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一,婆婆丁 于龙一时嘴馋差点丢了命,却应了一句老话: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那天是上午活,于龙把八十五袋水泥从一楼扛到五楼,出了一身热汗。工钱是一把一利索,每袋五块钱,总共应该是四百二十五块,小六子跟货主磨叽了半天,货主又加了十块钱,共是四百三十五。小六子自己留下二百三十五,给了于龙二百整。 于龙接过钱啥也没说,把二张百元大钞对折一下,装进了裤兜里。 小六子是于龙一个村的同乡,两人搭伴儿在建材市场送货。 小六子几年前就进城打工了,先是搞装修,他嫌活累;后来在建材市场当托儿,他又赚的少;再后来就在建材市场拼缝儿,拼了几年缝儿就有了门道,也积累了人脉,回村求亲戚告朋友借了万把块钱,买了台二手双排座货车,专门接单送货。 三年前,小六子买了那辆二手货车以后,还缺一个有力气,肯吃苦的搬运工,一般人是吃不了这个苦的,临时招呼有时还不凑手,便看好了为人憨厚,一身力气的于龙,每次回家都来撺掇于龙跟他搭伴,忽悠于龙:这活不操心,来钱快,赚钱咱俩五五分。 于龙让小六子说动了心,村里同伴十有八九都进城打工了,他也想进城闯闯,一是赚点钱,二是见见世面。可是,那时候于龙的妈妈卧病在床,爸爸好几年不回家,也没个音信。于龙得照顾妈妈,有想法没办法。 去年秋天于龙的妈妈久病不愈,撇下他去了天堂。小六子听说后又撺掇于龙说:收拾收拾来吧,妈没了,还有爸呢!咱边赚钱边打听,赚钱找爹两不误,早晚有信儿。 小六子这话说到了于龙的心窝子里,自从妈妈没了,于龙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单,更想爸爸,于是就到城里来了。 小六子人长的干瘦,一副猴相,连骨头带肉不比一袋水泥沉多少,但猴儿有猴儿的长处,人说猴精,小六子就是。这小子脑子灵光,能说会道,能揽活,会讲价;于龙长得像电视剧《水浒传》里的鲁智深,却没运气演鲁智深,而且,人憨嘴笨,有点傻,。小六子和他搭伴,一个出车出嘴,一个出力,也算优势互补。 这天,于龙卸完八十五袋水泥已经是中午,小六子跟货主讨了工钱,对于龙说车的发动机声儿不对,下午不干了,修车。于龙不管他是真修车,还是甩了他自己拉活,反正小六子说啥是啥,说啥他信啥。 两人在路边店一人吃了一碗兰州拉面,于龙主动结了账。两人出了拉面馆,小六子去修车,于龙骑上自行车回租屋。 四月未天气,太阳高悬,暖风拂面,于龙站在大街上犹豫了,这么好的天儿,这么早就回去也没什么事干,干闲着也烦。灵光一闪,于龙想起了了马家沟。 前几天从马家沟路过,看见有人在游泳。 马家沟是一条绕城而过的小河,河水不深不浅挺干净,虽然现在水很凉不是游泳的季节,还真有人在那儿游泳。于龙也不是想游泳,刚才往楼上扛水泥时,虽然用旧衣服包裹了嘴脸,还是搞了一头一脸的粉尘,去澡堂子得几十块,马家沟洗澡免费。于龙心想这时候河水肯定挺凉,不过,别人敢下水,自己也敢。 于龙咬着牙在马家沟冷水里洗了个痛快,冻得浑身哆嗦腿抽筋儿才上了岸,哆嗦着穿好衣服,骑上车一阵猛蹬。 于龙从水岸星城小区大门口路过时停下了,那儿俨然是自发的小市场,一溜十几个摊位,吃的、喝的、用的,花花绿绿,应有尽有。 一个黑脸黑手的农妇守着一堆鲜绿的婆婆丁,那一堆新绿吸引了于丁的眼珠。 于龙一搭眼儿就知道那婆婆丁是野生的,野生的干瘦,颜色深,有婆婆丁味;大棚的肥大,颜值高,但颜色浅,水了巴几没味。 于龙踅过去问价,摘一片放嘴里嚼了嚼说:“对,是这个味儿,大地的,咋卖的?” 农妇瞭了他一眼,漠然地说:“八块一两,七十一斤。” 于龙惊得一瞪眼说:“大姐,这么贵?……算错账了吧。八块一两,一斤应该八十。” 农妇撇嘴一笑说:“嗯?……傻瓜!” 于龙一愣,急赤白脸地:“啥?……你说,谁傻瓜?你说的,八块一斤,一斤十两,不是八十吗?……怎么是七十?” 农妇白了于龙一眼,不屑地说:“说你傻你不爱听,你不傻谁傻?” 于龙一百个不服,梗着脖子问:“大姐,你说,我那儿傻?” 农妇扑哧乐了,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都傻到这份儿了,还不觉味儿。论两买是八块,论斤买是七块――傻样儿!” 于龙腾地红了脸,想争辩几句,觉得理亏,突然想起好男不跟女斗,气鼓鼓地转身就走。心里嘟囔:“这死老娘们儿,自己没说明白,倒说别人傻,你才傻呢。” 于龙不承认自己傻,没人愿意别人说自己傻。可是,打小就经常有人说他傻小子,傻瓜,傻样儿。 于龙并不在意自己傻不傻,能吃能喝有力气能赚钱他就心满意足,奸有啥用?小六子奸,也没见他奸到那去。 于龙回到租屋一头拱在床上,心里不再想傻不傻的事儿,他在想婆婆丁,肚子里有条小馋虫拱来拱去,有点魂不守舍。 正是大好的春天,春天不吃婆婆丁蘸大酱,这个春天就等于白过了。也不是非吃一口婆婆丁,为的是一段回味,为了日子过得像日子。 于龙一个人过日子,不爱做饭,这还好办,便利店有面包,馒头;吃菜更是对付,上顿大葱蘸大酱,下顿黄瓜蘸大酱,天天吃也腻了,应该换个口味,大鱼大肉不敢想,来个婆婆丁蘸大酱应该可以。 婆婆丁是春天的信使,春寒料峭,残雪尤存,婆婆叶芽就破土而出,迎着春辉伸展开锯齿形的叶子,顽强的疯长。 婆婆丁的种子抱成一团像白色的绒球,一粒种子自带一把小伞,吹一口气,小伞散开,随风飘荡,满世界乱飞,落在那儿就扎进土里,生根发芽。第二年春天就是绿油油的一簇,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有婆婆丁。 婆婆丁生命力顽强,不择土壤,别名苦苦菜。 春天的原野,婆婆丁到处都是,但是,肥嫩好吃的婆婆丁总是在田间地头。地肥土松阳光足,婆婆丁长得肥壮,有味道。 “八块钱一两!真TM的!”于龙心里很是不服。 城里人真是有钱,有钱人十有八九是冤大头,八块钱一两买婆婆丁。于龙想吃婆婆丁,但于龙不当冤大头,因为他没钱,因为他知道那儿有婆婆丁,那儿的婆婆丁长得肥。 买不起咱不买,咱自己动手,也要吃一口婆婆丁。 ------------ 二,陷阱 傻小子于龙想吃婆婆丁,又不想花钱买;花钱算什么?是有钱没处花,是冤大头!于龙有办法不花钱,就吃上婆婆丁蘸大酱。 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四月底了,虽然已是暖阳高照,冰雪消融,但柳树枝头才吐出白绒绒的毛毛狗儿;嫩绿的草芽才羞答答地拱出地面;世界才显露出初春羞羞答答的样子。 这个时节,是婆婆丁最肥最嫩最有味道的时候。田间地头,草丛路边,公园草地,到处可见一手购物袋,一手小铁锹,蹲在地上忙碌的老妇人,那就是在挖婆婆丁。 于龙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离天黑还早,他带着一把水果刀,一个方便袋出了门。 于龙走下城际公交大巴时,太阳已经站在西山顶,准备结束这一天的值守,藏到西山背后去睡大觉。 这是558路城乡公交,这一站叫王家堡站,但真正的王家堡村在北边山脚下,还有三里地。要去王家堡也很方便,可以在这儿打车,也可以步行,怎么样都行。 于龙在这儿下车不是要去王家堡,他站在路边向四周眺望一番,就像一个将军观察地形,他的行为引得拉生意的出租车,摩托车司机一齐盯着他看,怎么看他也不像要打车。 于龙目中无人地走下公路,来到农田地头。他左手拎着方便袋,右手握着水果刀,低着头,沿着农田和荒草地的边缘仔细寻找。 于龙在找婆婆丁。 或许是有人捷足先登,或许是去年农药过量,这里的婆婆丁没有想象的多,也没有想象的好,这让于龙大失所望,他茫然四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于龙驻足远望,前面有一片三角形荒草地,草地上稀疏地长着几棵老柳树,心头一喜,快步奔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于龙闯进了婆婆丁窝了,这儿的婆婆丁像是有人特意播种的。 于龙蹲在地上一刀接一刀开挖,一簇簇油绿婆婆丁被连根拨起,抖落根须上的泥土,扔进方便袋。 村医孙大脑袋说婆婆丁是好东西,叶子可以当菜,贱年时可以充饥;根是一味中药,晒干后泡水当茶饮,有清热解毒之功效,据说还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大家信了,屯子里有人闹嗓子,就弄几根婆婆丁根儿泡水,三天保你没事儿,不光闹嗓子好使,牙痛,胃胀都有效果。 于龙在婆婆丁窝里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收获不少,不知不觉太阳落了山,方便袋快装不下了,于龙才觉得有点累,站起身直了直腰,看着地上又肥又大的婆婆丁不舍得走,心想歇一歇,再挖些。 于龙直起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张灰白的石棉瓦,那儿应该干爽些,于龙趟着枯草走过去,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去。 于龙的屁股刚触到石棉瓦,却听得一阵悲惨的破碎声,屁股下的石棉瓦塌陷下去了,于龙本能地深吸一口气,此时想收回屁股已经来不及了,于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哗啦一声响,眼前一黑向下坠落。 于龙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抓到。于龙惊恐地大喊:“救命”,“救”字刚出口,“命”字还在喉咙里,感觉身体“吧唧”一声重重地砸在泥水中,溅起一片泥雨,喉咙里的“命 ”字愣是噎回去了。 这下子把于龙跌的不轻,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口气岔儿在胸口,憋了好几十秒钟才缓过气来。 于龙忍痛转身跪在泥水里,惊恐地喘着粗气,睁眼看时,四周黑乎乎,啥也看不见,湿凉的冷气直透肌肤,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于龙定了定神,抬头看见刚才掉下来的地方有一个天窗,透进一束光亮。有很多粉尘在光束里飘浮,呛得他连连咳嗽。 “TM的,这是一口井!……掉井里了。”于龙清醒过来,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求生的本能令于龙扶着井壁爬起来,向上望去,井口有两层楼高,井底是一汪泥水,散发着刺鼻的腐烂气味,伸手摸一摸,井壁湿滑,无法攀爬。 于龙心里大骂谁这么缺德,在这儿挖井不盖井盖?随即又想,人家是盖了井盖的,就是那片石棉瓦,就是它妈的时间太长,石棉瓦粉了,把老子坑了。 早就听说城里坑多,骗子多,骗子于龙到是遇到过,因为自己不想占便宜,也就没上当,看来骗子好躲,坑儿却难防。 于龙有点慌了,看来自己爬出去是不可能了,咋整呢?于龙靠在湿漉漉的井壁上无助地悲伤。 于龙想起不远处是公交车站,离这儿不近也不远,便运足丹田之气,冲着井口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于龙一口气喊了几十声,直喊得大脑缺氧,嗓子冒烟,听听上边一点动静没有。 于龙有点崩溃了,一屁股坐在泥水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心想:“完了,这荒坡野地,那有人呢?自己可能得死在这儿。” 大腿上硬硬的顶了一下,于龙心里一亮:“手机!” 于龙在裤子上擦擦手上的泥水,掏出手机,先拨打119,没人接听;再打110,还是没人接听;再打120,仍然没人接听。 仔细查看手机,别是摔坏了,手机没坏,原来没有信号。 于龙这下彻底绝望了,他颓废地往后一靠,一股湿凉感直透身体,死亡的恐惧沉重地压下来,让他窒息。 猛然间,他发现脚边的泥水动了一下,好像一条鱼。微弱的光线下,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于龙吓了一跳,一跃而起。 那小东西好像也吓了一跳,“吱”地叫了一声,快速地躲到一边。 “我的妈呀!有这么大的耗子?”于龙吓得一动不敢动,头发梢都竖起来了。 “大耗子”和于龙对峙着,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龙仔细看去,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条小狗。小狗混身裹着泥巴,活像个泥球儿,只有明亮的眼睛证明他是个活物。 于龙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怜悯地小声说:“你TM的,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狗扭了扭屁股,吱吱叫了两声,好像在回答于龙:“你TM的,你怎么来的?” ------------ 三,泥球 于龙想吃婆婆丁蘸大酱,乘公交车出城到野地挖婆婆丁,不小心掉进田野废弃的深井里。 绝望之中,于龙发现井里竟然有一只小狗,小狗浑身泥水像个泥球,瞪着一双明亮,胆怯的小眼睛望着他,于龙顿生同病相怜之情。 于龙吹了一声口哨,小狗摇了摇尾巴。于龙勾勾手指,轻声说:“TM的,过来,你个小泥球!” 泥球又摇了摇尾巴,瞪着惊异的小眼睛一动不动。这小家伙一身污泥,浑身脏兮兮,令人厌恶。于龙不再搭理“泥球”,弓身蹲在井底,绞尽脑汁想脱身之计。到这步田地,谁也指望不上,是死是活全靠自己了。 于龙抬头看看井口,一小片暗淡的蓝天,一抹晚霞;四处摸一摸,井壁湿滑,搭不住手脚,无法攀爬。 真TM的让人绝望! 死亡的恐惧浪潮一般淹没了于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想想自己命也太苦了,老妈坟头的青草刚冒芽儿,来城里才一个多月,也没见老爸的影子,就这么死在这儿,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龙越想越难过,竟呜呜哭出了声。 都说狗通人性,此话不假。“泥球”似乎理解了于龙的无助,瞪眼看着于龙哭泣,看了一会儿站起身,竟往于龙脚边挪过来,用头拱了拱于龙的脚。 于龙擦擦眼泪,“泥球”楚楚可怜的小眼睛打动了他,他拍了拍小狗的脑门;小狗受到爱抚顿生依赖,用头蹭了蹭于龙的小腿。 于龙抽泣着说:“你TM的,你帮不了我,可是……我可以帮你,把你救出去。” “泥球”似乎知道于龙在跟他说话,明亮的小眼睛专注地看着于龙。 于龙伸手揽过泥球,用手掂了掂,重量跟两块红砖差不多;抬头看了看井口,于龙抱着小狗站起身,喃喃道:“TM的,泥球!电影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是人,是畜生,我要是救你一命,算几级呢?――唉!不管几级了,畜生的命也是一条命,我还是救你一命吧。” 于龙双手向上发力把“泥球”掷向井口。 于龙这一掷把“泥球”吓了一跳,它“哇哇”惨叫,像蛇一样扭动身体,四肢乱蹬乱抓,“嘭”一声撞在井口的石棉瓦上,把石棉瓦撞碎一大片,碎瓦片雨滴一般落下来。 于龙紧闭双眼,躲避雨点般的瓦屑,伸手接住落下来的“泥球”,往泥地里一摔骂道:“TM的!你个傻瓜,放你条生路你不走,去死吧!” 于龙拾起几块大一点的瓦片垫在屁股底下,抬头看看井口,比刚才扩大了不少,更多光亮透进来,井底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泥球”被于龙抛在泥水中,并没摔痛,它惊魂稍定,又挪到于龙脚边,用头拱于龙的小腿。 于龙看着“泥球”可怜巴巴的小眼睛,仿佛看到绝望无助的自己,心里又生出恻隐之心。 于龙轻轻地拍了拍“泥球”的脑袋,喃喃道:“TM的!小泥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乱蹬乱抓,到了井口抓住井沿儿,爬出去,你就有活路了,明白没?” 泥球宝石般明亮的小眼睛看着于龙,一脸天然萌。。 于龙再次抱起泥球,先悠了两悠,找准方向,做了个预备姿势,之后大叫一声:“上去吧!”泥球脱手飞出去了。 这个小畜生吓得“哇”一声惨叫,四肢一蹬,眼看就要飞出井口时,却撞在井壁上,溅起一片沙土纷纷坠落,泥球也随着哗哗啦啦的沙土坠落下来。 于龙冒着呛人的沙土伸手接住泥球,又一次抛在泥地上,气愤地骂道:“TM的!你这个该死的傻瓜,去死吧。没人管你了。” 井底尘土弥漫,呛得于龙咳嗽不止。于龙捂住口鼻,坐回原地,等待尘土消散。 泥球也吓的够呛,躲在一边,龟缩成一团,再也不敢靠近于龙,于龙也不搭理它。 幽暗的井底弥漫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天要黑了,井口那一抹玫瑰红的晚霞已经消褪;夜幕徐徐拉开,黑夜即将降临。 死亡的恐怖让人抓狂,于龙望着井口,突然发疯似的大叫:“救――命!救――命――啊!” 于龙大叫几声,随即屏息静听,没有回音,只有晚风吹动草梢,小鸟忙着归巢;偶尔传来汽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又消失在远方。 歇一会儿,于龙重复刚才的叫喊,周而复始,直到嗓子哑了,嘴里有血腥味,再也叫不出声来。 没有回应,井底安静如坟墓。 于龙绝望了,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他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死亡像黑夜一样淹没自己。 于龙疯狂的叫喊让泥球害怕,泥球在恐惧和绝望中发抖,极度的安静让他不舒服,它又爬起来,挪向于龙,在于龙身边趴下,身体贴着于龙,寻求安全感。 这小畜生实在让人可怜。于龙怜悯地拍拍它的小脑袋,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于龙脸上浮现笑意。 于龙站起身,脱掉绒衣,脱下已经被汗水浸的微黄的白色跨栏背心,把右手中指伸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看着指尖微微渗血,但血量不够。于龙又把手指伸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次咬的狠,伤口血流如注。 于龙把背心铺在大腿上,用手指流出的血写道: 救命 王家堡公交站 野地 井里 于龙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在背心上写完字,又仔细端详一番,字迹虽然不太清楚,却能辨认出来。于龙小心翼翼地把字吹干,心里涌起复生的喜悦。 于龙把背心牢牢地捆在泥球身上,再次抱起泥球。 生死在此一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于龙抱着泥球悠了悠,让小狗适应这个动作,主动配合行动;找准投掷的方向和力度。只要小狗活着出去,就会有人发现血书,就有可能得到救援,这是生的唯一希望。 于龙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将泥球向井口投掷出去。 泥球经过两次投掷,有点适应了,这次没有乱抓乱蹬,当接近井时,竟伸出前爪抓住井沿,只见小狗身子一纵,脱井而出。 成功了,泥球回到地面了!这就是说于龙的血书回到了人间,只要有人发现它,就有救了。 于龙长出一口气,坐等救援。 泥球回到地面有点懵圈,定了定神,向四周看了看,未知的世界充满恐惧。 泥球战战兢兢地蹲在井边,想起井底的于龙,冲井里“㕵㕵”叫了两声。 泥球在召唤于龙出来。 井里传来于龙有气无力的叫喊:“你TM的傻瓜!快去,找人来救我!” 泥球听不懂于龙的话,它在井口转了两圈,头向着井口,蜷缩着趴下了。 它在等于龙出来。 ------------ 四,绝地求生 于龙跌落井底偶遇一只小狗,他咬破手指在白背心上写血书,把血书背心捆在小狗泥球身上,用力把小狗掷出深井。 小狗已经被于龙投掷过两次,当于龙又抱起它试探性投掷时,小狗泥球就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抗,只能像耗子一样吱吱乱叫。 猛然间,泥球脱离了束缚,向上飞升,泥球只觉得井口那片天突然砸下来,吓得“哇哇”惨叫,本能地伸出前爪去抓,却抓住了井口坚硬的沙土。 泥球前肢用力抓向井口,借助惯性向上一纵,终于脱险。原来,天没有砸下来,而是突然放大,大到泥球的眼睛装不下。 泥球被刚才的经历吓得半死,抖抖身上的泥土,定了定神,感觉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泥球很矛盾,这既是原来的世界,也不全是原来的世界;他原来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大院子,有很多铁笼子,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伙伴,有一帮兄弟姐妹,有狗妈妈保护。 一天前,他和几个兄弟姐妹被装进一个纸箱子,主人把他们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气味混杂,有很多人吵吵嚷嚷,有很多陌生的人,人们围观它,抱他,摸它。 有一个人把它抓起来,从头到尾仔细查看,最后又装进一个纸箱,它在黑暗中被带进了一个晃晃悠悠会走的大房子。 大房子里人挤人,纸箱子被人们踢来踢去;大房子有时走,有时停,当它再一次停下来时,泥球从纸箱子里钻出来,从人腿的丛林穿过,悄悄的溜出了大房子。 大房子喷着臭气走开了,泥球钻进草丛,它努力嗅着气味,想找到妈妈,或者兄弟姐妹,结果它失望了。 泥球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怎么奈它个子太小,枯草遮挡了视线;它想站上一个高台眺望一下远处,刚爬上去,没想到脚下突然塌陷,它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掉进了深井的烂泥里。 如今,泥球回到地面,它瞪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一切都很陌生,陌生让他恐惧。 泥球蹲在井边茫然四顾,天要黑了,最后一抹晚霞正在慢慢地消失;晚风吹动枯草,小鸟在树上鸣叫。 泥球仰头在空气中嗅,辨别各种不同的气味,都是陌生的,熟悉的气味在井下,从深井里一丝一缕地飘出来,那是于龙的气味。 泥球朝深井里叫了两声,它在提醒那个熟悉的人快出来,外边的空气很清新,地面也干爽,比在井底下舒服多了。 井里传来于龙愤怒叫骂声:“你TM的畜生!……傻瓜!……笨蛋!……快走,去有人的地方,让他们看你身上的字……快去,找人来救我!” 泥球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听语气很不友好,泥球不敢再叫了。它蹲在井边,孤独无助,眼看着光明一点点退去;黑暗越来越浓重。 草丛里有异样的声响,泥球嗅了嗅,是肉的味道。 泥球悄悄移过去,伏下身体,屏住气息,等待着……一只田鼠贼头贼脑地爬过来,泥球一跃而起,一掌把小田鼠拍在地上,一口咬在嘴里,用力左右甩了几甩,田鼠吱吱地惨叫了几声,不动了。 肉香刺激了泥球的食欲,泥球满嘴的唾液直往外流。 泥球把田鼠吞进嘴里,田鼠的骨头噼啪断裂,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泥球的味蕾,这感觉很舒服,很振奋。泥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田鼠已经滑到了肚子里,肚子里很充实,充实的肚子是力量的源泉。 吃掉小田鼠,泥球心情大好,摇着尾巴跑回井边,冲井里“汪汪”叫,它想分享自己的快乐,结果适得其反,井下又暴发出愤怒的叫骂:“你TM的!没良心的畜生!快去有人的地方,让他们看你身上的字,你这个混蛋!……白救你一命,不管我了。没良心的畜生!” 泥球不懂人语,但可以从人的表情和语气判断出人的态度,是友好,还是危险;是可以亲近,还是应该敬而远之;是欣赏,还是厌恶。 泥球听出了井下的愤怒,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便不敢再叫,胆怯的趴在井边,委屈,伤心,孤独,它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泥球安静地卧在井边,它越是安静,周围世界的声音越清晰,它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不时抬头在空气里嗅一嗅。没有妈妈的味道,没有兄弟姐妹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天完全黑下来了,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很远的地方有灯光闪烁,像天上的星星;不远处公路上偶尔有汽车经过时,才可以看到一束雪白的光从远处飘过来,又飘向远方。 井下传来无助的叹息声,隐隐的哭泣声,夹杂着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泥球什么也听不懂,但它能嗅出井下的悲伤,它也因此而悲伤,它趴在草丛里,让悲伤自生自灭,它毫无缘由地等待着……其实,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泥球不知道井下的悲伤和绝望都是因为它,因为它他辜负了他的救命之恩;违背了他的心愿,断送了他生的希望。 于龙蹲在黑暗的井底独自哭泣,想念刚刚去世一个多月的母亲,思念多年没见过面的父亲,他从乡下到城里来,就是来找父亲。 埋葬了母亲,远嫁他乡的堂姐给他收拾好了行李,把一千块钱交到他手里,对他说:“到城里去,去找你爸。要是找不到,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来,姐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于龙双膝一软要跪下去,堂姐抢先一步拉住他,厉声说:“起来!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记住没?” 于龙站直身体,点头说:“记住了!姐,你等着,等我发了财,还你钱,让你过好日子。”于龙的妈妈住院时借了生活并不宽裕的堂姐二万块钱。 堂姐突然笑了,泪流满面地笑,堂姐擦把泪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你有志气,出息个男子汉,找着你爸,姐就放心了。” 现在,爸爸没找着,没赚到钱,欠姐姐的钱没还上,也没让堂姐过上好日子,这么多心愿没完,就这么死掉了,太不甘心。 不能这么死掉,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于龙突然想起好朋友三胖家的菜窖,他家的菜窖没有梯子,窖壁上是一个一个的脚窝,踩着脚窝上下。 于龙起身在井底的泥水里摸,他记得小刀也失手掉了下来。只要找到小刀,用小刀在井壁上挖一串脚窝,之后踩着脚窝爬出去。 于龙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 五,掘壁自救 泥球出了深井,胆小害怕,蹲在井边不走,通过泥球传递血书搬救兵看来是不可能了,于龙只能想办法自救。 于龙想起好朋友三胖家的菜窖,他家的菜窖没有梯子,窖壁上是一个一个的脚窝,踩着脚窝上下。 于龙起身在井底的泥水里摸索,他记得小刀也失手掉了下来。只要找到小刀,用小刀在井壁上挖一排脚窝,踩着脚窝就能爬出去。 于龙浑身突然充满了力量,起身在烂泥里摸了好半天,终于摸到了小刀。 抬头望去,天已经黑透了,透过井口可以看见几颗暗淡的星,高高在上,似有似无;于龙摸黑在井壁上挖起来。 泥球依恋井下的于龙,趴在井口不走,此时听到井下有动静,以为于龙出来了,高兴得摇头扭胯,冲着井口呜呜叫,结果只听得砂土坠落的沙沙声,始终不见于龙出来。 泥球汪汪大叫,呼唤于龙;于龙专心的在井壁上一刀一刀挖个不停。 井壁是粗砂和小石头组成的,并不十分坚硬,刀子挖下去很容易。于龙很快就在膝盖和腰的高度挖出了两个脚窝;他抬脚踏上去试了试,两个脚窝的高度和宽度正合适,于龙心里欣喜万分,这就证明他的主意是可行的,坚持挖下去就能挖到井口,他就能得救。 于龙坐下歇了一会儿,把气儿喘匀之后继续挖掘,又在胸口和头顶高度挖了两个脚窝,又歇了一会儿,于龙在高举手臂能够的地方又挖出一个脚窝。 这五个脚窝高度超过了两米,再往上就无法站在井底作业了,必须双脚蹬住挖好的脚窝,一只手扣住一个脚窝,才能让身体贴靠并固定在井壁上,用另一只手挖掘。 可是,这个姿势极不稳定,下刀时使上劲儿,挖起来十分吃力;稍微用力过猛,身体就失去重心跌落下来。 于龙一个脚窝没挖好,竟跌落了两次。 这太让人沮丧了!――这样作业,体力消耗极大,如此下去,怕是挖不到井口,自己先累瘫了。 怎么办?……于龙坐在井底喘着粗气想辙。除了一把小刀,手里没有任何工具,无辙可想,于龙奋然而起,嘴里哼着歌给自己鼓劲,继续挖掘。 于龙使出吃奶的劲儿,一刀一刀挖去,实在坚持不住了,就退到井底歇一会儿,气儿喘匀了再爬上去继续挖,反复上去下来三五次,才能挖好一个脚窝。 这样三番五次上上下下,已经挖好的脚窝被反复蹬踩,边缘的砂土逐渐破碎滑落,原本马镫形的脚窝变成了圆形,脚踩上去直打滑,于龙只能重新修整这些脚窝,等于不断地返工。 无论多困难,无论多繁琐,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于龙,他从没想过放弃,每上升一个脚窝的高度,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生的希望。 于龙锲而不舍地在黑暗中边摸索,边将小刀插进井壁,将砂土挖掘出来,挖到能将脚掌伸进去的深度。 于龙爬上去挖一会儿,歇一会儿,挖出的砂土落在井底,逐渐堆成一个小平台,他可以坐在土台上休息,不必再泡在泥水里,感觉舒服多了。 于龙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经年累月干农活,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车轴汉子。闲暇时同伴们玩“掰腕子”游戏,于龙总是赢家,村里没有对手;秋天打场,装满黄豆的麻袋足有二百多斤,他自己就能抓起来上肩,走起来腰不弯,腿不颤。 尽管于龙体力没得说,但是,经过大半夜的忙活儿,仿佛冷屋子里一杯渐渐变凉的热水,于龙也觉得浑身的力量正消失殆尽,爬上去干不了几下就腿发颤,胳膊发软,浑身酸痛好像被抽去了骨头。 挫败和绝望的情绪又蔓延开来,雾霾一样灰暗了世界。 于龙忍受着身体的酸痛,对抗着情绪的灰暗,咬紧牙关坚持到下半夜,就像大坝决口,于龙的精神和身体终于坍塌了。他失手跌落下来,瘫坐在井底,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了。 “就这样死去算了,不用埋,多省事儿。”于龙流着眼泪这样想。 于龙觉得口渴,嘴唇干裂,嗓子冒烟;不仅是口渴,过度的体力消耗需要能量补充,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胃囊里好像有团火在灼烧。 于龙瘫坐在井底,把最后一点力气用来呼吸;眼泪流过脸颊,凉凉的,痒痒的,他无法擦拭,因为浑身和双手沾满泥土。 恍惚之间,于龙想起父亲,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回家了,他曾经多次问过母亲,母亲说:“别问我,去问你爸。” 母亲直到咽气,也没告诉他为什么,父亲是一个谜,为了破解这个谜,于龙走进城市,像个流浪者。 生的欲望可以激发人体最原始的潜能,可以击败肉体最强烈的痛苦和精神无可救药颓废。 于龙休息了一会儿,就像短暂充电的电池,于龙重新站起来,以超常的耐力忍受着饥饿,干渴,疲劳,咬紧牙关,用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去,爬向井口,把小刀缓缓地插进砂土,挖掘,挖掘…… 每挖好一个脚窝,于龙离井口就更近一步,就多一份生的希望,生的渴望激励支撑着于丁,生命不息,挖掘不止。 时光一如既往地流逝,黑夜向西方慢慢退去,晨曦从东方的地平线一寸一寸升起。 晨曦的微光透进井里,一切朦胧可见,比在黑暗中摸索方便了许多。 于龙精神大振,可是,此时的于龙已经是心有余,力不足,一夜的劳动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不得不再一次瘫坐在井底,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于龙仰望着晨曦照亮的天空,井底也越来越明亮,他用一整夜挖出的全部脚窝,一个一个呈现眼前,最高处的脚窝已经到达井的中间位置。 胜利在望,然而,胜利需要拼命,胜利需要坚持。 于龙大吼一声站起来,就像练武之人以吼助力。可是,于龙站立不稳,身体打晃,试了几次都无法抬起酸痛的腿,只觉得腰痛,腿软,手打颤。 于龙一屁股坐回土台上,仰靠在井壁上,绝望地闲上眼睛,他想睡一会儿,也许睡一会能恢复体力。 突然,井口传来泥球的狂吠,是那种受到威胁,极度恐惧的吠叫。隐隐约约的,于龙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唉呀妈呀!快看,一个小狗,哎哟!――咋整的,埋汰死了!” 于龙仿佛听到了天堂的召唤,他用全身的力气大一声:“救命!――救命啊!” ------------ 六,可怜狗 坐井观天的于龙在极度绝望中听到泥球狂吠,之后听到一个妇人的说话声。于龙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呼救命。 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在井口不远处停止了。一个女人兴奋的叫道:“来了!好了,这下好了。” 另一个女声安慰于龙道:“救命的来了,你别着急呀。” 一束雪白的光射进来,一个男声从井口传来:“喂!――帅哥,你怎么样?” 于龙眯着眼睛,用干涩的气声回应说:“谢谢!谢谢!还好,没大事儿……就是累,渴,气儿不够用。” 井口扔下来一瓶矿泉水,于龙拾起来一口气喝个精光。 一架银灰色的铝合金梯子从天而降,还是那个男声问:“帅哥,怎么样?你自己能上来不?……要是不行,我下去背你上来。” 于龙喝了一瓶水,感觉自己还行,便果断地说:“能,我能上去。” 于龙站起身,双手抓住梯子,抬腿去踩梯子,身体却有千斤重,腿一软,一屁股坐回地上。 一阵沙土坠落的声音,一个身穿橙色衣服的消防战士从井口下来了。战士拉起软的像面条的于龙,在他身上捆了绳索,往上喊了一声:“妥了,拽吧。” 于龙腾云驾雾般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四个穿橙色工装的消防战士,三个农妇一齐围过来,问长问短,于龙又喝了一瓶水,一个农妇递过来两个酸菜馅包子,于龙几口就把包子吞进肚子里,补充了水和包子,于龙感觉体力恢复了。 下井底救他的那个战士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于龙活动一个胳膊腿儿,除了因为劳累有点酸疼,别的没有什么不舒服,又担心去了医院需要花钱,他最缺的是钱。于龙赶紧说:“没事儿,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消防战士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于龙身体确实无大碍,四个战士在井口拉起了警戒线,竖起一块写着“危险”的字牌,一个说:“回去再协调,看怎么处理。” 另一个年龄稍长的战士喊了一声:“收队。” 橙色的消防车扬起一阵黄尘远去了,三个善良的农妇贡献了矿泉水和包子,救人一命,心满意足地散开继续挖婆婆丁。 于龙目送消防车远去,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往公交车站走,脚下一阵细碎的声响,泥球从草丛里钻出来,吱吱叫着跑过来,身上还缠着于龙的血书。 于龙蹲下身,把泥球身上的血书背心解下来,团在手里,回去洗干净也许还能穿。 于龙看着泥球面露难色。想了想,对旁边挖婆婆丁的农妇说:“大姐,这有个小狗,你们谁要?” 一个农妇抬起头说:“看见了,那是你的狗呀?脏得像个泥球儿。” 于龙说:“不是我的,它先掉井的,我后掉里的,我先把它扔上来了。” 那个农妇哈哈一笑说:“看不出哈!你这个人还挺善良,自己掉井里,倒先把小狗救上来了。你俩到是挺有缘,我们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于龙为难地说:“大姐,你不知道,我租人家的房子,说东说了,绝对不许养宠物,房东爱干净,说养宠物有味。” 那个农妇说:“我们家都有看门狗――那咋整?你送人吧。” 送人?……送给谁呀?我在这儿就老哥儿一个,连个认识的人也没有,送给谁呀? 于龙想起了小六子,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小六子接起电话就急了:“卧草!我说于大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死那儿去了?玩人不是这么玩的,你啥意思,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话,说好的事儿,你也玩失踪,你想咋的?” 于龙想起来,今天定好活儿自己失约了,小六子这是等急了。 于龙赶紧解释说:“六哥!你别急呀!别提了,我摊事儿了,命差点报销了,正往家走呢,今天肯定出不了工了,你再找人吧。” 小六子肯定吃了一惊,急问道:“啥?咋的了?命咋的了?跟人打仗了?还是扯犊子搞破鞋让人抓住了?” 于龙不爱听小六子胡咧咧,抢话说:“卧草!六哥,你就不把我往好处想,我想搞破鞋,跟你搞呀?啥也别说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明天再跟你说。六哥,有个事儿问你,你要不要小狗?” 小六子不屑地呸了一口说:“啥?小狗?说于大傻子,你可别扯犊子了,我养活自己都费劲,那有闲心养狗。我告诉你,那玩意儿不是咱玩的,一个月光狗粮就得一百多,还得有闲功夫遛,看一次病也得几百,咱养得起呀?……咦?你怎么跟狗扯一块了?” 小六子一口拒绝,于龙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不死心地劝道:“六哥,有个小狗总跟着我,怪可怜的,是个小狗,吃不了多少。我的房东不让养,我看,给你做伴儿吧。” 小六子不耐烦地说:“得得,你别扯了,我得干活了,你整准成喽,明天能来不?” 于龙有气无力地说:“草!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明天行,一准来。” 小六子挂机了。 于龙收了手机,低头看着脚边的泥球,宝石般的黑眼睛楚楚可怜,心想:不管你,把你扔在野地里,你肯定死路一条;跟我走,房东那个母老虎肯定饶不了我,这可咋整? 于龙挠了挠头皮,突然想起了好友三胖,他喜欢狗,家里养了二条德牧,一天跟狗在一起的时间比人多。 电话打过去,三胖挺高兴的说:“真巧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老高家搬走了,老房子卖,要二万八,我看二万三四能成,你怎么样,有意思没?” 去年为了给老妈治病,于龙卖了房子卖了地,现在真正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无产阶级了。 于龙让三胖的关心温暖了,有点感动地说:“哥们儿,你的好意我领了,事儿是好事儿,可现在不行,我这一屁股饥荒,够我还半辈子了,房子的事儿顾不上。哎!跟你说个事儿,要不要小狗?” 三胖惊异地问:“啥?小狗?你捣腾狗呢?” 于龙:“不是,是个流浪狗,怪可怜的,我知道你喜欢狗,要不要?你点个头我给你送回去。” 没等于龙说完三胖说:“不行,不行啊,过几天也出去打工了,没空伺候,家这二条还愁没人管呐。” 于龙问:“你去那儿?” 三胖说:“河北,工地。” 于龙“卧草!够远的。” 于龙收起手机,失望地叹口气。 ------------ 七,球球 小狗泥球跟定了于龙,于龙也不忍心把它扔在野地里,自己又不能养,只能送人。想了想便给小六子和三胖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小狗,结果全都不要,这可咋整呢? 于龙蹲下拍了拍泥球的小脑袋,泥球兴奋地摇头摆尾,一副讨好的狗样儿。于龙站起身,猛然想起,公交站那儿有拉脚的出租车和摩托车,去问问他们要不要。 于龙吹了一声口哨,领着泥球往公交站走去。 到了公交站,于龙逐个问了一遍,谁也不愿意收留泥球,都对这个脏兮兮的家伙投以嫌弃,鄙夷的目光。 于龙知道,那嫌弃的目光也包括自己,他也是一身泥污,跟泥球一样令人讨厌。于龙带着泥球远远地躲开,坐在马路边,看着依偎在脚边的泥球长吁短叹。 狠心把它扔在这大野地里,实在不是人,这么小,早晚得饿死,狗命也是一条命;带着它,房东不允许。再者,自己到城里来,是为了找老爸,一天到晚东一头,西一头,出大力赚点生活费,还有一屁股饥荒等着还,小六子说的对,咱那有时间和钱养活宠物呢。 泥球蹲坐在于龙对面,一双黑宝石的般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于龙,呆萌的样子实在让人可怜。 我可怜你,谁TM可怜我呀?于龙狠了狠心,站起来就走,泥球一跃而起,竟抢到了于龙前头。 于龙走出几步又停下了。这家伙看来赖上自己了,不容易甩掉,再者说了,就这么扔下泥球有点不仗义,说句良心话,要不是泥球叫唤那两声,那几个农妇可能发现不了井里的自己,这么说来是泥球救了自己一命。转念一想不是那么回事儿,绑在身的上血书根本没送出去,所以不能算是救了自己。 到底是不是你救了我呢?于龙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了。 小狗泥球似乎看懂了于龙的心思,主动凑过来,不眨眼的盯着于龙,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软。 于龙被征服了,心想好吧!小区里有不少退休的,有钱的老头老太太,问问他们,也许有人愿意要你,给你找个好人家,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够意思了。 于龙用自己的背心把泥球包起来,抱着它,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上了公交车,回到城里。 于龙抱着泥球走下公交车时觉得饿了,抬头是一家便利店,于龙对泥球说:“我饿了,你也饿了吧。” 泥球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于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有昨天扛水泥赚的二张大钞,还有些零钱,有一张五元的钞票落在了地上,正巧一股风刮来,那张五元钞在地上翻滚着随风而去。 于龙正要去追,却见泥球抢先一步,纵身一扑把钞票按住,之后叨在嘴上,打了胜仗的将军般跑了回来。 于龙伸手,泥球直立起来把钱交给于龙,这个举动让于龙吃了一惊,你TM的,看不出呵!你认识钱? 于龙给泥球买了两根火腿肠,自己买了水和面包。泥球肯定是饿了,双爪抱着鸡肉肠,撕开包装,吃得六亲不认。 泥球的吃相逗乐了得便利店老板。于龙问:“喜欢不?送你吧。” 老板摇头说:“我可没空养这玩意儿,天天看店,上货,忙的要死,不过,这小家伙挺好玩儿,那弄的?” 于龙心上不快,冷冷地说:“道儿上捡的。” 走出便利店,于龙抄近路往自己租住的小区走。 泥球两根鸡肉肠下肚跟于龙更亲了,脚前脚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走了一段,于龙发现路人都在看自己和泥球,肯定是这一身泥污让人讨厌了,于龙掉转方向,往马家沟走,去那儿洗一洗再回家,不然太惹眼了。 于龙在马家沟洗了手脸,又给泥球洗澡,洗去泥巴才看清泥球的本来面目。 泥球原来是条白狗,只是头,背,屁股上有几块黑色斑毛,这一特征有点像边境牧羊犬。说像也不像,边牧应该长毛,窄头,长嘴,而泥球却是短毛,宽头,短嘴,这个特征又像德国牧羊犬,于龙有糊涂了,你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呢?别是个杂种吧? “杂种”刚洗完澡有点冷,浑身哆嗦。 于龙脱下外衣把泥球包裹起来抱在怀里,步行回到租屋的小区。 于龙和泥球坐在小广场的水泥台上,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心里满是期盼。遛弯的老人三五成群,谈论着家事,国事,天下事,抱怨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于龙见人便问要不要小狗,偶尔有人停下脚步,问这是什么品种? 于龙说不清什么品种,又问那儿来的?问题提了一大堆,却没人喜欢泥球。 直到太阳西下还是没人领养泥球,于龙正犯愁之际,一个俊俏的姑娘走过来,站在于龙面前,笑呵呵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呀?那来的小狗?” 于龙抬头见是秀丽姐,笑道:“秀丽姐,这是个流浪狗,怪可怜的,我寻思送人,送不出去。你干哈去了?” 孙秀丽长得苗条,白净,清秀,美的让于龙不敢直视。她拎着一个购物袋,款款地走过来,蹲下身端详泥球。 孙秀丽跟于龙是租友,于龙的租屋是二室一厅的民居,客厅加间壁改成两个小房间,共有四个租友,孙秀丽租了最大的主卧,于龙租的是客厅改建的最小的房间。 孙秀丽蹲下摸了摸泥球的脑袋,说:“小样儿!呆萌呆萌的。” 泥球闪身钻到于龙身后。 秀丽问:“你在那儿捡的?一般人只认什么泰迪,黄毛,阿拉斯加什么的,这小家伙,什么品种呢?” 于龙笑着说:“问的不少,没人知道什么品种,可能是混血。” 秀丽说:“瞧着怪可怜的,送不出去就养着吧。” 于龙皱着眉头说:“我也想养着,是个伴儿,房东不让啊。” 秀丽柳眉一挑说:“甭管她那个,房子咱花钱了,想怎么住,跟谁住,她管得着吗?热水器坏了一个多月了,应该换新的,她不想出钱,想让咱们摊钱,美死她了,咋想的呢?” 于龙犹豫了,喃喃道:“那……行吗?” 秀丽:“有啥不行的?不行再说……你拱猪圈了?怎么一身土啊?” 于龙叹口气,抱起泥球说:“唉!――别提了。” 于龙把昨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秀丽听了乐得花枝乱颤,笑出了眼泪,末了说:“你俩算是难兄难弟了,真有缘,看它小样儿,挺可爱的,别送人了,养着吧。” 于龙垂头丧气地说:“想送也送不出去呀,要不送你吧。” 秀丽想了想说:“行,反正你也不敢养,送我吧。” 于龙嗫嚅道:“人家要是不让呢?” 秀丽一甩头发说:“管她呢,不让再说。咦?叫啥名?” 于龙说:“没名呢,我叫它泥球。” 秀丽呵呵一笑说:“不好听,叫球球吧。” ------------ 八,累赘 秀丽姐喜欢泥球,愿意收养它,给泥球取了正式名字:球球。 秀丽伸手去抱球球,球球却不领情,机警地躲在于龙身后,于龙抓起球球送到秀丽手里。 秀丽抱着球球爱惜地抚摸着说:“走,咱去买好吃的。” 球球是个真正的傻瓜,它根本不识美女的好意,在秀丽那暖玉温香的怀里奋力挣扎,眼睛看着于龙吱吱叫唤,渴望于龙救援。 秀丽在球球脑袋上拍了一下说:“混球!老实点!” 于龙扭过脸不看球球,秀丽抱着球球往便利店去了,球球恐惧的眼睛一直盯着于龙。 于龙看看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转身上楼,回到家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响起鼾声。 于龙妈妈在世时常说他是“傻睡”。因为傻,没那么多心事,所谓心静如水,所以倒头便睡,睡眠好的气死人,可见傻有傻福。 精明人就不一样了,小六子精明,只占便宜不吃亏,一双小眼睛滴流乱转,一会儿一个鬼主意;却经常无精打采,眼皮红肿,挂嘴边的一句话是:“昨晚没睡好”。 其实“傻”和天真没啥差别,或者说差别在年龄,年龄小就叫天真,成年后就叫傻。 世人都想做精明人,都不愿意自己傻,傻有时是吃亏的代名词,但老话儿却说:“傻人有傻褔”。 倒头便睡就是福。 朦朦胧胧中,于龙不知怎么就到了一片原始森林里,耳边响着奇奇怪的声音,到处是参天大树,光线幽暗,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好像在下雨,又像刚下过雨,脚下泥泞,到处湿漉漉的;猛然看见很多蛇,树上,地上,草丛里……有大蛇,有小蛇;有的盘在一处,有的到处乱爬;有银色的,有黄色的,还有几条是红色的。这一惊非同小可,于龙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踩到蛇,被蛇咬一口。 于龙正吓得半死,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狗叫,抬头看见球球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大石头有一人多高,上面干爽清净没有蛇,于龙拔腿奔向大石头,腿却沉重挪不动步,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一个跟头扑向一堆盘根错节的蛇,于龙惊叫一声,猛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刚从噩梦中醒来,意识尚浑沌不清,于龙听到门口有动静,坐起身仔细听,分明是球球在吱吱地叫唤。于龙下地推开门,秀丽站在门外,一脸气恼,球球后腿站立扑过来。 “这,这是?”于龙睡眼朦胧地问。 秀丽板着清秀的小脸儿说:“别提了,这个混球!不跟我,一直叫个不停,给火腿肠都不吃,这么点个小玩意儿就认人。”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火腿肠。 于龙愣了愣神,问:“那……咋整?” 秀丽一撇嘴说:“这……它不跟我,我没招儿,你爱咋整咋整。”说完把火腿肠塞进于龙手里,一扭身回去了。 球球已经钻进了屋里,躲在床下,正惶恐不安地盯着于龙发抖,于龙把手里的火腿肠扔给它,这家伙一跃跳起,一口叨住,兴奋地呜呜直叫。 于龙坐在床边看着球球吃完火腿肠,心里琢磨拿球球怎么办?房东那个包租婆凶的很,嘴比刀子都快,让她发现可是没个好。 球球吃完火腿,冲于龙摇了摇尾巴,踅到床头桌前,把于龙刚才脱脏衣服时落在地上的两张十元钞票叨起来,跃上床,把钞票放在床头桌上,之后跳下地,又冲着于龙扭头摆尾地讨好。 球球这个举动把于龙惊着了,心想:“真TM的,这还是狗吗?怎么像个小孩儿呀?……这家伙认识钱?” 又想起上午在便利店掏钱时掉了五块钱,一阵风把钱刮跑了,于龙正要去追,球球却抢先追上去,叨着钱屁颠屁颠跑回来的情景。 于龙轻轻地踢了球球一脚说:“TM的,你是狗还是人?是成精了!还是投错胎了?” 球球挨了踢不知道主人什么意图,胆怯地躲到一边,歪着头观察于龙的脸色,那样子实在惹人喜欢。 于龙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犯愁了,整了这么个累赘,养又不能,送又送不出去,这不是没卵子找茄子拎着吗?后悔当初在大野地的时候一时心软,要是撒腿就跑,扔下它,现在就没这麻烦了。 于龙躺在床上发愁,球球却不知情,不知好孬的一跃上了床,于龙一抬腿把球球踢了下去,把球球摔的“嗷”一声,于龙忽地坐起来,只见球球歪坐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 于龙跳下床,抱起球球查看伤的怎么样,结果没啥事儿,再放到地上,球球又活蹦乱跳地摇起小尾巴。 于龙没好气喝了一声:“你TM的,原来你是装的!” 球球坐在地上,双手抱拳给于龙不停地作揖,这个举动把于龙孤独的心融化了,善良的心那经得起如此叩拜,于龙没来由地悲从中来,眼窝竟热辣辣地。 于龙定了定神,和颜悦色地说:“球球,你TM听清喽!不是我不要你,是房东不让养,不定那天她来了把你抓走,扔大街上,我可管不了。还有……跟着我,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是个穷光蛋,没有钱,不光没有钱,还有一屁股饥荒,够我还半辈子的,不可能给你买狗粮,我是真买不起。还有,三胖说城里养狗得办证,打疫苗,这一套办下来得一千多块,我没那份闲钱,没证不能出门,万一遇到打狗队抓住你就送狗肉馆,我也管不了。还有……人家都说我有点傻,我也不知道我傻还是不傻,反正我自己都顾不过来,管不了你,听清楚没?” 球球蹲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小眼睛静静地听于龙说,不时摇摇尾巴。 于龙哈腰拍了拍球球的小脑门,叹口气说:“你TM是狗,我说啥你也听不懂,我不管你懂不懂,反正我说了。” 于龙说完起身在床底下找出一个快递纸箱,找了件破衣服垫上,把球球抱进去说:“这就是你的窝,以后就住这儿。记住一条,不许乱叫,把人叫烦了,房东来了把你扔大街上去。” 球球是比于龙早一天掉进井里的,两天来也折腾累了,爬进窝盘成一团,下巴搭在前爪上,眯着眼无忧无虑地睡了。 于龙把纸箱推到床角空地儿上,心里七上八下,整这么个小累赘,这可咋整? ------------ 九,日久生情 秀丽喜欢球球,要领养它,球球却不愿意跟秀丽,又哭又闹最后还是回到于龙身边。于龙只好先收留球球,再想办法。 于龙自说自话地给球球规定了几条纪律:不许吵,不许闹,自己吃啥就跟着吃啥。 还有就是:办不起许可证只能当黑户。黑户是见不得人的,虽然见不得人,每天至少有两次放风的机会。 于龙每天早上和晚上遛狗,先装在背包里偷偷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放球球出来,遛狗是让他出去排泄大小便,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球球像个卑微但懂事的孩子,乖巧听话,遛完了再装进背包偷偷地回来,这日子过的提心吊胆,好像一切都是为了等着被包租婆发现,就像等待传说中即将到来的地震。 然而,生活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却也没有传说的那么糟,之后几天包租婆儿一直没来视察。于龙正纳闷,住在隔壁的孙超带来了好消息。包租婆出远门了,她女儿生了小孩,她去伺候月子了。 这喜讯来的太突然,于龙不敢相信,怕孙超逗他玩儿,问:“真的?” 孙超白了于龙一眼说:“真的,我逗你嘎哈。” 于龙问:“知道不?啥时候回来?” 孙超摇头说:“这,我真不知道。” 于龙进一步核实:“你咋知道她走了?” 孙超呵呵一笑说:“你放心吧,真走了。我交房费,跟她微了。” 于龙喜上眉梢,他默默地祝愿包租婆身体健康,尽职尽责,好好伺候月子,伺候完月子继续帮女儿带娃,直到娃从幼儿园毕业。 可是,生活从不让人称心如意,包租婆这块黑云刚散,新的麻烦就来了;球球不管于龙穷富,不可口的食物它不吃,也不是全不吃,是不吃馒头,米饭,面条和稀粥,只吃火腿肠。 于龙有麻烦了,最便宜的火腿肠也要二块五一个,一天两个就得五块钱;于龙自己的伙食标准每天才10到15块钱,球球这个吃法于龙那受得了。 于龙想起妈妈常说的一句话:不吃是不饿,饿了就吃了。好!那就饿你三天。 第一天过去,球球光喝水,不吃食;第二过去了,还是光喝水不吃食;第三天又过去了,球球还是光喝水不吃食,这下于龙没主意了。坚持到第四天,球球饿得无精打采,看样子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么下去球球是死路一条了,狗命也是一条命呀!于龙心软了,马上跑到便利店,五块钱买了两根鸡肉火腿肠。 球球看见火腿肠立马精神了,挣扎着爬起来,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于龙看着可怜。 这个吃法根本供不起呀,一天五块钱,这比吃狗粮还贵呀。于龙慌乱了,好像自己又掉进了一个无形的陷阱里。 于龙打电话问三胖,他是养狗专家,喜欢狗胜过喜欢人。 三胖想了想说:“别愁,小事儿。我看它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像是大路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可能没吃过馒头米饭,这样,它们在养殖场都是喂苞米面粥,有时加点骨粉鱼粉什么的,你也喂苞米面粥,没有鱼粉骨粉,就在粥里和点猪大油,你试试。” 于龙说:“苞米面粥到是好整,热水一烫就妥,猪大油没处整。” 三胖说:“有招儿,买点鸡肝,那东西不贵。煮熟,掰碎了和粥里,看它吃不吃。” 于龙说:“这个行,不太麻烦。” 三胖又嘱咐说:“以后别给它吃火腿肠,你注意没,本来狗屎巨臭,吃了火腿肠拉出来的屎都是火腿肠味。” 于龙呵呵一笑说:“这我还真没注意,他拉屎我跟着闻?我有病呀。” 三胖嘿嘿一笑说:“你不给他擦屁股啊?” 于龙说:“不管,他自己在地上蹭。” 三胖说:“那多埋汰,火腿肠里全是粉面子和香精,一点营养都没有,我一般是喂药的时候用火腿肠,把药塞里头方便。” 放下电话于龙看见球球蹲在脚边,吼了一句:“滚一边去!你TM的,早知道这么难伺候,当初就不该带你回来,老子一天扛大个儿累个贼死,回来还得伺候你,你TM是谁呀?” 于龙打电话时,球球蹲在地上侧着耳朵听,好像能听懂似的。于龙放下电话冲它吼,吓了它一跳,立刻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相儿,悄悄钻到床下去了。 第二天,于龙弄了苞米面粥和鸡肝,这招儿确实好使,球球很爱吃,把肚子吃得溜圆。其实这个做法不光球球爱吃,于龙也爱吃,一般是于龙吃一大碗,球球吃一小碗,这回真正是他吃什么,球球吃什么了。 于龙算了一下成本,苞米面不贵,比馒头还便宜,鸡肝三块钱一斤,一斤有八到十个,一天两个鸡肝,能吃四五天,还好,这个开销基本能接受。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去,到了五月中旬,春天越来越像样了,迎春花落了以后,展眼全是新绿,小区的草地上各种各样的花都开了。 人与人能日久生情,人和狗也是一样,于龙越来越喜欢球球了。都说狗通人性,但没想到球球不是一般的通人性,是巨通人性。 想不倒吧?这家伙认识钱,有一天于龙发现床头桌上多了一张沾满灰尘蛛网的十元钞票,想来想去无解,怀疑是球球从床底下找出来的。 果然,有一天出去遛弯,球球叨着一张百元大钞回来了,也不知它从那个草丛里捡的。 这么下去不用于龙养他,他到是可以养于龙了。 于龙每天上班时,球球都从窝里跳出来,摇着尾巴送行,于龙就俯身拍拍它的小脑袋,关门的一瞬间,于龙竟有一丝不舍;每天下班回家拉开门,球球已经守候在门口,摇着尾巴撒欢儿,那高兴劲儿确实让人心动。 慢慢的,于龙对回家就了期待,心里有了念想,虽然球球是条小狗,但它确实是真心等待于龙回家,这种感觉妈妈在世的时候有,那时没觉得怎么样,妈妈走了以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现在感觉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很好,有点温暖。 球球一天天长大,于龙有时把它当成狗,有时模糊了狗的概念,就把它当成朋友,一个人烦闷时,就跟它唠叨几句,球球歪着脑袋听,也仅限于听,从不发表意见。 当然,于龙也没指望他发表意见,如果球球突然像人一样说话,会把于龙吓晕。 其实,人与人的交流用语言,动物没有语言,却有更丰富的交流方式,除了叫声,还有气味,肢体动作,相对于语言,声音,气味,肢体交流更直接,更真实。 语言并不可靠,人们每天喋喋不休,其实,十句里有九句是谎言或者废话。 于龙和球球的日常交流并不只有语言,也有表情,手势,眼神。 ------------ 十,火海逃生 于龙从没想过自己会养狗,打小跟三胖最和得来,上学放学形影不离,三胖喜欢狗,对狗比对人还亲,那时于龙真是不理解三胖,为什么那么喜欢狗,一见了狗就眉开眼笑地。 有了球球以后,日久生情,于龙的想法改变了,他有时觉得狗比人强,跟狗在一起,不用担心背叛,更不用担心伤害,孤独时是陪伴,无聊时能解闷,还有比这美的事儿吗。 转眼五·一节临近了,体制内的人盼着小长假,他们被日常的谎言和虚伪折磨的心力交瘁,渴望着逃离,去寻找梦幻的诗和远方。 于龙和他的租友们是没有小长假的。 秀丽在一家旅游酒店做行政,正以临战状态准备接待追寻诗和远方的人;孙超是外卖小哥,假期是接单的旺季,机会难得;吕刚在房产中介,公司只提供一顿免费午餐,他是无底薪,无假期,工资全靠业绩提成,假期是看房高潮。 于龙也忙,春暖花开,天气回暖,正是装修开工季,每天都有扛不完的瓷砖水泥和装修材料,天天一身臭汗回来,累得薅着球球的尾巴上床,躺下就睡成死猪。 五·一节说来就来了,那天凌晨三点多钟,大家都在沉睡,球球突然叫了起来。 于龙睡觉向来死,打雷都不醒,好在间壁墙是不隔音的合成板,孙超第一个被球球的叫声惊醒了。 球球是个聪明狗,楼道里过人他从不叫,如果他叫了,那人一定是在门前站住了,此时开门十有八九是他同行――外卖小哥。 球球大半夜狂吠不是好事,孙超醒来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开了灯,发现房间里有烟,这一惊非同小可,推开门到了客厅,客厅里烟更浓,气味刺鼻。 孙超脑海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儿?……着火了!开灯查看了一遍,没发现火源,又到厨房和洗手间查看,也没发现火源。 孙超返回房间拉开窗帘一看,楼下透出一片红光,这才发现脚下的瓷砖有点反常的热。 “楼下着火了!”孙超大叫一声,跑到客厅大喊:“快!快!快起来呀!楼下着火啦!” 球球急得跳上床撕扯于龙的被子,趴在于龙耳边大叫,就差下爪子挠于龙的脸了。 于龙和吕刚都醒了,这时烟气更浓了,呛得人直咳嗽,孙超正用力地拍打通向秀丽房间的门。 秀丽的房间有两道门,过了第一道是一个五六米长的小走廊,穿过走廊才是她房间的门。 孙超边用力拍门,边大声喊叫:“楼下着火了,快起来,快跑!” 就在此时,只听轰的一声,夹杂着玻璃碎裂声,猩红的火焰混杂着滚滚的黑烟从楼下窗户涌出,那情景,就像电影里剧烈的爆炸一样,真如天崩地裂,惊心动魄。 吕刚突然猛醒,转身回房间拉起旅行箱就往外跑,刚推开门,楼道里一股刺鼻的浓烟就涌进来,他马上关上门,用颤抖的哭腔叫道:“完了,完了,出不去了。楼道里全是烟。” 孙超大喊:“119!119!快报警!” 吕刚掏出手机,手哆哆嗦嗦地打电话报警。于龙奋起一脚踹开了通往秀丽房间走廊的门。 孙超和于龙跑到秀丽房间门前停下了,拍了拍门,里面没声音,大声喊了几声,还是没声音,两人对视一下,于丁后退几步,用力一撞,门开了。 借着窗外通红的火光,看见秀丽歪坐在地板上,两手乱抓,嘴里念叨着:“快……快……”,腿却不好使了。 秀丽只穿着内衣,几无遮拦,孙超拃撒着双手,难为情地说:“咋……咋整?这是烟熏的。” 于龙抢上一步,抓起床上的被子包了秀丽,抱起就走。秀丽体重跟一袋水泥差不多。 球球叨了一只秀丽的拖鞋,跟在于龙往处跑。 四个人在客厅聚齐了,吕刚问:“楼道里全是烟,出不去了。” 孙超说:“冲,再不走一会儿就烤熟了,说啥也得冲出去!” 吕刚颤声说:“楼道里全是烟,什么也看不见,这是五楼,就怕不等下去就呛晕了。” 孙超跺跺脚说:“不行,地砖都热了,不能等,憋口气,走!” 于龙抱着秀丽踹开门第一个冲了出去,之后是球球叨着一只拖鞋跟随,孙超返回房间取了个背包也冲出了门,最后一个是吕刚,逃命之际吕刚也没舍下他的旅行箱。 于龙憋住一口气冲出火海,觉得头昏脑胀四肢发软,像沙滩上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回头见球球和孙超都冲出来了,唯独没有吕刚。 于龙把秀丽放在花坛上,对孙超说:“你看着点,我回去看看。” 孙超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会儿看看,太危险了。” 于龙抬头看见起火的四楼,黑烟和火焰从窗户涌出来,站在地上仍然觉得烈焰的温度。 于龙说:“再等怕来不及了。”说完转身往楼道里去,球球上前死死咬住于龙的裤腿不让他去。于龙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球球松了口,于龙跑步冲进充满浓烟的楼道里。 球球追到台阶前,冲着浓烟滚滚的楼道门汪汪狂叫不止。 吕刚昏倒在二楼平台上,手里死死地抓着拉杆旅行箱。于龙一把抓起吕刚甩到背上,拉着他的旅行箱跑出来,出了楼道门便扑倒在地上,于龙剧烈的咳嗽,脸都憋青了。 秀丽呼吸了新鲜空气已经完全清醒了,目睹了于龙救出吕刚的全过程,她紧紧地裹着被子,穿着一只拖鞋,望着浓烟烈火无声地抽泣起来。 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救星来了。 四楼的火很快被压制住了,没有蔓延,没有祸及邻居,然而,灭火的水却把三楼泡的一塌糊涂。 天已经大亮。于龙他们回到租屋,开窗放烟,放味,秀丽挨个房间喷洒清新剂。 孙超说:“吕刚,你那个箱子差点要了你的命,逃命要紧,命重要还是财重要?” 吕刚白了孙超一眼说:“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这一辈子就攒这点家底,全烧光了还要命干啥?” 秀丽让烟熏的有点头疼,她揉着太阳穴说:“钱没了能再赚,命没了呢?这账不会算呢?” 