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熊心豹胆汤和狼心狗肺散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贞观二年的长安百姓喜笑颜开、奔走相告:长安有名的纨绔浪荡子梁宝玉梁老八被人一门栓砸成了傻子! 活该! 据说为民除害的是年纪尚幼的高阳公主……真乃女中豪杰! 什么?高阳公主是梁老八未过门的媳妇? 公主大义灭亲,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梁府内愁云惨淡,梁老八的亲爹苍梧县候梁建方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自己随陛下出生入死征战一生,不知道是不是杀孽太重,导致子嗣艰难,连生七个女儿之后才盼来了一个儿子,如今却被没过门的儿媳妇一门栓砸成了傻子…… “侯爷,小侯爷他又开始说胡话了!” “侯爷,小侯爷非要在花厅烧火盆养蛆!” “侯爷,小侯爷把府内的美酒全都倒进加了罩子的大锅里熬煮,耗费银钱无数!” 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苍梧县候梁建方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儿子要胡闹就任由他胡闹吧,傻了总比死了强! 那哪里是儿子啊……那分明是俺老梁的命根子! 正在花厅指挥府中下人增加火盆提升温度的梁宝玉,望着纱笼罩住的瓷盆中那些不停蠕动胖滚滚、白花花的蛆虫,心中暗自念叨,养蛆,对于古代人来说够重口味了吧?蒸馏高度酒,够败家了吧? 就不信了,干出这么恶心、败家的事情,陛下还会把高阳公主嫁给自己! 十数日前,梁老八和一帮勋贵纨绔一同出游,不知怎的就到了大兴善寺,偶遇前去礼佛的宫中队伍,在一众狐朋狗友的怂恿下,长安城有名的浪荡子梁宝玉梁老八竟然将未婚妻高阳公主堵在了无人的厢房…… 年纪尚幼的高阳性子泼辣,小小的人儿双手抱起门栓,直接将梁老八砸晕! 被抬回苍梧县候府的梁老八挺了三天一命呜呼,二十一世纪的医务兵梁宝玉魂穿占据了这具唐初官二代的身体。 刚到大唐,姓名相同的梁宝玉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新身份的,苍梧县候、右武侯将军梁建方之子,勋贵身份、顶级纨绔,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自己那便宜老爹乃是大唐少有的常青树,虽然比不得长寿鲁王程咬金名气大,但史书记载,显庆四年也就是公元659年老梁还参与了东征高丽,甚是勇猛,足以庇佑自己几十年富贵。 可千不该万不该,历史跟梁宝玉开了个玩笑,两年前老梁厚着脸皮向陛下求亲,将原本应该嫁给房玄龄之子房遗爱的高阳公主许配给了梁老八! 高阳公主是谁都可以高攀的吗? 这位在后世被某些人看做女权先锋的高阳公主,未来会和辩机和尚私通,更是会在辩机和尚腰斩之后为爱复仇,选择造反! 在唐初造反是什么下场,史书中写的清楚,房玄龄那么牛叉的人物,最终房家也被高阳公主闹了个砍头抄家的下场! 退婚,必须退婚! 这已经不是帽子颜色的问题了,这是老梁家几百口子性命攸关的生死问题! 可是想要退公主的婚,哪有那么容易? 梁宝玉刚跟便宜老爹提出这个要求,就被无情镇压。 所以,不愿被抄家灭族的梁宝玉决定装疯,让李二陛下主动解除婚约! 贵为天子,总不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吧? 至于自家的便宜老爹……爹,你听句劝,高阳公主太猛了,咱老梁家把握不住! 梁宝玉在那之后,就神神叨叨,见人便说自己晕厥那三天被白胡子老神仙收为徒弟,传授不少仙术啥的,成功塑造了傻子形象,可宫里传来话,驸马都尉梁宝玉虽然行事轻佻,但高阳公主下手太重,两相抵消,不予追究…… 陛下……也是讲究人! 没奈何,梁宝玉只能开始养蛆……疯彻底一点,总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小侯爷,这是温好的麸皮,拿来喂蛆再好不过了!” 狗腿子跟班来福一脸谄笑,弓着腰双手捧盆送到梁宝玉手边。 “嗯,谢谢。” 想着心事的梁宝玉下意识道了句谢,坏事了! 果真,只见来福脸上先是惊愕,再是悲戚,最后开始跳脚大叫:“快来人啊!小侯爷的疯病又犯了!快……快给他灌药!” “不,我没犯病……” “没犯病你能跟小人道谢?赶紧灌药!” 不等梁宝玉解释,门外冲进来几个雄壮的老汉,全是战阵上侥幸活下来的老兵,是便宜老爹的亲卫! 五个老汉分工明确动作娴熟,四个锁定梁宝玉的身体,一个端起脸盆大小的汤碗,将里面的浓稠药汁灌入梁宝玉口中,吨吨吨! 苦涩、辛辣、腥臭……这滋味,恍若被踩在底层烂泥腐烂的可怜人的一生! 嗝,喝撑了! 狗日的来福!狗日的庸医! 这就是装疯的后遗症,长安名医黄伦昌开出的药方:熊心豹胆汤和狼心狗肺散。 这是给正经人吃的药吗? 一旦梁宝玉表现的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就会被灌上一碗,量大管饱童叟无欺! “狗东西!” 犹如怀胎六个月的梁宝玉一脚踹在来福的身上,直接把那小子踹翻。 “药喝下去小侯爷的疯病就好了!黄伦昌真是神医啊!” 挨了踹的来福非但不难受,反而喜极而泣,小侯爷往日里对下人就是非骂既打,踹自己一脚,证明疯病被压下去了啊! 五个老汉同时点头,嗯嗯嗯,神医啊! 你们……贱不贱啊? “老八,你又在闹甚幺蛾子?” 一个雄壮的身影自门外出现,直接将挡路的来福踢到一旁,龙行虎步闯进花厅,“嘶,兄弟,咱可不兴玩蛆啊,这东西脏,会传疫病的!” 尉迟宝林,门神尉迟恭的长子,和他老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面黑虎须,真正黑铁塔一般。 便宜老爹梁建方和门神爷尉迟恭是过命的交情,梁宝玉是老梁的独苗命根子,尉迟宝林对他可是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着紧! 一手搂住挺着肚子的梁宝玉,尉迟宝林就出了花厅。 “老八你看,这是兄弟们给你寻来的宝药,坚持喝药,你这疯病就能好!” 后院停着两辆大车,堆了一头黑熊一头花豹和一头野狼,全都刚宰杀不久,还冒着热乎气呢,车辕上还拴着一只伸长舌头的大黑狗! 车旁边站着几个长安城有名的纨绔,个个一脸担忧的望着脑袋上顶着大包的梁宝玉。 我特喵谢谢你们祖宗八辈啊! “老八你可得赶紧好起来,遗爱为了寻宝药,膀子都被豁了一道大口子!” 蜀王李恪指了指吊着膀子的房遗爱,“这厮差点被花豹一爪子挠死!” 望着简单包扎、一脸傻笑的房遗爱,梁宝玉心中暗自决定,原谅你把高阳这个祸害扔我们老梁家的仇了! “我看看,还没见过豹子挠伤的呢!” 梁宝玉敏锐的发现房遗爱这傻孩子肩膀的伤没处理好,充当绷带的绸缎上渗出不少血,“嘶,竟然这么长的伤口?不处理好将来怕是会落下残疾!” “老八,我没事,晚些时候再寻医诊治。” 房遗爱笑的憨厚。 “不行!现在就治,得缝合!” 众纨绔同时色变,老八又开始发疯了! ------------ 第二章 弟子黄伦昌,拜见师尊 人不是衣服,如何能用针线缝呢? 一帮纨绔面面相觑,狗腿子来福在一旁探头探脑……小侯爷的疯病又犯了? 挺了挺出类拔萃的肚子,梁宝玉耀武扬威:“刚喝完药,需要好好消化,你们都得听我的!” 开出熊心豹胆汤和狼心狗肺散的庸医黄伦昌此前交代过,疯病想要好的快,服完药得尽可能的顺着梁宝玉! 右臂狰狞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房遗爱一脸悲壮,旁边的一众纨绔用眼神给他加油打气,一切为了老八的疯病,拼了!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下,梁宝玉从自己的卧房取出一个急救用的缝合包,开始工作。 虽然是魂穿,但梁宝玉刚来到大唐就发现,自己的军用挎包也一同带来了。 可惜挎包里的物品遗失了不少,只剩下两个缝合包和一套输血工具,外加几个简易血型测试盒。 倒是从老乡那买来准备烤着吃的土豆和玉米没丢,挎包缝隙里还有几根小米辣。 让狗腿子来福取来刚刚出锅的蒸馏酒,梁宝玉给房遗爱重新清理伤口。 “啊啊啊哦!” 六七十度的蒸馏酒一挨到伤口,被尉迟宝林和程咬金三儿子程处弼牢牢固定住的房遗爱就开始惨嚎,都特喵的整出海豚音了! 望着身体剧烈抖动,形若癫狂大虾的房遗爱,纨绔们个个倒吸凉气,就连临时充当护士的尉迟宝林和程处弼两个肌肉男都把脑袋转向了一旁……太惨了! 浓郁的酒香迅速填充了整个院子,一向好酒的程处弼没忍住,偷偷伸出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在房遗爱的身上蘸了蘸,一双牛眼瞬间亮了! 好酒,竟然比三勒浆还烈! “老八,这是什么酒?太香了!” “蒸馏酒,这几日刚弄出来。” “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 另一边的尉迟宝林有样学样,也伸出手指在房遗爱伤口上蘸了蘸……嘶,好酒! “如此美酒,为何用来涂抹身体?” “消毒杀菌。” 梁宝玉让人打造的蒸馏设备虽然粗糙,但弄出来的蒸馏酒最少也有六十五度以上,在唐初用来消毒绝对合格。 清洗完伤口之后,梁宝玉取出针线开始缝合。 遭受过高度酒清洗伤口的房遗爱,此刻反倒没觉得缝合有多痛苦,还忍不住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胳膊看。 “老八你这女红耍的可以啊!针脚够细密的!” “遗爱连皮肉上飞针走线都不怕,真汉子!” 一声声惊异的夸赞中,缝合手术结束,细密平整的针脚取代了原本狰狞外翻的伤口。 “缝合伤口可以避免二次受创,更能加快伤口愈合。” 忙完的梁宝玉给房遗爱进行医嘱,“回去找个医生开点汤药好生调养,伤口不要沾水。” 抬头望去,院子里的人全都震惊莫名……老八什么时候这么正经过?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梁宝玉赶紧补救:“这全是我那神仙师父传授的!” 呼,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没犯病,还和以前一样爱骗人。 “此法可行!” 在军中历练过的尉迟宝林目露思索,“军阵上厮杀,被人直接砍死的不少,可伤兵营里死的更多!不少人都是流血流死的,若是能及时缝合伤口……” 院门口,开出熊心豹胆汤和狼心狗肺散的长安名医黄伦昌默默注视着一切,惊骇莫名。 这是……堪比刮骨疗伤的手段啊! 专门赶来给小侯爷梁老八煎药的黄伦昌挨个给纨绔们见礼,被梁宝玉追着打,连骂了好几句老狗,好容易才安生下来,哼,这次是故意的! 身为名医,黄伦昌对于被疯病患者打骂丝毫不介怀,医德好的一塌糊涂,就是话里话外不住打听缝合术。 “想学?我教你啊!” 此时的梁宝玉鼻孔朝天眼角看人,对于眼前的庸医他恨的牙痒痒,“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哈哈哈哈,老八你太会玩了!” “对啊对啊,快拜老八为师,我们都是你的师伯师叔!” 戏弄人只是纨绔们的日常操作,就连衣服被汗水寖湿的房遗爱都在一旁鼓噪帮腔,咧着嘴不停的傻笑。 “弟子黄伦昌,拜见师尊!” 长须飘飘,今年五十有三的黄伦昌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惊的一众纨绔目瞪口呆! 老八这疯病……还能传给旁人?! 梁宝玉表情一僵,接着变得释然。 “看你心诚,我就收下你这老狗做徒弟了。” 这黄伦昌……是个人才,“来来来,为师先给你讲讲缝合术的要点……遗爱,把绷带解开,让你师侄好好学学!” 正咧着嘴傻乐的房遗爱瞬间呆滞! 唐初战事不断,军士死伤颇重,若是能将缝合术通过黄伦昌传递出去,不知道能救活多少关中男儿。 除了尉迟宝林提出要送些军医来学习缝合术之外,其他纨绔很快就消化了黄伦昌拜师一事。 毕竟这世间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如过江之鲫,也不在乎多一个长安名医。 没几日,长安城中就出现了新的流言,那纨绔浪荡子梁老八疯病好转,竟然又开始作恶,逼着为他治病的名医黄伦昌拜他为师,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到了极点,令人发指! 听到流言的苍梧县候梁建方喜极而泣、老泪纵横,我儿又开始欺负人了,这病情肯定是大好了,和高阳公主的婚事,稳了! 又连灌了三天熊心豹胆汤和狼心狗肺散,梁宝玉安生了,实在是太难喝了! 曾经纵马街头的纨绔,如今躲在梁府内安心蒸酒养蛆,把好好的苍梧县候府搞的乌烟瘴气。 蛆繁殖太快,养鸡项目随之上马,蒸馏酒的设备也更新到了第四代,倒是一直在梁府用猪皮练习缝合术的黄伦昌建议,师尊闲来无事要多出门耍耍,有助于疯病康复…… 梁宝玉从善如流,跟着一帮纨绔出了长安城迎接自陇右得胜还朝的左武卫大军,好兄弟程处弼的老爹程咬金和大哥程处默都在军中。 覆灭了羌人本该耀武扬威的左武卫大军显得有些急促慌乱,打听之后才知道,程处弼的大哥程处默在过灞桥时被作乱的羌人俘虏偷袭,身中数刀危在旦夕! “老八,快,给我哥缝合啊,快啊!” 望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大哥,肌肉男程处弼声音里都带哭腔了,“老八,你一定能救我哥对不对?你师父是神仙啊,肯定能救他的,快缝啊!” 就凭你小子敢信我这个疯子,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大哥救回来! “伤员流血太多,现在缝合太晚了……得输血!” ------------ 第三章 夺血续命 营房之中挤满了人,不相干的都被梁宝玉赶了出去。 本来准备献给大胜归来的程咬金的蒸馏酒,此时用来给昏迷的程处默消毒。 一直跟在师尊身旁伺候的黄伦昌随身带着缝合针线,梁宝玉亲自上手给程处默缝合伤口。 疯归疯,黄伦昌明白自己眼下的缝合手艺还比不上师尊。 尉迟宝林打马急驶,回梁府取输血用的工具,梁宝玉接手之后,一切都变的有条不紊起来。 昏迷中的程处默还有救,瞳孔被光线刺激之后还能收缩,无非就是失血过多而已,输血就好了。 “得给处默输血,要人的血,谁愿意献血?” 进入工作状态的梁宝玉罕见的正经,让一帮纨绔有些愣神。 军营中没有大碗汤药,本疯病患者不怕! 虽然大家不知道什么是输血,但却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可是把自己的血给程处默,那自己岂不是要死了? “用我的血!” 程处弼一双牛眼中全是赤红,“用我这条命换我大哥的命,不亏!” 话刚说完,这憨货后脑勺就被抽了一巴掌。 “胡闹!” 身形魁梧、穿戴甲胄的左武卫大将军程咬金不知何时进了营房,“我这个老东西还没死,轮不到你!” “爹!大哥他……” “闭嘴!老八,老夫的血能用吗?” 望着程咬金那张黑脸,梁老八记忆中不太美好的画面浮现心头,梁宝玉赶紧回答:“程伯伯,只要血型对得上,什么人的血都能用,不一定非要用至亲之人的血。” 纨绔在唐初可是个高风险职业,随便拉个老将出来都能替你爹教训你,梁老八过去没少被程咬金教训。 “羌人的血能不能用?他们也算人吧?” 什么叫也算人?人家本来就是人! 声音传来的营房门口,站着副帅牛进达,嗯,这人也替老梁教训过梁老八。 “牛伯伯,羌人的血也能用。” …… 整整七条刀伤,全都躲开了要害,程处默的身手不错。 伤口缝合完毕,再次消毒之后涂抹上伤药,黄伦昌和军医们负责包扎,梁宝玉则被叫到门外挑选充当输血包的羌人俘虏。 敢于造反的俘虏早就被剁成了肉泥,眼前这十多个羌人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年轻强壮身上没病。 梁宝玉对这些羌人倒是没什么愧疚感,献点血而已,还死不了人,他又不会傻到拉着一个人猛抽。 尉迟宝林取回梁宝玉的军用挎包,里面有血型试纸,程处默是B型血。 十多个羌人测了之后,有四个也是B型血,够用了。 左武卫的大小将领来了不少,全都默默围观梁宝玉工作,各个脸上带着阴冷肃杀之气。 实际上,对于程处默,几乎所有人心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陇右,在其他战场,大家伙见多了类似的伤员,全都死了,就连军医刚刚也表示束手无策。 梁老八只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浪荡子,要说他祸害谁家的黄花闺女大家信,可说他能把程处默从鬼门关拉回来……唉。 无非是人人心中都存了一丝万一的想法,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四个羌人俘虏被洗干净了胳膊,又用蒸馏酒反复消毒,避免程处默死于细菌感染。 两名亲卫架着一个蒙住眼的羌人俘虏拖到了程处默身边,梁宝玉拿出输血胶管,将针头扎进了那羌人的臂弯。 程处默失血太多,发黑的血液在血压的作用下,迅速流入了他的体内。 病床两侧,黄伦昌和一名军医各自捏着程处默的一只手腕感受脉搏,充当人形监测仪。 随着血液的流入,原本急促的呼吸变的平缓,虚弱的脉搏逐渐强劲……有戏! 黄伦昌和军医惊喜的相互对视,偏偏不敢出声打扰,俩人打眼色打的差点眼睛抽筋! 就在这时,那充当血包的羌人俘虏突然停止了挣扎,屎尿横流软了下去。 这才抽了多少血就休克了?古代人的身体素质不行啊! 梁宝玉拔出针头,挥手示意换下一个输血包。 拖着那休克的羌人俘虏出了营房的两名亲卫,兴奋到脸色潮红,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众人压抑的欣喜欢呼声。 梁宝玉嘴角带笑,身为一名医务兵,能够救治伤员,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得到及时治疗的程处默活了过来,好好养一两个月又是一条好汉,可输血的四名羌人俘虏却死了,吓死的。 对此梁宝玉也一脸懵逼,正常的输血量压根死不了人,可未知的恐惧却能让人肝胆俱裂! 众人望向梁宝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就连平时最亲近的尉迟宝林和房遗爱此刻也眼神闪烁。 “小子,你能借命?” 大帅营房之内,卢国公程咬金目光灼灼,“你借那四个羌人的命,给处默续了命?” “不能!” 医务兵梁宝玉赶紧撇清,“程伯伯,你听我解释,那些羌人是自己吓死的,抽点血真的不会死人!” “对,今后谁问起来都这么说!” 老程猛拍巴掌,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旁边的牛进达也跟着一起点头,“这夺血续命的手段,也是你那神仙师父传授的?” 刚刚治疗程处默的时候,房遗爱一直在程咬金和牛进达两位老帅身边嘀嘀咕咕,这孩子哪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是,小侄的手段全是师父梦里传授。” 行吧,你们自行脑补,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啧,那可是神仙手段啊!” 程咬金挠着乱糟糟的胡须一阵感慨,“处默运气好,这是捡了条命回来……此次出击陇右,老夫收获颇丰,等会让人领着你去挑拣些喜欢的玩意,算是诊金。” 还能这么操作?老程牛掰! “程伯伯,小侄不要诊金,只求程伯伯帮个忙。” 梁宝玉眼神期待,“您帮我向陛下求个情,废除我和高阳公主的婚事。” “就因为高阳把你打晕了?” 老程和牛进达一起嘎嘎怪笑,“行吧,老夫帮你说项。” 有大胜还朝的卢国公程咬金帮忙,退婚的事稳了! 这也给梁宝玉提个醒,自己在装疯的同时,完全可以找牛叉的老将们去陛下跟前帮忙敲边鼓! 看着满心欢喜的梁宝玉,程咬金又试探发问:“老八,你师父传授你的本事中,可有断手断脚重新长出来的手段?” 担任此次左武卫出击陇右战事副帅兼巡查使的琅琊候牛进达,他的独子数年前断了一只脚,乃是心中淤积数年的痛! 程咬金把牛家的情况说了一遍,两位老帅全都死死盯着梁宝玉。 “程伯伯,断肢再生那真的是神仙手段了,我可办不到。” 程咬金长叹一声,牛进达眼神中全是落寞,梁宝玉却又继续说到,“不过,小侄虽然无法令断肢再生,但却能试试给牛家哥哥换一只脚……只要受伤的那条腿膝盖还在,就能行。” “当真?!快快随老夫回家,我儿的膝盖还在!” ------------ 第四章 断肢再生?神仙手段? 梁宝玉严重低估了牛进达的迫切。 为独子断脚困扰数年的老牛听闻能换脚,当即冲出大帅营房让亲卫备马,手里还拎着一脸惊恐的梁宝玉! 连身上的甲胄都来不及换下,琅琊候牛进达飞身上马,将小鸡仔一样的梁宝玉横在马鞍前,犹如阵前擒拿敌将! 咱俩到底谁得了疯病?! 打马出营,无数刚刚还对施展夺血续命的梁宝玉心生忌讳的左武卫将官看的喜笑颜开! 这哪是什么仙术传人啊,这分明就是个有些投机手段的纨绔小子! 特喵的,还有人起哄喝彩! 饶是肋骨硌的生疼,梁宝玉还是看清楚了人群中蹦跳欢呼的房遗爱……这狗东西竟然还吹流氓哨! “牛伯伯,慢点,别这么心急……” “怎能不心急?老夫急的都火上房了!” 凭借左武卫副帅的腰牌,牛进达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位于太平坊的家。 老牛家极为简朴,家中只有几个老仆伺候,没纳妾,就守着老妻独子低调过活。 一身甲胄打马而回的老牛把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好一番解释,家里人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老八啊,你牛伯伯性子直,你怎么敢骗他呢?” 性子极好的牛夫人替快散架的梁宝玉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和褶皱,“婶婶替你拦住他,你快从后门跑吧!” 梁老八纨绔浪荡之名,长安城里人人耳熟能详,也就是牛夫人心善,换成旁人,听到梁宝玉拿自己儿子的断脚开玩笑,恐怕见面就是两个大逼兜! “婶婶,真能换脚……只要见虎哥哥的伤腿膝盖还在就行。” 梁宝玉一脸苦笑,梁老八之前究竟干过多少荒唐事啊? “夫人莫要小看老八,刚刚他可是在军营中施展了夺血续命的手段,处默因此才捡回一条命来!” 牛进达一边卸甲,一边让人把独子牛见虎叫出来,“这小子,和以往不一样了。” 梁宝玉悚然一惊! 这是,被发现了? “以前老八是个混账浪荡子,现在……他是有个有本事的混账浪荡子!” 梁宝玉:…… 牛夫人暗叹一声,只能任由老牛和梁宝玉胡闹,自己儿子的脚已经彻底断掉了,还怎么治? 可,这终究是夫君的执念,老八这孩子肯登门耍耍,就当是给儿子寻个乐了。 老牛的儿子牛见虎三年前和人赛马摔伤了脚,没治好只能切掉伤脚,自那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不愿出去,郁郁之气日增,牛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坐在特制矮凳上的牛见虎冲着梁宝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爹是魔怔了,没吓到你吧老八?” 牛见虎年长几岁,早些年也曾带着梁老八一帮厮混,要说梁老八能治自己的伤脚……他不信! “见虎哥哥说笑了,先让我瞧瞧哥哥的伤处……若是膝盖还在,小弟倒是有几分把握。” 梁宝玉没太多客套,直接开工。 牛见虎只得无奈的褪下足衣,露出断脚的伤处。 当伤处露出,牛家三口人还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梁老八往日里不着调,被苍梧县候和七个姐姐宠坏了,可万一呢?万一他那神仙师父是真的呢? 毕竟程处默刚刚就因为他,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小命啊! 别说膝盖了,牛见虎的小腿都十分完整,整个脚自脚踝处切掉,制作假肢的难度并不大。 “见虎哥哥,你这伤……处理起来不算麻烦,你想装个什么样的脚?” 真的连断脚也能治?! 老八真有断肢再生的本事?! 炸了,整个牛家炸了! 一向稳重的老牛急吼吼的要寻自己的横刀,嘴里不停嘟囔着,左武卫大营里还有不少羌人俘虏,总能找到一只合适的脚给儿子装上!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牛婶婶不断询问,当家的你要不要重新披挂甲胄? 矮凳上坐着的牛见虎单腿站了起来,说若是羌人的脚不能用,让梁宝玉跟他一起去朱雀大街找找看,那里人多! “别慌,别慌啊!不是要砍别人的脚,是我给见虎哥哥做一个!” 好不容易把老牛一家子安抚住,梁宝玉暗地里长舒一口气。 都说我梁老八有疯病,这老牛一家才是真正的魔怔了啊! “牛伯伯,婶婶,见虎哥哥,做一只脚不容易,我一个人搞不定,还得找帮手。” 见又开始蠢蠢欲动的牛家三口,梁宝玉不敢卖关子,直接把事情和盘托出。 在后世,为残疾人制作假肢的技术早已成熟,身为医务兵的梁宝玉虽然没亲自参与过,但知道制作方法。 如果不考虑神经传感之类的高科技因素,单单制作一只用来支撑身体的脚,大唐现有的手段完全可以满足。 牛见虎这种情况,后世就是钢板做骨架,硅胶做外壳,保证制作出的假肢重量合适就行。 放在大唐,可以用牛筋熬煮替代硅胶,皇家兵械司出产的百炼钢质量还行,足以充当骨架。 只不过假肢的外形需要找手艺精湛的雕工师傅帮忙,另外,百炼钢塑形也得寻老练的铁匠操作,想要真的给牛见虎制作出一只合用的假肢,还需要不少时间。 “牛伯伯,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断肢再生,只是制作一个假脚。” 梁宝玉神神叨叨只是为了装疯,可不是真的要当神仙。 “如此还需准备材料、人手,老夫这就进宫,向陛下讨要一些百炼钢和能工巧匠来用!” 事关独子的脚,牛进达也不耽搁,“倒是老八你越发能做事了,老夫这府中可有你瞧上眼的东西,只管拉回家!” “牛伯伯,小侄帮见虎哥哥治脚是本分,是我们兄弟间的情谊,怎可要报酬、好处?” 梁宝玉这番话让牛夫人和牛见虎暗自点头,坊间传闻梁老八一肚子坏水经常作恶,可见流言蜚语有多离谱!“若是伯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替小侄在陛下跟前讨个恩惠……我想和高阳公主退婚。” 牛夫人:…… 牛见虎:…… 老牛:“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 第五章 陛下,您这位爱婿如今可了不得了 太极宫中灯火通明,饮宴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李二陛下为迎接左武卫大军大胜还朝举办了规格极高的酒宴,唯一的不足是左武卫副帅兼巡察使琅琊候牛进达不知所踪。 “陛下莫怪老牛,他已交出了副帅令牌,本该和老臣一同进宫面圣,可突然听闻独子的断脚能够医治,惊喜之下乱了方寸,这才枉顾规矩提前返家。” 早已奏对过左武卫陇右之行的成果,此时趁着酒宴欢畅,程咬金赶紧替老友求情。 陛下仁义,大军还朝却不见副帅,若是真的揪住不放,杀头也不算离奇,可陛下一直装糊涂,好似忘记了左武卫中还有牛进达这么一号人物! “朕还纳闷呢,怎么回到长安城,朕的琅琊候却走失了?哈哈哈哈!” 李二陛下一脸春风,左武卫军营之中发生的事情,早有百骑司密报,但自己询问和卢国公程咬金主动汇报,完全是两个概念,“倒是朕记得琅琊候之子的脚已经断了数年,何人能够医治?世间当真有断脚再生的手段?莫让琅琊候被奸妄骗了才好啊。” “治脚的人乃是驸马都尉梁宝玉,是陛下的爱婿,老牛这是沾了陛下的光!” “哦?朕怎听闻,老八这孩子身体抱恙啊!” 李二陛下说着,还微微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嗨,陛下您不知道啊,您这位爱婿如今可了不得了……” 还没喝醉的程咬金此刻唾沫横飞,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讲述梁宝玉刚刚在左武卫大营使用神仙师父传授的夺血续命救活了自家的大儿子,其过程离奇、惊险,比鬼神故事还刺激! 整个过程中,程咬金一口一个‘您那爱婿’,吹捧的手段粗糙露骨,当真令人不齿。 可太极宫内诸位大臣却早已习惯,虽然有不少人心中暗暗鄙视,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人人都知道,这位卢国公在陛下面前是没有底线可言的,虚报军功、贪墨缴获都只是小儿科,可偏偏的,越是如此,老程的地位越稳固! “嘶,当真能夺取他人性命,给自己人续命?!还有那断肢再生的手段,竟然也是真的?!” 非但李二陛下听的啧啧称奇,就连旁边一众大臣也都目瞪口呆。 故事太过离奇,尤其是施展神异手段的主角更是名声臭了大街的梁老八……但想要让卢国公程咬金当面欺骗陛下,除非老程自己也被骗了! 咦?如此一想,倒也能够说通了,梁老八那浪荡小子,不就最爱骗人吗? “断肢再生能不能成,老臣也不知道,但夺血续命可是老臣亲眼所见!左武卫军中见过的人不下数百!” 嘶! 酒宴之上,一片吸气声! 便宜老爹梁建方此刻躲在角落,就差把脑袋塞进裤裆里了……我的儿,你骗人骗到卢国公头上了,如今更是被陛下知晓,咱家和高阳公主的婚事,要黄! 正在众人惊愕之际,内侍通秉琅琊候牛进达求见。 “陛下,您那爱婿如今可了不得了……!” 人未到,声先至,心知自己犯了规矩的老牛,不得已只能先学学程咬金那无耻的手段! …… 留在牛家的梁宝玉并未着急离开,想要制作出一只合适的假脚有不少工作要做。 替牛见虎量了脚掌尺寸,又给他出主意,这几日可在伤脚处悬挂两斤重物多多活动,提前熟悉安装假肢后的生活。 “婶婶,见虎哥哥,装上假肢多加练习之后,坐卧行走就能和常人无异了。” 看着牛夫人和牛见虎对未来希冀的眼神,梁宝玉充满了成就感,“就是这等事我此前没有真正做过,怕是会耽搁些时间,浪费些材料。” “不妨事,三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 牛夫人当下吩咐仆人准备酒宴,和牛见虎一起喜啾啾的款待梁宝玉。 越看梁宝玉,牛夫人越喜欢,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名声那么差? 这世间,当真是人心险恶啊! 酒足饭饱之后梁宝玉被牛家的马车送回家,得知自家小侯爷在军营中被琅琊候擒拿掳走的狗腿子来福一直等在门前。 “小侯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啊!” “狗一样的东西,胡说什么晦气话!” 一脚踹翻来福,梁宝玉舒坦了,来福也舒坦了。 “外面传闻,说小侯爷得罪了琅琊候,被抓回家用私刑慢慢炮制……小的是担心小侯爷啊!” 来福一边揉着被踹的屁股,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梁宝玉的神态,不错,小侯爷没犯病! “哪个狗东西竟然敢在外面编排小爷?琅琊候那是请我回去赴宴,顶顶看重我的!” 梁宝玉站在府门前指天画地,“敢让小爷抓到乱嚼舌根的狗东西,必然要打死他!” “对对对,打死那些狗东西!小侯爷,咱快回家吧,小心脚下。” 一副主贤仆忠的画面中,梁宝玉这才进了家门。 “来福,走,去瞧瞧小爷我种的庄稼。” 如今堂堂苍梧县候府几乎被改造成了长安城里的农家乐,后院中五口大缸一字排开,里面全种了土豆。 紫色的小花已经开放,这能够改变整个大唐粮食现状的神物被梁宝玉种活了! 此时的大唐,粮食亩产不过一两百斤,而土豆完全可以达到亩产一千五百斤! 这还是梁宝玉考虑到唐初的农业水平估算的亩产,放在后世,土豆亩产能够达到两千至五千斤! 更有特殊培育的品种,甚至能亩产万斤! 连年征战不休,隋末留下的粮食已经耗干了,土豆对于新生的大唐有多重要,梁宝玉心知肚明,把此等神物献给陛下,必然换取和高阳退婚的请求! 至于玉米还没开始种,梁宝玉打算等满大唐都种满了土豆之后再种玉米,馋死你们! 倒是小米辣被种在了花圃的一角,也已经抽出了绿芽,这东西吃了能发汗能祛湿,对于未来不断在草原和南方用兵的大唐而言,也是顶顶重要的恩物。 巡视一番之后,梁宝玉原本打算先把牛见虎的假脚图案绘制出来,标清楚尺寸,打造时事半功倍。 结果程处弼却从门外闯了进来。 “老八,我大哥起了高热,人都糊涂了,你快想想办法!” 输血之后发烧了?不能大意,得退烧! “带上两罐蒸馏酒,咱们去给处默退烧!” ------------ 第六章 拯救柴绍 程处默虽然靠输血捡回一条命,但唐初的医疗条件摆在那里,万一因为细菌感染或者其他原因最终没能活下来,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 梁宝玉不敢大意,和程处弼一起赶到卢国公府,还好,程处默只是正常的高热反应。 哪怕身体素质再强悍,程处默终究是挨了七刀,康复必然有一个过程。 嘱咐程处弼和自己一同用蒸馏酒帮程处默擦拭身体,尤其是腋窝、颈动脉、大腿根,原本发烫的身体缓缓降温。 如何应对高热反应这些注意事项本来是要提前交代的,可梁宝玉被老牛抓走了…… 当夜梁宝玉就住在了卢国公府,奔波了一天的他睡的极为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老八,我哥醒了,还喝了点粥!” 甚是雄壮的程处弼手舞足蹈,开心的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屋子里,躺在病床上的程处默正在跟来探望的尉迟宝林和房遗爱说话,虽然中气不足,但意识清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老八,这次多亏了有你,哥哥这是捡回一条命啊!” 病榻上的程处默说两句话就喘,可不耽误他占梁宝玉便宜,“等到养好伤,哥哥带你好好耍耍!” “处默你装什么大哥呢,我可比你大一个月呢!” 梁宝玉鼻孔朝天,一脸不屑。 “说年龄作甚?” 程处默强打精神,“前年你拉着我去教坊司,和旁人打架时,你躲在我身后喊哥哥喊的可亲热了。” 好吧,这事梁老八确实干过。 “少说话多休息,能睡就睡,养好了身体回头咱们兄弟一起再去教坊司耍。” 梁宝玉无奈转移话题,“处弼,盯紧你大哥,他如果发烧,就继续用蒸馏酒给他擦身子降温。” “那酒水不是用来消毒的吗?” “也能物理降温,应急的手段,可关键时候能派大用处。” 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了程处弼一夜。 一旁的尉迟宝林愣了一会,最后才不确定的询问:“老八,酒水真能降温?” “能,但必须是蒸过之后的烈酒。” 在得到梁宝玉科普之后,尉迟宝林这才说出谯国公柴绍前些日子坠马受伤,这几天一直昏迷高烧,家中连灵棚都搭起来了。 “老八,谯国公救过你爹的命……咳咳咳,你得去救人!” 病榻上的程处默一脸焦急。 谯国公柴绍? 这位可不是今年去世的啊? 不管了,能救一个是一个,谯国公若是肯替我开口求情,和高阳的婚事退定了! 梁宝玉和尉迟宝林骑马赶往谯国公府,房遗爱则和程处弼前往梁家取蒸馏酒。 柴绍曾经救过老梁的命,梁宝玉并不怀疑。 唐初这些勋贵,几乎全都经历过出生入死,今天你救他一命,明天他解你之围,视为常事,相互之间交情深厚。 比如此前的梁老八,即便大家都心底都顶看不起他,可尉迟宝林一样拿他当亲弟弟看,处处维护、处处照看。 无他,老梁当初跟着尉迟恭出生入死好多年,两家的情分摆着呢! 谯国公府外当真起了灵棚,这是打算治丧了,一家子已经乱了阵脚,门口站了两个小辈接待探病的人。 梁宝玉和尉迟宝林通报了姓名,下人领着进了门,只瞧见柴绍病房外的院子里站了不少大佬,有个面熟的还直挺挺的跪在门前,哦,是夔国公刘弘基这老流氓。 这货欠嫖资,让李二陛下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事迹光耀千古! 稍稍打听才知道,刘弘基挑衅柴绍顶了风赛马,结果柴绍摔了,这才闹出后面的事……这老流氓说了,若是柴绍死了,他就殉葬! 谯国公府中大佬不少,许多都是昨晚在太极宫饮宴之人,来这里都是抱着见最后一面的想法,听说陛下和皇后今日一早就去大兴善寺为柴绍祈福,事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老八你过来,谯国公人已经迷糊了,你进去给他磕个头。” 老梁从人群中闪出,一脸悲戚,虽然生生死死早就看开了,可终究是…… “会夺血续命那小子来了?” 跪在地上的刘弘基呼一下站起来,一把扯住梁宝玉的手腕,“小子,给老柴也来一次夺血续命!就用老夫的命!” 嘶,老流氓手劲还挺重! “老刘你作甚?莫要吓到孩子!” 老梁上手替自家儿子解了围,“老八你进去给谯国公磕头,太医说难熬过明天。” 梁宝玉赶紧和尉迟宝林一同进朝病房走去,刘弘基一脸悻悻跟着,孩子?呵,有特喵的名声比我还臭的孩子吗? 门口有柴家的小辈要跪下磕头,这是按照治丧的规矩来了啊! “人还没死,磕什么头?滚一边去!” 老流氓刘弘基一脚踹开柴家小辈,转头冲着外面的人发癫,“老夫惹出来的祸事老夫认,老柴死了老夫就给他抵命!” 众人惊愕的张望一下,又瞬间扭过去头各自商量如何操办丧事……老流氓抽风,有啥可看的?真愿意抵命就好了,也算是为长安城除掉一个祸害! 刘弘基开路,梁宝玉和尉迟宝林哥俩进了病房,谯国公柴绍斜躺在病床,已经陷入了昏迷。 陛下指派的太医正在给柴绍换药,伤口露着,梁宝玉只看一眼就察觉到了伤势的严重! 伤口红肿的厉害,太医换药时稍稍触碰,就会有带腥臭味的脓水流出,这伤拖延的太久了。 “小子,能为老柴施展夺血续命的手段吗?” 老流氓刘弘基小声问话,“真能保住老柴的命,老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老流氓这会知道怕了?当初赛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输血不对症,输了也没用啊,只能先用蒸馏酒降温……拖延一时是一时吧。” 伤口化脓太严重了,眼下的医疗条件梁宝玉也没什么办法,只不过他心底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抓不住,好像有大用处。 “你小子,这时候可不能耍浑啊,你不救老柴,那可是就是他加老夫两条人命……” “闭嘴!” 想起来了! 柴绍还有救! ------------ 第七章 老八,开始放蛆 被梁宝玉这个小辈呵斥,刘弘基竟然也没发怒,反而呵呵贱笑起来。 这老流氓,就是个贱皮子啊! 梁宝玉闭目沉思,仔细抓住思绪中那一点点记忆,然后慢慢有了头绪。 上辈子卫生队组织培训,梁宝玉看过一个类似纪录片的科普视频,里面详细探索了在缺乏抗生素的情形下,一战伤兵中为何有人能够侥幸存活下来。 蛆!蛆才是关键! 抓住了头绪,顺着脉络回忆,就清楚的多了。 一战时打的尸山血海,几十万人嘎掉,其中很大比例都是得不到救治的伤兵。 伤口恶化、破伤风、并发症……是伤兵死亡的最大原因。 但有一帮伤口里长蛆的家伙却活了下来,甚至有人活到二十一世纪,纪录片里还露了脸,嘚瑟的不行。 可惜那纪录片是当做培训课后的调剂,梁宝玉看的半半拉拉,许多细节也想不起来了,不敢贸然开口。 抬头扫了一眼,正撞上刘弘基期盼的眼神,梁宝玉竟然莫名有些心虚……让唐代人往伤口上撒蛆,说出来怕是就会被这老流氓灭口! 正好程处弼和房遗爱送来了蒸馏酒,梁宝玉开始招呼大家为柴绍擦拭身体降温。 人已经烧迷糊了,有柴绍救过老梁的情分在,柴家小辈只当是梁宝玉寻的偏方尽一份心意,并未阻拦。 两名太医相互递了个眼神,也没出声,看着梁宝玉哥几个忙活。 柴绍的伤情拖的太久了,本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即便是在疾驰的马匹上坠落,也下意识的避开了要害。 伤口在腿上,尖石头划破的,本来没多大点事,也包扎上药了,可后面不知怎么就发了,如今已经红肿蔓延的半尺长,腥臭的脓水不断渗出。 高度酒降温很靠谱,不多时,柴绍的体温下降了不少,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变的平稳。 “有用,谯国公睡着了。” 一直闭着眼充当人形脉搏监测仪的太医睁开了眼,“多叫几个人过来,给谯国公除去衣裳,全身擦。” 柴家人感激莫名,实在是没想到梁老八折腾出来的偏方竟然管用! 当即,有人接替了梁宝玉几个的工作,开始新一轮的擦拭。 病人怕见风,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人一多空气就不好,梁宝玉带着小哥几个主动退出,人厌狗嫌的刘弘基也跟了出来。 此时已经天色昏暗,院子里人散了大半,不少人怕是回去为柴绍身陨做准备。 下人点亮了灯笼,光影摇曳,莫名多了些凄凉。 想着心事的梁宝玉找了个树下的石凳坐下,柴绍伤的位置不太好,挖掉腐肉必然会引发大出血,截肢……以眼下的条件,也是必死无疑。 最大的问题还是拖的太久,人虚弱的厉害,连两名太医都不敢随便用药。 “小子,从见到老柴你就恍恍惚惚,必然是有了救他的法子!” 刘弘基流氓是流氓,可眼力劲不差,“你小子想见死不救?” 别的勋贵或许在小辈面前还顾忌些脸面,但刘弘基不会! 老流氓这会就像是被逼进墙角的疯狗,见梁宝玉不言声,直接走到他跟前想要上手! 呼! 一直沉默不语的尉迟宝林猛的跳起来,横在两人中间,虽然低着头没和刘弘基对视,但战阵上历练过的架势却是拉开了! 程处弼反应慢了半拍,却也站在梁宝玉的身侧,一双牛眼瞪的溜圆,鼻翼开合喘着粗气! 还吊着一条胳膊的房遗爱和梁宝玉一样是豆芽菜,这小子直接蹲地上咂摸,这是要找趁手的石块! “住手!” 猛然从思绪中惊醒,梁宝玉赶紧阻止自己兄弟,刘弘基再不着调也是老一辈,是夔国公,和他动手会坏了尉迟宝林他们三个的名声,“用蛆……可以试试用蛆!” 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变的诡异,刘弘基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尉迟宝林哥仨则担忧的望向梁宝玉,老八这是又犯病了? “你们看啊,蛆这东西,它只在死肉里钻,活肉它不碰的。” 既然把话说开了,梁宝玉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用蛆啃食谯国公伤处的腐肉,说不定还有救。” 老八这是……真犯病了! “老八别胡说,走,咱们回去喝药,你这疯病又犯了!” 尉迟宝林眼中全是焦急,谯国公还没死呢,你就在这说生蛆的事,真不怕柴家人翻脸打死你啊! “慢着!” 刘弘基突然开口,“用蛆或许真是个法子,老夫领兵之时,也曾见过身上生蛆的人活下来!” 呼,有先例在,事情就好办了。 刘弘基虽然没啥人品,但毕竟是征战无数的牛人,一旦开始做事,思绪周全行事果决。 柴家眼下主事的是柴绍的亲兄弟,刘弘基把他和两个太医都找来,先询问柴绍病情,两个太医全都表示,谯国公原本熬不到明日中午,眼下退了烧,也只不过是多熬几天,肯定活不了。 “老夫说句犯忌讳的话,老柴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 刘弘基指了指一旁的梁宝玉,“老八这孩子想出来的法子,可以试试用蛆……你们先别急,听老夫说完! 若是愿意试一试,咱们这就去牢里寻那身上有腐肉的囚犯,先在囚犯身上试试蛆有没有用,真能行,再给老柴用!” “可蛆虫会传疫病……” “染上疫病不一定会死,但这么熬着,老柴一定没救!” 所有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咳,那啥,我养的有蛆,干净的,不会传疫病。” 梁宝玉突然开口,引来了数道诡异的目光……这小子的疯病果真没好! “不能再耽搁了,老夫这就去牢里提人……一切干系,全算老夫头上!” 刘弘基又开始发癫,“小子,赶紧准备你养的干净蛆!” 柴绍的弟弟早就没了主心骨,此刻只能任由刘弘基和梁宝玉这一大一小两个疯子发癫,反正只是在囚犯身上试验。 午夜前,一帮人重新在柴家汇合。 刘弘基带来了三个死囚,身上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势,最严重那个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老八,开始放蛆!” ------------ 第八章 神医梁老八,擅耍蛆 柴家一处僻静的厢房被腾了出来,明亮的烛火下梁宝玉小心翼翼揭开了盛蛆的盒子。 也不知道清理伤口需要多少蛆,梁宝玉索性就朝宽裕里准备,反正家里养了十多只鸡都吃不完,梁家的蛆量大管饱。 白花花胖滚滚的蛆在盒子里蠕动翻滚,饶是众人心里有所准备,此刻也脸色难看。 这玩意,哪怕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刘弘基也犯膈应! 给三个死囚都提前交代好了,只要配合试验,不管事后结果如何,一切罪责全免。 第一个出场的死囚伤在胳膊,手指长的伤口已经化脓,但腐烂的不算严重。 一把白花花的蛆芽子洒到伤口上,那死囚闭上眼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蛆芽子迅速投入工作,不算大的伤口半个小时就清理干净,找不到食物的蛆芽子开始顺着死囚的胳膊爬动,露出了伤口下粉色的嫩肉。 早就和蛆芽子相处习惯的梁宝玉拿着一根干净的毛笔,将蛆虫轻轻扫到地上,凑近了观察死囚的伤口。 伤口……竟然已经开始结痂了! 近乎被颠覆三观的两名太医赶紧上前查看,伤口处不见一丝腐肉,粉粉嫩嫩,一层透明的痂覆在上面,竟然真的有用! “这两个一起试!” 死里逃生的刘弘基来了精神,“快快快,别耽误时间!” 另外两名死囚试验的结果也是一样,腐肉清空,快速结痂! 而且众人特意查看了,结痂的伤口处没有蛆芽子打洞的痕迹。 “能行!” 一名太医激动的想要打摆子,“这,这,神乎其技啊!” “别愣着了,赶紧给老柴用上!” 柴家的局势彻底被老流氓刘弘基掌控,有两名太医当证人,用蛆救柴绍的事情算是成了。 可毕竟柴绍是陛下的妹夫,乃堂堂谯国公,和死囚不一样,梁宝玉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小心翼翼从盒子里数出五十条蛆芽子,放在了柴绍的伤口上,许是酒精和药物的气味影响,这些注定建功立业的蛆芽子不太活跃。 “用毯子遮一下光,蛆虫厌光。” 梁宝玉赶紧让人调整,效果显著。 白花花的蛆芽子开始工作,在柴绍的伤口上来回穿梭,不一会功夫就胖了一圈。 第一批吃饱了,就用干净毛笔轻轻扫落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再数出五十条蛆芽子撒上。 哪怕明知道蛆虫不会钻进活肉里,梁宝玉依然将吃饱的蛆芽子盛在盘子里冲柴家人展示,五十条,一条不差! 如此反复,鸡叫头遍的时候,柴绍伤口上的腐肉被清理干净。 薄薄的一层痂罩在伤口上,梁宝玉阻止了太医想要清理消毒的行为,随着不断操作,记忆深处的信息回想起越来越多,这一层薄膜是蛆芽子的分泌物,有神效,能避免感染、发炎之类的情形。 就在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柴绍醒了。 “狗东西……挨千刀的。” 虚弱的抬手指了指老流氓刘弘基那张丑脸,谯国公柴绍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活了! 谯国公真的活了! 柴家人喜极而泣,尤其是柴绍的儿子,跪在门外冲着朝阳就是一声嚎,跟特喵闹鬼一样。 柴绍依然虚弱,喝了一碗小米粥后又沉沉睡去,屋里只留下两个太医和两个柴家小辈照应,其他人全都站在院子里透气。 “小子,这一回,老夫欠你一条命!” 刘弘基一把搂住梁宝玉的肩膀,“听说你小子也爱去教坊司耍?那敢情好,下回咱爷俩一道!” 狗日的老流氓,小爷敢跟你一起逛教司坊,那名声才是真的没救了! “夔国公太抬举小侄了,小侄现在不方便。” 说完,梁宝玉还神秘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外界传闻你小子被高阳那丫头一门栓砸傻了,为何还能有如此神妙的医术?” “不敢不敢,久病成医。” “哦?这样也行?今日过后,怕是长安神医中,也要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了。” 神医? 别的神医一提起来,这个擅治跌打损伤,那个擅医不孕不育,我梁老八怎么介绍? 擅耍蛆? 太子李承乾和蜀王李恪赶到,才算是替梁宝玉解了围,他算是看明白了,跟其他人在一起自己顶着纨绔加疯病患者的名头,多少还能有点如鱼得水的意思。 可跟刘弘基这老流氓在一起,总是心底发虚,没一点安全感! “你们几个小子,昨夜的事老夫没忘,回头再收拾你们!” 冲着尉迟宝林和程处弼、房遗爱吓唬两句,刘弘基这才得意洋洋的迎上了李承乾和李恪。 派太子和蜀王来探望,已经是为谯国公柴绍的丧事做铺垫,甚至来之前,太子李承乾还做了不少功课,如何说话,如何安抚,全都颠来复去默背了数遍。 结果到了柴家,发现柴绍又活过来了…… 这些应酬和梁宝玉几个无关,承受着心理压力忙碌了一晚,早就累坏了,当即让柴家的下人备车,哥四个各自回家。 一脚踹开殷勤迎接的来福,又吩咐准备吃食,饱饱吃了一顿,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光昏暗,梁宝玉这才睁开眼,发现苍梧县侯府内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来福,来福你这个狗东西死哪了?” 带着些许起床气,踹了手忙脚乱赶来的来福一脚,主仆两个这才安稳,“家里怎么了?乱糟糟的耽误小爷我睡觉!” “小侯爷息怒!” 从地上爬起来的来福赶紧汇报,“今日侯爷被陛下召见,十日后将率大军前往朔方驻守。” 老梁要出差?还是半年一年才回来的长差? 他这一走,和高阳退婚的事可就事半功倍了啊! 不过朔方是草原上有名的大城,此时增兵朔方,这是李二陛下为对付草原上的突厥在做准备了? 定然如此,谁要是真以为李二陛下忘记了白马之盟所受的耻辱,那才是真的得了疯病! 只是老梁驻守朔方,会不会有危险啊? 程处默暂且不提,柴绍如果没遇到擅耍蛆的神医梁老八,怕是活不到昨晚。 记忆中,柴绍可是击败突厥的主将啊! 历史,已经变的不一样了。 所以,哪怕老梁在后世的书中记载将于几十年后征讨新罗,也不代表他去朔方就一定安全! “爹,你此去朔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啊!” “咦?我儿竟然晓得关心本侯了!老天开眼了啊!” “肯定关心!你死外面咱家可是要降爵的!” “咳咳咳,为父晓的了,必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我给爹准备了几件战阵上用得着的器物,一同带去朔方吧。” “军中事务不可胡闹!” “我头疼……” “好好好,我儿的孝心,爹收下了!” ------------ 第九章 父行千里儿担忧,老梁你可不能死 对于自己儿子,梁建方那是真真疼到了骨子里! 唐初大小战事不断,自己率军出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儿子却是头一回表现出关心和担忧……俺老梁这辈子值了! 望着眼前说话颠三倒四,一个劲的冲自己瞎比划什么战阵利器的梁宝玉,老梁老怀大慰。 “爹,此去朔方,马匹十分重要,我听闻军中战马损耗多由蹄掌受伤引起,我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哦,我儿自幼聪慧,必然是好法子,快快说来听听。” 老梁满脸慈爱,他很享受儿子关心自己的这种新奇体验,至于所谓的办法,呵呵,那不重要! 马蹄铁造型简单,梁宝玉直接用茶水在桌子上画出形状,再解释用途和原理。 梁宝玉早就发现了,唐初的马匹是没有钉马掌的,此前他事不关己也就没折腾,如今老梁要出征,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 随着梁宝玉的解释,老梁的表情缓缓变的严肃起来,这马蹄铁若是真有我儿说的这般效用……此乃战阵神物! 当即老梁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赶往右武卫大营,此次前往朔方,正是从右武卫调拨兵马。 营中有工匠,有将作营,制作马蹄铁没有任何难度。 给战马钉上马掌,一众右武卫的将官注视下,老梁亲自骑乘奔驰在铺满碎石、铁器、兵刃的地面上,来回几趟之后,下马和众人一同检查马掌。 嘶,竟然真的没有损伤! 若是没钉马掌的话,这匹战马恐怕此时已经废了! “侯爷有福啊,小侯爷奇思妙想,竟有如此神效!” “小侯爷威武!” “有了马蹄铁相助,我右武卫定然能扫平草原!” 老梁满脸潮红,在一声声阿谀奉承中逐渐迷失自我……夸他自己的话早就免疫了,可旁人夸自己的儿子,还是头一回!上头哦! “爹,我还有一物,擅守不擅攻,但对付骑兵有奇效!” 有马铁蹄珠玉在前,老梁和一众将官对于梁宝玉所说的新东西充满了盲目的乐观。 布满尖锐铁刺的铁丝网在梁宝玉的指导下制造出来,看似平平无奇的玩意却是恐怖的大杀器。 这东西在一战时,不知道收割了多少炮灰的性命,真就是称得上地狱里翻出来的凶物了! 当两匹试验的军马被有刺铁丝网缠绕,无论如何哀鸣挣扎,也无法挣脱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凶物若是摆在一处狭窄关隘前,守军怕是只用躲在后方随意放箭就能万无一失! 这何止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啊,这玩意对付步卒怕是更加凶残! 用在草原上虽然有些不便,但此去朔方前期必然以坚守为主,此物于右武卫有大用! “这些东西,都是我儿自己想出来的?” “全是神仙师父传授的。” “哦,那倒也不错。” 对于儿子时不时的抽风老梁已经习惯了,不就是些许疯病嘛,算的了什么? 说不定,我儿没疯,那传授神技的老神仙真的存在! …… 武德殿中,李二陛下一边随意的翻看百骑司的谍报,一边惬意的品尝着长孙皇后亲手调制的羹汤。 谯国公死里逃生,太医会诊后说是好生将养必能康复,连后遗症都不会有,最多在腿上留道疤……呵呵,老柴随朕出生入死,身上旧创数不都数不清,多留道疤算什么? 只是老柴被救活的过程太过离奇,饶是李二陛下见多识广,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用蛆治病,不愧是梁老八那狗东西! “二郎,卢国公和琅琊候可都悄悄托人给妾身传小话呢,说是那梁老八被高阳一门栓吓到了,请求妾身想法子好好安抚。” 犹如凤凰一样盘踞在大唐后宫的长孙皇后,雍容的面孔上带着一丝薄怒,“那梁老八往日里纨绔浪荡,名声臭的很,如今却在卢国公、琅琊候面前说出要退婚的话,我家高阳哪一点配不上他!” 原本的退婚变成了求安抚……梁宝玉若是知道程咬金和牛进达就是这么帮他办事的,怕是敢去这两家堵着门撒泼! “观音婢莫要气恼,为了一个浪荡子,犯不着。” 李二陛下心中也有些气恼,但此时却耐心劝解,“老八这孩子之前确实胡闹惯了,仗着苍梧县候和七个姐姐宠溺,天不怕地不怕,整日里惹是生非。 可眼下不是被高阳治住了吗? 他对高阳有敬畏之心,成婚之后,怕是能替朕的大唐再添一能臣!” “哦?就凭他会耍蛆?” “哈哈哈!” 短短一天时间,梁宝玉这个纨绔浪荡子养蛆、耍蛆的名声,已经随着谯国公柴绍死里逃生的事迹传遍了长安城,乃是众人津津乐道的稀罕事。 毕竟,治病救人这种事情和梁老八纨绔浪荡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太过违和,可加上耍蛆这个因素,接受起来就让人舒服的多。 倒是梁宝玉实打实的救活了必死的谯国公,该给的封赏不能少,可一想到这小子往日里的行径和一个劲的要退婚,李二陛下就有些不情愿……先拖着吧。 此时的右武卫将作营中,梁宝玉正指着工匠头子大骂蠢货! 若是往日,那工匠头子因为梁宝玉小侯爷的身份,肯定也会老老实实配合着挨骂,但心底绝对要反骂几句狗东西、纨绔败家子的。 可眼下不同往日,小侯爷刚刚指挥咱们将作营打造出了马蹄铁和有刺铁丝网两件神器! 小侯爷嫌弃咱们将作营的手艺低劣,那是人家有这个资格,不丢人,咱认了! “这就是你们将作营打造的铁器?狗一样的东西,好玩意落到你们手里,还不如扔进水里!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给你们就是放任将作营害死我右武卫的将士!” 狗一样的东西……咱们将作营认下了,可谋害同袍的罪名不能认! “小侯爷息怒,息怒啊!” 浑身腱子肉反射着汗水光泽的工匠头子连连作揖求饶,“小侯爷说的那种好钢,乃是皇家兵械司出产的百炼钢,年产只有四千斤,贵重着呢,咱……嘿嘿嘿,咱这小小的将作营,没有存货。” 怪不得给牛见虎制作假肢的百炼钢,老牛还要亲自找陛下求取,原来这玩意在唐初产量这么低! “狗一样的蠢材!炒钢法可曾听说过?” “嘿嘿嘿,回禀小侯爷,小人不知啊。” “一群废物!我来给你们演示,只教一遍,记不住就自己跳灞河淹死算逑!” “谢小侯爷传艺!” ------------ 第十章 退婚什么的,都是笑话 对于所谓的百炼钢,梁宝玉表示小意思。 铁锭炼化,合用的矿粉直接撒进去,搅拌均匀等着冷却就行。 堂堂皇家兵械司一年才产四千斤,丢人啊,炒钢法近乎纯手工,也能三人日产一百斤! 将作营负责操作的工匠跪了一地,此等神技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些在军营厮混的工匠再清楚不过! 这可是能够子子孙孙传下去的活命本事! 右武卫营中自有百骑司飞报入宫,苍梧县候之子梁宝玉于大军开拔之前,献三种神技相助! 李二陛下征战一生熟悉行伍,如何看不出马铁蹄和有刺铁丝网在战阵之中的价值? 至于炒钢法就更不得了了,这是从根基上提升了整个大唐的国力! “观音婢,这次朕不赏赐老八那孩子不行了,他给的太多了。” “陛下,梁老八那孩子虽然往日里不着调,身为驸马都尉却行事轻佻,高阳颇为不喜,但朝堂政务却不可因个人喜好随意处置。 二郎既然都说那梁老八给的太多,索性您也大方一次,将此前救活谯国公的功劳一并给他……至于退婚云云,不过是小儿女使性子时说的笑话,当不得真。” “哦?前几日观音婢还在为梁老八口出狂言气恼,如今却反过来开导朕,莫不是高阳那里劝解通了?” “二郎你那闺女是个爽利性子,却也是个倔脾气,哪有那么容易就说通的……只是妾身思量,苍梧县候出征在即,总不能让他再为小儿女的婚事烦恼。” “哈哈哈,确实不该任由两个小辈耍性子,朕这就封赏梁老八。” 永兴县男,开国男爵的爵位,这就是李二陛下的赏赐。 别看爵位不高,但含金量十足,尤其是在满朝文武都想尽办法削减贵族群体、降低贵族爵位等级的当下! 梁宝玉混混沌沌,压根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但老梁懂得。 简而言之,自此之后梁宝玉行走江湖,就可以不再使用老梁的身份报名号了,从小侯爷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爵爷,自身已经挤进了真正的贵族行列! 老梁感激涕零,拉住前来梁府传旨那老太监的手就絮叨个不停,趁机往对方袖口里塞小黄鱼。 “哎呀呀,侯爷折煞咱家了!陛下顶忌讳这等事,咱家可不敢犯忌讳……咱家不是不给侯爷颜面,当真是……嘿嘿嘿!” “魏内侍当真是廉洁如水,老夫佩服佩服!” 看着老梁和传旨的老太监推来让去,梁宝玉一阵烦躁。 自己托程咬金和牛进达说项退婚之事,如今李二陛下非但不呵斥、惩罚自己,反而赐下爵位……陛下这是还没放弃自己这个女婿啊! 不行,得挽救一下! 从老梁的客气话里,能听出眼前这传旨的老太监应该是李二陛下身边的红人,得罪了他,岂不是就多了一个时刻能在陛下耳边说自己坏话的人? “你这老狗,好不识抬举!” 疯病患者梁宝玉突然发癫,让老梁和魏内侍惊愕当场,热闹的笑容凝固了在脸上,“这是来传旨的喜钱,你竟敢不收?不收便是瞧不起我梁家! 你一个伺候人的东西,凭甚看轻我堂堂苍梧县候梁家! 哦,晓得了,你这是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 老狗,需知人这一生,身体残缺并不可怕,精神残缺才是大恐怖……把你那阴暗心思收一收,挺胸抬头重新做人! 来,我爹给的赏赐拿好……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去搬两坛子蒸馏酒给魏内侍带上,这是小爷我给的赏,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再敢推辞,腿给你打断!” 突然暴走的梁宝玉,吓的魏内侍落荒而逃,老梁给的小黄鱼和两坛子蒸馏酒也没敢落下,全都老老实实收了。 往日里只听闻苍梧县候之子梁老八乃是长安城里一等一的混账浪荡子,魏内侍从来没当回事。 毕竟自隋朝便在宫内当值的他,见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些许流言蜚语做不得数。 可今日一见,那梁老八果真人如其名……声,吓死咱家了! “如此说来,太忠你竟是被梁老八拎着棍子赶出梁府的?” 太极殿中李二陛下一脸惊奇,想笑又觉得不成体统,脸上憋的难受。 “回禀陛下,老奴……老奴的鞋子都跑丢一只!” 魏内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没有一丝一毫受了委屈该有的觉悟。 “哈哈哈哈,你竟被老八追丢一只鞋?哈哈哈,太忠你这戏演的,外人指不定还要如何编排老八那孩子呢!” “陛下,梁爵爷有功本就该赏,这也是陛下的旨意,老奴自当兢兢业业去传旨……可这么一来,就会让躲在暗处的某些人觉得苍梧县候一家圣眷正隆……怕是会退缩。” 魏内侍表情稍显严肃,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陛下让老奴调查当日大兴寺的内幕,老奴已有所得,只不过幕后之人撇的太干净,滑不留手拿捏不住…… 不怕陛下笑话,老奴原本是打算刁难苍梧县候一番的,为的就是让幕后那人胆子再大一些。 没成想,梁爵爷突然犯病……这可比老奴演一场戏来的有用多了!” “话虽如此,那梁老八当面辱骂,太忠心里可有愤恨呢?” “老奴不敢!梁爵爷疯病未愈,所言所行当不得真。”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下去吧……等等,苍梧县候赏你的金子送去内府归账,老八赏你的美酒朕留下一坛子,剩下那一坛,你带回去吧。” “老奴谢陛下恩赏!” “老八赏你的,于朕何干?” 宫内一偏僻厢房内,魏太忠独自盘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是刚开封的蒸馏酒。 倒上一杯仔细品尝,清冽的酒水入喉,犹如一道火线……舒坦! 身体残缺并不可怕,精神残缺才是大恐怖……呵呵,梁老八患有疯病?咱家可不信! 梁府之中格外热闹,随老梁出征的右武卫军医全部被叫了过来,一同学习缝合术和养蛆。 逆徒黄伦昌教授缝合术,狗腿子来福传授养蛆之法,当真是人尽其用。 屋内老梁一脸严肃,苦口婆心叮嘱儿子:“老八,为父此去朔方,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你在家里可不要再惹事生非了……长安城里,不安稳!” ------------ 第十一章 公主殿下可否和我退婚? 长安城里不安稳? 我又不是长安城管,安不安稳的,关我何事? “老八你莫要不耐烦,当真遇到事情,记得去程家、尉迟家求助。” “我不怕!” 望着抬头梗脖的梁宝玉,老梁一声叹息。 老八终究还是个孩子,人心鬼蜮他不懂啊,老梁只得拿事实说话:“那为父问你,那日在大兴寺,究竟是谁怂恿你轻薄高阳公主的?” “记不得了。” 梁宝玉一脸懵,梁老八的记忆是残缺的,尤其是被门栓砸脑袋前的记忆,点滴没剩,“当时同行的人不少……嘶,爹,你怀疑有人想坑咱们老梁家?!” “你晓得便好,莫要声张。” 老梁原本就没打算从梁宝玉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人家既然敢算计,必然不会留下首尾让你抓。 老八这孩子天天颠三倒四的,如今又得了疯病,他能想出个什么?无非是招猫逗狗那些玩意! “听爹一句劝,不要再说什么退婚的事了,若是没有驸马都尉的身份,还不知道多少恶人要坑害你啊!” “我不信!哪个狗东西敢惹我,我就打断他的腿!” 老梁老糊涂了! 敢算计军功起家的勋贵,人家就不害怕你多一个驸马的身份! 不过老梁的叮嘱倒是给梁宝玉提了个醒,那日在大兴寺发生的事情,需要找人问清楚。 接下来数日,梁宝玉格外忙碌,军医学习缝合术和养蛆技术不用他管,但蒸馏酒却必须亲自过问。 经历了多年的战乱,隋末留下的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唐初酒水本就价格高昂,蒸馏出满足消毒需求的高度酒,耗费更是恐怖。 梁家的家底都被梁宝玉折腾的差不多了,全都用来购置酒水蒸馏,程家、尉迟家、牛家、谯国公府纷纷施以援手,好歹在梁建方带大军开拔之前凑出了两千坛子蒸馏酒。 在灞河桥上送走了老梁,梁宝玉和一帮纨绔直接调转马头赶去琅琊候府牛家。 “见虎哥哥,快来试试这只新脚,看合不合适。” “合适,简直太合适了!比我自己的脚都合适!” 看着装上假肢摇摇晃晃在院子里行走的牛见虎,老牛和牛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既然有了新脚,见虎哥哥可不能再闷在家中,走,咱们喝酒去!” “对对对,一起喝酒耍去!” “走啊走啊,李恪今日做东,好好耍一场!” 老牛和牛夫人还没回过来味,梁宝玉和一帮纨绔簇拥着高兴傻了的牛见虎就离开了牛家,还特喵的是骑马走的! 牛进达:…… 牛夫人:…… 等老两口回过神来,人影都不见一个了! 我儿刚刚装了新脚,还没彻底适应,就被老八拉去骑马狂奔……连找都没处找啊,这混账东西! 纨绔们今日聚会,乃是几天前就约好的,蜀王李恪这小子不知道如何在长孙皇后跟前撒娇,竟然求得了进西苑宴请一众兄弟的机会,当真是让人惊讶。 西苑可是皇家园林,等闲人进不去,一帮纨绔虽然个个都有来历,可进西苑,他们还不够格! 虽然李二陛下手头紧,但隋朝就修建的西苑却依然彰显了皇家气象,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 尤其是苑子里豢养了许多珍禽异兽,看的梁宝玉一帮人啧啧称奇,跟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也不差上下。 “兄弟们莫要高声喧哗,我瞧见几个脸熟的宫内侍卫,怕是今日西苑有贵人来游玩,咱们别惊扰了贵人,替小恪惹麻烦。” 尉迟宝林是兄弟们中间最稳重的,他一开口,一帮纨绔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李恪眨了眨眼,低着头也不吭声,梁宝玉觉得这小子怕是心里藏了事情。 纨绔们到了早春阁,得了内府吩咐的管事下人早早准备了茶水糕点,走出汗的纨绔们一顿猛造,然后个个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多的珍禽异兽,啧啧啧,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 程处弼一边用衣襟扇风,一边大声嚷嚷。 “何止这些?苑子里奇花异草也有许多,只不过你们都不喜欢花草罢了。” 李恪有些神不思属的随口支应,眼神不时朝窗外飘去。 “老八,你家账目上的钱粮还够不够用?短什么只管向我开口。” 尉迟宝林惦记着梁宝玉为了筹集蒸馏酒,几乎将梁家家底抖搂空的事,趁着眼下有机会,赶紧嘱咐。 “赚钱嘛,小事一桩。” 梁宝玉却只顾盯着窗外一簇奇怪的花卉看,随口应答,“我发现了好东西,小恪,这里的花卉可有种子?” “应该有吧?我也不懂,等下找管事的问问。” 梁宝玉实在按耐不住,直接起身出了门直奔那一簇古怪花卉。 坚硬的壳爆开,中间是白色的一团……真的是棉花啊! 和后世的棉花不同,眼前这些棉花的花团很小,也不够白,里面还生了许多籽……这些籽不会就是种子吧?能种活吗? “老八何时喜欢上花花草草了?” “呃,大概是从被高阳打晕之后。” “我告诉你们哈,老八还偷偷在家里种了花,好好的花圃不种,非要种在大缸里,古怪的很!” “闭嘴!自家兄弟得了疯病,咱们可不能嘲笑!” “对啊对啊,不能嘲笑!” 正当梁宝玉盯着棉花看的入神,花丛后面突然闪出一道丽影。 “哼哼哼,旁的将门子弟,哪一个不是勤习武艺苦读兵书?偏偏你梁老八喜欢捣鼓这些花花草草,不愧是七个姐姐从小宠到大的!” 是高阳?! 梁宝玉微微一愣,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恪那小子,出卖我! 今日这是,想要撮合我和高阳重归于好一家亲? “殿下教训的是!” 看着犹如高傲的小母鸡昂着头的高阳,梁宝玉实在不想跟小丫头纠缠……主要还是怕砍头抄家!“但殿下可知此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途?” “本公主虽是女儿身,却也喜欢关心国家大事,哪会和你这样的纨绔一般,整日里不是惹是生非就是捣鼓花花草草!” “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好气概!但殿下可知,此花名叫棉花,于我朝有大用,说是国之重器也不为过!” “哼,满嘴瞎话!” “若是我能证明棉花很重要,殿下可否和我退婚?” “梁老八!你……你混账!” ------------ 第十二章 朕就让你做个农夫 望着气到眼圈通红的高阳,梁宝玉暗自撇嘴。 哼,小丫头片子还跟本爵爷斗! “殿下教训的是,我是个混账。” 梁宝玉表情格外的平静……吵架嘛,谁先急谁就输了,“我是个混账这件事,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不算什么隐秘。 殿下,莫要因为我这么一个混账,耽误了您的终身幸福啊……咱退婚吧!” “你你你……” 高阳气的直跺脚,葱白般的小手指着没脸没皮的梁宝玉说不出话来。 今日来西苑,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事,高阳也是到了这里才听说李恪带着一帮纨绔也在西苑饮酒作乐。 身边的女官好似说闲话一般,无意间透露了那梁老八如今春风得意,前些日子施展了许多神妙的手段,救活了程处默和谯国公柴绍,更是给牛见虎做了一只新脚…… 坊间传闻,梁老八能有如此本事,全靠他昏迷那三天得了神仙传授! 哎,公主殿下,那梁老八能昏迷见到老神仙,还是您给的恩赐,要不咱们躲在暗处瞧瞧,看看那梁老八究竟有什么变化?那登徒子不会长出了三头六臂吧? 哪怕是李二的女儿,大唐的公主,高阳也依然只是个小姑娘,好奇心很强的,再加上女官所说的神神叨叨的传闻,小丫头当即就按耐不住,躲在花圃里偷偷观望。 作为大唐的公主,高阳自是心高气傲,顶顶看不上父皇给自己挑选的驸马都尉梁老八,可即便高阳性子再直爽再泼辣,年纪小小的她也不敢有违逆皇命,生出退婚的想法! 如今被梁宝玉当面劝说退婚,颇有点‘当初你不屑一顾,如今让你高攀不起’的感觉,高阳心中的气恼可想而知。 “你不学无术坏事做尽,如今又拿谎话骗我,行,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这棉花究竟凭什么算得上国之重器!” 高阳深吸几口气,不服输的性子让她重整旗鼓,再次和梁宝玉对线! “殿下请看,棉花此物可不仅仅只是藏于皇家苑子里供人观赏的奇花异草,此物可纺线、可织布,甚至简单填充进衣物之中,也能御寒!” 见火候差不多了,梁宝玉也不再提退婚之事。 高阳不可能独自在西苑游玩,尤其是经历过大兴寺的事件之后,她更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自己面前来。 附近必然有宫女、侍卫时刻盯着,自己太过分的话,后果会很麻烦。 倒是言语上的对线,梁宝玉不怕,毕竟这里没有门栓…… “满嘴谎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为何旁人不去用棉花纺线织布?” “殿下,世上多愚钝之人,何必要把自己和他们比较呢?” “哼,本公主看你就是个不愿习文练武的大懒虫!你这一辈子只配捣鼓这些花花草草,不对,花花草草你也不配种,你只配去做农夫种田!” 言语对线落入下风的高阳公主已经急了,多少有点口不择言。 李二陛下对于农耕十分重视,决计不会允许看不起农夫的言论出现在自己耳边。 高阳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她和姐妹兄弟曾跟随父皇母后体验过耕种! 这是李二陛下为天下做出的表率,不管算不算作秀,精神传达到了就行。 在高阳印象中,做农夫日日耕种,就是最辛苦的事情了。 “殿下,我去做个农夫,也不错!” 梁宝玉沉迷对线没有及时发现,花圃四周好像多了不少护卫的身影,“天下百姓想要活命,无非是吃穿住行四个字而已! 耕种务农本就可以糊口,占了吃这一项,如今有了棉花,又占了穿这一项。 殿下,耕种务农能占据活命四项中的两项,我梁宝玉做个农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你偏偏想要做个农夫耕种,你就是没出息!” “殿下错了!耕种可令天下百姓再无饥寒之苦,怎么是没出息?这是大出息,是胸怀天下保我大唐千秋万代的大出息!” 赢了,压倒性胜利! “老八你既然有此志向,朕便给你施展的机会!”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花圃之中,“你们都免礼吧,一群小辈,整日里只晓得饮宴耍乐,成何体统?还是老八懂得报效国家,都跟他学学! 老八啊,朕打算送你去种田,嗯,就种这棉花。 不过朕有疑虑,你可懂得耕种啊?” 跪在地上给李二陛下见礼的梁宝玉心中疯狂吐槽,原本以为附近只藏着几个女官、太监,了不得再多几个侍卫,谁能想到皇帝和皇后会一起来听自己女儿的墙角?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疯病患者加纨绔的形象一定要站稳! 无视了一帮纨绔战战兢兢朝自己打眼神的规劝,梁宝玉侃侃而谈:“陛下,小人何止会耕种啊,小人耕种的水平可好了!” 李二脸色微沉,这混账小子莫非被朕吓的犯病了? 高阳哭哒哒的行礼之后,就委屈的跟长孙皇后一同离去了,指不定如何告梁宝玉的状。 其他纨绔自顾不暇,个个如鹌鹑一样,就连叛徒李恪也没好到哪里去。 “陛下,我不但要耕种,还要教别人如何耕种!” 先把话往大了吹,不然今日怕是不好脱身,“既然陛下想种棉花,不如给我指派个差使,再找些人来使唤,也好让我这一身耕种的本事传授出去!” “哦?真要去种田?” “陛下面前,不敢妄言!” “行,朕就给你个差使……户部管着农耕事务,不如你去历练一下?” 李二终究还是没赶尽杀绝,反倒想培养梁宝玉一番。 “陛下,农耕可不是坐在书房内说说就行的,咱们索性新建一个专门教人耕种的部门……陛下,农学是个好名字,您看成吗?” 李二:……?! 怎么就到了起名环节了? 不对,你一个纨绔浪荡子,怎么就想着要成立学府了?还是教授耕种之法的学府? “行,朕准了。” 饱含深意的狠狠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梁宝玉,李二继续说,“朕等着看你如何耕种。” ------------ 第十三章 是谁坑我? 李二陛下可不似高阳那般好糊弄,虽然答应了让梁宝玉成立农学,但关于棉花的种种言论,却是还要证明一下的。 毕竟这个小子刚刚把棉花这种不甚美丽的花卉夸的如人间至宝一般,都把国之重器的名头给安上了。 纺线织布,暂时无法证明,但填充进衣物夹层里能够保暖,却是可以现场验证一下。 当下,李二陛下命人取来针线,梁宝玉直接把李恪叫到身边充当模特,飞针走线之下,用内侍们刚刚采摘来的棉花做了一件夹袄出来。 不单单是一帮纨绔们,就连李二陛下都惊呆了! 一向以纨绔浪荡子的面目,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的梁宝玉,竟然做的一手好女红……看来他那七个姐姐从小没少对他进行教育! 因为诱骗出卖兄弟,李恪这会就和乖宝宝一样,梁宝玉让他如何,他便如何,塞满了棉花的夹袄穿在身上,片刻就满头大汗。 “父皇,当真暖和呀,老八他没说谎!” 李二陛下亲自上手检查,在李恪的后脖领子里摸了一手汗,这才算梁宝玉过关。 皇帝金口玉言,此前准许成立农学,自然也不会食言,当即就让身边伺候的魏太忠负责一应事务,还给批了三百贯的经费。 只不过,许是担心梁宝玉胡闹,最后不好收场,还未成立的农学并未挂靠在户部名下,而是直接挂靠在了内府。 乖乖听命的梁宝玉内心疯狂吐槽,知道陛下您手头紧,可这三百贯就让我办一所学府,是不是也太抠了点? 等到李二陛下离开西苑,魏太忠满脸堆笑地凑到了梁宝玉跟前:“爵爷,农学的一应手续咱家能替您操办,也能替您从户部那里要几个能干的人手来帮忙,只不过如何种棉花,咱家可是不懂。” “魏内侍太客气了,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三百贯可不经花,所以这老太监得维持好,至于之前指着魏太忠鼻子骂老狗,那是更不可能,“还请内侍帮忙寻一处好地方,既然是耕种必然要有田地才成,最好再带几间房子……对了,一定不要太远,我这病还没好透,禁不起奔波。” 一边说着,梁宝玉招呼李恪将原本用于酒宴的蒸馏酒抱来一坛子,直接塞进了魏太忠的怀里。 都是熟人,不用解释太多,魏太忠乖乖抱着酒坛子,老脸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一样。 “谢爵爷赏!” 也不知道是李二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让魏太忠不敢作妖,还是梁宝玉当面使唤蜀王李恪起到了震慑作用,反正接下来筹备农学的过程中,魏太忠并未从中作梗。 甚至就连挑选地盘,魏太忠也完美满足了梁宝玉的要求。 曲江一侧,有前隋修建的一座小园子,后来不知因为何故废弃了。 这处废园子周边甚是荒凉,有着大片可以开垦的土地,以梁宝玉的眼光来看,当真适合建立一座农业学校。 美中不足的是,原本应该富丽堂皇的房屋早已破败,甚至因为年久失修倒塌了一大半。 不过以梁宝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什么破败、荒凉都无所谓,地理位置好才是真的好! 只要有足够的钱修缮,重现这处废园子昔日的荣光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钱从什么地方来,梁宝玉也不发愁,家里那五口大缸种植的土豆就快要成熟了,到时候把这玩意往李二陛下面前一献……啧啧啧,农学还会再缺钱吗? 对于所有人都没抱什么希望的农学如此上心,梁宝玉自然是有所求的。 在西苑之中,他可是和李二陛下约好的,只要农学能够为大唐立下大功,他这个负责人就能得到恩赏,就能和高阳公主退婚! 长安市面上又起流言,苍梧县侯梁建芳刚刚带领大军前往朔方驻扎,他那不着调的纨绔儿子就惹怒了当今圣上! 堂堂勋贵之家、侯爷之子、永兴县男梁宝玉,被陛下发配到曲江旁边的废园子种地,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苍梧县侯府之中,被外界认为正在因陛下的雷霆震怒瑟瑟发抖的梁宝玉,此刻正拿着一封来自左武卫的军中手令瞪大了迷茫的双眼。 左武卫后勤行军书记,这是梁宝玉的新身份,左武卫大将军是程咬金,老程这是抽什么风?干吗把我弄进行伍里? 还有,左武卫就驻扎大营之中,没有调动,哪里来的行军书记? “老八,卢国公这是好意。” 一同参谋的尉迟宝林还是见多识广,“这段时间长安城里不太平,卢国公这是提前把你弄进左武卫里,捏在他的手里,护在他的跟前,以免有人暗地里坑害你。” 如此一说就解释的通了。 老梁家就自己一根独苗,别说眼下没有战事,即便有,也不该把征兵的调令送到自己手上。 随后,千牛卫的人也登门送来了一道调令,见到梁宝玉取出的程咬金亲自签发的左武卫手令,那传令的校尉笑了笑,收回千牛卫的调令,言说爵爷既然已经有了好去处,我家谯国公就安心了。 连还没有彻底康复的柴绍都被惊动了,这长安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策马而来的牛见虎提出,自己在家懒散了数年,如今连个正经的差使都没有,想要进农学给梁宝玉当个副手,梁宝玉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连牛家都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提供保护了,看来老梁家还真被盯上了! “老八你瞎猜什么?外面的人要坑害谁,如今也不愿意坑害你了。” 牛见虎丝毫没有吸取断脚的教训,狂飙到梁家冒了一身汗,敞开了衣襟扇风,四仰八叉坐下,连假肢都卸掉了,“别因为大兴寺那次的事,就吓破了胆,如今单凭你那神仙弟子的名头,躲在暗处那些狗东西就不敢再碰你!” “见虎哥哥,大兴寺的事小弟没留下点滴记忆……嘿嘿嘿,高阳下手太重,我失忆了。” 自梁建方带兵赶往朔方之后,梁宝玉可是和当日一同去大兴寺的兄弟们反复推敲,也没搞明白那天为何胆子不大的梁老八就敢碰天条,“哥哥怕是有些眉目了?” “我爹在军中人缘不好,袍泽少有登门,是因为他老人家在军伍里一直做巡查官。” 牛见虎看似说了一句不相干的废话,但梁宝玉听懂了。 嘶,粗豪实诚的牛伯伯,竟然是情报头子! “倒是小弟此前走了弯路了,哥,是谁坑我?” ------------ 第十四章 香水,发售 窦家,一个梁宝玉陌生又熟悉的答案。 陌生是因为别说梁宝玉这个纨绔了,就连他爹苍梧县候梁建方跟窦家打交道,都略显不够格。 熟悉是因为如雷贯耳,这窦家乃是传承千年以上的大家族,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 对了,李二陛下他爹,太上皇李渊当年的皇后就姓窦! 窦家是清河郡的坐地虎,势力人脉绵延山东河南两地,家里的族谱翻一翻,祖宗能查到夏朝! 这特喵的,母系社会原始部落时候的老祖宗,你窦家为啥不也录入族谱? 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当朝也拥有一个国公的爵位,据说窦家还是勉为其难接受的…… 这样的人家别说想要对付梁宝玉了,就是要对付整个苍梧县候府,怕是都跟按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幸好,梁宝玉得罪,或者说让人心中不爽的那一位,只是窦家的小辈,在窦家孙儿辈里排行三十,人称窦家三十郎。 梁宝玉扪心自问,残存的记忆中,梁老八即便是经常被人骂满肚子坏水,但智商还是没问题的,得罪窦家的人……梁老八还不敢! “别想了,这事蹊跷着呢,不怨你。” 牛见虎喝着来福奉上的茶水,自己也是满脸无奈,“那窦家三十郎原本是要和高阳订婚约的,结果被梁叔父抢了先……懂了吧?” 我去,竟然是因为高阳! 本爵爷早就说这丫头是个祸害,看看,证实了吧? 还有窦家,你特喵想要高阳那个祸害,早点说啊,你窦家先说出来的话,我爹也不敢跟你们抢不是! 梁宝玉莫名就理解了窦家三十郎的心态,这就好比自己看上的媳妇,被来福截胡一样……说白了,苍梧县候梁家,在窦家人眼中,狗一样的东西! 就算这样,窦家三十郎也和兰陵公主定下了婚约,终归是没落空。 这件事,不管是窦家长辈还是皇家,恐怕都没什么不爽,不就是联姻娶公主嘛,娶谁不是娶啊,是吧? 可那位心高气傲的窦家三十郎不这么想,十四五岁的少年,就特喵跟打了激素的小公鸡一样好斗,于是……梁老八就挨了一门栓。 也幸亏只是一个窦家孙子出手算计梁老八,要不然,别说窦家老太爷了,就是来个窦家儿子,梁老八连灰都难剩下,哪还有梁宝玉这二十一世纪的医务兵什么事啊! “老八心里别记仇,事情过去就算了了,窦家也不会再找你,你不是还因祸得福拜了个神仙师父吗?” 数年困居家中的经历,让牛见虎多了几分暮气,却也平添了不少老成,“更何况,现如今你就是站在那窦家三十郎面前,他也不敢再动你。” “哥哥教训的是,不过为何……” “长安城里眼下不安稳,是大势,和你自己的事没关系……卢国公和谯国公着紧你,是害怕你冒冒失失被卷进去。” 自左武卫大军从陇右返回,李二陛下就开始试探性的对前隋遗留下来的世家门阀动手。 倒也不是要灭掉这些门阀,那不现实,以李二陛下的雄才伟略也不敢尝试,他只是想要削弱一些世家门阀的影响,顺便把自己老李家的排名提升一下。 唐初的五姓七望,做了皇帝的陇右李家只排在中流。 这是一场传承千年的世家门阀之间的博弈,实在是搀和不起,梁宝玉表示很怕怕。 倒是牛见虎直接为自己站台,主动要求进农学给自己当个副手这件事让人感动。 这已经代表牛见虎愿意在农学一塌糊涂之后,和自己一起抗来自陛下的怒火了啊! 毕竟老牛的情报工作做的再好,也不可能知道土豆这种神物啊! “见虎哥哥明日就跟我一同去当值,到农学里露露脸。” 既然是主动要求,那梁宝玉决定分给牛见虎一份功劳,“你去了就做少监,咱们哥俩好好干,总不能让旁人瞧笑话!” “如此,拜见学监。” “那个,少监有礼。” “哈哈哈!” …… 苍梧县侯府内,狗腿子来福抱着一个坛子不停的疯狂摇晃,跟抽风一样,累的都特喵翻白眼了! “行了行了,小心坛子,狗一样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半躺在逍遥椅上打着蒲扇的梁宝玉,嫌弃至极的开了口。 “呼……谢小侯爷……咳咳咳,小人实在是晃不动了。” 来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安全的把坛子放在地上,这才瘫坐下来大口喘气,两只鸡爪子一样的手,还在无意识的颤抖。 站起身走到坛子旁,先一脚把口水都流出来的来福踹到一边,梁宝玉这才打开坛子,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嗯,就是这个味! 家里的银钱为了给老梁准备蒸馏酒,消耗一空,身为纨绔不可一日无钱,梁宝玉不得已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高度酒这玩意,在唐初市场极大,但投资也不小,想要规模化生产,更是需要一个周期,梁宝玉就把主意打到了香水上。 有了高度酒想要自制香水其实不算太难,尤其是梁宝玉刚入伍时,跟着讨好女朋友的老班长一起手工制作过,工序还算熟悉,制作起来毫无压力。 整整一坛子反复蒸馏后的高度酒,此时已经散发着幽幽的花香,在臭汗淋漓的来福身上做了用户体验,效果还不错……天都黑了,兴奋满府乱窜大半天的来福,身上还是香香臭臭的古怪气味! “来福,让你定制的瓷瓶到货了没?” “到了到了,上面还有小侯爷写的诗!” “走,小爷带你去灌装!” 手指粗细的白瓷瓶,瓶身上有淡青色的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清新脱俗卖相十足! 梁宝玉对自己造出来的香水或者说花露水有着清晰的市场定位,这玩意必然是要走奢侈品的路子,装酒的坛子盛放可不行。 少而贵,实用性不强,才是奢侈品的精髓,更何况用花瓣制作的香水,多少有点驱蚊驱虫的效用,已经是很良心了。 “狗一样的东西!手别抖,小爷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香水都洒了!” “小侯爷,瓷瓶瓶口太小……” “闭嘴,再洒出来,浪费的香水就从你月钱里面扣!” “别,小人不抖了,不抖了,小侯爷,咱这香水卖多少钱?” “一瓶,十贯。” ------------ 第十五章 长安三害梁老八 十贯是个什么概念? 大唐的一贯钱,就是一千文,不过唐初钱荒严重,“短陌”普遍,正经的一贯钱里可能只有七八百文。 但即便这样,依然有着一贯的购买力。 而贞观政要中记载,“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斗米不过三四钱”,一斗米相当于后世的5.9公斤,只用三四文钱就能买到,可见梁宝玉给香水的定价有多离谱! 来福这狗东西,在得知香水的价格之后,打死不愿意再继续灌装……那瓷瓶瓶口和小拇指一样粗细,稍有不慎就会洒落许多,要赔钱的话,给老梁家卖十辈子命也还不起啊! 最后梁宝玉承诺免了来福的债务,香水灌装才算顺利完成,特喵的打工打到子子孙孙都要还债,也是没谁了。 三百个瓷瓶全部装满,才消耗小半坛子香水,暴利,奢侈品果真是暴利! 至于如何推广,梁宝玉也早有计划。 平日里招猫逗狗的纨绔兄弟们招呼一声,三百瓶香水散出去,带回家献给母亲尽孝、哄姐姐妹妹开心,全都行! “小侯爷,三百瓶,三百瓶啊!那可是三千贯,都是咱家的啊,小的心疼!” 来福眼圈通红,哭喊的撕心裂肺,是个忠仆。 “狗一样的东西!你懂什么?这玩意在咱家就是半坛子蒸馏酒,推广出去才是钱!好好跟着本爵爷学,今后放你出去做个大掌柜,吃香喝辣还能娶媳妇!” “呃,小的谢小侯爷恩惠!” 短短半月时间,香水风靡长安! 唐朝贵族、大户不少人喜欢调香,但凡讲究点的有钱人,衣服每晚都会用香料熏蒸。 上好的香不便宜,调香师更是豪门大户必备的人才。 但这一切和香水比起来,差远了! 香水对于唐朝的熏香而言,实在是太过方便,而且香味持久,补香也容易,甚至还能涂抹到两鬓提神醒脑,实在是男女通杀的神物! 至于价格,呵,天天需要熏衣裳的人,自然不在乎十贯的高价! 苍梧县侯府一瓶瓶香水卖出去,一车车财货拉回来,原本已经打算号召全府上下勒紧裤腰带过两年苦日子的管家和账房,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两个老汉抱在一起哭的场面,辣眼睛! “陛下,如今那梁老八整日里贩卖香水,农学那边只留牛见虎那孩子照应,您也不出面呵斥一番?” 光彩照人的长孙皇后一边跟李二陛下说着闲话,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瓶身上淡青色的字迹清晰可见,“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倒是好句子,东西嘛,也是好东西,可就是忒贵。” “呵呵呵,观音婢不必对老八那孩子太过苛求,苍梧县候出征时,梁家几乎散尽家财,老八能折腾出香水自己赚钱,朕已经很是意外了。” 在李二陛下心中,梁老八缺钱没去坑蒙拐骗,简直就是浪子回头的典范,“至于农学那边,先不忙。再过一两个月,朕自然会去惩戒梁老八,总之得师出有名才行啊。” “二郎思虑周全,妾身是比不上的。” 眼下和旧门阀世家的博弈已然进入了白热化,整个长安城都好像堆满了干柴,稍稍有点火星子就能将这座大唐的都城焚烧成废墟。 李二陛下不但要时刻盯着那些老牌世家,还需要不断调整、兼顾新兴勋贵们的利益诉求,当真如行走在钢丝上一样,比战阵厮杀还要凶险。 风风雨雨相互扶持十多年的夫妻,长孙皇后怎会不知眼下的形势? 主动提起梁宝玉,无非是搏夫君一笑,让李二陛下放松一下神经罢了,真当那小小的梁老八,值得大唐最尊贵的夫妻专门讨论吗? “陛下,老八搞出这香水确实能提神醒脑,您带在身边,烦劳时也能舒缓一下。” “朕谢过观音婢了,此物正如你所言,确实不错,就是忒贵……灵州蝗灾,朕已经命人救灾,内府之中钱粮捉襟见肘,十贯一瓶,朕用着都觉得心疼,可这满长安四处求购香水之人却络绎不绝……” 李二陛下说着自己就笑了,“看来,这长安城里,就朕一个穷人啊!” “陛下,不是十贯,是十五贯。” “涨价了?” “老八那里倒是没涨价,只不过没有现货,这一瓶是加价从其他商贾手中购得的。” “嘶,这涂抹的哪里是香水啊,这分明就是在涂抹金子!” 且不提大唐最尊贵的夫妻在为钱粮发愁,整日里赖在家中数钱玩的梁宝玉终于肯主动去农学上班了。 不是梁宝玉良心发现,是土豆快要成熟了。 既然要借着农学的名义将土豆献出去,自然要先把种土豆那五口大缸运到农学才行。 “老八,咱兄弟押送的是什么啊?这可是长安城,就是在陇右咱们也没下这么大力气戒备过!” 骑在马上嚷嚷个不停的是裴家老三裴英,跟刚养好伤的程处默一同来耍乐的,两人都是从陇右刚回来的左武卫校官,过命的交情。 “老三你废什么话啊,来之前说好的,老八让咱们做啥就做啥,少问别打听!” 程处默和尉迟宝林是一帮纨绔中的头,如今一开口,裴英就老实了。 “这是农学需要的新粮种,兄弟们这趟算是帮我梁老八出公差了,没得说,等会事情办妥,农学里面喝酒吃锅子,每人一瓶香水!” 梁宝玉的话引来一阵喝彩,接着就是鬼哭狼嚎一般的怪叫。 是自己想岔了,在这长安城里,请这么一帮纨绔押送土豆,想不吸引眼球都不行啊! 曲江一侧的废院子,划拨给农学之后改变不大,几间没垮塌的房屋稍稍修缮,就算是开张了。 户部那边派来一个胡子花白的书吏,名叫常温元。 此人没有后台关系,平日里泥捏的性子,来农学这等形同发配的事情,自然是让他顶缸。 不过常书吏倒是个能做事的,一个来月的时间,就招募了十来个人手,开垦出一片荒地,又从西苑花匠那里求得了种植棉花的法子,也不管节气温度,先种上再说。 梁宝玉这个正牌负责人仅仅来过三次,倒是少监牛见虎天天在农学盯着,怪不得梁老八不着调的消息都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老八,我正要去家里找你,你可算来了!” “见虎哥哥为何事着急?” “长安城里不知哪个混蛋编排的流言,说什么长安三害,你是三害之首!” “长安三害?另两个是谁?” “还有夔国公刘弘基和房遗爱!” “哎呀呀,这怎么行?这是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啊!我梁老八何德何能,竟然敢排在夔国公前面?!” 牛见虎:……? ------------ 第十六章 梁老八此獠当诛 长安三害什么的,梁宝玉还真就不在乎。 可把自己编排成三害之首,这可不行! 刘弘基那个老流氓都排在自己身后……这特喵的差辈了啊! 对于梁宝玉那清奇的脑回路,一帮纨绔只能表示佩服。 顺道再一同声讨一番放出流言的混蛋,接下来就是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蒸馏酒和各种初加工的食材,挑了农学最大的一间屋子凑在一起吃火锅…… 火锅底料是梁老八亲手配的,各种佐料药材店里齐全的很,除了没辣椒之外,滋味和后世也不差上下。 一帮纨绔吆五喝六吃的痛快,不大会功夫就热的开始脱衣服,搞的好像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坏事一样。 至于梁宝玉的名声,嘿,大家还真没放在心上,话说,老八这家伙,还有名声吗? 倒是房遗爱,大家一致认为这货名不符实,是占了和老八厮混的光。 纨绔们的脑回路和旁人不同,这长安三害的名头在他们心中,倒像是一种荣耀。 老书吏常温元招呼农学的人将五口大缸抬进指定的库房,等人散去之后独自在屋内摇头叹气。 五口大缸里种了东西,可这玩意已经叶片枯黄却没结出果子,显然是学监大人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野草。 如此虚应其事糊弄上官,唉,不愧是勋贵子弟,真羡慕啊! …… 太极宫中,众臣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李二陛下阴沉着脸也不言声,只是坐在龙椅上看着一帮大臣相互逞口舌之利。 灵州蝗灾已经无法阻止的蔓延开来,我大唐国库几乎空的能够跑马,各处边关并不安稳……如此千头万绪,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视而不见,偏偏盯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迂腐教条在朝堂之上争辩,可恶! 但李二陛下心中明白,这种争辩是少不了的。 即便自己顶着杀兄囚父的名声坐上了皇位,可在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眼中,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他们对于皇帝缺乏应有的敬畏之心,对皇权不屑一顾! 他们盘桓地方数千年,王朝更迭无法动摇,即便是朕,想要坐稳这皇位,想要好好治理这天下,一些时候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向他们低头!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全都能称得上擅辩之人,可面对山东豪族的子弟,却收效甚微,甚至略显无力。 卢寿卢子安一脸的麻子更是涨的通红发亮,唾沫横飞指东画西,一干新兴勋贵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偏偏辩不过此人。 这种为辩而辩的战场,李二陛下的死忠们显然不是世家门千年底蕴熏陶出来的精英的对手。 朝堂似乎要再次陷入扯皮之后毫无改变的维持平衡的旧状,李二为首的勋贵集团和旧世家门阀将会再次相互妥协,这些日子双方势如水火,胶着在一起偏偏各自寻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当真是…… 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好似已经是最好的形势了,朕虽然没赢,但终究没输! “……臣常听闻长安三害之名,原以为是山中猛虎水中蛟龙,谁知却是陛下的臣子……那梁宝玉浪荡成性,长安城中人人畏之如虎……陛下非但不喝令苍梧县候管教,反而赐梁宝玉爵位,甚至还单独为他成立农学……此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窦文轩你放屁!” “嘿嘿嘿,老夫的名字也在三害之中,窦文轩你莫非也要诛杀老夫不成?” “陛下,长安三害之名乃是有人故意编排、散播,实乃是污人名声有意而为!” “我房家与败坏犬子名声的狗贼势不两立!” 李二陛下想着心事,恍惚之间好似听到有人攀咬梁老八这样的小辈,凝神细听,顿时勃然大怒! 梁老八此前确实行事不成体统,但你世家门阀的少年郎,就个个安分吗? 朕赐老八那孩子爵位,乃是酬谢他救活谯国公、献出炒钢法、改良军械,区区一个男爵爵位,相比于那孩子的功劳已经是薄情了,怎么到了你窦家人口中,反而是幸进? 要诛杀梁老八? 他可是苍梧县候的独子!他爹现在带着军士在朔方啃沙子! 你们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李二陛下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百骑司奏上的谍报,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起因还在那窦家三十郎身上,或许这只是个由头,但只能说老八这孩子太过倒霉。 双方胶着日久,世家门阀们已经不耐烦了,老八那孩子就是他们要用来开刀的突破口! 梁老八是朕刚刚封赏的永兴县男爵,他爹梁建方是勋贵中少有的根基浅薄之人,正巧又领兵在外……再加上最近香水闹的沸沸扬扬,还真就是个不错的目标啊。 “即便不诛除梁宝玉此獠,也应夺其爵位,关停农学这等靡费钱粮之地!” 窦家的窦文轩慷慨激昂,这次本就是寻一个勋贵子弟作为突破口,挑谁来做这倒霉蛋都无所谓,既然如此,何不满足小弟的希望,把那梁老八推进万丈深渊之中? 由点及面,穷追猛打之下,夺了苍梧县候的爵位也无不可。 若是能够将驻守朔方的梁建方锁拿回长安,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臣以为,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可入罪!” 卢寿卢子安突然开口,让李二陛下和一帮勋贵摸不着头脑,这货莫非和梁老八一样得了疯病,怎么会和窦文轩针锋相对? “臣以为,当现在就去农学察验,看一看永兴县男梁宝玉是如何耕种的,若是当真如外界传言一般不堪,白白耗费国朝的钱粮……甚至中饱私囊,再商议如何处置也不晚!” 狗日的卢子安! 这厮比窦文轩还狠,他是想趁机钉死梁宝玉,没打算给梁宝玉留一丝活路! 李二陛下的脸寒的能刮下来霜,中饱私囊?呵呵,老八那孩子一瓶香水就卖十贯,朕只给了他三百贯筹办农学,还是内府出钱…… “朕准了,何人愿意前往农学察验?” 不管如何,朕终究要保住老八的性命,这次只当给那孩子一个教训……朕,对不住他! “臣愿前往农学察验!” 魏征一开口,即便是世家门阀也不质疑他的公证。 “臣愿同往!” “臣也愿同往!” …… 农学中,水汽升腾间异香扑鼻! “咦?老八,你竟准备了牛肉?!” “哎呀呀,牛肉这般烹煮才够滋味!” “今日吃喝如此爽快,小弟给各位唱个小曲助助兴!” “快来快来!” “咳咳咳,一伸手摸姐姐的面边丝,二伸手摸姐姐的眼前毛……” ------------ 第十七章 梁老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太极宫中的文武大臣,乌泱泱走了一小半,一同直奔曲江畔的农学。 这一幕,未尝不是李二陛下再次妥协的明证。 在李二心中,梁宝玉不会死,但该受的委屈却少不了。 好在领了验查差使的是魏征,卢国公程咬金和琅琊候牛进达几位勋贵集团的中流砥柱也都跟了去,总之,必然能够收场。 留在太极宫中的人个个神不思属,但不妨碍大家继续辩驳一下大禹治水对于当朝治国的影响。 郑国公魏征一向刚直公正,那些跟随他去农学的世家大臣也认可,一帮人浩浩荡荡闯进了农学,吓的老书吏常温元跪在泥土中瑟瑟发抖! “农学学监梁宝玉何在?” 魏征冷着一张脸,食物特有的香气和高度酒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在场的人全都嗅到了,甚至有人忍不住暗暗咽口水…… 关起门来的大屋内传出来的嬉戏打闹、淫词滥调清晰可闻! 那梁老八果真不负纨绔之名,若是似传言中从不来农学当值还好,偏偏今日前来查验,他竟然带着人在此饮酒作乐…… 程咬金几个脸色难看,窦文轩和卢子安一帮则喜上眉梢! 暴发户终究是暴发户,子嗣变为纨绔败类,简直就是命中注定! 看来,梁老八这个倒霉孩子,今日就将成为我等传承千年的世家吹响反攻号角的祭品! “哟,这眼瞅着也就晌午了,永兴县男勤勉公务,在农学里面凑合一口吃食,也是人之常情嘛。” 一同前来的内侍魏太忠,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里寒光四溢! 和旁人不同,魏太忠作为李二陛下的身边人看的更清楚,旁人或许会觉得梁老八任性胡闹,陛下心中必然不喜。 可魏太忠却明白,仅仅凭借梁宝玉救活谯国公柴绍和献出炒钢法两件事,陛下就会护着他一辈子! 世家大族的官员个个面露鄙夷,如此正式的场合,竟然派来一个阉人,陛下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我等还需努力! 漏风的房门被金吾卫打开,水汽缭绕下是一个个衣冠不整、放浪形骸的纨绔…… “成何体统!” “呔,快快将这些有伤风化的家伙抓紧大牢!” “凭白污了老夫的眼睛!” 梁宝玉和一帮纨绔顿时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惊恐、羞涩的望着门外一大帮子朝堂大佬! 幸亏今天没叫粉头来助兴! “关起门来,让他们穿好衣服再出来相见!” 魏征的脸黑如锅底,老程和老牛相互眨巴了下眼睛,刚刚我好像看见了你儿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帮文武大佬齐聚农学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绝对不会是小事情! “永兴县男,老夫来问你,为何在当值期间饮酒作乐放浪形骸?你虽年幼,但也应知晓,朝廷赐予你的爵位不可轻慢,该有的体面不能缺!” 郑国公魏征面冷似水,但实际上已经算是对梁宝玉网开一面了,话里话外拿捏着爵位说事,按他估计,此次农学这场闹剧,削掉梁宝玉的爵位最为合适。 那些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在想什么,魏征心里很清楚,但梁建方带兵驻扎在朔方,仅凭这一项,魏征就不会将梁宝玉置于死地! “回禀郑国公,小子这是在庆功啊!” 趁着穿衣服的时间,梁宝玉已经和纨绔们串了口供,“今日我农学举办庆功宴,诸位叔伯,都是来给我农学捧场的吗?” “不知所谓!” “无耻之尤!” “莫要被这小子欺骗,他怕是要装作疯病发作了!” 一帮世家官员鼓噪起来,在场的全都是人尖子,早已听出魏征话语里的回护之意,见梁老八这傻子竟然不顺着魏征的话跪倒求情,反而又开始发癫……你自己求死,需怪不得我等了! 程咬金等一帮李二陛下的死忠则面目冷峻,老将们更是煞气翻腾! 被堵在屋里饮酒作乐的人,可都是自家的子侄,即便老八担下了一切罪责,但一个从犯却是人人都跑不掉! “噤声!” 魏征一声暴喝,止住了吵杂纷乱,“梁宝玉,老夫来问你,你农学庆什么功?” “原来诸位大人不是特意来给我农学庆功的啊?行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爵爷就请诸位一同见证我农学的祥瑞……亩产三十石的新粮种!” 梁宝玉这话一出口,不但世家官员们沸腾了,呼天喊地要将他诛杀,就连程咬金等人也都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操作太糙,没法救! “永兴县男,老夫今日来农学,可是代表陛下来察验农学进展的……你哄骗老夫,便是哄骗陛下。” 魏征都无语了,世人都说梁老八纨绔油滑,鬼主意多的很,莫非这小子真的选择了最坏的一条路,装作疯病发作了? “本爵自然不敢蒙蔽陛下,便是郑国公,小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老常,带人把咱们库里那五口大缸抬出来! 诸位大人请看,这五口大缸里种的,就是我农学侍弄出的新粮种,名曰土豆,亩产能达到三十石!” 唐初的田地,即便是小心伺候的良田,亩产也不过三两石,不起眼的大缸里那东西藤蔓、叶片都已枯黄,哪里见到有粮食存在? “梁宝玉你满嘴胡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企图蒙蔽陛下,该当何罪!” “欺君罔上之罪,当诛九族!” “郑国公快快命人将这无知小儿拿下!” 不顾老程和其他几位长辈的眼色,梁宝玉猛然变脸:“都特凉的给本爵爷闭嘴!狗一样的东西,神种当面竟然不认识,一个个只会狂吠,我大唐养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当真是浪费粮食!” 如市井骂街一般的话喷涌而出,这次就连魏征都不吭声站在一旁默默观望了,梁老八这小子怕是死定了,救不活了。 世家官员一个个涨红了面皮,他们何时被人这般指着鼻子叫骂?无边的怒火几乎从双眼中喷薄而出,梁老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瞪那么大是不服气吗?来来来,本爵爷就跟你们这些无眼狗打个赌,就赌我农学培育这新粮种能亩产三十石!敢不敢?” “如何赌?” 稍微年轻点的窦文轩却是比旁人更加能控制怒火。 “一赔一,随便压注,三贯五贯不嫌少,三万五万不嫌多……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本爵爷近段时间卖香水可是赚了不少,随便压!” “呵呵呵,哈哈哈,好!我窦家押注五万贯,就赌你那缸里没有什么良种!” “咳咳咳,老夫家贫,押注三万贯。” “我卢家诗礼传家,阿堵物倒是没积攒太多……卢家押注十万贯!” ------------ 第十八章 百万赌注,土豆决胜 连院墙都没修的农学内,一时间犹如赌坊! 二十多名世家官员,最少也押注一万贯,更有丧心病狂的家伙,如那卢家的卢子安,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然押注十万贯! 把苍梧县侯府打包卖了,也卖不出十万贯的价格! 赌资已经超过百万贯,包括魏征在内的勋贵们一个个冷着脸,就这么默默看着眼前这场肆无忌惮的闹剧。 夔国公刘弘基却是眼神闪烁嘴角微翘,梁老八不愧是长安三害之首啊,单凭眼前这份闹腾劲,老夫不如也! 和世家门阀赌斗,好处是不用担心赖账,签字画押什么的,凭白辱没了大家的身份,击掌盟约之后,赌约生效! “梁老八,如今赌约已成,我倒要看看你从何处变出粮食来……莫非你那神仙师父会给你送粮来不成?” “哈哈哈!” “文轩不可顽皮,咳咳,哈哈哈!” 一帮世家官员笑的夸张,就好像故意做给李二陛下那帮死忠看一般。 “成啊,来来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若是没有牛见虎此前关于朝局、形势的讲解,梁宝玉今天必然不会闹的如此疯狂。 可眼下他已经明白了,任何和世家门阀牵扯上的矛盾,都会升级到阵营之争! 出身苍梧县侯府,自己身上新兴勋贵的烙印明晃晃就跟箭靶子一样,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了,那就谁也别留退路吧! 转过头,梁宝玉一把揪住缸中稍显枯黄的藤蔓,用力向上一提,一串土豆就破土而出! 根茎上带着四枚土豆,三大一小,大的足有拳头一般,小的犹如鸡蛋。 静,静的可以听到粗壮的喘气声。 魏征、程咬金、牛进达……一帮勋贵,就连一向没正行的刘弘基都呆呆盯着梁宝玉拎着土豆的手,嘴巴下意识的半张着,偏偏没人说话。 窦文轩和卢子安一帮人表情也差不离,刚刚那股子嚣张气焰全都没了踪影。 牛见虎和一帮纨绔,偷偷抬眼望去,一个个神情稍显怪异,虽然此前和老八串过口供,但土豆是什么玩意,他们是真不知道! 四枚土豆,大的怕是一个就能有一斤重,小的也有三四两,这只是一株,要是耕种进大田里,一亩地种上一千株,不过分吧? 三千斤,最少亩产三千斤! 一百二十斤为一石,哪怕亩产不到三十石,也相差无几了! 神……种,真的是神种啊! 我大唐,自此之后再无饥荒! “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梁宝玉将手中的土豆小心放在地上,一个人围着大缸转来转去,嘴里嘟嘟囔囔,“老三,把你的腰刀给我用一下。” 被现场诡异的气氛支配了身体的裴家老三裴英乖乖取下腰刀,递给梁宝玉。 包了熟铜的刀鞘直接砸在大缸上,就仿佛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大缸碎裂,泥土洒了一地,梁宝玉土拨鼠一样在里面刨了几下,又刨出来四枚大小不一的土豆,这才满意。 五十石……五十石! 琅琊候牛进达嚎啕大哭,郑国公魏征犹如犯病不停的打摆子,卢国公程咬金一声吼,双目圆睁如铜铃一般,大手一挥:“不得靠近粮种!金吾卫何在?但有心怀不轨者,杀无赦!” 纨绔们是反应最快的群体,这些家伙原本对新粮种就没太多敬意,心底甚至还会偷偷猜测,这怕不是老八又搞出来蒙骗人的玩意吧?所以哗啦一声,退的远远的! 特意被派来的四名金吾卫手持金瓜,迅速守在五口大缸跟前,满身泥土的梁宝玉退也不是,留也不是。 窦文轩一双眼睛里有慌乱、震惊、狐疑等等复杂的情绪,各种念头也纷至沓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世上怎么可能真的存在亩产五十石的粮食?这会不会是陛下给我等世家大族准备的圈套…… 年龄不小的卢寿卢子安不停的眨巴着充血的双眼,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同伴,入目皆是同样的目光…… “父亲、母亲……大哥、小妹……” 谁都没想到,一向冷静的琅琊候牛进达恍若疯魔,一边大声嚎哭,一边冲到大缸前,竟然一拳锤开了一口完整的大缸! 这个尸山血海纵横沙场的老将,不顾一切的用双手刨着泥土,直到带血的手指触碰到圆滚滚的土豆! 神情一变,哭嚎止住,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从未见过的温柔动作,轻手轻脚将泥土里的土豆小心翼翼刨出来……天啊,这一株土豆个头不大,但数量不少,足有十多枚,被老牛小心翼翼的捧在他那双拿惯了四十二斤马槊的大手里,恍若举着千斤重物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苍天啊,为何啊,为何啊!” 上朝穿戴的紫袍、白玉腰带沾染了血迹泥土,勿板如垃圾一般扔在一旁……堂堂琅琊候、柱国将军,哭的梨花带雨无法直视。 众人欲上前劝说,全被老搭档程咬金拦下,给老牛一个发泄的机会吧,老牛这辈子,就吃了没粮的苦。 “老八,你可知道,我爷爷奶奶,大伯姑母,全都是饿死的。” 同样泪水止不住的牛见虎,在梁宝玉身边的泥土里直接坐下,“我爹时常念叨,当年大伯把最后半个野菜团子给了他,他活了下来,我大伯却饿死了……我爹他,心里苦啊!” 竟然还有这回事? 梁宝玉记得牛进达可是诗书传家官宦出身啊……不过想想隋末那场巨变,官宦人家又如何? “太子殿下到!” 一路急匆匆赶来的太子李承乾,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他是被高阳和李恪一同求来的,为的就是梁宝玉出事的时候,照应一下。 虽然李承乾不清楚一提起梁老八就骂个不停的妹妹为何会着紧那浪荡子的安危,可终究禁不起软磨硬泡,还是赶来了农学助阵。 内侍魏太忠迎上去主动给太子殿下讲解情况,李承乾一双眼睛惊讶的瞪到最大,狐疑的打量在场的所有人,孤莫不是身处梦境之中! 牛进达已经整理好心情,被儿子搀扶着站起身,和旁人一同向太子见礼。 刘弘基已经开始对着太子为陛下歌功颂德,天赐神种,今后大唐必然永无饥荒! “夔国公,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此物虽然产量不少,但需要证明能吃,能活命才行!” ------------ 第十九章 三害之首非你不可 这时候敢开口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也只有梁宝玉这个农学学监了。 门阀官员们虽然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下意识开始怀疑所谓的土豆是一场骗局,但连砸两口大缸,名曰土豆的良种根茎叶实全都连接完整,看不出任何不妥。 无法准确判断眼前的局势,这些绵延千年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官员,会下意识的保持戒备和审视,绝对不会冒失跳出来。 梁宝玉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冲着一群陷入癫狂的勋贵们兜头浇了下去! “老八,你慢慢说,这,呃,这土豆不是你农学培育的新粮种吗?为何你还会说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吃?” “程伯伯,这土豆是新粮,小侄也不曾尝过,不如趁着眼下人多,大家帮忙尝尝看?” 嗯,说的挺有道理……不对!这混账小子是要拿在场的文武官员和太子殿下试毒?! “小侄种出来的新粮,自然是小侄先来品尝……可还有人愿意和我一同品尝新粮?” “我!” 牛见虎第一个站了出来! 接着,纨绔们齐刷刷的朝前迈出一步,我等甘为大唐试毒! “呵呵呵,忙活半天,老夫都被你们折腾饿了,首领,算老夫一个!” 老流氓刘弘基横跨一步,挡住了跃跃欲试的太子李承乾,“咱们长安三害今日也算聚齐了,老夫可不能坠了咱哥仨的名头!” 长安三害之名近几日喧嚣尘上,房遗爱这孩子脸皮薄,躲在家里好些天没出门了,要不是梁宝玉特意派人去请,今天也不会到场。 “刘叔父折煞小侄了,小侄怎敢做叔父的首领?” “别推辞,这三害之首非你不可,老夫我多少还要点脸皮。” 有过在炊事班帮厨经历的梁宝玉,用土豆做材料最少能整出十八个菜来。 可眼下讲究的是效率,屋里刚刚众纨绔喝酒吃火锅留下的炭火直接拿来用,土豆清洗干净泥土扔进炭火里烤熟,本就是一道美食,酷受云南人民喜爱。 话说梁宝玉军用挎包里的土豆玉米,原本就是要烤着吃的。 一群文武勋贵和世家官员,陪着太子李承乾一同围观梁宝玉烤土豆,因为是粮种,老牛只让烤三个,纨绔们不可能人人试吃。 随着炭火的炙烤,淀粉烘焙后特有的香气开始弥漫,经验丰富的梁宝玉直接用手捏出一枚土豆,在地上摔了一下听听动静,嗯,还没熟透,再烤一会。 表皮焦黑的土豆终于烤熟了,梁宝玉掰开,白色的蒸汽随之冒出,食物特有的香气更加浓郁! 撒上细细的盐巴,呼呼哈嘿吃了半个烫嘴的土豆,梁宝玉就被打劫了,剩下那半个被牛进达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之后,慢慢吃了下去。 牛见虎和刘弘基分食一枚土豆,房遗爱和程处默分食一枚土豆,六个试吃员被一帮人围观了半晌,除了刘弘基一个劲的嚷嚷没吃饱之外,再无任何不妥! “土豆此物绵软香甜,是好粮食。” 此前最为失态的牛进达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这东西应该能饱腹,宜菜宜粮,看这土拉八几的模样,怕是储藏也比其他食物来的方便。” 刘弘基舔着黢黑的嘴唇,意犹未尽发表看法。 至于包括梁宝玉在内的四个小辈,只能表达了好吃的评价。 “太子殿下,要多调派些人手过来守住农学!” 程咬金等众人试吃之后,这才开口,“我等这就上报陛下,相信禁卫军很快就会抵达!” 此时在场的人,哪怕是窦文轩和卢子安,心里也对土豆这个亩产五十石的新粮种信了九成八,如此神物,竟然被保存在连院墙都没有的农学之中…… 草率,太草率了! 太子亲卫被调拨来了不少,但没有李二陛下的命令,哪怕土豆就在曲江畔,也没人敢主动提出搬运送去太极宫。 刘弘基以太子未曾见过土豆出世的场面为由,让李承乾亲手用金吾卫的金瓜砸碎一口大缸,品尝收获亩产五十石新粮的喜悦。 结果李承乾走了狗屎运,竟然从泥土里摸出一颗狗头大小的巨无霸土豆! 这特喵的,这么大的个头,足够当祥瑞摆在陛下的案头之上了! “刘叔父,小侄想跟您谈一桩生意。” 趁着一帮人还沉浸在目睹土豆出现的复杂情绪中,梁宝玉悄咪咪的跟刘弘基走到了没人的角落,“不知道叔父可有兴趣?” “一九分账,我一你九。” 老流氓刘弘基是什么选手?当下直接亮明报价,“百十万贯呢,一家家讨要过去,怕是老夫都得出门躲几年。” “嘿嘿嘿,成交!” “嘿嘿嘿,多谢首领带我发财!” 此前和门阀官员们赌斗,赌注超过百万贯,虽说那帮人大概率不会赖账,但让梁宝玉自己去收账,压力也不小。 可把刘弘基带上就不一样了,这老流氓有身份有地位,最关键是他不要脸啊! 能干出飘遍长安城不给钱,全都挂在李二陛下账上的混蛋,他还怕向几个世家门阀讨点赌债吗? 那边开出巨无霸土豆的李承乾迷上了开盲盒的感觉,兴致勃勃打算再来一次,被程咬金制止了。 “殿下,这两口大缸,咱们留给陛下。” “谢卢国公指点!” 拍马屁就要拍全套嘛,你一个太子都喜欢砸缸挖土豆,那心忧天下百姓吃穿的陛下肯定更喜欢! 满朝文武,要说最会拍马屁,在李二陛下面前最厚脸皮的,只能是卢国公程咬金了,就连不要脸的刘弘基都比不上! 太子李承乾感动莫名,这就是言传身教啊,孤,学到了! 浩浩荡荡的押运队伍直奔太极宫,两口大缸和称重后的所有土豆都摆放在了李二陛下的面前,尤其以太子亲手挖出来的那枚巨无霸最为惹眼! 李二陛下亲手持锤,当着太极宫内所有人的面砸开了另外两口大缸,藏在泥土中的土豆被小心翼翼挑拣出来。 房玄龄、杜如梅一个负责称重,一个负责报数,当亩产五十石的产量得到证实之后,满朝文武陷入了癫狂! 望着两手泥土仰天大笑的李二陛下,躲在人群后面的梁宝玉心底暗暗嘀咕,这一次,退婚稳了! ------------ 第二十章 老梁家祖坟,火势很大 太极宫中,李二陛下亲手将那枚巨无霸土豆摆放在自己的御案之上,他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这横空出世的新粮! 祥瑞,此物是当之无愧的祥瑞! 隋末战乱,中原积攒的元气被慢慢耗尽。 如朝阳初生的大唐收拾了烂摊子,朕自登基以来,自问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轻慢之心。 可之前那场大乱的影响到如今也并未消散,朕的大唐想要摆脱贫瘠,实在是太艰难了。 世人都说朕得国不正,弑兄杀弟圈禁老父,不知有多少蠢蠢欲动之辈躲在暗处伺机而起。 前次幼良造反,息王就影影绰绰牵连其中,朕的登基,给了他们借口,给了他们生出虚妄念头的理由! 土豆,就是上天赐予朕最好的礼物! 有此祥瑞,不但可以解决大唐粮食短缺的危机,还能让朕不惧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朕若得国不正,为何会得上天垂怜降下亩产五十石的粮种? 单土豆一物,便可扫清魑魅魍魉,便可让朕以天之名行王霸之事! 大唐有朕这样不算昏庸的皇帝,有程咬金、李靖这样的悍勇武将,有房玄龄、杜如梅这样足智多谋的文臣,有愿临阵效死的军卒,如今又有土豆这样的祥瑞,朕的大唐,必将光耀万古! 群臣之中,有捶胸顿足之人,有嚎啕大哭之辈,眼下的太极宫内,犹如大型疯病演示现场,梁宝玉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怀疑自己现在向李二陛下提起退婚的约定,很可能被乱棍打死! 门阀世家集体沉默,原本想要在太极宫内掀起的一场惊涛骇浪早已消散。 这些眼中只有家族,从未在乎过国家百姓的高贵之辈,怀揣着震惊、狐疑、盘算……甚至胆怯,静静打量着陷入狂欢的李二君臣。 土豆的出现,影响太过深远,需要重新调整对待皇帝的态度和手段,静静蛰伏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类似的事情在过去几千年中,门阀世家经历过太多太多。 不要慌,不要怕,躲在一旁观望一会,多观望一会。 李二陛下的雄心壮志并未影响到一心只想退婚的梁宝玉,毕竟以他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大唐蒸蒸日上,化为那颗历史长河中的璀璨星辰是必然的结果。 只是此前咱们约好的立功就退婚的事,为何要不认账?! “你这孩子,忒过胡闹,本宫听闻你惹下的那些麻烦,连高阳亲手烹的羹汤都尝不出滋味。” 后宫之中,光彩照人恍若凤凰的长孙皇后一脸不耐烦,“本宫念在你年纪尚幼不知轻重,又有高阳替你求情的份上,这次便替你担下这番因果吧。” 宫殿内静悄悄的,被长孙皇后亲自关爱的梁宝玉一脸懵逼,跪在他旁边的太子李承乾忍笑忍的很辛苦,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再次被动出卖了兄弟的蜀王李恪则一脸呆滞。 后宫不得干政,外臣不得入后宫,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规矩。 可这些禁令对长孙皇后无效,也仅仅对长孙皇后无效。 至于梁宝玉能够出现在这里,则是长孙皇后言称,苍梧县候为国出征,家中独子顽劣,她代为管教……这是顶顶了不得的恩宠,老梁家祖坟不能说冒青烟了,只能说火势很大! 还没从皇家手段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梁宝玉,脑子里翻江倒海。 不是,我把土豆献给了陛下,我给大唐立下了不世之功,我救活了千千万万饿肚子的黎民百姓……皇后娘娘您就跟我说这个? 培植土豆的功劳被算到农学头上,农学是内府出资筹办的,至今也挂在内府名下,所以……约等于土豆是皇家自己培植的?! 好吧,你们不愿意认账,我梁老八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大的委屈自己吞了。 可和窦文轩那帮无眼狗打赌迎来的百万贯赌资也要没收? 天底下没这么坑人的! “咳,永兴县男为何不说话?可是心中在埋怨本宫吗?” “臣,不敢。” “不敢就好,陛下当初答应你,若是你经营农学立功,就给你应有的赏赐,自然不会食言……苏姑姑,太极宫中陛下可有旨意传下啊?” 旁边侍候的一个中年女官满脸笑意,撇了一眼跪在銮驾前的哥仨,这才开口:“启禀娘娘,陛下重赏了农学上下,农学更名为皇家农学院,永兴县男封伯,如今已经是永兴县伯了! 琅琊候之子牛见虎,封良玉县男,书吏常温元升为六品校书郎。” “嗯,有功必赏,永兴伯,陛下是否言而有信?” “有信,有信,陛下厚赏臣感激涕零!” “知道就好,那你就多涕一会。” …… 太极宫议事结束后,窦文轩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今日所经历种种,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离奇,三观被反复震撼,都快震塌了。 “轩儿何故失魂落魄?” “爷爷,世上当能有亩产五十石的粮食……” “哈哈哈,你是窦家嫡传长孙,何必纠结于那粮食是真是假?土,哦,是叫土豆吧?” “对,叫土豆。” “土豆此物不论真假,都与你无碍,你需记得自己要做何事便可。” “可那梁老八如今正炙手可热……” “土豆是农学的功劳,是内府的功劳,是皇后娘娘慧眼识珠……与梁老八何干?他就是个摆不上桌面的纨绔,皇帝给他升爵,也改变不了他这个人的秉性……继续去做事吧。” “孙儿明白了。” 望着亲手培养出来的长孙离去的背影,独自坐在花园中的窦老太爷微微抬起头,院墙外,能看到太极宫的一角飞檐。 夕阳下,那一角飞檐镀上了一层金,当真惹人浮想联翩啊! 在宫里受了气,梁宝玉螃蟹一样回了家,就连李恪想要解释不是有意出卖兄弟也不听! 早已得了消息,兴高采烈准备为梁宝玉升爵庆祝的来福被狠狠踹了几脚,安生了。 此次被长孙皇后叫进宫中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收获,终究是当着太子李承乾和李恪的面敲定了退婚的条件。 十件大功,十件可与献上土豆比拟的大功便可解除和高阳的婚约! 炒钢法和土豆被宽厚的皇后娘娘算作两件功劳,只要梁宝玉再立下八件功劳,就能解除婚约! 梁宝玉把自己关在房内盘算,玉米也能算一件功劳,小米辣怕是不行,得再寻其他法子。 “小侯爷,牛爵爷来访。” “嗯,谁?” “呃,是牛家少爷,农学少监。” “请进来。” 刚刚跟着封爵的牛见虎脸上不见喜色,进门就问:“老八,你那香水的配方从何处得来的?” “神仙师父传授的啊。” “市面上刚刚有许多人在传,说香水的配方乃是你从一个胡商那里抢来的,胡商被你害死了。” “狗一样的东西,编排起小爷没完了是吧?” “眼下你打算怎么做?” “涨价!香水涨价,二十贯一瓶!” ------------ 第二十一章 战术迂回,火药出世 梁宝玉清奇的脑回路让牛见虎愣了半晌。 有人造你的谣、有人背后编排你,和香水涨价有什么关系? “见虎哥哥你来说,什么人会编排我这么一个纨绔浪荡子?尤其是在刚刚献上土豆的当口。” 梁宝玉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气,名声对本爵爷而言不过是浮云罢了,反正来到唐朝之后也从未拥有过,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必然是在农学和你赌钱那些人……呃?” 牛见虎眨巴下眼,瞬间明白梁宝玉什么意思了。 香水价格高的离谱,普通人可用不起,用户群体身份地位很高,其中一大部分人,就出自那些想要拿老八开刀的世家门阀! 而炮制新谣言的人,也必然是这些家伙。 如此说来,香水涨价也算报复了那些混账……不对啊,其他用户岂不是躺枪了?! 靠香水涨价报复世家门阀只不过是恶作剧一样的小孩子手段,但价格必须涨! 百万贯赌资被皇后娘娘没收的梁宝玉眼下火气很大,总得找个灭火器来救一下吧?能不能灭火先不说,好歹补一下损失! 怪只怪老梁太在乎梁宝玉和高阳的婚约了,梁府上下,连个年轻点的丫鬟都没有,更别提贴身通房啥的了,跟前的贴心人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福! 呕,老梁也不怕自己儿子变成陌生的样子! 不过世家门阀有意炮制针对自己的流言,梁宝玉不得不重视起来。 以他的分析,自己极有可能在勋贵和门阀的阵营斗争中被门阀一系选做了突破口。 梁宝玉只是在扮演一个纨绔疯病患者,他又不是真的疯,在农学里他敢指着门阀官员的鼻子破口大骂,但和这些家伙所在的阵营正面硬刚,他是真不敢! 就是原本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梁老八,和门阀世家对上,也懂得赶紧逃,说不定那小子会直接逃到朔方…… 关于梁宝玉弄死胡商抢夺香水秘方的流言愈演愈烈,纨绔们已经在外面为此和人打过几场,除了给本就不咋滴的名声又涂抹了几笔之外,毫无用处。 同为长安三害,刘弘基主动上门安慰自家首领,被梁宝玉不讲情面的轰了出去。 老流氓出任内府讨债大使,依旧是一九分账,梁宝玉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怀疑这老货是故意上门恶心自己。 闭门不出已经无法把自己从旋涡中摘出去,梁宝玉索性直接搬去农学,吃住在单位,扬言要为大唐再立新功,让农学再创辉煌。 长安城中的苍梧县候府内,主要的管事也都搬去老梁在城外的封地,连带把养蛆、蒸酒、香水的配套设施也一同转移。 老梁当初不够争气,封地位置偏僻,梁家庄几乎是贴着玉山,良田没有几亩,庄子上的人口也不足,大多是当年跟着老梁南征北战存活下来的老兵,残了伤了过不成刀头舔血的生活,就拖家带口跟着老梁混口饭吃。 管家和账房操持着,蒸酒作坊和香水作坊在梁家庄建成,就连养蛆的技术也传播开来,为的是多养些鸡。 农家小户过的饥荒,麸皮之类的东西养蛆,蛆再喂鸡,约等于免费获得了鸡蛋和鸡肉,一时间梁宝玉这个从没露过面的少东主人气大赞! 虽然梁宝玉没能拿到自己赢下的百万贯赌资,但刚刚献上土豆的农学却阔了起来。 原本只有七八栋房屋的废园子,得到了大肆修补和扩建,就连院墙都拉了起来。 眼前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梁宝玉这个学监难得勤勉一回,连续打报告写申请,要钱要人要政策! 单单是种植棉花已经无法满足梁宝玉的要求,户部从各地挑选农业人才调往农学,工部也被梁宝玉骚扰,凭借着炒钢法的交情,农学拥有了自己的小型铁匠作坊。 作为穿越人士,作为后世军队培养出来的人民子弟兵,梁宝玉绝对不会向世家门阀这种封建恶势力低头。 我梁家为国征战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爹梁建方如今还在卫国戍边,在朔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啃沙子,我梁宝玉虽然是一介纨绔,可我也为大唐献出了缝合术、炒钢法、土豆! 为何那些世家门阀的人还敢如此针对我梁家,算计我梁宝玉? 无非就是根基不稳,功劳太小,爵位不高!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下深深的根基,赚来厚厚的功劳,挣一个没人敢动的爵位! 退婚需要十件大功,等这十件大功全都完成,非但高阳那个祸害能够被我梁宝玉拒之门外,就连所谓的世家大族,也不敢再轻捋我梁家的虎须! “这就是你一直住在农学不回家的缘故?” 尉迟宝林一脸的嫌弃,“老八你怂个啥?咱兄弟们混在一起,还用担心窦文轩那帮子狗才?” “呃,其实还是为了退婚,十件大功呢,不好操作,我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工部的段公爷那边评价很高。” 段公爷,纪国公段纶,太上皇的女婿,这段时间不停的差人往农学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农学改成工学了。 梁宝玉把火药倒腾出来了,这大杀器的威力得到了段公爷的认可,眼下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火药变成大唐军伍的战阵利器! 狐疑的望着不愿多说的梁宝玉,尉迟宝林长叹一口气:“我爹很担心你,你实在是怕了,就去我家里住,小时候你不是整月整月赖在我家不愿走吗?” “怕他个逑!大哥你听我说,跳的最欢那窦文轩我已经有法子对付他了!” 梁宝玉难得正经,尉迟宝林却以为自家兄弟是为了不落面皮在强撑,正要再劝解几句,跟着来了农学的来福从门外闯了进来。 “小侯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狗一样的东西,瞎嚷嚷什么?” 被梁宝玉一脚踹倒,来福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言功能。 裴家老三裴英,自那次在农学吃过火锅之后,就和程处默、程处弼时不时来混上几顿酒菜,都是行伍里出来的爽快兄弟,和梁宝玉的关系迅速升温。 裴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面碰到了窦家的孙子三十郎,然后就起了冲突,裴英把那窦家孙子给打伤了,三十郎怕是命不久矣。 “老三下手那么黑?大哥你快去裴家,把裴英叫到农学来,只要他能躲进农学里,就安全了!” ------------ 第二十二章 记住,咱这农学全名叫皇家农学院 尉迟宝林还未动身,裴英就自己骑马狂飙到了农学。 “老八,窦家的事是兄弟我自己惹下的,和你没关系,别傻了吧唧闭着眼睛往里面跳。” 裴英脸色潮红,表情诡异,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诀别之意,“走了,兄弟我先出城躲躲……今后若有机会,咱们兄弟再好好喝一场!” 望着连马都没下,交代几句就想继续逃亡的裴英,梁宝玉和尉迟宝林同时皱起了眉头。 “老三,你这是打算躲哪里去?” 即便裴英打伤窦家孙子不是为自己出头,单凭他逃亡前特意来农学报信,梁宝玉就不能这么放他走,“什么地方还能比你躲在家里安全?” 裴英的爷爷也是位国公,和太上皇李渊关系不错,仅仅只是因为小辈之间的口角,裴英真犯不着往城外逃,更不用来农学提醒梁宝玉,整的跟交代后事一样。 “我是左武卫的人,自然要回左武卫的大营。” 裴英眼神闪烁,“怕是要躲一段时间了,咱们兄弟……有缘再见吧。” “你特凉的给我下来!” 左武卫,那可是老程的地盘,怎么,你裴家惹不起窦家,就想把程咬金拉下水? 尉迟宝林也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马缰绳,裴英装模作样稍稍抵抗,就被细胳膊细腿的梁宝玉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有甚难处等会再说,现在跟我进农学躲着,你要是还信我梁老八,就别害怕,进了我农学,除了陛下亲自下令,旁人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裴英一下马,就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任凭梁宝玉拖着拽进了农学大门。 “常温元,常温元!你过来,吩咐下去,农学要开展秘密测试,任何人没有陛下的旨意,都不得放进来!” 裴英的反常让梁宝玉意识到,事情绝对不会只是纨绔斗殴那么简单。 如今农学和工部共同研发火药实战应用到了关键阶段,工部尚书段国公早就奏禀了李二陛下,旁的地方不说,农学大门处就站着四个禁军,那座简易的铁匠作坊旁边,还驻扎着一个禁军小队! 直接将裴英拖到铁匠作坊旁边的库房里,梁宝玉这才骂骂咧咧扯开了裴老三的衣裳,嘶,这小子里面套了内甲! 怪不得硌手的慌,你小子这是打算去刺杀哪家的家主? “现在把话说清楚,是从头到尾说清楚,不然单凭你往左武卫大营跑这回事,哥几个就把你绑起来送给窦家。” 尉迟宝林不愿梁宝玉做恶人,抢先把话说了出来。 裴英失魂落魄,最后自嘲一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事情极其简单,甚至有些俗套。 裴英和外出公干刚回长安的兄弟伙去花楼喝酒,正巧遇上了窦家三十郎,两人同时看上了一个粉头…… 窦家三十郎先动的手,但这一点没啥吊用,结果就是裴英直接上手把三十郎废了……胯间猛踹几脚,不解恨,又用随身携带的链子锤狠砸了两下…… 尉迟宝林听的眼角直抽抽,梁宝玉下意识的夹了夹双腿,你特喵的去喝花酒竟然带着链子锤? 防身用的?长安城的治安什么时候差到了这种程度! “反正就这么回事,其他再多的,小弟也不能说,那窦家三十郎怕是活不过今晚。” 交代完了一切,裴英仿佛没了力气,直接靠着废弃的各种铁质零件躺下,丝毫不在乎金属的冰冷和坚硬。 “那你也应该躲在家里啊!就算窦家想要你的命,你爹娘总不会不管你吧?” 尉迟宝林还是对裴英原本打算把火引到左武卫和程咬金头上耿耿于怀。 “呵呵,我就是被我娘赶出来的……哥,你能想到吗,我哭着喊着说想活命,扣住了门框不愿意走,是……是我娘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掰开了我的手……呵呵,老八,这次算是兄弟坑了你,窦家来要人,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裴英这是被人利用,做了弃子啊! 尉迟宝林不再出声,用眼神询问梁宝玉该如何处置。 “老三,你踏踏实实就在农学住下,嫌无聊就去工坊里看看,指不定能多学门手艺,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梁宝玉的脸阴沉下来,拍了拍裴英的肩膀,“窦家一直在寻我梁老八的霉头,咱哥俩绑一块也无妨……万万不可生出求死之念,活着才能做事,死了,就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裴英凄惨一笑,默默闭上了眼睛。 带着尉迟宝林刚出工坊,就见到来福等在工坊小院的门口处。 工坊里面的人和农学互不牵扯,全是工部派来的工匠、官吏,整个院子犹如城中城,禁军驻防,就连常温元这样的农学三号人物都无法进入。 “小侯爷,窦家的人在大门处等着,他们说是来要人的。” “要什么人?小爷我这段时间可是一直呆在农学里为了大唐废寝忘食的工作,有段子时间没出门强抢民女了!” 梁宝玉骂骂咧咧直接去了大门,六品校书郎常温元正满头冒汗冲着背手而立的窦文轩不停拱手作揖。 “狗一样的东西!我农学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风风火火赶到的梁宝玉一把扯开常温元,纨绔气概展露无遗,“老常你记清楚了,咱这农学全名叫皇家农学院!你特凉的这是在丢陛下的脸!” 将常温元推给来福,老书吏感激的冲自家学监拱拱手,老老实实跟着来福回了农学。 “哟,这不是窦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农学了?可惜农学今日戒严了,要不然本爵爷一定要请窦大人到公舍里面好好喝上几杯!” 赶走了常温元,梁宝玉这才像是刚瞧见窦文轩一样,嬉皮笑脸的给对方见礼。 尉迟宝林抱着膀子斜靠在农学大门处看戏,四个守门的禁军眼观鼻鼻观心,恍若聋子瞎子。 “梁老八,把裴英交出来,今后我窦家和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面色阴沉的窦文轩丝毫没有打机锋的心情,“我小弟死了,裴英得偿命!” “哟,窦大人节哀啊!” 梁宝玉表情夸张,“若是我不交呢?” “你……!” ------------ 第二十三章 不死不休 在四名禁军的注视下,窦文轩带着一帮手下打马而去。 梁宝玉眼神冰冷,自己跳进这场旋涡中究竟是对是错,眼下还说不清楚,但把本该躲进左武卫大营的裴英藏在了农学里,他不后悔。 尉迟宝林骑着马出门联络纨绔们,顺便把裴英的事告知了自家老爹和卢国公程咬金。 前往工部跑手续的牛见虎回来之后,先见了裴英,然后也急匆匆的离开了。 给裴英弄了点吃喝,又托工坊里的人帮忙照看,梁宝玉这才独自回了办公室。 上好的贡纸被尾部裹了丝绸的炭条涂涂画画,不大会功夫上面就全是杂乱的线条,犹如抽象画鼻祖出世。 贡纸价格不菲,通常只有房契、地契才会用到,农学阔了之后,梁宝玉就把掉渣严重的竹纸换成了贡纸,反正都是内府买单,不用白不用。 咦?造纸或许可以搞一搞,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件大功? 梁宝玉有个毛病,一专心想事情,思维就容易瞎吉尔扩散,狠狠在贡纸上划了一道,眼神变的坚定。 太极宫中,李二陛下犹如盘踞在巢穴中的恶龙,用冰冷的眼神默默注视着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 “陛下,裴家老公爷去求见太上皇了,窦家老公爷随后也去了,两家的恩怨许是还有转机的可能。” 长孙皇后犹如闲话家常一般,说着暗地里不知道牵动多少神经的猜测,“若真是如此,那裴家老三怕是要调往朔方呆几年了。” “转机?朕认为不会。” 李二陛下伸出挥惯了马槊的大手摩挲着摆在御案上的巨无霸土豆,“这份恩怨,怕是朕也化解不了。” “唉,这世间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就是苦了老八那孩子,这纷纷扰扰的,也不知道他顶不顶得住?” 长孙皇后和李二陛下乃是少年夫妻,风风雨雨十几年相互扶持走过来,许多李二陛下不方便说出口的话,都由长孙皇后来讲,夫妇两个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老八?呵呵呵,这孩子除了被高阳那一门栓吓到过以外,平日里胆子可是大着呢。” 提起梁宝玉,摩挲着巨无霸土豆的李二陛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既然观音婢担心你那女婿,朕就再给他添些胆量!” “老八不也是陛下您的女婿吗?再说了,妾身关注这事,也是高阳那丫头苦苦哀求。” “对了,高阳究竟怎么回事?” “小儿女的心事,妾身如何猜得到?” “怕是因为那一门栓,高阳今后要吃些苦头了。” “高阳性子太急,也该长点教训了。” 当日,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奏请,言说工部和农学合作研究的新式武器进入关键阶段,需增加农学的防护力量。 李二陛下御批,调千牛卫三百人入农学,原驻扎禁军小队则专心看护工部工坊。 “末将见过永兴伯!” “咦,我认得你,上次去我家传令……” “正是末将,永兴伯好记性,谯国公一直惦念着您,此次驻防农学,他老人家让我用心做事。” “既然如此,那就是自家兄弟,快快快,让兄弟们都进屋里歇歇脚!” “末将和将士们职责所在,不敢叨扰农学诸位先生。” 千牛卫带队的将官是熟人,前次谯国公柴绍担心梁宝玉身份不够被人坑害,特意派遣此人去苍梧县侯府传令,要梁宝玉入职千牛卫,结果被程咬金抢了先。 既然带队的都是熟人,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到了午后时分,尉迟宝林和一众纨绔打马而回,聚在农学里想办法化解此次危机,落在外人眼中,犹如笑话一般。 牛见虎在外面奔波半日,带回了最新的消息,裴英的爷爷求见了太上皇,想让太上皇从中斡旋,结果被窦家老公爷拒绝。 “那窦家三十郎确实死了,是窦家老公爷亲手掐死的。” 牛见虎带回来的消息让纨绔们倒吸一口凉气,在场的人虽说名声都不咋滴,但真正的蠢货一个也找不出来。 以往日里的情形和窦家如此激烈的反应能够猜测出,那窦家三十郎必然在窦老太爷跟前极为得宠,老头子亲手掐死了自己疼爱的幼孙…… 必然是三十郎重伤不治,只能等死,窦老太爷不忍心自己的乖孙承受无边的痛楚和折磨,这才亲自出手。 嘶,这仇,当真无法化解了。 “裴家怎么说?” “裴家……裴英他爷爷已经说不认他这个孙子了。” 纨绔们面面相觑,颇有点狐死兔悲之感。 裴英原本要将祸水引往左武卫和卢国公程咬金那里的事情,梁宝玉不让说出来,倒也没人因为裴英不讲义气恼怒他。 “诸位,窦家已经放出话来,裴英必须死!如今这局势,乱糟糟的,说也说不清楚,一时半会怕是难有个结果,谁家里有急事的话,不如先回去……等有了结果,兄弟们再通知他。” 牛见虎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纨绔们厮混在一起靠的是义气,但因为自己肆意妄为惹上了窦家,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 纨绔嘛,必然是依仗家族、长辈的势力耍宝,不能给家里惹事,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铁律。 当下,有几个纨绔冲着大家抱拳行礼,无奈离去。 今后再见面,大家还是好兄弟,可真正的小圈子,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筛选后形成的。 “老八,说说你的打算,这农学毕竟是你当家。” 程处默伤养好了,可依然有些气虚,但裴英此前想要把左武卫和卢国公程咬金拖下水的行为,让他这程家老大坐不住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放心交给程处弼。 “原本就是要对付窦家的,只不过早前只是自保,眼下却不一定能行了……见虎哥哥,窦家还有什么消息?” “窦家放出话来了,要裴英给三十郎殉葬……那名被裴英和三十郎争夺的粉头已经死了,窦老头当着太上皇的面亲口说的,说是已经制成了人蛹。” 饶是以牛见虎的沉稳,说起这些时,依然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 人蛹,顾名思义,就是和蚕蛹差不多的东西。 ------------ 第二十四章 我窦家静候佳音 “文轩啊,你弟弟的哀嚎声一直在我耳边环绕,他不甘心啊!” 窦家,窦老太爷仿佛一夜苍老了许多,“三十郎……死的冤,你是做大哥的,三十郎的后事你得筹备的妥妥当当才是!” “爷爷您节哀,那害死三十郎的贱人已经定型了,孙儿这就将她送到三十郎的跟前,想必三十郎泉下有知,也不会寂寞。” 窦文轩脸色铁青,三十郎因为一个粉头和人争风吃醋,结果丢掉了小命……整件事透着古怪,偏偏爷爷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只有童女没有童男,你弟弟不会安心的,裴家那狗崽子带回来了没有?” “爷爷,裴家的狗崽子躲在农学不出来,如今那里被千牛卫和禁军守着,孙儿……” “老夫知道你心中所想,也明白世事艰难,可文轩你真的以为老夫如此执着,只是因为痛惜三十郎?” 窦老头浑浊的双眼中突然冒出精光,“这次的事,是有人要动我窦家!幕后的指使,或许是皇帝,或许是勋贵,又或许是其他世家……文轩啊,人心鬼蜮,哪怕你用双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三十郎死的冤枉,但仅仅是他一条命,和整个窦家比,还摆不上台面! 老夫担心的是,这只是个开始,若是我窦家连这样的试探都招架不住,环伺周围的饿狼定然要群起扑过来撕咬!” “孙儿明白了!” 窦文轩心中一凛,“孙儿这就再去一次农学,许给那梁老八足够的好处,必然让三十郎跟前不缺童男!” “去吧。” 窦老头颤颤巍巍进了小孙子的卧房,挥手赶走搀扶自己的仆人,独自关上了房门。 幽暗的房间内只有苍白的烛光,三十郎表情安宁的躺在棺木中,临死前因承受痛楚和无法接受被最疼爱自己的爷爷掐死的狰狞、惊恐,早就被手法老道的抚平。 窦老头伸出长满老人斑的干枯手掌,轻轻拂过自己幼孙的脸颊,两行浑浊的泪滚滚而下。 “我的儿,我的儿,爹知道你死时满心怨气,莫着急,那裴家的狗崽子马上就会被带回来……” 世家大族中狗屁倒灶的事数不胜数,幼孙变幼子也没什么稀罕。 独自和三十郎说了会话,窦老头这才擦干眼泪,颤巍巍的起身离开,临走时,用拐杖用力抽了跪在棺木旁边的人蛹几下,竟然发出咚咚咚的金石撞击之声! …… “人蛹?!” 房遗爱听到这个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怎么,你小子知道那玩意?” 这一下,梁宝玉都不得不对房遗爱另眼相看了。 “很小的时候,听旁人提起过。” 房遗爱一脸的心有余悸,显然当时没少做噩梦,“那可是将活人生生制作成殉葬品的恶行,听过一次就忘不掉!” 制作人蛹的工序十分复杂,先将人蛹的筋骨弄断,然后以钢针固定成特有的造型,接着刷上生漆桐油,最后从口中灌入融化的热蜡,留下灯芯,点燃之后就是殉葬的长明灯。 在灌入热蜡之前,人蛹是不能死的,堪称最残暴的酷刑。 “混账东西!” 程处弼猛拍桌子,在屋内转圈,犹如困兽。 “人蛹这东西,窦家之前就有,我和见虎哥哥收集了不少证据,原本是想当做筹码……” 梁宝玉却神色平静,他心中的愤怒,早在第一次听闻这等恶行时发泄过一次了,“按照人蛹的规矩,有童女必然有童男,窦家急着要抓裴英,就是想把他做成童男吧。” “如今怎么做?把那些证据还给窦家作为交换?” “怎么可能!咱们要做的是,将窦家的恶行公布于众,让世间的人都知道,那所谓传承千年诗礼传家的门阀大族,实际上是枉顾人命的恶鬼!窦家每一座墓穴中,最少也要用一对童男童女!” 农学的公舍内,一时之间静的落针可闻,一帮纨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总感觉自己好像参与进了掀翻这天地的大事之中! “干特凉的!” “对,干了!” “如此恶行,千年无人揭发,咱们兄弟就为那数不清的冤魂讨个公道!” “干是肯定要干,但一切行动听指挥!遗爱,你家里不是有印刷工匠吗?你把这份檄文带回去,能印多少印多少! 处默,你多寻些识字的家丁,咱们明日一早见分晓! 其他人也别闲着,咱们用手抄,能抄多少份就抄多少份……对了,去把老常也叫过来,那货既然端了我农学的碗,不出力可不行!” 提心吊胆一天,下了值也不让走的校书郎常温元无辜躺枪,当看到那份自家学监亲手炮制出的檄文时,老常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发昏! 这东西,也是我一个区区六品校书郎能看的?! 檄文通篇白话,甚至算不上声讨窦家,只是平铺直叙告诉大家,窦家喜欢用活人制作人蛹殉葬,年幼的男童女童最佳,最近窦家最受宠爱的小孙子死了,肯定需要大批的人蛹殉葬,大家都看护好自家的孩子,莫要走丢了…… 那檄文最后,还给窦家按了一个人蛹世家的名头,怕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刚安置好一切,千牛卫那个熟人校尉就来敲门,说是窦家大少爷在农学外求见。 衣袖沾满墨汁的梁宝玉欣然前往门外会面,气氛不算融洽,窦家开出的价码让人心动,但凡他家不折腾人蛹,千牛卫没有紧急驻防农学,梁宝玉就答应了。 “永兴伯竟然要为了一个裴英,得罪我们窦家?” 窦文轩直到最后,都无法想象一向油滑、没立场的梁老八敢拒接自己。 “窦大人说笑了,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谈不上,不过是兄弟义气罢了。” 梁宝玉嘴角含笑,眼神却一片冰冷,“真要说得罪……明天本爵爷要干的事情,才是真的得罪。” “你要做什么?” “本爵爷要去长安县衙击鼓鸣冤,窦家害的我那兄弟有家不能回,想必县老爷会管一管吧?” “哈哈哈,好!我窦家静候佳音!” ------------ 第二十五章 挖开窦家的祖坟,什么都清楚了 不论世间的争斗如何纷扰,第二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次第打开,这座大唐的都城和往日一般充满了活力。 梁宝玉的公舍内洒满了纸张,纨绔们一个个累的嘴歪眼斜,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讲,抄一晚上大字报比挨一刀还难受。 昨晚深夜,太子李承乾和蜀王李恪偷偷赶到农学,哥俩一同被拉了壮丁,就连李承乾随行的侍卫都没逃过……他们也都识字。 程处默找来的人个个精悍矫健,看着不像是家丁,梁宝玉没多问,只是将所有的檄文汇总在一起,交给了那些总是下意识想要行军中礼节的汉子。 快马加鞭,程家的家丁带着墨迹未干的檄文散落进大大小小的坊市…… 窦家昨晚也忙碌了一夜,家中的子弟出入各个达官显贵的府邸,自夏朝绵延至今的世家大族影响力恐怖,单单攀亲家都能钩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若非三十郎惨死,便是当今陛下,也是窦家的亲家。 小小一个永兴伯,长安城的三害之首,竟然想去长安县衙状告窦家,呵呵,笑话! 梁老八,今日陛下的案头必然摆满弹劾你的奏章,你一个装神弄鬼的纨绔有这种待遇,邀天之幸啊! 但凡你能安然走出农学的大门,算我窦家输! 至于程家、牛家、柴家、尉迟家,窦老太爷则列出了一份细致的清单,各种利益交换,各种割让,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老夫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整件事发展的十分蹊跷,蹊跷到窦老太爷没心思去探寻背后的真相。 这是有人想要动一下窦家,想要从门阀世家里面挑一个出来试探一下,千年世家那么多,独独挑上了我窦家,是你们活该! 身穿青衣小帽家仆衣裳的程家家丁,骑着骏马穿行在个个坊市之中,找的合适的位置就会停下,浆糊刷墙,檄文贴上,完工赶往下一个地点。 短短半日,窦家人蛹世家的名号就响彻整座长安城! 街面上萧瑟无比,往日里嬉戏打闹的孩童不见了踪影,便是独自上街的少女也少了八九成,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还急匆匆恍若做贼。 窦家死了人,需要童男童女制作人蛹殉葬,可不敢让孩子上街,不然抓走了就会成为窦家人的祭品! 太极宫中,房玄龄和杜如梅两位李二陛下的肱股之臣为了灵州的蝗灾吵的不可开交,双方各持一见,不断有官员加入站队辩论,摆在御案之上那厚厚一沓弹劾永兴伯梁宝玉的奏折无人理会。 左武卫今日休沐,精悍的军卒勾肩搭背进了长安城,在陇右吃了那么久的沙子,大将军开恩,兄弟们总要见识一下都城的繁华吧? 路上遇到右武卫的袍泽,打听之下才知道,右武卫今日也全体休沐,巧了不是?咦,那边不是老李吗?怎么也出来闲逛? 哦,今日千牛卫也休沐,哈哈哈,机会难得,兄弟们凑一起可得好好耍一场! 在农学吃过午饭,梁宝玉这才施施然拿着来福帮忙写的状纸前往长安县衙。 一帮纨绔全都留在农学里补觉,身边跟随不少看热闹的壮汉,怀里鼓鼓囊囊,个个冲梁宝玉点头示好,嘻,必然是晓得本爵爷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心底怕着呢! 倒是陛下身边的魏太忠魏内侍惹人烦,橘皮一样的老脸上似笑非笑,非要让本爵爷骂上几句才舒服不成? “永兴伯,窦家可是传承了几千年的世家大族,根深叶茂……您不怕吗?” “窦家,狗一样的东西!不对,他们猪狗不如,乃是吃人的恶鬼!今日你且在一旁看着,本爵爷就掀翻这群恶鬼!” “永兴伯好胆识!咱家必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吁,心里终于踏实了。 昨夜牛见虎外出返回,告诉梁宝玉陇右、关中、河北、山东、洛阳全都有李二陛下的死忠悍将镇守,和窦家的势力范围做一下比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浮出了水面。 还有,长安城中如今有程咬金、尉迟恭、柴绍数名风云老将,城外有左武卫大营,大唐眼下的局势可不算稳定,这么多核武级的杀神不放出去,难道是陛下遗忘了吗? 说句不敬的话,自家便宜老爹梁建方从出道开始,就未曾担任过主帅,虽然放出去也是凶名赫赫,但遍数老梁的军事生涯,几乎全都是副将的职位。 陛下宁可派没什么统领全局经验的老梁去驻守朔方,也不曾动用长安城中的几名老将,究竟是在防备什么呢? 如果信不过牛见虎的消息,那么太子李承乾的消息应该够可靠了吧? 太子和李恪两个人深夜偷偷赶往农学,可不只是为了做个书吏,两人受高阳之托,也带来了和牛见虎相同的消息。 和窦家的老头子一样,整件事的起因和最初的幕后操手,梁宝玉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眼下局势变成了什么样! 在有意的宣传之下,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三害之首的纨绔浪荡子梁宝玉要去长安县衙击鼓鸣冤,状告人蛹世家窦家。 街坊百姓自发的开始朝县衙门口汇聚,争相目睹这场巅峰对决! 在大家心目中,这特喵的就是要直播狗咬狗啊,万万不可错过! 咚咚咚,鸣冤鼓被梁宝玉敲响,县老爷似哭似笑,差点给鼻孔朝天的梁宝玉跪下了。 嘁,小小县太爷,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败坏本爵爷打鼓的兴致! 两排鸣冤鼓啊,梁宝玉挨个锤了一遍,冲着街上的百姓挥了挥手,引来无数叫好声,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县衙。 “永兴伯,您状告窦家何事?” “窦家肆意残害百姓有违国法,家族内实行人祭有违人伦,宗族祠堂内设立淫祀有违天理,合该将窦家连根拔起满门抄斩!” “永兴伯,你可有证据?” “窦家府邸内如今就藏着一具刚刚制成的人蛹,县衙可以派人去查看……对了,若是自夏朝算起,窦家为了殉葬制作的人蛹怕是数十万也有了吧?” “永兴伯不要为难本官,夏朝的事如何查呢?” “挖开窦家的祖坟,岂不是什么都清楚了。” ------------ 第二十六章 和本爵爷斗?脏死你 窦家宅院内,窦老太爷抬头望天,无语凝噎,两行浑浊的老泪直挂胸前。 完了,全完了! 窦家辛辛苦苦积累千年的名声,毁于一旦啊! 人蛹世家……窦家的儿郎今后出门,还如何抬头做人? 全天下的大家族,不管是世家门阀还是新兴勋贵,都在玩了命的积攒名声,梁宝玉搞出大字报这一手,堪称点在了窦家的死穴上,不死也是大残,几十年翻不了身那种! 梁宝玉……梁宝玉!老夫00xx你八辈祖宗! “文轩,文轩!告诉下面的人,全都动起来,老夫要让梁老八一家给窦家的名声陪葬!” 长安县衙内,县太爷和一干官吏一个个表情苦涩,犹如刚死了老子亲娘一样。 梁宝玉抢了县太爷的位置,大刺刺坐在大堂之上,双脚翘在县太爷的案几上,有节奏的不停抖动,手里捧着从天香楼送来的粳米莲子粥,吸吸溜溜喝的香甜。 如此做派不为别的,就为了体现一个跋扈! 嚣张纨绔的嘴脸,拿捏的死死的! 窦家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跟梁宝玉斗,一下子弄死了还好说,但凡陷入缠斗之中,单凭梁宝玉那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声就能脏死窦家! “县令大人,怎么还不派人前往窦家搜寻证据缉拿人犯呢?” “呃,下官再斟酌斟酌。” 梁老八你得不得好死啊!你特喵不想活了,也犯不上拉着本官陪葬吧? 去窦家搜寻证据缉拿人犯?你特凉的不如现在就把本官拿下! 长安县令昨晚就被窦家的人威胁过,胆敢收下梁老八的状纸,就让他去岭南与虫蛇为伴!至于说收买……他还不配! “看来县令大人是在为难啊!” 梁宝玉看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的县太爷,哈哈哈大笑起来,“三班衙役听令!速速前往窦家宅院搜寻人蛹,莫要走脱了作恶的贼人!” “得令!” 在县太爷和一帮官吏惊恐的目光下,那些今早才换上衙役衣裳的精悍汉子们轰然应诺,拎着水火棍齐刷刷的朝县衙大门外冲去! “哟,我的伯爷呀,您这么做,可不合规矩。” 站在梁宝玉旁边一直默默品茶的魏太忠老脸笑的好像菊花盛开,“回头陛下肯定要申饬您的。” “本爵爷……不怕!” “嘿,好汉子!” …… 长安县衙的衙役们效率奇高,一边向着窦家走,一边和身边的街坊邻居介绍那窦家殉葬用的人蛹如何制作。 看热闹的百姓在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时,怒火也在不断的积攒。 更有之前走失过孩子的人家,一想到自家的孩子被窦家拐走,然后活生生刷上生漆桐油,最后灌下融化的热蜡,再也忍不住哭天喊地起来。 “那窦家号称诗礼传家,原来是恶鬼一样的杂种,街坊们一起去啊,砸了窦家那鬼窝!” “一同去,砸了鬼窝!” “长安城里竟然藏着这等祸害,砸了他!” 关中人向来不缺血性,听了窦家那用人殉葬的恶事,看了那丢失孩童哭到断气的父母,所有人的怒火都被点燃了! 人潮中,许多身形矫健的精悍汉子相互传递着眼神,嘴里应和着越来越响亮的叫骂声,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迟疑。 出大营时,上官交代的和眼下的情形不一样啊! 甚至有老成点的,开始思考要不要想办法控制一下局面,再闹下去,整个长安城怕是都会失控啊! 窦家的大门被愤怒的人群撞开,群情激昂的声讨让窦家的护院、仆人抱头鼠窜。 今天早上刚刚入职的长安县衙衙役熟门熟路的闯进后宅,水火棍耍的有模有样,敢于阻拦的人全都被三两下砸翻在地! “找到了!人蛹找到了!” 三十郎停尸的房间被人踹开,那已经僵硬的可怜粉头被人抬了出来。 窦老太爷惊恐的望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想要阻拦,却发现往日里无往不利的国公身份毫无用处。 人蛹被高高举起,衙役们朝着门外走去,持续了千年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长安百姓化身清洗罪恶的惊涛骇浪! 窦家完了,连院墙房子都被愤怒的百姓推倒、砸毁。 窦家老太爷堂堂国公身份,最终死在了愤怒的浪潮之中,尸首都被踩踏的犹如烂泥,最高明的仵作也无法判断准确的死因。 窦文轩因出门调动关系对付梁宝玉躲过一劫,却被长安县衙的衙役抓获直接下了大狱,那里有等候多时的刑房老手,保证窦文轩这位膏粱公子会乖乖交代一切。 暴乱持续到深夜才完全平息,戒严的长安城街道上站满了兵卒,骑兵策马高声传递号令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农学内,实际上没怎么操劳的梁宝玉四仰八叉瘫在床上,纨绔们走了大半,只剩下牛见虎和尉迟宝林、程家兄弟、房遗爱。 “老八,这事过后,你在长安城里怕是呆不成了。” 尉迟宝林也是一脸疲惫,“事情怎么会闹那么大?咱们提前准备的手段全都没派上用场。” 梁宝玉虚弱一笑,别说咱们的手段没用上,陛下的手段也没用上啊! 心累,累到了极致。 即便早就从房遗爱的口中知道了人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当梁宝玉看到那个双手上举、双腿弯曲,保持僵硬的跪拜姿势的可怜粉头时,他依然无法承受。 魏太忠说这是自上古就传下来的秘法,能锁住人蛹的三魂七魄,能让被制作成人蛹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岁月里老老实实伺候被祭祀的家伙。 我梁宝玉是人民的子弟兵,是唯物主义战士,可见到那可怜粉头的一刹那,耳边却响起了无数怨魂的哀嚎! 窦家人,都该死! “遗爱、处弼,扶我起来。” 一想到那粉头僵硬的姿势,梁宝玉躺不下去了。 “怎么了?老八,你今日消耗太多心神,可得当心点,别再折腾的犯病了!” 兄弟们一边规劝,一边还是把执拗的梁宝玉搀扶到案几前,“你究竟要作甚?” “我要写奏章,我要求陛下施恩,我要……挖开窦家的祖坟,让那些被残害的可怜人从诅咒中解脱……” ------------ 第二十七章 火药武器,试爆 太极宫中,李二陛下看着手里的奏折露出苦笑。 “太忠啊,朕倒是没想到,老八这孩子如此嫉恶如仇。” “陛下,老奴以为,永兴伯有勇有谋,做事又有担当,日后必然是栋梁之才。” “哦?你竟对老八评价这么高?” “老奴就事论事,永兴伯……实在是难以琢磨。” “可他上书要朕掘开窦家的祖坟,此事太过,你以为朕该如何做呢?” “老奴不敢妄言,想必陛下心中早有成见!” “呵呵呵,太忠,你替朕去农学传一道口谕,让梁老八那个浪荡子回苍梧县候的封地闭门思过,把长安城闹成那样,简直是无法无天!” “喏!” 农学之中,传旨的魏太忠是被永兴伯梁老八一路踹走的。 老太监腿上、屁股上全是沾了泥土的鞋印子,可谓狼狈异常。 魏太忠一脸阴沉的回了自己在宫内的小屋子,有干孙子嚷嚷着要给老祖报仇,被拖下去打了板子。 关上房门,魏太忠独自呵呵笑了起来,摸了摸怀里的四瓶香水,心里开始盘算,这些有银钱也难买到的稀罕物该如何讨好宫里的贵人们。 “老八你别丧气,去庄子里住些时候是好事。” 太子李承乾好声劝慰,“父皇如此做,对你也是回护之意。” “我晓得的。” 窦家的祖坟,终究是被下令挖开了,梁宝玉很满意,“倒是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有时间和兄弟们去梁家庄耍耍,我琢磨点好东西招待你们。” “高阳托孤带句话……” “闭嘴!不然兄弟没得做!” 李承乾苦笑着摇摇头,老八是个好兄弟,可就是性子……嗨,孤跟一个疯病患者计较这些做什么? 在长安城里掀起了吞噬偌大窦家风浪的梁老八,被陛下申饬黯然离去,是眼下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先是吃人恶鬼窦家覆灭,接着是三害之首被赶走,咱这长安城越来越有盼头了,陛下圣明! 农学中全盘交给了少监牛见虎打理,棉花的种植取得重大突破,明年可以进行纺线织布的尝试。 研发火药的工坊里,梁宝玉这个纨绔提出的各种设想被全部推翻,配套的材料、工艺跟不上,想在大唐折腾万炮齐鸣简直就是找抽。 不过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依然将梁宝玉的功劳上报,只等武器化试验结束,就能论功行赏。 梁家庄子偏僻的很,从而反映出老梁当初有多不争气。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告诉管家,这路要好好修一修,坐在马车里都快把本爵爷的五脏六腑颠出来了!” 娇气的梁宝玉隔着车窗大声嚷嚷,随行的下人们暗自撇嘴。 “小侯爷,修路耗费银钱极多,而且不是随便修的,得去县衙报备。” 来福觍着脸赶紧凑到马车跟前,美中不足小侯爷在车里踹不到自己,主仆两个都有些不爽利。 “狗一样的东西!你懂什么!” 上好的桂花糕直接砸在来福脸上,主仆两个都舒服了,“爵爷我是缺钱的人吗?只管让人来修!长安县令很厉害吗?信不信本爵爷把路修到他闺女的闺房里,他都不敢放个屁!” “是是是,小侯爷威武!” 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桂花糕残渣,来福笑的犹如鬼子翻译官,心里却是牢牢记下了修路的事情。 快走到玉山脚下,才到了梁家庄子的地界,蒸酒作坊和香水作坊的建设,让原本破败的庄子添了许多热闹,但依然能从普通庄户那低矮的房屋看出庄子的贫瘠。 “今日小侯爷回庄,家家户户都沾荤腥,全都来府里吃饭!” 管家的大嗓门,引来了庄户们的叫好,流水席从梁府大门口一路摆到街道上,开造! 梁家庄的庄户大半是便宜老爹梁建方的旧部,忠诚度很高,战斗力极强,这才是真正的基本盘。 梁宝玉回到梁家庄也没闲着,直接洒出银钱修整道路,开挖火窑,毗邻玉山也有优势,燃料问题极易解决,梁宝玉索性就直接修建了三口火窑。 一口烧石灰,一口烧水泥,一口烧砖。 整个梁家庄被重新规划,朝外面扩建不少,甚至预留了今后筹建大型作坊的空地。 把卖香水赚到的大半银钱都投入到了基建当中,不知道为这穷山僻壤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小侯爷的威名顿时传遍四里八乡! 梁宝玉在庄子里呆了一个多月,彻底和庄户们混熟了,就连庄子上的闺女见到他都不会因为逃命跑丢鞋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庄户还会站在路边憨厚的和梁宝玉说话。 清静的时光并不长久,程处默和程处弼两兄弟赶到梁家庄,形同绑架一般,带走了小侯爷梁宝玉。 “老八,今日兄弟带你去个好地方耍乐!” “我正闭门思过呢,去花楼可不成。” “去甚花楼,没出息,你和工部一起折腾出来那东西,今天要做测试。” 工部折腾火药有段时间了,前段日子来福还跟梁宝玉说呢,说是工部的作坊经常有旱雷劈下,长安城里都在传,工部的人尸餐素位不干好事,老天爷这是警告他们呢…… 不过,工部能这么快就拿出可行性的火药武器,梁宝玉也很惊讶,和程处默兄弟俩一同策马赶到城南。 一片树木茂密的丘陵地被军卒团团围住,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卫等级高的吓人! 梁宝玉到了地头只看了一眼,就打算转头开溜,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一帮纨绔兄弟扯住了马缰绳! 这特凉的就不是找自己来耍乐的,这帮混蛋身份不够进不去,这是把自己叫来当敲门砖的! “老八老八,那火药是你捣鼓出来的,你肯定能进去,就带兄弟们长长见识吧!” “对啊对啊,大不了完事咱们请你喝花酒!” 盛情难却啊,梁宝玉觍着脸向守卫的军士报了身份,结果对方把腰刀抽出来半截…… “哟,这不是永兴伯吗?咱家可是记得,你这会该在梁家庄闭门思过的啊!” “哎呀,魏内侍!几日不见,内侍这精神头越发见涨啊!” 梁宝玉一把扯住魏太忠的袖子,直接塞过去两瓶香水,齐活! 一帮纨绔被反复叮嘱不可引人注意,这才犹如做贼一般跟着魏太忠进了防御圈。 远远能看到试验场,平整出来的空地上竖着几面土墙,也不知道工部的人要如何折腾。 “噤声,来人了!” ------------ 第二十八章 遗爱你尿裤子了 距离那些土墙足有五十步的地方,早早修建了用于观礼的土台子,一帮军中大佬相互寒暄着走了上去。 纨绔们离的有点远,看的不是太分明,梁宝玉也只认出来几个熟悉的老将。 程咬金、尉迟恭、牛进达、柴绍等等身处长安城的大佬全都在场,有一恶行恶相的老流氓正和人吵架,挺腰摆胯做着下流动作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哦,那是刘弘基。 负责演示新型火药武器的是千牛卫的军卒,近乎两米长、碗口粗的长竹竿扛在肩膀上,嘶,这特喵装药量有点吓人啊! “呵呵,永兴伯,诸位才俊,你们待在这里慢慢看,咱家还有差事,先行告退了。” 收了香水的魏太忠笑的慈眉善目,冲梁宝玉和众纨绔拱拱手,就打算离去。 纨绔中,一多半有些诚恐,不但侧身避开了老太监的拱手礼,还赶紧还礼。 眉头紧皱的梁宝玉一把拉住魏太忠,把老太监扯到一旁,小声询问:“陛下今日是否也到了这里?” 魏太忠下意识的脸色一凛,接着瞬间变回和善的面目:“永兴伯,咱爷俩虽然有些交情,可……嘿嘿嘿。” “本爵爷跟你有狗屁的交情!我告诉你,我看这新式武器不一定稳当,让陛下离远些观看,懂?” 魏太忠神色严肃的冲梁宝玉拱拱手,急匆匆的走了。 一帮纨绔平日里嬉笑打闹惯了,可在这大佬云集、防卫严密的试验场,一个个化身乖宝宝,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新式武器。 耽搁了不长时间,观礼台上一声令下,千牛卫的军卒就抬着大竹竿进场了。 四人一组,竹竿上加装了铁环,顶端是锋利尖锐的铁质枪头,军卒喊着号子快速冲锋,梁宝玉和一帮纨绔还没反应过来,那大竹竿就被直接深深怼进了用于演示的土墙里! 直到这时,梁宝玉才醒悟过来,那些土墙全都是按照城墙的比例制作的,里面必然也砌进去了砖石! 四个军卒冲锋完成之后转身就跑,然后趴进二十米外的土坑里。 轰! 火光伴随着浓烟猛然升腾起来! 脚下为之一颤! 梁宝玉下意识的做出标准的匍匐姿态,一帮纨绔则个个目瞪口呆,甚至有个别还出现嘴歪眼斜流口水等等离谱的症状。 碎土、碎石、碎竹片漫天飞舞,第二组军卒却恍若未见,抬着大竹竿一头扎进了烟尘中…… 如此再三,演示才算结束。 烟尘彻底掩盖了试验场,观礼台上的一帮老将一个个坐的稳稳当当,梁宝玉正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跟着陛下结束乱世的凶悍猛人,如此近的距离观看毫无安全措施的爆破表演都能稳如泰山,实在是吾等之楷模! 可随着烟尘扩张,数不清的灰土、砂砾飘到观礼台上,为诸位老将加了一层厚厚的伪装之后,梁宝玉才明白,神特么稳如泰山啊,全特喵的吓傻了好吧! “咳咳咳,纪国公,纪国公,走,一同上前看看去!” “对对对,快去看看那土墙如何了!” “哈哈哈哈,有此利器,天下尽在我大唐掌握之中!” 一帮灰头土脸的老汉不顾工部官吏的阻拦,冲到了爆破现场。 哪还有什么土墙啊,地面上都特喵炸出来一个大坑! 这装药量,距离把一干老将一网打尽也没差太多! 没有一点心理建设的纨绔们,瘫坐在地上,接着程处默开始嘿嘿傻笑起来。 仿佛会传染一样,其他人都跟着开始怪笑,整的跟精神病院开大会一般。 “遗爱你尿裤子了。” 梁宝玉盘膝而坐,充满善意的提醒。 心满意足的纨绔们被工部官员发现了,全部驱赶出试验场,一帮人灰头土脸却兴致盎然,胡言乱语诉说着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实在是,没见过炮仗的孩子,猛然见到爆破场面,还是连爆三次那种,哪能不发癫? 临走时,魏太忠匆匆赶到,说是永兴伯既然偷跑出来了,那就赶紧回农学上班,各地调派的农业人才早就汇聚一堂了,堂堂学监一直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我特喵的,是本学监不愿意上班吗? 吐槽李二陛下的话自然不能说,梁宝玉领着一帮纨绔径直回了梁家庄,提前把一直等在试验场外面的来福派回去,让庄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先躲一下…… 梁家庄子是老梁家的基本盘,纨绔们都是梁宝玉知根知底的过命兄弟,定然不会允许闹出退伍老兵怒斩小流氓的戏码。 到了梁家庄子,一帮纨绔被请进梁府,各种没见过的新菜式流水一样端上来,蒸馏过的高度酒一坛坛送过去,转眼间老梁家就变的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炒锅被梁宝玉折腾出来,炒菜这种烹饪方式被纨绔们夸上了天。 至于调料什么的,药店比较充足,来福没少去长安城的药铺进货,一开始还有伙计拉住他规劝,什么配伍什么主辅全都不对,莫要吃出人命来。 当来福自爆家门之后,伙计不但闭嘴,还自作主张替东家赠送了不少……我梁宝玉平日积德行善,这份优惠是本爵爷该得的! 热闹一晚,第二天中午又吃了一场酒,一帮纨绔这才歪歪斜斜的回了长安城。 梁宝玉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偷摸搬回苍梧县侯府,一众管事都留在了梁家庄,只带了来福和几个庄子里的机灵后生,低调的一塌糊涂,犹如做贼。 农学在少监牛见虎的打理下井井有条,各地调派来十多个唐代的农业专家,极大增加了梁宝玉再立新功早日退婚的底气。 “诸位都是有本事的人才,我这个五谷不分的膏梁纨袴比不了。” 第一次召开农学大会,梁宝玉这个学监姿态放的很低,别怕,本爵爷不吃人!“诸位有什么本事,尽管在农学里施展,我这个学监别的不怎么懂,但要钱粮走路子的事情,我熟!” 农业专家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呵呵,技术型人才,哪怕是唐朝的,也很好打交道嘛。 ------------ 第二十九章 大白菜和袁天罡 农学上下因为学监的回归,顿时斗志昂扬。 直接将外地调任的专家安置在农学新盖的房子里,用公帑盖了食堂请了厨子做职工餐,各种研究项目但凡靠谱,必然不卡经费,如此种种,幸福感爆棚! 不就是钱嘛,整个农学齐上阵,又能花多少?总也不会超过被内府收走的百万贯赌资! 不过专家多的地方人事关系不太好处理,也是个麻烦事,好在大唐新立,许多办公室弊端还未形成,加上梁宝玉这个学监的名声在外,倒也容易管理。 棉花生长周期长,而且今年播种的太晚,梁宝玉对于这东西的指望只能放在明年。 倒是李恪带来了长孙皇后的话,火药的效果陛下很满意,算作梁宝玉立下的第三个功劳! 距离逆天改命和高阳退婚,这不是又近了一步吗? 人心情一好,就会变的格外亲和,梁宝玉身穿农学特意定制的淡青色长袍制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撩起了下摆,蹲在田垄边上和几个专家拉家常。 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分外清新,专家们兴奋异常,客套话说过之后,就开始指着试验田挥斥方遒,各显才能。 学监大人杂务繁忙,等闲在农学里见不到一面,难得遇到可以聊天增进感情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白菜,白菜听说过没有?顶大一棵,存地窖里能吃到过完年!” “学监好见识!我等还真未曾听闻过如此稀罕的菜蔬!” “没听过?不对吧,这玩意挺常见的……” 梁宝玉记得以前在老乡家看过一个推销大白菜种子的宣传页,说大白菜是唐朝培育的,许多地方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叫唐菜……种子公司坑我? 或许是唐朝中末期才捣腾出来的? “想起来了,我的错我的错,脑子不太好使!” 一帮专家赶紧关心学监大人的身体,并且强烈要求学监大人不可太过劳累。 “倒是想起那大白菜究竟如何培育的了。” 梁宝玉不太有把握的尽量回忆,“将青菜和芥菜种在一起,杂交个几代,就能倒腾出大白菜!” 专家们面面相觑,技术型官吏的某些固执,数千年前就有了。 杂交,大家能听懂,但青菜和芥菜…… “或许当真可行!”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的田埂中传来,披着蓑衣满身泥泞的家伙突然冒了出来,“学监大人所说的菜蔬,在下以为可以尝试一下,反正咱们农学里最不缺的就是试验田!” 说话的人显然此前就冒雨在试验田里忙碌,按理说此时出现应该是一副兢兢业业、不怕苦不怕累的伟岸形象,可……尖嘴猴腮身形瘦削,他死活伟不起来啊! 这人梁宝玉认识,在勉州清洗盐碱地立了功,才争取到调职长安的机会,名叫侯庆,不怎么受其他农业专家待见。 “老侯既然觉得能搞,那就写份申请做一下,有枣没枣咱先打三竿子再说!” 已经入秋了,农学里真正在田地间可操持的事物不多,大家多在办公室整理能搜罗到的植物的图鉴资料,这是梁宝玉给安排的活计,类似后世的农业百科全书,规划三年内见成效。 “在下定然不负学监的信任!” 侯庆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咋滴,应承下来之后又转头去了田里。 你们陪学监聊天是为了表现,咱老侯在地里干活,也是表现。 剩下的专家们眼神怪异,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终于有人主动开口:“学监大人,侯庆是有真本事的,也肯做事,就是,就是这个人品……嘿嘿嘿。” “我晓得的,呵呵,不管是老侯还是诸位,愿意做事的积极性本学监总不能打击,对吧?” “学监心中明白就行,就行。” 哎呀,看起来老侯的人缘真不咋滴。 正说着话呢,来福一溜小跑的找了过来。 “小侯爷,黄伦昌带了个道人前来求见,小的给安排到您的公舍中了。” 黄伦昌那逆徒虽然凭着一手缝合术如今名声不小,可他还当不起来福特意安排到梁宝玉的办公室,想必那道人的身份不简单。 果真,见了面各自介绍才知道,跟黄伦昌一同来的是袁天罡,画《推背图》那个袁天罡! 当初梁宝玉年纪小没文化,第一次听说《推背图》还以为是搓澡行业的祖师爷留下的秘籍,后来才明白人家那是抽象预言,神鬼莫测的一塌糊涂! 作为穿越人士,梁宝玉本能的有点抵触神神叨叨的袁天罡。 “永兴伯所传授的缝合术当真绝妙!贫道云游回到长安之后,特意寻了黄医师,真是涨见识!” 老袁这话说的,以他的身份略显吹捧的刻意了,“还有那夺血续命,黄医师说未曾学会,贫道无缘一见,甚是可惜啊!” 输血而已,你激动个啥?血型试纸没了,你想看本学监也给你演示不来! “微末手段,被外人瞎起哄乱传的,让袁道长见笑了。” 梁宝玉端起茶水,水汽遮掩下冲着逆徒黄伦昌狠狠瞪了一眼,后者瞬间明白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袁天罡偌大的名头,主动找上自己观看缝合术,又说想要和恩师交流医术,老黄这才将人带来了农学……可眼下看来,恩师不太喜欢这老道士。 “输血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工具,人和人的血型不一定匹配,相同的才能相互输血,血型不同瞎胡搞,会出人命的。” “原来如此?不知那工具制作是否容易?” “我做不了,这世上恐怕也没人能做。” “嘶,想必那工具必然精妙无比!” 眼前的少年侃侃而谈,语气平静却不亲近,也不似外界传闻那般无法无天横行跋扈……更为难得的是,他说的都是真话。 胡乱输血,真的会死人的。 “贫道在医术一途上略有建树,也曾替人医治好过头疾……听闻永兴伯偶尔会身子不爽利,不如让贫道给你把把脉瞧一下。” “呵呵呵,多些道长挂怀!都是外界传闻罢了,一点外伤其实早就好了,只不过有时候装疯卖傻能少许多麻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伯爷是个去趣人!” 你头疾好没好,贫道看不出来,但贫道看出来,你命数改了啊! 本该早夭……呵呵呵。 ------------ 第三十章 纨绔嘛,肯定要强抢民女 满脸带笑客气送走了袁天罡这老神棍,梁宝玉就以考察徒弟课业的名义把黄伦昌留在了农学,结果老黄吭哧吭哧在刚下过雨的田地里做了半天力工…… 要说医术,那袁天罡倒是真的不错,最起码医学造诣上远超黄伦昌这个长安名医。 可毕竟做贼心虚啊,梁宝玉总感觉老神棍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多少有些渗人。 传闻老袁颇受李二陛下的信任,在勋贵圈子里也很活跃,梁宝玉只能敬而远之,至于把脉云云,更是想都别想! 袁天罡称骨算命的本事千年流传,真把脉把出点什么来,咋整啊? 袁天罡出了农学的大门,施施然走了片刻,便上了路边等候的马车,车内还有一名年轻道人。 “师尊,那梁老八可有不妥?” “确有不妥,淳风啊,这位永兴伯对为师颇有防备,想必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足够古怪……咱们回去再说。” 世间死而复生的人虽然罕见,却也并非寻找不出来,更别提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了,类似梁宝玉这种昏迷几天,好运气又醒转的人更算不上什么奇谈。 只是他那疯病,以及拜师老神仙学本事的谎话,再加上此后展示出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才让梁宝玉变的鹤立鸡群起来。 隋末乱世,生生死死实属平常,即便如今已经天下初定,但在一些圈子里,鬼神命运之说反而更加笃定。 长安城外一处不起眼的道观中,袁天罡带着徒弟李淳风盘膝而坐,师徒两个对面是三个老道士。 “梁宝玉此子,贫道在其五岁时曾经见过,那苍梧县候求贫道给梁宝玉测算命途。” 袁天罡声音温厚,语调平铺直叙,“当时贫道观此子是早夭之命,算定必然要在今明两年死于意外,为此苍梧县候恶言相向,还结下了梁子,此后贫道再未见过梁宝玉。” “那你今日所见,那梁宝玉有何改变?” “逆天改命!梁宝玉命数已变,绝无早夭之像,甚至隐隐勾连大气运,乃是一飞冲天的贵人命格!” “会不会是那苍梧县候偷偷寻得高人,替独子改命?” “此事确有可能,但天下间能够改变早夭之像,令其延寿已然是凤毛麟角之辈,若想要其命数贵不可言……贫道自问闻所未闻。” 道观内陷入了寂静,实际上不用袁天罡解释,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哪怕是李淳风这个徒弟,也都对命理测算一途了解甚深,一个本该早夭之人如今却变的贵不可言,已经超出了所有道人对命数的认知了。 “黄伦昌怎么说?他们那帮人真就信了梁宝玉拜师仙人的话?” “那些人孜孜不倦的寻找,不就是为了证明这世间有仙人存在吗?相比于梁宝玉的命数,贫道对于他那神仙师父更为在意,或者说在意他施展的那些手段。” 说起缝合术和夺血续命,袁天罡情绪稍稍激动起来,“今日梁宝玉当面告诉我,夺血续命需要输血之人血型相同,不然会出人命……这印证了咱们此前的尝试,不是咱们的法子不对,也不是需要什么法力仙术,而是血不一样!” “此前吾辈呕心沥血推算而出的天机突然变的混乱,恍若本该按部就班的棋盘上扔进来一颗桃子……此事就发生在梁宝玉昏迷醒来之后,莫非他就是那枚桃子?” “贫道不敢妄言,天机混乱,气运混淆,贫道和徒儿绘制一半的推背图就此作废……天下初定,各地不断有豪强之辈被镇压,却也有胸怀吞天之志的人崛起……看不懂,看不懂。” “既然如此,那就先盯着那位永兴伯吧,不要去打扰他……对了,警告黄伦昌和他背后的那帮人,有些东西看看就行,碰不得!” “贫道领法旨!”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袁天罡盯上的梁宝玉依然活的逍遥自在,农学中下属个个争先,农学外一帮纨绔兄弟整日里邀约不断,虽然身处没有太多娱乐的唐朝,但也有滋有味。 只不过天气渐寒,出游胡闹之类的活动越发少了,再过几天,怕是要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猫冬。 “老八,今日休沐,不如去西市耍耍?” 牛见虎这个少监极为称职,农学中大部分具体事务都是他在操持,梁宝玉更像是个吉祥物,“听处弼说西市多了不少稀罕物,那小子嚷嚷几天了,说要去长长见识。” “西市能有什么好东西?” 梁宝玉对程处弼的眼光报以质疑,“那就一同去耍耍吧,就当陪他散心了。” 长安城有东西两市,东市挨近贵族们的府邸,所售卖之物精巧昂贵,多为大唐本地商户。 西市则更杂乱一些,胡商云集于此,商品更加亲民,但往往能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不过所谓的稀罕物,对于梁宝玉而言实在是摆不上台面,和一帮兄弟策马游西市,心情类似后世带着孩子逛小商品批发市场。 气温日降,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可西市上依然热情似火。 “啧啧啧,这么冷的天,那卖酒的胡商女子却还透皮露肉,真真是为了赚钱什么都不顾了!” “这胡人没有羞耻之心,家里的媳妇、妹子、女儿都拉出来站在街边招揽客人,当真是有伤风化!” “她们不怕冷吗?刚刚那捧着酒坛的胡姬都敞怀了!” “哪呢哪呢?” “没出息!” 一帮纨绔大呼小叫,引的路人纷纷侧目避之不及,梁宝玉有些理解为何兄弟伙们爱来西市耍了,这里没有那么多贵人,不怕闯祸。 “胡姬壮实着呢,她们才不怕冷……嗯,很耐折腾。” 说出如此老道的话的,是前些日子躲农学里避祸的裴英裴老三,“胡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卖,便是让妻女在家里做半掩门的勾当,也不在乎。” 纨绔们听了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梁宝玉却暗暗皱眉。 经历过被家族抛弃的遭遇之后,裴英变的越发玩世不恭,现在除了左武卫的大营,他只在农学厮混,连家都不回了。 “快看快看,楼上那胡人女子格外清丽,说不得还是个清倌人!” 甚特喵的清倌人啊,这是西市,不是花楼! 梁宝玉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之间二层小楼的窗户敞开,一个胡人女子倚窗而立,正盯着街道看热闹。 “裴英!遗爱!跟我一起冲进去拿下那胡姬!” 老八这是要强抢民女?还抢的是胡人女子?擦,口味挺重! ------------ 第三十一章 坏事做尽梁老八 从来不怕事大的纨绔们一声呼啸,慨然从马上翻下,一窝蜂的冲向那栋胡商的小楼! 老成点的尉迟宝林和牛见虎微微皱眉,两人交换眼神,已经开始朝四周观望,提防附近有官员贵族出没。 裴英一马当先,直接冲进小楼,梁宝玉和一帮纨绔紧随其后。 满脸卷曲大胡子的胡商一边惊恐的徒劳阻拦,一边操着蹩脚的官话嚷嚷:“一个一个来,先付钱!” 去你凉的,把我们兄弟当成什么人了? 梁宝玉一记窝心脚将胡商踹倒在地:“呸,狗一样的东西!” 二楼之上那胡姬吓的痛哭流涕,以为家里惹上了麻烦,梁宝玉冲上前去直接攥住了胡姬的手腕,掰开了手指! “这样的种子,还有多少?统统拿出来,我买了!” 胡姬的手中,赫然是南瓜子! 刚刚梁宝玉瞧见这胡姬靠着窗子嗑瓜子,窗子下散落不少瓜子壳,后世见惯了的场景让他脑袋晃神了片刻,才判断出是南瓜种子! 这特喵的,幸亏胡姬不讲究,没有炒熟了吃! “就……就剩下这么多了,其他的都吃掉了……” “狗一样的东西!兄弟们给我搜!别的东西不要,就找这样的种子!” 劈手夺过仅剩的十多枚南瓜种子,梁宝玉心疼死了! 这玩意是让你吃的吗?这玩意,你配吃吗? 南瓜原产地是哪里,什么时候传到中国的,梁宝玉一概不知,但从现在起,就是通过本爵爷的手在咱大唐落地生根的! 纨绔们翻箱倒柜形同强盗,胡商一家凄惨嚎哭却没有一点办法,街道上不少人远远看热闹,纷纷议论这家胡商惹上了恶少,怕是全家人都命不久矣。 西市上维护治安的衙役匆匆赶到,瞧见坐在马背上闲聊的尉迟宝林和牛见虎,踟蹰不敢上前。 若是唐人受了纨绔们的欺压,或许还有正义感爆棚的衙役、百姓上前搭救,可胡人……大唐律法中,没写胡人也需要保护啊! 那胡姬果真没有说谎,整栋小楼被翻了个遍,再也没找到南瓜种子。 至于被她吃掉的一小包,那胡姬自己都不记得是从哪里得来的,胡商来长安谋生,大多是以商队的形式赶路,一路上队伍里的人来来往往,什么地方的人和吃食都有可能出现。 “喏,这是一吊钱,足够买这些玩意了……莫要说咱们欺负你!” 十多枚种子呢,好好种,总归是有了盼头,“裴英,裴英!给你个差事,以后来西市找胡姬耍乐时,帮我收集外域的种子,什么样的都要,送到农学给你报销。” 正捏着那胡姬的脸蛋逗弄的裴英嘿然应下了,他如今除了军营就是去农学厮混,农学学监可不能得罪,更何况,老八出手一向大方! 怀里揣着南瓜种子,梁宝玉干什么都神不思属,跟着一帮纨绔在西市闲逛了半日,吃吃喝喝这才散去。 …… 太极宫内,李二陛下正在批示奏章,内侍魏太忠捧着厚厚一沓新奏折匆匆赶到。 “陛下,永兴伯梁宝玉大闹西市,打砸胡人商铺,围观者甚重……这些都是群臣弹劾永兴伯的折子。” “这小子,才回来几天啊就又闲不住了?” “老奴认为此事或有蹊跷。” “哦?太忠你往日里从不在政事上多说一个字,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对梁老八还真是看重啊!哈哈哈,好了不用惶恐,朕同你说笑而已,说说看,为什么你认为老八欺负人有蹊跷?” “陛下,不是老奴看重永兴伯,实在是,以永兴伯的目中无人,他怕是不屑欺辱胡商……他嫌丢身份。” “嗯?!哈哈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不管有没有蹊跷,老八打砸胡人商铺是实实在在的,你去一趟农学,呵斥一番算了。这些弹劾奏章……留中不发吧。” “老奴领旨。” 得了南瓜种子的梁宝玉心痒难耐,这玩意但凡种出来,先不说对于民生有多大好处,单单那个卖相,就足以承担起祥瑞的名头! 想想看吧,狗头大小的土豆至今还摆在李二陛下的案头,据说都生芽了,都舍不得拿走,要是给李二献上一个车轮那么大的南瓜……啧啧啧,陛下怕是睡觉都要抱着吧? 不晓得高阳带来的压力的人是无法理解梁宝玉急于立功的心情的,若是因为种出南瓜从而收获一个大功,做梦都能笑醒啊! 可眼瞅着就要入冬了,现在种南瓜就是找抽,梁宝玉已经丧心病狂到正经思考在大唐搭建暖棚的各种手段了! 要不,把玻璃烧出来? 那么赚钱的东西,以如此接地气的方式出现,会不会太草率了啊? “学监,学监不好了!侯庆他……侯庆他疯了!” 屋外风急雨大,一名穿着蓑衣的农学专家破门而入,“哎呀,您快去看看吧!” 入冬的第一场雨格外豪迈,试验田里早就成了烂泥塘,各种项目前些日子就停了,连梁宝玉都不清楚,侯庆搞的大白菜试验依然躲在犄角旮旯的一块田里一直进行着。 这特喵的,究竟是自己这个做学监的失职,还是侯庆那货干啥都遮遮掩掩上不了台面? 披上蓑衣的梁宝玉远远瞧见,烂泥地里侯庆领着几个仆役在徒劳和老天爷玩命,烂泥地上有几棵疑似白菜的玩意……还真被这货种出来了! 风雨交加肆虐之下,侯庆跪在泥水中拼命用自己的蓑衣替那几棵白菜遮风挡雨,一直划归他使用的几个仆役徒劳的在寻找木棍,一个个形同泥猴子。 “狗一样的东西!不要命了!” 梁宝玉赶到跟前,一脚踹翻了浑身湿透哆嗦的跟鹌鹑一样的侯庆,“你们都是死脑筋啊,见到这样魔怔的不知道直接抬回屋?” “不不不,学监大人,白菜种出来了,损伤不起,损伤不起啊!” 尖嘴猴腮瘦削异常的侯庆开始哭嚎,犹如菜市口哭刚砍头的爹娘老子,从烂泥里爬起来就又挡在那几棵白菜跟前,蓑衣再次被固执的架在白菜上头,“大人,这是卑职的心血啊!” ------------ 第三十二章 你特凉的还光着腚呢 冰冷的雨水在梁宝玉脸上胡乱的拍,他则朝侯庆这混账身上不停的踹。 这特喵气温已经接近零度了,被雨水浇透,一直赖在田里不出来,以唐初的医学水平白菜活不活梁宝玉不清楚,但侯庆这傻逼肯定是要死的! “狗一样的东西!狗一样的东西!” 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学监,一帮专家仆役全都吓的愣在一旁,都忘了上前帮忙抬走魔怔的侯庆! 梁宝玉骂一句踹一脚,侯庆用身子死死护住那几棵白菜,一开始还哭嚎解释,到后面就剩下沉默和挨踹时胸腔内震出的铿锵。 “闪开!” 少监牛见虎大步赶到,一假肢踹走侯庆,梁宝玉看的分明,瘦小的侯庆都特喵屁股离地了,我见虎哥哥威武! 牛见虎手中拎着一柄铁锹,直接三两下把侯庆的命根子白菜从地里铲了出来! 得,没念想了。 原本还想扑过去护住白菜的侯庆顿时僵在烂泥里,一声哀嚎,直挺挺的躺了下去,木桩子一样犹如僵尸。 一帮仆役七手八脚抬起双眼空洞、好似一晚上遭遇了十八个采花贼的黄花大闺女的侯庆,赶紧弄回屋子里。 防火用的大瓮直接架在火上烧水,把呆滞的侯庆塞里面泡澡,形同食人部落改善伙食。 “把姜汤给他灌进去!” 梁宝玉一边端着大碗喝的吸吸溜溜,一边冲着手下人发火,“往日里的精明劲都去哪里了?看着老侯这傻逼在地里玩命,你们也不知道拦一下,怎么,想在我农学里搞出人命? 一群狗一样的东西!气死我了!” 农学里的专家全都聚齐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人人都知道侯庆功利心重了些,人品……呵呵,其实他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打过小报告,更不曾诬陷坑害过同僚,无非是不合群,不似其他专家那般矜持。 但能到农学来的人,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能做事的,有真本事,肯踏踏实实做事,他们还是认可的,对于侯庆,大家也仅仅只是有些疏离。 所以平日里即便侯庆不受同僚待见,梁宝玉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当面闹矛盾,他懒得多事。 可今天这事,真的过了。 “大人,和旁人无关……是我魔怔了。” 缩在大瓮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侯庆灌了一肚子姜汤后终于回魂,“是我死活不愿离开试验田,同僚们都劝了,我不听罢了。” 刚解释没两句,侯庆又开始哭丧脸,带着颤音如祥林嫂一样念叨:“可惜了那些白菜……已经要成了啊……我的白菜……” 彻底没救了! 今后让你天天吃大白菜,换着花样给你做,一顿吃一棵,吃不完硬塞进去! “这玩意,好像没伤到根茎……或许还有用。” 靠着门框,神出鬼没的裴英裴老三怀里抱着两棵白菜,有些不确定的嘀咕了一句。 “我的白菜!” “按回去!按回水里去,再多泡一会!狗一样的东西,你特凉的还光着腚呢,老实一点!” 牛见虎着急救人,下手有点狠,直接把那几棵白菜从地里铲了出来,有两棵没伤到根系,侯庆又活过来了。 农学上下全都强迫喝了黄伦昌开的汤药,预防伤寒,在这年代即便是小感冒也不能小觑,稍有疏忽就有可能丢掉小命。 梁宝玉的医学知识大半建立在现成的药品上,没了成药,他也就能做点缝缝补补的事情。 到了傍晚,彻底清醒的侯庆带着培育白菜的资料进了梁宝玉的办公室,厚厚一沓子资料全都按照农学里的要求,标清楚了尺寸、规格,还配有简易的图片。 “老侯,白菜你能种出来一次,就能种出来第二次,你特喵的玩什么命啊!” 梁宝玉懒的看资料,反正也看不太懂,“只有这一次,再有下次,你自己收拾东西滚出农学!” “是,卑职记下了。” “那些被铲断根茎的白菜可收好了?” “全都擦拭干净称重之后收好了。” “取两棵卖相好的,我明天有用。” “大人,那些白菜虽然根茎断了,可对我农学而言依然有用……” “我拿去给你请功,狗屁不通的玩意,滚!” “大人……谢大人!” 看着侯庆一边哆嗦一边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梁宝玉怀疑这货怕不是也得了疯病,要不让黄伦昌给他熬一副狼心狗肺散喝喝? 熊心豹胆汤……他还不配! 那两棵白菜梁宝玉是真有正经用途,先让来福试吃了几片叶子,早上起来人还活着,还能挨踹不动声色,嗯,没毒。 小心把两棵白菜包裹好,梁宝玉拉着蜀王李恪去了太子府。 “这两棵是农学新种植出的菜蔬,叫做大白菜。” 压根不搭理李承乾哥俩惊奇的眼神,梁宝玉直入正题,“虽然外面的人都说我梁老八混账浪荡,但我这人的心当真不坏,我自小没了娘亲,长成现在这幅样子已经是自强不息了……” “老八你想干啥?” 太子李承乾瞬间警惕起来,李恪还傻子一样凑到白菜跟前啧啧称奇。 “咳咳,我也是有孝心的,这白菜吃了能清除体内的沉疴,有美容养颜的效果……承乾,不如你替我献给皇后娘娘品尝一下?” “想尽孝?你娶了高阳,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狗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呵呵呵,巴结我母后,还不是为了退婚! “嗨,两码事两码事……你特喵的究竟肯不肯帮忙?” 梁宝玉虽然知道用大白菜抵一件大功有些困难,但不试试他怎么甘心! 最后,被李承乾打劫了两瓶香水之后,大白菜终于送到了长孙皇后的面前……话说李承乾这孩子要香水干什么? “这菜蔬竟然如此硕大?可还真是稀罕啊!” “原本以为老八只会胡闹,眼下来看,他在农学倒是也能做些正事的。” “哦?此物还极耐储藏?放在地窖里能吃到过冬?果真是好东西!” “我儿也晓得为民着想了,本宫这就带你去见你父皇,定要重赏那培育白菜的人……是叫做侯庆对吧?” ------------ 第三十三章 你这不是早恋嘛 炸了,农学炸了! 由侯庆培育出的大白菜,受到了皇帝陛下的认可,受到了皇后娘娘的青睐,不日将派太子殿下来发放嘉奖令! 侯庆跪在试验田里嚎啕大哭,哭够了就开始小声呜咽,犹如被人砸了一门栓的老狗。 荣耀啊,上达天听了,老侯家埋在地下的列祖列宗都恨不得爬出来冲着长安城的方向磕一个! “老侯心里苦啊,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曾经和学监大人蹲在田埂上背地里说侯庆坏话的农学专家无限感慨,“在勉州兢兢业业那么些年,老侯他……嗨!” “确实不易。” 梁宝玉一脸严肃,心里却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大白菜的功劳全给了侯庆,他这个提供创意、资金、政策、人手,全力支持的学监毛都没捞到一根,“六品编修,已然是官身了,和老常一个级别……不过诸位,老侯这事可是给大家指了一条明路啊,咱们农学大有可为!” “学监大人教训的是!” “如雷贯耳醍醐灌顶!” “我等自当奋勇前行,绝不辜负大人的期许!” 李承乾人模狗样的当着农学全体成员的面宣读了嘉奖令,银钱一文也没给,就那一张纸,就让农学上下如同打了超量的鸡血! 侯庆已经没法用眼看了,本就尖嘴猴腮有碍观瞻,太子殿下亲手颁发奖状的时候更是五官挤在了一起,浑身哆嗦的犹如疟疾发病一般,完美向所有人演示了什么叫丑态毕露! 就连其他农学专家也都一个个有嘴歪眼斜的征兆,因为那嘉奖令中说了,功劳不单单只属于侯庆一个人,还属于整个农学所有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期许农学上下奋勇攀登再创辉煌! “承乾,你是怎么做到不笑出声的?” 对于自己手下的表现极为不满的梁宝玉,开始骚扰太子。 捧着茶水滋滋溜溜的李承乾一脸高深莫测:“孤自小便被礼仪先生严苛要求,举手投足、一举一动皆有章法,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笑出声,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 “狗东西,哈哈哈哈!” 兄弟两个关起门来笑到捧腹,若是让侯庆看到太子殿下如此形象,怕是会心碎。 太子李承乾主动提起前几日弄走的两瓶香水,说是托人偷偷送给了和他订婚的苏家闺女,并且得意洋洋的表示自己收获了一封香笺。 “老八你是不懂的,檀儿还给我写了诗,个中滋味……啧啧啧啧!” 这话茬由李承乾说出来,梁宝玉压根不答腔。 “老八,做兄弟的想劝劝你,你和高阳有点误会,闹了点矛盾,算不上大事……连父皇母后都没追究你孟浪失礼的罪责,你小子怎么还端起架子来了?” 李承乾今天到农学来,可不单单只是颁发嘉奖令的,长孙皇后交给他的秘密差事才是重头戏,“高阳如今早已消去了心中的结缔,反倒是处处为你着紧,前次窦家那回事,高阳可是为了你在父皇面前哭了一鼻子呢。” 梁宝玉一声长叹,我能告诉你高阳今后会造反,然后拉着我们老梁家一起去菜市口砍头吗? “昨日李恪替高阳送来了一封信,托我交给你……看与不看,你自己决定。” 李承乾走了,农学上下依然沉浸在癫狂的氛围之中。 办公桌上摆着那封高阳写的信,素白的信笺带着幽香,梁宝玉嘿然一笑,十来岁的小姑娘瞎煽情个什么劲?你这不是早恋嘛! 自那日下了一场大雨之后,长安城再未降雨,天寒地冻也不曾有雪花飘落,干冷干冷的。 农学里的专家都说,明年怕是粮食要不够吃了,再加上闹了大半年的灵州蝗灾,恐怕贞观三年大唐有饥荒之难。 不下雪,土层下面的蝗虫卵就能存活到第二年,等到气温上升,这些祸害就会爬出地面,变成一场恐怖的灾难。 对此农学学监梁宝玉也没办法,土豆已经献上去了,听说由皇家在大规模的育种,这等事不是农学可以搀和的,也没那个实力搀和,农学的定位很清晰,科研机构。 惦记着自己的十件大功,梁宝玉终究没忍住,把玻璃给倒腾出来了,没有追求什么纯净度,甚至连厚薄均匀样式平整都没在乎,就是用来制作大块的镜面。 农学之中搭建了规模不小的暖棚,上面盖上粗制滥造的玻璃,地下还埋了烟道,更有调节湿度的各种手段,被专家们当做天赐的恩物! 有这暖棚存在,农学上下将在最大程度上无视所谓的四季变换,可以随心所以的研究不同的作物在各种温度、湿度甚至光照时长中的生长变化。 “长孙兄,整个暖棚远转的原理就是这么个样子,你要好奇,尽管在我这里耍几天,也可以亲手种点夏日的瓜果菜蔬,过年时拿回家献给父母长辈,啧啧啧!” 湿热的暖棚中,只穿麻布短衣的梁宝玉嘚瑟的向来瞧稀罕的长孙冲介绍。 长孙冲,长孙无忌的儿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含金量十足的纨绔。 “和老八你这里相比,那温汤监的人都该拉出去杀头!” 满头大汗的长孙冲眼睛里全是兴奋,“刚刚那间暖棚里种的寒瓜就不错,给哥哥我划出来两棵,我得空就来侍弄,赶到过年时正好拿出去显摆!” 梁宝玉比划了一个大拇哥,表扬长孙冲识货! 有了暖棚实在是太过方便了,南瓜和西瓜也就是长孙冲说的寒瓜,梁宝玉全都命人种下。 那十多枚南瓜种子全部成功发芽,梁宝玉着紧的很,打算凭这玩意再换一个大功。 农学被皇帝下令嘉奖之后,来参观的人莫名多了起来,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农学还缺人手不缺? 梁宝玉一概推给了内府,以他纨绔加疯病患者的身份,倒也没什么人敢过于纠缠。 但长孙冲不一样,这货纯属是好奇心强! “冲哥你瞧完了没有?瞧完了赶紧出来,火锅子弄好了,就等你和老八了!” 房遗爱那傻孩子站在暖棚门口探头探脑,里面太热,他不愿意进来。 “这就去!” 一帮纨绔冬日里没什么消遣,几乎把农学当成了他们的据点,正吆五喝六耍的飞起,来福匆匆来报,老神仙孙思邈来了! ------------ 第三十四章 此子如此勇猛精进,医道必然大昌 面对唐初其他名震千古的人物,梁宝玉如今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见太多了,早就震撼不起来了。 尤其是发现在历史书中看到的那些英雄人物一个个带着生活气息出现在自己身边,很难再像之前那样保持内心的崇拜和尊敬,比如某个同为长安三害的老流氓。 但孙思邈不一样,这位即便在当世,也是能称得上一声老神仙的人物。 更别提梁宝玉在医学院进修时,一直保持着每逢考试就要偷偷拿瓶可乐给老孙上供这个习惯,就不可能等闲视之。 一帮往日里飞扬跋扈没规矩的纨绔们,一个个站的笔直,大气都不敢多喘,挨个给孙思邈见礼。 老孙眼下虽然还没封神,但已经凭借自己精湛的医术和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地位超然,不过孙思邈性子温和随意,质朴和出尘两种气质相互纠缠,并不会给大家太多的压力。 “道长吃过了吗?” 作为主人,梁宝玉脑抽一般整出了一句问候,心底顿时觉得不妥,见到祖师爷了,多少有些激动! “……不曾吃,那就叨扰一顿!” 孙思邈也是道家出身,只不过他的身份定位比较含糊,更多以名医身份出现,但温和的笑意和独特的气质,让他比神棍袁天罡更像一名全真。 重新换了锅子,新鲜的肉食菜蔬端上,老孙捏着筷子品尝梁宝玉搞出来的大唐版火锅。 “辛辣滋补,冬日里隔三差五吃上一回着实不错!” 火锅底料用不少辛辣的药材,小米辣舍不得吃用茱萸代替,看起来颇合孙思邈的胃口,“不过吃完要多喝水!” 纨绔们轰然应诺,就连梁宝玉都不住的点头。 换成旁人劝你多喝水,你还能指责他是直男不会关心人,可孙思邈告诉你多喝水,那必须安排一个五公升的吨吨桶! “贫道此次采药回来,长安城的同行都在津津乐道永兴伯的医道手段,颇为好奇,咱爷俩探讨探讨?” “敢不从命!” 和面对袁天罡不同,面对语气温和表情闲适的孙思邈,梁宝玉不由自主的有些拘谨,就好像毕业考试时面对答辩考官。 老孙一张口,就是医理、阴阳、虚实,直接戳中梁宝玉这个医务兵的知识盲点,三五句后,老孙又主动把话题延伸到疑难杂症和外科相关的范畴,梁宝玉这个经过系统培训的晚辈才能应对一二。 面对学术大牛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专业人士实在是无法理解个中的滋味,每说一句话,都在担心是否出错,到了最后,梁宝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 “缝合术其实最为简单,说白了就是把尽可能的避免伤口恶化,遗爱就缝过伤口,现在恢复的很好。” 在一帮纨绔羡慕的眼神中,房遗爱扯下衣衫,露出他胳膊上小臂长短的伤疤。 梁宝玉缝合伤口的技术还不错,细密的针脚极为平整,孙思邈看的连连点头。 “比贫道在旁处见过的疤痕更加整齐,样子也好看的多。” 孙思邈来之前显然也是做过功课的,“可永兴伯你所学的医术,贫道总感觉与旁人格格不入,不是手段上不同,而是从一开始的想法就不一样……永兴伯医人,犹如花匠,哪里的枝叶坏掉了,就想办法修剪……对不对?” 老孙牛掰! 不愧是祖师爷,短短一会功夫,就把握住了现代西医的精髓! “对!您老明鉴,我学的这些手段,就是哪里有问题,就割掉哪里!” 正得意洋洋展示自己伤疤的房遗爱瞬间变色,匆匆穿好衣衫鹌鹑一样躲回人群。 “虽然有些粗暴,但胜在干脆直接,未尝不是一条大道啊!” 孙思邈微微闭目,仿佛在脑海中搜寻什么,最后睁开眼直视梁宝玉,“永兴伯可曾听闻过《诸病源候论》这本奇书?” 啥论?传统中医真没涉足过。 “没听说过。” 梁宝玉有点丧气,那种孩子想要在长辈面前表现的心情,遭遇了挫折。 听到答案,老孙也没太多表示,而是询问起用蛆祛除腐肉的事情,刚巧农学里有一间暖棚就是用来养蛆的,梁宝玉直接带着老道实地考察。 其他纨绔这回全都没跟着,一整间暖棚全是养蛆的瓶瓶罐罐,太刺激,他们受不了! “永兴伯知道肠瘫这种病吧?” 孙思邈心理承受能力很强,非但不觉得蛆芽子恶心,甚至还敢下手摆弄。 “哪种肠瘫?” 肠瘫,是古人对于阑尾炎、肠蒌等等一系列疾病的统称,受限于医疗条件,普通的医师很难区分其中的差别。 听闻梁宝玉这么问,孙思邈的眼睛猛然一亮,这小子是真懂行! 说了症状,梁宝玉迅速做出判断,阑尾炎无疑! “病不是什么大病,肚子里面有个没用的器官发炎了,割掉就能好!” 不愧是哪里生病割哪里的医道传承,这答案没毛病! “但将病人开肠破肚……” “小手术,以咱们大唐眼下的条件……小心一点,六成把握能活下来!” 六成?六成! 不少了,得了肠瘫的病人,即便得到极好的医治,可终究还是会在腹中绞痛的折磨中死去,得到的医治越好,拖的时间就越长,反复发作的次数也就越多……承受的痛苦,也多。 “贫道斟酌一下。” 孙思邈用考量的眼神望向梁宝玉,“那病人身份尊贵,贸然施展开肠破肚的手段……” “那就先用不尊贵的病人练练手!反正是等死的病,治好了算捡条命,弄死了也给了个痛快!” 嘶,此子如此勇猛精进,我医道必然大昌啊! 孙思邈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农学,显然在考虑梁宝玉治疗肠瘫的法子,究竟是哪位贵人得了这折磨人的病? 答案揭晓的比梁宝玉预料的要快,傍晚时分,准备下班回家的梁宝玉就被老太监魏太忠拦下。 “见过永兴伯!咱家奉皇后娘娘旨意,特来告知永兴伯,好生配合孙道长研究医治肠瘫的法子。” “老魏,都不是外人,究竟是谁病了?” “呵呵呵,不可说……永兴伯何必让咱家为难?” “医治肠瘫需要很多帮手的,尤其是对蚕室熟悉的……要不我跟娘娘说一下,就让老魏你来帮忙?” 蚕室,太监心中永远的痛! 梁老八,你特喵的就不是人! “……太上皇。” ------------ 第三十五章 你划错位置了,阑尾一般在右侧 太上皇李渊? 不是,老爷子不是身体挺好的吗? 梁宝玉记得,史书上写的很清楚,李二陛下登基好些年了,老爷子还怕他孤单,给他弄了好些个弟弟妹妹一起耍来着。 怎么就得了肠瘫呢? 不管了,能把太上皇的肠瘫医治好,妥妥一件功劳到手,陛下敢耍赖那就是不孝! 梁宝玉凭记忆,勉强用炭条画出了一张人体结构图,有个大概位置就成,每个人的情况都一样,阑尾啥的,划开了肚皮现找都是常有的事。 倒是他威胁魏太忠提到的蚕室,却必须布置好,这玩意就是后世的手术室,各种消毒手段不是梁宝玉眼下能折腾出来的。 以唐代的医疗条件来说,唯一持续不断、群众喜闻乐见的外科手术就是为制造太监而建立的蚕室,这门手艺父传子子传孙,属于家族秘术概不外传。 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洪一刀被请到了农学,以割的多成活率高著称的洪一刀远没有梁宝玉想象的硬气,见到自己这长安三害之首第一时间就跪下磕头,邦邦砸地那种! “小的见过伯爷,伯爷您有什么尽管吩咐,但求伯爷放过小人的家眷妻儿!” 梁宝玉:……?! 看着旁边狗仗人势的来福,梁宝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本爵爷这名声,怕是有一多半都是来福这狗东西给赚回来的! “替本爵爷在农学布置一间蚕室,把你家传的手艺交代清楚……胆敢有一丝隐瞒,哼哼哼。” 看着趴在地上浑身直哆嗦的洪一刀,梁宝玉觉得不能再吓唬他了,折腾傻了咋整?“本爵爷也不白用你,喏,这里有百贯钱,算是买你家的秘方。” “伯爷瞧上小人家里的手艺,那是小人家的荣幸,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小人不敢拿伯爷的赏……” 梁宝玉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来福把人带下去,都特喵什么有的没的,本爵爷就这么有威慑力? 割阑尾,梁宝玉实际上从来没亲自尝试过……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哪怕没见过猪跑,也见过猪的图片,晓得这玩意是四条腿。 遍观整个大唐,梁宝玉自信已经是割阑尾方面最权威的专家了! 孙思邈再次回到农学,还带了个人,魏王李泰。 这小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个劲的叫嚷着要为爷爷尽孝,非要参与进割阑尾的探索任务中。 不错,主刀人选就你了! 不是梁宝玉儿戏,而是他和孙思邈都不适合充当主刀人选,他俩捏着特制的手术刀时,都特喵的手抖! 孙思邈年龄摆在那,老头多少还有点花眼……梁宝玉细胳膊细腿,力量直接影响了稳定性…… 本来是想让牛见虎或者尉迟宝林这样的习武之人来主刀的,但梁宝玉实在是对在大唐嘎阑尾没什么信心,纠结中体态敦实、自幼习武的李泰出现,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是他爷爷,出了事想必陛下也不忍心弄死李泰……吧? “魏王殿下请看,这就是人肚子里的五脏六腑!” 内脏结构图给李泰带来的冲击还是很强烈的,这孩子想打退堂鼓。 “殿下莫要紧张,我已经联系了左武卫的程大将军,此前从陇右带回来的羌人俘虏还有很多,殿下尽可放开了练手!” 梁宝玉敏锐的发现,李泰的眼睛突然亮了! 老李家都特喵的什么基因啊! 但该说的场面话,梁宝玉一句也不敢省略,因为老太监魏太忠就木头一样杵在一旁。 “殿下不必心有不忍,那些俘虏在卢国公手下也是生不如死,您出手帮他们割掉身上没用的累赘之后,但凡能活下来的,咱们全都给他送回陇右,让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梁宝玉谆谆诱导跃跃欲试的李泰,“殿下,咱们这是在行善啊……那啥,老魏,我说的话都记下了吗?回头你就照这个跟陛下禀报!” 为了给李泰练胆量,梁宝玉先找了头猪,结果肚子划开之后,一帮人发现猪这东西……没长阑尾。 “老八,你就别弄这些哄小孩的东西来了,我八岁时就杀过鹿!” 满手血污,翻了半天肠子的李泰忍不住吐槽,“直接用羌人吧,肚子划开本就不一定会死,我那个侍卫头子在战阵上就曾一手拎着自己的肠子一手挥刀,很是勇武!” 梁宝玉撇了一眼旁边特意挺起胸膛的侍卫,是条汉子! “既然殿下有如此胆量,那就正式开始!” 洪一刀布置的蚕室充满了浓烈的药材气味,很有安全感,梁宝玉又让人用蒸馏酒仔细消了毒,堪称双保险。 割阑尾这种小手术,在农学现有的条件之下,也仅仅剩下麻醉和术后避免发炎、感染的问题了。 洪一刀家传的手艺很不错,古已有之的麻醉散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家传的臭麻子汤号称一碗倒,在太监群体中名望极高! 术后抗菌消炎,也有秘方,还有孙思邈坐镇,堪称大唐最顶级的配置了。 穿戴着酒精消过毒的束身衣,脸上扣着麻布做的口罩和玻璃护目镜,梁宝玉和孙思邈、李泰怪模怪样的钻进了蚕室。 赤条条的羌人被绑在手术台上,十多根儿臂粗的蜡烛模拟的无影灯环境中纤毫毕现。 因为要喂臭麻子汤,所以那俘虏的嘴没堵上,这货惊恐的喊叫,叽叽歪歪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梁宝玉手脚麻利的灌进去一大碗浓稠的臭麻子汤,安生了。 “呼,孙道长,老八,本王要开始了。” 孙思邈点头示意晓得了,梁宝玉冲李泰比划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 “我真开始了!” “快点,再废话把你绑上去!” 李泰老实了,他知道梁宝玉急起来真敢揍他,李恪就没少挨踹! 练习时常两天半的手,很稳。 不得不感慨,某些人的心理素质天生强大,李泰捏着手术刀稳稳当当划出了一道笔直的伤口!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李泰得意的抬起头,求表扬! “殿下,你划错位置了,阑尾一般在右侧。” ------------ 第三十六章 换谁这辈子被嘎两次,都得哭一场 臭麻子汤的麻醉效果的确冠绝大唐,连孙思邈都啧啧称奇,可毕竟比不得后世的麻醉药,羌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多少还有点下意识的反应。 根据梁宝玉从太监们那里收集到的用户体验表明,喝下臭麻子汤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被嘎的时候也有知觉,但不算太疼。 经历过各种慌乱和不适应之后,手术总算是完成了。 整体来说,魏王李泰的表现还算不错,如果不考虑多划了一道口子和找了小半个时辰的阑尾之外,足以称得上合格。 缝合自然是梁宝玉的活,细密平整的针脚赏心悦目,酒精消毒后涂上伤药,静静等待羌人俘虏的反应。 人是当天夜里醒的,意识是第二天中午恢复的,命是第三天丢的…… 请来资深仵作协助验看之后,这羌人死于伤口感染。 总结经验,重新调整术后的药方,开始第二次尝试。 第二个羌人存活了下来,毕竟割阑尾只是个小手术,在大唐顶级的医疗配置下,顺利完成本就是应该,梁宝玉一伙人欠缺的只是经验。 “本王觉得还能再做一场。” 李泰有点沉迷于探索人体内部的秘密,手术时经常提出各种问题,询问自己看见的器官都是何物。 有些疲惫的梁宝玉大手一挥,继续做手术! 精湛的手术技术,绝大部分都是靠患者数量堆上去的,说白了只要懂得原理,这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计。 当连续有五名羌人俘虏在手术后存活下来,而且恢复极好的情况下,梁宝玉一伙开始在长安城里寻找肠瘫病人。 第一个肠瘫病人是个小太监,魏太忠的干孙子,名叫小阿福。 脱的光洁溜溜,被人反复搓洗,又用酒精彻底消毒之后的小阿福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虽然来之前干爷说了,只要挺过这一关自己就算是立下了大功,今后在宫里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也绝对会一片坦途。 可是当小阿福没见到本该出现的魏王殿下,反而见到三个蒙起来头脸的怪人之后,本就强撑的他哭了…… “这小子哭什么?” “换谁这辈子被人嘎两次,都得哭一场。” “也对,臭麻子汤给他喝下去,对了,喝完用纱布塞住嘴,免得等会乱哼哼。” 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调整,各种工序甚至细化到了用哪只手灌臭麻子汤的梁宝玉轻车熟路,直接端起了大碗。 小阿福昏昏沉沉,哦,是熟悉的感觉。 李泰拿刀的手稳稳划下,比之前缩短了三分之二的刀口出现,梁宝玉和孙思邈有条不紊的做着辅助工作。 止血钳夹紧血管,带着鱼皮手套的手灵巧的在小阿福的肚子里一勾,一截肠子就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李泰的手真的巧,似乎天生就该从事外科医生这个职业。 和那些羌人俘虏的阑尾新鲜可爱不同,小阿福那发炎的阑尾……不说也罢。 熟练的嘎掉病变的阑尾,止血上药,缝合消毒,上药包扎,齐活! “此人需全天观察,希望……他能活。” “废什么话啊,肯定能活!走了走了,这里交给老黄,老黄,老黄,狗一样的东西,还没穿好手术服!” 蚕室内有着全大唐最高等级的消毒环境,病人术后的三天都将在这里度过,任何进入蚕室的人都需要穿上密不透风的手术服,并且戴上消毒后的口罩和护目镜,细节决定成败,这已经是梁宝玉能做到最好的状态了。 当第二天小阿福彻底恢复清醒,并且脉搏逐渐恢复强劲之后,整个割阑尾研究小组欢欣鼓舞! 接着是第二个肠瘫病人,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得益于冬天的寒冷,术后病人全部恢复良好,给太上皇做手术的时机,成熟了! …… “陛下,青雀已经在农学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和老八研究出怎么给太上皇医治肠瘫了没?” 青雀是李泰的乳名,略显发福的长孙皇后有些忧虑,“总感觉这等大事,老八搀和进来……不太稳当。” “观音婢莫要太过担心,有孙道长在一旁关照,即便找不出医治父皇的手段,也不会让那两个小子乱来。” 李二陛下倒是看的很开,肠瘫这种病本就是绝症,患者长则一年短则数月,就会在腹痛的折磨中死去,能有点希望,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倒是市面上最近多了许多流言。” “和青雀有关吗?” “和农学有关,说是农学在长安城里诱拐百姓,抓去开膛破肚掏心挖肝……煮来下酒。” “呕!” “慢些慢些,观音婢你是不是……有喜了?” 大唐最尊贵的两口子育有好几个子女,对于孕吐自然不算陌生。 太医匆匆而至,替长孙皇后把脉之后,连连恭喜。 …… “敢让本爵爷知道谁在编排咱们,必然要割下他的舌头!” “老八你别生气,世上愚昧之人那么多,总不能一股脑的全杀了吧?” 梁宝玉和李泰躲在办公室吃锅子,新鲜的牛杂在火锅里滚一滚,那滋味绝了! “昭阳宫那边有消息了没?” 昭阳宫是太上皇李渊的寝宫,自李二陛下坐稳了皇位之后,太上皇的影响力少了许多,“青雀你听我说,你做手术不能停,要保持手感,病人不用担心,反正得了肠瘫也是等死,他们都愿意搏一搏的!” “事关太上皇,终究还是得他老人家自己拿主意。” 李泰从火锅里夹起一块牛肠,塞进嘴里吃的香甜,“倒是你的名声越发恶劣了,吃人呢,你也不着急?” “我着急个什么?哼哼哼,这世道兄弟我算是看明白了,做个人人都怕的恶鬼,可比做个任人揉搓的软蛋舒服的多!” 梁宝玉大言不惭,李泰却深以为然的不停点头,这孩子没救了。 “师尊,师尊!孙道长从昭阳宫派人传来消息,太上皇腹痛难忍,已经熬不住了!” 近段时间一直守在农学打下手的黄伦昌惊慌失措跑丢了一只鞋子,“太上皇已经在来农学的路上了……啊!” 一个窝心脚把惊吓到李泰的黄伦昌踹翻,梁宝玉横眉冷对杀气腾腾:“狗一样的东西!惊慌个什么?一切和往常一样,准备蚕室!” ------------ 第三十七章 梁老八你种西瓜,有大罪 对于太上皇李渊的到来,梁宝玉和整个农学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非但搭建了新的蚕室,更是将蚕室布置的温馨宽敞,务必让太上皇体验到尊贵的vip待遇。 只是梁宝玉没猜到,太上皇竟然拖了这么久才来医治肠瘫,推算过时间之后,原本梁宝玉是打算直接参加葬礼的…… 世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有恐惧心理,李渊或许不在乎拎起刀子和人搏命,但将他绑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哪怕主刀的是他的亲孙,他也抵触的很。 “太上皇的情况十分不好,贫道估算,阑尾已经化脓了。” 随行的孙思邈快速的交代病情,“需要做好长时间手术的准备!” 被洗涮干净的李渊躺在手术台上,早已在温柔乡中磨去了英雄意志的他感觉到冰冷和恐惧。 上一次心神失守是在什么时候?哦,玄武门那一次。 “太上皇莫要紧张,魏王殿下已经连续成功了十二场手术,无一失手!” 身穿手术套装的梁宝玉端着一碗格外浓稠的臭麻子汤,轻声细语的安慰李渊,“睡一觉醒来,您的病就痊愈了!” “嘶,你小子,可别骗我!” 李渊腹疼难忍,若非如此,他绝不肯来农学,“我早就听闻你们农学摘人心肝烹了下酒……只求一件事,给我留点零碎!” 都特喵的什么鬼流言啊,让老子抓到那长舌头的狗东西,必然要千刀万剐! “谣传,都是谣传!来,太上皇喝下这碗药,肚子就不疼了。” 李渊沉沉睡去,腹中的疼痛让他偶尔还会皱眉。 太上皇身材甚是雄壮,躺在手术台上好似一座肉山,虽然按比例增加了臭麻子汤的药量,但梁宝玉依然隐隐担心,手术结束前病人会醒来。 每天连续不断嘎人阑尾的李泰,一捏住手术刀,瞬间就变的冷静下来。 李渊的肚皮太厚,全是脂肪肥油,增加了手术的难度,而且划开肚皮之后,李泰竟然没能在正常位置找到病变的阑尾! “别慌,道长,太上皇平日里发病,是哪一侧腹疼?” “贫道不曾在意……好似太上皇一直用手捂的是左侧!” “嘶,长反了!” 先止血缝合,再重新开口,找到了! “不愧是太上皇,连阑尾都和旁人不同,甚是肥硕!” 梁宝玉举着新鲜的阑尾冲着灯光打量,体型大的人连器官都比旁人大一号,啧啧啧! “肠子……给你了,别……别摘老夫的……心肝,你若真想吃……我寻旁人的送给你……” 梁宝玉:?! “不好了,臭麻子汤的效果提前消退了,再灌一碗!” 蚕室外,得到消息的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匆匆赶来。 农学被禁军整个围了起来,一帮专家仆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被勒令挤在几间小房子里,瑟瑟发抖。 “老侯,是不是学监做的事发了,朝廷要问责啊?” 侯庆:?! “诸位,农学能有今日的模样,全靠学监大人,若是没了学监,怕是农学就要星散了……所以,慎言。” 一帮农学专家凛然,不再言声,眼神中多有惶恐。 “太上皇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永兴伯的弟子黄伦昌传来消息,太上皇一切安好,伤口正在缝合!” 李二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切安好就行。 长孙皇后在一旁轻轻握了握李二的手,夫妻同心,聪慧如她自然明白,眼下大唐初定,太上皇安在,便可让自己的夫君省去许多麻烦。 直到深夜,梁宝玉嘎阑尾三人组才从蚕室中出来。 “幸不辱命,魏王当居首功!” 梁宝玉十分光棍,主刀医生的功劳咱还不屑于去抢! “记你一次大功!” “谢陛下!” 第四件大功到手,本爵爷距离退婚保住梁家老小又近一步! 得知太上皇依然在沉睡之中,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摆驾回宫,政务积压,耽搁不得。 今冬气温偏高,仅仅下了两场小雪,灵州的蝗灾在年后气温回暖,恐怕会扩散出去,朝廷已经做好了救灾的准备,李二的心理预期是五个州。 司农寺已经将土豆育种,年后就会大规模分发,所以皇帝心中并不慌,只是如此天灾,还需要小心应对,前期工作马虎不得。 把太上皇安置好,逆徒黄伦昌留在蚕室里全天候观察照顾,梁宝玉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太极宫内群臣商讨应对来年蝗灾一事,千头万绪直到临近中午才散朝,文武官员又渴又饿,当真辛苦。 “卖瓜喽,新鲜的寒瓜哦!又脆又甜的大寒瓜卖喽哦!” 就在宫门外的街边一角,夸张的叫卖声传进众官员的耳朵。 在宫门外叫卖? 禁军侍卫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泥塑木胎一般,这些家伙为何不尽忠职守,赶走敢在宫门外叫卖的商贩? 官员们再一看那守着马车叫卖之人,顿时心中了然。 叫的最大声的正是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旁边跟他一起胡闹的乃是魏王李泰和蜀王李恪!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刚刚采摘的新鲜寒瓜,免费品尝先到先得啊!” 一见到散朝的官员们出来,梁宝玉叫的更欢了。 “等等,老八这猢狲刚刚喊叫的什么?寒瓜?” “怕不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戏弄人。” “不对,那马车上堆放的东西,看起来就是寒瓜!” 大唐早已有西瓜种植,名曰寒瓜,只不过因为大家认定这东西伤地,又仅仅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水果,大量种植得不偿失,反而会影响粮食产量,所以并未推广,倒是豪门深苑之内偶有种植。 寒瓜大部分官员都认得,但这东西是酷暑时节成熟的水果啊,眼下已经深冬,怎么会有寒瓜成熟?! 为了招揽生意,梁宝玉特意让李恪切开一个西瓜,鲜红的瓤,漆黑的籽,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西瓜特有的清香水汽! 不知道多少凑近看热闹的官员暗暗吞了吞口水,老流氓刘弘基钻出人群,拿起一片西瓜咔咔就是一顿啃! “甜!脆生!是新摘的寒瓜!” 得,有了刘弘基打样,抱着稀罕的心思,许多官员都开始试吃。 “梁老八,你竟然在寒冬腊月种寒瓜,你有大罪!” ------------ 第三十八章 老夫定然要让你这纨绔栽个跟头 卢子安,本爵爷与你势不两立! 望着卢寿卢子安那张满是正义的麻皮老脸,梁宝玉强压怒火,好悬没有拎起西瓜刀直接KO对方。 “梁老八,你为了种这寒瓜靡费公帑,如今更是拿出来贩卖牟取私利,该当何罪?” 卢子安抬手指着梁宝玉喝骂,一时之间威风凛凛,恍若正义的化身、罪恶的克星,当真是出尽了风头! “卢老狗,本爵爷只不过贩卖一些新鲜水果罢了,又没挖你卢家的祖坟,你瞎叫唤个啥?” 梁宝玉眼神瞬间就阴冷下来,纨绔特有的疲赖模样上线,“你说我靡费公帑……这又是从何说起啊?要不,咱俩再打个赌?” 梁宝玉丝毫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把卢子安那张麻皮脸气的发紫,伸出来的箭指哆嗦的好似马上就要抽风。 可一提起挖祖坟和打赌,饶是卢子安早就做好了功课,心底也没由来的一颤! 上一个打赌输掉之后被挖祖坟的,是窦家。 站在马车旁的李泰和李恪也都同时寒了脸,卢子安这样的家伙他们哥俩还惹不起,也没老八那样的疯病打掩护,只能默默记在心中。 一帮捧着西瓜正品尝的官员们,一听说这玩意是靡费公帑种出来的,一个个僵在当场,手里的西瓜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卢子安,你特喵的就是个搅屎棍,你看看你把本爵爷的客户们都吓成啥样了! “你你你……牙尖嘴利!梁老八,老夫来问你,你这寒瓜是怎么种出来的?” “农学里有暖棚,这寒瓜都是暖棚里出产的。” “好!那暖棚搭建,是不是用到了许多大块的琉璃?” 琉璃?哦,说的是玻璃啊。 “对啊,不用琉璃如何保证阳光能够透进暖棚?” “苍天啊!那琉璃昂贵无比,小小一块就足以令普通百姓倾家荡产,你这祸害,竟然耗费那么多的琉璃搭建暖棚,只为在冬日里种出寒瓜! 那么多的钱,哪怕是买些粮食施粥,也能让无数人活命……你,你,你竟然只是拿来贩卖牟取私利,你这已经不是贪墨了,你这是在喝我大唐的血! 老夫要向陛下弹劾你!” 哎呀呀,这老王八打听的真清楚啊,以后要加强农学的保密意识了! 一众官员被卢子安和梁宝玉的对话吓的不轻,如果仅仅是普通的靡费公帑还好说,毕竟不是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无非是大家谴责一下,教育一番,梁老八这样的狗东西,大手大脚习惯了,不算大问题。 可是,他竟然用大块的琉璃搭建那什么暖棚……这特喵的,可是滔天的祸事啊! 虽然大家都不太清楚暖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那是棚子啊,是棚子啊! 搭建一座暖棚,需要多少琉璃?还特喵是大块的! 此时的长安城中,琉璃虽然罕见,但并非寻找不到。 那些万里之外赶到长安做生意的胡商手中,偶有琉璃售卖,每每出现,三圆四不扁的珠子就能卖出天价! 传闻内府之中收藏有琉璃制成的酒杯,乃是太上皇的心头好,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年节时才会小心翼翼的盛酒喝上那么两杯! 人群中的程咬金眉头紧皱,已经准备出面替梁宝玉说话了,牛进达却暗暗拉住老程,微微摇头。 牛见虎就在农学里当差,老牛必然晓得里面的内情,程咬金顿时心安,反倒是替卢子安担心……幸灾乐祸的那种担心! “老卢你既然这么痛恨本爵爷浪费公帑牟取私利的行为,不如现在就去面见圣上弹劾我,本爵爷跟你一块……要杀要剐,也方便不是?” “老夫怕你不成?走,这就去面圣!” 卢子安拉着梁宝玉直接转头又进了宫,官员中有关心的有想看热闹的,也一同返回。 大半的官员都散了,也有那混不吝的,比如夔国公刘弘基。 “蜀王殿下,这瓜怎么卖?别愣神啊,陛下旨意下来之前,生意别停!” 管你这瓜究竟是不是浪费公帑种出来的,老夫真金白银买回家去,还能不让吃?至于同为长安三害的梁老八,呵呵,老夫对首领有信心着呢,必然不会出事! “呃,十贯一个,童叟无欺!” “嘶,如此昂贵?先赊一个,记账!” “本大利薄,概不赊欠。” 刘弘基:……老夫等会去农学里吃,还就不信了,农学那帮子狗东西,敢收老夫的钱! 刚刚散朝,连一口热水都没顾上喝的皇帝李二又被叫回了太极宫。 “陛下,梁宝玉耗费公帑无数,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并且牟取私利,求陛下将此獠下狱!请彻查农学账目!” 卢寿卢子安一脸忠君为国,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好鸟。 “用琉璃搭建暖棚?哦,此事朕已经知晓了。” 出乎所有官员的意料,李二陛下神情平和,甚至有些不耐烦。 “陛下,农学如此奢靡,您就不管吗?” “那些琉璃都是从永兴伯家里送去的,农学并未支付任何费用。” “即便如此,此举也太过奢靡,我大唐如今百废待兴,铺张享受之风不可取,请陛下下旨申饬!” 李二陛下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死咬着梁宝玉不放的卢子安,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农学搭建暖棚乃是为了研究粮种,是为我大唐的农耕探索,怎么能说铺张享受呢?” “陛下,寒瓜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果子,这东西伤地,即便是盛夏时节朝廷也不允多种……眼下这数九寒天,仅仅为了一口寒瓜就搭建暖棚……这寒瓜它可算不得粮种啊!” “呵呵呵,爱卿多虑了,农学一切自有永兴伯这个学监安排。” “臣,死谏!” “哦?既然如此,魏内侍,去将侯在门外的太子叫进来,让他带着南瓜。” 下完旨意,李二陛下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太极宫内群臣面面相觑。 卢子安梗着脖子,杀人般的眼神望向嬉皮笑脸四处打量的梁宝玉,今日老夫定然要让你这纨绔栽个跟头! 当太子李承乾和内侍魏太忠一起吭哧吭哧抬着一个车轮那般大小的南瓜出现在太极宫的门口时,卢子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 第三十九章 我一个滑铲……这下你爽了吧? “诸位爱卿请看,此物名叫南瓜。” “此乃农学新近培育出来的新种,可当菜蔬,也可蒸熟之后充当粮食。” “据太子所说,此物蒸熟之后甚是香甜,可饱腹。” “一株南瓜可结果十枚以上,农学里侍弄的好,最多一株结了十六枚果子……朕很难想象,十六枚如此硕大的果子长在一根藤上,究竟是何等的盛景!” “至于寒瓜,则是农学不愿浪费特意搭建的暖棚,顺带种植的……说不上靡费,在朕想来,升斗小民怕是也吃不起这时节的寒瓜,也算不上坑害百姓。” 南瓜这玩意,昨日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去农学探望太上皇时,就曾经见过,当时担任导游的乃是皇后的亲侄儿长孙冲。 长孙冲好像十分喜欢侍弄田地里的东西,这些日子天天往农学里跑,暖棚更是比自己家都熟悉,禀明了梁宝玉仅仅得到十多枚南瓜种子,压根用不完整整一大间暖棚,种寒瓜是捎带手不愿意浪费。 当时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看着以大块琉璃做顶建造的暖棚就曾啧啧称奇,要不是这东西事关农耕大事,说不定都要直接拆下运回宫里了。 只不过这些话,不能当着众多臣子的面说,哪怕是为了尽孝,皇帝带着皇后偷偷出宫,也有失体统。 至于这枚最大的南瓜……是李二陛下命太子李承乾前往农学运回来的,他要将这枚南瓜摆放在自己的御案之上充当祥瑞! 呃,先前那枚巨无霸土豆早已发芽变色,拿去发苗栽培了,案头空落落的,李二陛下不习惯。 南瓜这东西好,老八那孩子说了,此物耐储存,能在朕的案头摆放很久! 因为不是正式的朝会,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一帮官员围着直径比拟车轮的南瓜啧啧称奇,这是粮种吗?这不是,这分明就是我大唐的祥瑞! 至于刚刚叫嚷着要死谏的卢寿卢子安,早就没人搭理了。 皇帝都亲自和你解释了寒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要闹哪样? “永兴伯,你带领农学上下培养出如此祥瑞,朕必然要重重的赏!” 说什么场面话啊,昨天在农学都说清楚了,救治太上皇和种出南瓜算在一起,抵一件大功,切,最烦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微臣不在意什么赏赐,陛下对微臣已经顶好顶好了!” 梁宝玉直接跪倒,“微臣不曾读过太多书,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愿意以微末之力,助我大唐永世兴盛!” 漂亮!绝杀! 梁宝玉这番话,太极宫里怕是没什么人信,可偏偏大家都要表示肯定、赞叹以及鼓励! 看看多好的孩子啊,平日里颠三倒四,脑袋还有毛病,放在长安城的市面上就是个愚蠢无比的纨绔狗东西! 可就这样的家伙,他自己都说了,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晓得什么大道理,但他盼着大唐好,也愿意为大唐献出自己那点旁人瞧不上的能力! 你卢寿卢子安满腹诗书,堪称饱腹经纶,出自传承千年的山东豪族,整日里张口闭口都是诗礼传家,那你卢子安……为大唐做了什么? 梁老八,你想害老夫! 已经被李二陛下有意保留颜面,特意忽略要死谏的卢子安,顿时恍若被人塞进火炉里面烤! 人这一世,就怕对比,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各种歌功颂德的太极宫中,卢子安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 梁宝玉都气乐了,嘿,这孙子急了! 太极宫内为之一静,众臣面色古怪,陛下脸上也已经露出了不渝的神态。 “讲!” 简简单单一个字,已经表现出李二陛下心中的不喜。 哪怕是同为门阀世家出身的官员,此时也无法理解卢子安的心态了,那梁老八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家里也没什么根基,亲爹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朔方啃沙子,但他先献土豆后献南瓜,就凭这两样,只要他不造反(梁宝玉表示很干),就能在大唐活的舒舒服服! 你卢子安是在梁老八这小子面前吃过瘪,你卢家也因此输了不少钱,但即便立场相同,大家也都认为你是咎由自取啊,何必非要死咬着梁老八这长安三害之首不放? 你特喵的,这是把自己降低到了梁老八熟悉的高度,然后和他对着干啊! 卢子安却是有苦难言。 其他人能看明白的道理,他如何看不清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太了解梁宝玉了,所以他才只能继续! “臣听闻,农学中有喜食百姓心肝的习惯!” 轰!太极殿里炸锅了! 此等流言蜚语,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曾听说过,李二陛下还曾派百骑司追查流言的源头,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来自那些在农学治好了肠瘫的愚昧之人。 “卢子安,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这老狗敢诽谤本爵爷,看本爵爷打不打死你!” 梁宝玉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猛然前冲,接着一个滑铲……Dua g! 可怜卢寿卢子安一把年纪,又是个天天标榜诗礼传家的文官,平时最大的运动量也不过是跟家里的婢女、侍妾做游戏,还是自己不用动的那种,他哪里经受得起后世为了徒手挑战东北虎而设计出的招数? 梁宝玉即便再细胳膊细腿,可好歹也有一百来斤啊,太极殿的地板极为光滑,平日里太监们也勤快,擦拭的干干净净……反正就是十分的丝滑! 一滑铲踹在卢子安的老屁股上,这老狗直接被强大的撞击力怼了出去! 惊呼的卢子安下意识的抱住脑袋朝前趴,朝着御阶滑行而去……嘭! 脑袋撞御阶上了,头破血流! 唉,我梁宝玉一向乐于助人,你要死谏,本爵爷就助你一脚之力! “混账!胡闹!来人,插下去!” 李二陛下勃然大怒! “哎呦我的伯爷啊,这可是冲撞圣驾的大罪,怕不是得关三五天,你怎么就敢啊!” 魏太忠一脸的慈爱,毫无体统的不停碎碎念,然后轻手轻脚的将躺在地上保持滑铲姿势的梁宝玉扶起来,甚至贴心的拍打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灰尘,“可别愣着了,跟咱家走吧,再惹陛下生气,怕是要挨廷杖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要找姓卢那老狗理论,没站稳……” “哎呀呀,可不得了了,永兴伯的疯病又犯了,赶紧去请太医!” ------------ 第四十章 魔王朱桀 “陛下,万万不可让梁老八此獠凭借装病逃遁啊!那些被农学残害的百姓,全都是您的子民啊!” 满脸血污,恍若绝望老狗凄厉狂吠的卢子安,依然不打算就此放过梁宝玉! 纵容纨绔残害百姓,这个罪名李二陛下还担不起,尤其是从卢寿卢子安这样的人口中喊出。 “将永兴伯带回来,让他和卢子安当面对质!” 李二陛下铁青着脸,怒气值已经注满,可眼下还不是对付这些世家门阀的时候,窦家的覆灭,只能算是一个意外。 刚被魏太忠连拉带哄拖到太极宫门外的梁宝玉,又被叫了回来。 额头在御阶上磕破,血液顺着面颊流下,看似伤势严重实际上仅仅有些头晕的卢子安,仿佛忠直谏臣附身,威风凛凛像极了正面人物,剑指一出猛指梁宝玉! “呔!奸妄!你残害百姓、喜食人心人肝,将好好的农学折腾的乌烟瘴气犹如魔窟,如此有违人伦、妄逆天理,你还不乖乖伏诛!” 梁宝玉微微眯眼,这老狗不对劲! 这卢子安,不是被自己气疯了,就是另有图谋! 在场的人有不少面露诧异之色,原本准备出列呵斥卢子安御前失仪的程咬金也止住了身形,看着犹如恶鬼发癫的卢子安,表情耐人寻味。 倒是那些同为门阀世家出身的官员中,一大半都面露恍然之色,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流传在他们这个群体中的秘密。 吃人! 对,一定是吃人这件事! 卢子安一直揪住农学嘎人心肝,烹制后下酒这种流言做文章,处处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愚蠢! 卢子安真的蠢吗? 怎么可能?他能代表卢家在朝中做官,帮门阀世家对抗李二陛下为代表的新兴勋贵集团,绝不会是蠢货! “卢子安,摘人心肝之事乃是心怀不轨之徒有意抹黑我农学,为的是阻止我大唐获得源源不断的新粮种……莫非你和那些见不得我大唐好的狗东西是一伙的?” 不等卢子安再开口,梁宝玉继续说道,“我农学在医术一道上,也有所建树,治疗肠瘫冠绝天下!自农学建立蚕室以来,由魏王殿下主刀共医治肠瘫病人22名,痊愈21名,有一病患拖的太久,腹内大面积感染没能救活,其中孙思邈孙道长全程参与……对了,第22名病人是太上皇。 卢子安,你诋毁我不要紧,毕竟你曾输给我很多钱,但是你诋毁魏王殿下和孙道长,究竟按的什么心?” “巧言令色!老夫只问你,你那开膛破肚的手段,可是学自朱桀一脉?” “呃,朱桀是谁?” 梁宝玉有些发愣,难道唐朝就有能做外科手术的高人了? “闭嘴!” “卢子安你莫非想死不成?” “放肆!竟敢污蔑魏王殿下!” 程咬金、牛进达等李二陛下的死忠突然暴怒,让梁宝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卢子安,这就是你卢家对我儿李泰的看法?” 朱桀这个名字仿佛有什么禁忌,李二陛下的脸阴沉如水,语气低沉杀气腾腾! “臣激愤之下口不择言,臣万死,求陛下开恩!” 刚刚还状若疯癫的卢子安瞬间恢复了正常,规规矩矩冲李二陛下行礼,他想要的信息,已经从梁宝玉的反应中得到了。 李二陛下深深看了卢子安一眼,片刻才开口说道:“卢子安和梁宝玉御前失仪,卢子安罚俸一年,梁宝玉由皇后管教。” “臣谢恩!” 心满意足的卢子安谢恩,一年俸禄而已,卢家还看不上,相比梁老八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不值一提。 梁宝玉还处在懵逼之中,我犯了错,为何要交由皇后娘娘管教? 太子李承乾带着梁宝玉去领罚,到地方一看,梁宝玉乐了。 李泰和李恪哥俩也在,两个皇子正垂头丧气挨训。 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倒霉就行,有难兄难弟陪着,心情瞬间舒爽许多。 长孙皇后也不知是不晓得太极宫发生了什么,还是不愿提及朱桀这个名字,只是梁宝玉带着李泰、李恪卖瓜有失体统,罚三人各自回去闭门思过。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好在一马车西瓜全都卖光了,所得的银钱全都归了农学的小账,发个福利啊,弄个阶段奖励啊,方便的很。 “朱桀啊,隋末乱世时盘踞一方的豪强,也曾自立为王,最终覆灭了。” 牛见虎因为出身,知道许多辛密,“那朱桀吃人,不但自己吃,还让一干部下吃,堪称魔王! 他后来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战败之后朱桀也投降与陛下,陛下下令,杀之弃市! 朱桀的部将手下,也都统统被杀……因为他们都曾吃过人,已经不能算是咱们的同类了。 卢子安竟然将你和朱桀往一起攀扯,这老狗的心思还真恶毒!” “怕是没那么简单。” 梁宝玉微微眯起眼睛,“那老狗故意激怒我,哪怕是当着陛下的面肆意妄为也不在乎……他就是想知道,外科手术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牛见虎惊奇的望向梁宝玉,兄弟两个仿佛抓住了一丝头绪,偏偏缺失最为关键的一步,见不到真相! 卢家诗礼传家,他们或许也会收集医术药方之类的书籍、辛密,但绝对不应该为了试探梁宝玉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当时在太极宫内的人,那些门阀世家的官员或许知道点什么,陛下……或许也知道。 但程咬金、牛进达等新晋勋贵,却和牛见虎一样,以为卢子安的试探依然是在向梁宝玉泼脏水! “必须找到懂行的人问清楚,才能弄明白卢子安那老狗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八,按你的说法,不管是那些世家大族还是陛下,恐怕都不会透露什么。” “咱们农学就有人知道!” “谁?” “太上皇!” 已经是手术后第四天了,李渊依然呆在消毒后的蚕室中,被困在这逼匝之地,又只能喝些寡淡的粥水,李渊快疯了! “朱桀?问他做什么?连人都算不上的玩意……真想听?好办,给老夫弄几个丫头过来解闷,这地方快憋死老夫了!” ------------ 第四十一章 装疯编的谎话终于有人信了,挺好 弄几个丫头来解闷?不愧是在李二登基之后又给他生下十多个弟弟妹妹的老色批! 你说的倒轻巧! 我这农学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养的蛆芽子里有母的,剩下的全是老爷们! 就连我家里,也因为你那祸害孙女全都用的是男仆,我梁老八守身如玉,不是你这种老流氓可以想象的! “太上皇,您这是让小子为难啊,这蚕室最讲究干净,我们进出还都穿着防护服呢……不如我想个法子给您老解闷?” “嘁,有甚手段快些使出来,等会老夫就忘了朱桀是哪根葱了!” 对付一个唐朝的退休老头,可用的办法太多了! 麻将一出,李渊顿时沉迷其中! “幺鸡!” “五筒!” “胡了!” 清脆的麻将声在农学中响起,日夜不息! “太上皇,这麻将虽好,您也得注意休息啊,毕竟还在术后恢复期,太劳累也不行……哎,碰碰碰,碰了这不就听头了嘛!” “猴崽子,心里着急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行,老夫就给你说说朱桀这狗贼的事。” 太上皇李渊的讲述,前半段和牛见虎所说的没什么不同,朱桀起兵,从不经营地方,而是如流寇一般席卷各地,每到一地先把粮草吃干净,接着就以人为食,手下的部将、兵卒也全都如此,甚至还开发出各种烹制的手法,当真对得起魔王的称号。 兵败之后朱桀向唐军投降,当时的统帅李二陛下下令,朱桀部格杀勿论! 不论将官、军卒,但凡吃过人肉的,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这些家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是恶鬼,是野兽。 但朱桀临死前还在念念不忘,说自己被恩师抛弃,最终没能成仙。 “成仙?这恶鬼怕是被人骗了。” 作为唯物主义战士,梁宝玉听到成仙二字就笑岔了气。 “确实被人骗了……或许是被人当成了试验用的猪狗,就好像你们农学嘎腰子练手用的那些羌人……” 李渊话里有话,眼神中饱含深意,梁宝玉笑不出来了,“当时从朱桀身上搜出一本没名字的书,里面写了一些惊世骇俗的话……那书里说,吃人能够吸取人的精血,积累的足够多,就能成仙!” “此事绝对是谬谈!” 牌搭子孙思邈开口反驳,“这片大地上不知历经多少磨难,人相食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怎么不见那些食人者成仙?” “那本书里也提到了,说是吃的太少,精血积攒不足……所以,朱桀吃了三百多个人……自己的侍妾、儿子、部将,他全都吃!” 李渊继续爆猛料,“当被抓到时,朱桀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双目赤红,暴躁、易怒形同野兽……呵呵呵,搅动天下风云的魔王,竟然只是某些人拿来试验那本书内容的玩偶,小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特喵的觉得不可笑,一点也不可笑! 梁宝玉明白卢子安为何死咬着自己不放了,也想清楚那老狗为何会询问自己外科技术是不是传自朱桀一脉了。 成仙,呵呵呵,对于传承几千年的门阀世家来说,也只有成仙能够让他们热切到忘乎所以了! 说句不好听点的,哪怕是当今的皇族,在卢子安这种门阀世家眼中,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山东豪族修缮姓氏等级,把皇族李家排在下面,为此引发了李二陛下的愤怒……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皇族,看不起当今的皇帝,甚至不愿意和皇族联姻……认为那是在玷污自家高贵的血统。 这样目中无人的家伙,也只有成仙才会让他们感兴趣,也只能是成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会让他们…… 自己为了装疯编出来的谎话,终于有人信了,挺好。 就是这神仙师父,该给他老人家按一个什么样的响亮名头才好呢? “一个人坏,还不算什么,可是又蠢又坏偏偏还有点能力,这就可怕了。” 梁宝玉自然的避过了朱桀的话题,事情搞明白就行,继续深入聊下去……他害怕太上皇李渊咨询如何成仙,“咦?自摸了!” 在场的五个人,打牌的梁宝玉、李渊、孙思邈、牛见虎,外加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逆徒黄伦昌全都重新热闹起来,专注牌局,好似朱桀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太上皇经过半个多月的恢复,终于可以回宫了,离开农学的时候,不但带走了一副象牙雕刻的麻将,还拉走了一车西瓜,说是被梁宝玉摘了心肝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 梁宝玉则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工部工坊中的武器革新项目,前次工部试爆火药武器,虽然威力十足但瑕疵甚多,大唐眼下的征战重心在草原,草原上可没那么多城墙让人爆破。 “执行标准件规定!标准件懂不懂?狗一样的东西,你们怎么这么蠢?” 工坊之中,永兴伯梁宝玉大声咆哮,工部的官吏一个个犹如鹌鹑一样低着脑袋挨骂,“你们是怎么混进工部的?纪国公收你们家钱了?蠢材啊,你,就你,你小子是不是不服气?老子踹死你!” 永兴伯纨绔成性,脾气暴躁,动辄打骂官吏、工匠已成常态,众人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不习惯不行的,谁让永兴伯掌握的技术是工部上下做梦都想要的呢? 在梁宝玉的推动下,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上书,要求统一计量单位,以陛下小臂的长度为基准,称为一米。 马屁拍的邦邦响,李二龙颜大悦,效果也是杠杠滴,年前工部就在城外的秘密基地再次试爆新式武器,远程的! “老八,不愧是你,竟然能把兄弟们带进来看试爆!” “是啊是啊,工部上次试爆,堪比天崩地裂,这一次想必更进一步!” “都老实点,今天大人物不少,别给老八惹祸。” 一帮纨绔齐聚试验场中,一个个兴奋异常,梁宝玉大刺刺的站在人群中接受吹捧,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看了想上去踹一脚。 “兄弟们噤声,要开始了……不对,那不是八牛弩吗?” ------------ 第四十二章 有伤天和梁老八 用八牛弩发射装填了火药的大竹竿,是梁宝玉的得意之作。 工部原本研发的新式武器,就是一个大炮仗,真的上了战场,不管是野战还是攻城,想要把大竹竿送到敌人跟前,不知道要往里面填多少人命。 和八牛弩结合之后就变的不同了,虽然八牛弩原本将近一千五百米的杀伤距离缩减到了一千米,但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工部最在乎的攻城效果,五百米外八牛弩射出的大竹竿,足以锲进城墙,若是碰到质量差点的,说不定还能贯穿。 新式大炮仗的研发并不复杂,原本就成熟的技术稍加改动,足有应付八牛弩的发射要求。 工部的人这次学精了,观礼台后撤了数百步,以至于老将们不停的嚷嚷,离太远看不清楚,还一个个嘴硬,说上次那个距离就挺好,无非是看完大炮仗回家洗个澡的事……都特喵的忘了,上次是谁被惊的灌了一嘴沙子都不知道闭嘴! 至于带着纨绔们来凑热闹,梁宝玉真不是只为了玩闹,这些纨绔未来会成长为大唐的中流砥柱,单单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笔的就有不少,未来几十年大唐都在南征北战,从现在开始给这些人留下新式武器的印象,可比专门上课培训来的有效果。 “甲字型火箭试射演示,现在开始!” 手持小旗子的校尉挥动手臂,恍若撕破布匹声响的机簧激发声瞬间炸响! “这声音不对!” 纨绔中,程处默是识货的,顿时惊呼出声! 强大的动能猛然爆发,外形经过调整的大炮仗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刺穿了空气带着厉鬼尖啸一般的音爆声直接撞在了目标土墙上! 五百米,贯穿! 甲字型火箭直接钉入第二面土墙一半,所展现出的威力远超八牛弩应有的实力! 轰! 灌装了经过改良的颗粒火药,甲字型火箭的爆炸时展现出的破坏性也远超此前的大炮仗,第二面土墙直接灰飞烟灭,第一面被贯穿的土墙竟然也被余波冲击垮塌! 和观礼台上那些大佬可以在爆破之后抵近观察不同,纨绔们属于蹭蹭,不能进的那种,只能拉着梁宝玉询问,不过大多数都是兴奋之下的胡言乱语,这玩意眼下准入门槛还有点高。 “老八,那八牛弩激发时的声响不对,还有,为何那……呃,火箭,对,火箭在空中飞的时候会有那么的大的动静?这和原来的不一样!” 程处默和其他几个在军伍中历练过的纨绔一同,扯着梁宝玉的衣袖不松手,让准备上前查看甲字型火箭试爆效果的梁宝玉动弹不得。 “别乱,别特喵的乱!听我说,一个一个来!” 梁宝玉甩开身上五六只大手,扯着嗓子嗷嗷叫了几声,这才让兴奋到眼睛珠子都红了的纨绔们安静下来,“八牛弩被我和工部的人改造过了,激发装置和蓄力装置全都改了,机密,无可奉告,你们今后谁能用得上这玩意,自然有军中的人给你们详细说。 我只说一点,原本需要八个人到十个人操作的八牛弩,现在只需要两个人就能用,原本一刻钟可发射三枚箭支,现在能射出去十枚以上! 至于火箭在空中飞行发出的声响,是上面特意加装了竹哨……今后,任何敌人听到竹哨的声响,就要被我大唐的火箭吓破胆!” 事实上,真相远比梁宝玉透露的要复杂的多。 八牛弩被最大可能的进行了重新设计,标准件的应用让这东西对后勤补给的依赖降到最低,避免出现某个部位一点小损伤就得抛弃整台战争利器的情况。 激发箭支的机簧被替换成了软钢,梁宝玉在工部的仓库里找到的钨矿,粗糙初级的钨合金被他弄了出来,三根软钢制作的新机簧动能强劲,威猛无匹! 蓄力上劲的装置,被重新设计成为齿轮绞盘,普通壮汉单人可操作,让激发频率猛升数倍! 甲字型火箭的设计思路依然侧重于破除城墙,颗粒炸药的使用让唐初全世界的城墙都瑟瑟发抖,后续会专门研发针对草原、旷野等平缓战场野战的火箭型号,技术上没有难题。 “兄弟们,有了火箭这东西,今后战阵上就变的和过去不同了!” 梁宝玉相信,随着火药产量的提升和火药武器的不断出现,今后大唐的军卒将会围绕着火药重新设计出无数新的作战方式,“有志于在军伍里搏前程的,一定要重视火药!” 这才是梁宝玉把纨绔们带进试验场的最终目的,火药武器正式列装必然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在年轻一辈的心里留下种子,让他们对火药有个概念,才是正经。 “哟,永兴伯这里好热闹啊!” “见过魏内侍!” “这甲字型火箭可真厉害啊,陛下很满意,召见永兴伯呢,快跟咱家走吧,纪国公已经过去了。” 撇下纨绔们,梁宝玉跟着魏太忠匆匆去面圣。 李二陛下所在的观察所距离爆破地点更远,但视线很好,梁宝玉赶到时,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正在汇报。 “永兴伯,纪国公刚才说,你建议将还未成型的乙字型火箭送去朔方进行实战试验?” “是,微臣认为,未来数年间,我大唐最大的威胁和敌人必然来自草原,甲字型火箭虽然威力十足,但在旷野平坦地势的战场上并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而正在研发的乙字型火箭则完全可以满足草原征战的需求!” “朕晓得你挂念你爹,苍梧县候驻守朔方也确实压力不小,可你所说这乙字型火箭……” “陛下,乙字型火箭重量更轻,射程更远,装药量都比甲字型少三分之一,但微臣打算在其内部混入铁砂、铁钉,甚至铁匠铺的废料碎片……只要乙字型火箭在敌人军阵之中引爆……” “你小子!呵呵呵,纪国公,你如何说?” 李二陛下刚想开口教育梁宝玉,却又生生止住,转头望向纪国公段纶。 “老夫以为此举有伤天和!” 段纶一脸正气,“但和永兴伯的名声相比较……不算什么!” ------------ 第四十三章 想想白起是怎么死的 老段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哈! 我帮你工部折腾火药,你只揽功,坏名声的玩意全算在我头上? “陛下,段公爷说的对!” 梁宝玉大义凛然,“为我大唐,为了那些军中厮杀的兵士,我梁宝玉些许名声算的了什么! 陛下,段公爷,小子突发奇想,可在火箭中添加糖霜、白磷等等其他物品,一旦爆开,绝对能让这世上的任何敌人丧胆!” 来嘛,相互伤害呀,啥玩意缺德咱们搞啥,看看最后的骂名是否全落我梁老八头上! 哪怕不知道后世白磷弹的恶臭名声,李二和段纶只要一想到燃烧的白磷沾染到人身上那副场景,就忍不住皱眉。 这梁老八哪哪都好,就是纨绔成性丝毫不在乎世人的看法,还是太年轻! 如今这世道,哪怕是战阵上厮杀,也不敢随意坏了名头,不然国内的官员都不会放过你,想想白起是怎么死的? 自己的最新想法被李二和段纶一同否定,梁宝玉顿时兴致不高,落在那二位眼中,反倒是小孩子脾气,狗一样的东西,需要时时刻刻哄着,没啥城府。 甲字型火箭的试射非常成功,已经被军方大佬们列入顶级装备的范畴。 唯一的难题,这玩意操作起来虽然不复杂,但维护和使用时瞄准定位,全都需要对操作手进行专门的培养,最好是识字的。 一事不烦二主,培训班定在农学,年后开课。 随着年节越来越近,整个长安都仿佛变的慵懒起来,农学也开始放假,假期长度让无数人眼红。 不过,以侯庆为首的一帮人主动要求值班,梁宝玉大手一挥,年节期间但凡来上班,全部双薪。 留在农学为大唐奋斗的人,更多了。 梁宝玉这个学监不愿跟一帮手下凑热闹,极为低调的回了梁家庄,过节嘛,就那么回事,便宜老爹梁建方还在千里之外的朔方吃沙子,自己总要和庄户们同乐才行。 如今的梁家庄早已大变样,甚至划分了许多外人轻易不得进入的区域。 明面上梁家庄最需要劳力的是三口火窑,养蛆芽子发展出的养鸡副业也变成了养鸡场,村里已经开始筹建蚯蚓池,这项蛋肉双收的产业,仅仅需要妇孺老幼便可运转,不知道被多少人拍手称赞。 香水作坊和蒸馏酒作坊是梁家庄的拳头产品,每日里大笔的银钱赚回来,招人眼红。 但梁家庄里防御等级最高的不是香水作坊这座金山,而是隐藏在暗处的玻璃车间。 梁家庄老兵家里可靠的后生,挑选了精明手巧的送去,个个在契约上拍了血手印,如今在梁宝玉的指导下非但能够烧制形态简单的玻璃茶杯茶壶等器皿,还开始学习雕塑之类的手艺。 烧化的玻璃用手指粗细的铁管吹,就能摆弄出各种造型,一旦这一批后生手艺学成,将有大用。 而梁宝玉自己最在乎的,则是培育在暖棚中的玉米和小米辣。 玉米和土豆、南瓜不同,这东西是主粮,虽然产量比不上土豆那么恐怖,但主粮的地位不是土豆能比拟的,一旦献给李二,必然能抵一件大功! 在外人眼中,梁家庄的暖棚远比农学更为奢华。 大块的近乎透明的玻璃充当顶棚,天气晴朗时阳光直射其中,加上埋在地下的烟道加温,即便是数九隆冬,呆在里面也恍若置身岭南。 梁宝玉一头扎进暖棚就不想出来,直接将桌椅板凳搬了一套进去,特意隔出来一间暖棚充当自己的大号办公室,温度湿度都能自主调节,空气里还充满了泥土的芬芳,即便是后世的霸道总裁也比不上! “小侯爷,侯爷回信了,是让军伍里的信使带回来的。” 狗腿子来福捧着一封信乐呵呵的凑了过来,满脸的谄笑,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喜庆。 “哟,也晓得换上新衣了?人模狗样,大过年的,今天就不踹你了。” “谢小侯爷恩典!” 厚厚的信件代表了便宜老爹梁建方那如山一般的父爱,梁宝玉用桌上的小刀划开朱漆完好的信封,取出十来张信纸。 嘶,老梁不是粗鄙武夫吗?为何他能写这么一笔好字?嗯?!竟然文采也不赖……我这个从小被悉心培养的纨绔在他面前就是一坨狗屎啊! 十多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叮嘱自家宝贝儿子的话,甚至连衣食住行都有提到,偏偏不肯多说自己在朔方的情形,梁宝玉翻遍信纸,也只看到一句“为父一切安好”,老梁……不愧是亲爹! 倒是提及了此前梁宝玉特意托运送补给的队伍捎去的种种物品,其中单筒望远镜让老梁惊叹为神物,言称有此物相助,朔方外的突厥人想要偷袭,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梁宝玉撇撇嘴,那是玻璃刚刚烧制出来时的作品,镜片不够透亮,磨镜的技术也很粗糙,只能勉强看到五六百米外的东西,晚上更是难堪大用,就这,还被老梁夸到天上去了。 不就是字写的好吗?呸,终究是个没见识的! 取出上好的贡纸,梁宝玉用狗爬一样的字体写回信,叮嘱老梁注意身体,并说会随信送去更多的单筒望远镜,二代的,看的更清更远。 同时,还会送去一批香水,让老梁拿去用,上下打点也行,充当赏赐也行,哪怕是哄女人开心,自己这做儿子的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有一条,不准给自己搞出弟弟妹妹之类的烦人玩意! 最后,梁宝玉郑重其事的写下叮嘱,若是战事不利,当以保命为先,只要老梁能活着,他就必然能把老梁救回来! “小侯爷,牛家少爷、程家少爷、房家少爷……嗨,好多人一同来咱们庄子,已经到府里了,您快回去接待吧!” 和梁家有关系的人家,梁宝玉早早就带着礼物走动过,各家也都派小辈回过礼了,大过年的这帮纨绔不老实呆在家里,跑我梁家庄干什么? “老八,你这地方不赖啊!” “兄弟们被家中长辈当牛马使唤,你小子倒好,在这里躲清闲!” “不讲义气啊不讲义气,有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不告知我等,罚酒三杯!” “锅子呢?我问你锅子呢?赶紧支起来,这几日东跑西颠去各家送礼,累死哥哥了,赶紧弄个锅子补一补啊!” 纨绔们夺门而入,来福都被人踹了好几脚,这狗东西嘿嘿的傻乐起来,这下子,咱家终于有点过节的味道了。 ------------ 第四十四章 妇女之友梁老八 朔方。 破败的城墙耸立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凛冽的寒风肆虐着大地。 整个朔方就是一座军城,右武卫大军驻防之后,此前不停骚扰偷袭的突厥人少了很多。 大帅府内,跑风漏气的屋子里生了火盆,可穿着厚厚袍子的梁建方依然觉得有点冷。 今年草原上遭了白灾,怕是一开春,那些游荡在草原上的饿狼们就该袭扰我大唐边境了。 年后第一次补给,宝贝儿子的信也一同被捎了过来,处理完军务的梁建方搓了搓手,这才舍得打开那单薄的信封,这里面,全都是老夫那宝贝儿子的爱啊! 嗯?! 遇事保命为先? 寂寞了可以找女人,但不能生娃? 嘿,这狗东西! 真当你爹是个饭桶草包不成? “报!大帅,城外出现突厥人!” “嗯,怕是饿疯了,派人出城迎敌,一个不留!” …… 长安城中热闹非凡,到处充满了年节的气氛,各家商铺也都趁着年节猛搂银钱,打折促销之类的手段,可不仅仅二十一世纪才有。 和往年一样,但逢年节必然会有稀罕玩意趁机出现在市面上,以便卖个好价钱。 今年最为受人青睐的,则是名为银镜的小东西。 此物巴掌大小,圆圆的甚是可爱,能将人照的纤毫毕现,铜镜与之相比,狗屁都不是! 一枚银镜仅售卖一贯钱,堪称价格低廉良心非凡,只是货源匮乏,往往求而不可得,短短三天,黑市上的价格就炒到了二十多贯! 这银镜仅在东市梁家庄香水旗舰店售卖,除了货源不足的小银镜外,还有半人高的大块银镜,每一面,百贯起步。 梁家庄的老掌柜说了,银镜这东西乃是自家小侯爷按照仙人传授的法子造出来的,需要炼化白银取其精华,辅以上好的琉璃方能制出,单单原料就价格不菲! 之所以小圆镜定价如此低廉,乃是我家小侯爷怜惜世间女子梳洗装扮不易,不收工钱,以原料价格售卖! 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的名声顿时大振,荣获妇女之友称号! 至于大块银镜价格昂贵,则是因为此物面积越大,炼制越难,十次八次不见得能成功一回,实在是无法便宜发卖,只能对各位主顾说声抱歉了。 仅仅半日,梁家庄香水旗舰店中的银镜就被哄抢一空,就连那三面价格百贯的半身镜也被人买走,并且有几十户的采买管事要求订货。 能够消费起二十贯一小瓶香水的人家,压根不在乎花百贯钱买一面穿衣镜,甚至能花费如此低廉的价格就买到这么神奇的银镜,大家都觉得占了大便宜! 至于银镜那粗糙的木质框架,弄回去寻精工巧匠重新雕刻紫檀框子不就成了? 皇宫内,小腹微微隆起的长孙皇后望着两米高、一米五宽的巨大穿衣镜啧啧称奇! “此物当真神奇!竟然能将人照的纤毫毕现!” 饶是见惯了珍奇异宝的皇后,面对后世随处可见的穿衣镜也大为震撼,“徐姑姑,魏内侍可曾检查过此物?” 徐姑姑是长孙皇后身边的老宫女,早就言明这辈子不愿嫁人,极受皇后信任。 “回禀娘娘,魏内侍早已将此物拆开检查过了,他说……” “但讲无妨。” “魏公公说,此物端是神奇,他也看不出炼制手法,就是配套的木框太过粗糙,用材也不上心,所以让内府重新换了框子……还说永兴伯怕是为了炼制这面如此巨大的银镜,定然耗费干了家财,连好木料和好工匠都用不起了。” “哦?本宫不信!” 长孙皇后虽然对穿衣镜喜欢无比,但依然没能被影响到自己的判断,“老八那孩子狡猾的很,万万不会干出耗干家财送礼的事。只不过,本宫也猜不出来这银镜是如何炼制的……莫非,当真是仙人手段?” 徐姑姑低头,这种话万万接不得,还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扮演木桩……呃,看不见。 说是老宫女,可实际上徐姑姑过完年也才将将二十六岁,只因不愿出宫嫁人,这才蹉跎了岁月,放在后世,正是大好年华。 长安城里,但凡和梁家关系好的,都收获了一面近乎等人高的穿衣镜,小圆镜也送了不少,这些人家也不张扬,笑呵呵的看旁人在市面上争抢那为数不多的货源。 躲在梁家庄的梁宝玉并不清闲,李二陛下年前就说了,要让左武卫选拔合适的军卒前往农学学习如何操控新式八牛弩和火箭,作为授课老师,梁宝玉必须准备合适的教材。 所谓懂的越多,烦恼越多。 若是让工部的官吏和工匠授课,必然搞成短期培训班,会操作就行了,射出去就能杀敌,还要啥自行车? 可梁宝玉偏偏是个懂行的,各种射程计算、弹道瞄准之类的东西,需要用到大量的数学运算,毕竟火箭不是普通的箭支,主要靠爆炸杀伤敌人,落点很重要。 在改造成办公室的暖棚里憋了三天,梁宝玉索性开始整理中小学数学教材……从头来吧,反正需要学习的人不是本爵爷! “哟,我的伯爷啊,大过年的还在忙公务,您这股劲头,咱家看了都想落泪!” 魏太忠带着皇后赏赐的礼物,到了梁家庄。 “魏内侍想哭便先哭一会,等我把这点东西写完。” 梁宝玉如今和魏太忠混的惯熟,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向来不讲,“我们梁家庄新研发出来了两种香水,香型和过去的不一样,魏内侍是行家,等会可得给我们多提提意见!” 抬手不打笑脸人,但凡魏太忠不是来找事的,梁宝玉都不会指着鼻子骂人家老狗。 “那咱家可得好好见识一番!”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和那些将穿衣镜的粗糙木框拆解换掉的人家不同,青牛观中的老道们做的更为彻底。 “这银镜果真精妙,如此平整光滑的琉璃是如何磨制出来的?” “还有后面这层银粉,已经确认了,是水银。” “竟然是丹道一脉……这可和那位永兴伯之前显露出的手段不同啊!” “袁天罡回来了,快听听他怎么说!” ------------ 第四十五章 丹道传承和蝗灾 年节期间忙碌的脚不沾地,袁天罡带着徒弟李淳风奔波在豪门之间,若非梁宝玉折腾出来的银镜风波太大,他都不一定会抽空返回青牛观。 和闭门不出,已经在农学研究上青霉素的孙思邈不同,袁天罡这帮老道的心思更为热衷世俗间的助力。 今上为了给皇家脸上贴金,认下了李耳这个祖宗,道门若是还不晓得趁势而起,那就活该沉沦! “确实是水银无疑!但主料却是锡!” 袁天罡虽然不以丹道为主,但炼丹或者说炼金术的造诣不低,“永兴伯说谎了,这银镜没有用到白银的精华……况且老道也从未听说过白银里能炼出什么精华。” 袁天罡猜对了,梁宝玉没找到足够的化学原料,无法使用银染的手段制作镜子,只能让庄户们戴着防毒面具使用水银和锡箔。 “可即便这样,也称得上巧夺天工了啊!” 一无名老道举着被刮干净小圆镜,能够清楚的看到后面的景物,“单单这琉璃……啧啧啧,便是上等的水晶,也不过如此了吧?况且,想要把水晶磨制的如此平滑透亮……” “师叔您想岔了。” 袁天罡皱着眉头,“这些琉璃必然不是磨制的……市面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银镜,梁家庄还找不出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必然是丹道的手段,也只能是丹道的手段!” “嘶!” “可从此入手,找到那梁宝玉的跟脚!” “上次卢家的卢子安冒险试探,结果仅仅是排除了梁宝玉和朱桀背后那些人的关系,莫非梁宝玉此前施展的种种医道手段,都是障眼法不成?” 一帮老道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管是缝合术还是嘎阑尾,他们都曾试验过,虽然效果比不上梁宝玉,但终究有过成功的个例。 就连那夺血续命,也偶然间撞上过两个人血型相同的例子,实验者全都活了下来。 所以,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外科手术算不上太过神秘,哪怕他们办不到,但里面的东西却是知晓的。 可银镜的出现,才真正触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淳风,这几日你先不要跟随你师父出门了,你亲自带一面银镜去寻你师伯,他丹道造诣最高,想必能给出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弟子谨遵法旨!” …… 农学开工第一天,梁宝玉这个学监给上上下下全都包了个大红包。 拿了奖金的专家、仆役们个个喜气洋洋,仆役们就不提了,农学的专家大部分都是从各地抽调来长安的,本来打算先到长安城,然后再想法子慢慢打点活动,混进户部或者司农寺,也算完成了地方向京城的跨越。 可眼下,有这种想法的人寥寥无几,甚至一个也没有! 司农寺很叼吗? 他们过年值班有双薪吗? 他们为职工提供吃住福利吗? 他们的上官会换着法子给大家发钱吗? 这些,我们农学全都有! 至于户部……咳咳咳,户部还是挺好的,但没根基进去就是跑腿打杂的,几十年不一定能翻身那种,具体事例可以参照来农学没几天就混了个六品官身的户部老书吏常温元常大人! 甚至老常无意间透露出那些在户部勾心斗角下黑手的隐秘,更是让一帮连排挤人都不会农学专家们瑟瑟发抖。 还是跟着学监大人好好干吧,这才小半年时间,眼瞅着都攒够了足以在长安城买下一间卧房的银钱,还受到皇后娘娘的嘉奖,太子殿下亲自来宣读的,有名有利,农学就是我的家,老夫死也不愿离开家门! “诸位都是我农学的栋梁,都是我大唐的栋梁!还是那句话,干活的事我不行,吃穿住行要政策,本学监包了!” 农学上下都是实在人,和实在人就得说实在话,梁宝玉望着一个个油光水滑的手下欣慰至极,“让人干活不发工钱的事,我梁宝玉还做不来,天下间也没这个道理! 但是诸位,话又说回来了,这天下间也没有拿钱不卖力气的道理! 今年咱们农学就做两件事,棉花,麦种!” 司农寺的皇甫大人嗷嗷待乳,农学可不能亏待人家,毕竟皇甫大人为人不错,家里光大块的穿衣镜都一次就订了十面,是不是期货不在乎,就为了帮衬一下梁宝玉的生意。 棉花的继续培育和大面积推广,早在去年就定了下来,麦种是司农寺求到农学头上了,但身为主粮,高产麦种好培育,可要保持性状却难上加难。 二十一世纪的农民想要种麦子,也得先从种子公司手里买麦种,凭啥你唐朝的农夫就要能够保持高产遗传性状的麦种? 麦种的研究司农寺自己此前也搞过,如今找到农学和梁宝玉,无非是抱着万一的态度。 真正的重头戏依然还是棉花,李二陛下快压不住火了,各方面的调动无不透露着要对突厥动手的信息。 下半年必然要开战的,到时候棉花就是重要的军需物资,草原上冬天的风,太冷了。 棉花纺线织布可以小范围的试验,但产量的大头必然要制作成御寒的棉衣,这一点,在西苑李恪穿着梁宝玉缝制的夹袄热的满头大汗时,李二陛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随着天气的不断转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大唐就好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在为李二陛下的意志而不停的转动,最终的目的是要踏平草原,击败突厥! 预料之中的蝗灾开始出现,不过满朝上下却都老神在在,早有准备的君臣各司其命,一道道旨意派下去,一处处受灾的百姓得到救助,土豆的横空出世给了大唐君臣信心,区区蝗灾不过如此! 可时间到了五月,再沉稳的人也绷不住了。 报灾的信使不断赶到长安,潼关、扶风、三原、岐山、陈仓……整整二十七个州遭遇蝗灾! 铺天盖地的蝗虫席卷了一切,当周至县县令吴介下令焚毁种满粮食的田地,自己也扑进火场和蝗虫同归于尽,天下震动! “呵呵,甚是肥硕……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给爵爷我滚过来!告诉厨房的老周,抓些蝗虫洗涮干净,裹上面糊蛋液炸一炸,本爵爷今日要吃天鸡虾排!” ------------ 第四十六章 蝗虫,应该炸熟了再吃啊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哪怕是皇帝也躲不过。 去年灵州蝗灾,让当地损失惨重,官府不断救助,才勉强没有重现隋末的人间惨状。 冬日里仅仅下了两场雪,气温不够低,藏在土层中的蝗虫卵没能冻死,朝中上下也都预见了今年蝗灾的到来,可不论是李二陛下还是一帮能臣名将,全都自信满满,以为提前做了准备,储备了一些粮食,又有土豆这等神物相助,认定了今年的蝗灾不过尔尔。 铺天遮日的蝗虫淹没了二十七个州,给所有自以为是的人好好上了一课! 所有人都急疯了,梁宝玉却吃疯了。 这货已经研究出十多种炸蝗虫的口味,其中以椒盐最受欢迎,蝗虫这东西在后世需要专门养殖才能满足餐饮、医疗行业的庞大需求,大唐这种纯天然野生的可是高档货! 农学众人从开始的惊愕、疑惑,到强忍着恐惧尝试,最后发展到主动探索新菜式,一个个吃蝗虫吃的满嘴流油! 对于学监大人的胆识和奇思妙想,众人也愈发佩服,隐隐有向崇拜转变的苗头。 说句不好听的,隋末乱世结束才几年?整个大唐还有多少地方多少百姓还吃不上饱饭? 一个个都在矫情什么? 面对蝗虫,无非就是个心态问题,当第一口吃下去,心态就不再是问题了……总比吃观音土啃树皮香吧?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参观一下朱桀那狗玩意的军营伙房嘛。 再说了,蝗虫嘛,不管是直接放在瓦片上烤还是用油炸,口感都不错,鸡肉味嘎嘣脆,蛋白含量是牛肉的好些倍! 可惜,李二陛下没能领悟到美食的真谛,面对铺天盖地的蝗灾,皇帝认怂了,下了罪己诏,向上天祈求只惩罚自己一个,放过他的百姓。 高台之上,李二陛下身穿粗布麻衣,冲着苍穹声嘶力竭的念着祭表,文绉绉的让梁宝玉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听不太懂。 大概意思就是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老天爷你要不满意,直接下雷劈死朕就行,何必为难天下百姓? 太子李承乾手捧朱色托盘,里面放着几只洗干净的蝗虫……活的,等会李二陛下要一口吞下的。 躲在人群中的梁宝玉有点惊恐,他还没来得及把炸蝗虫这道美食推广出去,若是皇帝吃完活蝗虫,发现这玩意还能裹上蛋液面糊炸……不会被迁怒吧? 早就在扮演纨绔的生活中迷失本性的梁宝玉太清楚所谓的人上人的心态了,自己不顺心还要踹来福调整心态呢,何况是李二? 嘎吱嘎吱……嗯?自己带来的零食被人偷吃了! 皇帝祭天是大场面,几万人凑在一起观看,梁宝玉这个永兴伯也被拉来充数。 太清楚开大会有多无聊的梁宝玉,提前准备了不少炸蝗虫带进来,结果被小贼盯上了。 “再拿些出来,天没亮就被母后带到这里,饿的要死。” 脸上全是油花的李泰恬不知耻,见梁宝玉死死护住装零食的袋子,不甘心的舔了舔手指,“昨日我同母后说了,蝗虫可以炸来吃,没人信,还被一帮人嘲笑,说我是野人。” “我农学上下,全是野人,怎么滴?” 梁宝玉眼神机警,随时关注四周的情况,皇帝在高台上和老天沟通,自己却在下面猛吃零食,被发现少不得又要挨怼,“特喵的,李恪是你招来的不?那小子摸过来了,炸的蝗虫就那么点,不够分啊!” “老八,老八,给我点吃的,我看见我哥吃东西了。” 都特喵是可怜孩子,不能因为当爹的要祭天,就不给娃吃饭吧? 梁宝玉无奈的打开袋子,任凭李恪李泰哥俩把爪子伸进去祸祸,谁让咱义气为先呢。 梁宝玉所站的位置是魏太忠特意给安排的,距离庞大的嫔妃、皇子皇女队伍很近,中间隔着一些宫女内侍,哥仨一顿嘎巴,油炸食物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 不断有人暗暗吞咽口水,三个纨绔却是毫不在乎。 最后一把炸蝗虫被李恪抓在手里,弯着腰犹如做贼,钻回了自己的队伍。 不对,这小子吃饱了准备去告密?! 梁宝玉的视线追踪着李恪的身影,直到他停在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跟前,干,是高阳! 只见李恪一边和高阳说着什么,一边朝梁宝玉所在的方位指指画画,最后亮出了手中的蝗虫。 高阳小巧精致的琼鼻皱了皱,两道柳眉挤成了两坨,最后竟然真的捏起一只裹了蛋液面糊炸的看不出原本形状的蝗虫放进了口中! 仿佛赴汤蹈火一样大义凛然,高阳闭着眼睛猛嚼几下,用力吞咽……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干呕。 倔强的挺起纤细的脖颈,双眼通红的小丫头死死盯着人群中的梁宝玉……嗨,你究竟要闹哪样啊?吃个天鸡虾排都能演绎出同生共死的气概,为了我这样的纨绔疯病患者,划得来吗? 一切都没能逃过长孙皇后的凤目,身边的徐姑姑被派了过去,询问了李恪和高阳之后,径直朝梁宝玉的位置走来。 这位女官……嘶,虚怀若谷,甚是雄伟! 鹅蛋形的脸颊,非常符合梁宝玉这种传统审美,常年在宫内的生活,培养出了独特的气质和仪态,最为关键的是,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嘛,高阳那样的带鱼小丫头片子完败! “永兴伯,皇后娘娘派奴婢来问问,那蝗虫当真能吃吗?” 梁宝玉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徐姑姑脸颊泛起红晕,不愧是长安三害之首,这等纨绔当真无法无天! “怎么不能吃呢?可香了!姐姐你听我说,烹饪蝗虫也是有讲究的……巴拉巴拉……” 徐姑姑深深吸了一口气,更加的高耸入云,平复下心情之后才匆匆向长孙皇后汇报,接着又离开了人群。 不长时间之后,端着各色食盒的内侍宫女出现在嫔妃队伍中,开始给大家分发冒着热气的油炸蝗虫…… “苍天若要惩罚,就惩罚朕一人,莫要降罪朕的百姓!就让这蝗虫啃噬朕的心肝赎罪吧!” 高台之上,李二陛下一声痛嚎,一把抓起李承乾端着的托盘中的活蝗虫,直接塞进了嘴里…… ------------ 第四十七章 用雷霆击碎黑暗 都吃了,全都吃了。 不单单是李二陛下,高台下那些身份尊贵的大臣、贵族们,也全都体验了一把生吃蝗虫的刺激! 嫔妃和皇子皇女们,不少都向梁宝玉所在的位置投来感激的目光……裹上蛋液面糊炸熟的蝗虫,比生吞活蝗虫的体验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还是那句话,人生就是一场比较! 李二陛下离开了高台,只剩下旁边一个老道冲着天空发癫一样比划桃木剑,天空中乌云压境,让梁宝玉怀疑那老道的本职工作是求雨。 太极宫中,群臣吵成一团。 祭天之类的大场面并不能解决什么,结束后的廷议才是关键。 梁宝玉这个农学学监还不够格参与这么高档次的辩论,只能和李承乾、李泰、李恪哥仨一起等在外面。 “孤刚刚吃蝗虫了。” 李承乾一脸生无可恋,两只眼睛都有些空洞。 “吃了又如何?好像谁没吃一样!” 梁宝玉嗤之以鼻,矫情! “可孤吃的是活的!你们吃的是炸过的!” “这特喵能怪我吗?松手,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就被你掐死了!” 兄弟四个打打闹闹,李承乾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可从太极宫中不断传出的争辩声,却让大家提不起兴致。 原本应该商量如何救灾的廷议,已经被门阀世家那帮人成功带偏。 这帮狗东西死咬住李二陛下不放,遍数皇帝的罪状,什么杀兄戮弟圈禁老父,什么娶了嫂子收了弟妹,反正就是怎么恶心怎么来,不承认?老天都降下灾祸警示你了,你凭什么不承认? 这场辩论让梁宝玉对李二陛下的涵养有了新的认识,换成他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这么骂,别管骂的对不对,先弄死再说! 大殿之中李二的脸色铁青,蝗灾席卷各地,门阀世家以此为契机,对自己发起了反攻……自窦家覆灭之后,这些千年家族就在慢慢蓄积力量,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终于,让他们得逞了。 房玄龄和杜如梅拼了命的和门阀世家的人辩论,可蝗灾正在发生,这就是天子失德的明证,对方又人多势众,还本就擅长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瞎比比,两位文臣首领被怼的溃不成军。 至于程咬金和牛进达这等勋贵武将,呵,进宫不让随身携带马槊,大家又没有裴英裴老三那种身上藏连枷的本事,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完全插不进去话啊! “我等诗礼传家,数千年不坠,如今却要陪着尔等忍受如此天罚,当真是忍无可忍!” 卢子安那老狗熟悉的声音猛然传来,“我卢子安只求自身干净,愿以死明志!若是上苍垂怜,还请降下神雷,老夫只求速死!” 这老狗活腻歪了! 在一帮官员惊恐的注视下,卢寿卢子安猛冲出大殿,直奔殿前的假山! 梁宝玉微微一愣,嚯,腿脚可以啊,偷偷练过? 手脚麻利的卢子安直接爬上那座假山,冲着乌云滚滚的天空手舞足蹈,叫着嚷着要让老天劈死他! “坏事了!” 李承乾满脸惊慌,“卢子安不能死!” 之所以要在大殿外修建一座假山,是因为太极宫此前经常被雷击,不但容易引发火灾,还容易让人朝皇帝身上瞎联想。 后来高人指点,大殿外修建假山,结果闪电不劈宫殿,改劈假山了……还特喵在太极宫的范围之内! 避雷针的原理唐朝人或许说不清楚,但人总是会观察的,观察的多自然就能总结出经验。 卢家不知道挨了多少雷劈,经验丰富,算准了今日那座假山必然还会引来雷电,卢子安这是要为家族殉命了! 只要能够把皇帝钉死,区区性命又算的了什么? 家族传承,数千年不坠,这才是吾等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 至于蝗灾,至于百姓死活,与吾等何干? 李二陛下和一干大臣彻底慌了,如果卢子安今天就在众人面前被天雷轰成齑粉,这场因为蝗灾引发的斗争,新兴勋贵集团就败了,很彻底的那种! 众人招呼侍卫上前将卢子安这老狗从假山上弄下来,却被一群门阀世家的官员阻拦,有说卢子安求仁得仁不如成全他,也有说为世间生灵请命这是荣耀,更有人说陛下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老卢好好试一下! 这特喵的,这些门阀世家盘踞地方数千年,即便是朝堂内部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大开杀戒,必然会导致烽烟再起,重现隋末乱世! 李二陛下几乎咬碎了后牙槽,偏偏无可奈何。 历史上,李二和五姓豪门为代表的门阀博弈,最终也没能彻底取得胜利,直到武媚登基之后,才真正击垮了门阀的脊梁骨,即便如此,也是余烬不断。 “卢老狗,快下雨了你不去躲雨,在上面发什么颠啊!” 粗鄙如市井泼皮的叫骂声在吵杂中显的极为突兀,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梁宝玉拎着一根铁枪顺着梯子正往太极宫大殿屋顶上爬!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正在表演呼唤雷电击碎黑暗的卢子安一阵发懵……求死还有人争? “老狗,看什么看,问你话呢,你傻了不成?” 避雷针引雷术嘛,多大点事,用得着整的和跳大神一样吗?小样,还治不了你! 梁宝玉手中那根铁枪后面,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铁链,铁链另一头被李泰、李恪埋进了泥土中,这会正不断铲土踩实……太子李承乾替梁宝玉扶住梯子,哥四个都没闲着! 只要把这杆铁枪顺利插在太极殿顶上,就是一个合格的避雷针,或者叫引雷针也行。 附近但凡有雷电落下,就会被这唐朝版的避雷针吸走,卢子安想要享受雷劈待遇,千难万难! “老八快下来!” “此地不是你瞎闹的场所,莫要发癫!” 程咬金和牛进达心急如焚,雷雨天登高容易被劈不是什么秘密,可不单单只有卢家人知晓。 梁宝玉嘿嘿一笑:“这杆铁枪乃是陛下征战时的兵刃,有龙气福泽庇佑,有它在,上苍绝对不会为难我的!” 插好,固定,齐活! 忙活完,梁宝玉冲着假山上木若呆鸡的卢子安邪魅一笑,转身就要顺着梯子爬下去……云层愈发厚了,风也急了,呆在上面真的不安全! 可梁宝玉刚刚转过身,还没爬到梯子处,天空就传来了轰鸣! 特喵的,玩脱了! “老八!” ------------ 第四十八章 关于我被公主看光光那件事 低垂厚重的乌云中,猛然闪出一道雪白的匹练! 银蛇乱舞铁树开花啊! 轰隆隆闷响中,所有人惊愕的张大嘴巴,抬头看向太极殿上方,陛下用过的铁枪真的把雷电吸走了! 我特么的,我特么的! 玩脱的梁宝玉趴在宫殿顶上,死死压低自己的身体,千万别下雨,千万别下雨,求求了! 肉眼可见的金色电流,从铁枪顺着细长的铁链直接钻入地下的泥土中,以避雷针的角度来看,这项设计还是挺合格的。 轰鸣声不断,银蛇不断坠落,仿佛上苍有意对太极殿中发生的一切做出回应,直接开启VIP不限量雷劈模式,量大管饱的一塌糊涂,特喵的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枪都变红了!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细胳膊细腿的梁宝玉瑟瑟发抖更显无助。 雷声掩盖了众人的惊呼,掩盖了程咬金、牛进达一帮勋贵长辈的悲鸣,但掩盖不住大家的怒火! 他梁老八确实不是个东西,往日里横行无忌纨绔成性,可今日他本不该有此劫难! 李二陛下一双龙目之中寒光四射,朕,究竟在做什么? 区区几只狂吠的野狗,就让朕束手束脚,就让朕踟蹰不前,就让朕只能依靠老八这样的孩子! 凭什么? 就凭你们诗礼传家?就凭你们数千年不坠?就凭你们逞强地方? 呸! 今日过后,朕不再退让了! 天幕被乌云笼罩,天地变的昏暗无比,每一道雷电劈落,都闪烁着足以点亮天地的白光! 那白光中,趴在房顶,瘦弱无依的身影,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站在假山上的卢子安快疯了,任凭他如何蹦跳挥舞手臂,也没能让上苍分润他一道雷电! 某个不该出现的念头猛然闪过心底,莫非皇帝用过的兵刃真的有龙气福泽庇佑?真的得到了上苍的认可? 兵刃尚且如此,那皇帝他本人…… 太子李承乾仰着头大声喊叫,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都喊了什么,老八,你可不能死啊! 蜀王李恪双眼通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恍若要择人而噬的幼兽,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门阀世家的人! 魏王李泰则望着趴在房顶的梁宝玉满眼狂热,甚至止不住的手舞足蹈几欲癫狂,这就是神仙弟子真正的本事吗?这就是仙人手段吗? 仿佛上苍听到了梁宝玉的祈祷,又仿佛为了印证祸害活千年的道理,一阵电闪雷鸣之后,云层竟然被吹开了! 没有落下一滴雨水,梁宝玉没被雷电劈死……活着,真特么好! 当乌云之中落下一道阳光,恍若光柱一般照在太极殿的上方,那仿佛被命运抛弃的梁宝玉哆嗦着直起了身子! “老八没事!” “太好了!那孩子活下来了!” “上苍垂怜啊!老天有眼!” “陛下秉承上苍气运,兵刃蕴含龙气,福泽庇佑永兴伯于雷电丛中安然无恙……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随着长孙无忌的一声马屁,在场之人不论出身,除了李二陛下之外,全部跪倒山呼万岁! “苍天无眼啊!你,你,贼老天你瞎了眼……” 站在假山上等了个寂寞的卢子安神经错乱之下口不择言,瞬间把卢家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污蔑上苍?来人啊,给朕将那无父无君蔑视上苍的卢子安拿下!” 侍卫应声如雷,门阀世家的官员这一次再也不敢出声,眼看着如烂泥一般的卢子安被人从假山上拖下来,形同死狗……卢家,完了。 欢声雷动,皇帝受上苍认可,仅仅是随手使用过的兵刃就沾染龙气福泽,我大唐必然得到上苍的眷顾,我大唐也必然永世长隆! 消息如同疾风一般,迅速传向四面八方,传出了皇宫,传出了长安,传遍了大唐每一处疆土! 太极殿屋顶,梁宝玉头发根根直立,怔怔的盯着那发红的铁枪看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都爆皮了! “老八你快些下来,上面不安稳!” “永兴伯快快回来,莫要继续逗留!” 梁宝玉想要冲着下面的人笑一个,结果比哭还难看:“我……我先不下去了,上面风景挺好的。” “老八莫要胡闹,快些下来,朕重重有赏!” 李二陛下望向梁宝玉的目光多了些道不清说明的东西,这孩子刚刚为了朕,搏了命啊! “我真不下去……哎呀!” 心里担忧老友宝贝儿子命根子安危的尉迟恭不知何时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单手就把小鸡仔一样的梁宝玉拎了起来,这威猛老将疑惑的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一老一小相互眨了眨眼,梁宝玉开口求饶:“尉迟伯伯,替小子我瞒一下……” “哈哈哈哈!” 大号黑铁塔尉迟恭略一迟疑,突然仰天爆发出一阵大笑,“这小子被吓的尿裤子了!” 下方的君臣,顿时莞尔,不知道谁第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接着引发了一场狂笑…… 行吧,我是纨绔,我是长安三害之首,我没脸没皮,你们随便笑! “小子,今日过后你这仙人弟子的名头……不怎么好,尿裤子的仙人,没人信的。” 暗暗给梁宝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尉迟恭直接拎着他爬下了梯子。 卢家被抄家,卢子安等一众男丁问斩弃市,女眷入教坊司。 这些都和梁宝玉无关,身心受创的他正双眼无神,在一处偏殿中任由几个内侍帮忙更换尿湿的衣衫。 皇宫这么大,就找不出来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吗? 魏太忠忍着笑意,询问永兴伯可还需要什么,被梁宝玉连打带踹赶走了。 李承乾、李泰、李恪哥仨围着梁宝玉喋喋不休,直到一声轻咳从暗处传来,兄弟三人相互交换眼神,这才默契的躲到门外。 “你……无碍吧?” 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拿着香帕遮住口鼻的高阳公主悄悄出现。 梁宝玉:……?! “我听旁人说了你在太极殿的事……心里挂念,就求魏公公帮忙,你莫要记恨他。” 所以你转头就把魏太忠给卖了? “咳咳,公主殿下,我只问一件事,刚刚……你是不是全看见了?” ------------ 第四十九章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咳咳,公主殿下,我只问一件事,刚刚……你是不是全看见了?” 梁宝玉一脸自己亏大了的表情,让高阳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温婉气氛荡然无存! “你你你!” 这丫头一着急就有点口吃,也是没谁了,“登徒子!” 还讲理不讲了?你躲在一旁把我看光了,反倒说我是登徒子?! “切,那你就是女登徒子!” 来呀,相互伤害啊! “梁老八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我为了来偷偷见你,费了多大的劲吗?” “有抱起门栓那么大劲吗?” 呃,这事绕不开了是吧? “你还在记恨我,对吧?” 气呼呼忘记了用手帕遮住口鼻,高阳柳眉挤成两坨,琼鼻微皱,“当初是你耍浑,我……我不得已才会自保,被门栓砸,是你咎由自取!” “我就想看一眼我没过门的媳妇,我有什么错?你不也偷偷来看你夫婿吗?还是脱光了的那种!” 高阳:?! 小丫头眼圈顿时就红了,巴掌大小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显的大,水盈盈的,泪水都快溢出来了。 “算了,本爵爷好男不跟女斗,算上今日,我已经立下了五件大功,凑够十件……咱们今后就是路人,再无瓜葛。” 梁宝玉硬起心肠,眼光不去看已经开始轻声啜泣的高阳,“你想怎么样,都和我无关,只求公主殿下今后莫要来找我的麻烦就好。” “混账!” 流着泪的高阳小跑着离开了偏殿。 梁宝玉一声叹气,背靠在一根柱子上,这特喵的都是在造什么孽啊! 实话实话,高阳性子独立、泼辣、要强,甚至有点高傲,但这仅仅是唐朝人的看法,以现代人的眼光来审视,反而不觉得突兀,还会因为高阳希望自己夫婿有上进心这一点,觉得她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女子。 除了年纪太小之外,梁宝玉也挑不出人家的毛病,可就是……她以后要造反的啊,会坑死整个梁家上上下下的,我梁宝玉怕死,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其实公主殿下真的很着紧永兴伯的。” 又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偏殿深处传来……这屋里究竟藏了多少人?!“永兴伯勿怪,皇后娘娘担忧公主殿下和您再起争执,特意派奴婢……” 原来是长孙皇后身边的徐姑姑,看着那虚怀若谷的身影,梁宝玉释然。 换成自己,女儿要去私自见长安三害之首、有过前科的纨绔,怕是也不会放心。 “永兴伯,女儿家脸皮都薄,高阳公主对于早先伤到您那件事,心中也是有悔意的,只是说不出口……” 徐姑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显然,长孙皇后派她来不仅仅是要提防有前科的梁宝玉胡来的,“永兴伯乃是有担当的大丈夫,何必非要和女儿家争胜?说不得,您和高阳公主完婚之后,些许误会还能当做笑话来讲……” 徐姑姑代表了长孙皇后,撮合之意再明显不过,再让她继续说下去,怕是今后梁宝玉和高阳的儿子该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若是高阳和姐姐一般美丽,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呃?!” “姐姐不信?人人都知道我梁宝玉从来不说假话,在我眼中,姐姐是一等一的美人!” 徐姑姑顿时溃败! “永兴伯莫要说笑,奴婢早已年老色衰,如何当得起美丽二字?还是,别戏弄奴婢了。” 徐姑姑跟在长孙皇后身边数年,乃是真正的贴心人,宫里宫外,但凡跟她打交道的,哪一个不是小心奉承仔细巴结?被人当面调戏,还是一个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纨绔……瞬间就乱了阵脚! 鹅蛋形的脸颊低垂,几乎埋进胸中……咦?我脚尖呢? “姐姐不可妄自菲薄!” 温婉害羞的大姐姐,这不比带鱼一样的小丫头好玩?“有位前辈曾经说过,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口嗨的梁宝玉望着落荒而逃的徐姑姑,心中一阵后悔。 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放在二十一世纪最多只算是变着法的夸奖女性,玩笑而已,可是放在大唐…… 徐姑姑要是将这些话说给长孙皇后听,自己……危! “老八,你怎么又把高阳惹哭了?她刚刚急匆匆的走,说是要找父皇告状。” 李承乾兄弟三人等到徐姑姑彻底走远,这才挤眉弄眼的出现。 “对啊对啊,惹她做什么?你说几句好听的,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吗?” “高阳挺不错的,老八你就别一门心思的想着退婚了,等完了婚,你就是我们的妹夫,关系可就更亲近了!” 这特喵的,你们老李家的闺女就这么难嫁出去吗? 还没等梁宝玉指责李承乾三人不讲义气,将自己卖了看笑话,步履匆匆的魏太忠就去而复返。 “哟,我的伯爷唉,您是怎么弄的啊,刚立下大功就惹祸!” 老魏脸上笑的恍若菊花盛开,“跟咱家走吧,陛下等着您呢!” 高阳真的去告状了? 不就早恋这点事嘛,你总把家长牵扯进来干啥? 垂头丧气的梁宝玉跟着魏太忠去见李二,路上老太监做贼一般偷偷告诉梁宝玉,大概率不会挨廷杖…… “朕的女儿,就这么不受你梁老八待见?” 李二陛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很是玩味。 “陛下,不是待见不待见的问题,是……我一见到高阳,就头疼,很疼很疼的那种。” 面对李二,梁宝玉委屈巴巴就是个乖宝宝。 “怕是当初那一门栓,落下了心病吧。” 李二虽然没听说过心理创伤,但类似的情形却是见过,“可是朕和皇后,都很钟意你这个女婿,你来告诉朕,该怎么办?” “陛下,若是非要我做您的女婿,倒也不是没法子。” “哦?说来听听。” “要不,高阳不行,您给我换个其他公主……” “混账!狗胆包天!来人啊,先打二十廷杖再说!” ------------ 第五十章 再敢鼓噪,本爵爷主刀嘎了你的腰子 负责监督廷杖的魏太忠都懵了,他自前隋就进了宫,可谓是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即便如此,也没见过像梁宝玉这么能作死的人! 真正打二十廷杖,梁宝玉小命就没了,老魏还是很讲义气的,行刑特意挑了自己的干孙子。 “狗一样的东西!” 梁宝玉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追着踹行刑那小太监的屁股,“特凉的都说了让你轻点轻点,你个狗东西还下手这么重!” 魏太忠苦笑着跟了上去,我的伯爷啊,您好歹装装样子呀! 梁宝玉龙行虎步重新回到李二面前,皇帝的眉头止不住的猛跳! 你小子,这是在蔑视朕的威严吗? 魏太忠跟在后面不停的冲李二陛下苦笑,大家都是装装样子,可永兴伯真性情,咱家也没法子啊! “今日在太极殿……算了,不说了,算你小子一次大功。” 李二陛下面对梁宝玉,也实在是懒得掰扯,反正全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让他换个女儿嫁的混账了,“朕来问你,你对蝗神怎么看?” 梁宝玉一脸白痴,黄神……是管啥的? 魏太忠在一旁小声提点之后,梁宝玉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相当精彩。 “陛下,所谓蝗神究竟存不存在暂且不提,微臣只问一件事,蝗神和上苍相比,哪个更厉害?” “闭嘴!不可不敬上苍!……那蝗神在上苍眼中,怕是不值一提。” 李二算是看出来了,梁老八这混蛋压根就不敬鬼神! “既然如此,您还在怕什么?陛下可是天子啊,天下的百姓是您的孩子,那是不是说,百姓就是上苍的孙子?” 梁宝玉这番理论,把李二和魏太忠全都绕进去了,头大!“小小蝗神竟然敢作乱坑害上苍的孙子,不把这狗一样的东西往死里揍,还留着过年吗? 陛下,我梁宝玉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也没什么大本事,可微臣这颗心里,装的全都是我大唐! 蝗灾不可怕,可怕的是怯懦! 我梁家庄愿意收购蝗虫,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勋贵、世家,只要把蝗虫用沸水煮熟晒干,我梁家庄全都要! 三斤蝗虫干一文钱,童叟无欺!” 李二和魏太忠对视一眼,两个人精瞬间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要那么多蝗虫做什么?” “拿来吃啊!多好吃的东西,为何大家不愿意吃呢?” “仔细说来听听,若是再想用谎话戏弄朕,朕就命卢子安来执行廷杖!” 蝗虫嘛,是个好东西!磨成粉服用效果更佳! 后世的蛋白粉,蝗虫就占据了很大的原料份额,以至于有人专门饲养蝗虫,梁宝玉拉练时就见过蝗虫养殖场,当地人说老板的小四都开宝马五系! 作为优质蛋白,蝗虫粉可以有效的改善人体体质,治疗贫血、防风疾、治哮喘、平血脉、治疗小儿惊风、抽搐、夜哭、夜盲全都有不俗的效果! 尤其是在大唐这个人均吃不饱肚子的年代,蝗虫粉简直就是最廉价、最合适的蛋白补充剂! 别的不说,便宜老爹带领的军卒驻扎在朔方,粮食或许够吃,但想见点荤腥肯定难,长期下来,军卒的体质必然越来越差,尤其是夜盲症,在大唐几乎都不能算是病,患者太多了! 可有了蝗虫粉就不一样了,大锅煮汤饼的时候洒一把,营养这不就上去了吗? “老八你说的这些朕都能听懂,可百姓、军卒却不一定肯信你啊。” 对于梁宝玉的蝗虫粉商业计划,李二陛下是听懂了,他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问题,“你又该如何说服百姓、军卒接受蝗虫粉呢?” “陛下,微臣曾听闻上行下效之说,只要您肯带头服用蝗虫粉……” “呵呵呵,朕晓得了,朕若吃了,那百官就会吃,百官吃了,百姓自然也会跟着吃……你有那么多银钱收购蝗虫吗?你就不怕即便朕吃了蝗虫粉,旁人也不买账,你的蝗虫粉卖不出去?” “些许银钱,算的了什么?” 梁宝玉一脸的光棍相,“为了我大唐,莫说些许银钱,便是散尽家财又何妨?陛下莫要小瞧了微臣!” 李二陛下面带笑意微微点头,心底闪过梁宝玉趴在太极殿顶上那一幕:“准了,朕这就告诉旁人,今日起开始服用蝗虫粉!” 从皇宫出来,梁宝玉就开始发动早已准备好的宣传。 梁家庄子长期收购蝗虫干,三斤一文钱,童叟无欺,有多少收多少! “那梁老八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收购蝗虫?” “听说是吃蝗虫吃太多,上天降下的罪责。” “呵呵呵,他活该!” 各种传闻和议论,在长安城各处响起,但普通百姓可不管这些。 蝗灾席卷各地,今年的粮食怕是没指望了,能抓点蝗虫去梁家庄换钱,价格还十分美丽,问那么多干啥?抄起渔网赶紧走啊,去晚了就被旁人抓光了! 至于那些在蝗灾面前祈求上苍和蝗神放过自己的家伙,一开始是想阻拦的,毕竟惹怒了蝗神会降下灾祸啊! 可随着第一批人用捉到的蝗虫从梁家庄换回了铜钱和粮食之后……神特喵的蝗神不蝗神啊,滚粗!要降灾也得老子活得下去才行,赶紧抓点蝗虫去换钱粮,也好吃饱了肚子等着蝗神他老人家找自己算账! 大批的蝗虫粉被制作出来,梁家庄早就准备好的大仓库派上了用场,石灰刷过的屋子防潮,用来储存蝗虫粉再好不过! 而售卖方面的宣传,梁宝玉再一次欺骗了皇帝! 不但陛下正在服用蝗虫粉补身体的消息放出,梁宝玉还对外宣传蝗虫粉的种种功效,孙思邈和袁天罡两个大拿被拿来说事,反正宣传语和天桥的大力丸如出一辙! 孙思邈躲在农学里正对着一堆腐烂的瓜果研究青霉素呢,没工夫搭理梁宝玉,袁天罡可受不了这个气! 李淳风这个俊俏的小道士找到农学说理,被梁宝玉手持粪叉赶了出来。 还好李淳风练过,跑的足够快,要不然得被一帮在农学喝酒吃锅子的纨绔打死! “呸!狗一样的东西!你师父从本爵爷这里打听去多少辛密,用用他的名头怎么了?我特喵就问问你怎么了!再敢来鼓噪,本爵爷亲自主刀嘎了你的腰子,滚!” ------------ 第五十一章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大批的蝗虫粉并未像梁宝玉所声称的那样,想着法子投入市场,而是全部打包送往了朔方。 往军伍里送军械,那是工部的活,往军伍里送粮食,犯忌讳,但梁宝玉打着孝敬老爹的旗号送蝗虫粉,那是孝道! 别管梁建方这个苍梧县候能不能吃得完装满百十辆大车的蝗虫粉,也别管老梁会不会虚不受补,反正梁家庄前往朔方的车队就没停过。 不少看不惯梁宝玉的人躲在暗地里等着看笑话,蝗虫干三斤一文,价格的确低廉,但架不住百姓们抓到的蝗虫足够多啊! 你梁宝玉有多少银钱,敢如此挥霍? 老程老牛几个长辈暗暗着急,让家中的子侄前往询问,从梁宝玉那里得到的答案一概都是梁家底蕴深厚,这点小钱不在乎! 你梁家的底蕴,深厚个嘚儿啊! 都特么是知根知底、打折骨头连着筋的自己人,谁不清楚谁啊! 即便贩卖香水、银镜赚了些银钱,可利润再高也经不起你小子这么折腾!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梁宝玉耗干钱财的时候,这货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又在梁家庄投入大笔钱粮筹建纺织作坊。 “老八,你现在是越来越胡闹了,兄弟们吃不准劲,劝又劝不住,你到底想闹哪样啊!” 裴英裴老三带着葡萄酒和胡姬特有的味道,自西市赶回农学,“你晓得我的,兄弟我脑袋不怎么好用,现在又是烂泥一滩……我特喵,你说话啊!算了算了,我身上就剩这么些银钱,往后我就住军营里,饿不死,这些钱你拿去用,别特喵和我客气……怎么,嫌钱少?瞧不起我?” 梁宝玉都惊呆了啊,莫非这就是大家常说的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行吧,这钱我收下了,算是你入股纺织作坊。” 梁宝玉把裴英拍在桌上的数枚银锭子收起来,这货如今把脸面揣进了裤裆里过活,到处顶着裴家的名头混钱,还真不少赚,“先说好啊,亲兄弟明算账,年底给你分红。” “那敢情好,我等着变成大财主!” 挥挥手,裴英扭头就走。 这货自从窦家那次风波中被家族抛弃,如今愈发的摆烂,梁宝玉和其他几个兄弟劝过多次,可惜没啥效果,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心如死灰了。 纨绔这个群体并非世人想象中那么舒服,能在这个帮人里混出个名堂的,哪一个都不简单,瘫在家里混吃等死的那不叫纨绔,那叫废物! 纨绔群体中总是会出现掉队的家伙,兄弟们有情有义拉扯一把,但拉不动,就只能放弃了。 原本裴英就是要被放弃的混账之一,现在看来,说什么也得把他绑自己裤腰带上了啊。 和其他兄弟不同,裴英几乎彻底脱离了裴家,没有家中长辈提点,许多消息没有来源,他肯在这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梁宝玉,完全是出于义气,毕竟当初是梁宝玉仗着农学的名头护住了他。 尉迟宝林、牛见虎、程处弼……甚至房遗爱,家中长辈都曾让他们询问过梁宝玉究竟在发什么颠,梁宝玉也没隐瞒,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商业计划,所以,亲近的兄弟伙和几家人都不担心他。 香水和银镜给梁宝玉带来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这些银钱梁宝玉不可能让它们呆在地窖里发霉,所以有了纺织作坊的开设。 草原上不缺牛羊,各部落的头人们富的流油。 香水和银镜在草原上一样是抢手货,梁家运送蝗虫粉的车队并不是空手而归的,而是运回了大批的羊毛。 年后这几个月,梁宝玉可没闲着,他把珍妮机给折腾出来了。 和家里的老人手多次试验之后,成功搞定了羊毛纺毛线的难题,如今已经能够成功生产出毛呢布料! 厚实遮风的毛呢料子放在唐朝是什么价钱,梁宝玉心里清楚的很。 都不用把后世那些经典毛呢大衣折腾出来,单单毛呢料子制作的披风就能火遍整个富人阶级! 而且,纺织作坊的意义远不止此。 棉花已经在农学成功大面积育种,单单今年的产量预计,就足以制作出一批棉衣送往前线。 用棉花纺线织布的试验由农学牵头、工部参与,也取得了成功,比照珍妮机对大唐现有织机的改良也已经完成,今年不说了,到了明年棉花种植铺开之后,棉线棉布将会开拓出广阔的市场! 等到那时候,先行一步的梁家庄拥有规模庞大的纺织作坊,拥有大批技术熟练的纺织女工,竞争优势不是一星半点! 这年头的人都相对淳朴,但凡领先一年,梁宝玉就敢打出老字号的招牌,旁人哪怕不服气,也得捏着鼻子认! 只要这一步走成了,往后几十年,老梁家在钱财方面就能高枕无忧! 只能说,裴英那小子做财主的愿望,两年内必能实现! “这就是你小子玩了命的祸祸钱粮的原因?” 李二陛下都听呆住了,不是,你一个未成年的纨绔,堂堂长安三害之首,这么早就开始谋划家族几十年后的产业布局了吗? “陛下,怎么能叫祸祸钱粮呢?这可是商业布局啊!” 梁宝玉开始怀疑皇帝的商业眼光,“钱粮钱粮,花出去的才叫钱,吃进肚子里的才叫粮!我手里有钱存着不花,我不是傻吗?” “还有这种说法?那勤俭持家之道……” “不能说错,但格局太小。” “仔细说说。” “陛下,想必您也知道,这满大唐的土财主都喜欢把银钱埋进地窖里发霉,市面上甚至因此出现了钱荒,在微臣看来,这些人愚蠢如猪! 钱的特质就是流通,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流转在不同人手里的那叫钱,埋在地下的那只能叫废铜烂铁!” “好像有些道理,但朕感觉你说的不清不楚……不对,你小子好些话没说出来!如此,朕就给你个机会,把你这套关于银钱的说法写出来,整理全乎……若是写的好,朕就算你又立一次大功!” 梁宝玉:……好吧,写书总比趴在太极殿顶上挨雷劈轻松。 可是当梁宝玉一开始动笔,就发现这个坑有多深! 唐代人对于经济的看法十分片面,其他人还好说,随便抛出些后世的先进理念唬住即可,但李二不行! 他是皇帝,他的思想和观念,影响着整个大唐! 梁宝玉几易其稿,最后在贡纸上用炭条写下了《国富论》这个标题…… ------------ 第五十二章 四里八乡好女子都被梁老八祸祸了 皇帝寝宫之内,李二陛下秉烛夜读,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忍不住拍案叫好! 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全部由贡纸裁剪而成,上面满是炭条书写的狗爬字体,错别字更是占了三分之一,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这本堪称鸿篇巨著的魅力! “陛下竟然为了一本书而如此废寝忘食,想必是哪位大儒编纂的奇文吧?” 不敢催促皇帝休息的内侍宫女们,悄悄请来了怀有身孕的长孙皇后,皇后素手羹汤,脸上带着好奇,“奇文当共赏,妾身也想看看。” “观音婢你快来,朕现在相信老八那孩子当真有一位神仙师父了!” 完全沉迷于经济之道的李二陛下难掩心中兴奋,这感觉就好像江湖废柴偶然间得到一本武功秘籍,看过之后只觉得天地为之一宽,“老八献给朕的这本书,里面说尽了钱粮的秘密,堪称治国之利器!” “老八那孩子写的书?!” 长孙皇后真的被惊呆了,梁老八那样的小混蛋什么时候也配写书了?可别是蛊惑人心的疯话,欺骗到了陛下才好!“妾身也来看看……永兴伯怕是连字都认不全。” 李二陛下将那本线装书交给长孙皇后,自己则端起羹汤细细品尝,沉迷这种理论性的文字之中会忘记时间,等到醒转过来后,必然会因为脑力耗费太多而疲惫不堪。 长孙皇后并非普通女子,梁宝玉特意为李二陛下准备的《国富论》她也是能看懂的,这一看,便陷了进去。 “观音婢,不可沉迷其中。” 李二陛下及时唤醒了已有身孕的皇后,“老八这本书,看似语言粗鄙,甚至错字满篇,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啧啧啧,朕从未见过能将经济之道说的如此通透之书!” “确实让人惊讶。” 长孙皇后微微叹息,这等领先所有人见识的理论性文字,越是聪明人越会喜欢,“只是……总觉得字里行间中,好似老八这孩子在用自己的话复述旁人的学问……” 这样的话,李二陛下不适合说,但皇后说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刚刚李二就曾说过,他越来越相信梁宝玉真的有一个神仙师父了,便是敏锐的发现这本《国富论》极有可能并非原版! 此书通篇夹杂了梁宝玉个人的理解,甚至为了方便皇帝能够看懂,列举了一些浅显的例子,充满了想当然和理想化的苗头,只能说,这本《国富论》算是一份梁宝玉的读书心得。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国富论》中蕴含的理论那超前以及统揽全局的格局和站位! “此乃治国之良方,大唐有此奇书相助,必然能够国富民强!” “妾身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 长安城中,纨绔圈子开始流行一种新式披风。 英挺、厚实的料子,让这种新式披风受到许多人的追捧,可惜,梁家庄子出品的东西价格昂贵不说,还秉承了一贯缺货的传统,未免让人觉得不爽利。 “小公爷您多包涵!鄙号实在是没有存货了,并非小人有意冒犯,您多包涵。小公爷既然喜欢毛呢料子的披风,不如让店里人帮您量下尺寸,订做一件……小公爷,比照着自己的身量订做的,那穿出去才精神!” 东市梁家庄商铺中,掌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脸的喜庆。 能不高兴吗? 毛呢料子一经推出,便风靡长安,订单都排到了三百多号,每一单还不止一件,金山银海的往回搂钱,东家还能亏待他不成? 这还是天气渐暖的缘故,若是等到深秋时分,怕是更加一货难求! 随着毛呢料子在长安城铺开,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再次作恶的流言也一同出现。 那梁老八不是东西,被陛下呵斥惩罚多次之后,脑袋突然开窍了! 这厮不敢继续在长安城里作恶,以免得罪惹不起的贵人,他把魔爪伸向了城外的可怜百姓! 梁宝玉这个狗贼,竟然带着爪牙在他爹的封地梁家庄里建了一座魔窟,四里八乡的闺女、媳妇全都被收拢进去,每日一大早就得乖乖去梁家庄任凭那狗贼折磨,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放回家去,日复一日,真真是混账至极! “尉迟兄,我等做大事的人,还在乎几句流言蜚语吗?世人多愚钝,挨个和他们解释,多累啊。” 对于长安城里关于纺织作坊的流言,梁宝玉哈哈一笑,压根不在乎。 “流言倒是不怕,可你梁家庄子每日女工下班,已经成为长安一景了啊!” 尉迟宝林说着,自己也笑了,“我听其他几个圈子里的人说,不少混账特意等到纺织作坊下班的时候,守在梁家庄外的大路边观望那些女工……还有个什么名目,对了,叫做赏花!” 这特喵的,二流子偷看姑娘,都怼到我梁家庄门口了,不能忍! 这事可大可小,梁家庄人口不多,年龄合适的女眷压根撑不起纺织作坊那么大的场面,作坊里的女工有八成来自附近的村庄。 但凡这些女工之中,有人被那些无法无天的纨绔祸害,纺织作坊的名声怕是就坏了! 自己的产业,梁宝玉着紧的很,当下就呼朋唤友领着一帮兄弟杀回梁家庄。 还特喵看景?老子让你看你凉那个腿儿! 因为大概率会火并,所以梁宝玉一帮人个个衣裳下面套了内甲,兵刃是不好亮出来的,但手臂长短的短棍不能少,等和其他纨绔团伙见面,藏在袖筒里的棍子抽出来,就特喵的能大杀四方! 顶着纨绔的名头厮混了大半年,梁宝玉还真没跟其他团伙打过架,一路上跃跃欲试心潮澎湃,等到了梁家庄外那大路口,梁宝玉和兄弟们顿时萎了…… 这特喵的,究竟是谁在造谣? 哪有什么纨绔,哪有什么恶少,守在这里耍流氓的分明是一群老不羞! “哟,老八这是听说我们这些老家伙登门拜访了,特意从长安城里赶回来款待呢!” “可不是?都是老八这孩子目无尊长,这不是瞎说吗?多好的孩子啊,真懂礼数!” “哥几个可别让孩子寒了心,等会都跟老八一同回庄子,让他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一帮勋贵、武将凑在一起瞎嚷嚷,为首的正式老流氓刘弘基! ------------ 第五十三章 群魔乱舞梁家庄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刘弘基这老流氓混在一起的人,能有什么好鸟?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纨绔,这下子一个比一个老实,就好像幼儿园里每天都能得到小红花的乖宝宝……小流氓,你再横也横不过老流氓啊! “见过首领!首领大人真讲义气,特意从长安城回来招待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真是让人感动啊!” 老流氓刘弘基一脸贱笑,抬手就把梁宝玉这个长安三害之首从马鞍上扯了下来,“哟,这衣裳里还套着内甲呢!袖子里是什么东西?嚯,短棍啊!” “见笑了,让诸位叔叔伯伯见笑了!” 如果只面对老流氓刘弘基一个人,梁宝玉或许还能摆出他那副纨绔嘴脸,咱爷俩都没有脸皮可讲,谁还能怕了谁呀?可眼下刘弘基身后站的这些人,梁宝玉是真惹不起!“小子听闻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城外不安稳,所以出门的时候特意准备了点防身的家伙什……诸位叔叔伯伯今日竟然肯赏脸来我梁家庄,没得说,我梁老八必然好酒好菜侍奉诸位!” 在一帮老流氓的吆五喝六声中,两个团伙混在一起一同跟着梁宝玉回了庄子里的宅子。 家里面三个厨子同时开火,各种梁宝玉传授的后世菜品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大坛的蒸馏酒更是送个不停,天还没黑呢,梁家里就已经鬼哭狼嚎乱成一片,比那落草为寇的山寨也强不到哪儿去! 以刘弘基为首的一帮老流氓,个个吃喝尽兴,就是苦了梁宝玉这帮原本准备打群架的纨绔。 他喵的喝酒的老流氓辈分一个比一个高资历一个比一个老,还全都是不讲理的那种,纨绔门连坐下来陪酒的资格都没有,一个个拎着酒壶在一旁伺候,不光得陪着笑脸,还时不时的被人踹上一脚,当真是生不如死! 梁宝玉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便宜老爹的正确决定,整个梁府上下压根就没有年轻婢女存在,要不然是不定得闹出什么乱子! 这可不是梁宝玉胡思乱想冤枉这帮老流氓,今天来的主儿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刚刚就有一个老不羞喝了酒之后大声的吹嘘,说是前年陛下在太极宫里宴请诸位老将,一直喝了个通宵,等到天亮之后众人散去,宫里清点人数才发现酒宴上侍奉的宫女,丢了好几个…… 还有那土匪出身的勋贵,喝酒喝到酣处必然要在陛下的酒宴上大打出手,更有甚者,脱光了衣服直接在宫里骑着马真人PK…… 他喵的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等到一帮老流氓喝到尽兴,和梁宝玉同为长安三害的刘弘基被推举出来,这才开始说正经事情。 “老八,你的在朔方啃沙子,你那七个姐姐也都嫁人了,你小子独自一个在长安城里厮混,我们这些做叔伯的往日里关心不够,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老脸红的和猴屁股一样的刘弘基难得说一回人话,搞得梁宝玉相当不适应,“前些日子你家的管家去咱们各家询问,能不能托商队带回来一些羊毛,说是你梁家愿意花高价收购?” “确有此事。” 这件事是梁宝玉安排的,随着毛呢料子开始风靡长安,并且朝着其他地方扩散开来,梁家的商队从朔方带回来的那点儿羊毛早就不够用了,甚至为了保证纺织作坊内能够训练出足够多的熟练女工,梁家庄不得已让女工们采取了轮番上班的办法。 “有这事就行!” 刘弘基瞪着猩红的双眼,用罕见的正经态度说道,“一开始咱们这些人也摸不准你小子究竟要做什么,担心你把梁家的家底败光,没敢答应你家那个管事。 可现如今来看,收羊毛是一门好生意! 今日老夫约了几家有商队的老兄弟,来这里就是想和你把收羊毛这事情定下来。 你们梁家需要多少羊毛?各家的商队能分到多少份额?羊毛的价钱如何定?所幸今日一并说清楚!” 这顿酒菜没白招呼,赚大了! 便宜老爹梁建方虽然如今驻守在朔方,能够为梁家的商队提供许多便利,但梁家的根基毕竟太浅,商队的规模太小,甚至连合用的人手都紧缺。 而眼前这群老流氓就不一样,一个个跟随着李二陛下南征北战,家里的积攒都极为深厚,各地的人脉不敢小觑,筹建自家商队的年头也久,由他们来提供羊毛再好不过! 况且,与商业利益将大家绑在一起,今后梁宝玉再做其他事情时,也能收获到许多无法想象的助力! 当下,梁宝玉就抛出需求巨大的羊毛订单,至于老流氓们如何分配份额,他一概不管。 刚刚还一个个醉眼惺忪的老流氓,瞬间眼冒精光,清醒无比。 订单的份额在吵吵闹闹中分配出去,其过程伴随着辱骂和斗殴,再次颠覆了梁宝玉对于大唐勋贵的固有印象。 心满意足的老流氓们醉醺醺的打马回城,说是梁家庄子压根没外面传的那么邪乎,别说什么长安一景了,连个模样周正的闺女都见不到一个! 他喵的,还模样周正?庄子里73岁那位老奶奶都被吓得在家里躲了半天! 临走之前,夔国公刘弘基带着醉意笑嘻嘻的冲梁宝玉说:“小子,你是个有出息的,单凭用羊毛纺线织布这个手段,就能让那些草原上的饿狼死死拴在牧场之中……你来做长安三害的首领,老夫心服口服!” 得,天下间就没有傻子,到处都是聪明人! 收购羊毛生产毛呢料子,原本就是得到李二陛下认可的手段,梁宝玉将其称之为经济战,在他的描绘中,一旦草原上的民族适应了养羊,剪羊毛,换钱换粮的生活,10年20年过后,怕是再也拿不动刀拉不开弓了。 送走了刘弘基一帮老流氓,又把一帮疲惫不堪的纨绔们都安排住下,梁宝玉这才急匆匆的前往后宅一处隐秘的厢房会见一个极其重要的客人。 “让姐姐久等了。” “永兴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可当不得这等称呼!” “姐姐何必客气?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一见到你就想起我那七个嫁出去的姐姐……” “皇后娘娘这次让奴婢来,是询问内府商队和纺织作坊合作的事……” ------------ 第五十四章 农学里的新同事 温婉大方的徐姑姑压根不敢让梁宝玉继续胡言乱语下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永兴伯虽然年纪不大但纨绔成性,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旦顺着他的话头说,少不了又要口花花自己这个半老徐娘。 二十六岁,正是一个女性最有魅力的年纪,尤其是徐姑姑这样一直跟在长孙皇后身边,吃穿用度样样不差,保养的不比后世的那些职场精英女白领差。 再加上平日里养成的气度,无限贴合梁宝玉这个现代人的审美。 灯下观美人,更显重峦叠嶂、山水风光无限! 若是高阳那个小带鱼也生的这副模样,便是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梁宝玉也认了!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差事,那便没什么可说的!” 徐姑姑搬出长孙皇后,梁宝玉也不敢继续造次,毕竟旁边还站着两个老宫女看着呢,“就是不知道内府的商队每个月能运回多少羊毛?” “若是专心做此事,怕是数量不少。” 徐姑姑并非普通宫女,即便内府的事务不是她在掌管,可大体情况却是知道的,而且她带来的那两名宫女,全都是内府中的大管事。 皇家的气魄不是刘弘基那样的老流氓可以比拟的,内府商队的实力也不是眼下新兴勋贵们可以比较的。 内府的商队每个月能够提供的羊毛,是刘弘基那帮老流氓加在一起的总和! 梁宝玉一口答应下来,在收购价格上更是没有讨价还价。 如今梁家庄的纺织作坊,就像一头嗷嗷待哺的幼兽,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原材料送进它的口中,这头幼兽必将会在产生巨大效益的同时不断成长,最终变成一头恐怖的巨兽! …… 农学之中,已经特意划分出一块区域,搭建了房屋宿舍,用来培训军伍之中选拔出来的军卒。 大批熟悉新式八牛弩和火箭操作的军卒源源不断的被培训出来,这些人全都是识字的,最低也是家境殷实子弟,官员子侄、勋贵旁支更是数不胜数! 一旦等到新式八牛弩普及到各支大军之中,这些人都将受到重用,甚至因为原本就比普通兵士优秀,加上火箭的强大威力,他们的升迁之路也会更加容易。 在李二陛下无意或者说有意的忽视之下,梁宝玉这个主教官在不声不响中就收获了大批基层军官的人脉。 作为回报,梁宝玉在对这些军卒进行培训的过程中,掏出了后世系统、完整的中小学数学教材,甚至在培训结束时,这些军卒每个人都带走了一大堆的自学教材。 被私下里称作讲武堂的农学培训班,在潜移默化之中,为大唐培养了无数的人才。 而许多人之所以对梁宝玉这种夹带私货的行为视而不见,则是因为对草原的战争越来越临近了。 “老八,你来同朕说说,这所谓的期货市场当真可以构建吗?” “陛下,微臣以为所谓的期货市场眼下并不具备建立的条件,但是咱们可以建立一个更加粗鄙、更加初级的机构。 不管是东市还是西市,每日里货物的吞吐量都十分巨大,现有的市场管理机构仅仅只停留在维护治安、规范经营或者打扫卫生的阶段,这对于朝廷而言,是一种相当大的浪费。 如果朝廷能够出手,建立一个类似于期货市场的机构,不但能够打击牙行中那些胡作非为的奸商,还便于朝廷掌控整个市场发展的方向!” “哦?这就是你书里所说的宏观调控?” “陛下这样理解也无不可,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微臣相信,在陛下的指导之下,这期货市场早晚会发展成为它原本应有的样子!到了那个时候,陛下您轻轻动动手指,千里万里之外的商贾们就会忠实地贯彻您的意志!” “若真能如此,当是天下之幸啊!” 在缺乏监管系统的封建王朝之中,搞期货搞仓储货栈,没人比皇帝自己更合适了。 哪怕皇家哪怕内府因此变成一个恐怖的托拉斯组织,也比整个国家皇权不下乡,对地方上缺乏最初级的监管有力的多! 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国家层面,都会变得无比的复杂,梁宝玉没有本事包办一切,他也没那个眼光和格局,但是他相信,那些环绕在李二陛下身边的死忠们绝对能把事情做成! 还没等到李二陛下的死忠们把期货市场搞起来,梁宝玉和农学就等来了一位历史上的名臣。 许敬宗,工部的官员,为人颇有才华,可惜风头太盛,做事锋芒毕露,往上爬的心思太过热切,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把老许吓得托人走关系离开工部调往农学。 老许算是调入农学的头一个正经的官员,六品官身的常温元当初来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至于侯庆更上不了台面,所以身为学监的梁宝玉格外重视。 许敬宗拿着吏部的调令,一到农学就是少监的身份,直接和牛见虎平起平坐,所以梁宝玉认为,许少监必须享有应得的待遇。 独立的办公室远离农学的那些泥腿子专家,紧挨着类似军事禁区的工部工坊,打铁那铿锵有力的敲击声清晰可闻,并且因为赶工,这声音从清晨到日暮,从日暮到深夜,一刻也不会停歇! 面对履新就被穿小鞋的情况,老许倒是没有闹情绪,以饱满的热情温和的态度,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少监刚到我农学,许多事情或许还不清楚,咱们这里不讲究官场那一套,做上官的都是为下面的专家服务。” “学监大人教训的是!农学气象欣欣向荣,绝非普通官衙暮气沉沉可比,怪不得学监大人能够连番立下大功,许某受教了!” 梁宝玉对于许敬宗的态度十分满意,于是把农学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工作交给他,那就是为正在编纂《大唐农作物图鉴》的常温元打下手……反正他俩以前在工部就是同事,一起共事省略了所谓的磨合期。 看着许敬宗那张爹娘当面被活剐了都能笑得温和可亲的脸,梁宝玉心里暗暗骂到,什么东西! ------------ 第五十五章 事事听话,说不定真能活着回来 农学这个地方,早就成为了有心人眼中的香饽饽。 只不过此前对农学这地方感兴趣,想要在这里谋个出身的家伙,自身的档次太低,梁宝玉凭借自己永兴伯的爵位和长安三害之首的身份,就能够把那些人挡在门外。 可是随着农学中连番培育出堪称祥瑞的新粮种,随着和工部合作的不断加深,随着讲武堂的影响力逐渐扩大,农学的重要性也随之凸显出来。 类似许敬宗这种直接走正规手续,从吏部拿到调令的家伙,梁宝玉这个纨绔还没资格把人赶出门。 况且许敬宗能够拿到正规的调令,首先也必然获得了李二陛下的首肯。 既然赶不走,那就让他坐冷板凳,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付许敬宗这样的家伙,梁宝玉有太多的手段可以用,真以为在工部那种地方混不下去,在农学就可以混下去了吗? 若仅仅是哪家的纨绔想要到农学来混个名声、镀镀金,梁宝玉也就一笑而过了,可许敬宗这样的家伙绝对不会满足镀金,对方来农学,怕是存了彻底把农学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狂捞资历的想法。 对于自己受到排挤和冷落,许敬宗本人则没有太大的反应,每日里老老实实来农学上班,勤勤恳恳给常温元打下手,一副老实人的面貌,把清楚许大人究竟有何种手段的老常吓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 漠北草原之战迫在眉睫,已经拥有多重身份的梁宝玉逐渐忙碌起来,只能暂时先把许敬宗扔在一边。 和工部合作的新型织布机已经定型,将原本的横着的线轴改为竖放,原本一台织布机只有一个的线轴增加到四个,甚至根据需要可以不断增加线轴的数量,效率方面提高了十倍不止! 梁宝玉直接抛出了两人长机、四人长机的概念,后续的研究也不再参与,反正工部取得成果之后,总要让他这个技术大拿来掌掌眼,等着摘桃子就行。 梁家庄的各个作坊全都已经培养出老练的管事,即便梁宝玉撒手不管,也能够正常的运转。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梁家庄已经育种的玉米和小米辣,想要大规模的种植培育,梁家庄已经没有足够的田地和人手了,只能移交给农学继续深入培育,被梁宝玉选中的负责人出乎大家的意料,那是长孙皇后的亲侄子长孙冲! 不得不说长孙冲这位真正的纨绔已经被农学蛊惑的偏离了自己正常的人生轨迹,沉迷于在田间地头劳作,整日里不是在试验田就是钻暖棚,也是没谁了。 长孙冲的亲爹长孙无忌倒是看得很开,他曾同旁人言说,儿子喜欢做个农夫也挺好,都是为大唐做贡献,职业没有高低贵贱! 就是第二天长孙中出现在农学的时候叫有些跛…… 此次出征漠北草原,梁宝玉是一定要去的,先不说自己的便宜老爹梁建方就着手在朔方,单单在诸位老将的建议下独立成军的八牛弩火箭营就需要梁宝玉亲自坐镇! 军伍之中还没有大规模使用火箭这种新式武器的经验,被一帮老将认为最适合攻坚破阵的新式武器,实际上还停留在收集使用情报的阶段,配上梁宝玉这个半吊子主官再合适不过。 这份在梁宝玉看来几乎是砸在脑袋上的功劳得来的绝不容易,其中有卢国公程咬金、琅琊候牛进达、谯国公柴绍三位大佬力保,才勉强在陛下那里通过。 此次出征漠北,长安城里的纨绔随军的不在少数。 单单梁宝玉这帮人中,就有程处默、尉迟宝林、裴英加上梁宝玉兄弟四人,牛见虎因为不良于行,又是牛进达的独子,身上有没有军职,只能留在农学之中替梁宝玉看家。 至于房遗爱、李恪、李泰,更是排不上号。 送行的酒宴一场接一场,梁宝玉每日里生活在颠三倒四和昏昏沉沉的烂醉之中,直至大军开拔在即,这才规规矩矩回了新成立的雷霆营。 雷霆营就是火箭营的正式称谓,受左武卫节制,至于梁宝玉的军职,也从左武卫行军书记改为了不伦不类的录事参军……说白了,虽然身为雷霆营的主官,可上上下下从皇帝到军营中的大头兵,没一个放心梁宝玉这个长安城里的头号纨绔! 出门在外又是上战场,梁宝玉顶顶在乎自己这条小命,不但带上了来福这个狗腿子,还给自己那逆徒黄伦昌弄了个军医的身份,塞进了雷霆营。 出乎梁宝玉意料的是,老神仙孙思邈竟然暂时搁置了青霉素的研究,也加入到出征的队伍当中,说是草原上的突厥人用死牛死马污染水源,意图用瘟疫遏制大唐的攻势,老孙主动请缨,前往漠北防御瘟疫。 “孙道长,区区污染水源的拙劣手段,只要在军务中推广咱们此前制定的卫生条例就可以防治瘟疫,您何必亲自前往草原呢?” “就你猴崽子精明!老道此次前往草原是想见一位故人,我就跟着你这雷霆营了,想必一路上能够少吃许多苦头……我来的时候瞧见你家的厨子正在卸马车上的炒锅和灶台。” 行吧,留一位神医跟在自己身边,最起码不怕半道上生病。 “永兴伯,孙道长是自愿前往草原的,黄伦昌是您的徒弟,可为何要将下官也调入雷霆营啊?下官是文官啊!” 稀里糊涂被梁宝玉弄进军营的许敬宗满脸死灰,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离谱的事情为什么能够发生? “老许啊,别哭丧着脸,本爵爷见你在农学中勤勤恳恳甚是喜欢,寻思做生不如做熟,索性就带着你一同去草原逛一圈……” 见许敬宗还想狡辩,梁宝玉脸色一沉,露出长安三害之首的嘴脸,“老许你最好乖一点,战场上刀剑无眼,军营中律令无情……可别等我左武卫大军得胜回朝时,麻烦陛下给你搞什么谥号!” 秀才遇到兵的许敬宗浑身巨震,可怜巴巴的抬头向孙思邈望去,只见老道神态平和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许大人不必太过惊慌,事事听话,说不定真能活着回来。” ------------ 第五十六章 我着红装,许你一生 大军开拔需要准备的时间很久,绝不是凑齐了人手大家朝着目的地猛冲就行。 历史上这么干的人不少,最有名的就是酿成了土木堡之变的大明战神朱祁镇。 随着各项准备慢慢就绪,出征的日子到了。 “老八,此次出征,军伍里的行当多看多学,莫要任性行事。” “战阵之上不比家中,遇事多和处默、宝林、老三他们商量。” “出征之后,当以军令为尊,此次执掌左武卫的是琅琊候,你事事听话就行,遇到难题,只管请令!” 农学之中,还是梁宝玉的学监办公室,一帮纨绔兄弟在和出征的四人做最后告别。 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梁宝玉莫名其妙的在一声声叮嘱中,心底暗暗发虚,看着眼前重复着车轱辘话的太子李承乾,总感觉这些家伙另有目的。 而且今日的农学格外的安静,专家和仆役全都不见了踪影,就连隔壁工坊中的打铁声也都消失了。 答案很快揭晓了,当身穿大红嫁衣,将头发高高盘起,脸上画着浓浓的新娘妆容的高阳出现,梁宝玉就明白自己为什么隐隐有被人算计的感觉了。 “永兴伯,这是咱们关中的规矩。” 在一旁搀扶着娇羞到几乎不会走路的高阳的人是徐姑姑,“男子若是要出征,和他订有婚约的女子便可穿嫁衣相送……这是女子表明心意最深切的行为,若是您不幸战死沙场,公主殿下将会为您一生守寡……所以,还请永兴伯得胜还朝!” 往日里没有正形的纨绔兄弟们,全都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一身戎装的尉迟宝林一声招呼,众人散去,将场地留给了梁宝玉和高阳公主。 脸上热的几乎能煮熟鸡蛋的高阳公主,这辈子从未如此害羞,如此娇弱过,性子泼辣、一向执拗的她,此刻好像将脑袋埋进沙土中的鸵鸟。 梁宝玉心中暗叹,你们要是这么搞,本爵爷这一辈子想要退婚怕是没指望了,以大唐未来拥有的实力,自己哪怕是叛逃到周围的国家,恐怕也是被捉回来的命啊! 实在不行……我自己先反咯?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高阳生生把自己憋死,梁宝玉只能主动开口,“需知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是生是死各安天命,我要是当真死了……” “我给你守一辈子寡!算是我砸你那一门栓欠你的!” 高阳昂起了头,纤细的脖颈梗的直直的! “……我这人不大着调,你可想清楚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是皇家的公主,却也晓得女儿家应有的规矩。” “不后悔?” “不后悔!” 我他喵的,我算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 “咱们两个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反正眼下我只立了六个大功,想要凑够十件大功,还早着呢。” “那,我等你。” 随着大军一同开拔的梁宝玉,内心之中久久无法平静,高阳身穿嫁衣的影子一直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甚至夜里做梦还不断出现骚扰他……直到梁宝玉把心思转到了徐姑姑身上,这一症状才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特喵的,差点就着了高阳那小丫头片子的道了! 抄家杀头啊,可不是开玩笑的,本爵爷一定要提高警惕,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快点滚过来!” 早已醒来正在和梁家庄带来的厨子一同为自家小侯爷准备早饭的来福,连滚带爬的钻进了梁宝玉的主官帐篷。 来福罕见的没有挨踹,而是做贼一样,偷偷把自家小侯爷的铺盖被褥收了起来,等到空闲时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浆洗一番。 “老三,把地图拿来看一眼,咱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雷霆营中的副将是裴英裴老三,如此安排除了裴家在背后默默发力,梁宝玉主动向牛进达要人,也是主要原因,“咱们雷霆营的负重太多,将军速度太慢,我担心大将军会将咱们抛下。” “老八,你操这些心干什么?大军推进自有法度,乖乖听令就是了。” 对于一离开长安城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的梁宝玉,裴英还多少有些不习惯,总感觉这家伙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咱们刚刚离开兰州不到三十里,此处尚是我大唐的腹地,大军行进更是不可能把咱们落下。” 话虽这样说,但裴英依然老老实实的将行军地图取出,在极为抽象的线条中给梁宝玉指出雷霆营如今所在的位置。 实在是梁宝玉习惯了现代机械和部队推进的速度,回到唐代跟随大军慢悠悠的行进,总是下意识的担心被大部队抛弃,亦或者整个左武卫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朔方。 营地内伙头兵开始分发食物,犹如面糊糊一般的汤饼梁宝玉实在难以下咽,可对于普通军士而言,却已经是难得的餐食,得意扬扬、威风凛凛的伙夫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掏出一大把蝗虫粉撒进煮汤饼的大锅里,顿时引来一片的叫好欢呼声! 蝗虫粉这东西早已风靡整个行伍,哪怕是勋贵子弟对于在粗劣的食物中加入蝗虫粉这种能够散发着鸡肉香味的好东西,也是极为欢迎的。 和其他以身作则的主帅不同,梁宝玉即便出征,也带着梁家庄的厨子,纨绔作派尽显无疑,为此这一路走来没少被牛进达呵斥,可梁宝玉就是不改。 实在是连汤饼都算是美味食物的军营之中,伙夫做出的餐食梁宝玉真的咽不下去,食物粗粝还能忍受,可是军中缺盐,使用醋布充当调味品,梁宝玉真的忍不了! “再走三十里就能到你所说的盐山了?” “对,今日大军必能抵达那地方,晚上估计会在山下的河边扎营。” “去和大帅说一声,就说到了盐山,让他派人过来看着,我要从盐山取盐、制盐。” “老八,盐山里面全是矿盐,吃不得,吃了会死人的!” “我知道,但矿盐也能制出人能吃的好盐……你懂个屁啊!你是副将,让你干啥麻溜点!” ------------ 第五十七章 制盐就是这个样子滴 听闻梁宝玉能够从矿盐中提取食盐,大军统帅牛进达也是微微发愣。 自离开长安城之后,梁宝玉这小子还算安分,雷霆营中倒也被管的井井有条,那些官员子侄勋贵子弟在别的营盘或许还敢耍耍小脾气,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主官阴阳怪气几句,可在雷霆营中,却被约束的老老实实。 不是这些出身不凡的军卒被梁宝玉的个人魅力折服了,而是这些人当真斗不过梁宝玉这个主官。 比身份,梁宝玉是堂堂正正的永兴伯,伯爷的爵位足以让他碾压所有纨绔二代们。 比职位,整个雷霆营都是梁宝玉说了算,事情小他连打带踹就算惩罚了,闹得过分直接拿军中律令说事,谁敢跟他呲牙?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梁宝玉那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再混不吝的刺儿头放在他的手下,想要炸翅也得在心底仔细掂量掂量……想犯浑,你能犯得过长安三害之首吗? 唯一让牛进达觉得不满的是,即便在军中梁宝玉这混账还是吃不得苦,纨绔的脾气一点也不更改,压根无法做到和军士们同吃同住。 但是梁宝玉这样做并不犯军法,这小子临出门前已经把军中的律令研究了个透彻,让人看了生气,偏偏滑不留手抓不住他的把柄! 所以身为大帅的牛进达,虽然对梁宝玉这小子多有微词,但整体而言还是满意的,毕竟能够把雷霆营那帮刺儿头管的服服帖帖,已经能够算得上一件功劳了。 梁宝玉能够用矿盐制出食盐,牛进达是不怎么相信的,可一想到这小子此前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一想到装上了假肢,如今坐卧行走与常人无异的儿子,老牛心中就不由地生出了一股希翼! 实在是大军太缺盐了,大唐也太缺盐了! 数年来,突厥人年年犯边,商道不畅,加上门阀世家有意控制,山东的盐运不出来,草原上的盐池又多半废弃无法产盐,是以这几年盐价极高。 此前左武卫大军在陇右驻扎了三年,将士们就是以醋布代替食盐,其中的艰辛一言难尽。 士兵长期得不到盐分补充,体质会越来越差,这一点身为大帅的牛进达心知肚明。 如果老八的孩子真的能够从矿盐之中,炼制出人可以吃的食盐……我左武卫大军战力最少能提升三成! 而且那座盐山所蕴藏的矿盐,恐怕足够整个大唐的人吃上数十年! 一想到能够成功制出食盐带来的深远影响,牛进达就止不住心头一片火热,连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都提升了不少! 晚霞还未升起,梁宝玉的雷霆营就已经开始在那座盐山旁的河滩上安营扎寨。 这是他特意求来的位置,为的是方便从矿盐之中提取食盐。 大帅牛进达亲自赶到雷霆营,大大小小的将官更是来了不少,大家都想看看,让左武卫大军改变行军线路和速度的制盐之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河边布满鹅卵石的滩涂上,架起了一口大锅,大块的盐矿被裴英带人取回。 当着一帮围观群众的面,梁宝玉命人将盐矿砸碎,又用石磨碾成细细的粉末,接着倒进加了水的大木桶中不断搅拌,矿盐彻底溶解这才完成了第一个环节。 将已经彻底饱和的矿盐溶液倒进另一口蒙了双层麻布的木桶,麻布上面留下了数不清的矿渣,此时桶中的水颜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淡了许多。 将这些淡褐色的水再次过滤,这次使用的是四层麻布。 再次过滤之后的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这些变化都是肉眼可见的,所有围观的人,心脏都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能行! 梁宝玉看了看已经没有太多杂质的矿盐溶液,把淡红色的水倒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斗之中。 木斗里是用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木炭,随着溶液不断的往下渗,木斗下方的出口开始缓缓流淌出淡青色的水。 小心用干净的木桶将这些水接住,梁宝玉亲自尝了尝,只有咸味,没有其他怪味,成功了! 早已准备好的大铁锅下升起了熊熊的火焰,彻底过滤干净的食盐溶液被倒进铁锅中熬煮,等到水分蒸发,锅底剩下一块泛着青色的硬壳子!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起来,就连老牛这个大军的统帅一眼巴巴的望向梁宝玉。 撤去柴火,梁宝玉在那硬壳子上敲下一小块,塞进嘴里,转眼间就呲牙咧嘴吐了出来,齁咸! “制盐就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好稀罕的。” 梁宝玉摆摆手,一脸的高人风范,而早就按耐不住的一帮将官们则冲向了那口铁锅! 以牛进达这位大帅为首,所以上上下下的将官们就在河滩上开了一场品盐大会,滚烫的盐壳子被敲成小块塞进嘴里,又烫又咸十分酸爽,偏偏还没一个人舍得吐出来! “这是青盐呀,上好的青盐!” “这东西拿到长安东市上贩卖,怕是得500文一斤吧?” “这种品质的青盐,富贵人家里才舍得拿来用柳条蘸了清理牙齿,他凉的压根就不是用来吃的!” 大帅牛进达掰一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青盐,放进嘴里慢慢品尝,除了盐该有的咸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古怪的味道……真的是上好的青盐啊! 整个左武卫大军疯狂了,盐山被凿开,大块的矿盐被运输到河边,一口口煮盐的大锅被支起来,轰轰烈烈的制盐运动开始了。 一直在河边煮了三天盐,大帅牛进达才恋恋不舍的带着自己的手下继续赶路,而这里已经被建设成一座巨大的盐场,交接给了当地的驻军。 太极宫中,李二陛下看着信使送到自己手中的急报,心中一阵翻腾! “观音婢,你来看,老八这小子还没赶到草原呢,就又立了一大功,当真是朕的福将!” “二郎如今不嫌弃老八纨绔成性不着调了?” “哈哈哈哈,由此爱婿,朕睡觉也会笑醒!” “陛下是没看到这密报之中,还写了老八那孩子在军营里也不忘享受,吃穿用度都需要旁人伺候?” “他一个纨绔膏粱子,能做成眼下这般,已经很不错了……朕偷偷告诉你,原本派老八掌管雷霆营,朕是做好用他立下的那些大功为他换命的准备的,功过相抵那种换法。” “啊?!” ------------ 第五十八章 狰狞如鬼窦文轩 因为制盐耽搁了三天,左武卫大军行进的速度明显有所提升。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绵延在官道之上,明晃晃的太阳让人酷热难耐,蝗灾刚刚过去就是干旱,世道艰难啊。 大军之中,梁宝玉松松垮垮的坐在马背上,头顶是遮阳的草帽,裴英则策马不停的前后奔跑,招呼雷霆营的军卒。 雷霆营的辎重太多,毕竟不管是八牛弩还是火箭,全都需要专门的马车运输,最后这帮认字的军卒就和辎重营的大老粗混在一起。 许敬宗身上没有军职,所以他可以坐在马车中赶路,唯一的优待并未让老许满意,越靠近朔方,老许就越担心,他害怕梁宝玉真的把他弄死在草原上。 如果其他人威胁许敬宗,他或许还能一笑了之,但面对梁宝玉这个掀翻了窦家、卢家的长安三害之首,老许是真的不敢掉以轻心! 梁老八这小子,明明纨绔成性一塌糊涂,应该是个粗鄙之辈,他是怎么看出老夫调往农学暗藏的心思的? 许敬宗到左武卫报到,仅带了家中一名老仆陪伴,那老仆见老许郁郁之气日重,也只能干着急。 就在许敬宗躲在马车里暗自盘算,自己究竟在哪里露出了马脚时,窗外传来一阵闷雷! 下雨了! 打开车窗,让爽利的风吹散闷热,望着官道旁那些在田地里奔走欢呼的农夫,许敬宗不由自主发出了感慨:“好一场雨!” “老许,你特喵的呆在车厢里也不老实,竟然敢看我左武卫军卒的笑话?怎么,坐在马车里看我们在雨中赶路让你很爽吗?” 凶神恶煞一般的梁宝玉突然出现在车窗外,“滚下来!骑着马和将士们一同赶路!” 许敬宗:……?!首先,我没招惹你…… 原本以为梁宝玉纨绔成性,只会在长安城中耍横,到了军伍之中,必然会吃不得苦,收敛许多,可是许敬宗怎么也没想到,他眼中的膏粱子弟非但不觉得苦,反而在军伍之中如鱼得水,如今已经有向活阎王进化的趋势! 军营之中军令最大,雷霆营中梁宝玉这个主官最大,随着他一声令下,饱读诗书却偏偏身形不算矫健的许敬宗许少监只能下车骑马。 斗笠和蓑衣在突如其来的暴雨面前,仿佛失去了作用,片刻功夫,许敬宗浑身上下就全部湿透。 幸亏许敬宗不用披甲,要然更难受,即便如此,牛皮制成的马鞍被雨水泡发,滑腻腻的感觉,犹如坐在凉透了的死尸上一样,当真令文官出身的许敬宗叫苦不堪。 还好前方传来讯号,雨势太大不好赶路,辎重马车围成圈,搭上油布让兵卒们躲在里面避雨。 这场豪雨有效地缓解了旱情,那些此前在田地中奔跑欢呼的农夫也远远找了一处避雨的地方,默默的朝着大军所在的方位张望。 “窦公子,那头顶草帽、犹如顽童一样的家伙,就是永兴伯梁宝玉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农一边朝雨线中张望,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年轻农夫。 那年轻农夫抬起头,露出一张恐怖狰狞的脸……这张脸被人用烙铁生生烫平了! “师公心知肚明,何必再询问我这个丧家之犬?” “心里有怨气?” “窦文轩不敢!只是但凡有机会,我必然要扒了那梁老八的皮……我要让他活着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片一片从他身上割下肉来,然后一口一口当着他的面吃掉!” “你窦家的遭遇本就是早已注定的劫难,偏偏你们又主动招惹仙人弟子,家破人亡,祖坟被挖开……呵呵呵,咎由自取呀!” 那整张脸都被烙铁烫平的年轻农夫,赫然就是应该被关在大牢中的窦文轩! 原本风度翩翩的门阀世家公子哥,如今竟然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只能说时也命也。 那老农对于窦文轩的顶撞也不在乎,只是默默注视着前方密不透风的雨线,仿佛他的视线能够穿透障碍,能够看见和大家挤在一起避雨的梁宝玉。 “黄伦昌在永兴伯身边待的最久,从他传递回来的消息可以看出,所谓的缝合之术、夺血续命、摘取肠瘫病处等等手段,仅仅只是最初级的本事。” “黄伦昌曾经说过,那梁宝玉仿佛对人体的结构有着极为准确和细致的认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多找些人来剖开肚子看一看,咱们也能做到……难就难在梁宝玉对腹内各个脏器的功效了如指掌……” “想要了解各个脏器的功效,必然要在人活着的时候观察才行,可是肚子被剖开之后……咱们也试验了许多次,只能看到心脏在跳动,肠子在蠕动,至于其他脏器究竟是如何工作,如何运转的,无法了解……那位永兴伯和他的师父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还能是如何?必然是仙术仙法呀,这就是仙人手段!” “传令黄伦昌,尽力辅佐永兴伯,若是有可能,争取利用师徒名分学到永兴伯身上的仙人传承!” 几名老农自顾自的交谈中,面孔狰狞如鬼的窦文轩死死咬紧了牙关! 原来家族中那些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故事都是真的,这世间真的有仙人存在,按照这些练气士的说法,每一个能够传承数千年不缀的门阀世家,祖上都必然有人修炼成仙! 既然窦家的先祖可以修炼成仙,那么我窦文轩为什么不行?我已经是窦家在这人间最后仅存的一丝血脉,已经成仙的先祖必然不会坐视我如蝼蚁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去…… 只要能够从这些人身上得到成仙的办法,那么我将开创一个全新的窦家,一个可以再延续数千年的窦家! 远在马车围成的圆圈中避雨的梁宝玉并不知道,自己那个甘愿追随前往战场的便宜徒弟、长安名医黄伦昌,竟然是一帮妄想成仙长生的练气士派来的卧底!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没看见许大人已经晕厥了吗?赶紧把老黄叫过来,给许大人开几副汤药,许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不能死在这里……看什么看?要死也得等到了朔方再死,他家里有抚恤可以拿的!” ------------ 第五十九章 嗨,可憋死哥哥我了 许敬宗最终没有死,大雨中感染风寒,又惊又怒,外加身子本就虚弱,只是发高烧晕厥过去而已。 别说牛进达率领的北路军里面有孙思邈坐镇,单单梁宝玉这个医务兵就能够进行应急处理。 用便宜徒弟黄伦昌随身携带的银针,刺破了许敬宗手指和耳垂上的穴位,挤出一些血液,又用蒸馏酒擦拭身体给他降温,不大会儿功夫,高烧就被遏制住了。 老许悠悠醒来,身边是满脸泪花的老仆,昏昏沉沉,几乎以为自己丢掉了小命。 “老爷,孙神医开了药方,黄伦昌帮忙抓了药,已经煎好了,您赶快服下吧……说是这药喝下去病就能够大好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老爷你昏睡了整整一日,永兴伯派人来不停的用那些酒水给您擦拭身体,药也灌了三回了。” “大军行至何处?咱们离朔方还有几日的路程?” “我问过那位裴将军,说实在有十日就能抵达朔方了。” 在老仆的搀扶下,依然感觉头重脚轻的许敬宗在马车中坐起身子,大口灌下了那碗味道古怪的汤药。 这汤药中必然不会下毒,梁宝玉想要弄死自己办法多的是,而且都是合情合理,旁人挑不出毛病的法子,还犯不着在治病的汤药中做手脚。 倒是经历过这次事情之后,许敬宗更加低调沉默,雷霆营中知道此人来历的,都以为老许怕了。 “狗一样的东西,你能知道什么?” 夜晚安营扎寨之后,端来洗脚水的来福一边给自家小侯爷烫脚,一边小声嘀咕许敬宗的状态,结果自然是不出意料的被踹翻在地,“来福啊,本爵爷教你个乖,这世间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不过那位许大人怕是只要身在军营中一天,就会对本爵爷服服帖帖一天,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小侯爷教训的是!” 来福一边谄着脸赔笑,一边用力的给自家小侯爷用力揉搓烫红的脚,“区区一个工部的员外郎,竟然想在小侯爷您的身上讨便宜,啧啧啧,都说那位许大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便是做官的手段也非寻常人可比……可在小人看来,他连狗都不如!” “哈哈哈,说的对,他连狗都不如!” “哈哈哈!” 牛进达率领的左武卫大军终于在十天后赶到了朔方,城中的驻军将领出来迎接,却不见梁宝玉的便宜老爹梁建方。 询问之下才晓得,谯国公柴绍带领另一路大军也已经抵达指定位置,柴绍要接替梁建方执掌右武卫,还没享受几天独当一面滋味的梁建方只能乖乖的跑去柴绍那里移交虎符。 对此梁宝玉心中倒是没有什么疙瘩,自家老爹是个什么本事,是个什么资历,他心里清楚的很。 单单是驻守在朔方,梁建方做大军的统帅或许还行,但是在接下来即将发动的草原攻势中,梁建方的水准就有些不足了。 唯一令人有些失望的是,梁宝玉没能享受一天最高长官儿子该有的待遇,对于他的纨绔人生而言,多少算是一份缺憾。 朔方是草原上有名的大城,可在梁宝玉眼中多少有些名不符实,破败的城墙上分布着数不清的缺口,低矮的城门让这座军城看起来就是个大号的土围子。 走近了仔细看,这他凉的还真的是土围子,城墙整体是用泥土夯成的,去年年初,才被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两个攻破占领,许多地方也没有修补,看起来极为凄凉。 “老八,你别看这朔方城破败不堪,但足以抵挡突厥人几万大军的攻伐。” 一直跟在梁宝玉身边的裴英显然做足了工作,“城外有我大唐的三十六座坞堡,相互连环,互为依托,配上关中来的府兵,城里安全的紧!” 之所以要多费口舌充当导游,则是抵达朔方城之前,梁宝玉曾经暗地里叮嘱裴英,其他人他不管,一旦战事不利,情况紧急,身边在乎那几个人裴英必须帮他救出去! 对于梁宝玉这个混蛋未战先怯、提前准备跑路的想法,裴英裴老三一点也不感到惊奇,都他喵的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啊? 城中如今管事的是薛万彻,将左武卫北路军迎进朔方城之后,就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洗尘宴了。 牛进达以一路之上连帆奔波,太过疲劳为由没有出现在酒宴上,北路军中最能够拿得出手的排面人物,就变成了梁宝玉和孙思邈。 梁宝玉虽然年幼,但他是正儿八经的伯爷,又是刚刚离开的主帅梁建方的独子,更是掌管着人人都眼热不已的雷霆营,被当成主宾对待,完全够格! 至于孙思邈孙神仙,便是李二陛下摆酒,老道士做个主位也没人敢瞎胡逼逼。 正襟危坐的薛万彻显然是绷着呢,三元四不扁的文化人车轱辘怼了几句,词不达意暂且不提,话语里包含的意思还是上官接见手下人的路数……估计是军中哪个认识字的混蛋,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几句官场上的场面话,提前教给薛万彻的。 孙思邈已经微微皱眉,陪在一旁充当吉祥物的许敬宗脸上虽然十分严肃,但不停抽动的嘴角,以及不断飘忽向梁宝玉这个混世魔王身上的眼光,表明了老许在等着梁宝玉发飙! “薛大哥是看不起我吗?我梁老八虽然拉不开弓,拎不动刀,可我也是在军伍中厮混的,薛大哥和我说这些文人之间的场面话,那是没把我当自己兄弟啊!” 出乎许敬宗的意料,梁宝玉并没有当场掀桌子,反而露出他那副纨绔浪荡子的面目,笑嘻嘻的冲着薛万彻挤眉弄眼,“来时路上我就听行伍里的兄弟们说了,但凡是赶路支援的,到了地头自家兄弟必然好酒好肉招呼,薛大哥莫非是欺负我年幼不懂的军中规矩? 还好让大哥知晓,我梁老八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便是在那长安城里,也有个三害之首的名头! 夔国公听说过吧?他老人家也是长安三害,但排名在兄弟我之下!” 薛万彻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当即一拍大腿:“原来是自己兄弟!都是下面的人误我,说什么兄弟你是长安城里来的伯爷,又是雷霆营的教头,必然是饱学之士,这才让我学了许多话来说……嗨,可憋死哥哥我了!” ------------ 第六十章 长生天保佑梁老八长命百岁 话一说开,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的薛万彻顿时抛弃了拘谨,让他这样一个威武雄壮如山一样的家伙,学着文绉绉的说话,还要跪坐在矮几前,当真和上刑一般。 两条粗长的大腿从桌子下伸了出来,拿惯了马槊生满老茧的大手用力的在腿上揉搓……这货跪坐的腿都麻了! 炸雷一般的畅快笑声响起,薛万彻一声招呼,酒肉管够! 这才叫宾主尽欢嘛,连老神仙孙思邈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至于许敬宗极力遮掩的鄙夷……嗨,谁在乎? 行伍里的汉子都豪爽,加上梁宝玉他们为朔方带来了急需的大批给养,又有帮助当地守军防御突厥人瘟疫战的名头,酒宴之上,气氛更显热烈! 梁建方人缘不错,朔方的众将官见梁大帅的儿子虽然身形单薄,可作派谈吐也全都是咱们军伍里好汉子的模样,当即排成队敬酒! 这些领兵的将官或许拽文不行,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精明,军医们的缝合术就是传自梁宝玉,这可是医师们的祖师爷呀,更何况夺血续命这样的事情大家更是耳熟能详,和这位永兴伯拉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下自己这条小命! 梁宝玉是被人抬回自己的营房的,特凉的,反复交代是医用酒的蒸馏酒,竟然被他们一坛坛的抬了出来,一个个的是真不怕酒精中毒呀! 直到第二天黄昏,酣睡的梁宝玉这才醒来,在来福的伺候下洗漱干净,整个人才算彻底清醒。 梁宝玉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这具身体虽然看似单薄瘦弱,但实际上远比常人强健的多。 不但力气很大,体质也足够好,若是换成上一世,五六十度的蒸馏酒像昨晚那样的喝法,必然要吐的昏天暗地,丢掉半条小命。 可眼下,自己睡一觉起来就神清气爽,连头晕脑胀的宿醉感觉都没有,真的很爽! 孙思邈已经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他跟随北路军来到草原,使用的身份是医官,负责帮助草原上的军队,应对突厥人开展的瘟疫战术。 “道长,突厥人的脑袋里是不是都塞满了石头?用死牛死马污染水源的手段,自匈奴起就开始使用,他们凭什么觉得这么些年过去了,咱们汉人还没找到应对的法子?” “你小子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猴精猴精的?贫道活了几十年,也就遇见你之后,才感觉这世间变幻莫测……实话告诉贫道,你那神仙师傅又给你托梦了没有?” 孙思邈和梁宝玉一边闲聊,一边将早已制定好的卫生条例转交给朔方城中的执法军官,对于二人来说,在驻守城池时仅仅是防疫瘟疫,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行军过程中或许会有些麻烦,因为草原上水源是固定的,突厥人采用的释放瘟疫的手法就是在水源中头像腐烂的死牛死马,可这些家伙忘记了一件事情,随着冬天的到来,唐人不必要非选择那些固定的水源取水,天上是会下雪的。 而且眼下已经是深秋,气温不断的降低,也会遏制瘟疫的传播,梁宝玉相信,随着自己制定的那些堪称史上最严苛的卫生条例,在大唐的军伍之中开始执行,突厥人凭借瘟疫遏止唐军的想法将会变成一场笑话。 北路军不但带来了大批的补给,还令朔方城为之焕然一新。 城中进行了彻底的打扫,孙思邈亲自配置的杀虫药粉混在水里几乎把整座城洗了一遍,往日里惹人烦的草原特产苍蝇蚊子消失不见,即便药水味有一些难闻,大家也都认为物超所值。 城里的人,不论将官还是普通的军卒,亦或者是那些数量少的可怜的普通百姓,全部需要把自己洗干净。 你可以破衣烂衫,甚至可以衣不遮体,哪怕想在城中光着腚乱跑都无所谓,但你身上一定不能有污垢,你的头发不能有跳蚤,你的衣服必须将洗干净,要不然会有特别成立的卫生条例执行小队找上门,他们会替你把脏了的地方洗干净…… 卫生条例执行小队都是些军中厮混的粗俗汉子,比不得长城中那些提供温柔服务的汤池,他们会用冰冷的水,又大又硬的鬃毛刷子给不守规矩的家伙服务,那场面梁宝玉看了都直呼懂行,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参观的渣滓洞集中营遗址见过的图片…… 朔方城里居住的百姓极少,更是所有人身上都肩负着特殊的生活职能,这里本来就是一座军城,选择在这里生活,能够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唐人,本也应该为大军提供服务。 因为羊毛生意,附近十多个小型部落的人都和驻军有来往,也都相互熟悉,随着天气逐渐寒冷,这些部落不得不来朔方城售卖自己的羊和牛。 往日里畅行无阻的城门洞子不让经过,守门的军卒告诉他们,你们身上太脏容易传播疫病,今后的交易放在城外指定的地方进行。 早已打听过草原上牛羊价格的梁宝玉,派出了来福和黄伦昌这两个哼哈二将,拉着一车车麻布和牧民们交换牛羊。 一匹麻布换一头牛或者五头羊,童叟无欺。 来福都快高兴疯了,他看向牧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还未开化的猴子! 而和他交易的那些牧民看向他的眼神,则像是打量何不食肉糜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客串兽医的黄伦昌对于来福的疯癫一点也不在乎,尽心尽力做好师父交代下来的事情,用自己真诚的孝心换取师父的信任,从而逐渐触摸到了令人神往的仙人之道! 朔方城附近的牧民十分富裕,背靠着城中的驻军,让他们省去了许多后顾之忧,牛羊的数量远超其他部落。 寒冬降临,这些牧民完全无法寻找到足够的草料,以供自己养的牛羊过冬,只能在掉膘之前抓紧时间卖掉,本以为会被城中的唐人趁机狠狠宰上一刀,没想到长安城里来的贵族少爷出手如此大方,一头牛或者五头羊就能换到一匹上好的麻布……长生天保佑那位贵族少爷长命百岁,年年都在草原上用麻布交换牛羊! 梁宝玉纨绔之名,响彻草原! ------------ 第六十一章 义字当头梁老八 梁宝玉执掌的雷霆营辎重太多,运输麻烦,一直是所有人都诟病的存在。 大唐新研制出来的八牛弩配合火箭这种作战方式,别说是大头兵了,就连基层的军官们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够资格观摩工部火药武器实验的人,毕竟就那几个,小范围的实验性实战,在这个通讯手段落后的年代更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且,属于易燃易爆物品的火箭,不论运输还是保存,全都有着严苛的规格,整个北路军抵达朔方三天之后,雷霆营的各种物资才算拆卸完成,全部存放在特殊的仓库之中。 “铁丝网和马蹄铁的使用,已经让突厥人尝到了苦头,真是期待火箭在战场上的表现啊!” “牛伯伯,会有机会的,小侄觉得火箭必然会给突厥人带来一场难以忘怀的惊喜!” 老牛如今是朔方的最高军事长官,梁宝玉包括雷霆营只听命于老牛一人,何时使用火箭这种新式武器,全凭老牛一人做主。 所以,当雷霆营的辎重全部入库之后,梁宝玉这个主官就闲了下来。 公家的事忙完了梁宝玉自然要忙自家的事,反正自己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已经坏到家了,只要不惹是生非胡闹,哪怕是治军严谨的牛进达都不会过多干涉,反而在众人眼中梁老八这纨绔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苗头! 来福这狗东西脑子有问题,城外的牛圈旁,梁宝玉一脚把来福踹翻在地,打骂个不停,吓的送牛羊上门来交易的牧民瑟瑟发抖! “狗一样的东西!狗一样的东西!本爵爷是如何吩咐你的?你的脑子长到腚眼里面去了?” 不解气呀,打死都不解气! 这些牧民没有草料把牛羊养过冬,你来福就有吗? 换来的牛羊不赶紧宰杀,全都养在圈里等着掉膘吗? 梁宝玉一声令下,城里的几名汉人屠夫就被召集而来,守着羊圈牛圈开始屠宰。 “小侯爷,杀不得呀!杀不得呀!” 被痛殴了一顿的来福依然没有醒悟,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恍若屠夫们宰杀的是他亲娘老子,“小侯爷,这可是咱家的牛啊!这可是咱梁家的牛和羊啊!” 这他喵的,要不是看你这狗东西忠心耿耿,本爵爷绝对会让屠夫们顺手给你来上一刀! 懒得给来福继续解释,梁宝玉直接让裴英把来福五花大绑扔在一旁,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命硬不硬。 左武卫的北路军带来的不仅仅只有粮草器械,还有一车一车的上好青盐,一点点盐巴就能和一匹麻布一样换到一头牛,草原上的牧民远比大唐境内的百姓更加缺盐。 如今这些青盐都派上了用场,牛羊被宰杀之后趁着新鲜,将厚厚的盐巴涂抹在生肉上,挂在架子上被风一吹,就是可以直接食用的牛肉干、羊肉干。 尤其是牛肉干,本就可以生吃,至于羊肉干或许需要烹煮、炙烤,但是充作军粮,绝对是顶尖的美食! 朔方是大唐钉在草原上的钉子,粮食补给十分困难,十斤粮食送到朔方,运送的路上最少要被吃掉七斤。 梁宝玉能够就地募粮,还是管饱美味的肉干,非但不会引来指责,反而整个军伍系统都会对他大开绿灯! 后勤军官开出的条子拿回长安城就能直接提现,甚至临行之前,梁宝玉特意跑了一趟户部,获得了拿这些条子直接抵梁家庄各项买卖税款的许可,其中的利润极其惊人。 如此操作,牧民们满意,军方满意,朝廷满意,梁宝玉自己更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哭嚎到嗓子嘶哑无法说话的来福。 这小子往日里是没有什么立场的,跟在梁宝玉身边更是像烂泥捏成的一样,可是偏偏的在他认为自家小侯爷要败家的时候,却拼了命的阻拦。 在来福的认知之中,家里的银钱若是小侯爷拿去耍乐,哪怕是一掷千金,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而会在一旁拍手叫好,为自家小侯爷加油鼓劲! 可是当着他的面平白糟蹋了……我来福虽然是一介奴仆,却也受不了这个气! “你他喵的,狗一样的东西也长脾气了?把老黄开的汤药喝下去,本爵爷我可不想领着个哑巴小厮在人前厮混。” 看着恍如大病一场的来福,梁宝玉罕见的良心发现,“你要晓得道理,那些牛羊咱们养不过冬,眼下也不可能赶回长安城售卖,把它们变成军粮,卖给后勤官才是最好的法子。” 吸溜一下鼻子,端起大碗把浓稠的药汁灌进嘴里,道理来福都懂,可就还是心疼! “可是,可是咱家的麻布也快用完了……没了麻布,咱家怎么继续和那些傻傻的牧民换牛羊?” “来的时候咱们不是带了许多香水和银镜吗?