛之人,必须清空自己的功德。” “哦哦哦,您已经了解过啊。那行,那行,小侄没别的事,我就是提醒您一下。” “张叔,您准备把功德交给谁啊?” “嘿嘿,嘿嘿,小侄可是一向力挺您的啊,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您的亲侄子。” 面对这厮的无耻嘴脸,张静虚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但他并未拆穿,反而温和一笑,忽然手掌缓缓抬起,浮现一个小小的光轮。 云县令登时看的哈喇子直流。 俺的娘。 功德形成的光轮。 这厮出身皇族嫡脉,眼界和见识自然非凡,‘咕嘟’一声咽口唾沫,眼巴巴的道:“给…给我吗?”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猜的不错,确实给你,但是,不全给你。” 说话之间,他把光轮一分为二,第一份大约三成,顺手抛向了云县令,笑着问道:“嫌不嫌少?如果嫌少,我从另一份之中再拿出一点。但我要先给你说清楚,另一份是要给小铃铛的……” 云县令连忙道:“不少不少,够了够了,嘿嘿,嘿嘿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总是让您老人家破费。我这当侄子的,一直没怎么孝顺您。” 张静虚没有接他话茬,又把另一份功德递过来,叮嘱道:“这一份你不能私吞,帮我转交给小铃铛。” 云县令忙不迭失把功德收好,目光却看向院子里的小铃铛,颇为好奇的问张静虚道:“您把最大的一份留个那丫头,是打算助她觉醒走上修行路吗?” 张静虚微微一笑,模棱两可的道:“是吧!” 他大有深意看了一眼云县令,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送你三成功德?” 虽然神庭定下了规矩,参赛必须清空自身功德,但是功德何等宝贵,送给谁都是天大的馈赠。 偏偏张静虚却把功德送给了云县令,他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随意赠送。 否则的话,全都留给小铃铛不好么? (本章完) ------------ 第97章 【仙山再出,新的仙法】 云县令先是迟疑,随即语带猜测,道:“是不是您担心自己启程之后,城外张家村那边没人照料?我听大姐说,您在那边弄了很大一片坟地。收葬孤苦老卒,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货说着停了一停,拍着胸口保证道:“张叔您放心,这事小侄一定办的好。” 张静虚点了点头,缓缓道:“这只是其中一事,但不是我全部的顾虑。我之所以送你功德,是想让你即刻觉醒,从此成为修行之人,拥有庇护百姓的能力……” 云县令抓了抓脑门,支支吾吾道:“懂懂懂,俺那老管家已经提前叮嘱过,说是现在沂城神眷府的神官死了,整个沂城县只剩下张叔您一个修行者,如果您去参加遴选,沂城必须有新的守护人。” 张静虚看他一眼,郑重道:“所以,我把功德给了你。” 说着微微一顿,继续又道:“但伱不用惶恐,沂城并不只有你,此次我是孤身上路,你大姐和小铃铛不会跟着,等你帮我把功德转交小铃铛,那丫头觉醒修为也能帮你忙……” 云县令肃重点头,道:“张叔您放心。” 然而这厮只肃穆了一刻,转眼又显露了混账性子。 只见他满脸兴奋,眼巴巴的看着张静虚,十分猴急的问道:“张叔您去参加遴选大赛,这算是咱们沂城一件露脸的事。要不要小侄张罗一番,敲锣打鼓把您送出城?嘿嘿,肯定很热闹的……” 张静虚哭笑不得,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想孤身上路,不想打搅别人。尤其是,不想你大姐察觉到我要偷偷启程。” 云县令看了一眼院子中,发现云镜殊正陪着小铃铛捉迷藏,这厮踟躇片刻,愁眉苦脸的提醒道:“其实您有没有想过,我大姐早就猜到您要偷偷的启程。所以张叔,您不去告个别么?您要是偷偷走了,我大姐可能会揍死我啊……” 张静虚看他一眼,道:“揍你活该。” 云县令唉声叹气。 …… 时,云国历八百二十三年,神庭降下旨意,遴选人界神官。 沂城县衙捕头张静虚,趁夜悄悄离开县城,没和亲朋好友告别,踏足前往中央大地的参赛之路。 这一夜,天下各国亦有启程者,多如过江之鲫,于迷雾之中赶路。 只为斩除凶危,积攒比赛功德。 …… …… 张静虚出城之后,赶路的速度不快不慢。 夜间浓雾阴寒,时时有鬼火飘荡,但他并不过去查看,仅仅是隔着老远念诵一句,轻声道:“天地无限,法力无边,十方救苦,尔等皆苦……” 伴随着他轻柔的声音,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于是只见鬼火飘飘摇摇,渐渐弱化了怨恨之气。 随即便有一点功德,从天而降落入张静虚头顶。 这简直就是作弊。 对于度化鬼物而言,玄门之术无往不利,尤其是十方救苦太乙天尊咒,大慈大悲的洗涤鬼物怨恨,灭鬼固然有功,救赎却善莫大焉。 所以,张静虚积攒功德的速度极快。 偶尔他在路上也会感受到,那种戾气十足的森寒阴冷,这意味着有恶鬼存在,甚至是凶残的猛鬼。 每当这个时候,张静虚就会停下来。 他仍旧不前去查看,而是隔着老远盘膝打坐。 先是观察鬼火的颜色,是否缭绕血气和暗红,如果没有,说明恶鬼虽恶但是并未残害生灵。 这时候张静虚就会拿出小草,轻轻向凶戾鬼火吹出一股暖流,同时脸色悲怜,轻轻念诵咒语。 化解浓郁怨恨,涤荡蒙昧恶灵。 仍是救赎。 但如果他发现鬼火缭绕血气,甚至火的颜色已经闪烁着猩红,这时候张静虚可就不再仁慈,而是毫不迟疑的直冲过去。 道乃宽宏伟岸,但是修道者没必要一直宽宏。 虽然救赎之事善莫大焉,能够尽大程度的获取功德,但如果不分善恶全都救赎,那对于被恶鬼残害的生灵有何公平。 该除的,必须除。 这一路之上,张静虚便是如此赶路,看似不紧不慢,渐渐却出了沂城县域。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重复相同的事。 白天找地方休息,晚上在浓雾中穿行,遇善鬼而度之,遇厉鬼而救赎,唯独残害生灵之鬼,绝不容留它继续作恶。 前往中央大地的参赛路,似乎成了张静虚的修行路。 随着他一路之上不断度鬼救赎,积攒的功德渐渐变成了巨大数字。 意识里的仙山,再次向他开启。 …… 仙山之中,氤氲流转。 只见九本苍凉古朴的巨大书卷,高高悬挂于十二座宫殿的上方。 其中第一座宫殿,已经敞开了大门,而那第一册古卷则是徐徐展开,承天接地洒下了一道巨大光幕…… 有斑驳之文字,缭绕仙气氤氲。 【道书·九卷】 【人界·册书】 “天地人神鬼,人乃后天生,虽生而平凡,却无限可能,采天地之灵气,炼化于自身,则有超凡脱俗之力,于生死薄上除姓名。” “此术,地仙之法也。” “乃传于地仙之祖,凡俗成仙之源头,包罗天地五行,归纳阴阳两气,故而此法名之,《大五行阴阳一品地仙决》。” 张静虚仰望光幕文字,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此前在荒山古刹的那一夜,有持枪之人杀死一个天神,功德却分给了他,让他在仙山之中学到了修行法。 现在仙山再次开启,却是因为他自己赚到功德,似乎是满足了道书人界篇的胃口,于是显现出修行之法的更深一层。 《大五行阴阳一品地仙决》。 只见那巨大道书之下,垂着的光幕承天接地,无数玄奥的文字,不断浮现在张静虚眼前。 仿佛一位谆谆教诲的老者,极为细致的教导他修行。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此乃凡人凡体之时,修炼脱胎换骨之步骤。” “其一,炼精,锻炼人之精神。精神化而为气,踏足万法初始。” 张静虚下意识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我受到灵妖芸娘的馈赠,现在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一位灵妖的全部灵韵,让我夯实了自己的精神。已经化而为气,游走经络全身。” 巨大的道书仿佛通灵,瞬间开始显现下一层的字。 “其二,练气,采纳天地之灵气,凝而成丹田法力之液。达到这一步,已可称修仙,有法力可使用,加持法术之威。”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道:“这一步,我也已经达到。那一夜神秘人斩杀天神,我因之获得了一场大机缘,小妞妞采集天神之血,给我练了一瓶神华丹。如今我身上的法力,已经有三百年之雄浑。” 巨大道书光芒爆闪,似乎由衷的喜悦,新的文字再次出现,却是修仙者的第三层次。 “炼神反虚,虚乃虚无,有虚无之中,生出实质,此乃阴神之道,可离身遨游四方……” “阴神不断锤炼,实质越来越强,终可承受骄阳真火,于天雷之下转阴化阳。” “便是阳神!”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的他,隐隐已经能凝聚阴神,甚至在青莲小草的帮助下,阴神可以短时间的出窍。 但若是成就阳神…… 距离还有很长一段路。 毕竟成就阳神之后,下一步可就是成仙了啊。 (本章完) ------------ 跟大家说一声 上架五天了,陆陆续续收到不少读者的反馈,尤其是今晚,一个读者专门加群,找到我,说了很多,直到现在,我俩还在激烈争辩。 书上架了,需要更加用心对待,既然读者有建议,山水要仔细参考,今晚暂时停下码字,缕一缕整本书的思路,我自己也站在你们的角度,从头看一遍这本书去…… 明天我会更努力的写出大家喜欢看的情节。 都爱看鬼和查案,那咱就重新走回这条路,甚至可以去天神所在的那个世界,让主角以修仙者的身份玩转异界。 ------------ 第98章 【天下各国,神碑直播】 夜晚度鬼除恶,穿行浓雾前行,白天则是随遇而安,走到什么地方就睡在什么地方。 他颇似一个苦行者。 不像是一个参赛者。 但由于张静虚积攒的功德越来越多,渐渐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天界神庭之中,有一方尖巨碑,时时散发无量光芒,凝出无数光质小碑。 这些光质小碑从天而降,矗立于人界诸国的皇城,只见上面显现无数文字,赫然是各国参赛者的讯息。 幸运的是,光碑上的信息并不详细。 不幸的是,张静虚的名字赫然在列。 虽然并不详细,却有家乡住址,乃至性别和年龄,以及曾于何年何月觉醒…… 记载的都很清楚。 这是因为神庭早有要求,人界诸国必须上报觉醒者,先由各地各县进行汇总,报于州郡一级的神眷府,再有州郡神眷府上报,汇总至各国的神眷总府。 而人界一个国度里,都设有一个大神官职位,大神官直属于神庭中的某一个神系,每年会按照规定上报一次修行者情况。 也不知巧还是不巧,张静虚觉醒的时候恰恰是上报之期,所以他的名字便随同其他觉醒者一起,全都上报给了神庭中的月光一系。 神庭中的那尊巨碑极为神异。 似乎有着生死薄一般的功能。 只要把修行者的名字载入,便可显现息息相关的文字,比如某某人于何年何月,大约获得多少功德,并且在获得功德之后,上缴给了神庭多少,自己大约留下多少,是否用于本身修行…… 这些文字与每个修行者息息相关,并且乃是即时更新修行者的情况,令人心中不由生出敬畏和惶恐,感觉自己时时处在监察之中。 神威如狱,好生森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监察并不能深入细致。 比如巨碑虽然能显现修行者的讯息,但却无法显现出确切详实的具体,文字之中经常出现‘大约’两个字,分明是一种不够精准只能推测的缘故。 纵然如此,已经很吓人了。 能够监察整个人界,所有修行者记载其中,并且即时更新,宛如现场直播。 很明显,这是一件至宝,只不过并非此方世界的至宝,而是异界神庭携带过来的宝物。 它的属性很类似生死薄,也很像传说中的封神榜,但它毕竟是异界至宝,故而受到天道抵抗。 正是因为天道的抵抗,所以这件至宝才无法洞察入微,它能显现修行者的讯息,但不能做到精准无比。 …… 巨型方尖碑的本体在天庭,天下各国的光碑乃是分体,主体巨碑与分体光碑相连,显现的文字自然一模一样。 于是此次神官遴选大赛的进展情况,便如后世现场直播一般能够被人观看。 其中许多脱颖而出的优秀者,成绩自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南域,古老国度之中,有人连续三日攀升名字,每日获取功德超过五百……” “咦,又是他?” “这名字很熟悉啊,前几天我就关注他了,据说是南域古国的皇族,乃是那位大能者的直系后辈。” “他今次由南而来,一路不断斩除凶危,赶路的速度很快,所过之处驱散迷雾……” “怕是最少有五百个村庄,会因为这位的参赛而受益。