有人敲门,进来两个消防制服的人,大家都愣住了。 ------------ 十一,两个鸡腿 于龙他们劫后余生,正在开窗放烟,除味,有人敲门,进来两个穿消防制服的人,大家都愣住了。 来人先开口了:“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孙超是第一个吹哨人,便把球球凌晨突然狂叫,之后闻到焦糊味,发现四楼起火,之后报警的经过如实讲了一遍。 消防问:“小狗叫的时间大概几点钟?” 孙超:“我醒的时候三点多一点。” 消防点点头说:“噢,谁报的警?” 吕刚往前一步说:“电话我打的,他俩正忙着叫门呢。” 消防赞赏地一笑说:“你做的对,很及时。” 吕刚问:“呃!有个问题,火起来的时候四楼没啥动静,他家的人呢?怎么一个没见着?” 消防说:“嗯,四楼家里没人,旅游去了。刚才有亲属过来了,正料理善后呢。” 吕刚问:“家里没人,火是怎么起来的呢?” 消防说:“是电器,具体说是充电宝惹的祸,这是个教训,以后充电时别离人。” 消防又问了他们四个逃生的经过,对他们的表现很是肯定和赞赏,之后道扰起身要走,在门口停下脚步说:“今天这场火灾没造成人员伤亡,你们得感谢那个小狗,他发现的早,否则你们四个都危险,你们在睡觉,不知不觉就把人熏过去了。其实火灾伤亡的人多数是先被烟熏倒,之后才被烧的。” 秀丽脸一红说:“说的太对了,我当时就让烟熏懵了,觉得脑袋迷迷糊糊,似睡似醒,就像梦魇住了一样,浑身动弹不了。” 消防说:“就是那样儿,真够危险的。” 消防的人走了,众人把目光聚集在球球身上,球球懵懂地看着大家,不知大家为什么都盯着他。 秀丽抱起球球,一句话说不出,眼帘里晶光闪闪。 球球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救命恩狗。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球球突然叫了起来,于龙躺在床上懒得动,却听到客厅好像有人来了。这家伙没敲门,没用开门,像是从天上直接降落在客厅里的。 小伙子站在客厅咳嗽了两声,问:“你们好啊!那位哥们儿姓于?” 于龙走出房间,球球警觉地紧随其后。 那小伙子看到球球眼睛就粘住了,问:“这,就是那条小狗?” 于龙正纳闷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回答:“那条狗?” 小伙子友善地一笑说:“着火那天晚上报警的。” 于龙说:“是,叫球球。” 小伙子放下手里的购物袋,从里面取出两个熟鸡腿,递给球球,出人意料,球球嗅了嗅退到于龙身后去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个鸡腿,一副馋涎欲滴的没出息样儿。 小伙子很是吃惊,问于龙:“咦?他不吃肉?” 于龙也没想到球球会如此不给面子,尴尬地一笑说:“吃啊!呃,前几天小区里有人投毒,死了几条狗,我跟他说不能乱吃东西,尤其是陌生人的东西。” 小伙子更吃惊了:“卧草!他能听懂人话?!这可太神了!” 于龙看了一眼球球说:“这,我真不知道,我就那么一说,他听懂不懂我真不知道。” 于龙把喷香的鸡腿接过来,刚伸过去,球球一跃而起,叨着鸡腿就往房间跑,嘴里还本能地呜呜叫着,这是狗子护食时发出的威胁。 球球长这么大真没吃过鸡腿之类的好东西,这下可掏上了。 小伙子惊讶道:“真的哎!这小狗不一般,我妈开始说我还不信,这下我服了,我今天就为他来的。” 于龙误会了小伙子的意思,板着脸问:“你啥意思?你妈是谁?” 小伙子呵呵一笑说:“哥们儿,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来就是要看看这个小狗,我叫大军,说起来我妈是你们房东,我是她儿子。” 站在一旁的孙超听明白了,这是包租婆的儿子,立即笑脸相迎,指着沙发说:“噢!原来是一家人,从没见过,坐吧。”还殷勤地递上一瓶矿泉水。 大军接过水说:“我做生意,忙的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妈去我姐那儿了,听说着火的事儿,听说了小狗的事儿,让我来看看,还有点别的意思。” 大军说着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沙发桌上说:“我妈说生灵进旺宅,小狗跟我们家有缘,这把多亏他了。这点钱让我给他买最好的狗粮,我也不懂呀,还是你费心吧。” 球球吃完了一条鸡腿,跑过来盯着于龙手里的另一条鸡腿,馋得哈喇子直流,大军有意逗球球,从于龙手里要过鸡腿递过去,球球立马躲到于龙身后。 大军呵呵一笑把鸡腿还给于龙,于龙接过来刚伸手,球球就跳起来一口叨住,呜呜叫着跑回了房间。 大军兴奋地说:“卧草!这狗通人性,太聪明了。你在那儿弄的?” 于龙看了一眼沙发桌上的钱说:“这事儿说起来话长……大娘的心意我领了,大娘说过,不让养宠物,其实……我一天扛大个儿,没心思养宠物……让我赶上了,都是命,我正犯愁呢。这个钱……不能要,说不定那天,要是有人要,我就把他送人了,我一天忙得要命,没空伺候。” 大军一愣说:“别,别,千万别送人。这是条恩狗,要不是他,唉!这把就出大事儿了,烧了房子倒是小事儿,人都危险。你好好养他,千万别送人,我妈知道了得埋怨我不会办事儿了。我妈说这狗跟我家前世有缘,报恩来了。” 孙超捂嘴一笑,说:“可让你说着了,秀丽姐让烟熏得站不起来了,再晚一点出大事了。” 大军说:“我妈不让养宠物这个事儿你别误会,有个事儿你们不知道,几年前我妈让狗咬过,这些年一直跟狗过不去,害怕狗。” 于龙开心地笑了,保证说:“球球肯定不会,他通人性。” 球球吃完了第二个鸡腿,小肚子撑得溜圆,跑过来蹲在于龙旁边,听他们聊天,不时地嗅一嗅于龙拿过鸡腿的手。 于龙拍了拍球球的脑门说:“没出息。” 球球一缩脑袋,躲到一旁去了。 大军看着球球说:“这是个什么品种呢?没见过。” 于龙摇头,孙超说:“看他身上的黑斑像边牧,不过边牧是长毛,他是短毛;从耳朵和体型看有点像德牧,真是说不准。” 大军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小于咱俩加个微信,以后有啥事联系方便,我妈说了,让你好好住着,以后房租减半。” 于龙和大军加了微信,于龙拿起沙发桌上的钱说:“房租减半我接受,谢谢大娘!不过,这钱不能要,真不能要。” 于龙和大军推来推去,于龙态度坚决,大军只好把钱收回去了。 ------------ 十二,悄然入梦 包租婆在外地听说了家里着火的事儿,让儿子大军来看望于龙和球球,拿出五百块钱给球球买最好的狗粮,还答应从下半年开始于龙的房租减半。 房租减半于龙欣然接受了,那五百块钱坚决地拒绝了。 大军交待完毕起身走了。于龙心里觉得很暖,刚到城里来的时候总觉得低人一等,现在突然被尊重,当然感觉很暖。原来包租婆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即同情达理,又知道感恩。 于龙又想妈妈的话,世上还是好人多,邪难压正。有的人你觉得他很坏,其实没那么坏,是你想多了;有的人看起来很好,可能最坏,是你想少了。 送走大军,孙超遗憾地甩甩手对于龙说:“哥,你可真是,给钱咋不要呢?要不是球球,这房子还不定烧成啥样儿呢?五百块是小零头,应该要,给球球买鸡腿呗,你看把球球香的,还直舔嘴呐。” 秀丽冲于龙撇撇嘴说:“说的是,真傻!” 秀丽说于龙傻,于龙不生气,他憨憨地一笑说:“我妈也总这么说我,真傻!我妈说了,傻点没关系,记住一条,外财不富苦命人,贪小便宜上大当。” 于龙说得一本正经外加郑重其事,把秀丽和孙超逗乐了。 秀丽偷瞄了于龙一眼,突然觉得这家伙虽然有点怪怪的,却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涌起别样的感觉,转身回房间了。 秀丽认识于龙才一个多月,第一次见面,只觉得这个人憨憨的,愣愣的,身体壮得像一头健牛。慢慢地发现这人为人处事就像农村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说他傻吧,也没傻到那儿去;说他不傻吧,一出一猛地冒傻气。 有人送钱他不要,这事儿还不傻嘛? 可是反过来想一想,她妈说的外财不富苦命人,这和自己妈妈说的知足常乐是一个意思。贪小便宜上大当,这话妈妈也多次嘱咐过自己。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五百块钱,会像于龙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吗?而他却拒绝的理所当然,丝毫不为所动,这到底是傻呢?还是不傻呢?秀丽有点拿不准了。 在现代职场拼搏多年,秀丽有一条刻骨铭心的血律:当今社会,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看着是馅饼,其实都是精心伪装的陷阱。于龙不过是过度保护自己,不算傻。 这个傻子有点可爱。 着火那天晚上,秀丽听到了孙超打门呼叫声,翻身下床时,腿却不听使唤,像滩软泥坐在地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似睡似醒,闻到了焦糊的烟味,也看到了窗外的火光,知道楼下着火了。当时想完了,大概率得烧死了,秀丽不敢奢望他们会来救自己,大难临头谁顾谁?只有一秒一秒地等待死亡降临。 当于龙“嘭”地一脚踹开门,冲进来把她拦腰抱起,冒着浓烟冲出火海那几分钟,那种死而复生的感动,傻小子奋不顾身的男人气概,被他有力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的安全感,庇护感,踏实感,真是终生难忘。 随后几天,于龙时常出现在秀丽的噩梦中。 在梦里,秀丽不知怎么就站在了峭壁上,头上是陡峭的石壁,脚下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周围茫茫然如烟如雾,秀丽一动不敢动,一失足成千古恨,吓到不敢大喘气儿。 突然,于龙象一只大鸟飞过来了,抓起她就走,吓得她一声大叫……秀丽猛然醒来,心脏狂跳,久久不能平静。 在梦中,一群恶犬围住了秀丽。秀丽跑呀,跑呀,身边走过很多陌生人,秀丽大声呼救,竟没人理她。秀丽拼命地跑,眼瞅着就被狗追上了,猛然看见于龙带着球球在前面,秀丽大声喊叫,于龙站住了,冲着恶狗大吼一声,恶犬呼啦一下子都跑开了。 于龙跑过来,揽腰抱起秀丽说:“别怕,这狗都是我养的,不咬人。” 在梦中,秀丽被困在电梯里,眼前漆黑一片,她大声呼叫:“于龙!于龙!救我!”直喊筋疲力尽,也没人来救她。 最后把自己喊醒了,心嘭嘭跳个不停。 秀丽反复做诸如此类的梦,梦醒后久久不能入睡,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找闺蜜倾述,闺蜜说肯定是那场大火受到了惊吓,时髦话叫心理创伤,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军的来访开启了一篇感恩系列。 星期天一大早吕刚就在群里问好,发通知说晚上他要请客,各位务必赏脸。 孙超说啥意思,不年不节地请什么请,我忙的要死,想吃也没时间,心意领了。 秀丽问吃啥?这个月我瘦身,能不能下个月请。 吕刚说吃肉,刚杀了头肥猪。 于龙没看懂,问:“杀猪?在那儿杀的?你会杀猪?” 秀丽知道房产中介行业“杀猪”是什么意思,她发了个讥笑的表情,讥笑于龙是个傻瓜!问这么傻的问题就足以证明。 孙超发了个疑问的表情,他也没懂。 吕刚立即解释说:“呵呵,是我没说明白,这是我们中介行业术语,意思是遇到了有钱的傻瓜,房子卖了个好价,大赚一笔。” 于龙:“原来卖房子是看人下菜碟呀。” 吕刚:“老弟,看人下菜碟不光我们行业,天下乌鸦一般黑。老弟,买房子的时候跟哥说一声,保你少花几万。” 于龙:“我?买房子?等猴年马月吧。” 孙超懂了,马上问:“刚哥,拿了不少业绩吧?” 吕刚发了个得意洋洋的笑脸。 秀丽态度莫名其妙地变了,回复说:“吕老弟请客难得,这个面子我给了。穿裙子还有两个月呢。吃!这个月大吃,下个月再瘦。” 吕刚立即发了一串笑脸,孙超回应。 于龙却怅然放下手机,心里有点堵,在老家“看人下菜碟”是一句损人的话,意思是骗人,不诚实,是让人瞧不起的品行,吕刚却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这样的人…… 于龙有点后悔,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天晚上就不一定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了,到头来,自己救了这么个人。 吕刚请大家吃阿根廷烤肉,传说是阿根廷球王梅西的最爱。然而,吃完烤肉以后,于龙发现自己误会吕刚了,他没有想的那么坏,觉得那天晚上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值!如果今天晚上还着火,于龙还会救他。 ------------ 十三,啤酒烤肉 吕刚请大家吃阿根廷烤肉,传说是球王梅西的最爱,那顿烤肉吃完,于龙对吕刚的误解释然了。如果当天晚上再着火,于龙还会再救他。 自从到了城里,于龙吃饭除了路边摊,就是小吃部,还没正经下过饭店,对晚上的聚会有几分期盼,又有几分不安。 于龙的工作是体力活,一天下来出的汗可以装满二三个矿泉水瓶,害怕身上有不好的味道,收工后先去浴池彻底地洗了澡,他是最后一个到饭店的,走进大厅就看见吕刚向他挥手。 四人卡台,吕刚和孙超坐了一侧,于龙只好跟秀丽坐在一侧。刚坐下,于龙就闻到秀丽身上的香味,那味道很好闻,让人有点心不在焉。 没等于龙定下神来,吕刚拎出一个购物袋,递给于龙说:“于哥,打开看看。” 于龙不知啥意思,从购物袋里取一个鞋盒子。 吕刚说:“于哥,打开,穿上试试。” 于龙有点懵圈儿,问吕刚:“啥?试啥?” 吕刚嘻嘻一笑说:“试试鞋呗。” 秀丽和孙超也不知道吕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是满脸的疑惑。 于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装饰红色图案的灰色休闲鞋。于龙没想那么多,掏出来就穿在脚上,在地上走了两步,大小正合适。 吕刚笑了,把于龙脱下来的旧鞋装进盒子里,得意地说:“肯定合适,就是给你买的。” 秀丽仔细看了一眼新鞋说:“哟,还是名牌呢?得五六百吧?” 吕刚一竖大拇哥说:“姐,你识货!” 于龙听说鞋子是给他的,五六百,一下子慌了,坐下往下脱,却找不到原来的鞋子。 吕刚说:“我收了,别换了,给你的,就穿着吧。” 于龙心里着急连说了好几个不不不:“不行。我这脚穿不起,我给钱,算我买的。” 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了,牛肉,青菜,调料,摆放完毕,恭敬地说:“菜齐了,请慢用。” 于龙急得脸色通红,还想再说什么,吕刚站起向给各位斟满了啤酒,端起杯,很郑重地说:“于哥,啥也别说了,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无以为报,这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脱,就是瞧不起我了。” 于龙是个实心眼儿,这下更着急了,一着急嘴就瓢,又连说了好几个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秀丽扑哧乐了,端起酒杯,学着于龙的腔调说:“俺妈说了,外财不富苦命人,贪小便宜吃大亏。是不?” 这下于龙更急了,又连说了几个不:“不……是。” 于龙的窘态让秀丽心软了,打圆场说:“看把你急的,有话慢慢说呗。吕刚是诚心,你再推让就不好了,收了吧。你穿着挺合适的,人都精神了。” 孙超借机溜缝说:“于哥,那天,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多危险呢。吕哥一点心意,你应该收下。” 吕刚起身说:“经历了这把火,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理解,哥几个儿喝一个,庆祝一下。” 吕刚干了,于龙跟着也干了,孙超喝了半杯,秀丽喝了一口。 吕刚仍然站着,逼着孙超干杯,孙超说秀丽姐也没干。秀丽瞪了孙超一眼说:“你可真出息,跟我比。” 孙超只好干了,哈口酒气,放下杯子说:“我有个提议,咱一天哥呀姐的瞎叫,到底谁大谁小,今天整个明白,咋样儿?” 秀丽笑笑说:“我是姐没疑问吧?你仨儿论吧。” 吕刚,于龙和孙超都报了生日,结果吕刚最大,大于龙和孙超二岁,孙超跟于龙同年,孙超大于龙三个月。 “大一天也得叫哥,知道不?”孙超挺得意。 秀丽记住了于龙的生日,心里暗想,自己大于丁三岁,太多了……突然有一种失落感,酒席开始时的兴奋劲儿黯然消散。 牛肉在高温炙烤下香气诱人,两杯啤酒下肚,气氛轻松起来。 于龙渐渐放松了,让喝就喝,让吃就吃,只是话少,瞪着眼睛听别人说;秀丽喝得少,吃的也少,不太搭话,显得落落寡欢;吕刚兴致很高,为了活跃气氛不断地找话题;孙超大快朵颐,不亦乐乎,跟吕刚一唱一和。 话题不知不觉又回到火灾的那个夜晚。 孙超手指着吕刚说:“二哥,我真服了你了,逃命要紧,你还拖个大箱子,要不是……呵呵! 孙超想说要不是四弟舍命重返火场,你就完完了,话说一半突然觉得不好,就呵呵了。 吕刚放下酒杯,叹口气说:“唉!――你们得觉得我要财不要命,很蠢吧?……这么说吧,你们想过没有,咱们要是不啃老,全凭自己努力,能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这个题目有点大,大家没有思想准备,或者说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全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于龙首先表态说:“能,我觉得能。” 孙超目光闪烁,不肯定,也不否定,好像在思考。 秀丽想了想说:“这个事儿不好说,啥是幸福的日子呢?标准是什么?” 吕刚一拍脑门说:“姐说的对,这样表述不严谨,应该说过普通人衣食无忧的日子。比如说在这个城里买得起房,娶得起老婆,养得起孩子。至于给父母养老,那就别寻思了。这样说明白不?” 于龙还不知道城市生活成本有多高,鸭子听雷,不眨眼地看着吕刚;孙超端起酒杯喝了口说:“想那么多累得慌,过一天算一天呗。话说回来了,要是身体没大毛病,工作稳定,努力个二三十年,也许能。唉!别想那么多了,喝酒吧。” 于龙听懂了,问:“三哥,二十年你就四十多了,三十年你就五十多了,那不老了嘛?” 孙超喝了一大口啤酒,放下杯子说:“其实咱们现在没问题,就怕老了,老了干不动了,谁养活?病都看不起。” 于龙嘴里嚼着牛肉说:“三哥,不是都有劳动保险吗?” 吕刚夹了一块烤好的牛肉送到于龙面前说:“四弟放开吃。”放下筷子,接着于龙的话题说:“保险那两个钱儿有比没有强,吃饭够了,别的就指不上了。” 秀丽看了看大家说:“所以呀,大家都趁年轻拼命赚钱,有人测算过,四十岁之前如果赚不到三百万,老了麻烦就大了。” 吕刚给秀丽满了杯说:“姐,你可说到点子上了,你说的这个测算是在物价稳定的基础上,如果通货膨胀了,那就说不定了。想一想活着不容易呀!” 这话有点阴暗,触到了痛点,四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吕刚说:“我说这话没意思,不阳光,可能与我的经历有关。” 孙超接着话茬说:“二哥,闲着也是闲说,说说你的经历。” 吕刚喝了口啤酒,点点头说:“好,我说说自己。” ------------ 十四,谁知我忧 吕刚请客喝啤酒,吃阿根廷烤肉,话题说到未来,吕刚的一句话触到了痛点,四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吕刚说:“我说这话没意思,不阳光,可能与我的经历有关。” 孙超接着话茬说:“二哥,闲着也是闲说,说说你的经历。” 吕刚喝了口啤酒,点点头说:“好,我说说自己。说自己之前咱先报报学历。” 孙超:“我是计算机,本科。” 秀丽呵呵一笑说:“啥意思?……我是一本。” 于龙说:“我高中毕业。” 吕刚说:“哦,你们想不到吧,我是师范学院研究生毕业。” 秀丽吃惊地问:“名校呀!怎么……”秀丽噎住了,她想问怎么混到这么田地。 秀丽没说出话吕刚听懂了,他苦笑笑说:“是啊!我的导师也挺有名,我毕业时导师给我写了推荐信,是一家挺不起眼的区中学,我当时还不太满意,也没有别的选择,先去看看吧。还不错,校长见了我,看了推荐信,看我的资格证,让我回家等信儿。一个多月也没信儿,导师开导我说,现在办事推荐信就是块敲门砖,让不让进门,呵……你很聪明,你懂的。” 秀丽和孙超听懂了,点点头说:“现在办事儿都这样。” 于龙没听懂,鲁莽地问:“啥?你懂的?是啥?” 秀丽嗔怪于龙说:“又冒傻气。” 孙超觉得这事不直说于龙是不会懂了,伸出右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就是这个意思,上票子。” 于龙脸一红,哦了一声,低头了。 吕刚接着说:“按照导师的意思,我跟同学打听行情多少,打听完绝望了,咱普通人家没那个实力。另外我毕业以后有个愿意,就是自食其力,决不啃老。” 秀丽赞赏道:“有志气,父母供咱们不容易,不能没完没了。” 孙超得意地说:“我还行,每个月能往家汇几千,我妈说不用我的钱,都给我攒着。” 于龙还想往下听,问:“二哥,后来呢?” 吕刚嘴里嚼着牛肉说:“后来,条条大道通罗马,此路不通咱改道儿,我在家用功三个月,公务员考试在我们当地第一名,面试也过了,以为这下行了,最后还是落选了。唉!……这时候我才知道,生活原来这么残酷。” 伤疤揭不得,揭了很疼,吕刚揭了自己的伤疤,满脸悲怆。 秀丽语调低沉地说:“刚出校门都这样,都经历过这样的创伤,慢慢就接受了,现实如此,还能怎么样?” 孙超嘻嘻一笑说:“这事儿要我说呀,全在自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我们班的学霸考了个一本好学校,牛的了不得,走路脸冲天,毕了业咋样儿?高不成,低不就;运气不好,心里还一百个不服,结果怎么样?现在听说精神不太好了,家人天天看着呢,把家里人都愁死了。” 于龙突然畅快地笑起来,好像听了什么笑话。 孙超:“老四你笑啥?” 于龙得意地说:“这我就放心了。当年我学习不行,我妈揪耳朵,薅头发,拿着鸡毛弹子逼我学习,咋整也不行,成绩就是上不去,我妈说将来我得后悔,我天天等着后悔这天儿呢。呵呵,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也就这样呗,看来我没啥后悔的了。” 吕刚,孙超一笑而过,秀丽撇了于龙一眼说:“这话说的,你的意思是上学没用呗。你想想,你现在干什么,一天出多少汗,赚多少钱,能跟我们比吗?后悔去吧!” 于龙不服气地反驳秀丽:“出汗咋了?出力赚钱心里踏实,再说了,活的自在不自在跟钱多少没大关系。” 孙超轻轻推了于龙一把说:“老四,没想到呵,你还挺超脱的,你的观点我不赞同,你没听说呀,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秀丽补充一句:“这是又冒傻气了!” 吕刚打圆场说:“老四说的也不无道理,人各有各的活法,钱重不重要老祖宗早有定论,听说过那句话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啥意思?” 吕刚把老祖宗搬出来了,大家就不吱声了。 孙超端起酒杯说:“咱别扯这没用的了,还是吃肉,喝酒吧。” 四人举起酒杯,秀丽喝了一大口,他们三个干了杯。 放下酒杯,孙超说:“咱不扯犊子,说点正事儿,前几天我去巴黎国际小区送件儿,正碰上打狗队,拿着大抄罗子到处抓狗,十多条没证的狗都抓走了。老四,球球是个好狗,是咱的恩狗,别再偷偷摸摸地了,给他办个证吧。” 于龙抬头看着孙超说:“这事儿我也想过了,也打听了,办证加上打疫苗,得一千多块,等等再说吧。” 吕刚说:“老四刚来,还没赚到钱,我看……你办吧,我赞助你300。” 秀丽说:“我也300。” 孙超说:“别这样,好像我无情无义似的,我看这样吧,老四,你先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花多少钱咱四个AA制,球球算大家的,咱一起养,怎么样?” 秀丽和吕刚举手赞同,秀丽说:“办了证就不用偷偷摸摸地了,咱都可以领出去溜溜,多好。” 于龙摇着头说:“好是好,我虽然刚来,钱还赚了些,要办我自己办,我养得起就供得起,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过几天找个时间,我把这事儿办了。” 球球即将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大家都挺开心,一齐举杯碰出了响。 吃完烤肉的第三天,孙超给球球送来一套不锈钢餐具,一个漂亮的狗窝;一个喝水,一个吃食,一个睡觉。把球球平时用的两个破铁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球球很喜欢这套餐具和狗窝,跑过去嗅嗅,撒个欢儿,再嗅嗅,又撒个欢儿。 孙超:“老四,这家伙太聪明了,他知道是给他的,真不像个狗。” 于龙:“我也发现他有时不像狗,一般的话都能听懂,像个小孩。” 孙超在椅子上坐下问:“老四,你整天扛大儿累不?” 于龙笑笑说:“这还用问,能不累吗?天天一身臭汗。” 孙超问:“一个月能赚多少?” 于龙说:“上个月五千多点。” 孙超问:“想不想换个工作,轻巧点的?” 于龙问:“啥意思?” 孙超:“想让你别么累的意思。” 于龙笑了。 ------------ 十五,品种识别 吃完烤肉的第三天,孙超问于龙,想不想换个工作。 于龙一脸茫然地问:“啥意思?” 孙超正要解释,却听见秀丽在客厅里喊:“老三,老四出来一下。”球球听到喊声一跃而起,急得扒门,孙超和于龙随后出来了。 孙超笑嘻嘻地问:“姐,咋的了?” 秀丽甩手把一个包裹扔给孙超,另一个扔给了于龙,以命令的口吻说:“穿上,试试,看合适不。” 秀丽送他俩一人一套高档休闲服,两人穿上身,大小长短正合适。两人模仿着模特步走了几个来回,开心的喜笑颜开。 孙超说:“姐,你真会买衣服,比我自己买的都好。” 于龙咧着大嘴笑着说:“姐,这个妥了,这个妥了。” 秀丽笑颜如花地问:“啥妥了?” 于龙挺挺胸脯说:“不是说给球球办证嘛,光说去办证,出门办事儿,我正愁没像样儿的衣服呢,这下好了,好。” 秀丽扑哧笑了,想说“傻样儿”,“傻”字半路掉队了,变成了一句:“样儿吧……还挺帅!” 于龙和孙超道了谢,收了衣服。 于于龙和孙超回到房间。孙超说:“刚才问你赚多少钱,看来跟送快递差不多。扛大个儿这个活累点倒也无所畏,就怕时间长了伤腰,那就麻烦了,现在病不起,去趟医院几千块。要我说,跟我一样,你也送快递吧,虽然风里雨里辛苦点,但不伤身子呀。” 于龙想了想说:“三哥,你不知道,我笨,不知道那儿是那儿,怎么送呀?” 孙超笑了,说:“老四,你可能真有点笨,手机导航会不?” 于龙一拍脑袋说:“哦,会呀!” 孙超:“那不得了,那天有空你跟我跑一天,体验体验。” 于龙想了想说:“三哥,你说的是,我也乐意骑着摩托到处转转,边玩儿边把钱赚了。我现在这活儿,累到还次要,关键是埋汰,跟钻灶坑差不多。不过……我现在是跟一个朋友打伙儿,我出力,他有车,联系活,我不干了他咋整呢?我跟他商量商量。” 孙超站起身说:“行,你商量好了告诉我,我跟领导说一声,想送快递的人多着呢,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我跟领导关系不错,估计能给我个面儿,咱俩一起还有个照应。” 第二天吃午饭时,于龙把想去送快递的事儿跟小六子说了,小六子眨了眨小眼睛,心里权衡利弊。虽然自己有车,有人脉,可以联系活儿,但再找个合伙人,不一定合手;再者,人家不一定好糊弄,分钱时自己可能就占不到便宜了。不像现在,自己咋整于龙都没说道儿,这好事儿上那儿找去? 小六子主意已定,问于龙:“你想好了?” 于龙说:“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吗?我也拿不定主意。” 小六子心里有底了,便郑重其事地说:“你这个想法没毛病,送快递轻巧点,也不少赚。问题是你刚来,那儿是那儿都不知道,这是个问题。” 于龙呵呵一笑说:“这没事儿,手机导航啊。” 小六子一愣,眨了眨眼说:“导航那玩意儿不准,进了小区就不好使了。” 于龙想了想说:“进了小区就好办了,鼻子底下有嘴呀。” 小六子脸色阴沉了,没好气儿地说:“你想去呗,我告诉你,那活儿不好干,街上车呀人呀这么乱,骑个摩托东一头,西一头地跑,什么信号灯,单行线,你懂啊?走错了就罚款,你撞了人,人撞了你都是事儿,你说是不?” 这话说于龙心里了,他最打怵的就是大街上的人和车,乱糟糟看着都眼晕,再骑上摩托那就更发懵了。 于龙没话说了。 五月不声不响地过去了,六月才是北方真正的春天。然而,北方的春天如昙花一现,刚展开就结束了,夏天如约而至。 白昼长了,天暖和了,户外活动多起来。带着球球大摇大摆地遛弯的愿望越来越迫切,于龙特意休息一天,换上秀丽送的休闲套装,带着球球去办养犬许可证,同时打狂犬疫苗。 在三哥孙超的协助下,于龙事先作了功课,办证地点,所需手续,费用数额都做到心中有数。 到了地方发现,原来是家兽医院,白钢伸缩门,独门小院,中央是一座三层小楼。 进了办事大厅,有三五个市民进进出出。于龙找到办事窗口,说明来意。工作人员一脸冰霜,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钱。 于龙先交了费,一千多块眨眼就没了;再填写表格,之后带着球球到一个房间打了第一针疫苗,以后每月打一次。所有手续都很顺利,最后录入系统打印许可证时出了问题,工作人员对球球的品种提出了疑问,问于龙到底是什么品种,于龙说我也不知道。 很明显,梗阻了。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说就写小型犬就行,有照片,差不了。 但实际操作的办事员是个极负责任的人,为避免因她一时疏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或者引发太平洋海啸,他认为这事儿不能马虎,许可证缓几天再发,找专家给球球作个品种识别。 另一个工作人员一笑,不再说话。 于龙争辩说:“那我还得来一趟吗?工作忙,怕没时间。” 工作人员说:“不用,有照片,专家看照片就行了。” 于龙说:“啥时候来取证?” 工作人员说:“下个月来打疫苗,顺便取呗。” 于龙无话可说了,估计说了也没用,只好抱着球球回来了。 于龙跟孙超说城里人不讲理,孙超听说了事情经过,嘻嘻一笑说:“老四,你反应太慢了,以后遇到这事儿,往手心里藏二百块钱,悄悄递过去,啥都OK了,多大个事儿。” 于龙一瞪眼睛说:“凭啥,我养狗,还得给他们交钱,凭啥?” 孙超严肃地说:“老弟,慢慢你就知道了,在城里混,就这规矩,有些事儿叫不得真儿,太叫真儿了气死人。” 于龙以为钱交了,疫苗也打了,球球就是合法狗民了,每天一早一晚,光明正大的带着球球在小区遛弯儿;有时秀丽和孙超也带着球球转转。 这天傍晚,于龙带着球球溜达完往回走,刚到小区广场,被三个穿制服的人拦住,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抄罗子(长柄兜网)。 于龙正走着,一个胖子拦住了他,问:“你的狗,有证吗?” 于龙说:“有啊。” 胖子说:“拿出来我看看。” 于龙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从那儿说起了。 ------------ 十六,大抄罗子 于龙以为钱交了,疫苗也打了,球球就合法合规了,每天一早一晚光明正大的带着球球在小区遛弯儿;有时秀丽和孙超也带着球球出去走走。 这天傍晚,于龙带着球球溜达完往回走,刚到小区广场,被三个穿制服的人拦住,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抄罗子(长柄兜网)。 于龙站住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晃着膀子过来,问:“你的狗,有证吗?” 于龙底气十足地说:“有啊。” 胖子语气软了说:“拿出来我看看。” 于龙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了。不知道怎么说也得说,于龙看见那把大抄罗子已经举起来了。 于龙结结马马把自己办证的经过丢三落四地说了一遍,满脸横肉的胖子说:“卧草!别扯那没用的,我只看证,有证没?” 于龙说:“下次去打疫苗就发了。” 胖子冷冷地一笑说:“小子,挺会编呢,你以为我傻呀?” 于龙急不择言地冒出来一句:“你不傻,我傻。” 满脸横肉的胖子不管你傻不傻,他转身一挥手,大抄罗子劈空砸下来,把球球罩了进去。 球球“嗷”一声惊叫,前冲后突拼命挣扎,越挣扎网兜裹的越紧,最后只有撕心裂肺地哇哇惨叫向于龙求救了。 于龙急了,上前一步去抢网兜,胖子早料到这手,蛮横地跨前一步伸手推于龙,想不到于龙壮如公牛,那股冲力直接把胖子撞了个仰八叉。 胖子跌的腰像断了一样疼,大叫着:“卧草泥马!反了你了。” 另一个穿警服的人迅速从后腰抽出一根警棍,亮出骑马蹲裆式,指着于龙的鼻子说:“别动!我是警察,再动就是袭警!” 于龙直挺挺不敢动了,港台片早就做了普法,于龙知道袭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朝于龙飞起一脚,被警察一把拉住了。警察说:“行了,走吧。” 球球在网兜里滚来滚去,哇哇惨叫,被拖走了。 于龙不死心,跟在后边,看他们要把球球怎么样。走过两栋高楼,又拐了一个弯儿,便见前边草坪旁边聚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好像在吵架。 那片草坪就是平常大家遛狗的所在,但于龙很少去那儿,怕有不拴绳的大型犬伤害球球,于龙遛狗总找僻静处,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 人群外有一辆警车,人群中间是一辆皮卡,皮卡车的后厢有一个大铁笼子。 制服人走到皮卡车旁,在人群嘈杂的“不要脸”,“丧良心”,”不得好死”,在八辈祖宗,奶奶,妈妈,妹妹都被爱的死去活来的咒语中,制服人戴上皮手套,从网兜里抓出球球,掀开大铁笼的顶盖,把球球扔了进去,用一个U形铁条插进铁环。 铁笼里已经有十几条大狗小狗,它们拥挤着和平相处,都安静地哆嗦着;球球进去也不叫唤了,龟缩在一角,像先到的同类们一样,浑身哆嗦成一团。 看见球球那个样子,于龙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有警察维持秩序,狗子的主人们除了谩骂只有谩骂,最后每个狗主人都领到了一张处罚通知单。 于龙的单子上主要内容是罚款两千元,补办许可证,即可领回被集中收养的宠物。 原来球球不是去狗肉馆,明天去交了罚款就没事了,于龙心里稍觉宽慰。但罚款有点多,两千块,相当于自己半个月的大力白出了。 于龙拿着处罚通知单,眼圈儿通红地回家。大家传阅了一遍,吕刚气得像泼妇一样骂起了大街。 秀丽说:“老二,你算了吧,光骂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 吕刚肯定是气糊涂了,文白相杂的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啥办法,我x他八辈祖宗,没个好了。” 秀丽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合理,钱交了,手续也办了,就差一个证,就罚款?再说证没发是他们的事儿,不是咱们的事儿呀。” 吕刚又x了一次他们的妈妈后说:“这事儿说到根儿还是为了钱,这帮犊子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没钱他们就开不出工资 ,发不出奖金,所以才这么卖命,跟他们讲理?与虎谋皮嘛!” 孙超咳嗽了一声说:“二哥的话我不赞同,要我说呀,办法还是有的,就怕行不通。” 秀丽瞪了孙超一眼说:“行得通,行不通,你先说出来,说半截话啥意思?” 孙超说:“行不通岂不是白说了。” 秀丽呸了一口说:“行不通就当你放屁了,行不?” 孙超嘻嘻一笑说:“姐,你急啥!我的意思是,事儿看在谁身上,有的人就没事儿,有的人就是事儿。” 吕刚摆了摆手说:“老三,你闭嘴吧。这还用说,说和没说一样,还不如放屁呢。放屁还有个臭味呢。” 孙超的脸一下子红了,瞪着眼睛说:“二哥,你让我说完呢。” 秀丽摆手制止了吕刚,对孙超说:“好,你接着说,别卖关子。” 孙超说:“我的意思是,他们城里人遇事儿先找人,找正了人就没事儿了,找不正人儿,事儿就是事儿了。” 大家都听懂了,听懂了就沉默了。 大家都是外来户,本地没什么人脉,就算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不是深交。交情是什么?是老祖宗说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你看席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秀丽叹口气说:“老三说的对,咱也不能硬挺着,都想想办法,找找人。” 吕刚消极地说:“姐,城里人不像咱们小地方有人情味,他们只认钱,一切都是钱说话。” 孙超说:“二哥说的不错,事儿真要是办了,搭人情呗。” 秀丽说:“不管怎么样,先找找看,再商量。” 大家各自回屋想办法,于龙想来想去,只认识一个小六子,便给小六子打电话。 小六子帮人的本事没有,损人的嘴比茅坑还臭。于龙把事儿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小六子没好气地说:“草!于大傻子,早我说什么来,别让你扯犊子,你就是不听,自己都养活不起,还要养那玩意儿,现在好了,整出事儿你找我,我在这儿也是老哥儿一个,找谁呀?就算有人找,那也是人情啊,这世道儿,最难整的就是人情,我没招儿,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吧。” 收了电话于龙哭的心都有了。 眼前总是浮现球球悲惨的样子,于龙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甘心,突然想起了包租婆的儿子大军,病急乱投医,于龙点击了大军的语音。 ------------ 十七,球球丢了 球球应该说办了证,因故没发到手,打狗队却把球球收走了。 大家分头找关系,争取不罚款把球球接回来。于龙先给小六了打电话,被小六子埋汰一顿。 收了电话于龙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突然想起了包租婆的儿子大军,病急乱投医,于龙点击了大军的语音。 呼叫响了两声,大军就接了电话,于龙也不会客套,直接说有事儿求你,大军也挺爽快:“有事儿说,别客气。” 于龙就把给球球办许可证,因为品种识别问题没发证,球球刚才被打狗队收走了,要罚款两千事的事儿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大军先粗鲁地问候了他们妈妈,之后说:“这帮犊子,咋还没黄呢。服务贼次,收费贼高,可能是开不出工资了,就这点小权也用来搞钱了。这是踏马穷疯了,你别急,这事儿咱占理,我有个朋友是律师,我问问他,一会儿给你回话。” 十多分钟后大军回话了,告诉于龙:“没事儿,我朋友说了,这叫滥作为,明天早晨九点,你带着交费的收据,咱仨在兽医院门口集合,跟他们说道说道儿。” 于龙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把好消息挨个告诉一遍,让大家别着急,球球有救了。 第二天早晨,大军,律师和于龙在兽医院门口聚齐,一起走进了办事大厅,刚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大厅里的人有的在骂,有的在哭,有的在大声的争吵。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有的阴着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有的笑脸僵硬的跟客户比比划划的解释着什么。 律师走上前,跟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回来说:“院长在三楼,咱去找院长。” 大军说好,这事儿跟别人说也没用。 于龙平生见过最大的官是村长,也不知院长是多大的官儿,骨子里遗传了几千年的官贵民贱的基因瞬间被激活了,嗫嚅道:“我,我,你俩……” 律师眼毒,看出于龙的自卑,呵呵一笑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俩去。”说完迈开自信的步子上楼去了。 大厅里依旧吵吵嚷嚷,于龙有点晕头转向;有点度日如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比上学时两节课还长,看见律师和大军现身在楼梯口,直奔自己过来,于龙立即站起来迎接。 没等于龙开口,大军先说话了:“哥们儿,跟院长谈的挺好,不过,出了点麻烦。” 于龙迫不及待地打断大军,问:“咋的了?啥麻烦?” 大军想了想说:“球球失踪了,昨天晚上不知咋整的,装狗的笼子门开了,昨天收的一车狗都不见了。” “啥?……卧草!”于龙愣住了,像被速冻了。 律师继续解释说:“院长承认他们工作失误,承认球球是有证的,当场跟我俩道了歉,还请我俩传达对你的歉意。” 于龙觉得眼帘发热,强忍住没让眼泪流出来。 大军拍了拍于龙肩膀说:“哥们儿,别这样,院长还是挺讲理的,没推卸责任,答应赔偿。”大军指了指大厅里的人继续说:“这些人都跟咱一样,都是讨说法的,咱就等结果吧。” 于龙缓过神来,倔强地说:“他们不会把球球送狗肉馆了吧?能不能让别人偷走了?” 律师笑了,很肯定地说:“院长说他们看了监控,没有人靠近,笼子门不知咋地就开了,一群狗跑出来,眨眼儿功夫都蹽没影了。再说,他们没那么蠢,送狗肉馆卖不了几个钱儿,赔偿可就多了,不划算,他们会算这个账。” 于龙问:“那,现在咋整?” 大军说:“估计跑不远,还在这附近,你赶紧到处找找。”大军俯在于龙耳朵上悄悄说:“找着了别吱声,就说没找着,赔偿的事儿我哥们儿去交涉。” 于龙听懂了,大军说的有道理,球球胆子小,不会跑太远,也许能找着;再说,讹他们一笔钱也是件开心的事儿,于龙说:“行,我现在就去找找。” 三人在大门口分手。 大军的车呜一声开走了,于龙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春光像歌里唱的那么好;城市像电视里说的那么欣欣向荣;行人你来我往,匆匆忙忙,各走各的路;于龙像一个荒野里的弃儿,痛饮孤独无助的绝望。 于龙先给小六子打电话,告诉他不能上班了,全力找狗。 小六子气哼哼地说:“于大傻子,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小破狗,丢就丢了,也值得你找,还班也不上了。再说了,这么大个城市,你知道他跑那儿去了?大街上到处都是车,说不定早让车轧死了……” 没等小六子说完,于龙火了,吼道:“草泥马小六子!我那儿得罪你了,你这么咒我,你才让车轧死呢。” 于龙点开手机地图,先熟悉一下兽医院周边的街道,他决定以兽医院为中心,把街道联成同心圆,一圈一圈地找。为了避免走马观花错过机会,于龙不骑车,步行。 于龙在大街小巷走走停停,遇到树林,雕塑,草地就停下来,仔细搜寻一切可能藏身的角落,或者轻轻呼唤:“球球!……球球!……期待着球球一跃而出,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于龙找到天黑,没有任何收获,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 秀丽,吕刚和孙超悲伤之余都答应帮着找球球。 吕刚说:“老弟,从今天开始,我下班提前二站下车,走回来,说不定就碰上了。” 秀丽说:“老二好主意,狗狗鼻子好使,多老远就能闻到气味,我也提前下车,绕点远回来。” 孙超说:“老弟,别上火,这事儿我能帮上忙,宁愿少送几单,多出蹓出蹓就有了。” 于龙忧心忡忡地说:“就怕让人捡走了,再说,路上这么多车……” 于龙不忍说出口,但大家听懂了。 孙超说:“老弟别上火,球球这么聪明,谁也捡不去,车就更不可能了,要我看,说不定他自己就能回来呢。我看过一个视频,主人把一个狗子带到几十公里外送人了,结果好几天以后,狗子自己跑回来了。” 秀丽明知道孙超是在安慰于龙,也附和说:“是,有这事儿,还什么视频呢,我老家就有过这事儿,是真事儿。” 于龙脸色多云转晴了。 孙超原本是想安慰于龙,也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然而,也把于龙折磨的够呛,从此晚上再也睡不踏实,总觉得球球到了门口,耳边总听到球球的叫唤声,跑到楼下扑个空。就这样,于龙一个晚上三番五次起来,楼上楼下地折腾。 ------------ 十八,奇遇 球球丢了,于龙很伤心,孙超安慰说球球那么聪明,没那么容易就丢了,说不定那天自己回来了呢。 秀丽知道孙超在安慰,也跟着附和,于龙真信了。 孙超原本是想安慰于龙,也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然而,也把于龙折磨的够呛,从此晚上就睡不踏实了,总觉得球球到了门口,耳边总有球球的叫唤声,起床下楼看看,却总是扑空,晚上三番五次起来,楼上楼下地折腾。 于龙晚上睡不好,白天红着眼圈儿继续上大街找球球。有时候突然起了疑心,觉得球球肯定是跑来跑去的,搜寻过的街道也不能放过,立即掉头再搜寻一遍。 有时出现幻觉,远远地看去,前边明明是球球,撒腿跑过去,却是一块石头,有时是草坪的景观灯,有几次真是小狗,却是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流浪狗,不是球球。 于龙以兽医院为中心,搜寻的圈子越来越大,球球却连个影儿也没有。 这天于龙走出一个巷子,站在十字路口发愁,却看见三角空地旁有一个穿军绿迷彩服的农妇摆摊卖菜。 于龙踅过去跟农妇打听,看没看见一个小狗,于龙比划小狗的大小,模样。 农妇摇头说小狗到是见过,没见你说那儿样的。 于龙说:“大姐,卖东西你该去人多的地方,比如小区门口,那儿人多,好卖。” 农妇骂了一句脏话说:“这不用你说,我还不知道人多的地方好卖,那地儿不敢去呀。” 于龙:“咋地?” 农妇又骂了句脏话说:“有人管,收钱。我这点子东西是自家吃不了的,卖不了几个钱,不够交管理费的。” 于龙低头看,地上摆的是生菜,香菜,芹菜,一样几小把,青绿瘦小,和市场卖的不一样。 于龙说:“这菜好,是自家菜,城里人不识货。” 农妇看了于龙一眼说:“甭说,你还真识货,城里人都是傻瓜,买菜就看卖相,要好看,不知道那都是化肥农药喂出来的,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不医院怎么挤破头呢。咱这叫绿色有机菜,兄弟,你识货就买点吧,给你优惠。” 于龙苦笑着说:“大姐,我的小狗丢了,我得找去,要不真买点。” 农妇嘻嘻一笑说:“大兄弟,一个小狗至于吗?上那儿找去呀。你是大海捞针,我看算了吧。” 于龙眼睛四处搜寻着说:“大姐,你不知道,我这狗不一样,他救过好几个人的命,是恩狗,说啥我也得找着他。” 农妇站起身,四处望了望说:“大兄弟,不是我说你。找也不能在大街上找,这么多人啊,车啊,狗子不敢到这儿来。”农妇伸手一指说:“你往那儿,不远,有个公园,旁边有一条河,那儿有挺多流浪狗。你去那儿看看。” 于龙猛然醒悟,谢了农妇,往农妇指的公园去了。 走过两条街,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城市主路,双向十车道,上了主路不远,到了一家台阶高高,门面气派的银行门前。 银行门前原本很宽阔,但停满了小汽车,靠主路的一侧又摆放着好几辆自行车,把人行道挤得只有一尺宽,来往行人只能侧着身子通过,肚子大一点的就梗阻了。 于龙走过去,把自行车一辆一辆往马路边挪了挪,人行道宽出二尺,行人可以正常通过了。 于龙继续往前走,后面有人叫道:“哥们儿,等等。” 于龙回头看时,一个衣着光鲜,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帅哥冲他笑。于龙问:“咋的?……我不认识你。” 帅哥走近一步说:“哦,一回生两回熟,这不就认识了。” 于龙上下打量帅哥,挺喜相,不像坏人。但坏人都没在脑门上贴标签。于龙说:“我没钱,我是穷光蛋。” 帅哥咧嘴笑了。于龙猛然觉得眼前一亮,帅哥身后飘出来一个美女,这姑娘小巧玲珑,长得太美了,美的刺眼,美的于龙不敢直视。 美女对帅哥说:“哥,我输了,咱走吧。” 帅哥好像没听见似的,问于龙:“哥们儿,有空没有,我请你喝杯咖啡。” 于龙板着脸说:“我跟你说了,我是出苦力的,穷光蛋,没钱。” 帅哥还是笑呵呵,和气地说:“不用你花钱,我请客。” 于龙没好气地说:“你还是算了吧,我喝不惯那玩意儿,你别费心了,我没钱,你啥也捞不着,白费功夫。” 美女在帅哥身后咯咯地笑出了声,说:“哥,你这是干啥呀?你别为难人家了,走吧,我认输了。” 帅哥介绍身后的美女说:“哥们儿,你别误会,我不是骗子,这是我妹妹,亲妹妹,我觉得咱俩认识挺有缘,想跟你聊聊天。” 于龙不耐烦地说:“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还有事儿呢,火烧眉毛的事儿,没空闲聊。” 帅哥挺有耐心,问:“能告诉我,你有啥事儿吗?” 于龙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万一他能帮忙呢,便说:“我的小狗丢了,我正找呢。刚才那个大姐说前边的公园有挺多流浪狗,我去那儿看看。” 帅哥哦了一声说:“是这样,那打扰你了,加个微信好不好。” 于龙犹豫加不加,重新打量这一男一女,那个女地面带微笑,像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一样,温和地看着帅哥和于龙。 于龙想再拒绝怕不好脱身了,反正也没啥可骗的,手机绑定的银行卡里就120块钱,看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好像不差120块钱,加了再删也没啥麻烦的。 于龙掏出手机,扫了微信看都没看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听见那个美女的咯咯笑,他俩还在嘀嘀咕咕说话,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那个农妇没撒谎,果然是个挺大的公园。 于龙东一头,西一头,走遍了公园的角角落落,搜查了河边的草丛树林,流浪狗到是有,却不是球球。 于龙热出了一头汗,站在河边纳凉。太阳落到了高楼的后边,这一天又要过去,一无所获,望着滚滚的河水,于龙很是悲伤。 休息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时间,猛然发现刚才加他的这个人给他转账一万元,于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擦擦眼睛,确实是一万元。头像确实是那个人,网名叫:姜太公。 “姜太公”?于龙突然来气了,城里人太狂妄了,看我是农村人好骗呗?我也高中毕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还是知道的。 “卧草!这是什么套路?”于龙傻了,心里七上八下,自己也太倒霉了,刚刚丢了爱狗,又掉进了套路里。 我有啥可骗的呢? ------------ 十九,张网以待 于龙受一个农妇的指点去公园找球球,路上遇到一个帅哥要加微信,随后帅哥给他转账一万块钱。 于龙仔细一看,那个帅哥网名叫“姜太公”。 于龙突然来气了,城里人太狂妄了,看我是农村人好骗呗?我也高中毕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还是知道的。 “卧草!这是什么套路?”于龙有点傻了,心里七上八下,自己也太倒霉了,刚刚丢了爱狗,又掉进了套路里。 “我有什么好骗的呢?”于龙想不通,眼看天要黑了,只好回家。 于龙吃了晚饭,躺在床上脑袋想疼了也想不出姜太公是什么套路。还是问一下秀丽姐吧,她年龄大,社会经验多。 于龙:“姐,回来没?” 秀丽:“没呢,单位聚餐,咋啦?有事儿呀?” 于龙:“小事儿,回来再说吧。” 秀丽:“球球找着没?” 于龙:“没有。” 秀丽发了个悲伤的表情。 孙超的房间也黑着灯,吕刚到是回来了,于龙不想跟他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不想跟他走太近。 第二天早晨,秀丽,孙超和于龙在客厅聚齐,于龙把认识姜太公的经过说了一遍,孙超不太相信,他拿过于龙的手机看了一眼,确确实实一万元,只要点击一下就收入账了。天底下还有这好事儿? 孙超放下手机说:“套路,百分之百套路,现在的骗子花样翻新,防不胜防。” 于龙皱着眉说:“我当时就告诉他,我没钱,我穷。” 秀丽表情严肃,想了想说:“不用你说,怎么看你也不像有钱样儿,这是个啥意思呢?套个什么路呢?” 三人沉默了半天,绞尽脑汁想不出答案。 吕刚洗漱完毕,听见这边在议论事儿,走过来说:“啥套路?我听说最近失踪了很多人,你猜怎么着,这些失踪的人是被骗到一个私密地点,活着把器官摘了。眼睛,心,肾,肝,黑市上老值钱了。别是引你上钩的吧?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秀丽瞪了吕刚一眼说:“你别胡咧咧,短视频看多了吧,那都是赚流量的,你也信。” 孙超说:“别是转错了?” 秀丽:“有这个可能,你问问。” 于龙拿起手机回复姜太公:“哥们儿,你转错账了吧?” 好像有意戏弄人似的,姜太公马上就回复了:“没错,转给你的,你的小狗找着没?” 所有人都惊呆了,孙超起身突然打了吕刚一拳,用力有点大,把吕刚打疼了,急赤白脸地说:“老三,你疯了。” 孙超嘻嘻笑着说:“我看看,咱是不是在一起做梦呢。” 吕刚回手掐了孙超一把说:“疼不疼?是不是在做梦?” 孙超被掐的唉哟唉哟直叫,揉着肩膀说:“疼,不是做梦。” 秀丽问于龙:“看来真是转给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于龙嗫嚅说:“这钱来路不明,我不要。” 吕刚抢着说:“老弟,差啥呀?傻瓜!不要白不要,是他自愿给的,凭啥不要?” 秀丽问孙超:“你看呢?” 孙超毫不犹豫地说:“要啊!差啥不要啊?套路都是骗钱,那有给钱的,二哥说的对,不要白不要。” 秀丽看着于龙说:“老弟,这钱确实是给你的,这没问题;不要白不要,可是,真要了,心里不踏实,这就不好整了。你自己拿主意吧。你不收,24小时就自动退回去了。” 于龙毫不犹豫说:“那就退回去。” 匆匆吃了早饭,于龙继续上街找球球,这次重点以附近的公园和小区绿化带为主。 到下午,于龙有了收获,不是找到了球球,是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原来公园和小区绿化带里有很多流浪狗和流浪猫,他们有的独往独来,有的三五成群。 肯定有人定期投喂这些流浪者,因为于龙发现地上有馒头,面包和鸡骨头。于龙还发现有成群的鸟聚在一起,原来也是有人投喂,地上到处是吃剩的大米,小米。 这个发现让于龙亦喜亦忧,喜的是球球可能饿不死,忧的是他有吃有喝,还想回来吗? 天天满怀希望,又天天走向绝望,于龙不停歇地找了五天,仍然没找到球球。小六子每天一个电话,催他上班,于龙不想再回小六子那儿了,他想跟孙超送快递。 五天没找到球球,于龙的心一点点凉了,开始考虑工作。孙超带他去见了领导,领导很满意于龙健壮的身材和憨厚的面相,当场拍板,让他明天就上班。 于龙想了想说:“明天不行,得大后天。” 领导很爽快地说:“行,那就大后天。” 工作的事儿落实了,球球的事儿还堵在心里,于龙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次,如果再找不到球球,那就认了。 于龙回想这几天的成败得失,上网搜了搜,学了一招儿。 于龙在便利店买了二卷宽胶带,回到家就把自己的十几双袜子,两套旧内衣全部剪成巴掌大小的碎布片。 第二天于龙背着这些碎布片上了街,从小区大门口开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走三十步停下,取出一个布片,用胶带粘到树根上,或者铁栅栏上,或者水泥台上,或者石头上,反正三十步停下后,有什么突出物,就粘一块碎布片。 于龙用二天时间,把小区周围两公里范围内到处粘上了破布片,如果把这些碎布片连接起来,就是一张巨大的网。于龙张网以待,等着球球自投罗网。 于龙相信网络上说的,狗子能识别上千种气味,那他最熟悉的应该是自己的气味,这些碎布片上全是自己的气味,于龙相信球球只要进入他布下的这张大网,就能顺着自己的气味找回来。 于龙撒下大网后就按时去上班了。 于龙高中毕业后就到处打工,一般都是建筑工地和农田,从没正经上过班,也不知道上班是个什么说道儿,心里有点打怵。 孙超大包大揽地说:“怕啥,有哥呢。” 于龙心里有底了,自己脑子虽然有点笨,有孙超照应,一切听他就完了。 第一天上班先开会,站长说了半天,于龙听了个稀里糊涂。早会刚散,于龙手机响了,是姜太公。 爱谁是谁,反正我没收你的钱,于龙没搭理姜太公,跟着孙超干起了活儿。 领导说让孙超带于龙三天,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再独立工作。于龙一切服从孙超安排,跑前跑后地忙活了一天。 晚饭后,于龙才点开姜太公的回复,看看他说什么。 ------------ 二十,善有善报 于龙坚持不懈地找了七天,还是没找到球球,不能再找下去了,于龙得工作,他跟孙超去当快递小哥。 第一天上班刚开会早会,突然收到姜太公的回复,于龙没搭理他,反正我没收你的钱,不管你是什么套路也套不住我。 晚饭后,于龙闲来没事,打开微信,看看姜太公说些啥。 姜太公:“哥们儿,那笔款子怎么退回来了?” 于龙捧着手机犹豫回不回复,本不想再理他,但好奇心作祟,看看他到底是啥意思。 于龙:“哥们儿,我虽然没钱,也不能收来路不明的钱。” 姜太公:“呵呵,这么想的人不多了,是不是怕套路啊?” 于龙:“我啥也没有,我怕啥。” 姜太公:“呵呵,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于龙:“啥意思?” 姜太公:“那天你匆匆忙忙的,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呀。现在你听我解释。那天我跟妹妹去银行办事,在车里等一个朋友,看着人行道被汽车和自行车挤得只剩一窄条了,其实把那几台自行挪一挪就好了,可是,过去了很多人,都侧身挤过去了,这么点小事却没人去做。” 于龙:“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我挪的自行车。咋的了?” 姜太公:“当时我说人都是自己顾自己的,我妹妹说不全是,我俩打了个赌,如果接下来十个人中有人挪了自行车,我输一万块钱;如果没有,算她输。你是第六个通过的人,你把自行车挪了,别人再通过就方便了,我输了,不过输的挺开心。” 于龙:“不对呀,那天我清楚地记得你妹妹说她认输呀。” 姜太公:“哦,哥们儿,你误会了,她看你不爱理我,想让我快走,别纠缠你才那样说的,其实是笑话我。” 于龙:“哥们儿,你挺会编呢,虽然我有点傻,也不会相信。” 姜太公:“哈哈,哥们儿,你那儿傻呀,我咋没看出来呢?” 于龙:“我妈在世时常说我傻,别人也这么说。” 姜太公:“当今社会聪明人太多了,很多事就坏在这些聪明人手里。” 于龙:“啥意思,我不明白。” 姜太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明白没?” 于龙:“我妈以前就常这么说。” 姜太公:“我这人认赌服输,回来给我妹妹钱,她说你的行为值得鼓励,让我把钱转给你,就这么回事。” 于龙:“哥们儿,那不是100块钱,是10000块钱。” 姜太公:“这还用你说,我们赌的就是一万块钱呢。” 于龙:“一万块钱赌着玩儿?” 姜太公:“有什么不妥吗?” 于龙:“那你家真有钱。” 姜太公:“还行吧,吃喝不愁。” 于龙:“别忽悠我了,你跟妹妹打赌跟我没关系,别扯上我。” 姜太公:“哥们儿,你可能想多了,这是我妹妹的意思,她就愿意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我觉得我妹妹说的对,你的行为应该鼓励,所以,你应该收下这笔钱。” 于龙:“我虽然没钱,但不明来路的钱不要,我凭力气赚钱,赚的辛苦,花着踏实,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信了,这行了吧。”显然,于龙想结束聊天了。 姜太公:“哥们儿,这样吧。我再转一次,你要是相信我,你就收下,你要是不相信我,随便。回头我转给我妹妹,她爱怎么处置跟我没关系了,反正这笔钱是我输的,我不花出去,有点太不男人了,是不?” 手机一抖,那笔钱果然又转了回来。 于龙心里一颤,不再回复,也没点击收钱,他又拿不定主意了。刚才姜太公的那番解释他将信将疑,那天他确实挪了几辆挡道的自行车,举手之劳的事儿,至于这么夸张吗? 于龙把刚才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正狐疑不定,听见门响,孙超进来了。 孙超手里拿着一个洗好的苹果,进门问:“第一天干快递,感觉怎么样?” 于龙坐起身说:“挺好啊!比扛大个儿强,干干净净的,也不累,还能看看景儿,就是……就是路上车太多,人太多,看着眼晕。” 于龙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孙超在椅子上坐下说:“刚开始都这样,看着车横冲直撞确实害怕,慢慢熟悉就好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该抢就抢,等起来没完。” 于龙嚼着苹果说:“我正犯愁呢,那笔钱我没要,退回去了。刚才又转过来了,我跟他聊了一会儿,拿不准收不收呢。” 孙超来了兴致,问:“聊啥了?” 于龙把手机递给孙超,孙超从头看了一遍聊天记录,在手机上重重地戳了一下说:“这还有啥说的,我替你收了。” 于龙抢过手机一看,皱起了眉头说:“你收了!行吗?总觉得不踏实。” 孙超说:“骗子都是想方设法让别人拿钱,那有自己出钱的?看样是个有钱人,有钱人拿钱不当钱,打赌就是找乐子。另外,你注意没,这是他妹妹的主意,还说他妹妹就爱干这稀奇古怪的事儿,这还有啥说的了。草!以后看见自行车挡道我也挪一挪,也可以大赚一笔。”说完自嘲地哈哈大笑。 于龙说:“我当时什么都没想,随手的事儿。” 孙超说:“老人常说积德行善有好服,这回我信了。” 于龙突然浑身僵硬,眼睛发直,做手势让孙超别吱声;孙超吃惊地看着于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静了几秒后,于龙说:“我听见球球叫,我得下去看看。” 孙超跟着于龙跑下楼,于龙轻轻召唤:“球球!球球!” 没有任何回应。 于龙一边走,一边召唤,围着整栋大楼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站在单元门的台阶上,于龙依依不舍,回身四处张望,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期待。 小广场上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音乐声铿锵有力;晚饭后健身锻炼的人三五成群围着广场走圈儿;晚归的汽车大灯雪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弯月在深灰色的云上悄然无声地滑过;晚风在草坪上打个旋儿,又飘向小树林,一切都那么和谐安详,生活如此美好。 那里有球球的影子? 孙超说:“老弟,你是幻觉。” 孙超说错了,当代量子学已经证明了心灵感应的存在。此时,一公里外的一片空地上,球球和他的伙伴儿们正面临着一场生死之战,球球正在思念主人,渴望主人出现,渴望主人给他力量。 ------------ 二十一,生存之战 于龙正跟孙超聊天,突然听见球球在叫唤,立即下楼,他俩围着大楼转了一圈儿,无论怎么呼唤,也没见球球的影子。 孙超遗憾地说:“老弟,我啥也没听见,你是幻觉。” 孙超说错了,当代量子学已经证明了心灵感应的存在。此时,一公里外的一片空地上,球球和他的伙伴儿们正面临着一场生死之战,球球渴望主人出现,渴望主人给他力量,他也在思念自己的主人。 那片空地几天前于龙去过,就是发现有人投喂流浪狗的地方。 那片空地对面的三楼住着一位八十高龄的空巢老头,他退休前是大学教授,儿子和女儿都在国外发展,经济条件优越。 十几年前老伴去世后,儿子和女儿把老教授接到了国外,住了半年,老人不适应国外的生活,说漂泊感太强,他选择回来。 儿子和女儿担心他一个人孤独,给他弄了条小狗,狗子的寿命一般只有十几年,去年小狗先他走了。 老教授很喜欢狗的陪伴,本想再养一只,又觉得自己来日无多,最后撇下小狗一个人流浪,实在不忍心。偶然发现小区里有流浪狗,他就定期在那片空地投食,吸引流浪狗来寻食,他坐在三楼阳台上就能看着狗狗们撒欢,抢食,打架,以此打发孤寂的时光。 领地意识是动物们的本能,狗狗们即使被宠养,外出还要不断地撒尿标记领地。这个投食点就被几条流浪狗视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 可是,几天前突然来了三条流浪狗,把食物吃了个精光。这是明目张胆的掠夺和侵略,战斗就此发生了。 那三条外来流浪狗的头儿就是球球。 