你个狗东西,将来本爵爷可是要让你独当一面的,遇到事情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 梁宝玉强忍住给来福来一记窝心脚的冲动,他还是个病人,不能踹,那样太不人道了!“喝了药休息一会,你好好算算香水和银镜在长安城卖的价钱折算成麻布该有多少,按照这个价格继续收购牛羊!记准了,价格上不准坑害那些牧民,咱们梁家做生意,就讲究一个诚信经营!” 草原上牛羊肉的生意,梁宝玉原本也只是随意而为,或者换个说法,他只是为军中那些有想法的兄弟打个样,梁家占据一门羊毛生意就足够了,不但获利丰厚,而且还是朝廷长期的国策之一。 雷霆营中,多是殷实家庭出身的两家子,要么是小官吏家中的幼子,要么是勋贵的旁系子侄,平日里或许不愁吃穿,甚至也有闲钱和兄弟们一同出门喝几场酒,耍几回乐子,但是要说他们有什么正经的进项,还真挑不出一个。 如今在梁宝玉的默许之下,顶着裴家老国公名头的裴英裴老三站了出来,牛羊肉全部做成肉干充当军粮,这门生意大家伙今年不能抢,可那些剥下来的牛皮羊皮运回长安城,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雷霆营中人人入股,兄弟们凑成一伙将牛皮羊皮买下,派人送回长安。 独门生意不长久,梁宝玉这一手,赢得了无数人的称赞,不愧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豪遮人物,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当头! ------------ 第六十二章 追债追到战场上,就离谱 草原上的天气和关中不同,刚刚进入九月份,关中还是一幅草长莺飞、满眼翠绿绿的景象,可草原上已经下起了大雪。 北路军带来的大批棉衣派上了用场,这种轻便保暖的新式冬装在兵卒之中获得了如潮的好评。 草原上的牧民日子不好过,先是大旱,接着是蝗灾,眼下这场大雪让牧民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白灾。 厚厚的积雪覆盖整个大地,这种在长安城隆冬季节也难得一见的景色还称不上白灾,只不过以眼前的情形来推测,今年冬天整个草原必然不会太好过。 依然沉浸在渭水之盟带来的喜悦之中的颉利,并没有认识到唐军连续调动隐藏的真正意图,或许在他想来,冬季的草原即便是突厥人也难以行动,来自关中的府兵自然也难有作为。 镇压了几个因为饿肚子而鼓噪的部落,颉利还做着熬过寒冬继续讹诈大唐的美梦,却不知道他的亲弟弟突利已经暗地里和大唐达成了盟约。 朔方城里,老牛带着一部分人消失不见,在草原上领兵的李靖也销声匿迹,老将李绩也许久没有消息,仿佛一夜之间歌舞升平。 柴绍来到了朔方,如今领了金河道行军大总管的职务,老柴雄心勃勃,一到地方就下令全军戒备! 关中送来的最后一次给养,捎来了一份古怪的军令,令朔方城里的一帮大小将官面面相觑。 这份军令出自太上皇李渊,这是太上皇的命令近两年以来第一次走出皇宫,其中所蕴含的意义远比军令的内容更加让人重视。 看来经历过肠瘫这场绝症之后,太上皇李渊和皇帝李二达成了某种和解。 看着手中的军令,柴绍柴总管一脸古怪,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两个满脸懵逼,永兴伯梁宝玉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你们父子两个和解,想要告诉别人完全可以用别的手段嘛,何必逮着我这小小的永兴伯做法? 军令是要账的,太上皇李渊马上要过寿诞了,老人家寻思又长了一岁索性盘盘自己的账目,结果赫然发现,梁宝玉这小子还欠着自己一千多贯的赌资没还……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还吓不到太上皇,可这样的欠债人总是让人难以心安,所以太上皇就向千里之外的朔方下了一道军令,核心意思就两个字:还钱! 这他喵的,本爵爷领兵在外,不怕苦不怕累,为了大唐抛头颅洒热血,你一个退休老干部追债追到战场上合适吗? 还他喵的是赌债,当初在农学打麻将时欠下的……是,本爵爷原本是打算赖账的,可是你不能、也不应该在这时候乱了本爵爷的军心呀! 究其原因,梁宝玉认为还是那些将羊皮牛皮运回长安城的混账太过招摇。 据说那帮家伙逢人就瞎嚷嚷,草原上一匹麻布就能换一头牛或者五头羊,永兴伯讲义气,带着大家伙一块发财! 这种商业机密是可以讲出去的吗?你们这不是故意招旁人眼红嘛! 除了讨要赌债之外,太上皇还在军令之中表示,自己的寿诞马上就要到了,小辈之中梁宝玉最和他投缘,所以太上皇大度的表示给梁宝玉一个机会,让这小子表示一番好好筹备上一份寿礼。 年轻人心思浅,考虑问题不够周到,所以太上皇还十分贴心的替梁宝玉想好了寿礼的清单…… 这他喵的是公然索贿呀!而且索贿都索到了战场上,那些朝廷中往日里天天弹劾自己的言官御吏们都变成了瞎子聋子不成,这样的恶行你们也能忍?! 对于太上皇绕过自己这个女婿,直接找梁宝玉这个准孙女婿索要礼物的行为,柴绍柴大总管明显有些吃醋。 如今朔方周边是咱老柴说了算啊,太上皇不就是想要些淫羊藿、牛黄、紫羔羊皮吗? 些许礼物算得了什么?我朔方五万将士包办了! 梁宝玉对于配合太上皇和皇帝唱双簧,而且是自掏腰包搭钱配合毫无兴趣。 经历过高阳身穿嫁衣送他出征那次之后,梁宝玉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自己除了心肠太软这个弱点以外,无法顺利退婚的原因,还有和皇家走得太近。 梁宝玉不想巴结奉承太上皇,但他没资格阻止柴大总管和朔方的一帮大小将官们巴结。 淫羊藿这东西好办,草原上多的是,随随便便都能拉几车给太上皇送去,反正腰子护理这项目是个男人都需要,太上皇为了不让皇帝觉得孤单,拼了命的给皇帝生弟弟妹妹,送淫羊藿就当成全太上皇那无处安放的父爱了。 至于牛黄,连着宰杀了一个月牛羊的来福那里,也积攒了十来斤,一同打包送回去就是了。 可紫色的羊羔皮梁宝玉是真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此物并非草原特产,是来自西域的商队,一年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三五张,放在突厥人的部落里,也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柴绍是老行伍,此前就曾在草原厮混过许久,说起这些东西那是如数家珍,“薛万彻听令,这紫色的羊羔皮可就落在你身上了,莫要丢了我朔方五万军卒的脸面!” “末将领命!” 得了差事的薛万彻一张脸涨得通红,“末将这就带人去巡视周边,便是将这草原翻个底朝天,也要凑齐献给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寿礼!” 有人愿意代劳,梁宝玉再高兴不过,顺手就让厨子做了一顿大餐,拉着已经对他多有不满的孙思邈庆祝了一番。 草原上药材不少,孙思邈在忙碌自己医官职责的同时,已经命人收集了两大屋子药材。 直接用这些药材充当调味料,梁宝玉折腾出了滋补美味的火锅,可惜兄弟几个全都有军职在身,不比他逍遥快活,只好拉着许敬宗充当陪客。 老许这些日子也忙碌不堪,毕竟是饱学之士,而且在工部之中也颇有能干的名声,放在朔方这等军汉扎堆的地方,绝对不会埋没,也不可能被闲置。 牛羊肉涮了一轮,晾晒的野菜干下进锅中,三个人吃吃喝喝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大总管柴绍身上。 瞪着惺忪的醉眼,许敬宗忍不住卖弄的发问:“学监大人,你可知大总管为何对草原的战事如此上心?” ------------ 第六十三章 成仙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吃饱喝足的孙思邈默然不语,任由许敬宗卖弄。 好奇心旺盛的梁宝玉犹如捧哏,丝毫不在乎此前自己是怎么折腾许敬宗的,只想让这家伙说出些自己不曾听闻过的辛密。 历史上这场草原战事结束的很快,前后总共不足十个月,结果是李靖雪夜率三千府兵奇袭颉利的大营,一举击溃了突厥人。 最终,草原上少了一个可汗,长安城里多了一位舞王。 至于这场战事当中的细节,梁宝玉还真不清楚。 他只知道参与这场战争的人,加官进爵全都得了好处,他之所以肯来到这里,完全是抱着混功劳的想法,一旦雷霆营在战事当中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必然就能够谋取到第七件大功……这狗东西退婚的心思还没变! 随着许敬宗的讲述,梁宝玉才明白,为何刚刚担任大总管的柴绍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朔方,并且下达了全军戒备的严令。 柴绍也是驸马都尉,他迎娶的乃是平阳公主李秀宁。 平阳公主堪称李二陛下姐妹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不管是皇室之中,还是朝堂之上,亦或者是民间,对这位平阳公主的评价都极高。 那可是敢带着将士们冲阵的巾帼英雄啊! 其胆气之盛,武艺之高强,便是放在妖孽横行的大唐,也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了。 平阳公主殒命的原因不详,即便是后世也没有定论,可是在许敬宗的讲述当中,这位大唐的公主、柴绍的爱妻,死于颉利之手! 这他喵的,许多事情说得通了! 梁宝玉的脑海里急速翻涌,原来的历史上,李靖行军打仗一向稳妥,少有急功冒进的行为,可偏偏在草原上对突厥一战,搞出来雪夜奇袭的戏码。 他是在担心,担心大总管柴绍报仇心切,影响整个战局!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柴绍…… 道理都说得通,梁宝玉也能够理解李靖的担心和行为,可他站柴绍! 颉利活捉之后,毫无廉耻之心的住在长安城里,靠给李二陛下表演歌舞活命,硬生生闯出了长安舞王的名号……那柴绍每日里在一旁看着活蹦乱跳的颉利,想着自己那故去的爱妻,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此战之后,没过几年柴绍了就离世了,这其中未必没有心情淤积的原因! 故事讲完了,许敬宗也醉倒了。 “老八,好好听令就是,数万人的军队,调动出击……不可肆意妄为。” 孙思邈留下一声长叹,起身离开。 许敬宗被他那名有些畏惧的老仆搀走,梁宝玉独自一人默默倒上了一杯酒,冲着屋顶举了举,敬那位素未谋面的奇女子! 受许敬宗的启发,梁宝玉找到一个新乐子,那就是给自己一帮雷霆营的手下讲故事。 大雪封门,大总管柴绍又下达了全军戒备的严令,除了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两个好兄弟偶尔能够到梁宝玉这里混些吃喝解解闷,来到朔方城就赋闲的雷霆营一个个都憋的难受。 身为主官,这种情况下梁宝玉也没什么乐子好耍,于是他就给大家讲故事,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东西在大唐还没有市场,丧尸袭城、机械飞升又太过超前,梁宝玉索性给大家讲仙侠。 仙人传说自古以来就有,听众们代入进去毫无压力,只不过梁宝玉嘴中所讲述的仙侠世界和普通人所认知的仙人神仙完全不是一码事,主打的就是一个猎奇! 来到大唐之前,梁宝玉曾经追过一本仙侠小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那本号称作者和读者终究要疯一个的奇文,即便放在眼下也足够震撼,一帮听故事的大汉被折腾的欲仙欲死、惊呼连连! 在梁宝玉的故事中,仙人不再是高高在上、清心寡欲的出尘之辈,没有成仙的练气士为了成仙无所不用其极,成了仙的仙人为了获得掌管天地间律令规则的权柄,比练气士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的仙人变成了三头六臂、全身生满脓疮、不停蠕动着数不清触手的怪物,所谓的修仙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自己无限膨胀的欲望,用人做药炼丹、将修炼有成的同类生吞活剥,种种手段加上梁宝玉极为精彩的演绎,收获了一大批拥趸! 老道士孙思邈旁听过一场,讲到一半掉头就走,胡言乱语的竖子,安敢乱我道心! 孙思邈不信,但有人信。 “原来这就是仙人的世界呀,这样才对嘛,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嘛!” 朔方城中的一处民宅里,一名葛衣老者双眼放光,“世人都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如今看来便是那些成就大道的仙人也难逃这样的心思……只是仙人们难道就忘了吗?他们这样做会让后辈的寻仙之人踏上歧途!” 朔方城里也有农夫,这葛衣老者正是此前在农田中冒雨观望梁宝玉的老农。 “师公,如果那梁宝玉所说为真,这成仙之路未免也太过凶险了吧?” “何止啊,即便成了仙,也要时时刻刻生活在危机之中……那梁宝玉所描述的神仙世界,即便自己想要与世无争安稳修炼,但身边的其他仙人却窥视着你,但敢有一丝松懈,就是被旁人生吞活剥的下场!” “那又如何?吾等向道之心,坚定似铁!” 葛衣老者眼神凛冽,“这世界本就没有白得的好处,若是成仙那么容易,数千年来为何只有寥寥无几的成功者?” 一帮农夫打扮的家伙个个沉默,蒙住了狰狞面孔的窦文轩若有所思。 窦家唯一的余孽窦文轩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成仙之事在他看来,原本是虚无缥缈的,可眼下,他却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重要的脉络! 想要成仙,必须先有一颗仙心……怕是那些典籍之中所说的道心,就是这个东西! 有了仙心再看其他人,就不会觉得他们是同类了,他们就是和猪马牛羊一样的牲畜! 在牲畜身上取原料炼制成仙的丹药……完全合情合理啊! 即便是现在的各种药方之中,虫草鼠蚁用的还少吗?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 第六十四章 爬犁一出,谁与争锋 漆黑的夜里,寒风呼啸而过,不断吹拂着大地。 朔方城中那处不引人注目的农家小院中,葛衣老者满意的看着自己一帮手下全都露出了神往之色。 自幼年学字开始,老者学的第一个字就是仙,自懂事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仙,苦苦追寻几十年,如今已经七十三岁,却赫然发现成仙的真相一直被掩盖、被装饰。 在嗟叹自己被各种典籍和传说所欺骗的同时,老者心中又庆幸不已! 古稀之年得闻大道的正确方向,总比化为一捧黄土下到地府之中被旁人耻笑的强! 梁宝玉仙人弟子的身份再次得到确认,他只能是仙人弟子,也一定是仙人弟子! 那梁宝玉当真是幸运呢,也当真是纨绔成性,好好的仙缘主动找上门来他竟然不懂得珍惜,偏偏非要继续在红尘中打滚,让自己这个旁观者嫉妒的想要发狂! “诸位道友,那永兴伯是仙人选中的弟子无疑,土豆此物由司农寺秘密培育,老夫费尽手段取得了种苗,亩产当真能有五十石,只多不少!” “梁家庄子内,种有玉米和辣椒,辣椒只是调味之物,可玉米却是主粮,产量虽然比不得土豆,但却是实打实的粮食!” “这三种新作物,老夫派人问遍了各门各派,没人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在永兴伯拿出来之前也从来没人见过或者听说过,老夫料定,这些东西全是仙人赐予永兴伯的。” “还有那南瓜,虽来自域外,但当初在长安西市永兴伯一见到南瓜种子,便下令动手抢夺,显然知道这南瓜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在长安城长大的纨绔膏粱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又是如何认得那南瓜种子呢?必然是他那仙人师父暗中指点!” “农学之中,侯庆培育出的大白菜亩产惊人,说是什么杂交技术,说白了不就是和某些自以为神人血脉的家族做出的那些有悖伦常的事情一模一样吗?” “无论是土豆、玉米、辣椒还是南瓜,都比不上大白菜展露出的秘密,那侯庆只是执行人,真正谋划一切,给他点明方向的是永兴伯!” “老夫曾闻听仙人手段中有一项可以将凡物塑型,能够折腾出大白菜来,证明那位永兴伯已经掌握了粗浅的仙人手段,待到他修炼有成,怕是就可以替畜生替人重新塑形了!” “诸位,大道就在眼前,偏偏吾等无法得到仙人垂怜,现如今之计,只能小心尝试和那永兴伯拉上关系……此事极为凶险,须知咱们这些人在仙人眼中怕是连蝼蚁都算不上,一旦犯了忌讳惹仙人不喜,恐怕连死都算是一种奢望。” 葛衣老者的一番话,让院子里的众人感慨良多。 没人敢埋怨仙人,只能感叹自己的命数不够,就好像后世那拼死拼活连温饱也无法满足的社畜,看见了梁宝玉这种被人端着碗喂饭的家伙偏偏一口也不吃! “师公,若是能和永兴伯攀上交情,从他口中打探出成仙的手段,也不能算是咱们有意冒犯仙人……” “无知!那永兴伯讲述的仙人世界,你忘记了吗?” 葛衣老者勃然大怒,“仙人连同类都视做食物,还会在乎咱们这些蝼蚁的行为是否合乎规矩吗?是不屑一顾还是出手抹杀,全凭仙人的喜恶啊! 老夫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咱们的福缘比不了永兴伯那般深厚,可和数千年来那些孜孜不倦苦苦寻觅却不得其法的前辈相比,已然是不薄了! 只要咱们尝试着接近永兴伯不被仙人降罪,岂不是就代表咱们也得到了某种认可? 永兴伯,才是咱们的仙缘呢!” 葛衣老者这番话,犹如梦中惊雷,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呀,比福泽比气运,咱们和永兴伯无法相提并论,可仙道一途讲究的是坚韧不拔、勇于攀登,只要有了正确的方向,谁能到达最终的彼岸,眼下犹未可知! 呼啸的寒风仿佛掩盖了一切,梁宝玉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暗中多了一股十分危险的力量保驾护航,这股力量甚至因为想要让梁宝玉展示更多的仙人手段,不惜花费天大的代价改变草原战事的方向! 薛万仞回来了,踩着厚厚的积雪外出巡视让他吃足了苦头,可辛苦的代价也让他收获不菲。 不但太上皇李渊的寿礼全部准备齐全,甚至还为大军补充了大批的牛羊肉干。 “雪越下越厚了,不管是巡视或者做其他事情,出行太过困难。” 梁宝玉看着老薛泡在热水桶里的脚掌上生了冻疮,一脸的若有所思,“连老哥你都生了冻疮,普通的军卒更是够呛……我想到一种东西,可以在雪地上滑行!” 马拉爬犁被梁宝玉带着一帮工匠折腾出来,望着在坚硬的雪层上轻快滑行的爬犁,大总管柴绍和一帮将官的眼睛亮了! 将爬犁上堆满重物,反反复复做了各种实验,柴绍欣喜若狂! 当场下令,朔方城里的工匠全部发动起来,日夜赶工制作爬犁,有了此物相助,必然能给颉利一个大大的惊喜! “老夫刚才估算过,一架爬犁能够装载三名军士和配套的装备、口粮,只要数量足够多,咱们就可以完全不受积雪的限制!” 仿佛从蛰伏之中苏醒的猛虎,柴绍一双眼睛闪烁着择人而噬的精光,“大军有此物相助,老夫甚至有信心让陌刀营的兄弟们也学骑兵来一次偷袭!” 陌刀营的军士,单单装备就有百十斤,一向都是做扼住敌人咽喉,卡死某处战略要地的活计……偷袭,从来和陌刀营扯不上关系,但爬犁的出现,让这一切变的极有可能实现! “这爬犁的好处还不止如此!” 薛万仞一张大脸喜气洋洋,“军士们乘爬犁赶路,不用消耗体力,到了地方稍加整备就能够直接作战,啧啧啧,陌刀营真的可以搞偷袭了!” “老夫有个想法,或许能凭借爬犁一鼓而下,将躲在襄阳的颉利生擒活捉!” ------------ 第六十五章 加装乙字型火箭,发射 柴绍的想法并非异想天开。 摊开地图看一看,就明白了这位大总管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了。 颉利带着兵卒就窝在襄阳城里过冬,五六月份的时候,这货仗着兵强马壮连续灭掉了几个部落,导致草原上人人自危,其余的部落已经组成联盟抵抗来自颉利的威胁。 而这位长安舞王非但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还沉浸在渭水之盟带来的巨大荣耀之中,即便是躲在襄阳城里过冬、伤兵满营的情况下,依然不安分,竟然派兵攻击河西的大唐守军。 河西军兵强马壮,颉利铩羽而归。 加上他的弟弟突利早已暗中和大唐达成盟约,一旦开打,这就是个现成的带路党,以柴绍的实力,加上爬犁的速度,带上三千府兵精锐,直捣黄龙未尝不可呀! 柴绍虽然嘴上说着要生擒颉利,可真抓到人,该怎么处置,还不是他大总管一言而决。 兵贵神速,可是这个计划里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整场战役的总指挥是襄道行军总管李靖。 李靖不下令,朔方的守军敢妄动,那就是杀头的罪名。 “李将军如今已经带领大军进驻马邑,那地方距离襄阳城更近,只有六百多里……他不会也想要奇袭襄阳吧?” 薛万彻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恶阳岭!只要盯着恶阳岭,一旦李将军前往恶阳岭,那他就是和咱们一样的心思!” “传令,将爬犁和朔方的情况通传李靖,老夫相信李靖不会吃独食。” 柴绍对李靖很有信心,相信以对方的眼光不会看不清楚眼下的局势,“各部备战,等待襄道行军总管的命令!” 事实证明,柴绍把李靖想的太懂人心了,或者说,太过在乎人心了。 历史对于李靖的军事才能评价极高,可是对于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长谋国,短谋身。 柴绍足足等了一个月,一直等到十一月,李靖非但没有下达偷袭襄阳城的命令,甚至都没有回信! “不等了,咱们自己干!” 柴绍的脸色十分难看,“苏定方部已经进驻恶阳岭,李靖奇袭襄阳已成定局!” “大总管,即便李靖不愿咱们朔方的驻军出击,总该给个说法不是?” 李靖表现出的傲慢让薛万彻愤怒,“军机互不通传,他想做什么?” 实际上,李靖还真不用搭理朔方的守军,毕竟他才是总览全局的襄道行军总管,事关军事机密,没义务让麾下所有的部队知道全盘计划! 可这就显示出李靖不会做人了,哪怕你为了保证朔方这颗钉在草原上的钉子足够安稳,给自己奇袭襄阳城的计划加个保险呢,你好歹回个消息安抚一下…… 连许敬宗都知道平阳公主的旧事,你李靖能不清楚? 李靖这种不近人情以及傲慢的做法,彻底激怒了同为国公的柴绍,朔方兵马开始调动,三千府兵精锐被挑选出来,五百架爬犁以及足够的马匹时刻准备。 梁宝玉和他的雷霆营没有随柴绍出击的资格,八牛弩和火箭放在没过膝盖的雪层上,想偷袭敌人可不现实。 梁宝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帮人究竟有没有机会获得八牛弩以及火箭在实战中的数据,一旦柴绍成功,那么这场草原之战也就结束了。 自己整个雷霆营带着无数辎重,拖家带口来草原旅游一圈,然后就回长安了? 事实证明,梁宝玉多虑了。 柴绍带着三千精锐离开朔方三天之后,城外出现了大批的草原战士! 这些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拎着破旧的长刀,嗷嗷叫着冲向城外那三十六座连环堡的家伙,人数过万! 突厥人的主力?! 留守朔方的薛万彻第一反应就是大总管柴绍中计了! 单筒望远镜的普及这时显示出威力来,站在城头看着那些在雪地里冲锋的草原人,薛万彻陷入了疑惑。 “这些人不是颉利的部族,他们甚至有可能分别来自十多个部落……如果这些人战死在朔方城下,那么他们所在的部落全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草原的冬天十分难熬,城外发起亡命冲锋的家伙恐怕是各自部落中所有的男丁,梁宝玉透过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人群里混入了最少一半的老人和男孩,一旦部落的男丁死完,那么那个部落也就彻底迎来毁灭! “不管了,想要获得情报,等打完仗再慢慢拷问俘虏吧。” 梁宝玉虽然不清楚薛万彻是如何分辨出来犯的敌人分属不同的部落,但这并不影响他调动雷霆营展开反击。 薛万彻还管不了梁宝玉和雷霆营,只有朔方的官方最高军事长官才有这个资格,不过眼下柴绍已经走了。 “他们攻不破那些邬堡,老八你不要浪费火箭!” “你懂个嘚儿啊!柴总管如今是什么状况,咱们不清楚,万一外面那些人是故意来拖住朔方的守军,不让咱们增援柴总管呢?速战速决!裴英,裴英,传令下去,雷霆营打开仓库,把八牛弩给我架在城墙上!” 憋了几个月的雷霆营官兵娴熟的开始工作,这些天来,大家净操练架设八牛弩了,那处城墙是最佳射击点,个个心里都门清! 当八牛弩架设好之后,裴英贴心的给梁宝玉递上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 梁宝玉将面具扣在脸上,猛然高举右臂,大声呼喝:“一号机四号机六号机,加装乙字型火箭,标高四,发射!” 噌! 改良后的三根软钢制作的机簧在木槌的敲下扳机后猛然炸响! 三根乙字型火箭如浮光掠影一般,从朔方那破败的城头上直射围攻邬堡的草原人。 三团火花伴随这轰鸣声在雪地上炸开,巨大的火球带着黑烟升腾而起! 无数铁钉、铁屑恍若天女散花,伴随着噗噗噗的声响,穿透了数不清的血肉之躯! 从未见识过火箭爆炸场面的薛万彻,怔怔的举着单筒望远镜,呆立在朔方城的城头……所以说,我自小习练这一身好武艺,究竟是为了什么? ------------ 第六十六章 不得不救 恍若天神愤怒降下了惩罚,当三根乙字型火箭在战场上炸响之后,不光是那些承受打击的草原人,就连藏在地堡之中的唐军也惊骇莫名! “是火箭!是雷霆营的火箭!” “永兴伯出手了!” “他凉的,雷霆营那些少爷兵怪不得平日里那么牛气,换成老子我有这般本事,必然比他们更牛气!” 长达几个月的相处,并且基层军官大多都接受过相关的培训,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战场上的唐军欢呼出声! 令梁宝玉感到惊讶的是,那些第一次见的火药爆炸场景的草原人虽然都吓得要死,甚至有不少人跪在地上冲着上天诉说着什么,可偏偏逃走的人极少! 这些家伙这么恨不畏死的吗?朔方的驻军和他们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打开城门,雷霆营进行平面射击测试!” 脸上带着狰狞鬼面面具的梁宝玉大声下令,此时的他已经暂时接替了城墙上的统领权限,偏偏往日里粗毫无比的薛万彻屁都不敢放一声,甚至不敢和那面具下的眼睛对视,“10号机,11号机,12号机,装填乙字型火箭,标高七,正前方射击!” 随着梁宝玉一声令下,三发火箭再次炸响在战场上! 往日里测试的再多,也没有在战场上检验一次发现的问题多。 第二轮射击三发火箭有两发直接在人群的上空炸响,八牛弩最初的设计是为了攻城,所采用的箭支全是纯铁打造的,动能强劲,能够直接将粗大的箭支进入敌人的城墙之上,方便攻城的士兵攀爬。 至于在野战当中使用,则能够发挥出类似防空炮放平的效果。 而加装了火药的火箭,则是放弃了直接射穿敌人造成杀伤的效果,靠的是内部火药引爆之后产生的威力进行杀敌。 这种杀敌方式的转变,对于八牛弩要求的变化绝非几句话能够说得清。 虽然在敌人头顶引爆火箭,杀敌效果也相当出色,但已经偏离了是造火箭的预期目的,相关的数据被那些兴奋到面目狰狞的雷霆营军士详细记录下来,在后期将会对火箭的使用方法以及引线的长度进行改良。 上万人的草原人,看似凶悍无比,一个个要死战不退,可最终还是泯灭在了唐军的阵地上。 别说梁宝玉,就连在朔方驻守时间极长的薛万彻都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要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眼下柴绍率领大军偷袭襄阳城,这些草原人疯狂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担心柴大总管的安危。 对于柴绍的死活,梁宝玉虽然很在乎,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毕竟双方的交情仅仅是梁宝玉曾经出手救过柴绍一命。 换成梁宝玉身陷险地,柴绍或许会因为这份情分拼了命出手相救,但眼下梁宝玉还做不出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柴绍出发时,三千精锐中包括了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两个好兄弟,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死! “永兴伯,俘虏的口供全在这里了……他们的说法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从第一次目睹火箭爆炸带来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薛万彻,展现出沙场悍将应有的素质,“兄弟们拷问了几十号人,全都是一样的说法,说什么有上师传达长生天的命令,让这些人亡命攻击朔方城!”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整个攻城事件中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那些分别来自十多个部落的草原人,他们在积雪中冲锋,好像原本就没打算攻破朔方城。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包括部落里老弱妇孺的生命做代价,仅仅是让驻守在朔方城的唐军展示了一下自身强大的实力! 如果这些人是听命于颉利,一切事情反而好解释的多,无非是柴绍偷袭襄阳城的行动被人察觉了,想要趁着朔方城内防御空虚搞一波反偷袭。 可上师是什么鬼? 仔细了解之后,梁宝玉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 此时草原上的信仰极为混乱,大部分地区还处在原始崇拜的初级阶段,上师就是对那些装神弄鬼,引导牧民信仰的家伙的统称。 这些人甚至没有成体系的信仰组织构架,更不要说相互之间有所统属,在俘虏的口供中,传达长生天命令的家伙也各不相同,分明是背后有同样的一个人或者组织在谋划一切! “柴大总管那里可有消息传回?” “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咱们已经和大总管失去了联系……倒是李靖那里传来了一道军令。” “李靖?他说什么?” “柴大总管出击之前曾通报李靖,刚刚接到的军令是……让我带人坚守朔方,不得增援柴总管!” 事情愈发诡异了,哪怕李靖不支持柴绍的冒险行动,他也不应该下达这样的命令。 即便李靖能够生擒颉利,取得草原战争的大胜,可疑的柴绍殒命,天大的功劳也抵不过这样的损失! 别说皇帝会不会放过他,如果是因为他的命令导致柴绍死在了草原上,单单军方和勋贵集团就不会放过他! 李靖是不通人情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愚蠢……这中间必然缺失了极为重要的一环! “薛大哥,如今朔方城的最高统帅依然是柴绍柴大总管,我雷霆营的指挥权限依然在柴大总管的手中,不管是你还是李靖,都没有权利指挥我雷霆营,对不对?” 混乱的情形诡异的气氛,让梁宝玉已经顾不得仔细剖析其中的真相。 “老八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哥哥我确实管不到你,眼下除了柴大总管之外,除非有来自陛下或者兵部的军令才可以约束你……你想……” “还请薛大哥帮我一次,让城中尽快准备爬犁、干粮,我要带雷霆营前往襄阳城接应大总管!” 不去不行,梁宝玉还无法承受尉迟宝林战死在草原上的结果,哪怕是程处默,他都得去救。 “雷霆营听令,整理随身装备,随本爵爷轻装前往襄阳!” ------------ 第六十七章 这条贱命卖给永兴伯,真值 此时离开朔方城,带着雷霆营几百名军卒踩着齐腰深的雪层前往襄阳城支援柴绍,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整个朔方城里没有人敢阻拦梁宝玉,直接摆开长安三害之首的纨绔做派,在没有人可以均值或者身份压制梁宝玉的情况下,如今的朔方城中还真就是他想怎么胡来就能怎么胡来! 雷霆营独立的超然身份,给了梁宝玉辗转腾挪的空间,更何况整个朔方城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心底是支持救援柴绍的。 “学监大人何必非要以身犯险?柴大总管已经带人走了五天,大总管本就是不世的名将,若真是陷入困境……您带着雷霆营的将士前往支援,无异于杯水车薪!” 许敬宗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梁宝玉扔给他的农学培训班教材,里面包含了数学物理化学等等科目,身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许敬宗饱读诗书,在这穷极无聊的草原军城之中,他原本唯一能够找到带字的纸张只有老黄历。 在这种情形下,几乎无聊寂寞的发狂的许敬宗一头扎进了数理化的知识海洋中,如今听闻梁宝玉要带兵去支援柴绍,许敬宗赶紧出来劝说阻拦。 “老许,学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我说话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梁宝玉耷拉着眼皮,连正眼都不瞧许敬宗一下,“你老许到我农学来究竟是想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你心里更清楚……别狡辩,狡辩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什么舍生取义的大道理,你比我更懂,我也就不再废话了,我只交代你一件事,若是此去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我教给你的那些书里面记载的学识,你老许必须给我传承下去! 还有农学,棉花的效应已经开始展现,今后必将成为我大唐最重要的作物之一,陇右是个好地方,极其适合种植棉花,等你接管了农学之后,棉花的推广不能停! 玉米,玉米也是好东西,那可是主粮啊,老许,只要你好好按部就班的带着人培育玉米,这片大地上传承了数千年的五谷今后就会变成六谷!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史书上也能重重的留下一笔呀,不论你想做什么,有了玉米加身,你今后必然顺风顺水,所以玉米这东西你必须要给我推广出去! 还有和工部的合作,农学里面那座工坊,就是你办公室旁边的那一间,里面的工匠官吏全都是宝! 火药武器的构思绝不应该仅仅停留在火箭这种粗鄙的使用方式上,如果农学今后是你当家,那么那座工坊中的人你一定要护的周周全全,并且绝对不能让他们被拆分,继续在火药武器上的研究,会让你名利双收! 好了,我要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多,老许你也明白,我有个仙人师父……哈哈哈,我知道你心里是不信的,这是老许你仔细品呢,没有仙人师父助我,我梁老八这样的纨绔浪荡子凭什么折腾出这么多好东西? 死亡,对我而言不见得就是结束呀……你个老狗要是敢不把我交代的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我梁老八做鬼也会回来找你的!” 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完全就是在交代后事,尤其是最后威胁许敬宗的那一番话,让一旁的孙思邈不住皱眉。 许敬宗劝阻不了,只能帮忙准备物资。 经过短短的一天准备,梁宝玉就带着人乘坐爬犁离开了朔方城。 城中的府兵精锐是一个也不能跟随梁宝玉出发,薛万彻又替他凑了三四百个辅兵,加上雷霆营的将士,这才有了一个千人队。 辅兵是唐军中最底层的存在,也是最能攻坚最耐苦战的一帮人。 这些人来到战场之上,就是为了军功,大部分人是因为穷困潦倒活不下去,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兄弟姊妹,泼出命来求一条活路。 也有人是因为家中至亲犯了罪,谋求军功用来抵罪。 总而言之,辅兵就是一群又穷又不要命的饿狼! 人穷到一定程度,命也就跟着不值钱了,什么危险,什么生死全都不在这帮人的考虑之中,若是惜命,谁会跟着大军自带干粮、破衣烂衫拎把锈迹斑斑的刀来到草原上呢? 这条贱命卖于永兴伯,简直就是大赚! 出发前,辅兵领取了崭新的装备,厚实的棉衣,坚硬的内甲,没有缺口的长刀,单单这一身装备,就够兄弟们几条烂命绑在一起换了! 最离谱的还是干粮,竟然添加了许多肉干和蝗虫粉这样的好东西,若不是永兴伯他老人家,咱们这帮苦哈哈就是吃断头饭,怕是也见不到这样的好菜! “大家都是关内来的兄弟,我梁老八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怕是也都听说过,我梁老八确实不是个东西,也祸害过不少人,可我只祸害那些高门大户的财主们!” 离开了朔方城,梁宝玉彻底放飞了自我,趁着埋锅做饭的时间,他要给这帮本就兴奋的辅兵再打一针鸡血,“雷霆营的兄弟们跟着我梁老八时间久了,都知道我这人就讲究一样东西,那就是义气! 既然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生死兄弟,那我梁老八就不说虚的,诸位兄弟肯跟着我在这狗天气里出城,那就是信任我,就是瞧得起我梁老八! 没得说,此次前往襄阳,但凡活下来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三十贯的花红! 伤了我梁老八给治,残了我梁老八养他一辈子,运气不好丢掉小命的,一百贯抚恤一文不少送到家里!” 叫好声在雪地里轰然炸开! 辅兵们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的一条贱命竟然能够卖上这么好的价钱! 雷霆营的军卒则不动声色的往嘴里刨着加了肉干和蝗虫粉的汤饼,他们全都是识字的,家境殷实,比那些能置办起马匹、兵刃的府兵精锐更有钱,虽然辅兵的买命钱也让他们觉得足够多,但他们一点也不羡慕……因为,永兴伯给他们的更多! ------------ 第六十八章 本爵爷常因相貌太过俊美而苦恼 “师公,永兴伯已经带人离开了朔方城,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接触一番?” “让小武去给他做个向导吧,如果有机会就让小武也留在他身边吧,咱们得窥仙道的机会就在永兴伯身上啊!” 对于火箭的存在,一直在暗地里偷偷观察梁宝玉的那些方外练气士早已知晓,可是亲眼目睹火药武器的威力,五天前的朔方战场是头一次。 那天崩地裂一样的视觉效果,那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震撼威力,那绝不是人间该有的武装! 那是天神该有的手段,也只有天神才能拥有支配那样武装的权柄! 仙人手段啊,永兴伯小小年纪,竟然在不声不响中已经踏上了仙道! 葛衣老者一帮炼气士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那梁宝玉并非对于成仙之事不屑一顾,不懂珍惜,而是按部就班的在暗暗修炼。 就连梁宝玉为了装逼,在作战时模仿兰陵王的旧事特意戴在脸上的鬼脸面具,练气士们也给他想出了合理的解释……以凡人之躯,用仙人手段,难免会沾染上因果,以鬼脸面具遮挡,就能够避免因果沾身! 当真是世间的一切最怕脑补! 至于晕厥三天,梁宝玉那位仙人师父究竟传授了他多少东西众人不得而知,反倒是对于他的学习时间有了一个极其合理的解释……三天时间看似不长,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还有佛家传说,大能者可以修炼一门唤做一眼万年的神通! 羡慕呀,羡慕的心头都在滴血! 不愧是上仙垂怜的永兴伯,仅仅只是晕厥了三天,却不知道跟着他的神仙师父学习修炼了多久! 草原人攻打朔方城的行动,就是葛衣老者这帮人策划出来的,甚至柴绍杳无音讯、李靖不近人情的军令,也全部出自他们之手。 如此挑战整个大唐的颜面和权威,冒着被百骑司追捕诛杀的风险,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火箭在战场上引爆,当仙人才配执掌的武装出现在人间,这些炼气士对于梁宝玉所掌握的仙道传承以及修炼进度有了一个清晰的把握!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暗中接近,小心维护,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大家伙凑在永兴伯身边,做个鸡犬又有何不可? 敢有阻拦永兴伯脚步者,杀无赦! …… 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过夜,绝对是个技术活。 辅兵中的老兵选了一处背风的土凹子安营扎寨,生活做饭时将几块石头扔进火堆里,等到饭做熟了,把那些炙烤过的石头埋进提前挖好的土洞子里,再铺上厚厚的羊皮,躺在里面光腚都直冒汗! 这些手段还不是雷霆营的军士能够知晓的,让梁宝玉感慨薛万彻不愧是老行伍,当真是知人善用。 “伯爷,伯爷,放哨的兄弟抓到一个突厥小子!” 随着一阵打骂,一个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衣着单薄的少年被拖到了梁宝玉的跟前。 这少年顶多十五六岁,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又瘦又小,本该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和呆滞的浑浊。 “军爷别杀我,军爷别杀我,我是汉人!” 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的梁宝玉身份不言自明,那少年跪在雪地里,一边磕头一边用关中话求饶! “还真是咱关中的娃子!” “怎么独自一个人流落到这种地方?” 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个叫小武的少年是去年被颉利的部下劫掠走的汉人,跟随突厥人的大军充当奴隶,这一年多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前日夜里襄阳城被唐军突袭,突厥人乱作一团,小武就趁乱逃了出来。 有经验的老兵验看了小武身上的旧伤新伤,证实了这孩子没有说假话,梁宝玉这才仔细询问前天夜里襄阳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仅仅是一名身份最低微的奴隶,小武所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只知道唐军袭击了城里的突厥人获得了大胜,颉利的部下崩溃逃散,至于那一支唐军的身份、颉利是否逃脱,一概说不清楚。 “既然遇到了自家的军队,那万万没有放任你不管的道理,你还识得去襄阳城的路吗?” 不管偷袭得手的是李靖还是柴绍,最起码梁宝玉所知的历史大势并没有改变,躲在襄阳城里的颉利没能逃脱失败的命运,“我们是前往襄阳支援的唐军,你来给我们充当向导,等打完仗我们把你送回家。” 少年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襄阳城被攻破了,但那里的具体情况还是一无所知,柴绍所率领的府兵精锐究竟有没有接敌,柴大总管和尉迟宝林、程处默是否安然无恙,梁宝玉心里也没底。 不过既然突厥人被击溃,担忧的情绪自然就减少了许多。 “老八,老兵们试探过,那孩子应该没啥问题。” 躺在暖烘烘的土洞里,裴英裴老三汇报最后的审查结果,“那小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当真是可怜,清水煮的汤饼都刨了几大碗,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会活活撑死。” 梁宝玉也是一声叹息,隋末大乱,外族袭掠,不知道给普通的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好在大唐必将一步步走向辉煌,今后这样的惨事将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那个名叫小武的少年显然遭受了许多磨难,每时每刻都处在惊恐之中,幸好身上没有落下残疾,追随大军回到关中之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抛弃了八牛弩和火箭的雷霆营,在爬犁的辅助下行军速度并不慢,离开朔方城的第六天,站在高坡上的梁宝玉,已经能够看到襄阳城的模糊的轮廓。 单筒望远镜也看不清城中的情况,远远观望,只能说襄阳城中十分平和。 连续派出两拨探马前去查看,梁宝玉带领着部下就地安营扎寨,做好搏杀的准备。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颉利或许会直接被抓或者被杀,如果被这个家伙走脱掉的话,他必然会按照历史的轨迹带领着残部逃往阴山方向,那里有李绩率领的唐军等着。 等了两个时辰,派出去的探马没有等回来,反而等来了大地震颤……那是万马奔袭才能制造出的状况! “全军戒备!裴英,让人把那根火箭给我拉上来!” ------------ 第六十九章 泼天大功烟消云散 离开朔方城时,梁宝玉只携带了一根用于攻破城墙的甲字型火箭,没有发射火箭用的八牛弩,这玩意儿就跟掷弹筒一样,负责使用的士兵自身的安全也没有保障。 如果换成乙字型,那就不是没有保障了,而是完全不存在。 不管是辅兵营还是雷霆营,所有人瞬间都打起了精神,结成军阵,占据有利的地势,准备抵挡即将到来的攻击。 马蹄声更加清晰,所有人止不住的变了脸色。 如此庞大的骑兵队,自己这千把人……会被瞬间淹没吧? “裴英,你拉老子干什么?狗一样的东西,如果是突厥人的骑兵你把我埋到土里也活不了命!” 一脚把撕扯着自己想要让自己躲回军阵后面的裴英踹翻在地,梁宝玉手持一柄长刀大声嘶吼,“特凉的火箭呢?老子的火箭呢?就摆在老子的跟前,等会儿老子亲自点火!” 兵卒们自发的朝梁宝玉所在的位置靠拢,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讲义气手面大的上官,哪怕是死也得跟他死在一处! 被老兵提前扔到后面草窝子里的小武,眼神中闪过一片疑惑,突厥人不是败了吗?不是已经开始溃逃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 站在高坡上的梁宝玉用单筒望远镜像乌云一样袭来的骑兵仔细看去,看清楚之后将望远镜猛地砸向地面,然后哈哈大笑! 狗日的尉迟宝林,狗日的程处默! 哪里有什么突厥人的骑兵,近万匹的战马,全是柴绍柴大总管的战利品! 马背上几乎全是空的,马群在几百名唐军军卒的驱赶下,正朝梁宝玉所在的方向奔腾而来,打头的就是身穿铠甲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 特喵的,吓死老子了! 看到尉迟宝林和程处默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就知道,柴绍柴大总管也一定全须全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老天爷才知道,本爵爷这些天来提心吊胆,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哈哈哈,老八怎么来的是你?薛万彻呢?那老粗凭什么让你带兵出城?大胜啊,颉利完了,突厥人完了!” 策马疾驰而来的尉迟宝林满身大汗,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把梁宝玉高高举起,就他喵的跟逗孩子玩一样,“看见哥哥身后了没?整整一万三千匹战马,全是咱们的缴获!” 刚被尉迟宝林放回地面,梁宝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同样满身臭汗的程处默举了起来……你们他喵的是在玩击鼓传花对吧?老子这次回去一定要吃胖一点,吃到二百斤,我看你们还能举得起来不! 果真是大胜! 三日前,柴绍领兵夜袭襄阳城,直接用一根甲字型火箭破开城门,巨大的轰鸣声以及从天而降的唐军,让城里的突厥人彻底陷入混乱。 唐军入城之后四处放火,让混乱持续发酵,没头苍蝇一样的胡人犹如待宰的羔羊。 当时正在睡觉的颉利并未组织人手抵抗,而是直接逃跑,这让整个襄阳城的胡人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 当见到那些被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之后,柴绍柴大总管下令,城中大索三天,所有外族人一个不留! 到了第三天,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支只有二百来人的唐军也摸到了襄阳城,带队的是苏定方,他们接到的任务也是偷袭襄阳! 柴绍柴大总管当年也是有名的豪奢人物,虽然跑了颉利,可打了胜仗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把苏定芳叫去,言明了我柴绍不是吃独食的人,都是友军,见者有份,这襄阳城就留给你了,我们继续回朔方驻守。 并且柴绍大手一挥,留下了五百匹战马,总不能让友军白来一趟不是? 你们就二百人,一人分两匹战马还绰绰有余,躲在城里慢慢感激俺老柴吧! 和兴奋的尉迟宝林、程处默不同,梁宝玉的脸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等到和柴绍汇合之后,眼光老道的柴大总管表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堂堂朔方五万守军,赶来支援的不过千人,带队领军的还是梁宝玉这个二把刀纨绔,再看这支救援队伍的组成,雷霆营的少爷兵,辅兵营的亡命徒,原本应该出现在接应队伍中的薛万彻不见踪影……老柴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三千精锐,突袭聚在襄阳城的数万胡人,哪怕占据优势也折损了千人,剩下的两千儿郎也是个个带伤,李靖,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心中的不满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柴绍强压怒火,带领汇合在一起的军卒返回朔方。 行伍里从来不缺聪明人,老兵们已经从种种迹象里察觉出了味道不对,丰厚的战利品也没能让他们继续高兴下去。 一千多尸骨未寒的兄弟们,他们豁出命来到草原,忘死的拼杀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点战利品吗? 不,绝不是那样! 大家拎着刀子和胡人搏命,为的是军功,为的是能够逆天改命的军功! 如今就因为他李靖那些狗屁不是的想法,原本的一场大胜极有可能变成一场大错,单单擅自出兵这四个字,就足以抹杀大家所做的一切。 压抑的气氛开始在军卒中蔓延,连老柴下达军令时都没什么气力,梁宝玉开始担心。 一旦那些散落在草原上的突厥人汇聚在一起,也给柴绍来一个偷袭……后果不敢想象! 只有抓紧时间回到朔方,只有让军士们在城里好好将养,才能慢慢抚平心中的郁郁之气,才能养好身上的伤。 可伤兵太多,爬犁全部腾出来运载伤兵和物资,赶路的速度上不去,只能慢慢朝朔方移动。 士气愈发低落,偏偏老柴这个大帅没有丝毫调动的想法,这样下去不行的。 梁宝玉本着为自己和兄弟们的小命负责的态度,拉着尉迟宝林、程处默、裴英几个纨绔兄弟连夜想办法,最后还真让他想出来了! “宅子?长安城里的宅子?不是,老八你这孩子越来越不着调了,你看看本总管麾下这些大头兵,像是能买起长安城里宅子的人吗?” 老柴脸都抽抽了,李靖气我,现在连你梁老八这混小子也要拿我寻开心是吧? ------------ 第七十章 二环里的宅子,你还在乎闹鬼? 大头兵?大头兵怎么了? 大头兵就不配在长安城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屋子吗? 老柴别看是谯国公,可这认知还是太狭隘,完全无法理解他住的深宅大院和普通人需要的蜗居有什么区别。 “柴伯伯您看哈,小子那不成器的农学就在曲江边上,原本是前隋建的园子,后来兵荒马乱的荒废了。” “说重点,莫非你想在农学旁边盖房子?” “那可不行!那地皮是皇家的,小子还没那个胆量,但是农学旁边就是敦化坊!” 一提起敦化坊,柴绍便目露恍然。 陛下登基之前,曾率兵在敦化坊那地方有过一场恶战,传闻死了近千人,街上的血没过脚腕…… 如今那地方就是个鬼故事的背景板,拢共也没有剩下十户人家,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探险场所。 下雪前裴英和雷霆营上上下下凑份子组成了名叫兄弟会商队,贩运回长安城的大批羊皮牛皮无处堆放,这些皮子气味难闻,等闲的库房给高价租赁也会被刁难。 押送皮货的那家伙也是个人才,直接把货安置在了敦化坊,租金便宜,约等于白给,直接买下整块地皮,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旁人怕死过人的凶地,老夫麾下这些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儿郎却不会忌讳,对不对?” “柴伯伯明鉴!此次陪你奇袭襄阳城的兄弟们肯定不在乎那地方死过人!” “可老夫这里有两千儿郎,那敦化坊整个买下来,又能盖多少宅子?” 梁宝玉将连夜画出来的效果图取出,一栋栋两层的筒子楼排列的整整齐齐,怎么看怎么简洁美观,不敢盖太高,没有钢筋的情况下两层最保险。 这等放在后世,以单位面积容纳住户最多著称的房屋设计顿时引得柴绍一阵感叹,这样的宅子必然十分便宜,所谓的公共洗漱间、卫生间、厨房在柴绍看来压根就不算什么问题。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整日里都在一个锅里用马勺搅食,谁也不会在乎住在筒子楼里使用公共设施,反倒是大家聚在一起有事也好照应,怕是比让他们回归乡里更加乐意。 “此次破襄阳城,那些上好的战马必然要上交朝廷,可其他战利品以及次等马匹,想必大总管不会吝啬赏赐!” “那是自然!二郎们出生入死总不能没个着落,给老夫预留一千套,驻守朔方的人若立功,老夫这里也好有个说辞!” 梁宝玉和兄弟会的一帮人做足了功课,连筒子楼的售卖价格都计算出来,相比于长安城内的位置,房价堪称白捡! 利润自然不少,毕竟做这件事的不是梁宝玉自己,他也不敢以个人的名义来做,兄弟会负责整个房产开发项目,总要让大家伙有得赚才行。 兄弟会这个商业组织,梁宝玉打算保留下去,今后还会吸纳更多的新人加入,裴英是第一任会长,相信以雷霆营作为第一批会员,兄弟会的未来不可限量! 柴绍算是想明白了,普通军卒和自己对宅子的需求完全不同,他们在乎的是长安城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宅子,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太过奢华舒适那不现实。 府兵精锐大多是关中的良家子,家中兄弟长子侍奉爹娘照顾弟妹,自己则备齐了马匹装备来到军中效力,心心念念的自然是获得军功。 眼下这局势,虽然破了襄阳城,但军功是没指望了,哪怕再多的缴获也无法让这些出生入死的汉子开心起来。 但拥有一套位于长安城内的宅子,却能让所有人都高兴起来! 敦化坊?死过人?闹鬼? 这些还能算个事? 放在后世,京城二环里面的给弄套房,凶宅不凶宅的,还能比命硬? 大军的士气又回来了,就连柴绍柴大总管也露出了笑模样。 “老八,你说的水泥究竟有什么用处?听起来,筑城修路好像都能用到。” “那是自然,我梁家庄子里修建作坊、仓库,修桥补路全用那东西,加上碎石块用水搅合匀晾干,坚硬如岩石一般!还能提前预埋一些竹条,就能凭空做出条石!” 放在后世,用竹条代替钢筋制作预制板会被当做奸商骂死,可放在唐代,却是革新一个时代的创意! 草原之上筑城有多困难,看看号称草原名城的朔方就知道了,放在关中,这就是个土围子,可放在草原上,就是足以让大军依仗、屯兵的好地方! 草原上真正能够称得上城池的,恐怕只有赫连勃勃建造的统万城了。 那就是疯子的癫狂之作,赫连勃勃命令工匠用蒸过的土筑城墙,修成之后让士兵用铁链砸,砸不坏城墙士兵就会丢掉小命,砸坏了城墙,则杀掉修城墙的工匠…… “有了水泥和混凝土,我大唐今后必能将草原牢牢握在手中!” 水泥和混凝土的出现所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局限在草原上,越想越觉得这东西至关重要的柴绍,直接招来军伍中信使,快马加鞭直报长安! 几乎伤兵满营的柴绍带队回到朔方,等来的是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死守朔方,严禁擅自出兵的军令。 柴绍哈哈一笑,毫不在乎。 如今颉利率残部逃往阴山,李靖五路大军合围,朔方城里的军队即便想追,也追不上啊! 柴绍在这场汇猎草原的战役中,表演已经结束了,他只需要安心等待最后的胜利落在大唐头上就行。 唯一不满意的,或者说是心有缺憾,就是奇袭襄阳城让颉利逃脱了,没能替爱妻报仇! 传递来的军令不仅仅针对柴绍这位朔方城最高军事长官的,还有雷霆营的调令。 调雷霆营携带辎重前往李靖军前效命! “呵呵呵,他李靖以为自己是谁?” 拿着军令的梁宝玉脸上阴沉如水,“他是兵部尚书还是……哼哼哼,区区一个定襄道行军总管,还敢命令起我雷霆营了!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收拾行李!本爵爷自己去会会咱们的定襄道行军总管!” ------------ 第七十一章 老许:我就不该上你这贼船 雷霆营啊,雷霆营可是整个大唐军伍中最特殊的存在。 别说李靖了,就是柴绍这个眼下在草原上,唯一能够对雷霆营以及梁宝玉发布命令的朔方最高军事长官,一旦职务有所变动,哪怕是接替李靖成为整个草原战役的总指挥,只要他卸下统帅朔方守军的职务,那么连他也没有资格在指挥雷霆营! 李靖莫非是被草原战役连番取得的战果冲昏了头脑?他怎么敢直接对雷霆营下达军令? 不过作为整场战役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李靖的面皮还是要给的。 纨绔嘛,除了讲义气在外面厮混还要讲究个脸面,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这是最基本的规则,任何事情在撕破脸之前都有回旋的余地。 雷霆营呢是不可能离开朔方城的,哪怕梁宝玉这个长安城里最大的纨绔想要给李靖脸面,也不可能真的率领雷霆营前往李靖所在的位置,但是他自己拿着军令前去报道却没有问题。 因为梁宝玉只不过是永兴伯、农学学监、左武卫录事参军,在事实上,他并不是雷霆营正式的将领,最多只能算暂时代为管理。 听闻梁宝玉要离开朔方前去李靖军前报道,本已经成为大后方的朔方城再次喧闹起来。 “道长,您是城中的医官,卫国公发来的军令没有提到您,您就乖乖的留在朔方城中,等到开春之后返回长安就是,何必跟着小子趟这趟浑水呢?” 看着让人整理药材的孙思邈,梁宝玉哭笑不得。 “军令?贫道可不是军伍中的人,要做什么他李药师还管不着!” 行吧,您老人家横的很,就是李靖当面,怕是也不敢对你下达任何命令,愿意跟着,咱就想办法护你一路周全。 “老许,卫国公的调令是发给我的,你着急忙慌的收拾行李要做什么?” 许敬宗带着老仆也占据了三架爬犁,这老混蛋悄默声的不少划了好东西,他来朔方城时可没这么多行李。 “学监大人何出此言?我乃农学少监是您的属官,您到朔方来,我就得跟着,您去卫国公跟前报到,我这个做属官自然也得追随。” 老许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显然对于梁宝玉把他划拉到草原上来还是心怀芥蒂,“学监大人所传授的学识,深奥晦涩,我可不敢保证能够融会贯通传承下去,还是跟您待在一块儿的好,免得你做鬼也不放过我。” “哈哈哈哈,老许你也会讲笑话了,不错不错,本学监就带着你吧,莫嫌路上吃苦就行!” 身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李二陛下登基前的旧部智囊成员,许敬宗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要把自己和梁宝玉绑在一起吗? 开玩笑,真这么认为,那梁宝玉就是个傻子。 许敬宗此人学识是有的,手段心机也不缺,秦王府的底班中其他人都混得风生水起,而他许敬宗却郁郁不得志甚至还要躲进农学来避祸,究其原因和他这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在隋末唐初这段风起云涌壮阔的大时代中,明哲保身,或许能够让人活得长久,但是一味的明哲保身必然无法成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老许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他太过惜身,说白了就是既想要好处又不想承担风险,以至于和旧日的同僚相比落魄的多。 但是这种人最善于审时度势,此时整个草原的战事走向已经明朗化,大唐军队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人也必将迎来瓜分荣耀的高光时刻。 朔方城已经成为了大后方,留在这里不可能再获取到任何军功,而跟随卫国公李靖,在自身安全有保证的前提下捞取足够的军功,就成为了许敬宗此次草原之行的最大指望了。 老许算是想明白了,既然被梁老八这个混蛋胁迫着来到了草原,既然吃了那么多苦,冒了那么多风险,没理由放过最后一次摘果子的机会。 对于许敬宗的盘算,梁宝玉不置可否,这位放在史书当中,也是了不起的风云老贼,只要还忌惮自己这个农学学监,不在农学中搅风搞雨,那他梁宝玉祝许先生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柴绍派出了五百精锐为梁宝玉保驾护航,此前没怎么出力却获得了大笔封赏的辅兵营也直接划拨到梁宝玉的名下,充当贴身的护卫。 五百精锐府兵由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带领,哥三个总算是凑到一块儿了,裴英陪老三还要留在朔方城,雷霆营一切事物由他暂时打理。 丝毫没有兵贵神速觉悟的梁宝玉,带着一大帮的人离开朔方城之后行路的速度并不快,整天整天的躺在铺满厚厚毛皮的爬犁上享清福,不考虑天气寒冷恶劣的前提,就像是出游赏雪的贵公子。 一连赶了五天的路,队伍早上在一处避风的土凹子里安营扎寨,梁宝玉取出卫国公李靖的军令笑眯眯地冲大家展示:“诸位,这军令是伪造的。” 孙思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两个依然保持着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模样,恍若魂游天外。 许敬宗则像尾巴被点着火的毛驴一样,猛然跳了起来! “永兴伯,不,学监大人,这军令乃是卫国公亲手书写,字迹、印痕全都没有问题!这……这不可能是假的!” 假传军令可是大事情,尤其是自己还跟着接到假军令的梁老八一同出了城,更是要命的大事情!“卑职绝对不会看错的,这真是卫国公亲手写的呀!” 对于辨别字迹和印章痕迹,许敬宗显然是行家里手,他说军令是李靖亲手书写的,那军令上的那些字,就一定是李靖一笔一画写下的。 “老许,你先别慌,你把军令拿起来对着太阳再看看。” “这……这真是假的!” 连许敬宗这样的行家里手都被欺骗的手法说透了也没什么复杂,无非是字画古玩行里传下来的装裱功夫罢了。 “好了,咱们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五天了,假传军令的人想必也该出现了,先把咱们队伍里面的内奸揪出来再说吧……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去把小武叫过来,本爵爷有话问他!” ------------ 第七十二章 杂胡也敢挑衅? 之前接应柴绍路上捡到的那个汉人奴隶少年,被带到了梁宝玉众人面前。 这名叫小武的少年自获救以后,一直混在辅兵营中,沉默寡言却手脚麻利,深受众人的喜爱。 辅兵营中的老兵都怜悯他命运多舛,被胡人劫掠到营中充当奴隶,想必家中的亲人要么已经惨死在胡人的刀下,要么死在了奴隶营中。 被叫来问话的小武眼神中一片坦荡,面对小心戒备的护卫丝毫不见心虚。 “小武啊,这些日子在本爵爷这里过的还行吧?” “回永兴伯的话,这些天来小武吃得饱穿的暖,辅兵营里的叔伯也都照顾的很,小武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该和我说点实话了?” “伯爷既然看出来了,那小武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小武心中还有疑惑,伯爷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有问题的?” “嗯,从一见面看到你的满身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说谎了……居然敢来,想必你也清楚本爵爷在医术一道上还是有些见识的,你那一身做旧的伤痕,还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愧是仙人弟子,小武服气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探子,或者说是间谍,一直潜伏在大军之中,顿时臊的充当护卫的几个老辅兵满脸通红! 特凉的,可怜老子昨晚还心疼这孩子,把自己的老羊皮让给他一张! 师公府,一个梁宝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组织,小武就出自那里。 按照小武的说法,师公府中全是追求成仙大道的练气士,大家对于梁宝玉这个仙人弟子并无恶意,此次篡改军令骗梁宝玉离开朔方城,只不过是想和他这位永兴伯好好交流一番。 “都是聪明人,就别说糊涂话了……小武啊,你猜本爵爷信不信你们没有恶意?” 梁宝玉对着五花大绑却毫无惧色的小武大笑出声,“单凭那军令之中,要求本爵爷带领雷霆营出城这一条,你们这帮混蛋的心思就不纯!” “伯爷明鉴,我师公府绝对不会也不敢窥视仙人的武装……您施展的是雷神的权柄,我们还没那个资格,想必假传军令的另有其人。” 师公交代的清楚,要攀附、讨好永兴伯,小武心思缜密,认定了师公不会做让梁宝玉不喜的事情。 “如此说来,还有其他人盯上了本爵爷?” “伯爷,练气一途门派传承极多,有不少人误入歧途而不自知,我们师公府和他们不一样的!” 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顶着仙人弟子的名头肆意胡闹,展现了许多唐代人看起来神奇无比的手段,所以就被这帮幻想成仙的练气士盯上了……而这些练气士各有传承,互不统领,造成了眼下这幅混乱的局面。 有人想要讨好自己,从自己这里谋得一丝成仙的契机。 有人想要出手抢夺,获取那些在他们看来的仙人手段……你们咋不好好研究一下本爵爷写的那些数理化教材呢?狗都不如的蠢货! “伯爷,山坳外面来了一帮胡子商队,领头的说是给您送请帖的。” 负责戒备的辅兵匆匆来报,外面已经弓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搏杀。 “带进来瞧瞧。” 梁宝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引的许敬宗心里佩服,这梁老八虽然有万般不是,但胆气这一块,还真的行! “小人阿普杜拉拜见最尊贵的永兴伯!” 一个白衣大食人操着流利的汉语给梁宝玉见礼,还特喵的是关中口音!“我的主人派我带来最诚挚的问候和最美味的葡萄酒,请永兴伯享用!” “你是大食人?” “是的,伯爷您的睿智足以照亮整个星空!” “你的主人是谁?在这个地方遇到大食人可不容易……你是被默罕默德赶出来的?” “一手钴蓝经一手弯刀的默罕默德将小人和同伴诬蔑为不洁的异端,是仁慈的主人收留了我们……伯爷您真是博学,不愧是仙人弟子!” 这就不是什么商队,一群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罢了。 “来福,带人去把这狗东西送来的礼物清点一下,小心里面的酒水和吃食被人下毒。” 梁宝玉丝毫不在乎展露自己的不信任和敌意,“阿什么来着,算了,老阿呀,既然你家主人费了这么大劲把我从朔方骗出来,想必不会只是为了送点礼物上门吧?” “睿智如您!我家主人已经在东方十五里外搭建了宴客的露台,还请伯爷务必赏光!” “既然如此……小武,这人不是你们师公府的吧?” “不是。” “那好吧,来人,把这老狗拖下去杀了。” 那个自称阿卜杜拉的大食人在沉默中被辅兵拖了下去,连锋利的刀刃割断他的喉管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对于自己的下场这货好像并不意外……这就是个奴隶。 尉迟宝林几个面露异色,习惯了军伍观念的他们秉承的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习惯,倒是一旁的小武一脸的理所应当。 “伯爷,这是昭武九姓收拢的杂胡,想必假传军令的事情就是他们干出来的。” “小武啊,不杀你是因为你多少还有点用处,可不是说你师公府和这些串串有什么区别……十多个部落的胡子攻打朔方城,你们师公府好大的手笔!” 昭武九姓,各种在出生地被判定为异端、叛徒之类的被驱逐者组成的胡人势力,什么大食人、波斯人或者其他人,全都能从他们的血脉中找到对应的基因,所以梁宝玉才会称呼他们为串串。 在梁宝玉的眼中,这些妄敢称国的家伙最多算是地区性势力,狗都算不上,竟然敢假传大唐的军令,呵呵呵,离死不远了。 “老八,咱们怎么办?” “有人请客,当然是去好好吃一顿了,还能怎么办?” “这些人行迹如果诡异,学监大人咱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老许,凭什么不冒险?就凭咱们这五百精锐和两三百辅兵?昭武九姓啊,眼下也算是一股有点人手的实力了,安安心心跟着本爵爷一起去吃喝一场,保你小命不会丢在这里。” ------------ 第七十三章 富贵呛人 那个叫阿什么杜拉的大食人带了一百八十八名仆人,全部是割掉舌头的阉奴,在某些地区的贵族眼中,只有这样的奴仆才能让人放心。 所谓的商队携带的货物全部是送给梁宝玉这个仙人弟子的礼物,珍奇、毛皮之类的东西不少,不比柴绍和薛万彻替太上皇收集的寿礼差。 一名没有舌头的阉奴从车队后面牵出来一匹纯白色的骆驼,骆驼身上有着华丽的装饰,靠着手比比划划,让自家主人要宴请的尊贵客人跟着白骆驼前往搭建好的露台。 接着,令一帮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八名没有舌头的阉奴跪伏在车队两旁,大礼参拜梁宝玉之后,全部自杀了。 已经被辅兵们看管起来,没有一丝想要反抗或者逃跑念头的小武被带了上来。 “这些人是比大食国更远地方的那些贵族专门豢养的奴隶,具体的情形我并不太了解……我们师公府和胡人联系不多,大师公看不上这些蛮夷。” “那就一定是波斯那边了……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波斯那边的贵族最爱用人命摆排场,我猜测,这些奴隶是因为用不洁的眼睛看到了我这位贵客,在他们的习俗中被认为是一种冒犯……不太确定,反正就是以死洗刷对我不敬。” 梁宝玉侃侃而谈,若是在来草原之前,他对于这些死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奴隶或许还能生出些恻隐之心,可是经历过草原战场的洗礼,如今他只觉得对方在装逼。 可拿出一百八十八名还算康健的奴隶来迎客,又送出了十大车价值不菲的礼物,要请客的那个混蛋排面不小,对方想装逼,梁宝玉只能咬牙认了,这个真比不过! “宝林大哥,处默,你们两个带人留下,小心防护,孙道长也请留下,您看住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冒险……对方有轻易吃掉咱们的实力。 老许,你陪我走一趟吧,别害怕啊,好吃好喝伺候你怕个啥? 为什么挑你?你不是我的属官吗?你自己说的,我去哪里,你得跟着啊! 别丧气了,酒宴这玩意,咱们这七八百人里头,谁还能比的上你老许如鱼得水啊! 算上本学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只会胡吃海塞的粗货,万一人家要和咱们玩行酒令啥的,我总不能唱十八摸吧?太丢份,你得跟着!” 许敬宗还在脑子里搜索十八摸是个什么行酒令,就被拉扯上马鞍。 “学监大人不要慌,人家依足了贵族的礼节相邀,咱们总不能穿着破羊皮袄就去赴宴吧……” “废什么话啊,他依礼行事,那是因为本爵爷身份足够尊贵,本爵爷肯赏光,已经是他无上的荣耀了,还特么换衣服?老许,若是农夫请你去喝酒,你会换上朝服吗?”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梁宝玉吃准了对方废这么大劲邀请自己,必然是冲着自己胡编的仙人弟子身份。 都特喵的仙人弟子了,还在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贵族礼节? 连小武都看不上的蛮夷,配让本爵爷换衣服吗? 许敬宗不吭声了,转眼笑了起来,小了,自己的格局小了啊! 就像学监大人所说,自己去农夫家喝酒,特意换上一身朝服,那是去喝酒的吗?那特喵的是去砸场子的! 白骆驼仿佛通灵,在它的脊背上拍几下,就主动走到前方引路,梁宝玉一帮走的慢,白骆驼还会停下脚步等待。 五百精锐和辅兵全都留在了土凹的营地中,只有小武和几名自梁家庄带出来的亲卫跟随。 向着东方走了十五里,果真见到一处山坳,白雪覆盖之下突兀的耸立着一栋挂满了华丽锦幛的三层楼阁! 梁宝玉和许敬宗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那三层楼阁乃是用环抱粗细的圆木搭建,放在关中或许不显什么,但是放在缺少石料和树木的草原上……还真是大排面! 数不清的美貌婢女在寒冷的天气里穿着丝绸做的衣裳,样式还极为清凉,让人看了替她们担心。 “是昭武九姓无疑了,这些婢女全是杂胡……学监大人年轻气盛,万万不可在这等污秽的女子身上留下血脉!” 老许一边接受那些貌美婢女的服务,一边跟梁宝玉说着人家的坏话,斯文败类就这幅狗样子,改不了了。 “你特凉的,自己下手捏变形了,却告诉本学监要守礼?” “老夫自有胸中一股浩然气,些许外物乱不了心!” 负责为两人更换拖鞋的婢女吃吃笑了起来,梁宝玉两个这才不再吭声,实在是没想到,这帮放在后世合乎超模标准的婢女竟然还能听得懂人话! 山谷之中,全都铺满了厚厚的羔羊皮,富贵之气呛人,走近了看,那以锦缎作为窗帘的楼阁下方,竟然是一头头骆驼! 这特喵的,还是座可以来回移动的楼! 这下子,连许敬宗都被唬住了。 楼阁下方,羔羊皮上洒满了各色花瓣,有婢女温柔的替梁宝玉一帮人用柔软的丝巾沾水擦拭身上的污垢,香气扑鼻,特凉的,水里掺了梁家庄产的香水! “永兴伯,我家主人行动不便,只能在露台等您,招呼不周还请您见谅。”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胡人管家一直殷勤陪在旁边,“听闻您是仙人弟子,我家主人翘首以盼!” “呵呵呵,狗一样的东西,你也配出现在本爵爷的跟前?小武,弄死他!” 梁宝玉展开双臂,任由那些娇躯微颤的婢女们服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说出冰冷的话。 一直跟在身后的小武略一迟疑,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刃,是刚刚路上梁家庄出来的亲卫塞给他的,这小子露出一丝苦笑,冲那满脸错愕的胡人管家点了点头,短刃灵巧的划过了对方的脖颈…… 血色喷泉抛洒,雪白的羔羊皮上宛若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狗一样的东西!就凭你也配替你家主人迎接本爵爷?呸!” ------------ 第七十四章 神仙地 梁宝玉的跋扈和嚣张,让许敬宗暗自心惊。 这特喵的是人家的地盘,你还没见到正主,就先杀了人家的管家?! 疯子,梁老八果真是疯子,他脑袋上的病还没好! “哈哈哈哈,永兴伯不必动怒,本人确实行动不便,当真不是有意轻慢!” 豪迈的声音从楼中传来,发音有些生硬,比被小武弄死那个管家差远了。 “病恹恹的还要请本爵爷喝酒,不怕把小命喝丢了?” 梁宝玉的敌意丝毫不加以掩饰,让许敬宗担忧不已,这哪是来赴宴的,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可梁宝玉的态度越是恶劣,那些婢女下人们越是恭敬,甚至战战兢兢生怕被无故处死。 锦幔掩盖的小楼中,不再传出那个主人的声音,虽然对梁宝玉这个仙人弟子如此恶行恶相不满,却也没有开口呵斥。 小楼以圆木做骨架,以骆驼皮做地板,全都铺了厚厚的羊羔皮,踩上去软乎乎却很坚韧,仿佛行走在云朵之中。 这座可以在骆驼群驮着行走在草原上的小楼之内,装饰也十分奢华,和西域十分流行的以金银宝石表现奢靡的风格不同,楼内的装饰显得素净而富有内涵……一颗颗散发着花朵特有香味的花树种在两三人合抱的花盆之中,在这积雪能够漫过腰的季节之中以怒放展现着自己的活力! 梁宝玉神色如常,梁家庄出来的护卫一个个也见怪不怪,许敬宗略显诧异眉头微皱,而来自师公府的小武则惊骇莫名! 零下几十度的严冬之中,令花木盛开,放在拥有暖棚的农学和梁家庄并非什么稀奇的景象。 哪怕是许敬宗这个在农学里待了没几天的少监,也不会大惊小怪,他之所以皱眉则是因为怀疑此间的主人搞到了农学的秘法。 小武出身师公府,虽然也知道梁宝玉这个家伙在冬天里种出了西瓜,可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四季恒温的暖棚,当场就露了怯。 “附庸风雅,弄出这么多花朵来,还有不少是果树,种在盆里即便能养得活,也不会结出果实来。” 梁宝玉鼻孔朝天,透出一股看不起人的味道。 管家被杀了,就没人搭话,在一群堪比超模的婢女服侍下,众人上到三楼,一路上所见当真堪称奢靡,梁宝玉怀疑这帮杂胡发现了一处地形奇特的山谷,极有可能那山谷之中还有温泉、地热,能够做到四季如春,混淆季节。 若说有人也能够在草原上搭建出足够种植大量花木的暖棚,梁宝玉是不信的,在掌握烧制玻璃的技术之前,想要搭建暖棚,必须使用透光度极高的水晶,便是李二陛下恐怕也舍不得浪费那么多的水晶! 三楼的露台早已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桌上各色的水果更是证明了梁宝玉的猜测。 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只有梁宝玉和许敬宗以及小武三人,其他的护卫则留在了一楼,梁家庄出来的护卫原本不放心自家的小侯爷独自上来赴宴,被梁宝玉喝止了。 这他喵的就是人家的大本营,真翻脸动起手来,被人剁成肉泥也是白饶。 长长的案机尽头,坐着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的光头壮汉,这家伙赤着上身陪着一件熊皮大氅,古铜色的皮肤配着夸张的肌肉犹如一头洪荒猛兽盘踞在原地。 壮汉的左腿有伤,打了夹板,种种令人迷醉的香气当中夹杂着一丝伤药特殊的气味。 “永兴伯,老夫名叫夜陀,今日请永兴伯前来赴宴,为的是打听神仙地的消息。” 夜陀开门见山,“身为仙人弟子,永兴伯可知道西王母在昆仑山的道场?可听说过瑶池中的风光?传闻那里有四时不谢之花,无处不染凡尘的仙女,可让人直接成仙的琼浆玉液……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 “夜陀是吧?昆仑山上的情况本爵爷倒是知道,可凭什么告诉你?” 梁宝玉大刀金马的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在案几上挑挑拣拣,最后抓了个桃子,这种鬼天气里费尽周折把水果送到草原上,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咬了一口,果真和预料中的一样寡淡,当即直接扔掉。 这特喵的可是零下几十度气候中的桃子啊,这是在暴殄天物! “哈哈哈,自然不会让永兴伯白白透露神仙地的消息!” 左腿不知道被谁敲折的夜陀拍了拍蒲扇一样的手掌,有一排婢女用托盘端出无数宝石、珠玉,巨大的牛油火烛照耀下熠熠生辉! 梁宝玉爱财,这是满长安的人都知晓的事情,夜陀对症下药,顿时宾主尽欢! “昆仑山啊,那地方我熟悉!” “什么神仙地,全是瞎说的!” “那里没有西王母的道场,也没有什么四时不谢之花。” “瑶池?那就是个冰冷的破水池子。仙女?不可能有,有两只母猴子你就烧高香吧!” “琼浆玉液?开什么玩笑,夜陀,本爵爷看你也算是一方豪强,喝下去让人直接嘎掉的东西常见,可喝下去能长生成仙的玩意,你当真见过吗?假的,全是假的!” 随着梁宝玉的不断吆五喝六,夜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武则在一边暗暗把这些珍贵的信息记在脑海中,这些涉及到神仙的隐秘,当真是可以拿来随意说的吗? 对于成仙毫无想法的许敬宗,这个风度翩翩的饮酒吃菜,话说那长桌之上珍馐美味当真不凡,虽然比不上梁老八这个家伙搞出来的各种美食滋味好,但是人家选用的食材却都是珍稀之物,别说放在这皑皑白雪覆盖的草原荒漠之上,即便是放在长安城里,也是难得一见! “永兴伯,老夫相信你不会骗我,可世人都说神仙地奇妙无比,为什么到了你的嘴里……” “夜陀,就冲你这场招待以及那些酬劳,我额外送你几句话。” 梁宝玉端起酒杯,慢慢品尝正宗的西域葡萄美酒,“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地存在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真正的神仙地……即便你能找到即便你能进入,那你还能活着走出来吗?” ------------ 第七十五章 不光偷师,竟然还示威 小楼之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梁宝玉不再说话而是对着餐桌上的食物挑挑拣拣,那些在旁人看来珍贵无比的水果和菜蔬,是他嫌弃的主要目标。 不是嫌这个不够新鲜就是嫌那个有些脱水,反正他永兴伯好像平日里只吃刚刚从果树上采摘下来的水果以及农田中刚刚收获的菜蔬。 师公府出身的小武则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慢条斯理的切割着一根烤羊腿,金黄喷香的羊肉被一条条送进嘴里,偶尔再喝上一口葡萄美酒,仿佛周边的事物和他全都没有关系。 许敬宗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可略显僵硬的手指显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 这位工部员外郎、农学的少监骇然发现一件事情,在整栋小楼之中自己怕是最正常的那个人了! 剩下的人全都是疯子! 夜陀在听到梁宝玉给出的答案之后,就好像丢了魂儿一样独自坐在那里喃喃自语,自己并不像其他炼气师那样想要修道成仙,那些传承了数千年的炼气士们有着特殊的规矩,身为一个昭武九姓的杂胡,自己还不配触摸到那些隐秘的大道。 可是那又如何? 自己原本也没有想着凭借苦修成为仙人,那些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和抛弃一切的戒律,自己是做不到的。 抛弃了手上拥有的一切自己又凭什么和那些传承了几千年的家伙比拼底蕴呢? 自己只是想要偷偷潜入仙人生活的神仙地,找寻一些机缘谋求一些好处,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夜陀认定了梁宝玉没有说假话,从对方那戏虐的语气和神态之中,夜陀可以做出清晰的判断,那是一种毫无怜悯的幸灾乐祸。 就像是一个顽劣的孩童,鬼头鬼脑的告诉自己的同伴,你想要的糖果就放在前方的万丈深渊之下,想要吗,自己去拿呀! 梁宝玉在朔方城中对其他人讲述的修仙故事,并不是什么难以查证的隐秘。 一想到在梁宝玉的描述中那真实的仙人世界,一个个所谓的神仙长得奇形怪状,浑身带着各种毒素组成的烟雾,浓雾之中不时伸出长着眼睛的触手观察着这个世界,就仿佛躲在暗处伺机捕捉猎物的蜘蛛……夜陀的脊背就止不住的发凉! 世人向往孜孜不倦追求的仙人世界竟然会是这种模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正如梁宝玉所说的,哪怕自己真的寻找到了神仙地,可自己真的有本事潜入其中然后安然脱身吗? 鼾声响起,夜陀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中闪烁着难明的想法。 用来招待贵客的所有餐食,都是干净纯洁的,只不过盛放食物的盘子用某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 即便是最小心翼翼的小武,也在这种特殊的药水作用下沉沉睡去。 “去把阿旺叫过来,这个师公府的小子杀了我的管家,他现在受永兴伯的庇护,不能杀掉他替管家报仇那就让他留下一些零件。” 锦幛后面传来低沉的应诺声,片刻工夫,一个医师打扮的杂胡带着几名助手匆匆赶来。 …… “不能再等了,我要带人去找老八。” 坐在篝火旁的尉迟宝林突然站起身,“这营地不要也行,天气已经放晴,大家分散开去找。” 已经过去了一个夜晚,接受神秘人宴请的梁宝玉还未回来,作为大哥的尉迟宝林再也按耐不住了。 孙思邈并没有阻止,而是坚持把辅兵留下守住营盘,五百府兵精锐分散出去向着正东的方向搜索。 那处夜陀选中的峡谷被发现了,铺满整个山谷的羊羔皮不见了,数量惊人的骆驼群也消失了,模样妖媚的婢女更是不知所措,整个山谷里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及丢弃的杂物证明此前这里驻扎了大批人马。 梁宝玉躺在毛皮堆里睡的香甜,许敬宗待遇就差了许多,几件破皮袄堆在身上防止他冻死。 梁家庄出身的护卫们犹如猪猡一般,被扔在一个浅坑之中,身上堆了一些杂物,在这座温度还算不错的山谷中,睡上三五天怕是也不会丢掉小命。 比较凄惨的就是师公府的小武了,他的左腿和右臂被人砍掉,伤口处已经被缝合处理,厚厚的绷带下依然有渗出的血迹,腹部也有缝合好的伤口,如果切开观察就能够发现他的健康的阑尾已经被人完美的切除。 “这是一种迷魂药,效果非常强烈,如果放任不管大概三天之后人才会醒来。” 孙思邈一边观察鼾声如雷的梁宝玉一边啧啧称奇,“若是能够掌握这种迷魂药的配方那么今后治疗肠瘫就更加容易了!” “孙道长,迷魂药什么的咱们过后再研究,您看现在是不是把老八他们先弄醒再说?” 尉迟宝林一脸焦急,程处默则在得知没有危险之后,用草梗捅梁宝玉的鼻孔…… 孙思邈取出随身携带的几个药瓶,把一些药粉混合在一起,倒腾出一种气味辛辣呛人的玩意,在梁宝玉等人的鼻端下微微一晃,沉睡不醒的人全都打着喷嚏睁开了眼。 “特凉的,狗一样的东西!狗一样的夜陀!千万别让那老小子落在本爵爷手中,要不然抽筋扒皮都算是让那老小子享受!” 孙思邈配出的药粉效果确实不错,就是后遗症有些大,梁宝玉一边不停的打喷嚏一边眼泪鼻涕横流的高声叫骂,“狗东西不讲信誉,说好的酬劳竟然一点也没给本爵爷留下,胡子果真都不是好东西!” 小武凄惨的模样并没有招来太多的同情心,孙思邈查看过伤口之后,只留下了一句死不了就不再过问。 梁宝玉仔细眼看了那些缝合工整的伤痕,得出了对方的缝合技术已经可以在后世的三甲医院找一份工作的结论,转头就开始继续大声咒骂……这他喵的是红果果的偷师,是肆无忌惮的示威! 那缝合技术竟然比老子还好,你们他喵的究竟在暗地里用人皮练习了多久? “小武啊,你眼下这副鬼样子可不适合继续留在我身边当密探,好歹相识一场,你说个去处,本爵爷派人把你送到地头。” “谢……伯爷恩典!” ------------ 第七十六章 正是火气旺的年纪偏偏没有灭火器 被夜陀摆了一道的梁宝玉,愤愤不平的继续朝李靖所在的位置赶去。 别管军令是真是假,既然送到自己手上,那么自己这个永兴伯、农学学监、左武卫录事参军就一定要执行到底。 至于李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军令被篡改从而雷霆震怒,满世界的追杀夜陀那就不是梁宝玉该考虑的问题了。 “大总管,这就是我拿到的军令,雷霆营事关重大,卑职不敢遵令随意调动,只能自己来军前领罚了。” 看着一脸无赖样的梁宝玉,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朔方城军方不满的李靖没有多说什么。 派人取来军令往来的存档,相互比对之后,将存档展示给了梁宝玉和孙思邈、许敬宗等人。 存档之中的原版军令写的很清楚,命令梁宝玉和他的雷霆营继续驻守在朔方城,等到开春之后,天气变暖再返回长安。 “老八你不用给我摆出这副疲沓样子,某家的军令出现问题,自当自行承担,可是某家要想替苍梧县侯管教儿子,却是不用请示任何人的。” 李靖内心十分恼火,偏偏这股火不能冲梁宝玉撒,军中的手段不管用,只好摆出长辈的嘴脸,“你小子要是想在我这里继续摆谱,老夫必然给你一个说法,可你要是能原原本本把整个事情说清楚……那咱爷儿俩就是一起被人坑害的苦主,老夫说什么也会帮你出了这口气!” “哎呦喂,我的李伯伯呀,你要是早这么说,小侄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不是?” 一听李靖想要替自己的便宜老爹管教自己,长安三害之首梁宝玉立马变了张脸,“那夜陀忒不是东西,他骗了小侄好大一笔银钱……” 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梁宝玉一行人就在李靖的军营中安顿下来。 整个草原战事已经和梁宝玉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使用老老实实待在李靖的大营之中,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然后等着最终的胜利降临就行。 此次草原之行虽然吃足了苦头,过程之中也不乏凶险,就结果而言却是不差的。 别的不说,柴绍带兵奇袭襄阳城时,梁宝玉领着雷霆营守住了朔方城就是大功一件,不求加官进爵,但是足以让他换取第七件大功,再有三件就能够和高阳退婚了。 李靖的大营之中兵强马壮,虽然没有城池可以用来驻扎,条件也无法和朔方城相比,但是安全感满满。 不用管事情,梁宝玉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重新恢复了软塌塌的纨绔模样,就连晚上做梦都变得稀奇古怪起来。 梦中总有一个红衣女子纠缠自己,可惜那女子前胸后背都分不清楚,干带鱼一般让人提不起兴致,直到徐姑姑的身影出现,才挽救了这个夜晚…… “小侯爷,这次回到长安,就该让侯爷帮你完婚了。” 收拾着梁宝玉换下的内裤,来福一脸贱兮兮的笑。 “狗一样的东西,滚!” 两世为人,梁宝玉也搞不清楚自己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能怪先前遇见的那帮子夜陀的婢女们太过诱人,还真别说,那些杂胡串串一个个女的艳丽男的俊美,单从外形上来说,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混血儿的优势。 正是十来岁火气旺的年纪,自己哪能经得起那样的诱惑? 别的豪门大户家中,但凡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必然会准备一些灭火器,可自己的便宜老爹脑子太轴,就给自己弄了个来福…… “永兴伯,下官洪城有礼了!” 洪城,百骑司明面上的情报头子,可以畅通无阻的活跃在李靖的大营之中,属于人见人厌,狗都不想搭上关系的家伙。 “老兄想问什么尽管问,本爵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宝玉自然也不想和洪城拉什么关系,这家伙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甩不掉,“你是陛下的人,世人都知晓我梁老八和皇家那真是亲密无间,就凭太子和魏王蜀王的面子,我也一定配合你的工作!” 洪城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两声,开始颠三倒四的询问和夜陀相关的信息,显然,梁宝玉和太子哥仨那猪朋狗友的矫情还吓不到这家伙。 “老洪你说说说,这还算是人吗?他喵的说好的报酬,一文钱也没给本爵爷留下来啊!” “你知道那些托盘中都放的什么吗?全是这么大块的宝石!可心疼死我了!” “报仇必须报仇!我梁老八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个昭武九姓的杂胡竟然敢骗本爵爷,这是无视我大唐的法度,必须往死里折腾他!” 洪城不愧是做情报头子的,在梁宝玉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有效地摈弃了无用的信息,提炼出自己想要的情报之后这才笑殷殷地离开了。 随着唐军不断的取得胜利,李靖的大营之中气氛也逐渐的变得缓和,大批牛羊被宰杀,没有足够的草料养活这些在关中价值不菲的牲畜,唐军选择了和牧民一样的做法,在掉膘之前把它们变成食物。 晴朗了不过数日的天气,再次飘落大片的雪花,今年的白灾已成定局,草原上的人将会再次经历大自然的淘汰。 “要我说你们这些胡子就是傻,就是贱!” 帐篷之中,梁宝玉指手画脚的怒骂着眼前的几个受到唐军庇护的部落头领,“此前早就和你们说了,多养些羊,用羊毛换粮食不比做别的事情强吗? 知道那些养羊产羊毛的部落都过了什么日子吗? 人家的粮食根本就吃不完,到了冬天窝在温暖的毡房之中,守着妻儿老小一大家子不缺吃喝,那其乐融融的日子,啧啧啧,本爵爷看了都羡慕! 不用求我,我又不收羊毛,等到明年开春自然会有商队来收购羊毛,到时候好好和那些人交易不就完了? 青稞?种什么青稞!本爵爷就奇怪了,就凭你们也会种地? 此前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大总管都不追究了,我一个闲散伯爷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今后的草原上怕是不会再有汉人努力让你们随意使用了……你们还能种青稞吗?你们种的青稞够吃吗? 死脑筋,真是一群狗都不如的东西!” ------------ 第七十七章 绵延三朝,六帝倾倒 唐军的连番胜利注定了颉利的败亡,草原上的势力必然要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洗牌。 在草原上培植自己的势力,梁宝玉还不够格,梁家还差得远,不如提前为各家的商队来年收购羊毛做些铺垫。 就在梁宝玉闲极无聊混日子的等待中,颉利被活捉的消息传回了大营。 对于这位长安舞王竟然能够在兵荒马乱的草原中,全须全尾地被生擒活捉,梁宝玉表示相当的敬佩。 这保命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看看人家小武,隐世门派的炼气士,一身的本事比马戏团里的专业演员还有模有样,还有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永兴伯庇护,结果还是丢了一条手臂一条腿,就连腰子都被人嘎去了。 这个草原,很凶险滴。 “老洪,那就是个我们在草原上捡到的奴隶娃子,走丢了就走丢了呗,无所屌谓,想找你自己去找,本爵爷可没工夫在他身上浪费心神。” “师公府?那是什么东西?哪位勋贵的府邸吗?还是说是朝廷新建的衙门口?”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有些事情陛下问得,皇后娘娘也问得,就是太子殿下说些好听的,本爵爷也会透露两句……可你,还不配!” “我他喵的你想干啥?敢跟本爵爷呲牙?旁人怕你本爵爷可不怕你!狗一样的东西!来福把我的刀拿来!” 狼狈的洪城抱头鼠窜,他实在是没想到面对自己的盘问梁老八这个混蛋竟然真的敢抽刀子! 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果真不是假的,犯起混回来当真是不管不顾! 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一旁乐呵呵的看洪城出丑,当真是解气啊! …… “百骑司密报,昭武九姓的人竟然敢篡改我大军的军令,如此肆意妄为,当真以为我大唐无人了?” “传朕的旨意,命侯君集率兵征讨昭武九姓!” “敢问陛下,侯大将军所任何职?” “葱山道行军总管!” “喏!” 李二陛下一道旨意,讨伐昭武九姓的诏书就送到了军中,这个由杂胡组成的势力就迎来了历史中早已注定的结局。 夜陀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在唐军的军令上做手脚,他和他的手下以及那些所谓的族人落得如此下场,那是咎由自取! “观音婢,夜陀这个跳梁小丑让朕想起了朱桀。” 忙碌了一天的李二陛下躺在软塌上,脑门上紧紧系着一根黄色锦带,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头疾犯了,只能凭借这种手段舒缓疼痛。“那些隐世门派,那些躲在山野乡间的炼气士,真的以为这个天下是他们可以随意拨弄的吗?” “陛下坐拥天下,您的尊严不应受到挑衅!” 替李二陛下按摩双鬓的长孙皇后罕见的露出了怒意,“这些练气士自诩为世外高人,目无君上不遵王法,以搅动天下风云为儿戏,合该通通杀掉!” “朕又何尝不想如此呢?可百骑司追索天下,能够找到的蛛丝马迹寥寥可数,能够抓到的奸妄全是一些装神弄鬼的骗子……那些真正的隐士门派和练气士隐藏的太深,实在是没有头绪啊!” 头疼稍显舒缓的李二陛下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些练气士所思所想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只会在某个时间段跳出来搅风搅雨,然后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即便是袁道长那样的全真,也对这些人了解的不是太多。” “二郎怕是忘记了一个人。” 长孙皇后嘴角略带笑意,仿佛一提起这个人就让她想起某些好玩的事情,“老八那孩子可是一直自称是仙人弟子来着,他就像是一个磁石,身边不会缺乏想要试探打听炼气士。” “高阳最近如何了?” 对于梁宝玉,李二陛下总是能够抓住事情的关键,“朕听太忠说,老八那混账出征前,高阳竟然偷偷穿了嫁衣前去相送……此举是不是有损皇家的体面啊?” “陛下政务繁忙,这等小儿女之间的事情您就不要多管。” 显然此事长孙皇后也是心知肚明,“高阳年纪虽小但却是个有主见的,尤其那性子和你一样执拗,妾身虽然是她的母后,可也不敢强管……女儿家终究和男娃不一样,高阳和老八的婚事还是让妾身来操心吧,您呢,就别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心神了。” “如此,朕就谢谢观音婢了。” …… “这里面关着的就是那什么萧皇后?” “对呀,老八咱们走吧,这地方不是咱们可以胡乱掺和的。” 梁宝玉和尉迟宝林、程处默兄弟三个犹如市井流氓一样蹲在军营的道路一旁,每个人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梗,往来的军卒都躲着他们哥仨。 萧皇后放在后世可是鼎鼎大名,被人调侃为皇后专业户,前后嫁了六个丈夫,这六个丈夫不管下场如何全部都称帝! 更有心怀龌龊的好事者,编造出许多放荡故事博人眼球。 可真当这样一名女子出现在梁宝玉的身边,和她同处在一片天空之下,摈弃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女人罢了。 嫁了六个丈夫,这些丈夫们娶的是她这个人吗? 他们取的只是她的身份罢了。 “耍乐子自然有地方,兄弟我还犯不着拿个苦命的女人开玩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别好奇千万别好奇!没看李大总管都不愿亲自和这位萧皇后见面吗?整个大营里但凡有点身份的怕是只有洪城那狗东西没什么忌讳了。” “说说看,这位萧皇后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难道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媚骨天成,男人见不得?” “狗屁,萧皇后身上极有可能带着一件宝物……和氏璧,懂了吧?” 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竟然在萧皇后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这个秘密倒是没有听说过。 “走了走了,这种是非咱们兄弟沾不得!” “先别忙,那个洪城陪着走进去的人是谁?” “孙道长?!他要见萧皇后做什么?” ------------ 第七十八章 义成公主和舍利子 孙思邈去见萧皇后,究竟是为这个苦命的女人诊治疾病,还是有其他事情梁宝玉哥仨不得而知。 哥仨也没打听的心情,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如果她身上真的携带着那件宝物,就已经不是麻烦了,那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稍有不慎就会丢掉小命的旋涡。 倒是梁宝玉突然想起,在来草原之前孙思邈曾经提起过,老道愿意随军是要见一位故人。 也不知道萧皇后究竟是不是孙思邈要见的那位故人? 这种老头老太太之间的八卦,梁宝玉没心思打听,倒是颉利的老婆被押送回大营引发了一场热闹,想不看都不行。 义成公主,前朝隋文帝的女儿,先后嫁了四个突厥可汗,更是为颉利寇边出谋划策,不知道间接的害死了多少汉人。 对于这个同样也是苦命女人的义成公主,梁宝玉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是前隋的公主,帮着突厥人打大唐为自己那逝去的王朝复仇,好像也说的过去。 这就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在大唐真正崛起之前,各种匪夷所思的人匪夷所思的情况,仿佛都能够找到自圆其说的办法。 李靖要对义成公主进行公开处刑,因为她害死了四千唐军。 对于这样的罪名,义成公主并没有为自己进行辩驳,反倒质问李靖,你一个前隋的旧臣,见到本公主为何不拜? 历史大事的纠缠之下,即便贵为皇室血脉,也不过是乱流涌动河面之上的一片枯叶。 最终义成公主要求给予她最后的体面,享受皇室血脉该有的待遇,临死之前想要好好的烤一次火,温暖自己那冰冷那身躯和心灵。 这种要求是被允许的,李靖下令升起巨大的篝火,在大营无数士兵的围观之下,孙思邈主动走出人群,和即将被砍掉脑袋的义成公主交谈。 明白了,孙思邈来草原要见的故人不是什么萧皇后,而是这位前隋的公主。 梁宝玉甚至能够在脑海里想象出老道士年轻时和这位公主相遇的场面,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不过如此了吧。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老道是孙思邈替义成公主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和束缚,然后任由这位保留着前隋高贵血脉的公主如飞蛾一般,扑进了那一堆巨大的篝火之中。 “她说自己的身子脏了,想要用火焰好好洗干净……” 面对直接越众而出护在孙思邈身前的梁宝玉,老道士眼角含泪,全身上下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孙道长面前,何人敢造次?” 面对下意识扑过来的李靖亲卫,梁宝玉丝毫不退,“妖后已然伏法,这不比砍脑袋好看?” 孙思邈的事情李靖还管不了,更何况梁宝玉哥仨和自己的亲卫对峙,连刀都抽出了半截,李靖挥挥手,宣布突厥可汗颉利的妖后伏诛! 巨大的欢呼声响起,在场的唐军士兵并不会在意那个主动扑进篝火的女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他们只知道就是这个妖后害死了自己的袍泽兄弟! 等到篝火熄灭,梁宝玉哥仨又帮着孙思邈收拢骨灰,奇怪的事情发生。 义成公主竟然留下了两颗舍利! 主要是还处在巨大悲痛之中的孙思邈,也止不住惊诧莫名! “不对呀,这东西不是只有那些得道的高僧大德坐化之后,才能烧出来的吗?” “莫非这位义成公主生前也信佛?” “闭嘴!是因为篝火太大温度太高烧的时间太长,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先把公主的骨灰都收拢好,咱们回去慢慢说。” 义成公主的骨灰被安置在一个华丽的瓶子中,瓶子是银质的,上面布满了金丝勾勒的繁复花纹,镶嵌了许多宝石,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回到梁宝玉的帐篷之中,孙思邈和尉迟宝林、程处默眼巴巴的望着梁宝玉,实在是在刚刚他的话语中好像透露出来舍利子的成因。 舍利子在大唐以及未来非常长久的岁月之中,都是极其难得的宝物,代表着祥和、驱除灾祸种种美好的含义,被佛门称之为佛宝。 众多僧人和佛门弟子乃至达官贵人普通百姓,一直深信着只有得道高僧在功德圆满坐化之后,焚烧其尸身才有极小的概率出现舍利子这等佛宝。 一旦有舍利子出现,佛门是要修建专门的佛塔进行供奉的。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听说过而已,不一定做真……不管是任何人的骨骼,只要用足够高温度的火焰炙烤,在一定时间之后都有可能得到舍利子。” 后世信息化浪潮不断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即便是最普通的人也会无意中得到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梁宝玉就曾经见到过一个混账用高温喷枪炙烤猪的骨骼,从而倒腾出来一枚舍利子! 刚刚那种场合,李靖下令生起篝火,大营之中就算再缺燃料,士兵们也带来了许多巨大的木料,更有甚者,为了让木料快速的燃烧为了让篝火显得更加热闹,那些混账竟然泼洒了两坛子医用的蒸馏酒! 两方加持之下,或许就是义成公主能够留下两枚舍利子的原因。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真真假假我也打不了保票,道长,人死如灯灭,与其探究舍利子背后的秘密,您不如替公主殿下多诵咏几遍经文。” “贫道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身为宗教人士,心中抱着万一想法的孙思邈气哼哼的抱着华丽的瓶子离开了,实际上老道看得很开,但这并不妨碍老道眼下看谁都不顺眼。 “老八,按照你的说法,那就是什么人的骨头都应该有几率烧出舍利?” 关注点显然不同的程处默一双贼眼亮晶晶的,看的梁宝玉心头有些发慌。 “我记得当初给处默夺血续命的时候,老八你曾经说过,羌人也算人,羌人的血也是人血……要是如此说来的话,胡子的骨头里也能烧出舍利!” 尉迟宝林一脸兴奋,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别急,孙道长走了,咱们哥仨好说好商量……实际上,并不一定需要人骨头!” ------------ 第七十九章 佛门至宝的诞生 梁宝玉清楚的记着,上一世看到某个博主用喷枪高温炙烤猪骨头,最终烧出来舍利子的稀奇,甚至自己都萌发了以此创业的想法。 放在大唐,梁宝玉相信批量制造舍利子更是一个拥有无限商机的蓝海! 说干就干,和尉迟宝林、程处默一起找来了军营中的工匠,梁宝玉特意设计出一款怪模怪样的炉子,能够有效的维持内部的高温。 整个草原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恐怕就是李靖的军营了,牛羊密度最大的地方也这里,兄弟三个要是想用突厥人的骨头做实验恐怕还会多少有些麻烦,毕竟容易被其他人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上,可是使用牛羊的骨头做实验,管够! 三人一起动手,他们先用火炭把牛骨头和羊骨头烧烤干净,再放入特制的炉子中。 精挑细选出来的核桃大小的木炭,大块助燃的油脂,再撒上一些高度的蒸馏酒,蓝色的火苗瞬间就冒了出来! 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炉子中开始冒出了一股奇特的气味,三个人都静静地看着炉子中的骨骼,期待着它们是否能够变成真正的舍利子。 “有戏!” 程处默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原来骨头被足够高温度的火焰炙烤,和平时随意用木材来烧不一样! 尉迟宝林眼睛也炯炯有神,对于他们这种在军伍中厮混的纨绔来说,烧骨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场面。 每次大战之后,总有袍泽兄弟倒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在远离家乡的战场,收敛自家兄弟的遗骸乃是活下来的人应尽的责任。 可是山高路远,普通大头兵的尸首运回家乡安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大家只能选择把袍泽的尸体烧成骨灰,装进坛子里送回故里。 即便是人缘再差的家伙,到了该火化装坛的时候,总不缺乏好友同乡在一旁守护。 类似的场面尉迟宝林和程处默都经历过许多次,就连梁宝玉在朔方城时,也亲手替战死的兄弟收敛过骨灰。 经过数小时的烧制,炉子终于缓缓降温了,梁宝玉哥仨一起打开了炉门,发现里面的骨头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但并没有生成任何舍利子…… “不应该失败,刚刚我明明透过炉子眼看见那骨头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尉迟宝林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莫非真的只有生前有德行的人,死后才能烧出来舍利子?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义成公主……” “别瞎说,肯定是某个环节出现问题了。” 梁宝玉倒是神色平静,做实验嘛哪有第一次就成功的,“有道是失败乃成功之母,多找几个娘,总能生下崽的!” 帐篷里传来哥仨的怪笑声,被发配在门外守着的来福撇了撇嘴。 自家小侯爷自从来到李靖的大营中之后,内裤换洗的愈发勤快,俘虏营里多的是年轻的突厥女人,看不上俘虏,那些投靠了唐军的部落中,只要小侯爷发话,年轻女子也是任凭挑选的……何必三个大男人躲在帐篷里玩花活? 造成实验失败的原因无非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火炉内部的温度,一个是炙烤的时间。 没有什么现成的仪器可以使用,梁宝玉只能采用最简单也最麻烦的排除法,并且让工匠多打造几个炉子出来,增加试错的效率。 连着折腾了三天,第一枚小手指大小的舍利子成功出炉! “老八,咱们要是说出去这舍利子是用羊骨头烧出来的,恐怕世间没人会相信吧?” “信不信的我不知道,但咱们哥仨指定会被佛门追杀!” “拉倒吧,别说佛门的修士了,便是山野村夫也不会相信这东西是用羊骨头做出来的……只要咱们不把这东西弄得满世界都是,就不会出问题。” 实验是成功了,一向无法无天胡闹惯了的哥仨终于想起来怕了,虽然陛下一直在有意识的控制佛门道门信众的发展,避免重蹈历史上一些昏君的覆辙,可是作为大唐最大的两大信仰组织之一,佛门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李二陛下限制度牒的发放,只是延缓了佛门的扩张和发展,而用牛羊骨头就能烧制出传闻之中只有得道高僧才会产生的舍利子……如果真相大白于天下那必然是动摇佛门信仰根基的大问题,说是生死大仇也不过分! “宝林大哥、处默,咱们最开始捣鼓这东西,说白了也是闲极无聊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现如今做成了,只能说明咱们三个窥探到了这世间的某个秘密而已……所以,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梁宝玉所说的这话半真半假,此前只是认为舍利子在大唐人眼中极其珍贵,已经不是银钱价格能够用来衡量的,抱着尝试的想法这才倒腾出来了羊骨头烧制的舍利子。 但是被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一番说教之后,梁宝玉才明白因此与佛门结怨有多么严重的后果,赚钱的办法有很多,因为舍利子惹下麻烦当真不划算。 “做,为什么不做!” “咱们又不是想要把舍利子卖的满世界都是,做一些出来送人也是挺好的。”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送舍利子可比送那些金银玉石有面皮的多!” 兄弟三个达成共识,当下在成功的基础上对炉子和炭火再次进行改良,烧制舍利子的成功率直线上升,十次里面能有六七次烧出成品! 这个秘密是谁都不能告诉的,当梁宝玉这个混蛋用一个硕大的牛头骨烧制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舍利子之后,所有的特制火炉全部被砸毁。 兄弟三个各自分了几十枚舍利子,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孙思邈帮忙遮掩。 “道长您看,小子在战利品中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舍利子?老八这事情还真让你做成了……只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是走漏了消息会引来何等的祸事?” “小子我自然是明白的,这不巴巴上赶着给您送来了封口费吗?您老人家看看这成色,这个头,放在外面可是顶级的佛宝!” “你个混账不信鬼神,不敬天地,你……算了贫道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想要贫道忘记这件事,你需帮我个忙。” ------------ 第八十章 资本家绝对不会错过廉价劳动力 李靖的大营之中有专门关押奴隶的地方,不但有突厥人奴隶,还有不少汉人奴隶。 这些都是被唐军解救出来的汉人,孙思邈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汉人奴隶营中替这些遭受了无边折磨的可怜人医治身上的伤患。 这个地方梁宝玉此前是知道的,哪怕他上过战场见惯了生生死死,哪怕他待在李靖的大营中整日无所事事闲极无聊,他都从来没有踏进过这处营地一步。 战争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战场之上拎刀子的对抗没什么道理好讲,可是仅仅听说过汉人奴隶的惨状,梁宝玉就担心自己去过那处营地之后,会忍不住掉头就钻进突厥人的奴隶营大开杀戒。 为了支付足够的掩口费,梁宝玉跟着孙思邈进了汉人奴隶们住的地方,人间炼狱。 如果非要给这些遭受了无比折磨的人一个概括的话,那么梁宝玉会说这些不能算是人了,只能算是披着人皮的骷髅……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唐的军士当中,会一直流传着一些针对外族敌人的酷刑手段。 寒冷的天气里,李靖已经让人尽可能的保证这些遭受了非人待遇的可怜人帐篷里更加温暖一些,保暖的同时,必不可免得让这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味道。 那些男人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十个人也不见得能凑出一张好皮来,那些女人就更加凄惨,因为要治疗,所以许多人都要袒露出自己的身体。 那些女人双眼空洞的盯着帐篷的顶,仿佛木桩一样任由医疗兵们替自己治伤,羞涩、惶恐、不安……种种情绪,甚至萌生死志这种想法都不会出现在她们的身上。 “这些人遭受了非比寻常的折磨,许多人身上都有腐烂的伤口,尤其是那些女人……老八,你是个好孩子,你脑袋足够机灵,你帮贫道选个法子出来……这些都是咱们汉人的女子,都是咱们大唐的子民,终究得让她们活下去……” 孙思邈罕见的絮絮叨叨起来,在身为一名医者的同时,他还是一名胸怀怜悯的全真。 梁宝玉明白老道的意思,以这些女子眼下的精神状况,哪怕是治疗好身上的伤患,今后恐怕主动求死的人不会在少数。 即便她们自己愿意活下去,怕是也回不了家了。 “道长还记得我和你之前讨论过的一些医术吗?就是关于人的精神状态的。” 梁宝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些女子眼下还没有从噩梦之中惊醒……一旦再过些时候她们挣脱了那恐怖的噩梦,恐怕会陷入永久的癫狂……那才是真正的沉沦,一种清醒的沉沦! 想要救治这些女子,不但要治好她们身上的伤,还要想办法治好她们心里的伤。 小子才疏学浅,没那个本事。”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了答案,可听到梁宝玉亲自开口承认无能为力时,孙思邈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眼神之中的微弱的希翼之光随之消失。 “草原上的遭遇,必然会成为她们今后一生的梦魇,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可若是仅仅想办法让她们提起来一口气,用力的继续活下去,小子倒是能够试试。” “说来听听,这些女子贫道原本打算求助道门的,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下去终究还是有改变的机会。” “那小子就来说说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道长您再指点。” 以梁宝玉医务兵那点心理学见识,能够想出来帮助这些苦命女子的办法着实不多,而最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的,就是给这些苦命人提供一份工作。 唐军在草原上的军事行动还没有彻底结束,依然有大批的补给从何方源源不断地送来,其中棉花成为了军需品当中最受欢迎的一种。 梁宝玉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这些苦命的女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踏上前线的唐军士兵制作棉手套和棉帽子。 告诉这些女子,大唐的军卒将会穿戴着她们亲手缝制出来的御寒物品,将长刀狠狠的挥向那些突厥杂种! 这一想法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犹如木偶一般的苦命女子挣扎着坐起了身,重新拿起针线,开始为大唐的子弟缝制手套和帽子。 人一旦重新活过来,那么剩下的事情想要继续改变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道长,我认为你把这些女子交给道门养活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或许她们能够有个温饱,但最终的结果……小子并不乐观。” “能有眼下这副情况,贫道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把你后续的法子说出来听听吧,如果当真有用,李靖那里和朝堂上,老道我帮你分说。” “道长知道,我梁家庄子建有大量的纺织作坊,在咱们来到草原的这段时间,作坊依然在扩建,作坊里需要用到的女工人手向来不够,不如把这些苦命的女子全都带去梁家庄,有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能够像男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赚工钱,甚至赚得更多,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女子会越来越好的。 道长不用担心,我这样油滑的人物绝对不会往里面贴钱做善事……做工赚钱天经地义,她们正巧没去处,而我梁家庄子的作坊有急需大批的女工,说到底终究还是我占了便宜……毕竟想来他们的工钱要比附近庄子上的媳妇、闺女少一些吧?” “哈哈哈,她们这工钱必定要比旁人少一些……她们没有娘家人撑腰啊!” “道长说的对呀,怕是在我梁家庄的作坊里做工,这些女子也不敢挑事撒泼,管理起来可就容易得多!”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笑着笑着两人的泪水都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定是今日的风太大了。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等待当中,颉利这位突厥的可汗终于被送到了李靖的大营之中,还是个活的! 能够见到活生生的长安舞王,可比后世去动物园里看猴子强太多了,梁宝玉定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本爵爷的药箱呢?快给我找出来,我去给咱突厥的可汗做个体检!” ------------ 第八十一章 睁开你的狗眼看,老子究竟是谁? 颉利被捉的过程比较精彩,已经成为整个大营当中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位突厥人的可汗并没有像他手下的子民想象的那样勇敢,在襄阳城时,被柴绍领着人夜袭,这混蛋竟然放弃了抵抗直接逃命。 在阴山脚下,在唐人的大军围堵之中,这个怕死鬼再次选择了逃跑。 只不过这次颉利没能逃掉,在被唐军抓的时,颉利正在和旱獭的洞做斗争……这货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想的,以膘肥体壮的身躯去钻旱獭的洞,想要直接躲在地下,要不是搜寻的军卒发现的及时,这傻瓜能活生生憋死在洞里! 颉利被送进大营中时,梁宝玉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等到这狗东西被安置好之后,这才急匆匆的从行李中翻出自己多日不用的医药箱,赶去去给对方做个身体检查。 可惜这些日子都在军伍里瞎混,医药箱中竟然没有合用的药物,半路又去骚扰了一次孙思邈,讨了许多合用的药粉,齐活! “见过永兴伯,伯爷您亲自来是?” “老张你好运道,有了生擒颉利这场功劳,今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张宝相就是活捉颉利的幸运儿,这会就守在关押颉利的帐篷外面,生怕这天大的功劳被谁给一刀囊死! 李靖李大总管已经告诉所有人了,要把活着的颉利送到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显摆一把,想必活着的突厥可汗也更值钱一些。 可仗打成这个样子,军伍中可不缺脑袋一热抄刀子就干的家伙,所以张宝相不敢掉以轻心。 在运送的途中,颉利手腕脚腕因为被粗麻绳捆绑早已磨破了皮,到了大营之中换上手镣脚铐更是痛苦,脖颈上也装了个铁箍,后面连着长长的铁链子,犹如伤人后被主人锁起来的老狗。 张宝相找来柔软的布条,把手镣脚铐以及铁箍都仔细的包裹起来,以免颉利承受更多的痛苦,怕是他亲娘老子落了难,这混账也不会如此细心。 “伯爷谬赞了,俺老张只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 张宝相还没有资格在梁宝玉面前炫耀,可那股子喜庆气压抑不住的从心底冒出来,有了颉利在手,泼天的富贵安排的稳稳当当! “大总管不放心,担心颉利活不到长安,就怕我这个闲人过来给他看看伤……老张你也晓得的,我梁老八便是在长安城,那也是一等一的神医,出诊的诊金可是不少呀!” 看着梁宝玉那副不情不愿的疲赖模样,张宝相嘿嘿贱笑起来,从袖筒里摸出来一块拇指大小的宝石,塞进了梁宝玉的手里。 只要能把颉利活着送到长安城,得到了天大的功劳,些许身外之物当真算不了什么。 梁宝玉捏着宝石冲着阳光望了望,嫌弃的撇撇嘴,最终还是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在张宝相的陪笑中,梁宝玉察看了颉利的伤势,为这位突厥可汗重新涂抹了伤药,这才摇头晃脑的拎着自己的医药箱走了。 “此人是谁?年纪轻轻竟然有伯爵的爵位,他治伤的本事比那些医师更好,这些伤药一涂抹到伤口上就不痛了。” “可汗,那是永兴伯梁宝玉,一手医术神鬼莫测,传闻乃是仙人弟子,只不过少年得意需要好好哄着才行。” “看得出来是个出身高贵的,到了长安城中,我可得好好跟他攀攀交情。” “呃,可汗还是谨慎为上啊,这位永兴伯不太好打交道……” 给颉利换了伤药,梁宝玉就加入了庆祝胜利的队伍中。 虽说突厥可汗被生擒,整个草原战事也已经走到了尾声,大唐在仅仅九个月的时间里,极其迅捷地获得了整场战争的胜利,活下来的士兵,拥有纵情享受胜利的资格。 整个大营仿佛变成了烧烤节现场,一堆堆篝火被点燃,一头头牛羊被宰杀,肥美的牛羊肉被架在火上炙烤,滋滋冒着油的同时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受惠于永兴伯和北路军去年建立的盐场,军营之中不再缺盐,醋布这种东西早就被军士们抛弃,肥美的烤肉上撒上一把细细的盐沫,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大总管有令,所有出征归来的将士今日皆可畅饮! 一坛坛美酒被送进狂欢的人群,缺胳膊断腿的士兵被袍泽架起来,在人群顶上大声欢呼,残缺的肢体成为了英勇的勋章,少了鼻子少了耳朵的家伙还没有资格获得这样的荣耀,最多在喝酒时被同伴用力拍打着肩膀,随口夸上一句好汉子! 梁宝玉盘膝坐在一堆篝火前,用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仔细的削着一根烤羊腿上的嫩肉,一片片厚薄相宜的烤肉落在带有精美花纹的银质盘子中,再撒上细盐,分坐两旁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吃的满嘴流油。 “永兴伯,永兴伯,我的伯爷啊,您快去看看吧,颉利涂抹了您给的伤药之后伤口疼的厉害,都开始用脑袋撞地了!” 惊慌失措的张宝相在人群中找到了梁宝玉,扯着对方的衣袖就想拉着他去给颉利看病。 “狗一样的东西!本爵爷给你脸了是吧?” 还带着一多半肉的烤羊腿狠狠的砸在了张宝相的脸上,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豁然起身,一脚把这个幸运的混蛋踹翻在地,“真特凉的把老子当成军医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究竟是谁?” 梁宝玉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当即就让满脸油脂的张宝相愣在地上! 坏事了,永兴伯想要了颉利的命! 那些伤药里面下了毒! “他喵的,一个俘虏而已,连狗都不如的东西,疼就疼着吧,咬牙忍忍就过去了,还想怎么样?” 压抑多日的情绪彻底在梁宝玉身上爆发,“老张我警告你,看在袍泽的情分上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再敢来找本爵爷鼓噪,老子就把你扔进突厥人的战俘营!” 看了看手中拎着弯刀的梁宝玉,又看了看旁边抱着膀子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张宝相咬咬牙,给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作揖赔礼道歉之后,这才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八你不会真的给颉利下毒了吧?” “怎么会?那老狗送到长安城之后,我还想看他耍猴戏呢,不过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 ------------ 第八十二章 不知农事梁老八 最终,张宝相在孙思邈那里求得了帮助颉利去除痛苦的办法,用皂角水洗干净了梁宝玉涂抹的那些伤药。 孙思邈把一切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老道直接说自己看颉利不顺眼,特意指使梁宝玉去胡闹。 一场让突厥可汗生不如死的下毒事件,转眼间就变成了纨绔胡闹的恶作剧,大总管李靖听闻之后,也仅仅是面皮抽搐一言不发。 孙思邈直接把恩怨担了下来,梁王宝乐见其成,他知道这是老道在对自己表达感谢,那些被解救的汉人奴隶中,有一千八百多名女子愿意前往梁家庄的纺织作坊做工。 身体承受的摧残,让这些苦命的女子需要调养很长时间,至于先前梁宝玉所担心这些女子在返回家乡之后会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其实是白操心了,这些女子出现在突厥人的奴隶营中,则代表着她们的家乡大概不会再有熟悉的乡邻了。 作为一个医务兵,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梁宝玉在见识过那些汉人奴隶的惨状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早就发现了自家兄弟的不对劲儿,所以才会在张宝相找上门时,摆出纨绔嘴脸,选择助纣为虐。 虽然生擒颉利必然会让张宝相平步青云,这样的人不应该故意得罪结怨,可自家兄弟内心的郁结总要有地方发泄一下才是,只能说张宝相遇到老八算他不太走运。 大规模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小规模的清扫行动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营地里的日子变得喜庆而枯燥。 梁宝玉变得有些沉默,干什么东西都有点提不起来劲,倒是来福这狗东西愈发的跳脱欢畅。 “小侯爷,小的替咱家买了许多健壮的牛,一旦运回关中,全都是耕田的好手!” 来福当着一帮人的面卖弄,引来了无数诡异的目光。 关中缺耕牛,整个大唐都缺。 隋末乱世,消耗了太多的青壮,大片大片的耕地无人耕种,甚至有些庄子里三四百人口,竟然挑不出十个男丁! 在劳力极为短缺的情况下,能够下田耕种的耕牛的价值显得尤为重要,这事情在场的人全都知晓,可是你来猜猜看,为什么唐军在草原上获得大批的牛之后并没有运回关中,而是全部就地宰杀充当口粮呢? 没有足够的草料仅仅只是原因之一,毕竟只要能把那些强健的牛活着运回关中,哪怕是掉膘也能慢慢养回来。 “老八你这家人倒是忠心耿耿,是个不错的家伙。” “对呀,我还记得在朔方城时,就是他拦着不让宰杀牛羊,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来福在发懵。 在战前充当使者安抚颉利,战后九死一生保住一条小命的唐俭捋着胡须笑道:“这仆人必然是苍梧县侯府从小养大的,不知农事没什么稀奇,大家不要耻笑,毕竟忠心耿耿这一条,就值得永兴伯把他带到草原上来!” 唐俭能够捡回一条命,就是凭借他的属官和仆从足够忠诚。 当唐军攻入突厥人的大营时,唐俭的属官和仆从在帐篷里挖了个土坑,把他藏在了坑里,盖上木板撒上泥土,唐俭凭借着一根竹管躲在地下喘气活了下来,而那些属官和仆从则被突厥人砍成了碎块。 被大家夸奖忠心耿耿,来福挠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可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又办错了事情。 孙思邈毕竟心地善良,当下温言告诉来福,草原上的牛即便运回关中,也无法帮助农人耕地。 熟悉农事的众人都清楚,想要培养出一头合格的耕牛是如何的麻烦。 小牛犊子从小就要跟在老牛的身边,看着老牛如何耕种如何工作,慢慢学慢慢看,天长日久下来,才能够被人驯化。 草原上的牛则不一样,都是野惯的主,别说让这些牛去耕种了,你就是想让它们拉车都不听使唤。 “原来想要让一头牛老老实实的耕地竟然这么难呢!” 来福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那可是上好的牛啊,很强健的牛,都是我们梁家的牛,运回去不说换成银钱,就说留在自家用,那也是了不得的实惠呀……临来草原前,家里的管家就不停的念叨,说梁家庄处处缺人手,作坊里做工的人都不够用,田地早晚要荒芜。 难道这些牛只能杀掉吃肉卖牛皮吗?可是那样实在是太浪费了呀! 凭什么草原上的人不种地,偏偏能有这么多牛,而我们梁家庄子有那么多田地,却又没有牛来耕种呢? “想要让牛乖乖听话,也不一定非要从小就开始驯养。” 这些天来变的沉默的梁宝玉主动开口,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之所以这么多人聚在梁宝玉的帐篷里,除了闲极无聊之外,大家心里其实也都在担心他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梁老八脑袋有病的事情人尽皆知! 见梁宝玉又开始想歪点了,众人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别管这狗东西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但凡开始折腾,就证明这小子没什么隐患了! “老八你来说说,用什么法子能够让牛乖乖听话?” “你别听他瞎扯,你别看他是个农学学监,可实际上自小锦衣玉食,那农学里又从来不让养牛,他能知道什么?” “以老夫来看,学监大人若是说知晓如何烹饪出更加美味的牛肉,那绝对是大实话,可要说他能让那些野性难驯的牛乖乖听话……啧啧啧,我这个农学少监也是不信的!” “哈哈哈,就是就是!” 见到梁宝玉又有了精神,一帮人开始调笑调侃他,转眼间帐篷里就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嘿,你们还都别不信!” 梁宝玉站起身冲着一帮人挤眉弄眼,“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就赌我能不能让那些牛乖乖听话,能不能让那些牛老老实实拉车耕田!” “赌了!” “学监大人房中的那一套马踏飞燕提梁壶老夫窥视已久了,赌了!” ------------ 第八十三章 七仙女之爹梁建方 一头健壮的公牛被辅兵们七手八脚的捆绑在木架子上,如今这些家伙全都跟着梁宝玉厮混,和梁家庄子出来的那几个护卫一同,成了梁宝玉的亲卫。 公牛四只蹄子不能着地,身体悬空被捆的结结实实,不停的惶恐鸣叫。 跟梁宝玉打赌的一帮人个个面露不忍,实在是农耕民族传承已久的习惯在作祟。 一头上好的耕牛,别说放在普通百姓家中,即便是殷实的富户也都着急的很。 家里的人可以饿着渴着,但牛一定要照看好!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观念,让一群在战场上凭借杀伐手段赚取军功的家伙,见到牛受委屈,心底依然不由自主的觉得怜悯。 “老八,这牛是畜生,听不懂人言的,更何况这还是突厥的牛,根本不可能听懂汉话,你就是折腾它打它也没用啊!” “对呀,老话说清楚了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的就是这种没经过驯化的牲口。” “赌资老夫不要了,算是平手如何?” “学监大人,若是使用打骂的手段,当真无法驯服这已经成年的公牛,你还不如把它宰杀了吃肉!” 许敬宗的一番话赢得了大家的认同,梁宝玉都无语了,你们一个个究竟是怎么想的? 害怕我这头牛,让这头牛受罪,你们怜悯心在作祟,所以建议我直接把这头牛杀掉吃肉? 活菩萨见多了,一群活阎王还真是头一回见! 梁宝玉懒得和这帮唐代人一般见识,让辅兵取来烧红的铁条,直接统计了那公牛的鼻翼! 随着青烟冒起,一股子皮肉烧焦的臭味儿迅速飘散开…… 一帮人看的面面相觑,梁老八还是那个梁老八,他不作恶心里就不舒服! 孙思邈和唐俭当场就翻了脸,大声呵斥梁宝玉这胡闹的行径! 许敬宗面皮抽搐,虽然感觉自己惹不起,可残存的那一点道德底线让他实在无法忍受梁宝玉的恶行,最终也加入到了声讨的行列中。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一脸懵,老八的脑疾是不是又犯病了?黄伦昌那个逆徒呢?赶紧叫过来开药方啊! 梁宝玉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众人的呵斥怒骂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命令辅兵取了刚刚打造好的铁环,把铁环装在了牛鼻子上。 铁环上系上一根细细的绳索,把那头健壮的公牛松绑,然后只见眉开眼笑的来福牵着绳索向众人演示。 那头桀骜不驯的公牛被铁环和绳索束缚,即便极不情愿,却也只能委屈巴巴跟随着来福的步伐左转右拐。 最后给这头牛套上大车,原本只能宰杀吃肉的憨货变成了能够拉车耕地的好帮手! “嘶,原来驯化耕牛竟然如此简单?!” “这这这,老八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样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 “永兴伯机变无双,老夫服了!” “学监大人此举,可为我大唐提供无数耕牛,我农学再创辉煌!” 就连一向心底善良的孙思邈,也只是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伤药药膏,命来福涂抹到那公牛的鼻端,并未再对梁宝玉那恶劣的手段多说什么。 究其根源,人还是趋利务实的。 大家为什么对家里的牛那么看重,还不是为了让牛能够更好的替自己耕种田地吗? 如今这穿牛鼻子的手段一出,整个大唐转眼间就多出了许多能用的耕牛,不知道造福多少人家,这哪里是什么残酷的手段,这分明就是所以流传万世的功德! “别一个个嘴上说的好听,刚才都谁和我打赌来着?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赌资一文钱都不许少!” 一听到梁宝玉提起打赌的事情,众人极有默契的做鸟兽散……咋,你梁老八是名声臭的很,可你还能学太上皇一样到处逼债吗? 法不责众,又没有击掌立誓,又没有立下文书,几句哄孩子玩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傻不傻啊你! 穿牛鼻子的方法开始在军营中推广,大批缴获、交换得来的牛不再允许随意宰杀,全部在鼻子上穿上铁环,等待开春道路好走之后,送回关中。 李靖的军营中,每日里充斥着牛的哀鸣,配合着皮肉烧焦的臭味,总之一言难尽。 …… “观音婢你来看,李靖从草原上发挥的军报之中特意提到了老八这孩子。” 李二陛下的脸上喜气洋洋,想笑偏偏又觉得不太合适,忍得十分辛苦。 “后宫不得干政,军报不是妾身这样的人随意看的。” 话虽如此说,小腹已经高高隆起的长孙皇后依然行云流水一样接过那份战报,“哦?在牛鼻子上穿上铁环?竟然凭空替我大唐添了数万头可以耕田的牛! 老八这孩子奇思妙想,当真是让人惊讶呀!” “哈哈哈,这孩子太机灵了,朕此前的想法可能错了,这样的人紧紧攥在手里,怕是早晚会磨消掉他身上的灵气!” “陛下,话虽如此说没错,但老八这孩子若是不加以管教……您想想此前他都做过些什么事情?那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虽然是旁人编排他的,可他纨绔浪荡子的身份却是自己闯出来的!” “观音婢言之有理!这种顽劣之徒若是完全不加拘束,怕是敢把天给掀翻了!那苍梧县侯也是有名的沙场悍将,吃得苦耐得劳,七个出嫁的女儿风评也都是极好的,怎么到了老八这里……” “二郎莫要苛责苍梧县侯,您想想早些年外面的人怎么编排梁建方的?当面叫他七仙女之爹……” “哈哈哈,倒是这个道理!老梁那些年心中的苦闷,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儿子……哈哈哈,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背后耻笑自己的臣子,绝对不是明君贤后该做的,可李二和长孙皇后夫妻两个就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笑,你说说当初编排老梁的人究竟是咋想的?七仙女之爹,哈哈哈哈……太坏了! …… 在李靖大营之中没有具体军职,闲人一个的梁宝玉竟然会有客人来拜会,当真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这可是茫茫草原啊,虽然冰雪已经融化,嫩绿的草芽已经从地下倔强地冒出了头,可一个拎着木盒子说要送上一份大礼的关中刀客出现在军营外面,还是给人以时空错位的怪异感。 “小人听闻昭武九姓的夜陀得罪了永兴伯,特意千里追杀,现将夜陀的首级奉上,还请永兴伯为小人的师门指点迷津!” 又一个隐世门派,又一般妄图追寻成仙大道的练气士! ------------ 第八十四章 血脉纯净和百家之长 关中的刀客源远流长,刀口舔血的汉子就凭着一股胆气安身立命。 刀客不能露怯,一旦露了怯今后就没办法再吃这碗饭了。 有好事者曾经写过“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说的就是这些吃刀口饭的汉子。 想想看吧,两名刀客在一处破败的小酒馆相遇,为了某件事针锋相对各不退让,谁先退让,谁今后就没有脸面在这个行当里讨饭吃,比拼刀术只能证明技艺上的高低,比拼胆气则能够分出谁究竟更有资格吃这碗刀口饭! 两人隔着一张破木桌相对而坐,言谈欢笑,一碗碗粗略浑浊的老酒灌下肚,下酒菜就是各自大腿根上的肉! 来拜访梁宝玉的刀客就很有胆气,大营之中军帐里面,端坐着此次草原战事的总指挥李靖,身披肩甲手握利刃的卫士如狼似虎,尸山血海里打滚养出的那股子血腥气直冲人的脑门子! 军帐里还坐着几位唐军之中有名的猛将,却是众人闲暇,听闻永兴伯竟然还有客人拜访,特意来瞧个热闹。 拿来送夜陀人头的刀客表现的远比世间绝大部分人更加优秀,如此强大的气场之下也仅仅只是面色有些发僵,高亢的嗓门以及关中人特有的口音没有一丝发颤。 夜陀的头颅保存的不错,从木匣子中取出张牙舞爪的栩栩如生,显然是使用了某种保鲜的秘法,绝不是洒一把生石灰的粗鄙手段。 “你说你代表你的师门,你的师门总该有个来历吧?” 梁宝玉用上好的锦缎手帕遮住口鼻,一脸的嫌弃,丝毫没有在草原战场上厮混了几个月该有的觉悟,像极了长安城中那些油头粉面的贵族公子。 “小人出自白山宗,拼死于万军从中取下夜陀的头颅,只求永兴伯能够告知小人和身后的师门,血脉流转之事究竟是越纯净越好还是吸纳百家之长更妙?” 军帐之中所有的人都静静听着,事关这些隐世宗门,自然而然的就带有莫名的神秘感,加上梁宝玉那仙人弟子的身份,一时之间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当初见夜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个憨货,如今看来果真被我料中了……你们那什么白山宗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利用完夜陀又拿着他的首级来换取好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梁宝玉的话让军帐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刀客却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头直视梁宝玉的双眼。 “永兴伯究竟是如何看出夜陀被我们利用了?”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看明白有什么难处吗? 夜陀虽然掌控着昭武九姓,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个杂胡,如果说一代豪强,他倒是也算得上实至名归,可是要说他算是枭雄,远远还不够格。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被别人蛊惑,迷了心智,凭什么敢篡改我大唐的军令?他又凭什么有篡改大唐军令的手段? 这一切都是你们在背后做的吧?” “世间隐世的宗门千千万万,拥有鬼神莫测手段的练气士更是举不胜数,永兴伯为何认为替你诛杀了夜陀的我们才是一切背后的主使?” “你们最重要的漏洞实际上就在这份礼物上……夜陀是死了之后才被你们割下头颅的吧?” 听了这句话那刀客瞬间慌了神,早就被五花大绑的他想要站起身,身后两名李靖的亲卫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永兴伯慧眼如炬,夜陀的首级确实是在他死后才割下来的……和夜陀所做的那些事情当真和我白山宗无关!” 刀客的嘶吼没人在意,一帮军伍中厮混的将领们凑近了查看,想要看看这夜陀的首级和平时自己在战场上砍下来的有什么不同。 “老夫也好奇,老八你是究竟如何看出这夜陀的首级不对劲儿的?” “大总管请看,夜陀的脑袋是被人自脖颈处砍下的,活人的脑袋这样被砍下之后,不管伤口有多平整,随着水分的流失都会变的扭曲不平,可夜陀的伤口到现在却依然平整,那么就说明他是在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被人切掉脑袋的。 对了,夜陀极有可能是中毒而亡的……不必拿银针测了,银针估计测不出来。” 听了梁宝玉的话,那刀客不再挣扎,显然一切都被他说中了。 “你们白山宗我没听说过,你们究竟是不是夜陀背后的操控者,也不是我小小一个伯爵能够管的,不过为了这世界少有一些有违人伦的惨事继续发生,我就大慈大悲回答你们的问题。 不用我也能猜出来你们维持血脉纯净的办法……那样做的人,家里一定生了很多傻子吧?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即便如此怕是也子嗣艰难吧? 何必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这本就是隐藏在人血脉之中的天条,那些愚蠢之辈敢触犯这样的天条,他们所在的家族他们所传承的血脉必然要遭受天条的惩罚和反噬啊! 至于你所说的,融合百家之长……不会是想要把那些触犯了天条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的血脉凑在一起吧? 啧啧啧,你们这些疯子还真是敢想敢干呀……我能询问一下你们白山宗能出来办事的人还有几个呀? 哈哈哈哈,自本爵爷来到草原之后,你是我见过最大的傻瓜!” 那刀客如遭雷击,整个人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显然,又被梁宝玉说中了! 最后,在梁宝玉的建议下,李靖放走了那名刀客。 “这样的人极为难缠,一旦招惹上,就会引来无数的麻烦,老八你为什么要让老夫放他走呢?” “追查这些隐世门派和躲在暗处的练气士是百骑司的职责,洪城那混账每日里两只眼睛瞪得跟牛蛋一样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索,咱爷俩也不能把线索的脑袋砍掉吧?” “哈哈哈,倒是这个理!这样的人老夫曾经也遇到过,那时还是前隋,有一帮人争夺一本名为《诸病源候论》的奇书……” 诸病源候论?! 这名字听着耳熟呀! 梁宝玉突然想起,曾经有人问起过自己是否晓得这本书……还不止一人! 第一个旁敲侧击的是自己的逆徒黄伦昌,第二个人则直接开口询问,是……孙思邈。 ------------ 第八十五章 一问三不知你当的哪门子密探 “诸病源候论?此书贫道也曾听闻,传闻书中记载了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的仙术……贫道认定那是无稽之谈!” 梁宝玉还在迟疑之中,在场的孙思邈却主动开口,“这本书那是前隋的太医博士巢元方所写,贫道推算应该是一本医书,此前道门之中也只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各种离奇的传说牵强附会……后来见识了老八这小子的缝合术和活血续命,又亲眼见到了如何治疗肠瘫,贫道认为那本书中应该只是记载了一些粗浅的外科手术!” 对于李靖等人来说,孙思邈的解释过于专业了一些,最起码外科手术是什么东西他们都不知道,可缝合术大家都清楚呀! 如今这草原上,技术水平高低暂且不论,掌握了缝合术的军医数量不下千人,还有蒸馏酒消毒,凭借这两样,在整场草原战役之中,战损比例被压到了最低,唐军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军卒因为这两项传自梁宝玉的手段捡回一条命来! “竟然仅仅是记载了一些和缝合术类似的医术手段,就让那些隐世宗门和炼气士亡命争夺……单单老夫见到的,死伤怕是不下三四百人。” 李靖神色难明,也不知道是可怜那些人还是想要嘲笑那些人,“孙道长推算的应该和真相极为接近了,因为那本医书之中传说记载了一些华佗的本事,有刮骨疗伤,还有没能在曹孟德身上施展的破头取物之术!” 虽然不清楚华佗这位祖师爷的艺术水平究竟达到了何等段位,但是在理智上梁宝玉是支持孟德兄的选择的……三国时期敢耍开颅手术,自己在农学嘎几个腰子在祖师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孙道长,大总管,还有诸位将军,这世间绝对不会有活死人生白骨的手段,哪怕有人当着你们的面演示,哪怕你们亲眼所见,那也一定是骗子弄出来的障眼法!” 在大唐,嘎几根阑尾都要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还他喵的活死人生白骨,真以为他们拿到的是修仙剧本?“小子不才,却也敢说这世界论及开膛破肚治病救人的手段,我自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 那些炼气士为了寻求仙道已经魔怔了,仅仅是记载了一些还未得到验证的简单的外科手术的医书,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此说来,比那什么太医博士厉害无数倍的自己,岂不是更加危险? 梁宝玉揣着心事,匆匆和众人告别,带了尉迟宝林和程处默返回自己的帐篷。 让来福把辅兵和护卫中几个高手叫来,在帐篷里埋伏好,这才派人去把正在伤兵营忙碌的逆徒黄伦昌叫了回来。 “老黄,让你跟着我在这草原上吃苦,委屈你了。” 梁宝玉刚想温言宽慰几句,也好降低一下黄伦昌的心理防御,没成想他刚开口,黄伦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师尊饶我性命!我是师公府派来的探子,潜伏在您身边并没有恶意,就是想跟师尊您学习仙人手段,大师公交给徒儿的任务是尽心尽力伺候好师尊您呀!” 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黄伦昌,梁宝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喵的,本爵爷平日里对这位长安名医不是态度太过恶劣了一些? 刚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像狗一样的东西立马就发现自己暴露了! “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欺骗本爵爷,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既然不用演戏了那咱们就本色演出吧,“来福,把这狗东西拖出去,扔进突厥人的奴隶营中!” “师尊啊!徒儿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五十三岁的长安名医黄伦昌瞬间哀嚎的更大声,他一个汉人医师被扔进犹如牲口圈一样的突厥奴隶营,还不如直接一刀嘎了呢!“师尊的医术精湛,堪称有鬼神莫测之能,徒儿我自小痴迷医道……这一声师尊,徒儿叫的心甘情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技太好,说到最后黄伦昌竟然动了真情,停止了哭嚎,规规矩矩的冲梁宝玉三叩九拜之后:“徒儿欺瞒师尊在先,私自将师尊的医术传递给师公府的人在后,徒儿欺师灭祖,任凭师尊发落……” 黄伦昌这一下子反倒把梁宝玉给整不会了,主要是这个逆徒他不按剧本来进行啊。 后面要说的话,实在不适合外人旁听,索性梁宝玉把埋伏好的护卫全都叫出来,下令把黄伦昌五花大绑,确定了自己绝对不会被逆徒谋害之后,这才把众人都赶出了帐篷。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不算外人,可以留在帐篷中旁听,毕竟黄伦昌身上的秘密再大也大不过哥仨偷偷烧了百十块舍利子这档子事!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出现在梁府替我治伤,就是师公府安排的?” “不是,徒儿那时是被侯爷请回去的。” “……也就是说,咱师徒两个能凑在一起也算是缘分了?” “是徒儿鸿运当头,得蒙师尊垂怜!” “行了咱们不说那些虚的,既然身份你自己交代清楚了,今后必然也不能再跟着我了……说说师公府吧,小武说的那些我信不过。” “小武并未说谎,实际上徒儿在师公府中仅仅是个外围,知道的远没有小武多。” “师公府有没有在我梁家安排密探?” “没有,农学里有。” “那师公府给你下达的命令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徒儿不知,徒儿接到的命令是,尽心尽力服侍师尊,学到医术就想法子传递回去。” 你要是这样说,那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狗一样的东西,一问三不知你当的哪门子密探!” 一脚被踹翻的黄伦昌直接懵了,我是到师尊您身边做密探的,又不是去师公府做密探的,不清楚师公府的事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最终梁宝玉还是决定把黄伦昌这个混蛋放走,并且让他给师公府的人带句话,找个能管事的来和自己谈一谈,天天玩阴谋诡计,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这他喵的谁能受得了! “师尊……徒儿我,我一个人出了大营,怕是会死在外面……” ------------ 第八十六章 见到极光竟然不知道许愿,傻瓜 黄伦昌没有说假话,他这样擅长医术的长安名医一旦离开唐军的大营,流落的草原上别说自行走回关中了,怕是连活命都难。 除了师公府外围弟子的身份之外,黄伦昌并没有与其他人太过不同的地方,甚至连加入师公府也都是机缘巧合,完全是为了学到更多的医术,和小武那种从小培养,熟练掌握各种匪夷所思手段的家伙是不一样的。 而且,根据黄伦昌的交代,师公府对于梁宝玉并没有太多的恶意,甚至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所谓的仙缘,暗地里多有维护。 如此一来,梁宝玉的歪心思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隐世门派数量繁多,所谓的修仙传承多有数百人,少的话可能只有一两人,类似白山宗那样的危险的家伙不在少数,可抱有和师公府相同想法的只会更多! 这些人利用起来必然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但是保持不远不近的神秘形象,却能够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和便利。 最起码师公府的所作所为眼下在梁宝玉看来,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困扰,与其一味的躲避,引发这些混蛋铤而走险的念头,还不如保持眼下这副相安无事的模样。 具体该如何处理相互之间的关系,梁宝玉一时之间也拿捏不清楚,只能等着和师公府的人真正见面商谈之后再做决定。 黄伦昌被留在了军营之中,继续做着救治伤兵的工作,至于如何传递消息,连黄伦昌自己都说不清楚,身处李靖的大营之中,黄伦昌只用在自己的帐篷外挂上一块破羊皮,提前放在帐篷里的信件就会有人偷偷取走。 梁宝玉吩咐人暗暗观察,没有发现偷偷潜入黄伦昌帐篷的家伙,但是邀请师公府面谈的信件却消失不见。 虽然觉得神奇,但依然被梁宝玉归类为鸡鸣狗道之辈,暗地里准备会面时可以拿出来吸引师公府的种种奇谈怪论,表面上则不再关注。 气温逐渐升高,放眼望去整个草原上一片嫩绿,寒冬积累的冰雪融化成了滋养万物的水源,今年的草原必然牛羊繁茂。 取得了最终胜利的唐军即将撤离,轻装简行来到李靖大营的梁宝玉一帮人,离开时行李堆满了几十辆大车。 孙思邈收集了许多关中难得一见的草药,分门别类装箱之后,贴上各种标签封条,一个人就征用了十辆大车。 来时如丧考妣的许敬宗,不知什么时候也划拉了三四辆大车的财货,老许未来几年的生活费算是有了着落。 最夸张的要数梁宝玉,有来福这个忠心耿耿的家伙在,加上敦化坊的筒子楼深受士兵们欢迎,许多草原贵族的珍藏全都被来福变成了梁家的战利品。 离开朔方之前,梁宝玉曾经在兄弟会预定了五百套房子,如今全部交换出去,大总管李靖听闻之后,弄清楚自己手下的兵卒没有上当受骗就不管不问了。 如此就显出李靖和柴绍的差别了,柴绍当初听完了敦化坊筒子楼的计划之后,可是直接要了一千套分给留守朔方城的儿郎。 回程的道路显得轻松惬意,大批可以耕种的草原牛早早就被汉人牧民赶回了关中,不用操心牛群,整支队伍又有数不清的骑兵精锐护送,对于在草原上窝了九个月的梁宝玉而言,简直就是类似踏青旅游的活动。 队伍中还有李靖、唐俭几十名需要返回长安城的勋贵、将领,整支队伍自然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越靠近关中,队伍的气氛就越放松,梁宝玉也再次恢复了长安城里纨绔的做派,和尉迟宝林、程处默一同,纠结了一伙同伴,每日的肆意玩弄,好不快活。 整个回程的队伍含金量十足,每到一地自然有官员迎来送往,大胜之后,还未卸去大总管职务的李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支队伍的警惕性肉眼可见的迅速降低。 直到了黄河渡口,因为上游的浮冰阻碍了队伍行进的脚步,大家伙才就地休整。 而梁宝玉等待多时的师公府的会面,也终于来了。 “小武?你小子竟然还活着?夜陀那帮人的外科手术水平这么高吗?嘎了你的腰子你竟然没死?” 看着眼前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小武,梁宝玉表示了自己的惊叹。 “让伯爷见笑了,小武沾了您的福气,侥幸活了下来。” 师公府的人不出意外的表现出了谨慎,即便是和梁宝玉会面谈判,也只派出了早已暴露的小武。 梁宝玉稍稍思索便想清楚了小武能够活下来的原因,胳膊和腿被切掉虽然也是大手术,但即便是在大唐,也并非没有成功的先例,牛见虎的脚当初就是被锯掉的,后来还不是活蹦乱跳? 至于小武被嘎了腰子还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天气寒冷极大的降低了感染的几率,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幸运。 即便如此,小武的脸色依然苍白难看,大概率没几年好活了。 “既然是熟人那么就好办了,小武你来给我透个底,你们师公府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又能拿什么来交换?” “伯爷快人快语,我们师公府自然也就不玩虚的,我们可以拿出许多辛密、古籍、丹方作为交换,当然我们也可以替伯爷做事。” 说着,小武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类似账本的东西,里面记载了近百年来许多不为人知却影响了天下大势的秘密! 这东西对梁宝玉来说用处不大,但是他相信李二陛下一定很感兴趣,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再换取一件大功! “说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传闻极北之地,有种种人间不可见的奇异景象……曾有人在那里见过联通天地的彩光,大师公认为那些彩光连接到了仙人生活的地方,伯爷可知道那里的信息?” 唐代的练气士都玩的这么大吗? 小武所说的彩光,怕不是极光吧? 在这个人烟稀少的落后年的,能够见到极光的地方还是一片蛮荒呀,那些人是究竟如何抵达那个地方的呢? ------------ 第八十七章 真当本爵爷拿捏不住你了 饶是梁宝玉提前准备了多时,也没想到师公府竟然想要打听北极的情况,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个年代的人们拥有的能力和胆气有所误解。 “小武,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们师公府,你所说的极北之地,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我绝对没胆子去亲眼验证!” 不就是北极大陆嘛,哪怕梁宝玉没有专门去了解过,可后世被密集的信息浪潮反复重刷的经历,也能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对那片亘古荒原最为了解的人! 经年不化的冰盖、犹如彩条一样在天空不断扭动的极光、身形庞大凶悍异常的白熊、怪模怪样痴肥缓慢的海豹、所有几十万斤重的鲲鹏…… 从记忆中搜寻出来的各种信息,被梁宝玉娓娓道来,小武听的双眼异彩连连! 关于极北之地那片疑似连通了人间和仙界的荒原,师公府此前得到的也仅仅只有只言片语,毕竟几乎没人能够活着离开那片蛮荒之地。 只有不曾深入,提前放弃寻找仙缘的家伙,才会带回来一些最模糊的信息碎片。 可就是这些为数不多的信息碎片,足够印证了梁宝玉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既然一开始这位永兴伯就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没胆子前往极北之地,那么这一切他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是他的神仙师父告诉他的! 甚至小武怀疑,永兴伯的仙人师父或许使用了某种类似神游术一般的仙术,曾经带着永兴伯的神魂游历过那片亘古的荒原! 仅仅是听说,怕是描绘不出来那白熊那鲲鹏的种种细节……这位永兴伯,连那些本该只出现在蛮荒传说中的恐怖生物的生活习惯都能讲清楚,说他没有亲眼见过,谁能相信? 甚至梁宝玉还为小武提供了探索北极大陆的最佳时间,每年的三月到八月,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窗口,对那片覆盖了厚厚冰雪的荒原的探索,就从九死一生变成了十死无生! “伯爷您所讲述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重要,小武擅自做主,额外告诉你一些秘密吧……这本账簿里记载的东西价值不够。” 梁宝玉真没想到,师公府做生意竟然如此的真诚实在! 小武详细地讲述了夜陀在和梁宝玉碰面之后,直到死亡之前的经历。 这个被白山宗蛊惑的蠢货,为了验证梁宝玉透露给他的话,竟然真的亲自带人爬上了昆仑山,不死心的去寻找所谓的神仙地。 雪崩、地火、如蟒蛇一般吞噬人的蛆虫……这些都是夜陀的队伍经历过的磨难,当夜陀千辛万苦的爬上了昆仑山,他见到了奇异的景象,那仿佛时间都被冰冻的残酷世界中,竟然有一处山坡被色彩艳丽巴掌大小的巨大蝴蝶覆盖! 仅仅是随意驱赶,那些艳丽的蝴蝶就翩翩起舞,然后如花瓣雨一样从天空坠落,瞬间凋零在夜陀的眼前! 如果此时夜陀原路返回的话,那么他还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但见识了眼前绮丽的景象,夜陀以为自己就快要抵达神仙地,他绝对不会放弃。 接下来的遭遇,彻底让夜陀崩溃了。 队伍中有人大呼小叫,招来了神雷,就在众人的头顶劈落! 继续往前走,遇到了快要变成人的精怪,那些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精怪力大无比,随手可以投抛磨盘大小的石块,夜陀的人损失惨重。 可越是这样夜陀心中越是狂喜,自己一介凡人,妄想踏足神仙地,本身就是一种亵渎冒犯的行为,那些仙人养的蝴蝶因自己而死,遭受惩罚理所应当。 夜陀开始怀疑梁宝玉所说的一切,他以为梁宝玉欺骗自己仅仅是不想让自己抵达那片神仙地,不想让自己进入西王母的道场。 当真正的天池出现在夜陀眼前时,这个愚蠢的杂胡才终于死心了。 一切都和梁宝玉说的一样,没有什么四时不谢之花,也没有什么翩翩起舞的仙女,更没有什么玉液琼浆,所谓的瑶池只是一个冰冷的大水池子,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荒芜一片。 死心的夜陀活着离开了昆仑山,但是企图窥探神仙地的行为遭遇了天罚。 自昆仑山回来之后,夜陀就整日咳嗽不止,咳出来的浓痰都是黑色的,由医术高明的人诊治之后,发现夜陀的肺脉全部断裂了,命不久矣。 而此时的昭武九姓,也遭遇了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的围剿,这帮敢于挑衅大唐威严的杂胡因为夜陀的愚蠢,就此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夜陀彻底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和当年被抛弃的朱桀不一样,他的脑袋还算有些用处。 于是梁宝玉就在李靖的大营之中见到了夜陀的首级…… “当真是精彩啊!那白山宗呢?他们又是个什么路数?” “在伯爷您亮明自己的道统传承之前,我们师公府是不便向您透露其他隐士宗门的情报的……伯爷您醉心于世俗的富贵,坐拥仙缘而不珍惜,当真令人可惜呀!” 今天的这场会谈或者说是交换,所得已经足够丰厚了,梁宝玉没有继续追问白山宗的事情,而是在达成相安无事的约定之后,放任小武离去。 黄伦昌继续留在了梁宝玉身边,充当他和师公府联络的中间人。 “来福,去把洪城那个狗东西叫过来,本爵爷送他一场功劳!” 如今的百骑司头子洪城眼珠子都长到脑门上了,也就是这混蛋没长狗尾巴,但凡长了那尾巴肯定翘的比脑门还高! 在草原上,百骑司从萧皇后那里得到了传国玉玺,在皇帝跟前狠狠的立了一大功,气焰比之前更加嚣张! “老洪,这本帐簿之中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全都和那些隐世宗门有关系。本爵爷对这个不感兴趣,送给你讨个人情如何?” “永兴伯,我们百骑司做什么事情您是知道的,从我这里讨人情……您还不如去找陛下讨人情……啊!” “狗一样的东西!真当本爵爷拿捏不住你了是吧?人情不肯给,还敢把账簿往怀里揣,你他喵的是想明抢啊!” 身手矫健的洪城,被细胳膊细腿的纨绔梁老八一个窝心脚踹翻在地! 不是洪城不想躲也不是他不敢反抗,而是突然从房间外面闯进来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带领的一帮纨绔,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呢……当真混战起来,死也是白死! ------------ 第八十八章 养病养的红光满面一身酒气 认怂的洪城依然没能逃过一帮纨绔的殴打,但好歹大家都没使用兵刃。 鼻血止不住的横流,洪城只能撕下里衬的衣角塞住鼻孔。 纨绔们潮水般退去,犹如被牛群踩踏过的洪城重新坐在了梁宝玉的面前,永兴伯开恩,允许他重新组织语言再说一遍。 “伯爷您是想保住你那个徒弟黄伦昌吧?这件事下官真的做不了主……陛下对于那些目无君父不尊法度的隐世门派极为厌恶,我们百骑司一直在追查那些人的蛛丝马迹,目前为止所能得到的东西极为稀少,黄伦昌几乎就是明线……” “闭嘴吧你!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什么时候狗也能替主人决定事情了?” 梁宝玉罕见的露出阴狠的表情,“小爷我好心好意的连着送你隐世门派的线索,你非但不感谢本爵爷,还特凉的暗地里查我!” “伯爷您自己也说了,我们百骑司就是陛下的狗,嗅到陛下想要的猎物的气味当然不能放过了。” “嘿,跟本爵爷耍无赖是吧?真要耍无赖,满大唐也没人能耍的过本爵爷! 上次白山宗的事情,是你们百骑司无能把人跟丢了,可提供情报主动留下线索这件功劳你个狗东西有没有替本爵爷上报啊? 还有这次,黄伦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本爵爷留着他是为了钓大鱼,拿这么重要的一本账簿来换,绝对是你个狗东西大赚啊! 事情不答应,反而想把账簿拿走,洪城你脑袋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把本爵爷当成那些唯唯诺诺的老家伙了? 你把事情和账簿原原本本都告诉陛下,陛下吩咐怎么做,本爵爷都认了!滚吧!” 洪城也不在乎被梁宝玉当面羞辱,拿起师公府送来的那本账簿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混蛋之所以先前不愿意答应账簿换黄伦昌的要求,甚至还想糊弄着把账簿直接拿走,是因为他心中清楚,一旦此事上报陛下,陛下绝对会答应梁宝玉的请求。 虽然刚刚在草原上立下了大功,但隐世门派所表现出的肆无忌惮以及对皇权的蔑视,让陛下震怒不已。 白山宗那名刀客在离开李靖的大营之后,百骑司派出了许多好手,非但没有探明对方的巢穴,反而把人跟丢了,身为百骑司的头子,洪城可是遭受了责罚的。 百骑司里面的规矩极为严苛,功是功过是过,不存在功过相抵的说法,追查隐世门派的任务已经让洪城焦头烂额。 冰火两重天的洪城,落在其他人眼中自然就成了新立大功之后得意洋洋目中无人的狗东西了。 这也是尉迟宝林和程处默能够在军中找了一帮敢于痛殴百骑司头目的纨绔的原因,军中将领,自李靖以下,个个都看洪城不顺眼,若非如此,那些被家族送进军伍里混资历的纨绔怎么敢动手? 而梁宝玉之所以要痛殴洪城,则是因为他发现洪城这狗东西竟然让百骑司的人查自己! 自己是什么人? 长安三害之首,全大唐有名的纨绔浪荡子,自己经得起百骑司查吗? 洪城你他喵的这样搞,是想让老子和你不死不休是吧? 今天这件事,是梁宝玉的一个警告,警告洪城这个狗东西,本爵爷的事情自有陛下圣裁,还轮不到你来自作主张! 经过这件事之后,梁宝玉一帮人罕见的低调起来,尤其是越靠近长安城,这帮纨绔就越老实。 不做个乖宝宝不行啊,长安城里的文官们都快魔怔了! 武将勋贵们在草原上玩儿了命的杀胡子,连突厥人的可汗颉利都活捉回了长安城,要知道这货逼迫陛下天下渭水之盟才没过几天呢! 胜利的消息不断传回长安,长安城里金吾不禁狂欢三日,数百年来没有的功绩啊,李二陛下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大肆的封赏必不可少,武将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不能上战场的文官们一个个嫉妒的双眼通红! 无法通过战场杀敌获得功勋的文官们把目光转向了国内,救助因为蝗灾而苦不堪言的百姓就成了他们的头等工作。 一个个强项令涌现而出,一家家囤积居奇的粮库被砸开,大批的粮食按照蝗灾钱的价格被强行买下,然后分发给灾民。 纨绔们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眼色的一群人了,往日里他们或许敢于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妄为,可眼下,文官们瞪着猩红的双眼巴不得全天下的勋贵都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舞阳公主家中囤了大批的粮食,无视百姓死活哄哄抬粮价。 长安县县令吴鹏,就是当初被梁宝玉调侃把道路修到他闺女的闺房里都不敢吭声的吴明远,竟然带着棺材直接砸开了舞阳公主家的粮仓! 这是抱着死志去做事情啊,当真惹不起! 县令吴鹏得手之后,直接将那些粮食分发给了灾民,任凭舞阳公主以及驸马都尉梁坤如何暴跳如雷,也无法寻回自家的粮食。 此后吴鹏跣足披发绕长安城转了一圈,告知百姓,自己以下犯上冒犯了皇家的威严,实乃罪大恶极,最终吴鹏跪在太极宫外请陛下赐死! 房玄龄、杜如晦带领一众文官将吴鹏保护起来,引得李二陛下大怒,连贬了十二名官员,吴鹏全家被发配播州! 谁也没想到的是驸马都尉梁坤胆大包天,竟然派出杀手半路劫杀,吴鹏一家死了个净光,可杀手也落了网,供出了幕后主使! 如此那驸马都尉梁坤算是触怒了天条,以杀手威胁刺杀朝廷官员,便是勋贵群体也不会容忍,直接被陛下下旨斩首弃市,暴尸三日! 而舞阳公主的称号也被收回,本人出家,永远不准还俗! 有了这件事之后,各级官吏气势如虹,一个个都以为民请命为己任,但敢有不法之事被发现,为恶者的身份地位再高也无济于事! 这他喵的也太吓人了,这就是大唐版的严打呀! 身为在各级衙门都挂着号的长安三害之首,梁宝玉瑟瑟发抖,他都有调转马头返回草原先躲个年儿半载的想法了! 低调一定要低调,什么庆功宴什么接风洗尘,通通推掉! 本爵爷就躲在梁家庄子里不出来,谁问就是在草原上染了风寒,在家养病呢! “哟,我的伯爷呀,养病养的红光满面一身酒气,咱家还是头一回见!” “嗨,魏内侍你不懂,这是消毒,外面消过了,肚子里也得用酒水消一下才好!” ------------ 第八十九章 老洪,你们百骑司的人素质堪忧啊 魏太忠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显然是李二陛下觉得梁宝玉这个永兴伯太过清闲,准备给他安排点新差使。 “魏内侍,我这刚从草原上回来没几天,合该好好休个假的,装病也是不得以为之,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帮我跟陛下好好说说。” “咱家可不敢欺瞒陛下,再说了,陛下交代下来的这份差事还非你永兴伯不行。” “老魏,你这就太不上道了吧?你前前后后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香水多少银镜?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呢!” “永兴伯既然这样说,那咱家就得说道说道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了……高阳公主仁义啊!九个月前身穿嫁衣送您出征,按照咱们关中的规矩,这要是一年之内没能完婚,可不太吉利。” “我梁家世受皇恩,陛下但有吩咐,我梁宝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哟,我的伯爷你要是早点这么说那不就省事儿了吗?” 李二吩咐的差事出乎梁宝玉的意料,竟然是让他配合百骑司,调查那些隐世门派。 李二陛下是不是对自己有些误解? 那些隐世门派中的练气士一个个都是疯子!和自己这个装疯的伯爷不同,那些人是真的疯啊! 派自己和这些人打交道,总感觉和上赶着送人头没太大区别。 师公府已经算是温和的群体了,他们对待自己如此的好说话也仅仅是因为想要通过自己谋求那所谓的仙缘,可即便如此,单单从小武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师公府的人为了证实缝合术和活血续命以及嘎阑尾这些简单外科手术的可复制性,不知道折腾进去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就连朔方城外,柴绍带人奇袭襄阳城时,那十多个部落纠结在一起的一万多胡人,用血肉之躯逼迫梁宝玉展示火药武器的威力,仅仅那一战,那些胡人就死伤了七八千。 这还是相对温和的师公府,几千人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随意拨弄的玩具。 且不说会遇到那种癫狂的丧心病狂之徒,即便是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个名叫白山宗的隐世门派,自己的小命就没什么安全可言。 那名刀客透露出的信息,梁宝玉完全可以推断出所谓的白山宗是一个什么样混乱、污秽的组织。 白山宗那伙子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他们已经与野兽无异,从那刀客身上能够推算出来,整个白山宗之中能够出来做事的家伙怕是也没剩下几个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够把夜陀这样的豪强玩弄与鼓掌之间! 甚至昭武九姓的灭亡,都是因此而来。 虽说是杂胡,在这个以民族血统区分阵营的时代,一股脑的杀干净梁宝玉也不会心疼,可是白山宗展示出来的手段以及能力,确实让他暗暗心惊背后发凉!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不是这些隐世门派给予了梁宝玉太大的压力,他也不会把黄伦昌这个二五仔留在身边。 黄伦昌就是一个沟通的渠道,就是一个梁宝玉和师公府之间的缓冲带,哪怕黄伦昌那个逆徒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但把他留在身边实际上是梁宝玉对自己的一个保护。 说白了梁宝玉现在对这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当真是唯恐避之不及,李二陛下却非要让他主动接触这些危险的分子,这不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吗? “永兴伯何必担忧?眼下该害怕的人应该是洪城啊!” 看着梁宝玉那张苦瓜脸,魏太忠莫名感到心底一阵舒畅,哎呀呀,幸灾乐祸可不是咱家的为人,要收敛,要收敛啊,“陛下的差事看似凶险无比,实际上您可是钓鱼的那个人,不管是打窝子,还是准备渔具鱼饵,包括捞鱼收网,那全都是百骑司的活呀。 咱家说一句小人之言,这件差事之中伯爷您但凡磕着碰着,哪怕是受上一点委屈,都能揪着洪城的衣领子扇他大耳光啊! 所以,我的伯爷啊,您究竟在怕什么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不愧是前隋年前就割了个干净的老妖精,直接把责任主体给点出来了……不对呀,即便责任都是洪城的混账的,可冒风险的还是我梁老八呀! 皇帝的意志不容忤逆,梁宝玉在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无奈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作为交换,带领雷霆营坚守朔方城算作梁宝玉立下的又一件大功。 如此一来,梁宝玉就立下了七件大功,距离凑够十件可以和高阳退婚又近了一大步。 和隐世门派打交道的任务确实如魏太忠所说的那样,具体操作的是百骑司,梁宝玉只要配合洪城的计划就行了。 趁着草原战事结束,朝廷大肆封赏的关口,李二陛下给梁宝玉安排了个鸿胪寺的官职:功德使。 如今,天下僧尼、道士女冠皆归鸿胪寺管理,其中功德使就是专门负责宗教事务的官员,只不过在贞观年间,功德使的权利远没有后世建立功德司之后那么大。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从四品的官职了,只要梁宝玉愿意,完全可以凭借功德使的官职堵住袁天罡那座青牛观的大门勒索钱财! 这番赏赐放在普通人眼中,完全就是李二陛下担心梁宝玉这个纨绔胡闹,偏偏又有功在身不得不赏,只好把他扔到鸿胪寺去祸害胡人。 可落在懂行的那些人眼中,这就是官方第一次明确的认可了梁宝玉仙人弟子的身份! “永兴伯,眼下朝廷携草原大胜之威,那些练气士全部隐藏于乡野之间,轻易不会冒头,咱们的差事可就不好做了。” 脸上没有二两肉的洪城大刺刺的坐在梁宝玉的面前,毫不在乎对方那张厌恶的表情,自顾自的喝着来福送上的清茶,时不时的还从嘴里吐出几根草梗,“要按我的想法,永兴伯您最好是能折腾出点大动静,比如夜里梁府霞光万丈啊,青天白日梁家庄子香透长安啊,只要把那些人都引出来,我们百骑司才好下手!” 霞光万丈?你以为我梁家庄里装的有激光射灯啊! 香透长安?知道搞下来需要消耗多少香水吗?把你洪城抽骨扒皮卖掉也不值那个价钱! “老洪,你们百骑司的人素质堪忧啊!就你这样的蠢货也能做得百骑司的大头目,陛下手里当真没什么可用的人才……别急眼啊,你出的这些主意,没一个管用的! 知道玉山上的鹰嘴崖吗?对对对,就是那处险峻的悬崖。 本爵爷打算让人从鹰嘴崖上跳下来还安然无恙……你不信? 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快滚过来,本爵爷给你安排个差使!” ------------ 第九十章 孙寡妇不行,还有杨寡妇、张寡妇 鹰嘴崖的地理形态极为优良,陡峭的岩壁几乎直上直下,站在鹰嘴崖上朝前方望去,一片平坦! 不管是玩攀岩还是玩滑翔伞,都是绝佳的场所……蹦极不行,容易拍在岩壁上变成抽象画。 轻薄结实的皮子被细密的针脚缝的严严实实,下面连接了十多根水母触手一般的绳索,简易却质量可靠的降落伞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小侯爷,您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对您,对梁家可是忠心耿耿啊!啊啊啊啊!” 被几个老辅兵绑在降落伞上的来福哭嚎的无比凄惨,裤裆都湿了好大一块,“小人还不想死,小人还想继续给小侯爷卖命! 小侯爷,哪怕是让小人死,也先等小人娶了媳妇生了娃再说啊!嗷嗷嗷,小侯爷,这里好高,我好怕啊啊啊!” 凄厉的惨嚎声犹如夜枭鸣叫,当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就连一旁的洪城都面露不忍……伯爷你好歹把来福的嘴塞上啊! “狗一样的东西!嚎什么嚎?先前那做实验的肥猪不就没事吗?你怕什么?莫非信不过本爵爷的法子?” 梁宝玉被来福的嚎叫声吵的脑仁疼,不就是跳个伞嘛,至于尿裤子?“二驴子,把来福的嘴给塞上!” 有手脚麻利的辅兵顿时用破麻布堵住了来福的嘴,世界顿时清静了。 自草原回来,这些辅兵就全跟着梁宝玉来了梁家庄,小住几日之后,有家人的便给家里去信,举家搬迁,没家人的更好说,直接在梁家庄落户生根。 “伯爷,塞严实了!” 点点头,梁宝玉大手一挥,示意可以继续。 我梁老八又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官,怎么可能随便弄死自己身边的小厮?来福这狗东西,就是见识少胆子小,浪费了本爵爷让他名留青史的好意! “来福你莫怕,刚刚那头肥猪怕不是顶得上两个你那么重了,最后还不是安安稳稳的落了地?连点皮毛都没伤! 不就是飘出去四五里地吗?你又不是不认得路,还能走丢了不成?” 梁宝玉一边劝说吭吭吃吃泪流满面的来福,一边用自己的锦缎手帕给他擦泪,一时之间主仆相宜,当真算得的这世间顶顶温馨的场面,“你要实在是不放心……庄子里的孙寡妇少爷我做主许给你,孙寡妇可是有两个儿子呢,到时候让那两个儿子都跟你姓! 