从今以后那些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夜间凶危。” “错,并不是五百个村庄。” “本王早就派出探子,分赴天下四方诸国,根据南域探子的飞禽传书,此人已经驱散八百四十余处迷雾……也就意味着,他拯救了八百多个村子。” “每个村子按两百人口计算,你们算算这是拯救了多少人?” “我的老天,十几万人,难怪这人的排名飞速提升,我认为他很可能会是冠军。” 南域一位修行者的成绩,引起了许多人的热议,甚至各国都开出盘口,把这人列为冠军的热门。 赌他能够走到最后,夺下中央大地的巨鼎。 但是,出彩的并不止南域一个人。 …… 人界各国,皆有光碑,而在中央大地的巨鼎旁边,则是同时矗立三百六十座光碑。 此处中央大地,乃第一轮决赛场,天下各国全都派出庞大使团,短短数日便已在此筑起一座城。 这既是因为神庭要求的缘故,命令各国来此维护赛事秩序,同时也是各国自己主动前来,庞大使团是为了给自家的修行者撑腰。 涉及一件先天至宝的争夺,任何一个国度都想拿到手,虽然大家皆是人族阵营,但是族群内部也有斗争。 至宝归于哪个国家,意味着哪个国家最先复苏灵气,从此以后即使无法觉醒成为神官,但也多了一条古仙修行的道路。 所以这中央大地的光碑前,聚集着最为紧张的一群人。 三百六十座光碑,每天汇聚无数人,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盯着,时刻关注某位修行者的成绩。 有些人是修行者亲友,所以关注之时不无忐忑,有些人则是因为暗中下了重注,其情绪却比修行者亲友更紧张。 宛如绷紧的一根弦,稍微一碰就要断。 由于关注者的情绪普遍绷紧,并且关注的又不是同一个人,所以经常便会爆发激烈争吵,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 比如今日,又是。 只听一人突然出声,十分夸张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大家快看,我们北方冰原的参赛者,功德数量正在集体暴增……” 唰唰唰唰。 无数目光飞速看向谋座光碑。 刚才那人继续狂笑,语气显得无比振奋,大声道:“看到没有,排名狂升。我们冰原古国足足派出三万人参赛,竟然三万人的排名都在飞速狂升。” “这到底是干了什么样的大事啊?” “他们灭掉了什么级别的凶危啊……” “啧啧啧啧!” “不但三万人一起斩获功德,而且三万人的排名集体狂升,这绝对是大手笔,绝对是了不起的大手笔。” “本王甚至敢下断言,他们绝对是扫平了一处亘古禁地。否则的话不可能惊人,获取如此海量功德。” “哈哈哈哈,冠军很可能是我们的。” 有人吹捧自家,必然有人反驳。 顿时只听现场骂声四起,几十上百个声音一起反击,大声道:“灭掉亘古禁地?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三万人一起动手,你们的修行者是有多胆小?看看我们国度的人,孤身上路行走夜间,穿越无边迷雾,一路扫除凶危……” “咦,说到孤身上路,我突然想到前几天关注的一个修行者。” 似乎是因为争吵者想要找个实际例子,所以开始在光碑上寻找某个名字,结果找了良久之后,忍不住纳闷的喃喃自语,十分迷惑道:“奇怪,奇怪,怎么找不到了?前几天的时候,我还关注着他呢。” 他说着抓了抓脑门,重新又在光碑上寻找,然而再次找了良久,依旧还是没有找到。 (本章完) ------------ 第99章 【本王怒了,宝物相赠】 这人越发迷惑,喃喃道:“不对啊,不对啊,明明他的排名很稳啊。” “虽然他进展的速度有些缓慢,但是名次却一直慢悠悠的攀升。给人一种稳扎稳打的感觉,生出一种他能走到最后的错觉……” “按照我对他的晋升速度推测,他的排名应该是每天提升一百左右。现在大约已经闯进了前三十万名次,属于第三梯队比较靠前的稳健人物……” “可是为什么,我找了半天根本找不到?” “从二十万名到三十万名之间,十万个参赛者的文字固然密密麻麻,但我又不是毫无修行的普通人,我一眼扫过就能阅读几千个人的情况……” “但我来来回回看了其八遍,为什么始终找不到他的名字?” “难道他退步了?” “被后来者挤下去了?” 这人满脸迷惑之间,忍不住又去看光碑,他想往下面找找,找寻那个关注者的名字。 北方冰的使团顿时把握机会,几十个人一起开始冷嘲热讽,故作担忧的道:“找到了没有,那个人的名字还在不在?” “我说这位老兄,你关注的人选会不会死了啊?”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斩除凶危并不是一帆风顺,有些修行者的底蕴太差,稍有不慎就会身死命消。” “唉,挺可惜的。能够闯入前三十万名,你关注的人物也算不错了。” 能够担任使团的人,几乎都是牙尖嘴利的家伙。这番话看似同情担忧,其实话里话外全是嘲讽。 刚才那人大怒,忍不住忿忿反击,道:“就算你们冰原国度的三万人全都死了,本王关注的那个人也不可能死。” 这人说着停了一停,似乎想给自己的言辞加些佐证,大声道:“本王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留意到他,我发现这人乃是从一处偏远小国启程,他孤身上路,穿行于夜间,行走速度虽然不紧不慢,但却自始至终保持平稳……” “无论途径山川大河,又或小型诡异凶地,他的行程始终不曾更改,光碑上写明了他乃径直向前。” “径直向前,直奔中央。” “伱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的行程游刃有余。” “一路看似不紧不慢,排名却在稳稳攀升,这说明他在源源不断斩获功德,他一直在轻松自如的扫除凶危。” “当时本王关注他的时候,他的排名在八十万开外。但是隔了一个月之后,他已经到了五十万的名次。” “而在本月月初的时候,他的排名还是继续攀升,虽然仍是那种慢悠悠的递进,但却自始至终稳健的上升。” “所以本王才会推测,认为他已经进入三十万名。并且我敢大胆放言,他很可能闯进最终的决赛。” 哈哈哈哈! 四周一片大笑声。 不只是冰原古国的人,连南域古国也在嘲笑,有人故意问道:“敢问这位东海王爵,你真的这么有信心吗?如果真的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你找了半天没找到他的名字?” “唉,认了吧。其实咱们心里都明白,这个人怕是已经死了哟……” “自古以来,神官遴选,咱们人界浩瀚广漠,参赛者如过江之鲫,几十万,数百万,跻身决赛者固然登天为官,从此成为神庭之中的神官。但是有谁细想过,每次参赛者死在路上的有多少?” “这位东海王爵,你关注的那人肯定已经死了啊。” “况且吾等听你刚才的言辞,似乎那人并不是你们国度的人,所以阁下犯不着如此怒气冲冲,咱们只当是闲侃的一点聊资而已,可好?” 各国使团的这番话,看似和谐其实还是嘲讽。 …… 那个东海王爵明显是个倔种,又或者生平从未吃过这种气。 只见他猛然冲出人群,竟然飞到一座光碑上,目光四望,大声疾呼,断喝道:“本王来自东海古国,现有一事想要问问,敢问在场所有使团,有谁来自一个名叫云国的地方……” 他断喝声中,手臂重重一挥,陡然手中光芒大作,赫然出现一方印玺。 他把印玺托在手掌里,在此对着四方大喊,道:“若是有人能够回答本王,我愿意把这件宝物相赠,此物价值五万功德,乃是从天神宝库中兑换而出。诸位都是明眼人,应该看的出宝物值不值这个价。” 哗! 在场一片哗然。 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交谈,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渐渐地,众人的脸色都古怪起来。 只因为一时的赌气,就拿出价值五万功德的宝物,任何人只要能回答他的问题,五万功德就可唾手而得。 真尼玛土豪。 然而眼馋归眼馋,偏偏问题答不上,所以只能望而兴叹,眼巴巴看着东海王爵继续大喊。 足足良久之后…… 终于,极远处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似乎是仓促闻讯而来,说话之时显得气喘吁吁,远远问道:“阁下寻找云国的使团吗?吾等便是来自云国的人。只不过天下国度太多,吾等不确定是不是阁下要找的云国。” 那位东海王爵顿时大喜,哈哈狂笑着飞过去,兴奋问道:“本王找的是云国使团,有一件事想要你们来作证。” 他说着一停,急急又道:“你们身为云国的使团,肯定时时刻刻都要关注本国参赛者,所以本王只想问一句,你们国内一个名叫张静虚的人……” 他说着再次一停,急不可耐抓起云国使者,直接拽到光碑前,指着光碑大声问道:“他在两个月之前启程,孤身上路参加神官遴选,一路之上,不疾不徐,按照本王的推测,他现在的名次应该进入前三十万。” “可是我找了七八次,里面没有他的名字,本王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拿出一件宝物,我要请你们云国使团出现,帮我向某些无耻之人做个证。” 这位东海王爵说到这里时,脸色变的十分肃重,大声暴吼道:“我要你们帮我证明,你们云国的张静虚曾经闯进前五十万名。并且根据他的晋升速度推算,他本月绝对可以进入前三十万名……怎么样,行不行,这个证明,你们帮不帮我做?” 云国使团那人,面色明显古怪。 甚至远处还有闻讯赶来的云国人,每个人的脸上同样也泛起古怪。 足足半晌过去,才有一个云国人开口,道:“三十万名次之中,阁下肯定是找不到他了……” 东海王爵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开口。 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会不会那个名叫张静虚的参赛者真可能死了。 哪知却听云国使团再次开口,不无得意的道:“三十万名次之中,阁下肯定找不到他,但如果是前三万名之中,阁下绝对能看到他的名字。” “就在昨天夜里,我们云国的张静虚斩获大功德,他在短短一夜之间,名次提升了二十多万。” 东海王爵目瞪口呆。 在场各国使团瞠目结舌。 啥? 一夜之间,排名提升二十多万? 这尼玛是孤身一人扫平一处禁地吗? (本章完) ------------ 第100章 【沿途改意,融入凡人】 日头猛烈,晒的人蔫头耷脑。 张静虚昏昏欲睡,靠在车厢打着哈欠,时不时的往旁边挪一挪,尽量不让自己挤到别人。 这是一辆专门营生长途赶路的马车。 古代车船店脚牙,是五个比较低下的行当。虽然行当低下,却和生活息息相关,所谓存在即是合理,车马行当是必不可少的。 能做这门生意的,基本上都是性格彪悍之辈,毕竟是长途跋涉的营生,承载旅人穿舟过县,一路上不但要小心山贼路匪,同时还要面对夜间迷雾凶危。 所以车夫的性格若是不够彪悍,很难在车马行当里面混下去。 行当艰难,赚的却不多。 因为低端马车只能招揽平民客户,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绝对不会选,试想一下,十多人挤在车厢里,先不提空间的逼仄,光是味道就让人受不了。 如果再加上季节问题,比如眼下烈日炎炎的盛夏,太阳宛如火炉一般燃烧,晒的车厢里面像个蒸笼。 所以说,这份罪不是一般人能受到…… 但是话又说回来,世上没有受不了的罪,尤其是这时代的穷人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离开家乡,而一旦离开家乡长途跋涉,必然是遭遇了不得不去的大事。 古代出一趟远门,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况且这方世界的夜间凶危,普通之人绝对不敢孤身上路。 唯一的一种选择,只能是乘坐车马。 可一旦乘坐车马,花费肯定难免,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很多人负担不起车马钱。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拼客的营生便出现了。 干这种营生的车夫都比较类同。 大多是某个体魄强健的汉子,性格之中带着彪悍无畏,因为不愿意缩在田地里刨食,所以把全副家当卖个精光,再加上东借西借,凑钱购置两匹马…… 有马还要有车,车的造价更大,刚入行的车夫已经花光所有,肯定没有闲钱打造马车,于是只能去找镖局挂靠,采用出人出马的方式进行合作。 