球球的团队有三条狗,一条哈士奇,外号:二哈,智力低下,但忠诚,身形高大,作战勇敢,所谓勇兵不智,说的就是二哈;还有一条是个小泰迪,身形小,胆子小,但叫得欢,机智灵活,足以扰乱敌人。球球还没成年,从没经历过战斗,但作为团队的头儿,为了食物也就是为了生存,只有拼死一战,别无出路。 对手原本是六条狗,二条本地土狗,四条小狗;经过两次战斗,重伤了两条小狗,对手现在只剩下两大两小四。四比三,球球一方并不占优势。 对方的两条大狗虽然是土狗,但狗王已经在第二次战斗中被球球咬断了前爪,成了瘸子,球球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另一条土狗是他的孪生兄弟,虽然遍体鳞伤,但为了给兄弟报仇,为了食物,更为了生存,决死一战。 狗狗掐架凭的是本能的招数,迎面前冲,后腿直立,前爪拍击对手脑袋,对手低头的瞬间一口咬住后颈,将对手扑倒在地,左右甩头撕扯,如此这般对手只有嗷嗷惨叫求饶了。 球球第一战就是这样被土狗王扑倒在地,拼命挣扎才摆脱对手,立即脱离了战斗,失魂落魄地躲到一边去了。虽然小泰迪左冲右突,又喊又叫,气势很猛,还是被四条小狗追的团团转,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哈士奇对决另一条土狗,两人不分胜负,土狗王取胜后便帮助兄弟血拼哈士奇,二哈凭着体型大于那两条土狗,横冲直撞,终是单打独斗,最后被二条土狗兄弟撕咬的遍体鳞伤,一身血污,同样败下阵来。 球球带着团队退出战斗,夹着尾巴退到小树林里舔伤口。 狗狗们是有智商的,品种不同,智商高低有差别,但人类还是远远低估了狗狗的智商,这主要是缺少沟通的手段,经过训练的狗儿能够认字,识数,听懂人类简单的口令,能为人类做很多工作,就是得益于跟狗狗的沟通。 狗狗们有自己的沟通方式,通过动作,声音,气味,他们沟通比人类更直接,更有效。 球球和团队隐蔽在小树林里总结了第一次战斗的经验教训,球球对二哈的勇敢予以了赞赏,对泰迪一对四没受重伤,有利地牵制了对手表示了肯定。同时分析了战败的原因,确定了下次战斗的战术。 两天后,投食的时间到了,老教授拄着拐杖走进空地,在一小块步道板铺就的平台上撒下鸡腿和馒头碎块。土狗团队早已在此等候,此时扑上去正要进餐,却发现球球带着团队步步逼进。 土狗团队展开战斗队形,两伙狗子都守候着食物,都被食物的气味折磨得热血奔流。 土狗王呲着白牙呜呜的威胁,意思是:“手下败将,怎么还不滚蛋?找不自在是不?” 球球也呲着白牙发出呜呜的威胁,意思是:“我给老子滚开,老子吃饱了就走。” 土狗王:“臭不要脸,这是我的领地,你侵犯了我的主权。” 球球:“真是可笑,你忘了自然法则是什么,我来告诉你:强者为尊,胜者为王。难道你妈妈没教给你?” 土狗王:“上次你已经求饶了,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球球:“这次该你求饶了。” 土狗王大叫道:“那好,放马过来吧!” 土狗王一声怒吼直冲球球扑来,他凭借身高优势,举起前爪去拍球球的脑袋,没想到球球虚晃一下,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口咬住了土狗王的前爪;土狗王就势咬住了球球的后颈。 然而,土狗王失算了,狗的后颈坚韧松弛,伸缩性极大,既便是咬穿了也只是流血,造不成重伤。 球球却下了死口,他清晰地感觉到土狗王的前爪被自己的牙齿咬断,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球球知道土狗王完蛋了,他猛然一个翻滚,摆脱了土狗王。土狗王瘸了,嗷嗷叫着退到一边。 另一只土狗见王受重伤退出战斗,球球冲自己冲过来,无心恋战,也主动退出战斗,土狗王在兄弟的护送下落荒而逃。 球球和伙伴大获全胜,立即跳上食台,把鸡腿和馒头一扫而光。 一连几天,球球和伙伴们享受着老教授投放的美食,吃饱了就去旁边的小树林睡觉,睡醒了就到处嗅探小母狗的气味,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大有乐不思蜀的逍遥。 可是,好景不长,土狗王突然带着他的兄弟和二条小狗回来了。很明显,土狗王瘸了,成了瘸王,一个瘸子能有什么战斗力?球球更有信心了,没瘸的时候都不怕你,现在残废了,就更不怕你了。 球球显然大意了,瘸王是有备而来,仇恨令他不顾一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土狗王一声怒吼冲球球扑过来。 ------------ 二十二,死里逃生 球球在流浪狗投食点经过二次战斗,打败了土狗王的团队,享受了几天美食。 可是,好景不长,土狗王并不善罢甘休,伤势好转就来复仇。 这天,他带着兄弟卷土重来,虽然土狗王瘸了一条前腿,但仇恨烧昏了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怒吼一声冲球球扑过来。 狗子们干架最常见的战术是扑咬,扑咬的关键是占据制高点,从上方压制对手,咬住对手的后颈,再将对手按倒在地。 可是,土狗王虽有复仇的决心,瘸腿却不给力,全身发力前扑时身体失去平衡,竟直撞了过去。 球球与土狗王相比,无论是体型还是体重都不及土狗王,迎头硬撞占不到便宜,球球机智地闪身躲过撞击,扭头咬向土狗王的前肩,怎奈这家伙太猛,球球没咬住,撕下一嘴狗毛,土狗王挣脱滑了过去。 土狗王第一扑失手,立即转身防御,怎奈瘸腿不给力,他慢了一拍,球球已经先于他转过身来,正对着土狗王的屁股,球球上去一口咬住土狗王的后腿,土狗王就地一滚又挣脱出来。球球凌空跃过土狗王,落地后迅速转身,四爪抓地,屁股后压做好了再次出击的准备。 土狗王也就地一滚爬起来,双方都呜呜叫着慢慢靠近。 不远处,小泰迪还明天一对二,跟两个小狗缠斗在一起,他们并不撕咬,而是撞击,前扑,按压。小泰迪左冲右突,机智灵活,两条小狗被他搞的晕头转向。 二哈已经将土狗王的兄弟按倒在地,拼命地撕咬,土狗王的兄弟嗷嗷惨叫,呼唤兄弟火速救援。土狗王对兄弟的呼救充耳不闻,血红的眼睛紧盯球球,球球才是他真正的仇敌。 球球首先发起攻击,他发现了土狗王的破绽,瘸腿无力支撑,无法直立扑咬,因此球球想占据制高点,咬住对手后颈,将其按倒在地,战斗就可以结束。 球球一跃而起扑过来时,土狗王没有正面迎战,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其实狗子老了又奸又滑。土狗王将计就计,后腿一蹬,向前直冲对准了球球的腹部,张口咬向球球的前腿。 球球在上,土狗伏地,球球从土狗王后颈撕下一嘴狗毛,跳到了土狗王的身后;土狗王咬了个空,他因为腿瘸无法立即转身,就地一滚摆脱了球球。 球球在土狗王身后刚一落地又立即弹起,回头去咬土狗王的屁股,然而,让球球想不到的是土狗王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狡猾地仰面躺在地上。 狗子咬架落下风时会主动躺倒,这样四肢和嘴都是武器,还能保护最易受攻击的背部。 球球发现土狗王躺在地上,无法咬他的屁股时急闪身,但已经来不及了,土狗一爪蹬来,正蹬在球球的左肋,球球觉得一阵剧痛,跳到一边,心下大惊,没想到土狗王瘸了一条前腿还这么难斗,斗志锐减。 第二个回合谁也没赚到便宜,接下来球球可以逃跑,脱离战斗,那就意味着永远放弃这块食物丰美的领地。球球没有退却,他定了定神,调整了一个状态,球球再次发起攻击。 当球球再次扑来时,土狗王还是选择了仰面躺倒战术,球球一口咬住了土狗王的前腿;土狗王却准确的咬住了球球的喉咙。 双齿合拢那一刻,土狗王知道,这次他赢定了,因为他感觉到球球的气管已经被他的牙齿刺穿,球球连求救声都是哧哧的气声,已经窒息了。 此时,二哈的战斗已经取得了全胜,但他按着土狗王的兄弟不让他起来,继续不停地撕咬,享受胜者的荣耀。 球球被土狗王咬住喉咙,他发出的微弱求救声被小泰迪听到了,小泰迪不敢跟土狗王正面冲突,采取了偷袭的战术。他绕了半圈转到土狗王的后边,发动突然袭击,在土狗王的后裆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口虽然没咬到土狗王的睾丸,但那地方是命根子所在,容不得一点闪失。土狗王大惊,马上放开球球,回身自卫,还是慢了一步,小泰迪已经跳出圈子,蹿到一边去了。 土狗王嗷嗷叫着起身想追击小泰迪,却力不从心,回头再找球球时,球球已经夹着尾巴溜走了。 球球败退了,战斗就结束了。 二哈和小泰迪跟着球球来小树林里,球球靠着树根躺下,眼神又痛苦又悲伤,嘴里涌出血沫子,前胸一片血污,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来;球球呼吸困难,气管里传出咕噜咕噜的水泡音。 二哈和小泰迪知道球球受了重伤,无奈地蹲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王奄奄一息,却毫无办法,都默默地流出眼泪。 球球很快陷入昏迷。 球球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夜凉如水,满天星辰。二哈和小泰迪不见了,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死掉了才离开自己。因为球球救过他们的命,理所当然是他们的王,他们对球球也心悦诚服。 球球清醒了,想起了白天的战斗,想起土狗王的凶猛,想起这里离投食点不远,甚至可以嗅到美食的气味。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万一土狗王找上来,肯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一口吞下去。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球球强忍浑身的疼痛,努力站起来,最可悲的是气儿不够用,气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喘气有咝咝的哨鸣音,无论呼气还是吸气,气管和肺部都剧烈疼痛。 球球一步三晃地走出树林,走几步喘息一会儿,向空中嗅一嗅气味,他要避开土狗王,决不能和他相遇,相遇就意味着死亡。 天空放亮的时候,球球爬出了小区的铁栅栏,他在一个小水沟里喝了些水,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在一片榆树墙后边隐藏起来,他不能再走了,本能告诉他,他已经没有自卫能力,那怕是一只大耗子都可以击败他,那怕是小孩子踢他一脚,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他需要休息。 球球在苟延残喘中沉睡,当天再次黑下来时球球又醒了,他重新爬起来,在空气中嗅了嗅,选择气味稀薄的方向,那个方向会有空地,他想找一片空地,静静地康复或者死去。 球球挣扎着向前走去,走走停停,不停地嗅探,确认没有危险,再继续一步三晃地往前挪动脚步。 ------------ 二十三,气味相投 球球在跟土狗王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小命,躲在草丛里苟延残喘。 当天再次黑下来时,球球醒了,他爬起来,在空气中嗅了嗅,选择气味稀薄的方向,他想找一片空地,静静地康复或者死去。 球球挣扎着向前走去,走走停停,不停地嗅探,确认没有危险,再继续一步三晃地往前挪动脚步。 走过一条宽阔的马路,球球进入了一个公园,他看到了一片湖水和湖边的假山。 这是南湖公园,这湖是一个人工湖,七十年前,上万人义务劳动,挖掘起湿地的淤泥,沙土,将他们堆积在小土岗上,高处成山,低洼成湖。人们又种植花草树木,修廊建亭铺路,把一片荒凉的湿地建设成现在的南湖公园。 球球要爬到假山上去,虽然他不确定自己的体力能不能做到,但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到山上去。因为地面气味太混杂,难以分辨,只有到高处,才能分辨出家的气味,也就是秀丽,孙超和吕刚的气味,最重要的,他要找到于龙的气味,找到主人。 假山最高处,人们用巨石堆成山峰,在峰顶修了一个风雨亭。球球用尽全身之力爬上风雨亭下时,已经下半夜了。 球球喘息了一会儿,仰起头眺望夜幕下的城市,宁静而安详,灯光璀璨,安静如梦。他仰头努力向空气中嗅探,精神突然一振,主人的气味如一根游丝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地飘动。 球球兴奋不已,立即变换位置继续嗅探,他想判断一下气味的方向,那就是家的方向。 然而,主人的气味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一片区域,球球记住了那片区域。 动物对方向的判别比人类高明的多,他们大脑里天生自带“罗盘”,依靠地球无影无形的磁力线,信鸽能从几千公里外平安回家;秋去的燕子归来后还能找到旧巢;鲟鳇鱼能穿越茫茫大海,迴游到出生的河流。 找到了家的方向,球球安心了,在晚风的窃窃私语中安然睡去。 下半夜的时候,球球被什么动静惊醒,他闻到了人的气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可怕,最残忍的动物,球球立即躲到草丛里。 一高一矮两人爬上山来,高个子在前,矮个子在后。矮个子背着一个箱子,箱子很沉,几乎压弯了他的腰,他不像是在走,而是跟在高个子后边爬上山来的。 两人喘着粗气来到石峰下,坐下喘息了一会儿。一个说:“就这儿?” 别一个说:“就这儿。” 高个子起身用工兵铲在草皮上切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正方形,之后把整块草皮掀起来放到一边。 高个子把工兵铲递给矮个子,矮子拿出一块防雨布铺在地上,之后开始挖土,把挖出的土全部堆放在防雨布上。 这座假山是泥沙堆成,挖起来很容易,防雨布上很快就堆起潮湿的新鲜泥土。 球球躲在暗处不眨眼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高个子站起来向深坑里看了眼说:“差不多了。” 两人抬起沉重的箱子,把它放到深坑里,把防雨布的泥土重新回填进坑里,边回填边用脚踏实,最后把整块草皮放回原处,多余出来的泥土用防雨布包裹了起来。 他俩又收集了一些杂草枯叶,随意地撒在草皮上,一切恢复原样,看不出破土的痕迹。 高个子观察一番后说:“行了。” 两人收起工兵铲,拎着防雨布包裹的多余的泥土,四处望了望。高个子说:“走吧。”两人蹑手蹑脚地下了山。 听见他们走远了,球球悄悄地爬过去,他们挖过的地方伪装的很好,外表看不出这里的土被挖过,但新鲜泥土的气味瞒不了球球。 球球知道,这里一定埋藏了什么东西,他记住了这个地方。 球球回到草丛里睡觉,天要亮时,他又被惊醒了,是二哈和小泰迪来了。 二哈和小泰迪并没离开球球,他们是去找食物了,回来后发现球球不在了,就寻着气味找到了这里。 二哈的嘴里叨着一个透明塑料餐盒,餐盒里有几个香气扑鼻的饺子。 二哈爪嘴并用撕开餐盒,递给球球,球球饿级了,囫囵吞了几个饺了,食物经过喉咙时伤口钻心的疼,球球吃不下去了。抬头见小泰迪馋得涎水直流,球球把餐盒拱了一拱,小泰迪立即明白了球球的意思,扑上去把剩余的几个饺子全吃了。 球球用嘴巴拱了拱二哈的脖子,这是友好和感谢的表示。二哈回敬了球球,他们靠在一起静静地趴了一会儿,二哈爬起来说:“我再去找吃的。” 球球很感动地点点头,二哈可能还饿着呢,却把仅有的食物都给了他和小泰迪。 二哈和泰迪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的气味还存留在空气中,草地上,球球嗅了再嗅,倍感亲切,甚觉安慰。 居民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常有人类的剩饭,但现在的垃圾桶又高又大,球球和小泰迪个子太小,只有二哈直立后能扑倒垃圾桶,翻找食物。 刚才吃下的几个饺子补充了体力,球球也下了山,在横跨河流的大桥下隐藏起来,这里能更好的遮风挡雨,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球球在这座桥下静养了三天,二哈和泰迪找到食物就送回来一同享受,饭后静卧一会儿,享受陪伴的惬意。 第四天,球球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对二哈说:“今天晚上我带你们回家。” 球球的话二哈深信不疑,球球在他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二哈被打狗队关进铁笼子的时候,看见主人站在一旁又哭又喊又叫,却帮不了他。二哈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要完蛋 了。 那天晚上,所有的狗狗都在恐惧中发抖,球球却没放弃求生的机会,他挤到边上,左右察看,竟拨开了铁笼子的U形铁条,顶开笼盖,因为个子太小,只顶开一条缝。一个黄毛大狗心领神会,猛然直立起来,笼盖啪地翻扣过去,十几个同类像是得到赦免令一般,一齐跃出铁笼子,冲向大门。 二哈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脚步,回头看时,一群同类跟在后边,大家停下来互相问候,为胜利大逃亡庆幸,其中球球,二哈和小泰的气味互相熟悉,说明他们是一个小区的,其它狗狗气味陌生,不是他们小区的。 二哈,球球和泰迪从那一刻结伴而行,经过多天流浪,经过多场食物之战,他们还在一起,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家。 ------------ 二十四,艰难归途 那天,球球感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对二哈和泰迪说带他们回家,二哈对球球的话深信不疑,他的心目中,球球是神一样的存在,是球球救了他和十几个同类。 经过多天流浪,球球,二哈和小泰迪一直结伴同行,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家,现在终于要回家了,回到家里就不用挨饿,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天黑透了以后他们从桥下钻出来了。 人类出行喜欢选择白天,那是因为人类主要是凭视觉感受世界,其它感觉器官严重退化了;在地球这个奇妙的世界里,狗狗,还有很多动物更喜欢黑夜,他们的嗅觉,听觉和视觉一直在共同进化,越来越灵敏,越好用。 球球选择晚上走是有道理的,白天马路上人多,车多,处处暗藏着危险,尤其是一些淘气的孩子,喜欢恶作剧,喜欢伤害流浪小动物取乐。 夜晚人类活动少了,世界相对安全得多。但也不是绝对的,黑夜也是夜游动物的世界,如猫头鹰,蝙蝠,独来独往的流浪犬,这也是危险所在,但相对人类,动物之间的危险少得多,人类是最可怕,最残忍的的双足动物。 球球和伙伴们走走停停,他在努力辨别各种气味,地面上气味混杂,主人游丝般的气味被掩盖了,难以分辩。 球球带着伙伴向他预先判定的方向前进,他相信只要沿这个方向走下去,最终就能捕获到主人气味,也就是家的所在。 二哈没心没肺地走在最前头,球球和小泰迪跟在后边。球球边走边嗅,他发现到处都有同类的气味,这个城市已经被同类无形的气味分割成无数块领地,每块领地都有主人,通过这些领地意味着危险。因为不是所有的同类都爱好和平,有的同类狂暴凶残,对冒然进入领地的同类,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走过两条街,球球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他立即向二哈发出“呜呜”的警报声,他们全停住了。 前面不远处,一个垃圾桶旁边,有一双凶恶的眼睛鬼火一样盯着他们,那是不友好的威胁,再往前走很可能有一场争斗。虽然他们三个,对方只有一个,三比一绝对优势,但球球不想再有任何战斗,不要食物也不要领地,他只想回家,回到主人身边。 球球和同伴原路退回,从旁边街道绕过那双凶恶的眼睛。 记不清走过几条街,还是没有主人的气味,球球停下来,仔细辨别方向,确认没有错误再继续前进。 又走过几条街,球球发现竟然是回头路,球球猛然醒悟,自己犯一个错误。城市的风是从建筑物的间隙吹来,方向变幻不定,不能靠气味辨别方向。 球球停下脚步,凭本能再次确定了方位,这次不再搜寻气味,而是无论怎么绕行,只向着他认定的那个方向。 球球的策略成功了,又过了几条街后,他嗅了了主人强烈的气味,他寻着气味跑过去,是主人的一片臭袜子,用宽胶带固定在一个消防水鹤底座上。 球球对二哈说:“我找到主人了,我们离家不远了。” 二哈和小泰迪都过来嗅了嗅,二哈说:“这个味道很熟悉,这是你的主人?” 球球点头。二哈又说:“我怎么闻不着家的味道。” 球球自信满满的说:“快了,一会儿就闻到了。” 消防水鹤前方不远处发出同样的气味,球球跑过去,又是主人的气味,也是一片破布用宽胶带固定在铁栅栏上。 球球精神一振,这可能是主人在指路,他循着气味一路下去,找到了最后一片,但再往前却没有了。 球球迷茫了,不知道应该前进还是后退。 球球蹲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跟二哈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走?二哈说: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论证,本能告诉球球,原路返回,回到消防水鹤旁,继续嗅探。 球球回到了消防水鹤,四面望去,相反的方向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的那边传来主人的气味,球球穿过马路,果然又找到了气味布片。 马路上汽车和行人多了起来,原来天已大亮。 一个背书包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飞奔,前轮一甩把小泰迪撞出去一米多远,小泰迪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二哈立即跑过去挡在小泰迪前边,避免再次伤害。还好,小泰迪只是被自行车刮了一下,不是正面撞击,过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如果是直接撞上,怕是性命难保。 马路上行人和汽车越来越多,继续走太危险,球球和二哈商量不走了,找个地儿休息。 球球发现路口三角地有一个废弃的水泥涵洞,那就不如进去躲一躲,等天黑再走。 球球带着伙伴钻涵洞,却闻到一股恶臭,原来涵洞的另一端有一具同类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他们立即退了出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狗狗也是有朴素感情的,不知这是一只流浪狗还是一只家养狗,是什么原因死在了这里。 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善良又忠诚,很多乡下的土狗预感到大限来临时,会选择离家出走,到荒野里孤独死去。 有人解读说狗的这种行为是怕主人伤心,有专家解读说是狗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想安静,怕打扰。专家们经常胡说八道,自以为是地瞎卖弄。 无论人类无论如何解读,狗都是一种值得善待,值得尊敬的动物,这也是近年来,爱狗人士义无反顾地和无良的狗商人反复博弈,反对狗肉买卖的原始动力。 白天过去了,天黑下来,球球和伙伴们循着破布片的气味终于来到了小区大门口。那熟悉的,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三只狗子兴奋的嗷嗷直叫,头也不回地冲进去。 球球跑到于龙的单元门前,大门紧闭,他想叫醒主人,却发不出响亮的声音。二哈明白了球球的意思,以洪亮的叫声震惊整个小区。 于龙和孙超房间的灯都亮了,球球听到了于龙下楼的脚步声,激动的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球球用头拱了拱二哈,告诉他:我的主人下来了,你回家吧。 二哈领着泰迪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单元门终于打开了,于龙哈腰抱起球球,紧紧地搂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一刻于龙猛然醒悟到:球球已经像他相互依赖的亲人,不可或缺的朋友,你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 二十五,女神抓差 于龙深夜听到狗叫声,立即穿衣下楼,看见球球蹲坐在地上。于龙哈腰抱起球球,紧紧地搂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一刻于龙猛然醒悟到:球球不仅明天一条狗,已经是他相互依赖的亲人,不可或缺的朋友,你终于回来,谢天谢地! 球球失而复得,于龙认为是老天的眷顾,是好人有好报,是生活如此美好,他要感谢世界上所有的人。 于龙的生活又恢复了一厢情愿的美好。 于龙快递小哥的活计干得轻松快乐。刚开始面对满大街的车流,行人有点慌,怕车撞了自己,怕自己撞了别人。每到十字路口就等车过去,等人过去,等来等去耽误了时间。 这样过了一周,于龙就适应了,城市的通行权不是等来的,而是抢来的,该抢就抢,该过就过;车看起来挺吓人,其实不敢撞人;行人也会自行躲避。相对扛大个儿,这个活简直太轻松了。 于龙十几岁就出大力,练就了一身肌肉块,健壮的像头牛犊子,浑身有使不完的蛮力。 早上大家取件时遇到大件,同事们都习惯用小车推,搬上来卸下去,他嫌这样麻烦。他从来都是双手抓起来直接上肩,即使是电冰箱那样的大件,在他手里仿佛失去了重量,被轻松地抓过来,送过去。 于龙干活不分彼此,乐于助人,有求必应,任劳任怨,大家都十分喜欢他,也有人说他出傻力,傻出力。 孙超反对,争辩说:“别得了便宜卖乖,他是心眼儿好使。” 站长经常口头表扬于龙,把他当作榜样,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被人尊重的感觉很好,于龙很满足。 这天于龙送完最后一单,回站交车,路过小市场时下了车,晚饭需要馒头和大酱。 于龙的饮食很简单,主食以馒头,面包,大煎饼为主;菜以大酱为主,一般明天黄瓜蘸大酱,大葱蘸大酱,萝卜蘸大酱,各种小青菜他都用来蘸大酱。 小市场是人间烟火味最浓的地方,于龙喜欢逛市场,看着琳琅满目的摊位,好吃的,好用的,好看的,要啥有啥,便觉得赏心悦目。 于龙正走间,突然眼前一亮,水果摊前一个美女那么靓眼,那么超凡脱俗,那么激动人心。于龙觉得很面熟,却也想不起在那儿见过;于龙低头走过,却听见美女轻轻地叫了一声:“呦!是你呀。” 于龙抬头看了美女一眼,问;“你,跟我说话?” 美女微微一笑说:“对,是跟你说话。” 于龙有点蒙了,结巴道:“你……我……认识吗?” 美女直视着于龙说:“哎呀!你啥记性呀?那你肯定认识我哥吧?” 于龙在美丽的女人面前不敢抬头,看一眼就心慌的要死。听女人说她哥,便问:“你哥?……谁?” 女人咯咯笑了,逼进一步说:“我哥明天江波。” 于龙摇头说:“不认识。” 女人唉哟一声说:“不,不是。不是江波,他网名叫姜太公。” 这下于龙知道他是谁了,她是姜太公的妹妹,今天换了衣服,于龙就不敢认了。 于龙脸红了,收了人家一万块钱,老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转脸不认识了,什么人呢? 于龙赶紧说:“认识,你这么说我认识。” 美女说:“我哥叫江波,我叫江月,哎?你有空吗?” 于龙一愣,心想又整什么幺蛾子,便说:“呃,咋的吧?” 美女说:“想求你件事儿,行不?” 于龙瞄了江月一眼说:“我?一个出大力的,啥能耐没有,有啥求的。” 江月撇撇嘴,面带不快,美女生气的样子更动人。 于龙迈步要走,江月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人,真是的,我还没说什么事儿,你就关门了。咋这样呢?” 于龙停下脚步问:“那,你说吧。什么事儿?” 江月妩媚地一笑说:“你放心,不杀人,不放火,不骗你钱,也就是出点力,看把你吓得。” 这分明是数落人呢,但于龙不明不白地拿过人家一万块钱,有点气短,任她数落。 江月数落完说:“你跟我来,帮不帮随你,行吧?” 于龙跟着她走到停车场,江月打开一个SUV车的后备厢,指着一个鼓鼓的麻袋说:“这是一麻袋去年的土豆,生芽了,刚生芽,还能吃,扔了可惜,你能吃多少留多少,剩下的送人吧。” 于龙突然想起来了,她哥哥江波曾经说过,他妹妹就爱整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先是一万块钱打赌,这又整出一麻袋生芽的土豆,自己不吃送人。 于龙摇摇头说:“我在这儿老哥儿一个,没亲戚,也没朋友,没处送。再说了,我起早贪黑送快递,也没时间扯这个,你找别人吧。” 江月脸色一沉说:“就因为你送快递到处出溜,才求你呢。哼!我哥还说你是好人呢,好个屁!不行算了,我再想办法。” 江月说完砰地合了车尾门,转身就走。 于龙突然脸红了,那么轻松收人家一万块钱,就这点事儿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于是紧追一步嗫嚅道:“行,那行吧。” 江月头也不回地说:“我这人从不勉强别人,不求你了。” 于龙坚定地说:“行,不勉强,我愿意,行不?” 江月回头看着于龙笑了,那笑像一束强光直射灵魂,能让男人绝望地跳楼,能让懦夫勇猛的去西班牙斗牛。 江月笑着说:“不过有个条件,不是随便送人,一定要送给需要的人,不上班的人,穷人,行吗?” 于龙有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连声应承:“行,行,你放心,送给穷人。” 江月为自己的胜利咯咯笑了,重新打开后备厢说:“你受累了,改天让我哥请你。” 于龙也不搭话,伸手抓住麻袋的一角,单手一提,一麻袋近二百斤的土豆就被他轻巧地拎出来了。 江月吃了一惊,脱口说道:“卧草!好大的力气!” 女人说脏话不稀奇,农村老娘们儿什么脏话都也说,可美得像女神的江月说脏话,让于龙大吃一惊,自己先红了脸。 江月像没事人似的,指着一个化肥口袋说:“还有,那也是菜,一起送人。” 于龙拎出来看时,是一口袋芹菜。 于龙扛着土豆,拎着芹菜回到自己的三轮车旁,回头看时,江月的车已经出了停车场,汇入滚滚的车流。 于龙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的烦恼。 ------------ 二十六,小胖面馆 于龙去小市场买晚饭,不想遇到了江月,被抓了差,让他把一麻袋土豆和一袋子芹菜送人,指定送给穷人,不上班的人。 于龙扛着土豆,拎着芹菜回到自己的三轮车旁,回头看时,江月的车已经出了停车场,汇入滚滚的车流。 于龙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的烦恼。 于龙心里犯了嘀咕,原以为她是有钱人,要不怎么拿一万块钱不当钱?却开了一辆国产车;今天的衣着打扮就像个买菜的家庭主妇,一点也不像有钱人。 平白无故被她抓了差,自己起早贪黑送快递,上那儿找穷人,不上班的人呢?没那功夫啊! 这可咋整? 于龙越想越后悔应承了这份差事,刚开始拒绝了,怎么她一撂脸子自己就软蛋了呢?呵呵,书上不是说嘛:英雄难过美人关,怒发冲冠为红颜,看来世上男人都是一个味儿。 说归说,闹归闹,现在活儿揽下了,咋整? 于龙买了馒头和大酱,骑上电动三轮车回站,心里一直在想怎么交差。走到半路,突然来了主意,掉转车头回去了。 三天后江月发来语音:“在不?” 于龙晚饭后正带着球球在小区树林边上遛弯儿,不想招惹这个美的让人自卑,让人抓狂,又稀奇古怪的女神,揣起手机,不理她。 球球伤情恢复的挺快,吃了几天消炎药,现在喘气就顺溜多了,吃食也基本正常了。除了消炎药,于龙每天还喂他吃一次益生菌颗粒,这盒益生菌颗粒让于龙很不舒服。 球球回来的第二天,于龙带他去看兽医,兽医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只说得吃药。于龙花了二百多块买回来三盒药,两盒消炎,一盒益生菌。 药取回来于龙就按照医嘱喂药,孙超心细,上网一查,两盒消炎药比网上贵了一倍多,益生菌颗粒比网上贵了十几倍,不到十块钱的药,竟卖了一百多块。孙超说那个兽医是畜生,于龙说心真黑! 现在球球恢复的挺好,于龙又觉得二百块花得值。 于龙和球球刚进屋,江月的电话打进来了,于龙不能不接了。 江月:“干啥呢?” 于龙:“遛狗去了?” 江月:“小狗找着了?” 于龙:“找着了。” 江月:“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求你的事儿办的不错,那个面馆给我打电话了,他谢谢我,我谢谢你呗。” 于龙不想搭理她,冷冷地说:“小事儿,别客气。” 江月:“我哥说那家面馆吃面可以不结账,真的吗?” 于龙说:“真的,我在那儿吃过,不是一次。” 江月:“都没给钱?” 于龙:“有两次没给。” 江月:“不给钱让你走?” 于龙:“没人管。” 江月兴致挺高,没有撂电话的意思,接着说:“哦,真是这样,那土豆安排的不错,芹菜呢?” 于龙没好气地说:“扔垃圾桶了。” 江月语气加重了:“什么?扔垃圾桶了,那可是绿色有机,地产的菜,你怎么……”江月肯定想责备于龙,但一时没了词。 于龙说:“这不是按你的要求办的吗?不上班的,穷人。我起早贪黑地上班,上那儿给你找穷人,不上班的人去?我想了个招儿,那芹菜我留了一把儿自己吃,剩下的分了五份儿,扔垃圾桶里了。小区一大早就有捡破烂的人翻垃圾桶,他们算穷人吧?” 江月咯咯笑的十分开心,喘着气说:“呦!看不出来呵,你还挺有招儿呢。谁说你傻,你也不傻啊!” 于龙得意地说:“说实在的,我知道我傻,也不是傻一天了。打小我妈就说我傻,傻就傻呗。” 江月又笑岔了气儿,喘了一会儿说:“你到是挺有格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觉得的自己奸,没人愿意当傻子,其实当个傻子也不错,傻人有傻福,老祖宗的话是靠谱的。” 于龙不想跟她啰嗦,说:“没事儿撂了吧,我还有事儿。” 江月赶紧说:“别,别撂。我想问你,你说的那个面馆地址在那儿?” 于龙说:“建材市场对面,小广场劳务市场那儿一打听,全知道。” 江月不高兴了,气哼哼地说:“你怎么这样呢?……你就不能带我去?” 于龙说:“我天天上班,那有空。” 江月:“你们没有休息,星期天。” 于龙没法推脱了:“噢!礼拜天我休息。” 江月:“那就这么定了,星期天等我电话。” 建材市场对面是一个小广场,那里自然形成一个劳务市场,建筑,装修行业打零工的人,每天在那儿聚集,等雇主。 有了人就有了商机,劳务市场周围就有了很多小吃部,其中有一家“小胖面馆”凡同一般,谁进来都是一小碟咸菜一碗面,吃完面结不结账没人问,客人随意。 这家面馆每到饭点都得排队,小六子没少在这儿吃面,交钱的时候少,不结账的时候多;于龙也在这家吃过面,只有一二次确实不方便,没结账。 小六子说于龙傻,有便宜不赚。 于龙说谁都不容易,老板是好心,做人得有良心,不能八块钱就丧了良心。 一碗面加一碟咸菜是八块钱。 江月那一麻袋土豆于龙就送到这儿来了。老板说留个电话,于龙不想留自己的电话,土豆又不是他的,他又没有江月电话,就留了江波的电话。 星期天江月果然来了,还是开着那辆国产SUV,打扮得像个家庭主妇,魔鬼般的身材掩饰住了,一团秀美的粉脸仍然摄人魂魄。 江月接了于龙去“小胖面馆”,不是饭口,吃面的人不多。进得门来坐下,有服务员过来问:“吃面?” 江月说:“吃面。”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二碗面和二碟萝卜丝咸菜,江月和于龙吃了面起身就走,走出面馆江月站住了,看有没有人来要账,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江月转身又返回了面馆,走到后厨问:“那个是老板?” 一个三十多岁,扎着围裙,胖乎乎的男人出来说:“我是小胖,是老板,啥事儿?” 江月上下打量了小胖,笑了笑说:“跟你聊两句有空吗?” 小胖和气地说:“有空,聊什么?聊吧。” 找了个空桌,三人坐下,小胖往后厨喊了一句:“翠花儿,来壶茶。” 后厨一个女人应道:“妥嘞!” 江月笑吟吟地看着小胖说:“我俩刚才吃了两碗面,咋没人要钱呢?” 小胖呵呵一笑说:“你不知道呀,咱就这规矩呀。有钱就交,没钱走人。” 江月:“你这面馆开了几年了?赚钱吗?” 小胖正要说话,后厨那个女人喊:“老公,过来一下。” 小胖起身说:“稍等,我老婆叫我,一会儿就来。” ------------ 二十七,感觉 江月听说有家面馆吃面可以不交钱,有点不信,约了于龙亲自来吃面,原来是真的。 江月来了兴趣,吃完面不走,到后厨找老板聊天,问老板,你干了几年了,赚钱吗? 面馆老板叫小胖,小胖正要答话,后厨里有个女人喊老公,过来一下。小胖去了后厨,很快就端着一壶热茶回来了,对江月嘻嘻一笑说:“我老婆说从没见你这么漂亮的人,自惭形秽,不好意思过来,那我就自己来吧。” 江月抿嘴一笑说:“是嘛?不至于吧。” 于龙起身抢茶壶,小胖说:“你坐,我来。” 江月接过茶杯呷了一小口问:“你这个店干几年了,赚钱吗?” 小胖放下茶壶说:“我干了五年多,快六年了,赚点小钱。” 江月认真起来了,问:“不赔钱?” 小胖一笑说:“刚开始那半年赔钱,之后就赚钱了。” 江月满脸困惑,四处打量一遍说:“也太神奇了吧?” 小胖知道江月困惑什么,笑着说:“噢!这账就看怎么算,我这是夫妻店,加我小舅子,人工省了,我这人容易满足,赚点小钱,够吃够喝就行了。” 江月好奇地问:“统计过没,吃面的人,给钱的多,还是不给钱的多。” 小胖说:“当然给钱的多,给钱的占三分之二吧。” 江月:“那也赚钱?” 小胖想了想说:“刚开始赔了几千块,后来就好了。现在有的吃一碗面,交好几碗的钱。” 江月点头道:“噢!” 小胖开心的说:“昨天我做了七百二十碗面,却收回来八百多碗面钱。” 江月问:“为啥呢?” 小胖呵呵笑着说:“我估计有人把以前的账结了。我说个事儿你就明白了。去年有个人,过来吃了一碗面,微信转了一万块钱,我加他微信说太多了,别这样,都不容易。他说以前在我这儿白吃过三个月的面,现在状况好了,该结账了。我说就算你这三个月一天吃三碗,也吃不了这么多呀。他说这不是钱的事儿,那时候饭都吃不上,要不是你这个面馆,就坚持不住了,就没有今天了。在你这儿吃面,吃冷面都是热乎的。” 江月好像是懂了,点点头,傻劲儿却上来了,眼巴巴地问:“冷面热了咋吃呀?” 小胖笑了,不解释。继续说:“现在每个月都有人多给钱,不是多一点,是多挺多,昨天一个人来吃面,吃完转了800,我说太多了,他说不是转给你的,是给别人吃面的。这些人都是来找感觉的。” “这些人都是来找感觉的”这话江月听懂了,赞赏地点头说:“我知道这个感觉,没什么事儿比这感觉更爽了。” 于龙听了个似懂非懂,小胖眼光一亮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其实,我这么辛苦整这个面馆,一半为了钱,总得养家糊口是不?一半是为了这个感觉。” 江月问:“你一开始决定这个规矩时,不怕赔钱吗?” 小胖呵呵一笑说:“咋不怕呢!我老婆和小舅子都反对。我开店的时候,这儿已经有好几家面店了,生意都不错,我的生意不好。劳务市场都是找零活的人,收入不稳定。有一天,有个人进来犹豫了半天问我,先吃面,过几天给钱行不?我想他肯定遇到难处了,我说行。这个人吃了几天面,最后一次把账全结了。我受这个事儿启发,豁出来试一试,试试人心。” 江月眼波如水地看着小胖,小胖被江月看得不好意思,低了头。 江月站起身说:“哦,明天这样,我赞你!打扰你了,有空我再来吃面。” 江月走到前台扫了微信:“微信转账1600元整。” 小胖说:“老妹儿,谢谢支持。” 于龙一直没说话,此时对小胖说:“老板,昨天那麻袋土豆就是她让送的。” 小胖连声谢谢。江月不再搭话,招呼于龙两人出了面馆。 回来的路上,江月开着车问于龙:“你说世界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于龙想了想,说了句让江月刮目相看的话:“穷人里好人多,富人里坏人多;乡下好人多,城里坏人多。” 江月笑了,扭头看了于龙一眼,说:“真看不出呀,冷不丁整一句还挺深沉。你,有没钱吃饭的时候吗?” 于龙说:“我来的时候投奔朋友,他拉活儿,来了就有钱赚,我没受过难。我朋友叫小六子,当年他有过三天吃二包方便面的时候。” 江月说:“有个名人说过,人为面包犯罪,人没罪,社会有罪。” 于龙说:“咱管不了谁的罪,反正现在守家待地的没有吃不上饭的,像我们这帮打工的,活儿不凑手的时候,又摸不开面儿跟别人开口,有的人两眼摸黑也没处开口,挨饿的时候确实有。” 江月问:“你来几个月了?” 于龙说:“三个多月。” 江月问:“刚来就在这儿个建材市场?” 于龙说:“是,扛大个儿。” 江月问:“啥叫扛大个儿?” 于龙说:“人家买了建材,我给他从楼下扛到家里。” 江月笑了,说:“怪不得你那么有劲儿,练出来的。” 于龙说:“高中毕业就出大力了。” 江月问:“那天你挪自行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于龙说:“什么都没想,碍事就挪了呗。”于龙想:她是啥意思?不是后悔了吧。要是后悔了钱还没花,还给她。 江月点点头说:“你知道,那个人白吃了三个月面,为什么转一万块钱吗?” 于龙说:“有钱了呗。” 江月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 于龙问:“那是什么?” 江月说:“一种感觉。” 于龙问:“什么感觉?” 江月:“说不出的感觉。” 于龙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江月也不解释,两人都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江月问:“你知道那麻袋土豆和芹菜是那来的吗?” 于龙说:“我上那知道。” 江月说:“那天早晨我出门时,看见一个老爷爷在门口买菜。一脸皱纹,佝偻着腰,看样子得有八十多岁了。晚上我回家时,他还在那儿,一天功夫也没卖出去多少,我看着可怜,就全买下来了,买下来我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放在车上好几天,那天正好遇见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于龙突然很感动,长长地嗯了一声。 于龙到家了,下车往家走。 江月摇下车窗叫道:“哎!那天有空再去吃面呢?” 于龙头也不回地说:“再说吧。” 江月气恼地哼了一声,一脚油门,汽车一声怒吼开走了。 ------------ 二十八,金光灿灿 于龙陪着江月去“小胖面馆”吃面回来,于龙下车往家走,江月说那天有空再去吃面呢。 于龙头也不回地说:“再说吧。” 江月气恼地哼了一声,一脚油门走了。 于龙不想再陪江月去吃面,那感觉不好,像是癞蛤蟆陪着天鹅,我又不想吃天鹅肉,何苦受这个罪? 于龙刚走进客厅,便听见球球兴奋的叫声。 球球已经基本康复,听到于龙的脚步声,早已迎候在门口,摇头摆尾高兴的不得了;于龙哈腰拍了拍他的脑门,球球如得了皇恩浩荡的恩宠,便得寸进尺,便往身上扑。于龙推开球球,脱了秀丽送的那套高档休闲装,刚躺到床上,听见敲门声。 是秀丽,房间里空间小,秀丽不进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鸡腿。 球球兴奋地往秀丽身上扑,叨着鸡腿躲到角落里享受去了。 今天秀丽穿的很单薄,白净的皮肤泛着玉石般的光泽,面带红润,艳如桃花。于龙突然发现,秀丽很像一个他心仪的明星。 秀丽面带微笑说:“我要洗衣服,你有没有要洗的?就手了。” 于龙说:“没有,不用了,谢谢。” 秀丽看着于龙问:“刚才送你回来那个女的是谁?真漂亮。” 于龙脸一红说:“她?就是一万块钱打赌那个,漂亮吗?”于龙是没话找话,自欺欺人。 秀丽撇了撇嘴问:“混的挺熟了,你们咋认识的?” 于龙把那天挪自己行车,她跟哥哥打赌的事儿说了一遍。 秀丽冷笑着说:“噢,就是她,挺有缘呢。是个有钱人。” 于龙不知道秀丽这话是什么意思,鲁莽地冒出一句:“有没有钱不知道,我看像个精神病。” 秀丽笑了,好像得了大便宜,说了句:“有钱人心机深,小心点。” 于龙应承道:“她深她的,跟我没关系。” 秀丽看了于龙一眼,欲言又止,扭过头蝴蝶一样飞走了,于龙躺在床上觉得无聊。球球吃完两个鸡腿,余兴未尽,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嘴巴,左一下,右一下舔个没完。。 球球两个鸡腿下肚,肚子撑的溜圆,一会儿怕是得拉屎,于龙穿好衣服,这么好的天气,窝在屋里可惜了,带球球出去转转。 于龙和球球出了楼门,平常是右转,去小广场,那儿有一片绿地,还有小树林。 这天却球球反常,他偏往左转,于龙站住喊他回来,示意他往右边走,球球也站住,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龙以为他要出小区往街上去,就随了他,跟在后边十几步远处,任随他往前走。 走过两条街,于龙发现不对劲儿,球球边嗅边走,是往南湖公园的方向。那好吧,就去公园,你想去那都成,反正有的是时间。 南湖公园是开放公园,人们从四面八方那个方向随意进出,球球带路穿林过桥直奔公园假山,一口气爬到了巨石峰下。 于龙站在高处向下看,脸盆粗的大柞树,白桦树,遮天盖地,只看见马家沟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球球伸着脖子到处嗅,东一头,西一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球球嗅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来,抬头看着于龙。 于龙好奇地走过去,球球用前爪奋力地扒地,顷刻扒起一块二尺见方的草皮。 于龙掀起草皮,发现这块草皮边缘齐齐整整,像是有意切割后贴上去的。 于龙看着蹊跷蹲下细看,发现草皮下是一个二尺见方的土坑,沙土的颜色跟周围明显不同,像是刚回填不久的土。 球球扒开草皮并没停止,而是继续扒土。于龙灵光一现,四处撒摸,发现一个铁皮罐头盒,拿过来跟球球一起往下挖。 沙土很好挖,很快就挖到了一尺多深,露出一块白色,于龙摸一摸,是塑料布,塑料布下面平整而硬,莫非是塑料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于龙继续扩大挖坑,很快一个包裹着白色塑料布的箱子显露出来。 于龙大吃一惊,怕是挖了谁的骨灰盒,或者死猫死狗的尸首,那可就晦气了。 于龙伸手提了提箱子,很重,没有这么重的骨灰盒,肯定不是死猫死狗。 于龙有点慌了,四处看了看,这地儿树木很密,阳光落到地上都被筛成了斑斑点点;周围杂草丛生,藏个人都很难被发现。听到巨石峰上的风雨亭上有人说话,抬头看去,大树枝叶层层叠叠,什么也看不见。 于龙用力将箱子提了出来,箱子很重,跟一袋水泥重量差不多。抱着箱子晃了晃,里面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于龙的心跳加速了,他撕开胶带缠绕的塑料布,里面是一个小号旅行箱,样子很注重,真皮贴面,银色包角,带着密码锁。 于龙把撕碎的塑料布回填到土坑里,把所有的土也回填,放好草皮,扛着旅行箱回家。 因为是星期天,吕刚也休息。于龙扛着旅行箱进屋时,吕刚正从洗漱间出来,问:“扛的什么?挺沉呢。” 于龙所问非所答地说:“哦,你也休息呀。” 于龙进了房间,放下箱子,听客厅动静,吕刚还在客厅,等了一会儿,直到吕刚回了房间,于龙才用菜刀撬开箱子。 于龙惊呆了!整整一箱金子!黄灿灿满室金光。于龙拿起一块,沉甸甸,上面有字:1000g;下面还有一行数字:99,99。 于龙数了数,整整五十块。 于龙的手哆嗦着合上箱子,推到床底下,把自己的旅行箱堵在外边,又拿了几个快递箱子挡在外边,精疲力竭地一头扎在床上,心里翻江倒海,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发紧仿佛要窒息。 一个接一个问题闪现脑海: 谁的金子? 为什么埋在公园里? 怎么办? 刚才回来时有没有人看见? 往那儿藏? 人家会不会找上门来? 球球怎么知道那儿埋着金子?…… 一个疑问跟着一个疑问,闪闪烁烁,无边无际,无休无止,于龙如坠五里云雾。 这一晚上,于龙如惊弓之鸟,总觉得有动静,总觉得有脚步声,爬起来仔细听,只有孙超打呼噜的声音。直到下半夜,于龙才朦朦胧胧睡去,正在似睡非睡间,突然看见两个壮汉,手里拿着杀猪刀闯进来,一个把他按在床上,另一个把刀架在脖子上……于龙大叫一声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于龙跳下床,床下的东西原封未动,心里踏实了。上床再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翻身看地上的球球,正在松软厚实的绒布狗窝里,蜷缩成一团睡得香,心里想:“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可给我惹大麻烦了!” ------------ 二十九,半路劫持 星期天于龙休息,陪江月吃面回来躺不住,看天气挺好,带着球球出去转转。 球球把于龙带到了南湖公园,在石头峰下挖出一箱子黄金。 于龙把黄金藏在床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身看地上的球球,正在松软厚实的绒布狗窝里,蜷缩成一团睡得香,心里想:“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可给我惹大麻烦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于龙想通了:东西不是自己的,主家找来就痛快地还给人家;不能上交,说不清楚,万一得罪了主家,自己小命不保;放那儿也不安全,就放床底下,让球球看着;不能贪财,小六子说过,道儿上二十万能买一条人命,这些金子够买一百多条人命,放一段时间再说。 于龙都想清楚了,心里就踏实了,打了个盹儿天就大亮了。 床底下藏着一箱金子,上班时心里不踏实。骑车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就分了神,有两次差点撞了行人;有一次抢道差点撞上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大骂:“抢你妈了个x,奔丧啊!” 于龙假装听不见,加油便走,骂声让风吹走了。 平平安安过了一个礼拜,于龙心里踏实些了,自己没偷没抢,东西是从土里挖的,谁能把自己怎么样。 因为一批大件要急送,于龙和孙超礼拜天都没休息,工作一忙就什么都忘了。 又过了两天,有一天下班回来,沙发桌上有个字条,原来吕刚家里有急事儿,不辞而别,急着回家去了。 于龙和孙超进吕刚的房间看了看,东西都带走了,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孙超说:“这么急,能是什么事儿呢?。”孙超马上联系吕刚,电话不在服务区,微信语音,等了半天也没回话。 于龙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回到房间,往床底下查看,没什么异常。拿开外边的快递纸箱,里边是自己的旅行箱,再里边才是那个箱子,那个箱子还在那儿。 于龙放心了,心生愧疚,都是朋友,这样怀疑朋友多不好。 日子一如既往,平平安安过了十多天,这天于龙下班,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往回走,冷不防,身后一个男人扑上来,把于龙连车带人扑倒在地。 于龙正要爬起来,又跑过来二个人,三个人把摔的晕头转向的于龙架上了车。 于龙被蒙了眼睛,一把刀子顶在右肋,有个男人威胁道:“别动,动就没命了。” 于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你们啥意思。” 那个男人沉声道:“别吱声,老实点。”刀子加了力,于龙觉得冰冷的刀尖刺进肉里了,一声不敢吱了。 汽车在平坦的路上走了很长时间,又在颠簸不平的路上走了一会儿,三个男人把于龙架下了车。 于龙被胶带捆了双手推进一个屋里,靠在一根水泥柱子上,水泥柱子冰凉,之后被宽胶带一圈一圈捆在水泥柱子上了。 于龙被蒙了眼,感觉这是一座空房子,有尘土的气味,有发霉的气味,有风刮过来,不远处有鸟叫。 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冷冷地对于龙说:“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于龙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软蛋,便用不满的口气说:“不知道,你啥意思?” 那个男人咳了一声说:“不知道?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南湖公园巨石峰下……一个箱子。是你拿走了吧?” 于龙想:对方说的这么明白,看来真是他的,他能找到自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便爽快地说:“是我拿了。” 那个男人急切地问:“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吗?” 于龙:“金子。” 那个男人肯定没想到于龙会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准备好的逼供手段,还有沙发桌上的视频截图,看来用不上了。 男人接着问:“东西呢?” 于龙反问:“箱子里有多少金子?” 男人吃惊地:“你在问我?” 于龙:“是呀,别是蒙事儿的。” 男人呵呵一笑说:“1000克,50块。” 于龙:“嗯,看来真是你的,东西在我床底下呢。”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你没撒谎吧?” 于龙:“没有。” 男人语气轻松起来:“哦,你是个爽快人,这样好,对你有好处。那个箱子,你打算怎么办?” 于龙:“是你的,还你。我原封没动。” 男人呵呵笑了:“这就对了,不过,你说的是真话?” 于龙点点头,脖子上缠着胶带,点头时很不舒服。不知为什么,于龙突然觉得很轻松,仿佛胸口的一块巨石被搬掉了。 男人在地上走了几步,停下说:“好,这样好。箱子还给我,我不会亏待你,咱们现在去取可以吗?” 于龙说:“可以。” 男人走近于龙,于龙看不见,但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男人恶狠狠地说:“小于,你叫于龙吧?你想好了,你要是骗了我,后果很严重!” 于龙镇定地说:“我知道,我没骗你。” 男人亲自割断了捆绑于龙的胶带,拉了他一把说:“那走吧。” 于龙说:“把头套摘了,这样太难受。” 男人说:“再坚持一会儿,上车以后再摘。早知你这么痛快,我们可以找家咖啡店谈谈,就不必这样了。” 男人扶着于龙出了房间,车子驶上平坦的路面后,男人才把于龙的面罩摘了。之后道歉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于龙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看清车里只有两个人,哑嗓子的男人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稍瘦;另一个开车的小伙很年轻,微胖。 于龙带着他们进屋时,球球呜呜吼叫,于龙喝斥了一声,球球跳进窝里去了。 于龙钻到床下拖出箱子,交给年龄大的男人,他勉强抱起来晃了晃,听到金属撞击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龙说:“你可以打开看看。” 那男人果然打开箱子,快速看了一眼,像是怕于龙看见似的,立即合上箱子说:“没错。小于,有句话你记住,这个事儿烂肚子里,跟谁也别说,我不会亏待你。你要这玩意没用,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你等我信儿。” 于龙淡淡地说:“我不想有麻烦,也不要钱。” 男人一笑说:“这到不必,给钱是应该的,这叫封口费。” 他们扛着箱子走了,于龙一屁股坐在床上,这才觉得浑身瘫软,感觉后怕。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就跟做了一场梦。 心静了,困意来的早,于龙正要上床睡个好觉,包租婆的儿子大军发来语音。 ------------ 三十,金子少了 于龙半路被人劫持,为的就是那箱金子。 于龙淡然无私,实话实说,带着主家取走了金子,觉得浑身轻松,正要好好睡一觉,包租婆的儿子大军发来语音。 大军:“哥们儿,兽医院那边给信儿了,你的情况是这样,办证钱和打疫苗的钱退回来,另外赔偿2000块。赔偿这个事儿是统一的,不论大狗小狗,不论什么品种,不论多少钱买的,就赔2000,不接受的可以走法律程序。你看这样行不?” 于龙是实在人,球球已经回来了,跟人家要赔偿,有点说不过去。 于龙:“哥,球球自己回来了,证应该要,疫苗也应该打呀。” 大军:“哥们儿,你真是死心眼,事儿到了这个程度,不能打退堂鼓了,先别让球球露面,过几个月长大了,再领他去办证打疫苗呗。这样才好要赔偿,是不?” 于龙嗫嚅道:“哥,这样……好吗?” 大军:“有啥不好的?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这帮玩意儿一天吆五喝六的,治治他们解解气。” 于龙想了几秒说:“哥,证和疫苗的钱退给我行,赔偿的钱我不要,你和律师别白忙活,就算你俩的辛苦费吧。” 大军呵呵一笑说:“哥们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别说你和球球有恩于我们家,就算普通朋友,我也不能这么干呢,是不?” 于龙说:“哥,律师总得表示表示吧,别让人白忙活一场。” 大军说:“哦,他是我朋友,一切都算我的了,你就甭管了。你要是觉得这个方案行,律师就代你签字领钱了。” 这是个好消息,凭白赚了2000块千,于龙挺高兴,也有点不舒服,觉得这个钱来的不地道。 于龙刚躺下,大军又发来语音:“刚才忘了个事儿,吕刚走了知道吧?” 于龙:“知道。” 大军:“他那个房间空出来了,我妈说让你搬进去,租金不变,还是半价。” 于龙现在住的房间是客厅的一半间壁出两个小间,孙超和于龙各一间,因为房间小,租金每个月500,吕刚那间是次卧,面积大得多,租金是800。 于龙不想占房东的便宜,连声拒绝说:“我谢谢大娘,不搬了,我住这儿挺好。” 大军说:“哥们儿,想多了吧,我不是说了,租金还是现在这个小屋的不变,下半年减半,这好事儿上那儿找去?你不傻吧?” 于龙嘿嘿笑了:“哥,我虽然有点傻,但好赖还知道,我谢谢大娘。不过,住大屋拿小屋的钱,还减半,太不好意思了。” 大军呵呵直笑说:“还有点傻?要我说是傻透腔了。我妈既然答应了,不住白不住,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于龙:“我琢磨,咱这儿房子好租,再租一个人,大娘不是多收点吗?” 大军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真磨叽,我告诉你吧,你是借小狗的光了,我妈是想让小狗有个活动的空间,说这个小狗跟我们家有缘,有恩,你那小屋太小了,太委屈他了。” 话说的这个份儿上,于龙不好再推脱,便说:“那好吧,但租金照付,吕刚是多少,我也多少。” 大军呵呵一笑说:“这你跟我妈说吧,我就不掺和了。” 于龙打电话时,球球蹲在地上瞪着黑宝石般的眼睛静静地听,好像能听懂似的。 于龙收了电话,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说:“借你的光,咱要住大屋了。”突然想起还有赔偿的钱,又补充说:“知道不,你给我挣钱了,明天给你买两个鸡腿犒劳你。” 球球也不知是从表情判断出主人的亲昵,还是真能听懂人话,立即兴奋地摇头晃脑,就差扑到床上来了。 金砖还给了原主,于龙觉得没事了,没那么简单,真就来事儿了。 第二天下班刚出站,那天开车的那个小伙就拦住了他,很客气地说:“下班了吧,请你到对面坐坐,说几句话。” 于龙以为是要给他钱,因为那天哑嗓子男人说不会亏待他,会给他一大笔钱。 于龙跟着小伙到了一家饺子馆,哑嗓子男人已经在等他,从于龙进来,哑嗓子男人就用猎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盯着于龙。见于龙一脸坦然,若无其事,哑嗓子男人的眼神软下来。 他招呼于龙坐下,喊服务员上饺子。 香气扑鼻的热饺子上桌,哑嗓子男人礼让于龙先吃,双方谦让一番开吃。 吃了几个饺子后,哑嗓子男人盯着于龙说:“小于,有个事儿得问问你,金子少了?……是你吗?” 于龙吃了一惊,问:“少了?……多少?” 于龙这一问是脱口而出,正因为未加思索,表情惊诧,哑嗓子男人证实了自己事先的判断:不是于龙。 哑嗓子男人并不回答金子少了多少,语气柔中带刚地说:“要是你拿了,还给我,咱还是朋友,我答应的钱照给不误。” 于龙毫不犹豫地说:“不是我,不是我。”想了想又说:“那些金子我就没打算匿下,要想,我早找地儿躲起来了。” 哑嗓子男人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跟你了解了解,不是你,还会有谁呢?” 于龙放下筷子不吃了,想了一会儿说:“想不出来。” 哑嗓子男人:“你带着箱子回家时遇到什么人了吗?” 于龙:“公园里,大街上都是人。” 哑嗓子男人想了想又问:“你住那地儿好几个房间,还有别人吗?” 于龙:“四个人,一个女的,三个男的。” 哑嗓子男人问:“他们会不会,有没有机会?” 于龙呆了一会儿说:“他们不能吧?” 哑嗓子男人问:“他们知道这事儿吗?” 于龙:“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不过,我扛着箱子回来那天,吕刚问我扛的什么,我没说,拿话儿岔开了,他也不应该知道。” 哑嗓子男人眼光一亮说:“这个人是干啥的?” 于龙:“听他说干过挺多地方,最后这家是房产中介。” 哑嗓子男人点点头说:“能约一下,我跟他见个面吗?” 于龙说:“他走了,回家了。” 哑嗓子男人:“什么时候走的?” 于龙:“好几天了。” 哑嗓子男人:“为什么走的?” 于龙:“不知道,走的挺急,说家里有事儿。” 哑嗓子男人:“你跟他再联系过没有?” 于龙:“走那天留个字条说家里有事儿,跟他联系过,电话不在服务区,微信不回。” 哑嗓子男人精神一振,举起筷子说:“来来,饺子要凉了,吃饺子,吃饺子!” 于龙还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哑嗓子男人已经心里有数了。吕刚这个东躲西藏的小兔子被苍鹰盯上了。 ------------ 三十一,杀身之祸 吕刚这只东躲西藏的小兔子被苍鹰盯上了。 于龙要是跟吕刚比智商,说于龙是个傻子不过分。于龙勉强高中毕业,吕刚是名校的研究生,这就是差距。 但是,人生在世,光有智商是不够的,现实生活比书本上写的复杂的多,也光怪陆离的多。 于龙扛着黄金回家时,在客厅正撞见吕刚,吕刚看出那箱子特沉,问:“扛的啥?” 于龙打个岔进屋了。 吕刚在客厅站了半天,想进去问个究竟,又觉得不好。回到房间就觉得蹊跷,因为他闻到了新鲜泥土的味道,暗想:难道箱子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吕刚有一种天赋,就是味觉和嗅觉超出常人的灵敏。到菜市场买鱼,他闻一下就知道是江鱼,河鱼,养殖的鱼,老板甭想骗他。 上学的时候老师发现了他的天赋,说他适合做厨师或者品酒师,这两个行业需要味觉和嗅觉天赋。厨师这个职业吕刚看不上,品酒师需要机遇,他只能跟常人一样考大学,读研究生,最后只能去云山雾罩地卖房子。这个经历确实有点怀才不遇,他自视不是池中物,机会到来定能一飞冲天。 又是星期天,孙超和于龙加班,秀丽去逛街了,只有吕刚在家,他又想起那个可疑的,带着新鲜泥土气味的箱子。 吕刚拿了两个烤鸡翅,喊了声:“球球,开门。” 这是跟于龙学的,于龙下班时如果手里提着东西,只要这样喊一声,球球在里边就会开门。 球球开了门就扑向喷香的鸡翅,吕刚却没马上给他,而是把他引到洗手间,关上了门。 于龙的房间很窄小,吕刚站在床前稍加观察,就判定东西在床下。 吕刚挪开快递纸箱,拉出一个旅行箱,最里边就是那个可疑的箱子。吕刚拉了一下没拉动,太重了。调整一下方向,终于拉出来了。 撬开箱子那一刻,吕刚几乎惊叫出来,眼睛都直了,整整一箱黄金呢!那灿烂的金光让人眩晕,让人热血奔流,让人腾云驾雾。 吕刚拿起一块,金块上字迹分明:1000克,99.99。往下翻看,共是五十块,天呐!他一个打工仔,那来的这么多金砖呐! 仔细闻一闻,浓重的泥土味,一个判断在脑海生成,肯定是侥幸从土里挖出来的,只有这一种可能。真是想不到,这傻小子运气这么好,都说老天有眼,其实根本就是重度白内障嘛! 吕刚没加思考就取出二十块,发现太重了,两手捧不起来,又放回去十块,剩下十块,两手勉强能捧起来。 你既然来路不明,偷来的锣敲不响,我分享一点你也不敢声张,于龙,对不起了!我少分享一点,这叫见者有份儿。 吕刚把一切恢复原样,抱着十块金砖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到单位,吕刚找个理由办了辞职,因为火车和公车都要安检,对自己来说反倒不安全,吕刚打车回了老家。 