实在不行,还有杨寡妇、张寡妇……她们家里可都是一儿一女,许给你这下子儿女双全,了不得了不得,来福,你就安心的去吧!” 见自己把庄子里拖家带口的寡妇都拉出来了,来福依然哭哭啼啼不肯停,梁宝玉顿时恼了! “狗一样的东西!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二驴子,最后再检查一遍绳索,绑牢靠了就把这不争气的玩意给我扔下去!” 随着梁宝玉一声令下,几个辅兵七手八脚抬起不断扭动身躯挣扎的来福,抛出了鹰嘴崖! 用皮子缝补在一起的降落伞,在空中展开,飘飘忽忽朝着山下飞去,早就测量过风向风速,万万不会让来福出现问题的……大概吧。 来福一开始还在半空中不断如蛆虫一样蠕动自己的身子,带着淡淡的骚味俯瞰着大地,过了片刻,便静止不动了……梁宝玉觉得,必然是适应了高空的景色。 站在一旁的洪城暗自心惊,这叫来福的仆人究竟有多忠心,他可是知道的! 在草原上,这来福因为梁家买回去的牛羊被宰杀,都哭的不成人形,最后更是被把他绑起来才能顺利宰杀那些牛羊,如此忠仆堪称世间少见,放在谁家都是极为看重的……如今却晕厥着在天空飘荡,这梁老八竟然如此心狠薄凉! 一时之间,洪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宝玉了。 倒是几个辅兵指着在半空中吓到晕厥的来福嘻嘻哈哈,一个个跃跃欲试,二驴子抢了先,下一个就让他背着降落伞跳,后面的人排队! 来福最终也没出问题,就是被等在下面的人捡到时,裤子湿的能拧出来水,搞得一帮人胡皱眉头。 “小侯爷,您说过的,孙寡妇……” 我特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本爵爷还没成亲呢,你小子着什么急啊! 来福一战成名,成为大唐飞天第一人! 在他之前那头猪被有意隐瞒了,来福的勇气和忠诚,顿时响彻整个长安城,成为了各家各户选用仆人的典范! 降落伞就是梁宝玉想出来的计划,这东西看似神秘危险,可实际上具备了可复制性,而且成功率远远超过嘎阑尾这种外科手术。 果不其然,没过三天,鹰嘴崖下面就发现了摔死的尸体,那帮暗地里盯着梁宝玉这个仙人弟子的家伙们,竟然一开始就用活人做实验! 不过这样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师公府偷偷不知道嘎了多少个阑尾,就连夜陀那样的蠢货,手下都有卸掉小武一条手臂一条腿外加嘎掉一个大腰子而让他活下来的高手,能有这也的技艺天知道他们害死了多少人命? 所以,其他所谓的隐世门派直接上人背着不合格的降落伞从鹰嘴崖上往下跳,太符合他们的做派了! 既然有尸体存在,那么百骑司自然就可以展开追索,其中如何操作梁宝玉是不懂的,也不想学,倒是魏太忠再次拜访梁家庄,实属让人厌恶。 “老魏,你特喵的不在宫里好好伺候陛下,总往我们梁家庄跑是个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我们庄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护的谨慎着呢!” “伯爷,咱家这样的身份,用不着防!皇后娘娘托咱家问问您,这长安城里莫非有吃人的老虎,伯爷您从草原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庄子里,连农学的差使都不管了?” “出了什么事?” “嘿嘿嘿,还不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长孙冲嘛,那位爷如今痴迷耕种,吃住都在农学里面,连家都不回……外面都说,是您使了仙法迷住了他的心智啊!” “这特凉的,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 第九十一章 那马夫本钱甚是雄壮 这帮文官怕是真的要疯了! 老子区区一个纨绔,在草原上为大唐流过汗,为大唐流过血……呃,让别人流过血,我为大唐提供了亩产五十石的新粮种,我为大唐弄出来了大白菜和南瓜,我…… 自从草原回来,本爵爷就特喵的一直躲在梁家庄闭门不出,就连这样,你们也不放过本爵爷? 用仙法迷人心智? 亏你们想得出来! 还特喵的是迷了长孙冲这个纨绔的心智,要迷惑,也得先迷陛……咳咳咳。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今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想必在某些圈子里已经持续发酵了不短的时间,不及时处理怕是很难收场。 被迫无奈,梁宝玉自草原回来之后,第一次踏进了长安城。 一路上,魏太忠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闲话,那长孙冲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自去年见到暖棚之后,就痴迷于耕种之事,按照魏太忠这老货的说法,就是无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我他喵的,怎么就不务正业了?怎么就玩物丧志了? 务农怎么了?大家都不务农,你个老王八吃什么? 当着梁宝玉这个农学学监的面,魏太忠都敢这么说,可见长孙冲的名声如今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 长孙冲乃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的长子,那是按照接班人自小精心培养的,便是在亲姑姑长孙皇后的心目中,也有着极为重要的分量。 长孙冲整日里猫在农学中不回家,他老爹自然着急,打骂无用之后,就让他媳妇劝一下……结果他媳妇被长孙冲说服了! 夫妻两个一条心,誓要在试验田里干出一番事业,为大唐的农耕事业谱写壮丽的新篇章! 长孙无忌这个气啊,还没说教几句,媳妇回娘家了……然后外界又有新的传闻出现了! 说长孙冲整日里呆在农学玩泥巴,冷落了媳妇,媳妇苦守空房,寂寞难耐,最后和旁人跑了……还说拐走长孙冲媳妇的是他家里的马夫……好似是因为本钱甚是雄壮。 这特喵的,嘴上都积点德吧,真不怕长孙冲回头把脸揣兜里,一家一家挨个找上门去算账? 反正身为长安三害之首的梁宝玉,是不敢传这样的闲话的。 可一到农学见到长孙冲,梁宝玉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八你可算回来了!莫非你也听说了玉米今日收割的消息,这才赶回来看看?” 原本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如今变得黝黑苍老,田间地头的风吹日晒让长孙冲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犹如长了二十岁,不开口说话,梁宝玉都认不出来!“老八你快来看,这玉米可真是高产啊!一亩地里能收十多石的粮食,这可是主粮啊,是主粮啊!” 看着站在一堆刚刚掰下来的玉米旁边的长孙冲,梁宝玉死活没敢说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从梁家庄露出脑袋,来农学一趟的! “是啊,这玉米今后推广开来,乃是不世之功!你长孙冲当居首功!” “什么首功不首功的,哪有天下百姓黎民能吃饱肚子来的实惠?老八,这些玉米种子是你提供的,这东西怎么吃?” “可以放在火上烤着吃,可以煮粥,也可以磨成粉做饼子……哎呀呀,太多吃法了,毕竟,这东西是主粮!” 长孙冲那长满老茧、不少地方都皴裂的手在身上那沾满泥土的破烂衣服上蹭了蹭,有些跃跃欲试,偏偏好像马上要打开生日礼物盒子的孩子,事到临头变得迟疑起来。 “来,这么多的玉米足够留种了,咱们今天就尝尝各种吃法!” 梁宝玉这个正牌学监一声招呼,旁边帮忙的专家、杂役全都开动起来。 梁宝玉直接在试验田的地头挖了个坑,生火,把穿在小棍上的玉米插在火坑旁边烤,时不时转动一下,好让带皮的玉米受热均匀……烤苞米啊,真是让人怀念啊,这东西带着皮烤,味道才香咧! “学监大人,属下以为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将此等祥瑞报于陛下……咱们赶紧给户部那边去个公文啊!” 听说梁宝玉回来了,许敬宗这才露面,“大人腾不开手,这公文老夫可以代劳,但烤玉米必须给老夫留一根!” 好事啊,盛事啊,几乎被在草原上呆傻的梁宝玉遗忘的玉米,育种成功了! 如此美事,许敬宗这狗东西来凑个热闹,哪怕众人再不待见他,此刻也看他顺眼至极,欣然接纳。 “老许快去,忙完了玉米正好烤熟,趁热吃才香咧!” 梁宝玉笑的见牙不见眼,有了玉米在,长孙冲的事就不叫事! 在唐代人眼中,土豆虽然产量高,但算不得主粮,哪怕在后世,这玩意一直在欧美充当主粮的角色,但是在大唐,没人认。 也就是说,唐代人认为土豆这东西可以活命,但终究比不得玉米。 玉米是主粮,是和五谷一样的主粮,今后,五谷就要变成六谷了。 许敬宗急匆匆的走了,写给户部的公文不需要费太多脑子,他那一手好字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长孙兄,你……嗨,小弟佩服!” “老八可是也听说了关于内子的传闻?呵呵呵,不过是一些居心叵测的恶意流言罢了,不管它,过些时候就没了。” “长孙兄不可小觑流言的威力啊,尤其是眼下这个时候……算了,咱们兄弟今日高兴,说这些做什么,先尝尝烤玉米,等此间事情有个说法,咱们兄弟一起好好查查,究竟是谁在背后编排嫂夫人!到时候,便让那些试试我梁老八长安三害之首的手段!” “哈哈哈哈,好,让他们试试咱们的手段!” 上报祥瑞的公文很快送到户部,农学的名头太恶,书吏不敢怠慢,直接送去了户部尚书长孙无忌的公舍。 “胡闹!” 赵国公长孙无忌拍案大骂,“竖子没完了是吧?自己整日窝在泥土瞎胡混,白白浪费了年华光阴,如今竟然还敢上报祥瑞……亩产十五石、可在贫瘠旱地种植、便是山地薄田也无妨……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 第九十二章 长孙无忌教子 一想到自己悉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沉迷玩泥巴,整日里呆在农学不回家,长孙无忌就心口疼! 那逆子如今却是越来越不着调了,非但自己甘于堕落,还痴心妄想开始虚报祥瑞,想要冒领功劳! 我长孙家,需要你这亩产十五石的祥瑞吗? 我长孙家,需要靠此等幸进手段立身于勋贵之中吗? 狗屁! 都是梁老八,我冲儿就是被那个狗东西蛊惑的! 竟然还敢学着梁老八的样子,报什么祥瑞! 祥瑞是那么好出现的?那亩产五十石的土豆,还有那硕大的南瓜确实惊人,可那些东西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若是犹如神物的好粮种那么容易折腾出来,过去几千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为何还要挨饿? 我儿失心疯了,全是梁老八那个狗东西给害的! 当下,赵国公长孙无忌也不仔细打听,直接骑马赶往农学。 因为长子长孙冲的缘故,长孙无忌对于农学并没有太多好感,虽然土豆和南瓜以及大白菜让他这个户部尚书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可终究是坑害了冲儿! 至于梁老八那个纨绔,长孙无忌一直以来也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在他看来,梁老八就是仗着自身福泽深厚,有那么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仙人师父帮着护着,若非如此,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浪荡子,凭什么折腾出那么多的新粮种? 可人的福泽是有定数的,我长孙家犯不着为了些许所谓的功劳埋首于泥土尘埃之中! 如今不比前些年了,陛下不需要所谓的祥瑞来装点他自己了,冲儿若是拿不出来足以媲美土豆这等神物的粮种,哪怕是得些赏赐,也得不偿失……而更大的可能,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冲儿被农学的人蒙蔽! 作为一名勋贵,作为长孙家为了的当家人,可以平庸,可以没有功绩,但绝对不能愚蠢! 留下被梁老八戏耍的名声,今后但凡被人提起来,必然都要被嘲笑一番! 长孙无忌越想越气,一路打马疾驰,直接闯进了农学的大门,门口的守卫看清楚来人之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气势汹汹的长孙无忌直接在农学里打马前行,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长孙伯伯!这里,我们在这!” 吃烤玉米吃的满嘴焦黑的梁宝玉,还以为长孙无忌听说了自家儿子培育出了玉米这等神物,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忘形,当下在试验田的地头一边蹦跳挥舞手臂,一边大声招呼,“快来尝尝长孙兄种出来的玉米,可香了!” 等到长孙无忌黑着脸从马背上跳下来,梁宝玉用两只黢黑的手捧着焦香的烤玉米就凑到了跟前。 长孙无忌放眼望去,只见一群人聚在地头烤着什么食物,一个个破衣烂衫浑身泥土,形象比之大街上的乞丐也不如! 仔细分辨,这才找到因为吃烤玉米弄的满脸黑灰的儿子,当真是……气煞老夫了! “伯父?伯父?愣着作甚?快来尝尝这亩产十五石的新粮食!可香了!” 若是自己种出的玉米,梁宝玉万万不会如此讨好长孙无忌这个户部尚书,可种出玉米的头功乃是吃了许多苦头的长孙冲……这父子俩据说眼下关系不怎么融洽,身为讲义气的好兄弟,梁宝玉哪怕不了面皮,也不能让长孙冲的功劳打折扣! “呃?十五石?” “对啊,十五石,刚刚收割下来的新粮种,每一亩单独存放,那些大筐里堆满了啊!哎呀呀,伯父先尝尝味道,这是烤的,还有煮的,还能熬粥,也能磨成面摊饼子……玉米这东西,好的很!土豆都比不了,这是主粮,是主粮啊!” 看着地头对方玉米的一个个大筐,长孙无忌有些愕然,真的有十五石?! 闻着鼻尖传来的粮食炙烤后特有的焦香,长孙无忌开始相信,眼前这黑不溜秋的玩意,真有可能是主粮! 我儿没有被人骗,我儿真的种出了新主粮?! 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心理建设,准备趁着儿子这次被骗好好教训他一番的长孙无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下意识接过梁宝玉递上的烤玉米,嘶,有点烫手! “伯父,您看啊,这于玉米可是和五谷一样的主粮,今后五谷就变成了六谷,这可是要青史留名的,福泽万年啊!这玉米,乃是长孙兄种出来的,伯父,今日旁人提起长孙兄,必然会说这是赵国公之子,可千百年之后,天下人再提起长孙家,只会说您是长孙冲的爹!” 五谷变六谷、青史留名……上头,太上头了! 心理巨大的反差,让一向老辣的长孙无忌也有些失态,嘿,一想起千百年之后,天下人指着史书中自己的名讳说,这是种出玉米的长孙冲他爹……就莫名带感! 剥开烤的焦黑的玉米皮,露出里面黄灿灿的玉米,食物的香气更加浓烈……送到嘴边咬上一口,真香! “冲儿你过来。” 听到父亲招呼,躲在人群里低着头的长孙冲身子一颤,乖乖走了过去,“这便是你在田地中忙碌近一年的收获吗?” “呃,不是。” “不是?!” “还有棉花!孩儿在农学还参与了棉花大规模种植的研究,父亲您是知道棉花对于我大唐而言有多重要,孩儿和农学中的许多专家一道,对棉花的习性进行了观察和汇总,发现此物极适合在陇右大规模种植!” 望着侃侃而谈的儿子,长孙无忌有些恍惚,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如此心平气和的和儿子交谈过,儿子瘦了,吃苦了。 虽然长孙冲所说的话,长孙无忌许多都听不太明白,但该听懂的却一件没落下。 “我儿出息了,为父不如!” 长孙无忌心中五味杂陈,朗声一笑,“为父能教你的不多,眼下正好有一桩,报祥瑞如你们这般做不太行,亩产怎么能是十五石呢?应该报十五石七斤六两八钱的!” ------------ 第九十三章 屁轰太极殿 不愧是青史留名的长孙无忌,太会抓细节了,看似不经意的一点点小改动,顿时让玉米的亩产变得更加可信。 梁宝玉佩服呀,大唐初期简直就是风云际会妖孽横行,满朝文武随便拉出来就没一个简单人物! 和这些风云老贼相比,自己还是太过稚嫩了点,自己的心还没有黑彻底! 有了长孙无忌这个户部尚书加入,玉米被定为祥瑞上报朝廷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长孙冲无疑是首功,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抹杀。 农学之中,以侯庆为代表的一帮专家,他们的功劳也无法抹杀,没有他们的辅助长孙冲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大规模培育出玉米粮种。 在培育出新主粮这等功劳面前,侯庆一帮人最初的目的究竟是攀附长孙冲这个含金量十足的勋贵子弟,还是当真认为玉米所以改变大唐的现状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功劳啊,怎能是区区一个勋贵子弟的好感可以比拟的? 至于梁宝玉自己,完全不用去争也不用往脸上贴金,最初的玉米种子是自己提供的,第一批玉米是在梁家庄种植的,单凭这一点,什么样的奖励也不会落下他。 煮熟的玉米和玉米熬的大碴子粥正好被端了上来,一大帮人个个端起大碗,吃了个唏哩呼噜,此时大家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不管是往日里极为注意仪表的长孙无忌,还是道貌岸然的许敬宗,亦或者是老神仙孙思邈,全都因为吃烤玉米外加大碴子粥闹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胡须上也都沾上了粘稠的汤汁,众人相互打量,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场的人中,哪怕是地位最低的杂役,此次农学再次立下大功,而且是堪比种出土豆的不世之功! 身为户部尚书,长孙无忌考虑的更加远一些,有了土豆和玉米,以大唐现有的疆域,完全可以做到百姓不用再受饥荒之苦! 大白菜和南瓜,则解决了菜蔬的问题,看似比不了土豆和玉米,但实际上影响也极为深远,人只吃粮食确实能够活下去,可有菜蔬搭配才能活得更好! 隋末的动乱让天下百姓受够了苦,有了农学献出的这些宝物,以陛下的雄才壮志,定然会小心的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再过十多年,劳力短缺的问题将会得到极大的缓解,到了那时候,我大唐将会迎来真正的盛世! 老夫,等得起! 而作为后来者的梁宝玉,则对粮食短缺问题解决之后的发展有着更加直观和清晰的认识。 换句话说,梁宝玉认为自己从后世带来的那些见识,将会逐渐影响到大唐的方方面面。 作为一个向李二陛下敬献国富论的纨绔,梁宝玉哪怕对所谓的宏观经济仅仅只有一些皮毛般的粗鄙认知,他也晓得真正解决了粮食问题会为这个国家带来何等巨大的改变! 世人都认为在封建王朝之中,一直贯彻着重农轻商的政策,可实际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哪怕放在21世纪粮食红线依然是国家的头等大事,放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那更是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雷池! 纵观历史,许多王朝都是在巅峰时期后,商业得到了极大的繁荣,社会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可一旦出现天灾,一旦出现没有粮食吃的饥荒,那么所有的宏伟所有的美好都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巨浪袭来,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世被西方世界津津乐道的工业革命,其根源也是土豆和红薯传到了欧洲,在天翻地覆的粮食产量提升之后,才能将大批的劳动力从农田之中解放出来。 如果没有土豆和红薯,再贪婪的资本家也不敢干出羊吃人的事情,因为完全不具备这么做的基本条件。 想要完成一个封建王朝的改造,想要让大唐变成真正影响全世界的恐怖帝国,一切的一切,全都从土豆和玉米开始! 长孙无忌急急匆匆的来,吃了一肚子各种方式烹饪的玉米,然后又急匆匆的走。 事关自己的从小悉心培养的长子,这位户部尚书办事的效率提升到了最高! 太极殿中正在议事,风尘仆仆的赵国公长孙无忌罕见的愣头愣脑的闯了进来! “陛下,大喜!大喜啊!” 望着失态的长孙无忌,李二陛下和一帮大臣面面相觑。 往日里最重视仪态的长孙无忌,眼下因为骑马疾驰搞得衣衫不整,平日里整洁的靴子上沾满了农学试验田的泥土,胡子上还有没擦干净的大碴子粥,好歹脸上的黑印子洗干净,只不过擦碰到衣衫上的黑灰没来得及处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能让这位赵国公如此失态,必然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国公快快说来,朕洗耳恭听。” “陛下,农学再现祥瑞,种出了能够充当主粮的新粮种!贫瘠干旱之地也可种植,亩产十五石七斤六两八钱!” 轰的一声,太极殿里炸锅了! 即便经历了去年的大蝗灾,可土豆的推广并不好,毕竟作为农耕国家,贸然种植一种新的农作物实际上需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手中掌握了大批良田的世家大族都在观望,甚至有人将李二陛下赏赐的土豆摆在供桌之上,等到土豆生芽变紫之后,偷偷拿去喂猪做实验,结果那猪不出意料的毒发身亡……反正那段时间,整个大唐被灭口的猪倌不在少数。 考虑到现出土豆的是梁宝玉这个纨绔,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可眼下宣称有亩产惊人的主粮粮种的人是户部尚书、赵国公长孙无忌啊! 非但可信度直线上升,而且主粮这两个字尤为吸引人! “陛下,臣从农学带回来了已经烤熟的玉米,味道不错,陛下和诸位成功可以尝一尝!” 要不说长孙无忌做事老辣呢,他连现场品尝的事情都想到了! 一筐散发着焦香味道的烤玉米被内侍抬了上来,众大臣和李二陛下分而食之,一个个吃的香甜的同时,手上脸上也都变得乌漆抹黑。 “确实是好粮食!若是亩产当真有那么高,我大唐将再得一件神器!” 李二陛下完全不知道烤玉米的凶险,结论下的太早了……这玩意儿吃多了就会肚胀,然后忍不住的排气…… 吃的最多也吃的最早的长孙无忌首先有了反应,这位往日里最在乎仪态的赵国公一开始还能强撑,可陷入欣喜气氛的君臣显然不愿意早早的散场,最后没忍住…… 接着是其他大臣,一时间太极殿内乌烟瘴气……屁声如雷! ------------ 第九十四章 求求您了小侯爷,咱换个人吧 李二陛下是大度的,是仁慈的,没有追究最初搞出玉米的梁宝玉的责任。 毕竟是新粮种嘛,大家都是试吃,尝尝鲜,没折腾出人命已经算是幸运了,在太极殿里放几个屁算得了什么! 行伍出身的李二陛下乃是马上得的天下,些许古怪的味道,还没被这位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千古一帝放在眼里,当即下令召见长孙冲和梁宝玉。 当在梁宝玉的建议下,没有更换干净衣裳没有仔细梳洗的长孙冲出现在太极殿时,群臣愕然! 这身着沾满了泥土灰尘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老农,竟然是赵国公悉心培养的长子长孙冲?! 在场的人,不论是李二陛下还是那些大臣们,都是认识甚至熟识长孙冲的,可无论如何,他们也很难把眼前这个形同老农的家伙和此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身为亲姑父,李二陛下的眼圈红了。 农耕,当真辛苦呀! “侄儿不觉的苦,侄儿今日每多吃一份苦,天下的农夫明日就能少吃一份苦少吃两份苦……如此算来,侄儿大赚!” “好好好,不愧是赵国公细心培养的长子,朕必然重赏!” 感觉这满殿文武都想算计自己的梁宝玉,低调的一塌糊涂如果有办法他甚至想让自己隐身!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和洪城这个百骑司的大头目合作,所以梁宝玉知晓了许多往日里不可能听说的辛密。 那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让梁宝玉如今打量任何官员勋贵,都感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以为旁人想要算计他。 至于李二陛下更不用提,高阳的事情还没了结呢,即便真的如梁宝玉所愿退婚成功,恐怕这一辈子李二陛下对他都不会再有什么好感。 对于这一点梁宝玉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是贞观年间他才敢这么折腾,毕竟李二不会无缘无故的诛杀有功之臣,凭借自己的便宜老爹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自己在农学捣鼓出的这些东西,只要不上赶着造反,哪怕被皇帝厌恶也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悉心培养的长子,见识、脑子在同辈人当中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眼下他只是沉迷于农耕,并不是变成了傻子呆瓜,现成的机会绝对不会错过。 当下,长孙冲详细介绍了玉米这种新粮种的优势,并且提到了棉花推广之后将会为整个大唐带来何等的改变。 眼下呆着太极殿中的人有一多半都不配继续听下去了,李二陛下索性让群臣散去只留下几个要紧的人物继续开小会。 身为农学学监,梁宝玉自然是脱不开身的,内心默念自己是个哑巴,反复进行心理暗示,这小子打定主意让长孙冲出风头。 开小会商议的结果极为不错,推广玉米和棉花的国策不可能如此儿戏就定下来,但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心底已经有了个概念。 此次收获最大的除了长孙冲以外就是农学本身了,李二陛下考虑到新良种的推广必然以大唐的军队屯兵之地为上,所以特意新增屯田卫,其中的人员皆有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家子充任。 说白了就是给那些愿意学习农耕之道,掌握了玉米土豆等等新作物栽培种植技术的人员一个名分。 屯田卫中掌握了足够的农业知识之后,可担任屯田校尉一职,在大唐眼下这种以军功为上的氛围之中,当真是让那些农业技术人员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这种看似拍脑袋的决定,实际上显示出了李二君臣的睿智,这个规矩推广出去,不管是农学中那些办事的人还是大唐的百姓,都将获得丰厚的回报。 今天应该是梁宝玉的幸运日,按理说长孙冲立下了如此大功,一扫之前的晦气,扬眉吐气到了不行,亲姑姑长孙皇后按理该见面亲自勉励一番的,作为陪绑的梁宝玉定然也逃不掉,可长孙皇后刚刚诞下一名公主,没空搭理这哥俩,算是让梁宝玉多活几天。 长孙冲成为了农学的第三个少监,可谓是双赢的局面,回娘家的老婆也被接了回来,关于马夫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农学之中,如今有牛见虎、许敬宗、长孙冲三名少监,梁宝玉这个正牌学监摸鱼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老洪,这么快就该进行下一阶段的计划了?不是吧,那些隐世门派的家伙凭什么这么快掌握降落伞的技术要点呢?你可别告诉我,是我们梁家庄子里出了内奸。” “伯爷何必明知故问?把降落伞的秘密透露出去本就是咱们计划的一环,总要时刻让那些隐世门派追赶咱们的步伐才行啊!” “那行,咱们让那些练气士见识一下大风筝!” 能够玩降落伞的地方不仅仅只有玉山上的鹰嘴崖,只要能够找到地形合适的悬崖峭壁,都可以悄默声的自己做实验。 降落伞这个东西,百骑司的人真要追索,难度还是不小的。 能够被洪城抓到的家伙,全都是小鱼小虾。 降落伞作为梁宝玉制定计划中的第一环,主要是体现一个参与感,让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们产生一种错觉,梁宝玉这个所谓的仙人弟子所拥有的手段,我上我也行! 计划的第二环就有意思多了,制作一个足够大的风筝,然后把人绑在风筝上放上天空……理论上只要连接风筝的绳索足够长,或者不用绳索,这样的风筝可以把人带到一个极其恐怖的高度! 千万不要小看古代人对于天空的好奇以及探索欲望,尤其是那些整日里幻想着长生成仙的隐世门派和练气士! 只要把这个办法演示一遍,梁宝玉还就不信了,那些家伙能够忍得住不亲自上手折腾一番! 放在高空中的巨大风筝,简直就是最佳的指示信标……洪城的人要是这样还抓不到一批练气士,那百骑司的招牌算是被砸了,稀碎那种! “小侯爷,这次换个人吧,小的当真是怕啊!您是不知道,上次从鹰嘴崖上被扔下来,小的都死过一次了呀!求求您了小侯爷,咱换个人绑在风筝上吧……啊啊啊啊啊!” 晴朗的天空,在来福顺利起飞之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 第九十五章 这条棉裤的钱从你月份里扣 洪城对于梁宝玉和辅兵们嘻嘻哈哈就把人弄上天空已经麻木了,望着来福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一边腾空而起,这位百骑司的大头目内心一片平静。 对于永兴伯梁宝玉的奇思妙想,洪城是打心眼儿的佩服。 纸鸢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可是怎么就没人想到,可以用坚韧、轻薄的牛皮蒙在坚固的铁条上制作一个大号的纸鸢把人带上天空呢? 在洪城看来,不管是降落伞还是大号风筝,剥去那层神秘的面纱之后,里面涉及到的手段当真是乏善可陈,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可就是这些粗鄙甚至有些幼稚的手段,偏偏能够制造出来令世人无法理解的惊叹场景! 那些所谓的隐世门派和藏身于乡野之中的练气士,被梁老八折腾出来的降落伞闹得有多神魂颠倒,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洪城更清楚了。 可偏偏就是这些说白了不值一提的手段,放在那些练气士眼中,就变成了可以触摸到成仙大道的仙术。 自古以来世人对于飞天这种梦想的向往,不身临其境是很难体会的。 种种神话传说以及传奇故事当中,唯一不对天上的世界有着各种让人痴迷的描绘。 那是神仙的居所是仙人的领地,是凡人不可触碰的禁区! 别说进入那里,仅仅是靠近仅仅是获得一丝窥探的机会,就足以让数不清的人陷入前仆后继的癫狂之中。 来福的裤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充分湿润,不过这次比被辅兵们从鹰嘴崖上扔下来强多了,最起码来福没有晕厥,即便来福和大风筝一同化作了天空的一个小黑点,他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依然能够让人听清楚。 梁宝玉饶有兴致的举起了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来福的表现。 随着高度的提升,气温会急剧的下降,哪怕提前让来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梁宝玉也担心他出现失温的情况。 总体来说,梁宝玉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来福忠心耿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是条狗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的,能不死,还是让来福活起来的好。 等到准备的连接风筝的绳索快要被放到尽头,梁宝玉这才下令把来福从天上拽下来。 绳索上传递回来的拉扯之力,令辅兵们咂舌不已,这段日子一直接触练气士们那些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鬼之言的洪城更是脸色巨变! 那风筝乃是用足以透光的薄牛皮蒙制而成的,骨架也是选用的分量并不算太重却坚韧无比的百炼钢制作,加在一起怕是只有十多斤。 来福瘦的和小鸡仔一样,加上身上的厚重的棉衣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斤,总共就这么点分量,还是身处高空之中,毫无着力的地方,如今想要把他拉扯下来,竟然需要四五名强健有力的辅兵一起喊着号子发力,不对劲! 某个奇妙的想法止不住的从洪城和辅兵们的心底冒出来,莫非在那高空之中有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拼命的撕扯着不停嚎叫的来福?! 想起梁宝玉所讲述的那些仙人故事当中,成为仙人的家伙无不变的面目可憎形态古怪,而且为了追寻所谓的仙道,绝大部分仙人都迷失了本性,成为了贪婪、凶戾的不可名状之怪物! 饶是见惯了世间的险恶,看遍了人心的凶残,身为百骑司大头目的洪城还是觉得有些腿软……万一来福把隐藏在高空之中的怪物引下来怎么办? 单凭地面上这几个人,恐怕还不够那样恐怖的怪物塞牙缝的! 辅兵们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可伯爷就站在一旁观看,来福这小子虽然为人有些油滑可心地还是善良的,尤其是对待自家人那是真心对大家好,即便天空之中有可能存在莫名的危险,但此时也万万不能松开手上的绳索! 倒是梁宝玉神色如常,放风筝而已,收线的时候费一点力气实属平常。 想当初,新闻上还时不时爆出某些强悍的家伙制作的大号风筝把人带上了半空的消息,只要不出现伤亡,大家全都是当乐子来看的。 风筝越大,放飞的高度越高,收线时所要承受的拉扯之力就越大,若非采用了拇指粗的坚韧绳索,若非下面时时刻刻有四五个壮汉拖着,换成普通人单独一个放飞这架所以带着一个成年人飞上天空的巨大风筝,恐怕放风筝的人早就随风筝一同不知道飘向何处了。 随着绳索不断收回,犹如怪鸟一样的巨大风筝带着凄惨无比的来福回到了地面,这家伙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裤,都能看见从裤裆到裤腿湿了个精光。 “来之前喝水了?” “小侯爷,小的心里怕就忍不住不停的喝水……” “狗一样的东西!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升空之前不准喝水不准喝水,你怎么就不听!打死你个狗东西!” “别打了别打了,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条棉裤的钱从你月份里扣!” 总的来说梁宝玉还是善良的,毕竟他没有当真打死来福。 对于高空之中传来的那股神秘的拉扯之力,梁宝玉并未多做解释,辅兵们也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洪城有心询问一番,可以想到梁宝玉的狗脾气,以及某些了不得的秘密一旦得知有可能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门来,索性也就作罢。 …… “洪城你是说,在众人把那叫来福的家伙从天空中拽下来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 “陛下,确实如此。微臣亲眼所见,那五名辅兵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之辈,使出吃奶的劲喊着号子才把那来福从天上拽回来。” “当时天空之中可有什么异像?” “毫无异像……就是当日的风有些大。” “呵呵呵,朕也放过纸鸢,老八做的那纸鸢上面绑着一个大活人,风不够大如何能够升空?” “陛下明察秋毫!” “朕不需要你拍马屁,好好做事就是了……去把当天你所见到的一切,向几位老供奉仔细的说清楚,或许他们清楚那高空之中究竟隐藏了什么。” “喏!” ------------ 第九十六章 真理只在剑锋之上 梁家庄比往日更加热闹喧嚣了。 如今原本破败的小村庄早已变了模样,平整宽阔的水泥路将庄子分割成了整整齐齐的一小块一小块,按照小侯爷此前所做的规划,不同的区域有着不同的职能。 最早的老庄子被单独隔了出来,住在里面的自然是最初的那些庄户们。 如今提起谁家就在老庄子上,也是一份顶能拿得出手的资历,老庄户们虽然不至于仗着身份欺负其他人,但往日里自觉不自觉的总是拥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优越感。 哪怕是后来者也默认了这些家伙的优越感,看向他们的眼神总是带着羡慕,平日里大家相处也总是会高看一眼。 梁宝玉自己也没想到,当初重新规划梁家庄时一时偷懒,没有对旧庄子进行翻修改建,最终导致了老庄户们格外的抱团,多多少少还带着那么一点排外。 只不过这些以老兵为主的老庄户们往日里言行都极为大气,和旁人交往之中,吃亏占便宜的鸡毛蒜皮更是不在乎,并不让其他人感到讨厌,梁宝玉知道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巨大的作坊需要数量繁多的工人,在唐代罕见的人流量自然而然也带来了许多商机。 梁家庄子里面多了许多做小买卖的商贩,梁宝玉没有让人把他们赶走,而是特意在出庄子的大路旁平整出来一块场地,铺上水泥硬化之后,就成为了一个极其热闹的小集市。 庄子上的管家出面告诉大家,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梁家庄里除了作坊所在的区域外,其他街道上都可以摆摊售卖各种物品。 一时之间人人都夸小侯爷仁义! 规模早已是此前十多倍的梁家庄依然在扩建中,一栋栋和敦化坊相同的筒子楼拔地而起,耸立在职工宿舍区。 原本这些筒子楼并不需要着急建造,毕竟不管是香水作坊还是银镜作坊,使用的人手并不多,一旦参与进核心的工艺流程,必然要举家迁进老庄子和那些老兵们做邻居的,而纺织作坊和几口火窑的工人,全是附近村庄招募而来的,每日下工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那一栋栋筒子楼是为了在草原上解救的苦命女子而建造,一千八百多人呢,吃饭穿衣住宿全都是大问题。 原本孙思邈还在担心,把这么多苦命女子集中在一起,一股脑的送到梁家庄,梁宝玉必然会闹出乱子。 可是出乎老道的意料,这么多苦命的女子非但被安排的妥妥当当,一个个精神面貌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许多事情是瞒不住的,这些女子的身份在梁家庄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可是在这里没人敢瞧不起她们,更别提言语行动上有所区别对待了。 小侯爷早早放出话来,大家伙心底怎么想他管不着,可但凡在言行上对那些苦命的女子有所冒犯,那么庄子里的人会被赶出梁家庄,外来做工的人非但会被辞退,就连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今后也永不录用。 如果有更加恶劣的行为,比如想欺辱那些苦命的女子,哼哼哼,小侯爷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 “诸位,这一期的培训班就要结束了,作为教官本爵爷已经没什么好教给你们的,不管是八牛弩还是火箭,都只是战场上杀敌的辅助,真正决定胜败的终究还是人!” “我农学讲武堂向来认为,不管兵刃多犀利,不管甲胄多坚固,都比不上临阵陷敌时的那一腔血勇!” “诸位曾经问过本爵爷,大家在军伍中厮混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很复杂也很难说清楚,有人是为了钱粮,有人是为了军功,有人是为了豁出命搏一个富贵……这些都没错,可也不全对!” “本爵爷的名声不怎么好,长安城里人人都说梁老八那个混蛋就是个纨绔浪荡子……你们别笑,那些人说的没错,本爵爷在长安城里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可本爵爷在草原上,亲自下令干掉的胡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那么你们来说一说,本爵爷这个混蛋是不是做的还挺好?” “大家都是各个军伍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尖子,今后回到军伍之中也必然是要大用的,杀敌的手段我梁老八没什么可教的了,但这领着兄弟们搏前程的路数,我这个长安城里的纨绔却是想多说几句。” “一支军队是不是能打仗是不是干打仗,全看为将者。诸位兄弟之中日后未必不会出来独掌一军的大人物,真到了那时,什么爱兵如子,什么趋之以利,这些书上写过的东西你们自然懂得。” “今日我所想说的,和这些兵书上的东西全无关系!” “为何从军?为何豁出命去和外族搏杀?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大家别笑,若说在军伍中厮混的时间,本爵爷或许比不得你们,本爵爷在朔方城也曾执掌雷霆营独当一面,这一点你们比不过我!” “我梁老八不才,说几句心得。” “爷们儿们豁出命去在战阵上杀敌,说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为了家中的兄弟姊妹不受欺辱,家中的父母高堂不用向外族低头!” “须知这个世道,由不得软弱老实的人活命,国与国之间,族与族之间,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机变无双,说到底还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谁的拳头大谁才配在这世上继续活下去!” “是以,真理只在剑锋之上,尊严只在八牛弩的射程之内!” “诸位需谨记,凡是我农学培训班结业的学员,心思当和旁人不同,家国族人受辱,乃是吾辈之耻!同族女子受辱,乃是男子之耻!解散!” 被军中主将戏称为讲武堂的农学培训班教室内,受训结业之人齐刷刷的站直了身体,右拳猛击胸口的位置,高呼受教! 在后世那座大熔炉中经受过锤炼锻打的梁宝玉,从一开始就没把农学中的培训班当成一个简单培养技术兵种的场所。 来这里受训的士兵,几乎可以预见的未来都会成为军伍中的基层军官。 对他们思想观念上的改造,远比简单的教会他们操作八牛弩和火箭更加重要,这也是为何所有人都会说这个培训班是讲武堂的根本原因之一。 培训班黑板的正上方,从开办以来就一直挂着一副字,乃陛下亲手所书:大唐永昌! ------------ 第九十七章 让小武飞得再高一些 在一帮受训士兵们狂热的呼喊声中,梁宝玉走出了培训班的教室,门外是小脸胀红的房遗爱! “老八你说的太好了!真理只在剑锋之上,尊严只在八牛弩的射程之内!太带劲了!” 梁宝玉懒得搭理这偷听自己讲课的傻瓜,把教材塞进房遗爱的怀里让他抱着,自顾自的朝办公室走去。 恍若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好兄弟,房遗爱犹如追星的小迷妹一样,心甘情愿替梁宝玉抱着教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嘴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小子前段时间闯了祸,被他爹一直关在家里闭门思过,最近几天才放出来,连忙赶来到农学报道。 如今农学隐隐自发的划分成了几个区域,有工部的秘密作坊,有农学的人员和试验田,还有就是以梁宝玉为首的一帮纨绔。 这帮纨绔把农学当成了自留地,有事没事都爱在这里厮混,喝个小酒吃个锅子好不快活,哪怕喝多了放浪形骸,在实验田里撒野,也没人在乎。吐了拉了,就当是给实验田追肥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结束,随着屯田所的逐步搭建,屯田校尉逐步选拔汇聚,农学内部今后的制度将会更加完善,也会逐步的朝着军事化管理的方向发展。 对此梁宝玉是十分抵触的,毕竟说到底农学是个科研机构,真正负责农作物大规模育种和分发的还是司农寺,科研单位搞行伍里那一套,这不是禁锢大家的思想限制灵感的迸发吗? 搞科研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追求的都是那一抹灵光乍现,反正梁宝玉认为自己这样的选手,喝着酒吃着锅子远比站军姿时更能激发灵感。 “遗爱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呢?别在外面瞎胡混了,不行也到我们农学来帮忙算了。”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香气四溢,特意定制的超大号铜火锅已经开锅了,翻滚的汤底里不时有各种从药铺买来的调味料时隐时现,已经成功培育出的小米辣更是把汤汁染上了一层红晕,牛见虎一边用长长的筷子往火锅里下肉片,一边规劝还没有从兴奋的心情中平静下来的房遗爱。 “我爹不愿意让我来农学,他总担心我跟着你们学坏。” 一帮纨绔轰然大笑,爆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声。 “陛下有旨,随着屯田卫的搭建和屯田校尉的就位,农学将要搬迁,这里的地方已经不够大不够咱们折腾了。” 梁宝玉一说起正事,纨绔们就都安静下来,“农学将整体搬迁到玉山,这里今后留给工部了,专门对火箭和其他武器进行研究……这地方以后就不再轻易放人进来了。” 一旦农学在玉山的园区建成,所有人员和资料全部搬迁完毕,这座前隋留下来的废园子将会变为军事禁区。 这里的位置太过得天独厚,地处曲江一侧,偏偏人迹罕至荒凉无比,距离此处最近的敦化坊又被改建成了一栋栋联排的筒子楼,里面住满了大唐的士兵,整个长安城里想要建一处秘密的军事科研场所,再没比这里更加合适的地方了。 纨绔们面面相觑,今后没了兄弟伙们耍乐的场所,岂不是还要像以前一样四处游荡,过着走马章台的腐朽生活? “你们也不用担心没地方耍,陛下决定将农学扩建,今后会分设许多基础学科,未来会逐步面向整个大唐招收学员……诸位怕是第一批收到农学录取通知书的人。” 纨绔们虽然不清楚梁宝玉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下意识的阴影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梁老八这混蛋使坏的时候就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恶心嘴脸! 重新构架扩充农学,是李二陛下通过多方调查之后主动提出的。 不管是梁宝玉编纂的那些数理化教材,还是他那被李二陛下时刻摆在案头的国富论,都让这位英明的皇帝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这是儒家学说或者其他什么学说所不具备的,这是一种对现有知识体系的补充,尤其是梁宝玉曾经对那些数理化的知识做过一个非常清晰和直白的介绍,这些知识的传授可以培养出大批拥有职业技能的家伙。 大唐虽然还没有奢侈到把掌握数理化知识的人才当做技术工人看待,但玩技术的人身上该有的特点李二陛下却是猜清楚了。 当这样的人才大量充斥在大唐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那么国力的提升绝对是翻天覆地,更为难得的是,这样的人并不会出现许多统治者最为忌惮的混乱思想……虽然李二陛下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但不得不说,技术工人远远比各种学派培养出来的文化人更好管理和掌握。 尤其是在大唐眼下,文化的传承和话语权,极大一部分掌握在那些存在了千年以上的世家门阀手中。 这些人对皇权的制约乃至于伤害,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如果培养出一批不受这些世家门阀影响的读书人,乃至于重新构建出一个新的知识体系出来,对于皇权的统治而言,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 为什么农学的培训班能够一期一期办下来?为什么大批军伍中选出来的好苗子全部都要来这里接受培训?为什么梁老八这个纨绔可以做收大批基层军官的师徒名分? 因为不管梁老八行事如何嚣张,做事如何胡闹,他从始至终都有一种坚持,那被人戏称为讲武堂的教室上方悬挂的大唐永昌的横幅,足以说明一切。 实际上梁宝玉原本是打算悬挂陛下的画像,结果差点挨了板子,后来又说要悬挂陛下万岁的横幅,又招来了李二的一顿痛骂,最后李二陛下不得已亲自手书大唐永昌的横幅…… …… “大师公,连接风筝的绳索已经放到尽头了,咱们是不是该收线了?” “永兴伯真乃大才呀!些许变化竟然能够让人飞翔在高空之中……说一句机变无双,怕是世上没人不服气!” “大师公,绳索到了尽头……” “小武飞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你们又何必违逆他的一片苦心呢?割断绳索,让小武飞得再高一些!” ------------ 第九十八章 姐姐真是能干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满大唐的豪门世家流行起放纸鸢的娱乐活动了。 如今长安城里,但凡是有一手扎纸鸢的好本事,那是绝对吃香的很。 可你说扎纸鸢就扎纸鸢吧,偏偏熟皮子的好把式也跟着变得抢手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市面上本就不多的百炼钢身价又迎来一轮猛涨,变得更加奇货可居。 市面上的这种变化,连梁宝玉事先都没有预料到,而原本想要靠监测天空中飘荡的那些大风筝追索隐世门派的洪城也苦笑连连。 实在是两个人都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对于那些耸立在世间千年的门阀世家而言,人世间的富贵不过唾手可得的俗物,他们孜孜不倦追寻或者说渴望的是家族的长盛不衰,以及个人的寿命。 在封建王朝这个游戏规则之内,这些世家门阀早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只要社会稳定,不出现隋末那样的乱世,任何情况他们都可以应对的游刃有余。 哪怕是身处乱世之中,对于黎民百姓而言是惨烈的人间炼狱,可对于这些门阀世家而言未尝不是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只不过眼下,大唐新立,犹如东升的旭日,贤名果敢的君主、悍勇多谋的武将、机敏足智的文臣都不缺,加上梁宝玉献出的种种新粮种,大唐必定要迎来所以绵延数百年的盛世! 按照这些门阀世家对于王朝发展的观察,拥有着种种有利条件的唐王朝,在崛起的过程中或许会经历一些微不足道的波折,但这片大地趋于稳定、富庶大方向很难再会出现改变。 对于人世间的发展有着清晰认知的门阀世家不得以选择蛰伏起来,他们将趁着这难得的好时候,默默积攒自己的力量,小心翼翼的深埋自己的根系,等待着再一次乱世的到来。 在这种时候,身为仙人弟子的梁宝玉抛出种种匪夷所思的飞天手段,无疑为这些世家门阀开拓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在现有的情形下人世间的富贵和权势已经无法获取更多了,世家门阀任何想要上升一步的念头就是踏足了雷池,不得已的情形下他们只能向下深耕,可这种向下不断延伸自己的根须不断渗透向方方面面的工作,往往是以十年百年为单位的水磨功夫。 和突然展现在眼前的新的选择新的道路相比,在诱惑力上无疑拥有着极大的劣势。 更何况那些世家门阀即便在参与进了这场飞天的盛宴之中,也并不会影响他们继续朝着社会的下层渗透,甚至这两条道路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同时踏足进去并不会有所冲突。 那些世家门阀的底蕴实在是太过深厚,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凭什么眼看着可以触摸到仙人领域的机会摆在面前,却任由那些所谓的隐世门派和隐藏于乡野之间的练气士独自霸占? 在世家门阀掀起的这场轰轰烈烈一起放风筝的浪潮之中,新兴的勋贵集团也坐不住。 这世间的事情向来都是一步慢步步慢,家族经营上已经比那些世家门阀晚了千年,在探索仙人领域的路途上,万万不能再落于人后! 这股全民放风筝的浪潮,别说梁宝玉和洪城两个家伙了,就连清楚整件事情脉络的李二陛下也无法站出来阻拦……总不能下令不让臣子们闲暇之余放一放纸鸢,陶冶一下情操吧? 连培育出所以大规模种植的玉米的长孙冲立功之时,都没有亲自召见他的亲姑姑长孙皇后,却派人偷偷把梁宝玉叫进了皇宫。 刚刚坐完月子的长孙皇后显然发福不少,圆润的脸颊上布满了不耐烦的神态。 “老八你来说说,眼下闹得满长安城周围到处都挂满了大风筝,时不时还有几个人因为风筝做的太过粗陋,直接摔死的事情发生,你来告诉本宫,这事该如何收场呢?” 对于皇后的质问,梁宝玉打心底里是鄙夷的。 想要追索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的是你们皇家,为了配合你们的行动,我这才折腾出了风筝载人飞行的壮举。 如今阿猫阿狗都跟着效仿,手艺不行产品质量不过关,这笔账如何也算不到我头上啊! 放风筝摔死人的事这段日子当真不少,就梁宝玉所知,赵国公长孙无忌家里就有好几名壮士死在了这件事上头。 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家的百姓死于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知道您心疼,可您真要管的话,先管管你亲哥哥呗? “娘娘,对于风筝造成的死伤,我也是感到痛心疾首呀!” 这段时间梁宝玉心中已有了打算,正好此时拉着长孙皇后一起做,回头再有人想拿风筝做文章,可就攀附不到自己身上了,“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可惜人微言轻势单力薄,还请娘娘助我一臂之力!” 梁宝玉的法则极其无耻却也极其有效,大家不是都想放风筝吗,大家不是都在为风筝的质量不合格而烦恼吗?不要紧,我梁老八做出成品卖给你们! “娘娘,大批量的制作合用的风筝,单单我们梁家可搞不定,还得借助内府的人手和路子,既然大家都想玩,那不如咱们把风筝做好了送给他们玩,最起码不会有人因为风筝的质量不过关白白送掉了小命! 娘娘这可不是为了谋利呀,这是为了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啊,您和那副这是在做善事!” 听闻了梁宝玉那无耻的言论,长孙皇后微微有些想吐,挥了挥手让这混账退下,具体的事情让徐姑姑和他商量。 原本还想敲打梁宝玉一番,毕竟自己的女儿高阳为了他几乎已经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了,可这个混蛋仿佛猪油蒙了心一样,一个劲儿的就是要退婚。 他爹苍梧县侯梁建方如今带着大军驻扎在外,家里连个管事的长辈都没有,长孙皇后即便想要呵斥,却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中的无力感。 “姐姐真是能干啊,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后娘娘都放心交代姐姐,姐姐放心,就冲着你的面皮,卖风筝这件事我也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 第九十九章 男人和女人相处就是这个样子 一直跟在长孙皇后身边的徐姑姑,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便是当着王孙贵族的面也不曾露过怯。 可徐姑姑一和梁宝玉这混球见面,必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在私下中会面,对方那双贼眼里仿佛能伸出一双手来! 女人和男人相处,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实际上,哪怕让徐姑姑自己来摸着良心说,梁宝玉的行为、言语,乃至于神态都是合乎规矩的,并没有失礼之处,不能说挑不出丁点毛病,只能说平平常常,中规中矩。 可就是这样,徐姑姑也能感觉到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纨绔,充满了一些让人羞涩的念头。 “永兴伯您做事奴婢自然是放心,您需要内府做什么,尽管告诉奴婢就行。” 徐姑姑虽然脸上神色没有什么端倪,可眼神有躲闪,压根不敢和梁宝玉对视。 梁宝玉这混账得寸进尺,嘴上说着客气话,身子也站得笔直,可就是一双眼睛四处瞎溜达。 最后,徐姑姑心底莫名其妙生起一股恼怒,凤眼狠狠刨了梁宝玉一下,见这小混蛋的眼神不由自主躲闪开来,顿时心中生出一股自己得胜了的小孩子一样的感觉。 原来,这小贼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呀! 类似徐姑姑这种成熟的女强人,一旦调整好心态,重新占据心理上的优势,那么对付起梁宝玉这家伙,就开始变得得心应手了。 原本也只抱着隔空调戏一番的想法,结果被对方反攻而来,梁宝玉顿时溃不成军最终落荒而逃! 男人和女人相处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说平等相处,那必然是两人都心无杂念。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起了皇宫里最不应该有的争胜之心的徐姑姑,只是在欣喜自己终于找到了对付梁宝玉这个纨绔的办法,并在心底暗暗决定,今后但凡和这个浪荡子打交道,自己就像刚才一样表现的强势一些! 随后,东市上梁家庄子旗舰店推出了质量上乘的大号风筝! 梁家庄子出品的风筝,乃是采用了最好的薄牛皮和上好的百炼钢制作,用料十足童叟无欺,按照型号大小不同,分成了不同的价位,并且店铺里的掌柜明确告诉前来咨询的客人,这些风筝可以带着多少斤的重物飞上天空。 最大号的巨型风筝,载重250斤,被某个门阀世家抢购! 梁家庄子旗舰店出售的风筝,客户反馈好的出奇,众人此时才发现,想要做出一架好的风筝,并非只是用料舍得花钱就能办到。 那些此前被各方势力重金聘用的扎风筝的工匠,也并非实力不够,在足够的酬劳和对方的恐怖的势力面前也不敢藏私,之所以比不了梁家庄子出品的风筝,完全是因为纸鸢和风筝原理虽然相同,但在制作工艺上面,尤其是要携带重飞上天空的情形下,有着巨大的差别。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法子,让绑在风筝上飞天的人随身携带上好的纸张和碳条,从梁宝玉那儿流传出来的硬笔书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那些人飞上天空之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用碳条书写在纸张上,然后把纸张塞进小竹筒里扔下来,如此操作,即便是飞天之人丢掉了性命,那人在天空之中所见所闻也不至于带进阎罗殿。 梁宝玉听说此事之后,立马推出了风筝的配套产品,色彩鲜艳的小号降落伞,搭配一根翠绿的竹筒,这玩意儿从天空中抛下之后不但不容易损坏,而且还因为颜色鲜艳容易寻找。 可惜这件配套产品的制作难度太低,买账的人不多,甚至旁人自家里还会把竹筒也刷上鲜艳醒目的颜色,仿制也就罢了竟然还进行产品升级,气得梁宝玉指天骂地好发了一通脾气。 “永兴伯,如今满大唐的天上飘着的全都是风筝,咱们想要追索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完全无从下手啊。” 洪城这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百骑司最近一段时间进展不小,据说从那些练气士的嘴里拷问出来不少此前皇家并未掌握的信息。 “老洪你把话说清楚,追索隐世门派和练气士的事情是你们百骑司在做,和我梁宝玉没有任何关系,莫要随便往我头上泼脏水!” 最近一段时间梁宝玉的右眼皮总是时不时的跳几下,搞的心里有鬼的这家伙总是觉得有人要害他,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现在已经不允许靠近他周围三尺之内了,像极了担心被人暗杀的大反派,“我只是喜欢玩乐,带着大家一起放风筝罢了,就连卖风筝的利润都是和内府三七分账,内府拿七我拿三,怎么,牵扯到内府连老洪你都不敢查?” 对于洪城暗中调查自己的事情梁宝玉一直记恨在心,时不时拿出来讽刺一下,好在百骑司的大头目脸皮足够厚,和这位长安三害之首的纨绔交往过程中,莫说被出言讥讽几句,便是被殴打也不怎么在乎。 “能够被风筝引出来的都是小猫小狗,利用风筝飞天,说白了就是孩童的闹剧,如今连那些门阀世家的人都不怎么舍得剪断绳索让家里豢养的死士随风飘荡了,永兴伯,你是不是该拿出来更厉害的新玩意儿了?” “哎呀,老洪我倒是没发现呢,这世上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你呀!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早就给您备齐了,就等着您这位仙人弟子施展手段了!” 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跃跃欲试的洪城不知道,梁宝玉用降落伞和大号风筝作为铺垫最终要拿出来的东西究竟有多奇葩! 和后世某些行业中普遍使用的营销手段一样,不管是降落伞还是载人风筝,其中的技术含量都不算太高,只要潜心研究,人力物力跟得上想要仿制出来实际上花费不了太长的时间。 最为关键的是,不管是降落伞也好还是载人风筝也罢,能够达到的高度有着巨大的限制。 当给所有人都留下一个我上我也行的印象之后,梁宝玉折腾出了热气球! ------------ 第一百章 庄子里的闺女随便挑 热气球这个东西,即便在后世科技发达的年代,安全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每隔上一两年,都会有游客乘坐的热气球在天空中引燃,化作巨大的火球此类恐怖的报道出现。 放在唐代,以梁宝玉这二把刀的技术来制作热气球,危险性更是成几何倍数迅猛上升! 但是,这是一个大家为了探索天空之中究竟有什么,就能够割断绑着人的风筝线的时代,些许牺牲在所有人的思考过程中,都不算是重点。 对于这群唐代人的恐怖思维,梁宝玉只能在心底敬他们是条汉子,但自己制作出来的热气球他绝对不会乘坐。 在梁宝玉的设计中,并不需要飞上太高高度的热气球采用鲨鱼皮缝制球体。 经过专业的工匠处理之后的鲨鱼皮极为柔韧,不但本身重量很轻,而且密闭性十足,就连科技大行其道的后世,鲨鱼皮制作的泳衣也是极为优良的装备。 甚至在设计的过程中,梁宝玉还考虑到了热气球的实战应用,坚韧有弹性的鲨鱼皮完全可以抵挡抛射的箭支,而且密闭性则可以有效的保持球体内空气的温度。 至于燃料,只能暂时用火油顶上去,他已经让洪城和那些西域来的胡商联系,想办法收购一些石油自己来粗加工提炼,等到石油就为燃料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到了那个时候,想必热气球本身的工艺和质量也达到了过关的要求。 可是真正等到开始制作的时候,梁宝玉才发现自己所掌握的那些信息并不靠谱,许多东西完全和这个时代是脱节的,最后梁宝玉只能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让那些工匠们自己琢磨如何达到自己的要求就行。 不得不说,梁宝玉这个操作避免了外行领导内行的尴尬,在反复的试验之后,世界上第一个热气球成功在梁家庄的秘密作坊制作出来! “永兴伯,你对这个热气球的要求太过繁琐了,若非是为了那么多的要求,咱们恐怕早就把这大家伙造出来了!” 对于耽搁了半个多月,洪城觉得自己有理由吐槽,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梁宝玉这家伙所谓的仙人手段之中隐藏的秘密了。 参与了降落伞、载人风筝和热气球所有的制作流程,洪城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法术和仙术,所有东西之所以能够产生奇妙的效果,完全都是工匠的功劳。 就拿这个热气球来说吧,在梁宝玉的嘴里,这就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某些古籍之中早有记载。 “老洪你这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毛病得改改,旁人如何照着咱们制作的热气球折腾我不管,但是咱们自己制作的热气球必须质量过关……你也不想在陛下眼前演示时,闹出人命吧?” 洪城一想到梁宝玉所描绘的热气球在空中燃爆的场景出现在陛下的面前,顿时打了个寒颤,乖乖的不再言声了。 和降落伞以及载人风筝不同,操控热气球的家伙已经能够被称之为驾驶员了,而且考虑到热气球的造价不菲,驾驶员不但要把热气球折腾到高空之中,还要把这玩意儿安全的带回地面,所以必要的培训绝对不能少。 “小侯爷,咱们该换人了,这次小人真的不行了,你就放过小人吧!” 梁宝玉亲自授课的培训班里,来福哭的痛哭流涕,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犹如烂泥一般,无论如何打骂就是不愿意起来乖乖听课。 与之完全不同的是辅兵里挑出来的年轻后生二驴子,这没爹没妈跟着乡邻一同跑到草原的战场上讨生活的半大小子,自从跟着梁宝玉吃饱喝好之后,个头犹如麦子抽穗儿一般猛涨了一截! 如今拉出去,即便是脸上的青涩还遮掩不住,但已经是唐朝人认可的能做事的汉子了。 尤其是二驴子那双眼睛,鬼精鬼精的,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好奇的神采,和绝大部分年轻人一样,这家伙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精力和旺盛的好奇心,此前在鹰嘴崖上背着降落伞自己往下跳,就属二驴子闹得最欢! 所以,这次培训热气球的驾驶员,二驴子成功入选。 “伯爷,要不还是放过来福哥吧,我一个人也能行……” “闭嘴!狗一样的东西不争气,真当这东西是谁都可以操控的?满大唐那么些人,不怕死的多了去了,但凡放出点风声,愿意当驾驶员的人能够从咱娘家庄子排到长安城里去,本爵爷为什么挑你们两个,心里没点数吗?” 面对梁宝玉的喝骂,二驴子明智的闭上了嘴。 来福哥,不是兄弟不帮你求情,实在是伯爷的脾气正上劲儿呢,我再多说话挨揍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伴随着一路打骂,哭哭啼啼的来福终于完成了驾驶员培训,甚至因为这小子识得几个字,最后的结业考试比二驴子的成绩还好一些…… “等会儿到了天上不要惊慌,就按照平时你们在地面上训练的那些操作来做,庄子里的老兵会骑着马一直追着你们,绝对不会把你们弄丢的。” 热气球升空前的最后一次检查刚刚做完,梁宝玉开始了他的战前动员,“二驴子,只要你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热气球驾驶员,敦化坊的宅子分你一间!” 长安城里的筒子楼威力非凡,从来都安分不下来的二驴子顿时严肃起来,在敦化房有一间房子,是在草原上呆过的士兵们最能拿出手的炫耀品,身为一个辅兵,二驴子做梦都没敢想过这种好事! “来福,至于你本爵爷此前说清楚了,庄子里没出门的大闺女,没了男人的寡妇,不论你瞧上哪一个,我都让管家亲自登门给你说媒!” 来福不同于二驴子,想要让这家伙豁出命去做事,除非事关梁宝玉或者梁家的紧要利益,若不然就只能拿婚事做筹码了,“你小子给我好好干,别丢了本爵爷的脸,你若成婚,老庄子里给你盖一个小院!好了,点火吧!” ------------ 第一百零一章 一边呜呜呜一边突突突 鲨鱼皮缝制的热气球下方连接的是藤条编织的大筐,藤筐里足以站下四五个人,里面存放的有御寒的棉衣、食物和水,还有一条厚厚的大棉被。 按照梁宝玉的设计,热气球升空之后,藤筐里的人必然要遭受远比绑在风筝上的家伙更寒冷的气温,多裹几层棉衣终究是好一些的。 至于棉被……觉得寒冷的时候大家可以裹在身上御寒,万一出现热气球坠落的危机时刻,也能增加一些防撞的效果,至于从高空中坠落的人多裹上一层棉被是否当真能保住小命……嗨,这就是个心理安慰认真你就输了! 和兴奋至极的二驴子不同,哪怕被自家小侯爷许予重利,来福依然战战兢兢,他实在搞不明白,有二驴子这么一个合用的人手,小侯爷为何还非要让他再次飞天? 和以往不同,百骑司这次也选拔了一名乘坐热气球飞天的家伙。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代号甲三,冰冷冷阴沉沉仿佛一个木偶,身手矫健胆量颇大,翻身便进入了藤筐之中。 按照操作规程,二驴子点燃了火罐,炙热的气流让干瘪的热气球迅速的变得充盈。 这火罐乃是通体采用百炼钢打造而成的,工部那个秘密作坊中几个老师傅通力合作了数十日的成果,一共打造了十多个,眼下使用的乃是质量最为上乘的那一个。 随着热气球完全被炙热的空气填满,带着藤筐和里面的人飘离地面。 “来福,二驴子,记得按照操作规程来做事,咱们长安城里面见!” 梁宝玉面带温和的笑容,冲着已经漂浮在半空中的三人挥着手臂,转头下令解开热气球捆在地上的绳索。 “伯爷放心,小的一定将着飞球安安稳稳的降落在农学的实验田里!” 有着无数次玩弄降落伞经历的二驴子,丝毫没有任何胆怯,反倒是肉眼可见的逐渐兴奋起来! “小侯爷我怕!啊啊啊啊!” 来福那凄厉的惨嚎声再次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甚至梁宝玉把这当成了对方表达亲昵的撒娇行为…… 那名叫甲三的百骑司探子,则一脸冷酷的冲着下方的大头目洪城点了点头,就好像自己参加的不是什么飞天的壮举而是出门替头目买几根油条充当早餐。 随着绳索的解开,热气球迅速拔高高度,几个呼吸之间,地上的人就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来福哥你别怕,咱们按照规程操作,必然能够安全的回到地面。” 二驴子一边安慰还在痛哭的来福,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调整火罐的喷火口。 来福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抹了一把,虽然还在不停的低声啜泣,却也按照操作规程开始帮忙。 唯独那个百骑司的探子仿佛掏了钱的观光客一样,自顾自的掏出单孔望远镜朝着下方不断的扫视,犹如暗地里偷偷窥探自家婆娘偷野男人的老王八。 “这位大哥,你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这件棉衣先披上吧。” 等到热气球平稳的漂浮在半空中之后,二驴子主动给甲三递过去了一件备用棉衣,“我家伯爷说了,天上不比地面,要冷得多,不注意防寒保暖容易出现意外……伯爷果真是有见识的,这还没见到神仙住的宫殿呢,就已经冷成这样,神仙爷爷住的地方怕是比草原上的冬天还冷吧?” 二驴子的自说自话,让那脸上仿佛结冰的甲三表情有所松动,难得开口询问到:“你也是从草原上回来的?” “那可不?我原来是辅兵营的,被伯爷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对了,来福哥也去过草原,他可比我有出息有本事,他从草原带回来许多牛,能够耕种的那种,伯爷说他的功劳不比我们这些抡刀子和人拼命的家伙差!” 甲三诧异的打量了一眼还在摸鼻子的来福,顿时也觉得这窝囊废顺眼了许多。 按照梁宝玉所讲述的课程,即便是万里晴空地面上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一旦飞到了天空中,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就能够遇到方向不同的气流。 这些气流的方向轻易不会改变,飞到天空之中的热气球完全可以利用这些不同高度不同方向的气流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学业最精的来福掏出提前准备的罗盘,一边吭吭哧哧地偷偷擦着眼泪,一边校对热气球飞行的方向。 对于这一次试飞,梁宝玉打定了主意要给全天下窥探自己的家伙狠狠来上一记震爆弹! 硕大的热气球将飞向长安城,将在长安城所有人的注视下降落在曲江畔的农学实验田! 随着高度的攀升,天空中的朔风变得更加剧烈,温度也直线下降,热气球变得左右摇摆起来,藤筐里的三个人开始紧张的工作起来。 二驴子不断探头观察地面的景物,此刻哪怕是巍峨的玉山在他眼中也仿佛化身成了沙盘上的模型,房屋都变成了小黑点,人和其他东西完全瞧不见。 耳边呼啸的风声,遮掩住了来福轻轻的啜泣,这家伙现在依然怕的要死,可他手上的工作却一点也没有耽搁,不得不说,梁宝玉还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小厮的,要不然绝对不会把他派到热气球上来添乱。 甲三已经有些拿不稳用熟铜打造的单筒望远镜了,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和望远镜冻在一起了,即便如此,这家伙也哆哆嗦嗦的用碳条在随身携带的纸张上记录上自己的见闻。 热气球钻进了云层,丰富的水气和寒冷的温度让三人身上挂满了白霜,对高空的情形完全来自于梁宝玉的讲述,让他们应对起来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前头……前头是不是长安城?” “我来看一眼……应该是了……除了长安以外,地上不可能再有这么大的城了!” “这飞球的速度好快呀!减小火焰准备降落!” 哆哆嗦嗦的三个人,操控着第一次飞行的热气球朝着长安城降了下去,巨大的喧闹声在地面上响起! 甲三通过单筒望远镜朝下方观察,他惊骇的发现,长安城城墙上的守军竟然在调动八牛弩! ------------ 第一百零二章 大唐永兴 今日长安城里的风比往日更加喧嚣一些。 难得一见的晴好天气,加上温煦的微风,让人觉得格外舒坦,哪怕往日里再也不愿意出门的人,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也肯去西市东市转转。 城门外的官道上,是往来不息的人流车队,从外地赶来长安的商队,规规矩矩的把大车停在城门外排队接受检查。 巨大的吵闹声从官道远处传来,惊慌的叫嚷声让守城的军卒警惕性瞬间拉满!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圆滚滚的大脑袋从云丛中探了出来,引得地面上的人慌乱的逃窜躲避! 城门上示警的铜锣被敲响,军卒们惊恐的抬起头望着那从天而降的怪物,无数纷乱的念头从心底冒出! 守城的将军紧急下令,将刚刚配置的新型八牛弩拉了出来,改良后的乙字型火箭装进卡槽,咯吱吱的机簧声中,咬着后牙槽的士兵完成了上弦,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射击! 可惜怪物来自天空,八牛弩的射击角度还无法覆盖头顶的目标,不过不要紧,些许困难难不倒大唐的军士! 几个军中壮汉喊着口号把八牛弩架在了城墙上的女墙上,略微调整射击坐标,就等着那恐怖的怪兽进入射击范围! 天上来的妖兽又如何?只要还是血肉之躯,那就尝尝我雷霆营的火箭! 在朔方城一战,雷霆营的将官打出了无与伦比的自豪感,如今在他们的信念之中,任何处在八牛弩射程范围之内的目标全都是土鸡瓦狗,火箭一出众生平等! 几名身穿校尉服饰的骑士在官道上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大声呼喊,他们经过的地方人群不再慌乱,而是兴奋地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莫要惊慌!天上飞的乃是我大唐军伍中的新式武器!” 校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远远传来,已经在城墙上架起了八牛弩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等到那怪物在空中急速的靠近,地面上的人也终于看清楚这圆滚滚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用何种材料制作的巨大圆球顶在上方,下面是藤条编织的大筐,隐隐绰绰能够看见那藤筐里还有活人。 倒是上方那个巨大的圆球上,写着硕大的字:大唐永兴! 城中也有千牛位的信使策马赶来,证实了那些城外校尉的话,守城的将军哈哈大笑,将脑袋上的头盔一把扯下来高高的抛起! 大唐的人,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全都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 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来自波斯的精美毛毯,来自龟兹会跳胡旋的歌姬,来自大食国的香料……只要是美好的无害的东西,唐人都愿意尝试,都愿意尽情的享受! 这是强者该有的胸怀,这是强者该有的特权! 面对从天而降的怪物,大唐的兵卒第一反应并不是跪下膜拜,也不是丢盔弃甲的逃窜,而是攥紧了手中的弓箭,架起了强悍的八牛弩! 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能够在天空中飞翔的巨大的圆滚滚的怪物是大唐军队的又一利器,那么接受它,并冲着它欢呼就没什么好难以理解的了! 随着热气球的高度不断降低,那大唐永兴四个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耀眼,巨大的欢呼声仿佛会传染一样,从官道上到城墙上,再到长安城内,充满自豪感的欢呼声仿佛潮涌的海浪一般,不断翻滚不断叠加,一浪接一浪的拍击着前方的一切! 太极殿中,正在议事的群臣和皇帝,也听到了那高高的宫墙外传来的欢呼声。 有所准备的魏太忠小跑着出门查看,接着满脸欣喜地汇报了热气球试飞成功的消息! 李二陛下带着他的臣子们就站在太极殿的门外,远远看见了那个漂浮在长安城上空的巨大热气球。 明亮的阳光下,‘大唐永兴’四个字反射着金光,恍若在熊熊燃烧一般! “为陛下贺!为我大唐贺!” “大唐永兴!” “吾皇万岁!” 李二陛下的胸膛之中,激动兴奋的自豪之感几乎要胀的炸开! 他想起当日梁宝玉向自己描绘热气球计划时的场景,那世人眼中的纨绔浪荡子仰着头指着蓝天对自己说:陛下,我大唐从今往后不单单要在地面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便是天空也是我大唐的疆域! 这就是为什么梁宝玉三番五次的挑衅皇家威严,李二不舍得惩处他的原因! 自那日在太极殿的屋顶,在那闪电编织的雷网之中,那胆怯的少年倔强的趴在自己用过的铁矛旁边,冒着被雷电轰为齑粉的风险,硬挺着也要维护大唐和皇帝的尊严,李二陛下就明白,不管这个少年有多么胡闹,不管他干出多么离谱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大唐的位置永远摆在最高的那个地方! 那巨大的热气球并未直接飞进皇宫,而是在整个长安城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朝着曲江畔的农学方向飘去。 热气球的藤筐之中,二驴子、来福和甲三把那条厚重的棉被裹在身上,三个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云层之上的低温超乎他们的想象,来福已经开始思索应对的办法,紧紧依靠蓬松的棉衣还无法抵挡那些云层中的水汽,需要在棉衣外面再加一层皮子才行。 早已调整好了降落的方向,带着厚厚棉手套的来福独自一人操控着火罐的喷油孔,随着火苗逐渐的变小最终熄灭,热气球的高度进一步下降。 从高空之中观察长安城,心情格外的不一样,冻得哆哆嗦嗦的二驴子不停的念叨,当初修建长安城的人好大的本事,他们是如何把道路修的那么规整、那么笔直? 农学所在的那片区域,早已被千牛卫的士兵整体戒严,在敦化坊第一批筒子楼住户的欢呼声中,这世上第一个热气球飞快的掠过天空,朝着农学的位置急速下降。 特制的巨大铁锚从藤筐里抛出,长长的绳索顿时绷得笔直! 铁锚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最终在一阵牙酸的咯吱声中,让巨大的热气球停止了继续前进! 大唐第一次热气球飞行,圆满成功! ------------ 第一百零三章 关键时刻靠不住的百骑司 藤筐之中冻僵的三人迅速被抬了出来,农学里早已准备了盛满热水的大瓮,来福和二驴子脱光了衣服泡进去,舒服的忍不住直哼哼。 甲三就没那么好命了,用碳条记了一路笔记的他脚还没沾地,就又被人扶上了一匹骏马,等候多时的骑士一言不发,将甲三牢牢固定在身前,然后扬鞭策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此次热气球的试飞,和之前的降落伞以及载人风筝完全不同。 如果说降落伞和载人风筝只能算是梁宝玉逗弄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的玩具,那么热气球就是真正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工具! 所以,热气球从设想被提出再到整个加工流程,梁宝玉全都和朝廷的各个机构进行了深度的合作。 尤其是披上了军方的外衣,从一开始就把这东西定为了大唐军伍的新型利器,为热气球今后大规模用于实战做好了充足的铺垫。 农学之中,有夔国公刘弘基坐镇,老流氓罕见的一脸肃杀,全身披挂之下犹如时刻准备上阵杀敌。 千牛卫的士兵迅速检查热气球的情况,有识字的校尉用碳条记录着各种数据,一看便知,必然是农学培训班毕业的学员。 几名太医就等在来福和二驴子旁边,等这两个家伙在热水里缓过来劲,迅速的替他们把脉检查身体状况。 一切行动都十分高效和直接,梁宝玉提前制作出的表格被这些太医们逐一填写。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飞天有着太多需要探索和记录的东西,就连梁宝玉这个发起者也对乘坐热气球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所知不多。 至于在天空之中,在那云层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没有人会打听,也没有人敢于主动探寻。 对于唐代人而言,这是了不起的隐秘,只有君王和能够左右整个国家方向的大人物们才配得知。 热气球出现在长安城上方带来的震撼远远超出了梁宝玉此前的预计,甚至因此掀起的波澜所影响的范围也出乎他的意料。 市井百姓对此津津乐道,不少街坊邻居眼中的能人开始分析这能够载着人飞翔在天空之中的新式武器能够为咱大唐的军阵带来何等的改变? 而真正有资格接触或者探索热气球的大人物们,则一个个闭口不言保持缄默。 看似平静的池水下方是暗潮涌动。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令无数人诟病不已的大风筝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长安城里的百姓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在家里做些什么事情,会被某个捆在风筝上的混蛋从高空中窥探。 百骑司的大头目洪城仿佛受惊的驴子,每日里东跑西窜忙的要死,生产队的驴都没他辛苦,搞得有人找上门来时,梁宝玉居然联系不上这个混蛋。 “永兴伯颇有慧根,贫僧也是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之中所言,神气内蕴、钟灵天秀,不愧是仙人弟子!” 躲到梁家庄子都被人找到的梁宝玉对于这番肉麻的吹捧,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甚至还要僵硬的陪一个笑脸。 没办法,谁让对面坐的这个老和尚身份太不一般,大兴善寺的主持方丈方正大师即便是皇后娘娘都十分敬重。 梁宝玉虽然顶着纨绔浪荡子的名头,可方正大是这样级别的宗教人士,还是得罪不起的。 方正大师和袁天罡不同,这位在佛门之中辈分高的吓人,是真正的德高望重,若非大兴善寺太过特殊,老和尚也不至于屈尊在这里做个主持。 “大师太过谬赞了,不知道今日大师登门,究竟所为何事呀?” 正正经经的说些虚头巴脑的话,并不是梁宝玉所擅长的,索性直接一点。 “永兴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贫僧是当真喜欢!” 方正大师笑得极为开心,两道雪白的寿眉不停的抖动,“贫僧今日登门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心血来潮想要和永兴伯结个善缘!” 那和尚果真如他所言,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仿佛当真只是来认识一下仙人弟子的梁宝玉,飘然而至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梁宝玉独自发懵。 方正大师气场太强,身处他的周围仿佛不由自主的会陷入平安喜乐的状态,心情都会变得莫名的阳光,哪怕是梁宝玉想要犯浑,都有一种被捆住手脚无法施展的感觉。 这就奇了怪,自己一个经历过后世信息轰炸的人,竟然会被一个唐代的老和尚当面进行心理暗示而无法逃脱,只能说对方不简单,不愧是长孙皇后和众多勋贵都极为礼遇的高人。 而袁天罡就直接的多了,见面之后直接开出了道门护法的条件,邀请梁宝玉这个仙人弟子加入。 “永兴伯,咱们都是老朋友,贫道也就不和你绕弯子,成为道门的护法好处多多,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事情,我们到门都全力支持!” “老袁你这人太狡猾了,随随便便一个虚名就想把我骗进道门……你看看本爵爷像不像傻子?” “怎么能是虚名呢?我道门护法身份贵不可言,非大能者不可担当!” “你都说了咱们是老朋友,那就别废话了,老袁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眼下是你道门需要我梁老八,不是我梁老八需要你们道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道门护法我是不会做的,你想要从我这里打听什么,直接问吧。” “唉,永兴伯你可知道自己痛失了何等的机缘?罢了罢了,贫道想要问一问,那天空之上云雾之中究竟有什么?还有,乘坐你制造的那种飞球是否可以一直往更高处飞?” “听说你青牛观里有一卷黄庭经……” “贫道带来了!” 梁宝玉所说的《黄庭经》乃是王羲之手书,小楷,一百行,其价值已经不能以银钱来衡量。 原本也只是抱着漫天要价的念头,没想到袁天罡当真答应了,甚至早早的随身携带……这让梁宝玉有一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 可惜梁家庄子向来讲究信誉为先,既然收了人家青牛观的宝物,梁宝玉自然要老老实实详详细细向袁天罡讲述了天空中的秘密。 直到老道走了大半天,梁宝玉才幡然醒悟,袁天罡今天找上门来原本就是特意来送礼的! ------------ 第一百零四章 卑职就是陛下身边的猎犬 以道门的人脉,以及李氏皇族为了往脸上贴金,把李耳写进族谱的行为,不管是袁天罡自己还是青牛观的那些老道,想要得知乘坐热气球的人在云层之中见到了什么,都并非太过为难之事。 甚至以梁宝玉一向不怎么好的名声来看,他们从长安三害之首纨绔浪荡子梁老八嘴里打听出来的消息,真实性远远无法同其他渠道获取的消息相比! 袁天罡只身一人赶到梁家庄,提前准备好了王羲之抄写的黄庭经,原本就是要把这件宝物送给梁宝玉的。 可怜梁宝玉为了维护梁家庄的商业信誉,还详细的向老道诉说了高空之中是什么样的景象会遇到何种的情形……虽然大赚一笔,可总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 佛门和道门的轮番示好让梁宝玉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总感觉自己缺失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不管是方正大师还是袁天罡,他们都不是冲着热气球来的,甚至也都不是冲着梁宝玉那越来越多人相信的仙人弟子的身份来的! 偏偏如今长安城中,梁宝玉能够信任能够商讨事情的勋贵长辈们一个都不在。 程咬金、牛进达、尉迟恭全都在外领兵,谯国公柴绍自草原上回来之后,一直不曾在长安城中出现,府上的家人也是语焉不详,显然正在进行某件极为机密的事情。 自家的便宜老爹梁建方更不用提,也不知道老梁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说在朔方城独当一面的经历唤醒了他心中的雄心壮志,如今虽然离开了阴山一带,却换防去了梅岭古道附近,显然老梁已经开始暗暗谋划,想要在岭南一地发挥些作用。 那里可是冯盎的地盘啊,老梁是在抽什么风?那地方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只有苦劳没有功劳,政治眼光差的一批!怪不得人家都是国公就他是侯爵,害的本爵爷起点就比旁人低! 直到旧相识唐俭的儿子登门,梁宝玉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配合百骑司的行动,李二陛下特意给梁宝玉的仙人弟子身份做了个官方背书,给他在鸿胪寺挂了个功德使的职位,原本只是多领一份钱粮的差事,如今却在几次阴差阳错之后,居然慢慢变得显眼起来! 鸿胪寺中已经有官吏开始提议,让功德使梁宝玉掌管审批度牒的权力。 事情的发展显得极其自然,甚至最初提议的那个官吏压根就不清楚唯一合适的功德使竟然是梁宝玉这个纨绔! 度牒乃是佛门僧人出家的必备之物,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哪怕在寺庙里吃斋念佛几十年,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僧人。 历史上佛门大兴之后折腾的太过离谱,甚至是某些王朝直接覆灭的重要原因之一,放纵之后的佛门能够对整个社会造成多大的损害,世人是有目共睹的。 是以李唐王朝对于佛门的警惕性极高,李二陛下对于佛门的限制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减少度牒的发放。 度牒数量的减少直接限制了佛门弟子的增长,甚至按照眼下的趋势来看,随着许多老一辈僧人的逝去,法律承认的僧人数量将急剧萎缩! 对于李二陛下的做法,梁宝玉是举双手赞成。 在封建王朝的统治之下,宗教信仰是必不可少的元素,但是想要搞政教合一,想要喧宾夺主,在这片土地上必然不可能成功! 一时的得势仅仅只能够带来短暂的狂欢,最终这片土地会固执的走回自己原有的道路之上。 佛门被连番打击,说白了都是咎由自取,别说唐朝的和尚和几百年前的和尚没任何关系,他们是传承一体的,几百年前的和尚敢把皇帝当财货卖来卖去,几百年后的统治者把他们当成洪水猛兽提防,一点儿都不过分! 以梁宝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整件事情,单单庙产不缴纳赋税这一条,佛门和朝廷就不存在完全和解的可能。 按照唐检的儿子所叙述的信息来看,梁宝玉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风口浪尖之上绝非偶然,虽然一切事情都是偶然,一切联系都是机缘巧合,但是放弃过程看结果,梁宝玉这个功德使即将掌握度牒发放的权利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有意的设计好了一切! 因为草原上结下的情谊,唐俭派儿子来把话说的相当直白,推动这件事的人或者势力,在暗地里不知用何种手段说服了佛门和道门,更是利用种种连唐俭都看不明白的操作,扫清了整个计划中一切的阻碍。 如今发放度牒的权利除了梁宝玉,其他人已经不敢也不能染指了! 牛大发了呀! 这才是真正的隐世门派该有的手段啊! 此前被洪城和百骑司抓到了那些阿猫阿狗,在这位幕后推手面前,当真是连提鞋都不配! 等着一脸无辜的洪城再次出现在梁宝玉面前时,遭到了准备多时的埋伏,五个老兵按住手脚,让自家小侯爷踹了个痛快! “狗一样的东西!洪城你给我说清楚,本爵爷前前后后帮了你多少忙?你特凉的非但不思报恩,反而和外面的人合起伙来坑害本爵爷,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大兴善寺做个佛门护法,然后对你下一道佛门追杀令!” “伯爷息怒,伯爷息怒啊!” 洪城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脸皮什么压根就不在乎,屁股上的鞋印儿都没拍干净,这就是嬉皮笑脸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伯爷,掌管度牒发放的权力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你何必动怒呢?要知道佛门可是富的流油呢,以您的名声,怕是连竹杠都不用敲,对方就得乖乖的往您家里送金山银山啊!” “嘿嘿嘿,这样的赢钱有命赚没命花,怎么,你这狗一样的东西想和陛下对着干?” “那可不敢!伯爷您说的对,卑职就是一条狗,一条陛下身边的猎犬……陛下让卑职咬谁,卑鄙就是死也不会松口的!” “哦?那你和我来说一说,这次陛下想要让你咬谁呀?” ------------ 第一百零五章 要谢当谢我大唐的皇帝陛下 洪城的目标有些离谱,和佛门一点儿也不沾边。 按照这位百骑司大头目的说法,他和梁宝玉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不管外界喧闹成何等的模样,都不能忘记这最初的目标。 随后洪城列出了最近一段时间梁宝玉需与之周旋的目标人物,这些人还都不是隐世门派的家伙,反而在长安城里都有着正经的身份。 这些目标几乎全都是胡人,有祆教、景教、伊思教,最为离谱的竟然还有五斗米教……梁宝玉感觉和洪城混在一起之后,犹如一脚踩进了烂泥潭,越纠缠就陷得越深! “这些胡人凭什么和隐世门派拉上关系?” “伯爷,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和胡子打交道总比直接和那些无法无天的练气士来往强的多吧?” 还真是这个道理。 以梁宝玉如今功德使的身份,长安城里的胡人教派还当真是任他揉搓。 大唐的百姓信这些胡人宗教的并不多,这些教派的教众几乎全是来大唐讨生活的胡人行商,先天和本地人有着疏离感,说起话来底气也远远比不上佛门和道门这两家,影响力和实力更是天差地别。 按照洪城的计划,梁宝玉只用和这些胡子吃顿饭打个交道,能拉上点交情就更好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百骑司来做就行。 梁宝玉自己猜测,这些在长安城里的外来教派极有可能或多或少被隐世门派渗透了,说不定有几个暗地里都早早就被隐世门派掌控了! 当初在朔方城时,大总管柴绍领兵奇袭襄阳城,柴大总管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十几个部落的胡子泼了命的猛攻朔方! 背后就是师公府在调动,而根据小武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师公府的影响力以及各种布置,重点是放在关中的。 也就是说草原上对于师公府而言,仅仅是一片不太重要的化外之地,属于客场作战,却依然折腾出了那样大的声势。 而那些胡人的教派,已经在关中在长安待了好些年,被隐世门派的炼气士们渗透甚至掌控,好像就变得也顺理成章起来。 不知道是洪城有意安排,还是李二陛下特意进行了交代,下面的一系列计划梁宝玉的参与度都不是很高,隐隐有把他从整个计划中慢慢摘出来的感觉。 梁宝玉乐见其成,甚至在洪城告诉他,那些胡人教派想要给他头上加几个尊号的时候,梁宝玉把准备多时的来福推了出来! 刨去不在乎虚名的二驴子,以及连真名都没有的甲三,来福约等于大唐飞天第一人! 这个身份不好好宣传一下,简直对不起我家来福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嚎! 作为极有可能掌握发放度牒权利的功德使,以及仙人的弟子,梁宝玉还被安排了一位师姐,这师姐今后究竟要派什么用场,梁宝玉秉承了不问不打听的态度,得到了洪城的赞赏! “原来小弟的师姐竟然是徐姐姐,小弟当真荣幸之至啊!” 望着眼前低头看不到自己脚面的徐姑姑,梁宝玉顿时来了精神,“师姐在上且受小弟一拜!” 犹如唱大戏一般,梁宝玉虚头巴脑的行了大礼,徐姑姑笑盈盈的侧身避开,哪怕明知道是在开玩笑,也不愿意占梁宝玉这个长安三害之首的便宜。 “此次行事,还要多仰仗永兴伯了。” 徐姑姑的鹅蛋脸上,犹如春风拂过的大地一样,满是温煦,“奴婢也是赶鸭子上架,就怕哪里做的不对坏了洪头领的布置。” “那姐姐可就得用心做事了,万一出了纰漏,咱们两个最多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呵斥几句,老洪就不行了,轻则挨板子重则掉脑袋呀!” 无视洪城黑如锅底的脸庞,梁宝玉当着面编排他,“为了不让老洪受罚,姐姐咱们可就得时时刻刻都入戏呀!” “还请永兴伯明示,何为入戏?” “就是从眼下开始,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咱们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奴婢晓得了,永兴伯当真聪慧无双,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提前想到,不愧是仙人弟子!” “嗨,师姐何必客气?咱们姐弟两个师出同门,我师父不就是你师父吗?” “呃?这就开始了?师弟说的对,是师姐我大意了。” 哎嘿,不愧是长孙皇后身边得用的人,这小脸儿一绷,架子一端,有师姐内味儿了! 那些胡人教派的代表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了东市的一间酒楼之中,胡商有钱,胡教更不会缺银钱,这鸿运楼便是在东市是鼎鼎有名的高消费场所。 当梁宝玉和徐姑姑乘马车赶到鸿运楼的时候,胡教的人早早等在楼上,这些胡人着急和梁宝玉这个最近迅速穿红的功德使攀上交情,出手极为阔绰,直接将鸿运楼这顶楼也就是三楼一层提前包下,只为双方谈话时足够清静。 对于胡人折腾出的这些排场,梁宝玉嗤之以鼻。 胡人就是贱皮子,如今是他们想要攀附自己,抛去隐世门派的因素不谈,今后这些家伙都是要仰仗自己的鼻息过日子,双方第一次会面,仅仅是包下酒楼的一层,连把鸿运楼清场都办不到,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心中原本就有成见,梁宝玉显得愈发跋扈高傲,落在那些胡人眼中,反而理所应当。 薄纱遮面的徐姑姑却在一旁看的心底暗自发噱,原来往日里的永兴伯是这幅模样! “功德使大人肯屈尊莅临,当真是我等的荣幸!” “赞美安拉,万物非主唯有安拉,默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安拉必将会赐福于大人!” 一帮胡人操着强调各异的关中话齐声吹捧,各自行着最为郑重的礼仪,换来的却是梁宝玉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们的神可管不着本爵爷!赐福什么的本爵爷更是不稀罕!本爵爷肯见你们这些化外之民,全是陛下的旨意,要谢当谢我大唐的皇帝陛下!” 胡教头目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由一沉,却也都是反应敏捷的机灵之辈,转眼间高呼陛下万岁! 梁宝玉乐的哈哈大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丑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 第一百零六章 这方面胡人女子果真有些优势 汇聚在鸿运楼的胡人教派头目有不少,甚至许多人的身份梁宝玉压根判断不出来。 能够辨别出来的,也只有祆教、景教和伊思教这三家,其他几个小教派头目全程陪着笑脸,连开口问好的资格都没有。 梁宝玉带着薄纱蒙面的徐姑姑,一路走上了鸿运楼,小厮打扮的来福和几个老兵一路跟随,反倒是那些教派头目被远远的隔开,不加掩饰的蔑视之意扑面而来。 这些教派头目个个暗自心惊,眼前这位极有可能在鸿胪寺中主管教派事务的功德使,好似对我等极为厌恶。 只不过能够被各自教派派到大唐来传教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机灵之人,他们之中甚至有人在长安待了十多年,更有前隋时就来到关中的家伙,不但脸皮足够厚,就连和各种官吏打交道的经验也极其丰富。 在这片统治者对于神权极为警惕的土地上,作为主要服务于胡商的外来教派,这些头目早就有身为肥羊的觉悟。 今日这场会面,大家伙原本也就做好了被狠狠宰上一刀的准备,毕竟梁宝玉的名声太恶,连佛门和道门都对这位纨绔浪荡子即将掌管度牒发放权利表现的十分紧张,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当真经不起这位长安三害之首折腾! 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梁宝玉这位仙人弟子不为人知从未露过面的师姐也将出席,各派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为了不让那位仙人的女弟子受到冷落,各派也都带上了自己的圣女圣姑,没有的也全都连夜选出一个,不求讨得那位仙人女弟子的欢心,只求对方不要对自己这帮外来之人产生厌恶。 这鸿运楼的顶楼布置的极为奢华,整个一层全都被打通,里面有许多名贵的花木,还布置的有假山观景,不以金银珠玉示人,偏偏那股子富贵之气熏的人沉醉其中。 梁宝玉直接大刺刺的坐了主位,青衣小帽的来福就站在他身边伺候,几个充当护卫的老兵则在背后一字排开,不晓得的猛然一见,怕是还以为这是他梁家庄子的老宅! 胡人头目们个个心里苦笑不已,这位永兴伯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显然在他的心目之中,自己这些外来户压根无足轻重。 领头的是祆教的大祭司,依足了同行们交流的规矩,先是对梁宝玉那连名号都没有的仙人师父吹捧一番,接着历数了此前梁宝玉倒腾出来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最后表达了各派的仰慕之情。 梁宝玉表现的兴趣缺缺,极其恶劣的在一帮胡人头目的歌功颂德中不停的打哈欠,胡人头目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取出了此前准备好的礼物,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表情这才变得好看! “本爵爷就说嘛,早就听闻你们这些域外之民头一次见面最爱送旁人礼物,还以为你们这些家伙看轻本爵爷有意省下一笔财货,如今看来却是本爵爷错怪你们了!” 一见梁宝玉露出贪婪之相,一帮胡人头目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肯收礼就行,“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木头桩一样杵在这里没一点眼力劲儿!赶紧把这什么祭司、大祭司送给咱的礼物收起来,这些人可都是大财主呀,他们送的礼物万万没有便宜货!” 望着当场打开包装,当面验看诸教送出礼物的来福,胡人们脸上变得精彩纷呈。 有人老神哉哉毫不在意,有人面露欣喜仿佛盼望自己送出的礼物能够获得梁宝玉的欢心,更有人脸上露出愤怒之情,显然心中认为自己被当场羞辱! “诸位放在外面也都是胡人中的大人物,可诸位也需要明白,你们也只仅仅是胡人中的大人物!” 任凭青衣小帽的来福在礼物中挑挑拣拣,把包装精美的东西弄的乱成一团,梁宝玉此时却语气猛然变得森然,“这里是大唐,这里是长安,诸位平日里行事还是谨小慎微一些的好……本爵爷虽然好说话,但是有谁的小辫子主动送进本爵爷手里,可也别怪本爵爷不讲情面!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太紧张,这里不是鸿胪寺的官衙,咱们碰在一起也只是修行之人相互之间交流认识,一个个绷着脸做什么?难道和本爵爷这位仙人弟子同席而坐,让你们不开心吗?” 一时之间,整个鸿运楼三层仿佛春日里化开坚冰的河流,立马变得喧闹起来。 那些胡人头目不管此前抱有的是何等的心思,此刻全都喜笑颜开,纷纷扰扰和梁宝玉攀起了交情! 形势比人强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胡人在大唐的地界上向来不受人待见,实际上早就该被欺辱习惯了,只不过众人今日所代表的是自己的教派,被梁宝玉连番轻慢奚落,心底才会有不该有的情绪出现。 这帮胡人之中,自然不缺桀骜不驯之辈,虽然不敢当面发作还要强颜欢笑,可每当低下头时,眼中的寒光却闪烁不停。 此时的徐姑姑,因为是女眷,在旁边单独为她另开了一桌酒宴,各教选出的圣女圣姑莺莺燕燕讨好作陪。 徐姑姑自有一股大家气度,如今拿捏起来,远非这些胡人教派里的女子可比,毕竟在徐姑姑眼中,莫说这些所谓的圣女圣姑了,便是他们的一派之尊,也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人物。 不过和梁宝玉盛气凌人咄咄相逼的态度不同,薄纱遮面的徐姑姑表现的要温和可亲的多,这也是此前商量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眼见梁宝玉那边很难打开缺口,类似他这般贪婪的家伙翻脸不认人简直就是日常操作,加上以往的名声,一帮胡人把拉近关系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徐姑姑这位仙人女弟子的身上。 这帮子圣女圣姑之中虽然大多数是滥竽充数之辈,但也有真正的重要人物,祆教的圣女黛丽丝就是真材实料的教中首脑之一。 此时身在长安,原本也只是机缘巧合,听闻这么重要的会面需要有女眷作陪,才会亲自出马。 作为真正的圣女,黛丽丝关于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十分擅长揣摩旁人的心思,几句话下来,就掌握了酒宴之上的主动权,一番女儿家的闺房私话,更是引得徐姑姑侧脸轻笑。 黛丽丝把酒宴的气氛烘托的极为喜庆,自己也是笑得花枝招展,哪怕身穿极为低调的黑袍,那荡漾的波涛也不输于低头不见脚面的徐姑姑! 梁宝玉时不时的关注女眷那一桌酒席,见此壮丽的情景心中不由感叹:在这方面胡人女子果真有些优势! ------------ 第一百零七章 来福:我,飞天神将,打钱 收下了胡人们送出的大批财货,梁宝玉变得喜笑颜开,酒宴的气氛也随之高涨。 一帮胡人头目轮番不要钱一样拍着马屁,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提出想要给梁宝玉上尊号的请求。 这也是眼下大唐极为流行的一种拉拢关系的手段,所谓的尊号自然也当不得真,和佛门道门的护法完全不是一回事,更加类似于后世的名誉头衔。 说白了就是你梁宝玉有身份有地位有本事,大家又都是修行之人,我们教中有一神位简直就是为梁大人您量身定做的,神灵也给了启示,梁大人您今后就在我们教中担任这一神位算了! 当然尊号有高有低,代表的地位自然也不相同,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为了方便日后好打交道,好进行献媚巴结,有了个尊号以后这些教派公关起来心里就有底了,什么样档次的尊号就送什么样档次的礼物,大家都省事。 这般来看,以为古代人就比现代人愚蠢完全是小白的看法,接触到的信息不同,放在一起比较原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这些胡人头目在梁宝玉面前低三下四,甚至有意表现的愚蠢,可实际上能够被自己所在的教派派到长安城来主事的,哪一个不是人尖子? 单单上尊号这一手,便是后世许多人都看不清楚,真以为顶个名誉头衔就算人家的人了?就真的能够在这个群体当中行使头衔应该匹配的权力了?开什么玩笑,养猪而已! “诸位所说的尊号,本爵爷可不能领……不是本爵爷惺惺作态,也不是瞧不起诸位所在的教派,实在是师门有规矩,本爵爷可不想受到师父的责罚!” 梁宝玉端起一杯酒,半歪斜着身子,衣领也被扯开了,当真没把这些胡人头目当成外人,“不过诸位的心意却是不能冷落了,这尊号嘛,本爵爷身边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也不用分这家那户的了,乱七八糟记也记不清楚……就是这个一直跟着我忠心耿耿的小厮,今后他就是你们各教当中的飞天神将! 来福,别忙着清点好朋友们送的礼物,回家里你慢慢看就是了,来来来,让大家都认识你一下,今后你在这些好朋友的教派当中,可就是有了神职的人,有事没事多去教中转转,可不能让人说你光占好处不干活呀!” 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酒宴再一次冷场,即便是那些没脸没皮的胡人头目之中,也被梁宝玉的这番羞辱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等要给你梁宝玉上尊号,也是顶顶给面皮的举动,若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波澜,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纨绔浪荡子,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荣光? 谁知道你这祸害非但拒绝,还推出了一个奴仆顶替,如此羞辱诸教,真以为那鸿胪寺中的官员个个都不讲道理吗? 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们都去鸿胪寺外哭拜申诉,还就不信鸿胪寺的官员和大唐的皇帝陛下当真就任由你无法无天! “怎么,诸位是瞧不起我这小厮吗?” 见场面冷了下来,梁宝玉也没有恼怒,而是依然带着轻快的笑容环视全场,“诸位也都是修行有德之人,莫非也被世俗的身份蒙蔽了双眼不成? 我这小厮虽然出身寒微,但身上的缘法可不输旁人! 前几日,轰动天下的飞球,就是由他操控的!” 一帮胡人头目各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自梁宝玉折腾出降落伞和载人风筝之后,这些胡人教派也曾偷偷暗地里实验,作为一帮传播宗教吸纳信徒的家伙,不管心底信不信自己所宣扬的教义,但终究是比普通人对所谓的神人仙道更多一些期盼和渴望的。 连道门和佛门都对天空之中究竟有什么感兴趣至极,这些胡人教派哪能不心痒难耐呢? 只不过他们身份低微,在大唐这片土地上又一向是夹着尾巴做人,哪怕制造出飞球的梁宝玉就在眼前,偏偏不敢开口主动询问!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种事关天机的隐秘一旦开口打听,说不准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亲自操控着飞球前往了传说中仙人领域的高空云层,又活着回到地面的神奇人物,竟然就在眼前!而且,还仅仅只是梁宝玉家中的一名小厮! 仙缘……当真捉摸不定啊! 在大唐,仆人的地位虽然极其低微,但朝廷的律法当中却也明确规定不准豢养奴隶,先别说有钱人家究竟能不能当真做到把仆人当人看,单单有这一条律法横在头顶,就避免了许多人间惨事。 可是在胡人当中,仆人就是奴隶,那是当真没有任何自由和生命权可言的,是以地位更低。 这也是刚刚梁宝玉要让来福顶替自己接受诸多教派的尊号,就连最老辣的祆教大祭司都勃然色变的原因。 可眼下,当来福热气球驾驶员的身份一曝光,胡人头目的想法就又转变了。 身份低又怎么了?人家可是亲自前往云层之中,见过这世间最神秘隐私的人物啊! 别说旁的,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也都是各个教派中的首首脑脑,可又有谁当真晓得教义之中神灵居住的天空是何等的模样? “飞天神将乃是我祆教的护教战神,今日归位可喜可贺!” 祆教的大祭司抢先发言,一双浑浊的老眼竟然当真闪动着激动的光辉,仿佛青衣小帽的来福此刻已经披上金光闪闪的神甲! “这是安拉带来的指引,这是安拉派往人间守护祂的羔羊的使者!飞天神将,法力无边!” “神注视着迷途的羔羊,送来了亲选的护道者,飞天神将必是我教的大护法!” 一时间人声雷动,来福从原本人人鄙夷的奴隶,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飞天神将! 旁边的酒席上,正在轻声细语交流私房话的一帮女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那祆教圣女黛丽丝有些不好意思的一边冲徐姑姑露出笑容,一边用嫩白的小手轻轻拍打自己胸前的黑袍,不经意间转头望去,正巧和偷偷观涛的梁宝玉视线对了个正着! 哦?这位永兴伯喜欢这样的…… 再次转头望向低头看不见自己脚面的徐姑姑时,黛丽丝的笑容里就多了几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深意…… ------------ 第一百零八章 背刺徐姑姑 不管一帮胡人头目心中究竟抱着何等的想法,来福这飞天神将的神号算是坐稳了。 虽然自家教派承认的飞天神将,是梁宝玉的贴身小厮,多少让在场的胡人头目觉得有些别扭,可看那来福的模样明显是极其忠心的,言语上稍稍试探两句,也就不敢继续造次了。 女眷那一席气氛更加热烈,祆教的圣女黛丽丝交际手腕高超,饶是徐姑姑见惯了宫内宫外的达官贵人,可终究是不熟悉这些行走江湖的拉拢手段,几番交流下来不但脸上的薄纱去掉了,甚至还和一帮圣女圣姑们推杯换盏喝了些许葡萄酒。 梁宝玉虽然表现的放浪形骸,仿佛占了便宜就得意忘形的无知少年,可实际上却处处留心,但是直到酒宴结束,这些胡人头目也没有主动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更没有打探热气球飞天的秘密。 就好像这些家伙因为梁宝玉来吃酒当真仅仅只是为了拜一下码头,提前投资一下鸿胪寺中炙手可热的功德使。 既然这些家伙没有主动暴露什么,那么梁宝玉也就懒得深究,反正是洪城和百骑司的任务,自己只是友情客串,犯不着豁出命去给洪城那王八蛋帮忙。 待到宾主尽欢,一帮胡人头目醉滔滔的主动离去,新鲜出炉的飞天神将来福下楼相送,五个老兵护卫也跟着一起去壮声势,一时之间,鸿运楼的顶层只剩下梁宝玉和徐姑姑两人。 在黛丽丝的相劝之下,徐姑姑很是吃了几杯葡萄酒,鹅蛋型的脸颊上蕴出两朵红云,往日里端庄的神态也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慵懒。 梁宝玉只觉得今日的徐姑姑格外的漂亮,心底不由自主涌出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念头。 “永兴伯好手段呢,这般连拉带打,想必那些胡教回去之后必然要头疼好久的。” 徐姑姑虽然有几分微醺,可终究没有真的喝醉,和梁宝玉这混蛋独处一室,又见他眼神逐渐变的让人心底发颤,赶紧主动提起公事,“往日里倒是看不出来,永兴伯耍起横来当真是让人……” “师姐说的哪里话,我在旁人面前再怎么耍横,同你在一起时,还不是俯首帖耳。” 梁宝玉做出隔墙有耳的姿势,让徐姑姑瞬间变得谨慎起来,而他自己则缓缓靠近了徐姑姑。 徐姑姑微微皱眉,却只当是梁宝玉担心有人偷听,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却也没有制止。 “师姐今日格外的光彩照人,当真是秀色可餐呢!” 梁宝玉涎着脸继续往前凑,被徐姑姑用一根葱白一样的手指顶在了脑门上。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梁宝玉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不停的燃烧,火势还越来越大。 毫不顾忌徐姑姑眼神中的警告,梁宝玉一把抓住对方的小手,把那嫩白的手指含进嘴里…… “你你你……” 这一下子,换成徐姑姑溃不成军了。 直到此刻徐姑姑才察觉到,自己和梁宝玉单独留在这酒楼顶层实在是极为不妥的。 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附近又难保没有胡教的耳目偷听,仅带来的五名护卫还全都是梁家庄子的老兵,梁宝玉这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当真想要做些什么恶事,自己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别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师姐说的什么胡话?咱们师姐弟说几句知心话,叫别人来做什么?” 实际上并不敢做什么实质性行为的梁宝玉,也仅仅只是过过嘴瘾罢了,他一步步逼近,看着往日里端庄大气的徐姑姑和小姑娘一样手足无措,战战兢兢不停后退,心里已然是畅快不已了! 上次在皇宫里,徐姑姑可是狠狠的将自己拿捏了一番,身为长安三害之首,本爵爷可是很记仇的! 不停后退的徐姑姑只觉得背上一硬,却是推到了可以欣赏热闹街景的栏杆之上。 “姐姐有空,可得去神庙找我玩耍啊!” 身后的街道上传来清脆的声音,虽然语调有些怪,但依然悦耳至极,正是已经和徐姑姑成为闺中密友的祆教圣女黛丽丝! 陷入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氛围的徐姑姑瞬间清醒,一双凤目狠狠刨了没脸没皮的梁宝玉一眼,转头伏在栏杆上和黛丽丝说话。 此时大唐的风气极为开放,虽然比不得后世那般,但女子上街游玩,当街和闺蜜说话却不会引来指摘。 徐姑姑和黛丽丝两个,一个在楼上一个在街上,全都是貌若天仙的女子,说话又都淅淅沥沥恍若黄鹂,当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可哪怕黛丽丝是个胡人女子,身边分布的那些膀大腰圆的护卫却极为惹眼,再看守在鸿运楼门前的来福和五名老兵护卫,倒也没人敢上前胡闹。 是以,两个刚刚以姐妹相称的女子,就这么一上一下交谈起来。 梁宝玉站在徐姑姑的身后,瞬间就明白了以前旁人说的葫芦身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真是……蔚然壮观! 将身子伏在栏杆上的徐姑姑,许是觉得有些乏了,两条长腿无意识的微微活动,一时间梁宝玉整个心神都跟着摇晃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胆子,梁宝玉一把扶住徐姑姑的纤腰,这位一直陪在长孙皇后身边的女官猛然身子一僵! “师姐莫要声张,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呢,被人发现了面皮上可不好看。” 梁宝玉那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耳后传来,仿佛行走在沙漠之中好些天没喝过一滴水的旅人,好似有魔力一般,往日里见惯了大阵仗的徐姑姑是一动也不敢动! 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响在背后响起,徐姑姑急的只想跳楼,可偏偏…… “姐姐和我一见如故,黛丽丝当真舍不得和姐姐分离……呜呜呜,姐姐记得去看我啊!” “好妹妹……嘶,姐姐也舍不得你啊……” 两个女子一上一下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只觉得姐妹情深,当真是惹人羡慕,谁也不知道,那楼上女子身后,正有人喘着粗气拼了命的耕耘…… ------------ 第一百零九章 梁家庄不养闲人 事实证明洪城安排的一切并非是无的放矢,随着鸿运楼的酒宴结束,时刻盯着那些胡教的百骑司探子发现了五斗米教的踪影。 “五斗米教?老洪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教派如今还存在吗?” “存不存在的,哪是我这等人说了算?” “那龙虎山天师府的人知道不知道?他们难道不管吗?” “龙虎山若是愿意自己清理门户,哪里还用得着我们这些苦命人往来奔波?” 看着愁眉苦脸的洪城,梁宝玉判断这老小子这次钓到了大鱼,可这鱼也太过大了一点,就连有陛下撑腰的百骑司大头目都觉得棘手。 后面的计划不用梁宝玉在跟着参与,终于可以有一段闲暇的时光了。 农学的整体搬迁,有三个少监盯着,梁宝玉这个学监就顺理成章的开启了摸鱼模式,长安城里也不待了,直接回到梁家庄,谁问起来就说学监大人在玉山的工地上忙着监督那些工匠盖房子……学监大人为了农学的新校区,可是操碎了心! 梁家庄子如今的人口是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周围村庄来务工的,每日清晨和黄昏两个时间段,水泥路上那交织的人流,让人以为身处八十年代的国有工厂外的街道。 尤其是下工的时候,特意开辟出来的集市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处处都充满了烟火气味。 和其他村子不同,在梁家庄子作坊做工的这些人,个个手里都有闲钱,不但穿着打扮比别的村庄鲜亮,就连脸上的气色红润的多,许多原本在乡下地方不可能卖出去的货物,在梁家庄子却拥有着大批的客户群。 已经有经营零售业的商号求到老管家那里了,说是想要在梁家庄里开个分号,不求多赚多少银钱,但求在梁家庄这些工人心底留个印象。 这本就是双赢的好事,老管家自然满口答应下来,愿意帮忙在小侯爷跟前说项。 “刘记商号不是经营南货的吗?我记得他家的商铺都在东市,他家的货物好是好,可是那价钱本爵爷看了都觉得肉疼,铺子开在咱们梁家庄里,真能有生意?” 梁宝玉最近一直缩在梁家庄子,本就有避风头的意思,专卖精品的刘记商号上赶着要在梁家庄里开分铺,怎么琢磨都感觉不对味儿。 “小侯爷真是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呀!此事那刘记商号的掌柜已经从小老儿分说过了,他家早就想打开杂货的局面,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缘,咱们庄子里如今庄户们都有几个闲钱,连带着周围的村庄都跟着阔绰起来,他刘记商号若是当真能在咱们庄子里开一间杂货铺子,那可就当真让他家打开局面了!” 老管家老成持重,早就看出来自家的小侯爷这一次在庄子里待了这么久明显是躲着什么人,加上二驴子他们从长安城里探听回来的消息,说什么和尚道士都上赶着想找自家的小侯爷送礼,老管家也谨慎着呢。 “若要真是这样,倒也是一件惠及乡里的好事,财叔你多费心,帮着刘记把这杂货铺子开起来!” “小侯爷您就瞧好吧,小老儿觉得,有刘记给那些商号们打个样,今后怕是想要在咱们庄子上开铺面的人不会少!” 老管家喜啾啾的离开了,老汉如今越活越年轻,胖胖的身躯走路都带风,那股子精神头便是年轻后生也比不上! 能不高兴吗?原本破破烂烂的梁家庄,如今变的不比普通的县城差,以前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老兵们带着家眷凑在一起抱团取暖,虽说有老侯爷照顾,大家伙饿不了肚子,可能过一天算两晌的日子,当真没什么奔头。 如今老侯爷带着大军驻扎在外,小侯爷成了当家人,所有人都担心小侯爷纨绔成性,彻底把梁家这一点家底折腾干净,可谁也没想到,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小侯爷把整个庄子安排的风生水起、兴旺发达! 不但以前只能在地里刨食的后生们都进了作坊,就连撒尿和泥的娃娃们如今也全都有先生领着读书认字。 小侯爷说了,梁家庄子不养闲人,可但凡庄子里出现了闲人,那就是他这个当家人的失职! 有了小侯爷管家,原本死水一潭的日子突然之间就变得有奔头起来,虽然老管家说不出什么人人眼中都有光这样的话,可他心里明白,这梁家庄老老少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发放度牒的差事最终还是落在了梁宝玉的头上,虽然他这个功德使也只是充当人形图章,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玉林和尚,一个敢拿自己的寿命和李二陛下打赌的高松高僧。 这老和尚不论是佛法还是辈分,亦或者是在佛门中的地位,都隐隐高出大兴善寺方正大师一线,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永兴伯少年得志,小小年纪就有了伯爵爵位,更是有仙缘傍身,日后前途无量啊!” “大师谬赞了,我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在长安城里名声顶着风都能臭出去三五里!” “永兴伯乃是真性情,老衲也就不和永兴伯绕圈子了,老衲此次前来,是为了度牒一事。” “大师想必早就清楚,我就是鸿胪寺里推出来顶缸的,唐俭那老王八不厚道,得亏在草原上我还带他一道发财来着,谁能想到,转过头他就把我架在火上烤!” “永兴伯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背后的是是非非,即便是怪怕也怪不到唐大人身上。” “嘿嘿嘿,大师既然清楚内情,那就不该找到我这里来呀,度牒如何发放每年发放多少份,我说了可不算。” “老衲自然明白永兴伯的难处,只求行文到了永兴伯手里莫要留难就行!这串佛珠陪伴老衲已有三十九载,今日送与永兴伯,就当结个善缘。” 玉林和尚手中的念珠梁宝玉早就注意到,在光线照射之下竟然能够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更为神奇的是那七彩光并不是刺眼,而是如光晕一般包裹着那一粒粒念珠,神奇无比。 这样的佛门宝物,拿着有些烫手啊! ------------ 第一百一十章 舍利子啊,这东西我家里不缺 玉林老和尚拿出来的念珠绝对称得上佛宝,别说这念珠的材质就连梁宝玉这种不识货的家伙都能看出来珍贵无比,单单被玉林和尚随身携带了三十九年,就足以让佛门信徒癫狂! “大师,佛门不是讲究与人为善吗?因为讲究劝旁人戒贪戒嗔修来是德因果吗?为何大师会拿出这样的重宝来为难本爵爷呢?” 见梁宝玉虽然盯着自己手上的念珠两眼泛光偏偏却依然嘴硬,玉林老和尚哈哈哈大笑! “果然不愧是真性情的永兴伯!老衲今日算是见识了……老衲听闻,道门给你开出了护法的价码,我佛门自然也不比道门小气,护教金刚的名称如何?” “大师何必一再的试探本爵爷?大师来之前必然已经对我进行过了解,想必也知道刚刚给您奉茶的仆人乃是数个教派的飞天神将……如此,大师还要我做这护教金刚吗?” 玉林老和尚咄咄逼人,开出来的价码越来越离谱,如果梁宝玉继续拒绝,反倒是有得罪佛门的嫌疑。 可他把来福搬出来,性质顿时就变了。 来福是他的仆人,如今身上已经挂着好几个教派的飞天神将的尊号,若是再给梁宝玉弄个类似的名头,先不说佛门和那些胡教的的实力有多大差距,单单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实际上已经挑战了唐人最根深蒂固的认知:上下尊卑! 不管梁宝玉接受不接受所谓的护教金刚的头衔,单单佛门提出这个邀请,在某种味道上来说就是把他和来福摆在了同一阶层! 对于一名贵族,一名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伯爵,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玉林老和尚眨了眨眼睛,瞬间醒悟过来,这倒是此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说白了还是他佛门在中土大唐的势力太过庞大,压根就没把那些外来的胡教放在心上,以至于闹出这么一个笑话来。 那些胡教,不管是祆教还是景教,亦或者是正在迅速崛起的伊思教,放在人家本土,也是不属于佛门的大教派,甚至在本土可比佛门如今在大唐的地界上混得更加风生水起! “哈哈哈,下面的小和尚办事不力,倒是让永兴伯看笑话!” 在梁宝玉惊愕的注视之下,玉林老和尚仿佛变脸一样,换成了一副市侩的模样,“这回来拜访永兴伯,确实是老衲不地道,但并非是有意想要坑害伯爷,只是我佛门太过艰难罢了……万般罪孽皆归老衲,伯爷见谅啊!” 说完,老和尚还犹如顽童一样冲梁宝玉挤了挤眼睛! 这他喵的,我和你讲道理是你和我耍无赖! “我看大师才是真性情,不如这样吧,本爵爷呢就向大师做个承诺,绝不主动为难佛门……大师把念珠留下就行。” 李二陛下对于佛门的感官不佳,限制打压的极为严重,甚至因为梁宝玉的出现,带来了一些历史上原本没有的改变,让佛门的日子愈发难过。 “永兴伯的生意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玉林老和尚露出一副苦笑,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念珠,低低念了一声佛号,就把那串带着七彩光晕的念珠郑重地放在了身前的案几之上,“永兴伯虽然担任要职,却从未去鸿胪寺点卯,今后继续偷懒就能得到一件佛门之宝……” “大师何必着相呢?佛门不是说四大皆空吗?若是肯自己也把家底空出来,想必陛下也不会限制度牒的发放了。” 宝物到手,梁宝玉顿时就换了一副面孔,演戏嘛谁还不会了,“本爵爷不主动为难佛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情分,怎么到了大师嘴里,偏偏就成了故意偷懒了? 我这人没什么见识,纨绔嘛,顶让人瞧不起的身份,本就该是愚蠢如猪的形象……可我这人认死理啊,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千万不能吃亏! 本爵爷做人情,向来都是做在明面上,大师和佛门得了好处却不认账……啧啧啧,下次还怎么打交道?” 饶是以玉林老和尚的养气功夫,也不由得目露惊奇之色,重新上下打量眼前的梁宝玉。 世上太多捕风捉影的谣言了,面前这一脸老成的少年,可不是传闻中的轻浮浪荡的纨绔! “倒是让伯爷见笑,佛门如今度日艰难,看谁都难免心怀戒备……” “你们佛门讲究因果,前人种下的因得出今日的果,大师又何必怨天尤人呢?” 一说起这个,玉林老和尚脸上露出了悲苦之色。 “确实是前人种下的因啊,度门、法源将人间的帝王当做财货卖来卖去,佛门有眼下了劫难,当真怨不得旁人。” 对于玉林老和尚的悲情演出,梁宝玉心底毫无触动,本就是佛门自己作死,眼下后悔又有什么用? 与其天天劝旁人向善,不如自己先向善,自己先来一个四大皆空,岂不是再无烦恼? 梁武帝是个多么虔诚的狂信徒啊,这位帝王活着的时候恐怕是佛门真正一统这片土地上的信仰的最佳时机! 可惜,这些天天就叫嚷着四大皆空的和尚们,为了钱财富贵,把梁武帝当成一只猴子来戏耍,最终活活饿死……试问此后的哪个人间帝王,能不将这件事记在心底? 李二陛下对佛门的政策远比历史上更加严苛,庙产征税,限制度牒发放,给孩童剃度罪同拐卖……加上道门处处紧逼,按照眼下这种情形,都不用等到武宗灭佛,恐怕佛门就得自己退出中原! 里面看似千丝万缕犹如乱麻,可让梁宝玉来说,一句话就讲清楚了,全是钱闹的! 佛门积累了无数的财富,占据了广袤的良田,还从事放贷等暴利行业,偏偏和尚们以出家之人为名不尊官府法度,若是放任不管,必将成为附在大唐身上不停吸血的寄生虫! 任何一个有抱负的君王,都不会允许这么一群人生活在自己的领土上肆意妄为! 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偏偏佛门在看清楚了真相之后,依然舍不得放弃那些是世俗的财富,谁又能救的了呢? “老衲曾和陛下打赌,活不过九十岁,不如等老衲圆寂之后,烧几块舍利出来送于永兴伯如何?” “舍利子啊,这东西我家里不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要舍利子?得加钱 佛门对于舍利子的重视或者说崇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不可考了。 或许历史上某位高僧大德在坐化圆寂之后,命令自己的弟子将自己的躯壳用火焰来净化时,这种佛门至宝的出现就成为了必然。 当初梁宝玉在草原上带着尉迟宝林和程处默烧制舍利子时,完全没有想到会面临今天的局面。 活蹦乱跳的玉林老和尚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等到他明年圆寂之后,一定会让弟子给他火葬,也必然能够烧出舍利子。 老和尚对于自己的修行极为有信心,在他的认知之中,自己这样的佛教徒如果还没有办法烧出舍利子,那天下间就不应该出现这东西! 对于老和尚的自信,梁宝玉表示认可。 不管内心对于佛门的感官如何,梁宝玉都不得不承认玉林老和尚绝对称得上是一位高僧大德! 这老和尚在佛法方面的修为,极其高深,传闻和陛下会面时机锋打的飞起,另作陪的许多饱学之士都心悦诚服,佩服的要命。 可是用牛骨羊骨亲手烧制出舍利子的梁宝玉,实在是没办法告诉玉林老和尚,这玩意儿的产生和你佛法修为高深不高深没有一点关系,最关键的因素是温度和时间。 甚至梁宝玉还知道,牛骨头比羊骨头更适合充当烧制的材料! 听梁宝玉说家中藏有舍利,玉林老和尚顿时有些脸上挂不住。 毕竟舍利子这种佛门至宝,并非只有寺庙中才有供奉,舍利子代表着祥和安宁,门阀权贵之中用于庇护宅院、家人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那苍梧县侯梁建方一生征战,有得到舍利子的机缘也完全说得通。 自己原本还想以舍利子诱惑梁宝玉,结果对方家中竟然供奉的有……这下子自己的提议诱惑力顿时下降了一大截! “还请永兴伯请出佛宝,让老衲礼拜一番。” 作为一名和尚,玉林的请求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当梁宝玉把自己收藏的舍利子拿出来时,老和尚的瞳孔收缩的犹如针尖一般! 实在是当初在草原上烧制出的舍利子数量有些多,梁宝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不至于百十枚放在一起,可除了最大的那一枚之外,其余都是混在一起存放的。 当一个檀木匣子打开时,里面竟然盛放了十多枚舍利子,顿时就让玉林老和尚震惊了! 便是佛门中有名的高僧大德,一次性烧出的舍利子能有个七八枚就了不得了,普通的高僧躯体一般只能烧出三五枚……即便是玉林自己,也没把握烧出八枚以上的舍利子! 这小小的一个檀木匣子,里面就装了数位高僧啊! 说白了还是双方认知上的差异,造成了玉林老和尚如此震撼! 不管是佛门弟子,还是世间凡俗,在这个时代全都认为只有得道高僧才有资格烧制舍利子,而非凡人所能及。 哪怕是那些沉迷于搜刮财货、贪图享受的佛门不肖弟子,也都心底明白,佛门教义的核心在于人心,而不是那些外在的仪式和传统。 他们深信只要人心真正地净化了,就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通过任何手段来体现佛法的真谛。 虽然自己做不到,但不代表他们不认同这种观念。 只有真正领悟了佛法的真谛,真正净化了自己的本心,这样的僧人才配在圆寂之后,烧出舍利子! 这也是当初在草原上,孙思邈反复提醒梁宝玉哥三个,一定要保密的原因。 如果让世人都知道,不论是任何人,哪怕不是人,只要温度火候掌握好都能够烧制出佛门圣物,那带来的影响必然无法估量! 说白了这种行为,就是对佛门信仰的一次挑战,如果公布于众必然会引发佛教徒们在信仰上的颠覆,梁宝玉这个始作俑者,被佛门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你梁家为何会收藏如此多的佛门之宝?” 玉林老和尚看到檀木盒子里那十多枚舍利子时,梁宝玉就知道坏事了。 可偏偏想要遮掩已经晚了! 见老和尚脸上已经满是戒备之意,两道雪白的寿眉竟然无风自动,这他喵的还是个武道高手! “大师这话问的,这些自然都是家父此前收集的,说起来家父也是位慈悲人物,想必和佛祖有缘吧。” 见梁宝玉还是那副疲赖样子,好似完全不明白这么多的舍利子究竟代表着什么,玉林和尚脸上的表情稍稍舒缓。 不过,这小子所说的便宜老爹梁建方是个慈悲人物云云,老和尚只当他放屁! 谁见过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慈悲人物? 谁又见过凭借军功封侯的慈悲人物? 怕这些舍离子全都是那苍梧县侯征战半生,从旁人手中抢来的吧? 不过这一下子,玉林老和尚提出的期货舍利子就更没什么诱惑力了,自己还活蹦乱跳着呢,凭什么和人家拥有十多枚舍利子的梁家讨价还价? “永兴伯,老衲有个不情之请!” “大师尽管说,只要不涉及到朝廷的公务,其他一概都好商量!” “如此多的佛门至宝供奉于梁家,乃是天大的幸运,可永兴伯你乃仙人弟子,本不是佛门的信徒……嗨,老衲就直说了吧,这些舍利对于我佛门而言极为重要,永兴伯可愿割爱呀?” 愿意呀怎么不愿意割呀,这玩意儿倒腾出来原本就是想拿来售卖,只不过自草原回来之后,梁宝玉杂务缠身,一直没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舍利子不比香水、银镜之类的普通货物,更不可能大批的售卖,处理起来极为繁琐,如今玉林朗和尚愿意接盘,梁宝玉心底都笑歪了嘴! “大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来我梁家庄本来是送宝的,结果送宝没送成,反倒要弄回去一些……主要是家父回来之后没法交代啊!” “梁家如今可是你永兴伯当家,些许舍利子还能做不了主?再说了,将佛宝还于佛门,以苍梧县侯的慈悲心肠,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话虽如此说,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我梁宝玉败家子儿的名声?” “怎么能叫败家子呢?这分明是大功德呀!” “大师要是这样说的话……得加钱!” 玉林和尚:……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败家子梁老八 梁宝玉无耻的市侩嘴脸刷新了玉林老和尚对于大唐勋贵的认知,而梁宝玉开价之低,则再一次刷新了玉林老和尚对于愚蠢的认知。 十多枚舍利子放在一起,不管是对于佛门而言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都堪称无价之宝。 而梁宝玉仅仅是想要换取大兴善寺位于长安城外的五百亩良田! 一枚舍利子价值平均下来竟然不到五十亩田地,这样的交易让玉林老和尚不敢应承。 实在是此事一旦走漏风声,佛门的脸面就没地方放了,一个奸商的名头必然跑不掉! 还有陛下和勋贵集团,也竟然不会做视梁宝玉这个小辈吃如此大的亏,眼前的便宜虽然很大,但后续的麻烦绝对会让佛门头疼不已。 甚至玉林老和尚都开始怀疑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旦自己和梁宝玉达成这项不平等的交易,必然会引来无穷无尽的攻击! “此前是老衲糊涂了,竟然没有看出来永兴伯对于佛门如此青睐,永兴伯,这些舍利子即便是不卖于我佛门,哪怕卖给其他人,其价值也远远不是五百亩良田可以衡量的!” 这种便宜不能贪,玉林老和尚满脸郑重,“永兴伯聪慧无比,若说你不清楚这舍利子的价值,老衲是不信的。 如果永兴伯有向佛之心完全可以直接将这些舍利子布施给佛门,可既然拿来当做财货交易,我佛门便不会在这上面占永兴伯的便宜!” 只能说老和尚在做人方面还是有底线的,尤其是这种不涉及到佛门根基的事情,玉林僧的人品绝对经得起考验! 梁宝玉哈哈一笑,将那檀木盒子推给玉林老和尚:“既然如此,还请大师您自己开价吧。” 报出五百亩良田的价格,完全是一种试探,同时也是梁宝玉对于此前和玉林老和尚一番纠缠的补救。 别看梁宝玉如今贵为大唐的伯爵,身上更是绑着千丝万缕的各种关系,并且只要愿意,马上就能成为皇帝陛下的乘龙快婿,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当真得罪佛门。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自古以来社交中惯用的伎俩,没什么稀奇的,但是绝对好用。 随后,长安城里便传出了惊天的消息,纨绔浪荡子梁宝玉消停了没几天就开始学着旁人败家了! 他爹苍梧县侯梁建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辛辛苦苦收集到了十多枚舍利子,梁宝玉这个纨绔竟然当做财货发卖! 舍利子这样的佛门至宝是可以用钱财衡量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样的宝物都是有数的,不到万不得已万万没有人会拿出来,更别说换取的是在高门大户眼中几乎不值一提的田地和财货。 这样的佛门至宝无论是拿来送礼还是走关系,都是顶顶好用的硬通货,说句丧气话,哪怕家道中落,只要不是牵扯上十恶不赦的大过错,但凭有这样一件佛门至宝,找对了人走对了门路,说不定就能让整个家族起死回生! 即便玉林老和尚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大兴善寺在长安城外的一万亩良田全部打包,又额外附带了许多银钱,可依然招来许多人的非议,说佛门竟然对一个纨绔傻子出手,吃相太过难看! 连带着大兴善寺的香火都寂寥了许多。 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暗自扼腕叹息,那舍利子如此贵重的宝物怎么就落到梁宝玉这个混蛋手里?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便佛门已经出面解释,那十多枚舍利子乃是永兴伯有向佛之心,不忍心见佛门至宝流落在外,所以布施给佛门的,至于那些良田银钱,则是玉林老和尚代表佛门的回礼! 不解释还好,佛门的这番解释一出现,顿时引发了群嘲! 那梁宝玉虽然是个纨绔浪荡子,脑袋还受过伤,平日里不怎么着调的样子,可他却是有师承的! 仙人弟子的名头如今可是有皇帝陛下和朝廷背书,你们却说他有向佛之心,舍得把如此价值的宝物布施给和尚,开什么玩笑? 哪怕去除仙人弟子的身份,一个顶着长安三害之首名头的浪荡子,怎么就有向佛之心了? 佛门和玉林老和尚顿时成为长安城的笑柄,他们这番在旁人看来掩耳盗铃一般的解释,还不如说佛门要为民除害故意坑害梁宝玉这个混账呢! “老八这孩子愈发不着调了,竟然把十多枚舍利子当做财货卖给了玉林老和尚,观音婢你是不是该管管了?” “陛下何出此言?那梁老八乃是陛下亲封的永兴伯,是您皇家农学院的学监,不论从哪层关系来说,他被人蒙骗都轮不到妾身来过问。” “朕知道你心中有气,恼那梁宝玉对高阳有成见,可苍梧县侯如今带兵驻扎在外,老八他一个孩子独个在长安城,吃了亏受了委屈连个帮他出头的长辈都没有……观音婢你就发发善心管管这孩子吧,不管他怎么混账怎么胡闹,早晚不还是要和高阳成亲?说到底他也是你的女婿啊!” “那陛下为何不亲自过问呢?” “朕刚刚与那玉林老和尚见过一面,玉林不愧是佛门杰出的人物,一番辩论竟然把朕要限制佛门的想法变成了和他个人的一场儿戏般的赌约……老八那孩子在他手里吃亏朕一点也不惊奇,可此时朕若是亲自过问,非但会让旁人以为梁家的圣眷过隆,还会让佛门以为朕太过咄咄逼人,恐会引起不必要的激烈反应。” “二郎你倒是思虑周全,可以妾身看来,老八那孩子与佛门的契约已成,此时替他出头找补恐怕会沦为天下人的笑话。不如把老八叫进宫里来,臣妾呵斥他一番便是。” 李二陛下的眼睛瞬间亮了! 把梁宝玉叫进宫内,由长孙皇后出面呵斥管教,既可以释放出皇家对佛门如此不顾嘴脸的吃相的不满,又可以给其他虎视眈眈的家伙以警示……别以为梁老八这孩子在长安城中如今没有长辈撑腰,谁要是敢继续谋算他,皇家必然不答应! “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古人诚不欺我!观音婢,你就是朕的贤内助!只不过从此以后,老八这孩子的败家子名声是跑不掉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该死的争胜之心 对于被长孙皇后叫进皇宫,梁宝玉是十分抵触的。 毕竟不管是徐姑姑还是高阳公主,都令梁宝玉对皇宫这个地方退避三舍。 甚至梁宝玉都想装病躲避,可惜一脸贱笑地魏太忠把话说的明白,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了,哪怕是绑,也得把永兴国绑去皇宫! 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内侍,梁宝玉只得乖乖跟着魏太忠去了皇宫,他喵的,做太监做到满脸横肉长出胡须来,也是没谁了,宫里难道就没有人担心这些家伙没割干净? 本爵爷记住这几个家伙的脸了,改日必然叫上李泰那个混账,再给这几个王八蛋割一茬! “你父亲辛辛苦苦置办的一点家业,你竟然随手败掉,对得起你父亲尸山血海拼杀半生吗?” 面对犹如凤凰一样光彩照人的长孙皇后,梁宝玉乖乖低头受教,只说觉得那些舍利子又不好看又不会发光,想来没什么稀罕的。 正巧赶上玉林老和尚卖弄,非说等他明年圆寂之后必然能够烧出来几枚舍利,自己这才取出了父亲的珍藏……嗨,说白了都是少年人的争胜之心害苦了自己呀! 关于舍利子的秘密,梁宝玉绝对不会说出来,最起码眼下不会说出来,即便对方是一国之母的长孙皇后也一样。 还好长孙皇后也只是做做样子好向外界释放明确的信号,并不是真的想要改变梁宝玉这败家子的世界观,随意说教呵斥之后,就让梁宝玉独自跪在一座偏殿之中慢慢反省。 “惜微你来盯着他,这小子惯会偷奸耍滑,不跪足三个时辰不要让他起来!老八,本宫这可是替你父亲管教你,你跪在这里多想想你父亲有多辛苦,今后再遇到事情……唉,算了,你跪着吧。” 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却偏偏忍不住嬉皮笑脸的梁宝玉此时才知道,原来徐姑姑的闺名叫做惜微。 当真是个好名字呀,单单在心底默念起来,都比徐姑姑这个名字少了好多罪恶感! 等到众人散去,冷清的偏殿之中只剩下梁宝玉和徐姑姑,原本还有些不敢面对对方的梁宝玉直接摆烂。 四仰八叉的往地上瘫坐,犹如街上的街溜子贼眉鼠眼的冲着徐姑姑扬了扬下巴:“惜微你过来,帮我捏捏腿,腿都跪麻了!” 原本心里有鬼就惴惴不安的徐姑姑,一张鹅蛋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永兴伯你莫要过分,此前鸿运楼的事情奴婢不追究,也没向任何人提起,可不是怕了你……奴婢虽然身处着皇宫之中,可一向洁身自好……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甚好,也不曾对奴婢加以颜色……偏偏你,偏偏你……” 徐姑姑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既像是向梁宝玉表明自己的清白,又像是要梁宝玉和自己一同保守秘密,一番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多日来的委屈和内心的纠结,在单独面对梁宝玉的时候瞬间爆发!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徐姑姑,梁宝玉从地上爬起身,心疼的赶紧哄。 可历经两世从来没有感情经历的梁宝玉,却发现徐姑姑眼中的泪越哄越多,一阵手忙脚乱,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偶像剧的桥段。 这混账好似落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来不及细想,捧起徐姑姑那张鹅蛋脸,狠狠就亲了下去! 果然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从未经历过如此震荡的徐姑姑瞬间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当真沉醉在梁宝玉这个混账的气息之中。 守身如玉二十六年,好好的白菜前几天刚被梁宝玉拱掉,如今又被他抱着轻薄,徐姑姑只觉得昏天黑地,脑袋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尤其是尝过肉味儿的梁宝玉,无师自通上下其手,怕不是已经有了想要在这皇宫之中再续前缘的心思! “呀!” 一声惊呼,让混乱的两个人瞬间清醒! 各自分开,看清楚发出惊呼的人之后,徐姑姑恨不得直接撞墙自尽! 梁宝玉也乱了手脚,这无法无天的混蛋已经在心底思索灭口的可行性! “你你你……你们……呀!” 洁白细腻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灰尘,手里拎着两个可以绑在膝盖上的软垫,小带鱼高阳公主犹如刚学发音的聋哑人,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公主殿下,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徐姑姑这次是真的急的流眼泪了,和梁宝玉做下这等丑事原本就是杀头的罪过,偏偏还被高阳公主撞见……若不是还有家人亲眷,徐姑姑肯定要一死了之的! “你在鬼叫什么,你在鬼叫什么?没见过纨绔调戏良家妇女吗?怎么?这样的老女人本爵爷没资格调戏吗?” 各种念头如闪电般在梁宝玉心底划过,瞬间就把所有的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我听夔国公吹嘘过,说什么陛下在皇宫内和大家伙一起饮宴,个个喝的烂醉,第二天早上清点人数,一晚上能丢十多个宫女! 凭什么那老混账都能把宫女偷回家,本爵爷亲个嘴摸几把就不行?” 如遭雷击愣在当场的高阳公主,再次刷新了对梁宝玉这个混账的认知……说不定退婚当真是个好选择! 看着双手抱住肩膀蹲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徐姑姑,高阳公主又想起那日在大兴善寺,自己被梁宝玉堵在厢房之中……这个混账胆大包天,连身为大唐公主的自己他都敢调戏,把徐姑姑这等宫婢和他单独留在无人的偏殿之中,这不是把羊送进了狼口吗? 对于徐姑姑此时的遭遇极为能感同身受的高阳公主,瞬间柳眉倒竖,手中的两个软垫护膝直接砸在了耀武扬威的梁老八脸上! “你这混账当真是死不改悔!自己不想活了何必拉无辜的弱女子陪葬!” 高阳公主当真是气昏了头,小小的人儿快步走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徐姑姑身边,经过梁宝玉身边时,还不忘冲着对方的腿窝踹上一脚! “哎呦!” 表演成分过于夸张的梁宝玉,顺势滚倒在地,此时心中才明白,往日里来福那狗东西一直在演戏,下次一定踹的重一些! 抱住徐姑姑的肩头安慰,年纪虽小却心思不差的高阳公主开口说道:“徐女官,这梁宝玉胆大包天罪大恶极,竟然敢在宫里干出这等混账事情来,若是禀明母后,必然能让他受到严惩,可徐女官,你女儿家的名声……”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家大妇高阳 高阳这番劝慰的话,明显有让徐姑姑守口如瓶、受些委屈的打算。 小丫头只是有情急之下会口吃的毛病,但心思智慧却是够用的,即便在兄弟姐妹之中,也是顶有决断的人物。 若非如此,历史上也不会因为辩机和尚就拉着倒霉的房遗爱一同造反,最终害的房价家毁人亡。 高阳的行为且先不论对错,最起码能够表明这是一个性格坚毅、果敢的女子,而且是个恋爱脑。 担心家人亲眷受到牵连的徐姑姑哭的泣不成声,而高阳的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当真顾不得什么良心道德了,若是仅仅只惩罚她自己,恐怕面对高阳公主徐姑姑绝对会如实相告……可,唉。 见徐姑姑只是一味的哭泣,高阳公主柳眉倒竖指着梁宝玉开骂:“你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当真是个害人精,你你你……我若把这件事禀告给母后,你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过来给徐女官赔一个不是,保证今后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要不然定然有你好看!” 这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梁宝玉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那种死里逃生,大难呈祥,还有对高阳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觉,全都交织在一起,莫名其妙生出一丝明悟……我就是个人渣! “嘁,她一个宫婢,凭什么让我这堂堂的伯爵赔不是?不就是占了她点便宜吗?算得了什么?又没少块肉……行了行了别哭了,本爵爷吃点亏,求皇后娘娘把你赏赐给我,今后呢就当我梁府多养了个米虫。” 梁宝玉这混蛋肆无忌惮的无赖嘴脸,气的高阳公主想要把他掐死! “你你你……不行!” 徐姑姑心中闪过一丝恍惚,若是当真能求皇后娘娘把自己赐给梁宝玉……不行! “多谢公主殿下开解……今日之事,惜微必然烂在心底绝对不会说出去……便是皇后娘娘那里,奴婢也万万不会吐露一个字!” 说吧又是嘤嘤咽咽的哭泣,这次彻底不打算抬头了,心中对于高阳公主的愧疚已经深到无法言语。 拍了拍自己那没什么太大起伏的胸脯,高阳公主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梁宝玉这个混蛋调戏徐女官的事情,只有自己三人知道,只要徐女官不将此事说出去,这件事也就随风而去。 “你这个混蛋,跟我过来!” 梁宝玉着无法无天的无赖性子,当真是难以让人放心,高阳公主扯着他的衣袖来到偏殿的角落,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警告:“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还有,求我母后把徐女官赐予你的念头更是不能有! 你真当徐女官是普通宫婢吗?她可是我母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莫说往日里生活起居了,即便是内府的各种事项,也都是由她一手打理的……再说了,她转眼都二十七了,你你你…… 还有,今后少和夔国公那样的人来往!” 梁宝玉都震惊了,以他后世听说过无数个偷腥的男人被严厉打击的见识来说,他以为高阳最少要揪着他狠狠闹一场,毕竟两人还有婚约,可这小丫头的话怎么越说越离谱? 说到最后竟然有一副归劝丈夫不要和猪朋狗友来往的味道在里头? 梁宝玉忘记了,这里是大唐,达官贵人们三妻四妾视为平常,便是一同耍乐的纨绔们成婚之前有几个孩子的也不在少数。 至于走马章台寻花问柳,在眼下更像是一种上层社会的社交活动,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喝醋夫人房夫人,也万万不会禁止房遗爱他爹去参加花楼里面举办的宴会! 这他喵的,我爱死这个时代了! “你不生我气?” 暂时的愧疚感压制住了梁宝玉对于抄家砍头的畏惧,不由自主上下打量犹如涨家大妇一般的高阳公主。 结果,高阳被他的眼神吓的连退了好几步,赶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生怕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猪油蒙了心,对自己下手! “生你的气?生得过来吗?你可知道今日你闯下的祸有多吓人吗?若是撞见的人不是我……你们梁家就彻底完了!” 小大人一样的高阳公主气啾啾的,转头偏又无奈的叹口气,“你这般不懂规矩,又偏偏如此胡闹,等到成婚之后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哟……” 梁宝玉警惕之心瞬间拉满! “旁人都说,穿了嫁衣送了未婚夫婿出征,一年之内没过门就不吉利……可我偏偏不信这些!” 在高阳公主看来,梁宝玉调戏徐姑姑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生在皇族,便是李家得天下之前也是门阀之一,男人纳妾、轻薄婢女在她看来,好似天经地义之事,如此紧张也不过是事发突然造成的冲击太大,又担心梁宝玉因此惹上大祸……说白了恋爱脑的思维已经开始作祟!“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当真不信的,如今苍梧县侯为国领兵在外,前次母后还对我提起,说是突厥虽然被打服了,可大唐境内不安稳的地方太多,想要替换苍梧县侯,暂时找不到合用的将领……哎呀,你心里明白就行,总之我是不信的!” 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姑娘,想想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情,梁宝玉心底的负罪感不由得升腾而起! 这他喵的,就是前世中人们津津乐道的修罗场吧? 本来一场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风波,就在高阳公主的自说自话之中烟消云散,甚至担心徐姑姑在被梁宝玉这个家伙欺负,高阳公主一直留在偏殿之中陪伴,直到三个时辰罚跪时间快要结束,这才悄悄的从来时的地方离开。 …… “你是说,永兴伯和惜微早有私情?” “回娘娘的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将听到的话全都原原本本的禀告娘娘。” “要是这样说的话,两人之间的勾当怕是就在去鸿运楼的当口……本宫还说呢,怎么惜微出去扮演了一次梁老八的师姐,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好像揣着心事,还担心她是中了那些妖人的手段,如今看来,确实中了梁老八那混账的手段! 魏内侍,这件事本宫要你烂在肚子里。” “回禀娘娘,老奴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狱来客 走出皇宫的大门,看着暖日的艳阳,梁宝玉一阵恍惚,仿佛自己身处梦中。 两世为人,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渣男,可今日那种状况,如果不欺骗高阳的话……唉,反正自己亏欠她良多,有倒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且就这么糊涂着吧! 倒是退婚的念头没有此前那般强烈,依然怕,依然对高阳造反所带来的灾难感到恐惧,可不知为什么,梁宝玉心底没有之前那种对高阳的比如蛇蝎的心理。 自己这么做,对高阳公平吗? 那一个小丫头还没有做出的错事,对她进行攻击,甚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堪称丧心病狂……走一步说一步吧,要是大唐有那种免死金牌就好了,最好是可以抵消一次造反的大罪那种。 感官上的激烈刺激,加上愧疚的低落心情,让梁宝玉有些混混沌沌,不知怎的自己一个人用双脚走路,竟然一直走到了西市街口! 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寻找等在宫门外的二驴子和老兵护卫们了,只能怪皇宫的大门太多,自己进去时和出来时不是一道门。 有些疲惫的自嘲笑了笑,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竟然会因为女人这么纠结,说出去肯定会被全长安城的人耻笑! “永兴伯好雅兴啊,竟然独自漫步街头……不如寻个清静的地方,咱们哥俩小酌几杯如何?” 不知何时身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人声音嘶哑难听,脸上还带着一个青铜面具,仔细扫了一眼,竟然是自己当初在朔方城指挥雷霆营时装逼用的道具! “兄台相邀,敢不从命?” 梁宝玉乖乖上了马车,实在是腰间顶着三柄手弩,不老实听话不行! 这就是梁宝玉为何在长安城里也要带着老兵护卫的原因,真以为长安三害之首是好当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拍黑砖,这他喵的,做个恶霸纨绔也是顶顶有风险的行当! 马车颇为宽敞,足够装下五个人,梁宝玉坐在一角,被三个恶行恶象的大汉用手弩死死顶着,连动都不敢动了一下。 对面能带着自己面具的怪人眼睛里全是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路数,梁宝玉首先怀疑的就是那些隐世门派,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为了寻找所谓的仙缘,当真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 心底闪过无数的念头,梁宝玉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掌握的化学知识究竟有哪种可以混淆进道士们炼丹的手法里面了。 袁天罡那个混蛋不是说本爵爷必然擅长丹道吗?那就好好给眼前这家伙炼上几枚仙丹出来! “世人都说永兴伯乃是仙人弟子,一身本事足以令鬼神惊,你们三个专心点,莫要让永兴伯走脱了!” 那怪人嘶哑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担忧,反而有着浓浓的调侃和奚落,显然对于什么仙术法术之类的东西,他是不信的! 一个不信仙人手段的练气士……绝无可能! “你们别把手弩顶得太近了,本爵爷这一身衣裳可贵着呢,划破了你们三个绑在一起,用命也还不起!” “哈哈哈哈,不愧是永兴伯,不愧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浪荡子!希望在我把你身上的皮完整的剥下来的时候,你的嘴还能这样硬!” “窦文轩?!” “咦?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永兴伯竟然还能认出来,真是难能可贵呀!你我若是相交,定然能够成为挚友!” 还真是这狗东西! 梁宝玉之所以能够认出窦文轩的身份,完全是因为他那布满了各种伤痕的右手上带着的一枚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或许是窦文轩的心爱之物,窦家倾覆之前,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就一直佩戴着这枚玉扳指! “当真是窦兄?一别经年,兄台的风采还是令人如此厌恶啊!” “哈哈哈哈,比不得永兴伯风生水起,永兴伯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当真是令人羡慕……可老话说尽了,物极必反,风水轮流转,任凭你梁老八如何得意嚣张,现在还不是落在我这个丧家之犬的手里了?” “真他喵的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本爵爷落在你手里,也算是快是作尽老天爷降下来的死劫,窦文轩,你要还是条汉子,就给我一个痛快!” “永兴伯真会开玩笑……我窦家因你而覆灭,家破人亡啊,上上下下数百口,被那狗皇帝屠戮一空!便是那些活下来的旁支族人,也是为奴为婢生不如死……传承数千年的家族呀,竟然有朽木一般被一扫而空……梁老八,这样的深仇大恨你还想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哈哈哈哈,莫要说你的仙人师父,就传授了你这些幼稚可笑的东西,那会让我瞧不起你的! 这一年多来,你梁老八勇猛精进混得风生水起,我也没有闲着呀! 那些妄图寻找仙道的家伙,可是留下了许多折磨人的手段,加上从你那里传出来的外科手术,是叫这个名称吧?那些练气士折磨人的手段和你的外科手术结合在一起,当真是相辅相成啊! 我甚至已经开始相信你那师父当真是个仙人,要不然怎么会传授你那些练气士的调调? 永兴伯不要担忧,我保证,哪怕你全身的皮都被剥下来,四肢被一寸一寸的锯掉,也能让你活着,并且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清醒!” 一边说着话,有些癫狂的窦文轩一边把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没有鼻子耳朵眼睑的恐怖面孔! 各种伤痕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粗糙扭曲的缝合针脚,让整张脸都变的仿佛像是被揉搓过无法复原的人皮面具! “咦?梁老八你为何闭上了眼睛呢?你这样的人,也会被我现在这副尊容吓到吗?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天睡醒,都要对着你们梁家庄的售卖的穿衣镜仔细的看上半个时辰……” 梁宝玉闭目无言,他和窦文轩之间称得上血海深仇,这家伙现在落的人不人鬼不鬼,大概率已经处在半疯癫的状态,和疯子是没办法沟通的,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体面的自尽为好。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你一展才华的机会 来福和二驴子带着几个老兵护卫在皇宫外等到日薄西山,也没见自家小侯爷出来。 二驴子以为小侯爷是有事情耽搁了,来福见多识广,却已经开始担心梁宝玉被皇后娘娘责罚,说不定关进了大牢! 当下,来福学着自家小侯爷的样子,逮住一个经过的小太监,往对方手里偷偷塞了一瓶香水,拜托其帮忙打听消息。 那连姓名都不知晓的小太监办事果真地道,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见经常去梁家庄子闲转的老太监魏太忠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你说你家伯爷直到现在也未出宫?” “嘿,魏内侍您在,事情可就好办了!小人们一直等在这里,小侯爷不曾出来,心急如焚之下这才……” “可你家伯爷早在两个时辰前就从其他宫门出去了呀,会不会是走岔了……绝无可能!来福,你带着人乖乖等在这里不要乱动,咱家去去就来。” 魏太忠突然变了脸色,又急匆匆地调转返回了宫门! “来福哥,事情不对!” “我也瞧出来了,小侯爷最是娇生惯养,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他是万万不答应的,怎么可能撇下咱们独自一个人去其他地方瞎转悠?他的马可还在这里存着呢,能让小侯爷不骑马除非是有轿子坐!” “那怎么办?咱们就听那老太监的在这里等消息?” “等什么等?咱们是侯府的人,凭什么听他一个老太监的安排?你带着人快些回咱们在城里的侯府,然后把家里的人手你都撒到街面上去找,那些花楼、酒肆都要打听到,越贵的就给我问的越清楚……小侯爷怕是想女人了!” 看着一脸笃定的来福,二驴子深以为然,带着几名老兵护卫骑马就走……小侯爷浪荡惯了,这一次……必然也是去喝花酒了! 日暮西山,宫门大开,百骑司的大统领打马疾驰! 仿佛受惊的驴子,百骑司的探子们开始满长安城的搜索梁宝玉的踪迹! 天黑之前,一条条线索汇聚到了李二陛下的手中。 堂堂大唐的伯爵,竟然当街被人掠上了马车,那马车还大模大样的从城门口行驶出去……朕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什么用! 李二陛下的脸上冷的能刮下来霜,一条条命令从太极殿中传递出去,封锁关中,寻找永兴伯梁宝玉!三日若无消息,斩百骑司大统领! 在外追索隐世门派的洪城逃过一劫,百骑司的大统领犹如疯了一般,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全部发动起来,那辆掳走梁宝玉的马车经过的城门的城门官直接下了大狱,在红着眼的百骑司密探们手中,这倒霉蛋连一个时辰都没撑过去就一命呜呼了! 梁宝玉仿佛变成了空气,彻底失踪了! 来福和二驴子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长安城,从长安到梁家庄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手持火把寻找自家小侯爷的梁家庄庄户! 庄子里的老兵和辅兵们已经开始偷偷的磨刀,管家拿着熟铜打制的钥匙打开了家里的库房,一件件往日里不见天日的兵刃被取了出来,便是窑口上烧窑的汉子,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柄长刀! 在玉山农学新校区的工地上操持事务的牛见虎连夜赶回梁家庄,如今长安城城门紧闭,想要传递消息也办不到。 牛见虎直接写了十多封书信,派梁家庄的辅兵们守在城门外,明日清早城门打开,这些书信就会第一时间送到各家勋贵的话事人手上! 已经在千牛卫入职充当皇宫侍卫的程处默连夜告假,一向豪迈的主官却迟疑的不敢批假,直到太子殿下李承乾亲至担保,这才给程处默批了半个月的假期。 “我爹不在家,亲卫们也都跟着他还没回来,庄子上还有一些老兵,明日一早城门打开,我就和老三一起回庄子。” 程处默一脸严肃,嘴上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仿佛风轻云淡一般,可能止不住哆嗦的手却出卖了内心的急躁。 “处默,我会派出东宫的侍卫,你最好趁着今天晚上和我那侍卫头子商量一下。” “晓得了。” 整个长安城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从草原上回来之后进入了文职系统的柴绍,直接派家中的奴仆送出去许多书信,许多勋贵之家护卫全都在收拾行囊,甚至各家庄子上的老兵也都在调度计划之内。 如此明目张胆的布置形同造反,可偏偏在夜色之中满城乱窜的百骑司密探们视而不见! 等到天光拂晓,城门内外都各自聚集着一大帮人,双方交错而过,带着各自的使命奔赴前方。 …… “窦兄咱们已经出关中了吧?整日里把我关在马车中,黑天昏地的,白天夜晚都分不清楚,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短短三天时间,足够窦文轩发泄自己抓到梁宝玉的狂喜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在经历过最初想要把梁宝玉扒皮抽筋的冲动之后,窦文轩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想要和梁宝玉交朋友了。 世家公子哥接受的教育,让窦文轩面对梁宝玉这个血海深仇的仇人时,竟然生出舍不得杀他的念头! 窦家已经覆灭了,直系血亲如今也只剩下窦文轩一个人,可那些旁系的族人还在,可他自己还在! 不管梁宝玉那一身本事是不是当真由仙人传授,但是仅凭他展现出来的手段,只要躲过朝廷的追索,就足以令窦文轩重新建立一个庞大的家族! “老八你不要着急,你我兄弟二人碰面有些急促,为兄还有许多家当要带上……等你跟着我到了属于咱们的领地上,有你一展才华的机会!” 梁宝玉通过特殊的手段,实际上是明白时间究竟流失了多久的,只不过被关在马车之中,他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在发现窦文轩那异想天开的念头之后,梁宝玉选择了乖乖配合,能不受苦还是少受点苦的好,只要人活着总有机会逃跑! 当单臂单腿的小武被抬上马车时,梁宝玉才明白,原来窦文轩能够死里逃生并且绑架自己,竟然是借助了师公府的力量!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师公府的叛乱 当已经不成人形的小武见到梁宝玉时竟然有些羞涩,这个当初在草原上机灵聪慧的少年,如今已经苍老的形同劳累了大半生的苦力。 “虽然小武不当讲这样的话,但是在临死之前能够见到伯爷这样的故交,我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你本就被夜陀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怎么不找个安稳的地方养着,反倒和窦文轩混在一起?你是窦兄派来的说客?” 梁宝玉压低了嗓子,同时好奇的凑近了小武仔细打量。 这小子是当真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长时间的苦难折磨,小小年纪额头上已经长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斑白,皮肤粗糙的能够比拟那些经年待在草原上的老牧民。 如今的小武就像是一根原本翠绿充满水分的木桩,被人扔在阳光下暴晒,被骤风吹袭,彻底的干瘪了。 “小子能活到现在,反倒是夜陀的功劳。” 小武释然一笑,整个人充满了那种临死前看开一切的解脱,“伯爷,大师公带着我们当真去了极北之地,在那片亘古没有人烟的荒原之上,我们见到了你所描述的那些奇景……” 梁宝玉呆立当场! 师公府的人竟然真的前往了北极大陆,这群人都是疯子的! 当初故意向师公府透露北极的信息,梁宝玉原本就存了诱惑这些痴迷仙缘的练气士,但是他没有想到,凭借唐代的条件和装备,这些人竟然真的成功了! 小武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仿佛又见到了那荒蛮之地的绮丽景象…… “大师公死了,死在了那片荒原之上,尸首带不回来,我们只能烧掉……永兴伯,那片荒野之上危险重重,你是如何得知那里的情况的? 那地方当真不属于人间,连着大半年都是黑夜,也不完全是黑的,天边就挂着一抹鱼肚白,死气沉沉的,偏偏就是看不到太阳。 那里的风当真如刀子一般,可以轻易割开面颊上的皮肉,还有那亘古不化的冰雪,雪沫子随着风不停的往身上拍,若非伯爷您提前交代过,要把衣服所有的缝隙都扎严实,恐怕半路上我们的人就要死掉一半。 我们见到了白熊,当真是庞然大物呀,随行的有横练功夫冠绝天下的高手,被那白熊偷袭,一巴掌下去骨断筋折……那一次我们损失了三个人手,全都是往日里独自可以猎杀黑熊的高手啊! 还有你说的那些海豹,就懒洋洋的一群群趴在海边的冻土上,那肉的味道如今想起来我都想吐……可是我们的人就是全靠这些海豹的肥油才活了下来。 有了从海豹身上取来的油脂,大师公就命人将百炼钢打制的软钢索团成一团,封冻在油脂之中,那些白熊果真不挑食,一口就把油脂吞了下去……靠着这个法子,我们足足猎杀了五头白熊! 还有你所说的鲲鹏,伯爷您到底是如何知道那种巨物存在的? 当我们在海边看见那巨鲲嬉戏于海浪之中,不停的喷着水柱,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伯爷您既然知道鲲鹏的存在,想必一定明白第一次见到这种脑袋都比房子大的生灵时,是何等的震撼! 当时我们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种种凶险,队伍里的人少了一半,可依然没有见到那传说中能够连接仙人世界的七彩光路,就是您说的极光……有人受不了了,说大家被骗了,说您所指的路是错误的,永远也无法见到那连接天地的七彩光路。 大师公呵斥了那些人,他告诉大家,既然您所说的白熊、海豹、鲲鹏都已经出现了,那就代表您必然亲眼见过这片荒原之上的景色……没有七彩光路,应该是那片蛮荒之地还处在您所说的极夜之中,时机未到只需静静等待。 事实证明大师公的话是正确的,你没有欺骗我们。 随着极夜的逐渐消退,那犹如仙人挥动的七彩光芒终于出现在了天空……那些质疑你的人跪在坚硬的冻土之上忏悔,为自己的无知道歉。 大师公那个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回到了年轻的状态,他每日里面色红润精力旺盛,带着大家在那片冻土之上寻找七彩光路的起点。 我们一帮人在那片荒蛮之地上,兜兜转转苦苦追寻,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都是向天上的仙人祈祷……可那条七彩光路就在头顶,目光的尽头也确实看到那条光路连通地面,可不管我们走多远走多快,终究也是无法踏上那条通往天穹的道路。 一直到霞光散去极昼到来,我们才明白,仙缘不属于我们,仙人看不上我们,强求不来呀! 好多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死掉的,他们躲过了白熊的攻击,避开了足以让人尸骨无存的巨大冰面裂缝,甚至在那个仿佛三魂七魄都会被冻僵的地方苦苦挨了大半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直追寻的仙缘即便败在眼前,也没有资格去触摸……心死如灯灭,那种地方,一旦泄了这口气儿必然活不下去的。 伯爷,您知道吗,大师公临死前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福泽不够却强行寻找仙缘,活该死在仙界的门外……到死他都在念叨,应该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尽心尽力的辅佐您,只有在您这样福泽深厚的人庇佑之下,我们这些普通人才有资格触摸了仙人的世界。 在那样的环境中,最终只有我这个废人活着走出了那片蛮荒……当真是可笑呀,出发之前又有谁能想到这个结果呢?” 听了小武那犹如梦呓一般长长的讲述,梁宝玉沉默许久。 实在是想象不到这群人究竟是如何在北极大陆那片蛮荒的冻土上活了那么久的? 还有那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大师公,确实是个人才,连海豹油里面塞软钢猎杀北极熊的法子都能想出来,可见不是易于之辈……幸亏他死了,要不然自己落在他手中,恐怕当真没有一丝逃生的可能了。 “那么如此说来,你们师公府的大小头目全都葬身于极寒之地,所以……如今师公府是窦文轩当家作主了?” “他是个叛徒……他得知大师公和其他人都死在了那片蛮荒之地,他就发动了叛乱,整个师公府最后的一点元气被他屠戮一空,如今的师公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沐猴而冠而已。”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肚子里是梁家最后的骨血 梁宝玉从后世那些照片和影像中得来的信息,还无法让他想象出师公府的人究竟在极北之地忍受了何等的苦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帮勇敢的人,哪怕他们的行为是被寻找仙缘这种可笑的想法所支配的。 原本的时空里,那些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大航海,一开始不也只是为了寻找金矿吗? 梁宝玉详细地询问了小武在北极的所见所闻,如果这次能够从窦文轩的手里逃出生天,他打算结合自己掌握的知识,将那片荒原记录下来,传递给其他人,让后来者也记得这片土地上曾经出现过何等的勇士! 即便师公府这帮人的勇气令人赞叹,可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扭曲邪恶的本质。 在梁宝玉看来,这些追寻仙道、长生的家伙,每一个都是自私到极点的混蛋,全都死干净了才好! 可是眼下,师公府这个本就无法无天扭曲邪恶的组织,已经落入了癫狂的窦文轩手中,究竟能够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经过几天的相处,梁宝玉确定了小武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囚犯的情况,窦文轩把他和自己装在一辆马车中,恐怕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封闭的空间里面待的太久,精神上会出现问题。 像师公府这样的组织,能够有这样的认知,其背后必然有着一桩桩惨案和血债! 梁宝玉还不至于完全信任小武,但有个人说话解闷确实不错,为了不让自己在马车里关出毛病,梁宝又开始讲他胡编乱造的仙人故事了。 梁宝玉知道,听故事的人绝不仅仅只有小武一个,那光怪陆离的仙人世界,那邪恶诡异的仙人或者其他生灵,令小武沉迷不已。 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小武突然生出一股明悟,大师公和自己这帮人在那仿佛能够封冻一切的荒原之上兜兜转转时,恐怕那七彩的光路之上,一直隐藏着一个长着十几条触手浑身被恶心粘液包裹着的怪物偷偷窥探…… 自己这些人恐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沦为了所谓的仙人的玩物……当真是邪恶无比呀,难道说只有这世间的极恶之人,才配踏上那条仙路吗? 不对! 被仙人收为徒弟,福泽深厚,偏偏对送到手里的仙缘嗤之以鼻的永兴伯,就远远算不上极恶之人! 什么纨绔浪荡子、什么长安三害之首,这些所谓的坏名声在小武眼中,犹如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老兵看到了村口顽童拎着木刀木枪过家家的场景。 世间的极恶之辈,身为师公府从小培养的得力人手,小武听过见过不知道有多少,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足以让怯懦者胆寒,让勇武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命数,都是福泽啊! 转过头来一想,小武就止不住的暗自发笑。 窦文轩这样的家伙,凭什么敢于绑架囚困永兴伯这种深负大气运、大福泽的人呢? 怕是窦文轩会死的很惨! 一想到师公府的深仇大恨极有可能会因为梁宝玉得报,小武就再一次对大师公的话坚信不疑! 自己这种没有福泽没有仙缘的人,只有乖乖依附永兴伯这样的大气运者,才有可能追寻了渺茫无比的仙途……仅仅是因为自己这帮人和永兴伯有所瓜葛,此前曾暗地里帮过一些小忙,就凭这些,师公府报仇的机会就落在了永兴伯的身上…… 世人都说从龙之功,这龙必然不单单只是指皇帝! 在封闭的马车中颠簸的昏天暗地,即便是用特殊手法,梁宝玉也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能从每天送饭送水的机会推测白天还是黑夜。 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十天还是二十天亦或者是一个月,被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窗户终于允许打开了,甚至窦文轩还允许梁宝玉下车活动身体。 种种优待,让梁宝玉明白,窦文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终于摆脱了百骑司的追索……自己想要逃出生天,怕是不能指望别人了。 …… “永兴伯已经失踪二十多天了,师公府的人不可能还带着他留在关中,派人给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他们传信,让他们不要徒劳的四处寻找。” 