营生赚到了钱,两边并不能平分,虽然车夫要出人出马,人吃马嚼的开支很大,但是赚钱之后的分润方式,反而是出车的镖局占据大头。 镖局一般会分走七成利润。 这七成,是纯利。 看似剥削,然而车夫很乐意。 毕竟是长途跋涉,再彪悍的汉子也难以照应路途,一旦出现什么闪失,全副家当都要赔上。 而如果跟镖局合作,双方算是互补互助,镖局节省了购买马匹的开支,以及雇佣车夫赶路的开支,只需要派出一个镖师,负责随车保护平安,赚钱之后,分润大头。 车夫一方有了镖局保护,便可以放心大胆的招揽生意,只要能拼满一车客人,运到之后肯定赚到钱。 赚的其实不多,只是个辛苦钱,但却胜过土里刨食,遇见荒年就得挨饿。 所以干这门营生的车夫们,对自己的这门生意是满意的。 车夫们满意,客人们更满意。 虽然需要拼车拥挤,一路之上受苦不堪,但是拼车省钱啊,并且还有镖师负责保护,对于不得不长途跋涉的穷人而言,这简直是世上最合适的选择。 车船店脚牙,车并不是一辆车,由于长途跋涉太过凶险,即使有镖师跟着也显弱势,所以载客马车很少单独上路,最少也要凑足五车六车才会启程。 五六辆马车一起走,能组成一个小车队,最主要的每辆马车有一个镖师,加起来便是五六个镖师。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战力。 再加上车夫们的体格强健,基本都是性格彪悍的汉子,若是遇到山贼路匪,车夫们能帮着镖师一起干仗……抱团取暖的方式,无非是为了生活。 而一小支车队五六辆车,拼载的散客最少得有六七十人,这也是不小的规模,聚集起来阳气旺盛。 阳气旺盛,人数近百,足以在夜间的野外宿营,不用每一夜都去找客栈住宿。 毕竟找客栈住宿的话,又得多开支一份钱,无论是车夫、镖师还是乘客,基本上都是最底层的苦哈哈,所以,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 张静虚选择这个车队,是因为他最近一段日子有些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累,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一种长时间孤独带来的心里疲乏。 夜间穿行迷雾,洗涤救赎鬼类,固然功德在飞速提升,但他难免会感受到孤独…… 人是群居性的物种,不可能永远独活,虽然修行之人经常远遁山中,为了长生久视而默默承受孤独,甚至传说中的那些仙人,动不动就孤坐几百年上千前,似乎稀松平常,并不感觉乏味。 但是对于张静虚而言,他现在的心态还不是仙,他仅仅只是刚刚踏足仙路,他的心态现在还是个凡人。 最主要的是,这一路上夜间穿行迷雾,见到了太多的鬼类,也听了太多的凄惨,他将鬼类们超度救赎,让那些鬼类于释怀中消散,但他自己的心弦却越来越崩,隐隐滋生一种阴暗隐晦的冷漠。 张静虚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他听到的鬼物惨事太多,以至于心灵受到太大冲击,开始影响他的善良思维。 如果继续下去,甚至会影响性格,让他从一个胸襟广阔的人,变成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很可能是修仙路上的第一道槛,很可能是《道书人界篇》里所指的恶念…… 天地之间的物种,只要有灵性就会有善恶,大道至公之下,没有绝对的善和恶,所以每个生灵都是善恶同存一心,即使是修炼成仙也改变不了。 仙人也有善恶之心,善仙同样会有恶念,除非能超脱到极点,可以将自己的恶念斩出,否则必须直面善恶通存,想办法让善念压制恶念。 对于仙人而言,有诸多法决可以做到。 但是对于并未成仙的修行者而言,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融入人群。 孤独容易滋生阴晦,群居则能化解孤独,所以张静虚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及时改掉了自己孤身而行的方式。 恰好的是,有一队车马经过,于是张静虚便付了钱,登上了其中的一辆车。 护送穷人远行,也是功德之事。 甚至张静虚隐隐发现,收获竟然胜过斩除恶鬼。 最重要的是,这些凡人给他带了一份大机缘。 (本章完) ------------ 第101章 【社会底层,不该冷漠】 这车很挤,拼了十四个人,为了给人腾出空间,随车的镖师根本没有地方坐,索性就和车夫一起,共同坐在车把上,虽然一路上餐风露宿,但是镖师显得很乐呵。 多拉一个人,就多一份收入,车马并不是镖师的,但镖师能分润载客的钱…… 能多赚一点,他乐意受一份罪。 这辆车原本已经算是超员,按说不应该再挤进新客,然而当张静虚拦路之时,车夫和镖师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甚至为防别的车辆抢活,两人二话不说就把张静虚拽上车,嘴上打着哈哈,言辞显得亲切,话里话外不断表示,可以给张静虚一个七成价。 张静虚佯装砍价,结果不是对手,于是顺水推舟,装作愁眉苦脸的付款。 时至今日,他已经随着这个小车队五天,不但和乘客人混了个熟,和车夫镖师也能闲侃…… …… 车轮缓缓,辄辄而行,日头渐渐偏西,天色渐渐昏暗。 眼看夜晚就要来临,然而周边并无村镇,于是车队便及早停止,准备找地方扎营露宿。 车马才一停下,车厢内的乘客急不可耐往外钻,纷纷跳下马车,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妇女们则是组团一起,相互壮着胆子去方便,但却不敢走的太远,生怕会遇到危险,所以仅仅在十几步之外的地方,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这时候无论车夫还是镖师,又或者车队中的男性客人们,全都嘿嘿怪笑着,一个两个眼巴巴往那边瞅。 张静虚乃是正人君子,自然不干这种猥琐事,但他现在伪装的是普通百姓,不能让自己表现的太特殊,所以只能随大流,也装作偷偷往那边看。 “嘿嘿嘿嘿……” 突然一个魁伟汉子,挤眉弄眼的凑过来,语气颇为促狭,眉飞色舞的道:“张老哥,动心不?听听这哗啦啦的声音,这些娘们的尿劲很足啊。” 张静虚闪开一点,同样嘿嘿笑了两声,装作兴趣十足道:“你这家伙又想开黄腔是吧?好好的赶你马车不行么?” 这魁伟汉子正是车夫,这几天已经和张静虚混的熟,闻言又是嘿嘿怪笑,继续挤眉弄眼道:“水声哗啦啦,劲道足的很,说明啊,这些娘们很带劲……张大哥,我看你要有桃花运,咱们车里的那个娘们,这两天经常拿眼睛偷瞧伱。” 车夫说着停了一停,语气鬼鬼祟祟又道:“怎么样,要不要兄弟我帮帮忙,等到今晚安排露宿的时候,我把你俩安排在营地边缘。夜色漆黑之后,你俩偷偷去树林,让那娘们爽上一爽,张大哥你也爽上一爽。” 张静虚抬腿一脚踹过去,佯装生气道:“别胡说,人家是正经女子。” 车夫却嘿嘿两声,道:“我知道是正经女子,可她不是丧了男人么。丧夫之后,没有儿子,所以被夫家吃绝户,土地房子都给占了去。并且把她撵出来,让她带着闺女滚回娘家去。” “可这嫂子是个远嫁过来的,娘家在北河郡的最北边县域,所以她们娘俩这一趟回家之路,最起码要走个一千两百里。” “但是张大哥你也知道,俺们车队只到北河郡的郡治。剩下的那些路途,她得重新再找车马……” 张静虚看他一眼,皱眉道:“你小子到底要说什么?” 却见车夫挤眉弄眼,不无得意的道:“没想说什么,就是告诉你要有桃花运。这嫂子在上车之后,问遍车中的所有人,结果大家都不去最北边的县域,她没办法找个熟悉的人搭伴。原本她已经失望,但是张大哥你半路到来啊。” 车夫说着,又是嘿嘿坏笑,压低声音道:“兄弟我早就盘问过,这嫂子已经没有再乘车的钱。如果她想回到娘家,就得用一些不得已的办法。比如靠上你,让你带着乘坐下一趟车马……她没钱,你掏钱。反正她又不是小姑娘,结过婚的娘们对那事儿并不太在意。” 张静虚微微一怒,瞪他一眼道:“你让我趁火打劫?” “哪能啊!” 车夫嘿嘿两声,道:“俺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教唆客人干坏事,但如果那嫂子自己愿意,这可怪不到俺们的头上。” 说着拿眼睛朝那边瞅了瞅,低声又道:“看到没,那嫂子奔你过来了。她从三天之前已经没了钱,吃的喝的都是向同车讨要,但是大家都穷,不可能一直照顾。虽然心里同情,可也只能同情。” 张静虚皱了皱眉,道:“你们车队带着大量的干粮,总不能看着乘客饿死路上吧。我见你们每次宿营之时,都要去找乘客兜售干粮。既然能拿出干粮卖,说明你们储备很丰足,难道就不能接济一下,心思全都钻到钱眼里吗?” 这话让车夫叹了口气,似乎丧失了开玩笑的心情,呐呐道:“我们带的干粮,也是花钱买的,张大哥你不用骂俺,其实俺心里也不好受。” 他说着停了一停,再次叹了口气,又道:“看到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女,被人吃绝户撵出了家门,这种事谁听了都同情,可俺的能力只能是同情……” 张静虚看他一眼,道:“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良心还没丢。” 车夫脸色发红,道:“哪能丢了良心,瞧您这话说的。俺不聊了哈,得准备扎营呐……咦,张大哥你看,那嫂子改方向了,她像是要去找另一辆车的镖师。” 车夫目光同情,第三次叹了口气,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她已经逼的没办法。漫说是后面路途找人帮忙出钱乘车,她和她闺女今晚的吃喝都得拿身子换。” 张静虚闻言抬头,目光看向远处,果然见到那个身影瑟瑟的妇人,正在慢慢走向另一辆马车的宿营处。 而在两辆马车的中间,她女儿则是蹲在地上捂着脸,肩膀一动一动的,显然是在默默的哭。 小丫头已经七八岁年纪,肯定明白母亲要去做什么。她捂着脸蹲在那里抽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明明无声无息的哭泣,却似有黄钟大吕震颤张静虚的心。 世上穷人皆苦。 我救不了所有的穷苦。 但是眼前之苦,却是力所能及。 修行成仙的本意,或许不只是长生久视,而是在追寻长生久视的路上,能够始终保持自己的本心。 我的本心,应是良善。 张静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从怀里掏出一串钱,他转头看着车夫,故意问道:“你小子刚才说,我今晚会有桃花运……” 车夫顿时明白,连忙点了点头,道:“行,这事包在俺身上。既然张大哥你有心做这个善事,咱肯定不能让那嫂子的便宜被别人占。你们都是俺车上的客,被人占了便宜俺也丢脸。” 张静虚微微一笑,再次故意道:“你不怕那镖师找你麻烦?毕竟你搅和了他的好事。” 哪知车夫竟然叹了一声,道:“这种事儿,俺们遇到的太多。能帮他拦下这种事,他还得谢谢俺。否则那嫂子真求到他跟前,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对母女饿死。只能睡了,负担吃喝。” 车夫说完之后,直接抬脚往那边走,却又撂下一句话,声音颇为伤感道:“张老哥你信不信,其实俺们不舍得钱。无论镖师还是车夫,遇到这种事情太多了,每一回遇上,都是硬着头皮睡女人啊。那钱花的,心里真疼,可是不花吧,良心上过不去……难呐。” 这一番话,让张静虚心里一震。 他没有开口质问,为什么镖师和车夫们不能直接施恩,非要睡了女人之后,才愿意提供吃喝。 这种话,不能问,问了,会寒心。 不是寒心车夫和镖师,而是寒心人世间的穷苦。 若是钱财充裕,可以随意施恩,谁愿意,那么做…… 他们硬着头皮睡女人,无非是给自己套个枷锁,逼迫自己不得不掏出钱财,去做不得不做的行善之事。 他们给自己套这种枷锁,是怕自己因为心疼钱财而变的冷漠。 很幸运的是,这群社会最底层一直没变的冷漠。 …… …… 【作者】:这两张写日常,再由日常引出新剧情,故事穿插,主线还是前往中央大地。但是大伙应该明白,修行者之间的赛事,耗时几个月甚至几年很合理吧…… (本章完) ------------ 第102章 【人若太穷,何谈志气】 片刻之后,车夫归来。 那个妇人跟在他的后面,低垂着脑袋显的颇为局促。足足半晌过去,方才鼓起勇气,小声道:“张大哥,奴家听车夫大哥说……说……” 支支吾吾半天,终究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显然她虽然决定拿身体换食物,却依旧保存着女人的贞念,虽然迫于生活压力,但却不失羞愧之心。 