到家的当天晚上,吕刚偷偷把金砖埋在自家园子里的樱桃树下。第二天上街换了手机,换了手机号码。 现在有钱了,世界这么大,应该去看看。吕刚当天下午就出发了。 吕刚先飞到了西藏,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第二站是西安兵马俑,那是阴曹地府的大门;之后是海南,青岛,苏州,杭州,北京。 到了北京不能不去北戴河,去感觉一下“大雨落幽燕,白浪淊天”的豪迈。 吕刚住进北戴河“360观海度假村”十八楼,站在阳台上可以眺望富饶的渤海,在烟波浩渺中体会“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雄心伟志。 游览鸽子窝公园时,吕刚认识了一个中学生,两人很是聊得来。 中学生很谦虚,一口一个吕老师;吕刚读得是师范,继承了好为人师的德行,加上一路游兴高涨,满肚子的学问正要找个地方发泄,中学生的出现恰如其分。 当年晚上中学生请客,海鲜啤酒,古往今来,吕刚甚是尽兴。 中学生说他家是沈阳的,这几天有顺路车回去,吕老师如果也是那个方向,车上正好有位。 吕刚跟中学生相见甚欢,意犹未尽,说好搭车到沈阳。沈阳不是他的目的地,他已打定主意去大连,他在那儿有个同学,准备在大连买套海景房,隐居起来,读读书,喝喝茶,听听音乐,避避风头再说。 中学生所言不虚,果然有车来接他。 吕刚和中学生上了车,发现车上已经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嗓音沙哑,别一个是光头,像社会人。 吕刚稍作犹豫便上了车,他觉得于龙没这本事追到这儿来,而且,他也不一定敢报官,自己太多虑了。 上了车吕刚继续跟中学生诲人不倦地卖弄学问,偶然发现一个路牌写着:青龙。吕刚感觉不对劲儿,刚说:“这是去哪儿?” 刚才还恭敬谦虚的中学生突然把刀顶在他的身上,凶狠地说:“老实点儿,乱动就没命了。” 副驾驶座的男人翻身把一个头套罩在吕刚头上。 吕刚第一反应是遇到抢劫了,哆嗦着说:“好汉饶命!钱,手机,什么都给你,我肯定不报官。” 副驾驶那个男人说:“闭嘴,不许说话。” 车在一片密林里停下,吕刚被胶带捆了双手拽下车,有人从后边踹了一脚,他便跪下了。 哑嗓子男人问他金子放那儿了。吕刚嘴硬,说没拿。 哑嗓子男人:“我没问你拿没拿,问你放那儿了?” 吕刚:“是于龙让你们来的吗?” 一脚飞踹吕刚翻倒在地,又被提起来跪着。 哑嗓子男人继续问:“说吧,放那儿了?” 吕刚打定主意,不能说。不说他们就不会杀自己,因为那样除了杀人罪,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哑嗓子男人仿佛猜到了吕刚的心思,劝道:“说吧,说了少遭罪,我们只为金子,不想杀人。” 吕刚沉默。 吕刚感觉有人从后边捏住了他的小手指,小手指被冰凉的铁牙咬住,接着是一阵钻心透骨的疼痛,他感觉小手指末节被挤成肉泥,指骨像脆皮核桃一样咔咔碎裂成粉末。 吕刚一阵眩晕栽倒在地。 吕刚在拳打脚踢中醒过来,哑嗓子男人问:“说不说,这样下去你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就全废了,值得吗?” 吕刚崩溃了。 三天后,吕刚家的狗突然死了,有明白人说好像是中毒了。中午他妈妈在园子里起垄,发现樱桃树下的土好像被翻动过,问老头子,老头子说:“不是猪拱的,就是鸡刨的。” 吕刚妈妈纳闷,猪进水来,鸡刨不了那么深呢。 一个月后有警察找秀丽,孙超和于龙了解吕刚的情况,说他失踪了。最后出现是在北戴河北边的大山里,旧长城附近,在那儿用手机订了一张去新疆的机票,但没登机。 警察初步判断吕刚在游览旧长城时遇险了。警察的忠告是:世界很大,很精彩,但到处都有危险! 于龙虽然有点傻,有点笨,但他还是感觉到吕刚的死与金子有关系,与哑嗓子男人有关系,这话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 三十二,铁拳传说 吕刚失踪了,警察初步判断他在北戴河游览旧长城时遇险了。世界很大,很精彩,但到处都有危险! 于龙有话说不出,他即为吕刚惋惜,又觉得是金子害了吕刚。 兽医院的赔偿款转过来了,三千多块,于龙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球球又成了“黑狗”。大军说兽医院赔了钱,肯定变本加厉的收回来,千万看好球球,小心打狗队。 每天遛狗时,于龙先把球球装在双肩包里,球球长大了,背包有点小,不硬塞装不进去,球球有点委屈,于龙更觉得委屈。 于龙背着球球出小区右转,过两条街有一片小树林,一片草地,到那儿放出球球,看着球球在草地上撒欢,玩耍,拉屎,撒尿;于龙坐在一边,郁郁寡欢。 吕刚是怎么死的?哑嗓子男人对他做了什么?于龙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总在心里萦绕不去。 晚上睡在吕刚曾经睡过的床上,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为了金子。 星期四,江月发来语音,问于龙星期天休不休息。 于龙不回复,反正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也不想陪天鹅抛头露面,瞎耽误功夫。 星期五,江月又发来语音,说她星期天想去“小胖面馆”吃面。 于龙不回复,想吃面去吃,你想吃啥有啥,我得天天去挣钱糊口,不是一丘之貉,就别往一起凑合。 星期天早八点半,江月又发来语音,我在你楼下呢,不信你出来看看。 于龙到阳台往下一看,这丫头真是要人命啊!于龙回身穿上秀丽送的高档休闲服,吕刚送的品牌旅游鞋,照了照镜子,匆匆下楼,乖乖地上了江月的车。 “小胖面馆”的排队高峰在早上五点到七点,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早起的打工仔有钱赚。他们早早地吃了饭,拎着告示牌站在小广场等待雇主挑选。 “电工”,“木工”,“水暖工”,“刷墙”,“专业打洞”,“瓷砖”……有的只举着一个牌牌,有的几个牌牌串在一起,挂在脖子上,或者拎在手里;也有的把牌牌挂在摩托车上,人蹲站在一旁抽烟,吹牛,讨论国际国内局势。 江月和于龙走进“小胖面馆”时已经过了饭口,吃面的人不多,有三四张卡座空着。 老板小胖认出了江月,不是他的记性好,这么美的女人会让男人过目不忘的。小胖趋前热情招呼:“欢迎光临,吃面?” 江月:“两碗。” 热面刚上桌,门外响起汽车引擎炸街的轰鸣声,大家都往外看,两台白色的奔驰大G几乎是顶着门停下来。 小胖一看贵客来了,小跑着迎出去。 一个留着寸头,高挑,帅气,衣着光鲜,一步三晃的青年人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三个健壮的光头小伙儿,三个光头小伙儿左手腕上都纹着一个醒目的红蝎子,蝎尾高举,做出攻击姿态。 寸头故作姿态地江月说:“哎呀!真巧,老妹儿也在。都说这儿的面好吃,我也来尝尝。”这小子说着凑过来。 于龙不知道内情,他看寸头有坐下的意思,就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坐位,这家伙真不客气,竟直坐在江月对面,眼睛粘在江月的身上就揭不下来了。 江月觑了寸头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这,那是你来的地方。” 寸头嘻皮笑脸地说:“你不也来了嘛,我紧追慢赶,闯了好几个红灯,想不到你是来这地方。” 江月冷冷一笑,低头吃面。 于龙突然感觉气氛不对,寸头十分讨好,江月十二分冷淡,三个光头面无表情。 于龙两口吞下碗里的面,用纸巾擦嘴离了坐位,走出卡座站在江月旁边,把江月和那三个光头隔开。 寸头轻蔑地瞭了于龙一眼,脸几乎凑到了江月的碗上说:“老妹儿,你怎么一看见我就不高兴呢?没关系,我就愿意看你生气的样子,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呗。请你喝咖啡?还是去‘御膳房’吃海鲜,你说要什么,哥有什么。” 江月放下筷子,从自己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在嘴上粘了粘,擦了手,从容不迫地说:“今天没空,改日吧。” 江月是推脱,寸头显然知道,他却不依不饶,嘻嘻笑着说:“约一次没时间,约一次没时间,我咋的呀?” 江月起身说:“今天真不行。”转身要走,一个光头伸出胳膊拦住江月,手腕上血红的蝎子张牙舞爪。光头拦住江月,眼睛看向寸头,等待进一步指示。 寸头看着江月冷笑,意思是我看你能走出去吗? 江月粉面一沉,看了于龙一眼,于龙立即就懂了,那意思是敢出手不? 于龙伸手抓住了红蝎子,于龙想推开那只手,光头决不退缩,两人暗中叫劲。于龙五指发力一握,那个光头“哎哟”一声,差点跪下去。 于龙轻轻一提,把光头甩到了旁边的卡座上,就像扔一条死狗,被于龙攥过的手腕上一圈儿黑紫,正好遮住了红蝎子。 寸头脸色陡变,腾地站了起来,另两个光头立即拉开架势,只等寸头的号令。 这是要打架呀。于龙腮帮子上的肌肉动了动,后退两步,往一张空桌上挥拳砸下去,“咔嚓”一声闷响,一寸厚的复合板被砸出一个洞。桌上的醋瓶,酱油瓶,辣椒罐跳起一尺多高;一个空碗凌空翻扣过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传说中的“铁拳”吗?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就是个血窟窿。 前几年电视台播过一个专题片,本地有座石佛山,山上有个石佛寺,石佛寺里供奉着一尊天然石佛。石佛寺的主持老和尚道行不浅,深藏不露。他有四个徒弟,个个号称“铁拳”,一寸厚的松木板一拳洞穿。其中一个徒弟就是当今著名的六十五公斤级世界散打冠军,三十五场无败迹,对手只要中他一拳便倒地不起,比赛宣告结束。其它几个徒弟都被特招入伍,听说现在都是大内高手。 片子一播,全国各地慕名拜师者蜂拥而至,老和尚年事已高,闭门谢客。 这个傻头傻脑的家伙莫非来自石佛寺? 寸头当即傻了,光头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小胖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眼这架势马上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说:“兄弟好力气,这张桌边上起刺,刮衣服,我早就想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呵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寸头的脸成了猪肝色,想发作又顾虑于龙的铁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发作面子往那儿放? 江月莞尔一笑,对寸头说:“我得走了,咖啡改日再喝吧。” 江月说完飘然而去,留下一股香风和四个傻瓜大眼瞪小眼儿,干瞪眼儿。 寸头望着于龙的背影,眼里喷出火苗。 ------------ 三十三,走近女神 于龙陪着江月去“小胖面馆”吃面,面刚上桌,进来四个社会青年,一个寸头三个光头。 寸头死皮赖脸地纠缠江月,江月要走被一个光头拦住。于龙不得已出手,一记“铁拳”吓傻了他们。 江月飘然而去,留下一股香风和四个傻瓜大眼瞪小眼儿。 江月上了车捂着嘴笑弯了腰,边笑边说:“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太好玩儿了。” 于龙惊魂未定,怕那四个人追出来。江月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上了马路。 于龙回头见那两台奔驰大G没跟上来,这才放了心,问江月:“他们,谁呀?” 江月开心的一笑说:“听说过‘四大恶少’吗?这小子排第一,这小子今天算栽了,可能没吃过这样的亏。” 于龙摇头说:“没听说过,是黑社会吗?” 江月收了笑容,恢复高贵淑女的范儿说:“他们还不算黑社会,比黑社会还黑。坐我对面那小子是‘四大恶少’之首,姓史,外号‘烂柿子’这小子五毒俱全,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于龙仰躺在后排座椅上,问:“没人管吗?” 江月说:“谁敢管,他爸是圣康药业老总,资产上百亿,他大伯是市长,他叔叔是公安局长,即是富二代,又是官二代,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一天嘚瑟的不知姓啥。” 于龙微微一笑:“我明白了,看那意思,他对你有意思。” 江月呸了一口说:“他对谁都有意思,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理他。自己觉得了不起,在我眼里烂得比烂柿子还烂,就是一堆臭狗屎。” 女神失态发火骂人就跌下神坛,这让于龙觉得拉近了距离 ,于龙偷偷一乐,问:“今天好像专门冲你来的,还闯了红灯。” 江月:“可能是,他有时候跟踪我。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赖皮赖脸地让你陪我来了吧?我有时候自己不敢出门,真是烦死人了。” 于龙有被利用的感觉。不过,被这么美妙的女人利用,感觉不算坏;‘烂柿子’想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江月调皮地一笑,问:“刚才要是打起来,你害怕不?” 于龙说:“我妈不让打架,上中学时有个小子要打我,过来抓我脖领子,我抓住他胳膊一扭,嘎嘣断了,赔了不少钱,我不敢打架。” 江月又笑了:“你怎么这么有劲儿,练过呀?是不是传说的‘铁拳’呢?” 于龙:“铁什么拳呢!不过,我家确实在石佛山,我妈信佛,经常去寺里求签,我挺小的时候,跟妈妈一起去,主持送我一对小石锁,让小和尚教我,我一看就会了。你知道石锁吗?” 江月点头说:“在电视里见过,练武的人玩的。” 于龙点头说:“是,我没啥事儿就玩儿那对石锁,后来石锁就太轻了,又买了一对大的;再后来又轻了,又买了一对更大的,我的玩具就是石锁。” 江月问:“最大的多大?” 于龙轻描淡写地说:“八十八斤。” 江月瞪大了眼睛问:“啥?多少斤?……八十八斤?这么沉咋玩儿,拿得动?” 于龙:“拿动不算啥,得耍起来。” 江月来了兴致:“我说呢,那天一麻袋土豆你伸手就拎出来了……咋耍,那天耍一个,给我看看。” 说起那天从车后厢拎土豆,于龙咧嘴一笑。那天江月惊得说了一句脏话:“卧草!”她自己没感觉,于龙红了脸。 于龙:“耍不了,石锁放我堂姐家了,没带来。” 江月遗憾的“噢”了一声,接着问:“你会开车不?” 于龙:“不会,会开拖拉机。” 江月咯咯笑了,笑声甜美,让人骨头里冒泡。 江月说:“你看,路上有实线,有虚线,知道啥意思不?” 于龙:“实线不能变道,虚线能变道。” 江月:“红绿灯知道啥意思吧?” 于龙不耐烦了,气恼地说:“这话问的,我没傻到那地步呢。” 江月又咯咯笑了,辩解说:“我就是问问,谁说你傻了?想不想学开车?” 于龙:“不想。” 江月:“咋的?” 于龙:“大街上太乱,我头晕,走路我都害怕。” 江月不屑地一撇嘴说:“这话说的没出息,大男人,不会开车让人笑话。” 于龙回击说:“我也没打算有出息,谁爱笑话谁笑话。” 这话有点故意气人的意思了。 江月不甘心,打算将他一军:“年纪轻轻得有点上进心,不会就学。” 于龙哼了一声说:“谁爱上进谁上进,我就这样儿了,网上说常怀一颗平常心。” 江月讥讽地:“看不出啊!还一套一套的。” 于龙:“咱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江月碰了软钉子,换个语气说:“我的意思是说,刚进城的人都这样,大街上人多,车多,看着害怕,慢慢适应就好了。我刚学车时也害怕,开熟了跟走路一样,比走路还安全,有个铁壳子包着呢。是不?” 于龙:“就怕撞了人。” 江月:“慢点开,没事儿。就算撞了,也没事儿。” 于龙:“不喜欢汽车,喜欢摩托。” 江月:“喜欢就买一辆呗。” 于龙:“没钱,欠一屁股饥荒呢。” 江月:“哦,我哥也喜欢摩托,有好几辆,最贵的三十多万,没见他骑过,没事儿了转着圈儿看,像欣赏艺术品。” 于龙:“那就是艺术品,肯定是哈雷系列的。是牌子。” 江月:“骑摩托不安全。” 于龙:“开车就安全了?” 江月白了于龙一眼说:“没听说呀,汽车叫铁包肉,摩托叫肉包铁,那个安全?还用说。” 于龙发现江月白眼他,不吱声,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江月问:“想不想换个工作?” 于龙:“我没文化,没文化也罢了,还有点傻,能干啥?现在挺好的,凭力气吃饭,不换。” 江月:“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 于龙:“辛苦点六七千,偷懒点五六千。” 江月:“这点钱在城里也就够吃喝,别的就别指望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于龙:“没什么人了,老哥儿一个。有个堂姐,就这么一个亲戚。” 江月对于龙的堂姐来了兴趣,问:“你堂姐在那儿?结婚没?” 于龙:“在老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江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月送于龙到楼下,嘱咐于龙说:“‘烂柿子’今天丢面了,这小子只能赚便宜,不能吃亏。你小心点。” 于龙点点头,下了车。 江月看着于龙健壮的身躯,宽厚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 三十四,自愿挨打 江月开车送于龙到楼下,嘱咐于龙说:“‘烂柿子’今天丢面了,这小子只能赚便宜,不能吃亏。你小心点。” 于龙点点头,下了车。 江月看着于龙健壮的身躯,宽厚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秀丽好像在监视于龙,他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她的眼睛。于龙刚进门,秀丽板着脸站在客厅,问:“约会去了?” 于龙尴尬地一笑说;“约什么会,吃面去了。” 秀丽:“她请你,还是你请她?” 于龙:“她吃面,随便带我一碗。” 秀丽:“蹭饭呗?吃不起饭了?” 于龙:“不是,也不算蹭饭,这么说吧,是让我吓唬鬼。” 秀丽:“她让鬼附体了?” 于龙:“唉!怎么说呢?我口渴,喝口水再说;” 秀丽见于龙窘态百出,心里有复仇的快感,心先软了。 于龙进屋喝了口水,以为秀丽走了,出来一看她还站在客厅。于龙端着水杯说:“本来我不想去,她的车到楼下了,就去了。” 秀丽板着脸说:“你衣服上是不是面汤呀?穿着这么像样儿的衣服,出去瞎嘚瑟,快脱下来洗洗。” 于龙低头看时,前胸确实有汤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于龙就把“小胖面馆”吃面不要钱,江月去吃面是做好事,“烂柿子”耍无赖,一五一十不打自招了。 秀丽脸色更严肃了,警告道:“你让人当枪使了,知道不?这些人有钱有势,都不是好惹的,你知道水多深吗?瞎掺和,小心把命搭上,长点心吧。”说完扭身走了。 于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自问:“我不长心吗?”一头雾水,没滋没味地回了房间。 江月让于龙小心“烂柿子”报复,秀丽也警告他水深,都说对了。没出三天,“烂柿子”就找上门来了。 这天下班刚到楼下,被两个光头拦住,于龙看见两个光头左手腕都纹了红蝎子,其中一个左手腕上一圈青紫色,那是在“小胖面馆”他阻拦江月,让于龙一把攥的。 这小子今天很客气,先是冲于龙笑了笑,问:“哥们儿下班了,有个事儿告诉你,干不干自己拿主意,谁也不勉强谁。” 于龙警惕地问:“啥事儿?” 红蝎子说:“那天,你一拳把桌子砸了个窟窿,道儿上的哥们听说了都不服,有个哥们儿想跟你过两招儿,他是练散打的。我们老大出五万块钱,算是奖金。老大你见过了,他说到做到,公平讲理,来一场公平比赛,怎么样?” 于龙犹豫了,说不去,他们不会放过自己,还会再找茬;去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套路,别吃了暗亏。 红蝎子似乎看出于龙的顾虑,呵呵一笑说:“哥们儿,你放心,这是光明正大的比赛,有规则,有裁判,都是公开的,我们老大挺看得起你,是讲究人儿,绝对不会暗中使绊子。” 这话于龙半信半疑,心想:发昏当不了死,豁出去了,顶多让你们打一顿,这笔账就结了,要不你们没个完。 说话之间孙超也回来了,于龙灵机一动,问红蝎子:“我带个哥们儿行吧?” 红蝎子爽快地说:“行,几个都没问题。” 于龙拉着孙超上了他们的车。孙超不知所以,上了车问于龙:“干啥去?” 于龙沉着脸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驶进一个学校的篮球场,球场四周停着很多车,很多人在球场中央围成一圈儿。 于龙他们的车过来,人们自动让开一个缺口,车子开进圈儿里,红蝎子说:“到了,下车吧。” 人群一阵骚动,听见有人说:“来了,来了。”大家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把于龙领到一排桌子前,告诉于龙,他是比赛的裁判。裁判一本正经地问于龙,是否自愿参加这场散打比赛。 没等于龙回答,孙超在后边拉了于龙一把,说:“你,散打?扯什么呀?” 于龙不理孙超,回答裁判说:“我自愿参加比赛。” 裁判拿出一张纸说:“那签个字。” 于龙看都没看就签了名。 裁判一招手,人群里跑过来一个穿着背心短裤,披着黑斗篷的光头小伙儿,于龙注意到,他的左手腕纹着一个红蝎子,黑斗篷跟于龙站成一排,这家伙比于龙高半头。 裁判郑重地宣布了比赛规则,不得击打要塞处,倒地十秒算输,自由博击。之后裁判伸开手掌,手掌里有两个纸球。 裁判让于龙随便拿一个。 于龙拿了一个,裁判打开,纸片上写着一个字:红。 裁判拿起桌子上的红色拳击手套捏了捏,交给了于龙;黑色的给了黑斗篷。 在裁判的帮助下于龙戴好拳击手套,抬头看见“烂柿子”坐在汽车发动机盖上,正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身边是两个衣着野性的女郎。 “烂柿子”向于龙招了招手,于龙毫不示弱地挥了挥拳。 于龙和黑斗篷站到了圈子中央,人群发出欢呼声,尖锐的口哨声和汽车引擎炸街的轰鸣声。 于龙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浑身的肌肉一块块隆起,硬梆梆蓄满力量。 于龙努力回忆电视上看过的拳击比赛,事到如今,只能临阵磨枪,照葫芦画瓢。看来这顿打是非挨不可了,关键是别让他打着脸,别踢着裆,别的就无所谓了。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于龙双拳护住脸,膝盖内收保护裤裆,从手套上看过去,黑斗篷像只好斗的麻雀,在前边跳来跳去,不时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突然前出,一个组合拳打过来。 于龙只听见自己身上到处嘭嘭嘭响个不停,左肋,右肋,手臂和拳套承受着接二连三的打击,有两拳擦着前额过去。 黑斗篷打完一组拳后退几步,又在地上跳来跳去,寻找机会。其实他完全不用机动,于龙站在原地几乎没动。 于龙紧盯黑斗篷的拳头,判断他打击的方向,攻击过来时他并不躲闪,也不还击,只用身体和前臂去承接打击。 黑斗篷越打越来劲儿,于龙像个沙包怎么打也不倒。 裁判一声哨响,第一个回合结束了。 裁判把于龙领到一角,于龙坐在椅子上,孙超立即递上水来,问:“怎么样?咋不还手呢?” 于龙:“没事,给他打。” 一个女孩凑过来,好奇地在于龙肩上捏了捏,大惊小怪地说:“卧草!这肉块儿杠杠的,怨不得这么抗打。” 于龙不理她,闷头喝水。 裁判走到场地中央,吹响了哨子,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 三十五,一拳致胜 于龙被红蝎子拉到一个学校的篮球场,说是参加自由博击比赛,奖金五万块。 于龙没得选择,自愿挨打,像个沙包,干打也不倒。第一局以于龙自愿挨打宣告结束。 于龙稍微休息,喝了些水,裁判走到场地中央,吹响了哨子,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第二个回合刚开始基本延续了第一个回合的场景,于龙站在原地基本不动。黑斗篷灵活地跳来跳去,不断地出拳;直拳,勾拳,摆拳,侧踢,前踹,连番上阵,于龙像个沙包干打不倒。 这样的比赛太没看点,人群发出一片责骂声:奶奶,妈妈,八辈祖宗,怂包,狗卵子,臭肉……也有人喊,打!打!打死他! 第二个回合打到中场,于龙有点适应了,也看出了黑斗篷的套路,这一组拳是左直拳,中勾拳,左摆拳,右摆拳,连打两组,最后是一个侧踢或者前踹。 于龙开始学着滑步移动身体,上身也学会了摇摆躲避拳峰。还是严密防守,不还击。 黑斗篷已经把他当成沙袋,觉得没什么意思。开始是固定的沙袋,后来是移动的沙袋。这就放松了警惕,更注重姿势,更侧重表演性和观赏性。 黑斗篷每打出一组漂亮的组合拳,人群便发出一阵欢呼声,叫好声,和尖锐的口哨声。 黑斗篷越打越顺手,越打越得意,不断地摆出夸张的姿势,配合手机闪光灯拍照。 第二个回合仍然似于龙自愿挨打结束。 场间休息,裁判走过来对于龙说:“如果第三回合你不还击,或者击倒对方,只能判对方以点数获胜。” 于龙无动于衷,不就是五万块资金吗?只要“烂柿子”不再找麻烦,挨顿打就结了。 第三局,开始仍然是前两局的重演,黑斗篷打出两组拳,跳跃后退,喘息几秒后发起第三组攻击。先是左直拳,中勾拳,左摆拳,右摆拳打完,紧接着是又一组;左直拳,中勾拳,打完中勾拳左拳扬起打摆拳,右臂会后摆蓄积力量,这时前胸便失去保护。于龙抓住这个瞬间,前出一步,直拳击向黑斗篷的前胸。 一声沉闷的摔西瓜的声音,黑斗篷后退两步,直挺挺地倒地一动不动了。 赛场静默了二秒种,之后是一片喊叫声。 裁判跑过来挡住于龙,大声读秒,1,2,3……十秒过去,黑斗篷仍然一动没动,人群发出“轰――”的一声惊叹。 裁判大喊:“救护车!救护车!” 这真是一场精心组织的正规比赛,人群让开一个缺口,早就待命的救护车鸣着警报驶进场地。 一副担架抬走了黑斗篷。 众人潮水般涌过来,把于龙围在中间。“烂柿子”在裁判和手下的簇拥下走过来。 “烂柿子”拍了拍于龙的肩膀说:“哥们儿,真带劲儿!”回头对无数个伸长的脑袋说:“我说他是铁拳你们还不信,看见没,就一拳,一拳定乾坤,哈哈哈!” “烂柿子”回头问手下,东西呢? 有人递过来一个购物袋,“烂柿子”接过来递给裁判,裁判接过来递给于龙说:“这是奖金。” 于龙推开了。 “烂柿子”脸色一沉说:“咦?这是规矩,我这人最讲规矩,最讲道理。” 孙超害怕拒绝再惹是非,挤到前边接过购物袋说:“我来,我是他朋友。” “烂柿子”满意地点点头。 于龙摘掉拳击手套问:“没事儿了吧?我走了。” “烂柿子”意犹未尽地说:“哎!哥们儿,我想交你这个朋友,给个面儿,一起喝点?” “烂柿子”的眼神咄咄逼人,霸气的很,于龙不敢断然拒绝,用哀求的语气说:“现在……我实在太累了。” “烂柿子”一想也是,挨了这一顿打,肯定浑身难受。便宽容地伸出手说:“好,我能理解,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请你。” 于龙转身要走,裁判抢前一步说:“哥们儿留步,认识一下,我叫韩流,散打教练。” 于龙伸出手说:“我叫于龙,送快递的。” 韩教练握住于龙的手突然加力,于龙感觉不好,加力反击,韩教练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抽回手,笑着说:“好!很好!” 于龙也不管他好不好,挤出人群,跟着孙超上了红蝎子的车。 红蝎子开车,一直把于龙和孙超送到家门口。 红蝎子打电话跟“烂柿子”交差,“烂柿子”说我们正往医院去呢,你也过来吧。 “烂柿子”真名叫史云彪,他带着手下出了赛场就奔医院。黑斗篷是他的第一保镖,此时正在急诊手术。 黑斗篷右胸断了三根肋骨,断骨扎破了肺,右胸腔灌满了血液,术中输了两千多毫升血,命保住了,人可能废了。 这场比赛完全脱离了剧本设计。 史云彪在“小胖面馆”纠缠江月丢了面子,甚是气恼,尤其在女人面前丢面子,更不可饶恕,回去后招集手下,算计如何教训教训那个傻小子,出这口气。 有人出主意把于龙送快递的车胎扎了,让他损失点。史云彪说太下三烂,咱又不是街头小混混。 有人说半路揍他一顿,这样解气。史云彪觉得偷偷摸摸下手,将来让江月知道了会笑话自己,不太好玩儿。 黑斗篷是他的第一保镖,跟着韩教练学了三年散打,总觉得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正想找个机会展示一下。那天“小胖面馆”事件他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于龙虽然拳头力量大,人却很笨拙,像头健壮的公牛。黑斗篷便提议说跟于龙自由散打,合理合法地教训他一顿。 史云彪乐了,他觉得这个主意好。大庭广众之下把于龙胖揍一顿,打个鼻青脸肿,即过瘾,又解恨。却担心黑斗篷打不过于龙。 史云彪:“那天你也看见了,那小子一身蛮力,中他一拳可够呛。” 黑斗篷说:“大哥,不是那回事儿。野牛有劲儿,顶一下要命,照样让狮子放倒,散打讲的是灵活出击,这比力量更重要。” 史云彪想了一想有道理,问:“这事儿,别大意。你问问韩教练是什么意思。” 黑斗篷马上拨通了电话,韩教练的想法跟黑斗篷一样,对付这样的生瓜蛋子只要步伐灵活,别硬碰硬,让对手有劲儿使不出来,胜算比较大。 一个手下说:“大哥,那小子敢来吗?” 史云彪对一个红蝎子说:“你去找他,跟他好好说,咱是公平,公开比赛,有奖金,有裁判,敢来就比,不敢来再说。” ------------ 三十六,十万奖金 史云彪在“小胖面馆”纠缠江月,于龙一拳洞穿一寸厚的桌面,吓傻了所有人,史云彪在江月面前丢了面子。 史云彪要教训于龙,让他的第一保镖跟于龙自由散打,想让于龙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又担心于龙不敢来,让红蝎子去找于龙谈,敢来就比,不敢来再说。 结果于龙答应比赛,前两局光挨打不还手,第三局一拳击倒对手,把对手打进了医院,急诊抢救才活了一条命。 于龙一战成名,道儿上“铁拳”的称号就传开了。一时间手机短视频充满了那场比赛的场面。其实那场比赛不好看,没啥看头儿,基本上是看于龙挨打,于龙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怎么打也不倒,正觉得没啥意思,于龙出了一个直拳,对手就倒地不起了,之后被担架抬走了。看客们有的说没意思,有的说很精彩,在评论区吵成一锅粥。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道儿上想出名的人多的是,出名最便捷的路径就是找高手过招,打败高手便名扬天下,有了名,便有利;即使打败了也不丢人,跟高手过招儿本身就是在扬名。 于龙就此惹下大麻烦。 第一个挑战于龙的人叫杨森。杨森原名叫杨国华,因为打小崇拜拳王泰森,就改名叫杨森。 杨森原是本地人,跟着韩教练学了几年散打,进步很快。几年前省散打队挑选队员,他被选到省散打队。 省散打队高手如云,杨森到了省散打队就显不出来了,几年来成绩平平,败多胜少,虽然还是主力队员,那是新生力量还没赶上来,但这是迟早的事儿,自己被淘汰看来只是时间问题。再就是职业生涯的黄金年龄就要过去,必须考虑后路。 散打拳手的后路一般有两个,一是退役当教练,赚两个大子儿养家糊口,指望学生出成绩拿奖金,那希望跟中彩差不多。再一个出路就是给大款当保镖,跟着大款飞来飞去,吃香的,喝辣的,问题是得有资本,这资本就是名气。 为了名气,为了将来,杨森决定挑战于龙。 杨森有了挑战于龙的想法,先给老师韩教练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韩教练不反对,但得跟于龙联系一下,看人家接不接受挑战。 韩教练先把消息告诉史去彪,“烂柿子”很高兴,他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无论是杨森把于龙打趴下,还是于龙把杨打住院,他都有乐子看。 红蝎子受命去找于龙商量,于龙一口回绝。 红蝎子回来交差,“烂柿子”不甘心,让红蝎子再去,他出十万块钱当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于龙听说有十万块奖金确实动心了,动心了没说死,只说考虑,三天内回话。 于龙拿不定主意,找孙超和秀丽商量。 秀丽第一个反对,她说:“第一次打了也就打了,你是为了了事儿,现在事儿了了,就别扯了。我看视频,那小子大意了,让你一拳放倒了,这回是职业拳手,万一把你打坏了,这辈子就完了。” 于龙想了想说:“我上中学时有个同学要打我,抓我脖领子,我抓住他胳膊一扭就断了,赔了不少钱。从那以后谁打我也不还手,随他们欺负,不敢还手。这次虽然挨了不少打,真没咋的,第二天正常上班,我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抗打,拳头这么厉害,我想再试试。要是真打不过,我躺地上认输。” 秀丽气恼地说:“就怕不等你躺地上,让人放倒了,那就晚了。” 于龙不服,瞪着眼睛说:“姐,不至于吧?我恁不经打?” 秀丽生气了,涨红了脸,不再说话。 孙超想得比秀丽远,孙超说:“老三,这事儿就怕你开了这个头,收不住手了。到时候,今天这个来挑战,明天那个来挑战,就像武侠比武,打来打去,那天是个头儿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早晚得吃亏。我看,不如好好送快递,别扯了。” 于龙闷声说:“三哥你不知道,我妈治病拉下十多万饥荒,都是亲朋好友的钱,送快递那天能还上他们呢?现在有五万了,再赢了这场,饥荒就还完了,以后,谁再说也不打了,给多少钱也不打了。” 孙超不好再说啥了。于龙决定接受挑战。 既然接受了挑战,就得有所准备。孙超和于龙一起在网上找教材,看视频,研究战术,折腾地于龙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 江波发来语音,让于龙明天请一天假,说他找了一个散打教练,让他给指点指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孙超也请了假,两人按约定一起到了“雷霆武馆”。 江波和江月先到了,正和刘教练喝茶,互相介绍认识,刘教练和于龙都戴上拳击手套,两人上了台子。 刘教练双拳护脸,让于龙直拳打击他的手套,他要试试于龙的力道。 于龙只用了五分力,直拳打去,刘教练后退两步,自己的拳套打在自己脸上,鼻子竟出血了。 江月跳上拳台,亲自给刘教练擦试鼻血和眼泪,刘教练一点没恼;拉开架势说:“再来。” 于龙又是只用五分力直拳打去,刘教练举拳来迎,双拳竟向风中草一般奔向自己的脸,刘教练头一偏,避开自己的双拳,身体却被巨大的冲击力逼退数步。 刘教练站稳脚,对于龙说:“做防护姿势,我打你两拳。” 于龙举拳护头,刘教练“嘭嘭”两拳打过去,竟像打在沙袋上的质感,于龙的拳轻松抵挡了攻击。 刘教练开心地笑了,摘了手套。招呼大家坐下继续喝茶。 江波问刘教练:“刘老师,怎么样?你看行吗?” 刘教练呷了一口茶,看着于龙说:“你的优势是肌肉暴发力强,有力量;劣势是一点技术常识都没有。对付业余拳手还行,跟职业拳手过招儿,凶多吉少。” 江波问:“那咋整?” 刘教练想了想说:“我看了你的视频,你是用两场挨打麻痹了对手,突然出击,一拳致胜。从职业的角度看,这样的机会不能复制,职业拳手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杨森以前我带过,我了解他,他的拳路诡异,往往出其不意,不是个好对付的手儿。” 江月听刘教练这么说,有点急了,问:“刘老师,你有办法吗?出个招儿呗。” 刘教练沉思了一会儿说:“你的力量足够,至于技术就谈不上了。现在说多了也没用,时间来不及了,把常用的步伐和拳路熟悉一下,练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只能这样了。” 江波问:“刘老师,你看他有几成胜算。” 刘教练呵呵一笑说:“一半一半吧。” 离比赛还有一周时间,于龙决定请假,专心练拳。 江月在于龙肩上亲昵地拍了一掌说:“用点心,好好练,到时候,我带着姐妹儿去给你当啦啦队!别让我们失望。” ------------ 三十七,狗撵兔子 于龙为了十万奖金接受了职业拳手杨森的挑战,江波担心于龙虽然有力量优势,但技术太菜不是杨森的对手,给他找了个教练。 刘教练试了试于龙的拳,说于龙肌肉力量没问题,技术一点常识都没有,如此上场对决杨森,凶多吉少。 于龙决定请假跟着刘老师练拳。 江月在于龙肩上亲昵地拍了一掌说:“好好练,到时候,我带着姐妹儿去给你当啦啦队!别让我们失望。” 孙超把这一幕细节看在眼里,回来后对于龙说:“三弟,江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这姑娘真美,太美了,要是嫁给我,我把肋骨抽出来给她熬汤喝。” 于龙说:“你可别扯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是天鹅,我是癞蛤蟆,我这个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别做梦了。” 孙超说:“不对,我感觉她对你有意思。” 于龙:“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孙超诡异地一笑说:“切!这样的女神,就是男人杀手,见一个杀一个,鸡犬不留。”说完呵呵笑。 于龙没心思跟孙超说笑,他正面临着生死考验,心事重重。 比赛原计划借用武馆的场地,现成的台子,没想到观众太多,离开始还有二个多小时,闻讯而来的观众就把武馆挤得水泄不通。 刘教练担心发生踩踏或消防问题,跟韩教练和史云彪商量,更换比赛场地,还是去学校篮球场,还是由韩教练担任裁判。 为了比赛安全,史云彪的小弟负责维持秩序;韩教练在球场中央按拳台规格划了白线,出圈算输。 选手还在准备,选手的粉丝团先叫上劲儿了。 杨森的粉丝团打的旗号是“森粉”,包括亲戚朋友同学,队伍庞大,气势隆重,他们有统一的组织和号令,指挥把小旗一挥,喊声震天:“杨森我爱你,杨森必胜!杨森必胜! 于龙虽然也有很多崇拜者,目前还散落民间,没形成粉丝群,缺乏组织,没有统一号令,只有江月带着十几个小姐妹举了几个“铁粉”的牌牌,显得势单力薄。 让于龙没想到的是,小六子也来了,小六子扛着一箱矿泉水,挤到于龙的角落说:“哥们儿,我给你观敌瞭阵,水是必须的。” 韩裁判走到场地中央,宣布赛场秩序,任何超过白线的人,一律清除出场;比赛时开始大家保持安静,不得干扰比赛等等。 杨森首先上场,披着大红斗篷,绕场一周,“森粉”们呐喊,欢呼,气氛热烈。 于龙上场,小六子和孙超带头高喊:于龙加油!于龙加油!江月带领小姐妹们喊:飞龙在天!于龙必胜!终因人数少,势单力孤,引得“森粉”一阵哄笑。 于龙向江月挥了挥拳,意思是:看我的! 裁判哨声响起,两选手举拳行“碰拳礼”,比赛开始。 杨森拉开架势,脚底板像安装了强力弹簧,身体前,后,左,右,不停地移动;于龙经过刘教练一周的训练,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滑步移动。于龙的战术是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向前滑动,逼迫杨森不断后退,寻找机会。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战术后退,两人就像狗撵兔子,在场地里转起了圈圈。不同的是,兔子伺机反击,反咬狗一口。 杨森不敢出击,是畏惧铁拳的厉害,他在试探对方的战术。因为此前看过的于龙跟黑斗篷的视频中,于龙基本是原地不动,即使黑斗篷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他也只是转动身体,让拳套迎着黑斗篷的攻击。两只拳套像两扇铁门,黑斗篷累得直喘粗气,也攻不破防线;今天不同,于龙追着自己跑,杨森一时有点紧张。 杨森灵活地战术后退,边退边寻找机会。 两人在场地转到第三圈,杨森向右一跃,左脚前出,右腿一个横扫,刚好踢在于龙的左腿上;于龙右拳直出打了个空,杨森勾拳直击于龙的头部,正中于龙的左太阳穴。 于龙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稳住身体又出两拳,都打了空。杨森已经跳出攻击圈儿。 这一拳得手让杨森信心大增,如果是一般选手,杨森这一拳肯定把对手放倒了。 杨森继续战术后退,看准机会,拨地跃起,转身360度,一个后飞腿扫向于龙头部。 练武的人知道,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这一腿如果得手,对手大概率倒地。 让杨森意外的是,于龙面对致命的飞腿不躲闪,而是用小臂迎着飞腿硬扛,让杨森大吃一惊的是,他觉得这一腿不是踢在人身上,而是踢到了土墙上,腿踝处一阵剧痛,身体失去平衡,双手撑地才没有跌倒。 杨森又紧张了,都说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小子的胳膊比大腿还硬。 裁判的哨声响了,第一个回合结束。 第一个回合于龙只是步步紧逼,没有得点;杨森三次出拳,二次出腿,全都击中要点,点数占优。 裁判哨声响起,第二个回合开始。 第二个回合只是第一个回合的重演,于龙步步紧逼,杨森出拳五次,出腿三次,半数得点。 中场休息,刘教练对于龙说:“这样下去不行,杨森点数领先,第三局你必须出击,引诱他攻击,一拳放倒他,不然,就输了。 于龙说我也想出拳,他跳来跳去,我够不着他。刘教练说最后一局,只能豁出去了,他出拳不躲,迎上去。 小六子殷勤地帮于龙揉着肩,问:“你咋不用腿呢?踹他。” 于龙一把推开他说:“他像转珠儿滴溜转,来不及。” 参加这场比赛就是为十万奖金,输了就白玩儿了,说啥也不能输。于龙豁出去了。 杨森的教练告诉他,点数绝对优,只要不被击倒,就赢了。 第三个回合,杨森采取了回避战术,虚假出拳,虚假出腿,之后迅速后退,移动,不让于龙靠近。 裁判对杨森提出警告,江月带头起哄,“嗷――嗷――”小六子和孙超响应,球场上立即响起旷野的狼嚎。 杨森此战为名而来,就算赢了比赛,失了名声也不光彩。他稳住脚步,作了个虚假动作;于龙急于出拳,向前猛扑,正面失去防守,杨森抓住机会迅速反击,组合拳直奔于龙头部而来,拳拳打在实处。 于龙连中几拳,身体摇晃,脚步踉跄,双拳无力地垂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等待着一个历史时刻,等待着“铁拳”倒地…… 江月悲怆地双手捂脸,不敢再看。 ------------ 三十八,无利不起早 杨森和于龙开始了第三局。 前两局杨森点数优先,这一局如果于龙不能击倒对手,杨森获胜。 于龙急于出击,防守失误,让杨森抓住了机会,组合拳击中于龙头部。 于龙连中几拳,两眼发黑,身体摇晃,脚步踉跄,双拳无力地垂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等待着一个历史时刻,等待着“铁拳”倒地…… 江月悲怆地双手捂脸,不敢再看。 人群突然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江月抬头看时,于龙站着,杨森仰躺在地上。 江月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 原来杨森那套组合拳打完后,拳拳击中了要害,收拳后他立即后退,举拳防御。抬头却见于龙在摇晃,双臂无力地下垂,脚步踉跄,仿佛马上就会倒下。 机会来了!杨森立即前冲补拳,左拳虚晃,右拳抡起摆向于龙的太阳穴,这一拳将决定胜负输赢。 杨森右拳已挥出,只见于龙身子向上一挺,于龙的右拳携风带电地勾上来,杨森情知不好,但已经刹不住车了,只觉得下巴颏被抬了一下,头向后仰去,之后就坠入深重无感的黑暗。 韩裁判跳过来挡住于龙,开始读秒,1,2,3……10秒钟后杨森被担架抬走了。 于龙摇摇晃晃地回到休息角,面对沸腾的观众,他两眼无神,满脸茫然。 江月带着小姐妹们跑过去,把于龙团团围住,摇晃,喊叫,拍打,于龙就像刚刚睡醒一样,愣愣地看着江月,不悲不喜,毫无表情。 比赛结束,裁判宣布于龙获胜。 于龙被众人搀扶着走出赛场,杨森最后一记摆拳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他被震晕了,但坚持着没倒下。 于龙当天晚上就恶心,头痛,浑身无力。 刘教练说是脑震荡引起的,是职业病,去医院也没啥办法,卧床休息几天就好了。 于龙卧床休息了三天,症状果然减轻了不少。 这三天,小六子出人意料地殷勤,跑前跑后地陪着于龙,端茶倒水,做饭,收拾房间,空闲了便给于龙讲笑话。有时连说带唱逗于龙开心。唱的是: 南山坡上两头牛, 一头公牛一头母牛。 公牛对母牛说: I love you ! 母牛说:油你个头! 小六子唱的一本正经,于龙听得直咧嘴,两人呵呵笑。 第四天于龙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脑袋虽然还有点沉,但身上有劲儿了。于龙起床下地,卧床这几天他想好了,下午回老家,现在有钱了,回去还饥荒。 俗话说:世事反常必有妖,小六子精灵鬼怪的这么一个人,能无怨无悔地殷勤伺候,肯定是要作妖,他要作什么妖儿,于龙也猜个大概,但是,你不说,我就假装不知道,看你作到啥时候。 小六子知道于龙回老家是还饥荒,估计那笔奖金还完饥荒就不剩啥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这个午饭小六子很用心,自掏腰包跑了一趟超市,买的猪手,烧鸡,红肠,凉拌菜,小米粥,牛肉包子,葱油饼,德国黑啤酒;还特意买了一箱牛奶,让于龙增加营养。 于龙装糊涂,不咸不淡地道了谢,两人坐下吃饭。 小六子先恭敬地给于龙倒上酒,笑嘻嘻地说:“兄弟(曾经张口闭口于大傻子),虽然这个城市挺大,几百万人口,其实最亲的人就咱俩,你说是不?” 于龙喝一口啤酒,心里暗笑,表面不露声色,点点头说:“你说的是,老话说亲不亲故乡人。” 小六子他乡遇知音似的一拍大腿说:“就是,就是,还得是咱们这乡里乡亲的,关键时候好使。” 于龙听出来这是要摆功求赏呀,便顺着他说:“这两天你受累了,里里外外全靠你了,兄弟记心里了。” 小六子喜上眉梢,顺杆爬,笑着说:“小意思,我不管你谁管你,谁叫我是你哥呢。咱哥俩谁跟谁呀。” 于龙实在不想再看他假猩猩地表演了,瞎耽误功夫,放下酒杯说:“六哥你有什么事儿吧?有事儿直说。” 小六子嘻嘻一笑,给于龙夹了一块猪手,假装难为情地说:“这,咋说呢?我不说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也不容易,我那个破车吧,三天两头坏,天天修车,整两个钱儿不够修车,都送给车铺了。” 于龙:“啥意思?想换车?” 小六子:“是呀,是呀,是想换呢。就是钱不太凑手,还差点。” 于龙:“差多少?” 小六子:“这不,这些年我自己攒了点,再把这个车卖了,能凑三万多,还差两万。” 于龙心里有数了,这是要借二万块钱。于龙低头吃菜,不打拢,不说破,等着小六子自己说。 小六子端杯跟于龙碰一下,一口干了,鼓了鼓勇气说:“兄弟,你也知道,我这体格,要出力没力气,要技术没技术,要吃苦还吃不了,咋整?这个活儿干了好几年了,顺手了,就得靠它吃饭了,是不?我寻思,你这不是刚得了奖金嘛。借我二万,我换个新车。赚了钱一准儿还你,我这人说话,吐口唾沫砸个钉,是不?” 于龙呵呵一笑说:“六哥, 不是我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治病借了一屁股饥荒,这都好几年了,人家不好意思要,咱自己还不知斤两嘛?这点奖金全还都不够。……唉!六哥张一回口,我不能太那个儿了,就先尽着你吧。” 小六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说:“这,这,哥忘不了你。” 于龙站起身,拉出床下的旅行箱,取出两捆钱扔给小六子。“你数数。” 刚开始于龙说到饥荒,小六子表情就速冻了,以为没希望了;最后听说尽着你用,阴沉的表情又立即化开了。拿起成捆的钱看了看说:“这都是银行没打捆的,不用数。” 两个人举杯换盏喝得情意浓浓,海枯石烂。 吃完饭,小六子拿着钱欢天喜地地走了,于龙收拾了一下奔车站。回家的感觉蜜糖一样甜,虽然不是衣锦还乡,但可以跟堂姐说:“姐,我赚到钱了。所有的饥荒都能还清了。” 走在大街上,于龙觉得生活无比美好,天好,云好,树好,草好,大街上的行人都好,都是天上下凡的仙人。 于龙坐上大巴刚出城,江月发来语音:“干嘛呢?今天怎么样?” 于龙:“挺好的,我在车上呢,回老家。” 江月:“那天回来?” 于龙:“明天。” 江月:“回来吱一声,我哥要请你吃饭。” ------------ 三十九,人间情多 于龙两次参加自由散打比赛,用性命冒险挣了15万,小六子闻风而动,甜言蜜语借走两万,还剩13万,于龙坐上大巴回老家还饥荒。 大巴刚出城,江月发来语音:“干嘛呢?今天怎么样?” 于龙:“我没事了,在车上呢,回老家。” 江月:“老回家干嘛?那天回来?” 于龙:“有点事,明天。” 江月:“回来说一声,我哥要请你吃饭。” 于龙:“啥意思呀?” 江月:“就吃顿饭呗,还非得有个意思?” 于龙被怼了个哑口无言,发个笑脸。 于龙突然回来堂姐很高兴,炒了几个菜,姐夫热情地作陪,吃完饭由姐夫陪着,带着礼物挨家还钱,说了半宿感谢话。 困难时候能借钱的人,不是至亲就是好友,这份温暖于龙终生不忘的,临别不忘撂下一句话:“进城有事儿,一定来找我,给我个报恩的机会。” 能力大小不说,有这句话说明这小子知道感恩。 第二天起早去给母亲上坟,荒山坡,杂草丛,坟头上野草长了一尺多高。于龙烧了一捆黄纸,跪在坟前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历历往事涌上心头。 姐夫说:“老弟,该走了,晚了赶不上车了。” 于龙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堂姐把于龙的背包里装满了吃食:咸鸭蛋,煮鸡蛋,咸鱼干,蘑菇,木耳。临出门,于龙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堂姐。 “啥呀?”堂姐问。 “姐,钱,给你买衣服。”堂姐一愣,眼泪下来了。钱却不留,说:“你一个人外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于龙眼圈也红了,硬塞回去。 亲情永远是人的精神家园,这世上,堂姐是于龙唯一的亲人了。 于龙第二天到家时已经是中午,球球听到脚步声,知道主人回来了,在房间里急得哇哇叫,直挠门。 秀丽正在客厅拖地板,给于龙开了门,说声回来了,继续干活儿。于龙觉得不对劲儿,应该是上班时间,怎么会在家呢? 于龙放下背包问:“姐,咋没上班呢?” 秀丽低着头干活,回答说:“不干了,辞了。” 于龙一惊,问:“咋的了?咋不干了呢?” 秀丽说:“没法干,就不干了呗。” 这时于龙才发现,秀丽眼圈微红,眼皮浮肿,脸上有泪痕,显然是哭过。 于龙:“不干?……那咋整?” 秀丽:“这有啥呀,像咱们这些人,今天来明天走都正常。要么在工作,要么在找工作,不就是这样吗?” 于龙:“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去。” 秀丽:“你别问了。”说完拎着拖把进了洗手间。 秀丽不说于龙也猜个大概,女人长得太好看了是非多,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城市打拼,无疑于小鹿进了狼群,要么委身投靠,各取所需;要么忍气吞声,屈辱自理;想洁身自好,谈何容易。 城市就是一座人类精心设计的钢筋水泥丛林,在这座丛林里,你争我夺,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强者通吃,这是大自然永恒的法则。 于龙放出球球,任他在客厅撒欢。 洗手间传来洗拖把的声音,于龙说:“姐,你别弄了,我下午没事,我弄吧。” 秀丽从洗手间出来问:“家里都挺好吧?” “我回去主要是还饥荒,这下好了,都还了,要不心上总压块石头。”于龙说。 “家里还有什么人?”秀丽问。 于龙想了想说:“其实,我没家了。回去是去堂姐家,把饥荒还完了,就不用再回去了。” “没家了?咋回事?”秀丽好奇地问。 “我爸几年前跟我妈吵架,一气之下走了再没回来,我到城里来,一是打工,再就是想找找我爸。我妈从去年春天就病了,给她治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还拉了一屁股饥荒,上秋的时候我妈也走了,我把房子,地,都卖了还饥荒。我现在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于龙说完呵呵笑起来。 “哦,你也这么苦命,世上苦命一茬人。”秀丽悲凉地说。 于龙不这么想,他不觉得自己苦命,他也不信命。 “有啥苦的,我妈说了,人来到世上就是受苦的,所以才一生出来就哭,你听说过一出生就笑的吗?”于龙说。 秀丽捂嘴一笑说:“心真大,歪理也说的理直气壮。”说完回自己房间了。 看着秀丽款款的腰肢,秀美的背景,于龙心里有个小虫拱来拱去,拱得心痒。 正是青春年少,荷尔蒙旺盛的年纪,要说对美女心静如水,那纯粹是扯蛋,要么就是有病,病的不轻。 对江月和秀丽,于龙青春的心都蠢蠢欲动过,都有过这个年龄的人可以理解的幻想和美梦,尽管于龙把这些隐藏在灵魂的最深处,表现的若无其事,百毒不侵,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 人的欲望和期望是随着际遇高低而伸缩变化的。 于龙刚到城里来的时候,建材市场扛大个儿,每天一身汗,一身灰,被人白眼相看,那时只想站住脚,有吃有住有钱赚就满足了。对美貌善良的秀丽,那是可望不可及的传说。现在有点不同了,于龙已经脱去自惭形秽的外壳,可以勇敢地展示自己的存在了。 于龙经常在心里对比江月和秀丽,她俩都美的让人绝望,也各有不同;于龙觉得跟秀丽更易于亲近,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而是秀丽更普通,更温柔,就像邻家姐姐。虽然江月也挺好,却稍显蛮横霸道,家境优越,有点高高在上的冷漠。对江月,于龙在心理上有一层天然的隔膜,有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秀丽失业了,于龙有点伤心,真心想帮秀丽做点什么,想来想去什么也做不了,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事。 从跟着刘教练学拳到打比赛,到卧床休息,于龙请了十多天假。明天去上班,不知什么情况,原先的岗位还有没有。 第二天于龙到了单位,站长见了于龙很热情,他已经从孙超那儿知道了于龙的情况,不仅没有辞退的意思,反而更欣赏了。 站长笑着说:“这回想来闹事的人可得小心了,咱有铁拳呢。” 于龙如愿返岗,心里高兴,马上投入工作:领件儿,装车,正要出发,孙超走过来告诉他,这几天有一个小伙天天来找他,今天不知道来不来。 于龙想不起谁会找他,不会是“烂柿子”吧?又作什么妖儿? 于龙骑车上路了。 晚上下班回来送车,果然有个小伙在等他,于龙看着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 四十,赠房 于龙如愿返岗,心里高兴。这天要下班的时候,孙超告诉他,这几天有一个小伙天天来找他,今天不知道来不来。 于龙想不起谁会找他,不会是“烂柿子”吧?又要作什么妖儿? 晚上下班回来送车,果然有个小伙在等他,于龙看着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小伙见于龙没认出他,自我介绍说:“于哥,你贵人多忘事,我去过你家,取东西。” 于龙想起来了,那天,哑嗓子男人跟他回家取黄金,是这小子开的车。 于龙心颤了一下,心想金子都还你了,吕刚也失踪了,还想咋的? 小伙子友善地笑了笑说:“于哥,我爸有事儿找你,咱还去对面饺子馆吧,我打个电话,他马上就到。” 于龙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 上次见面也是在这家饺子馆,不同的是,那次是在大厅的卡座,这次小伙要了三楼的包间。 小伙子自我介绍说:“我叫芦海涛,我爸一会儿就到。” 芦海涛拿起菜单请于龙点餐,于龙说我最不会点菜,还是你来吧。 芦海涛说:“这儿的饺子几十种馅,你喜欢那种呢?” 于龙说:“我吃饭不挑,啥都行。” 谦让了半天,芦海涛点了海参馅,蟹黄馅,鸡肉馅和鲅鱼馅饺子各要一斤。 芦海涛点完饺子,起身给于龙倒茶,随口说:“于哥,今天是好事儿,我爸来了你就知道了。” 于龙想起哑嗓子曾说不会亏待他,会给他一大笔钱,是这个意思吧。于龙心里犯起了嘀咕,真要是给钱,要不要呢? 哑嗓子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像老朋友一样招呼于龙,又要了四样小菜,两瓶啤酒。 “我姓芦,平时不好酒,今天老朋友相见,少喝一点。你别客气,放开喝,一会儿有小涛送你回家。”哑嗓子亲热地说,那感觉真像是老友相逢。 哑嗓子把于龙当老朋友,于龙虽然是个实在人,别人说啥他信啥,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于龙还是不太信,因为怀疑吕刚失踪与他有关,与那十块金砖有关。于龙仍然心怀戒备,不知今天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哑嗓子不断地劝酒,让菜。 饺子好吃,菜也可口,两瓶啤酒下肚,于龙有点放松了,一口一个芦叔叫着,气氛有了温度。 芦叔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小于,上次那个事儿我说不会亏待你,我这人说话是算话的。我现金不凑手,我有一套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家具,电器都是全的,你拎包就住,就送你吧。” 于龙以为听差了,问:“什么?送我房子?” 芦叔又说了一遍:“对,我有一套房子,送给你。” 于龙立即摇头说:“不,这怎么行,不能要。” 芦叔呵呵一笑问:“小于,你知道那一箱金子值多少钱吗?” 于龙摇头说不知道。 芦叔说:“那东西值二千五百万,一套房子才三四十万,没法比。小于,如果你拿着他躲起来了,那我麻烦就大了,就算找回来,费用也不止几十万,所以,你是帮我大忙了。你是个好人,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难得,太难得了。送你套房子不是小意思吗?” 于龙想了想说:“那金子是你的,还你是应该的。” 芦叔说:“小于,我最欣赏你这一点,让人敬佩。现在的人,为了搞钱,什么招儿都有,就凭你这品格,送你套房真不多。” 于龙:“这,我不能要。” “当初,你咋没上交呢?”芦叔问。 于龙:“我,怕说不清,再说了,主家可能找来呢。” 芦叔问:“你怎么发现的?” 于龙不能说是球球领他去的,怕给球球带来麻烦,编故事说:“那儿块塌个坑,草皮翘起来了,我揭开一看,好像回填土,就怀疑有人埋东西了。” 芦叔说:“还有条狗。” 于龙心里一惊,看来他什么都知道,回答:“是,我有条狗。” 于龙怕说多了走嘴,便不再说了。 芦叔说:“你可能好奇,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埋在那儿。既然是朋友,我就都告诉你。我是做生意的,赚了些钱,你可能想不到,赚钱也有赚钱的难处啊。” 芦叔说完看着于龙,于龙点头表示信服。 芦叔突然自责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跟他妈妈离婚。”他指了指小涛。继续说:“后娶了一个妖精,当时是让她迷住了,鬼迷心窍。现在她外边有人了,离婚吧,又涉及很多问题。公司很多经营上的秘密她都掌握,怕给公司造成损失,所以,只能先维持着,但是,离婚是早晚的事儿,这事儿涉及到财产分割,我就得留个后手,放家里不行,放银行也不行,只能找个地儿埋了。” 这个故事编得合情合理,糊弄于龙够用了,于龙确实信了。 这是家务事儿,于龙不好插言,端杯喝酒。 芦叔也端杯在唇边沾了一沾,接着说:“因为是好朋友,跟你说说心里话,这事儿过去了,你跟谁也别说,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说。” 于龙点点头说:“芦叔放心,我跟谁都没说,将来也不会说。” 芦叔满意地笑了,说:“这套房子说感谢你也行,说封口费也行,你必须收下,就算你帮我个忙吧。”说完瞪着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于龙,那眼睛里有恐惧的深渊,有未知的黑暗。 于龙有点害怕了,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先搬过去住。” 芦叔开心的笑了,举杯跟于龙碰了一下,干了杯说:“对了,还有个事儿,房子是你的,这没问题,这几天你就跟小涛去把户过了。产权就是你的了。不过,有个什么事儿,这房子当初是给小涛买的,他偶尔会去住一住,所以,有个房间还得给他保留着,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也就一两年,之后就全归你了。怎么样?” 于龙酒劲上头了,大脑有点迟钝,不假思索地说:“没,没问题,这有啥说的。” 芦叔说:“好,我办事讲究利索,那就这么着,这两天跟小涛去把户过了,房子就是你的了。” 于龙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觉得房子应该要,一会儿又觉得不应该要,终是没法说出来。 于龙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头有点沉了,芦叔说:“这饺子都剩了,打包给你于哥带回去,明天早饭就有了。” 于龙虽然有点喝多了,听了这话挺暖,觉得这个人真不错,挺和气,挺为别人着想。 饭后,小涛开车把于龙送回家。 ------------ 四十一,悍马霸道 于龙第一天上班,有人请他吃饭,原来那个哑子男人姓芦,于龙叫他芦叔,他儿子叫芦海涛。 芦叔说感谢于龙送还黄金,希望他保密,送他一套房子酬谢。房子是于龙的,一二年内给他儿子留一个房间。 于龙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加上酒喝的有点多了,全都接受了。 第二天早晨醒了酒,回想昨晚的事,觉得草率了,不会是个坑吧?小六子说过,城里到处都是坑,专坑脑袋有水的傻子。于龙再想想,我一没钱,二没权,三是男的,有啥可坑的呢? 黄金的事儿答应保密,这事也没法跟别人说,没个人商量,这两个事儿是关联着的,一说全露了。 不能倾吐的心事才是真正糟糕的心事,闷在心里堵得难受。 芦海涛到很积极,第二天就跟于龙约时间办过户手续。 芦海涛先带着于龙看了房子,这套房子就在南湖边上,十楼,南北通透,一厅两卧一厨一卫,面积130平米。精装修,浅灰色调,就是当下流行的低调的奢华;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站在阳台上,南湖公园尽收眼底,马家沟从楼下流过,那感觉真是爽歪歪了。 小涛把房子钥匙交给于龙,于龙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再失去。于龙不再犹豫,跟着小涛去交易中心办过户手续。 出了交易中心,小涛说送于龙回家,于龙谢绝了。有了房子,就像小苗扎了根,自己就是这个城市的人了。春光这么好,心情这么好,于龙想走走,慢慢地走,他要仔细看看这座城市,好好感受一下做城市人的茫然与得意。 于龙沿着大路往回走,恍惚中自己好像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这座城市,大街上的车流,行人,绿化带,广告牌,雕塑,花坛,大楼,还有被高楼切割成一条一块的天空,都倍感亲切。 于龙拐下主街,抄近路回家,他要回去一个人再好好看看那套房子,让爽歪歪的感觉重来一次。 这是一条单行路,路边停满小汽车,车头全冲一个方向,行驶的车也都一个方向。于龙突然想起那天跟江月关于会不会开车的谈话,决定有时间报个驾校,先考个证,将来肯定用得着。 一辆于龙只在电视上见过,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美国大兵开的大车迎面驶来,引擎轰鸣炸街的响,引得行人驻足,汽车躲避唯恐不及。 于龙也停下脚步,看着这辆霸气,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的车。车到近前于龙认出来了,这就是传说的悍马,有民用版和军用版,这辆是军用版。 悍马车在于龙跟前突然停下了,车门四开,下来四个人。于龙本能地后退避让。 主驾驶下来的年轻人突然喊了一句:“哎!――哥们儿,真巧,在这儿遇上了,嘎哈去啦?” 于龙看清了,原来是“烂柿子”。“烂柿子”穿着白色短袖T恤,灰色休闲裤,衣服料子闪着丝质的光泽。 “烂柿子”笑呵呵地径直向于龙走来,于龙也迎了上去。 “上街办点事儿。”于龙回答。 “噢,那天,跟杨森打完,听说你休息了几天,恢复的怎么样?”“烂柿子”关心地问。 “没事,上班了。” “还送快递呢?” 