李二陛下说出这番话时,阴冷的表情仿佛让整个太极殿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告诉洪城,寻找师公府星散的人,收拢窦家的旁系血脉,一个个的逼问,总能问出来窦文轩那个余孽能够躲在什么地方!” 脸上木然看不出一丝表情的魏太忠恭声应诺,急匆匆的前往百骑司的驻地传达皇帝陛下最新的旨意。 百骑司上一任大统领的脑袋已经在中门之上风干了,陪他一起上路的还有当初看守关押窦文轩那座监狱的狱卒一共四十六人。 自玄武门之变之后,李二陛下还没有如此大动肝火过,哪怕是当初被如今在长安城里跳舞谋生的颉利逼迫着签下了渭水之盟,陛下也只是隐忍不发,默默积攒怒火。 可是梁宝玉失踪之后,李二陛下所表现出的急切和失态,当真是令人咋舌呀。 后宫之中,长孙皇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默默垂泪的徐姑姑,只得发出一声长叹。 “原本本宫打算,让你去高阳那里……将来老八那孩子和高阳成婚的时候,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一同进入梁家,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八这孩子竟然遭遇了这场劫难。” 皇后娘娘的话,让体态略显丰盈跪在地上认罪的徐姑姑惊愕的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原来所有的事情皇后娘娘都是知晓的,她甚至为我铺好了后路……娘娘的恩情,惜微万死难报! “娘娘……” “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腹中的胎气……惜微啊,你跟随我多年,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绝非是我愿意看到的……可苍梧县侯府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也晓得……梁侯爷生了七个女儿才盼来老八这个男丁,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梁家在这世上最后的骨血了……惜微,趁着这事还没有其他人知晓,本宫最后问你一遍,是否愿意为永兴伯生下这个孩子?” “奴婢愿意!”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窦文轩的狂想 早已失去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概念的梁宝玉,在见到木桩碶进山崖峭壁中组成的栈道时,大概猜到了自己所处的方位。 这不就是诗词之中所描述的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吗? “此地雄奇壮丽,马车已经无法通行了,还请永兴伯陪着我们用两只脚赶路吧。” “窦兄所言极是,在马车上躺了那么长时间,小弟手脚都软了,正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永兴伯不嫌辛苦,那就最好不过了。” 重新带上青铜面具的窦文轩,操着那犹如夜枭的嘶哑嗓音嘎嘎怪笑,像极了影视作品中不得好死的大反派。 栈道极窄,也不知修建于什么时候,走在上面嘎吱作响,梁宝玉很担心自己因为踩到腐朽的木桩从而掉进身旁那深深的河谷。 “永兴伯可知道咱们脚下的这条河流叫做什么名字吗?” “恕小弟孤陋寡闻。” “这条河叫往生河,附近的土人自古相传,将死掉的亲眷尸体扔进这条河里,就能够承载着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抵达彼岸,重新投胎做人……实际上,从这里跳下去,活人也得投胎!” “多谢窦兄告知,小弟自会小心脚下的。” 开什么玩笑,老子只不过是好奇往下面张望了两眼,窦文轩你竟然以为老子想要跳进下面那条河里逃生?你看看老子哪一点长得像蠢货! 从栈道上跌落下去,必然先要在嶙峋的岩石上碰撞摩擦一番,然后还要赌运气,运气好才能掉进那条往生河,运气不好就直接在河滩上摔成肉饼。 仿佛是专门印证窦文轩的警告,队伍中的一个倒霉鬼被一匹马拱了一脑袋,接着就拉着长长的惨嚎,从栈道上跌落下去! 梁宝玉听得清楚,那人的惨嚎声从河谷里传来第一声碰撞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接着是连番重物撞击山石的声音,这个家伙的运气不太好,最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全是鹅卵石的河滩上。 队伍一阵骚动,梁宝玉用手拉着小武躺着的那台担架,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观望,栈道太高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河滩上小小的一点污渍……恐怕已经成肉泥了。 小武看着死死抓着担架的手,露出了一丝苦笑……如果永兴伯真的掉下栈道,自己这没几天好活的残破之人给他陪葬,倒也是个不错的下场。 窦文轩的队伍携带了不少的粮食,用独轮车推着,马车之类的东西自然废弃不要,但马匹却不能丢弃,所以在栈道上赶路极为凶险和缓慢。 而队伍中那些杂役,一个个俯首帖耳,对于窦文轩这个首领的命令没有一丝抗拒。 “这些人全是师公府从小培养的,放在高门大户之中,也是合格的死士……只不过脑袋都不太机灵。” 小武并不在乎抬着担架的两个杂役听到自己的话,“他们这一生都只会听命于大师公……至于大师公是谁,他们并不在乎。” 梁宝玉恍然,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大师公只是一个类似于职务的称呼,此前他还真的以为这些人都是同一师门,有着相同的师门传承! 隐世门派和练气士,果真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当从那惊险无比的栈道上走下来时,梁宝玉这才感到害怕,究竟是因为自己反应迟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突然从那种险峻的悬崖峭壁中钻出来,看到眼前一片巨大的平原,梁宝玉终于明白为什么蜀中会被称为天府之国了。 任谁有连续在那窄窄的栈道上赶路的经历,然后再脚踏实地的踩在这片巨大的平原之上,恐怕都不会否认天国的说法! 即便到了这里,窦文轩也依然十分的谨慎,一行人专门挑荒凉偏僻的小路走,甚至需要途经某些有人迹的地方,还会专门等到深夜在赶路。 这个家伙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落得犹如恶鬼一般,连番遭遇让他早已退去那主要是偏偏家公子的矜持,蜕变成了枭雄一般的人物。 这一点从窦文轩在长安城中遇到梁宝玉先是狂喜,血海深仇炙烤着他那癫狂的灵魂,第一反应就是要将梁宝玉扒皮抽筋狠狠折磨一番,可随着突如其来的冲动平息之后,窦文轩就开始考虑是否有利用梁宝玉的可能。 在他看来,梁宝玉只是个运气比较好的纨绔浪荡子,富家公子哥这个群体他还是比较熟悉的,窦文轩相信以师公府的种种手段想要彻底把梁宝玉控制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如今窦家早已覆灭,仅仅剩下的那些旁支血脉,血缘亲近一点的,全都受到了牵连,为奴为婢怕是永世难以翻身,血缘疏远一些的,则在官府的扶持之下沐猴而冠,顶着窦家的名声四处招摇撞骗,用不了十年,曾经传承了数千年不坠的古老家族就会真正的烟消云散。 想要重振家业,想要让窦家重新立足于这世上,指望亲眷是绝无可能了。 至于师公府积累的无数财富,精锐尽失之下窦文轩压根就找不着。 这也是他留着小武这个废人的原因,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想从小武的嘴巴里得到师公府真正的家底! 而梁宝玉的出现,让窦文轩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先不说梁老八这个混蛋究竟是不是当真有一位仙人师父,也不说他究竟有没有传闻中的仙术手段,单单梁老八敛财的本事,就让窦文轩佩服不已。 不管是香水还是银镜,亦或者后来用羊毛纺线织布的本事,都能够创造无数的财富! 只要到达窦家此前准备的秘密退路,在那里彻底安顿下来,窦文轩有的是时间撬开梁宝玉的嘴。 只要有了钱,在这贫瘠蛮荒之地就可以招兵买马,继而占据天府川中,趁着李唐的天下还未彻底稳定,割据称王也未尝不可! 若是一切顺利,凭借天府之地的独特优势,未来或许可以一窥大宝! 这个异想天开的癫狂计划,窦文轩从未向旁人提起过,在他看来,什么福泽仙途,不过是飘渺无痕的妄想罢了,人世间最顶级的权势,才是让人沉醉的毒药! ------------ 第一百二十章 老八兄弟还懂得观气之术? 当轰鸣的瀑布出现在梁宝玉面前时,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具体位置。 后世鼎鼎有名的黄果树瀑布如今的落差远远没有那么高,随着水流的不断冲击,后世能够达到百多米宽七八十米高的壮丽景象。 黄果树瀑布位于后市的贵州省安顺市,如今这里叫南诏。 在大唐的眼中,这里是一片还未开化的土地,懵懂的土人们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梁宝玉仔细搜索自己记忆中能够找寻到的信息,距离黄果树瀑布不远应该有一条大河,那条河直通珠江,如果自己可以弄来木筏或者船的话,就能够顺流而下直奔岭南! 那里是冯盎的地盘,如今冯盎早已率领部众归顺大唐,是大唐的耿国公,只要到了他的地盘上,自己亮明身份,必然会被安全的护送回长安! 心里有了大概的盘算,梁宝玉表现的愈发顺从。 对于纨绔浪荡子梁老八表现的如此配合,窦文轩毫无意外,但也不会认为对方就此臣服。 虽然是世家公子哥,但是窦文轩和纨绔这个群体的接触并不少,甚至当初在长安城中时,还会时不时的和这些招猫逗狗的家伙饮宴一番。 这些纨绔们最不缺的就是心机手段,以及对别人和自己的狠辣。 落难时伏低做小,一旦得势,必然会抽刀子上手,绝对没有迟疑的念头! 说白了这帮家伙才是最无法无天的混蛋,他们晓得什么样的人可以惹什么样的人不能碰,一旦把他们逼到墙角,那强悍的反扑不比困住的野兽差! 梁宝玉眼下表现出的温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还不想杀他,而且队伍行进的路线几乎全都处在蛮荒山林之中,任你再大本事一旦离开队伍,必然会落的一个野兽口粮的下场! 依然保持着原始模样的森林之中,野兽的咆哮几乎就没有停止过,后世的国家级保护动物随处可见,梁宝玉昨夜宿营时,就曾和一头花豹遥遥对视……那畜生非但不怕人,眼神之中的轻蔑更是让梁宝玉暴跳如雷! 大约猜到了窦文轩的想法,梁宝玉彻底放飞自我,除了和窦文轩相处时表现的恭顺无比,对待那些师公府的奴仆,梁宝玉的态度恶劣至极,处处展现了一个纨绔应有的基本素质。 可他越是这样,窦文轩就对他越放心,甚至那些奴仆们对待梁宝玉发的恭敬,起小心翼翼的态度不比面对窦文轩这个新任的大师公差。 小武解释之后,梁宝玉才明白,奴仆们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完全是因为自己仙人弟子的身份在发挥着作用,在这些师公府自小培养的奴仆们眼中,自己是有大气运的家伙。 即便不是师公府的高级成员,梁宝玉那尊贵的身份也不是这些奴仆们敢于随意冒犯的。 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即便是窦文轩这个新任的大师公也无法改变,这个发现让梁宝玉产生了许多新的想法,操作得当的话,自己逃跑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窦文轩一路从长安逃离,想要躲避的地方是个南诏野人的寨子。 这是窦家此前准备的退路之一,作为传承了数千年的门阀世家,类似的布置每一代家主都会准备十个以上。 这座建立在河谷中的小寨子是最隐秘的一个,即便是窦家覆灭之前,知晓此处的人也不足十个。 “永兴伯,这就是咱们兄弟今后大展拳脚的地方,虽然荒凉无比,寨子里的野人也都是没开化的木头疙瘩,可以正因为如此,这地方才会有着无限的可能!只要你我兄弟愿意,完全可以把这里塑造成咱们想要的模样!” “窦兄说的是啊,小弟观这里藏锋纳气,这是要出大人物的气象!” “哦?老八兄弟还懂得观气之术?” “略懂略懂,毕竟我那神仙师父也不会只传授我替人看病的手段!” “如此为兄就借你吉言,日后就做了扶摇直起的大鹏!” “好气魄!” 站在河谷的入口处,梁宝玉嘻嘻哈哈和窦文轩说着谁都不信的鬼话,犹如两只老狐狸相互试探。 河谷中寨子里的野人当真是未开化,因为梁宝玉看到了他们是如何种稻谷的……天可见怜,野人们把寨子安在河谷之中就是因为这里有那么一点可怜的土地种植粮食,他们用木棍在松软的泥土上戳一个洞,扔进去几粒稻谷,然后用没穿鞋子的大脚掌踩瓷实…… 梁宝玉很怀疑,这样种下的稻谷等到成熟收割之后,能不能把种子的成本赚回来? “老八兄弟莫要耻笑他们,这些人蒙昧愚蠢,正是需要你这位农学学监好好教导一番!” 听着窦文轩那夜枭一般的嗓音,梁宝玉不置可否,可是那高人一等的嘴脸却是显露无疑。 这样才正常嘛,一个生在勋贵之家,被七个姐姐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纨绔,怎么可能会对南诏的野人加以颜色呢? 恐怕在梁老八这混蛋的眼中,这些野人就和窦文轩自己的感官一样,和野兽也没多大区别。 随着队伍不断深入河谷之中,梁宝玉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所谓的田地中用棍子种稻谷的人都是女人和孩子,好像整个寨子里就没有男人一样。 窦文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骑在高头大马背上的他戴着梁宝玉的青铜面具,一亮相那些仿佛木偶一样呆滞的女人和孩子就乖乖的冲着道路的方向跪在了田地中。 脑袋扬的高高的窦文轩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跪拜的感觉,或许这能让他回忆起还是门阀世家贵公子时的那段生活。 直到进入寨子,梁宝玉才看见零零散散躺在树荫下泥土上的男人。 身为一名医务兵,梁宝玉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男人的状态不太对劲,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用懒散或者懒惰来简单的形容。 寨子里的男人们仿佛对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哪怕是戴着青铜面具的窦文轩和大队人马进入寨子他们也都一个个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灵魂被抽取的一样。 直到窦文轩从怀里取出几粒乌漆嘛黑的类似药丸的东西,扬手扔在泥地之中,那些之前还恍若行尸走肉的男人们就变成了闻到血腥味的恶狼,一股脑的冲向那些药丸!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恨不得搂着猪睡 罂粟?! 或者说是鸦片……窦文轩这狗杂种是如何搞到这东西的? “老八你来看,这是无忧草提炼出来的汁液,经过炮制之后就会变成药膏,只要吃了这东西,就能够忘却烦恼飘飘欲仙!” 嘶哑难听的声音从那张青铜面具下面传出来,语气中的得意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怎么样,你那仙人师父可曾向你提起过这种东西?” “窦兄果真是个人才,这种玩意儿也能被你搞到手,佩服佩服!” 梁宝玉脸上的惊愕一闪而逝,在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鸦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这东西是胡商带来的吧?我知道这东西叫罂粟,最初应该出现在遥远的罗马帝国……只不过那里的人一直把它当成草药来用,窦兄可知为何呀?” 梁宝玉的话让窦文轩难辨真假,毕竟什么罗马帝国听起来像是那么回子事,但他确实不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国度,但是,这无忧草的的确是从胡人的商队中得到的。 “老八兄弟不愧是仙人弟子,当真是博闻强记,为兄愿闻其详。” “罂粟的特性罗马人早就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现,但是他们依然不敢把这东西当成控制人的手段,因为对这玩意儿产生依赖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窦兄说要带着我开创一片基业,莫非就是靠这些脑袋里只想着罂粟的废物野人吗?” 梁宝玉的话让窦文轩再次确认,这小子是真的知道无忧草的特性,而且那副忌惮的模样绝非只是简单的听说过而已。 在这一刻窦文轩真的开始嫉妒梁宝玉了。 自己生在窦家,从小锦衣玉食,有学识顶尖的大儒悉心教导,十岁开始,家里便让自己和那些商队的大掌柜交流,各地的风土人情,商道上遇见的人心鬼蜮,全都说与自己听。 窦文轩自认为在见识方面,自己不差于任何人,可是梁宝玉这个顽劣的浪荡子却偏偏比自己强! 这是一个让人十分丧气的发现,师公府对于梁宝玉有着极其深入的观察,这些资料被整理成册,叛乱夺权的窦文轩自然也看过那些册子……关于梁宝玉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和神秘的手段,无不揭示着一个恐怖的答案:这世上好像对他而言压根就没有秘密! “老八你看不上这样的手段,我并不奇怪,只不过这些野人原本就是废物,而偏巧这个地方是我窦家此前种植无忧草的秘密基地,所以我也只能废物利用一下罢了。” 卖弄不成的窦文轩罕见的表现出了耐心,竟然向梁宝玉解释起自己如此作的原因,“之前寨子里缺粮食,我就让这些男人拿起武器去抢其他寨子的粮食……哈哈哈哈,老八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整三百人呢,拿着我从关中带来的兵刃,沿着野人们早就知道的小路出击,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野兽的袭击,死伤过半! 若是三百个关中汉子带着兵刃,在这片蛮荒山林之中,恐怕能够大杀四方,绝不可能被野兽打败! 自那之后我就知道这些野人成不了事的,若非寨子里繁衍还需要这些男人,我早就把这些废物杀光了。 如今他们每日里除了无忧草,其他任何事都不在乎,反倒好管理了许多。 老八,这些废物不惹乱子,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咱们想要改天换地,只能从那些野人娃娃身上想办法……只不过这样太慢,我等不及,那位高高在上的李二陛下也不会给咱们这么长的时间! 蜀中并非没有不满李家统治的人,咱们先收买拉拢这些人,站稳脚跟之后并可以徐徐图之!” 窦文轩坦露抱负的行为,令梁宝玉十分惊讶! 梁宝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如丧家之犬的家伙,竟然还想着造反! “老八你为什么不说话?被吓到了?哈哈哈哈,何必如那世间庸庸碌碌的愚蠢之辈一样呢?一时的成败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真当着李家的江山稳若磐石吗?” “窦兄胸怀大志,我梁老八是当真不能比呀!” 不管窦文轩信不信梁宝玉说着肉麻的吹捧话,暗自里却是心惊不已! 这狗东西竟然把要造反的事情都讲给本爵爷听,想必是有足够的信心不让本爵爷活着离开这里…… 实际上,别看梁宝玉在心底不断的谋划,又是造木筏又是搞船,想要从水路逃跑,但实际上哪怕窦文轩放任不管,梁宝玉独自一个人想要活着离开这茫茫大山,也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而且从窦文轩的话语里不难推算出来,蜀中必然隐藏着对李唐王朝不满的人,至于这些人和窦文轩有没有勾结,梁宝玉不敢确定,但是他绝对不敢贸然进入蜀中有人烟之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地方和冯盎掌管的岭南不同,在岭南冯盎是一家独大,而且早早臣服于李唐王朝,朝廷对于冯盎的回报也是极其丰厚的,而且这位耿国公在史书之中评价极高,绝非不明底细的人可以比拟。 身处南诏群山之中的野人寨子,一栋竹楼就算了不起的待遇了,而窦文轩自己居住的竹楼是整个寨子里最大的那一个,不知道是入乡随俗还是这狗东西已经扭曲到忘记了自己那段世家公子的生活,窦文轩居住的主楼楼下面养了十几口猪! 还未走到跟前,远比后世的猪圈更加恶劣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看着梁宝玉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掩住口鼻,窦文轩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八,跟着为兄颠簸一路,你依然是个吃不了苦的纨绔呀!” 对于窦文轩这个变态的嘲讽梁宝玉没有丝毫辩解的念头,他担心自己反驳就会被安排住进这栋最大的竹楼,“为兄当初在寨子里没有食物吃,可是恨不得抱着这些肥猪睡觉呀,可惜那个时候没有!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在这里养了很多猪,每日里闻着这恶臭的味道,听着那些猪哼哼唧唧,我才能安心入眠!” 知道了,你这狗东西又多了一条心理创伤。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伯爷,您说我有的选吗? “老八你来看,这猪圈里锁着的就是野人寨子此前的首领。” 窦文轩有意向梁宝玉展示违逆自己命令的下场,指着恶臭的猪圈里一个脖颈上锁着铁链的家伙介绍,“我窦家的商队此前对这该死的野人多有照拂,不知道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原以为这野人应该晓得知恩图报,没想到当我拿着当初约定好的信物出现时,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竟然不听我的命令!” 猪圈里被锁着的那个男人,之前应该是个大胖子,因为他现在瘦下来了,身上的皮就像是破布袋一样耷拉着,就好像一个骨架高大的骷髅套在一张硕大的皮口袋里面一样。 对于窦文轩和野人首领之间的恩怨,梁宝玉并没有心情过问,不过那些瘦的像狗一样的猪倒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窦兄手底下可还有懂的外科手术的人才吗?” “为什么问这个?你想把那野人首领的皮剥下来吗?倒也是一张好皮货,可也用不着那么麻烦呢,我手下有好几个擅长剥人皮的好手!” “我要那臭烘烘的皮干什么?我是说你养的这些猪,这些猪都没骟过吧?所以这些猪才养不肥,骟过之后,能够养出来几百斤重的大肥猪!我农学之中已经实验成功了,用那些肥猪的五花肉做的红烧肉当真是香死个人呢!” 窦文轩将信将疑,实在是随着大师公带人前往北极抽走了几十名好手,而那段时间百骑司又满天下的抓捕隐世门派和练气士,导致师公府对于农学内部搞的那些研究远没有此前那样熟知。 “老八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一身的本事竟然用在如何养猪身上,当真是浪费!” 话虽如此说,窦文轩却还是将队伍中的医师叫了过来,“该如何把那些猪骟掉,你告诉他就行了,那野人首领你不准动,我留着他还有用……你别看这寨子不大,却也传了十多代人了,这些野人在附近的河流中淘金,用那些金子制作了不少祭祀用的器皿,那可是咱们一展抱负的本钱……现在只有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蛋知晓那些器皿的所在,你把他弄死了咱们就没钱招兵买马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舍不得杀那人形骷髅啊! 想当初窦文轩在长安城里,那也是一掷千金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大财东,别说其他人,就连梁宝玉都曾经被窦文轩在顶级的娱乐场所招待过……而眼下仅仅为了野人们那点金子,就投鼠忌器,只能说落得如此落魄的田地,当真是……活该呀! 听到两人说起寨子里祭祀神灵所用的金器,那和野兽也没太大区别的野人首领抬起了头,浑浊的双眼之中全是仇恨! 嚯,这还是个能听得懂人话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这个人形骷髅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梁宝玉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那野人首领,招呼一声那名医师,掉头就走,猪圈的气味太冲,他可比不了窦文轩这个变态。 如何阉割猪这种事情,梁宝玉还犯不着故弄玄虚,直接把农学中研究出来的技术原原本本地交给了那名医师,至于实际操作,梁宝玉自己也没尝试过。 他一个堂堂学监,哪怕提出研究方向和思路,也万万不会亲自下场操刀嘎猪的,他又不是李泰那个外科手术狂热爱好者,没那么大的瘾! 说起魏王李泰,这狗东西满长安城的找换了肠瘫的病人,没有病人给他过瘾的时候,他就待在农学的猪圈里嘎猪,农学养的猪有超过一半都是他亲手阉割的,上次见面还得意洋洋的冲自己炫耀,他小子亲手嘎掉的蛋蛋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家传手艺的洪一刀! 师公府出身的医师也是个行动派,一顿饭的功夫之后,野人寨子里就开始回荡着猪的哀嚎。 梁宝玉之所以好心指点,完全是一种社交需要。 如今他和窦文轩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凑在一起,想要在彻底翻脸之前过得舒服一些,总得有来有往才行。 时不时的抛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好处,一是提醒窦文轩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不要轻易杀掉,二则是不断缓和双方有关系,以保证自己在这片穷山恶水之中能够维持正常人的生活质量。 梁宝玉也分到了一栋竹楼,小武被安置在了他的竹楼里,按照那些传话奴仆的说法,这个命不久矣的残废就留给永兴伯解闷了。 “小武我很好奇,当初夜陀从你肚子里取走了什么?” 以大唐眼下的医疗水平,哪怕当初花开小武肚皮的夜陀的手下是个外科天才,也绝不可能嘎掉一些关键的器官之后,还能让小武活到现在。 “伯爷,我自己也正好奇着呢,鬼知道夜陀的人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莫非他们仅仅割掉了我的阑尾?” 实际上这个问题小武也一直在思索,别说放在唐代,即便是放在后世,任凭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多了一道伤口,都要怀疑自己被人嘎了腰子! 就在小武苦思冥想的时候,梁宝玉突然发问:“师公府的信物藏在哪里了?” “呃,就放在……” 恍神中的小武及时醒悟,惊恐的望着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的梁宝玉! “嘿嘿嘿,你小子不老实!” 梁宝玉恶狠狠地瞪了小武一眼,“本爵爷对你们师公府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你做好承受被无忧草控制的痛苦了吗? 见到那个名野人首领了吗?他运气好,被窦文轩锁在猪圈中,强制帮他戒掉了对无忧草的渴望……实际上,窦文轩只要多喂他一段时间的无忧草药膏,然后想知道什么,那个野人首领都会为了一点点药膏全部告诉他!” 小武露出一丝苦笑,窦文轩每日里给他服用的止痛药物就是那些令寨子里男人们癫狂的无忧草药膏,他知道凭借这种邪恶的药膏止痛无异于引鸠止渴,可是…… “伯爷,您说我有的选吗?” “以前怕是没有,现在嘛……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合作。”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宏图大业和演戏 南诏的太阳仿佛比关中升起的更晚,在这片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的土地上,群山毫不留情地遮挡了一切。 梁宝玉运气不错,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在上午十分就驱散了雾霭,可以让他学着那些野人的样子四仰八叉瘫在地上晒一晒太阳。 “老八你这样可不行啊,我一向认为环境的磨难只是对人的一种考验,只有奋起反抗改变环境的人才配过得更舒服。” 带着青铜面具的窦文轩出现在梁宝玉的身边,“我知道你嫌弃这里贫瘠,这片山林确实就是一片蛮荒,可正是这样,才给了咱们大展拳脚的机会。” “窦兄何必和我讲这些大道理?小弟纨绔浪荡的名声在长安城里可是鼎鼎响亮的,若是这脾性能够改变,家父也不至于豁出命去赚军功……他老人家的心思不难猜出来,无非是希望我将来败家的时候能够多败几年。” 梁宝玉主动提起便宜老爹梁建方,为的就是刺激窦文轩的神经,这狗玩意儿一到了南诏,就摆出一幅深挖洞广积粮的模样,任由他这样缓缓图谋聚集力量,自己想逃跑可就难了。 只有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狗东西变得急躁起来,才会让自己寻找逃跑的机会。 急促的喘了两口气,窦文轩哈哈大笑起来。 “老八你这样想就错了,叔父即便赚下天大的功劳又能如何?你梁家即便积累了令世人侧目的家业又能怎样?” 经历过无数磨难的窦文轩早已不是当初的公子哥,他此时身上猛然展现出来的气势让梁宝玉都暗自心惊,“看看我们窦家,那可是传承自上古的庞大家族呀,数千年不坠的门阀世家,可面对李家那个胡种,还不是顷刻间烟消云散? 老八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李家的血脉有多浑浊,他们是一帮盗贼,强占了我汉家的天下,如今给自己涂脂抹粉,就想获得世人的认可,真当这天下间都是聋子瞎子不成? 而我窦家不同,我窦家乃是纯正的汉人衣冠,自古以来都不会允许胡人的血脉污秽我们的家族,你梁家也是一样,都是真正的汉人,为什么要因为李家一时得势,就甘心伏低做小任由胡种踩在我们的头顶!” 这番话梁宝玉没办法反驳,李家确确实是胡人血统,就连李二陛下把嫂子弟媳妇弄进自己的后宫,也完全是按照胡人在草原时的规矩来做的。 毕竟在草原,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是很难带着孩子独自生存下去的,胜利者接收这些孤儿寡母并不是单纯的好色,而是一种仁慈,不管是被接收者还是旁观者都会赞扬的仁慈。 把敌人的老婆和孩子养活下来,单凭这一点,梁宝玉就自问做不到。 “老八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开创一个由汉人正统掌管的国度吗?” 窦文轩表现的咄咄逼人,一身的气势犹如两军交战的统帅,要不是现在身处南诏的蛮荒之地,他手下只有一帮吸食鸦片的野人,恐怕这小子现在就要举旗造反了,“昨日我已经向你袒露了胸中的抱负,只要咱们经营得当,占据了蜀中,未尝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纵横快意,只要你肯和我携手共进,我窦文轩可以立誓,将来和你平分天下!” 见惯了后世各种画大饼的方式,懒散的梁宝玉面对激扬澎湃的窦文轩内心之中毫无一丝波动。 你他喵的,老子要是真敢造反的话,早就乖乖的把高阳那个小带鱼娶回家了! “窦兄所言极是,是小弟我被富贵蒙了眼睛,乱了心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精神上的刺激有节制的来上那么一次就行,持续输出有可能会遭到窦文轩的疯狂报复,“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高楼也得打好地基,昨日听窦兄所说,这寨子里的野人懂得淘金,想必附近必然有产金子的河流,小弟不才,却也知晓一些淘金的手段,不如就让小弟施展一番,为兄长的宏图大业添砖加瓦。” 听到梁宝玉如此上道,窦文轩心满意足。 什么雄心壮志宏图大业,都不过是双方全都不信的蛊惑之言,说白了就和戏台子上表演时念的那些台词一样,谁都知道是假的,可台词不说这场戏就演不下去啊。 淘金的手段自然不能让那些野人学去,甚至连师公府的奴仆窦文轩都信不过。 寨子里有几个窦家残存的奴仆,此前一直守在这里替窦文轩看着老家,如今正好拿来跟着梁宝玉学手艺。 以唐代的工艺,淘金必然紧挨着河流,这野人寨子后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产金沙的蜿蜒小河。 这条小河的源头来自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想必那洞穴后方必然隐藏着一座储量不明的金矿。 这个发现梁宝玉是绝对不会告诉窦文轩的,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洞穴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不管是寨子里的野人还是窦文轩,都不会主动去探索。 野人们淘金的手段梁宝玉皱眉,他们会抓一把河沙,然后在阳光下慢慢的挑拣里面的金沙,这样的效率想要凑齐一套祭祀用的金器,天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 现在梁宝玉极度怀疑,即便是那野人首领肯臣服于窦文轩,交出祖祖辈辈积攒的金器,那数量令人担忧的金器会不会让窦文轩大失所望? 实地验看了产金沙的小河,梁宝玉就让那些窦家奴仆找来木匠,直接在小河旁打造所需要用到的简单工具。 后世的人为了淘金,几乎无所不用其极,能够生生毁掉一方土地的生态环境。 梁宝玉自然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也没那个本事那么丧心病狂,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伴随着他这位永兴伯连续不断的打骂,窦家懂木匠活的那个奴仆终于制作成了第1套淘金的工具。 “你们这群蠢货,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本爵爷只教一遍,学不会的就让你们主家自己管教!”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伯爷您就不怕受到牵连吗? 梁宝玉教授给这些奴仆的淘金手段,是后世最为简陋也最为常见的办法。 最主要的部分是溜槽和溜板,外加一个淘金盘。 溜槽上布满了一个个类似台阶一样的阶梯,上面铺上麻布,两侧压实,把河边河底的砂石一股脑的堆在最上方,然后用水不断的冲刷就行。 大块的石头用耙子直接扒下来,随着水流不断的冲刷,铺着麻布的阶梯上最终会剩下一些比重较高的精矿和金粒。 这时把麻布取下,把麻布上剩下的东西全都弄到淘金盘里,在河水中不断晃动,离心力会甩去最后的杂物。 这是在从残存的精矿中挑选金粒,就变得容易得多。 不得不承认,这座被野人占据的金矿品质高的吓人,在麻布中的东西还未到入淘金盘时,就有许多金灿灿亮晶晶的小颗粒直接就能看到! 当一名窦家的奴仆抱着淘金盘站在河水里晃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盘子中剩下的金粒数量可观! 仅仅是第一次操作,就得到了一小把沉甸甸的金粒,那迷人的色泽和背后代表的财富,让所有人都呼吸沉重,在一名管事的招呼下,所有人开足马力投入到继续生产当中。 哈哈大笑的梁宝玉再次摆起了爵爷的谱,一脚踹翻忙着制作新淘金用具的木匠,新鲜带着树叶的藤条狠狠抽在那名窦家奴仆的身上,让这狗东西先给自己制作一个足够舒服的躺椅,今日里天气不错,本爵爷要在河边晒一个日光浴,就是要一边看着你们下苦力,一边享受着难得的阳光! 窦家的奴仆们敢怒不敢言,在那名管事的示意下,木匠优先满足了梁宝玉的需求。 仅仅凭借一套淘金的工具,待到日暮西山山林里传来各种各样奇怪的野兽的鸣叫时,窦家的奴仆竟然搞到了足有五两重的金子! 这个收获让窦文轩欣喜若狂,对于梁宝玉敛财的手段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原本窦文轩以为,梁宝玉那稀奇古怪的手段,离开了文明社会就没有了用武之地,毕竟不管是香水还是银镜,全都得靠高门大户买账才能赚到大笔的银钱。 在这蛮荒之地,这些机巧之道完全没了用途,香水和银镜或许各个部落的野人首领们会买账,但想要制作出来总需要配套的设施和工艺才行。 窦文轩原本养着梁宝玉就是为了他彻底拓宽和蜀中那些豪门之间的联系之后,再让梁宝玉展示他那些敛财的手段。 实在是没想到呀,即便是身处着野人寨子之中,梁老八这个浪荡子竟然还能找到金子! 人的欲望都是会不断膨胀的,随着梁宝玉传授的淘金办法被窦家的奴仆彻底掌握,他们已经不满足只使用一套设备来获取金子。 两套设备已经是这些人的极限了,而且每天干完活之后所有人都累得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在迅速增加的金子面前,窦文轩放弃了之前的谨慎,窦家的奴仆成为了监工,而那些寨子里种田地的女人则成为了淘金的劳力。 直到这个时候,窦文轩这个新任的大师公,依然不敢完全相信那些师公府的人。 “呐,你看事情就是这样子,我只不过是为了活命为了在这鬼地方活得更好一些,就拿出一些不值一提的技术来作为交换,剩下的事情都是窦文轩他自己决定的呀,对了小武,窦文轩不让你们师公府的人参与淘金,你说他是小人之心呢还是有先见之明啊?” 属于自己私人领地的小楼之中,梁宝玉盘膝而坐,一脸调侃的看着缺少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小武。 不得不说,小武这家伙的生命里当真顽强,以梁宝玉一个医务兵的职业素养来审视这个倒霉鬼,也觉得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伯爷您……谋算得如此之深,就不怕受到牵连吗?” “牵连什么?怕窦文轩被朝廷的人抓起来之后拍咬我?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皇帝陛下亲封的伯爵,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大唐立过功,谁敢拿窦文轩说事,本爵爷就敢堵着他家的门骂上三天!” “伯爷既然把这件事情讲给我听,就何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谋划呢?” 多日来的相处,让机灵的小武早就把握到了如何同梁宝玉说话,“寨子里的土人参与了淘金,那么其他寨子的人也必然会知道……蛮山寨子发现了黄金海!” 蛮山是那个依然被锁在猪圈里的野人首领的名字,这个部落也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对了这名字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这种起名的规矩让梁宝玉想到了后世欧洲那帮蛮夷所谓的什么什么第几代……没文化真可怕,起个姓名而已看把孩子给难为的。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没意思,既然你小子已经明白了,那你来说说看,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一个残废该如何逃命?本爵爷我就好人做到底,只要你能让其他师公府的人乖乖听命,我就有把握带着你活着逃出去!” “他们不会听我的命令的,他们只听大师公的话……而大师公是窦文轩啊!” 小武露出苦笑,类似的试探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只不过梁宝玉的试探显得格外的直白和粗浅,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在谈判。 “本爵爷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既然你没有价值,那等到其他寨子的土人攻打过来的时候,你自己留在这里自求多福吧!” 梁宝玉这话小武是相信的,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看,能有逃生的机会,梁宝玉这个大唐的伯爵绝对没有理由带着他这个残废! 小武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师公在那片几乎能够冻结灵魂的蛮荒大陆上临死前的感叹,与其自己拼尽全力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在寻找仙缘的路上苦苦挣扎,还不如依附在梁宝玉这位有大气运的人身边…… “伯爷,我知晓如何和蜀中那些隐世门派以及心中对李家心怀愤懑的家族联系……这些秘密渠道和特殊的标记,如今这世上恐怕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懂得了。” “嚯,狗一样的东西,你要早这么说,这两天也不用被我没事就揍两顿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云际会 天若让人灭亡,必然先让其癫狂。 窦文轩现在就已经足够癫狂了,所以这狗东西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源源不断的金子给了窦文轩无比的底气,也给了他彻底放飞自己那已经陷入疯癫的思想的理由! 和梁宝玉此前猜测的一样,从锦衣玉食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到眼下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的潦倒孤魂,窦文轩压根经不起快速增加的财富带来的诱惑,他已经抛弃了自己此前制定的缓慢发展、打牢根基的策略。 若是那个在长安城里鲜衣怒马的门阀世家贵公子,这点金子放在窦文轩的面前,他恐怕连表情都不会出现最细微的变化。 那时的窦文轩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光彩夺目,即便是和梁宝玉一起厮混的那些纨绔,见到那时的窦文轩,都会变得彬彬有礼不敢有一丝造次……而随便一场连应酬都算不上的宴请,窦文轩打赏给那些抚琴弄箫的姑娘的赏钱,都不会低于蛮山寨子一天开采到的金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遭受过无比的折磨,从大牢中被师公府捞出来,又像摇尾乞怜的野狗一样在性格扭曲古怪的练气士中间挣扎求生……如果说人的三观是一座建筑的话,那么窦文轩的三观恐怕早已经粉碎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知道为什么此前的大师公会对梁宝玉所讲述的诡异的仙人世界深信不疑吗?那是因为梁宝玉所讲述的那个邪恶的难以名状的仙人世界,是完全符合师公府的三观认知的。 也就是说,除了没有仙人的手段之外,师公府的核心成员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模式上,都和梁宝玉所讲述的那些所谓的犹如怪物一般的仙人是合拍的。 就如同讲故事一般,你所讲述的故事的三观只有在符合了听众的认可之后,对方才会愿意继续听下去……就连历史上那些伟光正的王侯将相身边都不缺乏拍马溜须的小人,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窦文轩能够活到现在,他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已经完全扭曲了,在获得大量且稳定的财源之后,这狗东西开始贪功冒进! 窦家的几个奴仆被派出了寨子,陆陆续续带回来一些游侠儿。 这些家伙成分复杂来历成迷,但无一例外都操着关中口音。 隋末的那场大乱,以及大唐建立之后的连番大战,给这个世道留下了太多只懂得刀口舔血的汉子。 这些人不懂得其他的手艺,只会拿起生锈的破刀和旁人搏命,死在哪里就在那儿化为一堆枯骨,若是侥幸活下来,那就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乡里重新变成憨厚的邻家大哥。 梁宝玉极度怀疑,这些被窦家奴仆招募回来的家伙之中,怕是有草原上回来的辅兵。 除了朔方的辅兵营之外,那些敢于在草原上搏命的汉子正经发财的没有多少,可惜眼下不是后世,堪比财神爷的梁宝玉或许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声,但是却绝不认得他的容貌。 已经被窦文轩严令不准离开自己竹楼的梁宝玉,趴在窗户上向下看热闹,和人群中的甲三来了一次震撼的对视! 这个曾经和来福以及二驴子乘坐热气球完成了人类意义上的第一次飞天之旅的百骑司密探,恍若经年不会融化的坚冰一样的脸皮猛然汇聚了惊愕、狂喜、无措等等情绪,堪称精彩绝伦! 若是用相机抓拍下来,足以放在后世的各大表演类院校中充当必考的教材! 不过,甲三那扭曲的表情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低头再抬起时,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漠木然……就和其他那些为了金子来到南诏野人寨子中的关中游侠儿一模一样! 自己被窦文轩绑架已经有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记不清楚了……不过眼看着得救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临了,希望窦文轩不要提前对自己产生杀意! 梁宝玉和小武躲在竹楼之中乖乖的遵守窦文轩下达的命令,绝不踏出竹楼的门一步,但实际上针对这位窦家落魄的最后一丝直系血脉的阴谋已经展开了。 早在几天前,窦家的奴仆被派出去招募人手之后,淘金的工作就不得已使用了被窦文轩反复考察过后的师公府人手。 这些犹如被设置了既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的师公府奴仆们,就和后世的电影中演的一样,负责制造和训练他们的工程师,习惯性的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了程序上的后门。 十分巧合的是,这些人当中有两个是小武亲自训练出来的。 当预留在这些机器人一样的奴仆们身上的程序被激活,再不为你当代大师公也就是窦文轩的意志的前提下,这两个奴仆是可以偷偷替小武做事的。 于是,那些早已经不在种地的寨子里的女人,在淘金的过程中走丢了好几个。 九垌十八寨的土人全都知道了,蛮山寨子里发现了黄金海,那些外来的汉人们正在不断的汇聚到那里,时时刻刻都在疯狂的掠夺着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金子! 一场声势浩大的驱逐报复行为已经在默默的进行着,而小武一只手就能够打造出开锁钥匙的本事,也让梁宝玉长了见识……锁在猪圈里的野人首领蛮山,随时可以解开自己脖颈上套的铁环! 而这几天,正是养在窦文轩竹楼下方的十几口猪上膘的好时机,被阉割之后这些猪都脱离了低级趣味,生命之中只剩下吃和睡两件事情,为了保护好窦文轩的心头肉,所以喂猪的奴仆格外的卖力……连带着人形骷髅蛮山都能跟着吃饱肚子。 这就是梁宝玉和小武谋划的一切,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山林之中的土人们围攻而来时,梁宝玉就带着残废的小武趁乱逃向寨子后面的那条大河,那里有已经准备好的竹筏,完全可以承载两个人顺流而下…… 可这一切计划,都因为突然出现的甲三多出了不可预知的变数! 梁宝玉倒是很想把自己的计划通知甲三,但这位没有姓名只有编号的百骑司密探有着极其专业的素养,除了第一眼见到梁宝玉表现出了难以压抑的震惊之后,这家伙压根就没有在靠近过梁宝玉所在的竹楼! “但凡本爵爷这次能顺利脱困,拼着被陛下呵斥,本爵爷也一定把甲三这个混蛋调派到最难熬的地方去隐姓埋名十八年!”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论肉盾的选择标准 当寨子里的关中游侠儿超过三百人时,窦文轩主动邀请梁宝玉前往他那个充满猪圈味儿的竹楼。 “老八你来看,这是整个南诏的地图,所有的土人寨子都已经标明了方位。” 意气风发的窦文轩依然戴着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搞到手的青铜面具,“为兄自关中招来的好汉配备了齐整的盔甲和兵刃,攻破这些土人的寨子易如反掌! 只要把这些寨子中那些其蠢如猪的首领杀掉,就可以把其他土人收编为奴隶,半年至一年时间,咱们就可以在南诏建立起汉人掌控的势力! 到了那时,前来投奔的汉人必然不少,这世上走投无路的人多了去了,可不仅仅只有那些指挥操刀子拼命的汉子! 待到咱们气候已成,再进入蜀中,有那些对李唐不满的人做内应,那么整个蜀中也将落入咱们的手掌!” “窦兄好气魄,小弟佩服!” 梁宝玉脸上带着被关禁闭几天之后应有的恼火表情,敷衍的拱了拱手,“只不过小弟吃不得苦耐不得劳,这种在山林之中攻伐的事情窦兄还是不用说给小弟听了。 等到什么时候窦兄当真占据了蜀中,小弟在施展一些敛财的手段,助你一飞冲天!” “哈哈哈,老八不要气恼,这几日寨子里人多事杂,那些游侠又个个都是不服管教的桀骜之辈,为兄不让你出门,也是担心那些粗俗的家伙冲撞了你呀。” 窦文轩十分满意梁宝玉的反应,这也是他准备攻打其他土人寨子前最后的一次试探,自以为已经掌握了源源不断的财源,梁宝玉的重要性在窦文轩的心中无形中下降了许多。 一旦此次试探,梁宝玉表现的不那么合格,窦文轩不介意把这位大唐的伯爵杀掉祭旗! 歃血为盟是自古以来做大事前的通用手段,只要当着那些招募来的关中汉子的面,说明梁宝玉伯爵的身份,然后杀掉……那些为了金子来到南诏的家伙就将再也没有退路! 如今看来,还可以让梁宝玉再多活一段时间,等到占据蜀中之后,逼问出这家伙脑袋里的敛财之术,然后和蜀中那些豪门家族一同杀掉大唐的伯爵结盟,才能称得上物尽其用啊! 返回自己竹楼的时候,梁宝玉看到了甲三,这混蛋凭借着自己的好身手以及冷酷无情的表现,已经混成了一个小头目,正指挥着奴仆们搭建新的房舍,以供源源不断赶来的游侠居住。 连续好几个眼神被甲三视而不见之后,梁宝玉放弃了在他身上继续浪费力气的打算,他喵的等到九硐十八寨的土人们一同攻打过来时,大家伙各安天命算逑! 梁宝玉和小武并没有同九硐十八寨的土人们达成什么协议,也没什么消息往来,所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两个家伙都是全副武装,时刻准备跑路。 半夜三更,喊杀声突然传来,蛮山寨子外的树林中,无数火把几乎映红的天空! 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的梁宝玉瞬间从铺了薄褥子的地板上跳起来,没有一句废话,拎起小武背在背上,然后抓紧绳索将两人牢牢固定在一起! 趁着整个寨子陷入混乱之中,梁宝玉在黑暗中沿着早已规划好无数次的路线健步如飞! 被牢牢捆在梁宝玉背上的小武内心一片感动,而且十分惊讶,他实在无法想象细胳膊细腿的永兴伯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背起自己来能够跑得飞快……要是永兴伯独自逃命的话,单凭这个身体素质恐怕早就能够脱身! 不过离开寨子独自在充满野兽毒虫的森林之中是无法生活的,按照此前永兴伯和自己闲谈的时候提起的那些经验,想要在丛林之中生活最少得三个人一起才行,两个人都会丢掉小命! 小武的感动还没持续多久,就发现了梁宝玉一定要背着他逃跑的原因……除了自己身上隐藏的价值之外,充当合格的肉盾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小武的屁股上中了一箭,黑灯瞎火的他甚至不知道这支箭究竟是围攻而来的土人射出的还是寨子里的那些游侠射出的! 甚至待在梁宝玉背上不用自己逃命的小武还在继续发散思维,拿自己充当肉盾远比其他人更加合适,毕竟自己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肚子里也不知道被人嘎掉了什么零件,单从分量上来讲,自己就拥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被围攻的寨子陷入了一片火海,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土人们,恐怕不会在黑夜之中再去区分究竟谁是唐人谁是寨子里原本的土人。 不管今夜胜负如何,蛮山寨子都彻底完了。 那些吸食鸦片变成软趴趴的男人们,恐怕只有任人屠戮的下场,至于妇孺土人,只能看他们够不够机灵了。 一声压抑许久包含着无法言语的仇恨的怒吼响彻山林,是人形骷髅蛮山! 只听见那个家伙一边用土人的语言大声招呼,一边用强调古怪的汉话喝骂窦文轩这个魔鬼! 冲出寨子钻进早就考量好的小路之后,混乱的喧嚣声才逐渐变低,一路上梁宝玉并非没有遇到攻打寨子的土人,只不过这家伙细胳膊细腿的外表下隐藏着极为凶悍的力量,凭借着不用考虑来自背后偷袭的优势,拎着一把石镐的他硬生生冲到了河边! 跳上早已准备好的竹筏,解开绳索,长长的竹竿用力一撑,宽大的竹筏就从隐藏的地方迅速飘向河中央! 直到这时梁宝玉才转过头向身后那已经升腾起许多火焰的蛮山寨子望去。 “伯爷,咱们安全了先把我放下来吧……我屁股上中了一箭,背上被人划了一刀……” “伤口深不深?在这我可没办法给你缝合呀,伤口要是太深的话你小子可活不了了。” “小人也不清楚,还请伯爷帮我查看一下。” 就在梁宝玉刚刚把小武从背上解下来的时候,两人同时惊愕的怔在竹筏子上! 只见火光冲天的蛮山寨子里,一个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是载人的大风筝!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致的鱼饵 火光中隐约可以看见,那犹如聚大怪鸟一样腾空而起的大风筝上绑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从那个被绑在风筝上的人的脸上时不时会有火光反射的情况来推测,十有八九就是窦文轩那个祸害! 他喵的这个混蛋即便是逃命的时候还带着老子专门请人打制的青铜面具! 单臂单腿的小武艰难的坐在竹筏上,望着天空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显然他也猜出了风筝上绑着的那个人的身份……都这样了窦文轩还死不了?难怪这个家破人亡的门阀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能够在师公府内部掀起一场叛乱,并且最后获得胜利! 这纷乱的世道,但凡是能凭自己本事存活下来的家伙,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梁宝玉却哈哈大笑起来,盘膝而坐,一手攥紧了撑竹筏用的长竹竿,一手锤打着因为剧烈运动产生了大量肌酸的两条腿。 “窦兄果真是个人物!怪不得我梁老八会被他抓住……我梁老八祝愿窦兄能够逃出生天,才不枉费我在这野人寨子中遭受的羞辱!” 人都说小人得志便会猖狂,可梁宝玉在还未脱离险境之前,就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报复窦文轩了……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岂是白叫的?本爵爷不需要得志,只需要你和本爵爷一样落难就行! “伯爷,您现在这副模样让小武想起了一句话。” “哈哈哈,说来听听!” “子系山中狼,得志便猖狂!” “哈哈哈,说的好!所以像本爵爷这样的人,老天爷就不该让我出头!但凡老子得了势,便是路边的狗都要踹上几脚!” “哈哈哈哈,伯爷说的好……嘶!” 两个脱困的人猖狂快意的在竹筏上大声说笑,结果小武不小心碰到了屁股上的箭支,疼的呲牙咧嘴! 本来答应好好的替他医治的梁宝玉,当即就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什么叫得志便猖狂! “小武你忍着点,些许皮外伤,除了有点痛之外没什么,对了你别咬断自己的舌头哦!” 脸朝下趴在中筏上的小武心中充满了后悔,自己不应该在刚刚逃出生天的时候得意忘形,从而得罪了梁宝玉这个混蛋! 只见梁宝玉一脚踩在小武那完好的一侧屁股蛋上,然后双手抓住那一根明显出自汉人工匠手笔的箭支,接着猛然一拔……这不出来了吗! 遭受过无比的折磨,经历过北极蛮荒大陆摧残的小武,发出了嘹亮的惨嚎声……既然惹了伯爷生气,那就好好的让他发泄一番吧,自己叫的越大声,想必伯爷心中的气就会消散的越快! 除了拔箭的时候梁宝玉下手多少有点重以外,后续的治疗他还是十分的有分寸的,小武这家伙身上秘密很多,而且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可以把他当成断后的诱饵使用,能活着还是别让他死为好。 尤其是当梁宝玉取出弯头针和细线,在黑暗中摸索着缝合伤口的时候,连小武都惊呆了,这缝合针线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别瞎感动,这针线是原本准备钓鱼用的……对了咱们没有鱼饵可以用,小武你忍一下!” “啊!” 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夜色,这次小武不是装的! 梁宝玉这混蛋竟然从他屁股上的伤口生生扯下了一点碎肉……不知道用这肉钓上来的鱼他是怎么能够吃得下口! 蛮山寨子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小,河水虽然算不上湍急,但足以带着竹筏快速的向下游飘去。 对于这条河最终是否能够如梁宝玉猜测的那样汇进珠江,自己心里也没底。 眼下连黄果树瀑布都才十多米高,谁又能说得清这条不知晓具体名字的河流最终又能流向何处呢? …… 长安城里还是和往日一样繁华喧闹,人流之中全是为了生活而整日奔波劳累的人,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总有自己不一样的追求。 就是这些日子总是听说那祸害百姓的纨绔浪荡子,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出事情了,老天爷开眼了,可算是收了这个祸害! 几只信鸽掠过高高的城墙,绑在腿上的小竹筒中有用蜡染过一次的被裁剪成一指宽的贡纸,上面写了一些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抱希望的消息…… “陛下,陛下!南诏飞鸽传书,永兴伯依然还活着!” 这段日子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和水深火热之中的洪城,小跑着钻进了太极殿的大门,甚至这货跪下来时还在光滑的地砖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速速将书写拿来给朕看!” 原本以为洪城是来汇报又抓到多少练气士又摧毁多少隐世门派的李二陛下,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心情激荡之下,将摆在御案上最心爱的那一只毛笔碰掉! 一把夺过魏太忠呈上的那张二指宽的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于南诏窦盘踞寨子见永兴伯,土人攻寨,伯趁乱远遁。 “好好好,只要还活着就行!传朕的旨意,百骑司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人手,寻找永兴伯!另,命段志玄封锁梅岭古道,参与搜寻永兴伯的下落!” 魏太忠的身子僵了僵,但这个时候他是万万没有胆量规劝皇帝陛下的,驻扎在梅岭古道上的是鼎鼎大名的玄甲军,那些人是为了防备冯盎造反用的,轻易不可妄动……可眼下为了永兴伯,陛下已经顾不得太多的讲究了! “另外,太忠你亲自将这件事通秉皇后娘娘,也好让她心安。” 即便以百骑司的手段,在南诏那片丛山峻岭之中,想要找寻到一个有意逃窜躲避的人也没太大的可能性。 而那片布满了蛇虫鼠蚁和各种野兽的蛮荒之地中,一个长安城里的纨绔浪荡子存活下来的几率也让人感到绝望。 可是李二陛下偏偏就对梁宝玉这个混账抱有着说不清楚的信心,他可是在长安城里能够搅风搅雨的混账啊,他可是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掀翻两个穿成千年的门阀世家的祸害呀! 区区南诏的丛林,朕相信还要不了这个祸害的命! 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家庄意图谋反 皇宫之中,公主的居所。 高阳独自一个人坐在花园之中发呆,那个自己此前顶顶瞧不上的混账,已经被窦文轩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绑架走将近两个月了。 以他和窦家的恩怨,怕是出了长安城就会被窦文轩活刮吧? 倒也没什么伤心的,那人活着就是个祸害,这天下间最大的祸害,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的,要不然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为什么会安在他身上? 此前那个混蛋三番四次的作妖,叫着嚷着要退婚,皇家的婚约是那么容易毁坏的吗? 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皇室的体面,哪怕自己顶顶厌恶那个混账,却也不得不违心的和父皇母后一同维护这个婚约…… 你不是什么仙人弟子吗?你不是有着通天的手段吗?为什么不努努力,当真结束掉这段婚约呢? 若是这婚约被解除,如今贵为大唐公主的我,也不用没过门就顶着一个寡妇的身份过活! 梁老八,我恨你! 自小照料高阳公主的老宫娥急匆匆的从外面闯进来,丝毫不顾及公主殿下这段时间反复强调的严令,不得在她独自赏花的时候来打扰。 “公主,公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望着高阳那张没有表情的清瘦许多的脸颊,老宫娥鼻子一酸,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永兴伯有消息了,他还没死,百骑司的探子在南诏见到他了……” “你说什么?!” 刚刚还犹如木桩一样坐在石凳上的高阳瞬间站起了身!“他还活着?他被人救回来了吗?他现在走到哪了?还有几天就能回长安?” 望着瞬间破防的高阳,那老宫娥竟然不忍心把剩下的话告诉她……可这种事情是万万无法隐瞒的呀! “自皇后娘娘那里传来的消息,永兴伯被窦文轩那恶贼挟持到了南诏,结果伯爷煽动了南诏九硐十八寨的土人猛攻窦文轩,如今已经闹得整个南诏处处烽火,伯爷他趁乱乘坐竹筏遁入大江……沿途全都派了人手找寻,想必不日就能返回长安!” 这老宫娥显然的事情想简单了,也有可能是有意安慰高阳,可不管怎么说,梁宝玉人还活着,并且据瞧见他的百骑司密探讲述,伯爷全须全尾,不但红光满面,而且看面相怕是还吃胖了几斤……挨过一天是一天,先把公主哄开心再说吧! 沉默了许多天的高阳,突然之间泪如雨下,又哭又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个祸害”、“这个祸害”,当真是把老宫娥吓得不轻。 可向来以性子不输男儿被人津津乐道的高阳,片刻工夫就整理好心情,用手绢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坚毅! “我要去见母后,总要当面打听清楚永兴伯的情况才好。” 混账梁老八,既然你还没死,那咱俩的纠葛也就没到头! 曲江畔的农学之中,绝大部分的人员物资全都已经搬迁到了玉山的新校区,少监牛见虎独自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整理着最后的一点资料。 这段时间少监大人心情郁结,一向宽厚待人的他罕见变得严厉起来,农学上上下下都瞧在眼中,也都晓得这番变化全由学监大人被窦文轩那个恶人绑架引发的,所以个个对牛见虎都愈加恭敬,担心不开眼招惹到他。 前两日,少监许敬宗前去工部商谈事情,被之前的旧同事当面嘲讽奚落,事情自然也没有谈成。 牛见虎独自一人大闹工部,之后也不过是罚俸半年而已,据说牛见虎在工部里指着那刁难许敬宗的官员大骂,言称他农学虽然没有长安三害之首坐镇,可任何人想趁着学监梁宝玉不在家的时候搞阴谋诡计,那就先问问各家勋贵答不答应! 牛见虎被罚俸,而那个挑事的工部官员则明升暗降,直接被调派去了岭南冯盎的地盘,比发配仅仅是名声声好听了一点! 一时之间,暗中蠢蠢欲动的一些人消停了下来。 “见虎,快跟我走!老八有消息了!” 农学此时已经被工部的人接手,守门人手也都换成了工部的人,黑铁塔一般的尉迟宝林打马直闯进来,面对想要盘问他的门房,直接一马鞭抽翻在地! 听闻有老八的消息,心不在焉的牛见虎几乎是从办公用的桌案后跳出来的! “老八怎么样?是生是死?” “人在南诏,据说还活蹦乱跳,就是趁乱从窦文轩的手里逃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回去说!” 两个纨绔中的首领策马离开,在公舍之中听到动静的许敬宗追了出来,却没来得及打听情况。 不过学监大人依然活着,而且从窦文轩那混账的手中逃脱的消息许敬宗确实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你们工部好大的威风啊,不就是欺负我们农学当家的不在吗?诸位,我们学监大人已经安然脱困,此前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勾当的家伙,还是趁我们学监大人回到长安之前走路子送银子赶快调走吧……莫等我们学监大人打上门了想走可就走不了了,到了那时候便是诸位愿意去岭南,哼哼哼,也不一定有机会!” 几个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工部小吏顿时色变!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当初勋贵之家将门之中,无数亲卫家仆、庄子上老实种地的老兵,第二次发动了起来! 这一次挑头的是卢国公程咬金的大儿子程处默和鄂国公尉迟恭家的尉迟宝林,哥两个犹如占山为王的强人一般,坐镇梁家庄,一帮平日里走得近的兄弟伙则犹如山寨里送信的喽啰兵,钻东家去西家,呼朋唤友,堪比武侠故事里要召开武林盟主大会一般! “各家的人手贵精而不贵多,只要上过战阵手上沾染过血、全须全尾的好汉子!” “年龄太大的带两个就行,剩下的只挑精壮!” “马匹辎重往宽泛里准备,兵刃甲胄出了关中再想办法补充!” “来福在外面哭,说咱们不带他去,就一头撞死在咱们面前……烦得很!” “带着他吧,他对老八忠心耿耿,别真闹出人命来。” 一般纨绔凑合在一起犹如谋划造反之类的事情,一声炸雷般的吼叫声从门外突然传来! “一帮娃娃汇聚了这么多的老兵究竟想做什么?有人举报梁家庄意图谋反,老夫奉陛下旨意前来察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流氓的智慧 听到房门外那杀猪一般的嚎叫声,躲在屋里犹如排兵布阵大将的一帮纨绔顿时慌了神! 房遗爱扭头就跑,可惜这不是他家在长安城的那座豪华大宅子,压根就没有后门这一说,把孩子急得一头撞破窗户跳了出去……结果崴了脚。 程处弼这憨货,则想赶快把桌子上摆放的行军地图毁掉,幸亏他大哥程处默反应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要不然此前做的计划就全部要从头再来一次了! 如今也在农学之中做了少监的长孙冲最为稳重,小帅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等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披甲戴盔的老汉闯进来,这小子才呀的一声惊叫出来……他爹长孙无忌不让他跟着梁宝玉一帮人厮混是有原因的,这孩子自从来了农学之后,反应愈发的迟钝了。 “哈哈哈哈,一帮小贼,有没有被老夫的威势吓到?” 屋里的纨绔们这才看清楚,刚刚在外面喊话的人竟然是老流氓刘弘基! 这老不正经的虽然披挂在身,手里甚至还拎着一杆马槊,可挤眉弄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过夔国公!” “小子见过刘叔父!” 一看来的是前辈,惊魂未定的纨绔们这才臊眉耷眼的前来见礼,不过心中却是安稳下来,满大唐的谁人不知,这位夔国公是真正的资深纨绔浪荡子,和梁老八更是相交莫逆,平日里老流氓压根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梁老八称兄道弟,闹得他家的子侄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都给老夫安稳待一边去!一个个毛都没扎齐,就学着大人的样子调兵遣将……那些老东西也tmd都糊涂了,家里的亲卫老兵竟然交给你们这帮混账乱来,不怕最后一点家底都让你们折腾的死在外面?” 老流氓指天画地,上来就是一通臭骂,纨绔们低着头乖乖听着,梁老八不在,他们还没胆子正面和刘弘基这位国公爷直接对线,“来个人,去把刚刚跳窗户那小子扶回来,老夫听那声音,怕是崴了脚了……那蠢货要是摔断腿你们可就成全长安的笑话了!” 羞愧不已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房遗爱被人搀回来,这他喵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呀,但凡今日的事情流传出去,这小子今后也不用在长安城里混人了! “来来来,处默你过来,把你们制定的计划说句老夫听听。” 刘弘基这老流氓一向是没脸没皮,从来也不掩饰自己欺软怕硬的无耻嘴脸,一帮纨绔全都被他赶去一边靠墙站着,程处默、尉迟宝林、牛见虎、长孙冲四个人则是被叫到摆放着巨大地图的桌子前回话。 原本房遗爱也是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可惜他崴了脚…… 纨绔们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夔国公带兵来剿灭所谓的叛乱是假,亲自出手帮大家出谋划策是真! 军中历练多次的程处默将众人制定的搜索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难得露出正形的刘弘基闭目沉思,最后缓缓睁开眼就说了两个字:“不妥!” “猴崽子们,你们从一开始就想岔了。” 别看刘弘基的名声顶风都能臭十里,可他那国公的爵位也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一旦这老混蛋开始正正经经的和你说行军打仗的事情,哪怕是后世被尊为军神的李靖怕是也得洗耳恭听,“老夫晓得你们着急去找老八,可是找人这事和两军对战不同,不是说人越多越好。 我家首领马失前蹄被人绑了票,你们着急老夫心里也急……t d,你们可知道,老夫好些生意都指望老八那混蛋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一家子都得去喝西北风! 来来来,我把这里面的道理讲给你们听……你们能够从各家各户凑来那么多老兵悍卒,真以为全都是因为各家各户的人情吗? 别说什么勋贵一体的鬼话,老夫被同为勋贵的混蛋坑的还少吗? 之所以你们能够待在这梁家庄子里排兵布阵,全凭陛下默许!” 老流氓除了一身攻城掠地的本事之外,最能保证他顶着臭名声在长安城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因素就是眼光独到,或者说善于投机。 历史上,他被李二陛下申饬,爵位什么的全都收回,当全天下人都以为他刘家要彻底完蛋的时候,这老混账非得没有到陛下跟前哭诉认错,反而满长安城的逛青楼,还他喵的是打白条,签单都是以陛下的名义……最离谱的是,李二陛下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在他身后还债,最后只能把爵位还给了他。 这种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的本事,最终毫发无损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 刘弘基一番话直指问题的核心,纨绔们能够凑在一起谋划如何去搜寻营救梁宝玉,从根源上来说全都是李二陛下默许才能够进行到眼下这一步的。 如果李二陛下不愿意,别说从各家各户借亲卫老兵了,能讨来洗衣服的老妈子都算你有脸面! “猴崽子们,陛下虽然默许,但你们形势也得有分寸,所以这次行动的人手不宜太多……老夫认为三百个好手最为合适!” 三百悍卒,装备武器全都齐全的话,已然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恐怕这也是李二陛下能够容忍的底线了,“人手就这么多,你们这些做头领的哪怕全都跟去,又能起多大用处呢? 不如挑选出两三个主事的人就行,其余的人乖乖留在长安等消息,顺便也能帮着老八看着家业……别说前段时间见虎大闹工部的事你们不知道,暗地里等着咱们倒台的人可不在少数,老夫是个没本事的,和他喵的你们搅和在一起不够丢人钱!要不是为了家里不断了吃喝,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有刘弘基这样真正的行家里手参与,重新制定的营救计划迅速出炉! 老流氓临走时还颇有些不舍得留下了五个亲卫,全是军中名气不小的狠人,还有一个是东宫的侍卫头子……有了这货的加入,纨绔们策划的行动就等于有了太子李承乾的背书! ------------ 第一百三十章 咱们两个就是瓮中的鳖 太极殿中,正在处理政务的李二陛下有些心不在焉,魏太忠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 “启禀陛下,夔国公去了梁家庄之后,那边动静小了许多。” “那些猴崽子们担心老八的安危,有些操之过急了,有夔国公在一旁扶一把,也算是让他们长点机灵。” “陛下,夔国公不但将自己的五名亲卫留在了梁家庄,还将东宫的侍卫首领一同带去了。” “老刘这人一贯的偷奸耍滑,就喜欢左右逢源,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他巴结太子一向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不用管他……倒是东宫侍卫首领……呵呵,我儿已经长大成人了,总得有些底班才行,太子愿意同勋贵将门子弟走的近一些,是好事情。” “老奴记下了。” “行了,让百骑司的人也混进去,一旦当真被这些猴崽子们占了先,抢先一步找到老八,也好有人记得知会朕一声。” “喏。” …… 坐在竹筏上的梁宝玉有些发呆,眼前保持着原始状态的自然景观,让他完全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处。 竹筏顺流而下倒是走的不慢,但是梁宝玉十分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按照原本的计划抵达岭南……到不了岭南,能遇到些人烟也行啊,可这他喵的在河面上漂了两天,除了半死不活的小武之外,梁宝玉见过最接近人类的家伙就是河边树林里偶尔出现的猴子。 食物问题倒也不用发愁,在这片蛮荒之地中,河里的鱼完全没有和人类交手的经验,凭借着半吊子钓鱼的技术,竹筏上已经多了许多晾晒的半干的鱼干。 只不过南诏这边的鬼天气实在让人发狂,河面上又水气充足,梁宝玉十分担心那些鱼在变成鱼干之前就会腐烂。 “伯爷,小人隐约听到了瀑布的轰鸣,咱们早些靠岸才是!” 生命力顽强的小武,一直不停的钓鱼,这家伙已经把钓鱼当成了一种消遣的活动,只不过梁宝玉不愿意吃他制作的鱼脍,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正在神游天外的梁宝玉赶紧站起身,费力地用竹竿撑着筏子朝岸边靠去,他也听到了水流坠落的轰鸣声,这竹筏虽然坚固,但绝对经不起从瀑布顶端直冲下去的折腾! 河道前方突然收窄,两侧的河各有陡峭的山崖,就好像一道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般,巍巍壮观。 可眼下梁宝玉没有心情欣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类似的奇景,这两天他见的太多太多了,他在乎的是因为河道猛然收窄导致水流变得十分湍急,原本撑的好好的竹筏转眼之间就失去了控制! 好不容易费尽力气,稍稍靠近河岸一些的竹筏,在水流的巨大作用力之下朝着前方快速漂动……两侧的景物飞驰而过,梁宝玉在心底暗暗估算,这他喵的最少有80迈,你超速了你知道吗? 竹筏上的两个人没时间体会这风驰电掣带来的刺激,梁宝玉一开始还手忙脚乱,徒劳的想要凭借那根长竹竿靠岸,可等到速度真的飙起来的时候,这家伙和小武一样趴在竹筏上只剩下鬼哭狼嚎一般的嚎叫声! 怎么也没想到在唐代还能体验一把极速狂飙,梁宝玉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希望等会自己飞跃的那座瀑布下方的水足够深! 仿佛老天爷故意开的一场玩笑,河流在经过那两座陡峭的山崖组成的大门之后变得缓慢起来。 靠着巨大的惯性,竹筏在水面上又飘了很远,速度彻底放慢之后,梁宝玉才惊愕的发现,这是一片被山峦环绕的巨大谷地! 河水流淌到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河道两侧的岸边呈现不规则的圆形,而出口就是刚刚梁宝玉和小武听到的那发出轰鸣声的瀑布! 这他喵的就是一片死地,饶是梁宝玉的身体素质远比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外表强大的多,力气也令许多军中的好汉咂舌,但是他绝对没本事把竹筏从入口处撑出去。 至于出口,听听的如雷鸣一般的瀑布声吧,反正梁宝玉是宁愿从那环绕这片谷地的陡峭山崖上翻过去,也不愿意尝试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恐怖体验! 顾不上平复心情,惊魂未定的两个人一同努力,把竹筏撑到了向阳的那一侧河岸边,好在进入这片水潭之后,除了出入口两个地方的水是极为迅猛之外,其他水面上都相对平静缓和,靠岸也就显得不那么难做了。 连续在水面上飘了两天,双脚踩在沙石地上的坚实感觉让梁宝玉忍不住仰头长啸,单臂单腿的小武则自己从竹筏上爬到岸上,并且自觉的把缆绳系在一块尖锐的大石头上。 “伯爷,此处地势险峻,咱们不如在这里休养几天,再做打算吧。” “小武,你也是去过极北之地蛮荒大陆的人,为何如此不谨慎?你看看地上这些晒干的水草,这里会涨水的,一旦水位上涨就会淹没这片河滩……这地方就犹如一个大瓮,旁人都说瓮中捉鳖,咱们两个如今就是这瓮中的鳖!” 小武骇然发现,那些干枯的水草不但在河滩的沙石地上有,就连不远处的树杈上都挂了不少! 也就是说,一旦水位上涨,这片密封的谷地将会全部被淹没! “别慌张,本爵爷出来混,靠的就是一个义字,绝对不会把你独自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的……对了,你会游泳吗?就是现在这副样子能游吗?” 一路行来,小武早就对梁宝玉这种不加掩饰的无耻嘴脸习惯了,上一句还在说他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下一句就开始询问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游水逃命了…… “小人眼瞎这副鬼样子,在水里扑腾几下应个急还是能行的,可要是不停的游,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都是关中人,见到水洼子不害怕就不错了,小武这样单手单腿还能划拉两下的,易经算是水性好的。 “只要你能关键时刻扑腾几下就行,咱们先歇歇脚,等会儿我背着你爬山,想要正经的安营扎寨,最少要爬到看不到这些水草的地方才行!”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别说逃离这片类似封闭的环形山了,仅仅是前往上涨的河水流下最高的印记那个地方,就让梁宝玉和小武伤透了脑筋。 首先就是竹筏,这玩意在水里当真不愧是赶路的利器,可一旦脱离水面,那恐怖的分量绝对不是梁宝玉一个人能够拖动的。 乘坐竹筏从出口瀑布那里直接冲出去绝对不行,不管是梁宝玉这个祸害还是小武这个打不死的小强的命有多硬,绝对经受不起从瀑布顶端直接飞跃下去的折腾。 势不可为,梁宝玉果断放弃了带着自己逃了两天命的竹筏,所剩不多的干粮和已经晒干的鱼干被他带在身上,背起独臂独腿的小武选择了一个坡度略显平缓的方位开始攀爬。 一边往山上走,梁宝玉和小武一边暗暗心惊,那些树枝上挂着的干水草证明一旦上游水势上涨,这片近乎密闭的空间之中就会变成一片汪洋。 山势陡峭,甚至能够借力的地方都不好找,背着一个人带着所剩不多食物的梁宝玉,将近向上爬了一个小时,这才再也看不到那些水草的痕迹。 “伯爷,右手边往上再走十多丈,好像有一处山洞!” 被紧紧绑在梁宝玉背上的小武负责寻找合适的路径,在这种地方出现一座山洞,绝对是两个人这几天来最好的运气! “这地方被水淹过的痕迹已经干涸了许久,再往上走即便是涨水,恐怕也不用担心,那山洞说不定就能让咱们两个暂时安个家!” 梁宝玉身上所展现出的乐观和韧性,早就让小武佩服不已。 如果说梁宝玉是个经历了许多磨难,并且常年在外到处奔波的老兵或者刀客,那么他的表现或许会让人惊艳,但绝不至于太过惊讶。 但是,这位可是苍梧县侯唯一的儿子呀,自小锦衣玉食,在七个姐姐的娇惯之下长大的。 别说离开关中,独自在荒野之中求生了,就连长安城恐怕都没出过几回。 就是这么一个走马章台的纨绔,就是这么一个众人捧在手里长大的膏粱子弟,仅仅作为老爷兵雷霆营的主官去过一趟草原,在被窦文轩绑架之后,一路走来所展现的手段和脾气,当真令小武震撼不已! 小武也曾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和梁宝玉易地而处调换身份,那么自己究竟能够做到梁宝玉眼下这种程度?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梁宝玉自从进入南诏之后,所面对的一切,即便是小武这个自小被师公府特殊培养的家伙,也很难更加完美的处理那一切问题了……甚至小武自认为,如果自己手脚健全,身体正常的话,或许能够杀掉窦文轩,但是逃出这南诏的荒莽森林自己绝对办不到! 更别说还要带上一个单臂单腿的累赘了…… “哎呦我特喵的,可累死本爵爷了!”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山洞,梁宝玉犹如卸货一样,直接解开身上的绳索,把小武扔在干燥的地上,“咱们运气不错,这山洞哪怕下面的水涨到最高时,也不曾淹没过!” 这座山洞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特意留给误闯进这片天地的家伙,一个活命的机会。 山洞的石壁上非但没有被水淹过浸泡过的痕迹,反而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被山风不断吹拂,洞内并不像梁宝玉此前想象的那么阴冷潮湿。 最为难得的是,这山洞的洞口向阳,一旦有晴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就能够直接照射进山洞之中,深处免不了阴湿之气重一些,但洞口这一片能够被阳光照射到的区域,是难得的干燥呀。 梁宝玉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晒太阳,小武挣扎着开始收拢被他扔在地上的干粮和鱼干。 不管前路如何,最起码两人眼下已经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环境,梁宝玉相信,虽然这里不会出现偷偷兜售泡面和香肠的老乡,但自己参加过的那些野外演习和拉练所得来的经验和知识,必然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总能等到救援的人,或者总能走出南诏这片荒莽山林,无非是耗时的多少罢了,自己还年轻,放在后世还属于用工单位都不敢使唤的非法劳工,有的是时间! 就在梁宝玉思索寻找几根粗一点的竹子,制作一批可以做熟食物的器皿时,洞外传来了犹如牛鸣一样的野兽咆哮声! 南诏这片依然大部分区域都保持着原始风貌的山林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种各样后后世难得一见的猛兽,甚至被称为国宝的大熊猫梁宝玉都见过许多次,而且和后世那种靠卖萌为生的家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生活在眼下这片山林之中的熊猫,是力量强大、身手敏捷的恐怖狩猎者,一旦遇上,梁宝玉确信自己只能把小武丢下当诱饵并且祈祷大熊猫会满足于自己主动丢下的外卖便当,不再追击自己这个怪模怪样的人类! 从洞口向下张望,视野极为开阔,梁宝玉和小武保持着同样的伏地姿势,惊恐的观察着他们放在河边的那个竹筏被一头硕大的鳄鱼撕咬的粉碎! “是蛟龙!伯爷,是蛟龙啊!” “瞎叫唤什么?本爵爷又不瞎,自然看得到,这玩意儿爬不上来,你又怕个啥?” 鳄鱼在水里的战斗力那绝对是天花板级的存在,最起码梁宝玉实在想不出来,在这片水域之中,它还会有什么对手。 可这玩意上了岸就拉胯许多,四条小短腿很难支撑它那恐怖的体重,只要不作死去主动招惹,对方还爬不到这么高的山洞。 只不过梁宝玉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条体型巨大的鳄鱼会攻击自己的竹筏?难道是因为上面此前晾晒鱼干时沾染了巨大的味道? 就在梁宝玉疑惑的时候,那头体型硕大的鳄鱼摇摇摆摆的爬上了岸,朝着一处隐蔽的沙滩爬了过去……那地方有一窝鳄鱼蛋! “小武,你吃过蛟龙的蛋吗?”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胆大妄为的偷蛋贼 梁宝玉的提议太过震撼,让一向自认为勇气可嘉的小武愣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即便距离很远,也能用此前曾做过的竹筏充当参照,估算出那头巨大的蛟龙的体积,小武粗略估算,那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蛟龙最少有两三丈长! 即便身处石洞之中,小武也能清晰的听到那蛟龙一爪子拍碎竹筏的恐怖声音! 制作竹筏使用的竹子全都是生长多年,极为坚韧的老竹,在上面待了两天,小武太清楚那些竹子有多么坚硬,敲击上去可是能发出金石之音的,编织竹筏的藤蔓也是山中老藤,有手巧的土人用这种老藤制作盔甲,便是关中铁匠铺出品的长刀,也很难一刀斩开。 就是这种强强联合的造物,在那恐怖的蛟龙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那家伙发起性来,当真是摧枯拉朽! 一爪子就拍碎了竹筏,生满锥子一样利齿的大嘴一口下去,就能让碗口粗的老竹断成数截! 而让这头庞然大物如此暴虐的原因,必然是它隐藏在河滩上的那些蛋,梁宝玉竟然想要去把那些蛋偷回来吃……小武怀疑,永兴伯并不是想吃蛋,他是嫌自己累赘,想要把自己喂给蛟龙! “你小子怎么不吱声啊?不就是一头鳄鱼嘛,我告诉你,这家伙别看个头大,实际上傻的很,等它重新回到水里,去其他地方找吃的,咱们偷偷摸下去,捡了蛋就走,它还能追到半山腰来不成?” 面对跃跃欲试的梁宝玉,小武彻底无言了。 长安城里都传说,这位永兴伯被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高阳公主照着脑袋砸了一门栓,从那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不犯病时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该走马章台走马章台该欺负人欺负人,尽显一个纨绔该有的恶劣职业素养。 可一旦犯病,胡言乱语都是轻的,癫狂起来甚至会拎着刀子追着人砍……为他治病的长安名医黄伦昌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当初要不是黄伦昌足够机灵,选择拜师糊弄了梁老八,怕是如今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原本这些传言小武是不信的,毕竟在天师府之中,奇人怪行见过、听说过太多太多了,世外高人嘛,哪能和普通人一样,那些靠变戏法障眼法糊弄人的家伙都折腾的那么热闹,真正有仙缘的永兴伯有些异于常人的言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可是眼下小武极度怀疑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而永兴伯现在正在犯病之中! “看你那点出息,本爵爷又不用你这么一个残废下去偷蛋,你怕个什么劲呢?” 梁宝玉是个行动派,这家伙精力旺盛,仅仅是在石洞中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当下也不顾小武的劝说,独自在石洞周围搜寻可用的藤条,最后让他编织出来一个类似提篮的硕大工具。 南诏山林中几乎无处不在的藤条可是个好东西,不管是拿来编织网兜,还是当成绳索来拖拽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坚韧好用。 又捡了一些干柴,梁宝玉在石洞之中升起了一小堆篝火,刚才外出他已经观察过四周了,这片密闭的山谷之中并没有食肉野兽的踪迹,估计产卵的那头大鳄鱼在这片山谷之中生活的时间不短。 “你小子只要趴在洞口替我望风,但凡看到那头蛟龙的踪迹,就赶快出声提醒我……小武,我警告你啊,你小子要是敢使坏,让我死在下面,这蛮荒之地你一个残废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叼走当口粮……千万别和我玩儿心眼儿!” “伯爷,咱不缺那口吃的,犯不着招惹那头蛟龙,这河里的鱼都傻傻的,咱换个地方用藤条编的网兜捕鱼都饿不着……” “你知道个屁!真当是本爵爷嘴馋了?小武,我教你个乖,那头蛟龙竟然在这边的河岸上产卵,必然不会轻易离开,而且这个畜生最擅长躲在水里偷袭,去河边捕鱼?是你去还是我去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咱们不管是走是留,想要安安稳稳的把这段时间挨过去,就得想办法把那头蛟龙赶走! 这种畜生有个习惯,一旦它的产卵地被人破坏,那么它必然会马上搬迁……明白本爵爷的意思了吧?” 小武都懵了,这梁宝玉究竟是从哪儿学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见识的? 在这个大多数区域都保持着原始风貌的时代,鳄鱼是一种极为恐怖的生物,一旦某个地方出现,必然会成为为或一方的祸害。 当地官府往往需要拿出高额的悬赏,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有可能将其击杀。 所以能够击杀鳄鱼的家伙,往往会被安上一个屠龙勇士的名头,毕竟蛟龙也是龙嘛,当然这种名头不好明着说的,太极殿里面坐着的那一位也自称真龙来着。 这时候的人,遇到鳄鱼不是想办法驱逐就是想办法击杀,至于说躲在一旁偷偷观察它的习性……啧啧啧,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 小武规劝无效,只能趴在石洞口死死盯着平静的水面,一旦发现那头蛟龙恐怖的身躯,他就会大声的示警,让拎着藤条编织的篮子梁宝玉赶紧逃跑。 金色的夕阳下,梁宝玉蹑手蹑脚摸到了那头巨大鳄鱼孵卵的地方,这畜生显然不是第一次在此产卵了,位置挑选的极好。 不但沙土松软,而且是整个山谷中少有能够被阳光滋润的河滩。 人和动物的选择在特定的情况下出奇的一致,梁宝玉当初撑着竹筏选择这一侧河滩靠岸,就是因为这边能够晒到太阳。 轻轻抚去不算厚的沙层,湿润的沙土里就露出一堆鳄鱼蛋,手脚麻利的把那些比鹅蛋大一些的鳄鱼蛋捡进自己的竹篮里,然后掉头就跑! 产过卵等待孵化的鳄鱼,并不会离开太远,梁宝玉和小武乘坐竹筏来到这里时只是运气好,没有和那头硕大的鳄鱼撞上,梁宝玉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运气一直会这么好下去,有多远逃多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等到得意洋洋的梁宝玉安全的返回山洞,山下的河滩上就传来了鳄鱼挤压胸腔发出的特殊的、愤怒的嘶鸣!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窦兄,地图刷新了呀 听着鳄鱼那特殊的嘶鸣声,小武感到了胆怯,如果那头巨兽能够顺着梁宝玉留下的气味一路追上来,单凭硕大的身躯就足够把洞口堵严实! 而没心没肺的梁宝玉已经开始在篝火前琢磨起来,这鳄鱼蛋该如何烹饪? 活了两辈子也没品尝过如此稀奇古怪的食材啊,搬来一块平整的石头,洗干净了,放在篝火边炙烤,等到温度差不多了就敲碎一个鳄鱼蛋摊在上面,大号煎蛋这不就成了嘛! 想起来以前看那种野外求生的视频,里面有把鸟蛋烤熟了吃的做法,梁宝玉不管不顾的也往篝火里扔进去两枚鳄鱼蛋。 不得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头鳄鱼庞大的体型,这畜生的产蛋量还真不小,那沙坑里梁宝玉足足挖出了十多枚,足够他变着花样折腾了。 挤压胸腔,气流冲出喉管爆发出的愤怒嘶鸣声依然在黑夜中响个不停,连带着各种树木折断、石块被拍飞的各种古怪声音,几乎闹了一个晚上。 品尝了鳄鱼蛋的小武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偶尔眯一会,也会被鳄鱼堵门,然后把自己和梁宝玉撕成粉碎的噩梦惊醒。 倒是梁宝玉睡得极为踏实,乘坐竹筏在河面上飘那两天他几乎都没合眼,毕竟那种情形下一旦自己睡着,被小武这个残废踹到竹筏下,小命难保。 眼下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需要尽快的恢复体力。 反倒是到了岸上,梁宝玉就不怎么担心小武害他了,当初在蛮山寨子里时,两个人在同一个竹楼里住了那么久,想害他,小武早就动手了。 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河岸边才变得消停下来。 也不知道那头巨大的鳄鱼究竟是接受了自己的蛋被人偷了的现实,还是一整晚的折腾耗尽了它的精力,反正梁宝玉从石洞中探出脑袋向下张望时,河滩上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再也找不到那头鳄鱼的踪迹了。 “看看,被本爵爷说中了吧?一旦丢了蛋,那畜生就会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会重新挑选其他地方筑巢……不过眼下还不能下去,有这么多蛟龙蛋和鱼干,咱们两个可以在洞里待上两天,这两天你的任务就是时刻观察河滩,看看那头蛟龙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此时小武对梁宝玉已经心悦诚服! 你要说这混蛋胆小吧,他敢深入蛟龙的巢穴把人家的蛋连窝端! 你要说他傻大胆吧,偏偏眼下又谨慎无比,不确认那蛟龙当真离开,他绝对不会靠近水面! 梁宝玉已经做好在这个山洞里住上五天到七天的打算了,接下来他必须要带着小武翻越这道山梁,然后绕到瀑布的下游,在寻找一个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重新制作一个竹筏顺流而下。 整个过程可能要持续十天以上,对周围环境的探索越详细、准备的食物越多越好。 鱼干显然是眼下最容易获取到也最安全的食物,毕竟山林中的那些野果子,猴子吃了或许没有问题,但他和小武吃下去,哪怕是窜稀拉肚都有可能要了小命。 如果不是河滩上有鳄鱼的话,整个准备过程将会大大缩短。 反正作为偷的贼,梁宝玉和那头鳄鱼之间的恩怨纠葛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制作了简单的石刀石铲,梁宝玉又用竹竿制作了可以投掷的长矛,为了提高准头和杀伤力,他在长毛里面灌了一些沙土充当配重。 在蛮山寨子里,窦文轩那个混蛋看起来对梁宝玉十分和善,实际上看管的极严,导致他和小武逃出来时,身上只有鱼钩和鱼线,非但如此,窦文轩对于所有人的管理都是极其严格的,不管是窦家的奴仆还是师公府的人,哪怕是去淘金,随身携带的工具都会每天进行统计和回收。 这就导致梁宝玉和小武虽然能够搞来竹筏,甚至竹筏上还准备了一些干粮,可就是搞不到一把柴刀。 有了长矛,梁宝玉的安全感刷刷的往上升,人类作为没有锋利爪子和牙齿的存在,为什么能够打败其他野兽登上制霸地球的宝座?还不是因为会使用工具! 其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具就是长矛,当人类的祖先还在荒莽大地上,同其他野兽厮打求生的时候,投掷长矛这种手段的出现彻底奠定了人类祖先地位! 人类的祖先凭借着投掷长矛,不知道淘汰灭绝了多少庞然大物,那些体型惊人拥有着各种进化出的利爪和坚皮的远古野兽,全都上了人类祖先的食谱,运气不好的甚至直接泯灭在历史的风尘之中。 野果子不敢随便乱吃,但新鲜的竹笋可以多挖一些,只要竹笋呈现出自然的嫩白颜色,就证明附近的泥土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怪金属和元素,大概率不会吃出问题。 最后用鱼线做了几个抓兔子的陷阱,梁宝玉这才满足的返回山洞。 一见面,守在洞口的小武就冲梁宝玉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 拥有着丰富的演习期间从老乡手里购买卤蛋香肠经验的梁宝玉,瞬间伏地身子,直接抛弃了自己的收获,只拎着一根竹制的长矛摸回了山洞! “伯爷,下面来人了……应该是窦文轩!” 这祸害竟然在九硐十八寨的土人攻打蛮山寨子那个暴乱的夜晚中存活了下来?! 梁宝玉脑海中闪过自己和小武乘坐竹筏逃走时,火光中腾空而起的巨大风筝……窦文轩把自己绑在风筝上躲过了那场杀戮的混乱! 这处类似水潭的密闭山谷,窦文轩那帮人中绝对有人提前勘察过,说不定顺流而下也是这个祸害给自己留的后路之一,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山洞所在的向阳的这一面河滩靠岸! 甚至梁宝玉在脑海中都能勾勒出一幅当初窦文轩那帮人发现这座水潭的画面,体型堪比洪荒猛兽的巨大蛟龙在向阳的河滩上筑了巢,一帮人指指点点,最终选择另一侧的河滩作为逃命时的落脚点,一旦身后的追兵误判,那头巨大的蛟龙就会成为追兵的噩梦! 可是窦兄,地图刷新了呀! 那条筑了巢的大鳄鱼丢了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咦?! 即便这座水潭的水面极为宽阔,可午后的光线还是十分充足的,梁宝玉看得清清楚楚,水面上划过一道巨大的黑线,带着向两侧翻滚的浪花笔直的冲向了窦文轩那些人停靠在对岸的小船……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丢蛋之恨,不共戴天 那条被梁宝玉偷了蛋的鳄鱼并没有离开这片水潭,而是一直潜伏在附近,寻找着有可能再次出现的偷蛋贼! 不是,你一个爬行动物,记仇心咋这么强呢?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窦文轩那帮人乘坐的船的船底直接被撞开了巨大的豁口! 木板横飞、木屑漫天! 在隐隐约约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梁宝玉和小武两个人趴在洞口目睹了那条巨大的鳄鱼是如何在半分钟之内彻底撕碎一条船的! 船上的补给物资就先不说,还他喵的有两个倒霉鬼待在船上没上岸,那叫一个惨了,啧啧啧,都没眼看! 窦文轩这帮家伙一共有八个人,两个直接在船上就丢掉了小命,还有一个就在河滩上,躲避不及被大鳄鱼一口咬住腿,然后猛然摆动,这个瞬间少了一条腿的倒霉蛋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像是被熊孩子抛弃的破布娃娃在天上画出了一道弧线,然后掉落水潭之中! 这倒霉鬼肯定也活不成了。 和缺少武器的梁宝玉不同,窦文轩这帮人是有兵刃防身的,可面对那条体长足有10米以上的恐怖巨鳄,那些人手中的兵器就像是木质的玩具一样可笑! 连续损失的三名人手给剩下的人争取到了逃命的时机,窦文轩和残存的四名手下拼了命的朝着远离水面的方向奔跑,哪怕这些家伙不知道鳄鱼上了岸,追击速度就会变慢,那种被洪荒巨兽盯上的恐怖,也会让他们下意识的选择最正确的逃跑路线。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窦文轩五个人抛弃了已经搬上河岸的补给物资,想要逃进山林之中,转眼间却遇到了迎头痛击! 无数野果、石块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树林中飞射出来,犹如暴雨一般迎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 尖锐且充满警告意味的猴子叫声在树林里响成一片,喧闹的仿佛当年迎战天兵天将的花果山! 窦文轩这帮人从靠岸开始就被树林里的猴子盯上了,猴群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居住在水潭对岸的那头鳄鱼它们惹不起,可是这些两条腿在地上行走的怪模怪样的家伙,绝对不允许入侵它们的领地! 天知道那茂密的树林之中究竟藏了多少猴子,近乎一整片树林树枝都在被摇动,猴群展现了绝对上的数量优势! 隔着宽阔水面看戏的梁宝玉大呼过瘾,以前只听说过猴子躲在树上用石头袭击人,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眼下非但看到了,还他喵的是火力加强版! 梁宝玉看得清楚,戴着自己令人打制的青铜面具的窦文轩,被猴群迎头痛击,直接掀翻在地! 其余四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都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像极了后世被人抓到的人贩子挨揍的场面! 水边那头巨大的鳄鱼上了岸,开始撕咬那些被搬上岸的物资发泄自己愤怒的情绪,片刻之后,留下一地碎片,鳄鱼继续朝着窦文轩逃跑的方向追击! 丢蛋之恨,不共戴天! 猴群的喧闹声更响亮了,贸然闯上岸的邻居,让它们惊恐不安! 猴群之所以选择这里安家,而不去水潭对面有阳光的树林里生活,就是因为盘踞在那里的大鳄鱼啊。 天知道这些家伙付出了多少同伴才甘心选择不向阳的树林繁衍,反正从猴群的叫声之中能够听得出来,它们对于上了岸的鳄鱼有多恐惧……这种恐惧绝非仅仅出于生物的本能,必然是它们见识过同伴惨死于鳄鱼腹中的血腥场面,才留下的深刻记忆! 窦文轩五个人显然被眼下的绝境折腾乱了阵脚,待在原地不动,非但要承受猴子们不断投掷过来的石块、野果等等硬物,还要面临着追踪而来的恐怖巨鳄! 可要是让他们迎着头冲进树林之中,这些家伙也是办不到的,更何况那么多数量的猴子,哪怕大家手里都拎着长刀,一旦钻进树林之中,怕不是早晚落了一个被群猴分尸的下场! 有一个抱头蹲着的家伙突然站起身,横向朝着右侧逃跑,被猴子砸最多头破血流,身上淤青罢了,但是一旦让鳄鱼靠近,死都死不痛快! 这家伙的行为给其他人提了个醒,包括摔了一跤的窦文轩在内全都开始横着逃跑,而且五个人还是分成两班跑的,窦文轩和两个人朝着左侧跑,剩下那一个则追着最早那个机灵鬼。 梁宝玉忍不住从岩石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手中的竹子长矛给水潭对面的窦文轩加油鼓劲! “窦兄加油啊!攒足了劲快些跑,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条!” 趴在旁边地上的小武一头黑线,你在这儿又蹦又跳的,咱们刚才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距离这么远,慌着逃命的窦文轩哪里听得到你的呼喊啊? 可仿佛冥冥之中有所默契,带着青铜面具的窦文轩也不知道是为了躲避那些不断飞来的石块野果,还是当真听到了梁宝玉的叫喊声,这狗东西竟然一边横着跑一边朝对岸的山洞张望! 午后的阳光罩在梁宝玉的身上,当真是纤毫毕显啊! 还在逃命的窦文轩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嚎叫,气死老子了! 下一秒,内心破防的窦文轩又摔倒了…… 跟他同一方向逃跑的两名手下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一丝减速的想法都没有,反倒是某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从心底浮现出来。 如果那条恐怖的蛟龙追上少爷,会不会就没工夫理会我们了? 一想起这个,两人脚下的速度又提升了三分! 不知道是因为窦文轩脸上戴的青铜面具太过风骚,还是鳄鱼觉得三个人的目标比较大一些,反正那头硕大的猛兽压根没有停留和考虑,直接调整自己的追击方向,斜着冲向了窦文轩三人! 逃往另一侧的两个家伙频频回头张望,发现自己安全了之后有些迟疑,梁宝玉分析这两个家伙可能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回去救下窦文轩。 就在这时,已经身处树林边缘的两个窦家奴仆再次惊恐的尖叫起来! 一道粗大的黑影从树林之中探出了头……水桶粗的蟒蛇!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蛇演义 这剧情百转千折,当真是令梁宝玉大呼过瘾! 后世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但凡写出来就要被人喷的! 谁能想到,有猴群繁衍生息的树林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大一条蟒蛇? 有这么大一条蟒蛇存在,那猴子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呢? 这条蟒蛇的出现不但令那两个倒霉鬼亡魂大冒,还颠覆了梁宝玉的三观。 蟒蛇在地面上游动的速度显然不是鳄鱼那种小短腿能够比拟的,长度足够的身躯给了它无与伦比的行进速度,从树林里扑出来不到十秒钟,就有一个窦家奴仆被卷住,接在变成了一口瘫软的破麻袋……内脏都从嘴里喷出来! 剩下那个家伙,竟然因为连番的强烈刺激,彻底疯了,非但不再逃跑,反而挥舞着手中的刀冲向了蟒蛇! 徒劳的反击,只是让地面上再多出一口破麻袋而已,吐着粗大蛇信的蟒蛇分毫未损。 不知道是看不上眼前的两只猎物,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那蟒蛇没有吞掉两具尸体,而是摆动着身子快速的向着鳄鱼的方向游动过去。 树林里的猴子们快疯了,持续不断的远程攻击渐渐停歇,站在水潭对岸的梁宝玉看得清楚,猴群朝着树林深处撤退,沿着山势直接朝山梁上去了。 水潭对岸今天注定不会平静,从地上爬起来的窦文轩竟然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手弩……还别说,这位曾经在长安城里走马章台的门阀世家贵公子射击的精准度还挺高,三发弩箭就让那两名抛弃他,自顾逃跑的奴仆射翻在地! 癫狂的笑声从那青铜面具下传出来,身后是已经逼近的巨大鳄鱼…… 犹如破布娃娃一样,窦文轩被那条巨大的鳄鱼撕咬的七零八碎,梁宝玉的青铜面具当啷着落在岩石地上,也不知道上面是否沾染了血迹。 趴在山洞口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武,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失落……他很想知道,这位家族倾覆的门阀世家贵公子,这位在大牢里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倒霉蛋,这位在天师府里搅风搅雨掀起叛乱并且夺得大师公位置的背叛者,这位在南诏土人寨子里兴致勃勃谋划造反的野心家,在彻底死亡的那一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梁宝玉可没有小武那么多愁善感,窦文轩死的不能再死,让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祸害在世上多活一天,梁宝玉就会多提防一天! 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看法,窦文轩死于蛟龙之口,也算是死得极为精彩了,已经能够对得起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梁宝玉惊奇不已,甚至怀疑爬行动物只要存活的时间够长,也能够拥有某些智慧和记忆。 因为那条突然出现的蟒蛇,完全是一副有仇的架势直奔大鳄鱼! 两条荒莽巨兽就这样纠缠扭打在一起,恐怖的声响让水潭对岸的梁宝玉都感到心惊不已! 一场缠斗一直持续到了天黑,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大片乌云遮挡了本应出现在战场上空的月亮,整个山谷之中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梁宝玉和小武赶紧把篝火和为数不多的家当朝山洞深处转移,没过多久,伴随着沉闷的雷声,倾盆大雨开始对这个山谷展开了暴力冲刷! 哗啦啦的大雨声,堪比噪音污染,时不时从天边传来的闷雷,更是增添了三分威慑。 也不知道蟒蛇和鳄鱼的战斗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梁宝玉现在是担心这么大的雨势会形成泥石流,把山洞的洞口掩埋。 虽然此前自己仔细观察过,附近并没有发生过泥石流的痕迹,可是在天地的威严面前,没有任何人敢打保票。 这场恐怖的暴雨一直下了一晚上,直到光线变的明亮,雨势才有所减小。 梁宝玉担心的泥石流并没有到来,站在山洞口朝外面张望,发现水潭的水位上升了不少,已经变成了一座小湖。 轰鸣的瀑布声更加响亮,山谷特殊的造型让那座瀑布犹如后世的大坝放水一样万马奔腾。 对岸窦文轩那帮人的残骸早就不知道被冲刷去了何处,当时鳄鱼和蟒蛇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依然有一小半露在水面之上……估计这两头蛮荒巨兽在昨天的那场战斗之中同归于尽,梁宝玉打算等水势减小之后想办法去对面查看一番。 万一能够找到窦文轩那些人留下的兵刃,自己和小武接下来的旅途将会变得更加安全和便捷。 小武有些失魂落魄,侧身躺在篝火边双眼空洞,不知道脑海中在翻腾些什么。 梁宝玉开始将山洞中的食物进行分量,按照最少三天最多五天的标准分配,容易腐烂坏掉的食物先吃,能够保存多日的食物暂时留着。 南诏这地方的鬼天气,一场雨连续下上三五天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要做好长期被困在山洞中的准备。 老天爷这一次格外的给面子,那场在关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暴雨竟然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慢慢停了,等到下午的时刻,灿烂的阳光竟然在山洞口投下一大片金黄! 水潭里的水位想要降回原来的位置,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等待。 梁宝玉趁着出太阳的时间,赶紧去收回自己制作成套兔子陷阱的鱼线,这东西可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获取食物的重要道具,万万不能丢失! “小武,你小子身上有没有藏着盐巴呀?烤兔子肉不放盐,那味道一定不怎么好!” 当身上沾满泥点子的梁宝玉拎着一只长相凶狠,怎么看也不像吃素的野兔出现在山洞口时,因为窦文轩的死而陷入某种思想状态的小武突然豁然开朗! 自己可是师公府从小培养长大的练气士啊,如果没有连番的意外,自己应该为了寻找仙人,为了所谓的修炼面对各种艰难险阻的。 区区一个叛徒、一个野心家死在自己的面前,就让自己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当真是不该! “没有盐巴有没有盐巴的做法,伯爷且安心看着,小武给你施展一套烤兔子的手段!”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塌地陷 小武的烧烤手法不错,只是可惜这山林中的野兔不但长相凶猛,就连身上都全是很难撕咬的腱子肉,而且肉味里有一股子土腥气,梁宝玉在心底盘算,这样的野兔想要烹饪成美味的佳肴,恐怕得使用大量的佐料配合高压锅才行。 昨日那场惊险的生死之战,梁宝玉和小武虽然是隔着宽阔的水面充当旁观者,但是那一波三折的剧情以及亡命搏杀的凶险,依然是让两个人心有余悸。 两人能够从蛮山寨子安全的抵达现在这处山谷,除了乘坐竹筏走水路这个正确的选择以外,更多的是运气足够的好。 在这片荒蛮的山林之中,天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能够看到的野兽,能够听到的咆哮,你可以凭借自己的预判和机智进行躲避,可那些看不见的蛇虫毒蚁呢?稀奇古怪的寄生虫以及真菌呢? 甚至按照后世某些大片的套路,深入荒蛮的山林之中,不感染点稀奇古怪的病毒,都对不起自己来这一趟!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大自然鬼斧神工设计好的陷阱。 准备待在洞口晒太阳的梁宝玉和小武,亲眼目睹了远比巨鳄和蟒蛇战斗更加离奇、壮观的景象! 水位上涨了许多、水面变宽阔了许多的水潭,正中心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就好像一个大号的抽水马桶一样,那漩涡下方好像有一个无底洞,不断的吞噬水潭中的水! 水位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而那个漩涡就好像宇宙中的黑洞一样,在不断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之后,迅速变大! 梁宝玉和小武瞪大了眼睛,两个人实在是无法想象,在经历过竹筏上的枯燥的两天之后,一旦靠岸,一旦真正和这片蛮荒之地有了亲密接触,竟然能够连续见到如此多的精彩场面! “好大的鱼呀!” “是啊,那大鱼怕是快赶上咱们的竹筏那么长了……” 出现在水潭中心的那个漩涡就像是一个蛮横的君王,以强横的姿态将水中的一切都扯进隐藏在它下方的无底洞,一条足有三米长梁宝玉也分辨不出名目的大鱼,恍若掉入猎人陷阱的猛兽,激烈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挣扎着想要逃出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鱼在水里挣扎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恐怖,所有钓鱼佬都可以出来站台,可是即便这样,即便那条大鱼的尾巴拍击出高达数米的水柱,也依然没能逃脱被漩涡吞噬的命运! “伯爷,是不是水龙王来取水了?” 民间传说,有些河流湖泊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就是因为水龙王要去行云布雨,走到半道发现自己水没带够,所以就近取水。 “狗屁的水龙王!那漩涡下面必然有个大洞,大洞应该连通了某个地下的溶岩空洞,应该是那溶洞的顶端松动了,水位上涨彻底把溶洞顶子给压塌了……如果那溶洞足够大,或者联通其他地下河道,或许能够把这水潭里的水全部抽干!” 仿佛是专门为了印证梁宝玉的话,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水潭的水位就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低的多,大片布满淤泥的潭底裸露在外,连下游的那处瀑布都断流了! “小子咱们的机会来了,过了今天晚上,瀑布口的那个位置应该能够晾干一些,明天一早咱们就顺着那里去对面,窦文轩那帮人留下的兵器和工具,是咱们在这里继续活下去的依仗!” “水位不会突然上涨吧?万一伯爷您说的地下溶洞被灌满了呢?上面河流可没断啊,一直往着水潭里灌水呢!” “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若是不让咱们两个到对岸去,那就不必强求,可是水位即便是上涨,也绝对不会如眼下这般下降一样迅速,到时候小心留意就是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座山谷里居住着巨蟒和巨鳄两个祸害,导致其他猛兽不敢进入这片区域,还是昨日的暴雨让所有的动物都进入了潜伏模式,这一夜格外的安静,就连平时远处从来没断过的各种野兽吼叫声都消失不见。 当天光发亮,这片奇异的土地上,再次迎来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果真和梁宝玉此前所想的一样,那山势突然收窄的瀑布口本就因为极速的水流冲刷没有多少淤泥,经过一晚上,那薄薄的一层淤泥已经干的裂开了口子,可即便这样,背着小武拖着一堆破烂家当的梁宝玉踩上去,还是叽咕叽咕作响。 梁宝玉不敢行走在瀑布口的边缘,那里虽然有大片的岩石裸露出来,但是恐怖的高度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作为整个山谷的出口,这里的风很大,若是因为图方便被风吹下去,那才是作死呢!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水潭中心位置的漩涡依然没有消失,只不过变小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下方的溶洞快要被水填满了,还是说已经小了3/4的水潭所制造的恐怖压强缓缓变弱了。 大片裸露在外的淤泥中,有着不少鱼虾和其他稀奇古怪的水生动物在徒劳的挣扎,一旦得不到水的滋润,它们活不了多久。 身处这奇异的自然现象之中,饶是可以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进行解释的梁宝玉,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默起来。 这种在天地伟力面前,从心底泛起的无力感和渺小感,并不以人的见识和认知所能抵御和阻止。 山谷的面积不小,路又不好走,加上瀑布口风很大,梁宝玉直到日上三竿才迂回到了对岸。 “可累死本爵爷了,小武,咱俩一块瞧瞧窦兄这位运输大队长都给咱们送了什么给养!” “若是没有那场暴雨,水位不上涨那么多,窦文轩那帮人留下的东西足够咱们吃上个把月的。” “傻了不是?东西再多咱俩也带不走,还能一直躲在这里做野人吗?更何况没有那场暴雨,说不定水潭下面也不会被压垮出现大洞,凭咱俩还绕不过来呢!” 梁宝玉这种随时能够调整心态,保持昂扬斗志的本事,让小武佩服不已。 就在两人刚刚捡到一把长刀的时候,远处的森林之中传来了猴群的嚎叫!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精怪 如果猴子会说话,能够沟通的话,梁宝玉很想和那些称霸山林的猴群谈判一下。 可惜,在大鳄鱼和巨蟒同归于尽之后,在这片山谷之中,彻底没了天敌的猴子非但不会说话,而且并不想和任何家伙沟通! 小武的脸都变绿了,他可是知道在这种蛮荒丛林之中,遇到猴群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和普通人的认知不太一样,小武知道猴子有时候也会吃肉! 梁宝玉已经开始解身上的绳索了……一旦猴群当真来袭,他会毫不犹豫把小武扔在原地,自己撒丫子开溜! “伯爷,把这把刀留给我,我好歹能替你抵挡一时!” 这种时候谁都不用多说什么虚情假意的场面话,别说两人的交情还没到梁宝玉肯为小武搏命的地步,哪怕他肯留下,面对生活在南诏这片蛮荒丛林之中的猴群,无非是多死一个人! “好小子!还有什么家人亲眷没有?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跟本爵爷说说,但凡我能活着逃出去,定然拼尽全力替你完成心愿!” “小武自小就在师公府长大,从不知世上还有没有亲人,此生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愿……伯爷一直想知道师公府关于蜀中的情报、关系、脉络,全都藏在成都府的风来客栈,掌柜的和黄仑昌一样都是师公府的外围……” 着急忙慌交代后事的小武,突然闭口不言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梁宝玉解绳索的手也停住了,树林里那些猴子冲着鳄鱼和蟒蛇的尸体嗷嗷叫了一番,然后全部撤退了! 对猴子的习性并无太多了解的梁宝玉压根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用被猴子追杀绝对是一件幸运的好事情! “刚刚你说风来客栈怎么着?” “伯爷何必多问?小武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求伯爷临走时给我留下些兵刃、食物。” “废什么话呀,本爵爷是那种势利小人吗?不抛弃不放弃没听说过吗?” 把绑着两人的绳索狠狠的再次扎紧,梁宝玉开始了拾荒之旅。 不得不说,作为蛮山寨子的掌控人,窦文轩准备逃跑时的物资不是梁宝玉和小武这两个阶下囚可以相比的。 哪怕经历了巨鳄的袭击,经历了潭水的冲刷,残留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依然令梁宝玉和小武挑花了眼。 风干的肉干,用防水的袋子保存的炒米,还有快两斤重的盐巴,瞬间就让梁宝玉和小武这两个穷鬼变成了富豪! 窦文轩深谙逃跑之道,准备的食物不求种类繁多,只求量大管饱易于保存和运输,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合格的运输大队长! 还有各种兵器、工具,令梁宝玉活着走出这片蛮荒丛林的信心大涨! 尤其是一把小巧的手锯,和后世的没太大区别,简直就是分解巨鳄和蟒蛇尸体的神器! 鳄鱼的皮极为坚韧,用刀砍压根没太大效果,斧子加上手锯梁宝玉直接搞下鳄鱼背部最坚韧的那一块皮子,给小武背在背上……虽然看起来像个乌龟,但是防御性直线上升! 蟒蛇的皮更为关键,剥离的时候梁宝玉也更加小心,稍微加工一下,就是一口柔软坚韧的真蛇皮口袋! 甚至有耐心清洗干净的话,还能应急充当睡袋,堪称最佳多面手! 不过鳄鱼的肉和蟒蛇肉带不走,太多了,有窦文轩留下的熏肉干,梁宝玉懒得折腾,而且蟒蛇肉里大概率会有寄生虫,在南诏这片丛林之中,感染了寄生虫恐怕会死的很惨。 获取了大量的补给,梁宝玉敲下了鳄鱼最大的一颗牙齿充当纪念品,原地修整了一晚,继续背着小武上路。 虽然瀑布断流,但想要离开这片山谷,依然要翻山越岭。 从瀑布口附近寻找可以翻越的路线,梁宝玉背着小武爬了大半天,终于达到这古怪山谷的山脊。 “小武,你有没有觉得从昨天开始,这片山林就变得格外安静?” “猴群跑了,自然没什么喧闹声。” “不对,前几天哪怕是夜晚,也会有野兽的嚎叫从远处传来,可自从水潭里出现了旋涡之后,兽吼就逐渐减少……到了今天早上,更是没了声息。” “伯爷您是说……” “我曾听闻,每当地龙翻身之类的天灾发生前,动物就会主动逃离……再加上那水潭下面必然陷落了一个大洞,怕不是要地震了吧?” 小武:!!! 地震时应该呆在山上还是山下? 这是个梁宝玉也说不清楚的问题,真有的选的话,他肯定更愿意呆在平坦的旷野之中! 可眼下两人身处山脊之上,若是下山走到一半发生地震…… 梁宝玉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小武也突然恶心反胃,接着整个山开始颤抖! 真的有地震! 仿佛天地一同上下左右摇晃起来,梁宝玉丢下手中的物资,背着小武趴在地上,来不及解开两人身上的绳索了! 奇诡却让人胆寒的轰鸣声在远方传来,接着……对面的山塌了! 犹如神龙躯体一般的山体,出现无数裂缝,仿佛天空的闪电在顺着山势延伸,大块的山石剥离山体,顺着山势不断滚落…… 梁宝玉和小武看的清楚,两人先前呆的那座山洞也塌了,洞口还被山上滚落的房子大小的岩石不断掩埋…… 水潭底部最后一点水消失不见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潭底,黑洞的面积伴随着不断的垮塌迅速变大,直到占据了半个潭底,一直延伸到对面那座山脚下! 那座犹如半个环形城墙一样的山,直接矮了一半! “伯……伯爷,古语有云,万物有灵,那头巨蟒和蛟龙……它们是不是马上就要仙蜕的精怪啊……它们同归于尽,上天有感,引发了地陷……” 你特喵的,想象力还能再丰富一点吗? 梁宝玉本来紧张的要死,两条腿都特喵的夹的紧紧的,愣是被小武的话逗乐了。 “那两个要是什么精怪……你背上背着鳄鱼皮呢!” 小武:……!!!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天恩赐的福地 对小武有这样的想法,梁宝玉并不感到奇怪,毕竟这家伙是被师公府从小养大的,有些神神叨叨很正常。 值得庆幸的是,隐藏在水潭底部的那个犹如巨大妖怪的嘴的溶洞,垮塌吞噬的方向并不是冲着梁宝玉他们来的。 如果没有窦文轩一帮人出现在这座山谷中,如果不是梁宝玉和小武为了收集物资来到另一侧的岸上,恐怕两个人此时已经葬身于溶洞垮塌所带来的山崩之中了。 人的命术果真奇妙,窦文轩和梁宝玉有深仇大恨,堪称不共戴天,可偏偏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反而令梁宝玉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小命,若是窦文轩泉下有知,怕是会从地狱之中钻出来,指着老天大骂一场! 带着对天地伟力的敬畏,梁宝玉和小武再一次踏上旅程,两人只敢沿着干涸的河道行走,对于裸露在外的河床尽量不去踩踏。 谁也不知道那所截断了河流的溶洞能够容纳多少水,一旦溶洞之中被水灌满,断掉的河流说不定就会恢复原貌,在干涸的河床上行走确实比沿着河岸的丛林艰难跋涉舒服的多,可一旦上游的河水恢复,汹涌而下的水流就能把人冲走。 河水断流,河床干涸,梁宝玉和小武最起码未来一天不用为食物担忧,铺在淤泥上的鱼虾就好像免费的自助餐,只用点燃一堆篝火就能美美吃上一顿。 即便有小武望风放哨,梁宝玉也只在岸边捡一些触手可及的鱼虾,对于和床中间那些更加肥美的食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且不说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汹涌而来的河水,单单那些可以没过腰线的淤泥,就令人望而止步。 失去了乘坐竹筏顺流而下的便利交通条件,梁宝玉两个人的行进变得艰难,还好有窦文轩这个运输大队长送来的各种工具,要不然单凭两个人此前准备的鱼钩和鱼线,在南诏这片原始风貌的丛林之中,绝对寸步难行。 长刀可以砍断无处不在的藤蔓,斧子可以劈开充当燃料的朽木,就连手锯在分割意外收获的大鱼时也比关中铁匠铺出品的长刀好用。 太完美了,梁宝玉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果自己此次能够脱困,要不要给窦文轩这位好大哥立个牌位之类的玩意? 山中无日月,丛林之中也一样,梁宝玉和小武两个人从一开始喋喋不休的交流,到最后全都沉默无言,仅仅只经历了三天。 沿着河道走在梁宝玉看来绝对是正确的方向,也是他能够选择的唯一方向,哪怕可以通过观察阳光和植被的生长情况不会迷路,他也不敢贸然深入那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的丛林之中。 就在梁宝玉觉得自己一直会顺着河道在山林里穿行,甚至要这么走一辈子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大片的香蕉林! 一眼望不到头的香蕉林是大自然的恩赐,这里丝毫没有人类维护修缮的痕迹,无数的动物聚在这里大快朵颐,猛然见到这副和谐的场景,就连已经眼神呆滞的小武都重新焕发了神采! 数量有几十头的象群犹如开路机,长长的鼻子不断把一串串香蕉塞进自己的嘴里,看的梁宝玉目瞪口呆! 野猪、猴子还有其他各种动物就跟在象群的脚步之后,专心致志品尝着这场大自然恩赐下的盛宴。 梁宝玉无法判断这片香蕉林有多大,这种堪称自然形成的奇观,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但这并不妨碍他加入吃香蕉的大军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小武一开始是吃河床上捡到的鱼虾,后来就开始吃窦文轩留下的肉干和炒米,丛林中那些莫名其妙的野果子和色彩斑斓的菌子,他是碰都不敢碰一下,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来! 从来没听说过香蕉还有毒的,而且前方那么多动物吃了都没事,想必人吃了也不会中毒。 用刀割下黄澄澄长熟的香蕉,梁宝玉往自己嘴里塞一根,然后再拨开一根反手递向肩头,耳边就传来了小武拼命咀嚼吞咽的声音……这家伙显然也吃腻了肉干和炒米,可是身为一个单手独腿的废物,只是不敢对伙食提出任何要求。 所有的动物都沉迷于自助餐带来的幸福之中,它们和梁宝玉不同,完全不在乎香蕉是否成熟,也不在乎没有成熟的绿香蕉带来的青涩口感,完全是最合格的食客。 梁宝玉仔细观察,兽群之中那群大象是当之无愧的带头大哥,接下来则是那些连吃带扔的猴子,许多野猪之类无法攀爬身材又不够高的动物,就靠着捡食这两个群体留在地面上的香蕉过瘾。 而且梁宝玉发现,即便是体型最大的象群,也会尽量避免过多的踩倒毁坏香蕉树,这片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香蕉林,已经教会了这些动物自发的维护这上天恩赐的福地。 “伯爷,要不咱们在这里停留几天吧,晒一些香蕉干作为补给。” 吃饱了的小武开始提出合理化建议,被一边吃香蕉一边吐籽的梁宝玉拒绝了。 没有经过人工培育的香蕉,里面有大颗的坚硬的黑色的籽,吃下去身体会不会出毛病,梁宝玉不知道,但他确定自己消化不了,活脱脱的明天见食物,比后世的金针菇更加离谱。 “咱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跟着兽群还安稳点,如果独自留在这里很可能会遭遇到危险……毕竟山林中的猛兽都不是傻瓜,它们会在水源附近伏击猎物,这片香蕉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恐怕附近潜伏了数不清的猎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梁宝玉的话,兽群前方突然窜出来一头花豹,这家伙原本是潜伏在香蕉林中的,没打算袭击规模庞大的兽群,可惜它潜伏的位置选择的不太好,正好藏在了象群中领路的那头最大的公象行进路线上…… 心虚的恫吓声没响几下,来不及逃跑的花豹就被公象直接跳在了长长的弯曲的象牙上! 随意一甩头,花豹的尸体就跌落在地上,引来了猴子们的争抢……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善良的人 梁宝玉和小武的好运气并没有很快结束,当他们吃饱喝足沿着原路返回干涸的河道继续走了半天,傍晚的时候发现了一座人类居住的村寨! 夕阳之下,恍若世外桃源的村子就沐浴在阳光的余晖之中,梁宝玉和小武都怀疑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 “伯爷,不可贸然接触这里的土人,南诏的丛林之中,有些未开化的野人寨子可是会吃人的!” 小武拼命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凭借仅存的理智提醒梁宝玉,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在原始的丛林之中跋山涉水好多天,突然看到人类的聚集地,会对心灵造成多大的冲击! “吃人的寨子肯定有,但这里估计不会。” 经历过最开始的狂喜和震撼之后,梁宝玉在部队中训练出的敏锐观察力开始发挥作用,“你看见寨子外晾晒的那些衣服了吗?蛮山寨子里可是见不到这些的,还有那些衣服都是蓝色的,上面布满了犹如菊花一样的浅色纹路,这叫扎染,未开化的寨子可掌握不了这种手段!” 梁宝玉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这句话不仅仅是对小武的解释,而且是对自己观察和发现的一种梳理! 只要是开化的村寨,必然是和外界有所联系,接受过所谓的文明洗礼的,这寨子里的人一定可以进行沟通交流! 当太阳最后一丝余晖即将被大地吞没之时,寨子里疑似打谷场的平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皮鼓的声音咚咚作响,欢快的节奏伴随着语调轻快的歌声传向四面八方! 寨子里的人在庆祝某个节日! 这是一个绝佳融入其中的机会! 梁宝玉背着小武毫不迟疑的走向了篝火的方向,靠近了人群梁宝玉观察得更为仔细,这些村民身上的衣服不但全都是用扎染的布料制作的,甚至不少人衣服的边缘还缝制上了鲜艳的花边……可以交流的概率大幅度上升! “远方来的客人,坐下来歇歇脚,品尝一下我们寨子的美酒吧!” 就在梁宝玉苦于无法听懂寨子里的人所讲的语言时,一个头上缠着厚厚布条的老者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过来,老者很是慈眉善目,就是他的造型让梁宝玉想起了陀螺……头上的一圈圈的布条直径足有半米! “老人家,我们在山林里迷了路,感谢您的收留!” 梁宝玉拿出自己最好的态度和最善良的表情,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每个寨子的风俗都不同,对待外来者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可不仅仅只是随便说说的!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年代,汉人往往会和奸诈之类的坏名声联系在一起。 “招待远来的客人本就是我们蒙人寨子的规矩,客人你不必太过客气,今晚拜月,小郎君,你来的正是时候!” 老人是寨子里的长老,也是唯一会说官话的人,虽然腔调有些怪异,但不妨碍梁宝玉和他正常交流。 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篝火旁,热情而善良的姑娘们就送上了各种食物,香甜的饭团、粘牙的年糕,让许多天没有正经吃过一回饭的梁宝玉和小武感动的热泪盈眶。 单臂独腿的小武并没有遭到众人的区别对待,而不论是大人孩子都对他表现出了怜悯……这是个善良的寨子,这是一帮善良的人。 吃饱了肚子,就有黑色的陶罐被送到了跟前,里面插着芦苇管,大家把脑袋凑在一起用芦苇吸允陶罐中的酒液。 酸酸甜甜的果子酒甚是爽口,却会让人不知不觉间上头,尤其以后劲儿大著称,可即便是戒备心最强的梁宝玉,也无法拒绝这群热情的善良人。 蟒蛇皮做的鼓被敲击出了热烈的节奏,寨子里的人围着那堆巨大的篝火跳着转圈舞,小伙子们会高高的跳起,在空中娴熟的做着各种难度不同的动作,姑娘们则会甩动自己的长发,气氛热烈而奔放,就连空气的温度好像都随着升高了许多。 长老告诉梁宝玉,拜月是蒙人最为重要的仪式,这是关乎着寨子延续下去的重要事情。 热烈的转圈舞,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退出,跳累的人就会和同伴一起围着陶罐用芦苇和果子酒,时不时的还会有年轻的小伙子抱起姑娘在一片起哄声中钻进夜色里…… 一切都显得美好和自然,梁宝玉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放松,多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休息一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喝多了,再次醒来的梁宝玉只感觉头痛欲裂,如果不是自己正躺着竹楼之中,他会怀疑昨天见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伯爷您醒了?” 被安置在同一栋小楼中的小武,正靠着竹子编织的墙壁冲梁宝玉呲牙笑,笑容十分古怪。 昨晚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梁宝玉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竭力回忆,果子酒的后劲儿太大,不但头疼的厉害,还他喵的有断片的嫌疑! 自己一开始和寨子里的长老坐在一起喝酒,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拉进了跳舞的队伍…… 跳到精疲力尽,然后就回到陶罐旁边喝果子酒补充能量……喝饱了之后继续去跳……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梁宝玉赶紧摸索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没有在懵懂之间为寨子繁衍生息的大事作出过贡献,心中既庆幸,又多少有些落寞。 看来自己并不符合寨子里那些姑娘们的审美。 看到梁宝玉的动作,靠在竹子墙壁上的小武吭哧吭哧笑了起来……这混蛋为什么断的是手是脚呢?一双眼睛怎么没瞎呢? “再笑就把你扔进山里去……捆在树上,然后在你身上涂抹上蜂蜜……” 梁宝玉阴恻恻的话顿时让小武变的比一年级的孩子上课时还严肃! 晃了晃脑袋,梁宝玉艰难的站起身,趴在窗子上向外面望去,寨子里一片祥和。 “小武,咱们这也算是得救了,寨子里的长老会说官话,想必通外界肯定会有联系……你说咱们该怎么报答这寨子里的人呢?” ------------ 第一百四十章 冯盎不懂经营 梁宝玉是大唐正经的伯爵,手里又有香水和银镜两个搂钱的利器,纺织作坊中的工人更是比这僚人寨子中所有人加在一起还多,他想要报答寨子那些善良人的收留和款待,实在有太多的选择。 可这一切的前提,使他能够找到汉人的官府,证明自己永兴伯的身份。 即便是小武,也认为向这些僚人亮明身份没有太大的用处。 僚人这个称谓是汉人和官府对于岭南土人的统称,这寨子名叫蒙月寨,寨子里的人以蒙为姓,自称蒙人,和后世草原上游牧的民族没有任何关系。 小武建议,可以拜托那位和善的长老派人去附近的城池,向那里的官府汇报梁宝玉的下落,不但两个人可以得救,而且想必那些官府也会有赏赐。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或者说太过功利了。” 梁宝玉指了指房间一角堆放着的行李,不管是充当盾牌的鳄鱼皮,还是装满了各种物资的蛇皮袋,全都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没有人翻动,也没有人对这些东西抱有哪怕一丝好奇,“用金银酬谢寨子里的人,恐怕他们压根就看不上……他们对于财富的认识和咱们完全不同,与其给他们银钱,不如给他们粮食。” 小武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说道:“那片香蕉林!” “对呀,那片香蕉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十个蒙月寨子的人也能养活!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不知道寨子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 梁宝玉脑海中开始仔细回忆一路走来的见闻,突然间心有所悟:“是那条大河!河道干涸之后,咱们两个是被山石阻挡不得已只能绕道,所以才来了蒙月寨子,此前那条大河阻拦了寨子里的人,去对岸探索!” 随着梁宝玉和小武目睹的那场天崩地裂,为水潭不断注入活水的河流,彻底被大地裂开的溶洞吞噬,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河床上的淤泥早就干硬,甚至从五天前梁宝玉和小武顺着河道沿岸赶路时就发现了,河床上已经开始长满了各种植物。 当时梁宝玉就推测,那座隐藏在水潭下方的溶洞,必然连接着某一条或者多条地下河,想必今日后那条河流很难再次出现在人间了。 “我去和长老说一下,想必寨子不会拒绝一个天然的大粮仓。” 蒙月寨的人口还是太少,所以在梁宝玉看来科技树攀登方面必然有着巨大的偏差。 寨子里有扎染的工艺,也懂得耕种粮食,偏偏不擅长打鱼,对那条曾经川流不息的大河,充满着敬畏和恐惧。 “小郎君所说的那条河,的确干涸了许多天,当初寨子里的人也从那里捡到了不少鱼虾,可是河的对岸还没来得及探索。” 长老对于探索陌生的区域并不是太热衷,生活在大山环绕的丛林之中,任何新奇的冒险都必须谨慎再谨慎,这里每一头有名有姓的凶残野兽都有着固定的地盘,蒙月寨子能够在此繁衍生息至今,依靠的也是先祖打下的地盘。 丛林法则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身处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们会自觉遵守一些规则,一旦有谁进入别的领地,将会被视为挑衅和宣战,而蒙月寨子早已被占据地盘的猛兽们看作它们之中的一员,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寨子里的人也抱有同样的观念。 “那条大河的对岸有一个象群,只要不主动挑衅,应该可以安稳共处,所以那片区域之中没有其他猛兽占据,我和小武一路走来,就在香蕉林中遇到过一头花豹,还被象群的头领用长牙挑死了。” 长老的担忧,梁宝玉可以理解,但是他既然说出了香蕉林的存在,就必然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一遍,“长老,那是一座巨大的粮仓,每年产出的香蕉,寨子里的人吃一半扔一半也吃不完!香蕉可以晾晒成香蕉干,小心存放,一年到头都不会缺!” 粮食、吃一半扔一半、一年到头都吃不完……一连串的敏感字眼,挑动着长老的神经,思虑过后,长老开始召集寨子里的青壮猎人。 首先要去探明那处香蕉林是否真的如梁宝玉所叙述的那么繁茂,其次要考察沿路是否会经过其他猛兽的领地,一切都得到证实之后,寨子里的大部队才会出动。 带着桑木弓和柴刀的年轻猎手们对于丛林中野兽的踪迹有着独特精准的辨别手段,梁宝玉和他们一同赶往香蕉林,在见识了那堪称绿色海洋的上天恩赐之后,领头的蒙虎跪在香蕉林中泪流不止! “汉人兄弟,你给蒙月寨子带来的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蒙虎眼圈都哭肿了,“晋兴城里的冯家武士不断讨要粮食,寨子里原本能够吃饱饭的,可从去年开始,大家都在挨饿……原本一月一次的拜月会,也改成了半年一次……昨天的拜月会几乎耗干了寨子里最后的存粮,长老说要在大家挨饿之前,再快乐一晚……” 晋兴城是僚人的称呼,邕州是大唐官府重新命名的名字。 那里是冯盎的地盘,他母亲冼夫人的威名即便是梁宝玉也耳熟能详,冯盎自身更是武力值超群,一箭定昂山的恐怖名头,让梁宝玉直接把这位大唐的耿国公划分为重炮狙击手的行列! 和那些喜欢娶自己姐姐妹妹的土王不同,冯家实力超群没有傻瓜,以蒙月寨长老的智慧还无法耍弄冯家来收粮食的武士,所以寨子里的人就开始挨饿了。 “阿虎,从今之后,寨子里的人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梁宝玉无法理解冯盎占据着岭南这么大的地盘,拥有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便利条件,为什么还会盯着僚人寨子里的粮食不放,只能说这位耿国公不懂经营,“咱们先吃饱了肚子,然后休整一晚,明天回寨子里叫人来摘香蕉!” 十多个猎人欢呼着冲进了香蕉林,黄橙橙的香蕉格外香甜! 蒙虎拒绝了浪费一晚上时间的提议,他要连夜赶回寨子去叫人,这么多上天赐予的食物,他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行吧,最少五个人一起返回寨子,对了,把我行李中的手锯带回来……如果寨子里有懂木匠活的人,连人带工具一同带来!”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蒙月寨奥德彪 蒙月寨对食物的渴望远超梁宝玉的想象,天光刚放亮,蒙虎就带着寨子里几乎所有的青壮赶到了香蕉林! 昨天梁宝玉就曾观察过寨子里的情况,并没有见到板车之类的东西,显然蒙月寨并未掌握制作车子的技术。 “大家挑成熟的香蕉采摘,不准辜负上天的恩赐!” 长老满脸红光,却依然没有忘记嘱咐兴奋尖叫的年轻人们,“粮食再多,也容不得浪费!” 在长老看来,哪怕香蕉烂在地里,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天理循环事物运转而已,自己寨子里的人若是随意浪费、毁坏,则是败家子的行为。 “长老,采摘香蕉容易,您打算怎么运回去?” 肩扛手抬是长老能想出的最好办法,制作巨大的类似竹筏一样的平板在地上拖拽,很难在没有道路的山林中行进。 “效率太低啊,来来来,把懂木匠活的人指派个给我,我来给你们做个好东西。” 寨子里的木匠是个憨厚的小伙,子承父业,在梁宝玉的招呼下,不情愿的跟他一同打制运输工具……木匠也想去摘香蕉! 卷尺碳素笔什么的,是别想了,但炭条足以在合适面积的厚木板上画出一个大圆圈,中间画上小圆圈,齐活! 手锯的便捷高效让年轻的木匠瞪圆了眼睛,眼神之中全是羡慕。 “等做完活,这手锯我就送给你了。” 木匠听不懂汉话,只能让长老站在一旁充当翻译,长老去过大城,见识过马车,可他实在无法想象,直接用厚木板做成的车轮也能用! 独轮车,后世的华夏人耳熟能详的逆天运输神器,制作工艺简单,载重量不详,遇强则强! 其他部件木匠一个人就能搞定,追求的是结实耐用,模样不挑拣。 花费了半天时间,梁宝玉才算把轮子弄好,把简单的零件组装在一起,一个粗糙却好用的独轮推车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还是纯木质结构! 把寨子里最强壮的蒙虎叫了过来,让他扶着推车,梁宝玉又在推车上平铺了几张木板,接着一帮看热闹的家伙就把成串的香蕉堆在木板上! 这超载量,堪比后世的泥头车啊! 蒙虎一声吼,推着独轮车稳稳朝前方行进,引发众人的欢呼声! “即便是最强壮的人,也无法一次性搬运那么多的香蕉!” 长老笑的脸上开了花,他现在已经觉得,这在山林中迷路的小郎君怕不是上天派到蒙月寨的赐福使者吧? 下一刻,长老笑不出来了。 “还缺系在推车手柄上的绳索,绳索连接车把之后,套装脖子上,推着走更稳当!” 梁宝玉的话让长老隐隐感觉不妙,“长老,正好可以用大家头上缠着的麻布充当绳索!” 长老头上缠的麻布最长…… 最后,长老提醒梁宝玉,完全可以在四周寻找坚韧的藤条。 独轮车有了,运输香蕉的效率飞速提升! 连续制做了三天的独轮车,梁宝玉开始忍不住整幺蛾子。 木质推车能搞,那么木质自行车能不能搞呢? 不需要传动装置,就是在推车后面加个轮子,载重量或许不会提升太多,但在一路下坡的山路上,那速度可就是天差地别! 年轻木匠如今已经完全痴迷于梁宝玉送他的手锯无法自拔,更是对梁宝玉传授的技艺敬若神迹,甚至在三天的合作之中,这家伙学会了不少汉话。 当木质自行车被折腾出来之后,身为王牌试驾员的蒙虎再次出场! 先不载东西,骑在由车轮、横梁、车把组成的木质自行车上,蒙虎哇哇叫着顺着山坡飞冲之下,最后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草堆中…… 这玩意梁宝玉为了稳定和省事,连车座子都没设计,人直接侧身坐在横梁上,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之所以试驾失败,是蒙虎忘记了掌控车把! 梁宝玉亲自上场示范,几乎属于恶搞范畴的木质自行车顺着山坡飞驰而下,要不是脚刹有点费脚底板,梁宝玉都特喵的想自己当代言人了! 连续改进,不断调整细节,最终意气风发的蒙虎骑着木质自行车2.0版安全完成了一次试驾! 这小子明显上头了,连香蕉都顾不上往寨子里运了,就在山坡上练习骑自行车…… 等到蒙虎彻底熟悉木质自行车,梁宝玉用一片厚厚的鳄鱼皮给他设计了一个后轮脚刹,用脚掌猛踩鳄鱼皮,鳄鱼皮紧贴着后车轮靠摩擦力减速,相当时尚,后世的奢侈品恐怕也用不上这种野生巨鳄的皮革! 蒙虎对于后刹充满了不解,他认为把刹车装在前轮更加方便……亲自尝试了一次前轮制动、驾驶员飞扑出去之后,蒙虎老实了。 小山一样的香蕉被堆在自行车的后方,藤条将一串串香蕉牢牢绑在横着的木板上,足够的重量带来了充沛的动能……驾驶员蒙虎发现,带着香蕉下山,可比自己空车下山快的多! 先是惊恐的叫了几声,接着速度越来越快的蒙虎爆发出了兴奋的笑声……哪怕是在唐代,飙车依然能让男人开心! 望着蒙虎疾驰的身影,梁宝玉脑海中莫名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奥德彪运香蕉的画面从心底冒出来! 滋滋冒油的阳光下,奥德彪·虎骑着心爱的木质自行车,行驶在一条宽阔的路上。 他头缠着厚厚的麻布,手握车把显得从容自信。 他的自行车是由精细的木工制成,每一根木条都完美地拼接在一起,厚圆木打制的车轮嘎吱作响,整个车身显得坚固又灵活。 奥德彪·虎的自行车后方叠着一串串香蕉,这些香蕉装金黄色清香扑鼻,车轮飞速旋转,那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呼吸般打着节拍,风儿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他低头看着前方,专注而又充满激情…… 蒙虎的首次自行车运输尝试,除去进入寨子之后充当后车轮轴承的木棍断了之外,其他一切顺利,蒙虎决定,下次有去汉人大城的机会他一定跟着,他要在汉人开的铁匠铺里买两根合用的铁棍!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幸灾乐祸的甲三 整个蒙月寨子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丰盛的食物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幸福,尤其是对原本已经做好挨饿准备的人来说。 大批的香蕉被运送回寨子里,老人孩子都被发动起来,加入了制作香蕉干的队伍中。 成熟的香蕉剥开皮,用小刀或者锋利的竹片直接切成片,然后摆在洗干净的竹帘上晾晒,只要是晴天,半天的时间就能收获一堆易于保存的好粮食! 香蕉干可是好东西,放进陶罐里加点米,随便煮一煮,就是一顿香甜的粥。 猎人们外出时,也可以带上这种轻便的食物,糖分能够让这些勇敢的小伙子在外面坚持更长的时间。 将手锯送给了木匠的梁宝玉跟着运输香蕉的队伍返回了寨子,眼下正坐在地上用小刀娴熟的分割香蕉,旁边是负责剥香蕉皮的小姑娘和拿着竹片切香蕉的小武。 负责剥香蕉的小姑娘手脚很麻利,一个人足以赶上梁宝玉和小武两个人的速度,而且还能抽时间帮单臂的小武将剥好的香蕉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让小武这个独臂大侠能够舒服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伯爷,我想带着云朵一起走。” 云朵就是那个剥香蕉的小姑娘,六岁或者七岁?寨子里的人记不清了,她没有父母。 “拐带人口的事情,本爵爷可不参与……另外,此地也是我大唐的国土,行的也是我大唐的律令,拐带人口什么罪责,不用本爵爷告诉你吧?” 拐带人口可是重罪,其中被官府追查最严厉的就是佛门……甚至许多地方的官府会故意让幼童进入寺庙寻求剃度,属于钓鱼执法的范畴,但这条律令可不仅仅只针对佛门! “云朵没了爹娘,一个人孤苦伶仃……” “寨子里可没饿着她!呃,不对,她挨饿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挨饿,大家把她照顾的很好,有没有爹娘对她来说,不是活下去的关键……小武,我以为咱们两个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你在我面前不会撒谎的。” “伯爷见谅,我喜欢这孩子……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也没打算留下子嗣……云朵很聪明,有股子灵气,我想带她离开这里,当女儿养在身边。” 梁宝玉沉思片刻,转头露出笑容,用有些黏的手指在云朵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小姑娘缩了缩脑袋,大大眼睛变成了月牙,小巧精致的鼻子皱了起来,冲逗弄自己的汉人郎君吐了吐舌头……看到这一幕,小武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变的柔和起来,脸上也浮现了温和的笑容…… “白山宗的血脉竟然让你担心到不敢生娃,小武你也挺不容易的。” “伯爷体谅,您帮我向长老说项……” 笑意从两个男人脸上慢慢隐去,只留下懵懂的云朵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为什么突然不干活停下了?是要休息一会吗? “伯爷您为何反复试探?” “因为你小子从头到尾都没老实交代清楚!” “我已经和过往、出身断了联系,绝对不会做坑害伯爷您的事情……” “小武,如果你身边有和你一样的人,你会放心吗?” “唉。” “别特喵的愁眉苦脸的,云朵的事情我去跟长老说,前提是云朵愿意跟你走……还有,带她走真的只是投缘?” “确实投缘……真的,不过云朵骨根极好,习武或许能有所成就……但不重要,我就是心里疼她,就好像她是我妹妹或者女儿一样,这一点,小武不敢蒙骗伯爷。” “那就行。” 当犹如面瘫一样的甲三来到蒙月寨子时,被眼前白花花的世界惊呆了! 不是说僚人寨子穷的很,土王们横征暴敛,普通僚人都在挨饿吗? 为什么这蒙月寨会有这么多的香蕉?! 一想起自己来寻找的那位永兴伯仙人弟子的头衔,甲三背后就冒出了一层汗! 莫不是永兴伯被僚人救了,可怜他们挨饿,为了报答所以施展了仙术? 短短几个呼吸,甲三已经在脑海中补充出了许多神神叨叨的剧情。 “小的拜见伯爷!长安城里因为您的事,都急疯了……我们百骑司的大统领因此掉了脑袋,如今是洪城大人主管一切事物。” “和我说这些没用,你们百骑司的人死不死,能怪我吗?” “小人不敢!” “邕州城里现在如何?” 邕州就是后世的南宁,是个好地方,也就是长老嘴里的晋兴城。 “小人看到伯爷您派人留下的印信之后,并未声张。” 甲三这话有意思,自己身为大唐的伯爵,被窦文轩绑票,在南诏没能被救下,如今已经全须全尾的到了岭南,只要表明身份,不管是当地的官府还是冯盎,都应该喜气洋洋把自己迎进邕州城才对,功劳不功劳的先不提,这毕竟是个喜庆事不是? 更何况,本爵爷的名声虽然坏的很,说是顶风臭十里也不为过,但是,本爵爷的人情可是香的很啊! 甲三发现了自己托长老留在城里的印信,竟然不敢声张……他是在怕什么? “呵呵呵,怎么,耿国公反了?” “伯爷慎言!” “狗一样的东西!” 梁宝玉一手捏着香蕉一手拿着小刀猛然站起身,一脚将躬身站在他面前回话的甲三踹翻在地,“什时候,本爵爷轮到你这样的玩意来操控行迹了?今天不给老子说清楚这里面究竟都有什么道道,老子就在这里把你大卸八块,你猜,是洪城会替你报仇,还是陛下会替你伸冤?” “伯爷息怒!” 甲三毫不在意自己被梁宝玉踹了一脚,“洪统领此前有话传来,寻到伯爷的踪迹不得声张,也不得让伯爷显于人前,只能急速汇报,等候安排!” “我,是大唐的伯爵,是陛下御批的贵族,他洪城不过是一条狗罢了,怎么,他还想暗中控制本爵爷吗?还是说,你们百骑司追索练气士,把自己的脑袋也给玩傻了?” “不,小人不敢,我们大统领也不敢……” 甲三说着话,僵硬的脸上竟然嘴角微微上扬,“小人听说,伯爷的一帮兄弟正带着各家的老兵人手赶来岭南……传闻高阳公主好像也混在了队伍里……不知真假!”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便是砍头抄家,也娶定她了 “处默,派人盯着百骑司的那些探子,甲三那个混蛋神出鬼没的,已经两三天没露面了。” 尉迟宝林即便身穿麻布短衣,也被岭南这鬼天气热的满头大汗,“还有高阳,你可把她藏紧喽,上次甲三那混蛋说话阴阳怪气的,我怀疑他知晓了什么。” “我晓得的,冯家那边怎么办?冯智戴一直催促咱们回去,眼下暂时还能敷衍,可是真等到宫里的旨意传过来,咱们可不没法子继续赖在这里了。” 程处默也是相同的打扮,当初在草原上时,他就寻思要找个暖和的地方住一辈子,可是到了岭南……不说也罢,闷热潮湿,当真不晓得这里的人是如何活一辈子的。 “呵呵呵,换成你家里突然闯进来三百精锐,个个都是百战存活下来的老兵,全是各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你能睡的安稳?” 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一帮纨绔为了寻找梁老八,可不是单独来的,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足以顷刻之间毁掉邕州城! 当冯家老二冯智戴见到这帮纨绔时,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倒是不认为一帮纨绔来岭南是有意针对冯家,他只是惊讶,这帮人是如何取得玄甲军的同意,通过梅岭古道来到岭南的?! 玄甲军驻守在梅岭古道的入口处,封锁提防冯家的意思从来不曾遮掩,可他们防备的,向来不仅仅是冯家啊……莫非纨绔们手段了得,竟然能说动堪称食古不化典范的玄甲军? 至于说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浪荡子梁老八在南诏走失,有可能顺着河流到达岭南,冯智戴觉得没什么机会。 这帮来自长安城里的纨绔们,压根不清楚那蛮荒丛林之中究竟有什么,更不清楚独自一人钻进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哦,不对,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不是独自一人,他还带了个断手缺脚的残废! 当然,这样的话冯智戴绝对不会当着尉迟宝林和程处默的面说,只是把纨绔们安顿在了邕州城中,他们带来的那帮老兵也一同安置了,岭南虽然贫瘠,但给三百来人提供粮食等等一应后勤,冯家还是办的到的。 “高阳究竟是怎么混进队伍的?” 这个问题一路上程处默百思不得其解,这让他对自己领兵的本事产生了深深自我怀疑。 “还能怎么混进来的?还不是里外勾结……你就看那东宫侍卫头子寸步不离的守在高阳的房子外,什么还不清楚?” 尉迟宝林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高阳敢偷偷溜出宫,就必然是得到默许了,能混进三百个老兵组成的队伍里,这里面的事情,不能追根问底,“倒是老八这次必须和高阳完婚!” “对,回长安之后,就让他们完婚!” 梁宝玉的行为,在自家兄弟眼中也是顶顶拉胯的,“高阳一个女儿家,都为了他做成什么样了,真敢再作妖……” “好了!” 老成的尉迟宝林及时制止了程处默接下来的话,“老八只是贪玩了点,这一点,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也是有计较的……咱们的人休养了这几天,附近的地图和路线也都打听清楚了,今晚就整理所需的物资行李,明天一早咱们就进林子!” “冯家说……” “冯家什么时候能替咱们兄弟做主了?处默你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兄弟我才出来逍遥几天,你们就变的这么不成器,凭白辱没了我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的名声!”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敞着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细胳膊细腿的身影,这家伙比谁都谱大,一脚把程处默从凳子上踹下来,自己跟猴子一样坐上去,舒服的叹了口气,端起旁边晾凉的茶水一通猛灌! 老八! “你小子!嘿,我的老天爷!”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老八,你可……哎嗨!没伤着吧?窦文轩那狗杂种呢?知不知道他藏哪去了?咱兄弟们这一次兵强马壮,弄不死那个狗东西!”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两个肌肉男搂着梁宝玉一通嘘寒问暖,程处默这狗东西还上手摸摸捏捏,不知道是害怕眼前的梁老八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在检查梁宝玉身上有没有受伤。 “别挤猫尿哈,咱爷们,到了哪也不会吃亏! 窦文轩那狗东西,被我耍了一通之后,死球了,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他死的……啧啧啧,老惨了! 还有,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来?都是什么人? 冯家占据宝地不懂经营,咱们兄弟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说不得要多带点土特产回去,顺便给冯家打个样,让他们晓得该如何发财!” 看到梁宝玉还是原来的老八兄弟,还是那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吹牛逼的张狂模样,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心中稍稍有些安稳。 实在是,不管是那些跟随他们一同来到岭南的老兵,还是冯家派来照应的管家下人,一听说老八在南诏丛林中凭借一艘竹筏就敢顺流而下,无不摇头! 更有贱人,竟然问都不问清楚,直接劝纨绔们节哀顺变,还说尸首怕是不好寻回来…… 狗一样的东西! 什么蛮荒丛林天生死地? 我们老八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兄弟三个凑在一起,各自的嘴巴都在说个不停,说什么不重要,听不听的明白也无所谓,能在一起交谈,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七零八落颠三倒四的,梁宝玉也把自己被窦文轩绑架之后的事情听了个大概,各家各户不忘情分,凑了三百真正的精锐出来陪纨绔兄弟们胡闹……这份情,我梁老八记下了! 如此放肆行事,陛下非但没有阻止,还派同为长安三害的老流氓刘弘基前往指导、出谋划策,这份情,我梁老八也记下了! “老八,高阳就在最后面那大屋里……承乾的侍卫头子守在外面,她只带了一个女官就偷跑出来寻你了,你……” “莫要说了,我……亏欠她良多,便是砍头抄家,也娶定她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磅炸弹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居住的房屋后方,有一处不甚显眼的院门,后面是一个单独的僻静小院子,偷偷溜出宫混进队伍的高阳就和自小把她带大的老宫女住在里面。 太子李承乾特意派来的侍卫头子,日夜守护在院门外,除了院子里在邕州特意买来的婢女、丫鬟之外,就连冯家派来的婢女老妈子都不晓得那院子中究竟住着什么人。 下人们凑在一起免不了嚼舌根,更何况冯家分派来的奴仆本就兼着打听消息的差事,可是这些人也仅仅猜测,在后院之中可能住着某位贵人在岭南本地买来的姬妾。 不过后院之中的吃穿用度,下人们却是不敢大意的,领头的那位黑铁塔一样的贵人,不知道交代过多少次,他们可以凑合,后院中住的那一位却不能有一丝马虎大意! 如此看来,里面住的那人,怕是极为得宠! 后院之中,高阳坐在房内望着窗子发呆。 当初究竟是抱着何等的心思不管不顾的离开长安,跟着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他们来到岭南,高阳心底已经有些模糊…… 等待是世间最难熬的事情,更何况等待的是自己未婚夫是否安危的消息。 高阳怅然长叹,双目娇盼,思绪万千。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这犹如坐牢的生活,一路上她都藏在马车之中,还好有老女官陪着她,要不然恐怕会被憋疯的。 如今到了岭南,无非是牢房从马车那狭小的空间变成了这间大一点的房子,别说走出那个小院子了,就连这间房的房门自己都不能出。 高阳并不知道后世有一个名词叫做沉没成本,反倒是拖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担心梁宝玉那个混蛋。 蓦然想起自己还在长安,还在宫中的生活,竟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再想想梁宝玉那个混蛋都干的那些事情,高阳总觉得自己有些犯贱,失了皇家的体面。 可这一切都是父皇和母后默许的呀,高阳不傻,只不过是有些娇憨罢了,毕竟不管皇家的教育有多么精英化,她终究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缺乏了最重要的历练。 “公主,喝些解暑的凉茶吧,这是程小公爷他们在城中寻杏林高手开的方子。” 老宫女端着温热的凉茶缓缓走来,心中替自己从小看大的高阳颇为不值,“咱们关中人到了这里都会有些水土不服,殿下虽然心忧永兴伯的安危,可也要注重自己的身子呀。” “先放这里吧,我等下喝。” 高阳的声音寡寡的,清秀的小脸一路颠簸又清减了不少,“我带着你巴巴的赶到这来,这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等消息罢了……终究是不能跟着程处默他们一同外出找人,这次是我任性了……等回到长安,我一定要向父皇母后好好认错,该打该罚都乖乖受着……” “怎么能说是任性呢?认打认罚可不是我认识的公主殿下呀!” 门外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让高阳和老女官悚然一惊! 要知道,这个院子是不允许男人进入的,就连尉迟宝林和程处默都不曾踏足进来过一步,东宫的侍卫头子当初可是发了狠话的,他认得小公爷、小侯爷或者其他什么纨绔,可他手中的长刀却不认得! 这院中一旦进来的男子,必然是外围的防御被人摧毁了,整个邕州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冯家了……冯家要造反! 当啷一声,盛着凉茶的瓷盆掉在地上,老女官随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就护在高阳身前! 刚刚还沉浸在小女儿心思当中的高阳,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巴掌大小的脸上全是坚毅,抬手就从头上摸下一根发簪,直接抵在了自己的修长纤细的脖颈上! 皇家的血脉不容受辱! 可是下一秒,两行清泪就不受控制的,从高阳的眼眶中涌出…… 门外伸进来一个贼眉鼠眼嬉皮笑脸的脑袋,正是害的高阳患得患失,从长安城不顾一切感到岭南的梁宝玉! “坏人!” 刚刚还坚毅无比,不负皇室血脉的高阳,这一刻彻底崩溃,这些天来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委屈,不受控制的彻底迸发出来! 老女官暗暗撇了撇嘴,不动声色的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外。 屋内梁宝玉傻笑着任由高阳那粉嫩的小拳头在他身上不停捶打,两世为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动和某些无法溢于言表的感觉,在内心深处不断涌动。 唉,不就是将来会造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爵爷现在还掌握着蜀中好几股大势力谋反的控制权呢! 只要本爵爷愿意,旬月之间便能将这些势力串联起来,占据蜀中,自立称王! 咱先不论根基稳不稳,场面能不能够控制,你就说能不能造反吧? 怕是一旦开动,就会成为眼下大唐境内最大的一股造反势力! 不对呀,自己好像被后世的固有认知带跑偏了呀! 原本那个时空之中,高阳确实和辩机和尚混在一起,最终还因为辩机和尚被腰斩从而萌生报仇造反的念头,忽悠了房遗爱那个傻瓜入伙,最终害的房家家破人亡满门抄斩……可本爵爷不是房遗爱那个傻小子啊! 就凭眼下高阳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抛去包办婚姻这些因素不提,不论从哪一点看,都称得上情根深种吧? 本爵爷还是相当有魅力的,这一点被长安城里那些好事之徒称为妇女之友,完全可以作证嘛。 自己娶了高阳之后,对她好一些,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看紧门户堤防和尚,岂不是就不会发生后续的那些糟心事了? 如此一想,自己此前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立下了那么多功劳,如果不是为了退婚的话,自己现在最少也是个侯爷,岂不是错失了和便宜老爹平起平坐的机会! 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梁宝玉回过神来时,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高阳的泪水寖湿。 发泄过后的高阳,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用香喷喷的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开口就给梁宝玉送上一颗重磅炸弹:“母后身旁的徐姑姑有了身孕,说是神灵感应,我离开长安城前,她就被送到了梁家庄……永兴伯你来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一直身处深宫大内之中的徐姑姑有了身孕要送到你家去?”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场萌新开局修罗场 高阳的话犹如往梁宝玉的脑袋里塞了一个轰天雷,瞬间就把他炸得外焦里嫩,脸色黢黑、目光呆滞! 徐姑姑怀有身孕了?! 命中率这么高吗?十环啊! 以长孙皇后的手段,这种事情万万是不会搞错的……也就是说,惜微怀的必然是自己的孩子,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当爹了? “为何不说话呢?母后告诉我,这种神灵感应受孕的女子,待在皇宫之中不祥,这世间只有你这个仙人弟子能够压制……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旦恢复了理智,高阳那泼辣的性格就让她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还有呢,苍梧县侯原本带兵在外面驻扎的好好的,结果我临离开长安城前,父皇下旨夺了侯爷的军职,让他返回长安……当时那个关口,可是大家都在为你心急如焚的时候啊,以父皇的仁义,绝对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出薄恩寡义之举…… 梁老八你来告诉我,你爹苍梧县侯那么急匆匆的被调回长安,甚至连大军的安危都不顾了,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非你爹也懂得仙术,先回梁家庄子替你压制徐姑姑?” 别看高阳刚才真情流露,在梁宝玉的肩膀上哭了一鼻子,眼下摆开车马对峙的时候,非但嘴上一点儿也不饶人,白嫩的小手上也没闲着! 每问一句话,高阳就在梁宝玉腰间的嫩肉上掐一把,几句话没说完,梁宝玉就疼的呲牙咧嘴! 这他喵的,你什么都猜出来了,还问个嘚儿啊! 两世为人没有正经谈过一回恋爱的梁宝玉,开局就是炼狱模式,刚打算乖乖把高阳娶回家,就直接投身进入了修罗场! 呵呵,为什么会把惜微送到梁家庄子?那必然是长孙皇后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 若是没有怀孕,或许长孙皇后还察觉不出来什么异样,但惜微一直跟随在长孙皇后身旁,在皇宫大内之中好端端的怀了孕,李二陛下表示这其中没有朕的手脚,你猜长孙皇后会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自己的便宜老爹从军中被叫回长安,这哪里是什么不恩寡义,落井下石呀,分明是李二陛下对于跟随自己南征北战打下江山的老臣子的一份恩典! 当时那个情况,梁宝玉都能够想象出来自己那便宜老爹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往日里,梁建方如何娇惯自己,听闻自己被窦文轩那个疯子绑架之后,他就会如何的痛心疾首! 这些日子来,梁宝玉也不止一次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被绑架这件事。 自己那便宜老爹以前可是被人叫做七仙女之爹来着,连生七个女儿之后才有自己这一根独苗,以唐代子嗣传承血脉延续的固有观念来看,当初自己能长成那样,已经算是十分不容易了……毕竟不但梁建方自己娇惯幼子,上面还有七个姐姐一同帮忙,就连关系近一些的人家,比如尉迟宝林,也都会格外的小心照顾。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窦文轩那个疯子手上,惜微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梁家最后的一丝骨血…… 当然如果便宜老爹梁建方老当益壮,亲自上阵,那就另当别论。 就冲着梁家最后一丝骨血,便宜老爹梁建方哪怕没有李二陛下的旨意,恐怕在军营中也待不住! “这个嘛……是我对不住你,此时不怪惜微,是我仗势欺人,她一个小小的宫女,面对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伯爵,她能怎么办?” 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梁宝玉索性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深受后世古装剧的毒害,这家伙现在满脑子都是今后高阳过了门,会如何仗着公主的身份和当家主母的地位折磨惜微……“我可是长安三害之首呀,抢个民女、做个采花贼,太正常不过了,当初不还狗胆包天想要对你下手来着?” 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更多的是觉得好玩,高阳仿佛刚认识梁宝玉一般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混蛋。 “想从哪下手尽管招呼,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咱们两个有婚约,我却对别的女子……” “你这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呀?旁人都说你被我当初的一门栓砸傻了,之前我是不信的,如今看来还是真的!” 在高阳看来,徐姑姑怀孕这件事当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梁家的情况特殊,让苍梧县侯梁建方反应过度,父皇母后又格外照拂,心里多少有些吃味罢了。 但真说会因为这件事,从而记恨些什么,还不至于。 皇家的教育当中,当家主母该有的大度以及管理后宅的手段,也是公主顶顶重要的一门学科呀! 勋贵之家的纨绔们,没正式成婚之前有好几个孩子的比比皆是! 至于侍妾的数量……这个不好考究,但满长安城里,如梁宝玉这般洁身自好的,绝对是独一份! 搞清楚了双方认知差异带来的负罪感之后,梁宝玉顿时又抬头挺胸摆起了伯爵的谱! “如今你已经安然脱困,百骑司的人必然已经上奏父皇,想必催促咱们返回长安的旨意马上就到。” 盘桓在心头多日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高阳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变得不一样,就连胃口都好了起来,晓得饿了,也不顾及在梁宝玉面前的形象,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桌上摆放的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让承乾的侍卫头子护送你回去,我和宝林处默他们留在这里还要做些事情。” “你安生点吧!这次回去父皇指不定要如何责罚你呢!” “我是被窦文轩那个混蛋绑架的,怎么能责罚我呢?再说了,我担惊受怕在丛林中穿行那么久,当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咱大唐官府管辖的地盘上,不得养上一年半载的?” “人的话!你究竟留在这里想要干什么?这里是冯家的地盘,你可别乱折腾!” “闹了这么一场,家家户户都派人来找我,人情欠大发了,我梁宝玉虽然是个混账,但万万没有让那些老兵们空手而回的道理……我打算带着大家伙一块发财!”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海发财 当整个大唐敛财手段最高的伯爵声称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时候,各家各户拼凑出来的亲卫老兵欢声雷动! 梁宝玉财神爷的名声和他那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声一样响亮,风靡长安城的香水、银镜、毛呢料子,可全都出自这位伯爵之手! 因为大家都是军伍里出身的缘故,又是各家各户的家主的亲信,所以也全都知道,如今大唐军中最神秘最令人震撼的新式火药武器,也是永兴伯和工部一起倒腾出来的! 更别提农学连番献上祥瑞粮种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梁宝玉说要带大家一起发财,都绝对是自己和东主莫大的机缘! “大家都是行伍出身,我这个不值钱的伯爷,也曾在草原上啃过沙子,如今身上还挂着左武卫录事参军的军职,陛下政务繁忙,怕是忘记收回了。” 犹如梁山好汉聚义一般,梁宝玉直接蹲坐在正中间主位的太师椅上,屋子里站满了人,此次为了找寻他来到岭南的亲卫老兵们都聚齐了,“既然都是行伍里的爷们,本爵爷说话也就不七拐八绕了。 发财,就是咱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唯一的目标! 世人都说岭南此地贫瘠,要让我来说,这地方就是个大大的聚宝盆! 兄弟们别慌,咱们发财可不是和冯家争利,耿国公当世豪杰,本爵爷也是顶顶佩服的,万万不敢和他老人家有所冲突! 咱们此次的目标是海外,大家都是关中人,见了水洼子都眼晕,可我要是告诉你们,就在海峡的另一面,有着数不尽的宝石,有着采摘不完的香料,有着一年三熟的水稻……诸位,还眼晕吗?” 满满当当的屋子里,瞬间喧闹起来! 梁宝玉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宝石、香料、一年三熟的稻子……那些生活在海外的家伙如此富庶吗? 为何在这邕州城内,到处都能见到穷形恶相之辈? 还有那些土人,一个个透皮露肉的,连遮掩身体的麻布都凑不出一块,他们就不知道前往海外搞点宝石香料之类的东西回来吗? 还有耿国公冯盎,若说那些普通百姓和土人们没有能力,组织不起可以出海的船队,可冯家能办到呀,海洋港之中也有冯家的船队,为何没有听说过冯家发财的消息呢? 相反的,倒是冯家治下的这岭南,前几年还因为活不下去发生过土人叛乱,宝石香料谁也不会舍得送给土人,可那一年三熟的稻种完全可以分发给土人啊,有了吃不完的粮食,那些土人们凭什么还要造反? 若不是梁宝玉一向的名声足够坚挺,若不是他在军中的信誉向来够硬,恐怕是屋里的人早就散去了! “大家伙别乱,听我细细说来!” 梁宝玉直接跳上太师椅,站直了身子,冲下面的人大吼,“想发财就他喵的闭嘴!如果是我所说的那些东西都摆在地上,谁捡的都能捡,哪里轮到咱们来发这个财? 我所说的东西全都在海外,耿国公家中数代经营岭南,他家的船队也仅仅只是沿着海边刚刚搞货运,这里面是有关窍的! 这位乃是冯公之子,冯智戴冯二哥,如今这邕州城里他说了算,不如大家伙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在尉迟宝林和程处默的弹压之下,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一直站在一旁看梁宝玉表演的冯智戴冲着这满屋子的亲卫老兵拱了拱手。 “我们冯家的船队无法在海上长久航行,跑海路的人都知道,一旦在海上待的久了,就会生恶病……拖的时间越久,死的人就越多,这就是为什么我冯家经营岭南数代,也不曾真正探索海外的原因。” “大家伙都知道,我梁老八最出名的可不是赚钱的本事,而是治病医人的手段!” 梁宝玉冲冯智戴点了点头,接着朗声说道,“冯二哥所说的那种怪病乃是败血症,说白了就是人的身体里缺东西,跑船的人能有口干粮吃就不错了,哪里有机会补全那些缺失的东西呢? 这里面的医术道理给你们讲你们也听不懂,本爵爷只说解决的办法,只要在船上备齐了青桔,每日里吃上一颗,再让伙房发些豆芽分发给船员吃,就不会得这败血病! 诸位都是自己人,这种医治败血症的法子听听就算了,万万不可外传……尤其是番邦之人,若是从谁那里把这个秘密传到了番狗耳朵里,莫怪我梁老八不讲兄弟情义!” 缝合术、夺血续命、耍蛆救人,梁宝玉神医的名声在军卒之中那是相当有市场的,不知道有多少军医将梁宝玉这个家伙奉为祖师爷,他说吃青桔和豆芽能够解决困扰了冯家以及其他跑船人家数代人的难题,屋子里有八成的人当场就信了!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更何况永兴伯此前已经说明白了,出海发财这件事他会和大家一同去的,如果真的无法解决掉那什么败血病,那他永兴伯自己岂不是也要死在船上? 