张静虚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反倒是车夫笑了两声,很明显是在帮忙撮合,这汉子故作无所谓,语气故意轻描淡写,道:“有啥抹不开脸啊,不就是让你跟着张老哥吃一顿么。赶紧的,把你闺女也喊过来。张老哥心善,刚才给了我三十文钱,手笔大的很,足够你们娘俩吃个饱。” 三十文钱? 这可不只是吃饱的花费。 那女人下意识抬头,眼眶分明泛着泪花,轻声道:“张大哥,奴家感激您……” 张静虚又叹息一声,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车夫察言观色,口中发出呵呵一笑,故意夸张道:“哎呀,哎呀,俺忘了正事,忘了正事啊。张老哥已经给足了钱,结果俺没把干粮拿过来。伱们先聊着哈,兄弟我去去就回。” 妇人的脸色明显一红,知道这是给她留个颜面,毕竟她等会要陪着张静虚去钻树林,用自己的身体报答张静虚的钱财,如果车夫一直待在这里不走,她实在拉不下脸说出钻树林的话。 眼见车夫找借口要离开,张静虚却突然开口拦住,沉声道:“田家兄弟,你且等等……” 车夫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张静虚,道:“老哥你还有啥吩咐吗?” 却见张静虚再次探手入怀,赫然竟是掏出了一块银子,他将银子掂一掂,顺手递向车夫,道:“这些钱,你收着。” 车夫顿时吓了一跳。 脚下明显一个踉跄。 脸色明显紧张,甚至下意识四下瞅瞅,语气也变的惊慌,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哥,老哥,你…您这是啥意思啊?俺们车马行当可不贩卖人口。” 无怪他如此反应,实在是张静虚给的太多。 刚才那块银子足有二两,换算成铜钱就是两千钱。千钱为一贯,两千是两贯。这数目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足够一家人大半年的开支。 即使在繁华城池,两贯钱也不是小数,如果想要女人,两贯钱最少能买俩,并且得是娇滴滴的丫头,从未经过人事的那种女孩。 所以车夫见到张静虚给出这么多钱,顿时以为张静虚是要买下这对母女,他虽然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物,但却没有泯灭自己的良知,故而才会惊慌失措,吓到连连倒退不敢接钱。 张静虚笑了笑,语气随和道:“不用担心,不是买人,这钱是我给她们娘俩付的车费,以及接下来路途之中的花销。” 车夫明显长出一口气,只不过脸色却带着迷惑,道:“可是,用不到这么多呀。这位嫂子和她闺女,已经向我付过车钱,她娘俩现在缺的只是吃喝钱,吃喝无非是向车队买干粮,哪能花费这么多,总共也用不了十几文……” 说着停了一停,看着张静虚的银子,讪讪又道:“您这直接掏出银子,可把兄弟我吓的不轻。” 旁边那妇人也怯怯开口,小声小气的道:“奴家…奴家不值这么多。张大哥您,您给的太多了。” “对啊!给的太多了” 车夫点了点头,脸色颇为严肃,道:“咱们都不是外人,兄弟我不妨说句实话。您给两贯钱,她不值这个价。” 说着转头,看向妇人,郑重又道:“这位嫂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虽然你和闺女落了难,娘俩的情况让人同情,但你自己应该明白,你是个结过婚的娘们。” 妇人垂着脑袋,怯怯道:“奴家明白的,奴家明白的。结过婚的女人,已经不是黄花闺女。” 车夫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沉,道:“像你这样的情况,带个拖油瓶的丫头,即便有人花钱买你,你顶多只值五百文……嫂子,我话难听了点,但是你俩这事是我在中间操持,所以我必须把话跟张老哥说清楚。” 妇人仍是垂着脑袋,语气酸楚的道:“大兄弟,奴家不怪你,就算你不说,奴家也会说。张大哥给出的那块银子,我根本值不起那个价……” 车夫又点了点头,准备劝张静虚收回银子。 然而张静虚却抬起脚,轻轻对着他踹了一下,故作笑骂道:“看你一路上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原以为你是个豪迈的货,想不到说话办事这么啰嗦,你叽叽歪歪的让人烦不烦?” 说着猛然伸手,把那银子重重往车夫怀里一塞,沉声道:“钱,收好,但你记住,这不是给你的钱。而是她们娘俩接下来的路费,以及沿途之上的吃喝花销……” 他再次提及路费和吃喝花销,车夫终于听出了一些门道,忍不住小声问道:“张老哥,您莫非要离开?” 张静虚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又道:“之所以让你收着钱,是因为你小子魁梧有力,并且心性也算良善,不至于私自贪下这笔钱。而如果把钱给她们娘俩拿着,我担心她们不一定能够保住。” 说完这番话后,他才解释自己的意图,语气缓缓的道:“你们车队只到北河郡的郡治所在,她们娘俩要去的是北河郡最北。所以肯定要在郡治重新寻找车马,承载她们继续往北边赶路……” 车夫听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思,小声道:“车船店脚牙,天下是一家,您这是想让我帮忙,给她们娘俩选个最安全的车队,是不是?” 张静虚‘嗯’了一声,道:“长途跋涉不算苦,最难防备是人心,即便是天生良善之人,也有可能一时滋生贪念。所以我把钱给你拿着,由你替她们娘俩付车资。” 车夫已经明悟,忍不住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由我付给车资,交给下一个车队。他们看我是同行,车马行当是一家,那么心里不由自主就会亲切,路上会多多照看她们娘俩。” 他说着停了一停,琢磨又道:“并且她们身上没带任何钱,这就不可能让人滋生贪念,足以保证安全,让她们稳稳当当回到娘家。” 张静虚笑着赞了一句,道:“看你这货整天大大咧咧,想不到竟是个有脑子的人。我家乡有个晚辈,他也一样大大咧咧,但若是论及脑子,他可比不上你。” 车夫嘿了两声,没接这个话茬,反而像是有所好奇,小声开口问道:“张老哥,你跟我透个实话吧,兄弟我看你这番安排,你是不是要离开车队啊?” 张静虚倒也不瞒他,微笑点头道:“我之所以半路拦下你们车队,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孤独,所以就选了你们,跟着你们一起走,白天赶路之时,听你们闲侃聊天,夜里宿营之时,听你们酣睡打呼……” 说着微微一停,意味深长又道:“对于我而言,孤独已经扫除,所以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可能会重新一个人走。” 车夫先是一怔,随即眼睛睁圆,失声道:“一个人走?你要孤身赶路?” (本章完) ------------ 第103章 【守护凡人,浓雾袭来】 “张老哥,你可别犯傻!” 这车夫明显是个忠厚人,急急开口劝说道:“兄弟我看你的情况,绝不是个缺钱的人。既然你不缺钱,肯定不会心疼车资,既然不心疼车资,何必离开车队……” 他一脸诚恳,语气也很诚恳,又道:“虽然兄弟我的马车车厢小了点,这一趟拉的客人也稍微多了点,伱们挤在车厢之中,肯定要遭受不小的罪,但是张老哥你得想想啊,跟着车队赶路毕竟安全啊。” 张静虚笑了笑,点头道:“是啊,跟着车队赶路安全。” 车夫以为劝住了张静虚,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没再推诿,而是郑重把那块银子收好。 只不过在收银子入怀的时候,他脸色明显呆了一呆,似乎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忍不住向张静虚问道:“老哥,您这钱给的太多……” 张静虚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再次笑了笑道:“你猜的没错,这里面有你一份。她们母女即便要去北河郡的最北部,但是也用不了二两银子的开支。之所以我给出二两银子,其中有一半是给你的。” “赏给我?” 车夫一脸迷惑,纳闷道:“为什么?” 张静虚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首先第一点,奖励你的心性良善。其次第二点,鼓励你继续保持这份良善。最后第三点,防止你生出贪心。” 车夫砸吧砸吧嘴,似乎在琢磨这番话,半晌过后,哈哈一笑,郑重道:“懂了,张老哥真是个厉害人。给我这份赏赐,确实能防我贪心。” 反而那妇人仍是一脸茫然,十分迷惑的问道:“为什么能防你贪心?” 车夫嘿嘿两声,没有做出回答。 反而张静虚缓缓开口,解释道:“萍水相逢,无亲无故,无论我和你,又或你和他,咱们三方之所以认识,无非是车夫和乘客的关系……” “我因为同情你们娘俩,所以负担后面路途的开支。并且嘱托他帮忙,替我办好这件事。” “钱给了他,让他帮忙付给下一个车队的人。但这只会让你们娘俩受益,他则是属于毫无收获的白帮忙。” “自古人心,难以琢磨,即使天生良善之人,也可能会滋生恶念……” “比如他可能会想,凭什么你们娘俩能遇到好心人,不但委托他给帮忙,而且还支付一块银子。” “那块银子,会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每摸一次银子,心里的不舒服就会多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份不舒服就会变成愤怒。” “那时候的他,在愤怒之下就会萌生恶念……比如他可能会想,我凭什么要白帮忙?这块银子我应该私吞,反正给银子的张老哥已经走了。” “他生出这个念头后,便会走上邪路,为了私吞银子,他甚至会加害你们娘俩。” 张静虚说到这里,大有深意看了一眼车夫,缓缓又道:“而我提前预料了一切,所以提前防备了一切。我直接告诉他,这份银子有他一份。那么他心里就不会失去平衡,反而会用心的帮我办好这件事……原因很简单,他办这事有收获,所以,不会因为毫无收获而滋生恶念。” “最主要的是,他本就是个善良的人。银子的收获只是一份加注,能够让他的善念更加压制恶念。” 那妇人听的面色不可思议,显然是想不到这里面竟有这么深的道理。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有感而发道:“世上一切生灵,都是善恶之念同存,我无法消除他潜在的恶念,所以就用给钱的办法弘扬他的善念。” “如此一来,事情稳妥。你们娘俩能够安全的回到娘家,他则是完成了一个老大哥的嘱托……” “至于我,行善积德!并且在行善积德之余,经历人世间的百态,所以我收获更大,我应该谢谢你们。” 张静虚慢慢仰头,像是心中有了新的明悟,喃喃自语道:“仙,人,仙人,仙人……” 他这最后的声音很低很低,无论车夫还是妇人都没听清,但是两人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似乎都在猜测张静虚是什么人。 足足良久之后…… 妇人才小声小气的开口,颇为羞怯的道:“张…张大哥,时间不早了。” 但是这一次,车夫却忽然开口,语气郑重的道:“这位嫂子,你不用做那事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咱们眼前这位不是普通人。他与咱们之间距离,隔着天和地的差距啊。” 说着笑了一笑,重新恢复他那乐呵呵大咧咧的样子,对着妇人眨眨眼,故意油腔滑调的道:“嫂子你就算想男人,可你怕是没机会啊。咱们这位张老哥的身份,你可是不够资格伺候他……” 妇人垂下头去,声音怯怯的道:“其实奴家心里也明白。” 张静虚抬脚又是一下,轻轻踹了车夫一脚,笑骂道:“赶紧滚蛋,别在我面前胡诌八扯。” “好嘞!” 车夫答应的干脆,躬身唱了个大诺,目光却看向妇人,小声询问张静虚的意见,道:“您不用她伺候吧?” 张静虚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抬头看向营地中央,语气随和道:“我看炊烟已经升起了,似乎你们车队在煮粥。” 车夫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脑筋倒是很灵活,瞬间领会张静虚意思,笑着道:“明白明白,兄弟我这就带着她们娘俩去吃饭,我们这些凡人,不打搅老哥清净……” 说完之后,伸手拽了拽女人衣角,不由分说抬脚便走,带着女人快步离开。