于龙点头,“烂柿子”一抬手,身后的人送上一盒烟,“烂柿子”抽出一支递给于龙,于龙不吸烟但认识烟,这是软中华。 于龙摆手说:“我不吸烟。” “烂柿子”把烟叼在嘴上,身后的人立即送上火点燃。 于龙注意到,身后这三个人都穿着黑T恤,黑休闲裤,左手腕都纹着一个张牙舞爪地翘尾红蝎子。 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有了第一声就接二连三响成一片,像是合奏。原来“烂柿子”的车停在单行路中央,后边堵了一排车。 “烂柿子”扭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对于龙说:“韩教练有意收你做学生,说你很有培养前途,是拳王的料儿,怎么样?考虑考虑?” 于龙干脆地回答:“不行,不干这行。” “烂柿子”一笑说:“呃!那天有空到我公司来玩儿,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送快递啥时候能出头啊?……嗯?” 于龙正犹豫怎么回答,被堵的长长的车队里,有几个人下车走过来,一个小平头远远地喊:“哎!开好车牛逼呀?会不会开车啊?堵这么长,没看见呢?”。 “烂柿子”听见有人喊叫,扫了一眼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平头,没搭理他们。三个红蝎子迎了上去。 “烂柿子”介绍刚才给他点烟的红蝎子说:“这是我的助理小刚,你俩加个微信,保持联系,能不能合作是一回事儿,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这个人得罪不起,于龙掏手机,听到动静不对,抬头看时,红蝎子一拳打在小平头脸上,小平头双手捂脸,鼻血从指缝像小蚯蚓一样爬出来。 小平头的一个同伴伸手来打红蝎子,被另一个红蝎子一脚踹倒在地,小平头捂着鼻子说:“你们,还讲不讲理?” 红蝎子一个耳光搧过去,骂道:“草泥马!你跟说这么说话?嗯?”又一耳光搧过去。 小平头抬头看了正跟于龙说话的“烂柿子”和停在路中央的悍马车,立即软了,连连求饶说:“哥,我错了,哥,我错了。” 后边组团而来,原本要“讲理”的队伍立即散开,各自回到车上,把车窗也摇上去。 红蝎子伤害性不大,污辱性极强地在小平头脸上拍了拍说:“出来混,先学说话,记住没?” 小平头点头说:“哥,我记住了。” 旁边发生的这一切“烂柿子”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助理跟于龙加完微信,“烂柿子”问:“哥们儿,你怎么认识江月的?” 于龙长话短说:“在面馆吃面认识的,那天我吃了一碗面,多转了几碗的钱,还以前的账,她把我叫住,问怎么回事,就这么认识了。” “烂柿子”笑了,这不出他的意料,如果他俩有特殊关系,于龙也不至于送快递,也不会去散打,于龙的解释可信。 “烂柿子”问:“那天你是英雄救美,路见不平呗?” 这笔账“烂柿子”还记着呢,于龙解释说:“那天冒犯了,我现在赔礼!”于龙抱拳道歉。 “烂柿子”摆摆手说:“呵呵,别这样儿,我没那么小心眼,都过去了。” 助理见缝插针地奉承道:“我大哥,是我见过最讲义气,最讲道理的人,跟着大哥干吧,别人想跟还没这机会呢。” “烂柿子”挥手制止了助理,对于龙说:“没关系,都在这一片混,有啥事儿吱一声,我认你这个哥们儿。我得走了,再聊狗子就要来了,回家又得挨顿骂。” “烂柿子”的悍马车轰一声开走了,走出很远后边的车才敢启动跟进。 于龙突然想起电视剧《水浒传》里的高衙内,后来让一帮小混混割掉了命根子,突然很开心。 于龙哼着歌走在他的城市大街上。 ------------ 四十二,危难真情 于龙去房产交易中心过户,回来的路上偶遇“烂柿子”,两人在路边聊了一会儿。“烂柿子”的车停在单行路中央,堵了一排车。有人过来讲理,被红蝎子打得流鼻血,被打者立马道歉。 “烂柿子”的悍马车开走了,走出很远,后边的车才敢启动跟进。 于龙突然想起电视剧《水浒传》里的高衙内,后来让一帮小混混割掉了命根子。“烂柿子”这么张狂,他就不怕报应吗? 于龙相信报应,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于龙今天有点小开心,哼着歌走在他的城市的大街上。 南山坡上两头牛, 一头公牛, 一头母牛。 公牛对母牛说: I love you! 母牛说:油你个头! 于龙自己笑出了声,远远地看见自己那栋楼,站住数了数,十九层,这是真正的高楼。 于龙上楼打开自家的房门,从客厅,到卧室,卫生间,厨房逐个房间仔仔细细地欣赏一遍。很满意,超出相像的满意。 北边次卧的门上了锁,这是小涛的房间,这没什么,谁还没点隐私呀!于龙能理解。 站在南阳台眺望南湖公园,小桥流水,曲径回廊,风雨亭,巨石峰,波光粼粼的湖,游人如蚁。 于龙猛然发现巨石峰下的大树之间有一片空隙,正好是埋黄金的地方。有个念头在脑海一闪,于龙仔细察看窗户,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的支架,摄像头已经拆掉了。 于龙明白了,东西虽然埋在山上,其实还在监视之下,这个姓芦的很神秘,很奸滑,让人害怕。 这座房子里会有会也有监控呢? 于龙把所有的房间重新检查一遍,没有异常。心想他监控我有什么用呢。我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让他监控又怎么样? 于龙在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江月说他哥要请客的话,这次比赛江月没少出力,自己应该主动请他们,包括刘教练。 于龙给江波打电话,想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接电话的是江月,她带着悲腔说:“我哥出事了,在手术室抢救呢。” 于龙:“咋的了?” 江月:“我哥让人打了。” 于龙:“怎么样?严重吗?” 江月:“我见他时就昏迷不醒的,满脸是血。” 于龙立即下楼,打车去了医院。 江波和司机明义上午从石佛山回来,途中有一台车超车,故意剐蹭了他们的车,双方下车理论的时候,对方蛮不讲理,动手打人。 对方四个人,江波只有他和司机,寡不敌众,两人都受了伤,司机都是皮肉伤,他们对江波下了死手,木棍打在后脑,颅骨塌陷,颅内出血。 经过四个小时手术,江波被推出手术室,这时天已经黑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生命体重平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到晚上八点多,江波麻醉苏醒了,说的第一句话是:“有人算计我,想致我于死地。” 江月问:“谁?” 江波吃力地说:“孙大爪子。” 房间还有其它人,江波闭上眼睛休息,不再说了。 江波脱离危险,于龙坐了一会儿要回去了,江月送到医院大门口。 于龙问:“谁算计你哥?” 江月:“合伙人。” 于龙:“他想咋的?” 江月:“石佛山有个莲花谷知道吗?” 于龙点头说:“我家是那儿的,知道莲花谷,现在是个景点,挺火的。” 江月:“这个项目是我哥投的,还有一个合伙人,姓孙,是社会人儿,外号叫孙大爪子,我哥占大股,借助他在当地的人脉,一起搞的这个项目。当时说好的,孙大爪子只负责对外关系,不参与内部经营。现在项目赚钱了,孙大爪子起了贪心,他想把我哥挤走,我哥不走,他们就这样了。” 于龙:“那咋整?” 江月流着泪说:“我也不知道咋整,我堂哥明天过来,看他有啥主意。” 第二天下班,于龙在路边店吃口饭就去了医院。病房里有很多人,江波已经清醒了,他们好像在开会。于龙正要回避,江波说:“于老弟别走,你不是外人,一起想想办法。” 于龙找个角落坐下,听他们继续说,听了一会儿全明白了。 昨天江波被打,今天上午孙大爪子带人接收公司,副总和会计拒不配合,现在他俩被扣在公司,孙大爪子扬言不交接就不放人。 保安部长报了警,警方说这是你们公司内部问题,只要没有肢体冲突,他们不能介入,其实是借口推脱。 江波的堂哥江峰,还有公司的几个高管一起商量怎么办。 出纳说:“莲花正开花,现在是旺季,每天收入上万,耽误一天就有一天的损失。” 保安部长说他们人太多,把公司围了,员工无法上班。 江峰三十多岁,人很干练,是集团旗下一家酒店的老总。他的意见是明天多带人去,硬闯,如果冲突了,警方就得介入,维持公司经营秩序是他们的责任。 保安部长说:“警方怕是被买通了,会管吗?” 江峰说:“法制社会,向情向不了理,真要是冲突起来,事情闹大了,他们更不敢胡来。” 江波想了想,说:“大哥说的对,不能这样悄没声地忍让,这正是他们希望的,明天大哥你和江月一起去,这边再找几个人,把员工集合起来,一起去上班,看他们怎么样?” 保安部长说:“这样可能会动手,可能流血冲突。” 江峰问:“你们保安部能打的有多少?” 保安部长想了想说:“保安部一共十五个人,50岁以上的占一半,指不上。年轻的,真正能为公司上阵的,不超过五个。” 江峰说:“加上我和我的司机,就有七个人了,员工中有没有敢上的?” 江波对坐在角落的司机说:“你找几个?” 江波的司机也被打了,都是皮肉伤,他站起来说:“江总,没问题,我找几个好哥们儿,五六个没问题,加上咱公司张强他们几个,十多个人没问题。” 这是江波用人之际,于龙坐不住了,凑到前边说:“算我一个。” 江波笑了,说:“老弟,这太好了!你一个顶十个,不过,你要手下留情,咱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平事儿,把副总和会计解放出来,员工正常上班就行了,伤了人不好。”江波对大家说:“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就是有名的‘铁拳”!”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身于龙,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哦――” 于龙说:“我会有分寸。” 江月望着于龙,眼窝里溢出泪水,危难之中见真情,江月体会到了。 ------------ 四十三,出手惊人 江波的合伙人孙大爪子要独霸公司,扣押了公司的副总和会计,不交接就不放人。 江波的堂哥和公司高管共同商量办法,最后决定组织人马,解救副总和会计,恢复公司经营。 大家分别找人,于龙自愿参加,江波很高兴,向大家介绍说:“他就是铁拳。”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身于龙,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哦――” 江月望着于龙,眼窝里溢出泪水,危难之中见真情,江月体会到了。 第二天一早,江月开着一辆奥迪SUV来接于龙,于龙说:“这一去不定得几天,我得带着球球。” 江月说没问题,上车吧。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大嘴岔,薄嘴唇,三角眼,年龄和江月相仿的女士。江月介绍说:“这是我朋友白雪,拔刀相助的哥们儿,嘴比刀子厉害,今天就看你的了。” 白雪惊异地看着于龙说:“哎呀妈呀!你就是铁拳呢?上次看你比赛,都要吓出心脏病了,你咋那么猛呢?一拳就把人放倒了,抬出去的,我以为给人家打死了呢。” 于龙抚摸着球球的脑门说:“打小就出大力,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有力气。” 白雪嘻嘻一笑说:“我和小月都是你的铁粉。你不知道吧?小月一天把你崇拜的,迷了魔了的。” 江月打了白雪一下说:“闭上你的臭嘴,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扯犊子。” 白雪:“哥们儿你记着,不管啥时候,阴云盖不住天,舌头硬不过牙,咱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怕它个狗卵子。” 江月说:“话也不是这么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地界上,咱没啥便宜赚。” 白雪:“得了吧你,我就不信那个邪,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小泥鳅能翻多大的浪。实在不行你去求求‘烂柿子’,他要是出马,这块黑云立马就散了。” 江月呸了一口说:“你把我当成啥了?宁肯这个项目不要了,我也不会求他。” 白雪呵呵一笑说:“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两码事儿。生意用钱说话,你别混在一起。” 江月突然悲伤起来,擦了一把泪说:“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坏人得猖狂。” 于龙看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软。随口安慰江月说:“话也不是这么说,坏人猖狂一时,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白雪说:“于哥,你这话我信,老话说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相信好人有好报。白雪,你也别太悲观,你不想想,于哥为什么来帮你,好人落难总会有人帮,坏蛋落难,都恨不能扔块石头砸。于哥出马,就那几个土包子,有对手嘛。” 江月叹了口气说:“这才是开始,将来咋整呀?我哥不知道能恢复的怎么样,这么大一摊子,不愁人呢?” 白雪“切”了一声说:“怕啥,让你哥养病,你全盘接过来,有我和于哥保驾,有能打的,有能骂的,看他们谁敢支毛! 江月扑哧乐了,说:“就服你这天塌了,也不愁的劲儿。” 她俩说笑,于龙不好插嘴,假装听不见。 两个小时后车到了景区大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大门口吵吵嚷嚷。 江峰和他的司机,江波的司机明义带着七八个哥们儿,保安部长领着五六个保安,还有公司的二十多人在大门口聚齐。 外边的要进去,里边不让进,正在大呼小叫地讲理。 无论你怎么大呼小叫,大门内,孙大爪子的人守着大门就是不让进。白雪跳下车,加入了吵架的队伍。 白雪嗓门大,气势汹,连说带骂,骂的男人脸红,女人捂耳朵。 无论你怎么骂,里边的人背过脸去,就是不开门。 江月冲于龙笑笑说:“这个白雪呀,淑女的时候贼淑女,泼妇的时候鬼见愁。我的朋友里,她是最能吵的,出去买东西我们都要叫上她,她一吵商家就打折。”说完得意地笑了。 江波的司机明义带着七八个人在旁边的小门那儿动了手。 明义想抽开门栓冲进去,守门的保安手持二尺多长,鸡蛋粗细的蜡木棍,不停地抽打。明义试了几次,门栓没抽开,手上挨了好几棍,搓着手背退后了, 于龙下了车,球球也随着跳下了车,紧跟着于龙。。 于龙径直走向旁边的人行小门,小门内有两个保安不断地抡着木棍,不许靠近。于龙伸手拨门栓,木棍抽过来,于龙翻手抓住,一把夺了过来。 保安没想到这人力气这么大,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于龙伸手拉开铁栓,推开门就往里走。 另一个保安扑过来,用身体阻拦,于龙轻轻一推,那个保安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大人推搡一个小孩儿。 又一个保安举起木棍打来,于龙一闪身抓住棍子,往回一送,棍子戳在保安的胸口,保安“哎呀”一声,丢开棍子,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剧烈地呛咳,站不起不来了。 不远处还有两个保安,发现这边防线被冲破,举着棍子跑过来。于龙正要迎上去,球球突然窜到前边,“呜呜”叫着露出锋利的牙齿;江波的司机明义,保安部长等一群人冲过来,两个跃跃欲试的保安很识时务,原地站住不敢动了。 于龙开了大铁门,十几台车鱼贯而入。 江峰很老道,他在一个保安手里抢过对讲机,这样即可防止他们给孙大爪子报信,又能监听他们内部通话。 于龙一直守着大门,直到所有的车子都进来了,对守门的保安说:“把门关上吧,有没有不服的?咱过两招儿。” 保安个个垂头丧气,不敢正眼看于龙。等在一旁的江月说:“他们走远了,走吧。” 进了大门便是景区地界,这是几十公里长的山间谷地,一条小河在树丛间若隐若现地流过,河边自然形成很多水泡子,泡子里荷花盛开;两侧高山奇峻,大树成林,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两年多的时间里,江波在这儿投资六千多万,包括两座三星级温泉酒店,二条标准滑雪道,水上乐园,九曲荷花池,十二公里探险步道,康养老年公寓等项目。因为有多年连锁酒店和旅游公司经营经验,江波把这儿经营的有声有色,深受游客青睐。今年,除了本地游客,全国各地的游客翻番增加。 孙大爪子正是看到了前景,才动了坏心眼儿。 江月的车到达公司办公大楼时,看见两伙人正隔着伸缩大门在对峙。 ------------ 四十四,大刀阵 江月的车到达公司办公大楼时,看见两伙人正隔着伸缩大门在对峙。 白雪跳下车就冲在了前面,一会儿讲理,一会大骂;江波的司机明义带着人想从伸缩门上爬过去,里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推下来。冲击了几次不成功,有几个人挂了彩。江峰急眼了,亲自冲上去,保安部长一把拉住了他。 保安部长把江峰和明义拉到一边,三人头碰着关嘀咕了一会儿,招集了六七个人返回车上,每人拎着一个车用灭火器飞奔过来,六七个灭火器同时发力,霎时大门前白雾漫天,大雪铺地。 看守大门的保安没想到这一招儿,个个被喷得像雪人一般,打着喷嚏,揉着眼睛退去了。 保安部长翻身跳过伸缩门,手动开了大门,大家一拥而入,奔向办公大楼。 这是座五层的办公大楼,独门独院,仿古出檐雨搭庄严气派,台阶两旁各有一个大石狮子。 突然,办公大楼的玻璃大门开了,一群光头黑衣人涌出来,在门前台阶上站成两排,每人手里一把二尺多长的大砍刀,阳光下刀锋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涌进来的人流突然停住了。 之前在景区大门和伸缩门,守门的是招聘来的保安,他们见硬就退,比较好对付。这些人不同,他们是孙大爪子豢养多年的爪牙,是孙大爪子横行乡里的黑帮打手,个个久经阵仗,心狠手辣,其中不乏在号里几出几进的亡命之徒。 江峰伸开双臂拦住众人,不让大家往前冲。这种情形下,不顾后果的硬拚肯定要流血,甚至出人命。 江峰,江波的司机明义,保安部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了主意。 于龙拾起两个扔在地上的空灭火器,一手一个,推开江峰的手,迎着大刀阵走了过去。 江峰大喊:“于老弟,不行啊,快回来。” 白雪跑上前拉了一把没拉住,于龙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大刀阵立即变换队形,等着于龙自投罗网。 于龙毫无惧色地走上台阶,径直走向大刀阵。一个家伙举刀向于龙劈来,于龙正要举灭火器相迎,身后一个黑影突然窜了上去,只听一声惨烈的“哎哟!妈呀――”,大砍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球球从于龙身后扑了上来,他一口咬住了那个人的右手腕,将他扑倒在地。 只见球球把头甩了几甩,那家伙的手腕上一大块皮肉就被撕下来,红的肌肉,惨白的肌腱清晰可见,鲜红的血液像红线一般喷射而出。 第一个马仔举刀砍来时,另有两个马仔几乎同时举起了刀,球球扑倒了第一个,第二刀已经砍下来,于龙举起灭火器一搪,马仔手中的砍刀当“啷”一声震飞了。 马仔只觉得虎口撕裂般剧痛,手臂发麻,甩着手退到一边。 第三个马仔稍一犹豫,球球扑过去咬住了他的脚踝,甩头一扯,这个马仔仰面摔倒在地,手里的砍刀失手落地。 球球又闪电一般扑向一个离于龙最近的马仔,马仔提着刀转身想跑,被球球咬住小腿,甩头一撕,一块皮肉血淋淋地掀开了,马仔一瘸一拐地拼命逃跑,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 所有的马仔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静止了一秒钟后,纷纷丢了手里的大砍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于龙推开办公楼的玻璃大门,大家一拥而入,直奔五楼会议室,那儿关押着副总和会计。 孙大爪子从进驻这座大楼就没离开。 他原本想占领江波的办公室,但江波的办公室是高级防盗门,不把门框凿下来谁也没办法开门。孙大爪子把副总和会计叫到会议室,名义是谈话,实质是软禁。 孙大爪子没对副总和会计实行捆绑,看押之类的行为,而是由他亲自陪着谈话,让他们配合交接,许诺了天价的好处。 副总和会计用沉默对抗,孙大爪子就不许他们离开会议室。马仔负责送饭,送水,送烟,上侧所都有人跟随。 保安部长报警后,派出所来了两个警察,问什么情况? 孙大爪子早有准备,说董事长正跟公司高管布置工作,警方如果有兴趣,不反对旁听。 警方就有了不好介入的理由,打个转儿走人了。 孙大爪子是个演说专家,能把死人说活,能把活人说死。当初就是他一番天花乱坠的演说,把江波说动了心,实地考察了两次就拍板上项目。 但是,副总和会计是当地人,他们了解孙大爪子的为人和名声,他们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孙大爪子那张破嘴。 孙大爪子费尽了口舌,副总和会计就一条:交接可以,必须有董事长签字的董事会正式文件。 孙大爪子:“你们照章办事是对,没毛病,值得表扬。可是,现在有特殊情况,是特殊时期,董事长出了事儿,正在医院抢救,死活不知,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不可一日无主,这样下去损失的是公司,是我自己的利益,也是你们的利益。” 无论孙大爪子如何天花乱坠,副总和会计无动于衷。 孙大爪子软磨硬泡,一天一宿不让他俩回家,他亲自陪着。 于龙他们突破景区大门时,孙大爪子收到了报告,他立即招集三十多个马仔,作好应对准备。 大门口发生的一切,他在监控里看的一清二楚。球球几秒内放倒三个马仔,于龙灭火器一挡,大砍刀被震飞的场面让他心惊肉跳,这是他没想到的,他以为二十个大砍刀能挡入这些有钱胆小的城里人,没想到局面出人意料。 自己如果落到这些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不用人动手,那条狗就能把他撕成碎块。孙大爪子越想越害怕,不敢久留,大喊一声,招集马仔给他断后,抢先从消防通道下楼,翻墙逃出去了。 公司终于被夺回来了,江峰,江月,副总,会计,保安部长等高管开了个紧急会议,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会议开到下午一点多,达成几项共识: 一, 江月接替哥哥江波,即刻接管公司全面工作。病床上的江波在电话里向高管们作了授权。 二, 副总和江峰负责紧急公关,寻求当地实力关系的保护,花多少钱都行。会计准备几百万现金作公关费。 三, 江波的司机明义配合保安部长,做好公司大楼和景区收费处的保安,所有带来的人,能留下的大力欢迎,按天计酬,津贴优厚。 于龙自愿留下,不要报酬;白雪也自愿留下,也不要报酬;他俩说好,陪着江月一直到事件平息。 江月感动得热泪盈眶。 ------------ 四十五,重整旗鼓 江峰和江月组织人马,经过三个回合的对决夺回了公司,孙大爪子仓皇跳墙逃跑。 江月接管了公司,为了保护江月和公司的安全,于龙自愿留下,不要报酬;白雪也自愿留下,也不要报酬;他俩说好,陪着江月一直到事件平息。 江月感动得泪流满面。 晚上九点多,负责紧急公关的副总和江峰回来了,他俩拜会了几位当地的社会大哥和实权官员,有的表示同情,有的避而不见,有的敷衍搪塞。这些大佬都很谨慎,谁也不愿意介入这类纠纷。 江月召集大家在办公室研究对策。 于龙吃过晚饭回房间休息。因为突然增加这么多人住宿,后勤一时搞不到那么多床,每人发一个厚床垫,腾出部分办公室临时住宿。 球球晚上吃多了,食堂没有鸡肝,用猪肝掺大米饭,还加了一些碎肉块。球球长这么大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饭,胃口大开,吃了小半盒,肚子撑的溜溜圆。 于龙担心没出息的球球积食,躺了一会儿便带着他出去消食。 董事长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他们还在开会。于龙带着球球从五楼到一楼逐层查看一遍。 一楼的办公室全部腾出来做了宿舍,这里最热闹,有几个房间的门大开着,小伙子们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听歌,音乐震天价响。 走到雨搭下,于龙想起上午面对大刀阵的一幕,如果不是球球出其不意地出击,接连放倒三个马仔,自己凭两个灭火器跟他们拼,怕是凶多吉少,心生感激,于龙哈腰拍了拍球球的脑门,球球受到爱抚,兴奋地摇头摆尾。 七月天,白天有点热,晚上清凉怡人;大山里的夜空清澈明朗,一弯新月漂浮在中天,几片浮云被月华镀上了银边。 院子里有人纳凉,有的在散步,有的吸烟,有的凑在一起聊天,于龙一个都不认识,带着着球球转向大楼后院。 球球在地上嗅来嗅去,偶尔翘起一条腿撒尿标记领地。 球球突然穿过绿化带,跑向围墙根,于龙好奇地跟过去,发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于龙拾起来,借着路灯光看时,却是一个重量不轻的金链子,下边挂着一个菩萨造型的玉坠。 墙根处有几个摞在一起的汽车轮胎,墙面上有脚蹬的痕迹,墙头上有鞋底踩踏留下的沙土,看来孙大爪子是从这儿翻墙逃跑的。 于龙虽然不认识孙大爪子,但设想他逃跑的狼狈样儿,很好笑。这几个轮胎是孙大爪子的马仔从车库搬过来的。 孙大爪子从消防通道逃出大楼,他的司机已经在车库发动了车子。孙大爪子大骂马仔:“草泥马的!瞎呀?前边能出去吗?”骂完用手指了指围墙。 马仔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七手八脚地推了三个轮胎摞在一起,孙大爪子紧跑两步,踏着轮胎上了墙。 孙大爪子逃回自己的办公室,脱衣服发现金链子没了,想了一想可能是爬墙时挂掉了,金链子不算值钱,值钱的是那个菩萨玉坠,是正宗的和田籽玉。 孙大爪子越想越窝囊。原以为二十个大刀片能震慑住江波的人,没想到蹿出来一条狗,眨眼儿的功夫咬伤了三个人,把这帮饭桶吓的一哄而散。 孙大爪子不是好惹的,他的外号就是证明。 这个人为人处事不能吃亏,只能赚便宜;打牌,打麻将擅于偷牌,出老千;凡事得多吃,多占,多留一手;二十五岁之前就靠坑蒙拐骗赚了第一桶金;三十出头就有了当地最大的海鲜酒楼,三家物业公司,养着二三十打手。 众所周知,眼下的物业公司跟黑社会基本是同义词。孙大爪子年纪轻轻就资产过亿,是当地响当当的青年企业家,是有头有脸儿的人物。否则,怎么配得上“大爪子”。 眼下吃了这么大个亏,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以后还得在这片混呢。不挽回面子,岂能善罢甘休? 孙大爪子召集他的七梁八柱商量对策。 孙大爪子的七梁八柱围着桌子坐齐了,孙大爪子进屋就开骂:“草你个血马!都是废物!饭桶!我养了一帮饭桶!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一条狗就把你们吓出尿儿来了。” 马仔们知道老大心里有火,点头哈腰,让他骂个够。 孙大爪子骂够了,一个马仔说:“大哥,老话儿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把咱失手了,还有下把呢。大哥别着急,咱商量商量,杀他个回马枪。” 另一个马仔说:“大哥,这帮兄弟你也知道,都是经过阵仗的,没有熊包,就是事儿来的太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谁想到那个像鲁智深的家伙那么有劲儿,那么猛,他那么一搪,狼崽子的刀就飞了,狼崽子现在胳膊还抬不起来呢,大夫说韧带拉伤。” 孙大爪子说:“说你们饭桶还不服,平时不练功,吃喝嫖赌样样行,真章儿就傻B了吧?” 另一个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大哥,要是光那个鲁智深也没啥,咱二十把砍刀早把他剁碎了,关键是那条狗,嗖嗖嗖一眨眼儿功夫,放倒三个兄弟,血了乎拉的,那场面,确实吓人。大夫说三毛子可能废了,好了也是个瘸子,上边得防着那个鲁智深,下边还得防着狗,兄弟们确实有点蒙。” 孙大爪子呸了一口说:“放你娘的臭狗屁,一条狗再蝎虎,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另一个马仔谄媚地笑着说:“大哥,不能全怪兄弟们,你也知道,咱这一片,不管他是谁,只要咱兄弟们一亮家伙,还不把他们吓尿了,跪地求饶都来不及。兄弟们有时候没碰过硬了,事儿来得突然,一时慌了神,可以理解。我觉得兄弟及时撤退不是坏事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尚在,庙也在,什么时候想收拾他们,还不由着大哥。” 这话孙大爪子爱听,想一想,觉得兄弟们说的也有道理,脸色和缓下来,吩咐倒酒,都说说,下一步怎么整? 吃着海鲜,喝着茅台,孙大爪子跟马仔们商量到半夜,意见基本统一了,办法也有了。 这次失手的关键是“鲁智深”(他们不知于龙的名字,因为长得像电视剧水浒传里的鲁智深)和他的那条狗,把他们整住,别的就是小菜儿了。 孙大爪子和马仔们给于龙和球球设下一个恶毒的圈套。 孙大爪子长出一口气,对马仔们说:“明天准备一天,后天行动,这回谁掉链子,让他滚蛋!” ------------ 四十六,雪月夜话 孙大爪子接管公司不成,跳墙逃跑,把脖子上的金链子和价值不菲的和田玉菩萨丢了,也丢尽了脸面,立即召集马仔们商量对策,给于龙和球球设下一个恶毒的圈套。 孙大爪子长出一口气,对马仔们说:“明天准备一天,后天行动,这回谁掉链子,让他滚蛋!” 于龙和球球在公司大楼前后转了一圈儿,回到临时宿舍,把金链子和玉菩萨放进背包里,关门要睡觉时,却见江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江月正和公司高管们开会。 接管了公司江月才知道,这个职位有多操心。 公司发生变故,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平素处的不错的社会关系,到了关键时候都推三阻四,以各种借口明哲保身,隔岸观火。世态炎凉,人情纸薄,总算领教了。 外力指不上,内部也不安定,有的员工担心受牵连,请假休息了,有的干脆提出辞职,还有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公司上下弥漫着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日常工作敷衍了事。 有两个员工是孙大爪子的内应,副总的意见是马上开除,以儆效尤。 江月刚刚接手公司事务,对下边的人一点也不了解,犹豫不决。 江峰有自己的观点,他说这时候人心不稳,开除这两个人就树了两个敌人,咱心里有数,再等等,合适的时候再采取措施。 江月觉得有道理,同意堂哥的意见。 白雪原本是陪伴江月,公司高层开会她没有发言权,只有端水倒茶的份儿,但这个人心里有话存不住,尤其是涉及江月,这时发言道:“按理说这个会我没有发言权,也不应该参加,不过,我跟江月是好姊妹,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看着急。” 江峰笑笑说:“都不是外人,有话你说。” 白雪说:“你俩出去找关系碰了软钉子,我觉得这事儿正常,如果江波在,结果可能不是这样,为什么?因为江哥虽然是江波,江月的堂哥,但别人不看这个,人家可能还不太信任你,有些事不会马上答应你。我觉得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关键看你心诚不诚,一次不行两次,多去几次,心诚则灵。” 副总明白了白雪的意思,立马表态说:“大妹子说的有道理,如果是江总在,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他们有顾虑可以理解。一回生,二回熟,咱就多跑几次,先混熟了,事儿就好办了。” 江峰突然开了窍,精神一爽,说明天跟副总继续跑关系。 副总说有一个社会大哥级人物,跟江总认识,吃过几次饭,江总不太想招惹这些人,就没深交。现在用人的时候,是不是拜访一下。 江月问了那人的名字,答复说:“等我打电话问问我哥再说。” 眼看到了下半夜,江月说:“今天都累了,尤其是副总和会计,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咱早点散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众人的脚步声走过于龙的宿舍,于龙开了电灯。 江月见于龙房间的灯亮了,敲门问:“于哥,睡了吗?” 于龙回答:“没呢。”开了门,门外站着江月和白雪。 江月说:“于哥,今天多亏了你,帮了公司大忙,还有球球,这小玩意儿,没想到这么厉害。刚才我们开会,大家都说孙大爪子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小心,还有球球,一定要看好他。”江月说着眼里含了泪。 于龙说:“知道了。” 江波的办公室原本就带卧室和卫生间,江月和白雪洗漱完睡在一张大床上,两人谁也睡不着,脑海里把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场景又重播了一遍。 白雪说:“这个于哥你怎么认识的?” 江月把跟哥哥打赌,于龙挪自行车的事儿说了一遍。 白雪咯咯笑了,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傻呀?” 江月不爱听,怼白雪说:“你才傻呢?” 白雪怪笑着说:“哟哟,这就不让说了,你是不是有意思了?” 江月叹了口气说:“告诉你吧,意思还谈不上,我身边都是精明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我一个都信不着,天天防着他们。这个于哥,你说他傻吧,也不像,你说不傻吧,竟做傻事儿。跟他在一起心里踏实,不用防着他。” 白雪说:“你这话说的明白,真是这么回事儿。现在满世界都是精明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都活的贼他妈的累。” 江月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不在乎钱的人,他是第一个。其实他挺穷,应该把钱当成命也不过份儿,可他真就不在乎钱。我哥给他转过去,他不收,说来路不明的钱不要,又转回来了。我哥一忙就忘了,过了几天想起来了,觉得这个人挺好玩儿,把事说明白了,又转过去,他才收了。你说他傻吧,有点,是不?可我觉得这不是傻,是厚道,本分,这样的人真不多了。” 白雪突然来气了,骂道:“草踏马滴!我家那个该死的,天天一分一厘跟我算账,差一点都不行,他咋不傻点呢。” 江月呵呵笑了,问:“你俩呀,唉!你怎么打算?” 白雪说:“草踏马滴!还能咋的,为了孩子,对付过呗!我想好了,他爱咋的咋的,我就看住钱,将来不受穷,别的随他便了。” 江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当年我妈病重时,我天天陪他睡,我妈跟我说,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是好事儿。女孩太好看了诱惑多,算计你的人多,一不小心就上当了。就算你不上当,强按牛头的事儿也不少,说红颜薄命就是这个意思。” 白雪问:“咋的?” 江月说:“我妈说,以后嫁人一定嫁个厚道人,别太有能耐,别比你强,这样你才能幸福。” 白雪接话说:“你妈是过来人,看得透呀。这社会,那有厚道人啦!我算看透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就是靠钱最靠谱。” 江月说:“这话就不靠谱,你能搂着钱过一辈子?” 白雪:“有钱,起码活得舒服点。” 江月:“你这话说对了一半。其实人幸福不幸福,跟钱关系不大。衣食无忧是一关,过了这一关,幸福度跟钱关系就可以忽略了。而且,有的人没钱时还挺幸福,有钱后反到坏菜了。” 白雪气愤地说:“草踏马滴!俺家不就是吗?没钱时还挺好,有俩B钱儿就不知咋嘚瑟了。” 江月说:“窗户发白了,天要亮了,睡一会儿吧。” 白雪:“睡一会儿吧。” ------------ 四十七,落入圈套 江月和白雪睡不着,聊天到天亮。 江月说:“窗户发白了,天要亮了,睡一会儿吧。” 白雪:“睡一会儿吧。” 早晨,江月还在睡觉,江波打来电话,他已经下地了,医生说再治疗几天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就行了。 江月问:“好啊!怎么这么快?” 江波说:“我做的是微创手术,在脑袋上打个小眼,就把血抽出来了,所以恢复的快。现在就是头痛,吃药能顶住。” 江月立即起床,马上召集高层开会,宣布董事长基本康复,几天后返岗。 董事长没事儿了,很快会返岗,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所有员工为之精神一振,董事长回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江月要安定人心,了解情况,决定到各单位走走。指定行政部长,总裁助理,于龙和白雪随行,视察单位包括两个三星级温泉酒店,康养老年公寓,景区管理公司。 江氏集团是一家集酒店,旅游,康养为主营业务的大型集团公司。江月是集团公司的财务总监,集团所属的企业十几家,石佛山项目只是其中一家。 每个月江月都要到各企业走一遍,主要是看财务管理,账目收支情况,相当于财务审计;平时财务管理都是网上操作,她在家就随时掌握了各企业的账目情况。所以,很少走到基层来;偶尔下来也只接触财务有关的主管人员。 集团内部早就传闻,说董事长有个比明星还漂亮的亲妹妹,大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现在机会来了,好信儿的员工有事没事都来照个面,见过的直啧舌头:“天呐!看人家咋长的,画都画不出来。” 更有那多情的男员工,千方百计一睹为快。不见还好,见过了精神有点错乱,神经有点恍惚,失眠,抑郁,绝望……怀疑生命的意义! 这一天很平静地过去了,董事长康复,很快将返岗;孙大爪子取而代之,接管公司的借口就不存在了。代理董事长走访基层,是在宣告,公司还在把控之中,没有变天。尤其是代理董事长美若天仙,平易近人,让员工看到了希望。 孙大爪子通过内部眼线,很快就知道了江波不日返岗的消息,他半信半疑,怀疑是稳定人心的假消息。 不管江波返岗还是不返岗,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早晨刚上班,几个高层排着队向董事长请示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明义跑上楼来请示江月,说保安部长刚才打电话,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大门口收费处闹事儿,让多派几个人去。 于龙在隔壁听说有情况,也跟了进去。 江月问司机:“你啥意见?” 明义说:“让于老弟看家,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江月想了想说:“别是孙大爪子的花招儿,要去咱都去。” 大家迅速下楼,于龙带着球球上了江月的车,五六台车直奔景区大门口。 十几公里路程,很快就到了。远远地看见有五六个光头,黑衣,黑裤人,跟公司保安推推搡搡,有的支起黄瓜架,扭作一团。 明义带着七八个兄弟跑上去帮忙,停车场的一台大巴上突然冲下来十几个人,也是光头,黑衣,黑裤,这些人全都拿着鸡蛋粗细的蜡木棍,下了车直扑收费处。 黑衣人扇形包围上来,举棍就打,霎时棍棒横飞,一片惨叫声;有几个人扑向收费处,打碎了玻璃,拼命踹门,想强行冲进去;两个收费员挡住门,吓得杀猪似的叫。 于龙开门下车冲了上去,球球紧随其后。 有人大喊了一声:“那小子过来了!” 立即有五六个黑衣人不再跟保安的纠缠,举着棍子,摆出一个半圆,那情形好像专等于龙过来。 不管你摆什么阵型,于龙毫无惧色,猛虎一样扑过来。 黑衣人齐声大喊,举棍就打。于龙迎着呼啸而来的棍子冲过去,蜡木棍雨点般落下来,“噼噼啪啪”落在于龙头上,身上,胳膊上。 于龙冒着“棍雨”奋力夺过一根棍子,抡圆了一通横扫,黑衣人的包围圈立即被打破:有的棍子飞上了天,有几个黑衣人被扫翻在地,有的身上受了伤,唉哟唉哟叫唤着退出战斗。 停车场的大巴上又冲下来十几个黑衣人,举着棍子冲于龙扑来。他们分内外两层把于龙团团围住,乱棍齐下。 于龙抡着棍子反击,实在是寡不敌众,他左冲右突想冲出包围,冲破一层,又上来一层;于龙换个方向再冲,这些人前堵后追,围着他乱棍猛打。 于龙身上已经中了无数棍,如果不是他身体强壮,早就被打倒在地了。 突然,于龙听到了球球“嗷嗷”的惨叫声,循声看去,球球已经被大网兜套住,正在网兜里挣扎。一个黑衣人拖着网兜跑,好几个人跟在后边不停地抽打球球。 于龙的心像被扎了一刀,大叫一声,冒着“棍雨”扑过去,撞翻好几个企图阻挡他的人,去解救球球。 黑衣人围着于龙一路追赶,边追边打。 黑衣人把球球拖向一辆皮卡车,把球球甩到后车厢,皮卡车立即启动,他们要带走球球! 于龙迎着皮卡车冲过去,一跃跳上发动机盖,一脚踹下去,挡风玻璃碎了,这一脚洞穿挡风玻璃,正踹在驾驶员的前胸,驾驶员嗷一声惨叫,嘴里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皮卡车失去控制,像脱缰的野马,冲过马路,跟对面停车场的车撞在一起才停下来。于龙被惯性甩到地上。 于龙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皮卡车后车厢,车上那家伙举棍子打来,于龙抓住棍子,把那小子拖下车来,一脚踢出数米远,那家伙像一袋水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黑衣人又包围上来,棍子雨点落下来。车厢里的球球被打的哇哇惨叫。 他们人太多了,于龙招架不过来,他扔了棍子,跳上车,趴在球球身上,抱住脑袋,把后背亮出来任他们打。 从黑衣人围住于龙,网兜困住了球球,江波的司机和保安队长就明白了,这是针对于龙的圈套。他们组织人马一次一次冲过来,黑衣人也组织了外围防线,他们冲了几次都没成功。 江月眼看着于龙和球球被群殴,吓得瘫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喊不出声;白雪冲了几次被挡回来,站在旁边喊破嗓子大骂,到处都是棍棒打击声,她的骂声被淹没了。 直到警报声响起,黑衣人像得到号令一般,一哄而散,各自上车,迅速逃走了。 大家跑过来,于龙和球球躺在地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 四十八,笑里藏刀 于龙中了孙大爪子的圈套,被群殴,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明义和公司保安部长为营救于龙,带着人一次又一次冲锋,试图救出包围圈里的于龙和球球,也被打的头破血流。 直到警察到来,黑衣歹徒才上车溜走了。 停车场一片狼藉,到处血迹斑斑,几乎人人挂彩。江月承受不了如此打击,精神几近崩溃,无法行使公司管理权。 江峰护送于龙和受伤的兄弟去石佛县人民医院救治,突然来了十几个外伤病人,亲朋好友也闻讯赶来,医院像炸了锅一样。 江月只是一味地哭,白雪在公司急得团团转,立即给江波打了电话。江波第二天就回到了公司,即刻让妹妹回去休养。 孙大爪子听说江波回来了,第二天就来拜访,这家伙脸皮真厚,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笑呵呵地说:“哎哟哟,听说兄弟被人打了,一直想去看你,这几天事儿太多了,一直也没抽出空,你没事儿就好。” 江波没有完全康复,头隐隐的痛,走路不稳,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他在拼命坚持。 江波话里有话地说:“是啊,听说这几天你挺忙。” 孙大爪子厚着脸皮说:“呵呵,可能有点误会,听说你受伤手术了,不知道伤的怎么样,我怕公司出问题,过来替你守个摊儿……呵呵,小妹可能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下边人发生点小冲突……呵呵,下边是下边,咱哥们是咱哥们儿,是不?我这个人,老弟你还不知道吗?最讲义气,最够朋友的。你回来就好,这就好了。” 江波板着脸问:“你来有啥事吗?”江波身体不舒服,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孙大爪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噢!没事儿,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你。到底伤那儿了?没事了吧?” 江波说:“这点小伤,没事儿了。草踏马滴!有人对我下死手,也不知得罪了谁,大棒子往脑袋上削,脑袋里出了点血,作了个小小的微创手术,现在没事儿了。” 孙大爪子:“唉呀呀!脑袋可是不闹着玩儿的,老弟咋不多休息几天,好好养养,公司这边不用担心,有我呢。” 江波冷眼看着笑里藏刀的孙大爪子,心里直恶心,表面上还要尽量应酬,这叫肚量,这叫格局,就是古人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江波说:“这点小伤无所谓,我在商场打拼这些年,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货色没见过,这点下三烂的小手段,真是可笑!” 江波直白的敲打孙大爪子了,孙大爪子装糊涂,苦笑着说:“那是,混到咱们这个份儿上,谁没点故事呀?是不?” 孙大爪子这话不软不硬,是回击江波,意思是我也是拼出来的,别小看我,江波当然听出来了。 江波说:“过几天集团老总要来视察。石佛山这个项目在集团里是小项目,集团四星酒店就有十多家,二十多家一类旅游公司。上个月梁副省长还到总部视察,强调要大力发展旅游业,作好旅游这篇大文章,老总要来,我那敢偷懒。” 江波虽然说的有点夸张,但副省长视察这事是真的,报纸,电视都有报道。江波是在警告孙大爪子,想搬倒我没那么容易,我背后有强大的经济和政治力量支撑。 孙大爪子当然听出来了,这些事儿江波不说,他也有所耳闻。但是,非洲草原的狮子明知道攻击野牛有被牛角扎伤,踩踏而丧命的危险,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即是牛肉的诱惑,也是动物的生存法则,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孙大爪子不想谈这个话题,咳嗽了两声问:“听说昨天收费处有人闹事儿?伤了不少人,到底是咋回事儿?” 江波暗想,你一手策划的阴谋,现在装得没事儿人似的,你这家伙脸皮得有多厚,心得有多阴。 江波说:“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警方已经介入了,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孙大爪子尴尬地一笑说:“哦,警方介入肯定会有说法。听说打死了一个人?真的假的?” 孙大爪子的马仔回去汇报说于龙被打得不轻,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了。孙大爪子即担心于龙真死了,那麻烦就大了,又担心手下说谎邀功,想探听一下。 江波轻松地说:“当时看起来浑身是血,其实没咋的,听说昨天晚上吃了一个烧鸡,喝了半斤酒。” 孙大爪子心里咯噔一下,真要是这样,马仔不是骗了自己吗?孙大爪子讪笑着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江波冷笑着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孙大爪子摇摇头。 江波说:“他就是有名的铁拳。” 孙大爪子张着大嘴“啊”了一声,心突突跳了几下。心想怎么惹着这小子了,这不是摸老虎屁股了吗? 孙大爪子表情的细微变化江波自然看在眼里,心里却一阵痉挛,因为于龙的情况并不好,他一天好几个电话,江峰和江月正想尽办法,全力救治。 江波不冷不热的态度孙大爪子并不在意,他此来有三个目的,一是看看江波到底伤的怎么样?能不能坚持工作;二是探听一下于龙的情况,是死是活;三是那天逃跑时把金链子丢了,他估计是翻墙时挂掉了。 此时,孙大爪子的司机正在围墙根儿那儿东瞅西望,蹲在上拨开草丛找他的金链子。 孙大爪子突然到访,看门的保安们都吃了一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两个保安跟着孙大爪子上了楼,之后一直守在江波办公室外边,防备里边有突发情况时紧急处置;另有一个保安陪着孙大爪子的司机去了后院。 保安发现孙大爪子的司机在墙根儿找东西,就问:“你找啥?” 司机不回答,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站起身向保安招招手,凑近了说:“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这事儿办成了有重谢。” 保安问:“啥事儿呀?” 司机左右看看没人,小声说:“孙总的金链子丢了,他说可能是掉这儿了。那个链子188克,将近四两。现在金价四百多块钱,咱就按五百算,是九万多;金链子也无所谓,关键是链子上有一个玉坠,是一个大仙儿给加持过的,是孙总的护身佛,能保佑孙总平安,那个丢不得。这两件全加一起,孙总说谁送回来,给十五万。” 保安眼睛放光了,说:“那快找找吧。”两人低着头在草丛里找了起来。 那个金链子让于龙捡走了,于龙被紧急送医,双肩包还在宿舍,那条链子就在包里。 司机和保安踏平了那片草丛也没找到金链子。 ------------ 四十九,病危通知 收费处群殴是孙大爪子精心设计陷阱,于龙不幸落在阱里。警察接到报警,及时赶到,才解救了于龙。 于龙立即被送到石佛县人民医院,因伤势太重,浑身血肉模糊,深度昏迷,县医院不敢接收,简单包扎处理后,带着氧气袋紧急送往省城。 于龙在省医大急诊入院,经医院抢救,昏迷十二个小时后才苏醒过来。 孙大爪子起初就没想要于龙的命,法制社会,信息时代,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活活打死,谁也没这个胆子。他告诉带队的马仔,让那小子吃点苦头,出我一口恶气,让他在医院躺几个月就行,但不能要他的命。 马仔们也不想杀人,那不是电脑游戏,杀人是要偿命的。 马仔们商量怎么下手,即让于龙吃苦头,又不害他性命。赤手空拳肯定打不过他;大砍刀不能用,不好掌握分寸,失手就要命;锹把镐把也不行,砸在脑袋上就是个死。 马仔们还真被难住了。 一个马仔出主意说:“我有招儿了,咱用蜡木棍,别太粗,那玩意儿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内脏。” 蜡木是一种北方山里常见的灌木,材质轻,弹性好,韧性好,类似南方的藤条,加热后易于塑形,适合做镰刀把,拐杖之类。 据说古时官府施刑的“杖”即是蜡木制成,犯人杖二十,虽然皮开肉绽,却不害筋骨,不伤内脏,犯人仍然可以“徙一千里,与披甲人为奴”。 民间借用蜡木的这个特性,江湖上械斗,会打的用蜡木棍,伤人不害命;不会打的用柞木棒子,出手要了人家的命,自己也把命搭上了。 于龙就是被鸡蛋粗细的蜡木棍所伤。 于龙全身没有一处好皮肉,后背受伤最重,真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医生给他全身清创用了四个多小时,输了2000毫升血液才恢复血压。 大难不死的于龙不能平躺,后背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肉,浑身缠着绷带,他只能趴在棉被卷成的圆筒上休息,睡觉。 于龙的脑袋肿成青皮西瓜,眼睛只剩一条细缝,无法张嘴,只能用细管吸食和输液补充能量。 球球的伤势没有于龙严重,于龙把他压在身下,替他挨了打。球球只是站不起来,浑身发抖,医生说那是疼痛所至。 江峰在医院跑前跑后,调动各方面资源,全力抢救于龙和球球,他重金贿赂了放射线医生,医生给球球做了X光拍片,头颅,四肢,脊柱全拍了一遍,还好,球球全身骨骼完好,那就是皮肉伤,只要不感染,没有严重的并发症,他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江峰包下了一间高级病房,医院特许于龙和球球住在一起,接受医生治疗,让球球享受了人医的服务。 于龙的情况却不乐观。 入院的第二天下午,于龙出现全程血尿,医生说这是大面积创伤引起的,出现这个症状,说明病情危重,最可怕的是肾功能衰竭,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 于龙处在半昏迷状态,偶尔意识清醒,问球球怎么样,大家告诉他球球没有生命危险;再醒来,又问球球怎么样? 除了问球球,于龙还问江月怎么样,江月站在床前,哭得泪人儿一般,趴他脸上说,我没事,我没事。 于龙的眼睛睁不开,用手摸了摸江月的头,手却突然停住了,他又陷入昏迷。 医生拿着病危通知单问交给谁? 于龙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堂姐,谁也联系不上。于龙清醒时问他,他也不说。于龙不想让堂姐再为他难过,这份通知单到了江月手里,就是它旅程的终点了。 江月精神受到刺激,时常处于半疯状态,她取了一箱子现金,凡是走进于龙病房的医护人员:科室主任,主治医生,换药的助理医生,护士长,换药时的配合护士,她就非塞一摞钱给人家,拉着人家苦苦哀求,只要能救活于龙,要多少钱都行。 有护士偷偷议论:这女人对他老公真够意思!长得这么美,对感情这么执着。 白雪告诉护士:“你们别瞎说,他不是她老公。” 护士无法理解,不是老公,凭啥对他这么好。继续问白雪:“不是老公?那是啥?” 白雪也不好回答,说员工吧没人信,说亲戚吧也不像,随口说:“跟我一样,帮忙的。” 护士啧舌,还是不信。 于龙出现血尿第二天,病情继续恶化,24小时没有排尿,B超检查显示膀胱胀满,积满了尿液却排不出来,原来是凝血块堵塞了尿道。 于龙需要立即手术,手术需要签字,于龙说:“秀丽姐,你签吧。” 江月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是秀丽?而不是自己。他俩什么关系?一丝醋意掠过心头。 江月并没因此排斥秀丽,反而对秀丽另眼相看了,于龙信任的人一定是可靠的,肯定有它的道理。 秀丽和孙超都到了医院,轮流陪护于龙。孙超白天上班,夜班陪护;秀丽正在找工作,索性不找了,全职陪护。她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细心,用心,耐心,这让江月叹服,因为自己无法做到。 于龙病情危重那几天,秀丽晚上也不回去,她不走,江月也不走,就和秀丽一起挤一张陪护床。 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成了朋友。 三天后,球球可以站起来了,腿也不再发抖,开始正常吃食;球球很聪明,好像知道主人怎么了,他经常蹲坐在于龙床前,久久地盯着于龙,眼珠一动不动,眼睛里像人类一样流泪。有时边流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就像人类压抑的哭泣。 江月看不得球球这样,流着泪把他抱到床上,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见于龙。 安静一会儿,球球又跳下床,又蹲坐在于龙的床前,眼睛里泪珠一粒一粒滚落下来。那场面让人揪心,让人看不下去。 于龙入院第七天,早晨换药回来,他奇迹般地坐了起来,眼睛已经能睁开,脱离黑暗,重回多彩的现实世界。 医生也很吃惊,伤得这么重,恢复的超出常规的快,医生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主任查完房说:“这人体质太好,我行医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有的老皮都蜕了,新生皮肤覆盖了所有的创面。” 第八天,于龙全身的绷带都拆除了,除了脸色仍然乌青,一个全新的,皮肤粉嫩的于龙呈现在众人面前。 于龙执意下地,他试探着走了几步,新生皮肤好像尺码过小,紧绷在身上的衣服,不适应活动,有几处皮肤渗出血丝,仿佛要裂开。 秀丽赶紧把于龙扶上床,不让他再活动。 主人奇迹般康复,球球高兴的直撒欢,时不时冲于龙叫两声:“汪汪,汪汪。” 于龙脸上就露出欢喜地微笑,拍拍球球的脑门说:“过两天,我陪你去南湖公园。” 球球把头依在于龙手掌上,无限眷恋。 ------------ 五十,深山越野 于龙没有兑现承诺,带球球没去南湖公园,按照江波的指示,于龙出院后,江峰把他接到了石佛山,住进了公司的三星级温泉酒店,派专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继续疗养康复。 陪护于龙的十几天里,秀丽和江月处成了好朋友,江月也叫秀丽姐,还把秀丽和孙超推荐进了公司。 江波亲自面谈了秀丽和孙超,对他俩的形象和职业技能很认可,征求他俩本人意愿,秀丽在酒店行政部做主管,这是她的老本行,算重操旧业;孙超上大学时的专业是计算机,毕业后英雄无用武之地,才做了快递小哥,江波安排他到集团网络部做主管,可谓人尽其材,皆大欢喜。 秀丽和孙超很快也到了石佛山,三个人又在一起了。 于龙得到消息自然很高兴,秀丽和孙超报道那天,于龙请秀丽和孙超吃海鲜,感谢他俩对自己住院期间的照顾,三人喝酒庆祝于龙康复,庆祝三人能在一起工作。 于龙为朋友高兴,自己并不开心,他经常带着球球在野外转悠,在野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睛望着远处一动不动,脸上总是笼罩着淡淡的愁云。 狗狗的生命力比人顽强的多,球球已经完全康复,到了野外撒欢,奔跑,到处嗅探,到处撒尿,标记自己的领地。 球球享受了公司员工的待遇,食堂专门为他配餐,鸡肝,鸡腿,牛肉都进了食谱,体重增加挺多,已经是条像模像样的大狗了。 球球成年了,品种问题还是个迷,没人能识别他的品种谱系,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狗聪明,看他的眼睛,不是看世界,是在读世界。 于龙有时盯着球球的眼睛看,搞不懂什么是看,什么是读;每当这时,球球也专注地凝视于龙,黑宝石般清亮的瞳仁里装满于龙迷惑的脸。 这是他俩特有的交流方式。 江月经常来看于龙,发现他话少了,也不爱笑了,担心他精神受了刺激;秀丽说这叫心理创伤,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因为有了秀丽,江月对于龙尊敬有加,距离感似乎也增加了,不像从前那么随便了;秀丽因为江月,对于龙也保持着分寸感。 只有孙超一如既往,每天都乐呵呵,下了班就来陪于龙聊天,散步,海阔天空地谈网络自媒体上的趣事儿,他是天然乐观派。 网络部有十几个人,负责集团网络系统的软硬件维护和运行,孙超的工作比较轻闲,江波特意吩咐他有空多陪陪于龙,争取心理和身体早日康复。孙超很乐意承担这项任务。 进入七月,天气热起来;山里的雨后空气清爽,带着野花青草的芬芳,早饭后于龙正要带球球外出,江波和江峰来了,两人都背着重重的双肩包。 江波说:“这么好的天儿,呆屋里可惜了,咱出去走走,我请你俩野餐。” 江波亲自开车,出了酒店往西不一会儿就下了硬路面,车子驶上了一条土路,再走一段,土路也没有了,前面是原始荒地,有两条依稀可辨的车辙,顽强地证明着曾经有车从这儿走过。 世界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走的车多了,便成了路。 江波加大油门把车开进了荒原,江峰和于龙都为他的车捏了把汗,担心出什么意外。 江波笑着说:“别害怕,抓住把手。” 车子摇摇晃晃地驶过荒草地,爬上一个土坡,草地消失了,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光线也暗下来,车子突然一头扎了下去。 于龙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条河,汽车在河滩上加大马力沿河上行。车子颠簸摇摆像风浪里的小船。 河流是蛇形曲折的,只有甩弯处才有沙滩,汽车不得不经常涉水过河,登陆对面的沙滩,河水较深的地方浪花涌上了发动机仓盖,直扑挡风玻璃。 江峰有点惧了,问:“老弟,行吗?不行退回去吧。” 江波自信地说:“把住了,没事儿。” 江峰:“你这那是野餐,是越野呀。” 江波:“你就放心吧,景区规划的时候,这条路我走过好几次,现在搞的是一期,这边是二期。别担心,快到了。” 球球来到了新世界,对着车窗不停地嗅,于龙搂紧他,不然他在车里像球一样滚来滚去。 车子终于驶出河滩,进入昏暗的密林,一条泥泞的土路在大树间蜿蜒延伸,车轮有时打滑,泥水飞溅,汽车嘶吼着像哮喘病人,扭着屁股吃力地爬行,总算过了泥水路,前边是一片碎石滩,大大小小的石块高低不平,偶尔有大石头拦路,江波放慢车速,汽车倾斜欲倒,车身发出钢铁扭曲的咯吱声。 江峰担心地问:“老弟,你的车没问题吧?” 江波呵呵笑着说:“发动机没问题,要出问题也是轮胎,这路叫轮胎杀手,爆胎是常事儿。” 江峰:“那咋整?” 江波:“咱这车两备胎呢,全尺寸的,放心吧。” 终于过了石滩路,汽车吼叫着冲上一个陡坡,汽车眼瞅上喘不上来气,要熄火了,却咳嗽一声冲了上去,一个急弯停了下来。 江峰和于龙下了车,四下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半山腰。 江波说:“哥,看见没?刚才咱走的这段路十六公里长,有草地,有土路,有河滩,有碎石,有陡坡,最后是高台,知道啥意不?” 江峰摇头说:“我快让你吓死了,啥意思?” 江波呵呵笑了:“哥,你老外去吧。这是标准的越野线路,是二期的重点项目。” 江峰恍然大悟,笑着说:“越不越不知道,是够野的。” 江波说:“哥,现在的年轻人,追求的就是刺激,将来再人为的增加点通过难度,玩儿起来就更刺激了。你瞅着吧,将来这儿是热门,成立个越野俱乐部,肯定能火起来。” 江波往山顶望了一眼说:“上去就是石海,也是一景。” 江波和江峰背包上肩,于龙伸手抢背包,江波说:“不沉,我能行。” 江波领路,三个人在幽暗的原始森林里向峰顶攀爬。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山顶,出了树林,眼前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有的比人高,有的像牛,像羊,有的像西瓜,奇怪的是,这一大片地方没有树,没有草,全是石头。 江峰说:“真是奇了怪了呵,怎么全是石头呢?” 江波说:“专家来考察过,说法不少,都有道理,都解释不通。所以叫石海。” 江波往前一指说:“咱到那儿去,那儿有个莲花座。” ------------ 五十一,石海私语 江波领路,江峰和于龙随后,在幽暗的原始森林里向峰顶攀爬。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山顶,出了树林,眼前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有的比人高,有的像牛,有的像羊,有的像西瓜,奇怪的是,这一大片地方没有树,没有草,全是石头。 江峰说:“真是奇了怪了呵,怎么全是石头呢?” 江波擦把汗说:“专家来考察过,说法不少,都有道理,都解释不通。所以叫石海。” 江波往前一指说:“咱到那儿去,那儿有个莲花座。” 三人踩着石块,绕过巨石,钻过夹缝,眼前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江波指着周边耸立的巨石说:“看看,像不像一朵莲花。” 江峰和于龙看时,真有那么点意思。周围是六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形如莲花瓣,中央一块巨石表面平整像莲蓬头。 江波放下背包,坐在平台上说:“咱搞旅游得想办法植入文化信息,发挥想象力,编故事。故事越离奇越吸引人。” 江峰擦着额头的汗说:“看这架势,你有故事了呗?” 江波得意地笑笑说:“那是,我不会编,就请了几个文化人,作家,画家,摄影家,十几个人过来玩儿了一趟,故事就有了。” 江峰问:“咋编的,说说。” 江波打开背包,取出吃食和啤酒说:“别急,一会儿咱喝着小酒,我给你讲。” 烧鸡,酱猪手,红肠,熏鱼,松仁小肚,盐煮大虾,小青菜,农家大酱,啤酒,矿泉水,一样一样都摆在石台上。 球球闻到肉味,眼睛盯住烧鸡,尾巴摇成转轮。 江波拿起两个鸡腿扔过去,球球扑身接住,“咔嚓咔嚓”几口就下了肚;舔舔嘴巴,还摇着尾巴,盯着猪手,江波又捡了几块猪手,红肠扔给他,这家伙怕人抢他的,叨着跑到角落里独享去了。 江波,江峰和于龙三人吃着肉,喝着酒,江峰说:“快讲你们瞎编的故事吧。” 江波捏起一块猪手递给于龙,说:“这座山不高,海拔也就二千多米,是周围五十公里内最高的山。话说很久很久以前,这座山比现在还高,咱坐的这地儿就是山峰,是几块几丈高的大石头。