这三百亲卫老兵最大的好处是来自不同的勋贵将门之家,本就习惯了令行禁止和抱团做事的他们,很容易就接受了梁宝玉的安排。 毕竟是带着他们发财,又不是要造反,凭什么不跟着财神爷永兴伯干? 至于说主家都能跟着自己沾光云云,大部分人是不信的,可自己独个捞一场富贵,也算不白辛苦来岭南一趟不是? 对于要带着冯家发财的梁宝玉,冯智戴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热切,却也事事配合,显然他老爹耿国公冯盎早有交代。 距离邕州也就是后世的南宁不远的地方就是北海湾,冯家的船队陆陆续续从广州赶到这里,等到季风一来,就可以扬帆出海! 就在梁宝玉一帮人忙着准备物资给养,为出海发财做准备的时候,李二陛下的旨意抵达了岭南! “哟,我的伯爷呀,有段日子没见面,您可是清减了许多,咱家这一次来就是带您回长安城的,回去之后呀,伯爷您可得好好养养身子骨!” 传旨的竟然是李二身边的内侍,魏太忠。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梁老八的发财大计 如果说这世界上谁最了解李二陛下的心思,那么排在第一的必然是长孙皇后,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极有可能是梁宝玉眼前这个笑的犹如脸上盛开了一朵菊花的魏太忠! 这狗东西乃是前隋宫里的旧人,如今却被李二陛下带在身边极为信任受到重用,本身就能够说明白很多东西! “魏内侍不远千里亲自跑一趟,哎呀呀,本爵爷心里这个感激呀!” 梁宝玉和魏太忠相处有一套独特的手段,两个人早就适应了,但凡梁宝玉一张嘴,魏太忠就能猜出来这位永兴伯心底大概是什么想法。 眼下梁宝玉如此客气,又笑得如此亲热,这猴崽子必然是不想离开岭南! “咱家就是个下人、奴婢,陛下肯将传旨的差事交给咱家,那是咱家的福分,更何况是为了永兴伯您?咱家可不敢说辛苦!” 魏太忠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已经开始暗暗着急了,梁老八这狗东西不知道牵动了长安城里多少人的心,如今总算是平平安安的找到了,可又不知道想要折腾什么幺蛾子,竟然不愿意赶快返回长安!“我的伯爷哟,您是不知道,苍梧县侯他老人家听说了您被窦文轩那恶贼绑架的消息,军营里都呆不住了,得亏陛下仁义,将侯爷他调回了长安,如今得知您平安无事的消息,正在家里日盼夜盼您赶快回去呢!” “老魏咱们也算老交情了,有些话本爵爷索性敞开了和你说说。” 梁宝玉原本就制定了好几套对付传旨使者的手段,只不过是他万万没想到魏太忠竟然会被李二陛下派到岭南来,面对这个老东西,说实话才是最好的手段,“这次本爵爷疏忽大意,着了窦文轩那狗贼的道,非但败坏了自己的名头,还他喵的连累大家伙为我操心。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带来的那些人,都是各家各户拼凑出来的,想必老魏你也清楚,这一回本爵爷欠的人情大了去了! 所以呢,本爵爷我就寻思,索性就在岭南这地方把人情还回去!” 对于梁宝玉这个家伙,魏太忠有着独到的观察角度,并且私底下尤其是面对李二陛下时,评价极高! 但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梁宝玉这狗东西,不管是想法还是行事手段,往往天马行空、出人意料! 以魏太忠的见识和经验,都完全无法预料梁宝玉下一步的动作。 当下,梁宝玉将带着大家伙一同出海发财的计划和盘托出,饶是魏太忠见多识广,也听的惊愕当场! 李二陛下对于岭南的态度是十分明确的,陛下即感念耿国公冯盎的大义,又不得不小心提防。 按照梁宝玉所讲述的计划,这个出海发财的行动并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形成一个将门勋贵为主的小团体,各家各户选派出来得力的人手,一趟趟的来,一波波的走,持续不断,源源不绝的从岭南带回去财富! 魏太忠都被这个计划惊呆了,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实施的话,那么冯家和岭南今后就不用陛下再那么小心提防了! 想想看吧,一帮眼睛被财富熏红的战阵老兵,配备着坚甲利刃,犹如嗜血的恶狼一样成群的在岭南进进出出……造反?魏太忠相信耿国公冯盎是不会的,陛下担心的也只是尾大不掉,担心的是后世之事。 可一旦梁宝玉这狗东西的计划成功,别说冯家挟岭南自重、尾大不掉了,恐怕要不了几年,冯家就该向朝廷向陛下求援了! 偏偏的这个计划几乎等于阳谋,只要那些跟着梁宝玉发财的老兵们,真的从海外带回源源不断的财富,冯家就算是想阻止,恐怕也没有了机会! 得罪整个勋贵集团,可比得罪陛下得罪皇家恐怖的多! 最妙的地方在于,整个发财计划,梁宝玉并没有把冯家摈弃在外,而是让冯家拿了最大头的三成! 魏太忠不得不重新审视打量眼前这个顶着纨绔浪荡子名头瞎混的永兴伯,整个计划究竟是这猴崽子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还是…… “永兴伯,既然是发财的好事,咱家认为必然是见者有份的……老奴不才,逾越替内府也占一份!” 魏太忠一边说,一边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枚造型奇特的虎符,“临出门前,陛下特意将岭南水师的调动权交于老奴手中……这个权利老奴是不配动用的,陛下交代老奴,但有所需,永兴伯可以暂时调动岭南水师……对了,伯爷,内府原本可是徐姑姑管着的,您可得帮衬着点!” 我他喵的! 本爵爷和惜微的事情是不是现在满长安城人人都知道了? 你个老太监,笑得这么猥琐干什么?不服气你也找个女人生娃去呀! 和梁宝玉预先制定了许多针对传旨使者的方案一样,李二陛下也有针对性的制定了不少预案,其中就有把岭南水师交到梁宝玉手上的计划。 大唐的水师在军伍之中并不怎么受重视,但这可不代表大唐水师的战斗力就弱。 后世在历史上留下重墨浓彩的白江口一战,足以证明水师强悍之处! 只不过这是一个群星闪耀妖孽横行的时代,关中的子弟四处出击,在对外的战争中宣扬着自己的武力,而农耕民族对于陆地的重视,导致了同样傲视当代的大唐水师威名不显,甚至聚梁宝玉了解,水师们一个个都穷的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岭南水师穷,满大唐哪一支水师不穷?穷并不是因为水师的兄弟们不够强,而是因为你们这些做将官的太愚蠢!” 一朝令在手,便把权来行,手持岭南水师虎符的梁宝玉,在魏太忠的陪同之下,指着一帮从广州赶来的水师将官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个穿的像叫花子一样,本爵爷领着你们出门都嫌丢人!你们算是捞着了,本爵爷手下可以有蠢货,但绝不能有穷鬼!” 梁宝玉财神爷爷的名头,再配上他这铿锵有力的话,岭南水师一班将官被他唾沫横飞的指着鼻子臭骂,非但不恼,反而一个个如沐春风……无他,永兴伯给的太多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刘弘基都不要脸,我又算什么 梁宝玉指着岭南水师一众将官所骂的话,当真没有夸张。 这帮领头的都一个个穿着破衣烂衫,天知道手下的大头兵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冯智戴冯二哥押送到北海湾的补给,梁宝玉大手一挥,直接给岭南水师分去了一半! 穷怕了的岭南水师连麻布和粮食这种只有土人才会视若珍宝的东西,都缺的厉害。 不管怎么说,上上下下靠着永兴伯调拨的补给总算是换上了体面的衣服,将官有了将官该有的样子,军卒有了军卒应有的精气神,俗话说,人靠衣衫马靠鞍,如此一来,岭南水师的人看起来就顺眼的多了。 梁宝玉是个纨绔,名声在长安城里都臭了大街了,关于这一点他从来都不避讳。 哪怕是在草原上时,身为雷霆营的主官,这狗东西都仗着雷霆营的特殊性没少摸鱼,什么规矩到了他这里全都没用,只要不违反军令,别人也拿他没辙,反正从草原回到长安时,梁宝玉即便在军营之中也讲究奢靡享受的名声可是在行伍里传遍了! 就是这么一位临时的上官,岭南水师很喜欢! 讲究奢靡享受好呀,真的是太好了! 主帅都能在军营之中讲究奢靡享受了,下面的将官和大头兵们总能跟着吃饱肚子吧? 况且大家都是在行伍里厮混的人,那永兴伯虽然是军中新丁,可是在草原上人家没拉胯,不但参与的所有战事全部获胜,甚至有在数万草原蛮自亡命猛攻之下,守住朔方城的大功! 而且就连军中最底层的辅兵营,听说跟着永兴伯如今都过上了好日子! 又能打胜仗,又能带着大家伙过好日子,运气好了被永兴伯看上眼,少不了一场富贵,如此优秀的上官,他就是受不得苦,喜欢讲究喜欢享受,怎么了? 在一众将官的簇拥下,摆足了谱的梁宝玉乘坐小船来到岭南水师的战船之上。 此次的计划是要出海,那些不符合要求只能在江河之中穿行作战的船就没开过来,整个北海湾中,岭南水师的战船只有十多艘,不过全都是可以出海的海船,老于水战的将官们还不至于干出把楼船开到海里来的愚蠢事情。 船上的汉子们打着赤脚,犹如脚下生根一般站得稳稳当当,看着是不是踉跄两步、一帮将官虚寒温暖一路搀扶的新主帅,却没人敢小看这个年轻的纨绔。 虽然都是军中的汉子,万事以军令为先,可是个人他心中都会有好恶,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位临时的新主帅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的样子,但是他能搞来钱粮,能让大家伙吃饱肚皮,能让大家不再透皮露肉遭受旁人的白眼,那这位新主帅就是个好上官! 至于懂不懂得海战,会不会水上的营生,其实在这些大头兵看来并不重要。 真的打起来,想必自家的老帅,绝对不会让这个年轻的纨绔来指挥作战的。 “老孙,你这不行啊,咱们岭南水师看来不仅仅是穷,这船上的规矩也缺的厉害。” 别看梁宝玉在船上站都站不稳,这些天来,他一直在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能够想起来的海军的条例,而跟在梁宝玉身边的孙仁师则不断点头附和。 谁让这一位永兴伯有钱呢?谁让人家能搞来钱粮呢?谁让人家爵位比自己高呢? “老孙你心底定然不服气的,肯定以为本爵爷是个外行,上传来就是瞧个新鲜,抖抖威风的!” “大帅,您这话就说错了,单凭大帅您能制定出出海的计划,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老夫这心底呀,是佩服的紧!” 没办法,在这个妖孽横行的年代,水师在大唐军中实在是太不受重视了,为了手下的儿郎,孙仁师这位老将早就磨平了身上的棱角。 和其他将官以及军卒不同,孙仁师如此在乎梁宝玉绝不仅仅只是为了眼前之利! 梁宝玉自己还没有察觉到,此时他在外人眼中,早已经是陛下面前的红人,甚至此次将门勋贵拼凑出一支精锐队伍,不远千里赶到岭南来搜救他,单单这件事能够做成,里面牵扯的方方面面、条条框框,一旦梳理出来,足够吓死人! 在孙仁师看来,这是岭南水师乃至所有水师可以在陛下面前,在其他军中大佬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哪怕是战阵上杀敌,水师也从未吸引到过如此多的目光! 如果能够把握住这一次陛下和其他军中大佬聚焦水师的机会,说不定可以从根子上改变水师不受重视的现状。 在如此大的诱惑之下,个人的面皮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长安城里不要脸的老家伙多了去了,比如那夔国公刘弘基,前段日子还在花楼里喝酒和小辈动起手来,关键是最后还打输了,对方人多……听说刘弘基无奈之下报了眼前这位梁老八的名号,最终才得脱身……如今已经成了长安城里最大的笑话,堪称梁老八不在家的时候,最大的娱乐担当了。 和夔国公相比,老夫这张脸可还摆不上台面! 就在孙仁师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的时候,梁宝玉却出口点出了许多往日里大家习以为常的弊病。 “老孙,如今本爵爷是主帅,所以本爵爷的规矩最大!处默你记一下,缆绳随意丢放,不合格!今后所有的缆绳必须盘好摆在固定的位置! 船舵是两根铁棍,也不合格,找匠人打造一个圆盘套在上面,这样非但操作起来方便,而且也不容易伤人。 军卒们打的绳结乱七八糟,平日里不显,危机关头就能要了整条船所有人的命,今后所有的绳结必须统一! 杂物、水桶没有固定,一旦遇到风浪就会四处滚动,今后船上但凡能够看到的东西,除了人以外,不使用的时候必须全部绑牢扎紧,有固定的位置! 船上所有的尖角全部打磨成圆润的弧形,以免在面对风浪时闹出人命。 卫生条件不达标,他凉的本爵爷竟然看见有老鼠,你们怕是不知道老鼠会传播疫病吗?彻底打扫一遍,有可能的话再养上一只大狸猫。 最后,今后只要战船靠岸,所有人都必须洗干净自己的身体和衣物,本爵爷受不了你们这股子味,太他喵的冲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连本带利送到船上来 梁宝玉言之有物,他所说的东西看似平常,甚至处处显示出有些不合时宜的公子哥的讲究,可孙仁师仔细品味之后,心里明白,如果这些条令当真在水师当中推广开来,必然能让整支舰队的战斗力提升一个台阶! 不愧是仙人弟子呀,一个从来没上过海船,没下过海的家伙,头一回上船都能挑出这么多毛病,厉害厉害! 梁宝玉并不关心孙仁师心中究竟如何想,他只在乎自己制定的这些条例是否会严格的在岭南水师中执行。 所以说此次出海如何作战,不是梁宝玉看不起被他当做此行目的地的那些土人,如果大唐的水师面对那些仅仅只能驾驶着小船在海岸附近捕鱼的土人,都需要自己这个新任主帅来指挥作战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岸边,充当送货的货运船吧。 一应事物交代下去,又让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带着三百个关中老兵学游泳,梁宝玉就躲进屋子里,自己开始谋划起来。 他离开长安太久了,许多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一些早就该执行的计划没有着落,梁宝玉必须赶在高阳离开岭南返回长安之前,把心中能够想起来、必须要交代的事情,全都捋顺清楚。 对于高阳,梁宝玉算是给予了最大的信任,毕竟这混蛋说的清楚,只要过了门,高阳就是当家主母,家中的产业、钱粮自然是高阳负责管理,提前接触一下,没毛病! “我会把你交代的事情想办法传递给苍梧县侯,这次回长安,我怕是会被父皇母后禁足,成亲之前肯定无法再见面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摊上梁宝玉这样一个驸马都尉,只能说高阳的命运,当真是不太好,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哪怕是公主之尊,在这个年代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你太瘦了,多吃点,把自己养胖点……对了,少和你那些姑姑们来往。” 梁宝玉的话,气的高阳又在他腰间的软肉上一顿乱掐。 门外传来老女官的咳嗽声,前几日老女官是担心公主殿下和永兴伯这个混账待在一起会打起来……眼下却是在担心两个人把持不住,闹出什么乱子来。 “吃胖一些……就是和徐姑姑那样?” 高阳自然明白梁宝玉临行之前交代自己话的真正含义,父皇的那些姐妹们当真不成体统,日子过得乱糟糟的,淫靡之风连累整个皇室的名声都受影响。 这等事情,傲气的高阳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可她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梁宝玉这混蛋竟然嘱托她这种事情,没再挨上一门拴都算是高阳心地善良了! 一提起徐姑姑,梁宝玉只会摸着鼻子呵呵傻笑,他还达不到唐代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应对自如,心安理得。 高阳偷偷的来,秘密的走,回长安的路上,由魏太忠带来的好手护卫,倒也不用抽掉那各家各户东拼西凑出来的三百名老兵。 高阳的离去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而梁宝玉身边唯一的改变就是甲三这个混蛋不知为何不再隐瞒自己的百骑司密探的身份,而是和留下的魏太忠一起大明大亮的跟在梁宝玉身边。 对于这个脸上很少有表情变化的家伙,梁宝玉只当他是空气,除非有通过百骑司秘密渠道传递来的消息之外,梁宝玉都懒得搭理甲三。 倒是魏太忠这位李二陛下身边真正的心腹,被岭南水师上上下下奉为上宾! 孙仁师为了水师的发展连面皮都不要了,心甘情愿给梁宝玉这个纨绔当副手,怎么可能不小心应对魏太忠这样的人呢? 只不过孙仁师心中明白,和梁宝玉不同,对待魏太忠不需要他能帮自己什么忙,巴结他,只是想让这位内侍在陛下面前不要歪水师的嘴…… 随着船队不断的做着各种准备,风信终于来了。 “起锚,出发!” 由岭南水师十多艘战船和冯家五艘海船组成的船队,在嘹亮的号角声中,缓缓驶出了北海湾。 船队此次出海的目标是海峡对岸的交州,在梁宝玉看来压根算不上远航,可对于此前并不了解败血病的岭南水师和冯家海船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尝试。 交州下辖十个州,有一个大唐任命的大总管,名叫邱和。 这货竟然还混了个谭国公的爵位,当真惊掉梁宝玉的下巴。 当然,邱和的官职和爵位都当不得真,和后世的荣誉头衔都没得比,但这并不妨碍梁宝玉拿出来做文章。 船队临行前,甲三带来了皇帝陛下最新的意志,若是海峡对面当真有梁宝玉所说的三季稻,想必当地不缺粮食,搜寻粮种是一定的,若有可能,则就地征集粮食,让岭南水师把这些粮食直接运送到山东。 当接到这个命令时,梁宝玉十分疑惑。 据他所知,司农寺去年就开始推广土豆,为何今年大唐的粮食还会如此紧缺? 还有玉米,虽然培育出来足够充当粮种的数量不多,但绝对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种植了,有这两件神器在手,大唐竟然还缺粮……户部和司农寺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想到那些世家门阀丑恶的嘴脸,再想到他们担心陛下故意使坏,用发了芽的土豆毒死了试吃的猪的笑话,梁宝玉大概就能猜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做好岭南水师的主帅,贯彻好皇帝陛下的意志,才是梁宝玉该做的。 有柑橘和豆芽,整个船队之中果真没有败血症发生,等到在交州靠岸,交州大总管谭国公邱和派人送来了拜帖。 “老孙你告诉邱和,本爵爷人贵事忙,没工夫搭理他这个国公爷,我只替陛下问他一句,他管理交州十多年,为何朝廷从未见过一文赋税? 贪墨可是大罪,陛下仁慈,念在他孤悬海外诸事不便,也就免了他的罪责。 不过这些年来的税款,连本带利都让他十日之内送到本爵爷的船上来!” ------------ 第一百五十章 取之不尽的粮食 邱和对于大唐的船队抵达交州恐惧感并不强,不管如何说,自己还顶着大唐皇帝亲赐的交州大总管和谭国公的名头,大唐总不能在没有罪责的情况下杀戮自己的官员和贵族吧? 对于岭南水师新任的主帅,邱和不曾听闻过,当然整个大唐所有的官员勋贵他听说过的也没几个。 对于那些巍峨的战船,那些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的精悍军卒,邱和很是羡慕、忌惮,在他想来,大唐的岭南水师突然出现在交州无非是耀武扬威一番,若是能够操作得到,自己付出一些代价,或许可以让这一支在交州堪称无敌的军队帮自己扫清那些恶心的敌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邱和主动按照规矩来到港口,像那位从未听说过的岭南水师主帅递上了拜帖。 可是当那名传令兵倨傲的告诉自己,大帅人贵事忙,就不接见谭国公了,谭国公还是早早回去将这些年来拖欠的赋税准备一下,大帅要运走的。 开什么玩笑! 交州哪里来的赋税? 这岭南水师来到交州,是想把此地变为焦土的?! 邱和被吓得不轻,身为交州大总管,他太明白眼前的这支舰队在这里能够做些什么! 一旦船上那些军卒登岸,那么这片大地之上,除了近乎无穷无尽一样的丛林之外,再没任何东西可以抵挡他们搜刮财富征服一切的脚步了! 可是听到那个倨傲的传令兵用不屑的语气告诉自己,大帅开恩,允许交州用粮食抵消赋税之后,邱和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 粮食?呵呵呵,交州最不值钱的就是粮食了! 每年治下那些土人收获之后交上来的粮食,仓库里早就堆放不下了,岭南水师既然想要粮食,那就全都送给他们,反正过几天就会有新的粮食成熟,仓库会再次被填满! 疯了,整个岭南水师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疯了! 尉迟宝林和程处默以及那些老兵们疯了,冯智戴冯二哥和冯家的人也都疯了,真正的老鼠掉进米缸里啊,谁能想到,这海外不毛之地,粮食竟然丰富充裕到此等的程度?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凭什么我大唐百姓辛苦耕作,一年到头在农田中劳累不堪,也仅仅收获一个饿不死的下场。 而这里奇蠢无比、懒惰成性的土人们,仅仅只用随意的往地里撒下一把种子,两三个月之后就能收获到吃也吃不完的稻米? 在皮肤黝黑土人们惊恐的注视下,几乎癫狂的唐人疯狂的搜刮着一切他们能够见到的粮食! 那些被提前赶进森林躲藏起来的土人女子,明显属于自作多情,别说梁宝玉这个岭南水师的新任主帅治军严谨,即便是军纪最差的部队,也不会对那些和猴子没太大区别的女人有什么兴趣……这些丑东西怎么能够比得上白花花的稻米诱人? 仅仅是抵达交州,几乎取之不尽的稻米就给了整只舰队上上下下无比的信心! 永兴伯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海外果真是个好地方,有着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三季稻……不是亲眼所见,整个舰队大部分都是农家子出身的军士们谁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长得比野草还疯狂的稻子? 在梁宝玉承诺不对邱和的地位和财产有任何侵犯的前提下,已经被癫狂的岭南水师吓到的交州大总管主动开放了交州全境! 予取予求讲的就是眼下这副样子,只不过唐人所爆发出来的疯狂气氛,让邱和心中暗自嘀咕,大唐如今已经缺粮缺到这种地步了吗? 梁宝玉没有太多废话,直接把冯智戴冯二哥叫到自己的座船上,他要暂时征调冯家的船只。 “二哥只用留下一艘坐船就行,其他的船只和岭南水师的船一同先回北海湾一趟,把粮食送回去,同时传递消息,命广州组织更大的运输船队前来……二哥也瞧见了,这地方的土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陛下命我岭南水师向山东运粮,二哥须助我一臂之力!” “老八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报效朝廷这种事,我冯家向来不甘落于人后的,不过季风……” “我只想提前返航的难处,可二哥你想过没有,此地的环境得天独厚,只要经营得当,日后必然是我大唐的粮仓! 岭南的气候和这里相近,三季稻必然也能够在岭南种植成功,可想要形成规模,让稻种适应环境,摸索种植经验,再逐步推广出去,非两三年的苦功不行! 在此之前,岭南到交州的这条航道必然热闹无比,往来的船只怎么可能一味的等待季风呢?” “老八你所言极是,为兄这就传令下去,冯家所有的船只全部配合岭南水师运送粮食稻米,为兄自今日起,就搬到你的座船上来住了!兄弟伙们待在一起反而热闹些!” 冯智戴冯二哥竟然把自己的座船都让了出来,倒是小小的让梁宝玉惊讶了一下,不过心里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 冯家盘踞岭南,一枝独秀,一家独大,岭南独特的生态环境导致了外部干预的可能性不大,在这个封闭相对独立的环境之中,耿国公冯盎对于家族后世的安排就和大唐的其他勋贵有所不同了。 冯盎有三十个儿子,按照老国公身体的状况来看,不见得就比太上皇李渊差……今后儿子会不会更多,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这些儿子们冯盎是采取了放养的方式,反正在岭南他们冯家说了算,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 于是冯家的儿子们的成长道路就有些类似于养蛊了…… 冯智戴肯带着冯家的船队跟随梁宝玉一同出海,原本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足以可见这位冯二哥温和宽厚的表面之下,也有一颗不甘寂寞平凡的心啊! 待在梁宝玉的船上好处多多,先不说今后必然要经常打交道的岭南水师的将官门,单就尉迟宝林和程处默这两个纨绔就含金量十足! 交情和人脉就是这么一点点一滴滴积累下来,至于梁宝玉兄弟三个也愿意同冯二哥多打交道,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十几年几十年后,岭南这地方会不会是冯二哥说了算呢?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敲竹杠 蒸米饭、竹筒饭、米粥、饭团子、打年糕……整只船队陷入了一场碳水的狂欢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农家子弟出身的军卒,吃着吃着就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吃不完的稻米,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凭什么我大唐的土地上没有这种三季稻? 凭什么那些土人只用从成熟的稻穗上捋下一把,随便扔在地里,三个月之后就能来收获吃不完的稻米? 凭什么呀! 各种能够被想出来的关于大米的烹饪方式,几乎都被大家尝试过一遍了,即便梁宝玉明白大唐眼下缺粮食,可不管是后世的记忆还是这一世纨绔的记忆,都缺乏对饥饿的感同身受。 栽满粮食的船,慢吞吞的离开了交州,大量无法运走的稻米被堆放在码头周围,不管是邱和还是那些透皮露肉的土人,都没有花费力气把这些稻米重新收拢送进仓库的想法。 这片土地实在是太过富庶了,富庶到随便阿猫阿狗都可以肆意的浪费粮食的地步! 望着眼前的一切,梁宝玉莫名想起后世那些钓鱼佬的名言,资源才是王道,钓技只是点缀! 华夏民族拥有全世界最高超的农耕技术,看见一块土地就想在上面种些什么的冲动已经铭刻在血脉基因之中,可即便这样,在那片养育了无数人的土地上,一代代的华夏人不断的耕种,不断的榨取土地下蕴藏的养分…… 技术或许可以改变一切,但是前提是你要拥有足够改变一切的技术水平! 如今这个时代,在梁宝玉看来处处都是没有经过开发的蓝海,只要能够抵达那里,依然掌握着领先其他民族各种技术的华夏人,绝对会把他们遇到的东西和土地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华夏是一个善于经营的民族,拥有着巨大的同化能力,而大唐则拥有着把这种能力催化到极致的强大武力! 在严令剩下的五艘战船之上,只允许携带水手兵卒们所需要的口粮之后,梁宝玉终于肯和心急火燎的邱和见上一面。 “谭国公、交州总管邱和,拜见大帅!” 连日来一直盘桓在海港中的大唐舰队,早已磨平了邱和那最后一丝为之不多的矜持,唱名自报家门,这可是军伍之中投降的败将才会有的行为。 “国公爷何必如此客气?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可当不起国公爷叩拜大礼。” 梁宝玉的话说的漫不经心,端坐在帅位之上,既没有站起身搀扶邱和的意思,也没有侧身躲避对方大礼的行为,若是按照品级官职来论,梁宝玉此举绝对称得上跋扈、倨傲! “卑职孤悬海外,困于交州这等蛮荒之地,不过是陛下怜悯,才会赐予卑职这官职爵位,万万不可和伯爷相提并论啊!” 人的思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事态的转变也一同变化的,邱和原本还打算想些法子来利用一下岭南水师,可眼下他十分担心自己会被直接杀掉。 以邱和在交州这么多年的统治经验,干掉一个首领培植出新的,才是最快接收统治一个新势力的手段。 “国公爷非要这么说,那本爵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本就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见到邱和肯低头服软,主动摆正自己的位置,梁宝玉索性瘫在太师椅上,两条腿直接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绝口不提赐座的话……这船舱之内原本就只有他自己坐的那张太师椅。 站在两侧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眼神玩味,孙仁师则带着一副求教的学习表情,今后如何同海外这些土人首领打交道,显然还是永兴伯在行! 魏太忠犹如仆人一般直接站在梁宝玉坐的那张太师椅后侧,阴冷的眼神犹如毒蛇的蛇信一般不停的从弓着身子站着的邱和身上滑过,邱和感觉这个不明身份的老仆肯定在心里琢磨着如何杀死自己! 冯智戴冯二哥则抱着膀子斜靠在船舱一角,原本他是没有身份和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可谁让他和岭南水师的主帅梁老八关系好呢?世人都知晓的,那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即便有诸多的不是,可是在对待自家兄弟和讲义气方面,当真没得说! “前几日忙着军务,千头万绪,倒是让国公爷久等了,不知国公爷要见我究竟是所谓何事啊?” “大帅,这交州并不太平,土人们用野性难驯,卑职在这里当真是难熬呀!” 邱和在一帮人居高临下的打量之下,硬着头皮说出了在心底盘算过不知多少遍的话,“这些年来,交州叛乱不断,其中有两伙逆贼势大,仅凭卑职自己的手段,已然无法剿灭……大帅带来的军士个个如龙似虎,卑职想请大帅帮忙平乱啊!” 大唐行伍中的规矩,遇到地方上有叛乱,必然要出手平乱的。 南方李皎,东地林邑,就是邱和列出的两大叛贼。 若是梁宝玉信了他的鬼话,那才是愚蠢呢,那李皎乃是大唐封的日南州太守,虽然是被打败了才归顺的,可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 让梁宝玉派兵干掉李皎,呵呵呵,在三百老兵亲卫和岭南水师的军卒面前,那李皎确实如土鸡瓦狗一般,可日后有人提起此事,用来对付梁宝玉做文章,啧啧啧,不要太爽利! “看来谭国公是把本爵爷当成傻子来戏弄了。” 梁宝玉懒洋洋的瞥了汗如雨下的邱和,“不过呢,本爵爷大人有大量嘛,此事就不追究了……李皎不能动,林邑倒是可以替你抹平……开拔费,二十万两,黄金。” 扑通一声,邱和再次跪倒! 他确信了,对面这个年轻的主帅,确实想杀自己! 二十万两黄金?开什么玩笑? 穷搜交州能不能凑够这么多钱,都还是未知之数,自己凭什么付得起? “卑职……卑职穷苦,让大帅见笑了……” “你不愿意出这份钱,日南州的太守李皎或许愿意……本爵爷很念旧的,放心,李皎给钱,我们也只打林邑。” 让李皎占了林邑……岭南水师一旦离开,自己这个交州大总管还有活路吗?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利滚利和子孙贷 和自己的小命相比,二十万两黄金仿佛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筹备了。 当然,邱和哪怕把自己卖掉,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金子。 梁宝玉最讲义气,绝不会让同朝为官的交州大总管被区区阿堵物逼死,当即就拿出一张欠条,债主是岭南水师。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张欠条完全按照民间借贷的规矩,把本金和利息写得清清楚楚,唯一有些创新的地方在于,梁宝玉使用了后世颇为流行的利滚利的计算方式。 这张欠条出自老太监魏太忠之手,梁宝玉的脑袋之好用,心思之毒辣,谋划之久远,让这位在深宫大内待了几十年的内侍都叹为观止! 这张欠条一旦签下,邱和身上所背负的债务只会越来越多,而且梁宝玉借鉴了后世银行开发出来的子孙贷,今后只要邱和的子孙血脉不断绝,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要还债! 谭国公邱和看到这张蕴含了恶毒心思的欠条之后,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原本提到喉咙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这哪里是欠条啊,这分明就是我邱和的护身符! 有了这张欠条,我邱和子子孙孙都将受到岭南水师的庇护! 不得不说,邱和这混蛋就是个人精,瞬间就把握到了后世那种欠债的才是大爷的心态的精髓! “大帅,林邑那里有取之不尽黄金和珠玉,何不早早发兵,也免得将士们在海边蹉跎时日啊!” “老邱啊,签了欠条就是自己人了,本爵爷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我打算派人沿着海岸推过去,交、峰、爱、仙、鸢、宋、慈、险、道、龙十州……但有不臣,尽皆扫平!” “卑职必然组织人手,全力配合大帅!” 二狗子仆从军这不就有了吗? 打仗那些土人不靠谱,但是搬搬抬抬运输物资,在全副武装的唐人军卒监视下还是能做的。 同一时间,日南州的李皎也签了一张欠条,除了欠债人的名字不同之外,和邱和那一张一模一样。 朝廷在扶持两股势力,自然是不愿意此地一家独大,虽说这土人们眼下很难对大唐产生什么威胁,可今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 这本就是老成谋国之举,梁宝玉自然不会随意改变,再说了,有个竞争对手存在,不管是邱和还是李皎在充当岭南水师的狗腿子时,都会更加卖力一些。 这是阳谋,邱和和李皎心中必然也清楚,但这二人绝无暗中联合的可能……把他们当猴耍的根子在大唐水师的实力上,只要大唐的舰队在此地一天,他们哪怕是演戏,也得老老实实演出岭南水师爱看的戏码! 至于土人构建的势力,就没那么好运了。 梁宝玉留下五艘大船,不让兵卒们搬运太多的粮食上船,就是留着装珠玉宝石的! 梁宝玉制定的攻伐计划没能完整实施,甚至亲卫老兵和岭南水师组成的水师特战队连林邑的边都没摸到。 不是打不过,也不是打不动,而是战利品太多,五艘战舰装不下了。 大块的宝石,一筐筐的珍珠,无数和银子等价的珍贵木料……军卒们全都红了眼,他们怀疑自己钻进了某个大国的国库! “传令下去,每艘船上载重不得超标,多出来的东西全部存在港口,等着那些运粮食的船带回去……本爵爷听说,广州那边的港口里,可是有不少胡人的船停靠,胡子都是贱皮子,都该杀,他们到了港口是良善商人,到了海上就是海盗,咱们即便不怕,也不能小心大意。” “大帅说的是!” 孙仁师原本还担心梁宝玉这个年轻纨绔贪得无厌,被财宝迷住了心窍,不顾战船载重和吃水深度,拼了命往船上运财宝,如今来看,单从为将者来说,这混账还不算离谱。 “老孙你记下,今后战舰之中载货须有定制,一旦超载,立刻将多出的东西扔进海中……此为岭南水师律条之一。” “大帅英明!” 带着恋恋不舍的军卒们,岭南水师的最后五艘战舰离开了海港,岸上是同样恋恋不舍的邱和。 虽然没能干掉林邑,但如狼似虎的大唐军卒已经替他将领地周边的土人势力清扫了一遍,即便唐人的水师一去不返,邱和也能舒舒服服安稳好几年! 至于那些让岭南水师军卒几乎发狂的宝石、木料、珠玉,邱和一点也不在乎。 这些财宝在他看来,虽然不能说是粪土,可也没强到哪里去! 在交州这片土地上,最有价值的是自己手下的土人和领地! 不过,那位年轻的大帅临走之前留下了话,今后往来运粮的船队会带一些日常用具、商货,可以以物易物。 对此,邱和还是很期待的。 送走了岭南水师,邱和转过头就开始命令自己手下的土人纠集起来,将唐军攻伐过的地盘再扫荡一遍,那些逃进山林中的狗杂种一个都不能少的捉回来,人口和势力这不就涨上去了吗? 还有那些唐军没来得及仔细搜刮的黄金、宝石,也要收拢起来,等着运粮船下次停靠到港口的时候,可以用来交换些麻布、用具,对了,还有本国公欠下的债,本金暂时还不起,总得还些利息才行,要不然,岭南水师那位年轻的大帅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岭南水师来时,个个心中忐忑,没人知道自己一帮人是不是被梁宝玉这个不着调的纨绔给耍了,毕竟戏弄大军的事情旁人干不出来,但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一定能干的出来! 回程时,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大帅威武,大帅牛叉! 发现了一座近乎取之不尽的大粮仓,这是什么样的功劳? 岭南水师今后只要安安稳稳运粮食,就能不断的立功! 如今战舰之上,船舱里更是堆满了财宝,大帅有令,整个岭南水师有一个算一个,人人有份! 功劳有了,银钱分了,跟着这样的大帅才是真正的活出了人样子! “大帅,咱们的人从海里捞上来一个落难的胡商,他说他的船队遭遇了海盗……海盗就在不远处的小岛上。” “嚯,本爵爷正愁没有更多的船运送粮食和财宝……传令下去,围剿海盗的时候不准损坏船只!”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艘对十五艘,优势在我 海盗是大食人,有十五条船,按照这些大食海盗的习惯,船上最少配备了八十名船员和七十名呆在舱底摇浆的奴隶。 岭南水师只有五艘战舰,但船上的能战的军卒却不比海盗少。 原本梁宝玉多少还有些担忧,可整个岭南水师自孙仁师以降,人人喜笑颜开摩拳擦掌,他就知道这把稳了! 海盗啊,海盗好啊,多少年没遇到海盗了? 孙仁师仰天长叹,梁宝玉真是我岭南水师的福将! 我们干水师的人,容易吗? 整个军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陆地上的争胜,不单单是岭南水师,这些年来几乎所有水师的兄弟都在跑货运。 把物资从东拉到西,从南拉到北,这是丘八们该干的事情?这特喵的分明就是民夫们的活计! 在海上,击杀海盗等同杀敌,乃是军功,水师多少年没遇到这种能赚军功的好事情了?没得说,儿郎们抄家伙干他们! 五艘战舰扯满了帆,直扑那处海盗们藏身的水域,喜气洋洋的孙仁师站在梁宝玉这个糊涂主帅身旁,给他解释水师作战的路数。 茫茫大海无遮无拦,除非是特殊的水域,有海岛遮掩隐藏,要不然很难搞陆军埋伏、偷袭那一套。 海上作战,讲究的风向,占据了有利的方位,就占据了有势。 海战比拼的是谁的船多谁的船大,那些大食海盗有十五条船,岭南水师眼下的船队确实比不过,可孙仁师太熟悉那些大食人的船了,按照他的话来说,真打起来,咱们撞都能把那些大食人撞进海里喂鱼! 被军功刺激的嗷嗷叫的水手们,明显和此前不同了,梁宝玉也不知道孙仁师有没有骗自己,可唐代的海战如何打,他还真不清楚,胡乱下命令外行指导内行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大帅,那个被救上来的胡商说,那些大食海盗竟然妄想封锁这片海湾……呵呵呵,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孙仁师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显然对大食人的实力不屑一顾。 至于熊心豹子胆……这玩意吃了之后有什么效果,梁宝玉最有发言权,可他不打算说出来。 此时的大唐水师,在这片海域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新罗、高丽等等有海港的国家,经常能享受大唐水师免费的护卫巡游服务…… 大食人的船队,竟然要在大唐水师的地盘上封锁海湾,其行为和想法都显得极其可笑! 或许是一帮做生意折了本钱的倒霉蛋,打算拼死搏一把,只要能抢上两次其他胡商船队,他们就可以迅速脱离这片海域,等到下次再来,依然是遵纪守法的好商人。 孙仁师没心情揣测那些大食人究竟是纯粹的海盗还是商人临时客串,这些胡子没一个好东西,商人和海盗的身份在海上原本就模糊不清,干就完事了! 三百名刚刚在甲板上能够站稳脚跟的亲卫老兵们,也被岭南水师的水手那股子兴奋炙热的气氛影响了,一个个磨刀霍霍,等着待会和水师的兄弟们一起跳帮! 水师的兄弟们刚刚可是说明白了,那些海盗杀掉就是军功,和战阵之中杀敌是一个路数! 更为可贵的,那帮海盗刚抢了一个载满货物前往广州的胡人船队! 海上的规矩,只要击败海盗,那他们船上的赃物可就全是水师的战利品,哪怕这些货物的原主人就在水师的战舰上! 胡商一向不怎么招人待见,可胡商的货物,却是人人都喜欢的值钱玩意……这一回跟着永兴伯出海,兄弟们算是搂着了! 这个年代的海战并没太多花哨的招数,大部分都是靠近、跳帮,岭南水师还配备有八牛弩,已经超出了梁宝玉的预料。 颠簸的海船上既然可以使用八牛弩,那么就可以使用火箭……今后水师配备火药武器,将会是发展的趋势。 梁宝玉原本就有通过此次交州之行,让朝堂之上对水师重视的意图,让所有人都清楚,海洋之中不但有危险,还有数不尽的财富,开疆扩土除了陆地,也有其他方向。 梁宝玉相信,一旦让大家都明白海洋的价值,那么必然迎来远洋航行的大发展,其背后蕴含的意义,每一个后世之人都懂。 八牛弩的绞盘嘎吱吱响,新式上弦器的推广没有忽略水师,很不错。 精悍的水手和亲卫老兵们已经在甲板上做准备,一旦接敌,他们将抓着缆绳跳到海盗船上,完成击杀和占领。 程处默躲在人群中,嘴里叼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手中攥住一根三棱铁刺,企图体验一把跳帮夺船的刺激,结果被眼尖的梁宝玉发现。 “处默你跟着瞎胡闹什么?真打起来,你让其他人是杀海盗呢还是保护你呢?” 梁宝玉一阵头疼,都说自己纨绔胡闹,可和程处默这种混蛋相比,自己绝对称得上顾全大局的典范! 程处默嘿嘿笑着低下了头,武器也被尉迟宝林收走,还踹了他一个趔趄。 “小公爷勇猛精进,那是人人都知晓的,何必和水师的兄弟们抢功劳呢?” 魏太忠笑的见牙不见眼,在一旁出声安抚,“咱家可是听水师的兄弟们说了,好些年没撞见过海盗了,一直捞不着军功……水师,不易啊!” 这话说的,程处默顿时熄了继续找机会会会大食海盗的念头,军功这玩意,他不缺。 “右前方发现大食人的海船,三艘!” 单筒望远镜被梁宝玉带上了战舰,孙仁师一帮将领早就眼馋这神器了,如今用上了,当真爽歪歪! “全速前进,调整船舵占据上风向,八牛弩准备!” 犹如饿虎扑食,五艘战舰行进间井然有序,等到那三艘海盗船发现他们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望着海面上徒劳调转船头的海盗船,梁宝玉不由皱起了眉头:“老孙,这大食人的船为何如此小?” “呵呵呵,他们能下海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造的出来大船?” “不对哦,胡商的船队,可是能跑到咱们去不了的地方……”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孙仁师,顿时脸上一黑!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人客串的海盗 关于胡商的海船能够不远万里来到大唐的港口,此前受到败血症困扰,无法进行远洋航行的大唐水师也曾不止一次的探寻过其中的秘密。 可是那些懂得其中关窍的胡商绝对不会老实说出他们把持远洋航线的关键所在,即便用尽手段,无非也是透露几个无关轻重的补给点而已。 这种情形,甚至让某些水军的大佬开始怀疑,是不是胡人的体质和唐人不同?唐人天生就不适合在海船上长久的生活? 直到梁宝玉揭晓了最终的问题所在,包括孙仁师在内的水军将领,才半信半疑的明白了自家的海船为何无法脱离陆地,进行长期的航行。 这一次交州之行,除了有李二陛下因为缺粮在产生病急乱投医的想法之外,未尝没有整个水军想用岭南水师测试一下永兴伯梁宝玉所说的话。 事实证明,不但交州有大唐紧缺的粮食,就连柑橘和豆芽能够预防败血症都是真的! 如今梁宝玉旧事重提,虽然是无心之言,但被胡人欺骗过的孙仁师顿时恼羞成怒! 这股的怒火自然不能冲着永兴伯这位岭南水师的新任主帅发,前方那些大食海盗是绝佳的发泄对象! 仅仅只有五艘战船的岭南水师,还没有奢侈到可以让主帅座船躲在后方观战的地步。 那三艘被盯上的海盗船想要调头逃跑,可惜风向不对,刚刚笨拙地将船身横过来,充满了风帆的五艘岭南水师战船,就犹如饿虎扑食一般逼了上去! 八牛弩激发的声响犹如使用蛮力直接扯开了布匹,尾部带有长长绳索的箭矢直接钉进海盗船的船舷上。 宛如掉入猎人陷阱的野兽,船上的海盗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扯着长长的绳索,全身赤果果只携带兵刃的岭南水师悍卒犹如一只只灵活的猿猴,直接从自己的船上荡到了那些海盗船上! 岭南水师的五艘战船远比大食海盗的船高出许多,就跳帮作战而言,犹如大人欺负孩子。 战斗进行的极快,出了几个倒霉蛋被稀稀落落的箭支射中,拖着长音掉进海水中,需要同伴救助之外,三艘海盗船被占领时,唐军竟然没有出现其他伤亡! “大帅,这些所谓的海盗必然是大食的胡商假扮的,真正的海盗不会如此不堪一击,而且他们的船也不像海盗喜欢使用的那种快船。” 孙仁师这名老将还是十分稳重的,虽然早就看出了端倪,直到确认之后才向梁宝玉汇报,“末将这就下令,继续向前搜寻剩下的海盗。” 听到是商人客串的海盗,梁宝玉心里才算彻底安稳下来。 剩下的十二艘海盗船竟然停靠在前方一座无名小岛,岛不大,但是却拥有一座优良的天然港口,这座岛并没有标注在岭南水师的海图上。 没有望远镜这种战争神器的大食海盗,面对来势汹汹的岭南水师陷入了混乱之中。 有人想要登船逃跑,有人想要在海岛上隐藏起来,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全都成为了岭南水师那些军卒的军功。 在海上遇到海盗,全部杀干净是最基本的规则之一。 尤其是新任主帅梁宝玉,自草原上开始,他就表现出了某种极为恶劣的特性,在这个相对野蛮和直接的时代,这位长安三害之首、大唐帝国的伯爵,并不把外族视为同类……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些如今在梁家庄的纺织作坊中住集体宿舍的女工,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因为外族也从来没有把唐人当做同类。 一根根新鲜的木桩被粗糙加工之后,竖在了海滩上,一个个大食海盗被直接串在了那些木桩之上! “记录下来,这到岛今后就叫海盗岛了,今后我岭南水师但凡在附近的海域抓捕到海盗,全部串在这里,以震慑群丑!” “喏!” 因为将官们反复交代,士兵们全都明白海盗的船只也是大家的战利品,所以一场战斗下来,十五艘海盗船并没有太大的损伤,稍加修补,完全可以继续使用。 还有被这帮海盗截获的三艘商船也停靠在港口之中,甚至船上的货物都没有来得及转移。 “大帅,找到海盗的头目了。” 岭南水师之中不缺通译,甚至就连冯智戴冯二哥也懂得不少大食人的话。 一个穿戴明显华丽许多的大胡子被拖拽到梁宝玉的跟前,这家伙嘴里呜哩哇啦叫嚷个不停。 “老八,这狗东西说他是个军官,他们那什么国王叫哈里发的,派他来这里追捕逃犯的。” 冯智戴自动充当起了翻译,“他劝你最好放掉他,要不然那个叫哈里发的家伙会派来能够填满整片海洋的船队来攻打你……大食人那边乱的很,整天杀过来杀过去,广州港那边就有不少逃难的大食人,宁愿流落异乡也不敢返回自己的国家。” 如今两河流域的统治者已经变成了哈里发吗?看样子默罕默德已经死了,不过他那一套一手拿着经文,一手拿着弯刀的理念,却完美的传承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宗教的狂热往往能够让人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可惜了,这些大食人并非真正的士兵或者海盗,他们只是商人的奴仆。 “会说人话吗?既然是个被派到大唐来的军官,那你最起码得会说大唐的话呀。” 大胡子的脑袋被按在了沙子里,梁宝玉嫌弃的用自己的靴子拨弄着大胡子的脑袋,“如果连人话都不会说,那就证明你是个说谎者,我会命令这些士兵割掉你的舌头,然后和你的同伴一样串在那些木桩上……看看吧,你的同伴们还在木桩上表演如何跳舞呢。” 冯智戴冯二哥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大食人明显是听不懂官话的,如果会说大唐的官话,想必刚刚求饶的时候已经开口了。 “我……我会说唐人的话,我是哈里发的将军,我在执行哈里发的意志……你不能杀死我,杀掉我就会为你的国家带来灾难和战争……哈里发的船队足以填满这片海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拉丁没有神灯,但却有海图 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胡子糊弄了,冯智戴冯二哥立即恼火的上去冲着那大胡子猛踹两脚! 这些天来一直和梁宝玉、尉迟宝林、程处默三个厮混在一起的冯二哥,一改往日里沉稳的性子,逐渐有纨绔化和年轻化的趋势。 这也是一种社交手段,随着梁宝玉展现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冯二哥和他的步调也就会越来越合拍。 “信我者是我的兄弟,不信我者将永沉地狱……这就是默罕默德留给你们的教义……那么在你们这些家伙的眼中,我们这种异教徒本就该永沉地狱,哈里发那能够填满这片海洋的船队,为什么不早早来攻打我们呢?” 梁宝玉满脸不屑,可他说出来的话表明,他对于大食人并不是一无所知,“军官?别给自己往脸上贴金了,不过是一群从麦地那来的海盗罢了,执行哈里发的意志?你取得了那位默罕默德继承人的许可证了吗?” 私掠许可证可并不是后世某个日不落帝国才有的玩意,此时的大食人海军,确实是受那位哈里发统治,但是却不由哈里发亲自招募。 说白了就是获得哈里发的同意之后,那些所谓的海军将领,自行招募船员和士兵,然后出了海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海盗! 所以,大食人的海军能够获得许可组建,和在日不落帝国拿到私掠许可证,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不不,高贵的大人,我的确是一名军官,我的船队获得了哈里发的认可……” “来个人,把他左手手的手指头一根根被我敲碎。” 梁宝玉懒得和眼前这个大胡子试探来试探去,手脚麻利的军卒在大胡子的惨叫声中完成了主帅的命令。 “把右手的手指也敲碎……单独敲一边不对称,看的本爵爷心里不爽利。” 只顾着痛哭,还没来得及主动交代的大胡子再次被行刑…… 这一次过后,大胡子学机灵,开始主动交代自己的一切。 和孙仁师此前猜测的差不多,这狗东西只是大食国一个贵族家的庶子,没资格继承贵族头衔和家业的大胡子,靠着父亲资助的一笔钱学其他人一样跑船做海商。 大胡子脑袋很机灵,靠着父亲的名头第一次贩卖货物十分顺利,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大胡子开始雄心勃勃。 不但把本钱和利润全都投到了第二次航行之中,更是不惜大笔举债,像极了后世不惜借网贷也要去买股票的狂热投机分子! 当然大胡子的结果也和那些股票爱好者一样,第二次的大唐之行让他赔了个精光! 听了这个狗东西贩运的货物之后,梁宝玉无语了……大胡子把所有的钱都砸在了琉璃上! 即便是岭南,香水和银镜也是顶顶走俏的商品,三元四不扁的绿茵茵的玻璃珠子,哪里比得上银镜讨人喜欢? 更何况梁家庄子的玻璃作坊中,连银镜都开始大宗朝外面贩卖了,大家都爱收集的玻璃珠子哪能放过呢? 当大胡子信心满满的,带着他那些劣质的玻璃珠子来到广州港的时候,被现实狠狠的抽了一耳光! 直接原地破产,并且背上大笔债务的大胡子和很多走投无路的家伙一样,开始了冒险。 好在他那些债主远在麦地那,依然在等待着大胡子带回去丰厚的报酬,所以原地破产的大胡子还有操作的空间。 在广州港停靠的胡人海船都十分的谨慎,远洋航行的秘密以及航道和那些补给点,原本就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些家伙为了子孙后代,当真是打死都不会说出来。 大胡子已经跑过一趟船,对于其中的规矩十分清楚,所以这个狗东西料准了大唐的水师并不清楚海盗岛的位置,也不可能巡视到如此远离海岸的地方…… “尊贵的将军,我已经坦诚的交代了自己的经历,我要求您能够仁慈的允许我的父亲交纳赎金,让我活着回到麦地那!” “交出你的海图,并且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航道和补给点都说清楚。” 梁宝玉脸上不动声色,其他人也都是无所谓的神态,实际上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对于已经掌握了柑橘和豆芽可以抵御败血症秘密的大唐水师而言,一份准确的大食人海图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和重要性! “不不不,这是违背先祖的……” “你的十根手指都被砸碎了,你还有十根完好的脚趾……把那些脚趾砸碎之后,我会命令手下的士兵把你洗干净,扔到你那些船队最下层的船舱之中……每一艘船都会被照顾到,忘了告诉你,我是大唐最有名气的医师,在你把那些船全都体验过一遍之前,我保证你不会死去!”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安拉会降罪于你的……” “你们信奉的神还管不到大唐,更何况我也有一位神仙师父,真过起招来,你们的神不一定能够打得过我的师父……好了,不要像妇人一样哭哭啼啼,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你肯坦诚说出一切,那么我允许你充当我的仆人,替我打理海上的贸易。 或许只需要三年或者五年,你将会带着比你那些可怜的欠款多出无数倍的财富返回麦地那……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你做过什么,他们只知道你是一位在大唐发了大财的优秀商人!” 孙仁师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这些劝降的话,他可想不出来,果真还是纨绔最了解纨绔! “我叫阿拉丁……我的父亲是一位贵族……我要求享有贵族应有的体面……” 大胡子阿拉丁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或者说他所谓的信仰和坚持远远没有对活下去以及获得大笔财富的渴望更加珍贵! “来人,给阿拉丁清洗他伤口上的沙子,顺便帮他缝合和包扎,这是一位贵族子弟,和那些作乱的海盗不一样。” 再坚硬的核桃一旦打开一条缝隙,就会被锋利的刀刃彻底剖开!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侯爷,小的终于找到您了 对于继续套问海图下落,以及辨别阿拉丁交代的航线和补给点的正确性,梁宝玉直接把这份工作交给了慈眉善目的魏太忠。 相信有在皇宫里待了一辈子的魏内侍在,已经决定出卖自己同族的阿拉丁会卖的非常彻底。 沙滩外的浅水中,有一群各色毛发组成的家伙在清洗身体。 这些人全是阿拉丁船队中的奴隶,他们待在海船最底层的船舱之中,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听从命令划动手中的船桨,所有奴隶的舌头都会被割掉,以防他们会透露出船上的秘密。 这些没有舌头的奴隶大部分神情呆滞,能够被带出船舱,沐浴在阳光之下,清洗着自己肮脏的身体,让这些可怜人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使用这种奴隶的规矩已经在大食人的船上执行了数百年,相比臭名昭著的会说话的牲口,这些人的命运更加悲惨。 这些人落的岭南水师手中,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比在大食人的船舱里划船划到死,然后被丢弃进大海里喂鱼强。 梁宝玉不是大善人,更不可能把自己的仁慈施舍给那些花里胡哨毛发的奴隶们,在刚刚把这些家伙赶进海里清洗身体之前,岭南水师的水手就已经查看过了,这些奴隶中并没有唐人。 这也是阿拉丁能够用秘密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最根本原因。 梁宝玉也相信,所谓安拉的荣光,也不会照在这些可怜的没有舌头的奴隶身上。 此次交州之行,岭南水师的收获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阿拉丁最后送上的大礼包更是让回程的气氛又热烈了三分! 船队直接返回北海湾,梁宝玉固执的以念旧为由,定下今后岭南水师运送粮食的船队,必须在北海湾停靠交接。 冯智戴冯二哥笑嘻嘻的替冯家应承下来,并且在踏上陆地的那一刻,派出了受惊骡子一样的管家去布置一切……那管家是冯二哥的,不是冯家的。 迎接岭南水师胜利返航的人有许多,梁宝玉和尉迟宝林、程处默哥三个倒是无所谓,高阳早已踏上返回长安的旅途,哥三个带来的人全都在船上,外面那些迎接的家伙都不熟,完全无法勾起感动的情绪。 “小侯爷!呜呜呜,小的终于找到您了……小侯爷,小的想你……” 晒黑了不少的来福,就趴在沙滩上,抱着梁宝玉的腿不撒手,哭嚎声响彻天地,无论是谁看到都要感慨一声:当真是个忠仆啊! “撒手!狗一样的东西,你鼻涕蹭到本爵爷的裤腿上了!” 被梁宝玉踹的胸腔内都发出闷哼声了,来福就是不撒手,直到自己过足了瘾,这才意犹未尽的爬起来……临起身前不忘在梁宝玉的裤腿上擦了擦自己的大鼻涕,这狗一样的东西! 来福原本是获准了和程处默、尉迟宝林他们一同来岭南的资格的,只不过徐姑姑一到梁家庄,来福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要说这世上谁对梁家最忠心耿耿,或许不好判断,但相比梁宝玉这个纨绔膏粱子弟,来福的忠诚度绝对要高出一大截! 当时梁宝玉仅仅是在蛮山寨子中露了一面,然后在九硐十八寨的土人围攻之中,带着残废的小武跳上了竹筏远遁河中,是生是死,即便是当时就身处寨子里的甲三也不敢保证。 这种情形之下,老侯爷又在军中,心中只有梁家的来福绝对不会让怀有身孕的徐姑姑独自一个人待在梁家庄! 来福虽然年纪小,可这世间的事情却拎得清。 自己是顶顶心疼小侯爷的,但当时那种情形,徐姑姑肚子里有可能怀的是梁家最后一丝血脉,来福不亲自守着,一旦有个闪失,梁家庄子上上下下挨个屠一遍,也挽回不了这种弥天大祸! 直到老侯爷梁建方自军伍中赶回长安,几乎紧张的夜不能寐的来福这才快马加鞭赶来岭南。 “小侯爷,徐姑娘一切安好,小的特意请了孙思邈孙老神仙瞧过的,肚子里的胎儿很健康……就是月份还不到时候,孙神仙看不出男女来。” 我他喵的,老孙要是能看出男女,那他的眼就不是眼,是射线了!“还有老侯爷,为了你,一夜就白了头,如今好了,小侯爷你平平安安,咱们梁家马上又要添丁进口,老侯爷每日里乐呵的连家门都不愿出!” 梁宝玉能想象到便宜老爹梁建方眼下是个什么状态。 莫名其妙的,梁宝玉突然隐隐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失宠了的危机感……话说要是惜微生下一个男孩……女孩好,女孩是老爹的贴身小棉袄,一定要生个姑娘啊! 梁宝玉可和其他纨绔不一样,他可做不到那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完全不在乎孩子的程度。 也别说正房偏房,也别谈有名分没名分,不管孩子的娘是谁,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 梁宝玉本来意气风发,结果被来福这个狗东西几句话就搞得心里乱糟糟的,越想越生气,一个窝心脚把来福踹翻在地,狠狠踩了几下,心情这才舒缓一些。 梁宝玉并没有打算在北海湾修整太久,甚至连邕州都没有返回,而是将船上属于冯家的那一份财宝卸下之后,带着二十多艘海船组成的船队直奔明州。 大批的财货将会在明州发卖,岭南水师的兄弟和三百亲卫老兵该得的那一份必须马上分下去,宝石黄金珊瑚珠玉,可不适合分给大头兵。 他们需要银子、铜钱,若不是此次分红实在太多,恐怕还会有人提出来把自己那一份换成布匹、粮食! 一应事务全都由冯智戴冯二哥帮忙梳理,不知道多少商贾提前得到通知,早早聚在明州港等着和永兴伯一同发财! “哥哥……” “对,就是这么叫的……云朵,这次咱们去长安,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到蒙月寨子了……你会怪哥哥吗?” “不……哥哥对云朵好。” 明州港的码头上,带着冯家徽标的马车里坐着提前赶来的云朵和小武,从邕州一路走到这,小云朵已经能够磕磕绊绊的和小武交流,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骄傲,上次那个叫伯爷的哥哥还笑话自己不会说官话……这次再见面,吓他一大跳!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陛下不好财货 明州只能算是一座小城,这里的港口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渔港,岭南水师的战船还开不进港中,想要发卖货物,只能用小船一趟趟运输。 冯智戴冯二哥如今对梁宝玉那是极为上心,梁宝玉交代的事情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不知道有多少大商贾得到了永兴伯要在这里发卖海外奇珍的消息,小小的明州城早在数天之前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对于梁宝玉有意绕开冯家的行为,不单单是冯智戴冯二哥表现出了极大的理解,就连一直没有露面的耿国公冯盎也不会有什么微词。 冯家在岭南已经经营的铁桶一块了,事关长安城众多勋贵将门一同发财的大事,还是少掺和为妙,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内府的份子,一切都按照商贾的规矩来,最为妥当。 首先发卖的,是阿拉丁客串海盗时抢劫的那些胡商货物。 那个侥幸活命的胡商被送去了广州城,把他安全的带回陆地,已经是岭南水师有情有义了,他的货物自然不可能还给他,就连那些商船都是岭南水师剿灭海盗之后收获的战利品,这一点在程序和道理上都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谁提前放出了风声,言说永兴伯这次带着岭南水师在海外灭国数十,那些海外蛮夷皇宫中的宝库,全都被永兴伯得了去,岭南水师的战船之中,存放了无数的珍奇异宝,比龙王爷的宝库都富庶! 一些海盗的赃物远远无法满足云集于明州城那些商贾的热情,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真正的饕餮盛宴开启! “让一让,让一让,狗一样的东西,再挡道,大爷就命人把你扔进海里去!” 出了门的来福就如挣脱铁链的恶犬,面对把整个码头挤得满满当当的商贾们,来福大爷可不惯着他们!“我家小侯爷说了,刚刚发卖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岭南水师弟兄们这次出海的花红!刚刚都有谁认购了?大爷可告诉你们,必须以铜钱银子付账,要不然没法子给水师的兄弟们分账!” 派一家仆,手持怪模怪样的铁皮喇叭,当着数千人的面大明大亮的私自贩卖战利品,并且告诉所有人发卖战利品所得的银钱要分给岭南水师的士兵,满大唐恐怕也只有梁老八这个纨绔能够干得出来! 大胜之后,身为主帅将战利品分发、赏赐给普通的兵卒,原本就是行伍里的规矩,可这玩意儿相当于后世的潜规则,从来没人敢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大声嚷嚷。 换成其他将官如此做,一个收买人心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可换成梁老八……这种顶风臭十里的家伙,还真没人会拿这种事情找他的麻烦! “大家伙今天都聚在这明州城里,想必也是晓得我家小侯爷在海外发了大财,我家小侯爷有命,诸位今日肯来,就是给他老人家面子,我家小侯爷也绝对不会让诸位失望!” 面对如此的大场面,来福一点也不怯场,反而愈发兴奋起来,拎着铁皮大喇叭手舞足蹈,看的不少人暗暗皱眉,“此次我家小侯爷发卖的宝数不胜数,有四尺长的象牙、五尺高的珊瑚、绿的能渗出水来的玉石、成筐的珍珠……不知道诸位银钱有没有带够呀?” 随着来福那张狂的声音通过铁皮大喇叭传出去,整个码头上的人都沸腾了! 当下,有几位实力超群的大商号管事被推举出来,这些商号背后全都是勋贵门阀世家。 “大人,我等千里奔波自然是为了追逐利润,永兴伯在咱们商贾之中的名誉也是定好的,他说有宝物发卖,那必然是稀世珍宝!可有些事情同行们还是想提前问清楚的。” 眼前这个被众商贾推举出来的老头说话好听,头一回被人称呼大人的来福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一只老头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我等听闻,这岭南水师船舱内装载的珍宝全是陛下的贡品……钱财虽好,可我等于不敢触犯天条呀!” 一时间,整个码头陷入了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福的回答。 私卖皇家贡品,你梁老八不怕被砍头,可我们还想安安稳稳多活几年呢! “嘁,没见识!” 对于商贾们的担忧,来福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屑,“这船舱里面的宝物确实有不少是属于皇家的,但把这些珍宝珠玉换做钱粮却本就是陛下的旨意! 不怕实话告诉大家,我家小侯爷此次收获的珍宝太多太多了,若是都送到陛下的内库之中,怕是陛下上玩不过来呀! 更何况世人皆知,咱们这位陛下向来就不是好财货的,在他老人家眼中,再稀罕的珍宝也比不上给官员发俸禄的银子、金子,比不上犒劳将士们的铜钱,比不上国库急需的粮食、铁锭、丝绢、麻布! 原本按照陛下的旨意,这些珍宝是要一路运回长安城的,毕竟这世上能够买得起,用得起这些珍宝的,长安城里最多呀! 可是我家小侯爷确定有打算。 诸位也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人,论起来行商坐贾都是行家里手,想必也晓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这么多的珍宝齐聚长安,那还算得上什么珍宝?非但卖不上价钱,反而会影响诸位的生意。 靠着诸位捧场,咱们梁家庄子出产的香水和银镜便是在岭南广州港,也能见到踪迹。 我家小侯爷说了,诸位敬我梁家一尺,我梁家还诸位一丈! 所以才把发卖这些珍宝的地方定在了明州城,付款的方式也不拘于银钱黄金,但凡是国朝所需的物资,皆可拿来抵账!” 港口码头之上,顿时欢声雷动,众人再看那耍猴儿一般的来福,竟然觉得眉清目秀,顺眼了许多! 当今陛下不好财货的名声大家也是知晓的,正如那来福所讲,若是足以装满一二十艘海船船舱的珍宝全部送进大内……怕是陛下非但不喜,反而会怪罪吧? 还有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陛下就是玩个鸟,都被魏征那老匹夫逼得捂死在怀里,一次性送进大内如此多的珍宝,恐怕满朝文武会把梁家庄夷为平地呀!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钱太多也发愁 来福虽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人看了厌恶,但这狗东西说的话,却句句在理。 当梁宝玉这个正主笑吟吟的陪着明州刺史一同走出船舱时,商贾们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 “狗一样的东西!本爵爷带着你们发财,你们竟然敢怀疑本爵爷私自发卖献给陛下的贡品?” 梁宝玉可不是来福,他是长安三害之首,是大唐的伯爵,是岭南水师的现任主帅,一听说刚刚外面如此鼓噪,竟然是因为商贾们敢怀疑自己发卖的宝物来历不干净,顿时炸了!“一个个钻进钱眼里的玩意,现在也知道怕?都特喵的进了花楼敞开了卖,硬说自己是清倌人……你们这些狗东西,就是嘴硬! 瞧见了没有?这位乃是明州刺史,有他在,你们怕个什么? 还有这位,乃是陛下身边的内侍,须臾不离左右的,真真心腹中的心腹,当着魏内侍的面,谁敢拿贡品开玩笑? 这一位,乃是百骑司……老三,老三你别跑啊!” 梁老八这混蛋,为了证明自己发卖珍宝的行为全是经过陛下首肯,挨个把能拉出来镇场子的人全都介绍一遍……为此不惜暴露甲三的身份,今后甲三恐怕只能在百骑司内部充当文职了…… 被指着鼻子一通臭骂,商贾们反而更加兴奋起来,旁的不说,那位魏内侍魏公公,在场有背景有靠山的大商号管事就都认得! 在场的人,有朝堂命官,有陛下的贴身内侍,有百骑司的密探,有岭南水师的官兵,没人能把这些家伙全部收买,所以,梁老八发卖的东西可以敞开了竞价! 象牙、珊瑚山、珍珠、翡翠、罕见的珍贵木料……一件件换个地方就能冠以稀世珍宝名头的宝物被岭南水师的兵卒从船上抬下来,价格亲民,堪称吐血让利! 许多小商贾已经开始抱团,大家集资认购某样宝物,大商号也没了一开始的底气,实在是永兴伯拿出来的东西太过珍贵,大家伙此前准备的银钱怕是不够! “都特喵的一脸丧气样,发财都不爽利,对不起你们行商坐贾的坏名声!” 梁宝玉站在船头,劈手夺过来福手里的铁皮大喇叭,冲着下面有些踟蹰的商贾们再次开骂,“刚刚来福这狗东西不是给你们说清楚了吗?可以以物易物,军械、粮草、布匹、绸缎……但凡是国库需要的,但凡是朝堂急需的,全都能折算成银钱!另外,本爵爷发发善心,允许你们打欠条,折算银钱的货物可以在长安交接,到时候只需认准了魏内侍便行! 老魏,你带着水师的兄弟们统计,我陪刺史大人再聊一会……刚刚大人提到波斯胡姬与大食女子的不同,当真是让小弟涨见识,可得仔细说说!” 恶行恶相的梁宝玉扯着一脸苦笑的明州刺史转头又钻进了木兰舟的船舱,今日过后,刺史大人的官声怕是危险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永兴伯可是答应了,此次扑卖宝物,所有成交的税款全都算在明州! 仅此一项,明州刺史今年的税收任务就提前完成了……而且,永兴伯答应,今后岭南水师在明州港发卖海外奇珍,将会成为定制! 呵呵呵,官声?那是什么东西?可有本官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税款充盈重要吗? 明州刺史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到税款到手,先扩修港口! “刺史大人刚刚说那大食女子怎么了?波斯胡姬倒是常见,可大食女子长安城里还是少……我有一兄弟,裴老公爷家的三孙子,他最喜欢给胡姬送温暖……” “呵呵呵,伯爷别急,且听本官慢慢道来!” 特喵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明州黎民百姓! 大批的珍宝被拍卖,无数张契约在魏太忠笑眯眯的注视下完成,商贾们获得了一件件足以被豪门大户当做传家宝的好东西,朝廷和陛下获得了紧缺的各种物资,甚至连皇后娘娘掌管的内府都能分到一大笔钱! 这些契约不会有人赖账的,敢欠陛下钱的人或许有,但敢欠内府和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钱的,真没有! 送走了明州刺史,梁宝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谁特喵还不是逢场作戏了? “老八,这次发卖那些珍宝……是不是钱太多了?” 老成持重的尉迟宝林隐隐有些担心,在经历过最初的兴奋之后,他开始发愁了。 “对啊,我爹弄那个宝库里,都没咱们船舱剩下的好东西多。” 程处默虽然没心没肺惯了,可这会也觉得钱多了会咬手。 “怕了?你们那点出息吧!这些钱,可不是咱们兄弟三个的,是几十家将门的!” 梁宝玉却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刨去陛下和内府的份子,剩下的东西各家分一分,也就有个……是有点多哈!” 港口上拍卖还没结束,但前期汇总到梁宝玉手上的数据已经极为惊人! 不论商贾们打算用什么东西付账,总体折算下来的银钱已经超过了五百多万贯! 而船上那些被梁宝玉划分进二线的珍宝,还在源源不断的朝岸上送去……真正的好东西,真正的稀世珍宝,他要留到长安城里卖,那些才是此次海外之行的大头! “淡定,没这么多钱撑着,今后谁还舍得让家里的底班亲卫不停的朝岭南跑?” 这话也就冯二哥不在场的时候,兄弟三个私下里说说,“况且,钱存在地窖里,哪有拿出来花掉有价值?放心,有陛下和内府顶着,天塌不了!” 梁宝玉开发岭南的计划,耿国公冯盎不知道看出来没有,但冯二哥一定是看出来了。 冯二哥揣着聪明装糊涂,呵呵,耿国公三十个儿子啊,愿意参与开发岭南的人,并不太难找。 秉承着一贯管杀不管埋的性子,梁宝玉把方案制定下来,把明州刺史拉进计划之中,就再也不管事了。 “哥哥!” “哎,云朵真棒!” 船舱里,云朵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虽然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是笑容代表的夸奖小姑娘却是能看明白的。 只有小武木着一张脸坐在一旁,原本他以为云朵聪慧过人,结果发现,这丫头发音吐字最清晰的,就只有哥哥这两个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断淤积的怨气 梁宝玉一帮人返程的速度要比预计的快,明州刺史把脸皮揣兜里给他找的大食女子还没就位,岭南水师的船队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明州港。 不是梁宝玉归心似箭,如今长安城对他来说和屠宰场也没太大区别,想担任屠夫的就不止一个。 皇帝的旨意犹如抽在脊背上的鞭子,让梁宝玉不得不命令所有人加速赶路。 山东缺粮,河北缺粮……深州、恒州、定州、幽州、燕州、登州六州之地断粮,灾荒来势汹汹,远超此前所有人的预计! 这时候已经不是深究为何土豆和玉米迟迟没能推广出去的责任了,能做的,应该做的,首先就是不顾一切的运粮! 岭南水师的战舰装载货物不得超过一定比例的规矩刚刚立下没几天,就被梁宝玉这个新任主帅亲自打破了。 所有船只全都装满了三季稻,吃水线让船上的水手们暗自咂舌。 没人敢劝,只能想办法帮助大帅多运粮食,还不能让船出问题。 早先头一批粮食被运往了山东,船队还在返回北海湾休整的路上,就直接调转航向,直奔交州,继续拿着梁宝玉的手令索要粮食。 河北爆发灾荒的六个州据说形势严峻,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大地上只剩下漫无目的游荡的麻木百姓…… 狗日的! 河北能调过去的粮食早就抽空了,河南、关中、长安……就连送往辽东的军粮都在朝河北六州汇聚,但他们需要时间。 眼下能够最先把粮食送到地方的,就只剩下梁宝玉的岭南水师了。 “伯爷,不能怪地方官员尸位素餐,正赶上谷子杨花的时候,两个月没降一滴水……实属是天灾,当地官员们已经尽力了。” 在得知灾荒爆发的如此炽烈之后,梁宝玉的状态就不对,整个人都充满了怨气,随时都有大闹一场的冲动,魏太忠不得不开口替灾区的官员解释,“听说地里的谷子收获时,全是空壳,一粒粮食都没有……伯爷忧心灾民,本是好事,可那些官员恐怕心中更加煎熬。” 梁宝玉长长呼了一口气,闭上眼冷静片刻,再睁开时眼神正常了许多。 他相信魏太忠不会骗他,此时大唐的官吏还是值得信任的,当初蝗灾席卷大地时,就有无力治灾选择焚毁庄稼阻止蝗灾扩散的家伙,那个人自己也投身火海了…… “是我钻了死胡同,现在不碍事了。” 即便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很久了,即便已经熟悉了一个勋贵纨绔的身份,可是当梁宝玉一想起来明明有土豆和玉米,偏偏自己一路走来却没见到踪迹,他就…… 或许是自己的站位太低,眼界不够,无法理解这种能活命无数的好粮食背后牵扯的斗争和博弈吧,总之今后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探寻的越多,烦恼就越多。 自古以来,燕赵之地多慷慨之辈,这场要命的灾祸爆发在河北、山东,没人敢轻视。 尤其是河北,隋末久经战乱,百姓几乎没有家底可言,面对灾荒,应对起来显得格外艰难。 登州港汇聚了等粮的人群,官员、衙役、兵卒、民夫……整个港口满满当当,当天边露出桅杆时,当岭南水师整个船队缓缓出现时,港口之中欢呼声震天! “下官登州刺史元大可,见过永兴伯!下官替河北六州百姓,谢过伯爷!” “元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爵爷已经安排岭南水师征调海船,将粮食送往北海湾,而后使用出不得海的舟船将这些粮食不断转运来登州……灾情自会被遏制。” “伯爷大恩,河北百姓永记于心!” 卸下了粮食,梁宝玉把船队进行了拆分。 回长安还用不上这么多战船,大唐境内想必也没人敢打劫岭南水师,所以留下三艘运载珍宝回京就行,其他的全部被打发前往交州继续搜刮粮食。 河北山东的灾情虽然紧急,但只要解了燃眉之急,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到,一旦整个运粮系统稳定下来,灾荒自然就会被慢慢扑灭。 呆在船上无聊,说话吐字不清的小云朵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 女人不能登船的规矩,在梁宝玉这里无效,再说小丫头才几岁,谁敢废话就直接扔下船去! “哥哥!” 小云朵唯一吐字清楚的两个字,成了她无往不利的必杀技,不管是谁,面对这么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喊上一句哥哥,怕是都要大开方便之门。 “呵呵呵,咱家一把年纪,小丫头这称呼可是乱了辈分。” 魏太忠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这老货嘴上说着乱了辈分,一张老脸却笑的宛若盛开的菊花,“丫头招人疼,不如跟着咱家过活,总好过那缺胳膊少腿的残废。” 就坐在一旁的小武脸上带笑,丝毫不恼。 “老魏你收敛点哈,大家都看着呢,你说话就说话,在云朵身上瞎捏什么?” 梁宝玉堪称狗脸,刚刚还喜笑颜开,这会见魏太忠不停的在云朵的胳臂、腿上乱掐,当即就变了脸,“这丫头虽然没爹没妈,可她有哥哥!” “哈哈哈,伯爷你……哈哈哈,咱家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咱家从头一回见你就觉得投缘!” 魏太忠笑的犹如公鸡打鸣,差点断了气,“咱家一个废人,对这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见她骨根精奇,是练武的良才美玉,想要传授她些本事……” 魏太忠话还没有说完,坐在椅子上的小武挣扎着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船舱内! “云朵,快跪下来拜师!” 云朵懵懵懂懂,被小武拉着跪在魏太忠面前,行了拜师大礼。 魏太忠也不推辞,收这女娃为徒,原本就是他心底的打算,人一上了年纪,总会冒出一些原来不曾有过的怪念头…… 梁宝玉这才转怒为喜,云朵是练武奇才这一点,小武之前早就告诉过他,只是他没想到小云朵的天资如此之好,连魏太忠都愿意收徒! 正当船舱里其乐融融,小云朵在梁宝玉的鼓动下向魏太忠讨要拜师礼的时候,一名水手匆匆来报。 “大帅,外面有画舫故意阻挡河道,还有……还有妇人坦胸露肉挑衅我水师战船!” ------------ 第一百六十章 我梁老八就一点好处,讲义气 水师虽然在军伍里不受重视,可也不是小小画舫可以挑衅的。 梁宝玉带着一帮人登上甲板,当即就瞧见一艘装饰精美的楼船画舫故意挡住河道,压慢了战船前进的速度。 一锦袍男子站在楼船之上,正对着甲板上的梁宝玉一帮人指指点点,怀里搂着两名女子,见到被众人簇拥的梁宝玉出现,这混蛋竟然一把扯下了其中一名女子的抹胸…… 真特喵的白! 咳咳咳,不是,真特喵的该死! 画舫之上,爆发出一阵贱笑,那女子坦着怀也不害羞,竟然还双手平端,用力抖了抖……蔚为壮观! 水手们个个沉默不语,眼神之中的怒火清晰可见,船上由大帅做主,他们还没资格开口。 “来人呐,刘仁愿,狗一样的东西,把你那八牛弩给本帅拖出来!” “喏!” 岭南水师的副将刘仁愿年纪不大,将将二十出头,可已经是海上讨生活的老手,老将孙仁师带着一众将官忙着跑运输弄粮食,就把刘仁愿给梁宝玉留下使唤。 “老八,敢在河道上阻塞水师战船,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 程处默嘴里说着规劝的话,一双眼睛却跃跃欲试,“要整治……别留活口!” 你特喵的,是个狠人! “处默说的是,死干净了,哪怕是打官司咱们都好糊弄!” 尉迟宝林一样的想法,一旦离开了军营那种特殊的地方,这两个纨绔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变的无法无天起来。 “永兴伯稍安勿躁,不可莽撞啊!” 看着刘仁愿带着水手将八牛弩推到船头,扯掉防水布,甚至亲自上弦,魏太忠不得不开口了,“咱家瞧着那画舫上的男子眼熟……他后面有仆人展开了一面旗……是王旗,鲁王李元昌!伯爷且慢动手!” 水手们面面相觑,刘仁愿也颓然停手。 一位亲王……他们惹不起。 “愣着作甚?狗一样的东西,给本爵爷把带倒齿箭支取来!” 梁宝玉一脚踹开八牛弩旁发愣的刘仁愿,“投石机也给本帅推出来,狗日的小破船给他砸碎咯以免堵塞河道!” “喏!” 见大帅丝毫不把鲁王当回事,岭南水师众兵将顿时兴奋起来! 将为兵之胆,一个主帅对一支军队的影响,远远不是下达几条军令那么简单。 “永兴伯慎重!” 此时也只有魏太忠敢于继续相劝,连尉迟宝林和程处默都只是吩咐兵卒们一旦击毁了前面的画舫,大家记得把落水的人救上来。 “老魏你这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可知道,这鲁王和魏王李泰有些恩怨?” 梁宝玉嘿嘿冷笑,“当年他把李泰心爱的猎犬抢走,然后剥皮烹制,做熟了还给李泰……承乾偷偷告诉我,李泰那次被吓的尿了半个月的床……我梁老八没什么长处,就一点,讲义气!来呀,取木槌来!” 听到这个解释,魏太忠也就束手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鲁王李元昌的生母乃是孙嫔,虽然尚在人世,但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太上皇的面了,有魏王殿下的旧怨在,只要不弄死鲁王这个蠢货,梁宝玉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随着太上皇年岁愈长,那些看不清形势依然活蹦乱跳的家伙们,今后都将会付出代价…… 这一点,魏太忠笃定无比。 亲手挥动木槌直接砸下,八支带着倒齿的八牛弩特制弩箭电射而出! 那装饰精美的画舫恍若纸糊一般,瞬间被撕的粉碎! 鲁王李元昌被仆人早早救上了小船,被军中利器骇的面如土色,小船上的仆人玩了命的摇橹,迅速朝着河边靠去。 “擂鼓!投石机准备,将那画舫彻底砸碎!” 咚咚咚的擂鼓声响彻河面,岭南水师军卒兴奋的欢呼声震慑云霄! “狗一样的东西!今日本爵爷暂且饶他一命,反正到了长安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 梁宝玉这些天心底的郁结之气为之一空,一脚踩在八牛弩上放声大笑! 永兴伯和鲁王因为两个粉头争风吃醋,在运河上大打出手,永兴伯动用军中器械,直接毁掉了鲁王的座船…… 如此劲爆的消息,顿时传遍运河两岸! 地方上的观风使压根没有仔细核实的念头,直接上书弹劾,两坨臭狗屎凑在一起,干就完了! 骑马的信使可比坐船的梁宝玉跑的快,梁宝玉距离长安还有不短的路程,弹劾他和鲁王有辱体面、有伤风化的奏折就摆在了李二陛下的案头。 “这……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呢?” “观音婢不必轻下定论,这是百骑司送来的密报,这一次倒也怨不得老八。” “青雀幼时的丢人事,老八竟然知晓?呵,还是承乾告诉他的?怪不得呢,老八这次没下死手,怕只是顾忌运河上人多眼杂啊!” “观音婢说的不错,朕也觉得鲁王进京之后,还是派人贴身保护的好,老八那孩子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陛下说的是,高阳好不容易安稳了一些,老八要是因为鲁王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臣妾这做母后的,当真是不愿高阳这孩子再受苦了。” “朕晓得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自然不可能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 只不过也没引起太多波澜,梁宝玉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顶风臭十里,那鲁王李元昌也好不到哪去,两坨狗屎这种操作,简直再正常不过,该如何惩罚,那是陛下的事情,咱们跟着瞧个热闹就行。 “青雀,玉山的农学新校区建成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跟我去耍耍呗?” 比之年少时英姿勃发,如今醉心农耕的农学少监长孙冲略显呆滞,可也多了不少成熟稳重。 “老八的事,你也听说了?是母后让你来劝我的吧?嘁,我李泰岂能让自己兄弟顶在前面和人争斗,自己躲去玉山看热闹?” “什么老八的事?他不是快回来了吗?他又怎么了?” 长孙冲一脸懵逼,看着不像是装的,“我找你是因为农学最近阉割的那些猪都不太合格,猪倌毛毛躁躁的,前后弄死了好几头,想要请你过去传授一些经验……” “别说了,我这就收拾行李!”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魏太忠的职场智慧 面对鲁王李元昌这个傻蛋,梁宝玉倒是没想杀人,但对方愚蠢的程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伯爷,咱家虽然年老体衰,可依然耳聪目明,自昨晚开始,运河河堤两侧,就有人不断跟踪窥视咱们的战船。” 自从云朵拜师之后,在宫里不知道收了多少干儿子干孙子的魏太忠,仿佛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鲜活起来,往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一身好功夫,如今却总时不时拿出来卖弄一番,若是云朵肯拍着小手叫好,老太监便又能得到更大的满足。 每个人的缘法和天赋都不相同,有的人天生就让人厌恶,哪怕他好事做尽旁人也不会喜欢。 而有一些人,则天生能够让别人对他们产生好感和友善,即便是面对世间大奸大恶之徒,也会忍不住网开一面,区别对待。 云朵显然就属于后一种,关于这一点,梁宝玉这些天没少暗中观察。 在蒙月寨子中云朵的这种体质并不明显,因为寨子里的人都是极为淳朴善良的家伙,可是到了船上,哪怕最粗鲁最冷血的水手和老兵,面对云朵这小丫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轻声细语,即便和这小丫头沟通起来有些吃力,也没有哪个家伙会失去耐心。 这一切并非是因为梁宝玉的身份影响,相反的,很多时候大部分人只会把云朵简单的看着小武那个混蛋的妹妹。 这种堪称能够让人洗涤灵魂,诱发善念的体质,绝非是孩子天真无邪就能够简单解释的。 对此梁宝玉只能感慨为有些人天生不同,即便在后世类似的幸运儿也并不是没有,除了羡慕之外谁也无法夺走这份幸运。 “老魏你这话说的,我岭南水师战船航行于河道之中,有宵小之辈于暗中窥探,即便诛了他们九族也是合情合理的,你明明发现了不但不处理,甚至拖了一天才告诉我这个主帅,莫非那些小小之辈,你还想留到长安城里卖钱不成?” 对于李元昌,梁宝玉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克制,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竟然还敢来主动撩拨,真当我岭南水师战船之上的八牛弩只会射画舫吗? 魏太忠一声怪笑,在小徒弟云朵的注视下,兴致勃勃的扯开了披在八牛弩上面的防水布,这老东西竟然凭一己之力独自操作八牛弩,单手转动绞盘,嘎吱吱牙酸的声响中,轻松上弦! 这般神力,引的旁边的水手纷纷叫好,刘仁愿这个混蛋极为狗腿的递上一根尾部带着绳索的箭支,倒齿的! 这他喵的是对付海船,用于固定对方实施跳帮战术时用的特殊箭支! “小云朵,瞧好了,师父给你抓个新鲜的猎物!” 朝阳将金色的阳光洒满甲板,躲在河堤后方的鲁王密探惊骇欲绝的发现,船上的人好像要操弄八牛弩射击自己! 毕竟只是李元昌府上豢养的下人奴仆,比不上行伍里的探子沉稳胆大,当即就顾不得隐藏身形,从藏身的大树后面跳起来就跑! 站在甲板上看热闹的梁宝玉此时才发现,河道两侧竟然分别藏了十多个家伙,李元昌这个蠢货,不把自己玩死是不肯罢休啊! 专门用来激发八牛弩的木槌魏太忠压根儿不用,这老货为了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显摆,一只手调控八牛弩的方向,另一只手单掌劈在了激发的机关上! 看似没怎么发力的一掌落下,八牛弩激发时,那种特殊的簧片撕裂空气的声响猛然炸裂! 带着巨大动能的箭支仿佛黑色的幻影掠过空气,直到贯穿了一个倒霉鬼的胸膛,那犹如撕裂布匹的破空声才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整个甲板上轰然叫好,刘仁愿带着几个水手开始收拢箭支尾部携带的绳索,那个明显已经没了小命的倒霉鬼挂在箭支上,被拖回了岭南水师的船上。 “没气了,直接扔进河里,弄到甲板上来还得冲洗擦拭,费那力气干啥?” 露了一手,收获无数叫好声的魏太忠心满意足,吩咐起刘仁愿来一点也没有客气,仿佛他才是岭南水师的主帅。 接过两只大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云朵递过来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魏太忠仰头长啸,那声音竟然直贯云霄! 恍若荒蛮丛林之中的百兽之王,老太监这一手直接吓破了李元昌那些手下的胆,相信自此以后,在无人敢暗中窥视运载了无数珍宝的岭南水师战船! 梁宝玉笑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把魏太忠从皇宫里弄出来。 这老东西实力超群啊,昨日梁宝玉就曾询问过小武,魏太忠一身武艺放在战阵之中,或许不怎么显眼,但是在普通的小规模冲突中,绝对是堪比杀神一样的存在。 天师府除了求仙问道之外,自然也对武艺有着极为高深的研究,白山宗虽然另辟蹊径,但宗门之内善于搏杀的好手也是层出不穷,没有武力的加持,这些隐世宗门和练气士绝对无法传承到现在。 所以小武的评价绝对是专业水准,按照他的说法,魏太忠在他见识过的人中,武力值能够排在第二! 这也是为何当初魏太忠说要收云朵为徒,小武激动地浑身打摆子,拉着云朵赶紧拜师的原因! 若是能够把魏太忠哄骗到梁家来,别的不说,最起码教授小云朵习武这方面,正经上课肯定比函授班强太多……不对呀,为何自己考虑事情会不受控制的从有利于小云朵的立场开始呢? 这他喵的才是气运之子吧?比不了,比不了! 在小云朵殷殷的侍奉之下,在刘仁愿一帮狗腿的巴结声中,魏太忠心满意足的靠在了甲板上的躺椅上,无形之中竟然隐隐透出一股子宗师气派! 对于主动掺和梁宝玉和鲁王李元昌之间这些狗屁倒灶的恩怨,换做从前,魏太忠是绝对不会干的! 可鲁王李元昌所表现出来的愚蠢,以及梁宝玉主动告知的魏王李泰的旧事,让魏太忠彻底放开了手脚……咱家是陛下跟前的人,说替陛下解忧那是抬举咱家,可是做一些陛下不好开口的事情,哪怕是背负一些污点,咱家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此举也能讨好皇后娘娘……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梁老八带回来的聚宝盆 鲁王李元昌距离运河并不远,甚至这个蠢货的马车,一直和岭南水师那三艘运载无数珍宝的战船保持着同一行进的速度。 当得知自己派出去会窥视战船的奴仆被八牛弩直接射死,李元昌吓得满头大汗。 原本这蠢货可是叫嚷着要亲自到河堤上和岭南水师的战船对峙来着,以他的脑含量不足的脑袋想来,梁老八这个区区伯爵,面对自己血脉尊贵无比的亲王,必然是要纳头便拜跪舔不休的! 可没成想,如今双方的身份都摆在了明面上,梁老八那个混蛋竟然还敢用八牛弩,这样的军中凶器射杀自己派出的奴仆! 若是当初管家没有劝住自己,自己亲自上了河堤叫骂,会不会被八牛弩…… 这蠢货心里怕的厉害,偏偏不肯认输,更不肯让旁人看出自己心底的恐惧,哪怕他那布满汗珠,刷白的脸早已出卖了一切。 “这梁老八当真是无法无天!传令下去,加速赶路,本王要到太上皇那里去告他!” 这就是为何魏太忠会认定了鲁王李元昌是个不如知死活的蠢蛋的原因了,这个顶着脑袋只为了凑点身高的傻瓜,完全看不清眼下朝堂之上以及皇家内部的局势。 虽说当今陛下在坐稳皇位之后,为了统治的需求,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处处以孝道为先,和太上皇的关系早已缓和,甚至不断有父慈子孝的事情传出来。 可这一切的基础并不是建立在血脉亲情之上的,先后服侍过三位皇帝的魏太忠,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用后事的语言来说,大家听到看到的大多都是国家需要的政治秀。 但以魏太忠对李二陛下的了解,哪怕是演戏,哪怕是作秀,只要太上皇在人世间一天,那么这场戏这场秀就会一直演下去做下去! 可太上皇毕竟已经年事已高了,自陛下登基以来,太上皇身上的英雄气就退尽了,如今躲在皇宫里每日所需的也不过是肆意的放纵玩乐罢了。 上次若非梁宝玉和魏王李泰施展妙手回春,恐怕太上皇早就归天了! 陛下的那些姐妹和兄弟,肆意妄为,放浪形骸,他们所做的事情早已突破了陛下忍耐的极限,一旦太上皇归天,那么这些蠢货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而让魏太忠下定决心和梁宝玉同流合污的,还真不是李二陛下心中对这些愚蠢的姐妹兄弟的厌恶。 让魏太忠敢于掺和进这种狗屁倒灶的烂事之中的主要原因,却是来自长孙皇后。 自玄武门之变,陛下登上皇位之后,那些门阀世家用于攻击陛下,用于质疑皇权的重要理由,就是陛下将自己的嫂子和弟媳收进了后宫。 这种行为说白了,还是李家身上的胡人血脉在作祟,李二陛下行的是草原上的规矩,收拢敌人的孤儿寡母,是一种仁慈的体现,是一种胸怀大度的行为,换成梁老八这种狗东西,斩草除根都是轻的,怕是敌人家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 可这种行为落在那些门阀世家的口中,自然就成了皇帝荒淫无度的证据,用来抹黑皇家的体面效率是杠杠滴!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太上皇的女儿之中涌现太多被世俗伦常所不允许的奔放之人,其私生活之糜烂,行为之怪诞,就连魏太忠这个见惯了稀奇古怪事情的老太监都觉得离谱! 这些大唐公主的行为,所产生的影响已经不仅仅是抹黑了皇家体面那么简单了,随着李二陛下的子女们慢慢长大,大唐的公主纵欲成性的名声已经开始影响长孙皇后的几位女儿了…… 尤其是梁宝玉,拼了命想要退婚这件事,不管长孙皇后为梁宝玉找了多少理由,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无法说出口的刺…… 在这个讲究血脉传承的年代,因为太上皇的女儿们肆意妄为,所以大家怀疑李二陛下的女儿们今后也是这样,完全是有理有据呀! 身为母亲,身为一个执掌后宫的皇后,身为陪着李二陛下风风雨雨十几年的母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长孙皇后内心的怒火可想而知! 太上皇的身子在温柔乡中早已消磨的差不多了,便是明天从长安城里传来太上皇归天的消息,魏太忠都不会感到惊讶。 能够历经三位皇帝,依然活得好好的魏太忠,太明白站队的重要性了。 梁宝玉身上的荣宠,以及太上皇的儿女们今后将会遭遇的下场,魏太忠即便是闭上眼睛,都能细数个一二三出来,如何选择减脂不要太简单! 只是感慨,这世间为何有如此多愚蠢如猪的家伙! 不管战船之上,诸人心中如何考量,长安城还是缓缓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长孙无忌亲自到码头迎接,身为户部尚书的他,迎接的可不是梁宝玉这样的纨绔,而是那塞满船舱的珍宝! 千牛卫的军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整个码头都封锁了起来,亲自带着长孙无忌验看船舱内珍宝的梁宝玉也收起了他那副疲沓样子,难得的打起了精神! 穿舱内的珍宝每一件都是登记造册过的,这里面属于陛下和内府的占到了六成,即便如此,也让见惯了大世面的长孙无忌满面红光! “世侄是说,我长孙家只是派出了三名亲卫四名老兵,这一趟岭南执行就收获了十万贯钱?” “叔父如此说,不是打小子的脸吗?这十万贯分红那是在明州发卖了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所得的款项,真正值钱的,没法估价的宝物,可全都在船舱里呢!” “竟然有如此之多?” “叔父何须惊讶?这还是咱们头一回去,路线不熟,情况不明,今后每年去个三五回,那收益……啧啧啧,绝非这点毛皮可比!” 长孙无忌十分满意,这一波原本是纨绔们胡闹出来的岭南救援行动,不但给国库带来了堪比大半年税收的回报,还给参与行动的各家各户带回来了难以想象的财富! 作为能够在历史上留下重墨浓彩一笔的能臣,长孙无忌不会听不明白梁宝玉话语中蕴含的意义,每年三五回……啧啧啧,这混账小子是替长安城里的勋贵将门找到了一个聚宝盆呢!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魏征弹劾梁老八 梁宝玉在明州港贩卖珍宝,所得的银钱、物资全部折价之后,陛下和国库分得了一百二十余万贯,这笔钱是能够摆在明面上分说的,是死的,除了李二陛下自己以外,谁也无法动用。 勋贵将门所能够分润走的钱财,也是死的,早在船队离开交州时,各家各户所占的份额比例就定下来了,不管是在明州港发卖所得的银钱,还是船舱内那些剩下的珍宝,也早已划分的清清楚楚。 各家各户派来的亲卫老兵共同见证了整个分配计划的制定,并且所剩下的珍宝也全都已经封存,每一家每一户的珍宝上面都贴着各自的封条,由亲卫老兵的亲自看管。 唯独例外的只有太子李承乾,因为他的侍卫头子护送高阳提前一步离开了岭南,但太子殿下该占的份额却是不能少,这一点梁宝玉此前也早就分说清楚,各家的亲卫老兵也都是认同了的。 此时的李二陛下手头并不富裕,山东河北突如其来的灾情,依然在外攻伐的大军,都在持续的消耗着国库内本就不多的银钱。 提前一步离开船队的甲三,早早把梁宝玉一定清楚的账目献给了李二陛下,这份账目之上非但有梁宝玉、尉迟宝林、程处默三个领头纨绔的签字画押,还有岭南水师原来的主将、现在的副将孙仁师的签名,更是有魏太忠这位贴身内侍带有暗号的印章。 此外,三百名亲卫老兵更是留下了血指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份账目都经得起任何人盘查。 手握巨款的李二陛下顿时觉得腰杆子都直了许多,对于御史言官弹劾梁宝玉那雪片一样的奏折,全部选择了留中不发,为的就是等到梁宝玉率领运送珍宝的船队抵达长安时,给所有人来一个大大的震撼! 别人都是财不露白,可李二陛下不用,他要炫富,要让全天下的官员和百姓都明白,他们的皇帝是多么的富裕,朝廷的国库是有多么的充盈! 对于李二陛下的选择,梁宝玉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毕竟在这个大家都把银子金子埋在地下的年代,敢于露富,甘愿把手中的钱财花出去,让它们在市面上流通,担任原本应该担任的职责,都是有利于国家、百姓的好事情! 要是能够换一个人来看守这些需要招摇过市的珍宝,那就更好了! 梁宝玉和一帮手下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船舱内所有的珍宝都已经登记造册,在这些东西全部送进皇宫大内之前,有任何遗失,大家的脑袋都不安稳! 千牛卫派来了两千军卒,足够用了,可梁宝玉依然命令岭南水师的军卒将船上的八牛弩拆卸下来,非要架在运送珍宝的大车之上,形同造反! “我的伯爷呀,咱家可算是见识了你胆小的一面!八牛弩这种东西可不兴往长安城里运啊!” 魏太忠虽然重新阴沉了下来他那张老脸,内心也是挺紧张的,可被梁宝玉这个混蛋一闹,反而松泛了不少,“这是长安城,有两千千牛卫的军卒护卫呢,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抢伯爷您的车队呀?” 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也是好言哄劝,最终避免了梁宝玉带着八牛弩进城的造反行为。 当长长的车队顺着朱雀大街直奔皇宫,被梁宝玉以海上潮气太大,运送的珍宝需要在太阳下暴晒为由,所有装载珍宝的箱子都被打开,就这么大刺刺的呈现在围观的人的眼中! 整个长安城的人几乎癫狂! 阳光之下,那闪烁着各种光泽的宝石,那洁白无瑕的长长的象牙,那一丈来高血红珊瑚……让所有人都怀疑,胆大包天的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带着岭南水师洗劫了龙王爷的宝库! “咱们这位功德使今后必然圣眷不衰呀!” 朱雀大街两侧所有的酒楼,但凡有临街的窗子,不论是散座还是包间今日全都客满,一帮胡人正坐在一处二楼的包间中冲着下方的车队发出无尽的感慨! “大祭司言之有理,倒是自那次和永兴伯把酒言欢之后,一直没能寻到在和他亲近的机会,是我等的失误呀!” “汉人说过的,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今日咱们能够在这里幡然醒悟,已经是安拉对咱们的启示了!” “咯咯咯,每次回到长安城,都让我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在大唐的疆域以外,有着血海深仇,一见面都要拼一个你死我活的人,一旦来到这座城市,就会变成最亲密的朋友……真的是既荒诞又让人感觉到舒畅啊!” “黛丽丝,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没有人会忘记,万能的神明必将会降罪于你的……你会在无边的炼狱之中永远受到火焰的炙烤,不会死,也不会得到解脱……只不过眼下这里是长安城,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不要废话了,神早已给出指引,大家聚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相互诅咒的,我们已经决定提升那位飞天神将在教内的地位了。” “飞天神将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他本就应该高高在上凌驾于其他那些弱小的辅神,是我们此前的疏忽令飞天神将蒙受了屈辱,我们必将改过自新,以最大的诚意洗刷飞天神将身上的不公……安拉在上,飞天神将的荣光毕竟闪耀人间!” 一帮外来胡教,此时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当初梁宝玉拒绝了他们上尊号的拉拢是多么的睿智! 此时这些胡教头头们已经隐隐约约产生了巴结不上永兴伯梁宝玉的感觉! 还好他那位贴身小厮早先接受了飞天神将的身份,原本以为是梁宝玉这个纨绔有意羞辱大家的无赖举动,如今看来简直就是通天大门仅剩的一丝缝隙! 随着大唐帝国不断展现他的实力,随着商贸和文化的交流不断的深入,聚在这个酒楼包间中的胡教头领们表现的愈发恭顺。 长长的车队还在不断的从码头朝着皇宫进发,领头的梁宝玉已经进入皇宫。 “陛下,臣魏征有本要奏!臣弹劾岭南水师主帅、永兴伯梁宝玉在海外之地纵兵劫掠,灭国三十有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天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 满朝文武官员,敢于在李二陛下露富的时候泼冷水,恐怕也只有魏征这个千古人镜了。 心情很好的李二陛下原本没打算搭理魏征,可是老头死揪着不放,只得让刚刚踏进太极殿的梁宝玉自己分辨。 “魏大人这消息是从何而来呀?为什么我这个岭南水师的主帅从没见过您所说的那些国家呢?小子自小纨绔,读书学识是不成的,可也听说过偏听则不明的说法……分明是有小人给本爵爷泼脏水,有意在魏大人面前挑拨是非!” 魏征这样的选手,梁宝玉实在是不想和他对线,能把李二陛下逼到捂死自己鸟的家伙,当真是惹不起! “永兴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你带着三百老兵和岭南水师的军卒,在交州纵横劫掠,犹如强盗行径,若非如此,你那一船船运回来的珍宝又是从何而来呢?” 虽然明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但是魏征这样的家伙,在史书中见到远比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美好的多。 这个问题梁宝玉早就发现了,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正面人物,他相处起来总感觉别扭,反倒是类似刘弘基这样的老流氓,那当真是……哥俩好! “魏大人既然提起这些珍宝了,那本爵爷就不得不替岭南水师的军卒们请功!” 梁宝玉和其他纨绔最大的不同在于,当发现惯用的耍赖手段无效之后,他依然保有着唱高调正面回击的能力,“小子虽然不学无术,却也懂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魏大人刚才危言耸听,说小子带着军士们犹如强盗一般,灭国三十有二,那么小子想问一问,交州那是我大唐的疆土,谭国公邱和乃是我大唐委任的交州大总管,魏大人来告诉我,这交州之地,何来三十二国啊?” “可你纵兵抢掠,总是真的吧?” “魏大人又错了!交州土人叛乱,我岭南水师应交州总管邱和的请求,登岸平乱,军士们有所缴获,实属正常啊! 陛下,臣为岭南水师请功,交州如今还能在我大唐治下,还能百姓安稳,全靠岭南水师的兵卒们舍生忘死平定叛乱啊!” 梁宝玉在岭南以及交州所做的一切,经得起任何人盘问。 至于魏征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也不过是职责所在,若说私仇或者记恨,还真就不至于。 梁宝玉此次带回来如此多的珍宝,必然要有人站出来质疑一番,给自己一个辩驳的机会,给群臣和天下一个交代,从而证明这些宝物都是合情合理合法进入皇帝的内库之中的。 虽然心里清楚,但人都是有好恶的,梁宝玉毫不在乎的把自己对魏征的不满表现在了脸上。 魏征则拱拱手,表示了对梁宝玉解释的认可。 “有功不赏不是本朝的规矩,传令下去,犒赏岭南水师。” 李二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这场看似演戏走过场一样的纷争结束了,至于梁宝玉的一切行为也都有了他的背书,从大唐的法理上来讲,没有人可以再用岭南和海外发生的一切找梁宝玉的麻烦。 处理了这个小小的插曲,李二陛下带着群臣兴致勃勃的来到太极殿门外,近距离的观赏那些即将送入宝库的珍宝! 此时自然要有人上来凑趣,提醒皇帝不要玩物丧志,顺便再说一说如今整个大唐并不富裕,这些珍宝珠玉渴不能饮饥不能食,远远不如钱粮对于朝廷重要! 可以兑换一百二十多万贯的银钱、物资的契约就这么被李二陛下展示在了群臣面前,歌功颂德之声,顿时响彻皇宫! 被刚回宫就进入工作状态的魏太忠,笑眯眯的待去见皇后娘娘的梁宝玉心抵不住的吐槽! 那些钱财珍宝全是本爵爷搞回来的,你们冲着陛下一个劲儿的歌功颂德算是怎么回事? 嘁,一群马屁精,本爵爷不屑与之为伍! “我的伯爷呀,咱家可是提醒你,皇后娘娘召见可还没有人敢半路上逃跑的!” “晓得了,老魏你这人,翻脸比翻书都快!” “嚯嚯嚯,咱家这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伯爷您多体谅!” 能够让魏太忠陪着聊天打屁,显示出梁宝玉特殊的地位和荣宠,不知道多少宫女太监见到这一幕之后,心中暗暗记下了永兴伯的待遇。 “梁宝玉,你说本宫是该恭喜你遇难成祥呢,还是该追究你肆意妄为、轻薄宫中女官呢?” 长孙皇后自从又生下一位小公主之后,身上那股子母仪天下的气质愈发浓厚了,虽然是笑吟吟的表情,说话的语调也极为温和,可梁宝玉就是忍不住背上不停的冒汗! “小子能够从窦文轩那恶贼手中逃脱,全都是沾了娘娘的福气!在岭南小子就听闻又有一位小公主出生,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刚巧在海外搜寻到了一块暖玉,臣私下里胡思乱想,总觉得这块暖玉和小公主有缘……咳咳咳,娘娘是长辈,小子就说话放肆些,这暖玉镶嵌在马桶之上,冬日里,咳咳咳,小公主也能少受一些苦。” 梁宝玉顾左而言右,丝毫不提徐姑姑的事,从怀里摸出来两块洁白无瑕的宝玉,就这么涎着脸双手捧过头顶…… 这无赖的模样,惹的长孙皇后一双凤目狠狠的刨了他一个白眼,倒也没有拒绝,吩咐身边掩嘴轻笑的女官去收下了那两块暖玉。 “兕子年幼,你却晓得避讳男女大防,怎么惜微一把年纪,你却甘之若饴呢?” 没完了是吧?不就是霍霍了你身边一个女官吗?犯得着死揪着不放吗?刘弘基那老混蛋喝完酒还说过,当初陛下在宫中设宴,清晨酒醒之后清点宫女,一晚上都丢了十多个呢! “娘娘息怒!全都是酒这东西惹的祸,是那次以后,微臣发誓再也不饮酒!” 既然长孙皇后愿意掰扯,梁宝玉索性开始耍光棍,惜微就住在梁家庄,整件事总要有个说法的。 “原来是喝酒误事啊?本宫向来都认为酒这东西,确实能够乱人心智……可老八呀,你难道就没怀疑过那天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 梁宝玉:?!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打掉你满嘴牙 当初在鸿运楼,竟然有人在酒里下药? 长孙皇后的话,犹如闪电划破黑暗,无数画面在梁宝玉的脑海中闪过,却没有搜索到有人往酒里下药的画面。 我就说嘛,本爵爷一向洁身自好,即便是当时对惜微有那么一丢丢好感,也不至于几杯猫尿灌下肚就把持不住了! 当时自己和徐姑姑一同替百骑司出任务,整个鸿运楼应该全都在百骑司的监控之下,饮食和酒水必然是重中之重……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梁宝玉不值得百骑司和洪城那个狗东西小心谨慎,可徐姑姑他们是万万不敢让其有所闪失的呀! 既然鸿运楼的后厨之中不可能有人做手脚,那么想要在酒水之中下药,就只剩下那帮胡教的神棍们了……祆教圣女黛丽丝! 某个本钱不输徐姑姑的胡人女子形象悄然浮现在梁宝玉的心底! 见到梁宝玉露出恍然之色,长孙皇后暗自点头,看来宫中那些老嬷嬷根据徐姑姑叙述的情形推测出来的,应该就是事实了。 “惜微与你有这么一段孽缘,本就是她的劫数,具体的情形,本宫也就不再询问了,以你现在的本事手段想要报复下药之人,想必也用不着皇家出面。” 长孙皇后端起一盏香茗轻轻品了一口,此物还是梁宝玉折腾出来,原本唐代的茶水都是煎茶,里面丧心病狂到加上各种香料、盐,甚至偶尔还会有人加进油脂……长孙皇后一向口味清淡,嫁给李二陛下这一家子有着胡人血统的肉食爱好者,不知道默默忍受了多久。 直到梁宝玉献上了炒制的茶叶,素淡的口味立刻就成为了长孙皇后的心头好。 虽然隐隐约约猜出了是祆教圣女黛丽丝下了药,但梁宝玉实在是无法想明白那个神棍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要知道当初在鸿运楼,在场的胡人可是都不认得徐姑姑啊,徐姑姑当时是以梁宝玉师姐的身份参与了那场酒宴,主打的就是一个神秘感,那黛丽丝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就敢算计……嗯?! 算计顶着师姐身份的徐姑姑,实际上就是在巴结本爵爷啊! 好大胆的胡人女子! 可梁宝玉此时回过头来想,偏偏确定了黛丽丝恼怒不起来。 且不说梁宝玉本就对低头看不到脚尖的惜微有着难以言明的爱慕之情,单单惜微肚子里怀着梁家的骨血这一条,在这一次被窦文轩那个疯子绑架的事件之中,就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唐代待的越久,梁宝玉的思维模式就越接近这帮古代人,哪怕他不在乎所谓的血脉传承,仅仅是因为便宜老爹梁建方,梁宝玉都觉得惜微肚子里那个孩子有着非凡的意义! 长孙皇后倒是没有真正怪罪梁宝玉,毕竟这家伙不管折腾出多大的动静,这次离开长安城也是被窦文轩那样的癫狂恶贼绑架走的,不管是站在皇家的立场上,还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长孙皇后都应该给予梁宝玉更多的安抚。 又说了几句闲话,最后叮嘱梁宝玉要好生对待徐姑姑,毕竟是跟着她许多年的贴心人,能有个好归宿,长孙皇后心中也会舒服的多……只不过梁宝玉这个猴崽子,怎么都不像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最后,梁宝玉被特意赶来向母后请安的太子李承乾带走了,长孙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魏太忠却笑眯眯的传达了陛下的旨意,永兴伯梁宝玉肆意妄为,诱拐高阳公主私自离京,让他在宫里好好反省几日。 梁宝玉:……??? 不对啊,高阳偷偷溜出宫跑去岭南的事情,凭什么算在本爵爷的头上? “老八你就偷着乐吧,就你干的那些事情,但凡换成我们兄弟几个,母后绝对不会轻松的放过!不过是在宫里反省几天而已,连板子都没打,你还废什么话呀!” 太子李承乾如今看梁宝玉,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毕竟这家伙刚刚从岭南给自己带回了几万贯的分红,满大唐舍得对孤如此好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 “我着急回家见我爹呢,老头子指不定在家里怎么着心急如焚呢,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梁老八孝道为先,那是鼎鼎有名的大孝子!” “啊呸!也就是苍梧县侯他老人家身子骨好,要不然这些年来指不定被你气死几回呢!” “你虽然是太子,但是也不要随意污蔑我,小心我扣掉你的分红!” “老八你这话说的,孤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你纯孝的名声孤如何不知?从明日开始,每见到一个人,孤就向他宣扬你的孝名!” “够兄弟!” 还是那间熟悉的偏殿,梁宝玉直接被安排住了进去,这鬼地方虽然身处皇宫之内,可他喵的连一张破草席都没有,别说桌椅板凳床榻铺盖了,就连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来时路上李承乾说了,这地方就是宫里惩罚皇子皇女的所在,犯了小错,够不上打板子的,就被扔在这里闭门思过,非但没有铺盖卷,就连吃食也不会提供! 如此反人类的办法,究竟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 靠着和魏太忠的交情,梁宝玉好歹混到一壶凉茶,放凉的茶……呼噜噜灌进肚子之后,不但饿,还他喵的睡不着! 这处偏殿是有秘密入口的,上次自己和徐姑姑在这里,就是被偷偷跑进来的高阳撞见了……不过这次高阳指望不上了,这丫头自己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受罚呢。 按照李承乾的说法,大婚之前,可怜的高阳怕是只能呆在某个房间之内了。 “老八,老八,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梁宝玉从未觉得李恪如此眉清目秀过! 这孩子犹如做贼一般,背上背了个破包裹,看花色应该是他小时候的旧衣服,包裹里面有一只烧鸡! “慢点吃,别噎着,骨头记得吐在包裹里,等会我带走。” 李恪望着抱着烧鸡啃的梁宝玉,止不住的偷偷咽口水。 “你,晚上也没吃?” “哪能啊,我吃的很饱。” “喏,这个鸡腿分你,一个人吃不香,陪我再吃点。” “那行吧……对了,李元昌前几日就进了长安城,他放出话来要打掉你满嘴牙!”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船走的越远,赚的就越多 李元昌这蠢货,实在是没救了。 换成梁宝玉是他,恐怕连长安城都想法子避开。 这位鲁王非但上赶着来长安城参加什么皇亲聚会,还高调的一笔,在半路上吃了亏,如今竟然四处嚷嚷着要报仇。 真要说报仇的话,恐怕也得李泰先找他啊! “青雀呢?” “我哥被长孙冲叫去玉山的农学新校区了,说是他嘎蛋蛋嘎的好,请他去传授经验……” 特喵的,玉山好啊,等这次出了宫,本爵爷就躲在梁家庄,没事去玉山转悠转悠,学监嘛,总不上班算怎么回事? “好了,烧鸡吃完了,你赶紧回去……没吃饱自己想办法,总比我容易弄到吃的。” “嗯,我身上的袍子脱给你,还有这包裹,你铺地上。” 看着李恪瘦小的身影笨拙的从窗户翻了出去,外面的侍卫嘴角强忍着笑,只当这傻小子是透明人,梁宝玉就感慨万千。 一年半以前,这货还是个跟在自己后面大呼小叫啥也不懂的孩子,如今竟然晓得照顾人了,实属难得。 “伯爷,太子殿下命奴婢给您送点吃食。” 阴恻恻犹如叫魂的声音从窗户外飘了进来,接着一个布包从窗户外塞了进来,形同做贼…… 人没见到,食物送进来就跑了,不过梁宝玉听出来是李承乾的侍卫头子。 “三郎今日在此当差啊?” “回刘嬷嬷的话,总管大人吩咐的差使,让我看守永兴伯闭门思过。” “当差也不能委屈自己不是?晚上怕是没顾上吃饭吧?这里有些点心,三郎你先垫吧一下。” “刘嬷嬷这可使不得……” “有甚使不得的?嬷嬷我亲手做的,拿着,你趁热吃!” “谢过嬷嬷!” 吱呀声中,殿门打开,高阳身边的老女官挎着篮子闪身走了进来。 这位刘嬷嬷半辈子呆在皇宫里,自小把高阳照顾大,虽有上下尊卑,可心底未尝没有把高阳当初亲女儿看待。 此前刘嬷嬷是顶顶瞧不上梁宝玉这个纨绔的,如今经历过许多波折之后,再次相见,倒是生出一股子打量女婿的感觉来。 “见过伯爷!公主殿下听闻伯爷受罚,心中惦念,特意派奴婢送些点心、羹汤,伯爷但有什么缺的,也尽管吩咐……这瓮羹汤,是公主殿下亲手熬的。” 虽然无法想象高阳素手调羹汤的模样,但这汤,必须喝! 汤的味道还不错,想必是在刘嬷嬷的指导下熬的。 很取巧的法子,熬汤嘛,只要食材和水添加正确,有人帮忙看着火候,味道绝不会错。 连续被三拨人投喂,被罚饿肚子的梁宝玉吃撑了…… 盛夏时节,夜里倒也不觉得凉,李恪的包裹皮铺在地上,再盖上他特意穿来的长袍,梁宝玉睡的香甜。 小半年的时间,就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这可是皇宫,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了。 皇宫就是好,哪怕连吵人的蝉鸣都比别处少,日上三竿,梁宝玉才被魏太忠叫醒,起床气是每个纨绔的必备毛病,又没人伺候洗漱,梁宝玉追着老魏连打带踹,不知道惊掉了多少太监宫女的下巴。 “我的伯爷哟,可别耍性子了,陛下让你去议事呢,好些个大人都等着呢!” 梁宝玉蓬头垢面,带着眼屎就这么跟着魏太忠去了李二陛下平时和近臣开小会的地方,和太极殿不同,这地方僻静,不大的小楼前面还有个池子,里面养了不少大鲤鱼。 梁宝玉毫不在乎形象的蹲在池子边洗脸,吓的魏太忠在后面死死抓住他的腰带,这位永兴伯不擅拳脚,除了力气颇大之外,平时颇为笨拙……再特喵失足掉进鲤鱼池里,陛下得等更久。 冲着好不怕人,反而主动凑上来的大鲤鱼喷了口水,梁宝玉若有所思的站起身,身后传来魏太忠贴心的提醒:“伯爷您可别打这些鲤鱼的主意……犯忌讳!” 切,刺那么多,谁稀罕一样! 小楼里人不少,李二陛下位居高位,犹如聚义堂里坐头把交椅的山大王,威风的一塌糊涂。 下面乱七八糟坐了一群老汉,长孙无忌、刘弘基、李孝恭、张亮、房玄龄、杜如梅……李二陛下的死忠几乎聚齐了,甚至还有不少生面孔,七老八十的棺材瓤子,梁宝玉都害怕他们突然嘎了晦气! 拿眼角瞥了一下梁宝玉,李二陛下直接开口吩咐,年纪未满三十岁的不准说话…… 岭南发财的计划,被一帮专业人士重新梳理了一遍,变成了梁宝玉陌生的样子,小打小闹变成了大开大合,小团伙变成了正规集团军,梁宝玉开始替冯盎担心了。 官员自愿入股……将门勋贵按照比例派出老兵……耿国公冯盎筹建后勤基地…… “岭南水师……不对,是所有水师必须占一股!” 梁宝玉实在忍不住了,“还有,农学也得占一股!” “你小子别太贪,你梁家的那一份已经分派清楚了,你小子咋还要占两股呢?” 刘弘基这老流氓压根不懂得什么叫顾忌脸面,为了些许银钱直接开喷,“岭南水师的主帅是你,农学学监还是你,你这么搞大家会不带你玩的!” “我要求说话!” “朕准了。” “陛下,各位叔伯,水师才是你们制定这计划的关键,给水师分一股,水师才能打制更好的战船,才能更换更犀利的武器,才能让兵卒愿意效死!这一点,没错吧?” “准了,朕做主,给水师分一股。” “还有农学,或者说是农学还未成立的一个特殊单位,臣愿意将其叫做海事学院……今后研究可以远洋的舟船,可以培养合格的船员,这笔钱,从海外获得的财富中出,很合理吧? 大家别觉得小子多此一举,那交州再富庶,也总有被收割干净的时候,交州那点产出相比于海外的财富,简直就是芝麻和南瓜比! 海外不但有宝石珠玉,还有无尽的香料、黄金、白银……还有铜!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数也数不清! 小子身为岭南水师的主帅,只讲一个道理:咱们的船走的越远,赚的就越多!”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发财和国策 在场的人全都是有见识的,尤其是李二陛下,更是将梁宝玉献上的国富论当作瑰宝一般,反复研究揣摩,对于经济之道,本身就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李二,如今在认知上已经不比梁宝玉这个后世之人差了。 当梁宝玉说到船航行的越远,所能收获到的财富就越多时,李二陛下动心了。 “永兴伯,仔细说来与朕听听。” 一帮子老财迷刚刚还对梁宝玉想要多吃多占的行为,表现的极为不满,眼下听闻陛下开了口,当即一个个又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恶心模样。 尤其是老流氓刘弘基更加不堪,笑眯眯的站起身,直接把梁宝玉按在了他的座位上,那模样说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都没有人怀疑。 “陛下,诸位叔伯,关于从海外赚取财富是一件极为复杂的工程,若是细说起来,便是三天三夜也理不清楚。” 梁宝玉罕见的表现出了慎重的态度,让在场的一帮大佬暗自警惕起来,大家对老八这孩子都是熟悉的,往日里不管说起什么,这家伙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张狂模样,如今这般慎重……大家伙的第一反应,就是派船出海搜刮财富这件事,梁老八这混蛋是真的懂行!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看遍了人间世情的老狐狸,梁宝玉神态、态度上的差异,代表着他对航海这件事当真有着极其深刻的认识的,俗话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 对某个领域知道的越多,往往在发表看法或者进行分析的时候,就会越谨慎,就好像在场的人如果不是讨论去岭南如何发财,而是在讨论如何攻略草原以西那些依然不肯臣服和安稳的敌人时,也必然是一副谨小慎微、深谋远虑的模样,必然不会如刚刚大家那样乱吼乱叫,还没行动,就开始忙着分配战利品。 “既然复杂,那你就慢慢说,朕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性。” “远洋航行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复杂,包含多种学科的事情,如果说大家聚在这里仅仅是为了岭南周边那些土人手里的宝石,那事情就会变得极其简单,因为就连小子这种行伍里的半吊子,都能带着岭南水师那些破船赚回来这么多的财宝,想必换成其他人也能办到。 但是,陛下您和诸位叔伯,是掌管着整个帝国运转的决策层,仅仅只为了咱们自己发财,未免显得太小家子起也未免目光太短浅了些。 而且正如我刚刚所说那样,交州那地方毕竟资源有限,能够有那么多的收获,完全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被我带着岭南水师一锅端了,小子估计,能够有如此丰厚回报的机会或许还有三五次,但往后必然会逐渐减少。 实际上,交州更加适合充当我大唐的粮食基地。 想要源源不断的获得新的财富,想要把几乎人家发财的计划变成能够增强我大唐国力的国策,就需要船队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寻找更多的财源,寻找更多的新粮种,寻找更多的肥沃的土地! 陛下,诸位叔伯,这天下间的好东西好地方多了去了,咱们不能把目光只盯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海外有取之不尽的财富,有数十代人用不完的矿藏,有可以轻易养活亿兆百姓的粮种,有赚一把就能捏出油来的沃土,为何不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呢?为何不将我大唐的船队建设得更加强大一些呢?为何不让将士们的脚印走的更远一些呢? 小子常听闻,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万世,在远洋航行上面的投入,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心血来潮就能够收到丰厚回报的,所以我才提议在农学之中建立海事学院,今后只要参与岭南开发以及远洋航行的人家,所得的收益之中,必须要拿出一份来贴补海事学院。 不怕诸位笑话,这海事学院在我看来都是个无底洞,可想走得更远,赚得更多,这份投入却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所谓替水军要一份股子,替农学要一份股子,实际上是二合为一的事情,海事学院中研究出的成果,必然要应用于水军的舟船之上,水军之中战舰老旧,体型太小,朝廷不允许建造巨船……这些都是需要一件一件解决的事情,而是哪一件都需要消耗海量的银钱! 身为岭南水师主帅、农学学监,小子我没想着一蹴而就,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但是,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慢不怕,小子我有的是时间,即便是三五十年也等得起……哪怕我这一代人无法完成探索海外这样的伟业,那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总能收获到丰硕的结果吧? 不知道陛下和诸位叔伯,愿不愿意等呢?” 梁宝玉一开口就把大家伙商量着发财的事情,上升到了大唐帝国长久国策制定的高度,刚刚一帮好似利益熏心商贾嘴脸的风云老贼们,瞬间打起了精神,一个个眼睛里精光直冒! “事情是好事情,若真如永兴伯所言,那发展船运、向海外索取源源不断的财富必然将成为我大唐千年万年不变的国策!” 房玄龄以善于谋算而闻名于历史,此刻他率先开口,“可茫茫海疆,万里之途,海外究竟是何等的模样,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正是因为海外全是我大唐不曾有人踏足过的地方,所以小子才会说徐徐图之。” 对此梁宝玉并不意外,若非他顶着一个仙人弟子的头衔,若非他刚从交州带回无数的珍宝,恐怕刚刚他所说的那些话,早就被当成胡言乱语的梦呓,“探索海外的事情,本就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做完的,咱们一点点朝更远处推进,一点点收获新的财富,如此反复,只要持之以恒,总能证明小子所说的是真是假! 房公,探索海外的过程,本就是源源不断产出的过程……或许会遭遇一时的挫折,但整体的收益,对我大唐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朕听明白了,此国策暂且定下,不必对外声张,另,着农学筹备海事学院,着户部调拨款项修缮水师舰船……此次岭南收益,拨出半成建造适合远航的海船!”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伯爷吉祥 不断的从海外获取财富,绝对不仅仅是让几家勋贵和皇家变得更加富裕,也更不是为了带回一些稀世珍宝让那些富贵人家赏玩。 这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对整个大唐所能够带来的冲击,梁宝玉都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倒是李二陛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堪称变革的影响……梁宝玉献上的那本国富论可一直摆在他的案头,作为整个大唐帝国的掌舵人,若说当融会贯通那些艰涩难懂的经济理论,必然绝无可能。 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当家人,作为大唐帝国的皇帝,其中某些在李二陛下见识范畴之内的东西,他还是很容易推测出结果的! 如果远洋船队当真能够从海外源源不断地运回来无数的宝石、精美的珠玉、数不尽的金银……那么这些足以在眼下的大唐承担奢侈品名声和价值的珍宝必然会断崖式的贬值! 如此一来,参与了这场远洋航行计划的人家,能够从源源不断的财富之中谋取到的好处和利益将不仅仅是一些珍宝和钱财能够衡量的! 经济之道,可是比战阵杀伐更加残酷,更加凶险的手段! 一旦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源源不断输入大唐的珍宝首先打击的就是那些盘踞地方尾大不掉的门阀世家,其次就是积累了足够多财富的大贵族、大商贾。 坐在家里不动,宝库中藏着的数十代人积累的财富倾刻间缩水一半或者更多,想想都刺激! 反倒是普通百姓以及中下层的小地主、富户、官吏,将会从整体国力得到提升的大唐身上得到无数的好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虽然无法精准的预测到大批珍宝,持续不断输入大唐帝国将会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但李二陛下能够想到的各种情形之中,受损失的好像只有国家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和势力……而这些人和势力当中,自己的拥趸们却早早加入到了这场有可能重新分配财富的盛宴之中! 积累了数千年的门阀世家、以可笑手段隐藏自己财富的佛门、借助皇家势力不断发展扩张的道门……这些庞然大物会不会被今天这场类似山贼分赃一样的聚会撬动呢? 朕很期待最终结果到来时,那些人精彩的表情……朕,拭目以待! 陪着李二陛下和一帮风云老贼开了一场股东大会,充分发挥出自己画大饼本事的梁宝玉获得了允许离开皇宫的报酬。 “狗一样的东西,快松开手,好多人都看着呢,别他喵的,让旁人以为本爵爷和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直守候在宫门之外的来福,恍若漆黑雨夜之中,独自待在家里的惊慌失措的孩童突然见到了回家的父母,不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扑倒在地两只手紧紧揪住梁宝玉的衣服下摆,那模样引得不知道多少人暗自点头,当真是忠仆啊! 来福这狗东西被上次窦文轩搞出来的绑架事件彻底吓破了胆,从梁宝玉进入皇宫开始,每个出口安排的有老兵守着……若非大家都知道如此紧张的缘由,怕是百骑司能够把来福当做要造反的逆贼,直接抓进大牢! 在梁宝玉的衣服上擦干净了泪水鼻涕,来福这才吩咐二驴子把小侯爷最喜欢的马牵过来,嘴里絮絮叨叨,犹如老妈子一样不停的念叨,一会儿说老侯也在家里等的心焦,一会儿又说徐姑姑这几天胃口有些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闹的还是小侯爷马上要回家心里欢喜的。 梁宝玉从来没有发现来福有打探消息的特长,还未走出长安城的城门,梁家庄子的现况,他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等在其他宫门处的老兵们得到消息,逐渐朝着梁宝玉回家的队伍汇聚,等到踏上去梁家庄子那条水泥路上,竟然有五十多人! 这些可全都是庄子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胳膊腿儿不缺的老兵悍卒,或者是辅兵中身手拔尖儿的家伙,看来窦文轩的混蛋彻底给梁家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随着不断靠近梁家庄,提前得到消息的便宜老爹梁建方不断派来奴仆,等梁宝玉真正回到已经有些陌生的梁家庄时,身边跟随保护、伺候的人已经过百。 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庄子里的人不管是之前的老庄户,还是其他村寨来做工的工人,一见到梁宝玉全都大礼参拜,恭贺梁家庄的主心骨于大难之中安然脱身,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家! 尤其是从草原上救回来的那些女工,原本正巧赶上换班的时间,不知道谁先招呼了一声,那些脸色变的红润、身子养的康健的女子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梁宝玉的心头莫名激动起来,仿佛只有在这一刻,他来到大唐之后所做的那一切、所承受的那一切都有了价值! 被高大的作坊和新建的联排式职工宿舍团团围住的老庄子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布局,无非是此前就住在这里的庄户们,把自家的院子房屋翻修了一遍。 被众人簇拥着走到这里,梁宝玉才生出了真正回到家的感觉。 苍梧县侯梁建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不断想象自己儿子现在的模样,宝玉受了那么多的苦又在海上颠簸了许久,怕是要瘦了定然也晒黑了……他一个从小被养在深宅大院之中的膏粱子,怎么受得了那份罪呀! 还是我这个当爹的不争气! 老夫当年若是再努努力,战阵之上再多拼几次命,我儿必然不会有这些遭遇,也必然不会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呀! 这他喵的,究竟谁定的规矩,说什么老子出门迎接儿子不吉利,害得本侯只能呆在家里苦苦等待……这混账小子还是那般的不懂事,都不知道为父在家中等的心急,路上走快一些吗?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让父亲大人为我担忧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看着眼圈通红兀自强行压抑泪水的梁建方,梁宝玉这个狗东西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戳了一下! “惜微见过永兴伯……伯爷吉祥。”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在一旁看着他,就挺好 刚刚被便宜老爹梁建方引发的无限感慨……转瞬间烟消云散。 此时梁宝玉眼中只剩下那个有些害羞,又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子。 小半年的时间,早已让徐姑姑显怀,隆起的小腹无声的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两世为人,别说孕育自己的孩子了,就连和女孩子牵手都没有过一回的梁宝玉,脑袋仿佛被重锤敲了一下!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滋味爬上了心头,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当真仅仅是因为酒水里被人下了药吗? 这两天一直盘桓在梁宝玉脑海中的念头突然一下变得清晰起来,什么酒后乱性,什么被人下了药,全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真当两只手下意识的护住自己小腹的惜微出现在眼前之时,梁宝玉彻底明白了,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虽然徐惜微在梁家无名无份,但家中主事的要紧人员全都明白这位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和自家的小侯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尤其是在梁宝玉杳无音讯的那段日子里,整个梁家庄子上上下下,当真是把徐惜微当做菩萨一样供起来的! 见到自己的儿子犹如呆头鹅一般,便宜老爹梁建方老怀大慰,原本他以为自己的纨绔儿子和徐惜微之间只不过是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无非是被抢的不是民女,而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贴身女官罢了。 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子是真的喜欢眼前这名女子,如此在梁建方看来简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哪怕是一心和皇家攀亲,为了让儿子顺利的迎娶高阳公主索性将府里的佣人全都换成了男仆,面对徐惜微此前的行为和坚定,梁建方都万万不会说这丫头一句不是。 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心人,原本是打算这辈子不嫁人的……可是和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阴差阳错的有了联系,怀了我梁家的骨血……儿子在外生死不知,徐丫头却并未选择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非但主动向皇后娘娘坦露实情,更是愿意替梁家留个后…… 说句不中听的话,当时那种情形,梁宝玉但凡有个差池,那徐丫头就是我梁家的大恩人! 这一点,梁建方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就会有所改观! 好在徐丫头是皇后娘娘安排在梁家庄的,今后哪怕自己的儿子和高阳公主完婚,想必这丫头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梁建方有此担忧,完全和魏太忠当初猜测一旦太上皇驾鹤西去,皇后娘娘必然会出手整治那些公主们是同一个路数,实在是眼下大唐的这些公主们一个个太过飞扬跋扈、太过有恃无恐! 和梁宝玉见了面,徐惜微就返回自己独住的小院了,太医每半个月就会来替她诊脉一次,虽然胎儿早已坐牢,但终究还是反复叮嘱她要静养的。 只不过此时的徐惜微隐隐有些担忧,永兴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自是天大的好事情,可是他那个不管不顾胡搅蛮缠疯疯癫癫的性子……自己今后…… 院门外隐隐传来欢闹之声,今日是梁家自己关起门来庆祝,想必明日长安城中的勋贵将门,还有永兴伯的那帮朋友都会来吧?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自己就待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肆意妄为,看着他纵情享乐,看着他活的……开心。 下意识的又抱了抱自己隆起的小腹,如今他平安无恙的回来了,必然要迎娶高阳公主的,那么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今后怕是可以一直陪伴着自己了……如果有人想要把这小家伙夺走,那么我就去找皇后娘娘哭诉……那人虽然不着调,但应该还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吧?定然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耳边那隐隐约约的欢闹声逐渐平息了,想必夜已深了,自己可得赶紧睡着呀,太医和宫里的老嬷嬷们早就有交代,做娘的睡得足,睡得好,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够长得好。 “姑娘,姑娘,可曾睡去?” 一直贴身照料徐惜微生活起居的张嫂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低声轻唤。 “还不曾睡,张嫂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寻思姑娘就睡不着!小侯爷安安稳稳的回来了,姑娘心里竟然欢喜的紧,这种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眉眼中都透着喜气儿的张嫂笑吟吟的走到床边,将原本有些昏暗的油灯拨亮,这油灯用的乃是上好的鲸油制作,比市面上卖的那些鲸蜡还要好上许多,有宁心助眠的功效。 轻轻搀扶着徐惜微慢慢坐起身,贴心的在她背后加了垫子,好让徐惜微可以舒服的,斜斜的靠在床头。 “刚刚前院的来福过来传话,让老身瞧一眼姑娘是否睡下了,说是小侯爷心中惦念姑娘的紧……呵呵呵,老身当时就说了,姑娘哪怕是面上不显,心中也定然是欢喜的,如何能够睡得着?老身这就去告诉小侯爷一声,姑娘只管靠在这里等着!” 话到嘴边,徐惜微最终没有叫住风风火火离去的张嫂。 张嫂这个人很好,关中女人的坚韧特性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早年间没了丈夫,独自一个人拉扯三个儿子,在那个饿死人都不算什么稀罕事儿的日子里,她硬是把三个儿子全都养活了! 后来老侯爷把大家都迁到了梁家庄,张嫂一家人才算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底气。 等到小侯爷梁宝玉当家管事,张嫂一家人更不得了了,大儿子因为人机灵,如今在长安城东市的梁家庄旗舰店中跟着掌柜的学本事,二儿子人老实,有些瓷笨,就在庄子里的香水作坊中给安排了个活计,三儿子年纪小,却被小侯爷扔进了庄子上的学堂,那特意从长安城里请来的先生不但不收这些娃儿们的学费,庄子上每日还管三餐……老三今后必然是有出息的,能写会算不说,身子骨还壮的跟小牛犊子一样,他两个哥哥比不了! 三个儿子全都不用操心的张嫂,突然之间就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一回! 听管家说老宅里需要懂得伺候孕妇的老婆子,正是当打之年的张嫂主动去应聘……不求那些丰厚的报酬,只求报答小侯爷恩情之万一! “惜微……你别动,乖乖靠着就行,我……不凑过去了,身上酒气重,再冲到你就不好了。” 油灯下,那个印象中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家伙,竟然像不好好读书的坏学生撞上了书堂里的先生……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 第一百七十章 农学入学通知 皇宫内,已经操劳了一天的李二陛下并未睡去,而是在明亮的烛火照映下,翻看着梁宝玉所写的国富论。 这东西说是书,不如说是梁宝玉将自己脑海里所能够想起的,关于经济的理论梳理撰写下来的读书笔记,其中夹杂了大量因为见识不够,从而产生的偏颇印象。 至于字体,更加不堪入目,李二陛下为了能够在阅读时不会心中升起要打梁宝玉板子的念头,特意亲自抄写了一遍。 这国富论中的语句,有许多李二陛下如今已经能够背诵下来,可即便如此,他每一次重新阅读,总能感觉到自己有所收获。 “陛下,天已经很晚了,你应该早当休息才是。” “观音婢煮的莲子粥,朕最喜欢喝了。” 亲自捧着一碗温度正好的莲子粥送上,长孙皇后眉眼之中全是对自己丈夫的心疼。 李二陛下端起小碗,三两口就把莲子粥灌进了肚子里,刚刚他揣摩今日和群臣所制定的开发海外的政策想的入迷,早已忘记了时间,直到长孙皇后出现,才猛然惊觉,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此时已是深夜,再吃顶饱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一碗温热的莲子粥正好能够缓解肠胃的不适,又不会为身体增加太重的负担,当真是恰到好处的恩物。 “二郎勤勉国事,可以当注重自己的身体才对,这么大一个天下,这么多的黎民百姓,每日里各种事务千头万绪,若是愿意恐怕二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处理不完的奏折,身为人君,自当晓得张弛有度的道理。” “观音婢说的是,朕只不过想起白日间老八那孩子当着朕和众臣的面所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有些入迷罢了。” “老八那孩子刚从岭南回来,正是心思不平静的时候,他所说的话难免会有所激进……海外是否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富庶还未可知,筹建海事学院,改良舟船工艺,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二郎何不放平心态,慢慢摸索观察呢?” “海外是否有无尽的财富,朕也不知道,但仅仅凭岭南水师在交州取得的三季稻,就足以打消朕所有的顾虑了。 观音婢你可知道,今日在翠竹楼的时候,老八那孩子侃侃而谈,为了说服诸位大臣同意他的远洋发展计划,几乎将心里所想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他人或许还只看到他所描绘的那些珍宝香料,亦或者是可以令百姓饱腹的粮种……可朕却分明看到了老八那孩子想要通过谋取海外财富这种手段,彻底瓦解许多连朕都感到棘手的家伙…… 此前这本国富论,观音婢你也曾看过。 当时你和朕一样都曾经怀疑,此书或为其他人所著,说不定就是老八他那位神仙师父……而老八把它献给朕,不过是转述一遍拾人牙慧罢了。 可以今日白天的情形来看,即便这国富论不是老八自己写的,那这孩子也一定对这本书有着远超旁人的理解! 经济之道呀,当真是变幻莫测,牵一发而动全身。 朕真的很期待,能够见到老八今天描绘的那些场景一出现在我大唐啊!” “陛下雄才伟略,又有老八这样的仙人弟子辅佐,必然能见到那副盛世的模样。” “哈哈哈,往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好啦,朕让观音婢担心了,这就去睡觉。”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的照射在紫檀木打制的梳妆台上。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的徐惜微睁开了眼睛,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打量着侧着身子躺在自己身边的梁宝玉。 不管如何说,自己都年长了好几岁,稀里糊涂和他有了孽缘,可心中并没有小曲儿里唱的那种要死要活的念头,只是瞧不见他心里没底,真见到了人反而会不由自主把他当成弟弟来疼爱…… “我没挤着你吧?” 睡眼惺忪的梁宝玉下意识的绷紧了自己的身子,生怕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徐惜微那隆起的小腹,“昨晚说着话竟然睡着了,你也不说把我叫起来,我要是夜里睡觉不老实,岂不是会碰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仿佛整个思想都放空了的徐惜微,自然而然的伸出嫩白的小手,轻轻拍打梁宝玉紧绷的脊背,犹如正在安抚自以为做错事情的小弟…… “这床宽的很,哪有你说的那么紧张?况且你睡觉顶老实的……昨夜定然没有睡踏实。” 看着表情放松下来的梁宝玉,徐惜微心中莫名其妙就感觉到了温暖和平静,“快些起来去洗漱一番吧,昨天晚上非要睡在这里,今天指不定被旁人如何笑话呢。” “谁敢笑话本爵爷?我打断他的狗腿!” 一边从床上爬起身,一边嘴里说着张牙舞爪的话,“你别东想西想的,张嫂嘴巴最严了,万万不会乱嚼舌根的,还有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来福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呀,就放宽了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觉得气闷无聊,就让张嫂带你出去转转,咱们梁家庄子或许旁的没有,但人气、热闹就连长安城里的东西是都比不上咱们……对了,不准去后山烧窑的地方,那里灰尘太大。” 梁宝玉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最后临走的时候,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生疏无比的在徐惜微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老八老八,兄弟们来探望你了,快快快,把火锅子支起来!” “自从老八你出了远门,兄弟们吃这火锅子就没了滋味,说,是不是你小子偷偷藏了秘方没说出来?” “可他喵的别废话了,我家里收到农学的入学通知,兄弟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要去学耕种……我可不是看不起耕种啊,就是我这样的人配学吗?老八你可是农学的学监,回头你找个由头把兄弟我开革出农学去逑!” “农学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咱们这帮人里面十个有八个都收到了入学通知,今后别在老八老八的瞎胡叫,要叫山长!对了,山长你梁家庄的牛还没摔死,赶紧想想法子,等着牛肉下锅子呢!” 还是上午时分,一帮纨绔就按耐不住性子汇聚到了梁家庄,一个个吆五喝六大喊乱叫,若非庄子上的人早已习惯这帮混蛋如此闹腾,恐怕这会儿就该把自家的媳妇、闺女藏到地窖里去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农学发扬光大,必成定势 儿子前脚回家,苍梧县侯梁建方后脚就不再管家中的事务了,一副梁家后继有人的恶心模样,一大早就骑着马去了长安城,说是找军中老兄弟喝上几天酒,松泛松泛。 梁宝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堂堂苍梧县侯府在自己当家作主之前,会是那般的穷酸,为什么梁家庄老庄的庄户们,有一位大唐的侯爷罩着此前也仅仅只是饿不死而已……这他喵的,要说纨绔,要说败家子,自己那便宜老爹才是祖师爷! 这才从军伍中回来几天,就把老梁憋坏了,要不是因为惜微肚子里怀了老梁家最后的骨血,自己又在岭南生死不知,恐怕老梁连家都不会回! 梁宝玉之前特意布置的喝酒专用大餐厅里,专门打制的巨大铜锅内,红艳艳的汤汁不断翻滚,诱人的香气把每一丝空间都填满。 虽然还没到正午,可暑日炎热的气温依然让围坐在屋里的纨绔们个个汗如雨下。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来时还都穿的人模狗样的纨绔们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个净光,一个个只剩一条兜裆布,拿着长筷子在翻滚的铜锅里捞肉吃。 大门和窗户全部敞开,沿着墙边放了十几个瓷盆,盆里是冒着白气儿的冰块,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夏天吃火锅,顺便再灌几口蒸馏酒,不得不说,纨绔们胆子都挺大,为了吃喝连命都不在乎! “老八,你把农学的事情说一说呗,兄弟们回头可都要在你手底下讨活路,你好歹有个交代!” “对呀,对呀,都是一起吃肉喝酒的兄弟,为什么我们去了农学就变成了生员,而老八你就成了山长?” 面对一帮纨绔兄弟的提问,梁宝玉也只能苦笑连连。 农学原本就是要扩建,曲江池子旁边的那个废园子,如今已经成了工部打造各种新式武器的秘密生产车间,远远的就有千牛卫的兵卒守护,即便是梁宝玉自己如今也很难故地重游了。 整个农学彻底搬迁到了玉山的新校区,梁宝玉还曾参与新校区的设计图纸规划,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帮子勋贵子弟将门之后,早早就该入学的。 只不过自己被窦文轩那个混蛋绑架走了,事情才被耽搁下来,如今农学中主事的是许敬宗那个老银币,这老滑头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放弃了梁宝玉此前提出来的一边建设,一边招收学员的计划,非要等新校区的配套设施配备齐全之后,再开始招生。 梁宝玉怀疑,一旦自己嘎在岭南,许敬宗那老滑头肯定要卷铺盖开溜! “兄弟们可别瞎说,什么山长?我那是学监,最多算个管规矩的先生!” 农学扩建之后已经朝着正式的学院化推进,梁宝玉这个学监已经没有资格充当第一话事人了,“我也是刚从岭南回来,农学现在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呀!不过兄弟们,去农学学点本事不是什么坏事……对了,我先和你们说清楚,虽然还叫农学,但里面教授的课程早已不仅仅只是农耕之事……” “起开起开,给本王腾个位置!吃锅子竟然不叫我,你们良心何在呀?” 说话间,身体肥硕了许多的魏王李泰从外面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这混蛋一边往铜锅旁边挤,一边扯去身上的衣衫,毫无一点贵族风范可言,“老八,你今天必须得去一趟玉山的农学新校区了,李纲先生派我来叫你,说你虽然贵为大唐的伯爷,但也不能吃农学的空饷!” 李泰这混蛋自从上次被长孙冲叫走之后,就一直待在玉山当中没有回宫,天知道这些天他究竟嘎了多少蛋蛋! 纨绔们面面相觑,李纲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有他这样的真神在农学坐镇,想必梁宝玉这个学监当真是没了权柄,顿时哀嚎一片,只觉得日后去了农学怕是生活不会太轻松。 农学之中,如今有三名少监,长孙冲只醉心于农耕之事,上次入宫面见亲姑姑长孙皇后,都让皇后娘娘心疼不已,非但原本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哥变得又黑又老,犹如田间地头的老农,就连性子都变得木讷了许多,如今在农学之中,长孙冲是不怎么管事的。 牛见虎倒是抱着替梁宝玉这个好兄弟看好家业的念头,可来自陛下的一连串的旨意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良玉县男爵可以说三道四的,所以牛见虎如今也只是维持着农学的日常运转,早已形同行政加后勤主管。 三个少监之中,相对活跃点的就只剩下许敬宗了。 偏偏老许是个软骨头,又他喵的是个习惯见风使舵的老滑头,这样的人负责对外事务,也得亏没开始正式招生呢,要不然指不定会让他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农学一边扩建,李二陛下一边往里面掺沙子,类似李纲先生那样的当世大儒自然无可厚非,可他喵的把甲三弄到农学来当教导主任,就有点过分了吧? “小人甲三,见过伯爷!” 看着眼前的死人脸,梁宝玉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气。 “甲三你特喵的不好好在外面替你们洪大统领干活,跑我农学来干什么?你想打探什么消息,直接问我就行,本爵爷保证不藏着掖着!” “小人这次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农学入职的,伯爷贵人事多,怕是忘了在明州港的时候您当众喝破了小人的身份……如今小人在百骑司已经待不下去了。” 这就没法再往下说了,毕竟是自己当初砸了人家的饭碗。 “小子见过李纲先生。” “永兴伯何须多礼?你小小年纪却学识渊博,关于算术一道老夫也是佩服的很!老夫听许少监提起过,他手中那一本名为数理化的教材正是永兴伯编撰的?” “让先生见笑了,确实是小子一时兴起折腾出来的。”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长安城中的算术高手老夫也识得几个,私下里也有衡量,那许少监在老夫眼中已经能够称得上顶尖高手了,没想到竟然是师从永兴伯……我农学发扬光大,必成定势!”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产量才是王道 和李纲等几位大儒见过面,梁宝玉就遁匿了。 即便是他这样无法无天的混账,面对几名大儒也感觉到了深切的压力,梁宝玉一瞬间就明白这些人被李二陛下请来农学执教的原因了。 这些人不但学识渊博,而且背景干净,为人处事自有章法,和那些垄断者学问的门阀世家没有太多瓜葛,同时,一个个年高德韶,即便是最不着调的纨绔,在他们面前也都会变成听话的小绵羊。 这本就是梁宝玉此前和李二陛下约定好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李二陛下竟然能够找来李纲这种层次的大儒来任教。 关于农学扩建之后招收生源,如何教导这些学员,开设什么样的科目,在最初梁宝玉制定的方案计划书中就已经写的明明白白了。 农学绝不仅仅只是教授大家农耕的手段,数理化知识、天象地理、航海船舶……只要梁宝玉能够想起来,能够有个大略概念的后世带来的知识,他都想要一股脑的灌输给那些农学的学员! 大唐或许在后世其他人眼中,只是一个落后蒙昧的封建王朝,可在梁宝玉看来,这近乎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时代之一。 唐军的军卒以自己的勇猛威压着四方,国内难得的拥有着一段时间能够持续极长的稳定发展时期,一旦能够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奠定大唐在这个世界上的优势并且延续下去,那么在这片土地上勤勤恳恳耕种了无数年的华夏民族,将会收获到丰厚的回报! 于民族之间讨论得失利益,是梁宝玉最为热衷的事情。 而在这个年代,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利益得失,远比后世更加纯粹,虽然也会有迂腐之人非要蒙上一些虚伪的面纱,甚至更有甚者当真把那些只配说给别人听的道德当做行事的准则,但并不妨碍大部分人都是清醒的。 梁宝玉相信,只要自己构建的农学能够稳稳当当的发展十年,那么本就应该光耀千古的大唐将会插上一双更加强劲有力的翅膀! 长孙冲醉心于试验田,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沉下心思,不再为那些立竿见影的项目、祥瑞痴迷,而是领着一帮农学专家开始摸索着改良麦种。 “研究早就有了成果,前段时间更是收获了一种亩产翻好几倍的新麦种,可惜种出来的麦子留种之后,第二茬产量就下降了许多,到了第三茬产量甚至比不得现在大家都在用的麦种。” 穿着粗布麻衣蹲在地头的长孙冲犹如普通的老农,新麦种的失败让他打不起精神。 优良粮种的高产遗传性状无法延续,这技术难题放在后世也没人能够攻克,种子公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一直存在,你一个唐代刚刚学会种地的纨绔,凭什么能够把这种难题解决掉呢? “长孙兄何必气馁?能够被老祖宗世世代代一直选择的麦种,必然是有原因的。” 梁宝玉这个伪农学专家,早已经无法在专业方面给予长孙冲任何指导了,“我也曾经听司农寺的皇甫老大人提起过,司农寺中并非没有高产的粮种,可都因为无法留种最后被放弃了。 长孙兄,咱们农学如今扩建了,试验田更是要多少有多少,不如多培育一些良种,然后分发贩卖给能够顾及到的人家?多产出一斤粮食也是好的嘛。” 这话明显给了长孙冲启发,但将麦种贩卖给农人这种提议太过新潮,长孙冲无法接受,农夫本就是地里刨食的穷苦人,若是为了优良的麦种,再从他们身上扒下来一层油水…… “长孙兄有如此想法再正常不过,可是你想过没有,培育新麦种需要花费许多银钱和时间,如果免费赠送,此事必然不会长久。” 对此,梁宝玉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答案,“普通的平头百姓或许买不起新麦种,但是咱们可以把新麦种兜售给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 长孙兄不用皱眉,大户人家舍得花钱让自己地里的产出多一些,这和他们多雇些人精耕细作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投入才有产出,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管是谁家地里多产了粮食,最终还是在我大唐境内。 长孙兄怀有仁慈之心这是好事,可天下间的事,哪能件件如意? 新麦种卖出去有了收益,那负责培育新麦种的人就能够继续把这件事做下去,未来或许就当真能够发现可以留种的高产麦种呢。” “可那些农家小户……” “可以种土豆嘛,都是粮食,能喂饱肚子的就是好东西!” 关于土豆和玉米,梁宝玉内心原本是充满了怨念的,可回到长安城之后,把庄子里的老管家叫来仔细一询问,他就明白了,这两样能够活人无数的新粮种一直没能推广出去,不能完全怪皇家。 在这个年代,农耕是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小到一家一户,大到整个国家,对于从未见过的新粮推广都是谨慎无比的,尤其是眼下这个年代,信息的传播极为滞后,更有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夹杂其中,以土豆为例,梁家庄子的人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种植,可偏偏的就在长安城周边许多人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东西。 按照梁宝玉原本的设想,是想先通过勋贵、世家这些贵族大地主阶层先一步推广,哪怕让这些混蛋尝些甜头呢,只要让世人明白土豆的好处,必然就会有人跟着效仿。 可眼下整个大唐大规模种植土豆的,只有皇家和梁家庄子,这种古怪的情形,已经完全颠覆了梁宝玉的认知。 经过连续一年多的育种,梁家庄的种了近两百亩土豆和一百亩玉米,这两样庄稼远比其他作物好伺候,顶顶适合梁家庄这种轻工业产业极其发达的村寨。 土豆已经成熟,马上就可以收割,为此农学也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的,长孙冲自然明白梁宝玉所说的话是什么含义……你就是新麦种能够留种,在产量上也比不过土豆这种大杀器呀! 在眼下整个大唐许多地方还在为了饥荒而发愁的时候,产量就是王道! “老八你说起土豆就让我想起另一件事,你还在岭南时蓝田县的县令为了土豆的事闹过一场……他要带着全县的人一起种土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强项令不是疯狗 玉山脚下这几个村寨都属于蓝田县的治下,梁宝玉虽然没和蓝田县的县令打过交道,但是管家和对方十分熟悉,据说是个不错的官员,愿意为乡里办实事。 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皇家在推广土豆的过程中发现阻力重重,朝廷又不可能强行规定大家地里种什么,于是就开始玩套路了。 数月之前,皇家特意传出了消息,说土豆这种新粮没经受过长久种植的考验,农家小户贸然尝试,一旦出现问题很难承担风险,还是等高门大户土财主们种上十年八年,把这东西的特性都摸清楚了,在面向民间推广。 消息一出,原本没起什么波澜,可传到了蓝田县县令的耳朵里顿时就炸了锅! 别人不知道土豆是什么东西,本官身为蓝田姓的县令,还能不知道吗? 那苍梧县侯家里已经种过一茬了,据说产量惊人,那是永兴伯从仙人师父那里求来的好东西! 什么先让高门大户种上十年八年?不就是不想让升斗小民享受到土豆这种神物带来的好处吗? 那些高门大户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如今连着活命的东西都想要独占,类似的把戏本官见过太多太多了,别的地界本官管不着,可我蓝田县治下的百姓,绝不能受这个委屈! 强项令说的就是蓝田县县令这样的官员,老头先是冲到了梁家庄,正赶上苍梧县侯梁建方从军中返回,身穿官服的县令一通哭诉,在外面杀的尸山血海的老侯爷顿时红了眼眶,当即决定今年收割的土豆留下十亩自家吃或者留种,其余的两百多亩地里的产出,一通送于蓝田县,由县令分发给全县的百姓培育种苗! 这件事有没有人提前和梁建方沟通,连梁宝玉都猜不透,毕竟自家的便宜老爹手面极宽,也就是以前家里没太多银钱,紧着自己这个败家子儿花,若是梁家如眼下这般日进斗金,怕是老梁的纨绔之名,比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响亮的多! 梁建方真有可能会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把两百多亩地里的土豆全都送给蓝田县,毕竟这是一个好名声,比万贯家财都珍贵的时代,就连当初梁宝玉对付根深蒂固的窦家,也是先用大字报毁掉窦家维护了上千年的名声之后才成功的。 得了梁建方的应允,蓝田县县令马不停蹄赶到京兆尹,这老头这次是带着一根绳子去的,狠话放的极有震撼力,但凡不允许蓝田县百姓种植土豆,本官就吊死在你京兆尹的官衙之前! 事关皇家,京兆尹顿时使了个推字诀,把蓝田县县令推到了中书省。 这件事此时已经闹大了,不管成与不成,老县令的名声已经变成了金字招牌。 中书的几位大佬对待此事也十分谨慎,一边是收获了无数民心名声的蓝田县县令,一边是皇家的体面,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担上麻烦。 对于蓝田县县令拿命替治下百姓争取种土豆的决心,没人会怀疑,甚至不少家伙恶意的揣测,这老汉原本就是奔着吊死自己来的! 只要他因为为民请命死了,这份名声够他家子子孙孙用上十代、百代! 最后还是菩萨心肠的皇后娘娘听闻了此事,派人传话到中书,蓝田县县令为民请命其心可嘉,允许他在蓝田县推广土豆,但一旦有所闪失,他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蓝田县的县令狂笑着在书吏递过来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一旦土豆出现问题导致蓝田县百姓遭受损失,他将以死谢罪! 犹如打了胜仗的将军,蓝田县县令在一帮乡老的簇拥之下耀武扬威的横行与长安城的街头,为民请命的美名以及用命赌斗的名声顿时传遍了整个长安! 这他喵的要说背后没有皇家在推手,梁宝玉是绝对不信的! 长孙冲提起这件事,也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显然对于土豆推广遇到的难题他这个一直待在农学里的少监,自然是明白的。 一个小小的县令,若是没有得到皇家的允许,即便是所谓的强项,令也不敢把事情闹成眼下这副样子。 当初梁宝玉私自修路,来福就曾提醒过他,没有得到官府的允许你这样干是违法的! 当时仅仅以纨绔之名闻名长安城的梁宝玉当即就放出话来,小爷我就是私自修了,怎么着?长安县令很牛吗?蓝田县令很牛吗?我把路修到他亲闺女的闺房门口,你看他敢放个屁? 事实证明,梁宝玉持续不断的修路行为,并未得到任何人的阻挠,如今梁家庄的水泥路都已经延伸到和官道接轨了,也没见哪个不长眼的找他麻烦…… 这个时代的大唐的确不缺强项令,尤其是梁宝玉刚从草原上回来的那段时间,当真是把他这个纨绔吓得都不敢去长安城里厮混,可强项令是傻子,惠及百姓、为民请命的事情他们才不怕死,才敢于顶撞上官,甚至是皇帝。 闲着没事找事,为了咬人而咬人,那叫疯狗! 即便看清楚了这其中的门道,但梁宝玉和长孙冲都没有轻视蓝田县县令的意思,这两个年轻纨绔心中十分清楚,老县令带去京兆尹的那根绳子,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梁家田地种土豆收割的这一天,本应忙碌的庄户们全都围在田间地头看热闹,除了被县太爷提前划分好的那十亩地之外,其他田地中的土豆不用梁家庄的人操心。 县令、主簿、县尉、里长、乡老、衙役……整个蓝田县的县衙里恐怕没剩下几个人了,全都聚在了梁家庄的农田之中。 名声日益见长的县令一声令下,衙役们丈量出一亩地,这一亩特意画出来的地就是大家测量土豆产量的依据。 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帮信心并不是太足的家伙开始在这一亩田地中挖土豆……挖着挖着,惊叫声不断响起! 原本就知道土豆产量惊人,可头一回亲眼见到,那蓝田县的县令也忍不住亲自跳进泥土中开挖……当挖到一枚羊头大小的巨无霸土豆时,老县令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会传染的,一帮人一边挖一边哭,旁边站着的梁家庄庄户门看的心酸。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下个月初九,大婚 那被划出来的一亩地,连大点的土坷垃都被仔细的捏碎了,就是担心有遗漏的土豆没有被收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三千多斤的亩产量被压抑扯着嗓子带着哭腔高声喊了出来,特意被请来见证这一切的乡老、里长们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犹如被神雷轰到了脑门上一样! 哪怕这些土豆都是他们亲手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这世上当真有亩产二十五石的粮食! “许是这处田地格外肥沃,再换个地方挖!去,都去远点的地方,不要挨着这片地,重新丈量出一亩继续挖!” 老县令一声令下,已经滚成泥猴子的衙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飞快的朝着远方的田地跑去。 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哪怕土地有贫瘠肥沃之分,可这二十五石的产量是做不了假的……哪怕田地贫瘠一点,照料的粗漏一些,二十石的产量也能有……二十石和二十五石,区别很大吗? 人群外的李纲带着一帮农学任教的大儒看得连连点头,仅凭土豆这东西带来的福泽,他们就愿意在农学中教授一辈子学生! 梁宝玉这个学监带着三个少监以及一帮农学的专家,很有经验的等在地头上,直到新丈量出来的那块田地中的土豆全都被挖了出来,全部称重之后,他才挥挥手,示意手下的农学专家们可以入场了……新划分出来的那亩地,挖出了二十六石! 农学专家们身后都跟着充当助手的屯田校尉,他们详细的向那些里长和乡老介绍土豆种植的要点,一个个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礼遇! 就连侯庆那个尖嘴猴腮的猥琐家伙,这时候也把自己的干巴瘦的胸脯挺的高高的,满脸红光映衬之下,犹如偷喝了酒的猢狲一般。 “恭贺学监大人!今日过后,土豆祥瑞的名头才算是真正坐实了!” 农学里的人个个都满脸喜庆,穿戴整齐,风度翩翩的老帅哥许敬宗冲着梁宝玉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老夫不才,这辈子贪图名利,没脸面说什么替天下百姓感谢学监大人的话……还请大人受我一礼吧!” 老许这段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尤其是梁宝玉生死未卜的那段日子,许敬宗堪称难熬。 “老许你这话说的,所有的荣光都归于农学,所有的荣光也只能归于农学……你我都是农学中人,今后自当更加勤勉做事才是。” “学监大人的话当真振聋发聩,属下受教了!” “既然受教了就别偷懒,看见西面那帮人了吗?他们交给你了。” “呵呵呵,学监有所吩咐,属下敢不从命?” 风度翩翩的许敬宗一甩宽大的衣袖,朝着地头一帮不住张望的家伙走去,这帮人身上的服饰、打扮明显和普通的农户不同,这是哪家的管事,就是哪家的管家。 土豆一直不受高门大户待见,除了皇家大面积培育之外,只有梁家以及和梁家关系好的几户人家有种植,如今蓝田县县令闹出如此大的阵仗,那些高门大户坐不住了。 田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那跋扈的家伙领着一帮壮劳力过来,也不和旁人打招呼,自己量出一亩地就开挖,挖出来的土豆就规规矩矩的堆在地头,称重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蓝田县的县令乐的有人帮忙干活,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梁宝玉也没吭声,这些混蛋做白工,没理由阻止他们。 整个蓝田县的农户都轰动了,苍梧县侯无常提供土豆这种神物粮种的行为受到了极高的赞誉,老梁现在最起码在蓝田县是万家生佛了! 只不过老侯爷千好万好就是命不好,一辈子修桥补路做善事,怎么就偏偏生了个长安三害之首的儿子呢?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田地中亲眼见到了那些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土豆后,皇宫里也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个常年不出门的老棺材瓤子仔细的梳洗打扮一番,然后就进宫拜会李二陛下或者长孙皇后,这些老家伙全都是一家之主,此前也全都收到过皇家赏赐的土豆种子……其中有不少人家的猪官,至今仍然是高风险工作岗位。 这些人想要重新获得土豆种子并非什么难事,但世间万万没有如此轻松的道理。 之前皇家满心好意的赏赐给你这种神物,你非但不晓得珍惜反而故意推脱不肯种植,甚至暗地里怀疑皇家没安好心,如今蓝田县的县令给大家打了个样,你就又偷摸的把自己家地里种满了土豆……这不合适吧? 于是,一个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贱皮子排着队进宫,任由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两口子啪啪抽耳光。 扬眉吐气呀,淤积多时的心气儿终于顺了! 大唐最尊贵的两口子心情一好,整个长安城的气氛都变得欢乐了许多,城里的百姓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往日里那些走马章台、纵马狂飙的纨绔,好像少了许多,咱大唐这日子越来越有过头了! 农学第一批正式学员入学,梁宝玉这个学监主动承担起了幕后决策者的角色,代课什么的能推就推,反正教材早就编纂好了,好为人师的少监许敬宗足以充当讲师。 见识过土豆收割的盛况,李纲等一众大儒对农学更加上心,加上甲三这个死人脸的政教处主任,不过区区三百纨绔,必然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倒是被单独列出来的海事学院还在筹备之中,第一批学员梁宝玉建议从水军之中选拔识字的军士,有当初筹备雷霆营的经验在,一切都进行的按部就班。 已经从岭南回来月余的梁宝玉,开始忙着筹办自己的婚事……不能再拖了,高阳托蜀王李恪带话了,再拖下去她会被关禁闭关疯掉的! 苍梧县侯梁建方求见陛下,将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九,时间紧,任务重,梁家顿时忙的鸡飞狗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本爵爷派出去采买东西的人被打了?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干的?” “小侯爷,咱惹不起,领头的自称蜀王李元昌,他说……他说他就专打咱梁家庄的人!”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元昌快死了 要不是主动跳出来,梁宝玉已经快把李元昌这个蠢货遗忘了。 不是,李泰那小子究竟在干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把李元昌弄出长安城吗?那小子究竟行不行啊,不行换成本爵爷来收拾他呀! 为自己婚礼采买用品的下人被打了,梁宝玉感觉是顶晦气的事情,这口气肯定是咽不下的,把来报信的来福赶出去之后,梁宝玉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开始盘算,自己要是把李元昌那个蠢货弄死……后面引发的一系列麻烦该如何处理呢? “哟,我的伯爷呀,有日子没见您可是富态了不少。” 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菊花,魏太忠出现在了书房门外,“咱家跟在陛下身边日子也不短了,似永兴伯您这样深受圣眷的,咱家还是头一回见! 好啦,我的伯爷,别耷拉个脸了,知道您因为鲁王的事情在生气,咱家这回来可是有好消息的……鲁王快死了。” 嗯?! 不是,那蠢货早上还在东市殴打了自己派出去采买的下人,这日头还没过正午呢,就快死了? 这他喵的就是天诛啊,活该,让你个狗东西敢招惹本爵爷! “哎呀呀,魏内侍到了,怎么能没有茶水呢?家里人不懂规矩,内侍莫要怪罪呀!” 梁宝玉顿时来了精神,嬉皮笑脸的让魏太忠坐下,扭头冲着书房外就大骂起来,“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没一点眼力劲儿,快上茶上好茶!” 端起滚烫的茶水,魏太忠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笑眯眯的继续开口:“鲁王就在离开东市的时候,突然被一群马蜂蛰了……这事挺古怪的,那些马蜂好像认得人一般,就盯着鲁王一个人蛰……陛下听闻此事,特意让奴婢前来问一问,永兴伯可明白其中的关窍呀?” 他喵的李泰,本爵爷要替你小子背黑锅了! “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的奇闻?当真是令人惊讶!” 梁宝玉浮夸的表演并未躲过魏太忠的观察,“怕是鲁王平日里坏事做尽,这才招来了上天的惩罚吧……哎呀,这个人生在世,还是要多做善事,你看看本爵爷,平日里吃斋念佛修桥补路,这他喵的不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吗?” “呵呵呵,看来此事不是永兴伯做的,老奴明白了,这就回宫禀告陛下去。” 魏太忠和梁宝玉相处的时间可不短,通过神态的观察,他瞬间就判断出梁宝玉绝对想明白了为什么马蜂只盯着鲁王一个人蛰,但这件事绝不是梁宝玉做的。 既然不是梁宝玉做的,那么害鲁王李元昌的人就不用再往下面猜了,必然是魏王李泰。 皇家内部的恩怨,还是让陛下他老人家自己解决吧。 揣了一套梁家作坊新出品的香水套盒,魏太忠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倒是没过多久,传旨命梁宝玉赶紧进宫的天使就到了梁家庄。 “陛下,这马蜂的毒实在是太厉害了,鲁王这……恕微臣无计可施!” 见到鲁王李元昌的时候,梁宝玉都惊了,这他喵的整个人都变成了猪头,差点没认出来! 也不知道李泰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马蜂,不但毒性凶残,就连留在现场的尸骸都看的人头皮发麻! 和整根大拇指一样大小的马蜂谁见过? 反正梁宝玉是不认识,这究竟是什么品种。 “当真没有法子医治了吗?太上皇为了鲁王的事情忧心不已……小子,你欠太上皇的账还没平呢,再给朕好好想想。” 李二陛下神态之中虽然不见一丝紧张,但话却说得清楚,一切都看太上皇的面子,别让李元昌这个蠢货就这么死掉。 梁宝玉被叫进宫,已经代表太医们束手无策了,至于是真的医术不够,还是太医们足够聪明,亦或者是有人点拨了他们,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本爵爷怎么还欠着太上皇的账呢?在草原时,整了那么多淫羊藿,太上皇还不满意吗? 似乎听到了动静,脑袋肿的几乎有磨盘那么大的李元昌嘴里哼哼唧唧,仅仅是嘴角蠕动这么小的动作,就让他那几乎透明的皮肤开始顺着马蜂蛰的针眼往外淌黄水……嘁,真特喵的恶心! 在一旁伺候的小内侍凑了上去侧耳倾听,然后转过头来,面色古怪的看向梁宝玉。 “鲁王说了什么,说给朕听听。” 李二陛下的神情没有太多波澜,之所以把梁宝玉叫进宫里来,更多的是一种姿态,能不能把李元昌这傻货救回来,他本也没抱太多希望,若非赶巧孙思邈和袁天罡都不在长安城,也不至于把梁宝玉这二把刀都叫来。 “鲁王说,说他今后不敢招惹永兴伯了,求永兴伯放过他……小的该死!” 那小内侍话刚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死死贴在地板上。 梁宝玉:……! 这下子,黄泥掉进裤裆里,说不清了啊! 李泰,你小子坑死我了! 李二陛下轻咳一声,眼神也变的有些古怪,貌似闲聊一般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青雀犯了错,被他母后罚去农学耕种……老八你去吧,照看好青雀。” 呼! 李泰这小子,已经认罪了哈! 从皇宫里出来,蜀王李恪就贼眉鼠眼的等在宫门外,见到梁宝玉就巴巴的凑了上去。 “老八,你帮我求求情,我也想去农学!” “怎么回事?” “青雀说农学里面人多热闹,可好玩了!” “……” 这傻孩子,怕不是被嘴硬的李泰给骗了! 农学里好玩?呵呵呵,那得看你怎么玩了! 李纲等一帮大儒坐镇,死人脸甲三充当走狗打手,那已经入学的三百纨绔都快被折腾死了,每日里哭爹喊娘好不酸爽…… “真想去?” “想去!” “那行,我替你向皇后娘娘求个情。” 长孙皇后对于自己儿子的向学之心十分满意,当场答应让李恪去农学和李泰作伴,甚至身为学监的梁宝玉直接现场写了一份入学通知书…… 望着手舞足蹈去收拾行李的李恪,梁宝玉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李恪入学 如果说农学之中全都是纨绔倒也言过其实,招生的整体思路和当初筹建雷霆营一脉相承,第一批三百名学员之中,有一多半长安城周边的良家子。 