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那女人在问,小声小气的,带着好奇的,道:“车夫兄弟,你为什么说他不是凡人?” 然后便听车夫乐乐呵呵,满口却像是胡言乱语,道:“俺可没说他不是凡人,俺只说咱们这些人是凡人。” 只不过乐乐呵呵之间,似乎又专门压低声音,刻意顶住女人道:“他敢独自一人赶路,又说乘车只是为了扫除孤独,嫂子你琢磨琢磨,这像是咱们平头百姓的口吻么?人家是大人物啊,说不定是个江湖豪侠呢……” “江湖豪侠?”那女人低呼一声。 车夫‘嗯嗯’两声,拽着女人走向篝火旁。 不多会的功夫,这支车队开饭了。 …… 衣食住行,人间最普通的事。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吃饱喝足就是幸福,而如果能够安安心心睡上一觉,那更是越发幸福的满足。 夜色深沉之时,营地中都是酣睡声,无论车夫还是乘客,全都靠在马车旁边睡的香甜。 唯有六个镖师,此时却手持兵器,其中三人抱着兵器坐在地上打盹,另外三人则是不断的在营地边缘巡视。 车船店脚牙,世间最底层的行当,虽然只是最底层的行当,但他们有自己的行业良知,既然收了客人的钱,那就要让客人们一路安全。 白天遇到山贼路匪,他们要拿命去拼。 夜里无边迷雾凶危,他们同样拿命在守…… 张静虚看似靠着马车酣睡,其实一直在关注着营地中的情况,尤其是几个镖师守夜的行径,让他心里不由自主感觉一种亲切。 收了乘客钱,夜间拿命守。 这分明也是一种守夜人。 …… 浓浓迷雾翻卷翻腾,远处隐隐有鬼火飘摇。 张静虚原本闭合的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了一些。 (本章完) ------------ 第104章 【今晚这鬼,是个恶鬼】 “呜呜呜呜,我好苦啊。” 浓浓阴雾之中,隐隐有哭泣声,似乎极为凄惨,说不尽的冤屈。 张静虚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竟然有心思暗暗点评了一句: “手法常见,略显生疏,嗯,是个新鬼……” 他微微闭上眼睛,重新装作酣睡,心里已有十足把握,这个鬼没能力侵害凡人。 他能轻松自如,是因修行在身,但是那几个负责护卫的镖师,这一刻全都变的紧张起来。 只听喘息之声粗重,镖师们紧紧握住了刀。 其中一个镖师,情绪最为慌张,几乎是下意识之间,他抬腿想要逃跑。 然而就在他抬起脚之后,也不知心里想到什么,竟然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没有动弹。 他脸色明显带着羞愧,他努力攥紧手里的刀,他目光看向浓雾,低沉的发出了声音:“我不能跑,我吃的就是这碗饭……” 另外两个镖师,脸色十分欣慰,各自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六子,好得很,你压下了恐惧,挺过了这一关。从现在开始,你算是一个合格的镖师。” 这方世界的镖师,干的也是护送活,只不过他们不但会遭遇山贼路匪,同时还要面对夜间的鬼雾凶危。 张静虚心里有些好奇,他想看看镖师们怎么应对。 …… 远处的黑暗中,哭泣声还在飘荡。 声音凄凄沥沥,似乎正在接近。 但又像是一直没有接近,而是不断围着营地徘徊…… 张静虚嘴角再次泛起微笑,心中再次暗暗点评一句: “有意思,有意思!” “这鬼虽是新鬼,但却进步很快,不但戾气在飞速增长,手段也在迅速变的娴熟,尤其它声音凄厉飘荡,竟然已经学会故弄玄虚。” “最主要的是,它有害人之心。” “虽是新鬼,却想害人。” “我倒要看看,它能恶到哪一步……” 鬼物,尤其是新鬼,如果想要害人,并不能直接侵害。 原因是新鬼的戾气不足,所以自带的鬼气也不足,而凡人虽然毫无本事,但是凡人天生有阳气护身。 鬼以阴气侵害活人,必然会受到阳气的反击,如果阳气旺盛而阴气微弱,那么受创的反而会是鬼。 故而新鬼若想害人,先要想办法削弱活人的阳气,比如通过营造各种诡异环境,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慌。 当恐慌情绪弥漫之时,活人的阳气便会变弱…… 这还只是阳气而已,已经让新鬼不敢近身,然而凡人不但拥有阳气,同时还有生来具备的三把火。 天地公道,大道至公,人族天生平凡,容易受到侵害,所以上苍便赐下命火,弥补人族的平凡。 世上任何一个凡人,生来都有命火护身,哪怕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命火也可以灼烧作恶的鬼,并且如果命火燃烧之时无惧无畏,那么再微弱的命火也会变的炽烈。 即使是个小孩,也能烧死猛鬼。 所以鬼物若想害人,不只要压制人的阳气,它还得想办法,让人的命火不够旺。 办法很简单,而且很常见,依旧是老手段,营造恐惧吓唬人。 人若产生胆怯之情,心里便会生出寒气,人体五脏六肺,对应先天五行,金木水火土,人心对应的正是火。 这可不是巧合,也不是迷信,而是人族的根本,心火就是人的命火。 心里如果产生了胆怯,命火的燃烧就会变弱,这时候即便是身处炎炎盛夏,也会有一种透体发凉的冷意。 比如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夜间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总是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跟着。 于是不由自主的,心里就会感觉恐慌,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是谁跟着。 然而回头看时,发现身后一片空旷,绝对没有任何人跟随,也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 重新回过头之后,继续再向前赶路,又感觉身后跟着人,并且身体也开始凉飕飕。 这种情况就是命火变弱的征兆。 刚才那一下回头,其实是自己吹弱了肩膀上的命火,同时因为心里产生胆怯,所以自我恐惧压制了心火。 心火是命火的源泉,心火变弱命火肯定变弱,这时候即便没有鬼物侵害,自身的抵抗力也会变差,稍微被风一吹,可能就会着凉生病。 但如果在夜间赶路之时,能够克制心里的恐惧,那么,将是另外一种情况…… 比如感觉身后有人跟随时,甚至隐隐听到脚步声,这时候不要回头去看,免的吹弱自己肩头的火,而是应该深深吸一口气,发出最为洪亮的断喝声。 “滚!” 仅仅只需要一个字,你的胆气会迅速变足。同时心火会熊熊燃烧,让伱自己感觉浑身暖洋洋。 凡人看不见自己的命火,但是鬼物可以清晰看见,它们见你命火炽烈,浑身阳气十足,自知无法加害,便会乖乖退走。 命火,是凡人的庇护。 胆气,是命火的源泉。 心中若是无畏无惧,鬼物不敢加害侵扰。 …… 张静虚靠在马车旁边装睡,营地边缘的镖师则是一脸警惕。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无边的浓雾更加阴森,而那呜呜咽咽的哭声,也显得更加凄厉清晰。 “呜呜呜呜,我好可怜啊。” “秀娘,秀娘,丫儿,丫儿,我找到你们了,我找到你们了。” “跟我回家啊,跟我回家……” 那个被称作小六子的镖师,双手死死的攥紧兵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另外两个镖师,道:“李叔,王哥,你们听到了没,这鬼物似乎有目标。” 另外两个镖师面色凝重,各自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其中一人缓缓开口,同样压低声音道:“很可能是咱们车队之中,某个乘客被这鬼物给盯上了……”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侧耳去听浓雾中的声音,随即改口道:“咦,不对,应该是两个乘客。你听听这鬼物的呼喊,它喊的是秀娘和丫儿两个名字。” 另一个镖师咬了咬牙,语气明显带着愤怒,道:“它这不断徘徊呼喊,显然是不打算退走。” 小六子也咬了咬牙,强行克制心里恐慌,问道:“怎么办?要不要喊醒大家?” 另外两个镖师先是沉吟,随即同时向他摇头,低声道:“这种情况之下,绝不能喊醒大家,否则一旦有谁惊恐大叫,会让所有人变的恐慌……” 说着一停,接着又道:“一旦恐慌弥漫,必然有人在胆怯中做出慌乱举动,比如惊恐逃窜,让咱们无法顾及。” 小六子连忙点头,道:“这事我明白,加入镖局第一天的时候就被告知过。如果夜间遇到鬼物,决不能让乘客恐慌,否则几十个人惊慌乱窜,很容易被鬼物抓到落单……” 另外两个镖师点点头,道:“说的对,落单容易被害。反而大家聚集一起,阳气也凝聚一起,除非是那种极为凶猛的恶鬼,否则不敢冲击五六十人的车队。” 小六子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浓雾,道:“但是这鬼东西不断徘徊,哭声凄厉始终不肯退去,一旦有乘客被哭声惊醒,恐怕……” 两个镖师面色显出坚决,缓缓道:“所以,咱们得主动出击。撵走它,让他滚。” 小六子吓了一跳,语气明显慌张,颤声道:“主动出击?” 两个镖师看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子留在这里,顺便把老刘他们三个喊醒。虽然现在没到换班之时,但是摊上鬼物这种事必须大家一起应对。” 说着停了一停,低声叮嘱又道:“喊醒他们三人之后,你小子和他们一起护着营地。无论听到外面什么动静,你们都要不要去找我俩。” 小六子脸色苍白,几乎下意识的开口,想要阻拦道:“李叔,王哥,你们俩……” 两个镖师同时摆手,打断了小六子的话,沉声道:“臭小子,不要婆婆妈妈,你再阻拦我俩,反而会让我俩心生胆怯,这会害死我们,懂不懂?” 小六子连忙闭嘴,不敢再说任何话。 两个镖师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决然的看向浓雾,恶狠狠的道:“咱们既然干了这一行,吃的就是这碗危险饭。乘客们给咱付钱,咱们用命守护,车船店脚牙,都是这规矩……” 说完之后,提起手中刀,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个镖师走向了浓雾中。 小六子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 不远处的马车旁,张静虚缓缓睁开了眼。 悄无声息的起身,他跟随上两个镖师。 (本章完) ------------ 请假一晚,明天补欠 家里有事,请假一晚,请海涵。 ------------ 第106章 【金银珠宝,大笔财富】 夜色漆黑,雾气浓厚,黑暗之中隐隐有一点火光,飘飘摇摇的不断围着营地徘徊。 张静虚仅仅只看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厌恶情绪。 他现在有法力在身,双目可以洞察鬼物,所以远处那一点火光,他一眼就能看出是鬼火。 那团鬼火并不旺盛,确实是个新鬼无疑,但是那鬼火的颜色,却带着浓郁的猩红。 “竟然已经害过人……” 张静虚火冒三丈,眼神蕴含了杀气。 他这一路之上,孤身夜间穿行,行走迷雾凶危之间,见识了无数飘荡的鬼物。 大多数的鬼物都可救,只要念诵咒语便可救赎,哪怕戾气深重,但却渴望洗涤,它们虽然饱含怨恨,但在咒语之下愿意解脱。 另有小一部分的鬼物,由于怨气太浓导致化解艰难,已经属于猛鬼级别,需要张静虚耗费极大精力。 虽然耗费极大精力,但是最终必然成功,原因是这些鬼物并无太大的恶念,它们只是怨气太重达到了猛鬼级别而已。 唯有一种鬼,张静虚见了之后必然灭除,这种鬼的实力参差不齐,有的强大有的则很弱小,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鬼火的颜色带着腥红。 天地之道,至公至正,无论人或鬼,都分善与恶,人若作恶多端,会有律法惩处,鬼若行凶作恶,业力存于鬼火。 害一人,鬼火颜色变暗红,并有恶臭之气,修行者一闻便知。 害五人,鬼火颜色变深红,并有阴风阵阵,普通人也能觉察。 如果害人超过十个,冤孽业力已经极重,这种鬼物的良知已经点滴不剩,它们的鬼火颜色全都泛着腥红。 张静虚自从孤身上路以来,总共也只遇到了四个猩红色的鬼,并且那四个鬼都是厉鬼级别,鬼气浓郁可以扑死小县级别的神官。 冤魂,冤鬼,凶鬼,猛鬼,厉鬼…… 能够达到厉鬼级别,最起码存在了几百年,不但作恶多端,而且无惧小县神官,如果不是遇到张静虚,怕是很难被清除掉。 