话说孙悟空大闹天宫以后,玉皇大帝派天兵天将抓他,孙大圣让哪吒追得无处可藏,就藏这儿了。”江波呵呵一笑,拍拍屁股下的石头说:“就是这儿。” 江峰说:“后来呢?” 江波说:“孙悟空藏在这儿让雷公发现了,雷公为了争功,一锤子砸下来,孙悟空发现不好,一个筋斗跑了,雷公把这座山峰砸碎了,山也砸低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江波讲完自己先呵呵笑了,于龙傻乎乎地问:“真的吗?” 江峰看了于龙一眼,心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傻呀。嘴上却说:“瞎编的,孙悟空都是瞎编的。” 于龙愧然嗯了一声,低头喝酒。 江峰喝了一口啤酒,说:“真能编,还挺有意思。” 江波说:“故事还没完呢。又过了很多年,观音菩萨从这儿过,正好累了,想歇歇脚,发现这儿有个块大石头挺平整,就按下云头,坐在这儿歇脚。周围的大石头看是菩萨来了,就自动跑过来站岗,为菩萨护法。” 江峰哈哈大笑说:“不错,再过五百年,就成传说了。” 不知不觉中每人喝了二听啤酒,江峰回头拿酒,发现少了一听,起身到处找:“咦?怎么少了一听呢?” 三个人都站起来找,还是没有。 江波呵呵乐了,用手一指说:“那儿呢?” 不远处一块巨石阴影下,球球睡着了,嘴边有一听啤酒。 于龙走过去拿起看,已经空了,拍拍球球脑袋,球球醉眼朦胧的抬了抬头,脖子软的像面条,又趴下睡了。 江峰哈哈大笑:“这小子,酒量也不行啊!” 三人重新坐下,江波打开一听啤酒,跟于龙一人一半说:“就这些吧,那天有空再喝。” 江峰喝了一口酒说:“老弟,你今天把我俩整这儿来,不光是为了喝酒吧?” 江波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说:“是。” 江波从包里掏出一个包儿,打开,里面是两发霰*弹。 江峰问:“啥意思?” 江波说:“昨天快递收到的。” 江峰脸色也阴沉了,问:“报警没有?” 江波说:“报警不等于说我害怕了吗?” 江峰愤然说:“草踏个马滴!这还没个完了,玩儿黑的了。” 江波说:“哥,今天请你俩,我是有话说。” 江峰:“有什么话?说吧。” 于龙这一路没说几句话,基本是听他们说,此时,以为江波要安排他做什么事儿,表态说:“江哥有什么话尽管说,有用到我的地方不用客气。” 江波感激地拍拍于龙,喝了口酒说:“哥,咱家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以前听说过商场如何如何,这回是让咱赶上了。赶上就赶上了,我也想好了,就算是刀山火海,这事儿咱不能退,不能软,不能让他得逞,下一步可能就复杂了。” 江峰接过话茬说:“咱爷爷是开小旅店起家的,咽气的时候嘱咐我爸和叔,规规矩矩做生意,不贪小利,不挣黑钱,吃小亏,赚大便宜。这算咱的家训。” 江波说:“这话我爸在世时经常说,咱们这一代也都照样儿做,没走样儿。现在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事儿就得两说了。” 江峰说:“你有啥打算?” 江波说:“我还没想好,我今天要说的是,哥,于老弟是见证,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公司和我个人财产都由江月接管,我已经写好了文书,文书放在我律师那儿了。” 江峰:“那小坤和虞冰呢?” 小坤是江波的儿子,定居国外,今年上小学;虞冰是江波的老婆,曾经是二流歌星,陪儿子小坤在国外,不守妇道,很少回国,婚姻名存实亡。 江波说:“小坤今年上小学,成年还得十几年,他成年后如果成个人,江月可以把产业交给他;如果不成个人,不能交给他。十几年后的事儿现在没法说,我相信江月。虞冰下半辈子我保证她衣食无忧,别的不让她插手。” 江峰脸色凝重地说:“明白了,老弟别想那么多,到不了那一步吧?” 江波说:“凡事往好处想,也得往最坏处想想。” 江峰说:“老弟放心,假如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按你说的办,一丝一毫也不会走样儿。” 江波举起啤酒跟江峰碰了一下说:“哥,我信你,才托付给你。” 江波转过脸看着于龙说:“于老弟,我还有几句话交待给你。” 于龙点点头,等着江波往下说。 ------------ 五十二,瞻前顾后 江波的快递收到两粒霰*弹,这是威胁,江波不打算退缩,决定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江波把堂哥江峰和于龙约到野外,交待意外情况下的后事。 跟江峰交待完家事,江峰答应一切照办。 江波转过脸看着于龙说:“于老弟,我还有几句话交待给你。” 于龙点点头,等着江波往下说。 江波说:“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和江月都认为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我想的是江月,她虽然在国外读的大学,受的是西式教育,但没接受西方利益至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样的理念,反而接受了宗教的慈善信仰,应该说她本质还是东方的传统女性。这一点有些出人意料。” 于龙没听懂他要说什么,便静静地听江波往下说。 江波如此评价于龙,谈的是妹妹江月,让江峰刮目相看,江峰好像刚刚认识于龙一样,重新打量于龙。 江波呷了一口啤酒,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我这个妹妹模样出众,家庭条件也优越,有点清高,说目中无人也差不多吧。” 于龙不好评价江月,便面无表情,呷着啤酒洗耳恭听。 江波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词,之后接着说:“也难怪,她从小就受宠,老话说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在我们家就是。” 于龙听到这里有点蒙,不知道江波要说什么,为什么跟他说这些,转头看看球球,这家伙酒足饭饱,正卧在巨石下醉生梦死呢。 江波发现于龙有点茫然,觉得自己有点绕了,便更直白地说:“这么说吧,我从没听她说欣赏过那个人,无论是官二代,富二代,帅哥,还有那些谓的青年才俊,这些当下女孩子追捧的,全不在她眼里,但是她挺欣赏你,这是真的。” 于龙插话说:“这……能吗?出大力的,我有点傻。” 江波呵呵笑了,之后说:“老弟,不瞒你说,我也这样说过你,她却说这不是傻,是本分,厚道。你看,人呐,是感情动物,欣赏一个人时,那就什么都是好的。” 于龙说:“我妈说我傻,挺多人说我傻,我知道我傻。” 江峰哈哈笑着说:“我才听明白,是这个意思,小波,你就直说吧,再绕把于老弟绕蒙了。” 于龙看了一眼江峰,难为情地低了头。 江波收敛了笑容,眼睛看着于龙,庄重地说:“我的意思,如果我没看错,江月她很在意你,如果她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江波顿了顿,省略了“出意外”三个字。 于龙误解了江波的意思,痛快地答应说:“于哥,你放心,我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江峰撇了撇嘴,喝了一大口啤酒,笑着说:“于老弟可能误解了吧?小波的意思是你得照顾江月一辈子。” 于龙愣了愣神,一副傻样儿。 江波肯定地点了点头,更直白地说:“对,不离不弃地照顾她一辈子。” “不离不弃”,于龙听懂了,心颤了一下,脸红了。支吾道:“我……出大力,啥也没有,啥能耐也没有。” 江波加重语气说:“你有人品,现在的年轻人,把财富,地位,容貌看得太重,忽视了人最基本的东西,就是品德。人没了品德,就算有了财富,地位也长久不了,一切都会得而复失,这样的例子到处都是。而且,感情这东西,始于欣赏,亲于三观,长长久久就靠人品了。江月看重人品,这是对的。这方面,我不如满月” 江波当年被老婆的美貌迷住了,现在婚姻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早就终结了。 于龙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江波。说心里话,如果将来选老婆,他会选秀丽,秀丽让他觉得亲近,舒服;江月给他的感觉是尊敬,佩服,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江峰评价说:“江月这么想有她的道理,人这一辈子,不管地位多高,多有钱,最后还是要灵魂宁静,有安全感,精神上有依靠。从这个意义上看,江月不一般。” 于龙说:“江哥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怎么对她,我也会。” 江波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啤酒说:“其实,做生意不难,做好老公也不难,只要用心,什么都能学会,真正难的是做人。” 江峰击掌大叫道:“说的好!来!”提议干一杯,三个人举杯干了。 每人吃了口菜,江峰沉吟说:“咱老江家从祖宗开始讲究与人为善,于世无争,本本份份做生意,虽然也吃了不少亏,总体看还是越来越兴旺。孙大爪子逼人太甚,他就不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吗?老弟,这事你别管,你好好经营公司,我来对付这小子。” 于龙说:“算我一个。” 江波表情冷峻地说:“哥,这不行。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处理。将来……”江波没说出口的,大家都懂。“经营上你得帮江月,生活和安全上有于老弟,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江峰和于龙明白今天野餐的意义了,两人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大家在谈话时,谁也没注意球球睡醒了,蹲坐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看那架势,好像能听懂似的。 江峰说:“咦?这小子醒酒了。”调侃道:“就这酒量,也敢出来野餐,回去练练再喝。”说完呵呵笑。 于龙走到球球睡过的地方,拿起空空的易拉罐,纳闷地问:“球球,你怎么打开的?”说完把易拉罐扔过去。 球球跑过去衔起易拉罐,趴在地上,双爪夹住,一偏脑袋,尖牙就把拉环扯掉了。 江峰和江波大吃一惊,“唉呀妈呀!这家伙是条狗吗?这也忒懂事了!” 江波勾勾手指,球球摇着尾巴凑过来,江波把石台上的烧鸡,猪手,红肠都给了球球,球球趴在地上大快朵颐,骨头在他的牙齿间破碎,咯吱作响,不一会儿吃个精光。 江波拍着手说:“好样儿的,我听说警犬都有户口,领工资,球球也应该有,给球球发工资。” 于龙说:“那不好,不用,不能天天吃肉,那就真胖成球儿了。” 江峰呵呵笑着说:“这不是吃不吃肉的事儿,是待遇,球球应该有这待遇。老弟,你从那儿弄来的?” 于龙说:“这事儿啊!别提了,我俩算患难之交吧。” 于龙把自己挖婆婆丁掉在进里,球球已经在井里等他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江峰和江波哈哈大笑说:“真是啊!患难之交啊!缘分。” 日影倾斜,转眼到了下午,三个人收拾东西,原路返回。 ------------ 五十三,较量 江波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把江峰和于龙约到野外交待后事,他们边喝边谈,直到日影西斜。 转眼到了下午,三个人收拾东西,游览一番高山风光,原路返回。 几天后,江波宣布妹妹江月任公司总经理,堂哥江峰为副总经理,自己保留董事长职务。他退到了幕后,要集中精力对付孙大爪子。 遵照江波的安排,于龙抓紧时间学开车,公司请了一个专职教练,托人在驾校为于龙办了机动车驾驶证。 孙大爪子对股份制企业的运作知之甚少,对江波的人事调整有点蒙圈,他的手下马仔“五虎”分析说:“孙总,这意思还不明白,把公司交给别人经营,自己要专门对付咱们呗。不论他自己死活,都不影响公司的经营,这就是豁出去了。” 孙大爪子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不服是吧,强龙不压地头蛇,老祖宗的话他忘了?那就放马过来照量照量。” 孙大爪子有今天,他手下的五个马仔有一半功劳。江湖上号称“五虎”。 江湖上有一套顺口溜说这五虎:“大虎傻,二虎怪,三虎四虎加脚踹,五虎眨眼儿一个坏! 说大虎傻,也不是真傻,是说他脑袋一根筋,孙大爪子说啥是啥,绝对服从。大虎人长得身高马大,一身肥肉,是员猛将。 大虎跟随孙大爪子最早,早年孙大爪子是靠赌博出老千起家,这是见不得人的行当,经常昼伏夜出,大虎给孙大爪子开车,当保镖。 有几次孙大爪子被人算计,这小子该出手时就出手,为孙大爪子挡刀,有一次让人刺穿了右肺,差点送命。 大虎是孙大爪子最信任的马仔,可谓劳苦功高。现在是孙大爪子旗下一家物业公司经理。名为经理,他即不会经,也不会理,全靠老婆管事。他老婆是厉害角色,撒起泼来恶鬼让三分。 二虎怪,是说他长的怪,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挂着一双突出的牛眼,蛤蟆嘴到腮帮子,自己舌头能舔自己耳垂。这副尊容白天看见做噩梦,晚上遇见吓破胆,活脱脱一个妖怪。 二虎有点经营能力,管着孙大爪子旗一家物业公司,一家洗浴中心,洗浴是幌子,里面藏污纳垢不必多说。 三虎四虎加脚踹,是说他俩是欠灯儿,爱撩闲,说动手就动手,不是让人打,就是他打人;他们踹别人的时候多,别人踹他俩的时候也不少。 三虎管着孙大爪子旗下的一家装修公司,业务都是副手打理,他是个甩手掌柜,没事儿天天围着孙大爪子转,形影不离。 四虎是孙大爪子的司机兼保镖,勤快心细,能说会道,一天张牙舞爪,谁也不服。车上放着大砍刀,棒球棍,腰上别着杀猪刀。 五虎人瘦个子矮,身单力薄,打打杀杀上不去阵,但鬼点子多,坏主意多,一眨眼就一个损招儿。 五虎的名分叫董事长助理,跟孙大爪子一起经营海鲜大酒楼。 孙大爪子说江波放马过来照量照量,五虎眨着小眼睛说:“大哥,听说那个姓于的回来了,在酒店养病呢。那条狗也没咋的。” 孙大爪子气哼哼地说:“老四这个饭桶,一条狗也整不明白,就能吹牛B。” 五虎赶紧解释说:“大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老四,当时老三把狗整住了,都上车了。老四开车就走,那小子跳上机器盖子,一脚把挡风玻璃踹碎了,那小子真他妈猛,老四也踹吐血了,车就撞了。后来那小子搂着狗不撒手,你说了不能要那小子命,兄弟手下留情,这才留下一条狗命 。” 孙大爪子仍然愤愤地说:“你别BB了,饭桶就是饭桶,那就是一棒子的事儿,还整那么复杂。” 五虎尴尬地笑笑,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孙大爪子问:“事到如今,有啥招儿没?” 五虎眨眨小眼睛,凑近了孙大爪子俯耳嘀咕了一会儿。 孙大爪子露出笑意,想了想说:“叫老四和老大过来。” 老四是他的司机,随叫随到;大虎过了一会儿才赶过来,孙大爪子招呼他俩坐在沙发上,小声嘀咕了半天。 大虎从海鲜酒店了出来,告诉他的司机说:“下午去把车查一下,整的利整儿的。” 大虎的坐驾是一辆陆虎,车龄有十年了,经常出毛病,每次出远门都提前去做个全身检查。 司机问:“出远门呀?” 大虎说:“有事,咱要换新车了。” 司机是个聪明人,不出远门,有事儿,换新车,是不是要搞车祸呀?是不是让自己去搞呀? 去年物业和一个业主结了梁子,大虎就叫司机撞业主的车,也是说撞坏了正好换车。 司机又问一句:“这车没大毛病,换不换都行。” 大虎口无遮拦地说:“这回不一样,完事儿就报废了。” 司机心一哆嗦,自己的判断被证实了。制造车祸那是玩儿命,就算保住了命,也得进去呆几年……家怎么办?刚结婚一年的小媳妇怎么办?能守着自己吗?司机心里犯了嘀咕。 司机晚上跟媳妇亲热完,情绪有点低落,媳妇发觉异常,便问咋的啦? 司机说:“你姐是不是在石佛山景区上班?” 媳妇说是呀。 司机说:“让她问问,他们还要不要司机。” 媳妇:咋的啦? 司机说:“我这个活儿长不了,他要是让我干别的事儿,我就辞职,你先问问,要是要,我现在就辞职。” 媳妇问:“为什么呀?啥别的事儿呀?” 司机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着实吓了媳妇一跳,说那不行,咱决不干那事儿,万一你那啥了我咋整?明天我就去问。 媳妇的姐姐叫玉梅,玉梅在集团公司作保洁,有机会接触江波这样的首要领导。 江氏集团有个传统,公司的人无论做什么工作,决不下眼看人,老总和员工关系都很融洽。 玉梅找个空就问了江月,江月说:“玉梅姐,我刚来,情况还不太了解,我问一下人力资源,给你答复。” 人力资源如数家珍地说:“江总的司机上次受伤,现在还在养病,另外,你也不能总自己开车啊,也得配个司机呀。” 江月说:“我的司机正学车呢?” 人力资源噗哧笑出了声,说:“江总,要配也得配个有经验的老司机,才学车……你敢坐呀?” 江月半天玩笑说:“他敢开,我就敢坐。” 人力资源当即给江波打电话,江波说再配一个也行,有个备用,你先了解一下这个人。 人力资源把玉梅叫上来一问,吓了一跳。 ------------ 五十四,桥 头密会 孙大爪子用两粒霰*弹恫吓江波,希望他主动让出公司管理权;江波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调整公司管理层,做了最坏的打算。 孙大爪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招集马仔商量对策,五虎出了个损招,得到孙大爪子认同,让大虎和四虎去实施。 大虎的司机听到风声,担心让自己冒险,想辞职,请在江波公司当保洁的大姨姐问问,江波的公司还招不招司机。 公司人力资源给江波打电话请示,江波说再配一个也行,有个备用,你先了解一下这个人。 人力资源把玉梅叫上来一问,吓了一跳,马上向江波汇报。 江波得知应聘者是孙大爪子得力干将大虎的司机,立即召见了玉梅,详细询问了她妹夫的全面情况。 江波说:“既然是你妹夫,那挺好的,都是一家人,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放在那个岗位,你听信儿吧。” 江波嘴上这么说,心里划了个大问号。这是不是个圈套呢? 江波和堂哥江峰商量,想亲自见见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江峰说:“必须得见一见,但是,你见不合适,万一是圈套,就上他们当了;要见我去见。” 江峰把玉梅请到自己办公室,说:“非常感谢你给公司推荐人材,董事长委托我面试一下,考虑他现在是大虎的司机,传开了对他不好,最好是偷偷见个面。” 玉梅说:“这好办,你说怎么整,我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从石佛山景区到县城之间有一条黑水河,黑水河发源于深山峡谷,水深流急,河两边礁石林立,水流冲击礁石,远远就能听见隆隆的流水声;因河水富含大量有机质,河水较深因而成黑色,故名黑水河。 黑水河上有一座双车道黑水河桥,跨度二百多米,桥头建了一座观景台,旁边有一个小型停车场。 江峰把见面地点约在黑水河桥停车场。 这天傍晚时分,江峰打扮成游客模样,和玉梅一辆车在前,于龙带着球球和江波一辆车随后,江波的司机带着五六个兄弟远远地跟进,以防不测。 出发前,江波正式介绍他的司机给于龙:崔明义,年龄比于龙小三个月,于龙为哥,崔明义为弟。 明义握着于龙的手说:“于哥,那天,我们冲了几次都被打回来了,我也整了一身伤,让你遭罪了。” 于龙敞亮地说:“小意思,要不是为了球球,他们也伤不着我。” 明义说:“不好意思,向你赔个罪,那天有空,喝点?” 收费站冲突那天,于龙被马仔们围困,乱棍齐下,于龙护住球球,毫无反抗的机会。明义和保安部长多次奋不顾身,带着兄弟往里冲,试图解救于龙,都没成功,让人家打的头破血流,但他们临危不惧的勇猛,奋不顾身的哥们义气,于龙是深受感动的。 江峰和玉梅提前到了停车场,观察一下环境,停车场上已经有七八辆车,观景台上有十几个游客,有的架着手机在直播;有的在录视频发朋友圈儿,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观景,一切正常,没有可疑情况。 江波和于龙随后也到了,他们把车停在江峰车的对面,便于观察对面发生的一切;明义的车停在靠近桥头的地方,这样布局一旦有突发情况时,可以立即封锁桥面。 江峰他们没等多久,一辆白色家轿缓缓驶过大桥,径直驶向停车场,车门开处,下来一男一女。 玉梅说:“他们来了。” 玉梅下车迎上去,跟那一男一女打过招呼,玉梅陪着那位女士若无其事地走向观景台,那个男的上了江峰的车。 大虎的司机叫周吉放,跟大虎一年多了。最初是物业的保安,物业和业主是狼和肉的关系。物业想方设法少花钱,多收钱;业主交了费要服务质量,物业提高服务质量就得多雇人,多支出。这个矛盾无解,物业和业主时不进就发生冲突。 那时候吉放没结婚,是个愣头青,每次冲突都冲在前面,连唬带蒙地威胁业主,业主势单力孤,往往忍气吞声。吉放因此得到大虎赏识,提拔他做了自己的专职司机。 半年前周吉放结婚了,媳妇挺可心。年轻人一旦结婚想法就不同了,有了责任感,有了牵挂,有了地久天长的愿望,就从愣头青蜕化为成熟男人了,这就有了离开大虎,过安稳日子的念头。 江峰跟周吉放在车里谈了一个多小时。 吉放面带笑容地下车,走向媳妇,和大姨姐三个上了自家的车,鸣了一声喇叭,驶上桥往县城方向走了。 江峰一直没下车,车子启动,驶上回景区的方向,江波和明义随后也出发了。 三台车平安地回到公司办公楼前,江波笑着对大家说:“别等了,都刚吃完饭,不安排局了,解散吧,自由活动。” 崔明义凑过来对于龙说:“于哥,回去干啥?有约会没?” 于龙呵呵一笑,说:“我到是想约,约谁呀?” 崔明义说:“那不得了,闲着也是闲着,我请你撸串喝啤酒呀?蒙古炭火烤串。” 于龙乐呵呵地说:“行啊!喝呗!……不过,应该哥请你,那天你真挺拼的,哥谢你。” 崔明义切了一声说:“这不扯远了吗?小弟先尽地主之谊,应该的。” 于龙想了想说:“咋的都行,我再给你介绍个朋友好不好?” 孙超正在宿舍看电视,接了电话高高兴兴地下楼了。 这顿饭还是明义请了,不过,明义没白请,几天后孙超从网上淘了几套防身装备,于龙和明义看了大叫:“好,好,太好了!” 明义从此对孙超刮目相看。 江波和江峰回到办公室,江峰春风得意,故意卖关子,坐下就喝水,有意憋着江波。 江波迫不及待地问:“哥,怎么样?” 江峰得意地笑笑,喝了口水说:“怎么样?跟咱设计的一样,开始挺犹豫,聊了一会儿挺上道,最后答应了,东西收下了,等信儿吧。” 江波嗯了一声,低头想了想说:“这事儿也不能全信,咱得留个心眼儿。” 江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咱就搭俩钱儿呗,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他应该懂。” 江波说:“以后你跟他单线联系,这样有个回旋的余地。” 江峰呵呵一笑说:“明白。” 第二天,周吉放就来信儿了,大虎要亲自出马制造车祸,让江波出门时小心。 ------------ 五十五,临危不乱 孙大爪子和江波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大虎的司机周吉放担心把自己卷进去,有了辞职的念头。 江峰抓住这个机会,在黑水河桥头密会周吉放,重金收买了他,成了卧底。 第二天,周吉放传来情报,大虎要亲自出马制造车祸,让江波出门时小心。 制造车祸是江湖上利用法律边缘,重创或者消灭对手的常用手段,虽然风险有时不可控,直接肇事者有一定的生命危险,但是,如果成功,肇事者可以名利双收。即使事故导致对手死亡,肇事者也只是服刑三五年,当然会有人花钱办保外或监外执行,实际服刑一般一年多;虽然人生留个污点,几年内不得再考驾驶证,但在团伙内部,他的地位和待遇就迅速提升了。 对江波来说,这个情报是一柄高悬在头顶的克利达摩斯之剑,你不知道它什么轰然坠落。又不能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这很折磨人,意志薄弱的人可能寝食不安,最后崩溃。 江峰从安全考虑,劝江波外出躲一躲,过了风头再回来。 江波凄然一笑说:“躲到什么时候呢?躲是躲不掉的,既然早晚得来,那就来吧,早来比晚来好。” 江峰想了想说:“干这事儿,他们第一得掌握你的行踪,做到这点,一靠内部漏风,二是跟踪监视,这个楼里有两个是他们的人,当初副总就想开除他们,因为你在医院,我说先放一放,现在是时候了。” 江波点头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留他干啥,明天你就办了它。” 江峰点头,两人心情都很沉重,一时无话,默默地坐着。 过了几分钟,江波眼光一亮,说:“哥,那两个人先别办,放一放,他们还有利用价值,办了他们,就没人传话了。” 江峰立即明白了,笑着说:“老弟,你比我冷静,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 江波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个啥。这几天,我得空练练车,你要有空咱一起。” 江峰没明白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江波,意思是你也是老司机了,还要练什么? 江波解释说:“下午我找几个化肥袋子,再整把铁锹,你跟我出去一趟。” 江波是越野爱好者,工作之余经常参加俱乐部组织的越野探险活动,对车的性能,改装很有研究。 江波现在的座驾是一辆进口豪华SUV,自重不输陆虎,性能超越陆虎,要想在相撞的一瞬占据优势,避免恶性事故,有三方面主要因素:一是车子自重,重车占便宜;二是刹车性能,也就是操控性;三是驾驶技术,车辆失控的瞬间,有灵活应变的能力,尽量控制车辆保持稳定,关键时刻能保命。要说驾驶技术,江波对自己有信心,多年的越野经历,对车的操控可以说得心应手。 刹车和自重可以想办法改善一下。 下午,江波和江峰开车先去了车行,给车换上了钢钉防滑雪地胎,这种轮胎是冬天冰雪路面专用的,抓地力更强,夏天不适合,因为在干爽的水泥或者沥青路面上刹车,轮胎下火花四溅,会在马路上擦出一束火线,特费轮胎。 换完轮胎,江波和江峰去了河边,从车上拿下五个装化肥的编织袋,两人抡起铁锹,往编织袋里装河砂。装满一袋他俩抬起来试了试,每袋都得超过200斤,他们足足装了五袋,就是一千多斤。 他俩费了很大的力气,在后排座位的地板上放了三袋,后备厢放了两袋。 江波启动车子往回走,加重的车感觉沉稳了很多,发动机明显感受到了负重,毫不吝啬地释放余量动力。 江波在硬路面上做测试,加速,刹车;急加速,急刹车,三番五次,感受负重后车子的驾驶特性。 豪华车自有他不同凡响的道理,车子负重没有增加刹车距离,因为防滑轮胎的作用,接地摩擦力加大,刹车时更稳定,顿挫感更强烈;加速时澎湃的动力骤然释放,开起来更爽了。 江波很满意,脸上露出笑容;江峰也完全明白了弟弟的意图,很是佩服江波有办法。 俩人回到公司时,江月正在办公室等他俩。江月发现两位哥哥一头汗,一身土,两脚泥,问他们干啥去了? 俩人笑而不答,钻进洗手间。 江月天马行空的悠闲生活结束了,现在像上了套的耕牛,一门心思往前拱。 江月刚接手公司管理,先得熟悉下边各单位的经营情况,他带着副总,财务,行政,逐个单位调研,听汇报,提问。检查年度计划落实情况,存在的问题,下一步的打算,等等等等,回来还要形成报告,有些拿不准的问题回来立会研究,每天晚上他们都开会到很晚。 江月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工作干的有模有样儿,江波很满意。 江月发现最近哥忙忙碌碌有些异常,问有什么事儿吗? 江波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你只管干你的事儿。” 江月说:“我觉得平静的有点不正常,大爪子会罢休吗?” 江波说:“狼盯上了肉,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方面你不用操心,我和哥对付他就行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一个人不要出门。” 江月甜美的一笑说:“我们出去都是七八个人,三四台车,谁能把我怎么样?这几天,各单位都走过了,我把情况拢一拢,回头立个会儿,具体研究一下有关问题,总体来看都还不错,业绩上升很快,未来可期。” 江波满意地点点头说:“行,不错。于龙的车练的怎么样了?” 江月说:“我一直忙,最近没见过他,不知怎么样了。” 江波诡异地一笑说:“有空去看看他,别当老总了就高高在上。” 江月白了哥哥一眼说:“说的轻巧,全集团好几百员工,我顾得过来吗?” 江峰呵呵一笑,打圆场说:“小波是关心你的安全,他早点练成你就有专职司机了,有他保驾,你出来进去更安全。” 江月做个鬼脸说:“他一个新手,坐他的车我能安全吗?” 江波看了妹妹一眼,不容置疑地说:“你相信哥的眼力吧。靠谱的人干啥都靠谱,刚开始可能会磕磕碰碰,很快就熟练了。有他在你身边,你才安全。” 江月似乎听出了哥哥的话外之音,一点红晕从耳根晕染到了两颊。 江峰说:“于龙是个靠谱的人,值得信任。” 江月不想再谈于龙,她转移话题说:“行了,跟董事长汇报点正事儿吧。” ------------ 五十六,启动按钮 于龙到底傻不傻尚有争论,但绝对不笨,上车三天就把车开的得心应手,进退自如。 于龙是有驾驶车基础的,他上初中的时候就会开农用小四轮,开小四轮是在田间,田间的路跟马路比可以说不叫路,但于龙照样把小四轮开得飞快,如果装上两支飞机翅膀,飞起来也说不定。 教练对于龙的肌肉控制力很赞赏,反应能力也不错,驾驶汽车上手快,剩下就是一个熟练的问题,熟能生巧,人车配合是时间积累。 教练说再过几天,就带他去县城,能在县城开车才叫会开车。 “在省城不算会开车?”于龙问。 教练故作高深地笑了:“省城的马路摄像头多,标志清楚,开车的人比较守规则;县城不一样,县城除了主要街道还讲点规则,其它街道大家就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随便。随便掉头,随便变道,十字路口抢行,什么突发情况都会遇到,明白了吧?” 于龙一直想去县城看看,不是看县城,是看看孙大爪子的海鲜大酒楼,最好是能碰上孙大爪子本人,于龙很想认识一下这个人,记住他的脸。他做梦都想让这张脸痛苦,扭曲,难堪的像恶鬼才过瘾。 复仇的念头一直在于龙的心中成长,越来越茁壮。 中午教练午休,一般要午睡到一点多钟。于龙得空把车开出来,径直去了秀丽工作的酒店。 秀丽穿着一身雪白的职业装,像仙女一样飘飘而至,于龙眼睛都看直了。 秀丽发现于龙傻傻地看自己,妩媚地一笑问:“大中午的,你不歇会儿,啥事儿?” “上车。”于龙说。 一股幽香漫过来,秀丽上了车。 于龙发动车子,对秀丽说:“我会开车了,拉你转转。” 秀丽撇撇嘴说:“显摆!……慢点啊!” 出酒店不远就是“九莲池”,是九个水系想通的,大小不一的池子,满池子莲花开的正好。 于龙在“九莲池”停下车,两人漫步池边,欣赏着盛开的莲花,空气中弥漫的莲荷特有的清香。 秀丽说:“真美,看着真舒服。” 于龙醉翁之意不在酒,问:“你怎么样?工作顺心吗?” 秀丽说:“空气都带花香……工作?挺好的。” 于龙问:“同事对你怎么样?” 秀丽瞄了于龙一眼说:“各干各的活,都挺和气。” 于龙:“噢!你办公室都是男的还是女的?” 秀丽听出话外音了,假装不解,心想又冒傻气不是,故意刺激他说:“就两个女的,其它都是男的,都挺像样儿。” 于龙闷住了,低头不语。秀丽得意地一笑。 于龙想告诉秀丽,他有房子在城里,但犹豫半天没敢说。因为房子来路不正,如果秀丽追问起来,无法自圆其说。 秀丽发现于龙闷住了,心里暗暗开心,换了话题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于龙抬起胳膊让肌肉暴起,说:“没事了。” 秀丽站住说:“别动。” 于龙站住,秀丽转到他身后,撩起衣服亮出后背,看了一会儿,摸了摸,说:“恢复的挺好,看不出来了,后背有两个地方伤的挺深,我以为会留疤呢,真没有。” 秀丽这个动作有点无意间的亲昵,于龙血液加速了,脸也发热。 前面有一队游客围着一簇莲花在拍照,于龙掏出手机,说:“姐,我给你拍几张。多好看呢。” 秀丽摇头说:“有啥拍的……超儿说给你买的装备,什么装备?” 于龙说:“都是防身的,他在网上淘的。” 秀丽脸色突然阴沉了,看着于龙说:“什么装备也不如自己,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儿,别傻乎乎的。” 这话于龙没太听懂,长什么心眼儿,怎么傻乎乎的了?含糊地说:“我知道。” 秀丽低了头说:“别让人家老担心你。” 于龙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秀丽说:“一会儿上班了,回去吧。” 于龙蓄谋已久的,跟秀丽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酒店秀丽和于龙刚下车,江月从一辆进口豪华SUV上走下来,径直奔两人走过来。 于龙有点尴尬,秀丽坦然地问候:“江总好。” 江月笑吟吟地对秀丽说:“我今天有点空,来看看你,说你出去了,我正要走呢。” 于龙有点心虚地说:“呃,她看我练车。”其实江月根本没问,他也根本不用解释。 江月捂嘴一笑说:“你车练的怎么样?来,开我的车试试。” 于龙想起来,有一次在小市场遇到江月,开的是一辆国产车,江月说是买菜车,现在换成了豪华进口车,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买菜都有专车。 于龙说:“你的车?不敢……还是开这个吧。”于龙一指教练车。 江月固执地说:“不的,就开我这个。”转脸向秀丽说:“秀丽姐,一起去呀?看看他车练得怎么样了?” 秀丽说:“我不能去了,到上班时间了。” 江月不再说什么,冲于龙一招手说:“我给你当把教练,于同学,上车吧。” 上了车,江月问:“问你个事儿,我哥这几天有点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外边有什么风声吗?” 于龙想那两颗子弹的事儿江月肯定不知道,也没必要让她知道。便打岔问:“钥匙呢?” 于龙的教练车是钥匙启动,他见过的车都是钥匙启动,而江月的车是无钥启动。 江月嘻嘻一笑说:“这车无钥启动。” 于龙蒙了,到处看了一遍说:“不行,不行,这车我开不了。”说着推门要下车。 江月大喝一声:“哎!别走啊,你坐好,我告诉你怎么启动。” 于龙缩身回来坐好,江月说:“踩刹车。” 于龙低头找了找说:“离合呢?” 江月咯咯地乐,长喘一口气说:“这车没离合,这是自动档车。” 于龙踩住刹车,江月伸手指着一个按钮说:“按这儿。” 于龙伸去按,就和江月的手碰了一下,江月抽回手,心突地跳了一下。车子轰然启动了。 车子驶出酒店,行驶了一段路,于龙说:“我明白为啥都喜欢SUV了。” 江月问:“为啥?” 于龙说:“跟轿车比,SUV视野好,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底盘高,不惧马路牙子。” 江月说:“安全性也比轿车好……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于龙心不在焉地说:“什么风声?” 江月:“孙大爪子啊。” 于龙:“没有。” 江月:“我哥没跟你说什么?” 于龙:“没有。” 江月:“这几天他俩老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 于龙:“晚上我过去问问,是不是有事儿了。” 江月:“行,要不我总提心吊胆地。” 晚上,于龙去了江波的宿舍,江峰也在。江波说确实有行动,你和我哥都参加,过两天开完联席会议,等江月把工作都安排完,就行动。 江波没说行动细节,于龙不便多问,说:“孙超在网上淘了两套装备,我一套,明义一套,我拿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江波说:“好啊,拿来的看看。” ------------ 五十七,借力打力 江月当了一把教练,教于龙开自动档车,问:他哥哥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是不是有什么行动,问于龙知道不知道。 于龙说不知道,晚上去找江波问问。 江波说有行动,你和我哥都参加。江波没说行动细节,于龙不便多问,说:“孙超在网上淘了两套装备,我一套,明义一套,我拿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江波说好啊,拿来吧。 装备是两件套,一顶窄边黑礼帽,一件长袖黑色T恤衫。江波仔细一看,竟大有蹊跷。 礼帽的帽沿是硬毡,材质跟高档的巴拿马礼帽相似,但帽筒却像钢盔一样的手感,网状悬空内衬,结构跟士兵的作战头盔相似。 江波把礼帽放在桌子上,砸了两拳,手疼了,帽子不变形。 江波说:“这是一顶伪装成礼帽的钢盔呀!什么材质呢?还挺轻。” 江峰拿起来敲了敲说:“是个好玩意儿,有点高科技的意思。” 江波又拿起那件长袖黑色T恤,在桌面上展开,只见前胸,后背,胳膊上都缀着生牛皮一样,类似铠甲似的硬板,敲一敲不是金属,拿起来折一折,有弹性,但用了很大的力也折不弯,江波穿在身上,对江峰说:“打我一拳试试。” 江峰试探着打了一拳,江波说:“用点力!” 江峰用力打了一拳,江波说:“再用点力!” 江峰用尽全身力气又打了一拳,江波后退了一步,站住说:“这是个好东西,我没啥感觉。” 于龙说:“孙超说,这是以色列特工摩萨德用的,说是能防刀刺,防弹。” 江峰来了兴致,疑惑地说:“有点玄,试试?” 江波脱下衣服,铺在桌面上,找了把匕首用力扎下去。拿起来再看,只看到一道白色印痕。 江峰来劲儿了,接过匕首连刺数刀,衣服完好无损。 江波问于龙:“孙超从那儿弄的?” 于龙说:“他说在暗网买的。” 江波说:“暗网,是什么?” 于龙说:“听他说是黑客们上的网,一般人上不去。” 江波看了一下时间,说:“时间还不晚,你打电话,叫孙超过来一趟,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绝活儿呐。” 孙超正在宿舍打电脑游戏,全神贯注地指挥他的元帅和将军们攻城掠地,只要攻下这座城堡,他就可以加冕称王了,战斗正在紧要关头,电话响了。孙超理也不理,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孙超没空理电话,继续指挥他宏大的战役。 于龙以为他睡了,一遍一遍打过来。孙超实在烦了,接起来问:“咋的了,那儿坏了?”他以为是网络又出故障,部下要请示工作。 于龙说:“那儿也没坏,你现在到公司总部来,502房间。” 孙超听出是于龙,问:“有事儿吗?” 于龙:“有事儿。” 孙超:“好,半个小时以后吧。” 于龙没多问撂了电话。江波说:“咱吃水果等吧。” 江峰问于龙:“车练得怎么样了?” 于龙拿起一个香蕉咬了一口,回答说:“开没问题,头疼的是法规和标识。” 江峰说:“科一科二呗。” 于龙点点头,接着说:“要我说,设计标识的专家都是傻瓜,画一个圈儿是禁止通行;中间再画一个横杠是禁止驶入;不驶入怎么通行,这是一个意思吗?还整两个标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是?还有,一个圈一个叉是不许停放;一个圈儿一个横杠是不许长时间停放,多长时间是长时间?整的我满脑袋都是圈圈杠杠。好不容易记住了,过一会儿就混了。其实,那圆圈里还有空,你写上几个字多明白。这帮傻瓜,脑子进水,纯粹折腾人。” 江波和江峰听完哈哈大笑,江波把一粒葡萄笑喷在地上。 江峰说:“等上道了,挨几次罚就记住了。” 江波拾起地上的葡萄扔进垃圾桶里说:“去没去过县城呢?” 于龙说:“还没呐,教练说过几天去。” 江波说:“在县城开车才叫上路,会开车不是能把车开走,就叫会开车,是上路不挨罚。新手上路眼睛死盯路,不会看标识,挨罚是肯定的。我在网上看了一个视频,有一段路限速80,走了几百米突然限速40,标识藏在树后边,据说这个地方一年能创收几百万。老弟,记住,马路看起来溜平,其实有不少坑,上路得小心。” 于龙叹口气正要说什么,孙超敲门了。 孙超进屋一看桌子上的防暴装备心里就知道个大概了。江波招呼他坐下,递过去一根香蕉。 孙超正觉得口干舌燥,也没客气剥了皮就塞进嘴里。 江波指着桌子上的装备说:“老弟,你买的这东西不错,听说就买了两套,再来几套行不?” 孙超咽了嘴里的香蕉说:“行啊。一套200美元,合人民币小两千。” 江波说:“我现在就给你转钱,再买三套。” 孙超说:“还得要身高,体重,这样穿上才合体。” 江波说:“这好说,明天上午把数据发给你。” 这三套隐身防暴服江波打算他和江峰各一套,另一套给谁还没确定,所以要明天才能给出身高体重的数据。 孙超吃着葡萄说:“没问题。” 江波又说:“咱公司目前面临的危机你也知道,非常需要这样的装备,你再上网找一找,还有类似的,咱们都要。你看过电影《窃听风云》吗?” 孙超点头说看过。 江波说:“你现在的技术,能不能监控一个人每天的行踪。” 孙超想了一会儿说:“能,不过,需要一些设备。其实,《窃听风云》的手段已经老土了,现在有更先进的手段,监控更到位,更精准。” 江波喜上眉梢,拿了一个橙子递给孙超说:“你需要什么设备拿个预算,直接交给我,这事儿要严格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讲。” 孙超犹豫道:“呃!这么整,是违法的,将来……”孙超想说自己会受到追究。 孙超没说出的话,江波听明白了,想了想说:“这个事儿仅限咱四个知道,只要保密作的好,应该没事儿。退一步说,将来如果有事儿,我会负责到底。” 孙超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江波指着桌子上的防暴服问:“这两套谁花的钱?” 孙超:“他们自己花的钱。” 江波看了一眼于龙说:“把钱退给他们,我转给你。” 要谈的事儿都淡完了,于龙和孙超走出江波房间,江峰问江波:“小孙工资多少?” 江波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江峰说:“必须提高工资,高到他心甘情愿。” 江波点头笑了。 ------------ 五十八,宁死不退 江波很喜欢孙超从“暗网”购买的隐身防暴服,问孙超能不能偷偷监控,孙超说能,但有顾虑。 江峰让江波提高孙超工资,高到他心甘情愿。 江波点头笑了。 集团公司的联席会议如期举行,各下属部门经理悉数到场,大家总结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提出以后的发展规划,确定了工作目标。 江月的讲话肯定了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成绩,指出了不足,提出整改措施,鼓舞了士气,明确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江月的讲话思路清晰,措施得当,评价客观,赢得热烈掌声。大家对新任总经理有了全新的认识,对公司的未来增强了信心。 江波最后做了例行讲话,对江月上任以来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号召大家全力支持总经理工作,对总经理的工作提出了希望,对公司的未来进行了展望。 会议结束时,江波特意宣布说,明天上午出趟门,大约需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公司的一切工作由总经理全权负责。看似谈工作,其实别有用心。 联席会议开了两个小时,中午聚餐,江波挨个桌敬酒,说了无数次拜托之类的场面话,多次说到明天上午出门。他是有意向孙大爪子发信号:放马过来吧,明天上午见个高低。 聚餐后回到宿舍,江峰和江月都跟了进来,江月感觉到哥哥有点反常,却想不出为什么。问过于龙,于龙打马虎眼,不跟她交实底。这怪不得于龙,是江波特意交待的,目的是不干扰江月,让她一心一意抓好公司经营。 江月进屋就问哥哥,到底什么事儿,要出门那么多天。 江波平静地说:“有个同学结婚,我去参加婚礼,正好休息休息,你的思路对,措施也对,就这么干下去没错。” 江月在沙发上坐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江波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江月依依不舍地走了。 看着妹妹离去的背景,江波一阵心酸,如果明天自己出了意外,她就得独自支撑,那可就苦了她了。 江波支走了江月,从枕头下取几张A4纸,拼在一起是一张放大的彩色卫星地图。 江峰凑过来问:“啥意思?” 江波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下手?对撞,追尾,还是硬挤?” 江峰想了一会儿说:“迎面对撞双方都危险,说不定谁倒霉,除非是挖掘机或者大货车;追尾得有技巧,关键是操控住车,不侧滑,翻滚;最可控的办法是超车时硬挤,把对手挤下去。” 江波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下一个问题是,他们会选择那个地方下手呢?” 江波把地图铺在桌子上,两人趴在地图上仔细研究起来。卫星地图清晰度很高,路面上行驶的汽车清晰可见。 江波手指在地图上说:“从公司办公楼到景区大门是12公里,没有险要之处,他们不会考虑;从景区大门到县城有65公里,38公里山路,27公里是四车道高速。高速路可以排除,因为有护栏,车子失控不容易出恶性事故,最大的可能是这38公里山路,是双车道,中间没隔离带,两边没护栏。” 江峰点头说:“分析的有道理。” 江波在地图上划着说:“这38公里有两处最险要,一是这儿,山腰上的盘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滚下去就是车毁人亡。不过,这儿都是急转弯儿,视线不清,如果对向来车,肇事者超车时更危险;第二个险要处就是黑水河大桥,只要从侧面一挤,对手掉下桥,将近三十米高度,河水又深又急,这儿应该最危险。” 江峰说:“我这一说就全明白了,你打算咋整?” 江波说:“我估计他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追尾,撞一下左后轮,车子肯定失控;再就是超车时硬挤。” 江峰说:“理论上可以这么说,上了路就两说了。” 江波说:“理论就是办法,办法肯定有,好不好使,那就说不准了。三分能力,七分运气。” 江峰说:“他追你的时候,你加速,让他们追不上呢?” 江波说:“逃跑?呵呵,哥,他们动了这个心思,躲过这次还有下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有心里准备,控制好方向,胜算是有的。” 江峰说:“你的车负载太重,加速慢,刹车吃力,不行把东西卸下来吧。” 江波说:“这事儿我作过功课,撞车时谁重谁占便宜。” 江峰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担心全写在脸上。 江波故做轻松地一笑说:“最好的结果是,他的车头和我的车尾并齐时,我突然刹车,他突然冲到了我前面,自己挤了个空,就会冲下桥去。这个时机只有零点零几秒,我刹车早了,他会真追尾,晚了他就挤着了。” 江峰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江波说:“其实这是个机会,把握住这个机会,会废了大爪子两个马仔,也给他点颜色看看。” 江峰说:“就是太冒险了。” 江波坚定地说:“哥,人家把咱逼到这儿了,只能拼命了。商场从来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江峰问:“我能帮你点什么不?” 江波说:“车子落水后不会马上沉下去,会在水上漂一会儿,等车里灌满水才下沉,这个时间需要三五分钟。如果车子的气囊给力,我估计我落下去后会是清醒的,那时水压太大,车门打不开了,我会想办法打开天窗逃生;如果天空打不开,我车里准备了氧气瓶和面罩,等车里灌满了水,内外压一样了,我再开车门出来。你们在岸上帮我一把,救我上岸。当然,如果落水时我意识不清了,那就……” 江波打住不说了,江峰的手又开始抖起来。 江波在哥哥身上拍了一下说:“哥,注意收集证据,如果我真那样了,你就把证据提供给警方,讨个公道。” 江峰眼圈红了。 江波起身开了一瓶水递给江峰说:“我的计划是:让明义带个兄弟开一辆车打前站,发现大虎的车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你和于龙带着绳子,救生设备随后,随时救援,就这些,就算豁出去我一个,把大爪子板倒,也值。” 江峰痛苦地双手捂脸不说话了。 ------------ 五十九,自投死路 江波和江峰研究专守防御的时候,孙大爪子也和马仔们研究如何进攻。 为了保密,孙大爪子只叫了三个人:大虎,四虎和五虎。 孙大爪子知道马仔们喜欢那一口儿,先扔了块肉:事成后给大虎换一辆最新款的陆虎车,奖励四虎五万块钱,外加一箱茅台酒。 四虎的奖励是现钞,最实在。大虎虽然换车,但车是公司的,他只有使用权;五虎只是出个主意,奖励一箱茅台也不错。 四虎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个人接下来研究行动细节,四虎是主角,到时候由他驾车,他最有发言权;大虎是配角,主要作用是壮胆和做伴;五虎负责观敌瞭阵,如果有意外,马上救援,也是配角。 孙大爪子和马仔们研究的结果跟江波的预料基本一致,最适合动手的路段:一是盘山路,把对手挤下悬崖;二是黑水河大桥。 实际实施的时候,四虎自作主张放弃了盘山路,他对大虎说:“那儿路太窄,万一有个闪失,不是撞悬崖就是掉下去,太玄了,我看还是大桥好。” 大虎:“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大虎和四虎一台车,五虎带着三个马仔一台车,往石佛山景区进发。 他们七点钟之前就到了景区大门口,大虎和四虎的车在停车场等候。五虎他们买了门票,开车进了景区,车子开到公司办公大楼对面,找了个隐蔽处停下,四个人八支眼睛盯着大门,只等江波的车出来。 江波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会儿,他一切准备就绪,到车库开车时,明义已经在车上了。 江波让他下车,他把住方向盘就是不下车,要陪江波一起去。 江波说:“你知道不,这把很危险,不是闹着玩儿的。” 明义毫不在乎地说:“你不用说,我知道。真到了那一步,咱俩黄泉路上也是伴儿。” 这话让江波一阵心酸,江波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江峰上前劝了一会儿,明义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意要陪江波一起去。 实在是没办法了,江波看了于龙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把他拽下来。” 于龙上前揪住明义一支胳膊拖,明义死死抓住方向盘不撒手,于龙不忍对兄弟用十分力,手有点软了;江峰见状,钻进驾驶室,下力掰开明义的手指,于龙才把明义强行拖下车。 江波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含泪的眼睛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峰,于龙和明义,车子驶出车库。 江波的车绕过办公楼,到了大门口,保安开了伸缩门,江波回望大楼,发现江月站在雨搭下,向他招手,江波鸣了一下笛,加油出了大门。 江波的车刚出大门,办公楼窗前有一双眼睛消失了。此时,在外边监视的五虎已经接到信息:目标出发了。 这是个灰蒙蒙的阴天,太阳站在东山顶,像一个灰白的圆盘,失去了夏天的热烈;草地上有一层白色的薄雾,像一缕缕轻纱;远的山,近的树,寂静的山谷都隐约在白茫茫的迷雾中。 江波的车驶出不远,明义的车超了过去,他打前站去了。 明义的车超过去不一会儿,有一辆车从后边跟了上来,不远不近,不紧不慢,是辆普通的家族轿车。江波知道,那是五虎的车,也是打前站的。 江波出大门时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江峰的卧底也作了同样的工作,大虎和五虎刚从县城出发,卧底就发来了信息,报了两辆车的车型和车牌号。 江波快到景区大门时,明义发来消息,大虎的车在大门停车场,报了车型和车牌号。 出了景区大门,江波提高了车速,他要给对手造成紧迫感,江波以100脉的车速行驶到盘山路,放慢了速度,眼睛紧盯后视镜。却见大虎的车至少五十米开外,这说明他们没想在这儿下手。 驶过盘山路,江波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并没慌张,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转过几个山脚,前面就是黑水河,江波又把车速提到100脉,后边的陆虎怕目标走脱,紧追上来。 远远看见黑水河大桥了,江波深吸一口气,放慢了速度,在距离桥头百十米时,江波又突然加速,车子驶上桥后,江波轻点了刹车,不出江波所料,紧追不舍的陆虎怕江波加速冲过桥,那就失去了机会。 四虎大脚油门追了上来,在桥上疾速超车。 江波盯紧追上来的陆虎,在陆虎的车头与自己的车尾拉齐的一瞬间,江波紧握方向盘,一脚踩死了刹车,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和路面摩擦冒出淡蓝烟雾,喷射出火花。 江波感觉到车子一耸,车轮发出咯咯咯地声响。 却见陆虎车从左侧斜刺里往右边冲了过去,车尾扫了一下江波左轮叶子板。 陆虎车挤了个空,冲向右边的人行道,人行道高出路面20多厘米,陆虎的右轮撞在了人行道牙上,车尾随即甩向前面,惯性的力量仍然很强大,陆虎车腾空而起。在这一瞬间,江波的车也因为惯性前冲,车头正好顶了一下陆虎的右轮,相当于推了它一把,陆虎车一个侧滚,撞开护栏,在恐怖的唏哩哗啦的撞击声中,陆虎车大头朝下坠下桥去。 江波的车又滑行了数十米才停下,他下车即闻到一股橡胶的焦糊味儿。 江波快步走到桥边,向下张望。 游客们从四处慌慌张张地跑上桥来,一齐伸着脖子往桥下看,有人在争分夺秒地录视频,有人举着直播架,情绪亢奋地直播,有人探出身子寻找落水的陆虎车。 陆虎车在黑水河的急流中漂过来,它车头淹没在水中,只露出车屁股,随着波浪漂浮。因为左侧车窗完全破碎,水流迅速灌进车内,漂出没多远,就完全沉没在水中,只有河水奔流如故,它已经这样流淌了几百万年了,没有什么能阻挡它。 大家屏住呼吸搜索水面,过了十多分钟,仍然没有看见水中有人钻出来。有游客大喊:“快救人呢!” 有人大喊:“快报警!” 有一辆车里冲下来四个人,沿着河岸向下游追去,他们是五虎的人。 江峰和于龙在人群中找到了江波,明义也折返回来了。 几个人在桥头相视而笑,无需多言,什么语言也无法表达他们内心的愉悦。 江波说:“我回去好好歇一歇,你们也回去吧。” 江峰说:“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吧,费油。” 江波一笑说:“拉回去,把别墅的小路铺一铺。” 于龙和明义更关注桥下,尽管五虎和马仔们急得跳脚,仍然没有陆虎车的影子。 ------------ 六十,狗咬狗 孙大爪子想制造车祸除掉江波,派四虎和大虎去实施。 江波事先有了准备,在四虎驾车撞来的一瞬间突然刹车,四虎冷不防撞了个空,车子撞开护栏坠入黑水河。 江波,江峰,于龙和明义在桥上聚齐,眼看着四虎的车沉没在滚滚的黑水河中,内心无以言表的愉悦。 江波说:“我回去好好歇一歇,你们也回去吧。” 江峰说:“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吧,费油。” 江波为了增加车身自重,在车上装了五袋子河砂,重量将近一千斤。本是为了撞车时赚便宜,现在没用了。 江波一笑说:“拉回去,把别墅的小路铺一铺。” 于龙和明义一直关注着桥下,五虎和马仔们急得直跳脚,十几分钟过去了,仍然不见陆虎车的影子。大虎和四虎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于龙刚返回公司,江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干嘛去了? 于龙说我练车去了。 江月:“傻子,我告诉你,以后别跟我撒谎,你撒谎我能看出来,你不敢睁眼睛,知道不?我哥的车刚走,你们随后就跟上去了,说实话,干啥去了?” 于龙说:“我去黑水桥转了一圈儿。” 江月:“怎么突然到那儿去呢?说实话。” 于龙:“练车那儿都得去呀。” 他俩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守口如瓶,正在僵持中,江峰眉开眼笑地进来了,对江月说:“妹妹,你别难为他了,是江波不让说,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于龙趁机溜出办公室。 看看时间还早,于龙到酒店找教练,车还得继续练,经过这场风波,于龙发现,会开车很重要,不仅要会开车,还要跟着江波去越野,探险,这样才男人,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候能保命。 因为用了心,于龙觉得车更听自己话了。教练说:“不错,差不多了,过几天去县城操练操练。” 三天后于龙和教练去了县城。 于龙对石佛县城很熟悉,于龙的家就在县城西北35公里,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用自行车驮着他来赶大集,给他买好吃的,好玩儿的;初中的时候陪妈妈来卖鸡蛋,卖土豆;高中毕业后来县城打过工,在一个工地干过半年多。 然而,他开着车进县城还是头一次,刚进城就有点慌了。 马路上车来车往,谁也不顾谁,都有撞过来的气势;行人三三二二横过马路,目不斜视,唯我独尊。 教练说:“别慌,记住一条,慢,只要你跟行人一个速度,就是撞上了也啥事没有。” 于龙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贴着路边小心翼翼地往前开,由东向西穿过县城时,已是一头热汗。 车子挑过头,教练说:“停车,歇一会儿。” 两人下了车,坐在大树下吹凉风,教练吸着烟问:“感觉怎么样?” 于龙逞强地说:“还行,没事儿。” 教练笑笑说:“这是主路,有红绿灯,有行车线,还比较规范,回去咱走南二道街,你再体会一下。” 在南二道街上开车,感觉确实不一样,没有红绿灯,没有行车线,行人和车辆随便走,就像在自家客厅散步。好在于龙记住了一条,就是慢。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城东。 挑过车头教练说:“走南二道街感觉不一样了吧?” 于龙点头说:“是不一样,乱糟糟的。” 教练说:“回去咱走北二道街,你再体会一下。” 于龙驾驶车拐上北二道街,走到城中心位置,前面聚集了很多,堵了一溜车。 教练说:“好像有什么事了,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车,从人群中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前边。于龙看到树上挂着一幅白布,黑字写的是:“图财害命,还我丈夫” 很多人围成一圈儿,圈子中央空地上,跪着一个女人,女人旁边还跪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 女人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说,边骂。两个剃着光头,穿黑短袖T恤的马仔想把女人拉起来,女人就地打滚,就是不起来。女孩在妇女身后大哭,不停嘴地喊:“妈!妈!妈妈!” 这场面着实让人惊骇,于龙顺着女人跪着的方向看去,气派的大门上写着:海鲜大酒楼 这时,海鲜大酒楼里跑出来两个光头,穿黑短袖T恤的马仔,站在女人面前骂了几句,女人哭声比骂声更大,听不清那马仔说了什么。 突然,一个马仔抓住了女人头发,好像要把她拖到酒楼里去,女人就地打滚,死死抱住马仔的腿不放,马仔走不了了,小女孩也扑上去抱住妈妈。 另一个马仔上前踢了女人一脚,女人杀猪似的叫。 于龙心里腾地窜出一股火来,两人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太不像话了!石佛县城没好人了? 尽管女人没命地喊叫,那个马仔还是又踢了两脚,另外两个马仔伸手去拉女人的脚,看样子想把她抬到酒楼里去,小女孩扑上去抱住妈妈,被一个马仔一脚踢翻在地。 于龙实在忍不住了,挤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抓住踢人的马仔,往外一抡,马仔像一条死狗,被甩出去十几米远,砸在围观的人群里,人群暴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另一个马仔直拳打来,于龙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那小子捂着胸口不断地呛咳,嘴角上有血,站不起来了。 另外两个马仔抬头看了一眼于龙,放下女人,跑进酒楼里。 于龙走上前扶起女人,问怎么回事? 女人语无伦次,边说边骂,于龙听了个稀里糊涂。突然有人大喊:“好汉,小心!” 于龙回头看见一群马仔举着棍子奔他而来。 于龙迎上去,伸手抓住一根棍子,其它的棍子打在他的肩上,胳膊上,他毫无反应。于龙一把夺过棍子,往回一戳,一个马仔“妈呀”一声仰面倒地,一动不动了。 于龙抡起手里的棍子一扫,叮叮当当一阵响,好几个棍子飞向了空中,马仔们有的倒地,有的抱头蹲下了,其余的纷纷后退。 围观的人群又一阵欢呼:“好!好大的劲儿啊!” 有人喊着:“铁拳,是铁拳!我看过他的视频。” 于龙挥着棍子一指,光头们一哄而散,跑进酒楼里。 于龙回身正要安慰女人,教练过来死命地拉住于龙,把他拖出了圈儿,一直把他塞进车了,惊恐地说:“你闯大祸了,你知道那是谁的人吗?” 于龙问:“谁的?” 教练:“那是孙大爪子的人,那个酒楼就是他的。快走!” 教练亲自开车,从空隙中钻出来,加速往回走。 路上,教练说:“那个女的是大虎的老婆,大虎和四虎从黑水河捞上来就没气了,肚子胀得像鼓。” 于龙问:“那她,这是干什么?” 教练说:“听看热门的人说,孙大爪子每条命给二十万,大虎老婆不干,要二百万,这不就闹上了吗?” 于龙呃了一声说:“原来是狗咬狗。” 教练说:“是呗,你扯那犊子干啥?” ------------ 六十一,兔死狐悲 教练带着于龙去县城练车,偶遇大虎老婆在孙大爪子的海鲜大酒楼前撒泼闹事。几个马仔对大虎老婆动粗,于龙打报不平,动手打了马仔。教练把于龙拉出来就走,路上告诉他真相。 于龙“呃”了一声说:“原来是狗咬狗。” 教练说:“是呗,你扯那犊子干啥?” 于龙和教练刚离开,二虎,三虎和五虎带着十几个马仔冲了出来,马仔们手里举着大砍刀,气势汹汹地叫号。 有人没事儿扯犊子说:“铁拳刚走不远,快去追呀!” 二虎喝令马仔道:“追你妈了个B,没事儿找事儿啊!都滚回去!” 二虎耍了一通威风后走下台阶,苦着脸走到大虎老婆跟前说:“大嫂,这是干啥?唉!――大嫂啊!听我一句。我哥出了事儿,谁也没想到,兄弟们都挺难过。大嫂,我跟哥以前是兄弟,以后到啥时候也是兄弟,你永远是我大嫂,我跟哥的感情,不说你也知道。大嫂,你这样多不好,把老大惹翻了更不好办了,有话咱进来说。” 二虎扶起大虎老婆,大虎老婆扭来扭去假意挣脱,二虎生拉硬拽把大虎老婆拖进了酒楼。 大虎老婆闹事不过是想给孙大爪子施加压力,多要俩钱儿,此时便就坡下驴,半推半就地随着二虎上了楼。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观众一哄而散,人们不为大虎老婆闹事儿稀奇,却为见识了“铁拳”的威力庆幸。 大虎老婆在楼下闹事,孙大爪子一直站在窗户前冷眼相看,嘴里不停的骂大虎和四虎窝囊废,废物,饭桶,这么点事儿也办不明白,自己无能送了命,到来找事儿。 大虎曾经是孙大爪子最忠诚的马仔,他老婆这么闹,影响很不好。孙大爪子先是派马仔下去,想把大虎老婆请上来,有话上来说,这么胡闹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这帮饭桶马仔不会办事儿,劝说不成就来硬的,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翻了好几个马仔。 孙大爪子站在窗前气得浑身哆嗦,对站在一旁的二虎说:“卧草!还反了天了!是不是那个姓于的,下去砍了他!” 二虎,三虎,五虎得到指令,立即冲出办公室,召集马仔,带上家伙一拥而出。 于龙的车已经汇入车流,看不见影儿了。 孙大爪子眼睁睁看着于龙走了,松了口气。刚才嘴上说是砍了他,大庭广众之下砍死人,也不是闹着玩儿了。于龙自己走了一场腥风血雨就散了。又看到二虎把大虎老婆拽了进来,更是长出一口气。孙大爪子立即溜出办公室躲了起来。 孙大爪子知道,大虎老婆是个厉害的主儿,平时把大虎管教的像儿子那么听话,这个波妇发起疯来,天老大,她老二,敢跟大虎动刀动枪。 二虎把大虎老婆让进孙大爪子办公室,故作悲凄,一口一个大嫂叫着,又端茶,又递水果,解释说老大有事儿不在,有啥话嫂子尽管说,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嫂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去找老大,一定让嫂子满意。 