只不过能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良家子,全都有本地的官府、里长、乡老背书,不说个个老实本分,但绝对全都品行端正。 到了农学,所有人的个人物品全部上交,只留一条兜裆裤,生活所需的各种物品都由农学统一配发。 一样的服饰,一样的洗漱用品,一样的寝具……从一开始,农学就给学生们灌输集体的概念,梁宝玉恶趣味的引进了后世大学生军训的规矩,入学者首先要接受甲三带领的千牛卫教官团的操练。 李恪赶到玉山时,操练已经进行了四天了,这小子虽然因为年纪小没什么主见,但脑袋还算机灵,一见到三百名学员排成数列整整齐齐的队伍在太阳下暴晒,尤其是队伍里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就连自己的挺着小肚腩的哥哥魏王李泰都老老实实站在其中,瞬间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趁着送他来的护卫和内侍还未离开,李恪掉头就想走,结果撞上了满脸春风的许敬宗…… “蜀王殿下肯来农学,当真是可喜可贺呀!老夫这就让人带蜀王殿下去领取学员物品、分配宿舍。” “多谢许大人,本王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干净,得先回长安城一趟,快则午后、慢则明早,必然回来!” “哦?何事能比入我农学攻读更加重要啊?” “这……” 正当此时,李纲先生从远处走来…… “李恪?不错,你肯来农学攻读,当真不错!皇子本就不该豢养于深宫之内,那会让男人沾染太多的阴柔之气,于我大唐无益,老夫原本就要上书陛下,今后皇子尽可能的送来农学教育……你能主动来,好孩子!” 李纲的脸上满是欣慰,毫不吝啬对李恪的夸奖。 刚刚还想开溜的李恪瞬间就老实了,李纲先生面前,他还不敢耍滑头。 李纲先生是真正的年高德昭,曾经是前隋太子杨勇的老师,后来是李建成来的老师,月余前是李承乾的老师……因感年老体衰,所以才辞去了教导太子的职责,陛下亲自挽留,说玉山环境优美是养生之地,李纲先生这才到了农学。 李恪只能乖乖跟着嘴角忍笑的许敬宗去办理入学手续,护卫随从全都不能留下,农学里不允许学员拥有这些。 提前准备的行李也都被带了回去,就连身上的衣物、佩饰甚至靴子都要换下来,农学统一配发个人用品。 铺盖寝具、洗漱用品等等杂物,全都要自己去领,许敬宗叫来一名屯田校尉,让他帮李恪办手续、领东西。 “小恪你能来,真的太好了,农学里好玩的很,可比呆在长安城里有趣多了!” 发放物品批条的人是少监牛见虎,笑眯眯的模样和围着锅子捞肉吃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东西有点多,李恪一个人拿不完,那名好心的屯田校尉把他一路送回了宿舍。 四个人一间房,屋子还特别的小,李恪望着堆在木板床上的被褥有点发懵……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门外传来喧闹声,叮叮咣咣乱糟糟的,接着一帮人乱哄哄的闯了进来! “蜀王……不对,李恪竟然分在咱们宿舍了,快,别愣着了,跟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 刘胜义是熟人,纨绔中的一员,老爹是千牛卫的将官,五大三粗却是热心肠,顾不得去水房清洗上午操练弄的一身汗,一把搂住李恪的肩头就往食堂走,身上的气味极有男子汉的气势,“小恪,在农学不可称呼爵位,只能叫名字,还有好些规矩,都要慢慢记下来,甲三那个混蛋随时都会抽查,背不出来就要挨罚……” 懵懵懂懂的跟着刘胜义去了食堂,李恪发现往日里飞扬跋扈的纨绔们都在规规矩矩的排队,先取木头雕刻的餐盘,然后再排着队去打饭……这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 饭也不是随意吃的,需要用饭票买,外面的钱在农学里不能用,这里只流通每月定额发放的饭票。 李恪敏锐的察觉到饭票的价值,如果不好好规划的话,下次发饭票之前,很可能会饿肚子! 操练了一上午的学员们一个个狼吞虎咽,在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李恪惊奇的瞧见,自己的哥哥李泰竟然能够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和旁边的人争论…… 吃完饭,餐盘也要自己清洗,然后放在指定的位置,那里站了个带红袖标的值日生,谁的餐盘没有洗干净就会被撵回去重新洗…… 农学之中是有仆役存在的,但这些仆役并不会为学员们提供服务,来这里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李恪觉得自己很笨拙,哪怕有刘胜义在一旁帮忙,做什么也都感觉到力不从心,可刘胜义并未笑话他,反而告诉他,第一天的时候闹笑话的人多了去了,三百学员之中,有不少人不会自己穿衣穿鞋…… “哭泣是没有用的,在农学你可以调皮,你可以搞恶作剧,只要不违反先生们定下的规则,就不会受到惩罚……或者能躲过甲三那帮人的追查也行,但哭泣,是会被加重处罚的,小恪,记住我的话,不管多累多苦,哪怕是挨板子,千万别哭!” 刘胜义偷偷指着不远处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胖子叮嘱李恪,“这货他爹是我爹的顶头上司,甲三领的那帮千牛卫的人全是他爹的下属,他第一天因为不愿意操练被罚了,结果打板子的时候哭出了声……惩罚翻倍,李纲先生特意交代的。” 李恪打看个寒颤,他想起上午见面时李纲先生说的话……男子本就不应豢养在深宫之中,不然会沾染太多的阴柔之气…… “学员的情况怎么样?” 甲三的办公室内,梁宝玉大刺刺的坐在主位,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对了,蜀王李恪今天才入学,他有不适应的表现吗?” “回禀学监大人,一切都还不错,和您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一样……您是怎么猜到,那些在家里连吃饭都需要人喂的公子哥们,能够在三天之内适应农学的生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今陛下,也行二 如何猜到那些纨绔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集体生活? 如果三百人的学员全都由纨绔膏粱子组成,那么必然问题多多。 可真正没有自理能力的家伙只是少数,甚至他们连纨绔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米虫,那些被官府和里长、乡老推荐来上学的良家子,不管是抱着今后能够借力的想法,还是仅仅单纯的可怜那些米虫,都会伸出手帮忙的。 农学之中是不允许其他学员替自己包办一切的,但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却是鼓励的。 人嘛,其实适应能力很强的,在闹过耍赖过之后,发现农学完全不吃这一套,即便是最笨拙的米虫,只要脑子不傻,也会乖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一切事情。 更何况这些出自勋贵将门的家伙,当真都是米虫吗? 农学首批学员之中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那些出身高门大户的学员绝大部分都是家中排行老二老三的家伙。 比如那个热心肠帮助李恪的刘胜义,他在家里就行二。 刘胜义还算是争气的,最起码从小耳濡目染喜欢舞刀弄棒,打熬了一副好身体,虽然脑袋里面经常缺根弦,但和纨绔们经常厮混在一起出了门还不至于被旁人耍弄。 而其他人有的连衣服都不会穿,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吃饭还需要旁人喂……这样的情形很难用一句米虫就概括,以梁宝玉对这些高门大户的了解,这些人家里的嫡长子可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能干! 为什么在同一个家庭中长大,长子精明能干处事进退有道,二老二老三却浑浑噩噩,犹如糊涂虫? 甚至再往下数,那家中的幼子除了和梁宝玉一样被宠溺的过分之外,在见识方面,在为人处事方面,偏偏比自己的二哥三哥强出许多! 整件事揭开那层遮羞布之后,就变得极其恶心了,无非是大家族惯用的伎俩罢了。 嫡长子今后要顶起门户,自然要细心培养,比如已经嘎了的窦文轩,这是未来的家族族长,代表着一个家族未来数十年是否能够更加兴旺的希望,自然是越精明越强悍越好! 幼子不必多说,天生就受父母宠爱,被兄长们照顾也是理所应当。 问题恰恰出在老二老三身上,这样的孩子通常和老大年龄接近,长大成年之后未尝不会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个废物自然会被老大压着,可是若是个精明强悍的家伙……对整个家族而言实非幸事啊! 嫡长子继承制在这片土地上源远流长,自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处,可为了让这种制度顺利执行下去,主动把家中其他孩子养废……呵呵呵,大家怕都是忘了吧,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行二! 不过李二陛下登上皇位的手段和经历,反倒是恰恰证明了,那些高门大户为了维护嫡长子继承制而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可这种做法在梁宝玉看来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而且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那些旁人眼中的米虫,连纨绔都算不上的废物,他们最起码识字,最起码从小也读过书,这在眼下遍地都是文盲的大唐,简直就是拔尖的人才。 梁宝玉看中的正是这一点,这些家伙和程处默、尉迟宝林这种未来家中的顶门杠是没法比,但教导起来总比目不识丁的文盲强出许多吧? 至于身上被家中故意放纵,沾染或多或少的坏毛病,这在梁宝玉看来完全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些被家族主动养废的家伙,放在长安城中的纨绔圈里都是最底层的存在,把他们收拢在一起,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别的不说,单单梁宝玉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头就足够镇压一切了! 加上教导了三位太子的李纲先生,百骑司出身的甲三,皇后娘娘的亲侄子长孙冲,纨绔圈里的领军人物牛见虎,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许敬宗……单单这个排面摆出来,你猜这些自小娇生惯养的家伙会不会乖乖听话? 规矩不是一天形成的,日复一日的集体生活,必然会把某些行为准则,以及某些理念,刻在这些家伙的骨子里! 至于这些家伙从农学出去之后,会不会在自己的家族中兴风作浪,那就不是梁宝玉该考虑的问题了。 就好像后世办学校,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里来,总不能因为孩子学业有成,太过优秀,家长就要到学校里去闹吧? “学监大人果真非同寻常,这份见解甲三佩服!” 死人脸上难得有些表情,微微上扬的嘴角代表了甲三此刻心中竟然欢喜的紧。 一想到被自己拎着棍棒教育出来的学生,今后会因为太过优秀,从而让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家伙们感到为难,某种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快感就止不住的从甲三心里冒出来! “其实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心思罢了,那些农家子弟想要求学千难万难,这些所谓的大家族偏偏把好好的孩子当废物养,本爵爷早就瞧他们不顺眼了,这不是活脱脱的浪费吗?” 梁宝玉满脸不屑,“农学规定,学员们每月休沐三日……本月休沐之前会举行一次考试,成绩和试卷要带回去让家长签字……甲三呢,你说那些学员的家里会不会要求换人来农学呢?” 甲三略一错愕,瞬间就明白了梁宝玉的意思,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家伙们一旦见识到农学的教学实力,以及得知魏王和蜀王都在这里,肯定会生出以家中长子顶替那些米虫学员的想法! “学监大人不必多虑,咱们可是皇家农学院,送来的学生哪能说换就换呢?那不是成了儿戏吗?” “你知道个嘚儿!不保险不保险呢!来来来,你把本学监的这份担忧当成情报送给你们洪大统领,也好让陛下心里有个数……等到本学监大婚过后,就请陛下亲自出任我农学的山长。” “学监大人果真英明!” 而在另一边,满面春风的许敬宗正在陪着李纲先生等一帮大儒喝茶,文化人凑在一起场面就和谐的多,卖相极佳的许敬宗不经意间也提起了学员们的身份和状况……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婚当晚要造反 到了初九这一天,整个苍梧县侯府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宾客满棚! 皇帝家嫁女儿规矩繁琐,梁宝玉头天晚上就没睡,犹如人偶一样被一帮人颠过来调过去的打扮,到了迎亲的时候还真就一副人模狗样! 梁宝玉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虽然上辈子没少听身边的人说结婚有多累,但他猜测绝对没有在大唐娶个公主这么累。 便宜老爹梁建方满面红光,为了和当今陛下做亲家,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偏偏儿子又是个不争气的,前段时间吵着闹着要退婚,差点没把老梁气的亲自出手大义灭亲! 还好一切最终都挺圆满的,也不枉费老夫的一片心……话说今后府里怕是要新添一些年轻的丫鬟婢女了,要不然让人家高阳公主还以为咱老梁家使唤不起呢! 繁琐的结婚流程几乎持续了一整天,彻底快要散架的梁宝玉被送进了洞房。 不知道是因为唐代还没流行闹洞房的规矩,还是皇家威严让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不敢造次,反正布置的红彤彤的洞房里只有身穿嫁衣、头顶盖头的高阳直愣愣独自端坐在婚床之上。 听到脚步声,一向泼辣执拗的高阳身子也微微一颤,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你累不累?我这在草原岭南历练出来的身子骨,都快被他们折腾散了,你恐怕比我更难熬。” 梁宝玉毫无形象的扯开自己的衣领,这年代的新郎服设计的极为反人类,整整一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还好这房里给咱俩留的有茶水糕点,先吃点儿喝点儿垫吧垫吧肚子吧!” 红盖头下面的高阳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却没有出声……这混蛋果真还是那样的不着调,他怎么不按流程来? 盖头遮着脸,高阳看不见,只能听到梁宝玉那个混蛋滋溜溜喝茶吧唧吧唧吃点心……嫩白的小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不吭声呢?害羞了?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呀!” 直接炫了三块点心一壶茶,梁宝玉才感觉自己被掏空的身体勉强活了过来,见高阳依然不搭理自己,猛然间想起一种可能!“我他喵的,你不会是宫女假扮的吧?!” 深受后世影视作品毒害的梁宝玉一个健步冲到了高阳身边,完全忘了此前婚前培训时那个笑眯眯的老嬷嬷交代自己要用玉如意挑开盖头的规矩,伸手就要去掀高阳头顶的盖头! 这就没法忍了,一直凭借出众听力敏锐捕捉梁宝玉动向的高阳,赶紧抬起两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盖头! 这一下子梁宝玉更加确定,面前这新娘子是宫女假扮的! “你你你……别胡闹!” 高阳这样的弱女子,脾气再怎么泼辣也不可能有梁宝玉这混蛋的力气大,盖头被毫不留情地掀开了,露出了巴掌大小精致的脸颊。 “嗨!你怎么一直不出声呢?我真以为你被宫女顶替了呢!”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谁敢用宫女顶替本公主?都怪你,掀盖头要用玉如意的,你这么做是坏了规矩!” “别生气,别生气,嫁到我们老梁家,你就是当遵循我们老梁家的规矩,在我们家就是这样掀盖头的!” “你这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向来喜欢骗人,你再捉弄我,我就向老侯爷告状,向母后告状!” 便宜老爹梁建方什么的梁宝玉是不怕的,可长孙皇后还是挺吓人的,当下这混蛋涎着脸陪着笑,取来了一块松子糕。 “好啦,好啦,都是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定然饿了,来尝尝这松子糕,挺香的!” “……我要吃桂花糕。” 好吧,相比于一向不肯守规矩的梁宝玉中途不停的偷吃,规规矩矩的高阳当真是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一块桂花糕进了肚子,又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 “没吃饱吧?” “没呢。” “咱俩也别光吃点心了,咱俩让来福弄了一只烧鸡弄两个蹄膀,再弄一盘牛肉……嗯,这里有酒了,不过这酒度数有点高,你喝的话太烈了,要不让来福再给你弄一壶桂花酿?” 看着眼前殷勤无比的梁宝玉,高阳真的想把他的脑开扒开看看里面究竟都长了些什么东西! “哪有你这样的?大婚之夜要酒要肉的,真以为是山大王抢了民女回来做压寨夫人吗?” “切,你懂什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也没有谁规定大婚当夜必须得饿着肚子呀?你听外面多热闹,那些人一个个吃肉喝酒的……这是咱们两个成婚,咱们两个才是最主要的人,凭什么让咱们两个饿着肚子呀?” 高阳一时之间有什么,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纷乱的脉络,这丫头一紧张就会口吃,一着急也会犯同样的毛病,此时想要反驳梁宝玉的浑话,偏偏又想不出来反驳的词语,红彤彤小嘴里只剩下机关枪一样的‘你你你’了! “嗨,乖乖坐着等着,我去叫来福!” 来福这狗东西果真在门外守着,小侯爷今日大婚,他那些朋友都是不着调的,来福担心那帮混蛋来听墙角! 要说毫无底线的执行梁宝玉的命令,还得说来福,当即贼偷一般钻进厨房,不但把小侯爷要的菜都备齐了,还贴心的弄了几个配菜和两碗油泼面。 油泼面是梁宝玉自己捣腾出来的,如今早已风靡长安,关中人对面食的执着,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油泼面,从而觉得梁宝玉这混蛋即便是坏,可终究还有那么一点可以挽救的可能…… 犹如地下党接头,来福把食盒偷偷送进婚房,梁宝玉当即甩开膀子,这特喵的,可饿死本爵爷了! “你你你,少喝些酒,等会……还有正事要办呢。” 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给梁宝玉布菜,一说起等会的正事,高阳忍不住羞红了脸。 “呵呵呵,什么正事啊?我都把你娶回家了,大功告成了,还能有什么正事……嗯?等等,这食盒里为何会有纸条?” 故意逗弄高阳的梁宝玉笑吟吟的打开那张纸条,脸色的表情瞬间凝固! ‘蜀中各家已准备停当,请大师公下令起事!’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从哪里生出的自信? 藏在食盒中的纸条没头没尾,偏偏所写的内容让人心惊胆战! 这明显是蜀中那些对大唐不满的势力已经串联、约定好了要造反,从而通知他们中间的联络人,也就是如今只剩下小武和黄伦昌的师公府。 梁宝玉也搞不清楚串联蜀中势力造反的家伙究竟是窦文轩那个混蛋,还是死在了北极荒原上的大师公? 可看这纸条的意思,明显是把自己这个大唐的伯爵当成了师公府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在那些家伙的印象之中,自己就是现在的大师公…… 这他喵的,不带这样污蔑人的! 本爵爷对大唐的可是忠心耿耿,这些谋逆叛贼凭什么把本爵爷当成他们的同伙?甚至看着字条上的意思,自己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首领! “你怎么了?字条上写的什么?新婚之夜也有人给你传书……啧啧啧,怕不是又在哪里惹下了风流债吧?” 饶是高阳见惯了高门大户之中三妻四妾,妻妾成群的场面,此刻也难免有些吃醋,自己的新婚之夜,有人给自己的丈夫传纸条,若是哪个狐媚子所为,如果新娘子没有任何反应,那就不是大度了,那是真的有些憨!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子,若是为夫乃天下间最大的反贼,你该如何做呀?” “嘁,身为大唐的公主,自然是大义灭亲,帮助父皇剿灭你这个反贼啦!” “不错,够狠!来,娘子,看一看这纸条上写的什么。” “你你你……你真的是反贼头子?!” 高阳现在后悔也晚了,都他喵的进了洞房了,想要精忠报国,大义灭亲也得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才行…… …… “观音婢,高阳和老八大婚之时,却让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鬼域家伙从中捣乱,朕心底颇为愤恨……老八那孩子虽然滑头,可他对大唐对朕的忠心确实不容置疑,那些跳梁小丑贼心不死,到了眼下竟然还想把老八拉下水,当真是该死啊!” “二郎不必担忧,臣妾相信老八那孩子必然不会行差踏错,相反的,那些想要利用他、想要设计陷害他的家伙,怕是命不久矣了。” “哦?观音婢,你竟然对老八如此高看,当真是令朕惊讶啊!” “陛下,您仔细回忆一下,自从那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和老八接触之后,究竟谁在吃亏,谁在占便宜?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练气士,存在了千年之久,自陛下登基以来,百骑司就从未放弃过对他们的追索,可是收效甚微,甚至连这些人的踪迹都难以找到。 可是自从这些家伙和老八接触过之后,百骑司抓捕到的练气士有多少?捣毁的隐世门派又有多少? 数千年来,不管是哪个王朝,不管是出于何等目的,都或多或少对这些隐世门派和练气士进行过追查,又有哪一个取得过百骑司的战果? 此前臣妾不敢随便乱说,可眼下老八那孩子已经是臣妾的女婿了,许多话臣妾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老八仿佛天生就能克制那些追索仙缘的无父无君的混蛋,不管是那些不被朝廷认可的隐世门派,还是可以堂而皇之行走在阳光之下的所谓方外之人,无论哪一种,但凡和老八接触过,都会吃亏! 而且除了孙思邈孙道长之外,其他所有修行之人和老八接触的越深,吃的亏就越大! 传承千年以上的师公府仅仅一两年之内烟消云散,袁天罡号称卜算无双,结果被老八讹走了青牛观的镇观之宝黄庭经,还有那玉林老和尚,堪称佛门当代的翘楚,欺负老八年少竟然登门蛊惑,结果呢,反倒搭进去不少庙田,佛门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也就是那些胡教在老八身上讨了点便宜,可他们耍弄的那些手段真要细究,无非是坑害了惜微这丫头,老八平白得了个怀有他梁家骨血的侍妾…… 陛下您来说一说,但凡是不忠不孝、心怀谋逆的家伙,和老八接触之后,有哪个能落得一个好下场的? 就拿那些胡教来说,老八忙着大婚和农学的事情,一直没能腾出手脚对付他们,可他身边那个忠仆叫来福的,已经是如今长安城各个胡教里面的飞天神将,地位高的吓人,按照老八胡闹的性子,若是陛下您不出面约束,恐怕这些胡教早晚会被老八折腾零散! 所以陛下您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长孙皇后和李二陛下乃是少年夫妻,两人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相互之间,依然恩爱如初,绝不仅仅是一句情深意重就能概括的。 便是普通农户中,夫妻相处也是一门很深奥的道理,更别提帝王之家,这大唐最尊贵的两口子感情能够如此之好,相处之道也是拿捏的极为有分寸的。 虽然李二陛下从来不在乎长孙皇后对于政务发表意见,甚至很多时候愿意听一听自己媳妇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但长孙皇后却进退有度,非但不恃宠而骄,反而对于自己的表态极为谨慎。 能够如此长篇大论,如此深入的评说一位臣子,乃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由此也能够看出,梁宝玉在长孙皇后和李二陛下的眼中,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女婿、臣子可以概括的。 “观音婢所言极是,这些无父无君的鬼蜮小人,竟然在无数人连番吃亏之后还敢和老八那孩子扯上关系,朕到时要看一看他们能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 和其他公主不同,高阳公主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梁宝玉这个驸马都尉也不用像其他人一样住进公主府里形同上门女婿,对此宗室给出的理由是内府银钱短缺、皇家手紧,筹建公主府耗费靡多,所以暂且欠着…… 如此行为,可不是皇室不重视高阳,也不是看轻梁宝玉,在其他人看来,这是难得的恩典! 陛下和皇后对于梁宝玉这个混蛋的恩宠,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皇子! 就是这么一个家伙,那些说不清楚究竟是师公府的余孽,还是其他某些心怀鬼胎的隐世门派,竟然想要拉梁宝玉去造反……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生出的自信? ------------ 第一百八十章 其乐融融 蜀中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粮食充足,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造就了这个相对独立的区域。 每逢乱世,但凡有豪强占据蜀中,能否对外扩张暂且不提,因为坚守的话,必然拥有着优厚的先天条件。 可眼下不是乱世啊,经历过隋末乱世之后,犹如朝阳东升的大唐内部早已趋于稳定,怀有不臣之心的家伙虽然没有绝迹,但大方向上早已朝着不断稳定、不断兴旺的方向发展。 那些在蜀中串联企图谋反的家伙,难道连天下大势都看不清楚吗? “呐,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精彩吧?” 躺在婚床上讲了一晚上故事的梁宝玉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犹如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的高阳哼唧了两声,表示了自己的佩服。 梁宝玉把和师公府拉上关系的起因,以及后续的发展,还有自己的南诏之行,全都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当然某些细节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好让自己显得更加英明神武一些。 高阳从来没有想到过,梁宝玉这样的纨绔膏粱子弟竟然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竟然那么多次险象环生! 此前高阳对梁宝玉极为抵触根源就在于,这丫头有着极为浓重的英雄情结,性格泼辣的高阳不止一次嗟叹自己不是男儿身,小丫头最为崇拜的也是那位敢于带领部下冲阵的姑姑平阳公主李秀宁! 原本以为梁宝玉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公子哥,软趴趴的只会招猫斗狗走马章台,却没想到他所经历的一切无论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评判,都能称得上大智大勇! 虽然此前早已知道在草原上梁宝玉表现不错,被窦文轩那恶贼掳走之后更是吃了不少苦头,可高阳从来没想到,梁宝玉的这些经历远比演义故事中那些主角更加离奇,更加惊险刺激! 这一刻高阳从心底感到满足了,父皇和母后当真给自己定了一门好亲事! 陛下对于梁宝玉这个纨绔的恩宠太过,少不得会引起许多非议,单单犹如民间嫁女一般,让高阳公主直接去了梁家而非住进公主府,就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口诛笔伐。 一贯嚣张跋扈的梁宝玉,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得不选择低调行事,大婚之后没多久,就带着高阳回了梁家庄,打算躲在庄子里蛰伏一段时间。 至于那张纸条,梁宝玉亲手交给了魏太忠,并且言明,如果这次洪城的狗东西再敢算计自己,我永兴伯少不得要大闹百骑司! 别人对百骑司谈虎色变,偏偏梁宝玉压根就没把那群密探当回事,俗话说得好,打狗你得看主人,这帮猎犬的主人对于梁宝玉这个好女婿宝贝的很,随便打,哪条猎犬敢对自家女婿龇牙,狗皮做褥子,狗肉下汤锅是免不了的! “惜微见过公主殿下。” “徐姑姑快起身,肚子要紧,小心点,今后不用见礼了。” 对于挺着大肚子的徐惜微,高阳并没有什么敌意,相反看向徐惜微肚皮的眼睛里,全是羡慕和好奇。 都住在梁家庄的老宅子里,自然不可能不见面,只不过后世大家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在眼下很少上演。 大户人家中侍妾地位极低,恃宠而骄的蠢货很少,毕竟当家主母要是下定心思想要处理掉一个侍妾,几乎没有达不成目的的。 当然徐惜微和普通侍妾自然不同,且不说有皇后娘娘的情分在,单单高阳自己,原本就和徐惜微有过许多来往,自有一番姐妹情谊。 徐惜微原本对高阳为数不多的担忧,在见到这位已经嫁做人妇的公主之后,也消失不见了。 甚至在徐惜微的心目中,对高阳更多的是愧疚,从一开始她就感觉自己好像偷走了高阳的某件东西……面对高阳,徐惜微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对年幼妹妹的宠爱。 女人凑在一起会有很多话题,尤其是高阳,虽然长孙皇后刚刚生下一名公主没多长时间,但皇宫大内不比平常人家,皇子皇女又多,高阳即便亲近母后,也不过是时常前去问安,对于孕妇的种种奇妙体验,可是不敢随意胡乱提问的。 如今有徐惜微这个知根知底的熟人在,好奇心旺盛的高阳自然是忍不住了,各种角度清奇的问题让徐惜微止不住的发笑,两个人凑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哥哥!” 脆生生的声音让沉浸在两个老婆和睦相处奇妙气氛之中的梁宝玉醒过神来,满头大汗的云朵穿了一身习武的劲装,小丫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全是刚刚运动过后的红晕。 “小云朵,早课做完了?” 自从被魏太忠收为徒弟,小云朵就开始了自己的习武之路,小小的女娃虽然古灵精怪,但在习武时从不偷奸耍滑,每日里早中晚三次,让梁宝玉这个纨绔看了之后汗颜不已。 “嗯,小武哥哥说,我是天生的习武苗子,要从小打好根基,将来必然能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还有还有呢,我师父还说,下次来看我,他从宫里给我带培元固本的补药,哥哥,你说我吃了补药是不是就能变成大高手了?” 小云朵的吐字依然带着有些怪异的腔调,可比之前已然强了许多,自从和小武被安置在梁家庄之后,小云朵只要闲暇时候就会来找徐惜微作伴,小丫头顶顶喜欢这个温婉的大姐姐。 “我家云朵将来必然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你师父给你吃的补药肯定是好东西,是你师父从皇宫里面弄来的,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小云朵可要乖乖听你师父的话!” “我晓得了!” 小丫头话都没说几句,就忍不住朝徐惜微和高阳跑去,跑了两步,仿佛想起什么,又转过身规规矩矩的冲梁宝玉行了个礼。 望着眼前凑在一起聊性更高昂的三个女人,梁宝玉识趣的退出了院子,婚已经结了,长安城暂时回不去,那就先把农学的事情处理干净吧。 算算时间,在农学里待了一个月的学员们应该已经带着月考的试卷,各自回家找家长签字去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休沐 农学每一月休沐三天,休沐前必然举行一次月考。 对学员们的学习进度,负责教授知识的诸位先生还是相当满意的。 学员之中那些良家子弟根基不扎实,可这些人都懂得机会难得,能够进入皇家农学院,能够在李纲先生这样的名师指导之下攻读,简直是天赐的福气,一个个拼了命的苦读,绝不肯浪费这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而那些出身勋贵将门的官宦子弟,则在见识方面比那些农家出身的学员强了不止一筹,甚至许多学员家中的藏书,就连农学的先生听闻之后都颇为羡慕。 这两个原本应该格格不入的群体,在农学之中以相同的学员身份慢慢融合,相互影响,又有甲三那帮混蛋的高压管控,最终大家都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仅仅入学一个月,农学的先生们对于学员的月考成绩,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当试卷被批改完成之后,就连最严苛的李纲先生也都感到不可思议。 即便是最顽劣最驽钝的学员,也比刚入学时强出不少,甚至有个别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家伙,经过短短一个月的农学生活,眼下已经有了改头换面的变化。 离开农学时,此前由甲三那帮人保管的私人物品全部发还给了学员们,农家子弟出身的学员还好一些,那些纨绔公子哥拿着自己的东西和衣服,全都表现出了不适应的反应。 华贵的长袍,在这些家伙眼中已经变成了拖拖拉拉的累赘,玉佩扳指之类的装饰品,让他们从心里感觉到不耐烦,甚至有那些喜欢涂脂抹粉的家伙,更是在心底对自己发问,此前自己为何会对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如此痴迷? 娘炮,这是学监大人梁老八发明的新词,如今已经在农学学员之中风靡,但凡谁敢展现出阴柔的一面,必然会被同窗用这个词嘲笑戏弄。 农学的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等着接自家少爷的护卫和奴仆,当那些相互打闹笑骂的学员出现在大门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奇。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如今变得有些粗俗,却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干练,心里仔细品味一番,颇似那些行伍里厮混过的家伙。 更多的人则是选择步行回家,毕竟出身勋贵、官宦之家的家伙在学员中并不是大多数。 可这些农家子一个个并不气馁,神情之中也并未带着往日里农户见到富贵人家那种唯唯诺诺,反倒是腰杆挺得笔直,神色平静的和登上马车、骑上骏马的同窗告别。 农学之中,由李纲等先生教授大家学识,有甲三这个混蛋教授大家武技,有侯庆和长孙冲教授大家耕种,可所有学员在心底却认为对大家影响最深的却是并不亲自代课的学监梁宝玉。 学监大人曾经勉励大家,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是丈夫! 并以正在筹备之中的海事学院工匠提供的名为弹簧的器物为大家演示了什么才是能屈能伸,今日屈从,不过是蓄积力量,犹如那弹簧被死死按住,可一旦外力消失,那坚韧的弹簧便会在呛啷声中伸展自己的身躯,释放自己此前积蓄的能量! 大丈夫在未得志之时,就该如那弹簧一般默默蓄积能量,一旦到了吾辈崭露头角,伸展身体的时候,自当令世人瞠目! 和那些打马乘车返回长安城的富家子不同,农户子弟大多携带了一个或数个干净的竹筒,竹筒之内是农学食堂的餐食。 学监大人曾经说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所以农学的食堂每日里提供的饭食极为丰富,尤其油汪汪香喷喷的红烧肉最受欢迎! 那红烧肉就连魏王李泰吃了都赞不绝口,更别说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荤腥的农家子弟了。 每个学员的饭票都是定额定量的,有人选择胡吃海塞满嘴流油,自然也会有人选择勤俭节约,待到休沐之时从食堂买上一份红烧肉带回家中,让家中的父母弟妹也尝尝这人间的美味。 那些盛装饭食的竹筒却是大家自己动手做的,最初的创意来自刘胜义这个官二代,他老爹是千牛卫的将官,老行伍出身,南征北战下来,身上莫名其妙就多了许多小手艺,制作竹筒饭的法子就是老刘教给刘胜义,这家伙举一反三,开发出了竹筒制作的餐盒,顿时间受到同窗们的青睐! 刘胜义乃是将门出身,自然不会选择坐车回家,和同窗告别之后,骑上了家中护卫带来的骏马,归心似箭的朝着长安城狂奔。 此前刘胜义也并不是没有出过家门,便是和狐朋狗友们进山打猎旬月归家的经历也有过几次,可不知为什么,这次休沐,他格外的想家。 和其他富家子不同,刘胜义也带回了一个竹筒餐盒,还是特意选取山中的老竹制作而成,格外的硕大,背在背上十分的显眼。 往日最喜欢在头上插一朵大花,用来显示自己的风流倜傥,可今日刘胜义和许多同窗一样,选择继续穿着农学发放的练功服,整个人显得麻利干练! “爹,这是农学大师父做的红烧肉,可香了,您尝尝!” 那硕大的竹筒餐盒内足足盛了两份红烧肉,回到家中让下人直接在蒸锅上热过之后,连带餐盒一同送到老刘面前,红烧味特有的肉香混合着竹筒的清香,格外的让人垂涎欲滴,“我们学监大人说了,红烧肉这道菜必须大锅烹煮才够味!” 刘胜义目光殷殷,他知道戎马一生的父亲最爱吃肴肉,想必农学的红烧肉肯定符合父亲的口味! 老刘满意的用力吸了吸鼻子,单单这空气里弥漫的肉相就让他沉醉,尝上一块红烧肉,嘶,入口即化,满嘴肉香,过瘾! “我儿长进了,求学之余不忘孝敬老父,农学果真是个好地方啊!” “爹说的是,原本让孩儿去农学求学,我还不情愿呢,现在看来我真是个傻子!爹您是不知道,那农学之中既有李纲先生这样的大儒,也有许少监那样懂的机变的官场老手……对了,许少监可是当年秦王十八学士出身呢,他所传授的那些机变手段,当真是令孩儿大开眼界!还有还有,这是孩儿这次月考的试卷,三百名学员之中,孩儿位列三十七,连李纲先生都夸奖孩儿进步很大……” 看着从未如此兴奋的儿子,老刘狠了狠心,还是将心里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义娃你做的不错,为父心中欢喜……此前是老夫想岔了,以为那农学只不过是永兴伯折腾出来的花活,没想到竟然是攻读的好地方……你大哥这些年为了求学吃尽的苦,他为了咱们这个家如今已经二十出头还没顾上成亲……义娃,这农学还是让你大哥去吧,你去管家那里支些银钱,好好耍上几天……” 望着埋首吃红烧肉,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刘胜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 “胡闹!” 特意起了个大早,守在农学大门口的梁宝玉指着刘胜义老爹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刘你也是行伍中人,本爵爷不和你玩虚的,你他喵的抬起你那两个驴蛋大的眼仔细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皇家农学院!皇!家!农!学!院! 本爵爷已经奏请陛下,将会由他老人家亲自出任农学的山长,今后这里的学员一旦学成毕业,那就是妥妥的天子门生……老刘,你懂不懂什么叫天子门生啊?那他喵的是陛下的学生,是陛下的弟子! 怎么,你老刘如今长能耐了?连陛下的学生陛下的弟子你都敢掉包?你他喵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停拱手作揖陪笑的老刘,哪里还有在千牛卫当值时的威风? “伯爷,胜义那孩子实在是顽劣,不是读书的材料,我家老大一直在外求学,此前是老刘我弄错了,眼下……” “平日里也是直爽的汉子,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老刘你那点鬼心思,真以为本爵爷不清楚? 赶紧滚蛋,把刘胜义那混小子给我送回来,我农学行的是军法,行伍里误了军时是个什么罪名,老刘你不用我教吧?” “伯爷……” “滚粗!” 和梁宝玉此前预料的一样,农学中那些出身官宦人家的学员,在休沐结束之后,几乎全部都没能返回农学,而代替他们的则是家中的父母长辈,以及他们的大哥或者长房嫡子。 类似刘胜义老爹这样的和永兴伯梁宝玉有些交情,还会亲自凑上来拉个关系,那些和梁宝玉不算熟识的人家则在不远处偷偷观望。 此前农学招收学员,类似邀请函的入学通知书送到这些官宦人家手中,家中子弟何人来农学求学,全由接到入学通知书的人家自己决定。 对于小门小户的农家子弟而言,能够进入农学这等地方求学,那是鱼跃龙门,逆天改命的好机会,可对于那些勋贵官宦之家而言,仅仅算是一次不错谋出身的机会。 加上当时外界并不清楚李纲先生等一帮大儒也会来农学执教,所以那些勋贵官宦人家不约而同的将家中行二行三亦或者偏房子侄送到了农学。 在他们看来,农学凭借一己之力不断爆出祥瑞,还顶着皇家学院的招牌,让家中这些不长进的子侄去混个身份,是个不错的出路。 可长子嫡孙却是不能去农学那种地方厮混的,且不说农学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务农,单单梁宝玉这个学监的名声,就让各家各户不敢把家里未来的顶门杠送去农学。 说白了还是长久以来嫡长子继承制带来的陋习,反正老二老三或者旁支子弟原本就是当猪养的,平日里虽然不至于说不加管教,但花天酒地走马章台沾染一身恶习却也是家中过于纵容。 可等到农学开学之后,这些勋贵官宦之家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李纲先生那等人物平时哪有机会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呀?如今只要进入农学,就可以接受这等人物的教诲,简直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还有魏王李泰、蜀王李恪这两位皇子也在农学之中,那岂不是说农学的学员全是皇子的同窗? 更有甚者,传闻农学之中要筹备海事学院,大唐的水军的确不受人重视,可那是以前,现在满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海外有着无尽的财富,只要水师的舰船出海一趟,就能够带回来无数的奇珍异宝,没见那些顶级勋贵乃至陛下都在不停的派人往岭南跑吗?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传闻梁老八那个混蛋已经奏请陛下,邀请陛下出任农学的山长,以陛下平日的做派来看,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一旦陛下成为农学的山长,那么农学的学员今后就可以以陛下的学生自居! 有了这份香火情,有了这个名头,这些学员今后无论是从商还是从政,恐怕都比普通人的路好走许多! 于是,在没有任何串联和商量的前提下,那些勋贵官宦人家极有默契的将家长的嫡子长子带到了农学,想要替换掉此前派来学习的子侄。 充当了出头鸟的老刘,被梁宝玉骂了个狗血喷头,眼见这长安三害之首气恼之下开始扭头寻找趁手的兵器,这才狼狈退到了一边。 这他喵的,如今长安城,谁不知道梁老八这个混蛋圣眷正隆,真被他拎着棒子揍一顿,怕是也没地方申冤! “老刘你何必和学监大人夹杂不清呢?你们这样的做法本就不该,我们下学监大人是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哪怕你有理和他也说不清,更何况你不占理?好了好了,别生气,咱老哥俩到旁边去说。” 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满面春风的许敬宗拉着刘胜义老爹的手去了路边的僻静之处。 “许大人,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给我老刘指条明路,眼下这事该走谁的门路,该有多大的开销你给我交个实底。” 刘胜义他老爹此时也察觉到用长子顶替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有多难,连此前被他认为最好说话最好糊弄的梁老八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农学中能管事的其他人就更别提了……反正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骚扰李纲先生那样的人物。 “走什么门路啊?我们学监大人刚刚不是说的清楚嘛,这是皇家农学院,陛下要担任山长的地方,你有什么门路可走,又有什么门路敢走?不要命了吗?” “唉,都怪我之前糊涂呀!” “老刘你先别气馁,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家老大学问还成?” “那可不?不是我老刘吹嘘,我家老大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连婚事都耽搁了,那孩子才是真正读书的材料,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生出用老大顶替老二的念头来啊!” “学问不差就行,再过五个月农学会招收第二批学员,只不过入学之前需要考试,到时候早早替你家老大报名不就完了吗?” “还有这等事?” “这是农学里刚刚商量出来的,也就是老刘你换成旁人,我可不会说给他听,切莫走漏风声。” “我晓得!” 答应要闷声大发财的老刘美滋滋的领着他那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大儿子离开了,前后不过小半年的时间,他等得起,倒是义娃得赶紧让他来农学报道,刚刚梁老八那狗东西说的分明,农学里行的是军法! 刘胜义他爹会不会守口如瓶不得而知,可许敬宗带着满面的春风,又拉着一个被梁宝玉痛骂了一顿的官员去了僻静的角落……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头牛走得极为安详 直到日暮西山,最后一名学员才策马奔腾满身风尘的赶到农学,往日狗都绕着走的纨绔,此刻却顶着一身臭汗跳下马来,规规矩矩的冲依然守在农学大门处的梁宝玉鞠了一躬。 “倒霉玩意儿,净耽误本学监去吃肉,你小子有福,今天食堂里有大菜,土豆炖牛肉……愣着做甚,赶快洗刷干净去食堂排队呀!” 一脚把眼前有些愣神儿的纨绔学员踹了个趔趄,梁宝玉这才施施然的背着双手朝食堂走去,夕阳给他那一身青色长衫镀上了一层金边。 今日原本是休沐的最后一天,按照农学的规矩,三日休沐最后一天晚上,学员必须返回。 食堂里热气翻腾,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水气,填满了所有地方。 梁宝玉确实没有说谎,今晚的主菜乃是土豆炖牛肉,最为关键的是学监大人请客,所有人都敞开了吃,不收饭票! 牛是山下梁家庄的牛,清晨时死的,据说走的相当安详,正在庄子外的后山上啃食着带着露水的鲜嫩青草,结果天降飞石,正中脑门! 农学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就守在草地旁,连带一同守候的屠夫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直接用那头被飞石砸死的牛,表演了一场庖丁解牛。 牛的主人在一旁拍手叫好,拿了采买管事给的银子,转头就去喝酒了,像极了新闻报道中那些情绪稳定的家属。 “学监大人,身为农学的大管家,你只能处处给学员们做个表率……私宰耕牛可是重罪啊!” 许敬宗一边从自己的餐盘中稀稀溜溜的扒拉带着浓郁汤汁的牛肉,一边冲着身旁的梁宝玉挤眉弄眼。 老许并不是故意挑衅,而是主动找个机会让梁宝玉解释一下这些牛肉的来历,毕竟今晚这场聚餐,农学上上下下都到齐了,李纲先生等一帮大儒就在旁边坐着。 “老许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这牛是被天降飞石砸死的,采买的张管事可是在我这里备过案的,蓝田县那里上午就派人去知会过了!” 当了一天门神的梁宝玉嘻嘻哈哈,毫不在意的解释了几句,李纲先生等人也不是不懂变通的腐儒,笑眯眯的看着梁宝玉耍宝,对于餐盘中的牛肉炖土豆十分满意。 食堂之中自然是其乐融融,可气氛远远称不上高涨,不少富家子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许多,哪怕最爱表现最爱闹笑话的家伙,今日也显得沉默。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哪怕这些人都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定位,哪怕从小到大这种和嫡长子区别对待的经历有过无数次,可是从没有哪一次比这一回更加刻骨铭心! 有那些自诩脑袋清醒的家伙,深夜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审视着自身,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了农学这种一开始视作坐牢一样的求学生活。 倒是一边剔着牙,一边冲着甲三吆五喝六的梁宝玉,没有这么多的多情善感。 “这里是农学,本爵爷是学监,你小子不管暗地里是什么身份明面上你是我农学的人,是本学监的下属,我让你做什么你乖乖去做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属下自然是农学的人,听从学监大人的吩咐,也是属下的分内事,可调派百骑司的人手,这可不是我一个农学的教导主任能办到的事情啊!” “听不懂人话是吧?行,回头我去找老洪,我让那狗东西把你调回去,你他喵的,就老老实实待在百骑司的衙门里做文职吧!” “学监大人不必动怒,调派人手属下办不到,可替您传句话却是小事情……想必洪大人必然不会拨了您的面皮。” “嘁,早这么识相多好?浪费本学监的口舌!” 带着职场霸凌者胜利之后特有的气势,梁宝玉这才离开了甲三的办公室,只留下一脸苦笑的前百骑司密探……不对啊,我为何会笑?一向以死人脸著称的甲三独自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梁宝玉骚扰甲三自然是有事情要办,刚和高阳完婚的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绝对绝对不会出现在长安城里。 通过一些渠道梁宝玉了解到,祆教的圣女黛丽丝如今又回到了长安城,咱先不说自己和惜微之间的烂账,就说这妖女敢在酒水中下毒谋害自己的事情,总得做个了结吧! 经历过休沐事件之后,农学整体的气氛变得压抑了许多,身为学监,梁宝玉用猪尿泡折腾出了足球,于是每日闲暇时候,农学的空地上就多了一帮鬼叫连连的身影。 关于梁宝玉提议让李二陛下亲自出任农学山长的奏折迟迟得不到批复,并非是李二陛下不愿意,而是这狗东西在奏折之中,邀请李二陛下道玉山农学新校区一游。 甚至在奏折之中,梁宝玉还提议请长孙皇后一同前来,还说什么陛下和皇后日日操劳,心系天下万民,却不曾给自己放过假,一张一弛才是王道,适当的休息有助于更有效率的工作…… “观音婢你来说,老八这小子这一回又憋着什么坏呢?” “这臣妾可猜不出来,可臣妾觉得老八说的话有道理,陛下整日里操劳不休,适当休息本就是应该的。” “可老八这孩子说什么家庭出游,莫不是想让咱们两个带着太子和其他皇子皇女一起去玉山?这小子幺蛾子真多!” “臣妾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世人都说天伦之乐,陛下勤勉国事,却也要抽出时间关注一下您的子女才是啊。” “如此说来,观音婢倒是赞成老八的提议了,那就三日之后吧。” 若是从前,梁宝玉的提议绝对不会被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答应,可随着新鲜的事物不断冲刷着所有人的三观,本就洒脱大气的大唐最尊贵的两口子,反倒对玉山之行有些期待。 陛下视察农学,自然要公开亮相的,可在此之前也不耽误他老人家休闲娱乐一下,至于负责安保的禁军和百骑司究竟会忙成什么样子,梁宝玉直接无视了。 当‘农家乐’三个用长满了紫色小花的藤条编织的大字出现在眼前时,李二陛下心底突然冒出来一股子自己被梁老八着混蛋利用的想法……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猪都不会,朝堂要你们何用 皇帝出行自然繁琐,外加李二陛下到玉山来还是打着视察农学的名义,自然会有许多官员随行。 众人是先去了农学的玉山新校区,对学员的勉励几句,宣布了陛下就任农学山长一职,学员们大受鼓舞,今后这天子门生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接着一帮人又视察了正在筹建之中的海事学院,在场的人中包括李二陛下自己都是大航海计划的股东,自然要明白自己投入的银钱都花在了何处。 即便是走马观花,一场流程走下来也到了中午,随行的官员之中,比如房玄龄、杜如梅这等文官,亦或者年长之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众人心中暗自感叹,这些年来每日里忙于政务,身体越发疲惫虚弱,若是早些年即便是所谓的文臣,也能骑得骏马拉得劲弓,便是临阵接敌,抽刀子和旁人搏命也不在话下! 可这几年,一个个出行坐车,不管是在公舍之中还是在家里的书房,往往为了处理公务一坐就是大半日,身体就是这么慢慢腐朽掉的。 今日随着陛下来到玉山,虽然一路步行深感疲惫,可这和煦的阳光,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却让人从心底感觉的通畅。 到了午膳时候,梁宝玉把众人引到了山脚下的农家乐,顿时引来许多古怪的猜测,甚至不少人以为,接下来将会是一场陛下与民同乐的表演,只不过有些担心梁宝玉这家伙办事不够稳妥,深恐他挑选出来的农户之中混进宵小之辈。 “陛下,微臣常听人说,新鲜的食材才能做出最美味的饭食,这农家乐里到处都是瓜果菜蔬,陛下何不尝试亲手采摘食材,想必烹饪之后更加美味!” 梁宝玉这狗东西,无非是想折腾后世哄骗城里人钱财的农家乐罢了,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完全是被他蒙骗过来的活广告,“皇后娘娘可已经采摘了不少瓜果菜蔬,陛下,您莫要被娘娘比下去才是啊!” 长孙皇后带着几名皇子皇女并未前往农学,而是提前来了农家乐,大片成熟的果蔬任由采摘,那种收获的欢乐简直令人上头。 “臣妾见过陛下,永兴伯所言极是,亲手采摘的果蔬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长孙皇后雍容华贵的脸色布了两朵腮红,额头也微微见汗,表情却是十分舒畅,“原来劳作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老八这孩子果真没有骗人。” 有了皇后娘娘做背书,其他人即便疲惫不堪,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农家乐梁宝玉筹备了不短的时间,而且在规划之初,就仗着玉山脚下有大片的荒地,直接闯到那位要把自己吊死在朱雀大街上的蓝田县令的府衙,以农学的名义租下了广袤的荒地山林,租期九十九年…… 当然,梁宝玉也说明白了,不管是荒地还是山林,都会给蓝田县带来源源不断的赋税,绝不仅仅是种些庄稼打些山林中的野物那般浪费。 害怕梁宝玉这狗东西真把水泥路修到自己女儿闺房的蓝田县令最终屈服了……如此看来,便是为民请命的强项令,也是有软肋可以拿捏的嘛。 一帮人中午饭自然不可能只吃水果蔬菜,当下开始了分工,钓鱼、挖土豆、掰玉米、杀猪……采摘水果蔬菜是皇后娘娘和一众皇女的专利,哪怕是李二陛下也不好意思往队伍里凑,于是钓鱼就成了抢手的活计! 几个德高望重的官场老油子,仗着年龄的优势,获得了泛舟湖上风度翩翩垂钓的资格,其余人等只能分散进田地里干活。 “朕倒是知晓这玉米,也品尝过,倒是头一回见到还未采摘下来的样子。” 屁崩太极殿的事情令李二陛下印象深刻,所以对同是祥瑞的玉米有那么一点敬而远之的心思,“如此挺拔笔直,又有翠叶包裹,啧啧啧,便是卖相也比旁的作物强上许多!” “陛下所言极是!” 当面拍皇帝马屁的机会梁宝玉从来不肯放过,虽然比不上程咬金那种资深金牌选手,但小小年纪已经在群臣之中崭露头角,“这玉米可是好东西,能煮熟了直接吃,也能熬成粥水,更难得的是还可以磨成玉米面……玉米面烙的饼子,那叫一个香哦!” “不愧是祥瑞,老八你来告诉朕,这玉米原本产自何处?” 有了三季稻打底,如今李二陛下和一帮臣子再也没人提什么新粮种是从天上仙人府邸中偷来的传闻了。 “应该是美洲,和微臣进献的小米辣是同一产地,那地方好东西多的很,被人称作黄金大陆,偏偏住了一帮连交州土人都不如的野人……对了,那地方便是昆仑奴的家乡,是那种真正的昆仑奴,不是南洋那边的西贝货,可惜,只是和咱们大唐隔着汪洋大海,不好前往。” “呵呵呵,海事学院不是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吗?朕相信,既然那些胡商可以将昆仑奴贩卖到咱们大唐来,那么咱们的水军早晚也能踏足那片土地!” 君臣两个喜啾啾的说着闲话,叶子翠绿的玉米棒子随手掰下,旁边自有拎着大竹筐的内侍收拢。 被分到土豆地里的人就没这么悠闲了,哪怕提供了锄头,可从地下刨土豆,难免变成泥猴子。 长孙无忌带头,一帮官员倒也没人喊累,毕竟长孙家未来的顶门杠长孙冲就是靠耕种获得了偌大的名声,就当真的是来体验农夫的生活了。 “这猪竟然如此的肥硕?!” “为何和旁人家里养的猪不同?” 几个御史拎着杀猪刀围着一头绑在架子上的大肥猪啧啧称奇,这帮嘴炮无敌的家伙偏偏没人敢下刀……再说了,即便是敢下刀,可谁又知道这猪该如何杀呢? “这猪是阉割过的,所以长的肥……本王亲自动手阉割的!” 胖墩墩的李泰充满恶趣味的盯着那几个下意识加紧双腿的御史,“杀猪都不会,朝堂要你们何用?看好了……这不就成了吗?” 只见往日里风度翩翩、处处彰显皇家教育与众不同的魏王李泰,劈手夺过一把杀猪刀,冲着那肥猪的脖颈往里面一捅……血水准确的流入他刚刚一脚踢过来的木桶之中,莫说是被血水喷溅到衣衫上,就连洒在木桶外面的,也没有几滴!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摸我屁股 “拜见魏王殿下!” 几个御史相当委屈,我等风闻奏事才是本职,为何要懂杀猪啊? 不过他们还不至于开口反驳李泰,因为这位魏王殿下明显心里有气,而且右边的眼眶还乌青一片……说不定刚刚被陛下责罚过! 李泰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因为他魏王的身份,而是因为上午的武技课上,这货成绩太差,为了挽回那得来不易的学分,只能来农家乐充当导游…… 李泰极其聪慧,求知欲又强的一匹,当初见到梁宝玉用李二陛下的铁矛吸引雷电,就痴迷不已,加上本身底子又好,如今在学员之中成绩一骑绝尘! 但是农学之中,并非只考察学员的文化课程,武技、劳作、发明……等等一系列领域取得优秀,都能获得学分。 农学之中实行的是学分制,学监梁宝玉说了,年底考核排名就按学分来! 不知何时背上了偶像包袱的李泰,因为武技太过拉胯,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 “不必多礼……你们愣着干啥?赶紧把盐洒进猪血里用力搅拌啊,这猪血也是好东西,能吃的,万万不能浪费!嘁,当真如先生所说一样,全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蠡虫!” 御史们看着李泰手脚麻利的往木桶里添加盐粒,然后用木棍快速搅拌,一个个面面相觑……魏王殿下显然是做这活计的老手! 至于李泰嘴里的先生,御史们更是不敢询问,挨骂就挨骂吧,平日里大家也没少骂别人…… “诸位大人这边请!这边有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清洗采摘的果蔬再方便不过了!” 犹如小厮门童的家伙是李恪,他比李泰更拉胯,学分差的更多……若不是刘胜义帮他抢,他还弄不到这份充当导游的活呢! 农家乐里充当导游的农学学员不在少数,还有不少官员瞧见了自己的儿子、侄子,一番接触下来也就见怪不怪了,心底反倒是莫名感激农学这种安排…… 这些狗东西,在家里看似乖乖听话,可想让他们给老夫倒一杯热茶都是千难万难,一个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毫无侍奉长辈的心思! 到了这里,不但一个个殷勤的一塌糊涂,还都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老夫一辈子为了子嗣奔波劳累,这番,是老夫应得的! 大家亲手搞来的食材送到厨房,伴随着煎炸蒸煮的声音,不一会便有香气飘出,刘胜义守着一口大锅,正在娴熟的从一根根竹筒之中用干净的木棍捅出糯米棒! 洒上细细的糖霜,便是往日里不爱吃甜食的人也吃的直比划大拇哥! 这特喵的,谁饿了半天又在地里刨了好多土豆之后,怕是也会觉得糯米棒好吃…… 今日的主菜是杀猪菜,红烧肉、回锅肉、猪头肉……甚至还有刚刚用大白菜腌制的酸菜,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同煮了,那滋味简直绝了! 君臣吃的满嘴流油,便是在隔壁花厅中就餐的长孙皇后和一帮皇子皇女也赞不绝口,从梁家庄流传出去的菜式虽然多,但真正能烹饪出滋味来的,还没几个。 李二陛下带着一帮臣子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转头梁宝玉就开始在长安城里宣传,玉山脚下的农家乐便是陛下来了也说好…… 连陛下都说好的地方,岂不是仙境? 当下就有那些爱出风头、爱追潮流的家伙赶来玉山一探究竟。 这一来,就沉迷其中了。 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亲临农家乐,好些玩意不适合展示,比如热气球。 被装扮的花花绿绿的热气球,被绳索牢牢拴在地上,漂浮在半空中就是最好的招牌。 不知道多少往日里连穿衣吃饭都不愿意自己动手的公子哥,在农家乐里面能刨土豆刨一整天! 梁宝玉更是适时推出了积分天梯制度,分日榜、周榜、月榜,采摘蔬菜、挖土豆、钓鱼、掰苞米分别为热度最高的四个榜单。 月榜前十名,每人奖励二十贯! 看似重金悬赏,可进入农家乐的门票每人就要收三贯钱,愿意花这价钱进场刨土豆的,谁在乎这点花红?无非是争胜之心和好名声的恶习在作怪! 农家乐里不管是采摘还是钓鱼,所有收获全都可以带走,算是为数不多的福利,也是仅有的福利,便是让厨房帮忙做熟,都要另外付加工费……可往日里精明的富户们,却上赶着去给梁宝玉给农学送钱…… 时间没过几天,提前盖好的数排水泥房里就有商户入驻,门脸最大的就是梁家庄子精品店,香水、毛呢披风、银镜是拳头产品! 好几个老字号也在这里开了商铺,据说准入门槛很高,东市上顶好的买卖,都不一定有资格进入农家乐! 蓝田县的税吏就守在农家乐里,商户们上税极为方便,蓝田县令酒后失言,说是有农家乐这个聚宝盆在,便是永兴伯当真将路修到他女儿的闺房里,也认了! 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农家乐里眼花缭乱的新鲜玩意,而是那些身穿农学青色长袍的学员导游。 如今在农家乐充当导游,已经是学员们极为乐意的刷学分方式,每日里不多的名额一旦放出,就会被大家哄抢。 农学的名头渐渐在长安城里变的响亮,尤其是在那些高门大户之中,对于这些真正的天子门生,大家一致认为今后前途无量! 官宦人家或许看不上,但那些富户、地主却是顶顶满意这些学员的,更有甚者,甚至会带着自己的女儿专门花上一笔钱,请学员导游为自己服务…… “小恪,我撑不住了……这特喵的,学监大人让咱们在这里当导游,分明就是让咱们出卖色相!” “胜义,撑住啊,有学分,有学分的!” “你是没见到,刚刚那土财主的女儿,怕是有二百斤上下,那么大一张手帕,都遮不住下巴……哥哥我也是敢和人玩命的,可这个当真忍不住……她偷摸我屁股!” “不光有学分,还有肉吃……学监大人说了,当导游得的小费,全部会补贴进大家伙的伙食费里……晚上有土豆炖牛肉,你想不想吃?” “……想。” “想就打起精神来啊,你这是为了兄弟们做奉献呢,笑,快点笑,八个牙齿要露出来!”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赚钱嘛不寒碜 眼下就想把自家女儿嫁给那些农学在农家乐里充当导游的学员的家伙,大多只能算得上是家境殷实,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而言,毕竟普通的乡下土财主,你让他带着全家老小进门票都要收三贯钱的农家乐里来,还不如直接抽刀杀了他来的干脆。 这些敢于向天子门生推销自家女儿的,最少家中在长安城里也得有几个铺面,有那么一门拿得出手的生意。 单单以相亲市场的角度来看,梁宝玉这个学监已经在进农家乐大门时,就替自己的学员们进行了最初的筛选。 对于富户们带着女儿亲自来农家乐,挑选乘龙快婿的行为,梁宝玉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倒也没有过多的强制要求,只是特意嘱托那些去充当导游的学员,明确告诉他们,你们的前途是远大的,未来是光明的,若是和那女子看对了眼,本学监万万不会横加阻拦…… 可若是仅仅贪图对方家中有些钱财,那本学监只能说你们目光短浅,活该这辈子止步于此! “诸位,那日里陛下亲至玉山,出任农学山长,若是脑袋还没有被驴踢坏的,就该晓得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胆子大开了个坏头,如今长安城中的富家女子和父兄同游农家乐,趁机调戏逗弄那些充当导游的学员已经成为一种风气,这是此前梁宝玉万万没有想到的,“咱们的大唐足够强大,有着无比广阔的胸襟,可以包容各种各样不违法,不违背道德的行为,那些女子平日里身处宅院之中,见到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兄之外全都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献媚的奴仆……猛然见到咱们农学院的昂藏男子们,按耐不住内心小小的激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本学监不是替她们开脱,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些许言语上的笑闹,并非当真倾心于你们,嗨,直说了吧,这世上女子耍流氓,往往会被宽容的,可你们谁要是当了真,那才是真正的傻蛋!” 只能说大唐的风气足够开放,那些世家门阀之中的千金贵小姐或许会秉承某些传统陋习,养在深闺之中,出嫁之前不会和陌生男子见面。 可寻常人家的女子在外谋生务工绝不是什么稀罕事,梁家庄的纺织作坊里,来自周围村寨的数千女工就是明证。 还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家,自小便培养女儿经商的能力,长安城里有名的女掌柜就有好几个,生意场上的搏杀可不比男子差。 如此开放的风气确实有梁宝玉所说的那些原因,大唐是强大的,连带他的子民都格外的洒脱,格外的自信,远没有后世王朝那么多对女子的限制。 实际上真正最为重要最为根源的一条则是隋末的大乱,让天下间处处都缺男丁,上次运送粮食,梁宝玉就听人提起过,河北之地有些村寨之中三百村民,成年男子不足二十个…… 这等情形之下,哪里还有可能限制女子外出劳作、下田耕种、务工养家呢? “学监大人教育的是……可学生还是觉得委屈。” 就连自己在农学求学的资格,差点被家中长兄顶替都没有哭泣的刘胜义,此刻却是红了眼眶,说话都带着哭音,“可那女子……她也太大胆了吧,学生说句不合适的话,便是迎春楼中的小娘也没她那么……学生的屁股都被掐肿了呀!” 梁宝玉憋笑憋到差点断气,这他喵的,刘胜义可是将门子弟啊,自小习武也是打熬了一副钢筋铁骨的,那女子竟然能够将他的屁股掐肿,想必定然是家学渊源,怕不是家中有祖传的大力金刚指之类的功夫。 “胜义你莫气馁,你一个大老爷们被女子掐两下屁股算得了什么?为了学分,为了给兄弟们改善伙食,你就当以身饲虎了……对了,那女子可曾给你小费啊?” “小费给的倒是足……可学监,学生总感觉自己是凤来楼里的粉头……” 你他喵的,一会儿迎春楼,一会儿凤来楼,你小子平常的娱乐活动挺丰富啊! “给了小费就行,本学监这就命人在农家乐里张贴告示,禁止戏耍我们农学去帮忙的导游……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小子不准给我去找人家的后账,再说了,赚钱嘛不寒碜!” 看着虽然嘴上答应,却依然怏怏不乐的刘胜义耷拉着脑袋离去,梁宝玉只感到一阵头大……这他喵的都什么事啊!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显然刘胜义被人骚扰的事情,已经在学院中传开了。 不管是纨绔还是农家子,这些学员们正处在少年慕艾的年龄,若是说哪个混蛋逛了花楼,其他人或许会羡慕,但绝不会以这种事情作为调侃笑闹的话题,可是被好人家的陌生女子看上……性质转瞬间就变得暧昧和不同起来。 告示虽然贴出去了,但效果并不明显。 毕竟富贵人家的女子吃喝不愁,闺中密友凑在一起能够交流的东西不算太多,新衣服呀,新首饰呀,新出的香水啊,这些都是主要的话题,哪怕是关系再亲近的好闺蜜,往往也难免生出攀比之心,可如今来农家乐戏弄那些呆头鹅一样的农学学员,已经成为了一项极为有谈资的攀比项目…… “胜义你怎么了?打什么摆子啊?脸都变色了!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这单客人我替你接待……呃?!” 和刘胜义一同到农家乐刷学分的李恪上一秒还在关心自己的好兄弟,下一秒就震惊的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那个富商,还是那个目测有两百斤的闺女…… “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勇敢的直视她……小恪,随时关注我,他们要是想动手把我掠走,你记得替我大喊救命啊!” “胜义你放心的去吧,有我在,万万不会让人把你掠走的!” 那满面春风的富商,远远就冲刘胜利拱了拱手:“刘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今日又要劳烦你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的还是想娶庄子上的孙寡妇 高阳的婚后生活相当忙碌,整个梁家,便宜老爹梁建方是个不管事的,替儿子操办完婚事就开始向陛下申请重回军中,朝堂上准备西征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知道多少老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梁宝玉这个混蛋更是油瓶倒了都不愿意扶的甩手掌柜,之前家里的事情全都是老管家和账房在管,梁宝玉只负责大方向上的规划和想法子赚钱,至于其他一应的事物,全凭家里的老人手忠心耿耿。 如今高阳过了门,自然就是梁家的掌家大娘子了,家里钱粮往来的账就交在了她的手上。 哪怕如何管理一个大家族,如何经营家中的产业原本就是皇家教育的一部分,可贸然接手实战科目,高阳也免不得手忙脚乱。 幸亏有徐惜微从旁帮助,毕竟是之前掌管过内府事务的女官,这才帮高阳稳住阵脚。 可梁家账目上那庞大的数字,让身为公主的高阳都暗自咂舌! “这些账目,全都是真的吗?” “……账房是家里的老人手了,怕是不会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可可可,这数字也太大了吧?咱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钱多了还不好?瓜女子,快睡吧,上次在农家乐,你娘还绕着弯子问你那肚皮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哎呀,怎么能咬人呢?” “那农家乐的账目为何看不到?” “农家乐是农学的产业,怎么可能把账目给你?” “农学不是咱家的吗?” “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是这么说的啊!” “有人要害咱家!” 关于农学是梁宝玉私产的传闻查找不到源头,这种无稽之谈也太过小儿科了,毕竟农学出去的人,不管是学员还是仆役,总是会把皇家农学院这个全称挂在嘴上。 “伯爷何必忧心?这种风言风语哪怕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也不过是哈哈一笑的事情,你若是专门出面澄清,那才是正中对方的圈套呢。” 魏太忠端着一盏香茗,望着眼前乖巧无比的小云朵,发自内心的喜悦,“如此低劣的造谣,可不像是想要往伯爷您身上泼脏水的样子啊!” “这么说,散布谣言的人另有所图?” 梁宝玉一脸的凶相,特喵的,本爵爷都躲在梁家庄不敢露头了,还死揪着不放,什么仇什么怨?“老魏你最懂这些阴谋诡计,你帮我分析分析,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想要败坏我梁老八的名声?” “伯爷何必谦虚?论起阴谋诡计来,老夫可不如您呢!” 魏太忠一张老脸笑的好似菊花,这老狗如今在小云朵面前十分注意形象,都特喵的不自称咱家了,都开始自称老夫了!“以老夫的拙见,怕是和蜀中的事情有些关联……百骑司派往蜀中的人一直摸不着头绪,那什么凤来客栈,月余之前,深夜起火,整个烧成了白地! 别说掌柜的了,就连跑堂的伙计、烧水的小厮,甚至住店的客人,一个都没能跑出来!” “一个都没跑出来?这特喵的明显是谋杀啊!当地的官府没派人去查看吗?” “查了,说是住店的客人夜里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火烛……嘿嘿嘿,我的伯爷啊,那种地方真要弄死几个人,官府能查出来什么?” 梁宝玉摇了摇头,冲魏太忠摆摆手,自己闭目靠在椅子上,脑袋里开始进行拼图。 魏太忠也不见怪,自顾自的拉着小云朵询问她练功的进度。 对于小云朵这个徒弟,魏太忠是打心眼里满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岭南,竟然能够在这把年纪收获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好孩子……永兴伯果真是有大富运的人啊! “老魏,你帮我个忙,别经过百骑司,找个人去祆教的庙宇里替我传个话……就说飞天神将要向圣女黛丽丝求亲,若是祆教不答应,那么今后大唐的疆域之内,决不允许他们继续传教!” 梁宝玉闭着眼睛想了半晌,竟然整出这么一句,连老奸巨猾的魏太忠都惊了! 有你这么指东打西的吗? 眼下咱们是在说蜀中有人策划谋反,你威胁人家祆教这帮胡子干啥? “呵呵呵,伯爷愈发让人看不懂了……这事,定然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魏太忠笑呵呵的离开了梁家庄,这老狗如今越活越滋润了,小云朵他可是当成亲闺女养的。 长安城,祆教最大的神庙中,一直被耽搁在此地没能离去的圣女黛丽丝和大祭司面面相觑。 求亲? 还是给飞天神将求? 这永兴伯究竟想干什么? “黛丽丝,那位永兴伯为何会突然盯上咱们?” “您才是大唐境内的大祭司,您在长安城居住了十五年,现在您却向我寻求答案?” 黛丽丝心底模模糊糊有所猜测,她当初率性而为在酒水中偷偷加入了一些调情的药粉,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突然被梁宝玉针对,总不能没有一丝心虚。 但这种事情,做的说不的,黛丽丝是绝对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承认的! “圣火给了我启示,但……完全不同了,完全是混乱的,黛丽丝,为了圣教,我或许不得不牺牲掉你了。” “呵呵,我是圣教的圣女,不是你大唐祆教的圣女,大祭司你千万不要搞错了……现在就安排我离开长安,要快!” …… 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去,一队骑士押送着三辆装满财货的马车缓缓驶出梁家庄。 马队中,一身新衣的来福别扭的在马背上扭来扭去,这辈子头一回穿这么好料子的衣裳,他却开心不起来。 “狗一样的东西!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本爵爷千挑万选给你讨一房媳妇,你自己却不上心,你对得起本爵爷的这片心吗?” 若不是来福那身新衣服价格不菲,梁宝玉就忍不住要甩出手中的马鞭了,这特喵的,为了给你说亲,本爵爷送出去三大车财货,心里疼的在滴血,偏偏你还不争气,竟然敢闹小脾气! “小侯爷,小的……小的还是想娶庄子上的孙寡妇!”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是在侮辱整个祆教 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又开始作恶了! 这狗东西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运道,高阳公主竟然当真下嫁给他,还因为圣眷不断,竟然如民间夫妻一般将高阳公主娶回了家,而不是住进公主府,为此没少遭到口诛笔伐。 原本这狗东西也是晓得观望风向的,看形势不对就躲进了城外的梁家庄,好长时候没有露面,让长安城里的治安环境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个台阶! 可狗改不了吃屎,那梁老八消停了没几天,就又按耐不住作恶的性子,领着一帮爪牙又开始欺负人了。 还好,这狗东西也是晓得怕的,没敢对咱大唐的百姓出手,这是欺负的这一帮胡子。 对于梁老八这种长安城里最顶尖的纨绔混账,你要是指望他不作恶,还不如指望天上下金元宝呢,如今懂得收敛,挑那些狗都不如的胡子耍乐,已经能够称得上浪子回头了! 长安城的东大门,鲜衣怒马的梁老八带着一帮耀武扬威的爪牙堵住了准备离开长安城的胡人车队,大声嚷嚷着说什么这些胡人拐骗了他家小厮的媳妇! 守门的城门官远远瞧见梁老八带着人又开始为非作歹,虽然心底怕的厉害,却暗自给自己打气,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万万受不得恶人在自己眼前欺辱百姓! 颤颤巍巍领着手下的兵丁赶到近前,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 “本爵爷就说过,这胡子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他喵的,招摇撞骗到了我们苍梧县侯府头上,真当本爵爷是泥捏的不成!” 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梁老八身穿劲装,那毛呢料子的披风极为精神,若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见了恐怕还要叫一声好,手里的马鞭没头没脑的抽向正扯着马缰绳向他求情的胡人,几下子那胡人脸上就布满了血痕! 本就是上午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进城的商队出城的百姓顿时挤做一团,瞧见那胡人的遭遇非但没有怜悯,反而纷纷叫好! 城里的胡子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只是偷奸耍滑做些奸商的勾当,如今竟然敢拐带我大唐的女子,不知道有几颗脑袋来砍啊! 那城门官赶到时就是这般场景,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身边自有热情的人,向他解释了这场风波的缘由。 却是梁老八身边那个在长安城里也小有名气的忠仆来福,不知道是他的长安三害之首的主人突然良心发现,还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前段时间定下了一门亲事。 要说梁老八这个狗东西,那简直就是坏事做尽,可偏偏他身上有一样好处,便是最痛恨的人提起来也万万无法否认,那就是这狗东西极讲义气,极讲情义。 自己身边跟随多年的小厮定了亲,便是梁老八这没心没肺的玩意也极为重视,竟然肯亲自带着人弄了三大车财货去那女子家里下聘。 哪成想还没走到长安城的城门呢,就碰到这帮胡人将那已经定了亲的女子拐带,看这样子怕是准备逃遁呢! “这还了得?这帮胡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长安城做恶,二郎们,这帮胡子给本官围起来!” 那城门官本来就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汉子,若非如此也不敢听说闹事儿的是梁老八还往前面凑! 如今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他喵的,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就连腰杆子也比来的时候直了三分! 这帮胡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做恶事竟然做到了梁老八的头上,怕是到不了京兆尹的大牢,小命就得被折腾没了! 那些守门的兵丁原本是怕的厉害,当真不愿意招惹梁老八那条疯狗,可如今一听竟然是胡子拐带人口,拐带的还是梁老八身边小厮没过门的媳妇,顿时大呼小叫召集同伴! 特喵的,今日要不为民除害,对不起爷们穿的这身皮! 那想要上前求情的胡人被梁宝玉一顿鞭子抽翻在地,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其他胡人个个面色悲戚,有人抢出来趴在那胡人身上,替他抵挡雨点般的皮鞭,当即令梁宝玉愈发恼怒! “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唐律,拐带人口当场打死,行刑者无罪!” 狗屁的大唐律! 梁老八这样的混蛋要是能记得大唐律中都写了些什么,他也不会成为长安三害之首了! 这狗东西最多知道自己这样的勋贵干什么,才会被砍头! 将马鞭扔给身后的二驴子,梁宝玉双手猛拉缰绳,胯下神骏的战马猛然高高立起,嘶鸣声中两只碗口大小的前蹄就要朝着地上抱作一团的两个胡人直接踏下! “永兴伯,何必赶尽杀绝?我与你师姐乃是手帕交!” 躲在车队里的祆教圣女黛丽丝终于忍不住钻出了车厢,一双妖异的眼睛满是怒气,胸前波涛汹涌,显然被气的不轻。 唏律律! 最后关头,梁宝玉猛扯马缰绳,将本应直接踏死两个胡人的骏马硬生生换了个落脚的方位,钉了马蹄铁的硕大马蹄轰然落在那两个趴在地上的胡人眼前,劲风夹杂着灰尘直接呼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就是我家小厮没过门的媳妇,这帮胡子果真拐带人口,个个该杀!” 梁宝玉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呼喝,望向黛丽丝的眼神却满是笑意……这娘们还是个波斯猫,两只眼珠子颜色不一样! “人赃俱获!” “竟然敢在我大唐境内作恶,这些胡子个个该杀!” “老少爷们看紧点,莫要让这帮胡子走脱了!” 围观的百姓个个激愤,守门的兵丁更是小跑着入场,直接将胡人车队团团围住! 至于说来福的媳妇也是胡人,其他人倒是没太多想法,长安城里也不是没有落地生根的胡子,时间久了自然有胡人女子被汉人男子娶回家,便是豪门之家,豢养些胡姬也是普通配置。 “永兴伯你如此污蔑小女子,可想过后果吗?我教圣女,只有纯洁的处子才可以担任,即便有新圣女出现,旧的圣女也绝对不可嫁人……你是在侮辱整个祆教!”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来福家的别怕,我给你们撑腰 黛丽丝慷慨激昂的控诉并未取得应有的效果,反倒引发了围观百姓的新议论。 便是朝廷中的官员,又有几个能够分得清胡人的教派都有哪些?教中的规矩又有什么不同? 黛丽丝一亮相,围观的长安百姓就开始替来福不值,好好的大唐男儿,为什么要娶个胡女? 即便是身为奴仆,即便是地位低微,可也不能如此的自暴自弃啊! 胡姬这种东西,大户人家养在后宅里当个玩意儿还行,当真登堂入室给个名分,那岂不是要让祖宗能修的蠢货嘛! 即便当真口味独特,西市那些卖葡萄酒的胡人女子,便是隆冬冻死人的日子,也一个个透皮露肉的,瞧上哪一个,花几枚铜板就能爽快一番,若是身体强健的,还能日日做新郎,何必认准一个娶回家? 对于这一点,西市资深调查员裴英裴老三最具发言权,这狗东西如今仗着兄弟会越发阔绰起来,传闻曾放出豪言,要尝遍西市所有胡女的滋味…… 在所有大唐百姓的观念之中,来福即便是个仆人,可那也是永兴伯梁老八的心腹,放在长安城中大小还能算得上个人物,更何况来福忠心耿耿的名声极为响亮,便是大户人家也都有耳闻,在普通百姓看来,这已经是他是肯干的好后生了,说一句前途不可限量,或许有些夸张,可终究是比旁人更有些奔头。 在大家看来,来福肯娶黛丽丝,是这胡人女子天大的福气,不管是认知上还是感情上,都认定了来福才是吃亏的那一方。 如今黛丽丝一开口,非但不向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反而是替那些拐带人口的胡子开脱,顿时就引发了众人的不满! 更有那些老成一些的人,认为来福能有今天的造化,全是靠他的主人永兴伯。 这胡人女子过了门之后,自然也是和来福一样的身份,竟然敢开口顶撞,甚至威胁自家的主人,这他喵的不是要倒反天罡吗? 胡子们果真一个个都是未开化的白眼狼,他喵的就喂不熟! 面对黛丽斯的指责和诘问,梁宝玉连正面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听着围观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黛丽斯,梁宝玉哈哈大笑,伸手一指站在马车旁的祆教圣女黛丽丝:“来福他媳妇找到了!别人都瞎愣着了,把新娘子带回咱们梁家庄,今天这日子不错,干脆直接洞房算球!” 随行的老兵们轰然应诺,也不管骑在马背上的来福还在念叨庄子里的孙寡妇,一个个猛扯缰绳纵马朝着祆教的车队冲去! 手中的马鞭抡圆了抽打那些拼了命也要守护自家圣女的胡人,一时之间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响声和哭嚎声混成一片! “住手!” 正当大家伙都看的兴高采烈,止不住的拍手叫好时,人群外闯了一群官差,后面跟着急匆匆赶来的一帮官员。 “永兴伯,你怎么能够如此对待祆教圣女?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吗?” 来的都是老熟人,如今执掌鸿胪寺的唐俭气急败坏,只不过眼底的笑意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身为功德使,你竟仗着身份欺压胡教,真当这里是你梁家庄吗?快快住手!” 唐俭可是当初出使颉利大营的狠人,绝对的有勇有谋,可眼下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梁宝玉心中顿时有了底……老唐这样的人物,凭什么被祆教携裹?很明显,老唐这来的是不情不愿的,偏偏又不得不管。 祆教驻大唐的大祭司急的满头大汗,若是教中的圣女当真在大唐境内被人抢了去,来自总部的问责,他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正如黛丽斯此前所言,圣女是整个祆教的圣女,不是大唐分坛的圣女! “唐大人,若是我教圣女在长安城外出了事,教徒们是要暴乱的,就连波斯总教对待大唐会有什么样的态度,老朽也不敢保证啊!” 大祭司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让原本就不情愿来管这狗屁倒灶事情的唐俭顿时翻脸! “祆教教徒若是暴乱,自有守城的兵丁镇压……波斯人若是想要攻打大唐,自有戍边的将军砍下他们的脑袋……大祭祀,你是在挑衅我大唐的威严吗?” 阴恻恻的话,犹如夹杂着冰霜的寒风,差点把大祭司的血液冰冻! “老朽失言,老朽失言呀,唐大人,莫要怪罪,还是赶紧把我们圣女救出来吧!” 在长安城居住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伏低做小的大祭祀当真苦不堪言! 若不是事关圣女,若不是牵扯太大,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失态呀! “老唐,你他喵的这官是怎么当的?哪有一上来就给自己人扣帽子的道理?” 梁宝玉挥挥手,止住了手下如狼似虎的老兵们殴打胡人的动作,斜着眼扫视了一圈,顿时整个场面为之一静!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当真气场全开的话,在场的人不论是百姓还是守城的兵丁,当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呀! “你一个鸿胪寺的官,什么时候能够监管京兆尹的事了?老唐,你这官做的,当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梁宝玉朝着人群后面望了一眼,看见嬉皮笑脸的裴英裴老三,身上的谱更大了,“什么圣女不圣女的,本爵爷可是不懂,我只晓得这女子乃是我家来福未过门的媳妇,来福忠心耿耿,我是做主人的自然也不能寒了他的心……本爵爷说了,今天就洞房,我看谁敢拦我?” “可有婚约?” “来福乃是祆教的飞天神将,这两个人早就私定终身了,原本今日我们就是去下聘的,老唐,诸位街坊邻居大家都看一看,这三大车的财货全都是本爵爷给来福准备的聘礼……她一个胡人女子,该知足的!” “可为何大祭司却说你是强抢呢?” “这老狗心里龌龊的很,谁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来福家的媳妇怕是还不晓得咱们唐人的好,只是担心这老狗报复,所以才不敢承认……来福家的别怕,有本爵爷给你们撑腰,今天这婚,结定了!” ------------ 第一百九十章 你委屈点,今后你儿子女儿享福 听了梁宝玉和唐俭一唱一和,祆教圣女黛丽丝差点没有被气的吐血! 自己和那奴仆出身的来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便教中当初给这个奴仆出身的家伙上飞天神将的尊号,也不过是屈服于梁宝玉的淫威。 所以说从来福嘴中打听出天空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黛丽丝从一开始就没有抱任何希望,也只有大祭司这个蠢货,还想着有万一的可能! 不愧是被教中派到长安城来常驻的祭祀,但凡聪明一点,他就不会离开总坛,在那里即便是普通的祭祀,也是人人敬仰的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不像这里,每天过着摇尾乞怜扮小丑一样的生活! 不要说梁宝玉和唐俭这种大唐的贵族和官员了,就连这里的百姓都是倨傲和蛮横的,就连偶尔出现在街边的乞丐,只要他是大唐的乞丐,哪怕饿着肚子受着冻,他也不会接受像自己这样外来者的施舍…… 自己是圣教的圣女呀,在波斯,在总坛,哪怕是离神最近的教主也对自己以礼相待,如果自己出现在繁华的集市和街道上,必然会引发所有人的朝拜,他们会高声赞美神的恩赐,以目睹自己的真颜为此生最大的幸运! 可是在这里,在大唐,在长安,随便一个纨绔恶霸,就能够颠倒黑白,要将自己这么一名圣女嫁给他家的奴仆…… “老唐,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这胡女与来福两情相悦,早已定下了终身,又有我这大唐的伯爷亲自做媒,聘礼也不曾委屈了她,若是因为有胡子在中间捣乱,你老唐是拨乱反正成就一段好姻缘呢,还是想要助纣为虐,坏了来福的这件婚事呢?” 人群中,身形壮硕的汉子越来越多,这些人全都穿着青色的劲装,腰里袖筒里鼓鼓囊囊,时不时和居中策划的裴英裴老三传递着眼神,在唐俭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形下,梁宝玉和兄弟会已经暗中掌控了形势! “永兴伯何出此言?老夫也只是被大祭司请来的,此前的是非曲直并不清楚……大祭司,此事已经不是我这个鸿胪寺的官员可以过问的了,本官建议你去京兆尹,那里有的是断案如神的老刑案,相比自然能够替你们分辨清楚谁是谁非?” “小女子本就是人证,唐大人何必舍近求远?是非曲直本就是明面上的事情,难道在大唐,官员见到恶霸强抢女子,这女子自己说了都不算吗?” “这位姑娘,老夫晓得你被人暗中胁迫,莫怕,有这么多人看着,你那些同乡中的恶人定然坏不了你的好姻缘!” 此时人群外又涌过来一帮人,全是毛发弯曲蓝眼睛大鼻子的胡子,这些祆教的教徒一个个疯魔了一样冲击围观的人群。 这一下,可没人惯着他们! “城防军何在?这些无法无天的胡子竟然敢冲击长安城门,给本官驱散了!” 城门官看了半天热闹,眼下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也不管那些胡人教徒是不是从城里冲出来的,一股脑的按照冲击城门给定了罪! 守门的城防军可是配备有腰刀和长矛的,好在这些家伙也看明白点来龙去脉,轻易不愿染血,只用刀鞘和矛杆砸那些发了疯的胡子,一时间哭爹喊娘的声响震天。 “哎呀,这些胡子疯了,竟然敢乱打人,老少爷们的,咱长安城的百姓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是爷们的跟着老子一块还手打啊!” 等的都有些焦急的裴英裴老三跳着脚的高声大喊,兄弟会那些身穿劲装的汉子齐声应和,各自从袖筒、后腰中抽出短棍,噼里啪啦抡圆了胳臂猛砸! 城门里有兵丁吹响了示警的竹哨,城防军的增援顷刻而至! 一波波巡街的衙役也跟着冲了过来,特喵的,敢在我大唐的京师重地闹事情,这群胡子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好在这城门附近的百姓多是商队或者小买卖人,本就都是不愿多惹是非的心思,一见当真打起来开始混战了,顺便踹那些三五个呼吸就被砸翻在地的胡子们几脚也就算了,还真没人热血上头下死手。 “把来福媳妇给抢回来!可替来福把她护周全了,莫要伤着新娘子!” 梁宝玉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场中的形势看的分明,猛然朝着黛丽丝一指,那些本就跃跃欲试的老兵们便在祆教圣女花容失色的惊呼声中,直接策马冲撞过去! 敢于在外奔波行走,黛丽丝绝非泛泛之辈,一身武技或许比不得魏太忠那样的老变态,可也算的上一流的高手,更何况教派中人,身上稀奇古怪的本事手段层出不穷,几个梁家庄的老兵本来拿不住她,可梁宝玉猛然喊出的话让黛丽丝不敢反抗。 “本爵爷刚刚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不知道你祆教在大唐的神庙加在一起,够不够十座?” 被带到梁宝玉跟前的黛丽丝还未开口,就被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小姑娘凑到跟前,一声姐姐跟我来,接着黛丽丝就一阵眩晕,软倒在地! 升级版白山宗迷药,老神仙孙思邈荣誉出品! 当初在草原上,梁宝玉和许敬宗就被夜陀用这迷药麻翻了,一直对臭麻子汤效果不满意的孙思邈念念不忘,小武来自白山宗的身份暴露之后,梁宝玉就把这迷药的药方逼问了出来……效果直逼后世坏人作案用的乙醚! “哎呀,这怎么说话间就乱了起来?咱们梁家庄出来的可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这种事情万万沾不得,快走快走!还是梁家庄安全,这特喵的,长安城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乱了!” 得手的梁宝玉大呼小叫带着人调头就朝来时的路走,身后已然陷入了混乱之中。 “来福啊,少爷我答应给你娶一房媳妇,如今也算是兑现承诺了……回到庄子你就和那劳什子圣女圆房,这些圣女圣姑啊都特喵的和故事里的狐狸精一个路数,但凡坏了她们的身子,道行就全废了!” “可,可,小侯爷,她胸脯那么大,丑的很!” “你懂什么?你委屈点,今后你儿子女儿享福,为人父母不就是该多吃点亏多受点委屈吗?一切为了孩子!”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人都想害本爵爷 “魏内侍,这百骑司送来的密报,朕怎么看不懂呢?” 皇宫大内,李二陛下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密报一阵犯嘀咕,百骑司做事愈发的不靠谱了,连呈给朕的密报都语焉不详。 “陛下,长安东门外那场乱子,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倒也不是百骑司不用心。” 魏太忠带着笑模样,斟酌着字句,“老奴特意寻那城门官打听了,说是永兴伯身边的那位忠仆,叫做来福的,和祆教的圣女私定了终身,可那祆教的教义太过有违人伦,竟然不许那圣女嫁人! 永兴伯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当即就带人登门求亲……结果和祆教胁迫圣女逃跑的车队撞上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乱子。 要让老奴说,且先不论祆教的破规矩,这件事永兴伯难得占着理呢!” “倒也是这么回事……老八那孩子没带人直接上门强抢民女,还晓得带上聘礼去求亲,给足了那些祆教胡人面子啊!由此看来,这孩子愈发懂事了。” 李二陛下一开口,就把整件事和黛丽丝的性质给定下了,民女,这就是黛丽丝在大唐的身份,什么圣女不圣女的,我们大唐不认的。 “要老奴说,永兴伯自和高阳公主成亲之后,行事老成了不少,做事也有了章法……难怪旁人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啊!” 魏太忠笑的愈发谄媚,拍起马屁了花样也多,顿时哄的李二陛下哈哈大笑。 如今将军们带着兵卒在外面攻城略地,夸陛下圣明什么的,已然效果差了不少,毕竟听多了难免会有免疫力,可夸陛下的女儿,还是很有效果的! “话虽如此说,可朕听说不少胡人聚在鸿胪寺门前哭诉,未免会引来其他人的无端揣测啊!” “陛下,鸿胪寺的事情自然由鸿胪寺的官员处理……将士们在外面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若是后面的文官却因为几个胡人哭诉就丢了大唐的威严,也太过……嘿嘿嘿!” “朕晓得了,你去一趟鸿胪寺,告诉唐俭,那来福忠心耿耿的名声,便是朕也听闻过,如今那小子成亲,朕也送他一份贺礼好了。” “喏!” …… 对于把黛丽丝抢回梁家庄给来福做媳妇这件事,梁宝玉没有一丝愧疚感。 你给我下药,我也给你下药,你给我弄了一场好姻缘,我还你一场好姻缘……是不是很公平? 至于说祆教的那些胡子因此受了委屈,呵呵呵,这里是大唐,不是波斯,不是你们的总坛,既然到了长安城,就特喵的给本爵爷守点规矩! 有些事情,你们搀和不起的! 来自蜀中的那张纸条,梁宝玉可没忘呢,自己大婚之夜,娶的又是公主,你们这群躲在暗处不甘寂寞的混蛋,竟然敢攀咬本爵爷,怕不是当真以为世上的人全都应该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造反的罪名,本爵爷还担不起,也不打算担,所以,一切企图往本爵爷身上泼脏水的行为,都该受到反击! 梁家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作坊里今日都发双薪。 来福这狗东西这辈子值了,就因为他成亲,小侯爷竟然搞的比过年过节还热闹! 更离谱的是,陛下竟然派人送来了赏赐,这是什么样的恩荣啊,来福他爹泉下有知,怕是也得从坟里爬出来给小侯爷磕一个! 满庄子人都高兴,除了孙寡妇心头空落落的…… 来福虽然只是梁宝玉的小厮,可这货忠心的名声满长安城的人都知晓,就连一直在外面瞎胡混的老侯爷梁建方都特意回庄子坐镇,天可见怜,老侯爷忙着和一帮老友鼓捣西征的事情,忙的很,来福这狗东西,真真是活出来人样子了! 新娘子是胡女,这一点未免美中不足,要知道,庄子里的好闺女愿意嫁给来福的可不少,只不过听老管家财叔说,这胡女好像有些来历,怕是身上有那么一点法力啥的。 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恍然大悟了。 来福这狗东西,怕是盯上了那胡女身上的法力! 因为梁宝玉这混账天天顶着神仙弟子的身份厮混,又爱讲些神神怪怪的故事,如今梁家庄子里的庄户们,连同在这里做工的人,大都能和旁人说几个奇异的小故事。 这些故事中,最受欢迎的便是夺人元阴抢人精元那种调调,什么双休之类的玩意都要靠边站,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戏剧张力?哪有你争我夺来的劲爆? 是以,大家伙一直认为,来福这货不学好,特意娶回来个胡女当鼎炉…… 小年轻们,比如二驴子之类的家伙,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在婚礼现场帮衬,老兵们却习惯了清静,带着横刀、连枷就守在进村的大大路口,胆敢有不明身份或者胡子出现,先用别在后腰里的手弩招呼,弄不死再抽刀抡连枷! 梁宝玉吃准了黛丽丝一被抓,祆教那边狗屁的手段也用不出来,身边倒是不缺战阵上活下来的老兵护卫,可防的也不是胡子。 “小武,眼下这事情你怎么看?” “伯爷,你是知晓我的,我自小就把送进师公府,白山宗的详细情形当真说不清,再说,这次蜀中的事,未必就是白山宗在后面搞鬼。” “能接收师公府留下的布置,还盯着本爵爷不放……除了白山宗,还能有什么人?” “那可多了去了!这天下间虽然有师公府和白山宗这样门徒众多的传承,可也不缺一代三五人的门派,往往这些人更难缠……更何况,或许是小人之心了,小武总觉得佛门和道门最近一段时间,未免对伯爷您也太过于忽视了……” “这特喵的,这就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如今本爵爷放眼望去,感觉人人都特喵的想要害我!”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洞房之内,红烛流泪。 来福按照小侯爷的交代,规规矩矩摸出一张手帕,啪,按在了还在昏迷状态下的祆教圣女黛丽丝脸上……果真,和小侯爷预料的一样啊,这胡女身子一颤,再次晕厥!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们白山宗和本子是一个调调 人逢喜事精神爽,别管这喜事是谁的喜事,碰上了爽就是了。 梁宝玉现在就很爽,哪怕入洞房的是来福这个狗东西。 “先生不远千里来我梁家庄,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只不过礼不能废,来福也曾在草原上和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乃是那狗东西大婚之日,先生怎可空手而来?” 门外依然在喧闹,今天来福成婚,小侯爷为了自己的忠仆高兴,吩咐管家在庄子里摆开了流水席。 来福的身份不够,所以没有请外客,都是庄子上的庄户关起门来吃吃喝喝,娃娃们早早就吃饱玩累了被娘亲带着回家睡觉,酒席上只剩下一帮老爷们吆五喝六地继续划拳喝酒。 喝了几杯蒸馏酒,梁宝玉的脸颊被酒气熏得微微发红,一双眸子却闪闪发光犹如天上的繁星,笑模笑样的盯着眼前的关中刀客。 这刀客是老相识,当初在草原上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给梁宝玉送去了夜陀的人头。 “伯爷重情重义,咱们白山宗自然也不会不识礼数,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还请伯爷转交给来福那位好兄弟!” 刀客是实诚人,主人家开口索要礼物,当即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模样周正了些成色还不错罢了,只能算是一件普通的珠宝。 梁宝玉随意的挥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二驴子就把那枚珍珠收了起来,有了这个东西,来福这狗东西怕是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先生,礼也送了,酒也喝了,不早早归家吧……不是本爵爷不晓得待客之道,而是先生家中必然有许多需要照料的亲眷,若是因为先生在我梁家庄滞留太久,家中的兄弟姊妹饿死几个,可就是大罪过了!” 梁宝玉丝毫不在乎惹怒眼前的刀客,每一句话都朝着对方心窝子里戳。 “永兴伯何必拒人千里呢?要知道这梁家庄周围可是潜伏了不少心怀鬼胎的家伙,老夫为了能够和永兴伯安安静静的交谈,已经诛杀了十三个身手不错的家伙……永兴伯真的以为那些战阵上下来的老兵,能够守得住宅院的安全吗?” 刀客是个厚脸皮的,主人家开口撵人了,他还赖着不走。 梁宝玉哈哈一笑,并未反驳。 若是正面厮杀,庄子里的老兵们结成战阵,凭借梁家武库中的兵刃、器具,所以把那些装神弄鬼的练气士和江湖客杀到哭爹喊娘。 可若是说玩阴的,老兵们还真不是那些行走在烂处的魑魅魍魉的对手。 这一点哪怕有小武在庄子上也不行,隐世门派和练气士这个群体能够存在数千年,一直生生不绝,总归是有一些自己的道行的。 “看来先生是要做一回恶客了?哈哈哈,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只敢潜伏在我梁家庄周围,偏偏看着来福进了洞房却不敢动手吗?先生把世俗的权势想的太简单了。” 梁宝玉一向最在乎自己的小命,万万不会冒着被一帮练气士刺杀的风险给来福这狗东西娶媳妇的,只不过些许布置犯不着向着白山宗的人炫耀,“先生竟然敢在天罗地网之中来见本爵爷,想必是真的遇到了难事……可先生这副滑不溜手,两面讨好的做事风格,当真是让本爵爷不喜欢。” 刀客脸上微微一僵,深吟片刻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冲梁宝玉赔礼道歉。 同时心中暗暗警醒,这位永兴伯虽然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今后许多取巧的手段万万不可在此人面前施展! 说白了就是这刀客所诛杀的潜伏者,早已被梁宝玉的布置监视起来,之所以不抓不杀,无非是想要顺藤摸瓜,找到这些家伙背后的势力或者人。 这刀客把十三名潜伏者全部击杀,看似是向梁宝玉卖好,实际上却是为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或者主使者清除了隐患。 若是梁宝玉当真以为这刀客是为自己着想,那才是真正的上当了。 “还请伯爷见谅,几个不成气候的外来胡教,在伯爷眼中怕也只是任由揉操的小角色,可咱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想要掌控,却得需要几代人的慢慢筹划……老夫实在是不忍心见到他们百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才贸然出手。” 刀客重新坐下,脑袋中整理思绪,“伯爷不论是世俗的身份还是修道的体面,都是贵不可言,我白山宗若非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万万不敢贸然打扰伯爷……还请伯爷给指一条明路!” 白山宗的人为了保持所谓的血脉纯净,罔顾人理伦常,血亲之中繁衍后代,血脉早已污秽不堪,能够存在到现在,已经是广种薄收玩了命的生娃的结果了…… 只不过这样的血脉,生的娃娃越多,身上的罪孽就越深重。 “对于你们白山宗,本爵爷真的懒得搭理!你们在世上多存在一天,就为这世上多平添一份罪孽,何苦呢?” 梁宝玉端起手边的酒盅,并不喝那杯中酒,而是在手中捏来捏去把玩,“不知道先生可曾听说过东瀛扶桑?” “可是海外那个岛国?” 刀客也是个有见识的,如此交流起来也就容易许多。 “正是那个地方,统治那片岛国的首领自封天皇,自称血脉来自神明,先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最起码这些家伙为了维持自己血脉的纯净,让那些愚昧的民众继续供奉自己,所以选择了和你们白山宗同样的道路。” 扶桑所谓的天皇血脉,便是到了21世纪依然没有彻底断绝,虽然家族之中子嗣艰难,生下来的孩子智商堪忧,可依然充当着统治那片海岛的吉祥物,只能说即便是科技发达的后世,某些污秽的垃圾依然不会缺少,“先生想要寻求的答案,本爵爷实在是无能为力,可须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那劳什子天皇家族或许能给先生带来一些启发。 对了,据我所知扬州大明寺应该藏有东渡扶桑的海图……先生若是当真能够取得,还请复制一份送到我梁家庄来。”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来,奴家扶你一把 梁宝玉说的话可真不是忽悠刀客的,他来到大唐之前,那倭国天皇的血脉已经号称传承了一百二十多代从未断绝,并且一直保持着族内通婚的习惯,如果说这帮狗都嫌脏的玩意没什么特殊的招数,梁宝玉是不信的。 只不过到了后世咨询发达的年代,已经沦为岛内吉祥物的倭国天皇估计有许多手段不好施展,迫不得已开始向医院寻求帮助,只不过即便是采用试管婴儿的手段,这些肮脏的狗东西依然坚持要维护那可笑的血脉传承…… 就吉祥物这个性质来说,保持血脉性状的要求并不过分,毕竟不管是猫猫狗狗或者其他宠物,纯种的总是要值钱一些。 梁宝玉的说辞显然打动了白山宗来的这位刀客,尤其是前面梁宝玉特意强调了世俗权势的重要性,让他的说辞显得更加合理。 毕竟白山宗不管是传承时间再长,手段在诡异难明,可终究只是一个小群体。 有道是一人计短百人计长,那所谓的天皇家族统治着倭国扶桑,即便是小国寡民,想必群策群力之下也会比白山宗想出的法子更多! 那刀客再次拜谢,转头走进了夜色之中。 在大唐贞观初年,想要东渡倭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梁宝玉还没见到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倭国遣唐使,而大唐水师之中也并未收藏有前往东瀛扶桑的海图。 倒是扬州大明寺后世供奉的那位鉴真和尚,是梁宝玉能够想起来的成功抵达倭国的唯一人物。 梁宝玉当初去扬州旅游时,跟着旅行团走马观花,依稀记得在鉴真和尚之前,大明寺就一直探索东渡的路线,此前已经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鉴真和尚是真正踩在巨人肩膀上取得成功的。 至于让刀客去大明寺寻找海图,梁宝玉并非完全没有私心。 他喵的全天下都逮着本爵爷一个人祸祸,哪有这样的道理? 自从自己娶了高阳之后,佛门和道门都表现的太过安静了。 道门自己还没办法摆在明面上做些什么,毕竟李二陛下为了给自己家族脸上贴金,和道门的祖师爷认了亲,有这份香火情在,梁宝玉也只能退避三舍。 可佛门就不同了,眼下正是破鼓万人锤的境地,他喵的不老老实实做人,竟然还敢在暗地里搞些鬼域伎俩,本爵爷可是鸿胪寺里掌管着度牒发放的功德使啊,虽然没有正经的上过一天班,管过一天事,可是正经的名分却是在的! 和尚们真的以为本爵爷是泥捏的不成? 把白山宗和他们放在一块搅和一场,无论结果如何,本爵爷心底都是舒畅的! 更何况,倭国派遣唐使来和大唐水师的舰船自己去,这能是一回事吗? 一提起倭国,大家的印象一向都是土地贫瘠地震频发,可那里却有着极为丰富的银矿金矿,只要摸索出稳定的航线,完全可以向那鬼地方倾销商品! 大唐的人口不足,劳动力缺乏,已经是朝堂上让诸位大臣头疼的事情,将军们一个劲的嚷嚷着开疆扩土,可打下的广袤土地没有足够的人耕种,却成了大问题。 一旦倭国这种贸易殖民的模式取得成功,必然能够给操碎了心的大臣们带来启示。 一味的杀戮并非最好的手段,驯化和剥削,才是适合眼下情况的长期发展模式。 将手中的酒杯直接扔掉,梁宝玉把双手插进旁边新打开的蒸馏酒酒坛之中,反复搓洗数遍,这才安心。 说白了不过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被黛丽丝那祆教圣女下过一次药之后,梁宝玉对这些练气士稀奇古怪的手段,愈发的提防起来。 “小武,那人在白山宗中究竟是什么角色?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也是你的亲戚吧?” 躲在暗处没有露面的小武面对梁宝玉这张大嘴巴,只能露出苦笑。 “天下间最了解白山宗的人,恐怕就是伯爷您了,那地方没几个能用的人手,那人算是下一代的宗主……如果按照亲缘关系来说,他是我的二伯或者二哥,呵呵呵,让伯爷见笑了。” 对于连自己都说不明白亲戚关系,小武如今已经十分坦然,白山宗就是这么一个污秽之地,自己无法改变。 “其实小武你不用如此薄待自己,只要注意不留下血脉子嗣,亲近女子也未尝不可……更何况,我十分怀疑你还有没有让女子怀孕的能力。” 梁宝玉和小武的关系十分复杂,一两句话无法说清楚,说白了两个人的本质上都是离经叛道不应被世人所容的家伙,只不过梁宝玉的身份比较沾光,自己又隐藏的好,所以处境比小武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层次。 两人之间交谈,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损友,相互揭伤疤只是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还是不要冒风险的好,据我所知,所有阴阳交合的手段都有受孕的可能……我现在的下场就是上天对我体内那肮脏血脉的惩罚……我不希望再造下更多的罪孽了……” 小武倒是看的很开,或许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眼下还不算最糟糕的情况,毕竟他还剩下一只手臂…… “随你,我也只是觉得来福都成婚了,怕你心中会有什么……” “对了,伯爷同我那二伯还是二哥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就是倭国天皇的那些事情。” “自然是真的。” “伯爷您说,若是我娶了天皇家的闺女……” 我特喵的,你搁这养蛊呢? “那可不得了……只要你敢娶,本爵爷必然保你和那皇女的子嗣继承倭国的大统!” “呵呵呵,如此,小武在这里先谢过伯爷了。” 神特喵的为了不造更多的罪孽所以不愿意诞下子嗣啊,这混账压根就是个疯子……一个白山宗爬出来的疯子! 不过,白山宗那种地方,出几个疯子反而显得十分正常。 红烛落泪,来福面对波涛汹涌手足无措……小侯爷没教他该如何进行下去啊! “没想到我的夫君竟然是个笨蛋……来,奴家扶你一把……” 波斯猫一样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水汪汪的在烛光下一闪一闪,当真夺魄勾魂……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陇右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再富贵的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不顺心的事情。 “夫君你就这么把来福和那胡教圣女关在一间房里,怕是不太稳当吧?” 鲸油烛火下,高阳面前摊着账簿,听着外面依然没有散去的喧闹有点替来福担心。 毕竟祆教即便在长安城中,也是规模不小的大教派,在胡子中威望很高的,比不上佛门和道门,只是因为唐人不吃他们那一套。 祆教的圣女啊,就连自家这号称仙人弟子的夫君和徐姑姑那样的精明人,都曾着了那圣女的道……来福能行吗? “不用担心,那黛丽丝自己愿意的。” 对于自己的媳妇,梁宝玉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连当初和徐惜微的糊涂账,也早早都交代清楚了,“祆教内部有变,那黛丽丝此次来大唐本就有避祸的念头。 谁知道刚到长安,又被教中潜伏多年的练气士胁迫,费劲了法子才找到机会向我传递消息。 她和来福的亲事,也是她自己此前答应过的,想必这种情形之下,黛丽丝应该不会毁约。” “可万一呢?” 高阳侧着脸,露出纤细脖颈优美的曲线,“毕竟你自己经常说来着,胡子的话都不能信!” “呵呵呵,她不会的……咱家来福可是飞天神将啊,还不仅仅只是祆教的飞天神将,但凡在长安城里有庙宇的胡教,来福都有神位。” 提起这个,梁宝玉顿时就来了精神,当初是谁说他一味胡闹来着?这来福的身份眼下不是派上了用场!“咱们大唐有佛门和道门争斗不休,外面也是一样的。 这帮玩教派的,一个个心底脏着呢。 比如那伊思教,已然是一国国教了,可依然如瘟疫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祆教也一样,别听那些所谓的方外之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心里一个比一个贪婪!” “你这说的,怪吓人的。” “信仰的斗争,向来比世俗国家之间的争斗更加血腥,那黛丽丝究竟是自己要仗着来福的身份上岸,还是背后的祆教另有目的,一时半会我也看不分明,不过来福又不会离开大唐,哪怕是被人利用,也不会伤及自身。” 梁宝玉哈哈一笑,用手指轻柔的刮了刮高阳的鼻子,顿时引得高阳那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 “别闹,还有事情没忙完呢。” “让你掌家,可不是让你做账房,什么事拿个大数就行了,还能一笔笔账目亲自核对不成?” “不是账目上的事。” 高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梁宝玉听的津津有味。 陇右的地打下来了,朝堂之上就开始有人阴阳怪气。 说将门把陇右杀的犹如白地,人芽子都见不到一个,除了让那片土地恢复成了蛮荒的模样之外,一点收益也没有,如此盘算的话,难免有靡费国帑的嫌疑…… “狗屁!” 梁宝玉一项是狗脾气,又是勋贵将门出身,自然没人敢于在他面前念叨这些,高阳也是出席贵妇们的聚会时听旁人嚼耳根,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玉林老和尚当初给咱家的地你记得不?就是用来换咱家的舍利子那些地。” “记得啊,都在沣河那边,全是好地,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咱家那块地呢!” “那片地连在一起,确实不错,我让管家全种了棉花,产量颇丰,可即便如此,也不够咱家作坊三个月的消化。 想要更多的棉花,就得去向内府购买,可内府也没多少产量,为此,咱家的作坊一直不敢扩建,附近庄子里那些熟练的女工都只能轮流上工,收入明显受到影响,只能加大羊毛的收购力度……嗨,这就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连咱家从草原上救回来的一千八百名女工,都心底发虚,担心作坊用不了这么多工人,会将她们赶出去。 说简单点,眼下咱家作坊缺棉花,缺的厉害! 引发的后果就是周边民心不稳,消费能力提不上去……嗨,陇右能种棉花,那是一块能发大财的宝地!”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夫君可是农学学监,说哪地方该长什么,就必然长什么!” “那岂不是……” “朝堂上的事情,你们妇道人家就别操心了,睡了睡了,前天还看见你盯着惜微的肚子发呆呢,光羡慕是没用的,得自己努力才行!” “你你你……登徒子!” “就登了怎么滴吧!” …… 大唐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是如何开发陇右的,梁宝玉并不清楚。 陇右这个称呼有些笼统,包含了后世的甘肃全境和新疆大片区域,是青藏、内蒙、黄土三大高原结合部,种别的收成如何梁宝玉还真说不清,但种棉花,绝对行! 后世到了棉花采摘的季节,不知道有多少打工人奔赴那片区域,靠采摘棉花赚取还算客观的报酬…… 有了梁宝玉这个搅屎棍出现,棉花并没有如原本的轨迹仅仅作为观赏植物种植在豪门大户的花圃之中,而是展露了其本应拥有的巨大价值。 根据后世的记载,棉花进入华夏民族掌控的区域,有可能是南北两路推进传播,南边是印度的亚洲棉,自两广岭南一路传至中原,另一边可能从西亚经河西走廊进入。 可不管是从哪一路来的,不管是从什么时候传到中原的,一直以来,很少会有人把这种洁白的花朵和纺线织布联系在一起。 可眼下不同,有道是衣食住行,在老祖宗的观念中,衣能排在粮食前头,自然有着深刻的意义。 陇右推行棉花种植已经在李二陛下的小圈子里达成了共识,羌人早已消失在那片土地上,重回蛮荒绝对是巨大的浪费,所以这项政策拥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狗屁的主意!老夫晓得陇右那地方土地不值钱,甚至陛下都同意各家去跑马圈地……可把地占下来之后,谁去种棉花?你去还是我去?” 刘弘基这老流氓指着一屋子勋贵老将撒泼一样大声叫骂,陛下制定的国策他还不敢指摘,可其他人就无所谓了,“要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顾头不顾腚的蠢货!怎么,当初杀胡子杀的痛快吧?眼下还能把那些烂在地里的胡子拉到陇右去种棉花吗?问你们话呢,一个个聋了还是哑了?” “咳咳咳,当初谁能想到,还有棉花这好东西哈?咱们操刀的,上了军阵可不就一心只想着杀敌来着……好了好了,老刘你也别嚷嚷了,这不是马上要西征了吗?这一回大家伙全都留神点,别又弄死一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借钱?那可不是为夫的风格 陇右开发项目在眼下这个时候放出风来,不得不让人怀疑究竟是巧合还是李二陛下有意为之。 突厥刚刚被按在地上摩擦,颉利都特喵的在长安城里开专场演出了,往日草原上的雄鹰醉心研究舞技,渭水之盟带来的耻辱被李二陛下洗刷的干干净净。 整个大唐恍若开足马力的巨大机器,征战和发展民生齐头并进,只要这台机器自身不出现问题,那么将注定会所向睥睨! 草原上大片的牧场被勋贵们分割,原本就让无数归附大唐的外族将领和部族垂涎三尺的肥美牧场,如今因为梁家庄毛呢作坊对原材料的巨大需求,变的更加炽手可热。 可将军们和皇帝依然不满足现状,西征早早被提上了日程。 国内的文官忧心忡忡,每一次征战都代表着巨大的消耗,无数的粮草、军械犹如填进了无底洞,只攻伐却没有经营,占据的地盘没有足够的产出,已然成为了摆在众人面前的大问题。 草原还好说一些,多养些牛羊,牧人多受些累,羊毛和串了鼻环的犍牛全都是财富,毕竟那地方人手一项不是制造财富的制约,足够的草场才是。 可陇右不同,羌人直接被程咬金这位混世魔王扫进了历史的云烟,那片广袤的土地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剧本,将会逐渐恢复到蛮荒状态,只有商道周围才会有人烟继续存在。 但农学和司农寺关于棉花种植的联合报告却给这一切带来的转机。 连续两三年的种植,已经让整个大唐上上下下但凡有点见识的官员、贵族对于棉花的价值有了深刻直观的认识。 这种既可以填充进衣物中御寒,有可以纺线织布的好作物,种多少也不够用! 尤其是梁宝玉这狗东西难得没有藏私,纺机、织机早早就拉着工部的人一同开发,如今梁家庄的纺织作坊唯一占据的优势不过是提前培养了一批合格的纺织女工。 内府的纺织作坊正在筹备中,其他勋贵、世家也有分一杯羹的念头。 可眼下仅仅是梁家庄的纺织作坊,就犹如嗷嗷待哺的幼兽,地里出产的那点棉花只要开足马力,梁家的作坊三个月就能消耗一空,更别提棉花眼下的应用大头是制作棉衣充当填充物! 所以,适合种植棉花的陇右,转眼间就从文官口中浪费钱粮的不毛之地变成了香饽饽! 第一批获得进入陇右经营的人家,全都是实力强劲的高门大户,以勋贵将门居多。 前景不管描绘的有多美好,开荒的艰难却没人敢忽视。 将门多老兵,这些在战阵上厮杀了半辈子的老东西,没几个是安分守己的家伙。 尸山血海里和人抽刀子搏命的时候,总想着打完了账带着用命换回来的银钱回家好好过日子,也享受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 可真当这批老兵回到家,却总感觉处处不自在。 自然有愿意过平淡如水、是人该享受的生活的,可也有心底总是烧着一团火的家伙。 去陇西的家族刚刚放出去话,就有不少往日里邻里家人眼中老实憨厚的汉子响应。 这些家伙普遍年龄超过五十岁,几乎人人手上都沾染了几十条人命,五贯的安家费,去了陇右另起一份家业的承诺,让这些老汉们喜笑颜开! 第一批前往陇右的人手,必须拥有足够的战斗力,这是包括李二陛下在内所有人的共识,只有这些人站稳了脚跟,后续源源不断的计划才能够一步步实施。 人手不缺,补给钱粮不能抠搜。 刚刚过上几天富家翁日子的勋贵们,瞬间体会到了手紧的感觉。 如今长安城里,往猪圈地下埋银钱的举动是土财主、没见识的表现,更何况去陇右那片几乎称得上无主之地的好买卖,便是土财主也会动心! 毕竟,这是一份足以留给子孙后代的基业,不是些许金银财宝能够比拟的。 “夫君,咱家那些作坊赚钱是真赚钱,可咱家开销也大,赚回来的银钱大多都投入到产业扩建之中了,真要派人去陇右,钱粮上就不太凑手。” 管账的当家主母高阳皱着眉头,一脸的心有不甘。 身为公主,高阳接受的教育明确的告诉她,此次经营陇右,是梁家开枝散叶的好时机! 前次在草原上,自己夫君明明有资格、有人脉分一杯羹的,可家里没那个实力,仅仅只从草原上带回来一些浮财,和那些占据了大片草场的人家没法比。 可这次不同,高阳花了两天时间盘算了一下家中的人手,觉得去陇右占一块地方足够了! “缺钱还是缺粮?” 梁宝玉美滋滋的喝着高阳杯子里的花茶,这狗东西一点也没有贵族子弟该有的教养,一向喜欢使用高阳的东西,被埋怨几次之后毫无收敛,倒是高阳缺慢慢习惯了…… “都缺呢,就是人手也不算宽裕,管家帮着硬挤出来的,好些人去陇右,我看了都觉得可惜呢。” 梁家底蕴太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对此高阳倒是没有埋怨公爹当年不够勇武,上一辈做成眼下这幅模样,已经是万中无一了,想要过好日子,那就自己夫妻朝前闯! “人手暂时没法子解决,咱家买卖起来的晚,合用的人手本来就缺,只能先紧着陇右那边,家里、作坊里让管家多留意些咱庄子里的后生,绑条狗都能赚钱的买卖,不怕让他们历练! 至于钱粮……呵呵呵,你家夫君从来不会为钱粮发愁!” “难道要出门去借?我可是听其他人家的媳妇说了,内府如今正暗暗朝外面放贷呢,长安城里不少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用了内府的银钱!” 本爵爷就说嘛,原本一个个穷的急头白脑,结果没几天都阔绰起来,招募人手准备粮草补给,丝毫没有缺钱的烦恼,根子竟然在内府身上! 看来岭南那边,皇家没少赚啊,尤其是陛下学了国富论之后,赚钱的本事愈发厉害了啊! “借钱?那可不是为夫的风格……咱梁家还有不少家底,趁着这次机会拿出来变卖一番,所得的银钱怕是不比内府少……”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己值这个价钱吗? 长安城中眼下最具话题性的,显然是西征和开发陇右两件事,可这种朝廷方略只有高官显贵和高门大户的家伙才能参与其中,普通百姓无非是忙着赚钱粮的同时抽空感慨两句,陛下英明神武、将士们骁勇善战,最后都便宜了那些脑满肠肥的富贵人。 倒是好不容易消停了没几天的梁老八又闹出稀罕事,这狗东西竟然开始变卖家产,败家败的愈发让人津津乐道起来! 前次被和尚骗了,梁老八竟然没学聪明,据说反而越来越没底线了。 此次梁老八放出风去,说要在玉山脚下的农家乐里开一场拍卖会,到时不但有世所罕见的琉璃宝物,还会有鸡蛋大小的佛骨舍利拍卖,各种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但凡有银钱,任何人都能去参加! 这消息一出,首先坐不住的就是还未恢复口碑的佛门。 鸡蛋大小的舍利? 别说什么世所罕见之类的词儿了,便是佛门典籍的记载之中,也从未出现过此等宝物的踪影! “方正师弟,老衲恳求大兴善寺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银钱……其他宝物之类的东西,也越多越好,若是那梁老八手中当真有鸡蛋大小的佛骨,老衲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让佛宝回归!” “玉林师兄说的是,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使佛宝旁落!” 若是以前,佛门或许可以动用一些小手段,不让那传闻中的硕大舍利子流入其他人手中。 哪怕是上了拍卖会,玉林老和尚或者方正大师两位只要拿出足够的银钱,然后威胁其他竞拍者,谁再抢老衲就当场坐化……虽然无赖了一些,但终究会有人买账,甚至连个人的名声都不会受损。 可眼下不同往常,莫说那永兴伯梁老八好似对佛门有着很深的成见,就连其他平时不敢冒头的家伙,也都对佛门虎视眈眈。 那梁老八虽然名声极臭,可在商贾之事上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这一点,从上次售卖给佛门的那些舍利子品相绝佳就能够证明。 直到此时,玉林老和尚才明白当初那梁老八为何会舍得将家中的十多枚舍利换成银钱、田地,也醒悟了为何那小贼会一次性拿出那么多舍利……他家中原来还藏有更加珍贵的佛宝! 鸡蛋大小的舍利子啊,得是什么样的高僧大德才配拥有啊! 此事别说对于佛门,即便是其他人,也被如此硕大的舍利子冲击的一阵恍惚。 就连李二陛下都被惊动了,若不是已经闹的满城风雨,恐怕李二陛下会忍不住下旨让梁宝玉将宝物进献! “我的伯爷哟,您可消停点吧,这阵仗闹的,和尚们眼都红了!” 魏太忠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一边从袖筒里不知道摸出什么好东西往小云朵的手里塞,一边说闲话一样冲着梁宝玉抱怨,“陛下让咱家来看看,那鸡蛋大小的舍利子究竟是真是假……要咱家说,伯爷您当真想骗和尚们的钱,有的是办法,拿舍利子做局……嘿嘿嘿,和尚们当真恼羞成怒起来,不太好收场。” “狗屁的做局!本爵爷自从成了亲之后,就没再骗过人了,咳咳咳。” 梁宝玉一脸嫌弃,“老魏你也是有见识的,不过是一枚舍利子而已,犯得着一惊一乍的吗? 别废话了,我这就让来福给你取来看看。” 来福自从和祆教圣女黛丽丝成亲之后,整日里满面红光,精神头都和之前不同,谁要是开口询问,这狗东西也不解释,只是一边嘿嘿傻乐,一边用打量无知蠢货的眼光看你…… 不多会,来福取来了一个白玉盒子。 “真是舍利子啊?!” 饶是伺候过三位皇帝,魏太忠也被眼前的佛宝惊呆了! 这枚舍利非但大小和鸡蛋相似,就连形状也是圆润的椭圆,光线照射之下,好似隐隐有毫光映出…… “伯爷,咱家问一句不该问的……这舍利您究竟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魏太忠看看手中的大舍利,又看看梁宝玉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咱家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奇怪……这得是一位身形何等壮硕的僧人才能烧出来这么大一枚舍利!” “呵呵呵,佛曰,不可说。” 放出去风之前,梁宝玉可是提前跟尉迟宝林和程处默通过气的,这玩意决计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至于孙思邈,梁宝玉相信,事情闹的越大,老孙越能守口如瓶! “来,老魏,看看这个。” 梁宝玉从怀里摸出来一本精美的小册子,里面竟然是阳版雕刻的各种图形和文字,“这册子里的宝物全都是我打算拍卖的,但凡是有钱的人家,不论身份,我都派人送去了一本,老魏,你猜这一回,本爵爷能赚多少?” 魏太忠可是在皇宫大内里见识过无数宝物,一般的稀世奇珍哪怕再珍贵,在他眼中也就那么回事,可他翻看册子的手,却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这,伯爷啊,这些东西不能流落出去……对,不能流落出去!哪怕您偷偷砸了也比拿出来卖强啊!” 魏太忠眼神中罕见的流露出一股子惊惶,“伯爷,不是奴婢不讲义气……嗨,您要是不打算灭了奴婢的口,奴婢可得把这本册子呈给陛下圣裁了!” “开什么玩笑?几件不值钱的玩意,犯得着要死要活吗?” 梁宝玉知道那册子里的东西会引来无数的疯抢,但是他没想到,连魏太忠都会失态,“既然给你看了,自然是要让你拿回去呈现给陛下的……老魏,本爵爷和你商量个事,你就告诉陛下,我打算用比册子里更加精美的琉璃雕像换一个人……就换你!” 魏太忠真的懵了。 那册子里在他看来,最有价值的那是两尊一米五高的琉璃青狼雕像……西征还在筹划之中,但凡让这两尊雕像落到信奉狼神的草原人手中…… 比这琉璃雕像更加精美的宝物换自己……自己值这个价钱吗?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下珍宝皆瓦砾 不能怪伺候过三位皇帝的魏太忠会失态,实在是梁宝玉开出的价码超出了他承受的范围。 画册上标明了两头琉璃打制的啸月苍狼,一模一样,并且特意注明,暗室烛火映射之下,奇异的光彩可以填满整个房间…… 这本就是两件稀世珍宝,单单这两座啸月苍狼的琉璃雕像就已经无法用银钱衡量。 更为关键的是,如今大唐要开始西征的消息并非秘密,西突厥一直以来的统治者阿史那家族崇拜狼神,以狼神的子嗣自居,族人胸口都有苍狼头的刺青……那刺青的模样,就和这两尊琉璃雕像一样。 一旦这两尊琉璃雕像落入有需求的人手中,完全可以和西突厥达成某些交易……想必吐谷浑和薛延陀愿意为这两尊雕像倾尽所有! 而梁宝玉说的很明白,他的宝库之中,还有七尊比啸月苍狼更加精美奢华的琉璃雕像,他愿意用那七尊没有出现在画册中的琉璃雕像和陛下交换自己这个土埋到脖颈子的老阉人…… “老奴……呵呵,老奴……永兴伯,老奴必须先看看这画册中的宝物才行。” 深深的喘了两口气,魏太忠这才提出此行的真正任务。 “老魏你不说,我也要领着你去参观一番,呵呵呵,这些所谓的琉璃,说破了实际上不值一文……陛下若是答应我以物换人的请求,你可别抱怨自己身价太低哦!” “就凭伯爷这份心,老奴便值了!” 梁宝玉谋划魏太忠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老货知道的辛密实在太多,一般情形下很难让李二陛下同意放人。 此次交换,与其说是用并不算值钱的玻璃摆件换魏太忠,不如说是拿来交换的是坑害薛延陀和吐谷浑的计谋。 梁家在拥有了水泥窑和砖窑之后,大肆修建地库,玻璃作坊的产出惊人,那帮当初被老管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后生们经过有名的雕塑师父指点后,一个个手艺突飞猛进。 梁宝玉特意留出一座独立的地库存放那些玻璃制品,如今整个地库几乎被大大小小的玻璃摆件填满。 当地库中的油灯被全部点亮,晶莹剔透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魏太忠那张橘皮老脸上开始冒汗! “伯爷……您当真打劫了龙王爷的宝库?” 梁宝玉笑而不语,他太清楚唐代人第一次见到地库中景象时的反应了,当初高阳腿软到站不稳,还得自己搀扶……后来搀着搀着,就在占据了整整半面墙的巨大银镜前来了那么一发…… 魏太忠快步疾走,在地库里来回穿梭,这老货的武艺不愧是小武都赞不绝口,梁宝玉竟然看到他身后出现了残影! 我特喵的,宫里的太监果真容易出绝世高手啊! 魏太忠发现,那些摆放琉璃雕件的柜子上都有编号,同一编号下的雕工十分相似,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甚至能够从那些雕件的精美程度上可以看出来,雕工的手艺一直在迅速提高……暴殄天物啊!永兴伯竟然让手下人用这么大块的琉璃练习雕工! 甚至魏太忠还在那些带编号的柜子下看到了不少没来得及打扫的琉璃碎片,显然是那些雕工学业有成,觉得自己此前的手艺丢人,竟然……直接把此前的作品摔碎毁掉! 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魏太忠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劲,这里面有猫腻! 梁宝玉这狗东西是个什么性子,魏太忠自问还是相当了解的。 哪怕这狗东西当真打劫了龙王爷的宝库,也不会舍得让手下的匠人如此浪费……这不对劲! “老魏啊,我越来越觉得和陛下的交易划算了。” 被魏太忠用狐疑眼神盯着看的梁宝玉哈哈大笑起来,“你是所有见识过这些玩意的人中,最快从震惊中挣脱出来的! 别被光彩的表象蒙蔽了双眼,这些东西刨除匠人的手工费不谈,当真一文不值。” 说着,梁宝玉从旁边的木架子上拿过来一个胖嘟嘟的可爱玻璃兔,随手抛在了自己的脚下,啪……一帮大小伙子,搞这么可爱干什么? 饶是心底已经明白这些琉璃怕是当真不值钱,可见到那玻璃兔子变成了一地碎渣渣时,魏太忠还是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老魏,既然带你来这里,就是把你当成自家人了,自然要把这琉璃的秘密告诉你……自然,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该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了。” 魏太忠就是李二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这一点,梁宝玉分的很清楚。 玻璃这东西,少了就是稀世珍宝,多了……就是可以批量制造的工业品。 毕竟这东西在历史上,可是导致了某个国家灭亡的玩意,梁家还没那个资格一直把持着秘密。 在玻璃上,梁宝玉自问赚的足够多了,对他而言,玻璃远远算不上一门长久生意,别说和纺织作坊比,就是和香水产业都比不了。 大唐的大航海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玻璃绝对会成为大唐舰队畅销海外的拳头产品! 把玻璃的秘密交给李二陛下,不但自家的安全有保证,还能促进整个大唐的收割全世界财富的进程……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又不打算造反,自然是大唐越好,自己才能活的越滋润!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说透了就一文不值。 带着魏太忠参观了戒备森严的琉璃作坊之后,这老货急匆匆的赶回了皇宫,连梁宝玉准备的锅子都没顾上吃……和他一同进入皇宫的,还有七尊形态各异、镶满宝石的苍狼玻璃雕件! “如此精美的宝物,竟然是一把沙子烧制而成的?” 把玩着魏太忠特意带回来的貔貅玻璃摆件,李二陛下也露出了震惊之色!“如此说来,此前朕和其他人全都被老八给骗了?” “陛下,说不上骗吧?若非永兴伯让老奴看了琉璃的整个制作过程,老奴也不敢相信啊!” 魏太忠笑的见牙不见眼,“要让老奴说,这天下间的珍宝,说透了不都是沙子石头吗?” “呵呵呵,太忠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李二陛下也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老八那孩子为了把你弄到他那去,倒是真花费了一番心思……这样吧,你去帮着他操持那什么拍卖会,忙完之后,就留在梁家庄吧。” “谢陛下!”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还是我这个当爹的不争气 苍梧县侯梁建方如今过得很辛苦,本来老汉美滋滋的整日在长安城里和老兄弟们喝酒,一起吹牛打屁,一起寻思着如何在即将开始的西征中获取更多的功勋。 可是现如今,不论哪个混蛋见到他都是先摇头长叹,然后说一些肉麻的安慰话。 尤其是刘弘基那个老流氓,一见面就告诉自己儿子是亲生的,心里真的气不过,管教一番也就罢了,万万不敢闹出人命,毕竟他老刘家如今就仰仗着永兴伯这位财神爷活命呢! 家里的事情老梁原本就不怎么管,如今儿子成了亲,高阳又是个要强的性子,本就不大的梁家被高阳管理的井井有条,更是不用老梁怎么操心。 可眼下满长安城都在传,说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败家子儿的老毛病又发作了,非要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宝物全都拿出来发卖! 老梁就纳闷了,要说自己这大半辈子辛辛苦苦,他倒是当仁不让! 毕竟不管是侯爵爵位还是梁家,全都是自己跟随着陛下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得来的! 可要说自己积攒下了多少家业……原本在这方面老梁还是相当自傲的,可自从宝贝儿子接管了家中的产业之后,那当真是金山银海往家里搬! 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折腾出来的拍卖会画册,被人递到老梁的手中之后,老梁彻底懵了。 这画册之中的宝物,老梁是当真一件都没有见过呀! 这么多奇珍异宝,什么时候都成了我梁家的收藏了?! 这些东西但凡梁建方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他十分笃定,这画册之中的财宝全都是儿子倒腾回来的。 家里参与陇右开发的事情,梁建方倒是听儿子提过一嘴,和老兄弟们凑在一起谋划家中的人手到了陇右之后如何抱团,这类的聚会梁建方也参与过几回。 大家手中银钱都不够,这一点梁建方是知道的。 如何解决内府也早就给出了答案,出借大笔银钱帮助实力不足的勋贵将门前往陇右给自家谋求一份基业,在老梁的小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梁建方也曾问过儿子,需不需要向内府举债?若是需要的话,他这个苍梧县侯还有几份薄面。 可这个提议被儿子直接拒绝了,只让老梁安心和老兄弟们厮混,家中的事物一切由他和高阳。 对于儿子敛财的手段,梁建方有着痴迷一样的信任,原本儿子不着调的时候,梁建方也没管过呀! 按照老梁的人生理念,这份家业早晚是要传给儿子的,这小子随便折腾,能剩下多少,他今后就吃多少…… 在外面被老兄弟们劝说的次数太多,梁建方就不愿意再去长安城里厮混了,毕竟他真不清楚儿子又在折腾什么,面对旁人的关心和规劝,老梁只能唯唯应诺,次数越多未免气闷。 想要问问儿子的拍卖会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梁偏偏又张不开嘴。 连自己挣回来的东西儿子想怎么折腾,都随他的意,那些宝物全都是儿子自己赚回来的,自己岂不是更没有理由过问了? 倒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梁站在自己的小院里,抬头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心中未免有些愧疚。 那画册之中全是世家大族都会藏起来的传家之宝呀,我儿竟然为了家中的产业,拿出来发卖……说白了还是我这个当爹的不争气! 我这个当爹的若是争气一些,我儿哪里会窘迫到如此田地? 唉,此次西征,说什么也要捞够功劳,说什么也得赚够足以在儿子面前挺直腰杆的军功! 老梁的反常,并没有被忙到四脚朝天的梁宝玉注意到。 或许在他这个狗东西的印象当中,自己拿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便宜老爹恐怕很难有如此细腻的感情。 玉山脚下的农家乐一直在扩建当中,农学的大笔银钱投入其中,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甚至还未建成的商铺都早早被卖掉了, 可农学的钱依然不太够用,毕竟整个农学依然处在初创阶段,连校区的整体建设都仅仅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虽然顶着皇家学院的名头,李二陛下也是农学的山长,可内府调拨给农学的银钱是有定论的。 毕竟当初在搬迁玉山时候,不管是李二陛下,还是负责掌管内府的长孙皇后,都认为梁宝玉规划的蓝图极其难以实现。 实在是靡费太多! 若是当真按照梁宝玉画出来的示意图在玉山上盖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综合型学院,以唐代的技术水平,需要两三代人孜孜不倦的往里面投入大量的物力人力! 甚至第一次见到那张规划图的时候,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这大唐最尊贵的两口子第一反应是担心这么庞大的工程会拖垮整个帝国! 之所以能够顺利实施梁宝玉的计划,完全是他在献上规划图的同时也献上了农学的每年所需的款项计划书。 如今每年需要向农学调拨的款项虽然也不算少,可完全在内府和皇室的承受范围之内。 而且从一开始梁宝玉就说的非常清楚,农学所需要的钱粮只能从内府出,绝对绝对不沾染户部一文一厘! 短短几个月时间,随着农学学员的入学,开支猛增的情形下,整个农学的账面反而出现了盈余。 按照梁宝玉的解释,只要农学能够正常顺利的发展下去,今后内府调拨的款项反而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补贴…… 在一帮学员的指挥之下,农家乐里最大的大礼堂建成了,这里可以容纳千人举办某些庆典,甚至在随后的不断装修之后,还可以用来演出戏曲歌剧,即便是当世最好的建筑大牛看了,也会自叹不如! 大礼堂承接的第一场盛事,就是梁宝玉举办的拍卖会。 拍卖会所拍卖的拍品,不论价格高低,全都需要向农学支付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充作租用场地的费用,这一条将会作为定制一直执行下去。 到了拍卖会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来到了农家乐,拍卖会还没开始,单单门票这一项农学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永兴伯果真是生财有道,好好的拍卖会非要放在晚上举行,这他喵的,咱们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地方,所有人都得吃都得喝吧?还有等拍卖会结束已经是深夜了,出门早就关了,咱总得找地方住吧?这一趟下来,天知道要花费多少银钱!”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卷起来的农学 农学里不养闲人,这是最近在学员们中间流传最广的一句话。 随着农学被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逐渐重视起来,自家子侄在农学之中的排名就成为了闲聊和炫耀时经常会提起的话题。 若是排名高的,当老爹的自然是脸上有光,在旁人的吹捧和夸赞声中谦虚几句,心里的满足感简直比自己官升三级还来劲! 可若是排名太低,顿时就会引来同僚、好友的惋惜,并且对方多半会提议传授一些管教子侄的手段……皮鞭、板子不一而足,其核心原理就是在不打坏人的情况下,让这些熊孩子体会到更加深切的痛苦! 至于那些农家子,就更不得了。 他们身上不但背负着家中父兄的期望,还背负着乡老、里长以及众多乡亲的殷殷期盼! 要知道能够到农学读书,这些学员也都是家乡父老精挑细选推举出来的,若是因为学分的排名太低让父老蒙羞……这已经不仅仅只是打一顿的事情了! 如此情形之下,完全无法和家里解释学分获取方式多种多样,不仅仅只是读书学科成绩的学员们,不可遏制的滑向了内卷的深渊! 任何可以获得学分的手段,都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连魏王李泰这样有洁癖的家伙,都开始怀疑自己无法忍受倒夜香这项工作带来的精神刺激是不是因为自己得了什么病? 所以,拍卖会这一天农家乐里最不缺的就是身穿农学青衫的学员们! 凭借着出色的掌控能力,魏王李泰在一帮同窗的虎视眈眈之下,夺得了总指挥的职务,忙完这几天下来所能够获得的学分,足够让这个不擅长武技的家伙轻松好久。 “小恪,那侯翠翠又来了……我有些害怕!” “胜义你莫怕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能吃了你?想想这几天补助的学分,你怕个锤子呀!” “上次侯翠翠就说要让她爹找媒人到我家去说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学分虽然很珍贵,可哥哥我这一辈子的幸福更重要!不说了,我先躲了!” 被富商家的胖闺女盯上的刘胜义,拼着辛苦几天得来的学分都不要,也准备掉头逃跑。 可刚转身,就看见了一张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的脸! “刘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呵呵呵,小女来时路上还在念叨呢,说今日必然要让刘公子专门陪我们讲解一整天呢! 老夫已经在魏王殿下那里缴纳了专门的讲解费用,魏王殿下说了,刘公子今日的学分翻倍!” 这世上为什么一直会存在甘愿被人剥削的家伙呢? 有时候是当真走投无路,可有时候却是对方给的太多…… 望着用力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皮,重新挤出和煦笑容的刘胜义陪着侯翠翠一家渐行渐远,蜀王李恪艰难的吞下了一口口水! 人世间的不易,当真不仅仅是吃饱穿暖啊! 随着夜色逐渐降临,农家乐中的人流逐渐向着大礼堂汇聚。 设计巧妙的油灯被逐个点亮,特殊的结构让这些油灯产生的烟气直接排到室外,而每个油灯后面特殊的银镜则会将明亮的光柔和的投向整个大礼堂。 仅仅是这一套照明系统,就让农学的学员们不知道多掉了多少头发。 奢华庄重的室内装修,更是让所有人对今天的门票钱感到物超所值,填充了棉花和某种晒干的藤蔓制作的软垫的座椅,也让不少人啧啧称奇,甚至还有人询问那些充当导游的学员,类似的椅子是否有售卖? 一声响锣过后,灯光汇聚到舞台中央,随着庞大乐队的伴奏,长安城里当红的几位大家名妓开始了表演。 宽阔的舞台给了这些长安城里的明星们施展的机会,身后那些排练许久的伴舞也让台下的观众耳目一新! 叫好声层出不穷,还有人吹响了流氓哨! 多亏梁宝玉提前长了个心眼,随着那些画册一同送出去的请帖之种特意标明了,可以携带夫人、子女同来。 若不然,恐怕会有表演完的明星们或者伴舞的女子一下了台,就会被某些豪强强行带走的事故发生! 整栋建筑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声音传播的问题,在没有扩声器的眼下,只能通过建筑本身将舞台上的声响传递到每一寸角落。 不得不说,农学的那帮学员们能够把大礼堂建造成梁宝玉需要的模样,真的很出人意料。 负责整体工程的几个学员毕业之后,想必能够在华夏的建筑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号。 随着新颖的表演结束,来福这个狗东西打扮的比当新郎官时还人模人样,拎着铁皮做的扩音器登上了舞台……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画册之中展示的那些宝物全都标明的编号,倒也不至于让某些势在必得的家伙错过自己的心头好,可梁宝玉这狗东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场就扔出了为数不多没有编号的宝物中的一件——那枚佛门为之癫狂的鸡蛋大小的舍利子! “诸位大人,这枚舍利子和其他宝物一样,起拍的底价全部为一百贯,加价随意,哪怕是你比旁人多出一枚铜板,这么一件佛门至宝也归你所有!” 那枚舍利子一上展台,一帮往日里难得一见的高僧大德纷纷口宣佛号,齐刷刷的就要往舞台上凑,这阵仗来福还应对不来,被梁宝玉一脚踹开,亲自主持拍卖,“诸位大师,还有其他对这枚舍利子感兴趣的各位客人们,全都可以上来近距离的观看查验,只不过时间有限,每人只可观看三息。” 有了梁宝玉这个掌管着度牒发放的功德使坐镇,刚刚还颇为激动的和尚们转眼间就重新变的守规矩起来。 在场的人里,有身份有派头的家伙不少,国公都来了好几位,虽然人人都想瞻仰一下佛门至宝,可倒也没有出现大家排着队转圈圈的混乱场面。 是上台近距离观看察验的,必然是要出手念头的家伙。 等到所有人都返回自己的座位,梁宝玉开始让大家出价。 “我青牛观出价十万贯!” ------------ 第二百章 此乃金刚指骨 梁宝玉以自己那所剩不多的人品保证,自己真的没请袁天罡这老神棍来当托! 不是,一件佛门至宝,你一个道士抢个什么劲啊! 眼下佛门和道门的争斗已经到了撕破脸皮这种境地了吗? 一直坐在台下闭目养神的袁天罡一开口,就引发了礼堂内无数的惊呼声。 和尚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袁天罡开口喊价,哪怕接下来不再参与竞价,那么佛门此前准备了许多可以让其他竞价者退避的手段就派不上用场了! 毕竟舍利子是佛门的宝物,但凡想要将其收入囊中这家伙都可以被佛门当做自己的信徒,哪怕当真是见宝起意,场面上总要有几句倾慕佛门之类的话。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和尚们将会有无数的话术等在后面,真到了那种时候,信不信佛就不由你自己说了算了。 鸡蛋大小的舍利子佛门是势在必得,在此之前,满长安城的高僧犹如惊了的驴子到处乱窜,有意出手或者有资格出手的人家,都被和尚们提前游说过了,虽说不至于万无一失,但也想必不会出现太大的波折。 可是袁天罡这一出价,把和尚们所有的计划全盘打乱了,此后的竞价者完全可以言说,自己是担心这枚佛宝舍利落入道门之手……我愿意倾尽家财守护佛宝,佛门还有什么资格对我不满呢? 顿时竞价声层出不穷,为首的几个老和尚脸上一片灰黑。 梁宝玉这个狗东西把这枚最大的舍利子印在画册之上,原本就没安好心,他和和尚们的想法一样,道门必然不会放弃这次捣乱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当真花费数额巨大的眼前将这枚舍利子拍走。 可不管是梁宝玉还是佛门,都以为道门会在竞争最激烈的最后关头出手……谁也没想到袁天罡这老狐狸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站在台上,不断冲着下面保持笑容的梁宝玉,心中此时后悔极了! 早知道就在建造这座大礼堂时,加设一些不记名、不公开身份的包厢了,若是眼下大家都不清楚竞拍者的身份,想必这场争夺佛宝的财力比拼将会更加激烈! “三十四万贯!” 和尚用一种死了亲娘老子的痛苦表情喊出了最终的高价,多花费一些银钱,还不至于让佛门伤筋动骨,可一帮子天天贫僧贫僧挂在嘴上的哭穷鬼,顷刻之间能够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抽脸的啪啪声,恐怕即便是在太极殿的李二陛下都能听见吧? 和梁宝玉刚刚猜测的一样,袁天罡那个老狐狸除了最开始喊了一嗓子之外,在后面的竞价之中一言不发,就连被和尚们用杀人的眼神紧紧盯着的道门其他人,也都一个个闭目养神老神在在。 且不说别的,单单这份所谓的养气功夫,就已经把胆战心惊的和尚们甩出了十万八千里! 随着那枚舍利子以三十四万贯的天价成交,一帮和尚们手脚麻利的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布和佛龛,将鸡蛋大小的舍利子供奉起来。 直到此刻,玉林大师悲天悯人的口宣佛号,直言此乃金刚指骨! 不管信不信佛的,这一刻都沸腾起来,就连道士们也惊愕的睁开了装模作样闭上的眼睛! 对啊,舍利子全是坐化的大德高僧炼化而成,即便是身形再高大的僧人,也无法炼化出如此硕大的舍利子呀! 怕是当真如这些和尚们所说的,这舍利子是来自坐化的金刚! 只有传说中那体态如山的佛门金刚,才能炼化出如此硕大的舍利子,至于是不是指骨……反而不太重要,既然玉林老和尚说是那就便算是吧,毕竟如何辨别佛门至宝的来历,和尚们才是行家! 把多宝僧留下来交割款项,其余的大小和尚走了个干净,虽然明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佛门的一次小小的劫难,但谁也没料到,这场劫难竟然会如此难捱。 和尚们不得已露了富,还得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找补,给那舍利子按一个金刚指骨的名头,显然是早就商量出来的对策,无非是告诉世人,这笔买卖我们佛门没有亏,反而赚大了! 至于梁宝玉这个原来的货主是否会被别的人嘲笑,把败家子的名声扣在脑袋上一辈子摘不掉,这已经不是佛门能够顾及到的了,反正梁老八那个狗东西名声向来都差,想必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吧? 和尚们究竟有钱没钱,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心里都有数。 坐在角落里的苍梧县候梁建方被尉迟恭和程咬金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两个老汉对于梁宝玉这狗东西的败家行为简直是痛心疾首! 好好的孩子,至于为了钱上和尚们的恶当吗? 那可是金刚指骨啊,说不定还带着些神力、仙气什么的,竟然被和尚们用那么低的价钱买回去了,当真是天下第一败家子啊! “老梁你也不管管?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咱老兄弟们在一起也不说败家不败家的话了,单单被和尚们坑了,这口气你咽得下?” 程咬金火冒三丈,看这架势有追上玉林大师,把舍利子重新抢回来的冲动! “老八这孩子还是缺管教,当初我就说你,男孩子不能那么宠溺骄纵,你偏偏不听,眼下可好了吧?到了明天满长安城,必然都在传老八又被和尚们坑骗的消息!” 尉迟恭也是一脸的怒气不争,早些年,梁老八在他家里小住的时候,这位老帅就瞧那豆芽菜不顺眼,可偏偏老梁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当真是说不得打不得…… “没妨碍,没妨碍的,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老八那孩子自己赚回来,如何处置本就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梁建方虽然也气恼和尚们的油滑,但心态当真平和的很,“不过那些和尚们所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我记得刚见到那本画册的时候就曾过老八那孩子,他说那舍利子乃是他的神仙师父送给他的,说让他留着解闷。 两位老哥哥,莫非这舍利子是老八他师父斩杀了佛门的金刚,然后用神火炼化出来的?” 此言一出,程咬金和尉迟恭两名老帅面面相觑……眼睛里同时闪现出跃跃欲试的神采! ------------ 第二百零一章 梁老八发动了他的算计 拍卖会仍然继续进行,和尚们的露富行为,无形之中抬高了后续拍品最终的成交价格,不过在梁宝玉的有意操持之下,拍卖过程进行的十分迅速,很多时候并不追求最高的价格。 实在是这些玻璃拍品卖相十足,偏偏其价值无法言说,一旦坑害的人太多,结局难料。 甚至梁家去陇右占地种棉花的钱,和尚们已经全部买单了,而且还有不少盈余。 一件件玻璃制品,在独特的灯光映衬之下闪闪发光,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无论如何看都是难得的宝物,虽然价格不便宜,依然引发了众人的哄抢。 好在被和尚坑了之后的梁老八没什么精神,直接放出豪言,今日准备的琉璃雕件量大管饱,大家不用相互抬价,在场的人人手一件或许不够,可一家一件绝对用不完! 难得梁老八这狗东西转性了,原本应该相互竞价的拍卖,一时之间竟然变得你谦我让起来,倒让整场拍卖会显得其乐融融。 即便是外族,梁老八这一向看不起胡人的家伙也没有歧视,反倒是极其大方的鼓励那些外来的使臣多买上一些琉璃制品,毕竟只要带回国,其价值必然能够打着滚的朝上翻! 所有人都把这反常的缘由归结到了佛门吃相难看上面,梁老八这狗东西受了打击…… 其乐融融的场面直到那两尊啸月苍狼雕件被送到了台上,才彻底结束。 梁宝玉所分发的画册之中,最引人注意的两件东西,一件是鸡蛋大小的舍利子,另一件就是这两尊一模一样的苍狼雕件! 这雕件设计的极为巧妙,苍狼体内竟然能够灌入灯油,一旦点亮,恍若周身腾起熊熊火焰! 这特喵的,当真的稀世珍宝啊! 将军们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薛延陀和吐谷浑的人呼吸开始粗重。 只要将这两件琉璃苍狼带回草原,那么必然能够和西突厥结盟,必然能够保自己的族群数十上百年不受侵扰! 至于大唐的西征……草原上的部族如果能够团结在一起,西征究竟能不能开始,还是个疑问! “老梁,你儿子过了啊!” 尉迟恭微微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的苍狼雕件,“国朝大事怎可儿戏?为了区区银钱,竟然……” “陛下同意了的。” 梁建方这段时间,可是一直在和老将们筹划西征的事情,这苍狼雕件牵扯甚大,他如何发觉不了? 早就询问过梁宝玉,甚至老梁心底暗暗决定,但凡儿子一意孤行,他便想法子砸了那两尊苍狼雕件…… 可陛下竟然知情,而且同意了拍卖这两尊雕件……那么没什么疑虑了。 在将军们一道道阴冷的目光注视下,薛延陀的使臣和吐谷浑的大长老开始参与竞价,当价格把其他人挡在外面之后,两人默契的交换了眼神! 苍狼雕件有两件,薛延陀和吐谷浑完全可以一家一件,然后分别送给西突厥的阿史那家! “大家的性质不高啊!” 站在台上的梁宝玉笑眯眯的冲着台下鼓劲,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斜斜的倒向了一尊苍狼雕件! 一片惊呼声中,清脆的琉璃破碎声传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哎呀呀,失误失误,对不起还在竞价的两位啊,这拍品变成一件了……要不,您二位再看看下面的拍品?还有比这狼崽子更好看的琉璃雕件呢!” 梁宝玉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混小子,好心的劝说薛延陀使臣和吐谷浑大长老,生怕对方吃了亏! “不行,剩下一座苍狼雕件也可以,就刚刚的价格,我们买下了!” “对,一件也可以!” 事发突然,薛延陀使臣和吐谷浑大长老完全无法辨别刚刚梁宝玉那一下子,究竟当真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你们愿意,本爵爷却不愿意!” 梁宝玉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这拍卖会可是倾注了本爵爷无数的心血,怎么可能售卖残次品呢?来福,来福,狗一样的东西,去拿个锤子过来,本爵爷要把这残次品砸喽!” “万万不可!” “我们出双倍的价钱!永兴伯千万不要砸啊!” 急了,他们急了! 特喵的,既然想两家串通一起把持拍品的价格,那就别怪本爵爷给你们玩点花活了! “那么本爵爷倒是要问问了,你们两家……这最后一尊狼崽子雕件,究竟卖给谁好呢?” 是啊,原本一家一头苍狼雕件,可眼下只剩下一头了,卖给谁呢? “我们薛延陀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四倍!” “五倍!” 这才是参加拍卖会该有的精神头嘛,刚刚副哥俩好的狗样子,当真惹人讨厌。 最终,财大气粗一筹的吐谷浑胜出。 和草原上大多数人一样,吐谷浑也不在乎所谓的银钱,他们只用牛羊衡量财富,吐谷浑的使团赶来的牛数量比薛延陀多,所以他们笑到了最后。 只不过,不论是薛延陀还是吐谷浑都不知道,早在数日之前,就有人携带着七头更加精美,装饰更加奢华的苍狼琉璃雕件前往了草原,此举被梁宝玉戏称为七匹狼行动。 近万头牛啊,吐谷浑怕是要过上几年苦日子了。 可这一切在大长老看来,完全是值得的! 勒紧裤腰带和长刀掠过脖颈相比,要容易接受的多! 老梁家去陇右种棉花的事情彻底不用发愁了,佛门送来了巨额钱财,吐谷浑送来了近万头犍牛……感谢两位老铁刷的火箭! 整场拍卖会,舍利子和琉璃出尽了风头,倒是其他珍奇异宝略显冷清,可也都趁势卖了个好价钱。 大笔的银钱入账,让梁宝玉乐的见牙不见眼,发达了,真的发达了! 此前储存的宝物几乎全部套现,不论是岭南的收获,亦或者是草原的战利品,全都换成了可以流通的银钱……下一步,本爵爷就要开始疯狂的撒钱了! “吐谷浑上当了!夫人,为夫怕是不日就要再次出征。” 一直保持低调的李靖突然凑到红拂女耳边低声说到,“老八这孩子,已经开始发动他的算计了。” “夫君,何以见得?” “不知道,我……猜的。” ------------ 第二百零二章 有钱人终成眷属 在拍卖苍狼啸月琉璃摆件的时候,看出其中有蹊跷的人不在少数,并非是大家智慧有多高,而是这些人心里明白,梁老八这个狗东西虽然爱财如命,但绝对干不出来损害大唐整体利益的事情! 若是换成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门阀子弟,恐怕这场拍卖会就不一定能够进行下去了。 拍卖会上各种宝物层出不穷,除了琉璃和舍利子之外,还有珊瑚、珠玉、宝石、限定款香水等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就连小武当初从极北蛮荒之地带回来的白熊皮,都一同卖了个好价钱。 小武说了,云朵习武需要大量的补药,北极熊的熊皮换些银钱,正好给云朵用。 对此梁宝玉没什么表示,在一旁压阵的魏太忠却笑得开心至极。 这老东西过了今晚就是自由身了,在皇宫大内厮混了一辈子的魏太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获得自由的一天,不但没有被灭口,反而可以尽情的教导自己选定的徒弟,不得不说,世间的事情当真奇妙,咱家这辈子值了! 一场拍卖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农家乐中早就建起了可以接纳贵客的客栈,虽然条件有限比不得客人们在自己家中宽敞奢华,却胜在温暖舒适,而且房间布置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是给女眷准备的房间,各种巧妙可爱的小配饰,深受好评! 忙碌了一整晚的梁宝玉疲惫的坐在自己的专属办公室中,听着管家财叔报账,账房就捧着账簿站在一旁,两个老汉被巨额的数字刺激的满脸红光,颤巍巍的爆出一个个数字的同时,全身止不住的打着摆子。 仅仅这一晚上,刨去各种开销和需要缴纳给农学的百分之五手续费,梁家一共获得银钱八十七万四千三百贯! 除此之外,还有吐谷浑明日一早就会交割的近万头犍牛! 这笔天文数字足够梁宝玉撒着花儿的折腾一段时间了,而他所付出的简介是一些没用的宝物和价值难以言明的琉璃…… “这些钱不能趴在账面上,得想办法尽快花出去……其中的道理不用本爵爷在和你们重复了吧?” “小侯爷早就把其中的道理说尽了,我和老财心里明白的……只不过少夫人那里……” 连李二陛下梁宝玉都舍得送上一本国富论,更别说自家得用的人手了,老管家和账房如今在梁宝玉的熏陶之下,眼界早就和此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绝对干不出来把银钱全都埋在地下的蠢事。 “少夫人那里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早就把她说服了。” 高阳虽然性子执拗,但绝不是蠢笨之人,相反,在接受新鲜事物方面,这位公主殿下远比其他人表现的更加优秀,“作坊还要继续扩建,咱们庄子的三期计划也要一并推行,不要担心作坊里招不够工人,先把场地搭建起来,把用具准备齐全,总比找到人手的时候再开始倒腾这些东西方便的多。 另外,咱家的商队也要开始筹备了,不求和那些大商队掰腕子,可也得培养一批合用的人手。 世事无常,今天的盟友说不定明天就翻脸了,总不能因为商队让旁人掐咱家的脖子。” 梁宝玉一条条叙述,管家和账房就一条条的记录,这些都是梁家今后发展的方略,具体实施梁宝玉是不会过问太多的,真正在一个大家族中当家作主,和后世那些大公司的老板颇为相似,事情安排下去,等着看结果就行,若是事事都亲手去操办,便是会分身术也忙不过来。 相比于梁宝玉的忙碌,高阳这一晚上过得也不轻松。 和那些贵妇们挤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应酬,也是一件顶顶劳神费心的事情。 更何况每当一件宝物拍出的时候,妇人们总是会揣着各种心思关怀高阳,毕竟哪个女人摊上这么一个败家子的丈夫,恐怕都是一辈子的不幸。 尤其是房玄龄的夫人,一个劲儿的数落高阳不会操持家中的事,还传授了无数经验,什么男人得管,什么女子不强则家业不兴,堪称女权界的洗脑专家。 面对如此多的关怀,高阳一边维持着委屈巴巴的人设,一边小心翼翼的替自己的夫君开脱,一晚上下来,疲倦不比梁宝玉差太多。 倒是高阳贤惠忍让的名声自今晚开始,便在贵妇圈里传开了,替皇室的公主们挽救了不少的印象分。 当清晨的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散去,昨日还喧闹无比的农家乐犹如一个释放了自己过多精力的少年,重新回归了平静。 农学仅仅一晚上,就收获了五六万贯的款项,极大的缓解了建设上的经济压力。 连续忙碌了数日的学员们也终于能够喘口气了,这就是为了学分被压榨的家伙,一个个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潜能和精力,可是当听说农学因为自己的努力,不但摆脱了银钱不足的窘境,更是得到了快速发展的机会,一个个少年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有了超值的回报! 在这种集体的荣誉感面前,之前苦苦追求的学分,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 当他们回到农学时,更是受到那些得到消息的同窗们的欢呼迎接,一个个胸口挺的高高的,好似打了胜仗的小公鸡。 人群中唯一有些垂头丧气的家伙是刘胜义,昨天那场拍卖会中他老爹也混了一张请帖,毫无意外的,老刘被侯翠翠的老爹拉住交流了很久…… 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发生,那么明年开春,刘胜义就得把侯翠翠娶回家! “那侯家家资丰盈,侯翠翠的嫁妆必然不会少,你小子娶了个金元宝,有什么可抱怨的?” 农学的食堂从来不讲究是食不语的臭规矩,和自己弟弟李恪坐在一起喝粥的李泰一脸的老成,开解闷闷不乐的刘胜义,“你小子别不知足,就侯翠翠那份嫁妆,即便放在咱们农学之中,也是人人争抢愿意娶回家的好女子,怎么到了你这里还敢挑肥拣瘦?” “翠翠人是不错的,性子也好,难得的是她爹很开明,同她交流说话不费劲……我也不是不知足,可她当真太胖了……若是瘦一些,恐怕便是夫子口中难得的媳妇人选了。” ------------ 第二百零三章 梁老八最适合干的工作 苍梧县侯梁建方是长安城中第一批率军前往草原的老将之一,后续的军卒将会源源不断重新进入草原,和草原上的袍泽一同拉开了大唐西征的序幕。 自以为买到护身符的吐谷浑,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长安,踏上了回乡的旅程,对于鸿胪寺官员的挽留不屑一顾。 倒是薛延陀的人开始发卖他们带来的犍牛,和大唐的官员交流密切。 在这个时代,实力弱就是最大的原罪,想要反复横跳、做墙头草的家伙往往死的最惨,吐谷浑和薛延陀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各家各户前往陇右的队伍也都组建的差不多了,先头部队早已出发,重新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攒下一份家业,绝非是有百十个老兵和足够的兵甲就能够办到的。 此次开发陇右,皇帝和朝堂上的态度极为暧昧,允许各家组建一百人以下的武装护卫队,允许护卫持有弩箭,允许护卫披甲。 当然这些规矩全都是出了关中之后才开始生效的,任何人都不敢在关中干这些等同谋逆的事情。 至于开垦田地、种植棉花,眼下的说法是暂时先从当地招募人手,今后等着渐渐成了气候,各家各户再从关中调派人手前往。 这样的鬼话也只能骗骗那些不谙世事的蠢笨之人,陇右那片土地上倒还不至于连人都找不到,可稀稀落落的人口散路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无论如何招募,也无法满足勋贵将门们对于劳动力的需求。 朝廷早已废除了奴隶这种东西,便是宫里的宫女,到了一定的年龄也会放她们出宫嫁人。 可在利益面前,总有人会毫不在乎地开历史的倒车,梁宝玉和尉迟宝林在各自老爹带兵出征之后,都成为了家族的话事人,所以有幸参与了陇右开发互助会…… “哟,这不是老刘吗?你个老王八还没死呢?” “比不得你这上蹿下跳的猢狲,身子骨比不了当年了!” “一个个棺材板都压不住的老王八,瞎胡咧咧什么呀,都他喵的有点正形吧,这儿还有娃娃们看着呢!” “就你是正经人,我们都是泼皮!他喵的谁家正经人八十三了还十个八个往家里弄小妾呢?你个老不羞!” 一帮堪称活化石的大佬们凑在一起,哪怕是最无法无天的梁宝玉也自动和尉迟宝林站在角落里冒充乖宝宝。 他喵的真的惹不起,这帮老头一个个辈分大的吓人,好些个都属于藏在家里不露面的幕后黑手,去陇右圈地种棉花,竟然把这帮老东西引出来了,这可是梁宝玉此前想象不到的。 尉迟宝林低声解释几句,梁宝玉这才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些老棺材瓤子虽然在家里说一不二,可毕竟不是明面上当家做主的人,不管陛下和朝堂上对于陇右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态度宽容,但终究没有明面上的说法,估计也不会有,今后如果有人翻起旧账来,各家各户还都有个回旋的余地。 一帮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棺材瓤子凑在一起,闲话说了不少,正事没干太多,最终只是签了一个有和没有好像没有太多区别的草约…… 草约中无非是写了些互助守望之类没营养的老生常谈,真正的协议早就在看似无聊的家常中敲定。 说白了,就是有几户家中有些专业人才,他们负责去招募外族的劳力,然后搞劳务输出那一套,派给种棉花的家族,从中赚取一点微薄的手续费……不指望发财,就是想过大家伙行个方便…… “这么说来,咱家只用去了陇右等着买人就行了?” 高阳还是太年轻,压根不懂得语言的艺术。 “怎么能是买呢?那叫雇人,咱们给工钱的!” 梁宝玉赶紧纠正高阳的口误,哪怕你是陛下的亲闺女,有些事情能不沾染还是不沾染的好。 “是是是,是雇人,我总是忘……不知道能雇到什么地方的人?” “什么地方的人这可说不准,得看大军打到什么地方……嗨,别想了,这世上除了咱们大唐之外,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过的水深火热,到时候等到老将们带着兵卒去解救他们。 解救完了,挑些老实忠厚的善民给咱们种棉花,他们也找条活路,咱们也不用为人手发愁,双赢,多好!” 梁宝玉昧着良心不吐出来说这些恶心话,代表着他已经完美的融入到了大唐这个封建社会大家庭中。 “那该如何区分哪些是善民,哪些是乱民呢?指望那些领兵作战的老将吗?” 高阳犹如好奇宝宝,一下子把梁宝玉给问住了。 是啊,该如何区分呢? 一样的胡子,摆在自己面前,自己怕是也看不出好坏来,指望那些领兵的老将区分……梁宝玉脑海中闪过了刘弘基那老流氓不堪的嘴脸…… 这特喵的,那些劳力买回来,还得自己区分谁是安分守己的壮劳力,谁是放着好日子不愿意过的捣乱分子! 这可不行啊,这帮胡子聚在一起人多,看管的唐人少,又没有火枪这种最大限度上抹平人数差距的先进武器在,可得想个法子出来才行! 若仅仅是浪费些银钱,耽误些时间,梁宝玉还真就不在乎。 去陇右种棉花的不止他一家,不管谁家大丰收,他梁家庄的纺织作坊里都有充足的原材料使用。 但若是折了家里的人手……这特喵的,便是来福那狗东西死在陇右,本爵爷也是会伤心的啊! 种棉花、买劳力……这话题莫名的熟悉哈! “你先去睡吧,我想个法子出来,得保证那些种棉花的胡子都乖乖听话才行。” 鲸油制作的蜡烛下,梁宝玉铺开纸,捏着他那辨识度极高的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如何用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这个问题并不算复杂,放在后世,即便是高中生也能给出几条不错的建议。 分化、人为制造阶级……以种族或者部族为属性进行阶级划分……培养亲唐派……有限度的给予二狗子们一部分特权……敢于挑战权威者,连坐…… 不错,本爵爷原来最适合干的工作,竟然是殖民! ------------ 第二百零四章 时间拖的久一点,朕等得起 梁家庄愿意前往陇右的人不少,毕竟闯一闯,运气好就能在那边置办下一份家业,对于这种诱惑,很少有唐代人能够抵挡的住。 后世很多人很能理解古人对开枝散叶的执念,文化、信念、认知方面有着巨大的差别,但来福这个狗东西也想去陇右,就让梁宝玉想不通了。 “本爵爷寻思,待你也不薄啊,犯得着为了一份远在千里外的家业去吃好多年苦吗?” 自从来到大唐,来福就一直跟在梁宝玉身边伺候,要说真离开了这狗东西,一时半会还真的不太适应,“你跟本爵爷讲实话,究竟是你自己想去陇右,还是你那媳妇不安分?你小子别替她遮掩,你在本爵爷面前还撒不来谎。” “小人和黛丽丝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小侯爷。” 来福吭吭吃吃结结巴巴,但终究把话说明白了,“确实是黛丽丝想要去陇右,小侯爷您晓得的,她是个闲不住的,偏偏又有些本事,她说的那一套东西,小的总感觉对咱家又大用处。” 确实有大用处……一个祆教的正牌圣女,就关在梁家庄子里生娃过日子,也确实浪费人才……可这是来福的媳妇,不是旁人的,梁宝玉必须问清楚。 “说清楚,是她想去,还是你想去?你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 梁宝玉难得的正经,让来福越发的局促,“黛丽丝若是去了陇右,你必然担任监督她的人,这一点,你可想清楚了。” “原本我俩就是这么打算的。” 显然,不管是黛丽丝还是来福,对于两口子前往陇右继续发展信徒的大业都已经思考清楚了,“小侯爷,小人跟在您身边,也就是做个端茶倒水的活计,可要是去了陇右,凭我媳妇那些本事以及小人的身份,那才是真正为咱家做事呢!” “行吧,既然你想清楚了,就跟着家里的车队一同去吧……若是在陇右待的不舒坦,记得回来,咱家没那么多臭规矩,更不会有人瞧不起你,晓得了吧?” “小人……晓得了,就是舍不得小侯爷您……” “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莫要再挤马尿,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今后咱大唐境内的胡子,全都让你儿子来管!” “小的,谢小侯爷……呜呜呜。” 各家各户对于陇右的重视,实在是让梁宝玉这个发起者都难以理解。 作为一个现代人,梁家又算不上真正的豪门大户,家里还只有他一根独苗……梁宝玉一开始只是以陇右几乎没什么成本的大片土地能够获得产出为诱饵,吸引豪门勋贵前往开发。 可这却成了许多人眼中数十年乃至数百年难得一遇发展家族的大好机会。 如果世间不再出现隋末那般的大乱,天下间的生存空间就会趋于稳定。 世家大族想要扩张,勋贵将门想要谋求更多的权利和财富,都将面临一个分蛋糕的问题。 蛋糕只有这么大,有资格分的人却增多了,即便有人想消停,但其他人绝对不会允许…… 而梁宝玉这个开发陇右的计划,无疑是把蛋糕做大了,大家在不用进行激烈碰撞的前提下,就能获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家族之间的碰撞自然会变的温和许多。 实际上,梁宝玉一直在做大整个大唐这块蛋糕,不论是航海计划还是开发陇右,都能带来稳定的财富,或者说正在潜移默化的重新定义财富的意义。 陇右的地盘足够大,不少原本没有资格前往的世家大族开始通过一些关系和勋贵将门合作,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相互渗透、相互缠绕,早已成为了门阀的本能。 李二陛下和皇室并不阻拦,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门阀,本就是谁碰谁死的庞然大物,连李家自己都是门阀,还是眼下最大的那一个,还没到针对这些足以让大唐伤筋动骨的庞然大物的时候。 “老八,吐蕃人的使团快进入长安了,唐大人没把你叫回鸿胪寺当差?” 一边吃着滋滋冒油的靠牛腿肉,难得休沐的程处默一脸好奇,“如今朝堂上下全都要西征,吐蕃人是绕不开的绊脚石,鸿胪寺中正需要你这样不安常理出牌的家伙去接待啊!” “估计陛下和朝中的老大人想要暂时采取安抚的手段……吐蕃人的地利太明显,咱们的将士攻不上去,只能被动防守,若是派大军一直看住吐蕃人,实在是靡费太多。” 梁宝玉在便宜老爹梁建方出征之前,就曾特意恶补了一番大唐势力图,吐蕃在眼下这个年代,有点无解,高海拔形成的天然屏障,让战无不克的关中府兵也难以施展。 “可总得做点什么吧?总得想点办法……” “办法还真有,就是不太能上的了台面……” “军阵中的大事,你还在乎上不上得了台面?走,现在咱们就去鸿胪寺!” “不是,肉又熟了……别拉我,我换身衣服!” 去鸿胪寺找唐俭,完全是笑话,这货只是负责接待即将到来的吐蕃人,和吐蕃的政策还轮不到这老货当家做主,兴冲冲的程处默没想到,最后兄弟俩被人拎到了李二陛下跟前。 “朕听说,你们两个小子对吐蕃有些想法?” 李二陛下心情大好,难得梁老八这狗东西愿意出力,“把你们的法子说来听听,朕帮你们参谋一下,若是能行,直接去找夔国公说道说道,他对这次西征最上心。” 老流氓刘弘基能不上心吗?这老混蛋眼睛都红了,就急着去西面抓劳力送去陇右呢! 程处默脸上一黑,他压根忘了问梁宝玉究竟对吐蕃人憋了什么坏水! “陛下,微臣这点手段,以不折损咱们关中子弟为首要的考量,时间或许会拖的久一点,但绝对有效!” 