那四个厉鬼费了张静虚好大一番精力。 然而眼前这个鬼物,明明只是一个新鬼,它鬼火十分微弱,鬼气也极为淡薄,按说像这种新鬼级别,没有太强的害人能力,偏偏它的颜色泛着腥红,最起码已经害死了十个人。 如此情况,唯有极恶。 生前是活人之时,心中已经存在恶,死后化为鬼物,才会恶上加恶,极恶之下良知不存,所有的心思全是想害人…… 这种情况便是极恶,没有救赎的可能。 …… 虽然已经看出这个鬼乃是极恶之鬼,但是张静虚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他继续悄无声息的跟随,默默观察两个镖师的表现。 两个镖师出了营地之后,神情都带着警惕和紧张,两人各自握着刀,肩并肩的往前走,目光不断扫视四周,相互替队友进行戒备。 “嘿嘿嘿嘿,你们出来了……” “来啊,来啊。” “我这里有宝物,很多很多的宝物。” “你们想要钱吗?我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钱……” 浓雾之中,幽幽呓语,忽然黑暗中亮起一点光,地面上出现一大堆金银珠宝。 那堆金银珠宝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只需要快走几步就能收入囊中。 只听浓雾之中,笑嘻嘻的声音,不断诱惑道:“看见了吗?好多的金银珠宝。伱们拿呀,你们拿呀……” “当镖师多累啊,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这一堆金银珠宝,能让你们发大财。” “拿呀,来拿呀,都是你俩的,都是你俩的。” 耳听着浓雾中的幽幽呓语,两个镖师的脸色却异常肃穆。 其中姓李的中年镖师冷冷一笑,缓缓开口道:“我们若是过去拿钱,会发现这堆钱不断后退,每次都是距离我们很近,但却一直无法接近……” 另一个青年镖师同样冷笑,道:“鬼把戏,想骗人,我们在加入镖局的第一天,就有前辈告诫我们很多事。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这种鬼把戏。鬼物用金银珠宝做诱惑,勾引贪心的镖师不断向前。” “追逐金钱,然而始终碰不到,于是心里越来越焦急,并且贪念越来越旺盛,这时候如果身边有同伴相随,贪心者开始厌恶自己的同伴,甚至心里慢慢生出恶念,想要打死同伴独占所有的钱。” “终于,我们可能接触到了钱,而这时候,贪心也最旺盛,忍不住想要独吞,同伴相互大打出手。” 青年镖师说着,再次冷冷一笑,道:“但是很可惜啊,这手段对我们不起效。” 浓浓迷雾之中,陷入一片沉寂。 隐藏的那个鬼物,似乎已经打了退堂鼓。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更加诱惑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一堆都是真钱。珠宝是真的,银锭是真的,就连闪闪发光的黄金,同样也是真的……只要你们伸手拿,立马可以发大财,哪怕只拿一块金子,也强过你们做镖师一辈子。” “我呸!”青年镖师冲着雾气吐了一口唾沫。 姓李的中年镖师则是缓缓开口,郑重道:“白费心机,没有用的。自从我们成为镖师的那一天,我们就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吃镖师这碗饭,固然挣的有些少,但却挣的干净钱,花起来心安理得。” “也许地上这些钱都是真钱,金银珠宝拿一点就能富贵一辈子。但是我们心里明白,这是在勾起我们的贪念。” “一旦我们伸手去拿,哪怕只拿一小块,然而当我们拿起第一块的时候,心里就会想着是不是可以再拿第二块。” “拿了第二块,又想第三块……” “再接着下去,就会你争我夺,生怕自己拿的少,生怕队友拿的多。” “最终的结局,拔刀相向,都想打死自己的队友,然后自己独吞所有的钱。” 中年镖师说着,笑呵呵的摇摇头,道:“如果是没有见识的普通人,也许真会出现争抢抢夺的情况。但我们是镖师,是受过专门告诫的镖师。自古以来,车船店脚牙,前辈们用命换来了无数经验,其中最让我们熟知的就是贪……” “一旦贪,就会死。” “而如果不贪,你拿我们没办法。” 中年镖师慢慢举起刀,目光扫视着四周浓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诱惑人心的办法,对我们没有效果,如果你仍旧不死心,如果你仍旧不退走,那么,咱们就得硬碰硬。” 同一时间,青年镖师也举起刀,冷冷道:“我们守护乘客,你想来此害人,我们就算没有本领,但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陡然两个镖师同时轻喝,厉声道:“你到底退是不退。” 浓浓雾气之中,再次陷入沉寂。 似乎暗中躲藏的那个鬼物,意识到这两个镖师不受诱惑,所以只能退走,不再继续坚持。 然而不远处的张静虚法眼之下,却清晰的看见鬼火并未远去,甚至它正悄悄接近,散发着恶意的腥红。 “它依旧想要害人……” 张静虚冷冷一笑。 (本章完) ------------ 第107章 【装傻充愣,传授战法】 “呜呜呜呜,我好苦啊!” “你们知不知道,我受的冤屈有多大……” 仅仅沉寂了片刻的声音,再次从浓雾之中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换了办法,不再使用金银财宝作为诱惑。 “我的族亲们为了钱财,联合起来谋夺我的家产。” “我的妻子竟然里通外合,帮着外人一起害死我……” “你们知道么,你们知道么,她和那些男人私通,她背着我跟人苟合。” “整整五年世间啊,我一直被他们蒙蔽着。” “甚至就连我最疼爱的闺女,竟然也不是我的亲生骨血。可怜我含辛茹苦的养育她,结果她竟然是别人的野种。” “伱们说说,你们说说,我可不可怜,她可不可狠。” 呜呜之声,如泣如诉。 似有无限悲伤,又似无限酸楚。 突然这声音一变,仿佛哀哀乞求,不断道:“她就在你们车队中,她的野种丫头也在车队中,你们放我过去,让我找她问个清楚,行不行?” “我找了她这么久,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宠她,她却偷偷和男人私通。” “求你们了,好不好。让我进入营地,问一句之后我就离开。” 弱弱的哀求之声,不断在雾气中飘荡,让人听了之后,不由心生同情。 然而两个镖师却同时断喝,厉声道:“我们不管你可不可怜,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现在已经是个鬼,而我们要守护车队的人。想让我们放你过去,你怕是把我们当成傻子哄。” 断喝声中,青年镖师陡然挥刀。 虽然他并没发现鬼物在哪,但却重中的对着雾气劈砍,厉声再道:“你到底滚不滚,你到底滚不滚……” “桀桀桀桀。” 隐藏在雾气中的声音,突然开始阴恻恻的笑,再也没有弱弱哀求的可怜,而是变的饱含浓浓恶意。 只听那鬼恶狠狠的道:“金银珠宝,你们不要,说可怜事,你们不同情…… “既然你们如此死脑筋,别怪我把你们全害死。” “原本我只是想着,报复她们娘俩之后离开,并不会去害别的人,不去动其他的活人。” “但你们两个死脑筋,终于把我给惹怒了。” “从今晚开始,我盯上你们车队。六七十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桀桀桀桀,一个都别想活。” “他们所有人的死,责任都在你们两人身上。” “如果你们没惹怒我,答应让我进入营地,那么我只报复她们母女,根本不会去害别的人……” “所有人的死,都因为你们俩。” “桀桀桀桀,都因为你们俩啊!” 阴恻恻的笑声,消失在浓雾中。 但又似乎没有消失,一直在浓雾之中徘徊。 中年镖师的脸色,渐渐变的凝重。 青年镖师的神情,则是显出一抹悔意,喃喃自语道:“它原本只想害两个人而已,现在却盯上了整个车队……” 说着下意识转头,看向中年镖师,语气有些艰难的问道:“李大叔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害了整个车队。如果我们放他进入营地,它只害两个人就走了哇。” 中年镖师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道:“鬼话连篇,不可轻信。也许这还是它的手段,故意让我们心神动摇。一旦我们的心神不坚定,那么它就有漏子可钻……” 说着看了一眼青年镖师,面色更加郑重道:“小王你有没有发现一点奇怪的事,这个鬼东西自始至终一直不敢动手,它先是用金银珠宝诱惑我们,然后又编造谎话想要骗取同情。发现没办法骗过我们之后,又开始撂狠话……” 青年镖师面色迟疑,似乎仍旧心存自责。 便在这个时候,两个镖师突然同时转身,盯着营地方向,轻轻一声喝问,道:“是谁?” 营地篝火摇曳,勉强照亮这边,张静虚的身影‘畏畏缩缩’,满脸讪讪的走了过来。 他故意显露行踪,让两个镖师发现。 青年镖师一脸不满,低声喝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营地外围做什么?” 张静虚像是很尴尬,脸色似乎更加讪讪,小声小气的道:“尿憋醒了,出来放放水。我这就回去,立马就回去……” 青年镖师‘哼’了一声,脸上的不满消退下去,低声叮嘱道:“回去之后赶紧睡觉,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不要发出动静,以免吵醒其他睡觉的人。” “嗯嗯嗯,保证保证!”张静虚点头如小鸡吃米。 但他答应的干脆利索,偏偏就是不肯离开。 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所以‘面带好奇’的小声问道:“我刚才撒尿的时候,似乎听到这边有人哭啊……” 两个镖师的身体同时一僵。 张静虚故意又道:“并且我听那哭声凄凄沥沥,让人忍不住感觉心里发毛,会不会是有鬼啊,我们莫非遇到了鬼。” 两个镖师面色难看,相互间悄悄对视一眼。 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之所以主动走出营地,抱着拼命的心思来堵鬼物,就是担心鬼物进入营地之中,惊醒了正在酣睡中的乘客。 一旦乘客们被鬼哭惊醒,肯定有人会变的惊恐失措,进而影响其他人,造成难以遏制的恐慌。 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遇到鬼物第一反应就是四散而逃,真要出现那样的状况,怕是很多人会被鬼害死。 一想到这种状况,两个镖师全都心中打个激灵,青年镖师不由分说,伸手直接摁住张静虚,低声呵斥道:“别胡说,根本没有鬼。” 中年镖师则是努力和颜悦色,温声安抚张静虚道:“就算有鬼,你也别怕。像我们这种护人的镖师,入行之后受过专门训练,哪怕是真的遇到鬼,我们也会保着乘客们。既然自己拼死,也不让乘客受害……” 张静虚‘脸色惊恐起来’,故意颤声道:“不是吧?真有鬼?” 他嘴巴张大,似乎要惊呼。 两个镖师吓了一跳,连忙再次安抚道:“别紧张,别害怕,千万不要惊呼,免得吵醒其他人。” 他俩真的担心,张静虚会惊呼大叫。 幸好张静虚并未表现的太过惊恐,反而像是被他俩的话语激起好奇,问道:“你们受过专门训练,能够拼死害人的鬼物吗?” 问完之后,语气似乎有些兴奋,急急又追问道:“莫非你们和神官一样,掌握着灭鬼的手段?” 两个镖师一怔。 脸色都有些无奈。 足足半晌之后,青年镖师悻悻开口,道:“我们怎么可能和神官一样……” 话才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合适,连忙改口道:“总之你不用害怕,我们一定能护着你们。” 张静虚‘脸色明显苍白’,似乎已经听出了他的语病。 中年镖师急忙开口,补救道:“虽然我们不是神官,但是我们学过血气之术,真要有鬼物出现,我们血气旺盛可以拼……” “血气旺盛?”张静虚眨了眨眼,装作十分好奇的问道:“是那种传说中的老卒燃血之法吗?” 他故意泄露口风,两个镖师反而一怔,纷纷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燃血之法?” 张静虚则是装作失望,一脸犯愁的道:“原来你们不会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们练过呢。” 中年镖师的神色明显很迫切,伸手一把抓着张静虚胳膊,急急道:“这位大哥,请你细说,咱俩年龄差不多大,我替小王向您赔个不是,刚才他不该无礼,竟然开口呵斥你。” 