五虎眨着小眼睛溜缝说:“嫂子,三哥说的对,都是兄弟,有啥不能商量的?有话咱好说。” 大虎老婆擦擦眼泪,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还有啥说的,不说你们也知道,你哥走了,我的天就塌了,以后,我和孩子可咋活呀!呜呜……” 二虎和五虎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都是刀尖上舔血的马仔,大虎的死让他们想到了自己,今天是大虎和四虎,说不定那天就是自己。 大虎性情平稳,为人忠厚,平时对兄弟们实心实意,不知道什么叫玩儿心眼,兄弟们对大虎也是信任加尊敬,现在突然扔下这孤儿寡母撒手人寰,怎能不让人悲伤同情? 孙大爪子的五虎干将中,大虎入伙最早,出力最多。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应该说孙大爪子有今天,大虎是立了汗马功劳的。现在人走了,一条人命只给二十万,确实让人寒心。 二虎和五虎这样的想法只能埋在心里,谁也不敢说出口。端谁碗,服谁管,表面上还得极力维护孙大爪子,换取老大的信任。 大虎老婆哭了一会儿,收了眼泪。开始谈正事儿,她的想法很直接,大虎没了,孩子怎么办?谁养活?给孩子要200万生活费。 二虎和五虎没有决定权,大虎老婆也知道他俩没有决定权,谈话的语气就和缓了许多。 二虎和五虎好言劝慰了一个多小时,把得失利弊掰开揉碎了讲给大虎老婆听,你的要求不过分,回头跟老大说,不过,嫂子,我也劝你一句,适可而止,你好我好大家好,闹掰了对谁都不好。 大虎老婆虽然是个厉害角色,但也不是糊涂人,她也知道孙大爪子不好惹,惹翻了对自己不利,不仅要不到钱,这家伙是赌徒出身,什么坏事儿都干得出来。 大虎老婆便顺水推舟,吐口说:“我也不是讹人,大虎这么些年忠心耿耿跟着老大,实心实意,豁出命保着老大,身上到处是伤,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一条人命就值二十万,也忒拿人不当人了,你传告老大,我也不多要,出180万,咱各走各地路,少了这个数,我就豁出去了,非得跟他说道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过不下去,谁也别想好过。” 二虎和五虎哼哼哈哈,表示一定尽最大努力,争取让大嫂满意。 大虎老婆话锋一转说:“话说回来了,我今天争这口气,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你们,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干的勾当我不是一点不知道,这个事儿就是个例子,将来……” 大虎老婆突然不说了,她不说的话二虎和五虎听懂了,将来,万一你们也有这一天,大虎是例子。 大虎老婆这话是激励他俩在孙大爪子面前多美言,多要点钱,却触动了二虎和五虎内心的柔软,两人都低了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接茬。 大虎老婆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有点得意,做出同情达理的姿态说:“我也不想这么办,这不都是事儿逼的嘛。我也知道你俩作不了主,那就拜托你俩传个话儿吧。” 二虎答应一定转告老大,嫂子回家听信儿。 大虎老婆刚出酒楼,孙大爪子就进了办公室,急切地问:“怎么样?谈的怎么样?” 二虎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完,孙大爪子勃然大怒,骂道:“卧草!这娘们儿疯了!这不是讹人吗?” 二虎和五虎面面相觑,一声不敢吱了。 ------------ 六十二,贼心不死 大虎老婆刚出酒楼,孙大爪子就进了办公室,急切地问:“怎么样?谈的怎么样?” 二虎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完,孙大爪子勃然大怒,骂道:“卧草!这娘们儿疯了!这不是讹人吗?” 二虎和五虎面面相觑,一声不敢吱了。 孙大爪子气恼地说:“草踏马滴!这两个饭桶,挺好的事儿整砸锅了,回头还有脸来要钱,她还要不要个B脸了。这个娘们儿就是个疯子,横不讲理,平时就把老二收拾的服服帖帖,老二惯着她,我可不惯着。再跟我瞎嘚瑟,我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说的太狠了,二虎和五虎听着不是味,都变了脸色。 孙大爪子也发现自己的话有点过了,世人都讲死者为尊,兄弟情义还是要讲一讲,做大哥的,那怕是样子,也得认真作一作。 孙大爪子话锋一转说:“唉!我让这娘们儿气晕了。老二跟了我这么多年,跑前跑后的也不容易,他出了事儿,我也难过的要命,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按理给他三五百万也不多,可咱们现在那有啊?咱们的情况你俩比我都清楚,家业大,开销也大,这么多兄弟要吃饭,这一摊子,面上说是我老孙的,实质是咱兄弟大家的呀!我得为兄弟们考虑呀!死的我得考虑,活着的更得考虑呀!草踏马滴!――这么大一笔从那儿出啊?” 二虎内心是为大虎叫屈的,听见老大话锋转了,嗫嚅道:“大哥,老话儿说前人撒土迷后人眼,事儿已经出了,说啥都晚了。我看总得想个招儿堵堵那娘们儿的嘴,兄弟们眼里也好看些,是不?” 孙大爪子翻了翻眼皮,盯着二虎的眼睛问:“那你说,怎么整好。能堵嘴,迷眼。” 二虎支支吾吾没说明白。 五虎上次一步给二虎解围说:“大哥,老二刚走,二嫂有点激动,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个娘们儿一般见识。要我说,她要180太多了,给她180,老四也得180,这就是360,这么大一笔,确实没地儿出。大哥,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给个数,回头再劝劝二嫂,把事儿早点了了,咱还有大事儿要办呢。” 二虎接着说:“大哥,老六说的对,说破了天,这还是咱的家事,赶紧整利索了,咱不能让姓江的看热门不是。” 二虎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家丑不可外扬,大虎老婆再闹下去面儿上太不好看,道儿上混,名声很重要;第二层意思是,江波逃过一劫,这事儿没完,要吃下石佛山这块肥肉,还得这帮兄弟们去拼命,士气可鼓不可泄,应该当机立断,别寒了兄弟们的心。 二虎的话孙大爪子自然听懂了,他喝了口茶,低头想了想说:“兄弟一场,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这样吧。给个整数,一人一百万。就这些了,要是还不行,她爱咋的就咋的,我擎着。” 五虎问:“这笔钱从那儿出呢?” 孙大爪子的下属单位都是独立核算的,要谁出这笔钱就冲减了利润,就减少了年底分红。当然,孙大爪子可以自掏腰包,虽然可能性不大,五虎还是要明确一下。 孙大爪子正低头核计这个霉头赏给谁,三虎推门进来了。 三虎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草踏马滴!姓于那小子从那儿钻出来的,伤了好几个兄弟,不会是二嫂找来的吧?” 二虎一瞪眼睛说:“老四你别胡咧咧,二嫂再糊涂也到不了那地步,找外人撑腰,你这不是作践人吗?” 孙大爪子眼皮也没抬,三虎四虎是有名的“加脚踹”,爱撩闲,不靠谱,他俩说话,孙大爪子从来只当在放屁。 五虎拍拍沙发,示意三虎坐下。 三虎坐下喝了口茶说:“姓于这小子,上次揍轻了,没几天他缓阳了,这事儿没完,让他等着。” 五虎问:“那几个兄弟们伤得怎么样?” 三虎说:“有两个得住几天院,一个肋条骨折了,一个胳膊折了。” 孙大爪子一听又火了,骂道:“草踏马滴!看看咱养的这帮废物,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十几个对付一个,都是他妈纸糊的呀?” 酒楼看场子的马仔是三虎的手下,老大这么骂,就等于在骂三虎,三虎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五虎打圆场说:“大哥别生气,这小子确实不好对付,你忘了,彪哥的第一保镖也让他干住院了,咱这帮兄弟都是小仔子,没出人命就烧高香了。” 五虎说的彪哥就是史云彪,江月说的“烂柿子”。 五虎提到史云彪,孙大爪子眼睛一亮,问:“你们最近跟没跟黑蛋联系,他清明节回没回来?” 黑蛋老家也是石佛山,跟二虎是发小,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混子。高中毕业找不到出路,就去当了兵。转业后自谋出路,在史云彪旗下的金海岸洗浴中心当保安。 金海岸洗浴中心是有名的男人销金窟,吃,喝,票,赌一条龙服务。有票客不给钱的,有赌红了眼的,走投无路时便要闹事儿,甚至玩命,保安过不过硬这时就见真章了。 黑蛋因为四肢发达,敢打敢拼,几场血拼下来表现突出,受到史云彪赏识,先是在史云彪身边考察了几个月,深得信任,后来派回金海岸洗浴中心做了经理,现在也是吆五喝六的场面人物了。 二虎说:“清明回来了,我陪着去上的坟,住了一宿,第二天走的。” 孙大爪子“呃”了一声,点点头说:“刚才老六说钱从那儿出,我看这样。老二的公司一直都是他老婆打理,提他做经理,名正言顺地管起来,每年从利润里出20万,五年够了。四虎的那份你俩每年二一添作五,每人出10万,也是五年,怎么样?” 二虎管着洗浴中心,也是五毒俱全的地方,利润丰厚;五虎管着海鲜酒楼,收入不菲,老大有话,他俩没啥说的,都点头表示同意。 三虎问:“姓于那小子怎么整?不能就这么了了。” 孙大爪子没理他的茬,对二虎说:“你去趟省城,见见黑蛋,看他对石佛山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带他一份,咱们一起整。” 二虎微微一笑说:“大哥,好主意,我明天就去。” 孙大爪子问:“姓江的最近有什么动静?” 五虎说:“可靠消息,回省城一直没回来。” 孙大爪子恨恨地说:“盯住他,拿下他,咱哥们儿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三只虎一齐点头。 ------------ 六十三,大柳树下 孙大爪子贼心不死,想借助史云彪的势力搞垮江波,对二虎说:“你去趟省城,见见黑蛋,看他对石佛山感不感冒,要是有意思,带他一份,咱们一起整。” 二虎微微一笑说:“大哥,好主意,我明天就去。” 孙大爪子问:“姓江的有什么动静?” 五虎说:“回省城一直没回来。” 孙大爪子恨恨地说:“盯住他,拿下他咱哥们儿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三只虎一齐点头。 江波在黑水河桥逃过一劫,回到省城的江边别墅已经是中午,吃过午饭美美的睡了一觉。这些天因为心事太重,睡眠一直不好,现在危险暂时过去了,睡起来踏实多了。 江波睡到下午一点多起来,招呼看门的崔大爷帮他把车上的河砂搬下来,两人一起铺起了花园铺小路。 花园的小路铺上河砂,感觉确实不错,江波正孤芳自赏,江峰的信息来了:“可靠消息,今天上午黑水河桥有一辆豪车坠河,车上两人不幸遇难,警方初步判定是驾驶失误造成,建议在桥头竖立醒目标志。” 江波微微一笑,对他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两人遇难”却有点出乎意料。 江波拍了几张刚铺好的花园小路的照片,回复道:“怎么样?挺好吧?” 江峰回复:“老弟真有闲心,风过了会有雨,你真是未雨绸缪呀。那天回来?” 江峰其实是在提醒江波,孙大爪子吃了大亏,他不会罢手,还要多加小心。 江波:“你和江月多费心吧,让我放松几天。明后天我打算去看看大伯。” 江波的大伯就是江峰的老爸,已经退休居二线,集团内日常经营不再过问,涉及战略问题,重大投资等大事儿才出面拿主意。 江峰回复:“老爷子会挺开心,他经常念叨你。” 江波又在家住了两天,会朋友,喝酒,收集行业最新动态,第三天才启程。 江波先到了大连,之后是丹东,最后到了沈阳,他一路巡察了六家集团下属酒店和旅游公司,这一片产业是江峰和他弟弟江涛负责,江波此行主要目的是学习,借鉴,提高自己。江涛全程陪同,兄弟俩无话不谈。 大伯住在三台镇,从沈阳去三台镇一百多公里,三台镇在辽河边上。 三台镇是江波的老家,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移民到这里,渔耕为生,一代一代劳作,一代一代繁衍,到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口人,兴盛繁茂的大家族。 江老爷子宣布退休后,江峰在海南买了别墅,想让老爷子去那儿养老。那年冬天老爷子去住了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他说不习惯。 江峰说刚开始肯定不习惯,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爷子说:“不行,出门谁都不认识,不踏实。那儿也没有家好。” 江涛悄悄对哥哥江峰说:“哥,你别劝了,咱爸说了,祖坟在那儿,就在那儿养老,年轻时在外边跑,老了陪陪他们,逢年过节烧点纸,是个念想。” 江峰不言声了。 江氏家族从江波的太爷爷那辈人起,就遵循两条家训:一是大让小,强帮弱。江波的老爸在世时就经常讲,小时候家里穷,吃不饱饭,大伯经常把碗里的饭分给他,自己饿肚子。第二条家训是:好男儿不图家财,有本事出去挣。 近百年来,就凭这两条家训,江氏家族互帮互助,和睦团结,才有了后来事业的兴旺。 江老爷子虽然身家数十亿,生活却极简朴,退休后不许江峰给他建别墅,把祖屋稍加改造,建成一栋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合院,饮食起居都是自己打理。他在院子里种菜,养鸡养鸭;偶尔有几个远房亲戚来帮忙做做家务,他总是亲自下厨,做一桌子好吃的答谢。亲朋好友都愿意跟他来往,家里总是访客不断,右邻右舍都对他敬爱有加。 江波到家时老爷子正好不在家,看门的一个远房表叔说:“你伯钓鱼去了,你去大柳树那儿,那儿是他喂的窝子,一准在那儿。” 江波知道大柳树,小时候常在那儿洗澡,钓鱼,摸河蚌。 江波顶着大太阳往河边走,远远地,江波看见一个老头,戴着一个草帽坐在大柳树下,江波大喊一声:“大伯!是我!” 老爷回头手搭凉棚见是江波,站起身笑了,说道:“是波子呀,小峰说你要来,好,收拾家伙,咱回家去。” 江波走近了,在河边蹲下,撩着清凉的河水说:“这儿挺凉快,你再钓会儿吧,咱爷俩说说话。” 江老爷子重又坐下,看了一眼江波说:“你怎么瘦了,怎么样?遇到麻烦了吧?” 江波点头说:“是,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咋整。” 老爷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看着江波,意味深长地说:“波子,你看这河水,从大山里发源时,就是一条小河沟,冲出大山得有多少阻碍,冲出来了,汇聚了其它小河,就形成现在这样一往无前,直到大海。冲不出来就是一个小水泡,你说是不是?” 江波点头说:“大伯,这个道理我明白,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公司的事儿我交给江月和江峰打理,我自己豁出去了,跟那小子斗到底。” 江老爷子点点头说:“这个安排是对的,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策划。” 江波说:“大伯,最坏的打算我有了,最好的策划心里没谱。” 江老爷子沉默了一会说:“我跟你爸从一家小旅店起家,做到现在这个规模,经历的事儿多着呢。没啥了不起的。” 江波心里一热,看来大伯什么都知道,而且已经有主意了。 大伯收了鱼竿说:“走,回家吧,到饭口了。” 江波收起鱼篓,看着半篓活蹦乱跳的小柳根儿鱼,对大伯说:“做一盘不够,也就能炸酱了。” 老爷子呵呵笑着说:“好,回去给你炸酱。” 江波突然想起父亲,小时候爷俩也经常来钓鱼,父亲总是说:“太少了,也就够炸盘酱。” 几年前,江波的父母在一次飞机失事中遇难,那时候江月在国外读书,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业,向她隐瞒了消息。江波年纪轻轻,突遭巨变,精神几近崩溃,是大伯关怀备至,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爱护,才走出那至暗的时刻。 想到过往,江波心里泛苦,按捺了情绪,收拾了鱼具,跟着大伯往回走。 ------------ 六十四,老蜘蛛 江波回到老家,大伯到辽河边钓鱼去了,江波赶到河边,收拾了鱼具,跟着大伯往回走。 江家的老屋在村头的一处高岗上,从外表看,跟村子里其它房子差不多,不同的是占地面积大很多,是一个大树环绕的四合院。 当初改造老屋时,江峰的意见是建一栋三层别墅,带菜园,花园。江老爷子反对。至今江波还记得当时大伯说的话:“别有俩钱儿就显摆,你们记住,除了至亲,别人见不得你好,你太好了会让人不舒服。虽然乡里乡亲都处的不错,但是,你太显摆会让人不舒服。” 这就是老爷了的处世哲学,处处为别人着想。 江峰怕老爸受委屈,家里又不是没有实力,争辩说:“我也不是显摆,是想让你住的舒服点。前边的园子留着,闲了你种点小菜,全当活动筋骨;北园子扩大一下,建个小花园,种点花花草草的,没事儿了溜达溜达,看着也养眼。” 大伯呵呵一笑说:“小峰子,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你可别折腾了。有空你去欧洲,看看那些王宫的花园,城堡,一个比一个带劲儿,这是外表,外表看着挺像样儿,住在里面的人勾心斗角,仇恨,凶杀,一天提心吊胆,一点也不舒服;人呐,要活的舒服,跟大房子,跟豪车,跟大花园,跟钱关系不大。我问你,跟什么关系大?” 江峰,江波,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回答不上来。 江老爷子慈祥地一笑说:“记住,跟你身边的人关系大。股神巴菲特发达了以后一直住在三十年前的老房子里,有人不理解,比尔盖茨盖了豪宅,你俩是好朋友,怎么不跟他一起。老家伙说:‘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多年了,街坊邻居都很友好,大街上的狗见了我都很亲热,我干嘛要搞一个大监狱把自己关起来?’” 众人都笑了。不得不说,老爷子活的通透。 江老爷子接着说:“这老家伙有句名言:这个世界上,只有爱能温暖灵魂。” 江老爷子说的“爱”江波很快就体会到了。 江老爷子和江波到家时,家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有亲戚,邻居,江波的发小,朋友。他们听说江波回来了,都赶来探望。 信息时代,可以让人天涯咫尺,虽远隔千里万里,随时都能语音,视频;也可以让人咫尺天涯,虽然同床共枕,却形同路人,渐行渐远。 院子里,凉棚下,平时江老爷子喝茶,写字的大台桌上,摆满了大家带来的吃食,鸡鸭鱼肉,青菜水果应有尽有,都是地产的绿色有机食品,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族中长辈,有身份的围桌而坐,江波同龄的晚辈和好友只能站在旁边。大家热情地跟江波招呼,问候,拍肩搂腰,好不亲热。 女人们自觉地下了厨房,不大功夫凉棚下的台桌上摆满酒菜。客人太多,一个台桌根本坐不下,又在旁边加了两个圆桌,大家挤了挤才勉强坐下。 举杯共饮,把酒言欢自不必说,直到太阳西斜才陆续散场。 江老爷子回房打盹儿,江波把带来的海参干,鲍鱼干,按辈分亲疏分发给各亲朋好友。 几个发小意犹未尽,赖着酒桌不走,江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喝趴下不算完,江波又坐下继续喝。 老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亲朋们都有自己的营生,日子都过的很舒服。这是个几千年来最好的时代,然而,越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地面上的阴影也就越多。 江波想起了石佛山,想起了自己面临的危机,心头掠过一丝阴影,谎称自己喝多了,千方百计地躲酒。几个发小也喝的差不多了,太阳站上西院墙,大家才散了。 晚饭的时候江月发来视频邀请,问候大伯身体,邀请大伯到石佛山旅游。 江老爷子很开心,对江月说:“小月呀!这段时间你干的不错,外国的墨水没白喝,一招一势都挺上道儿,就么干就行了。” 江月谦虚说:“大伯,功劳不能全算我头上,我有靠山,我峰哥没少帮我。” 江老爷子呵呵笑着说:“刚才是鼓励你,先肯定你的成绩,但问题有没有呀?问题是有的,你那个养老公寓食堂呀,菜品丰富,价钱也合理,就是羊肉炖土豆时,多炖一会儿,让土豆更烂乎一点,老年人牙口不好,喜欢软烂。我说的对不对呀?” 江月愣了一愣,问:“大伯,你咋知道的?” 江老爷子不回答咋知道的,哈哈一笑说:“我给你出个谜语吧。” 江老爷子打小喜欢逗江波和江月玩儿,他的拿手好戏就是猜谜语。 江老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听着啊!小小诸葛亮,稳坐中军账,布下八卦阵,专捉飞来将。” 江月笑眯了眼睛说:“大伯,这个你以前说过,我记住了,蜘蛛呗。” 江老爷子咧咧嘴说:“是嘛,以前说过呀!我就是那个老蜘蛛呀。你们的事儿我全知道。” 对大伯的智谋,江波,江月深信不疑。江老爷子名义上是退休了,但集团属下所有的企业,他仍然有可靠的渠道获得情报,时刻关注着。 江月并不吃惊,追问道:“大伯,你说个准儿,那天来?” 江老爷子很爽快地说:“不急,你再稳当稳当,我去了给你添麻烦,等你坐稳了交椅我再去。” 江月:“那一言为定。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江老爷子:“他今天才来,你让他陪我两天不行呀。现在就催,也太不人性化了吧!” 江月呵呵笑,辩解说:“大伯,我是担心他的安全,让他自己注意安全。” 江老爷子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小月,你不用担心你哥,你自己更要注意安全。” 视频结束,江老爷子问江波:“小月有司机吗?” 这里“司机”是一句暗语,实质是问有没有可靠的保镖。 江波说:“她的司机正学车呢。” 江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说:“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呃!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叫铁拳的吧?行,眼下,别的都次要,一定要把个人安全当回事儿。” 江波点头说:“大伯放心,我自有安排。” 江老爷子说:“咱爷俩去河边走走,消化消化食儿。” 江波起身给老爷子拿外衣,他知道,老爷子要跟他谈正事儿了。 ------------ 六十五,血泪辽河 江波回到老家,亲戚朋友都来探望,大家热闹了一场,傍晚才散。 晚饭后,江老爷子对江波说:“咱爷俩去河边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消化消化食儿。” 江波起身给老爷子拿外衣,他知道,老爷子要跟他谈正事儿了。 两人出了村子沿景观大道走到河边,沿着河岸有一条人工栈道,这是新一屇村委会办的惠民工程,每天一早一晚,年轻人在这儿跑步,老年人在这儿溜弯儿,这是新农村建设的政绩工程,也是一道开天辟地的风景。 江老爷子是村里的知名人物,不断地有人跟他打招呼,老爷子也热情地回应他们。一会儿问这个家里老人出院后恢复的怎么样?一会儿问那个,走丢的羊可找到没有?一会跟人聊起了合作社,这样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栈道的尽头。 栈道尽头是一条人脚踩踏出的羊肠小道,老爷子一招手,爷俩儿一前一后顺着小道儿继续往前走。 老爷子是要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江波紧走两步跟上,老爷子先是跟江波聊起家常,问孩子在国外学习,生活;又问到江波不幸的婚姻,这是江波心里的隐痛,也是长辈无言的忧伤。 老爷子是个明智的长者,他仅限于询问,关心,不作任何评价和主张,这是老爷子的可敬之处。 人各有自己的生活,你没深入别人的生活,就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划脚。尤其像江波这样少年得志的成功人士,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能改变他们的不是建议,更不是说教,必须是南墙,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是成长的代价,也是必须经历的挫折。 爷俩儿走出很远,老爷子在一块卧牛石上坐下,对江波说:“歇歇吧,这儿小风多凉快,你看这儿风景多好。” 卧牛石的一侧是奔流不息的辽河,河面倒映着满天的晚霞;另一侧是翠绿的草地,草地上开着各色各样的花儿,几棵矮树上有鸟在对歌,长一声,短一声,甚是好听。 江波有意坐在卧牛石的低处,这样可以仰视老爷子。 老爷慈祥地看着江波,说道:“我和你爸这一辈,你们这一辈,都是喝这条河水长大的。这就是母亲河。” 江波说:“小时候也不咋来,我爸不让。” 老爷子呵呵笑了,说:“凡事儿都有两面性,这条河养育了多少人,也淹死过多少人,凡事都有个度,过度了就要出事儿。” 老爷在讲道理,江波一时还捋不清老爷的意图,便静静地听老爷子说。 老爷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问:“你知道咱老江家是怎么落脚在这儿的吗?” 江波摇头,这事儿父亲生前从没说过。 老爷子皱着眉头说:“咱老江家祖籍是河北黄河边上,家境不穷不富,不缺吃不缺穿。那一年,一个邻居买下了跟咱家相邻的一块地,麻烦就从那年开始了。那个邻居在村里是大族,有钱有势,仗势欺人,种地时压过来两垄。祖上跟他理论,人家蛮不讲理,祖上知道惹不起人家,就忍了;想不到第二年,邻居把地又压过来两垄,这样一点点蚕食,啥时候是个头?祖上就找村长说和,找村里的头面人物说和,只要他不再得寸进尺,以前的就不计较了。但谁说和也不行。那年头打不起官司,打赢了是倾家荡产,打输了是家破人亡,祖上只能忍着。” 江波问:“地不是都有界石吗?” 老爷子说:“界石防君子,不防小人。你能埋,别人就能挪。” 江波说:“这事儿我有点印象,不是跟我说,是我爸跟我妈闲聊,我听着的,有点印象。” 老爷子遥望着天际的晚霞说:“如果邻居适可而止,这事儿也就算了,想不到他们得寸进尺,第四年又压过来两垄。那时候祖上是哥弟两人,哥哥是个烈性子。那年三十晚上,天傍亮的时候,哥哥闯进那家,连老带幼杀了他家五口,把他家灭门了。天亮后拎着滴血的刀到官府自首了。” 江波打了个寒战,原来祖上还有这么壮烈的事迹。 老爷子停了一会儿说:“哥哥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全家的尊严和生存的权力,自己被砍了头,之后弟弟在村子里也没法住了,变卖了家产,一家人赶着一辆大车闯了关东。” 江波问:“就是我太太爷爷呗。” 老爷子说:“是,就是埋在北山祖坟最东边那个,那是个衣冠冢,尸骨还在老家黄河边上,已经找不着了。” 江波说:“我知道了,以前上坟,我爸总是先点那堆纸钱。” 老爷子说:“咱老江家向来与人为善,和睦乡邻,但真要是欺负到家了,也是有血性的。” 江波说:“真让人逼到那一步了,也是没办法,拼命呗。” 老爷子点点头说:“人呐,活着不易,做有钱人更不易。多少人惦记呢。” 江波说:“老话不是说,不贩贼偷,就怕贼惦记,就是这个意思呗?” 老爷子接着说:“我跟你爸开小旅店的时候,有个地赖子,三天两头来白吃白喝,走时还得拿着。有一天你爸跟他理论了几句,那小子还火了,伸手打你爸,要是让他欺负住了,咱这店就没法开了。我也豁出去了,一菜刀削下去,那小子脑袋一躲,砍在肩膀上,一大块肉就耷拉下来了;我又一刀砍在他的胳膊上,手感是砍到骨头了。那小子没想到我这么猛,吓得蹽撅子跑了。砍人没有白砍的,我报了官,蹲了半个月小号,赔了点钱,那小子再也没敢来惹事,其它地赖子也都消停了。咱家一直崇尚与人为善,可是,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该出手时也得出手。” 江波点头说:“伯,我懂你的意思,恶人之所以恶,就是他不会因为你善饶过你,反而得寸进尺。” 江波此次来本来想讨教怎么对付孙大爪子,老爷子这两个故事讲完了,江波觉得没必要再问了。 老爷子看出了江波的心思,轻声说:“你的事儿我已经有安排了,你不用问,回去把事儿做好,任何时候都啥也不知道。” 江波心里一热,点点头说:“伯,我知道了,我能帮你点啥?”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啥都不用,你,小月,小峰,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不担心别的,就这个。” 江波眼眶发红,点头道:“伯放心,这些我都有安排。”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以后出门带个司机。” 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带个保镖。 江波应承说:“伯,本来是有的,最近养病呢。” 老爷子嘿嘿一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让人打的,是不?” 江波笑了,说:“伯,你有卧底呀?” 老爷子笑了,说:“我有一张网,我就是个老蜘蛛呀。” 江波说:“我可一点没想到。” 老爷子说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天黑了,咱回去吧。明天我陪你去上坟。” ------------ 六十六,红松棺材 江波陪江老爷了在辽河边散步,老爷子跟江波聊起家族的过往,原来老爷子对石佛山的现状一清二楚,这让江波很是吃惊。 江波问:“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爷子笑了,说:“我不是说过嘛,我有一张大网,我就是稳坐中军账的老蜘蛛呀。” 江波呵呵笑着说:“伯,这我可一点没想到。” 老爷子起身,拍了拍屁股说:“天黑了,咱回去吧。明天我陪你去上坟。” 江波第二天去家族墓地给祖宗和父母烧纸钱,流了一通眼泪。为了表示对故人的尊敬和悼念,江波禁食一天。 第三天,江波带着慰问金和礼物,逐家看望族中几位长辈,这是族中规矩。 所有的日程都履行了,江波又住了一天,便踏上归程。 江波开车上了高速,开了自动巡航,脑子里细细咂摸老爷子的话,越咂摸越觉得老爷子的话意味深长。公司有几个从集团过来的老员工,通过他们了解公司的情况很容易,这没什么奇怪的,但老爷子说他有安排,他会有什么安排呢?在江波印象里,大伯像观音菩萨一样慈善,他会有办法对付孙大爪子? 老爷子说要注意安全,是在提醒,还是警示? 车到服务区,江波停车买了两瓶水,给江月发语音,问于龙的车学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快点上岗? 江波觉得他和江峰自卫能力比江月强,都配有司机,江月却是独来独往,应该提醒江月一声。 江波语气坚定地说:“大伯嘱咐要注意安全,我和江峰问题不大,你自己要注意。” 江月正会客,不方便多说,回答江波说:“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他,应该差不多了,听说前几天去县城来。我一定注意,你放心吧。那天回来? 江波说:“我正往回走,到家休息一天就回去了。” 第二天,江波的司机明义发来语音:“江总,听说你要回来,我过来陪你?” 江波:“不用,你怎么样了?” 明义:“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儿了。” 如果明义过来陪着当然好,但他不可能开车过来,得有人送他到石佛县城乘大巴,之后转高铁,下了高铁还得打车,实在不方便。 江波回复:“你不用过来,我自己回去。” 明义:“我去县城接你。” 江波:“别麻烦了,没事儿的。” 第二天早饭后,江波自己开车上路。 初夏天气不冷不热,江波开了车窗,让自然风吹进来,尽情感受大自然的气息;路在前方延伸,隐入远方的树林里;蓝天白云,远山近树,一望无际的田野让人心旷神怡。 两个半小时后江波到了石佛县城,他在农贸市场买了几箱水果,打电话问江月想吃什么水果,他正在农贸市场,要什么可以带回去。 江月说:“别的都不要,有山竹要一箱。” 江波知道山竹耐储藏,便买了两箱,摊主很会做生意,把几箱水果送到江波车前,装在车上。 江波开车出了县城,在高速行驶半个小时后便下了高速,过了一个叫东阳镇的地方,再往前就是石佛山景区专用路了。 江波过了东阳镇不久,一辆警车鸣着警笛追上来,两车靠近后,警车向江波喊话:“辽xxxx,请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江波毫不戒备地在路边停了车。 警车超过去在江波的车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个穿便服的男人。江波心里划了个问号,执法人员必须着装上岗,这两个人……? 不容江波多想,一个男人敲击车窗,示意江波打开车窗。 尽管怀疑这两人的执法身份,但江波还是不敢得罪他,摇下车窗问:“什么情况?” 那男人掏出一个黑皮证件晃了一下说:“我们是缉毒大队的,现在需要检查你的车,请下车配合。” 江波心里踏实了,缉毒警察与别个不同,他们经常穿便服上岗,自己跟那玩意儿没一毛钱的关系,随便检查。 江波迈腿下车说:“不是搞错了吧,我跟那玩意儿没一点关系。” 江波下车刚站直身体,两个男人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按翻在地,背了双手,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江波争辩说:“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是石佛山旅游公司董事长,跟那玩意儿没一点关系。” 两个男人并不搭话,用黑布口袋套了江波的头,一个男人从上到下仔细地搜查了江波的身体,拿走了手机,之后把他拖上了车。 江波被拖上车还在争辩,一个男人用凶恶的语气说:“闭嘴,不许出声。”说完一拳打过来,江波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鼻了酸疼,不敢出声了。 车子启动,掉头行驶了一会儿停下了。 江波被拖下来,上了另一辆车,汽车再次启动。江波感觉车内还是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汽车引擎的蜂鸣声。 车子高速行驶了一段路,之后好像下了高速,从轮胎的噪声听出来,车子行驶在砂石土路上,路面高低不平,车子不停地摇晃,车速也慢了许多。 江波猛醒了,他们不是警察,自己被绑架了,他们要干什么? 江波的心狂跳不止。 江波在黑暗中熬过了漫长的混沌远古纪,车子停下了,江波被拖进一个简易棚子里。 头套取下来那一刻,江波睁不开眼,等到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看见自己对面是一个新挖的土坑,坑边放着一具没刷油漆的白板棺材,棺材散发着松香味,孙大爪子站在棺材旁,正向他得意地笑。 孙大爪子敲了敲棺材,对江波说:“江总,这是纯红松的,保你几十年不烂,哥们儿对你够意思吧?” 江波再看一眼旁边的土坑,大小跟棺材相配,脑袋轰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江波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工棚,有两个破窗户,前窗外是一片草地远处是树林,后窗外是树林,耳边听到河流的流水的声。 往后看时,两个男人在他身后,两人的左手腕上都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蝎子,江波心里一颤,他们是史云彪的人?史云彪怎么也介入了? 一个男人拍了一下江波的脑袋,江波转过头,恨恨地瞪了孙大爪子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波闭上眼睛,等待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 ------------ 六十七,江波失联 江波在回石佛山的途中被一辆警车逼停,两个“便衣警察”把他绑架到了一个废弃的工棚里。孙大爪子站在一口红松白板棺材前等他,棺材旁是一个大土坑。 江波发现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左手腕上纹着红蝎子,认定这是史云彪的人。 身后一个男人拍了一下江波的脑袋,江波转过头,恨恨地瞪了孙大爪子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波闭上眼睛,等待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 午饭时候,江月想起哥哥还没到,电话打过去,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 石佛县城到公司有一段很长的山路,很可能没有信号。江月收了电话去食堂吃饭,吃完饭还是不踏实,回到办公室等哥哥回来。 江月在办公室等到中午12点,江波还没回来,心里很是不安。计算一下时间,哥哥从石佛县城打电话是9点36分,从石佛县城到景区公司一个半小时足够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江月心慌了,立即给江峰打电话。 江峰下工地检查工程进度,接了电话也很吃惊,迟疑着说:“明义说去接他,你打一下明义电话看看。” 江月把电话打给明义。 明义:“是啊,我说去接,江总不同意,说自己回来。怎么了?” 江月:“他九点半来电话说到了县城了,但到现在没回来。” 明义:“是吗?我马上过去。” 明义匆匆出了宿舍,正碰上于龙和球球在路上溜达,于龙听说江江可能有情况,便跟着明义一起到了公司。 于龙和明义走进江月办公室时,江峰已经先一步到了。江月红着眼睛,脸上有泪痕。 江峰说:“小月你别这样,说不定车坏了,正好没有信号,我现在就去。”江峰转身出了办公室。 江月揉了揉眼睛说:“哥,我也去。” 江月抓起一件外衣往外走,明义和于龙紧随其后下了楼。江峰的车已经出了公司大门。 明义开着江月的车,江月,于龙和球球都上了车。 两台车一前一后往石佛县城急驶,他们一直到找寻到农贸市场,也没见江波和他的车。 大家都紧张了,江月坐在车里抽泣起来。 江峰对他的司机和明义说:“你俩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到处转一转看看。” 两台车分头去了。 江月流着泪问:“哥,咋整?是不是出事了?” 江峰皱着眉头说:“这……如果出车祸了,路上应该有痕迹;再说,已经四五个小时了,警方根据车牌号就能找到家属,应该通知家属了……别是……”江峰不敢说下去了。 江月“哇”地一声哭起来,江峰伸手把江月揽在怀里说:“小妹,别这样,哭没用,咱得赶紧想办法。” 江月抽泣着说:“要不……报警?” 江峰想了想说:“现在报警也没啥用,什么线索都没有,警方也无从着手,再等一等。” 于龙站在一边,紧紧地握着两个拳头说:“我琢磨,会不会是孙大爪子使坏了?” 江峰轻声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是,他想咋的呢?” 江月擦了擦眼泪说:“于龙,走,咱俩去海鲜大酒楼,找他问问,他到底想咋的?” 于龙毫不犹豫地说:“行,真要是他,我打出他尿来。” 球球听出于龙的声音带着怒气,跳起来“汪汪”叫了两声,表示支持;于龙没好气儿地踢了他一脚,球球躲到一边去了。 江峰一把拉住江月说:“小妹,这样不行,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莽撞。咱别挺着,分头找找,在这儿附近转转。” 江峰独自一个人往西去了,于龙和江月带着球球往东,进了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里人来人往,气味混杂,小贩们大呼小叫,一派人间烟火气。 一个小时后大家陆续都回来了,江月找到了卖水果的摊主,摊主说:“我把水果装上车,他就开车走了,是往东走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江波已经不在这儿,上路往公司走了。 江峰说:“上车,往回找。” 两台车一前一后往回走,一个半小时后,回到公司大楼,还是没见江波的影儿。 五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都没了主意,江月又哭起来。 江峰突然想起大虎的司机,他是自己的卧底,便问江月:“你这儿有现金吗?” 江月疑惑地问:“应该有,咋的?” 江峰贴近江月嘀咕了几句,江月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拿来两叠现金交给江峰。 江峰接了钱转身出去了。 江月坐在沙发上默默眼泪。于龙说:“江总,这么干等不是事儿,我和球球去找找,你找一件总裁的内衣给我。” 江月愣怔地问:“干啥?” 于龙说:“让球球闻一闻,记住他的气味。” 江月想了想说:“你上那儿找?” 于龙说:“顺着公路往回找。” 江月想了想问:“让明义开我的车跟你去。” 于龙说:“不用,我骑车。” 江月摇了摇头说:“这,行吗?” 明义说:“于哥,我看行,我开车在后边跟着你,试试吧。” 江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回里屋取出件江波的内衣递给于龙。于龙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这个洗过了,找没洗过的。” 江月又到里间,取出一件江波没洗过的背心,还有一双袜子。 于龙拿在手里,对球球招了招手,球球摇着尾巴跑过来。 于龙表情严肃地说:“球球,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知道不?你是公司的人,拿着公司的工资,天天吃着好吃的,啥事儿没干。现在,总裁不见了,咱俩去找他,你好好闻闻他的味道,记住了。咱俩马上就出发,这回就看你的了,听懂没?” 球球摇了摇尾巴,呜呜叫了两声,主动上前反复嗅了嗅于龙手里的背心和袜子,冲于龙汪汪叫了两声,转身往外走。 江月被球球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起身追到楼下,却见球球边向空中嗅着,边一溜小跑地出了公司大门。 明义跟员工借了一辆自行车交给于龙,于龙骑自行车跟在球球后面。 明义发动江月的座车,随后跟了上去。 江月茫然地站在雨搭台阶上,看着于龙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西坠,一块巨大的黑云压在头顶,天很快就要黑了。心里骤然浮现不好的预感。 江月泪眼模糊,头重脚轻,几个女工跑过来,把她扶了回去。 ------------ 六十八,银钮扣 江月站在雨搭台阶上,看着球球和于龙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顿时泪眼模糊,头重脚轻,几个女工跑过来,把她扶了回去。 球球出了公司大门,伸长脖子嗅了一会儿,沿马路向东跑去。 于龙骑车不远不近地紧跟在后面,明义怕汽车的引擎干扰球球注意力,远远地尾随。 于龙和球球沿着马路一直往前,到景区大门口时,明义的车加速追了上来,明义示意于龙停下。 明义说:“哥,天要黑了,你打算找到那儿?” 于龙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落下去,头顶上一大片黑云,四野黑魆魆一片模糊。 于龙说:“我想,沿这条路到县城,我知道球球的本事,只要江总呆过的地方,就有气味,球球就能发现。” 明义瞪着眼睛说:“这,真的?”明义心里说,这想法太傻点了。 于龙点头说:“真的。有一次他丢了好几天,闻着我的味,自己回来的。” 明义说:“从这儿到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这个找法,那得到明天中午。” 于龙点点头说:“中午就中午呗。” 明义低头想了想,说:“哥,我回去一趟,弄点吃的喝的,衣服,手电,你的装备放那儿了?应该带上,以防万一。” 于龙不屑地说:“用不着吧?” 明义:“哥,老话说走夜路难免遇上鬼,有备无患。” 于龙掏出房间钥匙递给明义,想了想说:“兄弟,还是你想的周到,我的装备就挂在衣架上,进屋就能看见,你去吧。” 明义的车掉头回去了,于龙和球球继续往前。 于龙和球球到达黑水河桥时,天已经黑透了。 夜风吹动山林发出低沉的海潮般的轰鸣声;有不知名的鸟发出悲凉的叫声,不知是妈妈召唤孩子,还是孩子呼叫妈妈,让人听了入耳,入心。 气温仿佛突然下降了,于龙还穿着短袖T恤,夜风吹来,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然有球球做伴,于龙身处这样的暗夜里,不免有一种莫名的,原始的黑夜恐惧。于龙不断地回头张望,盼着明义早点追上来。 于龙喊了一声:“球球,等一等。” 球球站住了,回头看着于龙,等待他进一步指令。 于龙向球球招招手,球球颠儿颠儿地跑回来,蹲坐在于龙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于龙。 于龙抚摸着球球的脑门,发现球球的皮毛都汗湿了,心疼地说:“球球,咱歇一会儿,我有点饿了,你饿不?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球球摇摇尾巴,蹲坐在于龙身旁,眼睛却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于龙刚坐下,江月的电话来了。 江月:“于哥,你怎么样?到那儿了?” 于龙:“到黑水桥了,歇一会儿。” 江月:“你晚饭也没吃,天这么黑,饿了吧?……你这招儿能行吗?不行就回来,明天白天再去吧。” 于龙固执地说:“没事儿,明义回去整吃的了。” 江月:“哦……于哥,你确定这样有用吗?别白受累。” 于龙故作轻松地说:“白受就白受,我相信球球,再说了,也没别的招儿了。” 江月在电话里轻轻抽泣起来。 于龙:“江总,你别这样,我,我觉得总裁没事儿。” 江月:“真的?你凭什么?” 于龙想了想说:“这个说不清,我就是这么个感觉,我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等我。” 江月兴奋地问:“是吗?真的?” 于龙肯定地回答:“真的!” 江月在电话里长出一口气,女人都是感情动物,生来就习惯感情用事,渴望安慰,渴望关怀,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她们也能深信不疑。但是,于龙不是撒谎,更不是善意的谎言,他的直觉清晰明确,他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移。 江月:“不过,天太黑了,我再派几个人过去。” 于龙:“别的啦,又不是打群架,来那么多人干嘛!” 江月迟疑了一下说:“那你注意安全吧,有信儿第一时间告诉我。” 江月挂了机,于龙回望夜色里灰白的马路,桥下的黑水河奔流不息,隆隆作响。于龙觉得肚子里空虚,必须吃点东西,就坐在桥边休息,等着明义送给养。 明义开车回去取给养,远远的便见公司大门口聚着很多人,靠近了见是江月,副总,保安部长,孙超,秀丽,还有几个男女员工。 明义停下车,江月拉开副驾车门说:“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 副总把一个沉甸甸地双肩包塞进车里说:“都在这儿。” 孙超把一个手提袋送进来说:“这是衣服,晚上肯定得冷。” 江月坐上副驾,说:“走吧。” 明义问:“江总,你……” 江月说:“我跟你们去。” 明义犹豫着说:“这……?” 副总拉开车门,对江月说:“江总,你应该坐镇办公室,有什么情况及时处置,你不能去,要去我去。” 江月还在踌躇间,副总使个眼色,秀丽伸手把江月拉下车,说:“江总,副总说的对。” 副总正要往车里坐,保安部长拉了他一把说:“都别争了,还是我去对路。” 保安部长坐了副驾,孙超坐到了后排。 副总说:“好,你俩去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明义的车很快就回来了。于龙和球球在黑水桥头吃饱喝足,于龙站起来说:“球球,该干活儿了。” 球球蹦了两蹦,向空中嗅了一会儿,颠儿颠儿地出发了。 孙超拉住于龙说:“四弟,你上车休息一会儿,我骑车跟着球球。” 于龙推开孙超的手说:“三哥,不行呀,球球看不到我不行,我没事儿。”转脸对明义说:“你们别跟太近,车灯太亮,会分散球球的注意力。” 于龙加了件外衣,骑上车追球球去了。 球球跑一程,停下,伸着鼻子向空中嗅,有时换着不同的方向嗅。有时回头看看于龙,于龙跟在后边几十米的地方,即不靠近,更不干扰他。 一人一狗,后边还跟着一辆车,他们走走停停,大半夜的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天放亮的时候,球球和于龙走出了大山,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再往前没走多远,球球停住了,在马路边跑来跑去,转着圈儿嗅。 于龙眼前一亮,看来有情况,于龙下了车,站在一旁看。 球球跑来跑去嗅了一阵,停在软路肩的一簇车前草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于龙。 于龙走过去,球球从车前草里扒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小东西。 于龙拿起来看,却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钮扣。 ------------ 六十九,一波三折 于龙和球球连夜沿着公路搜索,希望能找到江波的线索,天亮的时候,球球从一簇车前草里扒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小东西。 于龙拿起来细看,却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钮扣。 明义拿着反复看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江总的,衬衣上的。” 明义拍照后发给江月,江月看了照片,很确定地说:“这是我哥衬衣的袖扣,我哥有几件真丝衬衣的钮扣是纯银的,肯定是。还有什么发现?” 明义说:“暂时就这些,一会儿接着搜。” 江月说:“你们在周围再找找。” 明义收了电话,开了视频,对着视频说:“江总,你看,这周围全是稻田,一览无余,没什么可找的了。” 江月说:“你们先待那儿别动,我跟江峰说一声。” 江峰带着现钞去县城找卧底打探消息,进展很不顺利。 出了公司江峰就打专用号码跟卧底联系,卧底接电话的语气很冷淡,江峰说见一面,有事儿谈。卧底很犹豫,找借口推脱,看来是不想见江峰。 司机问:“江总,他不见,还去吗?” 江峰说:“去,我今晚非见他不可,他越是推脱,越可能知道什么情况。这个人胆子小,我有办法对付他。” 这个卧底是大虎的司机,知道大虎要搞车祸害江波,他听说后怕自己担责任,动了辞职的心,想通过大姨姐去江波的公司。江峰得信儿后将计就计,收买了他。 看在钱的份儿上,卧底提供过重要情报。然而,卧底没想到,大虎害人不成,把自己害死了。 大虎平时为人厚道,对属下真像对亲兄弟一样,卧底跟随大虎多年,深得大虎关照,大虎突然死了,这事儿还和他有关,这家伙良心发现,甚为内疚,便想撤梯子走人,不再联系江峰。 江峰可不这么想,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梯子是获取孙大爪子情报的唯一渠道,不是你想撤就能撤的。 到了石佛县城,江峰再次给卧底打电话,他竟关机了。 司机说:“这咋整?回去?” 江峰黑着脸说:“不,等着。我不信他不开机。” 江峰每十分钟拨一次,半夜十点多的时候,卧底开机了。江峰说:“兄弟,我到县城了,有点小事儿问问你,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大老远的来找你,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这话带着威胁,卧底听懂了,他也不敢闹僵,自己有把柄攥在人手里。 江峰和卧底约定了见面地点。 江峰的司机开门下车,从后备厢取出两个山寨版的,但比真货更好用的电警棍,上车递给江峰一个。说:“江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峰接过电警棍,藏进袖筒里,赞赏地说:“说的对!” 卧底准时赴约,他确实没有害人之心,但对江波失踪情况一无所知。 江峰说:“我琢磨这事儿跟孙大爪子有关系,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卧底想了想说:“听说,前几天省城来了几个大哥,挺有来头,他们左手腕都纹着一个血红的毒蝎子。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等天亮了我再打听打听。不过,他们也不傻,干这事儿,不会走露风声。” 卧底这话一半真,一半假,江峰一时也难以判断。就说:“我弟弟开着车,这一路有很多监控,有没有路子,查一查监控?” 江峰把两万块钱拍到卧底手里,卧底推开了说:“这事儿不好办,我试试吧。” 卧底下了车,走到一旁打电话,江峰和司机在车里一分一秒地数时间。 从表情和体态能看出来,卧底在求人,过了一会儿,卧底走过来,问了江波的车型和牌照号码,又到一边去打电话去了。 江峰心里放松了些,看来对方同意查询了。 半个多小时后,卧底回到车上,对江峰说:“查清楚了,这台车出了县城,往石佛山景区拐了,那条路通东阳镇,过了东阳镇就是景区,从监控来看,你弟弟的车过了东阳镇,但没到景区,问题就出在这段路上。” 江峰把钱塞到卧底手里说:“好,知道了。” 卧底推让说:“开始他不给查,我答应他一箱茅台酒。留一箱酒钱就行了。” 江峰说:“哥们儿,现在求人离不开这个,你留着,有什么消息再帮我打听打听。” 卧底手一软,收了钱,答应帮忙。江峰要送他回家,他拒绝了,自己打车走了。 司机问:“现在,咋整?” 江峰:“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说。” 江峰和司机安排好酒店,马上给江月打电话,告诉他事情的进展。 江月说于龙带着球球正沿着公路搜寻去了。 江峰呵呵一笑说:“怪不得有人说他傻,这想法真是……” 没等江峰说出来,江月不爱听了,打断他说:“哥,你说啥呢?他也是着急呗。还有,那条狗不一般,也许能有线索呢。” 江峰自知失言,辩解说:“我是说这一百多公里路,大晚上的,不是白费力嘛!” 江月问:“不光他自己,明义他们跟在后边那。现在咋整?” 江峰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儿住一宿,看看明天能不能有信儿,东西他收了,答应帮忙,这小子人还算实在。唉!我等等消息再说吧。” 收了电话,江峰脱衣上床,大脑还在飞速旋转。 司机躺下就呼呼大睡了,江峰睡不着,心里七上八下。如果江波让人绑架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有信儿,通知家属准备钱,到现在没信,看来不是一般绑架。卧底说来了几个纹身红蝎子的社会大哥,江波跟他们有什么过节?他们是什么来历?……想来想去,这事儿肯定跟孙大爪子有关。这家伙至于下此毒手吗? 商业竞争是利益之争,一般情况下不涉及人身安全,到了消灭对手的程度,往往是两败俱伤,孙大爪子不明白这个道理? 江峰几次想到了报警,又觉得没什么用,到现在还没超过24小时,警察也不会立案,弄不好还打草惊蛇。 江峰就这样翻来覆去,瞪着眼睛到天亮。 窗帘透出白光,江峰强制自己睡一会,刚迷迷糊糊打上盹儿,江月的电话进来了。 于龙在路边找到一枚银扣子,是江波的。 江峰一骨碌爬起来,叫醒司机,立即出发。 ------------ 七十,黑精灵 江峰约见了卧底,当夜住在县城,却怎么也睡不着,天放亮时,他强制自己睡一会,刚迷迷糊糊打上盹儿,江月的电话进来了。 于龙在路边找到一枚银扣子,是江波的。 江峰一骨碌爬起来,叫醒司机,立即出发。 江峰到达现场,仔细辨认了银钮扣,确认是江波的。 江峰站在马路上察看了周围的地形,四周全是平坦的农田,藏不人,也藏不住汽车;往县城的方向有监控,从昨晚查询的情况看,江波的车没往县城方向,那就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江峰用手一指,问明义:“这条路往前还有多远,通那儿?去过吗?” 明义想了想说:“往那边还有五六十公里就进山了,二十多公里下道是去咱景区,再往前有三个村子,终点是一个林场。” 孙超举着一个平板电脑说:“江总,这儿有卫星地图。” 江峰接过平板电脑,光线太强看不清,几个人钻进车里,研究卫星地图去了。 于龙和球球坐在路肩上,沐浴着晨光吃早餐,想不到球球会用吸管喝牛奶。于龙抚摸着球球的脑门说:“你小子,挺能耐呀!多吃点,吃的饱饱的,你要是能找着江总,就立大功了,以后想吃啥,我就给你买啥,明白不?” 球球津津有味地吸着牛奶,摇了摇尾巴表示明白。 太阳升起来了,夏日的阳光热烈,明亮,点亮草叶上的露珠,唤醒林中的小鸟,草丛里的野花争奇斗艳。 这是一个阴阳天,东边天空明朗无云,西天堆积着灰色的云山。谚语说:七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于龙望着西天厚重的黑云发呆。 明义摇下车窗叫于龙,于龙走过去,趴在车窗上。 江峰说:“从我掌握的情况看,他们没回县城,那就肯定是往山里去了。咱们景区可以排除,剩下三个村子和一个林场,咱挨个儿走一遍,人能藏起来,车不好藏,也许有发现。” 孙超说:“江总,我带着无人机呢,是最新型号的,叫‘黑精灵’,4K高清摄像头,一百米高度能看清车牌号。” 江峰说:“是吗?你弄一下我看看。” 众人都下了车。 孙超返回车上拎下一个双肩包,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个比餐盘稍大,扁球形的“黑家伙”。 孙超说:“就是它,黑精灵。” 孙超把黑精灵平放在马路边上,把平板电脑交给江峰说:“江总,你看这个就行。” 孙超把一个扁平的小盒了戴在眼睛上,明义说那叫AI眼镜,AI眼镜连着一根数据线,数据线的另一头是一个小手柄,手柄上有几个红绿按钮。 孙超说:“江总,我开始了。” 黑精灵发出嗡嗡地蜂鸣声,缓缓升起来。悬念停在孙超的头顶,孙超往左转头,黑精灵就往左飞;往右转头,它就往右飞。孙超摇晃脑袋,黑精灵也在空中跟孙超同步摇晃起来。 突然,黑精灵“吱”一声响,冲高向远处飞去,从高空飞了一大圈儿,随后降低高度,稳稳地落在孙超面前。 江峰的眼睛一直盯着平板电脑,不住嘴儿地说:“好,那太好了!清清楚楚,什么都能看见。” 江峰蹲下仔细端详黑精灵,问孙超:“你怎么有这个?干嘛用的?” 孙超一笑说:“这就是个玩具,换个视角看风景的。” 江峰喜上眉梢,兴奋地对众人说:“有这玩意儿,咱就省事多了。好,现在吃饭,吃完饭出发。” 江峰的司机说:“江总,别耽误时间了,咱边走边吃就行。” 大家都赞同,于龙说:“我和球球吃完了。” 明义熟悉路况,他的车打头,江峰的车随后,两台车一前一后出发了。 汽车在空旷的田野上前行,田块之间偶尔有成片的小树林,明义就放慢车速观察一番。 孙超说:“看见没?全是田埂,没有路,车肯定进不去。” 明义赞赏孙超说:“对,还是你聪明。”加油继续前进。 过了“石佛山景区”指路牌不远,便是第一个村庄,明义拐下公路,进村的土路有很深的车辙,明义的车开的小心翼翼,仍然刮了底盘,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村头,明义停车等江峰他们上来。 这个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围绕着村子是一圈大杨树,虽然鸡犬相闻,却也看不清村子里的情况。 孙超用黑精灵侦察一遍说:“村子里有五台车,三台面包,另外两台一台是红色轿车,一台是白色轿车。” 江峰说:“江总的车是SUV,不过,农村有的人家有车棚,进去转一圈儿看看。” 明义说:“我看行,不过,用不着两台车都去,我去看看,江总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于龙,孙超和球球上了车,他们在村里子前前后后走了一遍,一无所获。 明义回头跟江峰汇合,车队掉头再上公路,第二个村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出了第二个村上路不远,有一条河,桥头有一条土路沿河顺流下行。明义靠边停下车。 江峰站在桥头查看路面,有车痕,问:“这是什么地方,去过里边吗?” 明义说:“这儿以前好像是个沙场,后来不让采沙就废了。具体情况不清楚,进去看看。” 江峰往前望了望,河的右岸是树林,没有路,车肯定进不去;左岸是河边常见的灌木丛,藏不住车,目力所及之处,河流拐弯儿隐入树林,前方仍然是田野。 江峰对孙超说:“用黑精灵看看?” 孙超说:“黑精灵飞不了多远,它的有效距离五公里。” 明义说:“江总,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看看。” 明义开车顺路往下走,路太窄,两边的树枝和青蒿划的车身吱吱响,明义也管不了那么多,一直往前开。走了一段,前面横着一片几十米宽的水面,过了水面是一个高坡。 明义,孙超,于龙全下了车。 明义用木棍拭了试,水不太深,车也许能过,但不知前面水下是什么情况,闹不好误车就麻烦了。 明义给江峰打电话请示,江峰问:“前面还有车印没有?” 明义说:“看不见,好像没有。” 江峰说:“让黑精灵往前看看。” 孙超放出黑精灵,用最大航程探查,前面五公里内,除了树林就是稻田,连路也看不见了。 明义又打电话请示。江峰说:“那就别耽误功夫,回来吧。” ------------ 七十一,路在脚下 明义他们被一片水面挡住去路。孙超放出黑精灵,用最大航程探查前面五公里,除了树林就是稻田,连路也看不见了。 明义又打电话请示。江峰说:“那就别耽误功夫,回来吧。” 明义他们回到桥头继续前进,第三个村庄在山坡上,只有十几户人家,站在村口看去,房屋,街道,院落一目了然。 孙超放出黑精灵搜查了村子周围的树林,没有什么发现。 太阳已经偏西,到现在没有任何发现,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江峰说时候不早了,先吃饭。 大家在村口吃了午饭,饭后顺着土路继续往前走。土路沿着小河蜿蜒进了大山里。路两边是遮天盖日的大树,光线顿时幽暗起来。 土路先是在沟底蜿蜒,之后像一条长蛇爬上山腰,路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 明义放慢车速,缓缓地爬到山顶。突然一个急转弯,之后是一个大下坡,下到坡底,又是一个急转弯。 两台车小心翼翼地转过几个弯下到山底,过了一座木桥,大家才有了飞机落地的感觉。 继续前行十几分钟,土路被一道红白相间的横杆拦住了,路边有一座木屋,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云山林场木材检查站。 明义停下车,木屋里走出一老一少两个穿着军绿迷彩服的男人。 老者走近说:“防火期,进山不能带火,知道吗?” 明义点头说:“知道,老规矩嘛!当然知道。” 老者往车里张了一眼问:“有抽烟的吗?把打火机交出来。” 明义说:“我们都不抽烟。”说完递出去两瓶矿泉水。 老者接了水说:“打开后备箱检查。” 明义下车主动配合检查。那个年轻人对江峰的车也履行了这一套检查程序。 江峰送给年轻人两个塑封的猪手,两瓶水,趁机问他:“你们这个检查站白天晚上都有人吗?” 年轻人惊异地看了一眼江峰,怀疑他是盗伐踩点的,威胁说:“是呀,24小时有人值班。” 江峰“呃”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问你个事儿,昨天上午有没有一台宝马X5车过去。” 年轻人说:“我们一个班24小时,我昨天晚上才接班,上午的事儿不知道。” 老者对江峰也起了疑心,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江峰说:“我们这儿荒山野地,没见过那么高级的车,你是啥意思?” 江峰的司机立即递上一瓶五粮液说:“老爷子,一点小意思,别误会啊。我们老总没别的意思。这是石佛山景区老总,我们三台车出来考察,走散了。” 