作为一个现代人,吐蕃人那先天就永远的高海拔地理屏障,并非就无懈可击,相反,只要找准位置下手,绝对能让对方翻不了身! “时间拖的久一点,朕等得起,只要你言之有物,朕就批准你上次所说的组建远洋船队的提议!” ------------ 第二百零五章 美就行了嘛 吐蕃是个神奇的国度,即便是梁宝玉这个后世之人,也很难想象出那里能有什么像样的产出。 哪怕是把整个吐蕃全都打下来,以大唐眼下的条件,都会变成一个只有投入没有效益的无底洞,除了把那里重新变成洪荒之地之外,没有太好的选择。 在大唐,去高原雪山旅游可不是什么好项目,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练气士之外,没什么人愿意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去看一眼壮丽的景象。 偏偏的,吐蕃人犹如卡在大唐喉咙里的一根鱼刺,虽然暂时不可能对生命造成威胁,可不管你是吃饭还是喝水,它都会让你难受。 占据着地利优势,吐蕃人一出动就是从上而下的冲击,残酷的自然环境忠实执行了最朴素的优胜劣汰法则,能够长到成年的劳力几乎全都可以看作是合格的士兵。 吐蕃人又穷又横,高原上没有吃喝自然选择冲下来掠夺一番,被唐军揍一顿,掉头就跑回自己那海拔极高的老家,高原反应让追击的唐军苦不堪言。 一来二去,这些家伙就摸到了规律,家里没吃喝了就去抢,遇到抵抗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反正人穷命就不值钱,在那些头人的眼中,奴隶只是一种必须有产出的投资。 而是抢夺别人家的钱粮显然是产出极为优良的项目,和吐蕃做邻居的那些部族,被祸害的苦不堪言。 如今大唐开始西征,原本不怎么受重视的吐蕃人就不得不重新摆在桌面上。 “陛下,吐蕃的地盘在微臣看来连鸡肋都算不上,用关中子弟的命和那些吐蕃野人作战,实在是下下之策,我大唐所求的并非是吐蕃的土地,而是让吐蕃人不要捣乱罢了。” 梁宝玉侃侃而谈,显然早已成竹在胸,“以微臣看来,攻略吐蕃不能仅凭武力,甚至武力手段只能充当辅助。 臣常听闻,吐蕃一地百姓大多未开化,蒙昧野蛮,但苯教大行其道,苯教的首领足以和吐蕃的国主相抗衡,不论是影响力还是发动信众的能力,都堪称无解。 而苯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宝物、粮食一把火烧掉,奉献给他们信奉的天神,如此虔诚的宗教,自然要暗中扶持才是,最好让苯教和国主一系闹到不可开交! 另外,微臣身为功德使,虽然没去鸿胪寺当过一天差,可也不敢玩忽职守,陛下既然把发放度牒的权利交到微臣手中,微臣自然要做些功课。 一味打压佛门并非长久之计,弹压的太狠,难免会有和尚心生愤懑,虽然这些不愿缴纳赋税的狗东西自称方外之人,可终究也是我大唐子民,怨气滋长并非好事,所以微臣建议给佛门开一道口子! 今后佛门前往吐蕃传教,朝廷应该鼓励,甚至表彰传教有功的大德高僧,若是有人做的好,微臣这里给佛门请功、多发放些度牒,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乃第一计!” 梁宝玉这番话说的李二陛下不住点头,程处默却听的云山雾罩,什么苯教什么和尚,这和咱大唐的军阵不断朝着远方推进,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既然是第一计,想必还有第二计,一并说来让朕听听。” 苯教之事,李二陛下也是知晓的,只是他没想到梁宝玉一开口,就会从这上面下手,当下对他后面的计策更加感兴趣。 “第二计有些上不了台面,却是足以令吐蕃整体崩盘的谋划……微臣如今在各教派之中,也是有些名气的,对于吐蕃人信仰的天神也有些研究。 吐蕃高原之上,有一种鸟,乃是被天神赐福过的神鸟,臣听说,那神鸟的喙有辟邪清心的左右,若是制作成首饰、佩饰时时带在身边,啧啧啧,堪比天神庇佑啊!” “哦?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那究竟是那一种鸟才是神鸟呢?” “微臣脑袋被家中夫人用门栓砸伤过,呵呵,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了……不过那些高原上的天神最是公平,想必翱翔在吐蕃的鸟雀,都有些效果吧?” 梁宝玉这所谓的第二计,连李二陛下都听的懵懵懂懂,心底有一丝明悟,偏偏抓不住的感觉。 “陛下,臣最崇尚道门的自然之道,天生万物相互影响,世间法则自有轮转,莫看是小小的鸟雀,可也是万物轮转中重要的一环! 微臣认为,越是似吐蕃那样的高原,万物平衡越是脆弱,只要破坏掉其中最微小最不起眼的一环,就会造成极大的灾难! 身为农学学监,臣也曾研究过吐蕃人耕种的本事,不能说惨不忍睹,只能说一塌糊涂! 吐蕃境内种植的大头乃是青稞,耕种的手段大都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吐蕃人愚昧不堪,自然不晓得粮食种进地里,还要捉虫防害,那些啃食作物的害虫全都要靠天神赐福的神鸟来对付…… 呵呵呵,起初一两年或许不显,但只要神鸟鸟嘴做成的饰物在我大唐兴起,尤其是那些买香水、银镜都不问价钱的妇人们喜欢……三年五载下来,吐蕃怕是种不出青稞了!” 高原环境脆弱的生态体系,实在是太容易被人为的破坏了,梁宝玉这种后世小孩子都懂的手法,却是让李二陛下和程处默开了眼! 不得不说,这手段若是当真,怕是称得上绝户计了! 不愧是长安三害之首梁老八! “这鸟嘴的计谋虽然上不得台面,却能够从根子上对吐蕃形成伤害,可比大军攻伐还要有用的多,况且,朝廷和国库并不需要为此付出太多,至于那些购买鸟嘴饰物的妇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把什么东西插在头上、戴在手上,其实并不重要,美就行了嘛!” “此言不错,可朕也不懂妇人们的事务,你小子自己去和皇后分说,朕恍惚记得内府好像在吐蕃那边有些门路,定然有办法满足长安城里妇人们的爱美之心!” “微臣遵旨!陛下,常言道投之桃李报以琼浆,咱大唐不能只占便宜不给好处是不是?臣听闻吐蕃人个个好酒,窃以为可以给他们建几座酿酒作坊……臣庄子里出品的蒸馏酒,必然风靡吐蕃!” ------------ 第二百零六章 可算轮到本公主了 两国争斗,和两个壮汉互殴实际上差别不大。 找准命门一拳捣过去,非死即伤。 梁宝玉所有的计策,全都是围绕着吐蕃那并不安全的粮食体系进行的。 甚至连扶持苯教和诱导佛门进入高原传教,都是瞄准了粮食体系进行干扰和打击。 所有的计策,目的只有一件,那就是让吐蕃自己虚弱到没有能力骚扰不断西进的大唐! 收购鸟嘴、筹建酿酒作坊、贩卖香水和银镜,甚至初期可以内府出面补贴性质的朝吐蕃境内输入磨成粉的粮食…… 等吐蕃人发现,辛辛苦苦种青稞,一年到头的收获还没有捉几只鸟卖鸟嘴换回来的粮食多时…… 至于贩卖面粉,内府的商队早就开始这么干了,草原上收购羊毛的同时,大量销售磨成粉的粮食,诚心交易童叟无欺,深受缺乏石磨的牧民好评! 吐蕃有没有羊毛梁宝玉不清楚,但他觉得,哪怕自家的作坊饿死,也不能收购吐蕃产的羊毛! 吐蕃是穷的很,可吐蕃的头人们贵族们上师们却富的流油,想要实施梁宝玉的一揽子计划,已经不是内府一家配合就能办成的。 不过梁宝玉是出了名的管杀不管埋,一番计策和内府如今的掌舵人、一名据说和徐惜微交好的女官说清楚之后,对方看梁宝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怕是在担心自己的闺蜜所托非人! 徐惜微的肚子越发大了,三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稳婆已经入驻梁家庄,时刻准备接生。 预产期就在最近这几天,梁家上上下下如临大敌,这年头生孩子的成功接生率让梁宝玉感到触目惊心,可其他人却视若平常。 三个长安城里最好的稳婆,即便是数据排名第一的刘婆婆,头胎接生成功率也只有八成多一点……这数据放在后世,绝逼是要按照杀人犯的待遇进行无害化处理的! 可放在大唐,已经是绝无仅有的金牌稳婆了! 唐代对于稳婆接生成功率的数据有着极为严苛统计,人口的紧缺让官府把生育率当成了地方官政绩考量中极为重要的一项。 稳婆每接生一次,官府都会记录在册,母子平安出了月子,才算是成功。 造假是不可能造假的,就是这个数据……梁宝玉看一次,都要提心吊胆一次! “哪有你这样急躁的?便是在宫中,接生的手艺能比得上刘婆婆的怕也不多。” 当事人徐惜微反而并不怎么担心,以她的认知来看,自己这待遇已经是顶天了,“不信你问问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怕是也知晓的。” “确实是这样的,刘婆婆的手艺已经算是顶好的了,另外两位婆婆放在长安城里,也是等闲人家请不到的高手。” 看着哪怕坐在椅子上都要端着肚子的徐惜微,高阳一脸专家的表情证实了刚刚的话,“普通百姓生娃,有余钱的还能请个手艺不错的稳婆,穷苦些的,只能去官上汇报,官府指派哪位稳婆去接生,全都是撞大运。” 道理是这个道理,梁宝玉全都懂,可…… 产房被提前布置好了,身为医务兵,哪怕没学过妇产科,但按照蚕室的标准配备就完了。 三个待命的稳婆也都进行了重新培训,消毒处理之类的事情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本三位婆婆都以为是苍梧县候府中规矩大,可等到被勒令同样留在庄子里待命的黄伦昌仔细讲解,稳婆们才知晓这些看不懂的布置全都是能保命的好法子。 普通人家万万用不起这些,可那些高门大户却完全可以推广。 些许规矩,若是梁宝玉这个纨绔来讲,怕是没人当回事,可由黄伦昌这个长安名医亲自传授,三位稳婆都小心记住每一个细节,这可是名医的秘密手段啊! 特意腾出来一间屋子当产房,墙面用石灰细细的刷过一遍,通风晾干之后又用蒸馏酒消毒,硕大的银镜摆放好位置,鲸油蜡烛点燃之后,光线出奇的好。 三个稳婆还进行了好些回演练,务求做到不出一丝差错,这阵势若是放在别人家,当家大妇必然会吃醋,可放在梁家却显得极为和谐。 高阳不但不吃醋,反而无比上心,不论是梁家人丁凋零还是她和徐惜微的感情,都让这个原本历史上造反的公主格外的通情达理。 “惜微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要管我叫娘的。” 高阳一脸的正经,“再说了,不管是谁生的娃,都是老梁家的血脉,咱老梁家如今最缺的就是孩子!” 好吧,梁宝玉承认自己深受后世宅斗剧的毒害,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这些布置,原本就是一回生二熟的事情,等到你生娃的时候,咱们就更不用慌张了。” 后世的心态依然在影响着梁宝玉,这狗东西面对高阳时,总是免不了心虚,“你说要是把咱家这些生娃的布置推广出去,是不是能够提高生育率?” “那肯定了,只不过普通人家……” “那就让黄伦昌那个逆徒想个简略版出来,然后制成册子,能做到哪几条就做,总之多些娃娃,也是好事。” “倒是个法子。” “不如以你高阳公主的名义推广如何?想必效果会好很多?” “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 “呃……” 梁宝玉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恶心,可高阳就是止不住的干呕……自己有这么肉麻吗? “恭喜师尊贺喜师尊!师娘她是喜脉!” 黄伦昌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自己竟然替师娘把出喜脉来,这份彩头当真是幸运至极! “要不请孙道长再来把把脉?” 虽然徐惜微马上就要生了,可对梁宝玉而言,老婆当面被把出喜脉的经历却是头一回,加上整日里都看着黄伦昌这逆徒在眼前晃悠,这狗东西莫名其妙的不踏实。 “老黄都看过了,自然不会错。” 高阳的小脸有些红,却依然不忘顾忌底下人的脸面,“惜微月份小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宫里的嬷嬷也曾传授过……错不了,你别瞎折腾了。 老黄你先下去吧,让账房给你支个大红包,虽是一家人,可这彩头却不能少。” 望着被师尊质疑有些失落的老黄离去,高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吓的梁宝玉手忙脚乱赶紧抱稳她! “可算轮到本公主了!” ------------ 第二百零七章 咱爷俩找个僻静厢房慢慢说 梁宝玉向农学中告了假,全心全意呆在梁家庄里哪也不去,虽然这狗东西原本也不怎么去上班,但这一回却是被一帮老先生叮嘱,农学之中万事不用他操心,在家里面好好照顾好临盆的二夫人才是头等大事! 随着预产期的日子逐渐临近,梁家庄子上下严阵以待,就连早上辛勤打鸣的大公鸡都被老管家财叔一把拧断了脖子下了汤锅,说是这畜生不开眼,大清早鼓噪不休,担心影响二夫人休息…… 一直躲在农学里带着几名对医术有兴趣的学生研究青霉素的孙思邈,突然也觉得自己该休息一番,直接搬进了玉山脚下的农家乐中,特意选了个僻静的小楼独自研究医书,一应费用自然是梁宝玉买单。 徐惜微放在后世就是标准的适龄产妇,加上梁宝玉一直叮嘱她要适量的运动,以免肚子里的胎儿太过肥大,所以生产的过程极为顺利。 “恭喜伯爷,贺喜伯爷,母女平安,是个千金!” 担任主力接生稳婆的刘婆婆满脸喜庆,在梁家庄住了不短的时间,三个稳婆心底都明白,这位二夫人生下姑娘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赏!” 指头肚大小的珍珠被管家塞进稳婆手里,三名婆婆人人都有,顿时吉祥话就更不缺了。 皱巴巴的小人被放在一脸疲惫的徐惜微身边,这个因为一段孽缘,从而心甘情愿来到梁家,给梁宝玉生下女儿的徐姑姑,此时心中却是庆幸万分。 和旁人不同,她并非担心自己生下儿子导致嫡子庶出,而是在后怕当初梁宝玉被窦文轩掠走……若是那坏蛋回不来,自己肚子里怀的事女儿,那老梁家岂不是就此断了血脉? 还好苍天保佑,那坏蛋安安全全的回来了! 梁宝玉的二夫人给他生了个女儿,闹的比国公家生嫡子长孙还声势浩大。 这狗东西往日里人品不咋滴,偏偏人缘好的出奇,别说那帮整日里厮混在一起的兄弟伙了,就连好些个勋贵老将家里都备上了厚礼,一车车拉去梁家庄。 许多人家家主已经带着大军去了西边,可当家主妇们却一点也不含糊,往日里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相互埋怨记恨,如今对梁宝玉这个小辈却是格外的看重,妇道人家做主的,送去的礼物反而更重一些。 满长安城的贵妇圈子里,全都知道梁宝玉这狗东西的二夫人那可不能视作普通妾室的。 那徐姑姑可是皇后娘娘的贴心人,即便如今嫁人了,可那么些年的情分却断不掉。 再加上,那高阳也是个有主意的,即便有人话里话外试探、挑拨,却每每提起徐惜微,极为看重,话里话外并不把徐惜微当做偏房妾室看待。 如此一来,谁还不清楚那位曾经皇后娘娘身边的徐姑姑,不可等闲视之? “高阳也有了喜脉?” 程处默一脸惊奇,“孙道长说是男娃?不是,我看高阳那身段……咳咳咳。” 这货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一旁的尉迟宝林赶紧一巴掌抽到他的后脑勺上,才没让这货后面的浑话说出来。 “高阳又不是外人,咱们都熟悉的很,不用那么忌讳。” 梁宝玉却不在意,“高阳开心的很,却又太过小心了,这还没显怀呢,就连地都不敢下了,我现在只担心她把胎儿养的太大,回头生产困难。” 唐代的医疗条件,实在是一言难尽,女人每生一次孩子,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 梁宝玉已经开始考虑转行妇产科了,不为其他,只为家里这两个媳妇。 “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生男娃?”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房遗爱憋了半天,整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老八你小子最是能折腾,必然有生男娃的法子!不对,是生男生女你自己能做主!” 众纨绔先是一愣,接着个个面露古怪。 梁宝玉当初可是不止一次的对大家说,他最喜欢女儿,惜微生个女儿最好了,他就盼着要个女儿来着…… 高门大户里面狗屁倒灶的事一箩筐,更何况高阳还是公主,如今徐惜微果真生了个女儿,在外人看来算是皆大欢喜,而在这个当口高阳又诊出了喜脉,孙思邈孙神仙说怀的是男娃…… “老八,兄弟一场,这法子你可不能藏私!” “对对对,必须给兄弟们说道说道!” “若是其他仙术法术的,兄弟们绝对不敢乱打听,可这生娃娃的法子,哪家哪户都需要啊……你小子,敢藏着掖着,兄弟都没得做!” 不至于吧? 你们一个个青春年少的,热爱生娃娃这项运动本爵爷是理解的,但是你们这么热衷掌握生男生女的法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再说了,这样的本事放在一千多年以后,都没人敢打包票,全凭运气,我一个医务兵哪里能搞得定? “这小子手里有生男娃的法子?” 一帮纨绔正围着梁宝玉叽叽喳喳,没防备钻出来一个满脸红光的老汉,“呔,小子,快快把法子献出来,若是敢藏私,本王认得你,本王手里的铁胆可不认得你!” 特喵的,小辈家里添个闺女,道王这老混蛋怎么还亲自来送礼? 老头活的滋润,万事不往心里搁的性子,偏偏有钱地位高,顶顶潇洒,是梁宝玉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 可偏偏儿子不争气,哥四个给这老汉生了九个孙女…… 得亏有苍梧县候梁建方在前面顶着,连生七个闺女的本事至今无人能打破,要不然坊间指不定如何编排道王这老汉呢! “王爷,别听他们瞎起哄,小子真没这样的本事……” 这种不争权夺利偏偏身份地位尊贵的皇亲王爷,连梁宝玉都不敢招惹,最关键这老汉行事随心所欲……梁宝玉就怕随心所欲啊! “嘿嘿嘿,本王晓得,这里人多眼杂,走,咱爷俩找个僻静厢房慢慢说!” 刚刚还兄弟长兄弟短的纨绔们,一个个抬头望天,凑在一起研究云朵的形状,好似袁天罡那老神棍附体,压根无视了被天天手里盘铁胆的道王把梁老八揪进了没人的厢房…… ------------ 第二百零八章 都是为了朝廷,怎么能惩治呢? 被道王这样的选手生擒,梁宝玉也没有可行的脱身之法啊! 仔细询问了道王家里几位公子的情况,人人都有生育,不过是全是女儿罢了,证明夫妻都没有问题。 不是不孕不育,就代表双方正常,这玩意就是个概率问题,既然是概率,那就增大基数换取最终的成果嘛……这个梁宝玉熟! 强身补肾的药酒方子搞一份,什么鹿茸、人参、枸杞之类的全都写进去,最重要的事淫羊藿一定要加进去,这玩意太上皇喝了都说好! 至于效果嘛,依然参照太上皇的成果,也就是梁宝玉把麻将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好东西给捣腾出来了,要不然太医们指不定在景阳宫里把出多少喜脉呢! 都是年轻人,有补肾药酒的加持之下,想必多努努力,总能生出儿子来,还真能跟自家那便宜老爹一个样,连着生七个女儿才算通关咩? 道王一脸感激,用力拍了拍放进胸口的药酒方子,这一趟没白来! 不知道是梁宝玉运气好,还是道王的儿子们运气好,一年以后道王家里添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 说不清了,彻底说不清了啊! 梁宝玉这狗东西,继妇女之友之后,又新添了一个送子观音的名头,药酒开始风靡长安城…… 在唐代,家中添丁进口乃是大事,梁宝玉的女儿起名明珠,意义自然不言其明,便是远在草原的梁建方也派人送回了一柄镶满宝石的精巧弯刀,直言我梁家,便是女儿身,也跨得骏马,抡得刀枪,上得战阵! 有了女儿,梁宝玉变的越发慵懒,整日里陪着两位夫人,逗弄女儿,快活好似神仙。 可天下间的人就是见不得你好,没逍遥俩个月呢,工部的人就找上门来。 “伯爷,火药作坊里研发的新式武器连续遭遇挫折,折了好几个技艺高深的工匠,您得闲去瞧瞧吧。” “怎么?这会想起本学监了?不是当初逼的我农学少监牛大人咆哮工部那时候了?对了,许少监当初可是在本学监面前哭诉来着,说是他一个堂堂秦王府十八学士,竟然被工部小吏堵住门呵斥,当真丢尽了体面……呵呵呵,本学监倒是不记仇,可总得顾忌一下同僚的情绪吧?” 面对工部的邀请,梁宝玉压根没给对方留脸面,自从岭南返回长安之后,他心里一直憋着火呢! 工部一干人等,本就理亏,加上梁宝玉那个护短的名声,没亲自打上工部,已经是给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面子了,工部下面办事的人,谁还敢主动上门来讨打? 可眼下实在是作坊里的研究进入了死胡同,当初梁宝玉提出的那些设想,受限于材料问题,工匠们折腾不出来。 工部里不缺技术官员,可拿事的却不怎么懂技术……强行上马新项目,自然引发了一些事故。 “伯爷您说笑了,谁人不知农学和我们工部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可能冒犯农学的几位少监?定然是下面的人不会办事,惹得几位少监大人心里不痛快,小人这就回去,把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惩治一番!” “过了,太过了!都是一心为了朝廷做事,心急罢了,怎么能惩治呢?岭南如今变成了聚宝盆,把他们调去那里反而不美,不如遣往草原去军前效力吧,都是工部的才俊,想必能在将作营里找一份搬搬抬抬的差事。” 梁宝玉轻飘飘的几句话,几个工部官吏就接到前往草原的调令,尤其离谱的是,调令之上特意注明,此人适合将作营力工一职…… 因为在家带孩子而逐渐养出来的些许名声,一朝败尽,众人这才惊恐的发现,当了爹的梁宝玉还是那个长安三害之首,没一点点改变! 深秋的长安难得凉爽下来,梁宝玉犹如大爷一般摇摇摆摆迈着王八步走进了长安城外工部建的秘密靶场。 最初的大炮仗就是在这里向李二陛下和一众老将演示的,这才拉开了大唐热武器进程的序幕。 曲江旁边的那座废园子,农学搬迁走之后,已经成为工部研究便携式单兵火药武器的场所,真正大威力的玩意,还得看城南的秘密基地。 “伯爷您可来了!所有的工匠和懂行的官吏,全都召集齐了,就等您训话了!” 工部的员外郎笑的谄媚至极,纪国公段纶年初时生了一场大病,自此身体总是不爽利,虽然还顶着工部尚书的名头,却是有大半年没去上班了。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闹出工部刁难农学的事情,有些人心思太过热切,总以为好处占尽就能平步青云,却不知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狗一样的东西!撮尔小吏也配迎接本爵爷?滚开!” 许久没有作恶,长安城里的人都忘记了本爵爷纨绔的名声,真以为推出来几个不值钱的替罪羊,就能让本爵爷满意? 一个窝心脚将笑容僵在脸上的员外郎踹翻在地,梁宝玉大刺刺的朝着等候多时的工匠、官吏走去。 “啊呸!” 跟在自家小侯爷身后的二驴子有样学样,把恶奴的形象演的活灵活现,一口老痰吐在了那倒地哀嚎的员外郎脸上,这才狐假虎威的赶紧跟上梁宝玉的脚步。 工部在场的官员一个个面露惊恐,而那些犹如牲畜一般被赶到一起的工匠和技术官吏们则目露喜色。 “本爵爷早就跟纪国公他老人家说过,火药作坊里行不得官场上那一套,老国公偏偏说工部里多有故交推荐的人才,行事不讲人情,面皮上过不去……呵呵呵,纪国公糊涂啊!” 梁宝玉挥了挥手,接替来福职位的二驴子一脸的狗腿相,巴巴寻了张椅子搬了过来,好让自家小侯爷骂人的时候不那么累。 “一位国公,竟然因为面皮搞不定工部的官吏……也算是我大唐的奇闻了。” 梁宝玉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手里摇晃着马鞭,一脸的阴沉,“百骑司何在?将工部内这一年来尸餐素位、争权夺利、迫害同僚、欺压工匠的狗贼名单给本爵爷拿出来!” ------------ 第二百零九章 花里胡哨没有用 闹到一位国公都懒得去工部当差,可见这帮关系户究竟折腾的有多离谱。 梁宝玉没有替工部整顿职场的想法,但火药作坊这里,不能乱! 随着他一声令下,当即从人群中钻出一名毫无存在感的小吏,怀里摸出一份名册,双手奉上! 在场的人,不论是否作恶,全都胆寒不已,这百骑司当真是无孔不入啊! “哟,这名单这么长啊?行了,你先下去吧,其他百骑司的兄弟也不用站出来了,有这一份名单就足够了。” 那名册之上写满了蝇头小字,不知道记录了多少人的黑账,梁宝玉这狗东西偏偏又说不让其他百骑司站出来……这特喵的,谁也说不清人群里是不是真的还有没暴露的百骑司,如果有,还有多少?他们又都是谁? “今日本爵爷来,已经拿到了纪国公他老人家的授权,工部……呵呵,本爵爷还管不了,但所有和火药相关的事、人,本爵爷全可一言而决!” 这话说的轻巧,如今工部上下,哪个人哪件事能够和火药脱得开干系? 若真有,那事那人定然无关紧要! “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结实的木棍子也找两根来……本爵爷旁的手段也不懂,行伍出身让诸位笑话了,只会行军法,见谅啊!” 一见梁老八这混世魔王要打板子,有做了亏心事的家伙顿时就慌了! “永兴伯你竟然敢在工部中擅用私刑,不怕言官弹劾吗?” “哟,这还有个出头鸟啊?叫什么名字?王畅?我瞅瞅,嘿,你小子果真是个人才!这册子里你自己就占了两页纸,不简单,不简单啊!给本爵爷将其扒掉裤子先打三十板子,若是没断气,那就再打三十板子!” 二驴子一声招呼,随行的两个老兵便如拎小鸡仔一样,把那哭嚎不休的王畅按倒在地! “嚯,好白的屁股!” 二驴子尖利的吆喝声,直接让那王畅比死了还难受! 打板子的事情自然不能让旁人来,万一暗中使坏,就成了滥杀朝廷命官。 噼里啪啦一顿板子,老兵手上留情,不愿给自家小侯爷招惹麻烦,终究是没要了那王畅的小命。 “伯爷,王畅乃是七品官身……下官并不是说伯爷整治风气的举动错了,下官是担心此举有损伯爷的名声……为这样的狗贼,实在是不值当啊!” 工部自有官员求情,可惜,他这话说了之后,梁宝玉更加来劲! “哦,仅仅是有损名声?那可太好了!这玩意,本爵爷不怕!” 梁宝玉哈哈大笑起来,这狗东西哪里还有名声可言?“二驴子,照着名册把人都给本爵爷挑出来,一律扒了裤子打板子!” “得令!”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离谱,刚扒掉王畅的裤子时,这狗贼悲愤欲绝,堂堂七品官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羞辱,当真是活不成了! 可一排白花花的屁股展示出来之后,王畅反倒是没太多感觉,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伤势…… 一顿板子下去,整个作坊中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实在是面对梁老八这个长安三害之首,官面上流行的手段全都没用,别管是明招还是阴招,这狗东西全然不顾,惹怒了他就扒了裤子打板子,大家都是体面人,谁受得了这个? 当初梁宝玉在工部的作坊里进行指导时,就最喜欢摆谱,别说不如他的意,那些工匠、官吏稍稍有些脑筋跟不上,都会招来一顿拳打脚踢,如此看来这狗东西在工作作风上倒是一贯没有改变,算得上是某种不忘初心了吧。 城南的秘密试验场驻扎有大批的千牛卫军卒和禁军,梁宝玉带着手下一帮跟班公然行凶,偏偏没人敢管。 这狗东西不但有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的手令,还有陛下便宜行事的旨意,当真是闹翻了天也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类似杀威棒的节目表演过后,所有被梁宝玉认为是不懂技术的官吏全部被赶出了试验场,至于工部如何处理这些人,梁宝玉是不管的。 而这些所谓的关系户背后的势力,梁宝玉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根红苗正、世家大族的嫡子长孙,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玩弄鬼域伎俩兴风作浪? 无非是一些小鬼罢了,真有不醒事的家伙敢于替这些人出头,梁宝玉就敢堵着对方家门口去骂街! 混资历往上爬的地方有那么多,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工部的火药武器研发部门? “这就是你们这些日子来耽误的玩意?狗一样的东西,都把当初本爵爷说的话忘到姥姥家了吧?” 熟悉的喝骂声在填满图纸的设计室内响起,伴随着拳打脚踢的声响以及求饶的声音,“还他喵的想要设计带翅膀能飞出去几十里地的火箭?真别说,你们都tmd是人才啊!来来来,老刘你是技术主管,你来告诉本爵爷你们准备用什么材料制作这样的火箭?你们如何掌控引线燃烧的时间?而这样的火箭你们要如何保证不会在飞行的过程中提前引爆? 你们这是靡费国帑,通通都该拉西市上杀头!” 在经历过火箭研发的辉煌时刻之后,工部对于火药武器的研究显然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这帮技术人员对于火药的特性还是理解不够深刻,某些即便放在后世也需要完备的工业体系所有支撑的灵光一闪,都被他们拿出来当做科研方向进行尝试。 得亏现在的火药威力还不够大,要不然这种盲人摸象一样的尝试所造成的死伤,绝对不会仅仅只有四五个人! “老刘你来告诉我,军士们在战阵上杀敌,想要使用火药制作的兵器,眼下咱们这个技术水平所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梁宝玉不等六品官的老刘回答,直接一个窝心脚将对方踹翻在地,“狗一样的东西,历练这么久了,脑筋还是不会转弯,工部一直拿不出合用的新式武器,那是刚刚打板子的混蛋有责任,你这样的榆木疙瘩责任更大! 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本爵爷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咱们追求的是把装满火药的武器送到敌人的军阵之中,然后……轰!” ------------ 第二百一十章 吐蕃人来了 飞雷炮,或者说带有延时引线的大号手雷,这就是梁宝玉给出的答案。 在大唐现有的条件下,一味追求设计巧妙、结构精细,完全是错误的方向! 结实耐造、便于制作、可以形成流水线作业设计才是王道! 高精尖武器自然有着碾压的威力,可这种东西更多的时候只配充当震慑四方的吉祥物。 而眼下满世界杀胡子的大唐,本身就足以震慑全场了,哪里还需要那些制作周期长、容错率低、浪费大量时间和银钱的东西? 若是有闲余的时间,若是将火药的特性完全吃透,搞一搞技术攀登梁宝玉是支持的。 可是眼下大唐已经开始了西征,身处草原大漠中的军卒需要的是可以快速量产、能够大规模发放到前线普通士兵手中的大威力武器! 经过上一次雷霆营在草原上的实战数据来看,八牛弩配合火箭在广阔的战场上表现的并不能算是完美。 不管是甲字型还是乙字型火箭,在威力方面当真没得说。 即便是最挑剔的军人,也无法拒绝这种毁天灭地一般的武器。 可恐怖的杀伤力背后则是对后勤的及其依赖,作为攻坚利器,八牛弩配合火箭绝对合格,可是面对那些纵马驰骋的敌人,其短板也是再明显不过。 而被梁宝玉命名为飞雷炮的铁疙瘩,虽然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无法和火箭相提并论,但其便于操作、对后勤压力不大种种优良的特性,完全足以弥补其他缺点。 初级和粗糙,并不代表着没有实用价值。 火药武器本身就已经是领先这个时代不知多少倍的恐怖玩意,此时大唐应该仗着其他人还对火药一无所知,尽可能的多开发一些技术含量低、便于大规模生产的武器。 梁宝玉也想明天就把马克沁机枪制作出来,可没有配套的工业体系,甚至连合格的材料都没有,这玩意儿也只能充当午夜梦回时的妄想了。 飞雷炮说白了就是装填火药、各种碎铁渣的大号手雷,按照型号不同填药量不同,威力自然也有区别。 最小号的飞雷炮完全可以有军卒中身强力壮的家伙,用绳索抡圆了投掷出去,一旦在敌人的军阵中引爆,堪称噩梦! 任何武器的研发都要结合自身实力的情况,此时的唐军本身就拥有着极强的作战能力,在两军对垒相互冲杀的时候,敌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面对火药武器的恐怖杀伤以及那让人灵魂震颤的轰鸣,军阵很难保持不乱。 在这个时期的唐军面前自乱阵脚,结局不言而喻呀。 大号的飞雷炮完全可以使用制作简易投石机进行投掷! 和八牛弩那恐怖的重量以及制作成本相比,具备了就地取材直接制作的投石机在性价比方面遥遥领先! 而且,大唐水师的军舰上可是配备了投石机的,在这个所有舰船全都是木头制成的年代,一发飞雷炮命中,就可以当场宣布敌方舰船的死刑了! 并不是说飞雷炮足以击沉舰船,而是引爆之后朝着四面八方飞溅的各种铁质废料,完全可以瞬间清空甲板! 这个时代的水战,连攒射都算不上主要的手段,全都要靠英勇的水手进行跳帮,想想看吧,一帮嘴里叼着刀等在甲板上准备和唐军搏命的外族水手,瞬间被天空落下来的铁疙瘩炸成一堆血肉碎块…… 这仗还有的打吗? 堪称水陆两用的形式设计,瞬间让焦头烂额的工部官吏们拜倒在梁宝玉的鹿皮靴下。 “实际上也不一定非要追求铁质的外壳,若是用来守城的时候,直接将火药和铁屑装填进陶罐里,一样能用。” 恍若大爷一般直接接管了整个火药试验场的梁宝玉,过得比在自己家里还滋润,他在这里待了五天,试验场周边的牛都摔死了三头……没办法,谁让永兴伯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就连牛肉都只吃新鲜的。 看着逐渐走入正轨的试验场,梁宝玉把负责炼钢的工部官吏叫到了身边。 炒钢法几乎让工部上上下下惊为神技,以前皇家军械司百炼钢一年的产量,如今三个人大半个月的功夫就能折腾出来。 可在这些人眼中,性能优越的钢材远远达不到梁宝玉的需求。 想要真正让火药武器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想要让大唐的军卒用上后世耳熟能详的火枪,哪怕是想要制作出最初级的火炮,钢材的性能都必须有进一步的跨越式的提升! 想要支撑火药武器的下一步发展,钢铁的材质必须也要随之提升,被世人推崇的百炼钢在梁宝玉看来,还是杂质太多,含碳量太高。 即便拥有了炒钢法,如今制作八牛弩特殊部件之类的精细东西,所谓的百炼钢也要经过匠人的反复锤打和退火,工序繁琐,产量感人。 梁宝玉给出的方案是建造高炉,并且直接给那负责炼钢的工部官员画出了设计图。 主炉配合一个配炉,足以让炉内的温度达到这个时代的巅峰! 只有足够高的温度才能够练出足够好的钢材,一旦这种新式高炉试验成功,配合梁宝玉此前一直强调的标准化作业,在不久的将来,大唐的军卒用上长枪短炮也不是什么飘渺的美梦! 按照梁宝玉一贯管杀不管埋的性子,设计图纸扔出去就不再过问了,具体操作和细微处的条件,还要指望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他一个外行指手画脚,只会带偏大家的思路。 “吐蕃人的使团到了新丰?那可就离长安城不远了呀。” 梁宝玉花大价钱盖了一座澡堂子,如今正泡在花瓣样式的池子里舒服的哎呀呀叫唤,旁边是身着薄纱的高阳替他搓洗连日来辛苦的污垢,“那帮狗东西是怎么和咱们农学的学员起冲突的?咱们的人没吃亏吧?” “吃亏倒是没怎么吃亏,毕竟那也是咱的地盘,就是……就是和小恪关系最好的那个刘胜义,好像被打伤了。” 高阳一边卖力的搓洗,一边嫌弃的皱着小巧精致的鼻子,“不过打伤刘胜义的吐蕃人也没落好,好像被他同行的女子一拳锤中胸口,当场就吐血了!” 梁宝玉:……?!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自家的学员在外面吃了亏,被人打伤,身为学监的梁宝玉不可能视而不见,更何况那刘胜义即便在农学之中,也算是个出挑的人才,和蜀王李恪交好,若是不谨慎处理,难免会引发其他风波。 可等到梁宝玉赶到农学,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刘胜义确实受了伤,右臂吊着膀子,满脸的羞涩。 这小子自小习武打熬了一副好身体,一身武技在学员里也是拔尖的,据他所说,吐蕃使团的那些野人无非是仗着人多,又亮了刀子,抽冷子这才伤到他。 事情的经过有些普通,事情的结果极其离谱,这才是刘胜义一脸羞涩的原因所在……他可不是因为自己吃了亏才害羞的! 当天农学休沐,如今一旦回到家中就会被老父催婚的刘胜义,索性独自一个人出门游荡。 也不知道是那侯家富商一直派人盯着这小子,还是当真偶遇,反正刘胜义在新丰的街市上遇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侯翠翠。 双方其实已经定有婚约,刘胜义所谓的彷徨呀挣扎啊,全都是无畏的抵抗,只带着贴身丫鬟的侯翠翠主动出击,顺利把刘胜义一个人散心的旅程,变成了两个人的甜蜜约会…… 正巧两人遇到了走到新丰的吐蕃使团,使团的规模不小,首领是吐蕃大相禄东赞。 使团在新丰停下休息,使团中的吐蕃人不识关中规矩,和一个卖酒的老汉起了冲突,街市上的邻居见外来的野人竟然敢欺负唐人,一股脑的冲上去打斗起来。 可普通的街坊如何使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吐蕃使团护卫的对手?一番乱斗下来最后吃了亏。 本就心中憋闷无处发散的刘胜义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仗着一身好本事三拳两脚就放倒了几个吐蕃使团的护卫。 在一帮街坊的叫好声中,恼怒异常的吐蕃人忘记了大相禄东赞的叮嘱,直接抽刀子偷袭,砍伤了刘胜义。 原本刘胜义的这条手臂是保不住的,结果危机关头这小子只感觉衣领一紧,就被人拎着后脖子直接扔了出去,这才救下了他那条手臂,仅仅只有一道划伤。 按照刘胜义的讲述,他人在半空中朝后面飞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出手救下他的乃是说话走路都扭扭捏捏的侯翠翠…… 接下来只见那侯翠翠吐气开声,一拳捣在了偷袭刘胜义那吐蕃人的胸口…… 那吐蕃人胸口当场就塌了下来,整个人倒飞出去,犹如破口袋一样摔在地上,嘴里喷出的血水中夹杂了不少内脏的碎片…… “嚯!当真是女中豪杰呀!” 梁宝玉都听迷糊了,他所认识的人中,徒手能一拳将一名吐蕃壮汉打飞的都没有几个,更别提一拳将对方的胸骨直接打碎!“邻家有女初长成,气拔山兮力盖世!” “学监,我想求您一件事。” 刘胜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翠翠为了我打死了吐蕃使团的人,家里算是摊上了事,那吐蕃大相不依不饶……今天早上,翠翠家里派人来玉山找我,说是她爹想要悔婚,担心牵连到我家…… 学监大人,我刘胜义也是堂堂男儿,自然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徒,还请大人帮帮侯家!” “行了,就冲翠翠这丫头,这事本学监管了。” 梁宝玉笑呵呵的拍了拍刘胜义的肩膀,“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早点告诉我。” 吐蕃使团极受重视,在唐军西征的当口,吐蕃这枚钉在高原上的钉子有着威胁西征军伍的实力。 满朝上下,对吐蕃使团尤其是大相禄东赞虽然不至于阿谀奉承,可安抚讨好之意确实再明显不过了。 不管新丰集市上那场争斗究竟谁占理,可终究是闹出了人命。 普通的吐蕃人或许小命不值钱,可使团中成员的命还是能够拿出来讨价还价一番的。 如今禄东赞揪住自家死了人这一点,闹的不可开交,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侯翠翠一家怕是难以消停。 若是运气不好,家破人亡恐怕也不算过分。 “所以你就去求陛下了?” 梁宝玉笑眯眯的看着垂头丧气的李恪,这小子还没敢把结果告诉刘胜义,“这事你求陛下也没用,要求也得去求禄东赞啊!” “那老狐狸就等着凭借这件事捞好处呢,怎么可能求的动!” 李恪还有些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愤怒,身为皇子,他竟然愿意向禄东赞低头,可见他有多重视和刘胜义的兄弟之情。 “谁让你真去求那吐蕃野人了?咱们大唐国力强盛,军卒们在外奋勇杀敌,杀的胡子们屁滚尿流,若是知道你贵为蜀王,却因为此等小事便愿意向吐蕃人低头,军卒们心里会怎么想?” “翠翠是个好女子,她家的事不是小事!” “呵呵,小恪,两国邦交,又是西征这么关键的时候,侯家是不是小事你比我清楚……有些事情你可以不接受,但你必须有清晰的判断。 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农学里的诸位先生你们也不要去麻烦,他们出马无非只是凭面皮逼迫陛下。” “那你要如何做?” “我?我会让吐蕃人乖乖忘掉这件事。” 接待外国使团,是鸿胪寺的差事。 领了功德使的差事,一直没去上过班心安理得吃空饷的永兴伯梁老八头一回踏入了鸿胪寺的大门。 “老唐,老唐,给我安排个差使,我要和吐蕃来的使团亲近亲近!” 面对梁宝玉这狗东西,唐俭的警惕性瞬间拉满! 他可是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在草原李靖的大营中,梁宝玉就曾经出手整治过颉利,让那位如今的长安舞王苦不堪言。 “你是为了侯家的事来的吧?这事你别瞎掺和,吐蕃如今的重要性不用老夫再和你鼓噪……你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在想法子让禄东赞放过侯家了。” “老唐你这话说的,我是一心为公的,我就是想为国出力,你这是打消本功德使的积极性啊!” “真的,别胡闹,这件事牵扯有点大,真闹起来,连陛下都难以护你周全。” “你们就只懂得去求着那帮吐蕃人,事情自然不好办,可本功德使却有法子让那些吐蕃人来求咱们!” “当真?” “当真!”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禄东赞的野望 吐蕃大相禄东赞独自坐在静室之中,默默品着手中的清茶。 关中这片地方神奇的很,总是会出现新鲜的事物,和高原上几乎万年不变的日子不同,这片汉人繁衍生息的地盘上从来不缺乏新奇的东西和新的风尚。 就如自己手中的这杯清茶,据鸿胪寺的官员讲,这东西乃是近一年来刚刚流行开来的新饮品,此前即便是唐人所饮的茶水也都是添加了许多佐料的煎茶,和草原上流行的酥油茶颇为相近。 这种清茶乃是永兴伯梁宝玉发明的,用新鲜采摘的茶树嫩芽放在大铁锅中烘培炒制,经过十数道工序之后方为成品。 饮用时以滚水冲泡,茶汤淡雅甘甜,极为符合文人们追求的某种意境,众人附庸风雅之下,如今早已风靡整个长安城。 清淡的茶汤并不符合禄东赞的口味,可他依然细细品尝,仔细体味那有些苦涩的茶水入喉之后奇妙的回甘。 汉人总是在与时俱进,好像每时每刻他们的身边都有新的奇妙的事物出现,哪怕有乱世降临,可一旦他们重新恢复安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建立起特有的秩序。 此次前来大唐,禄东赞身为吐蕃的大相乃是主动要求的。 隋末乱世刚刚终结没有多久,看似虚弱的大唐在禄东赞原本的认知之中应该如婴儿一般蹒跚学步,未来或许会成长为身强力壮的少年,但绝不是眼下这种面目狰狞孔武有力的壮汉形象。 唐人军阵在草原上四处攻伐,原本禄东赞眼中实力强悍的部族一一被击破,就连突厥的王都被生擒……听说颉利如今在长安城里以跳舞献媚于唐人的皇帝,从而换取活命的机会,被好事者冠以长安舞王的名头,英雄气短当真令人嗟叹啊。 禄东赞主动要求跟随使团前来大唐,就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地方为什么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总是能够发生让人惊讶的事情。 高原乃是苦寒之地,身为大相的禄东赞有着极高的见识以及与之匹配的勃勃野心,自己的种族充斥着未开化的愚昧的族人,那些愚蠢的贵族相互争斗不休,还有那些所谓的上师玩弄着众人的信仰……为何吐蕃不能像大唐一样如此兴旺昌盛呢? 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茶水,细细咀嚼落嘴中的茶叶,更加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扩散开……虽然还是不习惯这种清茶,但禄东赞却强迫自己接受并且尽量学会享受这种新奇的体验。 此次前来大唐,禄东赞有着自己的打算。 吐蕃并非一无是处,独特的高原环境就是自己种族最好的屏障,唐人即便满世界的攻伐,可高原上的特殊的气障足以让凶狠的唐人大军望而止步。 而吐蕃所处的特殊位置,又正好如一根钉入唐人出击必经之路上的钉子,仗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先天优势,吐蕃有着和大唐讨价还价的资格。 禄东赞想要拥有大唐的一切,工匠、铁器、麻布、粮食……他都快想疯了! 和他有着一样抱负的是吐蕃已经成年的王,松赞干布。 禄东赞此次来到大唐肩负的使命之一,就是想办法替自己的王求娶一名大唐的公主。 只要能够促成此事,那么两家就成了亲家,有了这个纽带存在吐蕃和大唐的交流必然会增多,大唐这些新鲜事物就会自然而然的给高原上带去巨大的冲击。 或许只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高原上的几乎万古不变的规则就会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没有人知道,从高原上一路行来,禄东赞内心的变化是何等的惊人,而某种绝望的情绪让他不得不重新改变自己的计划。 原本想要征服这片土地的想法,在见识过那些繁华的城镇、营养良好的子民之后,悄悄被禄东赞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仅仅仗着高原的地利,吐蕃或许可以在大唐身上讨些便宜,但是想要彻底征服大唐,绝对是疯子在癫狂时的胡言乱语! 既然无法征服,那就努力去学习,学大唐能够学习的一切,十年不够就学一百年,一百年不够就学一千年……反正自己的部族有的是时间,哪怕大唐把全天下的地盘都打下来,依然无法解决高原特殊的天然屏障! 等到吐蕃和大唐一样强大的时候,那么大唐积累的财富就会成为吐蕃的囊中之物! 对于这一点禄东赞有着强烈的信心,因为在大唐他不但看到了富足,他还看到了奢靡之风的蔓延和享乐腐朽气息的扩散! 汉人建立的国度仿佛一次次轮回,他们的帝国永远无法避免最后的沉沦。 而吐蕃需要做的则是等待,一边学习,一边等待,到了时机真正来临的时刻,那些傲慢的唐人积累的财富最终都将属于凶悍的吐蕃勇士。 在新丰街市上死掉的那名武士,在禄东赞看来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大唐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攻伐,他们为了自己的补给线不受到吐蕃的骚扰,必然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可唐人特有的高傲让他们不肯轻易低下头颅,而那名死掉的武士则是最好的借口,不管对于唐人还是对于自己,这个借口都完美无比,而自己需要做的则是紧紧抓住这个借口不松手! 粗鲁的敲门声让禄东赞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使团的属员汇报,有一名大唐的伯爵想要拜会禄东赞。 禄东赞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连日来和鸿胪寺官员的交锋让他明白,自己想要获取的东西马上就要到手了! 伯爵,不知道他能不能促成大唐的公主和自己的王之间的亲事? “大相龙行虎步,果真生的勇武雄壮,若是之前被我大唐女子一拳打死的短命鬼和大相一般本钱雄厚,想必也能活着见识一下长安城的繁华!” 一个嬉皮笑脸的贵族少年,满嘴胡言乱语,瞬间点燃了禄东赞的怒火! 大唐难道不在乎那些出征将士的安危了吗? 大唐难道不再害怕从高原上冲击而下的吐蕃勇士了吗? “哪里来的浪荡小子?来人啊,把这个泼皮赶出去!”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永兴伯果真是带着诚意来的 陪同梁宝玉一同到来的鸿胪寺官员犹如受惊的驴子,赶紧出言安抚这些吐蕃来的蛮子,心中同时在不住的抱怨,唐俭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梁老八这个祸害来见这难缠至极的吐蕃大相? “大相生的一副英雄像,为何做起事情来却像那斤斤计较的妇人呢?大相不要着急发火,一条人命而已,在大相眼中怕是还没有重要到要从大唐为敌的地步吧?更何况那短命鬼说不定就是个奴隶,他值多少钱?本爵爷一翻三倍赔给你就是了!” 梁宝玉完全不在乎禄东赞咆哮和鸿胪寺官员的惊恐,“本爵爷和其他那些只会说好听话的小官不同,本爵爷来见大相可是带着诚意的,大相千里迢迢赶到大唐,想必也不会只是为了打一场人命官司吧?” 眼前这个贵族少年的话让禄东赞停止了继续咆哮的表演,连日来鸿胪寺的官员对待自己和使团不可谓不够小心翼翼。 可这些官员纠缠的东西只不过是尽量安抚自己,所求的也只不过是快一点完结那所谓的人命官司,从来没有人主动询问,自己千里迢迢从高原赶到长安城,究竟想要些什么? “永兴伯对吧?那你来说一说你带来的诚意吧。” 上一刻还怒发冲冠的禄东赞突然恢复平静,重新坐下,神情变换如此之快,让那鸿胪寺的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夫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被打死那人乃是我使团的护卫,是勇敢的吐蕃武士,并非什么奴隶。” 梁宝玉哈哈一笑,挥手让那鸿胪寺的官员老实待在一边,早就给你们说清楚了,天下间的胡人全都是贱皮子,一味的委曲求全,只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大相此来定然不是游山玩水,大相所求的,本爵爷也不敢随意猜测,本爵爷就说一说自己能够拿出来的诚意吧,何去何从,还得靠大相自己拿主意。” 梁宝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禄东赞,不由自主挺直的脊梁,“对我大唐而言吐蕃非常重要,这一点大相心中必然清楚,所以为了维护两国之间的友谊,本爵爷愿意促成大唐和吐蕃互市。 大相先别着急,听我来说一说互市能够买卖的东西。 若是陛下恩准本爵爷的提议,那么大唐将会提供包括铁器、盐巴、粮食、麻布在内的大批商品,我身边这一位就是内府商队的大掌柜,若是此事能成,今后将由他执掌的商队源源不断的把这些商品送到吐蕃的境内! 当然,本爵爷想要提供的东西,不仅仅只有刚才说的那些,吐蕃需要什么完全可以敞开了说,既然是互市,那就是做买卖,做买卖嘛,没什么东西是不能贩卖的!” 吐蕃虽然占尽了地利,但却一直谋求和汉人王朝的商贸往来。 一直以来,汉人王朝对于吐蕃的态度都是限制出口各种急需的物资,即便有不怕死的汉人商队偷偷运送过去一些商品,价格高昂不说,还都数量稀少,对于整个吐蕃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眼前这油滑少年所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一旦敞开了贸易供应,自己此次前来大唐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大半! “永兴伯可以做主吗?据老夫所知,你们汉人一向限制和草原诸部之间的贸易往来,便是铁锅都不肯多卖一口!” “大相所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大相闲暇时应该多出门走一走看一看,如今草原上汉人商队的身影可不缺乏,好些原本忍饥挨饿的部族,如今一个个都吃得饱,穿的暖,依仗的就是那些往来不休的商队呀!” 吐蕃人所求的东西再明显不过了,鸿胪寺的官员偏偏都是死脑筋,一心想着先平息侯翠翠打死吐蕃护卫的事情,再慢慢进行后续的谈判。 禄东赞深吟不语,心底却是在盘算眼前这贵族少年所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的样子,但他毕竟是大唐的伯爵,一旦自己和他达成协定,那么即便是之后大唐不承认,自己也就有了胡搅蛮缠的借口。 这可是一场大机遇啊,可比被唐人女子一拳打死的那个废物有价值的多! 至于这个少年伯爵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坑害,呵呵呵,那就不是老夫需要考量的了! “永兴伯果真是带着诚意来的!”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禄东赞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原本僵着的脸上也瞬间变得满面春风,“老夫是个急性子,既然伯爷带着诚意来的,那么咱们不如把这其中的细节仔细说一说,若是有那不紧要的事情,索性直接敲定!” 旁边那还在惊诧于禄东赞变脸表演的鸿胪寺官员顿时慌了,永兴伯梁老八是个什么玩意儿满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此邦交大事,怎么能让他这么一个纨绔浪荡子搅和其中? 若是这狗东西胡乱答应吐蕃人的要求,那整个鸿胪寺上上下下怕不是都要被他坑害至死? “永兴伯,你没有资格和吐蕃使团达成任何协议!” “狗一样的东西,本爵爷想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在一旁指指点点?二驴子,把这狗东西拖出去,免得他打扰我和大相的雅兴!” 悲愤欲绝的鸿胪寺官员被二驴子一个锁喉,直接拖出了吐蕃使团入住的院子,一直到了街头拐角,二驴子这才放手。 “大人,小的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见谅!” “无妨,都是为了朝廷的差事,倒是下一次……你少用些力气就是了!” 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官服,一边有些埋怨的揉搓着自己被勒疼的脖子,那鸿胪寺的官员哪里还有刚刚那副悲愤的模样? 静室之中,梁宝玉和禄东赞笑的好像一小一大两只狐狸,而旁边规规矩矩站着的,则是一脸憨厚的内府大管事。 “永兴伯当真少年英武,也是个爽利的性子,老夫与你一见如故,来来来,咱们详细谈一谈互市的内容!” “本爵爷正有此意呀!大相是不晓得,本爵爷在长安城里可是有财神爷的名头!”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本爵爷是来讨债的 太极殿中,李二陛下默默看着唐俭的奏折,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 “观音婢你来看,老八那孩子一出手,果真和其他人不同,那禄东赞也算是顶顶难缠的角色了,却偏偏落入了老八的算计之中。” 一旁随手送上温度正好的羹汤,长孙皇后却是满脸嫌弃。 “老八的想法常常出人意料,可这孩子就是太过胆大包天了,他心里就没有有什么可顾忌的,做事情也从来不考虑旁人的想法,他一个小小的伯爵竟然绕过鸿胪寺,自己和那禄东赞签订了那个什么互市协议,他就不想想那些言官御史会放过他吗?” “观音婢不要再生气了,上次老八设计咱们给农家乐打广告,终归也是为了农学有个进项,农学可是还顶着皇家的牌子呀,朕还是山长呢, 替自家的学院谋个进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二陛下笑眯眯的把温润的羹汤一饮而尽,虽然明知道长孙皇后话里话外是在替梁老八那狗东西开脱,可还是细心劝慰。 夫妻两个相互扶持,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些年,仅仅只是知心是远远不够的。 些许一些小小的机变手段,不但能够加深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有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乐趣。 “至于哪些言官御史……呵呵呵,老八的小子什么时候害怕过被旁人弹劾了?回头朕罚他半年俸禄就是,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子如今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富户,他可不靠着朕给他发的那点俸禄过日子。” “陛下,话虽如此说,可他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总该学的稳重一些……以臣妾看来,老八的孩子做的事情虽然有些逾越,却也不能说他就是胡乱行事啊!” “哦?朕愿听观音婢的高见!” “老八虽然平时不管事,可他身上却挂着鸿胪寺功德使的差事,明面上就连佛门发放度牒这等大事都是他掌管的,暂且不提他和禄东赞签订的互市协议合不合规矩,单单这个身份上就没什么可指摘的! 还有呢,那份协议臣妾先前也是看过的,毕竟具体操作需要内府的人手去做,里面可是写清楚了的,除了那些商品买卖之外,大唐允许吐蕃的苯教进入咱们的疆域传教,同时吐蕃也允许佛教的僧人去高原上发展信徒。 单凭这一条,就很符合老八功德使的身份嘛。” “观音婢所言极是!是朕疏忽大意了,竟然没有留意到老八也是在克己奉公啊,只不过这商贸的口子一开,恐怕会有许多人坐不住。” “陛下何必忧心那些人?真正能够搅风搅雨的,如今都和老八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万万不会跳出来胡搅蛮缠的,而那些迂腐之辈,便如陛下刚刚所言,罚老八那孩子半年俸禄就是了,反正陛下偏袒老八的名声在长安城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此,朕就按照观音婢所说的,罚老八那小子半年俸禄!” …… 到梁家庄传旨的内侍是被永兴伯梁宝玉亲手拎着棍子赶走的,自从魏太忠全身而退之后,宫里来的内侍在梁宝玉面前就没得过便宜。 辛辛苦苦替各方谋划,最终路过的一个罚俸半年的结果,我堂堂永兴伯,堂堂长安三害之首能受得了这个气? 陛下那里惹不起,可总有本爵爷能惹得起的! 随着梁宝玉和禄东赞签订的协议被鸿胪寺捏着鼻子承认之后,整个朝堂之上对梁宝玉喊打喊杀的声音就没断绝过! 虽然那份协议鸿胪寺明确表示不会照章全收,细节方面还需要重新商议,可终究是梁老八这个狗东西行事太过无法无天,说严重点就是败坏了朝纲! 更有流言传出,说那永兴伯梁老八之所以敢如此胡闹,全都是因为一名姓侯的女子,那女子一拳打死了吐蕃使团的护卫,梁老八这狗东西就是为了替那女子开脱,这才私自和吐蕃大相禄东赞签了出卖我大唐利益的协议! 和以往梁宝玉欺男霸女作恶不同,此次这狗东西贸然插手吐蕃使团的事务在性质上严重的多,一帮门阀世家一边走门路想要从内府商队手里分一杯羹,一边挖空了心思想要给梁宝玉定个大罪……结果陛下只是下旨罚了那狗贼半年俸禄,令无数人嗟叹陛下识人不明、护短成性! 顶着这份骂名的梁宝玉,自然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长安城里的大兴善寺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去把你们方正大师请出来,本爵爷给他报喜来了!” 带着一帮老兵护卫,梁宝玉犹如恶少登门一样,直接把香火兴盛的大兴善寺祸害的不见一名香客!“腿脚利索点,你们这帮和尚,整日里不事生产,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连跑都跑不起来,当真是蠡虫!” 一帮和尚被梁宝玉撵得犹如受惊的驴子,当真是仓皇逃蹿呢,知客僧更是早早的守在寺庙门外,劝退那些还没接到消息的香客……一切苦难都让我们大兴善寺这些僧人承受吧,这些一心向佛的香客能逃离梁老八那狗东西的魔掌一个算一个吧! 不多时,满脸慈悲的方正大师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梁宝玉的面前。 “老衲见过永兴伯,不知道伯爷今日来我大兴善寺,是要礼佛呀,还是要上香啊?” 此前梁宝玉和方正大师单独见过一次,老和尚身上那股子祥和平静的气场让梁宝玉心惊不已,不管是方正大师当真佛法修为已入化境,还是说擅长某种催眠的手法,都不是他一个年轻后生能够抵挡的。 可这次不同,梁宝玉是抱着做大爷的心态来的,他针对的也是佛门,而不仅仅只是大兴善寺或者方正大师。 “大师有礼了,本爵爷此次来既不礼佛,也不上香,而是来收债的。” “哦?不知我大兴善寺之中究竟是哪一个僧人向伯爷您借钱了?” “哪一个僧人?大师莫非故意说笑?这天下之间所有的寺庙都欠着本爵爷账呢!” “老衲愿听其详。” “本爵爷替佛门争取到了前往吐蕃发展信众的权利,大师难道不知道吗?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这个朋友,本爵爷没白交 对于一个教派而言,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信众,足够多的信众才是一切的根本! 佛门如今在大唐的境地并不乐观,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掌握着实权的官员们,哪怕他们自己也会上香礼佛,但是对于佛门的警惕却从来没有放下过。 越是手握大权的人就越是清醒,佛和佛门,本就是两个概念。 佛门将皇帝当做财货卖来卖去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恶劣,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污点在前面,谁也不会放松对佛门的约束。 当初玉林老和尚就曾经和梁宝玉说过,把皇帝当财货贩卖的两个败类毁掉了佛门最大的一次机会。 一个狂信徒的皇帝,完全有可能帮助佛门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地上佛国…… 梁宝玉身为鸿胪寺的功德使,又在名义上掌控着佛门度牒的发放,即便是这样,他都不愿意和佛门有过多的沾染,但凡有所往来,全都是商贾交易,而且每一次,梁宝玉都是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现在大家眼前的。 以他这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声,还有往日里积攒下来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形象,这样的结果本身就说明了许多东西。 佛门的势力极为强大,哪怕是被李二陛下多方打压,若是受到佛门的助力,别说是普通人,即便是朝廷的官员也能够一飞冲天。 可即便是这样,愿意借助佛门助力的人寥寥无几,当然类似梁宝玉这种敌意明显的家伙,也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关于梁宝玉私自和吐蕃大相禄东赞搞出来一份协议的事情,身为佛门重要的领头人物,方正大师自然也有耳闻。 至于协议中允许佛门进入吐蕃高原传教,发展信众,佛门上下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毕竟梁宝玉一向以来给大家的印象都是极为不靠谱,而朝廷对于佛门的打压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给佛门喘息的机会? “永兴伯,朝廷的大事,老衲没有资格过问,你和吐蕃大相签订协议的事情,老衲也有耳闻……那协议当真作数吗?” 与梁宝玉那恶劣的名声相对应的,则是这狗东西在买卖上的守信。 不管这狗东西吃了多大的亏,只要交易完成,就从来不会找后账……这一点,佛门有着无与伦比的发言权! “不作数,本爵爷会来你们大兴善寺收债吗?” 梁宝玉一脸的嫌弃,“方正大师也是本爵爷在佛门之中,最为敬重的人物,当着大师的面,我可不说谎话……所以,大师以为本爵爷替你们佛门争取来的这次机会,究竟值多少银钱呢?” 值多少银钱? 这种官方认可的传教机会,怎么能够是银钱这种阿堵物可以衡量的?! “若是此事当真,老衲便擅自做主,将丰河边的一处庄子送于永兴伯,那地方,可是有百十亩上好的水田!” 方正大师满脸喜色,双手合十高宣佛号,“若是吐蕃朝廷允许我佛门传道,老衲许下大宏愿,愿亲入高原,劝慰世人皈依佛门,必在高原之上修建一座巨大的佛寺!” 擦,老和尚,你来真的? “如此,本爵爷就祝大师一切顺利,早日建起让世人惊诧的佛寺!” 方正大师微微回礼,转头就匆匆离去。 梁宝玉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重要,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复杂至极,佛门需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需要好好的理清其中的脉络…… 从多宝僧手中接过丰河那处庄子的地契,梁宝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梁家庄,多日不见的袁天罡早已等候多时。 “道长不去给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摸骨算命,竟然有闲暇来我这梁家庄子,当真是稀奇啊!” 面对梁宝玉这狗东西的奚落,袁天罡丝毫不为所动。 “永兴伯,过了吧?” 老道一脸的兴师问罪,“佛门本就带着原罪,陛下不喜,朝中权贵亦不喜,如今每年朝堂发放的度牒屈指可数……伯爷您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给那些和尚喘息的机会? 要知道,吐蕃那地方一旦向佛门开放,百十年后,怕是会倒逼大唐境内……尾大不掉啊! 怕是后人提起此事,伯爷会被人拉出来骂……” “嘁,老袁你何必吓我?本爵爷这名声,还在乎被百十年后的人骂吗?眼下等着排队骂我的人,挨个来一遍的话,怕是都能排到百十年后了!” 对于袁天罡这样的神棍,梁宝玉当真没有太多的恭敬之心,若是孙思邈在这里,他必然会详细解释一下让佛门入吐蕃的算计,可袁天罡……呵呵,这老道连给孙道长提鞋都不配! “呵呵呵,贫道没想到,永兴伯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豁达,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袁天罡瞬间变脸,笑的和蔼可亲,“可伯爷您做事,也总该有个章法才是。 那鸿胪寺中,你可是管着发放度牒的差事,就凭这一点,不管你对佛门如何示好,和尚们都会记恨你的啊!” “嘁,天下间记恨本爵爷的人那么多,和尚又算老几?” 切,本爵爷主打的就是一个没脸没皮,你个老牛鼻子能奈我何?“倒是和尚们做事就是爽利,一是一二是二,背地里骂本爵爷,也没耽误人家送我一座庄子! 老袁你来看看,丰河边上的庄子啊,有百十亩上好的水田,能种稻谷的那种,稀罕不稀罕?” “和尚们也就这点出息了,无非是做些善财童子的勾当,贫道想来,伯爷定然不会被他们蒙蔽。” 袁天罡依然神色不变,倒是从怀里取出一份册子,“前段日子,伯爷一直被无良狗贼攀咬,我道门一向拿伯爷当朋友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啊,所以暗中帮伯爷做了些活计,如今到是有所收获。 这本册子里,乃是蜀中串联谋逆的家族名单……伯爷,慎重啊!” 梁宝玉看着袁天罡拍在桌子上的名册,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老袁你懂我!你这个朋友,本爵爷没白交!” 梁宝玉拿起名册随意翻看,状似无意开口询问,“只是本爵爷好奇,老袁你知不知道串联这些人的师公府余孽如今身在何处啊?”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把和尚卖给道士 原本笑眯眯的袁天罡瞬间僵住,他怎么也没想到,梁宝玉的思维如此跳脱! “伯爷,师公府……如今不就剩下您和那个残废了吗?” 被李二陛下认了祖宗的道门,如今在大唐的地盘上占尽了优势,道士们和佛门所求的不同,能够拿出百骑司也拿不出的名册来,梁宝玉丝毫不感到惊讶,但当着面说瞎话,可就不厚道了。 “老袁你这人,一向抠抠搜搜,和人家和尚没法比!” 梁宝玉也不气恼,只是拿那本名册当扇子摇晃,“既然如此,那本爵爷就和你做个买卖,我告诉你一条关于佛门的秘密,你……” “若是这秘密足够重要,那贫道自然将师公府余孽的身份甚至踪迹告诉伯爷!” “嘁,依然如此小家子气!” 梁宝玉一脸的鄙夷,像极了集市上讨价还价的小贩,“我要你们道门帮忙出手,彻底断了师公府的传承……除了本爵爷这个不算数的,还有我庄子里那个残废,我需要这世上再无师公府的成员!” “伯爷先说说那个秘密吧,道门和天下间的隐世门派大多有约定的,随意灭人道统……实在是干系甚大。” 袁天罡不由得露出严肃之色,梁宝玉身上的谜团太多,师公府算是一条可以牵引这狗东西的线,一旦断掉,想要探寻梁宝玉身上的秘密,将会变的更加艰难。 “本爵爷可不是你们道门,做买卖向来爽快……老袁,你可听说过玄奘这个名号啊?” 看着老道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梁宝玉就知道佛门对于玄奘西行的遮掩有多慎重,“那玄奘可是一个了不起的高僧啊,独自一人前往佛法的发源地天竺,只为见识最真实最本源的佛法……一来一回,万里之遥,老袁你说这样的人物,一旦进了长安城,将会是何等的场面?” 事关信仰之争,袁天罡反应神速,瞬间就大惊失色! “师公府的事,伯爷尽管放心,我道门替您揽下了!” 望着老道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梁宝玉唾了口唾沫。 自从和高阳成亲那一晚,在食盒中见到那张没头没尾的字条之后,梁宝玉就一直在寻找机会,彻底解决掉师公府的余孽。 回应黛丽丝的求援,上演一出强抢祆教圣女的戏码;主动和禄东赞谈判,替佛门争取高原传教的机会;把佛门遮掩的无比隐秘的唐三藏卖给道门……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没有什么联系,但只有身处局中,才能体会到其中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滋味。 自己如今是永兴伯,是驸马都尉,身上的各种官职更是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可即便如此,那些所谓的隐世门派和练气士,依然敢于出手试探…… 这些家伙全都是贱皮子,记吃不记打,自己不想办法彻底弄断根几家,怕是今后被骚扰的更加频繁。 而作为大唐明面上最大的两个教派,佛门和道门必然和那些隐世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蛊惑白山宗的刀客前往大明寺寻找海图,就是梁宝玉的一次尝试。 引发隐世门派和佛门、道门之间的猜忌甚至是争斗,才能让自己安生一些。 如今,袁天罡替道门应下了铲除师公府余孽的事情,想必此次过后,某些人的日子将会变的无比艰难。 嘁,一个个都想得道成仙想疯了,好好的活在这人世间,享受正经人该享受的美好,就不行吗? “二驴子,去把老魏叫过来,这里有一本册子需要他送进宫内。” …… 入冬前,蜀中查获谋反大案,牵连甚广,豪门大户十去其五! …… “不过是一个庄子罢了,派管家前去收了就行,你这么一个大肚子,非要凑什么热闹?” 怀孕的高阳好像连性子都变了,之前也是顶顶大气的人,如今却如那地主婆一般,整日里翻弄账簿,吓的账房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都找梁宝玉哭诉两回了…… 丰河的庄子不算太大,庄户也不多,可那地方毕竟全是水田,能种稻谷的,在长安城周边,算得上顶级地产! 说句不好听的,就那块地方,换三个梁家庄绰绰有余! 这么大一笔进项,又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田地,高阳自然不会放过,非要闹着亲自去接收。 “你是男人家,在外面闯荡,甩手掌柜做惯了,哪里晓得经营家业的不易?” 怀孕五个月的高阳小脸圆润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都有了好看的弧度,“咱们梁家庄子在外面的名声一向彪悍的很,和尚们又是惯会沽名钓誉的主儿,他们卖给咱家的庄子,那些庄户必然心里忐忑……” 得,还是自己这长安三害之首的名声给闹的! 既然高阳想去,那就一同去吧,只当是一家人散散心。 梁宝玉特意命人打造的豪华大马车,足够装下一家四口人,徐惜微和还在吃奶的小丫头明珠也带上了。 可等到临行前,梁宝玉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一直照顾徐惜微的李大娘子自然要跟着,大小姐和二夫人身边可不能没有使唤的人。 跟着高阳一起来到梁家的老女官自然也得跟着,当家主母身边总得有贴心人才方便。 小云朵前些日子练武练的好,魏太忠那老混蛋给自己的宝贝徒弟放了一天假,练过早课就能美美玩一天,自然不能错过入冬前郊游的好机会! 至于管家、账房、护卫等等,更是跟了一大群人,声势浩大,哪怕没有大兴善寺给的地契,也足以轻易抢占丰河那处庄子…… “小侯爷,新庄子不比咱梁家庄,那边的庄户也只是能吃饱罢了,和尚们虽然满口的慈悲,可收起租子来一点也不手软,老汉寻思,合该给新庄子谋些好处。” 被迫骑马赶路的梁宝玉也不是没有便利,最起码侧身坐在大青驴上的老管家财叔汇报工作容易的多,“家里的那些作坊不适合弄到新庄子,可养鸡的法子却能教给他们。 赶在入冬前盘几个火炕,老庄子里再过来几个老手,到了冬天这些新庄户哪怕不出门,靠着养鸡下蛋也能有个进项,总不至于饥荒的丢了咱家的脸面。” “财叔看着安排就是了,咱们家刚接手,总要给庄户们谋些好处的……不行给他们降降租?” “万万不可!”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吐谷浑完了 满长安城的地主都收一样的地租,偏偏你家里收的比别人低,你想做什么? 这是要和全长安城的地主老财作对哦! “小侯爷慈悲,可这世上的人心却不许慈悲人活的痛快!” 偏着身子坐在大青驴背上的财叔苦口婆心劝慰,生怕梁宝玉这狗东西一拍脑袋做出什么离谱的决定,“就连那些新庄户,也不敢一回就把好处给够……嗨,老汉同小侯爷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做啥?这点事情,就不用小侯爷操心了!” 梁宝玉深以为然,术业有专攻,这方面还得听家里老人手的! 新庄子只有几十户人家,面对恶名满长安的新东家,全都惴惴不安。 一脸贵气的高阳露了个面,老管家财叔就接手了后面的事宜。 如何安抚人心,如何变着花样补贴自家庄户,如何逐步提高幸福感和认同感……这里面全是门道,梁宝玉暂时还学不来。 “夫君莫要小看我来露个面,有这么一趟,庄户们就安了心。” 高阳有些圆的小脸上满是笃定,“今后慢慢也就收了心,就是离老庄子有些远,好些个好处这些人得不到……不行年前让财叔问一问,有愿意去老庄子作坊做工的大人,进学堂的娃娃,就在集体宿舍那边拨一间房子,总得一视同仁才行。” 高阳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梁宝玉嘛事不用管,这可是当初没想到的。 实际上,来新庄子虽然是正事,可也是个由头。 入冬前难得的好天气,一家人出来走走看看,权当是秋游了。 如今高阳身子还不算笨,再过两个月,怕是连梁宝玉都不敢让她随便离开梁家庄。 丰河边上的草坡上,从家里带来的点心饭食摆在餐布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不远处是正在烤全羊的二驴子,心情莫名就美好起来。 高阳一边看着徐惜微逗弄着女儿,一边絮絮叨叨,说话也没个方向主题啥的,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家里的琐碎事情啊,从贵妇圈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啊,甚至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前线的各种说法…… 梁宝玉就这么躺在高阳旁边,听她说个不停,所谓家庭,大抵便是如此吧。 高阳虽然是个要强的性子,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不是梁宝玉这个狗东西能比的,所以落在外人眼中,这小两口就十分互补,倒也称得上和和美美。 “今年咱家开销不小,可进项更多,年上该有的赏赐不能少。” 梁宝玉睁开刚眯上的眼,看了看瓦蓝的天空,感受了一下还算和煦的微风……这就开始考虑年上的事情了,高阳越来越像个管家婆咯! “自然不能少,还有趁着草原上下雪前最后一次走商,给老梁多带些补给过去……哎呀,打我干啥?” “你这人,一点也不晓得孝道,怎么能如此称呼公爹?” “他顶爱听来着。” “没正行。” …… 草原上早已起了寒风,虽然比不得前年的白灾,可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落雪了。 这两年,受惠于汉人商队不断的往来,草原上的牧人生活好过了许多。 而且,商队大批的收购羊毛,让原本一次性收益的羊变的可以源源不断产出财富,这其中的改变堪称活人无数! 赞美仁慈的永兴伯,愿长生天永远庇佑着他! 汉人商队带来了磨好的粮食、麻布、铁锅、茶砖等等好东西,之前的禁令没人再提起,以往的警惕好像也被汉人抛在了脑后。 就连那些驻扎的军卒,也不会干涉商队贩卖铁锅的行为,这让不少牧人想起来此前那些汉人士兵宣传的说法。 他们的可汗抛弃了自己的子民,而好心仁慈的大唐皇帝收留了他们,承认他们是大唐的百姓,今后,他们也将受到大唐军卒的庇佑! 当听到这个说法时,牧人的胸脯好像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许多。 这种被称之为宣传战的法子是永兴伯梁宝玉最先提出来的,他认为草原上各部落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来自于所谓的部族或者说种族。 既然大家都称呼自己为突厥人,那么突厥人的可汗如今投降了,在长安城里靠着跳舞讨好伟大的李二陛下,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整个厥已经臣服于大唐了? 既然臣服于大唐,那么大唐也愿意接受,并且把所有的突厥人吸纳进了大唐的体系之中,所以,大家都是唐人,都是大唐的百姓。 这种说法一时半会只能糊弄一下傻子,可经营一方,往往需要数十数百年的时间。 反复这么说下去,那些不信这种鬼话的牧民的孩子、孙子,总有一天会相信的。 青稞或者其他什么粮食,已经没有人再种植了,不断的扩充羊群的规模,才是过上好日子的法宝! 只要长生天不再降下白灾,总有一大半的羊能够熬过寒冬……羊群会越来越大,产出的羊毛也会越来越多,能换到的好东西自然也会随之增长。 在这个部族纽带极为松散的时代,改变一个民族的认同感和生活方式并不麻烦,每个人的需求也极为简单,吃饱,穿暖,活下去。 仅此而已。 “大帅,兵部急令!” 在草原上武装游行了一番,灭掉了一些不听话的部落,刘弘基在入冬前带着大军驻扎在了远离西线的地方。 冬天大军无法在草原上赶路,柴绍和李靖搞出来的突袭也只适合小股精锐实施,一切战略意图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能逐步进行。 看着手中的公文,刘弘基哈哈大笑! “吐谷浑当真是一群蠢货啊!哈哈哈,笑死老夫了!” 从长安外的农家乐拍卖到一头苍狼啸月琉璃摆件的吐谷浑想要获得西突厥阿史那家族的庇护,结果被人认为他们花费巨大代价送去的琉璃摆件是赝品……七匹狼的传说已经在西突厥的土地上流传开了,集齐七头形态各异的苍狼琉璃摆件,就能获得狼神的赐福,将会成为狼神认可的王! 这时候送去一件制作低劣的赝品……吐谷浑的使者当场被杀,脑袋挂在了城楼上,阿史那家族的军队已经开始整装备战……羞辱狼神,吐谷浑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上门的劳力 吐谷浑的遭遇不值得同情,当初他们的大长老率着使团离开长安城时,鸿胪寺的官员可是诚心诚意的挽留过的。 可惜当时的大长老认定了大唐不足以为他们提供长治久安的庇护,看似在地理位置上距离更近,行事手段更加不留情面的西突厥阿史那家族才是更值得需要讨好的对象。 如果让梁宝玉来评判吐谷浑大长老的行为,用墙头草或者自身弱小的悲哀之类的词汇已经无法形容。 说白了,不管是大长老还是吐谷浑的其他人,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是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得罪了大唐或许还能够让自己的部族继续活下去,无非是生活的艰难一些罢了。 而不讨好阿史那家族统治的西突厥,等待自己和族人的有可能就是锋利的弯刀和斩草除根的酷烈惩罚…… 以梁宝玉通俗且直白的观念来看,给吐谷浑留下这样的印象,完全是驰骋在草原上的大唐军卒太过仁慈了。 大唐和西突厥稍作对比,就能够证明梁宝玉观点的正确。 在地理位置上看似西突厥和吐谷浑的领地更加类似,秉承的也是草原上流传了数千年的规矩,虽然部族、血脉不同,但理念上更加接近,可实际上,吐谷浑真正适合大唐的疆域接壤啊。 而大唐西征的军队,完全可以杀一个回马枪,轻易灭掉吐谷浑,让他们和曾经在陇右那片土地上存在过的羌人一样,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之中。 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吐谷浑依然不惜得罪大唐,反而花费巨大的代价去讨好原本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的西突厥…… 说白了还是唐人留给这些外族的印象太过和蔼可亲,出了事情认个错,道个歉,说一些好听的话,就能够得到宽恕。 甚至如果姿态足够卑微,态度足够恭顺的话,说不定还能额外得到一些赏赐和好处。 长久以来的固有印象,在某些情形下确实有助于大唐施展一些外交手段,扩散自己那强大的影响力。 可在眼下这个乱糟糟的草原上,却成为一些部族在作出决定自己命运选择时致命的误导! 还是那句话,胡人都是贱皮子,记吃不记打的!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天下间一片祥和,吐谷浑做出这种的行径,无非是被大唐的文官们记在心底,通过一系列限制贸易之类的手段进行惩罚,文火慢炖的煎熬之下,让这些投机分子慢慢的承受折磨。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唐的军阵就摆在草原上,家里在陇右圈了大片荒地的老流氓刘弘基为了没有足够的劳力干活,急的两只眼睛都冒红光了! 在陇右圈下大块荒地的人家可不止一两户,随着开发陇右的政策不断推行,原本略显严谨的审核制度早已慢慢松动。 一开始获得圈地资格的只是勋贵将门那些新兴贵族,可那些传承了千年的世家门阀面对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可能不动心。 这些世家门阀早已经掌握了见缝插针的渗透本事,甚至某些油滑的家伙,在大唐建立之初就已经和新兴的勋贵集团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李二陛下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楚的。 在陇右另起一份家业的诱惑,没有几个豪门大户能够抵挡,连番操作之下,如今在陇右占据了大块荒地的世家门阀也不算少数。 于是,这些枝繁叶茂的世家也和此前的勋贵集团一样,不得不开始为劳力发愁…… 吐谷浑自己作死,被某个无良纨绔设计,直接上了西突厥的黑名单,这么好的机会别说老流氓刘弘基了,即便是远在长安城的身属不同阵营的文官们都坐不住了! 一群发愁劳力不够用,着急上火两眼通红的家伙,迸发出了罕见的效率! 兵部的公文在送的夔国公刘弘基手中的同时,大唐的使者已经出现在西突厥的领地。 大唐使者重申了唐王朝和西突厥阿史那家族之间的友谊,并且再次强调,唐军在草原上的行动并不针对阿史那家族,而蛇鼠两端的吐谷浑不但亵渎阿史那家族信奉的狼神,更是在出使大唐的期间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外交辞令中的说辞不过是一张遮羞布,说什么都不重要,意思传达到就行。 原本大唐以为吐谷浑是受到阿史那家族庇护的,为了双方的友谊,大唐对于吐谷浑的冒犯选择了隐忍和克制,可眼下吐谷浑竟然敢于亵渎阿史那家族信奉的狼神,敢于触怒阿史那家族的威严,那么大唐将决定不再以隐忍和克制! 本就一直因为血脉之争不那么安稳的阿史那家族,这段时间一直为了狼神赐下的七匹狼摆件明争暗斗不休,吐谷浑的冒犯让他们稍稍克制了一下及其七匹狼召唤狼神的进程,眼下大唐竟然表示愿意替他们惩处草原另一边的吐谷浑…… 这种天上掉馕饼的好事,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更何况吐谷浑本身就不属于西突厥的部族,大唐动手之前,还特意派来使者知会一声,不愧是好朋友,给足了阿史那家族面皮! 更何况大唐也不需要阿史那家族出兵协战,花大唐的钱办我阿史那家族的事,面子里子都给的足足的,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当即,在吐谷浑不在场的情形下,阿史那家族和大唐的使者决定了这个部族未来的命运。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在军帐之中,夔国公刘弘基意气风发,“告诉儿郎们,入冬之前咱们将进行一次盛大的狩猎!” 毫无征兆的情形下,一万两千大唐府兵调转兵锋所向,直插吐谷浑的领地! 往日里以阵斩杀敌评判军功的规矩,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大帅有令,死人不值钱,活着的吐谷浑人才值钱,尤其是年轻的壮劳力! 与大军同时进入吐谷浑领地的还有数千武装到牙齿的关中老兵,这些各家各户拼凑出来的精锐,在战斗力方面可不比老流氓刘弘基的部下差! 好在这些关中老兵不怎么参与战事,仅仅是停留在一旁等待接收自家大军不好处理的俘虏……行军打仗带着几万俘虏肯定是累赘呀,咱们这也算是为朝廷分忧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游牧朝农耕的跨越 “夔国公这一仗……嗨,老刘家的家底儿,又厚了三分啊!” 冬日里的长安城无趣得紧,除了去花楼里喝酒听小曲之外,很难找到什么足以陶冶情操的娱乐活动。 玉山脚下的梁家庄子就成了纨绔们消磨时间的首选,只不过如今梁家庄子里当家作主的是高阳,这丫头如今又挺着大肚子,哪怕是无法无天的纨绔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跟着梁宝玉躲在暖房里吃锅子喝酒。 “这一仗夔国公他老人家算是吃了个肚圆,我家在陇右的管事送回来的信件中,还在抱怨国公爷他吃相难看呢!说是一开始送的庄子上的劳力还有个人模样,可越到后来越没规矩,什么老弱病残都一股脑的往陇右送,偏偏价钱都是一个样!” “哈哈哈,老公爷是个什么作派,你心里没底儿吗?” “没牵一头羊当做劳力卖给你家,就算是他老人家积德了!” “哈哈哈哈!” 一帮纨绔在暖棚里吃锅子吃的浑身冒汗,一个个扯掉了衣衫放浪形骸,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在这搞什么有伤风化的活动。 旁边就种着正好成熟的寒瓜,虽然味道比不上夏日里沙土地上种出来的滋味鲜美,可在这外面寒风呼啸的时节,在这吃锅子喝酒闹一身汗的当下,挑选一个切开咔嚓嚓啃下肚,当真是无比美妙的享受啊! “宝林、老八,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要是前两年我爹杀胡子下手不那么狠……” 盘膝坐在瓜藤之间,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的程处默,眼中露出了某种类似智慧一样的光彩…… “闭嘴吧你!程伯伯杀胡子杀的好!谁提起来都是这么个说法!” 梁宝玉手中的瓜皮直接扔在了程处默的脑袋上,后者嘿嘿一笑,不在乎的用手抹了一把,“我晓得长安城里有人说怪话,可你这个做儿子的也跟着学,小心你爹班师回朝的时候拿你做娃样子!” “长安城里那些狗东西传的怪话还少吗?旁人都不当一回事,就你小子当了真!” 尉迟宝林一边啃着瓜皮,一边斜着眼睛说教,“老八说的对,任谁提起来都只能说你爹杀胡子杀的好! 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混账,不晓得军阵上是个什么情形,你还能不晓得? 若不是你爹杀胡子杀的足够多,陇右那地方还轮不到那帮吃饱了撑的家伙,圈地种棉花呢!” “嘿嘿嘿,倒也是这番道理。” 程处默一脸憨笑的挠了挠脑袋,“小弟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夔国公他老人家赚钱的手段太狠,一个劳力就卖五贯钱,谁家不是几百上千的买呀,还不包活……要是当初那些羌人留一批下来……嘿嘿嘿。” 不包活……这虎狼之词一出,梁宝玉这样没心没肺的家伙,都不由的嗟牙花子! 能够想象得出,吐谷浑落到刘弘基这老流氓手中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惨象。 这老混蛋对待自己人都下手狠的令人发指,对待外族……呵呵呵,幸亏本爵爷和他哥俩好,别人家买劳力都是五贯钱一个,咱老梁家四贯,包活!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听说草原上的胡子也不安分,今年冬天过去之后,怕是那些小部族剩不下几个了。” 一旁的牛见虎消息来源多,脸上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冬天里不能放牧,那些胡子都会挑选避风的地方过冬……大部族的人探明了小部族的位置,直接摸过去一锅端……如今那些家伙也开始向陇右卖劳力了,还有几家甚至和那些世家门阀搭上了线,怕是会和夔国公他老人家争生意啊!” “哈哈哈哈!” “这胡子也不全是傻瓜嘛!” 梁宝玉估计,同为长安三害的刘弘基真不一定能竞争过草原上的胡人,毕竟老刘这属于一锤子买卖,有军事行动的时候顺带的搞点副业,不可能长久的做下去。 而那些草原上的大部族就不同了,这还是冬天都不影响人家做生意,等到开春天暖和了,那业务岂不是要越做越大? 三五年经营下来就有了品牌效应,完全可以在业内自称老字号! 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今后草原上的胡子,一边卖羊毛,一边抓劳力,安居乐业生活美滋滋,怕是敢有人和大唐作对,都不用大唐的军卒出手,转眼间就会被这些大部族套上绳索,卖到陇右去种棉花! 哎呀呀,一帮黑了心的豪门大户为了赚钱,竟然替大唐赚出了一个长治久安的草原,这个事情此前谁能想得到? 此次开发陇右,和去岭南赚钱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二陛下几乎是在行阳谋,不管今后有多少产出,陇右那片地方在未来几年中,都是一个堪比吞金兽的无底洞。 不管是勋贵,还是世家门阀,手中积累的财富将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陇右。 某些因为财富飞速增长而滋长的野心自然也会逐渐消失,同时有效的遏制了财富飞速向少数人手中汇聚的可怕现象。 大笔的钱粮撒出去,仅仅是在初期就能够养活业内大批的从业者。 等到棉花种出来了,开始有产出了,整个大唐的纺织行业也必然获得飞速的发展,从而养活更多的百姓。 这几乎是一个多方共赢的庞大计划,不能说没有瑕疵和缺憾,只能说足以载入经济学的教科书中充当典型案例。 当然,被老流氓刘弘基带着大军灭掉的吐谷浑,或许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人都不在了,看法不看法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要让梁宝玉来说,他喵的一帮游牧民族直接跨越到了农耕时代,不用再忍饥挨饿受冻,仅仅是被人套上绳索从此就过上了老实种地不会饿死的好日子,这他喵的是历史进程的一大步啊! 整个冬天,长安城都被劳力这个话题填满了,直到高丽屯兵于辽东之外,兵锋直指大唐疆域内的大片沃土,意图不明! “朕给你一万水军,你能让高丽安分下来吗?” 太极殿中,李二陛下单独召见梁宝玉这个岭南水师的主帅。 “陛下,仅仅是让高丽安分下来,可用不了那么多人!” ------------ 第二百二十章 你生孩子前,我一准赶回来 鸿胪寺有高丽常驻大唐的使臣,只不过这狗东西声称许久未曾返回过故乡,高丽内部的形势他还没有大唐的官员知道的多,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如今大唐在西征,关中府兵精锐全都在草原上,即便拥有着极强的战斗动员潜力,但朝中上下普遍的观点是完全犯不着为了高丽这样的小贼,消耗我大唐的元气。 国与国之间交往,不需要太多的证据,也不需要听对方太多的辩解,你做了某种事情,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代价,大唐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寻找警察来调解划分责任的地步! 核武级别的老将,关内还是有几位的,可连大军调动都觉得是浪费钱粮的朝堂之上,怎么可能会轻易让这几位定海神针挪地方啊! 思来想去,只有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的大唐水师适合担任敲打身边这不听话的邻居的差事。 身为岭南水师的主帅,即便大半年没和自己的部下见过面,但梁宝玉依然被推到了前台。 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了李二陛下和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对于高丽挑衅行为的态度,同时也说明了身处西征这件大事之中的唐王朝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开辟出辽东战线。 敲打、安分,这两个词也说明了李二陛下对于梁宝玉前往辽东的要求极低! 老流氓刘弘基在草原上顺手就把吐谷浑的人全都卖去了陇右,到了长安三害之首梁宝玉这里,仅仅是要求他独领一军,能够起到一些震慑的作用。 实际上能够派出梁老八这样的狗东西前往辽东,在某些程度上已经说明了大家可以接受大唐的水师在那里遭遇一些挫折和失败的心态。 反正梁老八这狗东西也没什么好名声,即便是当真折损一些兵马,也不会有损大唐军伍的颜面。 毕竟是个纨绔浪荡子啊,他不祸害人就是烧高香的好事了,你还指望他能做什么? 梁宝玉被叫到太极殿的时候,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这是李二陛下和朝堂上商讨过后的结果,他所能争取的只有完全独立自主的指挥权,以及带走在玉山脚下农家乐中充当活广告的飞球营。 随着梁宝玉掌管岭南水师,他可没少干被旁人诟病的行当,其中让岭南水师为他猎杀鲨鱼、收集鲨鱼皮革就是最出名的一件! 和如今已经分散到大唐各地的屯田校尉不同,名不见经传的飞球营自从创立之初,就从未执行过任何任务。 在初见热气球带来的震撼过后,那飘荡在农家乐上空悬挂着广告条幅的飞球,在众人眼里早已褪去了当初的神秘面纱,以至于所有人视作平常的飞球驾驶员,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大唐军卒的身份! 如今飞球营已经积攒了超过三百名合格的驾驶员,飞球的数量也悄无声息增加到了一百一十六个。 如果工匠们赶工的话……飞球的数量还能在短时间内猛增一波! 毕竟喷火器的制作工艺极为精细,只有几名老师傅能够打制出合格的产品,饶是如此,往往十件成品里也只有两三个可以拿来安装在飞球上。 梁宝玉压根没打算和高丽人过多的纠缠,也没把皇帝和群臣让自己想办法拖住高丽大军的想法放在心上……什么大军?死完的家伙还能称得上大军? 从皇宫里出来,梁宝玉就领着一帮老兵护卫直闯鸿胪寺! 他本就是鸿胪寺里在编的官员,虽然没正经上过两天班,可在这地方他的身份仅仅比唐俭等两三个人低,所以没人敢阻拦。 随便拎过一个小吏,问清楚高丽使团居住的院子,梁宝玉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犹如积年老贼一般,老兵护卫们娴熟的从里面锁住了前门后门,甚至还有几个守在院墙外面。 接着不大的小院里就传来了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和打砸声! “狗一样的东西,这么冷的天气,就因为你们这帮混蛋玩意,还得让本爵爷领军出征,不用鞭子把你们抽死,本爵爷这口气就发散不了!” 被两名老兵直接按在地上,任由梁宝玉拿着马鞭噼里啪啦一阵猛抽的高丽使臣,一开始还大声嚷嚷,说什么要到太极殿去告状,可一阵惨嚎之后,就只剩下不要脸面的苦苦哀求了! 外面听到动静的鸿胪寺官员急匆匆的去找唐俭唐大人,至于说敲门去救下那眼看就要活不成的高丽使臣……嘁,他一个狗贼的命是命,咱的命就不是命了? 禄东赞端着茶碗站在分给自己的小院之中,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面露惊奇之色。 这永兴伯梁老八果真如传闻一样,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混世魔王!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和这样的狗东西打成了协议,要不然想要大唐的那些官员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天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心思和手段! 眼下自己正在为替国主求娶一位大唐的公主发愁,唐人太过高傲,这想法刚一提出,就遭到了一帮官员的耻笑……是不是可以从永兴伯身上找找法子? 毕竟做生不如做熟嘛! 等到唐俭带人赶到高丽使团驻扎的地方时,那使臣就剩下一口气了。 “永兴伯,你这是要做什么?快住手!” “哟,老唐你也来了?正巧本爵爷也打累了,这狗东西你看着办吧。” 留下高丽使团的烂摊子,耀武扬威的梁宝玉带着一帮爪牙回了家,此事传开,众人这才醒悟,那个人嫌鬼憎的梁老八从来没有改变,只不过如今被大慈大悲的高阳公主看管在了梁家庄! 老天爷保佑,高阳公主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啊,要不然梁老八这狗东西指不定还得祸害多少人呢! “怎么大冬天的还让你出征啊?我听说辽东那边冷得很,现在去不是受罪吗?” 挺着大肚子的高阳,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指挥下人给梁宝玉准备行李,“军阵上的事我也不懂,你这次去又仅仅带着水师,万事当心。” “草原那边更冷,我不也没什么事吗,我这人皮厚耐冻,你不用担心……放心,你生孩子前,我一准赶回来!”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女儿弱小、可怜又无助 高丽人,梁宝玉还没放在眼中。 不是这狗东西妄自尊大,也不是他不清楚前隋远征高丽的惨状。 就连李二陛下这位天可汗,在原本的历史中也曾经在高丽吃过瘪。 中原王朝的数次铩羽而归,有着各种各样的因素,但让高丽坚挺到最后的决定性原因却是那里寒冷的冬天。 漫长的补给线以及能冻碎石头的严寒,令中原王朝的大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眼下已然入冬,此时前往高丽绝非什么好主意。 所以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李二陛下对于梁宝玉的期盼都不高,无非是大家都忙着西征或者镇守一方,一时之间腾不开手脚,选不出合适的将领,去辽东进行一场注定了持续时间极长的对峙。 至于破敌,在各种战事推演以及战前考量中,还真没人提出过。 不是大家看不起梁宝玉这个纨绔,而是现有的条件不适合做出这种假设。 派出梁宝玉和岭南水师,更大程度上的意义是从水路对贸然集结的高丽大军进行威慑,表明大唐即便忙着西征,但也没有把目光完全从辽东之地挪开。 实际上,这些年来高丽犹如一个小贼,趁着隋末动乱和大唐初生,没少划拉辽东的土地。 朝堂之上有见识的不在少数,可偏偏一时之间当真腾不出手脚,毕竟在众人的意识当中高丽虽然惹人厌恶,却还远远达不到威胁到唐王朝生存的地步。 来自草原上的威胁,才是大唐首要解决的问题。 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和多方考量,才最终造成了梁宝玉需要率领岭南水师在隆冬时节前往辽东和高丽人对峙…… 可惜所有人都小看了梁宝玉,今时不同往日,战争的方式和手段早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出现了改变,飞球营必然在这一次辽东之行中大放异彩,给整个世界一记重重的耳光! “小子,陛下既然把岭南水师重新交到你手中,那就是想要让你封锁入海口,同时倒逼辽水一线,你此去不为作战杀敌,只为震慑那些高丽小贼。” 已经转入文职系统的柴绍,特意把梁宝玉叫到家中耳提面命,“此去需多带一些小船,岭南水师的那些海船,怕是还难以在辽水上施展。” 辽水长达千余里,大部分都在实际上已经落入了高丽人的掌控,而且辽水沿岸有着高丽人的数座坚城,让岭南水师放弃海船,架小舟进入辽水骚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这已经是柴绍或者说是诸多大佬替梁宝玉想出来的最可行的办法,威慑、拖延、对峙,是他们替梁宝玉和岭南水师安排的此行的任务。 “柴伯伯,您知道我为什么在领兵之前要求拥有独立调遣岭南水师的权利吗?” 梁宝玉还是那副一脸不在乎的疲赖模样,让柴绍暗暗担心,“并非是小子肆意妄为,而是担心面对高丽人时,会有人下令让我不要出击! 不管是您还是陛下,亦或者是其他叔伯,恐怕全都认为此次岭南水师出击最大的功劳仅仅是剿灭高丽人的水军。 这份功劳不算什么,大唐任何一支水师都能够轻松办到,可为什么大家讨论到最后,偏偏要派我这个纨绔小子,带着岭南水师去呢? 哪怕是非要出动水师,不管是我还是岭南水师,在咱大唐还都排不上号。” “你是说……” “小子什么都没说,柴伯伯不要瞎猜。” “可眼下出征迫在眉睫……万事小心!” “小子最是惜命,怕死的名声在左武卫和右武卫都是出了名的,您老人家不必替我操心……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把整个岭南水师折在辽东,我也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今日来见伯父,只为求一件事。” “尽管说来,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老夫都替你担下了!” “非常之事,必须以非常之法解决,小子此去辽东,必然会闹得天怒人怨,到时候还请伯父替我在朝堂上开脱。” “哈哈哈,大军出征,谁能保证一点规矩都不犯?你只管放手去做,朝堂之上,老夫必然替你遮掩!” “有伯父这句话,小子再无后顾之忧!” 类似的谈话和承诺,在长安城那些高门大户之间不断上演。 如今梁宝玉虽然依然摆脱不了纨绔浪荡子的名声,可实际上已经积累了大笔的人脉。 有军阵上交下的人情,有生意上合作的伙伴,不知不觉间,梁宝玉这狗东西的名号悄悄变的比便宜老爹梁建方还好用! 将门的规矩,男人家领了军职就不再操心家中的事务。 在岭南水师前来接应的舰船赶到之前,梁宝玉回到了玉山上的农学。 “海事学院所有学员听令,此去辽东你们跟随岭南水师视为实习,除了在一旁观摩还可以利用闲暇的时间和水师中的将领讨论请教,若遇战时,你们将会以普通的水手身份加入战斗,一切行动必须听令于所在舰船将官的调派!” “喏!” 刚刚筹建完毕的海事学院,学员们来到这里仅仅只有三个月,全都是从各支水师之中抽调出来的识字的基层军官和军卒。 初期的海事学院只能够传授这些学员最基础最系统的理论性知识,论到实战,这些家伙可不比学院中的老师们差。 后期海事学院将会加开船舶建造之类的课程,那才是重头戏,眼下只能充当水师的讲武堂。 飞球营三百名驾驶员早已做好开拔的准备,他们所需要的后勤辎重远超被袍泽们戏称为少爷兵的雷霆营,为此梁宝玉特意多调拨了两艘舰船。 农学之中除了海事学院之外,也有其他学员跟随梁宝玉这个学监前往辽东,胆大心细,又痴迷热气球的刘胜义是整个农学之中唯一合格的热气球驾驶员。 刚刚拆掉右手上绷带的刘胜义和同窗的一一告别,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厚重如山的丽影…… 侯翠翠她老爹的话不由自主的从刘胜义的心底冒起……我家翠翠生性腼腆,是个胆怯的性子,弱小、可怜又无助……嗨,想那么多干什么? “翠翠,你安心呆在长安,等我随学监大人班师回朝,就去你家提亲。” “嗯,我等你。”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片板不得下海 当岭南水师的舰船,驶离长安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象的在未来极短的时间内,究竟会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被梁宝玉殴打的高丽使团如今由百骑司的人严密看管起来,切断了这些家伙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当然,使用的借口是要为受伤的外国使节好好疗伤。 大唐的水师不止岭南水师一支,辽东的唐军更不止岭南水师,这正是梁宝玉要求独立作战的最重要原因,若不是资历不够,梁宝玉甚至想要个辽东行军总管的头衔! 重掌岭南水师,梁宝玉顿觉精神抖擞,乘坐的舰船刚刚出了海,和等待在航线上的孙仁师会合,梁宝玉立刻下令,整支舰队换上海盗旗! “老孙,诸位,本帅可是记得清楚,好些个商人还有外邦的海军,一旦出了海就是海盗,本帅有陛下的手谕,有兵部的行文,此时前往辽东,不受任何人节制,一切事物本帅,皆可便宜行事! 眼下还没离开咱们大唐的地盘,谁要是担心跟着本帅胡闹丢了好不容易搏杀回来的官职,可以自行上岸…… 可若是留在船上,从现在开始,必须做到无条件服从本帅发布的每一个命令! 本帅把话说在前头,这一回咱们去辽东和在岭南不同,好处是没有的,骂名却绝不会少,本帅能够承诺的是,即便是咱们把天捅个窟窿,本帅也保证你们不会被朝廷砍掉脑袋!” 大小将官面面相觑,曾经带着大家发财,让岭南水师上上下下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大帅,无论如何看也不像是打算安安稳稳守在辽东牵制高丽人呢? “大帅说笑了,连脑袋都不会掉,我们这帮穷兄弟还怕什么?” “对呀,对呀,劳甚子官职哦,若是没有大帅您,咱们水师的官职当真有人稀罕吗?” “做海盗好哟,他喵的天天做官兵,守规矩守的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爷们儿了!” “有什么事情大帅尽管吩咐,不管是我们这些做头领的,还是船队里的普通水手,全都听您的命令!哪怕您让我们去抢张都督的座船,兄弟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都督,郧国公张亮,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只要遇上,大唐水师在法理上而言都应受他节制。 这位郧国公在历史上以认了五百个干儿子出名,最后因为造反,被砍掉脑袋。 梁宝玉要求不受任何人节制独立领兵,张亮的因素占了极重的分量。 这狗东西在梁宝玉为水师争取到大量好处之后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行事之间处处针对岭南水师,所以梁宝玉能和刘弘基称兄道弟,都不愿意跟张亮扯上太多的瓜葛。 “既然没人愿意自行上岸,那么今后不管落的什么下场都不准抱怨本帅啊!” 梁宝玉大手一挥,“传令下去,扯满风帆,全速前进!” 辽东有接应岭南水师的大唐军队,为将者乃是张俭,只不过张俭部人数不多,实力不强,没法子彻底守住大片的土地。 若是高丽人犯了昏,当真大军来袭,草原上的契苾何力可以率三万铁骑来援。 可如今高丽大军仅仅是陈兵边境,并未主动挑起战事,契苾何力也就按兵不动……说白了,三万铁骑已经在事实上被高丽人牵制。 这些狗东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谁也说不清楚。 反倒是梁宝玉的岭南水师,一出海就换上了海盗旗,为的就是不落下一个擅起边衅的罪名。 在梁宝玉的计划中,压根就没打算进行所谓的骚扰和威慑,他准备直接葬送掉高丽人辛辛苦苦积攒的那点家当! 不管是李二陛下,还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即便大家都明白高丽人的险恶用心,可是也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打破两国之间的平静。 但在梁宝玉看来,这些全都是白担心。 如果葬送掉高丽人聚集在边境上的十数万大军,毁掉那些堆积如山的辎重粮草,那么也就无所谓什么平静不平静了。 高丽人显然是和草原上某些家伙达成了一些协议,以这些狗东西见便宜就上的尿性,压根儿就不在乎大唐西征之后找他们算账。 隋朝远征高丽的就是给了他们无比的信心,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李二陛下也在高丽栽过跟头,直到内圣外王的李治上台,才彻底替大唐找回了场子。 全部换上海盗旗帜的岭南水师舰队,呼啸的寒风之中,航行在海面上。 船舱内,梁宝玉向一众高级将官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即便是大家此前都知道,自己这不着调的大帅这一次怕是要闹出些大动静来,可以被他那疯狂的构想震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帅,末将有一事不明,这飞球当真有您讲述的那么神奇吗? 大帅须知,眼下早已入冬,辽东那地方寒风呼啸,那些飞球按照您说的应该是靠着风向移动……会不会太过勉强啊?” 老将孙仁师眼中写满了担忧,偏偏又不敢直接质疑梁宝玉制定的计划。 “行不行的,咱们试一下就知道了,若是本帅的计划不行,那咱们就按照朝廷的要求,摧毁掉三浦港的高丽水师,然后对他们进行威慑和牵制。 老孙,诸位,大家伙放心,我是不会带着你们去攻击高丽人的城池的。” 听了梁宝玉的话,大家心中稍安,总之不过是试一试,失败了就乖乖按照朝廷的要求,里外里除了那些即将飞到天上去的飞球驾驶员之外,其他人好似不用冒什么太大的风险。 可是梁宝玉接下来的行为,击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在即将靠近辽水出海口的时候,梁宝玉临时变卦,率领岭南舰队直扑三浦港! 配备了八牛弩加火箭,以及新研制出来的飞雷炮,本就具备碾压优势的岭南水师,大破高丽水师! 此战过后,海面上再没有高丽人哪怕一艘小舢板! “传令下去,更改航向,本帅要奇袭卑沙城!命令飞球营全员戒备,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飞球营升空 隋炀帝当初征高丽,搞的天怒人怨,耗费了帝国的底蕴,老大帝国转眼间四分五裂…… 站在隋炀帝的立场上来看,这场被后世诟病不已的战争原本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门阀世家的势力膨胀到了极限,不选择一个外部的敌人,把这些门阀世家的武装力量消耗一番,自己的皇位早晚也是保不住。 经历过隋末那场动乱之后,新生的大唐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和迫在眉睫的隋炀帝相比,李二陛下就显得从容许多,毕竟眼下的门阀世家完全无法和隋末时相提并论。 开发陇右,允许世家大族参与圈地,允许大家一起种棉花为自己的家族另外攒下一份基业,允许有实力的家伙开枝散叶……甚至允许大航海,允许大家组队到岭南发财,这些堪称阳谋的手段,会在大家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不断消耗那些无处安放的财富和底蕴。 随着各项计划有了产出,有了收益,那么这些大家族就要面对另外一个问题了。 陇右距离长安……有点远。 世上从不缺乏愿意为了家族献出一切的癫狂分子,可更多的是被权力遮住了眼睛的野心家。 只要等到时机成熟,甚至都不用皇家出手,那些刚刚重新积累了底蕴的家族,必然会迎来新一轮的拆分和动乱。 开枝散叶嘛,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只能说隋炀帝没有李二陛下幸运,他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带给他新粮种、新思想的永兴伯! 隋末那场和高丽的战争,让辽东沿线处处埋骨,如今大唐,不论是勋贵将门还是世家大族,都因为那场战争对高丽有着切肤的痛恨。 隋炀帝为了自己的计划丢掉了性命和皇位,但那些因为征高丽而失去家人和袍泽的文武百官不会只记恨他一个人。 这份仇恨之所以没有人提起,无非是大唐有着更加需要优先解决掉的敌人! 这才是梁宝玉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设计出堪称绝户计的真正依仗! 梁宝玉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把高丽的元气彻底葬送在辽水一线,朝堂之上攻击自己的人绝不会少,但愿以维护自己的人更多! 想要顺利实施以飞球营为主要打击手段的新式战争模式,在已经入冬的时节,就必须保证整个岭南水师可以在辽水一线畅通无阻。 甚至还需要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前沿基地,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第一步自然是剿灭高丽人的所有海上力量。 三浦港碾压式的突袭,彻底解除了高丽人的海上武装,换上海盗旗的岭南水师,自此拥有了辗转腾挪的本钱! 前沿基地被梁宝玉选在金岩坪岛,岭南水师驻扎在那里就等于封锁了辽水的出海口,即便是张亮提前造反,想要背刺岭南水师,都无法办到。 而占领金岩坪岛就必须先攻下修建在大黑山上的卑沙城,此城易守难攻堪称天堑,大黑山上丛林密布,高丽人长年累月经营下来山林之中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埋伏机关,若是硬功,把整个岭南水师都填进去,也不见得能够进入卑沙城。 隋末那场战争,隋将来护儿为了攻下卑沙城足足折损了一万八千名军卒,传闻隋军之所以能够入城,则是因为卑沙城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和两丈高的城墙持平! 上至李二陛下下至满朝文武,对于梁宝玉此次出征辽东如此宽容,说白了就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趟有多么艰难。 初冬的寒风已经十分凛冽,热气球在这时候升空对技术的考验十分严苛。 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比,反倒是从舰船甲板上起飞变得无足轻重。 对付卑沙城,三十个飞球足以。 精挑细选的九十个驾驶员,开始仔细的整理自己乘坐的竹筐,各种繁琐细致的检查,绝不能假他人之手,这是驾驶员手册上的第一条。 “刘公子,这一趟就有小弟掌控罗盘如何?” 跃跃欲试的二驴子一边检查装备一边和刘胜义商量如何分配任务,和这两个家伙乘坐同一架飞球的是孔武有力,沉默寡言的投弹手阿牛,那小子的岗位是固定的。 “没什么不行的,二驴子你想掌控罗盘,那我就来控制火量。” 飞球驾驶员这个工作十分考验天赋,而刘胜义这个家伙展现出个人天赋的原因则是在农家乐打工赚学分……即便是飞球营全体出征,漂浮在农家乐上空,悬挂着广告条幅的飞球依然没有撤销。 “风势渐缓,点火!快速升空!快速升空!” 正午的阳光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多的温暖,虽然只是刚刚入冬,可这片海域的气温已经足以冻得人骨头发痒。 原本的历史上,李二陛下曾三征高丽,最终也没能亲手覆灭掉这个国家,险峻的地理环境和恶劣的气候就是高丽人的自然屏障。 随着火油瓶被点燃之后,火焰那特殊的滋滋声响起,一个个干瘪的热气球慢慢变得充盈,海风吹的这些膨胀的球体来回摇动,竟然连带着脚下的舰船都晃动的比刚才剧烈…… “六号机六号机,关闭火瓶关闭火瓶!” 三十架同时准备升空的热气球,只有一架出现问题无法升空,已经超出了梁宝玉此前的预计,不得不说,这些每日操练不休的热气球驾驶员技术水平足够精湛! 上升到预定高度,刘胜义解开固定飞球的绳索,在剧烈的晃动中,驾驶一号机的三人小组迅速拔高! “阿牛,你先把棉被裹紧,别等到该你出手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 穿着特制的厚皮袄顶着特制的厚皮帽,早早佩戴好风镜的二驴子开始行使自己小队长的职责,特制的加棉皮手套略显笨重的捏着罗盘,为整支队伍指明方向。 “俺晓得了。” 同样全副武装的投弹手阿牛将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躯尽量蜷缩,然后用厚厚的棉被把自己彻底包裹起来……犹如巨大的一坨! “火量加大了,时刻关注航向……目标已确认,目标已确认,偏东15度,调整航向!” “进入对流层,进入对流层,航向已调整!高丽崽子们,你二驴子爷爷来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神降怒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风没有停,但高高挂在头顶的日头慷慨的抛洒下有些惨白的阳光,让卑沙城中的高丽守军喜笑颜开。 没有差事的家伙大部分都聚在了屋子外的空地上,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浴,不知道哪个家伙起了个头,一群人竟然唱唱跳跳起来。 站在城墙上的将官,笑眯眯的看着手下的军卒,驻守这样的坚城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城外除了密不透风的树林子,就是自己人布置下的各种陷阱,憋闷至极,想要找点乐子都没处找。 连云朵也没有一片的天边,悄悄冒出了几个黑点……是鸟吗?什么鸟能飞的那么高? 站在城墙上的将官手搭凉棚,朝着那些越发大了的黑点眺望…… “阿牛,起来干活了!” 一号机并不仅仅只是编号在前,飞球营的规矩,如果进行地面定点目标轰炸的时候,编号最靠前的飞球必须肩负起空中定位的职责。 航向、高度、投下的时机……这一切,全都需要编号最靠前的飞球机组来执行! 一直蜷缩着身子裹着厚重棉被的阿牛憨憨一笑,扯下身上的棉被爬了起来。 仿佛感受不到刺骨的寒风,阿牛先用肉眼直接进行距离估测,然后用单筒望远镜瞄了两眼,最后脱掉左手上的加棉皮手套,在手掌心沾了点口水,伸到藤筐外感受风俗。 “二驴哥,还得再往前飞一截,再有三十个呼吸就该下降高度了。” 阿牛天生视力超群,对距离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敏感,因为这个特长,他被梁宝玉逼着学习了大量的数学知识……只为了让他能够在飞球之上,准确的判断出合适的投弹点。 数学阿牛没学会,但是连番折腾之下,这孩子硬是凭借过人的天赋,琢磨出一套自己判断距离、高度、风向以及惯性的法子。 这一套法子,别人也学不会……梁宝玉将其归类为经验学科。 掌握飞球方向的二驴子直接摸出一枚烟雾坛,到达该下降高度的位置直接释放,红色的烟雾竟然能够在风声呼啸的高空中停留许久! 后方跟着的飞球上,也全都是经验老到的驾驶员,只要那团红色烟雾还在,他们就能够根据烟雾扩散的程度和方向,相对准确的找到燃放的地点。 此次出击卑沙城,和往日里训练不同,那座城足够大,不需要刻意的将弹着点控制在三十米半径的范围之内…… 二十九架飞球一边下降高度,一边急速朝着卑沙城的位置逼近,这座令前隋大将来护儿损失了一万八千兵卒才攻下来的坚城,对于飞球营而言,唯一称得上难对付的一点在于它修建在山顶。 海拔的改变,对于更熟悉平地目标的飞球营来说,或许难以把握掠过的速度,但只要高度降的够低,完全可以把燃烧坛全部丢进城池之中! “那……那是什么东西?!” “天神降怒了……天神降怒了……” “不,那是从海里飞过来的妖怪!” “快躲进屋子里!妖怪要来了!” 卑沙城中的高丽人终于看清楚天空那些不断变大的黑点,可和当初的长安百姓一样,他们首先注意到的是那硕大的飞球球体! 飞球营的规矩,球体之上除了会刷上编号之外,还允许驾驶员自行设计、选择图案。 一号机的球体上,就是一张巨大的钟馗捉鬼的写意画,夸张的风格让那手持降魔剑的钟馗一双瞪圆的眼睛,好似真的能射出神光一般! 其他球体之上,有青面獠牙的厉鬼,有背生双翼择人而噬的飞虎,有云雾中穿行的古怪猛兽……最骚气的一架飞球上,画了一只开屏的孔雀……另一面,写实的画出了开屏孔雀那光秃秃的屁股! “进入投弹准备时间!做出投弹提示!” 阿牛一声招呼,二驴子一边放出绿色烟雾,一边吹响了嘴中含着的竹哨! 风驰电掣之间,数十声竹哨相互呼应…… 高度足够低了,已经能看到下方那陷入混乱的城池了。 有人逃进了房屋中瑟瑟发抖,有人跪在空地上朝着天空叩拜……但没有一个人拿起弓箭瞄准天空! “进入投弹距离!开始投弹!” 三人小组,除了依然死死抓住喷油瓶阀门、保持水平飞行个高度的刘胜义之外,二驴子和阿牛同时从脚下拿起包装完好的燃烧坛,拉开保险之后,直接抛出藤筐! 尖利的啸声划破了天空,出于恶趣味,梁宝玉命令工匠们在所有的燃烧坛上加装了声音极为难听的竹哨…… 一声声恍若鬼啸一般的凄厉声响汇聚在一起,仿佛地狱的大门被打开,无数头恶鬼嚎叫着钻进了人间! 不算震撼的轰鸣声响起,随之,卑沙城的城墙上燃起了无法扑灭的烈焰……阿牛这狗东西,直接极限定位,以城墙作为整个轰炸的起始点! 仿佛天空裂开了缝隙,无数天火抛洒而下,一声声轰鸣伴随着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竹哨鬼啸声,不断捶打着大黑山顶的卑沙城! 那些在空地上叩拜的高丽人最先遭殃,此次出击的二十九架飞球携带了两种型号的燃烧坛,一种以蒸馏酒为主体,另一种以火油添加糖霜为主体…… 添加了白磷的燃烧坛因为李二陛下的抵触,数量并不多,卑沙城还不值得浪费! 蒸馏酒燃烧坛炸裂在地面上,那些跪拜的高丽人瞬间变成一根火炬,嘶吼着手舞足蹈站起身,命硬一点的还能帮忙引燃他钻进的房屋…… 而被火油加糖霜的燃烧坛覆盖,跪在地上的人直接好似撞上了粘蝇纸的飞虫…… 惨嚎声,哭喊声,在卑沙城中响个不停! 三千五百人的驻军,外加八百民夫、杂役,全部化为飞灰! 片刻时间之后,卑沙城中只剩下竹哨那凄厉的嘶鸣和燃烧坛引爆时的轰鸣! 整座城池都在燃烧…… “二驴哥,停止投弹!” 领头的一号机已经飞出了投弹范围,再乱扔燃烧坛,只能点燃卑沙城外的树林。 红色烟雾坛再次被二驴子释放,刘胜义拧大喷油瓶的阀门,一号机迅速朝着高处爬升!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沿基地 岭南水师的舰队在二十九架飞球升空之后,就直扑金岩坪岛。 金岩坪岛的高丽守军没有几个,等到梁宝玉的乘坐的旗舰抵达时,早已被彪悍的水师兄弟们肃清。 “大帅,此岛守军不过三百人,每个月会有人送来补给,距离下一次运送补给的时间还有二十天。” 岭南水师采用的是小艇登陆偷袭的战术,在小号可以直接用手投掷的飞雷炮的帮助下,本就具备了碾压实力的唐人,轻易就剿灭了岛上的守军,没有给对方燃放狼烟的机会。 “寻找平整合适降落的地方,给飞球营出击的兄弟们指引降落地点。” 梁宝玉对于飞球营轰炸卑沙城拥有着巨大的信心,他唯一在乎的是二十九架飞球,能否全部安然无恙的返航。 虽然所有的飞球上都配备了备用的燃料,但在眼下这个时代一旦升空,就和把自己的命系在老天爷的裤裆里没什么区别。 任何一点闪失,都有可能出现折损。 在这片环境复杂、气温极低的区域内,一旦飞球出现问题,哪怕是迫降成功,驾驶组的成员提前配备了食物和御寒的衣物,想要活着找到大部队都希望渺茫。 这里毕竟是高丽人掌控的区域,这些小贼自从渤海国消失之后,就不停的蚕食辽东之地,趁着中原战乱的时期,没啥悄悄的占据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如今统治高丽的高建武,一边投其所好向李二陛下索要道门经书,一边悄悄的修筑长城,说白了这老帮菜心里明白的很,一旦中原王朝彻底将草原上的威胁扑灭,腾出手之后必然会对高丽贼偷的行径进行清算。 原本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李二陛下三次远征高丽,虽然没有彻底灭掉这个卑劣的种族,但也为李治平定高丽打下了基础。 后世有不少人会产生疑问,为什么不管是隋炀帝还是李二,甚至接下来的中原王朝,都会对征服半岛这个弹丸之地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执念? 哪怕是劳民伤财耗费国力也在所不惜!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但是却可以从高建武和现在的高丽身上管中窥豹。 这帮天生血脉卑劣的贼偷,标准的记吃不记打、天生的墙头草贱骨头! 一旦中原王朝无暇理会他们,这帮卑劣的小贼就会肆无忌惮的蹬鼻子上脸,中原王朝反手抽他们一记耳光,立马就会匍匐在地伸出舌头,舔干净中原王朝的靴子! 太过深远的意义,不是梁宝玉这种人需要考虑的,他需要做的就是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高丽囤积在辽水一线的家底彻底葬送! 高阳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偏偏这种时候自己被派出征,不管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家国情怀来讲,梁宝玉对高丽这帮贼偷都没有哪怕一丝好印象。 岭南水师动作迅速,短短半日时间就把金岩坪岛变成了临时的前沿基地,剩下的就是等着那些出击的飞球按照舆图的指示安全返航了。 “二驴哥,你裹着棉被暖和一会儿吧,大体的航向是不会错的,寻找精确目标俺这双眼睛可比你好使。” 阿牛憨憨的声音不急不徐,天生的粗神经让他对刚刚经历过的轰炸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身材瘦削的二驴子从善如流,嘶嘶哈哈的钻进了被阿牛暖热的棉被窝里。 伯爷曾经说过,太瘦的人更容易感觉到冷,二驴子深以为然。 照看着喷火瓶的刘胜义还沉浸在第一次实战带来的兴奋情绪中,虽然眉毛上都挂着白霜,但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阿牛,这次出击可是没有军功啊,要是能算军功的话,你小子现在最少是个校尉了!” “咱们现在是海盗,伯爷说过的,海盗哪里有军功可以算呀?” “哈哈哈!” “不愧是阿牛!” “咳咳咳!” 刘胜义和二驴子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寒风呛到了嗓子。 “你就那么听伯爷的话?” 生性跳脱的二驴子忍不住发问。 “不然呢?俺原本只是盖农家乐时的小工,老管家见俺身子骨还成,非要让俺参加驾驶员的选拔,俺寻思不能丢了老庄子的人,就咬着牙挺了下来……眼下俺也算是吃上了公家饭,放在从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刘公子是读书人,二驴哥你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俺不一样,俺最远只去过长安城,还是伯爷当家之后的事情。 要不是伯爷,别说当个飞球驾驶员了,怕是眼瞎俺还在地里刨食,让俺娘为俺娶媳妇的事情发愁呢!” 阿牛是梁家庄老庄子上的人,他爹早年间跟着老侯爷在战阵上搏命,运气不好死掉了。 阿牛和妹妹从小都是被他娘亲一手拉扯大的,在梁家庄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日子绝对说不上舒坦。 自从梁宝玉当家之后,梁家庄的日子越过越好,就连小妹都在纺织作坊里找到一份活计,阿牛家的日子才开始变得有滋味起来。 阿牛没有福气读书,等到庄子上开始办学堂时,他的年龄早就超标了,虽然学堂里的先生不至于不让他去听,但自小在苦日子里泡大的阿牛确实想凭借自己一把子力气,让娘亲和小妹吃的再饱一些,穿的再暖一些。 至于说读书识字,乃至于逆天改命……自己这辈子是没这个福气了,但阿牛并不灰心,有伯爷在,有梁家庄在,我阿牛的福气就算是存下了! 我没享过的福,我儿孙自然会替我去享,我没见识过的好东西,我儿孙自然会替我去见识,和之前的日子相比,我阿牛知足了,便是这条命,也都是伯爷他老人家的,什么军功?什么富贵?都比不上伯爷冲我阿牛点点头夸一句! “你小子,活得比我通透!” 听了阿牛的话,被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千金倒追了刘胜义,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切,老刘你别听他瞎胡咧咧,阿牛看着憨厚,实际上精明的很咧!” 二驴子却不吃这一套,阿牛说的这些话二驴子都信,但梁家庄就没有蠢货! “嘿嘿嘿。” 被二驴子揭穿的阿牛憨憨一笑并不在乎,一双眼睛隔着风镜朝着下方的海面继续观察……“好像是咱们的船……发现金岩坪岛了!二驴哥,赶紧给后面的兄弟发信号!”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落日余晖,在海面上撒下点点金光。 赶在天黑之前,二十九架飞球全部顺利的降落在金延平岛上。 此次轰炸卑沙城的计划实施的如此顺利,让先前心有疑虑的岭南水师一众将官们欣喜若狂! 特意留在后方,前往大黑山探查的船只也赶到了金岩坪岛,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梁宝玉此前所说的话……卑沙城已成焦土,城墙都被烈火烧塌了,城中三千五百名高丽守军绝无生还的可能! 甚至城内的大火还蔓延到了城外的密林之中,只不过因为没有助燃之物,没能形成山势浩大的山火。 “大帅,卑职带着人一直摸到卑沙城下,亲眼见到那被烧塌的城门洞子,里面绝对不会有一个活口! 高丽人那城池修的,他凉的就是一个石头围子,除了城墙下有几具坠落的尸首之外,其余的高丽人连骨头茬子都没剩下!” 军帐之中,那带人前去大黑山探查情况的偏将手舞足蹈的描述着自己见到的一切,时不时引发众人的惊呼,实在是对他们而言,这种飞球轰炸的战术所带来的震撼,已经超过了第一次见到八牛弩搭配火箭远程轰炸时的惊愕! 在场的全都是领军带兵的人物,即便是脑袋转的慢的,心里也模模糊糊有个概念,今后军阵上厮杀,怕是要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本帅早前和你们怎么说来着?一个个的竟然敢质疑本帅的计划!嘿嘿嘿,现在大家都见识到了飞球营的厉害了吧?” 得意洋洋的梁宝玉毫无矜持的卖弄着,丝毫没有一军统帅该有的稳重。 可一帮手下,哪怕是老将孙仁师也都狂拍马屁、猛捧臭脚! 大帅是什么性子,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哪怕他再胡闹,哪怕他再纨绔成性,对于岭南水师而言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跟着大帅能发财,能在不折损任何一名兄弟的情形下轻易灭掉一个城池! 有这样的大帅可以追随,谁还在乎他是不是喜欢阿谀奉承?喜欢贪图享受?喜欢被人拍马屁,捧臭脚? 这世上但凡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梁宝玉能做到的这些,岭南水师上上下下不介意用更加谄媚肉麻的态度对待他! “好啦,乐呵事儿说完了,咱们该说正事了。” 梁宝玉一声令下,刚刚还欢乐无比的军帐之内瞬间变得肃穆起来,“老孙你派人通知张俭,让他朝辽水一线移动,告诉他高丽人遭了海盗,眼下正自顾不暇,要是这么好的机会,他还不能斩断这些高丽狗贼伸过辽水的爪子,本帅必然要弹劾他!” “遵大帅令!” “还有,再仔细整理一遍辽水沿线的舆图,深入高丽人地盘五十里内的城池,全都要标注清晰,高丽人屯兵的情报可是百骑司的兄弟们豁出去命送回来,万万不能让自家兄弟的血白流! 告诉飞球营的兄弟,咱们要在这里休整一天到三天,只要天气晴好风速不快,随时都有可能升空出击!” “喏!” 自从李二陛下和朝中的文武百官,打定主意,让梁宝玉率领岭南水师出征辽东开始,就没指望这狗东西会和高丽人接阵。 所下达的命令也只是震慑和对峙,无非是想要向高丽人传达一些信息罢了。 腾不出手来的大唐需要把自己的敌人一个个消灭掉,四处开战只会拖垮正在逐步变得更加强大的帝国。 这种国家战略层面的政策考量,梁宝玉这狗东西还没有资格参与,但并不妨碍他揣摩李二陛下和文武百官的想法。 自领兵之日起,梁宝玉就要到了不受任何人节制的独立作战的资格,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之下,岭南水师完全可以被大唐当做弃子牺牲掉的。 战略层面的考量就是如此冷冰冰,没有人情可言,高丽贼偷和草原上的敌人勾结,对大唐做出了威压的姿态,没有任何反应就会被当做软弱可欺,以这些年来不断蚕食辽东土地的尿性,高丽人未必不敢江大军直接度过辽水一线! 放在高丽的立场上来看,高建武也算是能够称得上颇有野心的枭雄了。 只不过民族的劣根性让这些贼偷,想要倒转天罡的想法从来没有实现过。 梁宝玉接到李二陛下的命令之后,走出皇宫第一件事就是去鸿胪寺殴打高丽的使臣……大冷天的把自己家快要临产的大肚婆扔在家里出公差,是个人都会有一肚子怨气,可落在旁人眼中,就会多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梁宝玉离开长安城之后,许多人都在心底猜测,以这狗东西的尿性和他表现出来的怒气,岭南水师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一直等待接应岭南水师的张俭,只等到了传递书信的军士。 三浦港被海盗攻破,高丽水师五百舰船片板不剩……卑沙城遭遇天谴,万里晴空之下遭遇天火,如今已成焦土……永兴伯梁宝玉夜观天象,料定聚集的无数财富和辎重粮草的苍岩城不日也将遭遇天罚…… “通知下去,让咱们的人悄悄撤出苍岩城!” 苍岩城是辽水边上有名的富庶之地,城中满是商铺,这里算是大唐和高丽之间最大的商贸中转站,就连附近的野人也会来此交易毛皮等物。 随着高丽人不断在辽水一线屯兵,一向嗅觉灵敏的大唐商队早已悄悄撤出了高丽人的地盘,可苍岩城内依然有不少唐人。 这些人要么是张俭派出的眼线,要么是百骑司的密探,不管永兴伯梁宝玉想要采取什么法子对付苍岩城,这些人都必须提前撤出来。 什么天谴天火天罚,若是旁人说,张俭必然不信! 可这样的话却写在梁宝玉这位仙人弟子派军中信使送来的正式公文中……张俭并未和梁宝玉直接打过交道,但他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事实上,梁宝玉这狗东西在军伍里的信誉,远比他在商人中间更加坚挺! 是夜,月朗星稀,微风拂面,飞球营再次出击!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快看,那些星星在动哦 月色算不上明亮,星星也没有几颗,好在云朵不多,六十架飞球腾空而起,藤筐里的放风灯发出的点点光亮,好似繁星。 这次出击和轰炸卑沙城不同,苍岩城中囤有大量物资、粮草,采用的炸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搬运保存更加严谨和复杂的玻璃瓶特供蒸馏酒炸弹小心翼翼的堆放在藤筐里,用厚厚的棉被包裹,以免碰撞或者结冰。 虽然梁宝玉对于蒸馏酒会不会在这样的天气下结冰也没有经验,但一帮驾驶员却宁愿自己挨冻,也不愿承担弹药出现任何闪失的风险。 琉璃作坊里特制的大号玻璃瓶,采用了方柱体瓶身设计,方便存放,透过不那么清晰的瓶身可以看到里面浑浊的液体,以及各种怪模怪样的铁钉和其他铁匠铺废料,燃烧性和杀伤力双一流! 这样的玻璃瓶每架飞球上都配备了一百枚,外加备用燃料、食物、各种制式装备,原本还算宽敞的藤筐顿时变的逼匝起来。 夜间飞行更加考验驾驶员的能力,可阿牛却有不同的看法。 “俺就喜欢夜里飞,夜里清静,地上的目标有灯火,看的更清楚。” 视力超群的阿牛代替了领航员的位置,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属夜猫子的,晚上反而比白天更精神,一双眼睛几乎要发光! “你可拉倒吧,也就你喜欢夜里飞,小心点,别把大家伙带偏了航线。” 二驴子和刘胜义两个人,不但要负责喷油瓶的火势,还要负责用特殊的防风灯向后方的其他飞球传递信息。 其他飞球也并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一号机,如果发现偏离航线,必然会相互提醒。 “今晚的活计多,怕是做完就到天亮了。” 刘胜义终究是要成婚的人了,稍显稳重,“咱们都小心一些,地面环境不熟,极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更加喜欢夜晚飞行的毕竟只有阿牛自己,此次出击的有六十架飞球,两个编队,希望明天一早,每一名驾驶员都能返回设立在金岩坪岛的基地中。 夜色的掩护下,两个编队的飞球朝着苍岩城的方位飞去。 就在六十架飞球消失在夜空中之后,剩余的四十架飞球组成新的编队,顺着辽水逆流而上……他们的目标是位于辽水边的白岩城和乌骨城! 卑沙城发生的一切没法子遮掩太久,反倒是三浦港彻底毁掉的高丽水军不用在意。 水军彻底被歼灭的消息传扬开来,会让分布在辽水一线的高丽军队朝各个城池中汇聚。 而卑沙城彻底变成了废墟,不管那些高丽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他们都很有可能将囤聚在城池里的士兵撤向后方…… 数艘小舟趁着海水涨潮,搭乘倒灌的水浪,箭矢一般冲进了辽水的入海口。 小舟之上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雄壮之士,他们负责近距离检测高丽人城池最终的情形,如果有飞球出现问题,则尽可能的登岸搜救。 “所有舰船全体戒备,命令各船做好随时迎敌准备!” “给张俭送信,告诉他今晚过后,辽水对面就只剩下大王城了。” “派人给兵部送信,告诉他们本爵爷和岭南水师的弟兄们遭遇风浪,船队在无名海湾中躲避,船只多有破损,恐无法继续执行兵部的命令!” “来人啊,给本帅着甲!” 卑沙城的高丽人被全歼之后,金岩坪岛上就不那么在乎夜晚的灯火管控了。 随着梁宝玉一声声令下,整个岭南水师的舰船全部动了起来。 大王城距离太远,第三编队将辽水沿线的白岩城和乌骨城轰炸之后,所携带的琉璃炸弹就不足以对大王城进行打击,这是今晚唯一令梁宝玉不满的地方。 不过不要紧,等到今晚过去,飞球营返回金岩坪岛这个前沿基地之后,补充弹药,随时可以对大王城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只要将舆图上特意被标注出来的这四座城池彻底毁掉,那么高丽人最起码十年之内,不敢朝辽东的土地多看一眼! 水师全军戒备,却也只能默默的等消息。 飞球的速度太快,黑夜中完全无法捕捉到这些家伙的身影,出击的结果如何……日出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 舰队中资格最老的水手信誓旦旦的表示,今晚这样的好天气,能够持续到明天上午,希望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 “前方发现高丽人的城池,北偏东十五度,调整航向,向后方发信号!” 阿牛的视力确实非凡,二驴子这个正牌导航员瞄了一眼,影影绰绰只能看到远处好似有些灯火……好吧,二驴子压根无法分清楚,那是地面的灯火还是天上的残星。 “最后核对一遍舆图!确认目标!进入攻击状态!进入攻击状态!” 最终确认了地面上有点点灯火的位置就是目标苍岩城之后,六十架飞球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 “那些傲慢的唐人怕了!呵呵呵,咱们的王派来了大军,他们就会像受惊的鼹鼠一样,缩回地洞里去!” “苍岩城是咱们的地盘,就不该让唐人在这里行商!” “蠢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限制他们带来的货物价格才是最好的选择,顺便可以提高咱们货物的价格。” “唐人太富庶了,他们也太狡猾了,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今夜的苍岩城中格外的热闹,唐人商队的撤离让城里的高丽人兴奋异常。 在这个商贸中转站,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每一次高丽人的大军开始调动,甚至悄悄摸过辽水,那些唐人商队就会撤离一次。 近段时间,周围的城池里不断进驻军队,各种谣言更是满天飞,饶是苍岩城的城主大人亲自出面安抚那些唐人商队,可他们依然如同以往一样,选择了带着自己的货物离开。 就在今天,最后一批唐人也走了。 不过没关系,等到事态平静下来,那些贪婪的唐人商队还会带着他们的货物回来的。 “今晚的星星怎么变多了?” “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么多星星啊!” “快看,那些星星在朝着咱们这边移动啊!”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燃烧的城池 就在苍岩城中的高丽人仰着脑袋眯着眼,仔细辨别天空中奇异的星象时,一团璀璨的烟花突然爆开! “全体都有,高度下降,琉璃弹准备!” 二驴子重新接管了第一编队的指挥权,在他的指令下,第一编队三十架飞球缓缓降低了自己悬浮的高度。 苍岩城和建在大黑山顶的卑沙城不同,处在平地上的城池更容易估算飞球悬浮的高度,轰炸起来也更显得从容和方便。 第一编队三十架飞球徐徐降低到五六十米的高度,下方的城池清晰可见。 这个高度是经过大家伙仔细考量后的结果,地面的人想要还击,张弓搭箭仰射的话,箭矢很能超过三十米。 想要攻击悬停在半空中的飞球,除非下方这些已经陷入惊慌尖叫的高丽人能够把八牛弩竖起来! 随着第一编队进入预定高度,第二编队也开始下降,夜色之中,飞球营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苍岩城中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天空的异象,即便有勇敢的军卒冲着天空举起了自己的弓箭,经过精确评估的高度也会让这些家伙颓然不已。 一个个飞球那巨大的球体恍若撕破黑暗探出脑袋的魔神,冰冷的注视着脚下的城池。 巨大的阴影遮挡住了本就不多的月光,未知事物带来的巨大恐惧和威压,让整个苍岩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此时的飞球移动缓慢,对操纵喷油瓶的人考验巨大,被即将到来的轰炸刺激的双眼通红的刘胜义双手攥紧喷油瓶的圆形阀门,小心翼翼调整着忽大忽小的火焰,他要保证一号机尽可能的以匀速的方式在苍岩城的上空溜达一圈。 一直等候多时的阿牛,早在下降的过程中就将码放整齐的琉璃弹拆掉了用于固定的外包装,随着二驴子一声招呼,阿牛就举起了净重大概在十斤左右的方形琉璃瓶。 这种特制的琉璃瓶瓶身很厚,里面灌满了蒸馏酒混合着其他稀奇古怪东西的容易,数不清的铁钉、铁质碎屑随着阿牛的动作在瓶体内缓缓晃动。 瓶口处是软木塞密封,一根长长的引线从软木塞中央探出,凑到二驴子手中的防风火折子上引燃,璀璨的火花顿时照亮了阿牛的脸! 随着第一枚琉璃弹被阿牛抛出藤筐,对苍岩城的轰炸拉开了序幕! 一枚枚琉璃弹被引燃,带着璀璨的火花在高空中不断抛落,瞬间将下方这座城市点燃! 被点燃引线的琉璃弹在坠落的地面时,瞬间爆开,巨大的气浪携带着玻璃碎片和铁钉四散飞溅,爆炸区域内运气好的家伙直接丢掉了小命,运气不好的倒霉蛋则顶着一脸玻璃渣子疯狂的嚎叫! 淡蓝色的火苗犹如被泼在地上的水一样,即便在石板路上,也能够毫无阻碍的迅速蔓延,飞溅的小火苗沾染上任何东西,都要执拗的燃烧足够长的时间! 对于苍岩城,大帅的命令是饱和式打击! 两个编队足足携带了六千枚琉璃弹,在飞球不紧不慢的匀速飘动过程中,这六千枚琉璃弹均匀的洒在了苍岩城内。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惩戒性质都武力打击,城内那些怀疑自己遭受了天谴的高丽人,犹如被顽童用沸水浇了老巢的蚂蚁一样,除了在哀嚎的叫声中死去,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飞球在空中飘动的速度看似缓慢,可实际上远远不是凭借两条腿就能追赶上的。 无数火光在城中点亮,无数带着焦臭味的浓烟缓缓冒起。 高丽人引以为傲的货物中转中心,在这次攻击之后,将会成为一片鬼蜮! 堆放在各个仓库中的货物被引燃,无数的财富被付之一炬,城市的一端已经燃起大火,而另一端的人还在懵懂之中,直到他们看到天空中漂浮的那些恐怖的巨兽…… “不需要保留弹药,伯爷有令,所有配备的弹药一次性全部消耗完!” “喏!” 即便身处同一个藤筐之内,二驴子想要重申临行前接到的命令,都需要扯着嗓子大声嘶吼。 几乎是机械的重复着投弹动作的阿牛,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身为投弹手,阿牛并不需要在这种时候继续观察地面的目标,飞球是在不断移动的,他使用把手中的琉璃弹点燃然后扔出藤筐就行。 整个轰炸的节奏以及覆盖的区域,全都由操控喷油瓶的刘胜义决定。 当一号机飞出苍岩城的城墙时,刘胜义吹响了嘴中含着的竹哨。 “还有大概三十枚!” “回旋飘动,回旋飘动,把所有的弹药全部投出去!” 硕大的球体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仅仅凭借着操控喷油瓶释放的火焰大小,刘胜义就把一号机重新拉回了已经是一片火海的苍岩城上空! 其余的飞球或快或慢都调整了航向,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打乱了原本的队形。 高难度机动动作,以及夜间飞行的影响顿时显现出来。 不少飞球下方的藤筐之内,三名驾驶员手忙脚乱的一同操作不那么灵活的座驾。 苍岩城内已经处处火光,尤其是几座大型仓库,引燃后的巨大火焰犹如一把把插向天空的巨剑! 急速升腾的高温空气,让飞球变得颠簸和危险。 见到事情不妙,二驴子连续燃放了三枚撤退的信号弹,含在嘴里的竹哨不停的发出凄厉的啸声! 白天的时候还可以通过旗语相互传递信号,可是在黑夜的环境中,哪怕脚下升腾的火焰几乎将整个天空照亮,二驴子也无法通过手上的两面小旗向同伴们传递撤出苍岩城上空的命令! “刘胜义,快速撤离着火的区域,其他兄弟也不是傻子,见到咱们撤退,自然会跟着做!” 原本寒冷的天空,此刻已经比酷夏还要炎热难耐,几乎变成一座巨大的火盆的苍岩城,彻底搅乱了这片区域的气流! 一号机率先脱离,在这个过程中,二驴子不管不顾的放完了手中所有的信号弹! 其他飞球也都缓缓停止了继续深入城池上空投弹的举动,逐一撤离出的战场…… “那是几号飞球?他们的球体好像出现了破洞!” “发出援救信号,咱们准备降落!” “信号弹全都被用完了!” “那就继续观察,看看有没有其他兄弟去救援,如果没有,咱们就执行救援任务!”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救援46号机 “他喵的,咱们兄弟三个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老刘你可稳住啊,争取降落的时候别用那么大劲!” “废什么话呀,你俩赶快把所有的琉璃弹都扔出去,别他喵的点火啊!快一点,快一点,用棉被把自己包好!” “老刘我们两个把棉被用了你怎么办?” “别管老子,执行命令!” 四十六号机运气非常不好,飞球球体上方不知何种原因竟然破开了一个大洞,而且在巨大的撕扯力下,洞口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机长老刘两只眼睛瞪到几乎崩裂,把喷油瓶的阀门拧到了最大,这已经是赌命的行为了,一旦喷油瓶出现问题,整个藤筐都会化为一团烈焰! 可眼下这个时候,有的赌就不错了,命不命的,全看老天爷是不是肯赏脸了! 高度在急速下降,两名机组成员迅速把藤筐内所有的琉璃弹抛弃一空,一旦带着这些东西迫降,原本九死一生的行为,就会变成十死无生! 等厚厚的棉被被两名机组成员裹在身上,老刘哈哈一笑,用绳索将这两个家伙捆得严严实实,并且固定在藤筐的一侧! “老刘!” 两名同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此恐怖的下降速度一旦撞击到地面上,没有厚棉被充当缓冲的老刘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哈哈哈,坐稳喽!” 上一刻还感动无比的两名同伴,下一秒破口大骂! 老刘这混蛋直接关闭了喷油瓶的阀门,勉强延缓飞球坠落的火焰瞬间消失,然后这个家伙竟然一屁股坐在裹了棉被的同伴身上……并且没忘记用绳索固定自己…… 轰鸣声中,46号机撞击在了地面上! 一阵天翻地覆,三名机组成员恍若被人装进了罐子里然后拼命晃动……所幸机长老刘应对事故时足够冷静,手脚也足够麻利,终究是三人全都活了下来! “咳咳咳,狗日的……老刘你……咳咳咳,老子的肋骨好像断了!” “哈哈……咳咳咳,骂什么呀,这不都没死吗?” “……但凡能活着回去,老子必然要打申请,要求换机组……老刘你就不是人!” “别他凉的废话了,咱们兄弟三个能活着回去,老子认打认罚!快都爬出来,喷油瓶裂开了,火油洒老子一身!” 大难不死的三人组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断绳索,连滚带爬从藤筐里钻了出来,三个倒霉蛋相视苦笑。 “检查伤势,你俩在这儿等着,我得把咱们的飞球烧掉!” 确认了只有一个兄弟肋骨断了两根,暂时还要不了小命之后,机长老刘又返回了一片狼藉的坠毁地点。 三人运气不错,飞球坠落的地方正好是一片树林,那些被撞毁的树杈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老刘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把巨大的飞球球体拖到了藤筐上,然后打开已经裂开的喷油瓶底部的灌油嘴,把剩余的火油全都撒在球体之上。 随着火折子扔在46号机的球体上,巨大的火焰瞬间燃起! 火焰会为其他赶来救援的兄弟指明地点,同时在飞球坠毁之后,拼尽全力也要烧毁所有能够烧毁的残骸,也是所有驾驶员逃生时必须履行的职责! “老刘,你看那林子后面是不是还藏着人呢?” “别他喵的声张,老子早就看见了,你把那些高丽崽子引过来,咱兄弟三个全都在死在这里!” 飞球驾驶员是配备有简单的武器的,可在坠毁之后,老刘三人身上只剩下三把匕首…… 和卑沙城那种近乎密闭的环境不同,苍岩城还是有幸运的混蛋逃出来的。 毕竟飞球营此次轰炸采用的是徐徐推进的手法,苍岩城在面积上又比卑沙城大了不少,所以这一侧的城门最终是被提前打开了的。 不过逃出来的人不多,大概有百十人。 这些吓破了胆的高丽人直接逃进了城外官道两侧山坡上的密林,这里距离城墙已经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了,毕竟高丽人再傻,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城池外面种满了树。 “这些高丽崽子腿脚怎么这么麻利?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跑出来这么远?” “别废话,准备战斗!” 躲藏在树林后方的高丽人,惊恐的看着眼前不断升腾的烈焰,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们扭曲的脸。 那些从天而降的怪物身上竟然还有人! 而且是唐人! 未知事物带来的巨大恐惧,让这些侥幸逃出生天的高丽人完全不敢靠近46号机的残骸,就连那三个看起来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机组成员,他们也都是敬而远之。 又有三架飞球缓缓降落到了树林的上空,黑夜之中燃烧的飞球残骸是最显眼的指路明灯。 绳索从藤筐中抛下,携带了完备武装的飞球驾驶员顺着绳索滑落地面。 “哟,老刘你们三个狗东西竟然还活着?他喵的都别装死狗,跟着兄弟们回去等着挨军棍吧!” 见到三名袍泽全都幸运的活了下来,救援的驾驶员顿时喜笑颜开。 “吴敬中你特凉少废话!那边树林子里藏着人呢……他们可都瞧见了飞球的模样!” “还能站起来不?能站起来就别废话!” 一把长刀扔到了老刘的跟前,老刘和另外一个没受伤的兄弟同时站起了身。 三架飞球上下来了六个人,加上老刘他们机组两个人,一共是八个。 好在躲在树林子里惊恐注视着一切的高丽人也只有十多个,而且这些家伙已经吓得连逃跑都不会了。 手起刀落,连配备的单兵手弩都没用上,所有看到46号机坠毁的高丽人全部被清除一空。 带上伤员,三架救援飞球再次升空,临走时把剩余的琉璃弹引燃之后全部扔在了这一片树林之中。 苍岩城的大火瞒不住人,漂浮在半空中的飞球绝对会有幸存者看到,但眼下高丽人的见识绝对会把飞球和妖怪魔神联系在一起。 只要没有近距离的目击者存在,擅起边衅的罪名就扣不到梁宝玉的脑袋上! 另一边,沿着辽水而上的第三编队也出现在白岩城的上方。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自己标注好轰炸点的蠢货 大王城的城主是全砚池,在高丽也算响当当的名将了,可这位城主大人这几日却被折腾的焦头烂额。 卑沙城、白岩城、乌骨城、苍岩城……四座城池,已经全都变成了焦土鬼蜮。 最为凄惨的是卑沙城和苍岩城,这两座城池中没有活口逃出来。 根据白岩城和乌骨城逃到大王城的溃兵所描述,无数天火坠落在城池里,将整个城池都化为一片火海,身躯巨大的妖怪或者魔神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从天空探下圆滚滚的脑袋…… 如今大王城中已经流言四起,身形堪比城池巨大的魔神被那些溃兵描述的有鼻子有眼,若是梁宝玉身处大王城中,恐怕都得对那些散布谣言的家伙心悦诚服! 遭遇未知的袭击,漆黑的夜晚,犹如阿鼻地狱一样的场景……那些被吓破胆的溃兵不管如何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都实属正常。 身为大王城的城主,全砚池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收拢那些下破胆的溃兵,尽可能的坚守自己掌管的城池。 另一个则是带着所有人离开大王城! 城内原本就驻扎了近十万大军,这几日又陆陆续续收拢了一两万溃兵,还有那数不尽的粮草、辎重、军械……带着所有人离开大王城,在没有遭遇到任何袭击的前提下,近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如此多的人,离开大王城之后,又该去向何处? 擅自调动大军,毫无理由的抛弃城池,哪一项罪名都不是全砚池能够承受得起的! 可不做出任何反应,人心浮动的大军迟早要出问题。 更何况那匪夷所思,来自天空的袭击,更是像悬在自己脑袋上的一把利剑…… 那些降下天火连续毁掉了四座城池的东西,会不会来大王城?会不会也把这里变成一片焦土? 全砚池一边派出信使和后方联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告给高丽人的王,一边派自己的手下亲信同样在城池里散布谣言。 那些遭遇妖怪袭击的城池里,有冒犯那些妖怪的家伙,被妖怪追杀的混蛋躲进了那四座大城,这才害死了城里的其他人……如今那些混蛋全都被妖怪杀死了,心满意足的妖怪,自然就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全砚池这一招堪称用魔法打败魔法,倒也不愧他高丽名将的声誉。 同样的,城里的人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把全砚池散布的谣言扩充润色,几天时间就已经演变成了所有的灾难都来源于几个贪心的家伙,去妖怪的巢穴中盗取了宝藏! 城墙上安置了双倍的岗哨,所有的弓箭,以及能够对天空发起攻击的武器全都配备在了城墙。 全砚池犹如一个等着别人掀开底牌的赌徒一样,只能瞪着猩红的眼睛,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 金岩坪岛再一次变得热闹起来,九十九架飞球在进行最后的检查,任何一处细节都不能放过,49号机组的成员如今已成了大家的反面教材,依然在关禁闭的老刘表示这他喵的产品质量问题为什么要让用户来买单? 所有机组满装弹药起飞,数种炸弹配合使用,乃是少见的组合装超大号快递! 大王城和其他城池不同,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坚城。 城墙由巨大的条石堆砌而成,城墙外是宽阔的护城河,护城河中的水和城中密布的水道相连,城内的水道可以行舟。 传闻城内的地下有无数道泉眼,即便即使断了来自龙岗山的河水,护城河也不会干涸。 同时必要的时候,护城河极有可能可以和辽水相连…… 连续下了两天雪,呼啸的寒风终于停歇,天空也开始变得晴朗起来。 这是已经入冬之后难得的好天气,不管是大王城中被谣言折磨的神经衰弱的守军,还是那些惊魂未定的溃兵,都自发的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难得的恩赐。 时间不等人,好天气可遇而不可求,身为整个岭南水师的主帅,以及飞球营的主官,梁宝玉可没有非要等到夜晚在下令出击的出毛病! 大王城已经是他此行的最后一个目标,而白岩城和乌骨城里逃出生天的家伙又有那么多,继续保留飞球营的神秘形象,已经没有太大价值了。 离开长安城前殴打高丽使团,除了有泄愤的因素掺杂其中之外,多少也有一些延迟热气球的消息传递到高丽国内的原因在里面。 只不过热气球从现世以来,从未实施过军事打击,即便是见过这东西的人,一时之间也很难和大规模的轰炸联系在一起。 就连当初见过热气球飞进长安城的那些老将们,最主流的论调也是这东西用来侦查敌情堪称无解! 火药带给这个世界的变化,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 当一大群细小的黑点出现在天边时,大王城里的人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城墙上被命令全天居然是天空的军卒,一开始只是把那些小黑点当成鸟群,可随着黑点越来越近,显现出来的体积也越来越大,这些人惊慌失措的开始向自己的上官汇报。 当那些黑点以俯冲的姿态斜斜的从天空飘过来时,整个大王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蚂蚁窝! “嘿,这高丽人修的城池怪有意思的,房子是房子,水是水的,这下兄弟们投弹不用再费劲寻找目标了!” 一号机上,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地面情况的二驴子恍若说了一句废话,可他身边单凭肉眼就能模模糊糊看清一些景象的阿牛却点头表示赞同! 连续下了两天的雪呀,洁白的雪铺满了大地,大王城外的护城河就好像被人用墨汁特意标出来的指示牌……城内那些交错的水道,也清晰的向来自天空的窥视者展示了城中所有建筑的分布! 狗日的高丽人,这座城池建立之初,明显是在模仿长安城! 那横平竖直的水道,黑漆漆的格外醒目,把整个城市内部划分成了类似坊市一般的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单元……老天爷,就没见过自己提前标注好了轰炸点的蠢货! “所有机组,所有机组,下降高度,下降高度,目标正前方,覆盖式轰炸!”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王城破 全砚池从城主府中慌乱的冲出来,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的一个圆滚滚巨大的球体恍若最凶残的魔神,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那些溃兵所说的怪物真的来了! 城墙上的士兵,一开始还徒劳的尝试利用手中的弓箭攻击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怪物,可怪物实在是飞得太高了,士兵拼尽全力射出的箭矢完全无法触摸到对方哪怕一丝一毫! 伴随着一声声轰鸣,一道道烟柱在大王城中升起,烟柱下方,则是闪亮的火光以及惨嚎的人群! 全砚池看得清清楚楚,每当火光炸裂,周围的士兵就像是被镰刀割倒的麦子,齐刷刷的倒下一片! 还有一些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家伙,身上沾染了无法扑灭的火焰,恍若取悦帝王的舞者,手舞足蹈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直到身体扭曲,以各种怪异的姿态倒在地上。 大王城中密布的水道给了一些被烈火引燃的家伙虚假的希望,那些被火焰包裹的家伙一头扎进水里,却依然无法阻挡死亡的脚步。 全砚池看到一个距离自己不算远的士兵,犹如一道火人一般钻进了冰冷的水中,那恐怖的火苗在水下也没有熄灭,而是执拗的把那名士兵彻底烧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消失在水中…… 这是什么样的场景啊,即便是最恐怖的梦魇之中,也不会出现眼前的景象! 全砚池手脚冰凉,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他忘记了逃跑,忘记了躲避,就这么瞪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不断爆炸的城池! 一枚琉璃弹精准的落在了全砚池的身前,无数铁钉铁屑飞速的切割他的身体,利器刺破肉体特殊的噗噗声响个不停,接着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将他包裹…… 格外引人注目的城主府遭到了重点关照,在飞球掠过之后,这里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巨大火炬。 城里十多万高丽士兵哭爹喊娘,亡命逃窜,早些那些种种恐怖的传言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而代价则是他们的生命。 原本提供庇护的高大的城墙,此刻成为了圈杀高丽士兵的帮凶,还没有被轰炸到的城门,出现了最残酷的踩踏和拥堵。 那些脑袋里只剩下逃跑的高丽人,全都冲进原本还算高大宽阔的城门洞中,足以令十匹马并行出入的城门,恍如被堵塞的马桶,竟然被人的躯体塞了个严严实实! 没有意义的惨叫和哀嚎声响彻天际,最下面几层垫底的家伙早已没了生机,踩着自己袍泽的尸体逃命的混蛋则还留下一口气,完全无法挣脱扭曲缠绕在身上的肢体,这些混蛋也只剩下哀嚎和惨叫的能力。 一切的痛苦都在飞球掠过时得到了终结,伴随着轰鸣的爆炸声,火光吞噬了丑恶的一切。 十几万大军啊,好似自己钻进羊圈等待着屠夫下刀的羊群,九十九架飞球携带的弹药投掷一空,伴随着猩红的信号弹在空中燃爆,无数尖利的竹哨声相互应合之下,将整个大王城变成一片火海的飞球营开始升空返航! 晴朗的天空下面,是一座不断燃烧的城池,数不清的浓烟相互纠缠汇聚,最终变成了一根无比粗大的黑色烟柱! 冬日里罕见没有强风的天气,让这道粗大的烟柱凝聚不散,直冲天际,恍若不停咆哮,不停嘶吼,纠缠在一起的灵魂。 “二驴哥,真特凉的过瘾啊!” 连续不断的投掷弹药,让阿牛累的气喘吁吁,里衬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脸上却依然带着憨厚的笑容。 “这样的机会可不好遇呀,十几万高丽崽子聚在一起,啧啧啧,若是此次能够计算军功的话,怕是兄弟们个个都能捞个官职了吧?” 二驴子意犹未尽的咂巴着嘴,看着越来越远的大王城,舒坦的直哼哼! “什么官职也比不了咱们兄弟在天空翱翔爽利。” 小心摆弄着喷油瓶阀门的刘胜义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学监大人天纵奇才,翻遍史书也从未见过只有咱们打别人,没有别人打咱们的战例啊! 就是不知道这次回的长安城,学监大人要面对多少弹劾。” “凭什么弹劾我家伯爷?咱们这一路走来,杀了多少高丽崽子?我前些天还听岭南水师那些将官们说,只要能够顺利轰炸大王城,辽东乃是辽水一线可得十年安稳!” 听到刘胜义的话,二驴子当时就急眼了,“咱们顶着海盗的名头杀敌,数不清的军功都不要了,竟然还有人弹劾我家伯爷,莫不成那些朝堂上的官员都是高丽人的内奸?” 阿牛也是一脸震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刘胜义所说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兵吃粮,抽刀子和外族玩命,这本就是军卒该做的事情。 如今咱们杀了这么多外族的狗崽子,以阿牛那简单的脑筋来看,无论如何都是一份泼天的功劳,朝堂之上非但不赏,反而要弹劾大帅……这世间的事究竟怎么了? “你俩别急眼,我说的这些情形,学监大人想必早有预料。” 刘胜义还是那副不急不徐的模样,“咱们连续轰炸高丽人五座城池,刨去那些侥幸活命的,死在咱们兄弟手上的也不下十万人。 你们两个仔细想想,这么多条人命,朝堂之上,那些整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们会如何看待咱们? 当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兵,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可咱们是在杀敌!” “那些官员会说有伤天合。” “当初咱们在草原上杀的胡子也不少!” “那些胡子当时还手来着。” “……我特喵的!” “好了,别丧气,学监大人不是白起,他也不会落到白起那样的下场,他竟然敢带着咱们来辽东,必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咱们兄弟在这里替他操心,嘿嘿嘿,未免也太过自不量力了!” “说的对,我家伯爷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我二驴子倒要看看这次回去谁敢弹劾我家伯爷!” 一直沉默的阿牛突然开口了。 “刘公子,二驴哥,你俩说的这些事情俺听不懂……可临出门前俺娘交代过俺,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俺脑子愚笨,没本事分辨出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所以俺也就不用动脑子去分辨了……一切听小侯爷的指示,豁出去命跟着小侯爷往前闯,终归是不会错!”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唐第一劳务派遣项目 随着大王城变成一片火海,整个辽东之行的所有目标全部达成。 派人给张俭送去一份陇右劳力的价目表,梁宝玉就毫不留恋的带着岭南水师和飞球营开拔。 当麾下不足一万人马的张俭拿到那份劳力价目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他奶奶个腿!夔国公那帮子人竟然赚了这么多!” 生气啊,火冒三丈那种! 都是领兵在外,自己带着兄弟们在这苦寒之地整日里忍气吞声,看着那些高丽崽子犹如贼偷一般,今天划拉一块地,明天划拉一个池塘子,自己只能充当救火队员,东跑西颠的犹如赶鸭子,一般把那些不守规矩的高丽崽子赶回去…… 可总共就这么点儿人,辽东沃土实在是太大了,还有数不清的野人部落在旁边捣乱,老夫这疲于奔命的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偏偏在此困顿几年,当真是丁点功劳也捞不到,只要大唐不和高丽撕破脸,只要两国不当真开战,自己守在这辽东之地,连点苦劳都捞不到! 稍有差池,就是丢土之责,这他喵的,成本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再看刘弘基那帮老混蛋,一个个在草原上吃的满嘴流油,从草原贵族库房里搜出来的财宝数都数不清,成群的牛羊连屠夫都累得哭爹喊娘! 还有那让人眼馋的草场,那是可以子子孙孙传下去的基业呀! 现如今,这帮人又开始向陇右卖劳力了……一个劳力五贯钱,还不包活! 这他喵的是什么鸟世道,凭什么好处全让这帮驴入的家伙占完了? 看着手里的价目表,想想昨天午后自家探子描述大王城遭遇天罚时那精彩绝伦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手下儿郎们那瘦削的身材以及破旧的衣衫……他喵的,干了! 梁宝玉精准把握到了张俭内心黑化的整个历程,直接促成了贞观年间最大的劳务派遣组织的诞生! 不就是劳力吗?不就是种地吗? 草原上那些胡子,哪里有高丽崽子好用? 越寻思,越觉得自己踏足劳务派遣行业之后,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张俭嘿嘿一笑,下令辽东守军招募高丽流民…… 高丽和大唐乃是友邦,这一点,从高丽崽子们开荒都开到辽水这边来,就能够得到结论。 不是友邦,你去旁人家里占块地盘试试?狗脑子给你打出来! 前些日子,那高丽头子高建武派去长安讨要道经的队伍才途径本帅的防区返回辽水那边,领头的那个高丽崽子得意洋洋,炫耀陛下对于他们这些上门乞讨的家伙有多优容。 这还不够友邦? 既然是友邦,那本帅的防区紧挨着高丽,决计不能看着好朋友家里遭灾而坐视不管! 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帅看不得友邦家里的百姓受苦啊! 你说说,高丽崽子那帮王公大臣干出了狗屁倒灶的事情,引来的老天爷降罪惩罚,用雷直接劈那帮狗入的不就完了,何必要连累无辜的百姓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帅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得有人受苦! 没得说,本帅大发慈悲,给这些友邦流离失所的百姓谋个活路! 辽水一线五座坚城全都毁于天火之下,高丽人的地盘上流言四起! 本就悄咪咪不断的蚕室大唐辽东领土的高丽崽子,顿时成群结队的涌入! 辽水沿线六七百里,可不仅仅只有驻扎军队的城池啊! 大唐遭遇蝗灾,李二陛下都得捏着鼻子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乖乖认罪,承认是他自己不是东西,惹怒了老天,这才会降下灾祸。 五座坚城直接招来天火轰击,这特喵的,已经不能用当权派是不是东西可以衡量了啊! 溃兵、灾民以及担心被高建武那个惹怒上天的混蛋牵连的其他人,开始疯狂的想法子渡过辽水,进入大唐的领土避难。 罕见的,大唐的守军一改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嘴脸,非但不用刀枪驱赶避难的高丽人,反而发放了招募流民统一救助的命令! 好人啊,活菩萨啊! 有些逃难的贵族或许觉得事情不对头,可是在所有人都被天罚吓破胆的当下,谁会听这些往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蛆虫瞎比比? 大批的溃兵和灾民被混在一起,在张俭一帮大唐官兵的庇护或者说监视之下,朝着陇右的方向慢慢迁移…… 粮食不够吃,衣物不够御寒,走到陇右怕是剩不下几个活人…… 初次步入劳务派遣行业的张俭发现,卖劳力可比运送俘虏麻烦的多! “末将见过张将军!夔国公让已经安排的人手,在辽东前往陇右的沿途安置了补给站,张将军莫要为那些受苦的高丽人忧心。” 要不然说,哪怕先入行一年半载就能挂出老字号的招牌呢,夔国公刘弘基作为先头大哥,考虑问题就是特喵的稳妥! “呵呵呵,夔国公这是解了本帅的燃眉之急啊!没得说,后续发卖……咳咳咳,不对,是给这些苦命人找活的事情,也一并有劳你家夔国公了,就是这账目……” 和老流氓刘弘基相比,张俭的面皮还是太薄,活该他吃不了独食! “我家国公爷说了,都是行伍里的兄弟,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花账,不管最后卖了多少银钱,都和辽东守军五五分账!” 来传信的将官说话豪气,就差把财大气粗写在脸上了,张俭顿时好感大涨! 五五分账看似辽东守军吃了亏,可实际上一旦达成协议,张俭可就省去了许多麻烦! 大批的输送劳力,一路上人吃马嚼、跑肚拉稀,这可全都需要雄厚的财力和充沛的人力照看! 到了陇右地头,如何和那些门阀勋贵打交道?如何谈价钱?如何接收款项? 这些,全都是学问! 刘弘基那老贼是国公,他不担心买劳力那些人家赖账,可张俭算什么东西? 辽东的守将? 呵呵,就凭这,也敢登我等勋贵门阀的门来要账? 穷疯了吧? 这段日子早已把劳务派遣这个行当揣摩了七八分的张俭,当即就答应下来那将官的提议,大唐劳务派遣领域最大的合作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圆满成功!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永兴公 辽东一行,梁宝玉彻底砸断了高丽人的脊梁,那从天而降的神火带来的影响远不仅仅是毁掉了五座城池。 盖苏文提前造反,高建武竟然遭遇宫变被杀,高丽陷入一片乱局。 张俭大开方便之门,辽水之上,自愿加入劳务派遣行列的高丽百姓如过江之鲫! …… “所以,陇右那地方总结出的经验,高丽人比突厥或者其他草原上的胡子更耐活?” “是啊,伯爷,您轻易就把劳力的价格给打下来了,各家各户都念您的好呢!” “呵呵呵,运气,运气而已!” 回到长安城的梁宝玉再次暴打了刚刚恢复伤势的高丽使团,成功以此为罪名被李二陛下申饬,让他闭门思过。 和当初答应高阳的一样,梁宝玉赶在她生产之前回来了,喜提大胖小子一枚。 辽水一线高丽人遭遇的一切,大唐已有定论,三浦港被海盗攻破,大唐水师引以为戒,全面加强水师建设,明年开春,下西洋的远洋舰队将会扬帆起航。 五座城池在天火之下化为齑粉,乃是高丽王高建武不修德行,招来天罚,本该让人唾弃,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唐不忍坐视高丽无辜百姓冻饿而死,领辽东守军开辟救助通道,灾民安置陇右…… 吐蕃大相禄东赞最终没能替自己的王求得大唐公主的亲事,但也心满意足的带着互市的协议返回高原……鸟嘴制成的饰品成为大唐贵妇的新宠,三五年间,变的越发昂贵,传闻那吐蕃之地,等闲旬月也捕捉不到一只神鸟……吐蕃青稞绝收,方正大师带领着本地信徒和苯教决裂! 高炉建成,梁宝玉亲眼目睹了第一炉好钢出炉,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直停留在纸面上的鸟铳被工部的老匠人打制出来! 钢铁的极大富裕,给大唐的各行各业插上了翅膀,十年间,仅仅行伍之中,就进行了三次大的换装! 没良心炮、飞雷炮、鸟铳、自行车、热气球……种种只应出现在后世的玩意全都被捣鼓出来,军阵上普及之后,许多新东西不可遏止的转入民用,贞观十八年,第一个大唐工业五年计划开启! 十年间,远洋舰队九下西洋,第十次更是使用了最新型蒸汽机木质火轮舟,整个航行周期大大缩短,舰队最高长官刘仁愿誓师大会上通告所有将官、水手,此次我大唐远洋舰队必将在黄金周黑大陆上建立永久居住点,设立非洲都护府! 起航时,万帆竞速,遮天蔽日…… “石油,我们只需要石油!永兴伯他老人家早就交代了,此次西征,不需要灭国,只需要那些大食人答应开放所有商贸……石油必须足额供应!” “学监大人雄才伟略,他老人家的考量不是我等可以随意揣摩的,传令下去,破城即可,不得肆意杀戮!” …… “来福,都这么些年了,你娃娃都生一地了,怎么还是这么胆小?” 十多年间,梁宝玉这狗东西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当真是开枝散叶勤勤恳恳,可纨绔无赖的脾气却是一点也没变。 “呜呜呜,小侯爷,小人就是因为有了娃娃,这才更加舍不得死啊!啊啊啊啊,莫要在我腰间绑上死结……二驴子,你是要往死里坑我啊啊啊啊!” “来福哥,你可是胡子们顶礼膜拜的飞天神将啊,区区螺旋桨飞机,你来操控,肯定没问题!对了,伯爷交代了,让你在天上玩那个什么响尾蛇机动,可别忘了哈!”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小侯爷饶了我吧……啊啊啊!” 来福的哭嚎声中,试验机二十九号的螺旋桨启动! 望着在天空中来回盘旋的飞机,梁宝玉手搭凉棚:“这狗东西,不是飞的挺好吗?” “伯爷,陛下有旨!” “又是给我加爵位的?不去不去,我早就和陛下说清楚了,除了国公其他的爵位我不要!” “伯爷,这回真是国公!永兴公!” “……来人啊,给本国公洗漱更衣,本国公要进宫面圣!” (全书完) ------------ 第二百三十章 大帅,风停了 第三编队的目标白岩城和乌骨城都是很纯粹的兵城,城中已经没有普通的住户,堆满了粮草、辎重和兵械。 就连大家印象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百骑司密探,也无法深入这两座城池收集情报,只能大略的估算出这两座城池之中分别驻扎了一两万人。 拿到情报时,梁宝玉就曾把军中司马叫到跟前无情的嘲笑,他喵的一两万人,这上下波动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好在飞球营之下众生平等,一万人或者是两万人,没太大差别,第三编队的兄弟们没有讨价还价就接下了这份单子,讲究的就是一个任劳任怨不挑拣! 出发时携带了火油混装糖霜以及其他乱七八糟弹药的第三编队,并没有遭遇到46号机的情形,四十架飞球从白岩城的上空掠过,顺利的继续奔赴乌骨城,身后只留下一片火海! 因为今晚的天气太好了,风速竟然没有达到预期,直到残月西垂,第三编队才出现在乌骨城的上空。 将携带的弹药投掷一空之后,迎着曙光,第三编队这才急速升空,开始返航。 金延坪岛上,全军戒备了整整一晚的岭南水师,终于看到了天空中返航的小黑点。 “传令下去,严密监控附近海域,二级作战警备状态!” 饶是心大,梁宝玉也几乎一晚上没合眼。 和上次对付卑沙城不同,这一次轰炸的目标距离更远,又是夜晚出击,不确定性因素更多。 随着第一和第二编队降落在金岩坪岛上的空地上时,一直默默清点着数量的梁宝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46号机没有返航! 战阵上折损人手再平常不过,都说慈不掌兵义不敛财,可真当袍泽手足倒在自己的眼前,没几个人能够做到,丝毫不动容的。 尤其是如梁宝玉这般,一直待在后方并未参与搏杀的家伙,没有了战阵之上尸山血海带来的感官刺激,更是容易对袍泽的折损伤情。 “大帅,苍岩城外46号机坠毁,所有残骸全部焚烧,三名机组成员全部救回,只有一人断了两根肋骨。” 听到下属的汇报,梁宝玉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 只是飞球烧掉了,机组成员全部逃出生天,这点损失,飞球营还承受得起。 相比于苍岩城而言,一架飞球的价值当真不值一提! 到了中午时分,第三编队也全都顺利返航,梁宝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舰队继续戒备,飞球营全体休息,等待下一个好天气。” 事实证明,上天不会总是眷顾某一批人,接下来整整五天的时间,金延平岛周围都是狂风大作,甚至飘起了雪花。 别说飞球营升空了,就连在外海警戒的舰船都不得不开始收缩,进入海港躲避风浪。 “大帅不必心急,时间上来说咱们还宽裕的很。” 连破四城,占据了金延平岛的岭南水师完全不用再遮掩自己的存在了,哪怕高丽人知道他们就在这里,也已经没有实力进行任何形式上的攻击。 热气腾腾的军帐之内,老将虽然是温言开导因为天气原因而着急上火的梁宝玉:“大帅,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咱们眼下能有这份收获,已经超出了莫将此前的最大胆的猜测了! 即便现在咱们调头返航,也都算是超标准完成了朝廷交给咱们的任务。 朝堂上那些老大人让咱们威慑对峙,咱们已经威的够厉害了! 更何况以老夫来看,留给大王城一些时间未必不是好事!” “老孙你别瞎胡咧咧,你就会仗着资格老哄骗本帅,咱们飞球营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眼下距离上次袭击已经过去了五天,那些高丽人恐怕早就从城池里逃出来了!” 飞球营的优势和缺憾一样的明显,想要彻底发挥出飞球营在这个时代那恐怖的杀伤力,就必须尽可能的把敌人聚在一起。 以梁宝玉的认知,高丽人都被毁掉了四座城池,怎么可能还敢把自己的军卒囤积在大王城内呢? “大帅,你是想岔了。” 孙仁师嘿嘿一笑,也不在乎梁宝玉的恶劣脾气,自家这位大帅原本就是纨绔,若是事事沉稳,待人彬彬有礼……那老将孙仁师才需要在心底仔细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做了某些十恶不赦的事情,以至于让大帅准备动手弄死自己! “大帅,飞球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心里清楚,可那些高丽人他们凭什么明白呢? 白岩城乌骨城,和咱们此前预测的一样,烧的可没那么干净! 城中囤积的粮草、辎重和军械必然是都付之一炬了,可那些高丽兵却没死干净啊! 大帅您想,这些以为自己遭遇了天罚或者妖怪袭击的高丽兵,在下破胆之后,他们会逃往何处? 嘿嘿嘿,距离他们最近的去处就是大王城! 所以,这几日的坏天气可是老天爷帮着咱们呢,待到那些高丽残兵全部都钻进了大王城,不就是替咱们省去了逐个追杀的力气吗?” “呵呵呵,老孙,还是你会说话!” 神他喵的逐个追杀呀! 热气球不是无人机,飞球营也不是高科技信息作战反应部队,哪里有逐个追杀残兵溃勇的道理? 不过老将孙仁师分析的确实在理,那些从白岩城和乌骨城逃出升天的溃兵,在度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必然会长着大王城汇聚。 这些溃兵进入大王城中的同时,也会带去各种流言和无尽的恐惧。 能够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飞球营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存在,即便把八牛弩束起来发射,也不可能命中高高在上的热气球。 只要飞球营不自己作死,没人能够打得到他们! “张俭那边有什么消息?” “张帅已经上奏朝廷,高丽人的城池遭遇天外飞火,凄惨无比!” “那咱们那位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呢?” “郧国公不曾派人和咱们接触……老夫寻思,许是国公爷的信使,找不到咱们的位置!” “哈哈哈!” 就在梁宝玉和孙仁师相谈甚欢的时候,二驴子从大帐外闯了进来! “大帅,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