一边说着,一边给青年镖师递个眼神,青年镖师连忙开口,十分郑重的道:“这位大叔,我向您道歉。” 张静虚表现的很大度,道:“没事没事,这有啥可道歉的。毕竟你们是负责巡夜,肯定要警惕一切嘛,见到我走出营地,肯定要喝问一声。” 青年镖师双手抱拳,恭敬行了一礼,道:“谢您体谅。” 中年镖师则是趁机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迫切的问道:“这位老哥,你刚才说的燃血之法……是什么手段?” 张静虚抬手抓了抓脑门,像是在努力进行回忆,语带不确定的道:“我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哈,毕竟这只是我听过的一个故事。” “据说军中老卒,凭着手中一把刀,当遇到鬼物之时,以刀割破自己的手……” “热血沾染刀锋,心中无畏无惧,由此便可大喝出声,高呼人族的不屈之誓。” “点燃命火,刀锋灼灼,炽烈燃烧之下,一刀能劈死恶鬼。” 张静虚看似在说故事,其实是在传授斩鬼之法,两个镖师听的眼睛发亮,脸色渐渐变的憧憬。 我们凡人的身上,天生带有三把火? 只要无惧无畏,可以斩杀鬼物? (本章完) ------------ 第108章 【我为祖师,重开一道】 “拔刀,染血。” 伴随两声断喝,浩然之气凛然,两个镖师面色坚定,同时举起了举起刀。 没有任何迟疑,刀锋划破手掌,一律眼红鲜血,涓涓流淌刀身。 “张大哥,接下来怎么做?” 两个镖师看着张静虚,语气隐隐含着期待,颇为急切道:“今夜我们车队,被一个鬼物盯上,那个狗东西已经放话,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剩下的话不用明说,那个鬼物绝不可能退去。所以,只有灭了它。 张静虚微微吐出一口气,目光像是有些迟疑,他故意低声问道:“如果我传授你们口诀,你们真的心甘情愿施展吗?丑话我先说在前头,这口诀燃烧的是自身命火,命火一旦衰弱,你们事后肯定大病一场……甚至不只是大病,严重的可能会丢掉命。” 就见中年镖师哈哈一笑,猛然把青年镖师往旁边一推,道:“既然如此,那就我来,小王他还年轻,家里娃子还小,今晚这个鬼物,让我老李去拼。” 说话之间,躬身向张静虚一礼,恭敬道:“张大哥,请传授。” 他一脸义无反顾,没有任何的假装,唯独眉宇之间略显忐忑,显然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后事。 张静虚再次轻轻开口,故意打击他道:“如果伱点燃命火,最轻也会大病一场,甚至丢掉性命,才能斩除鬼物……但是,这值得吗?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结果?你的家中父母妻儿,从此失去顶梁柱。衣食再也难以保障,说不定会流落街头。” 法不可轻传! 故而一定要叩问人心。 果然张静虚问出这话之后,中年镖师的脸色开始踟躇。 然而仅仅一个瞬息,镖师的神情再次果断。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目光闪烁着决然,轻声道:“既然吃了镖师这碗饭,早就知道下场不会好。要么死在山贼路匪手里,要么在夜间守护之时丢掉命……” “这就是我们镖师的命,家里的父母妻儿早就懂。” “当初我加入镖局之时,镖局已经给了安家费。那钱给的足,足以买我这条命。” “我至今仍然记得,总镖头对我告诫。他说,镖师是护人的。我们收人钱财,就要拿命去拼。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否则凭什么我们收人家钱,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争抢的行当?” 中年镖师说到这里,目光已经无比坚决。 他再次看向张静虚,语气显得极为郑重,宛如发誓般道:“张大哥,我李云心甘情愿,愿意点燃命火,守护车队众人。” “好!” 张静虚缓缓点头,心中一片欣慰。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饱含深意看一眼老李,温声道:“你是镖师,收钱护人,军中战卒,则是吃饷。虽然行当不同,但都拿钱卖命。并且卖命之时,并无任何抱怨……” “比如面对传说中的鬼潮之时,兵卒们义无反顾的发起冲锋。而你这位普普通通的镖师,在今夜同样选择以命守护别人。” 张静虚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变的感慨,他再次吐出一口气,声音轻轻的道:“此种选择在我看来,便是人族正道之心……” 陡然他语气一提,赫然变的激昂,大声道:“好,好的很。法不可轻传,你们已经过关,今夜我便传下正术,让你们拥有斩鬼之能。” 两个镖师微微一怔,已经意识到张静虚不是普通人。 但他俩没敢开口问,屏气凝息郑重以待,耳听张静虚再次开口,声音有一种厚重低沉,道:“跟我念……” “人有人界,鬼有鬼界!” 中年镖师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传授,顿时他面色肃然,跟着一起念诵。 “人有人界,鬼有鬼界!” “这世界是我们人的世界,不允许恶鬼侵扰侵袭!” “今日保家卫国,何惧是生是死。” 刚开始时,声音低沉,并且由于第一次念,所以显得极为生疏。 但是第二遍时,语气渐渐激昂,声音也越来越大,一腔热血滋生。 终于在第三遍的事后,中年镖师眼神开始狂热,他脸色明显变的涨红,心中生出大无畏的豪情。 张静虚趁势而动,伸手轻轻一拍,拍在中年镖师额头,抚顶传下一道正气。 “命火,点燃!” 伴随张静虚一声轻喝,中年镖师下意识的大吼,顿时只见他额头之上,以及左右两个肩膀之上,赫然有熊熊火焰,腾一下冒了出来。 浓浓雾气之中,漆黑夜色之下,三朵命火的高度足有一尺,散发出炽烈而又温和的光。 接下来根本不需要张静虚再传授,中年镖师已经明白应该怎么做,只听他吐气开声,再次大吼一声,猛然提起手中刀,毅然冲向了浓雾中。 凡人一旦点燃三朵命火,命火便会加持超凡之力,所以这一刻的中年镖师,可以清晰看见躲在暗中的鬼。 “狗东西,纳命来。老子今夜以命相拼,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害人……” 大吼声中,挥刀一击。 他头顶和肩膀的三朵命火,瞬间从头顶和肩膀飞向刀身,漆黑夜色,刀光炽烈,只听‘咔刺刺’轻响,浓雾竟然被一刀劈开。 同时被一刀劈开的,还有那个满心作恶的鬼。 它虚幻的鬼体一分为二,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不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突然满脸恐惧,下意识大声求饶,道:“不要,不要,我是含冤而死,求你们放……” 放过的‘过’字尚未说完,中年镖师愤怒发出断喝,厉声责问道:“现在哀求,刚才如何?你占据上风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们?” “杀!” 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心软,再次一刀劈出,将鬼物的鬼体劈散。 临近消散之时,那鬼更加惊恐,它口中呜呜哀求,眼中尽是恐惧,不断道:“我含冤而死,我是含冤而死。在你们的车队中,有我的妻子闺女。她背着我偷人,孩子是个野种……” 突然张静虚冷冷一笑,道:“你满心之中全是恶念,鬼火的颜色已经猩红,害人超过十数,良知早已不存。纵然你真是含冤而死,但你死后变成了作恶的鬼。” 他说着再次冷笑,大有深意又道:“况且我们并不相信,你这恶鬼的满嘴谎言。妻子若是背着你偷人,孩子若是别人的野种,像你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会一直等到今天才来害她吗?” 质问声中,恶鬼飞速消散,终于它自知无法逃脱,于是双目变的凶狠恶戾,咆哮道:“你们该死……” 中年镖师再次一刀,将它最后的形体劈散。 至于那个青年镖师,刚才还面带一丝同情,这时却幡然醒悟,忍不住道:“它在临死之前,还想骗我们上当。” 张静虚微微一笑,淡淡嘲讽道:“鬼话连篇。” 青年镖师连连点头,脸色颇为羞愧的道:“我竟然差点被骗。” 张静虚看他一眼,温声道:“这反而说明一件事,你这孩子的心性很善良。” 猛听不远处砰的一声,中年镖师直接栽倒地上,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青年镖师一惊,急忙奔跑过去,他慌里慌张扶起中年镖师,语气明显带着担忧,急急问道:“李大叔你怎么样?” 中年镖师使劲喘气,足足半响才稍微恢复一丝力气,艰难开口道:“没事,死不了。只不过浑身虚脱,恐怕要让你背回去。” “没问题,我背你!” 青年镖师喜出望外,十分振奋的道:“李大叔你了不起啊,竟然独自斩掉了一个鬼。” 中年镖师剧烈咳嗽两声,语气却同样带着振奋,道:“从此以后,咱们镖师一行算是有了护身之术,小王你快点扶我起来,咱们去谢谢张老哥的传授……” 青年镖师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扶起中年镖师,然而当两人回头之时,面色全都呆呆怔住。 只见刚才张静虚站立之处,此时早就已经空空如也。 夜色深沉,雾气翻卷,想要致谢的对象了无踪迹,仿佛突然之间凭空消失一般…… 唯独在那地面之上,平平的放着一本书,像是在告诉两位镖师,经历的一切不是虚幻。 中年镖师在青年镖师搀扶下,走过去吃力的弯腰捡起书,小心翼翼翻开一页,顿时两人脸色狂喜。 【道书,人册,凡人篇】 这是修行法! 只见书页之上,留有一行小字:“天地之道,循环往复,人族饱受悲苦之久,宛如圈养放牧之羊,苦已极致,该当苦尽甘来……” “今我张静虚,传下修行术,待到天地之间灵气重开,吾人族必将重新屹立崛起,百舸争流,举族求仙。” 百舸争流! 举族求仙。 两个镖师面色怔怔,眉宇之间弥漫憧憬,他们忍不住放眼四望,想要寻找刚才那道身影。 然而夜色之中无边迷雾,再也看不到那个张静虚的踪迹。 足足半晌过去之后,中年镖师才喃喃开口,轻声道:“他传下了我们修行法,从此以后他是我们的师……” 青年镖师重重点头。 …… …… 同一时间,浓雾深处,张静虚浑身放射光芒,仿佛暗夜里的一轮大日。 他刚才是不得不离开。 否则怕会吓到普通人。 原因是就在刚才之时,他传授中年镖师点燃命火,当那镖师斩除暗中的鬼物之后,他临时决定再次传下一道法。 哪知决定的念头刚刚生出,瞬间像是触动了某种规则,天地之间陡然降下巨量功德,宛如山崩海啸一般灌入他的身体。 功德数量,实在太大,竟然在他身体之外,形成一道功德光轮,同时那冥冥之中有伟岸之念袭来,让张静虚在一瞬之间福至心灵,他赫然有所明悟,为何天地之间突然暴降功德。 传下修仙法。 重开一条路。 他自己才是个刚刚踏足修仙的人,竟然已经成了一条路的开路祖师。 …… …… 轰隆隆! 同一时间里,东海怒浪翻腾。 有一巨大无比的龙头,探出海面望向天际,声音古老而低沉,像是带着迷惑不解,喃喃道:“天道已经不全,吾等苟延残喘,为何我却突然感觉到,有人重开一道修行法?” 呱呱! 一株巨木之上,老鸦叫了两声,熊熊真火升腾,老鸦喃喃自语,道:“竟然有人重开一道?莫非是吾等当年旧友?” 南域,古国,皇宫深处,那个老僧。 他看似面容枯槁,睁开眼睛却饱含深邃,突然他展颜一笑,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善!” 北方冰原,冰屋之中。 魁梧大汉蹭一下子站起来,双目圆整宛如两个铃铛。 他满脸不可思议,同样也喃喃出声,道:“竟然有人重开一道?竟然有人重开一道?老子我是不是活的太久,所以活的有些迷糊了啊。” 这一夜,所有古仙全都感受到天地间的异常。 反而天界之中的神庭诸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方世界的变化。 灵气被锁的天地中,有人悄悄的重开了一道修行路。 …… …… 今晚是2合1章节。 (本章完) ------------ 孩子烫伤,我赶去医院 顺便问一下,整个小腿和脚烫的脱皮了,会不会有后续感染危险,有懂医学的加我微:majindou88 我现在吓的浑身哆嗦,查百度说很严重,有懂医学的吗 ------------ 第109章 【又一古仙,重新出世】 轰隆! 大海怒浪腾空,高度足有三千丈。 只见那头苍老的巨龙冲出水面,巨大身躯几乎遮掩半个天空,龙飞九天,自带云雾,又有雷霆电光,伴随呼风唤雨。 轰隆! 苍老巨龙一个甩尾,重重击打在九霄之上,神庭中无数小神级别的殿宇,瞬间被龙尾砸塌了几百座。 如此动静,神庭岂能不知? 顿时有一个大神撕裂苍穹,暴怒看着腾空而上的巨龙,厉声问道:“藏头露尾半个纪元,今日主动来寻死吗?好的很,本神今日便灭你龙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天地之间突然弥漫月华,只见月光女神的身影浮现出来,急速拦住了暴怒的大神。 随即月光女神看向巨龙,笑意悠悠的问道:“道兄突然出世,莫非龙族也要参与神官遴选么?” 参加神官遴选? 刚才那大神眼神一亮。 如此龙族真的参加神庭遴选,岂不是又一个古仙族群落入陷阱? 却见苍老的巨龙翱翔于空,天地间响彻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我乃是敌人,没有友谊可言。吾龙族确实要参加神官遴选,但是任何一个小龙都不会在神庭做官。吾族想要的,只是乾坤鼎……” 月光女神笑意涔涔,悠悠然点头道:“阁下想要那个鼎,其他人也想要那个鼎,最终花落谁家,就得看你们各自的本事哟。” 这女神说着微微一停,再次笑意涔涔又道:“我们神庭已经拿出诚意,并且定下了神官遴选大赛的规则,龙族若想参赛,须得遵守规则。” 那知苍老巨龙淡淡出声,慢悠悠的开口道:“吾龙族即使躲藏深海,依旧担负着兴云布雨职责,千万年以来,从未有疏漏,故而天地功德不断加身,每一条小龙都有功德……” 老龙说到这里,微微一仰龙头,盯着月光女神问道:“本王这么说,伱可明白其意?” 月光女神沉默一下,随即缓缓点头道:“不错,有理,自从远古大战之后,龙族一直调理云雨,如果你的晚辈们参加遴选,他们身上的功德足以晋升第二轮……” 这女神说着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又道:“甚至应该反过来说,他们决不能参与第一轮,否则龙族凭借自身功德优势,别的参赛者全都要被挤下去。” 老龙的声音依旧低沉,道:“既然如此,本王便越俎代庖,吾龙族小辈将会直达中央大地,与其他入围者一起开展第二轮。” 月光女神笑容淡雅,点头应承道:“合理!” …… 苍老巨龙不再多言,陡然发出浑厚龙吟。 伴随这声龙吟,天地间又有无数龙吟之声。 陡然只见浩瀚大洋之上,有三千条小龙浮出水面,腾空而行,自带云雾,刹那之见电光雷鸣,天地仿佛多了一丝活泛。 其中一条小龙颇为兴奋,欢天喜地在云雾中穿梭,连连道:“爽利的很,爽利的很,老祖宗终于不再古板,允许咱们出来耍一耍。” “过瘾呐,过瘾,原来在天上飞行竟然这么过瘾,我一直以为只是老龙们的吹嘘呢。” “三哥,四哥,七姐,你们快看,我尾巴上又长出一片鳞。漂不漂亮?耀不耀眼?” “我听说,这次咱们要和其他古仙弟子争锋……” 很明显,这条小龙是个话痨,一路之上叽叽歪歪,惹的其它龙族纷纷躲避。 小龙自觉没趣,开始观察四方。 突然它‘咦’了一声,眼睛开始闪闪发亮,它俯视下方大地,看着一个孤身行走的人影,好奇道:“这个人的身上在发光呀,竟然形成了一道功德光轮……” “三哥,四哥,小七姐姐,你们快看,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人。” “咱们飞下去看看吧。” “去交这个人族朋友。” 在它身边不远处,盘旋飞舞的几条龙族,其中一条小母龙伸出爪子,重重在小龙脑袋上砸一下,呵斥道:“老老实实赶路,咱们要去中央大地,老祖宗提前叮嘱过,咱们不能随意停留,龙族天生自带云雨,你想让下面暴降大雨吗?” 小龙悻悻扭头,明显很不服气,道:“那是你们,可不是我,我天生拥有控水之能,兴云布雨可以收发由心。我就算在这里停留一万年,下面该是晴天还是晴天。话说我出世那一日,顶破了我的龙蛋壳,老祖顿时惊喜异常,说我是龙族的气运和未来……” 眼看它又要开始话痨,其它龙族不胜其烦,那条小母龙再次伸出爪子,狠狠的在它脑门又是一下,训斥道:“再敢叽叽歪歪,把你嘴巴缝上。” 小龙大怒,道:“你只是我七姐,又不是我娘亲。我偏要叽叽歪歪,有种你把我嘴巴缝上试试看……” 小母龙慢悠悠的挥舞爪子,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了针和线。 顿时小龙语气一改,义正言辞的道:“虽然你只是我的小七姐姐,但我从小最敬爱的就是姐姐。” 小母龙淡淡一笑,慢悠悠收起针线。 她飞到小龙身边,做出提防戒备,似是怕小龙跑去下面,所以用云雾裹住小龙身体。 但她自己明显也很好奇,用一种压低到极点的声音问道:“你刚才说,看到一个有功德光轮的人?在哪呢?指给我看看……” 小龙顿时兴奋起来,嘴巴几乎裂到后脑勺,急吼吼的道:“七姐你快看,下面那个就是,要不要咱们偷偷下去,认识认识这位人族的英杰。 “咦,他身上的功德光轮呢?刚才明明还在闪亮啊,怎么一转眼功夫不见了?” 砰的一声! 脑袋挨了一下。 只见小母龙凶巴巴的道:“老老实实赶路,你忘了老祖的叮嘱吗?” 小龙委屈无比,道:“明明是你问我的嘛,明明你也很好奇那个人。” 小母龙又拿出了针和线。 小龙吓了一跳,乖怪赶路飞行。 …… …… 在下方大地之中,张静虚孤身赶路。 刚才他隐隐约约听到,天上似有叽叽喳喳的声音,然而当他抬头看时,却只能看到一大团云气在飞速远去。 并且那远去的方向,恰恰是中央大地的方向。 “不会这么巧吧?” “我遇到了参赛的龙族……” 张静虚观望半天,慢慢收来仰天的目光。 突然天空一声呼啸,有个东西飞速而来,张静虚下意识闪身,以为有人突然袭击。 然而那东西嘎然而止,稳稳停在他身前三尺,赫然竟是一条小龙虚影,正在十分好奇的盯着他看。 (本章完) ------------ 第110章 【这是我姐,盯上你了】 张静虚心中一动,轻声开口试探道:“这是元神出窍?” 小龙盘旋几下,眼巴巴的看着他,反问道:“你的功德光轮呢?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害的我被小七姐姐暴打,额头上起了一个老大的包。” 张静虚笑了一笑,再次试探问道:“你能元神出窍,但却虚影不实,所以你现在应该是阴神境界对吧,能不能说说伱何时可以修成阳神?” 小龙仍是盘旋,继续眼巴巴看着他,又问道:“你的功德光轮为什么那么亮,刚才差点闪瞎我的眼,喂喂喂,你到底赚了多少功德啊?看你普普通通的样子,不像传说中的大修啊,但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功德,光轮竟然超过了许多老龙。” 两人这番对话,简直鸡同鸭讲。 一个心怀试探,不断追问小龙的修为。 另一个则是满怀好奇,关注点始终是功德光轮。 突然天上再次呼啸,又有一条小龙虚影飞来,二话不说抬起爪子,对着小龙一顿暴揍。 揍完小龙之后,方才看向张静虚,瞬间变的温柔典雅,彬彬有礼的盘旋一下,道:“龙族敖小七,见过这位人族道兄。让道兄看笑话啦,我家弟弟调皮的很。” 张静虚目光闪动,盯着她几乎凝实的虚影,道:“你的元神如此凝视,已经快要修成阳神了吧?” 敖小七看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阁下似乎身具大功德,以后定也是仙道中人。说起来也是奇怪,小妹一见你就感觉亲切,仿佛阁下拥有某种气韵,与我们龙族十分的贴合。” 张静虚笑了起来,道:“我家里有个晚辈,曾经误吞一颗龙珠。虽然那丫头暂时还没能化龙,但却已经可以炼制龙族丹药。就在前不久的时候,她用天神之血给我练了一颗丹。” 这番话毫无隐瞒,直接说出自家隐秘,甚至是故意说出隐秘,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毕竟彼此都是此方世界的修行者,共同的敌人必然是天界的外来神。 敖小七颇为惊讶,道:“你竟能斩杀一个异界入侵者?并且取其神血炼制五龙丹?” “五龙丹?”张静虚微微一怔。 旁边那小龙急不可耐,话痨最喜欢这种场景,抢先开口道:“我说,我来说,五龙丹乃是汇聚五龙之气,再佐以各种天才地宝进行炼制,嗯额嗯,天才地宝你们肯定没有,毕竟你们没有我们龙族富裕,但你斩杀一个神,取了他的精华神血,那比天才地宝更好,能练更好的五龙丹……” 这话痨小龙一旦开口,根本就收不住自己的嘴,叽叽歪歪又道:“服下五龙丹之后,身体会有龙族灵韵,难怪我小七姐姐一见到你,就表现出龙族母龙的小兴奋。喂喂喂,阁下可得小心了,虽然我姐姐已经能够化形,但她维持人形的时间还无法太久。龙族母龙和人族交……” 接下来的那个字眼,肯定是个‘交配’的配字。可惜小龙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它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狠的。 与此同时,小母龙满脸羞赧,似乎不敢抬头看张静虚,急急慌慌揪住小龙飞上天空,远远的告辞道:“阁下一路直奔中央大地,应该也是去参加大赛,咱们相逢有缘,今夜就此别过。” 同一时间里,还有小龙挣扎的声音,也在告别,仍是叮嘱,道:“这位大哥,你小心点,我们龙族的小母龙十分凶残,你一定要等我姐姐能够长时间化形再和她交……” 啊! 一声惨叫。 显然挨的不轻。 张静虚哭笑不得,冲着天空遥遥挥手,同样告别道:“今夜相逢有缘,咱们日后相见。” 这句告别之言,本是很正常的话语,然而天空之上的敖小七一声惊呼,随即又听到小龙流里流气的吹口哨。 隐隐约约之间,只听小龙叽叽歪歪,不断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咱们龙族的小母龙,见到人族就拔不开眼,同样的,人族男人也一样,只要见到龙族小母龙,总要说一句日后再相见。小七姐姐,他答应以后要日……” 啊啊啊! 这次连续三声惨叫。 张静虚仰望天空,满脸目瞪口呆。 龙族,都这么奇葩吗? 是否因为躲藏太久,所以脑子都有些浑噩…… …… …… 再次孤身上路,夜间迷雾穿行。 然而接下来的路途,功德积攒越来越慢。 甚至就连夜间的迷雾,也开始变的越来越稀薄,终于在某一天夜里,张静虚抬头看见了月亮。 放眼眺望前方,天地一片清明,皎洁的月光笼罩大地,零星散落着许多小村庄。 静谧而又祥和。 如果再往前看去,会看到天地之间矗立一座巨鼎,那巨鼎不断喷发白雾,浓郁灵气宛如滔滔江河。 张静虚若有所思,喃喃沉吟道:“果然我推测的没错,中央大地已经变的清明。” 这事很容易理解。 越是接近中央大地,汇聚的修行者越多,不但整个人界诸多国度的神官前来参赛,而且还有隐世的古仙子弟也参加…… 并且由于第一轮比赛规则的设定,参赛者比拼的是一路之上赚取功德,这就导致所有参赛者全都铆足了劲,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赚功德的机会。 夜间迷雾?全部清除。 鬼物害人?全部斩杀。 如果只是一人两人之力,自然做不到让天地清明,然而整个人界的参赛者齐齐动手,终于驱逐了中央大地的迷雾。 所有鬼物阴魂,全被清扫一空。 …… 月色之下,张静虚遥遥看着那些村庄,感受其中的静谧祥和,他心境也变的静谧祥和。 足足良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喃喃道:“这才应该是凡人的生活,夜间可以安心的酣睡……” 此次神庭开展神官遴选大赛,固然有着某种恶意的意图,很可能是故意设置陷阱,想要搜杀古仙继承者。 所以对于张静虚这种古仙继承者而言,参加这场遴选肯定是伴随着莫大的凶险。 但是祸兮福之所伏,这一场赛事对凡人是有益的。 原因是参赛者们为了谋取功德,一路之上全都在努力斩杀鬼物,所过之处,清扫凶危,天地变的清明,夜间再无迷雾。 张静虚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放眼眺望远处的巨鼎,喃喃自语又道:“乾坤鼎,先天至宝……” 所有古仙子弟都是奔着夺鼎而来。 唯独张静虚和他们的目的不一样。 他是来恢复至宝威能的! 在他虚幻仙山之中,藏有乾坤鼎的灵韵。 (本章完) ------------ 我周一才能恢复更新 因为孩子烫伤的事,周一我才能腾出精力,重新恢复更新,本来家事不想乱讲,让人误以为我们作者装可怜博同情,但因担心大家以为我不写了,所以还是发个单张说明一下。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孩子烫伤让我焦头烂额,还没好利索,三奶奶去世了,忙,还得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