老者接了酒,看了看商标,放在鼻子低下闻了闻,脸上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说:“好酒。噢!是老总,听说石佛山火了,我们这儿风景也不差,不用投多少钱就开发起来了。” 老者把酒递给年轻人,掏出手机说:“老总等一会儿,我给你问问昨天值班的人。” 老者打完电话,对江峰说:“老总,昨天没有小车通过。”老者想了想说:“噢!你看我这记性,屋里有车辆通行登记本,不信你自己看看。” 江峰说:“那就不用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江峰往车上走,老者跟在后边说:“老总,别急着走啊!考察考察我们这儿,这儿有山有水有风景,很有开发价值。” 江峰笑着说:“先找我们老总,回头再来。” 江峰抬头看看天,头顶上黑云翻滚;阵阵凉风从树林深处吹过来,空气潮湿,小鸟仿佛受了惊吓,钻天的飞。 老者说:“马上要来雨了。” 江峰说:“是啊,要下雨。打扰二位了。” 江峰正要上车,电话响了。江峰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凝重,收起电话说:“上车,回去。” 司机感觉不对劲儿,问:“怎么了?” 江峰说:“江月晕倒了。” 大家立即上车,掉头往回返。 车到刚才无功而返的那个桥头,于龙叫停车。明义停下车问:“咋的了?……你干啥?” 于龙已经下了车,球球也跟着下了车。于龙一指上午半途而废的那条沿河窄道说:“这么回去我不踏实,我进去看看。” 明义也下了车,仰面看了看天说:“哥,天要黑了。” 于龙说:“黑就黑。” 明义说:“哥,看样儿要下雨。” 于龙说:“下呗。” 江峰走过来,听说于龙要进去搜索,想了想说:“江月晕倒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得回去。要进去看看也行,不过,天要黑了,看样儿有雨,你一个人……” 于龙说:“怕什么,还有球球。” 明义赶紧说:“江总,你赶紧回去,我陪于哥去。” 孙超说:“还有我。” 江峰深受感动,把三个人打量一遍说:“行,你们仨是个伴儿,让兄弟们遭罪了,保持联系。” 江峰上车走了,明义把车靠了边,收拾背包,检查了装备,三个人一条狗,徒步上路。 那片拦路的水面并不深,刚没脚踝,而且是硬底,轿车开过来没问题。 明义有点后悔,说:“咱开车好了,这么走多慢。” 孙超说:“前边路窄的要命,万一过不去了,想挑头都难,走吧。” 一阵疾风吹过,树林里发出哗哗的声响;西天传来滚滚的雷声,四野幽暗,几道闪电划破黑云,三人停下脚步仰头看天。 明义说:“草!没带冲锋衣,这雨是非下不可了,这可咋整?” 孙超说:“我还从没走过这样的夜路,心里……呵呵,有点胆儿突的。” 明义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长柄手电,交给孙超说:“你拿着它,看心里踏实点不?” 孙超拿在手里掂了掂,手指一按,一束刺眼的强光直射夜空,孙超说:“卧草!这么厉害!” 明义说:“千万别往人脸上照,晃了眼睛啥也看不见,得老半天才能恢复。” 孙超挥了两下说:“这家伙,是件武器呀!砸一下脑袋准开瓢儿。” 明义得意地说:“那是,好几百块钱呢。不是玩儿的。” 于龙带着球球只顾走,不搭话。 天越来越黑,土路越来越模糊不清。头顶上一阵炸雷,一阵闪电,借着闪电光三人又走出几里地,一阵冷风吹过,噼噼啪啪的雨点砸下来。 孙超站住说:“哥们儿,这场雨小不了,咱还走吗?……” 明义不表态,眼睛看于龙。于龙不说话,迈着大步一直往前走,十几米外的草丛里,球球东嗅嗅,西嗅嗅。 球球扑进草丛,叼出来一个矿泉水瓶。 于龙拿起矿泉水瓶,明义用手电一照,瓶子很新,一点尘土都没有,明义说:“刚扔的,有门!” ------------ 七十二,夜雨惊魂 于龙他们正走着,球球转着圈儿嗅了一会儿停下了,突然扑进草丛,叼出来一个矿泉水瓶。 于龙拿起矿泉水瓶,明义用手电一照,瓶子很新,一点尘土都没有,明义说:“刚扔的,有门!” 于龙接过来看了看,扔在草丛里,肯定地说:“瓶子上有江总的气味。” 明义半信半疑,心想:就这么肯定?有的狗子好奇,经常把这玩意儿当玩具。 三人继续往前走,路与河伴行,弯弯曲曲,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路边蒿草齐腰,不时惊飞林中的野鸟,扑愣愣飞起来,便吓他们一跳。 孙超有点胆怯,紧一步,慢一步地跟在于龙后边,不停地擦汗。 一阵狂风吹来,蒿草,柳树丛波涛起伏,哗哗山响。头顶响起一声炸雷,接着一道闪电把荒野照亮如白昼。三人都站住了,抬头看天,转眼间,大雨点子噼哩啪啦砸下来。 孙超大叫一声:“卧草!下雨了!”说完抱头钻到一棵大树下。 于龙看一眼明义,明义说:“先躲躲,这雨不小。” 三个人都躲到了大树下,球球伸着血红的舌头蹲坐在于龙脚边,显得烦躁不安。 风吹树摇,雨打山响;雨声,雷声,闪电把荒野的暗夜渲染的异常恐怖。 雨越下越大,躲在树下也无济于事。孙超牙齿打颤的说:“这,这……咱,咱回……回去吧!” 明义征求于龙意见说:“要不先回去,明天雨停了再来,也行。” 于龙不言语,望着细密的雨线眉头紧锁。 孙超说:“四弟,你想啥呢?说话呀?” 于龙说:“我觉得江总在等我。” 明义问:“在那儿?” 于龙:“前边。” 明义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你怎么神道儿的。” 孙超说:“四弟,你又犯傻了不是?你怎么知道?” 于龙不争辩,不解释,两眼发直望着漫天大雨。 明义说:“哥,你这叫预感。好吧……就算你说的对,真要那样儿,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咱也得上。来,把装备都穿上,太冷了。” 明义从包里取出两件防暴衣,两套迷彩服。递给于龙一套,另一套给了孙超。 孙超说:“你没有?” 明义说:“我没事儿。” 孙超接过迷彩服,把防暴衣还给明义。说:“一会儿你可能用得着。” 于龙接过防弹衣,把迷彩服给了明义。 明义把迷彩服顶在头上当伞,对于龙说:“你不冷?” 于龙说:“我没事儿。” 明义看了看天,大声说:“不就是雨嘛,能咋的――走!” 球球像听到冲锋令,第一个冲出去。于龙穿好防暴衣,哈腰钻了出去。 孙超迟疑了一会儿,只能跟着走。 天黑雨大,根本看不清路,孙超打开手电照路。 于龙说:“三哥,这不行,关了吧。” 孙超说:“咋的?” 于龙说:“你报信儿呢?” 孙超没好气地说:“给谁报信儿呀,这大野地,鬼都躲起来了。” 明义“呸”了一口说:“哥,别鬼呀神的乱说,山里规矩,走夜路不乱说话。” 孙超打个激灵,问:“啥意思?真的假的?” 明义说:“真的。” 孙超说:“你别装神弄鬼地吓唬我,我胆小。” 于龙气哼哼地说:“消停的,别吱声。” 于龙打头,夜虽然黑成了锅底,雨下得四野一片混沌,偶尔闪电当空,把荒野照得一片通明,于龙借此判定路的方向。 三个人闷头摸黑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就浑身湿透了,水淋淋三只落汤鸡一般。 球球让雨淋的透湿,走几步便晃着身体甩毛,像洗衣机脱水,水花飞溅。 突然“咔嚓”一声巨响,像大树折断的声音,接着是巨石滚落的声音,三个人都站住了,四处观望,什么也看不清。 孙超打开手电,雪白的光柱被雨幕阻挡,折射回来白茫茫一片,只听见河水汹涌奔腾,如千军万马。 孙超说:“不会有山洪吧,那咱可就没命了。” 明义也害怕了,对于龙说:“哥,咱找个高地儿躲躲,等雨小点再走吧,咱得先保证自己安全,再说别的。” 于龙擦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你说的对。”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程,高岗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家伙,不像石头,也不像树丛。 孙超用手电照了下,明义说:“刚说想姥姥,舅舅就来了,咱这运气,真他妈的没谁了。那是个窝棚。” 这一带河边经常有夜钓,下网的人,这是他们过夜搭的临时窝棚。这种窝棚极简易,三根木杆支一个三角架子,周围搭上树枝即成。白天遮阳,夜里挡风,也能避小雨,但今天这样的大雨,它就无能为力了。 窝棚很矮,进去后只能躺下或者蹲着。现在地上全是水,躺下是不可能了。孙超第一个钻进去,蹲在最里边。 明义谦让于龙,于龙不进,把明义一把推了进去,自己半截身子在里,半截身子在外。 于龙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磨磨蹭蹭,不知不觉地走了二个多小时了。 孙超说:“说说话呗。” 明义说:“说啥?” 孙超说:“说啥都行,说话就忘了害怕了。草!地上太小了,真难受!” 明义嘿嘿一笑说,好,我说个笑话吧。说桥下的河里全是鳄鱼,一个富豪恶作剧说,谁敢跳下去给100万,活着上岸给500万。富豪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男人从桥上飞身跳了下去。所有的鳄鱼立即向那个男人游过来,那男人水性却好,眼看就被鳄鱼追上了,他却噼哩扑通地游上了岸。 众人围上来说他好样儿的,100万到手了。 那男人说好个屁!我是让人推下来的。 人群外一个女人轻声说:“草!运气太差,我要的是500万!” 那女人是他老婆。 明义的笑话讲完了,谁也笑不出来。明义说:“咋都不笑呢?” 孙超说:“太恐怖,这不是笑话。” 七月的雷阵雨来的急,走的也快。一个小时后,雨势渐渐地小了。西天透出一抹朦胧的光晕。 于龙说:“雨小了,咱走吧。” 孙超说:“好,快走吧。我快要憋死了。” 三人继续上路,雨渐渐地停了,云也不知散到那儿去了,水洗的天空清澈透明,月光撒下来,地上水汽蒸腾,朦朦胧胧,犹如仙境。 三人又走了一程,球球突然伏下身子,回头看了看于龙。 于龙说:“有情况。” 三人立即禁声,猫腰,远处隐隐有一点如豆的光亮。 ------------ 七十三,深夜微光 于龙,明义和孙超先后钻出窝棚,三人又走了一程,球球突然伏下身子,回头看了看于龙。 于龙轻声说:“有情况。” 三人立即禁声,猫腰,远处隐隐有一点如豆的光亮。 明义小声说:“这深山野地,怎么有亮?要是钓鱼郞,这大雨天儿,也太疯狂了。” 于龙整了整防暴衣,伸手对明义说:“肯定不是钓鱼的,球球已经闻着味了。有家伙吗?给我一个。” 明义把匕首递过去,于龙拿在手里看了看,转身走进草丛,不一会儿拖出来一根茶杯口粗的柳木杆,截下一米多长,握在手里掂了掂,表示满意。把匕手还给明义。 于龙轻声说:“跟着我,谁也别吱声,摸上去看看。” 球球似乎听得懂,伏着身子向前爬去。 那点如豆的光亮越来越清楚,可以肯定是灯光。三人都很兴奋,疲劳加激动,惊喜加恐惧,互相能听见喘气声。 亮光越来越近,朦胧的月光下可以看清是一座棚子,棚顶的铁皮反射着幽幽的月光。 孙超小声说:“停,停。” 明义问:“咋的?” 孙超说:“别冒险,让无人机先过去看看。” 明义说:“草!我咋忘了,咱还有高科技呢。” 无人机“嗡嗡嗡”地起飞,有空中稍作悬停,向棚子飞去。孙超戴上AI眼镜。 明义急切地问:“快说,看见啥了?” 孙超说:“一个两间的棚子,前边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三台车,有一台像江总的。” 明义说:“真的吗?我看看。” 明义抢过AI眼镜戴好,正仔细确认,棚子门突然开了,门里泄出微弱的灯光,正照在车上。 明义小声说:“草!准了,就是江总的车,牌照都看清了,这玩意儿真是好东西,回头给我弄一个玩儿。” 棚子里出来的那人伸个懒采,在草地边撒了胞尿,对屋里说:“天晴了。”又打了个哈欠,回身进棚子里去了。 孙超浑身哆嗦,问:“那咋整?” 明义说:“草!咱来干啥来了?冲进去,跟他们干!” 孙超说:“不行,这样不行。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们肯定都有武器,万一有枪呢?万一救不了江总,把咱都搭进去了。” 明义说:“那你说咋整?” 孙超说:“先通知家里,让他们多来人,咱们守在这儿,反正他们跑不了。” 明义想了想说:“你把无人机对着窗户,看看里边啥情况,有多少人。” 孙超说:“不行,窗户都有帘子,看不见里边。靠太近动静太大,让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于龙闷声说:“明义你通知家里,我摸过去看看。” 于龙拍了拍球球脑门,轻声说:“球球,别出声,咱俩过去看看。” 球球立即匍匐身体,轻手轻脚地往前爬去。 明义掏出手机,轻声发了一段语音。收了手机对孙超说:“卧草!球球,这那是条狗呀!比人都听话。” 孙超焦躁地说:“你快别扯淡了,快想招儿吧。” 明义瞄了孙超一眼说:“哥,不是我说你,你这胆儿也忒小了,怎么吓得这样。” 于龙拖着棍子,跟球球悄悄摸到窗前,窗帘是装化肥的包装袋子,上边的字都清晰可见。 于龙扒开一条缝,偷眼看去。里面五个人,一张破桌子,一口白板棺材,一个LED手电筒吊在棚上,光圈正照在桌子上。 江波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放着几张A4纸;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长脸,眼睛不眨地盯着江波;江波低着头,两人都不说话。 房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霰*弹枪,两人靠着墙打盹儿;江波身后有两个人,这两人坐在啤酒箱子上,也都无精打采的样子。 于龙心跳加快了,浑身血管都膨胀起来。于龙正纳闷,他们在干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瘦长脸突然说话了:“哥们儿,快11点了,你在阳世只剩一下小时了。还是那句话,你有那么多产业,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我有这么多兄弟要养,这块肉就让给我吧。我这人最讲义气,说话算话,你的股份一分不少,你什么损失都没有。怎么样?……哥们儿,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才三十多岁,这么早就死了,太可惜了,这个账你会算。” 江波抬起头,冷峻的眼光盯着瘦长脸说:“大爪子,你别做梦了。我家是大家族,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今天活埋了我,会有人找你算账,你不得好死,你啥也得不到。” 孙大爪子嘿嘿一笑说:“哥们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你以为老子这些年白混了?” 江波凛然说道:“大爪子,你已经说了两天两宿了,别费事儿了。我就是死也不会签字,你动手吧。” 孙大爪子冷冷一笑说:“别急,还有一个小时呢。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给你烧纸,你不会缺钱。” 江波低了头,不再说话,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对峙。 于龙悄悄退回去,把棚子里的情景告诉明义和孙超。 明义说:“刚才江峰回复说他马上带人过来,现在肯定出发了。已经在路上了,不知道一个小时能不能赶到。” 孙超说:“催!你催催他们,让他们快点呀!” 于龙说:“就怕来不及,咱得两手准备,他们能赶到当然好,万一来不及,说啥也不能让他们得手,咱就得自己上了。” 孙超哆嗦着嘴唇说:“这……他们有枪,咱们……”下边的话咽回去了。 明义抽出匕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月光下刀锋寒光闪闪。 明义咬着牙根儿说:“于哥,没说的,你上我就上,他那破枪没啥,咱的防暴衣管用,小心保护脑袋,只要脑袋没事儿,就没事儿。” 于龙说:“事到如今,听天由命吧!我再过去看着点,拿枪的小子在门口,如果动手,我对付他,你从窗户进去,还有球球,咱仨对付他们五个,我看没问题。” 孙超嗫嚅道:“还……有我呢,怎么是你仨?” 于龙悲悯地说:“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干这个不行,你藏好了,盯住他们,万一我和明义……你就是见证。” 孙超轻声抽泣起来,说:“四弟,你别说了,我知道。” 于龙拍了拍球球说:“走!” ------------ 七十四,假戏真做 于龙在那个工棚子里看到了江波,听了他们对话,到晚上12点,如果还不答应孙大爪子的要求,就活埋他。 于龙退回去,跟明义和孙超商量怎么办,于龙说如果增援来不及,他们就自己去解救江波。 孙超也要参加。 于龙说:“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干这个不行,你藏好了,盯住他们,万一我和明义……你就是见证,给援军带路。” 孙超抽泣起来,说:“四弟,你别说了,我知道。” 于龙拍了拍球球说:“走。” 于龙,明义和球球悄悄摸到窗户前。明义扒开窗帘往里看时,情形跟于龙说的一模一样。因为怕惊动孙大爪子,明义缩回脑袋,对于龙点了点头。 明义刚才让雨淋个透湿,夜风又太清凉,他现在感觉鼻塞,嗓子发痒,是着凉伤风的感觉。他怕自己咳嗽出来,暴露目标,便一口接一口地憋气,憋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于龙趴在明义耳朵上,悄悄地说:“你回去吧,暂时没事儿,有事儿我叫你。” 明义捂着嘴,点点头,悄悄摸了回去。于龙靠近窗户,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雨停了,云散了;夜风掠过雨后的树林和草地,传来似有似无,低沉,悠远的天籁之音;伴着大河奔腾的流水声,这些自然之声,给于龙和伙伴们提供了天然的保护。 雨后的夜空清亮明澈,月光给大地涂上一幽幽的神秘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到了十一点半,于龙紧张起来了。偷眼看里面,里面还在沉默中僵持,像一群庙里的泥塑僵在那儿。 十一点四十五分,孙大爪子突然说话了。他说:“老弟,时间要到了。你怎么打算?” 江波头不抬,眼不睁,不回答。 孙大爪子站起来,走近江波。江波身后的两个马仔也警觉地靠了上去。 孙大爪子说:“哥们儿,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你好,可你就是不听。我不想再啰嗦了,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是该着了。好吧,哥们儿送你上路。” 孙大爪子朝两个马仔挥了一下手。 两个马仔立即扑上来,按住江波。江波奋力挣扎,破口大骂;两个人根本制不住。门口的两个马仔也跑过来帮忙。 门口的两个马仔去帮忙制服江波,霰*弹枪落在一旁的啤酒箱子上。 四个马仔把江波按倒在地,用宽胶带把他捆成一个粽子。 是时候了,于龙站起身,向明义招了招手,明义小跑过来,从窗帘缝里看进去,全明白了;于龙和明义用手势作了分工。 于龙从前门口攻击,明义从后窗进去。 孙大爪子走到江波跟前,假惺惺地说:“哥们儿,看在交情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签字,一好百好,怎么样?” 江波眼睛喷火,嘴里呜呜叫,像条虫子在地上扭来扭去。 孙大爪子叹了口气说:“那好吧,送江总上路吧。” 四个人抬起江波,放进棺材里,却不急于加盖子。 孙大爪子走过来,站在江波头顶,装腔作势地说:“哥们儿,我这人最讲义气,你就这样走了,我真是有点不忍心。你要是改主意了,就晃晃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江波静静地躺着,没任何反应。 孙大爪子和马仔们面面相觑上,有点下不来台了。 这次行动是孙大爪子策划的,黑蛋用他天天泡在酒精里的脑子想了想,同意派两个马仔配合。但黑蛋划了一条红线,就是只图财,不能害命。 黑蛋问孙大爪子:“万一他不签字,咋整?” 孙大爪子是赌徒出身,他赌的是江波签字。孙大爪子说:“他肯定能签,他们这种有钱人,命比钱重要。” 黑蛋问:“签完事后不认账,咋整?” 孙大爪子嘻嘻一笑说:“只要他签了,我就有了把柄,再跟他闹就有理有据了。” 黑蛋黑着脸说:“老孙,我再说一遍,咱是图财,不能害命,这个红线不能破。” 现在孙大爪子赌输了,江波拒不签字,人已经放到棺材里了,是埋?还是……?孙大爪子尴尬了,马仔们也都不会了。 就在这尴尬,难堪的时候,于龙给孙大爪子解了围。 房门“嘭”一声开了,球球像一道黑色闪电,第一个冲进去,后面是端着棍子的于龙。 孙大爪子和马仔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画面静止了三秒。 一个马仔伸手去抓枪,球球“呜”一声扑过去,一口咬住马仔的手腕,左右甩了几下头。马仔的手腕上,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大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马仔一声惨叫,抱着血流如注的手腕向后退去;孙大爪子像受惊的兔子,第一个从前窗跳了出去。 几乎同时,后窗户外有人大喊:“警――察!都不许动!我们是警察,都不许动!” 一道强光照射进来,白花花一片,室内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像一声炸雷,惊醒了马仔们,他们一齐拥向前窗,争先恐后地跳窗逃跑。 于龙不管马仔们,箭步扑向棺材,那里躺着江波。 明义忽地从后窗跳进来,见马仔们无心恋战,只顾逃命,便火上浇油地大喊:“站住!不许动!”明义只是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叫,并不追赶。 明义的喊叫吓破了马仔们的胆儿,他们连滚带爬只顾逃跑,转眼间跑了个精光。 明义拾起地上霰*弹枪,从前窗向天打了两枪,枪声在深夜的森林中回响,惊天动地。 于龙从棺材里抱出江波,扛在肩上就走,出了房门,一溜小跑。 明义在后边喊:“于哥,回来,咱有车。” 明义已经发动了江波的车,他身上就有车钥匙。于龙先把江波放在后排座上,自己也跳上车。 汽车吼叫着冲出院子,半路接了孙超,加油脱离现场。 明义开车走出一段问:“他们追没追上来?” 孙超也担心有人追上来,一直观察着后边的动静,回答说:“没动静。” 明义放慢车速,嘱咐孙超:“注意观察后边。” 于龙坐在后排,把江波的头横放在腿上,一点一点往下撕胶带,先把嘴上的胶带撕掉。江波长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有水吗?渴死了我。” 江波喝了一瓶水,说明义:“慢点开,路滑,注意安全。” 明义说:“怕他们追上来。” 江波说:“他们不会追咱,怕咱追他。” 明义不懂了,问:“咋的?为啥?” 江波说:“有吃的没?我两天没吃饭了。” 孙超取出一个面包和一根红肠,交给江波,于龙从没见过江波吃东西这么香。 汽车驶上桥头,沿公路走出不远,便跟前来增援的,江峰的车队会合了。 ------------ 七十五,麻杆打狼 赌徒孙大爪子设计绑架了江波,逼他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 江波看穿了孙大爪子虚张声势的把戏,宁死也不签字。孙大爪子让马仔把江波捆成粽子装进棺材,接下来却尴尬了。 真的把江波活埋了,自己什么目的没达成,白落了个绑架杀人的罪名;如果不埋,人已经装进棺材,戏演到此剧本缺页,没法收场了。 尴尬之中,于龙突然冲进去,正好给孙大爪子解了围,他无心反抗,第一个跳窗逃跑,其它马仔也紧随其后,争先恐后地跳窗户逃跑了。 于龙从棺材里抱起浑身缠着胶带的江波,乘车脱离现场,汽车驶上桥头,沿公路走出不远,跟江峰的车队会合了。 明义下车往后张望,江波说:“不用看,他们不会追咱们,现在怕咱追他。” 江峰说:“咋的?为什么这么说?” 江波说:“回家慢慢说。” 大家都上了车,江峰和江波的车打头,明义的车断后,车队往石佛山景区进发。 江波的判断很正确,他确实看穿了孙大爪子。孙大爪子确实没追赶他们,反而担心他们来追捕自己。 孙大爪赌的是江波怕死,在协议上签字,没想到江波死也不签。孙大爪子看着棺材里浑身缠着胶带的江波,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条狗第一个扑进来,接着便是曾经几次交过手的“铁拳”。 别说他们眼前这四个人,就是再加上四个,也不是“铁拳”的对手,孙大爪子一个箭步奔向前窗,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刚下过雨,孙大爪子脚下一滑坐在了泥地上,奋力起身脚下又是一滑,就势一滚,双手在泥地上一撑才爬起来;只听身后“啪叽”一声,又有人跳出来了。 孙大爪子顾不上看是谁,直奔前边的一丛小树跑去,树上全是雨水,哗的一声,雨水落了孙大爪子一身。孙大爪子打了个激灵,回头看时,马仔们接二连三都跳出来了。 孙大爪子感觉树丛也不安全,撒腿往草地跑去,草地里积水成泽,脚踏上去噼哩啪叽水花四溅。孙大爪子像只落汤鸡,只顾逃命,一直跑进树林才站住。喘着粗气回头看时,马仔们正跟随自己而来。后面并没有警察追过来。 孙大爪子松了口气,却见“铁拳”扛着江波上了车,汽车启动,加大油门开走了。 孙大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手掌上的泥水,呼呼喘粗气。 片刻功夫,马仔们都聚拢过来,围着孙大爪子坐着,大家只顾喘气,谁也不说话。 孙大爪子问:“看见警察了吗?” 一个红蝎子说:“那有警察?他们才两个人,你跑什么?” 孙大爪子说:“草!让他们骗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他就是‘铁拳’,咱几个绑一起都不是他的个儿。” 红蝎子逞能地说:“草!大意了,应该给他一枪。” “铁拳”他们当然听说过,史云彪最赏识的人,听说有意召他当保镖,那小子不识抬举。 三虎是最后一个跳窗跑出来的,不是他不想争第一,是他抢不上槽,晚了一步。 门被撞开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拿啤酒箱子上的枪,结果被球球咬伤了手腕。三虎手上受了重伤,立即后退,盼着有人出手解围时,却见老大第一个跳窗户逃跑了,接着是两个红蝎子,他也赶紧往窗户那儿挤,人多窗户小,只能一个一个通过,他只能是最后一个了。 此时,三虎抱着血淋淋的右手腕说:“草!那条狗,太他妈快了,比他妈人还厉害!防不胜防。” 孙大爪子问:“你的手,伤的怎么样?” 三虎吸一口凉气说:“还行,掉下来一块肉。” 孙大爪子过去查看三虎的伤,撕了衬衣给三虎包扎了伤口。 一个红蝎子说:“草!真他妈见鬼,他们怎么来的?” 三虎说:“草!说的是呀!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另一个红蝎子说:“不会走漏风声吧?” 孙大爪子想了想说:“不能啊。除了咱几个,谁也不知道啊。” 孙大爪子伸长脖子看去,木棚铁皮屋顶反射着幽幽月光;棚子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大雨洗过的汽车轮廓清晰可辨。夜色朦胧,河水淙淙,一切都恢复平静。 孙大爪子说:“咋没动静了?他们好像走了。” 一个红蝎子说:“早走了,开车走的,刚才还能听见发动机声,现在走远了。” 三虎抱着右手,站起身望了望,说:“草!我说你们啊!跑什么呀?跟他们干呢!……我回去看看。” 孙大爪子说:“再等等。” 一个红蝎子说:“让他们骗了,那有警察啊?” 想想刚才逃跑时的狼狈,实在不光彩,都低头不言语了。几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吸了一支烟。孙大爪子自我圆场说:“咱是麻杆儿打狼――两头怕。他们肯定走了。咱回去吧。” 三虎说:“草!你们先别动,我去看看,等我信儿。” 一个红蝎子说:“你手有伤,还是我去吧。” 红蝎子站起身,月光下寒光一闪,从后腰抽出一把匕手,在手里掂了掂,猫腰钻出林子。 很快三虎就发出信号:没事儿了。 孙大爪子慢慢往回走,在院外的木栅栏前观察了一会儿,跳过栅栏进了木棚屋里,LED手电筒吊在棚上,棚子里空空如也。 孙大爪子抓起桌子上的协议书撕个粉碎,骂道:“草!姓江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给老子等着。” 四个人埋了空棺材,重新恢复了现场。 三虎心疼地说:“草!枪让他们拿走了。” 红蝎子说:“草!别心疼了,那玩儿意吓唬人还行,真章儿时,没烧火棍儿好使。” 毁掉了现场,四个人上车。 三虎手上有伤,孙大爪子亲自开车,做贼心虚,他开的很慢,试探着往回走,直到桥头,孙大爪子靠边停了车。 天已经放亮了,河面上雾汽蒸腾,白茫茫飘浮缭绕。 孙大爪子和马仔们站在桥上吸烟。孙大爪子问:“你们说,姓江那小子会不会报警?” 一个红蝎子说:“不会吧,那就坏了规矩,江湖上让人瞧不起。” 孙大爪子说:“他是生意人。” 红蝎子说:“生意人更应该懂江湖规矩。” 三虎说:“大哥,你先别回去,我回去。你等我的信儿。” 孙大爪子笑着说:“行。你回去先去医院,把伤看一看。” 三虎逞强地说:“没事儿,不就少块肉嘛。” 三虎上了红蝎子的车走了。孙大爪子在桥上又寻思了一会儿,掉头往反向而去。 ------------ 七十六,贼惦记 三虎上了红蝎子的车走了。孙大爪子在桥上又寻思了一会儿,掉头往反向而去。 孙大爪子东躲西藏了三天,这天晚上正躲在一家民宿里喝闷酒,三虎来信了。 “大哥,没事儿了,回来吧。 孙大爪子怕有诈,关了手机,抽出了电池。坊间传闻,关了手机强力机关也能定位,必须抽了电池才保险。 不是孙大爪子多疑,不相信兄弟,是他太了解这帮兄弟。谁有钱,谁就是大哥。生死关头谁都别信,就信自己。 过了一个小时,孙大爪子跟二虎联系。问三虎干啥呢?有啥信儿没有? 二虎回复说:“三虎正在包间泡妞呢。没啥信儿呀!” 孙大爪子放心了。 孙大爪子回城的第二天,二虎陪着黑蛋来了。 黑蛋一进门就没大没小地喊道:“大爪子,你整这啥事儿呀?没打着狐狸,惹一身臊。” 黑蛋如此放肆,孙大爪子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孙大爪子在石佛县城扬名立万儿的时候,二虎和黑蛋还是小吃部吃白食,网吧偷手机的小混混呢。现在站了史云彪的高枝儿,就这么没大没小?!连声哥也不叫,张口叫大爪子?这他妈也太眼里没人了。 孙大爪子满心不悦,但脸上堆笑说:“唉哟!兄弟来了!贵客,贵客,贵足踏贱地,我这酒楼是要蓬荜生辉喽!” 黑蛋听出话里有机锋,一挥手说:“大爪子,别扯那没用的,今儿有事路过,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上一出演砸了,还有下一出没?” 黑蛋当面揭短,孙大爪子隐忍不发,口是心非地说:“兄弟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来一趟,急什么?老二,好好安排,一定把兄弟陪好喽。” 黑蛋装模作样地说:“真有事儿,说几句话就得走。” 孙大爪子挨着黑蛋坐下,亲热地说:“兄弟忙,我知道,啥事儿也不差这一天,今天你要是走了,就是看不起我大爪子。” 孙大爪子递上烟,亲自给黑蛋点上。黑蛋猛吸了一口,吐了个大大的烟圈儿,煞有介事地说:“既然大哥这么盛情,那就客随主便吧。” 从进门喊大爪子,到现在叫大哥,称呼的微妙变化,显示着心理活动。孙大爪子知道怎么安排黑蛋。 孙大爪子刚开始让二虎去拉黑蛋合伙时,还怕黑蛋拒绝;后来虽然同意帮忙,但首战失利,真怕黑蛋就此撤梯子走人。今天主动上门,看似路过,其实是另有目的,看来是把钩咬死了。有黑蛋助力,他的后台是史云彪,有了这个靠山,收拾江波就更有把握了。 黑蛋确实是为石佛山景区的事儿来的。 黑蛋大名叫高玉堂,名字很文雅,但黑蛋人长的很不文雅。打小就黑不说,还浑身透着圆:圆头,圆脸,圆肚子,小眼睛一条缝儿,看不见眼仁。他妈失望地说:“怎么生了这么个黑蛋子?” “黑蛋”这小名就命中注定了。 黑蛋和二虎是发小,上学时成绩不好,好不容易混到高中毕业,流浪社会找不到出路。年轻人没有出路就要作妖儿,几个人早早地就开始混社会,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为,曾经也是城中一害。 父母管教不了,送他服役,让官家去管。朽木难雕,官家也难点石成金,黑蛋服役二年就回来了。得了一笔安家费,自谋出路,从社会的最低层,东一头,西一头地闯了这些年,因为头脑灵活,敢打敢拼,受到史云彪赏识,收在门下,现在竟成了一方神圣。 二虎去找他商量一起搞石佛山景区的时候,黑蛋原本不想参与,他现在虽然是史云彪得力干将,总归是个马仔,一切还得听老大的调遣,不好擅自行动。 二虎和黑蛋在黄金海岸洗浴中心泡了桑拿,享受了小妹的全套服务,躺在包间喝茶聊天。 二虎来的路上就准备好了话术。 二虎说:“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说,我跟你近,还是跟大爪子近?” 黑蛋一时不好回答,反问说:“你啥意思?” 二虎郑重其事地说:“咱俩是光腚娃娃,小时候一个雪糕你咬一口,我咬一口,那是啥感情?到社会上……就不是那回事了。” 黑蛋心里一热,他也是这个感觉,社会上都是阴阳脸,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笑里藏刀,互相提防。 黑蛋说:“哥,你这话说的是。” 二虎说:“我之所以跑这一趟,是为兄弟着想,你现在混的不错,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老话说了,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 这话有明显的离间,策反的意思。但从发小嘴里说出来,黑蛋当成知心话。 黑蛋不言语。 二虎见黑蛋不言语,知道说他心里了,接着说:“石佛山这个事儿,是个机会。这个事儿成了,咱哥们儿就有了落脚地儿,将来干啥都有资本了,你说是不?” 黑蛋动心了,问:“孙大爪子了这人靠谱吗?” 二虎嘻嘻一笑说:“兄弟,咱还管他靠不靠,他越不靠谱,将来咱的机会越多。” 黑蛋立马对二虎立马另眼相看了。问:“哥,你啥意思?” 二虎说:“啥意思?眼看是块肥肉,他吃不下去,想借你的力,这不正是机会吗?” 黑蛋说:“哥,你打小脑子就比我灵光,你就直说吧。我有什么好处?” 二虎往前凑了凑说:“石佛山是集团公司,旗下有一个旅游公司,两个酒店,一个养老公寓,一共四个实体,你要是听哥的,不要什么股份,要实体。” 黑蛋:“我没钱投。” 二虎:“他也没打算让你投钱。” 黑蛋趴起身,看着二虎说:“这到可以考虑。” 二虎说:“酒店,养老公寓管起来麻烦,我看你就要旅游公司,派两个人坐大门口,坐地收钱,多美的事儿。” 黑蛋动心了,问:“我能帮什么忙?” 二虎说:“大爪子有今天,靠的是我们‘五虎’,现在大虎和四虎把命搭上了。我上不了场,也没打算为他拼命;老五跟我差不多,动嘴还行,动手就拉胯了。剩下三虎那是真虎,成不了事儿,他没人可用。你手下有红蝎子,后台硬,将来有多大的事儿都不怕。就这意思。” 黑蛋想了想说:“这么着吧,让大爪子来一趟,具体聊聊。” ------------ 七十七,狮口抢肉 孙大爪子派二虎去游说黑蛋一起搞江波,黑蛋开始不感兴趣。二虎是真心希望黑蛋入伙,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现实利益,他更亲近黑蛋。因此准备了天花乱坠的话术,真就把黑蛋说动心了。 黑蛋想了想说:“这么着吧,让大爪子来一趟,具体聊聊。” 孙大爪子第二天到了省城,跟黑蛋密谋了一上午,最后结果是,事成之后给黑蛋一个酒店。 其实黑蛋听从二虎建议,先提出要旅游公司。 孙大爪子说:“兄弟,哥是为你着想,旅游公司现在是一期,将来二期还得大笔投入,很麻烦的。酒店就不一样了,你有管理洗浴中心的经验,管一个酒店没问题。将来住宿,餐饮,旅游,洗浴,娱乐一条龙,多好的事儿。” 黑蛋又被说动了,同意了孙大爪子的方案。 黑蛋问:“你想怎么搞呢?” 孙大爪子呵呵一笑说:“这块整个投入一亿多点,其中现金六千万,我占25,其余是货款,货款也是我跑的。现在想想,真他妈傻,早知道这样,把货款算我的投入,我的股份就比他多了。” 黑蛋打断孙大爪子说:“我可没钱投。” 孙大爪子说:“兄弟你放心,不用投钱,就是个算账的事儿。” 黑蛋问:“怎么算?” 孙大爪子:“只要他让出30,我的股份就是55,就我说了算了。” 黑蛋:“30多少钱?” 孙大爪子:“兄弟你没听明白,不是投钱,是30的货款我去还,其实都是从收入中划拨,都是账面的事儿。” 黑蛋听懂了,嘿嘿一笑说:“卧草!你挺会算账啊!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听说你们有协议,你不参与管理。” 孙大爪子:“草!协议这玩意儿,不就是改几个字嘛。再补充一个就完了,是不?” 黑蛋心里透亮了,问:“人家不干呢?” 孙大爪子:“他肯定不干呢!咱得逼他干呢!” 黑蛋想了想说:“卧草!这事儿可不容易。” 孙大爪子:“草!要是容易,我早把他拿下了。”言外之意,我要是能拿下,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黑蛋说:“不过,有一条,杀人的事儿我不干,不参与。这事儿我先说好。” 孙大爪子说:“草!想那儿去了,兄弟放心,到不了那一步,他是外来户,没啥靠山,咱只要想办法给他制造麻烦,让他没法经营,知难而退,咱就大功告成了。” 黑蛋说:“你已经有数了呗。” 孙大爪子卖弄地说:“那是。” 黑蛋问:“答应我的,到时候可得说话算话。” 孙大爪子说:“兄弟,你想那去了,让二虎担保。咱也写个文书。” 黑蛋点头说:“卧草!这还差不多。” 黑蛋第二天就派了两个红蝎子跟着孙大爪子回去了。临走黑蛋偷偷地交待两个红蝎子,此去跑腿学舌,助阵呐喊,打架斗殴都可以,杀人不行,打架不能下死手。 两个红蝎子也不是傻瓜,老大这么说,便打定了见风使舵的主意。 红蝎子派外差本来是个好事儿,是赚钱的机会。可是,孙大爪子本来为人就扣搜,又刚赔了大虎和四虎人命钱,手头确实不宽裕。先给了他俩每人5000津贴。 二虎把钱送过来,两人没看上眼,心中不快;但是,看在黑蛋的面上,又不好发作,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并不实心给孙大爪子办事儿。 很明显,于龙一脚踹开门进屋时,他俩本该立即动手,实际却没有。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看孙大爪子怎么办。孙大爪子往窗户那跑,他俩也跟着跳窗逃跑了。 孙大爪子的好戏演砸了,整个过程红蝎子都跟黑蛋汇报了。黑蛋不甘心,到手的肥肉不能就这么算了,便找个借口亲自过来,看看孙大爪子还有啥章程。 二虎亲自安排了一套热情隆重的接待程序,黑蛋陪受礼遇,心情大好,跟孙大爪子躺在包间里喝茶。 黑蛋问:“大哥这次失手了,接下来咋整?” 孙大爪子叹口气说:“卧草!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硬,死扛。这几天我琢磨,不动点真格的不行了。” 黑蛋问:“怎么个意思?” 孙大爪子:“见血。” 黑蛋想了想说:“这小子是招商引资对象,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不好收场,就怕咱头皮儿薄,顶不住。” 孙大爪子说:“兄弟说的对,我也是有顾虑,才犹豫不决。” 其实孙大爪子在试探黑蛋,万不得已干掉江波,黑蛋的后台会不会好使。黑蛋没拒绝,只是一时下不了决心,这就有门。 沉默了一会儿,黑蛋说:“草!狮子嘴里抢肉,看来心软了真不行。” 孙大爪子只出了话里的味道,拱火说:“除掉了江波,光剩他妹妹,一个小丫头,就好对付了。” 黑蛋说:“我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得提前算计好。” 孙大爪子咬着牙说:“草!有钱能使鬼推磨,花钱雇个专业的……” 黑蛋眯着小眼没吱声,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你有合适的人吗?” 孙大爪子说:“草!我?井底之蛙,能见多大的天儿呀?” 黑蛋听明白了,这事儿得他出面;犹豫了一会儿说:“这事儿先缓一缓,我听说那个‘铁拳’不好惹,彪哥特别看重这个人,当初想收他,他不干。这是只拦路虎。” 孙大爪子说:“草!这家伙交过几次手,是挺猛。不过,也没啥了不起的,上次让我的兄弟一顿臭揍,差点没打死。他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叱咤,有招儿收拾他。” 黑蛋说:“打个架,伤个人,这都是小事儿。前几天我看电影,部队攻城前先扫清外围,这个战术不错。” 孙大爪子明白了,叹气说:“我不说你也知道,前几天刚折损了两员大将,三虎这次胳膊又受了重伤,起码得养一二个月,我现在手下没人呢。” 黑蛋很干脆地说:“人好说,我再派几个来。不过,大哥,不是我说你,咱要成事儿,出手得大方点。兄弟们出生入死为个啥?人我可以派,好不好使就看你自己了。” 孙大爪子心想,你出人,我出钱,这账划得来,也痛快地承诺:“兄弟提醒的对,我也豁出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派几个有刚的,其余的我安排。” 黑蛋冷冷地一笑。 ------------ 七十八,同病相怜 孙大爪子绑架江波,逼他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江波宁死不签。最终被于龙和明义救了出去。 孙大爪子阴谋落空,东躲西藏了三天,看看并无动静,才返回老巢。黑蛋不死心,主动拜访,密谋狮口抢肉计划。 黑蛋答应再派几个红蝎子助阵,让孙大爪子出手大方点。 孙大爪子心想,你出人,我出钱,这账划得来,也痛快地承诺:“兄弟提醒的对,我也豁出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派几个有刚的,其余的我安排。” 黑蛋冷冷地一笑。 江波平安回到公司,大家皆大欢喜,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第二天早饭后,江峰过来看江波,见江波精神饱满,像没事儿人似的。 江峰问江波:“老弟你真行,孙大爪子折腾你两天两宿,我看,你也没咋的儿呀。” 江波轻蔑地笑笑说:“这个大爪子,出老千可能还凑合,玩黑的还差火候。” 江峰问:“咋讲?” 江波边整理茶具,边说:“他们假扮警察,半路把我截住,把我绑上车那会儿,我真有点害怕了,心想这下完蛋了。等到了地方,看见棺材和土坑,我到放心了。真想要我的命,直接把我活埋就完了,用不着整个大棺材,挖个大坑,这很明显都是道具,是吓唬我。呵呵,你说是不?” 江峰一竖大拇哥说:“老弟,难得你这么冷静,现在想想,这事儿像闹着玩儿似的。他们缺心眼儿啊?威胁之下,签字也不好使。” 江波泡上茶,点了一盏给江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其实他们也知道不好使,但真签了就是借口,他们再闹就有把柄了,这是他们的目的。” 江峰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要报警?” 江波摇摇头说:“我琢磨孙大爪子这些年不会白混,咱报了也没用,关他几天?也就这样。算了吧。现在我考虑的是,这家伙不会罢手,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和小月都得注意安全。” 江峰贴近了江波说:“老爷子听说你的事挺生气,这几天就派人过来。” 江波问:“什么人?……咋配合?” 江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说让我见一面,介绍一下情况。其它的咱们不参与,就当啥也不知道。” 江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还是老爷子看的远,想的周到。” 两人正聊着,江月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见两个哥哥窃窃私语,笑着问:“嘀咕啥呢?” 江峰说:“没啥?你不是下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江月说:“不去了,换衣服去医院。” 江波问:“咋的了?” 江月咧嘴一笑说:“你没咋的,那三个小子都进医院了。” 江峰一惊,说:“呃!昨晚他们让大雨淋了,孙超昨晚回来的路上就咳嗽,鼻子不通气了。” 江月笑嘻嘻地说:“听说孙超昨晚回来就去医院了;明义是下半夜去的;于龙今天早上去的,症状都差不多,发烧,咳嗽,浑身痛。我去看看他们。” 江峰站起身说:“这三个家伙,原来是硬充好汉。走,我也去。” 江波说:“你看,他们没口福不是?我说今天请他仨吃饭,吃大餐,好好谢谢他们,这事儿闹的。” 江波到财务处,取了一包现金,三人一齐下楼去医院。 昨晚回来的路上,孙超就觉得不舒服,不停地咳嗽,明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门,吓了一跳,说:“卧草!发烧了,烫手了。”就直接把他送到了医院。 明义睡到下半夜,自己咳嗽醒了,觉得浑身冷,头痛,知道自己跟孙超是一个病,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于龙早上起床后觉得头沉,咳嗽,吃了早饭应该去练车,觉得浑身没劲儿,又躺到床上。正寻思自己是不病了,明义打电话来了,问:“哥,你怎么样?” 于龙懒懒地说:“不舒服,有点咳嗽,躺着呢。” 明义说:“嘚,哥们儿就是哥们儿,过来吧,你肯定是发烧了,我正点滴呢,不能接你。自己来吧,我和孙哥都在呢。大夫说是昨晚大雨淋的,着凉了。” 于龙想想,自己在宿舍呆着也没意思,也到了医院。大夫一量体温,真就发烧了。随后也挂了点滴。 哥仨躺在一个病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义和孙超人发烧,嘴却不闲着,天南海北地扯犊子。 石佛山景区医院是公司下属养老公寓实体,院长听说三个老总都来了,带着属下大厅迎候。 到了病房,江波对院长说:“大早晨的,你们都忙,咱不拘这些客套。你们去忙吧。” 院长和属下走了,江波自己到了病房,三个家伙都在。江波看看于龙,看看明义,再看看孙超,笑了。说:“这哥仨儿,真讲义气,有病都不拆帮儿。” 大家都笑了。 江皮取出那包现金,分别给于龙,明义,孙超每人两摞。 于龙没推辞,他心眼实在,昨天是玩着命救人,现在你表示一下是应该的。 明义稍作推辞,说了些客套话,什么都是应该的啦,最后也收了。 孙超脸红了,坚决不收,惭愧地说:“我啥也没干……我是个逃兵,我胆小。” 江峰呵呵笑了,说:“老弟,你说错了。人的能力不一样,你干了能干的一切。江总一点心意,别推辞了。” 孙超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心头一热,眼圈儿竟然红了。 江波说:“本来我想今天请你仨吃大餐,看来只能改日了。” 江波问:“球球呢?球球怎么样?” “欻啦”一声,球球从床底钻出来了,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很规矩地站在那儿,看着江波。 江波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脑门说:“这家伙,能听懂人话。” 众人都很惊讶,明义说:“这小子,根本不像狗,啥都懂。” 江波爱惜地抚摸着球球说:“你算说对了,这小子冲进来先往枪上扑,把三虎拿下了。我得怎么奖励你呢?” 球球兴奋地摇头晃脑。 江月说:“哥,别光说嘴,来一吨鸡腿吧。” 众人都笑,于龙说:“鸡腿也不能多吃,他跟我似的,穷肚子,吃点好的就长肉。” 江波问:“刚才怎么钻床底下了?” 明义说:“护士不让带狗,他就躲起来了。” 众人又一阵哄笑。 几个人正聊着,秀丽推门进来了,看见三位老总,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打忧,又退出去了。 江月立即追出来,把她拉进来,说:“秀丽姐,快进来。”之后拿了个香蕉,剥了皮递给秀丽。 江月的举动看似无心,却让秀丽不舒服。江月的举动酷似主人身份,难道我是外人吗? 江月无法窥测秀丽的内心,在秀丽的内心里,于龙不是她的外人。 江波和秀丽打过招呼,从秀丽的眼神中察觉出她对于龙不一般,已婚男人特有的敏感,让他心里掠过一丝疑问。 三位老总稍坐了一会儿走了。秀丽送他们出来,又回了病房。 ------------ 七十九,修炼成精 于龙,明义和孙超经不起冷雨的洗礼,回来就咳嗽,发烧,先后去了医院。三位老总去医院探望,江波给每个人都发了丰厚的奖金。 三位老总稍坐了一会儿走了。秀丽送他们出来,又回了病房。 秀丽问于龙:“渴不渴?” 于龙有点难为情,摇头说:“不用。” 明义故意恶作剧地说:“姐,我渴。” 秀丽抬头看时,明义的床头桌上明明有水,捂嘴一笑说:“啥意思?让姐喂你喝呀?”说着走过去,拿起水要往明义脸上浇,明义立马求饶说:“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秀丽回身问孙超:“你渴不?” 孙超躲闪着说:“姐,我不渴,真不渴。” 秀丽落落大方地坐在于龙病床头,伸手摸了摸于龙的额头说:“好像不怎么烧了。” 于龙说:“我本来就没事儿,挺挺就过去了,我是为了陪他俩。” 明义打趣说:“这就对了嘛,要不怎么说咱们是哥们儿呐。” 孙超呵呵笑着说:“昨晚我自己呆这儿,心里还挺难过,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一样让雨淋,你俩就没咋的,我咋就不行了呢?没想到,你们也来了。按说我也不缺乏灯锻炼,这几年送快递,一天几万步,我还以为我身体肯定倍儿棒呢。” 于龙说:“哥,你送快递才几天呢。我打小就练石锁,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后来也是出大力,没别的,就赚个好身体,很少打针吃药,小病一扛就过去了。” 明义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超哥,你呀,也不全是雨的事儿,昨晚,呵呵,我看你腿都软了。” 孙超脸一红说:“有点丢人是吧?不瞒你说,你俩上去后,我浑身哆嗦成一团了,就像抽疯似的,自己控制不住。” 秀丽先笑了,说:“你胆儿也忒小了,看热闹还吓成那样?” 孙超争辩说:“我不是为自己害怕,是为他俩。他们有枪,万一……” 明义说:“你以为就你害怕呀?都一样,我也浑身哆嗦。其实那阵说不害怕是假的,真给咱来一枪,就算穿着防暴衣也够戗。哎?我原以为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没想到他们比兔子蹽得都快,这帮怂货。” 于龙说:“是你那一声喊,吓着他们了。 明义问:“我喊啥了?” 于龙笑了,说:“喊啥忘了?” 明义说:“是吗?” 于龙说:“你喊警察,都别动。” 明义一拍脑袋说:“对,不知怎么就喊了这么一句。” 大家一阵哄笑。 孙超说:“老弟,当时你也挺紧张呀?” 明义说:“草!那还用说,玩儿命的时候,傻子才不紧张呢。” 秀丽逗于龙问:“你紧张不?” 于龙故意说:“我傻,所以不紧张。” 秀丽的手一指于龙说:“样儿吧,说你胖,还喘上了。” 孙超说:“醉鬼不承认自己醉,傻子从不承认自己傻。四弟,你还没傻到份儿。” 秀丽看了看手机说:“我得回去了,你们想吃啥水果,下午给你们带来。” 孙超说:“姐,我吃苹果,苹果最有营养。” 于龙说:“姐,算了吧,我点完就回去了,我才不躺这儿呢。你看球球像受气似的,躲床底不敢出来。” 秀丽说:“球球,出来。老总许可了,没人敢拦你。” 球球果真从床底下钻出来,冲着秀丽摇尾巴,不时看看门口。 明义说:“你们看,这家伙像不像个小人儿,他总看门口,是怕护士进来。” 于龙说:“长得个狗样儿,其实啥都懂。” 秀丽推门走了,球球摇着尾巴送到门口。 明义悄声问于龙:“哥,我看秀丽姐对你有意思。” 于龙装糊涂,反问:“啥意思?” 明义:“那个意思。” 于龙:“那个意思是啥意思?” 明义一撇嘴说:“明知故问。” 于龙:“你别瞎说。我们三个处得像亲姊妹,其实,还有一个……”于龙突然止住了。 明义追问:“那个咋没来呢?你们在一起多好。” 沉默了一会儿,孙超说:“那个回老家了。” 三人正说话,于龙的手机响了,是三胖的语音。 三胖在火车上,问于龙忙什么呢?他正往回来,要是有空来看看于龙。 于龙说:“好呀!你来吧。我去车站接你。你不是去工地了吗?这还没上秋怎么回来了。” 三胖说:“草!别提了。他们骗人,干活不开资。不干了。” 于龙问了到站时间,说:“好,我去接你。” 于龙把点滴调快了,明义说:“哥,你那两下子进城怕不行。车站那儿我熟,我陪你去。” 球球突然“欻”一下钻进床下,接着病房门开了。是护士来巡视,见于龙的点滴太快,又给调回来。 于龙说:“我有事儿,快点行。” 护士一瞪眼说:“不行,点出事儿咋整,刚才老总走时还说呢,让好好照顾你仨儿。” 孙超讨好地说:“老妹真漂亮。” 护士眼睛一瞪说:“啥眼神,谁是老妹儿,叫姐。” 孙超说:“你多大?” 护士说:“比你大。” 护士四周看了一圈儿,问:“咦?狗呢?” 明义说:“狗怕你,听见你的脚步声,就藏起来了。” 护士咯咯笑了,说:“刚才院长说了,江总说的,说这条狗不一般,懂事儿,再来别委屈他,把他当人看。说他是有功的,公司工资表上有名的。” 球球从床底下钻出来了,冲护士摇尾巴。护士惊讶道:“我的妈呀!他能听懂人话?” 明义说:“你寻思呢。不信你跟他说两句。” 护士来了好奇心,对球球说:“你坐下,你趴下,你打个滚儿。” 球球一一照作了。把护士乐得花容乱颤,说:“哎呀妈呀!没见过这么懂事儿狗,你到底是狗,还是个小人儿呀?” 球球讨好的摇着尾巴。 走廊几个护士听见这边一惊一乍的,都过来围观。一个护士掏出一个甜面包,喂球球。 球球不看面包,看于龙。 于龙说:“吃吧,没事儿。” 球球一口叼住,吞进肚子里。 一帮护士像被火燎了似的尖叫。一个说:“这狗子成精了吧?这得修炼多少年?在那个洞府修炼的?” 明义说:“网络小说看多了吧?告诉你,你也去修炼呢?” 于龙被他们逗乐了,说:“我捡他的时候,他在井里修炼呢。” 小护士当真了,问:“真的?你去井里干嘛?” 于龙说:“那是我去呀。是我掉井里了,差点没送命。” 另一个护士说:“呃,难兄难弟,怪不得人都叫你‘铁拳’,是一起修炼的。” 于龙说:“快别扯了,净瞎说。” 球球被护士七嘴八舌说得发懵,躲到床下享清静去了。 明义问:“咱不是接站吗?几点了?几点的车?” 于龙说:“赶趟儿。” ------------ 八十,三胖流泪 于龙正在医院点滴,三胖发来语音,下午到省,想来看看于龙。于龙说去车站接他。 明义问:“几点了?几点的车?” 于龙说:“赶趟儿。” 于龙点完滴,虽然还有点咳嗽,但烧退了;明义点完除了咳嗽,还是有点烧。 于龙说明义:“你这样能行吗?我知道车站在那儿,我自己去吧。” 明义说:“车站那儿特别乱,你知道往那儿停车啊?” 于龙没电了,他还是个新手,遇到人多车多就发懵,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更别说停车了。 于龙现在有自己的车。江月把那辆买菜的长安SUV弄过来了,送于龙当教练车。于龙想用这辆车接三胖,得跟江月说一声。 明义说:“哥,不能开那个车,县城是孙大爪子的老窝,别让他认出来。我借台车吧。” 明义一个电话借了朋友的车,于龙刚拉开车门,球球抢先上去了,明义说:“这小子,也想逛县城啊!” 球球不光是要逛县城,一路上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往外看,看那神情,好像在回忆江波失联的那个难忘的夜晚。 明义说:“这家伙跟一般的狗不一样,懂人事儿。 不是托生错了吧?” 于龙说:“这家伙,会看脸色,一个眼神就行。” 汽车行驶在山水间,蓝天白云,满眼翠绿,公路两边野花烂漫,此情此景,开车和坐车都是一种享受。 明义问:“哥,有个事儿我纳闷,昨晚来雨那阵,说实在的,我也想打退堂鼓,你说江总在等你,你怎么说的那么肯定?” 于龙笑笑说:“我也说不清,就觉得是。不是这一次了,说不清多少次了,我觉得是,都差不多。” 明义回头看了一眼于龙,肥头大耳,浓眉大眼,看起来憨憨的,一点仙气儿也没有,不像有特异功能。 明义问:“有人叫你‘铁拳’,咋回事儿?” 于龙轻描淡写地说:“瞎说呗。”举起拳头晃了晃说:“你看,跟你们的一样。” 明义说:“人家是说你拳头硬,是比喻。” 于龙说:“都是瞎说,根本不是拳头的事儿。小时候我经常到庙里玩儿,老和尚送我一对石锁,我打小练石锁,力气大点。” 明义说:“我说呢。想不想开一会儿?” 于龙当然想开一会儿。明义停车,两人交换了位置。于龙开车,明义在一边指点,什么超车看车头,会车看车尾;超车要猛,会车要慢,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县城在望了。 于龙停下车说:“要进城了,还是你来吧。” 于龙和明义提前半小时到了车站,把球球锁车里,他俩到出站口等三胖。 三胖背着一个大号双肩包走出站台,伸着脖子正东张西望,于龙从后边绕过去,一把抢下他的双肩包。 三胖一惊,正要发作,见是于龙,便嘿嘿笑了。 三胖个子不高,胖乎乎,一双大眼睛很有精神,看面相就是个厚道人。明义一见就有相见恨晚的亲热。 明义去接于龙手里的双肩包,于龙一松手,明义差点坠了个跟头。叫了一声:“哎哟!这么沉?” 于龙显摆地单手轻松地拎起来,背到身上,对明义说:“这是我发小,三胖。”又介绍明义说:“这是我哥们儿,明义。” 三人到了停车场,三胖先一步拉开车门,球球突然伸了一下头,把三胖吓了一跳说:“卧草!这就是……井里捡的那个?” 于龙说:“是呀,长大了吧。” 球球第一次见三胖,却不陌生,在他身上嗅了嗅,好像老朋友似的,很安静地卧下了。 明义说:“哎?怪了吧,他俩好像认识。” 三胖摸着球球的脑门说:“我身上有狗味。” 明义开车往回走,太阳西沉,天要黑了。 明义问:“三哥饿不?要饿咱吃了饭回去,要不饿咱到家再吃饭,我陪你喝点。” 三胖说:“我在车上吃了,现在不太饿,到家还有多远,赶路吧。” 明义说:“不远,一个半小时就到。” 车出了城驶上高速,晚霞把西天映得一片火红。 明义说:“西边火烧云,明天是大晴天,我带你看莲花。” 三胖有点难为情地说:“这,太麻烦了。” 于龙说:“不麻烦,到了这儿,莲花是必须看的。” 三胖的心思没在聊天上,在球球身上。或者是身上有狗味,或是天生有狗缘,三胖很快就跟球球混熟了,球球也任他搓摸。三胖刨根问底地问于龙,关于球球的来历。 明义说:“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炮儿,人家是上公司工资表,开工资的。” 三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问:“啥意思?” 于龙说:“老总也喜欢球球,给我的工资加了点,说是给球球的伙食费。” 明义说:“三哥,你别听于哥的,球球是有功之臣。”便把球球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一遍。 于龙暗笑,你知道的就这点,你那知球球丢了八天自己回来了,还给我扒出来一箱子黄金,因为那箱黄金,精明的吕刚送了命,傻乎乎的自己白得一套房子。虽然现在没空去住,但那是我的房子。 三胖打小喜欢狗,听说球球如此这般,更是惊掉了下巴。伸手去摸球球下体,想鉴别他性别;那是命根子,球球不让碰,呲牙呜呜叫着威胁三胖。 三胖住了手,问于龙:“公?还是母?” 于龙说:“公。” 三胖说:“这家伙是德牧和边牧的混血,聪明!这么聪明的狗几万条里才有一条,可遇不可求。别浪费了基因,找个边牧跟他配,把基因传下去呀。” 于龙说:“我天天忙,那有空扯这些。” 明义说:“三哥,你说的对,回头我找一个,将来下了狗崽,给我也来一个。三哥,来了就别走了呗。在俺们公司干吧?” 三胖犹犹豫豫地说:“行吗?……干啥呢?给多少钱?” 明义说:“你要有这意思,我去跟老总说,干什么?多少钱?我说了不算,你得跟老总说。” 于龙很赞同明义的主意,帮腔说:“好主意。老弟说话算话,你给问问吧。就算少挣点,咱哥们儿在一起,挺好的。” 三胖只好默认了,他也愿意跟于龙在一起。 回到景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明义非要安排接风酒,打电话把孙超也叫来了。 于龙说:“咱白天打点滴来,大夫说不能喝酒呀。” 明义说:“大夫的话不能全听,咱少喝点,没事儿。” 三胖是个实在人,明义和孙超的热情,加上花言巧语,没咋的就把三胖喝多了。 喝多的三胖想起了伤心事儿,流起了眼泪。说现在的老板都黑了心了,起早贪黑干了三个月,到头给的工资也就够路费和伙食费。 明义说:“现在老板黑心的多,要说对员工好,咱江总没的说,跟他干心气儿顺。” 于龙来气了,对三胖说:“听我的,咱那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干,明天我去找江总。” ------------ 八十一,神秘来客 明义和于龙把三胖接到公司,明义给三胖安排了接风洗尘宴会,特邀孙超坐陪。 三胖是实在人,在明义和孙超的热情劝说下酒喝多了。想起白干了三个多月,只赚了个伙食和路费,伤心地哭了。 于龙发恨说:“三儿,咱那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干,明天我去找江总。” 孙超说:“咱公司有实力,到啥时候也不会欠工钱的。” 明义说:“其实这事儿和实力关系不大,关键是人,咱江总把员工当兄弟,咱也把公司当自己家。” 明义和于龙没有失言,第二天便带着三胖去见江波。 于龙和明义是江波最信任的人,他俩介绍的人,江波自然很重视,很热情地接待了三胖。 江波跟三胖闲聊了一会儿,点点头,笑着说:“真不错!不过,我这个董事长不能什么事儿都插手,那是越权呐,走,咱去找总经理吧。”几个人起身去见江月。 江月问明来意,抿嘴笑,对江波说:“哥,你这叫不整干部,不整群众――”江月笑着不说了。 江波问:“啥意思?……那整啥?” 江月说:“整景儿呗!” 江波笑了,于龙和明义也笑,把三胖看懵了。 江月把三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对旁边的江峰说:“哥,缺啥来啥,你不是正缺人手吗?” 江峰向三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身边坐下,简单问了问学历,工作经历,原来三胖在工地干过力工,江峰便问:“知道现场是干什么的嘛?” 三胖憨憨地一笑,说:“知道呀,看堆儿呗。不过,那好活儿轮不到咱,都是老板的亲信干的,咱那有机会。” 江峰笑着说:“你说的对,现场就是老板的眼睛,老板的耳朵,为老板负责,当然得是老板的亲信才成啊。你就当我的亲信吧!行不?” 三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没听懂似的,愣住了。 江月说:“哥,你就不能说明白点。”转脸冲着三胖说:“我哥是让你去干现场,看堆儿,明白了吧?” 三胖看看于龙,于龙点头;又看看明义,明义说:“现在好活儿轮到你了,还不谢谢江总。” 三胖这才刚睡醒似地,站起身给江峰深鞠一躬说:“谢谢江总,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江波站起身说:“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把这儿当家,把我们当朋友就成。” 江峰当即带着三胖到了工地,交待了一番工作,安排好了住宿,对随来的明义和于龙说:“你们是好哥们儿,他刚来,生活上就不用我多操心了吧。” 于龙笑而不答,明义说:“放心吧,交给我了。” 三胖突然问:“江总,要是现场有事儿我找谁呢?” 江峰说:“找我呀,直接找我。” 第二天中午,三胖心急火燎地打电话问于龙:“江总那去了?” 于龙问:“那个江总?” 三胖说:“就昨天领我来的那个江总,是叫江峰吧。他说有事儿找他,现在有事儿,找不着他了。” 于龙想了想说:“你问我?我那知道。” 三胖说:“电话不通,人也不在,那咋整?” 于龙想了想说:“你等一会儿,我给你问问。” 于龙先问明义,明义说不知道。于龙只好去问江月,江月诡异地一笑说:“我哥……可能回总部了,现场既然交给他了,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于龙虽然脑子不灵光,也觉得这里有事儿,便不再追问。 江峰没走远,他秘密地到了县城。 原来老爷子给江峰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说是有三个朋友到石佛山来玩儿,让江峰在县城给他们找一处安静点的民宿,还有就是告诉他们县城最好的洗浴和吃海鲜的地方。安排好就走人,多了一句不要问。 江峰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心里敬佩姜还是老的辣。 江波对县城情况比江峰熟悉的多,要跟江峰一起去,江峰拒绝了,嘱咐江波道:“记住,你啥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这回事儿。” 江波点点头说:“明白。” 江峰穿了一身迷彩工装,打扮的就像一个工地民工,没开自己的车,从工地借了一辆轿货,也没带司机,一个人起早去了县城。 客人下午才到,江峰之所以提前到县城是为了找住处。他事先在网上搜了五家民宿,这五家民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不在闹市区或者主要街道,但具体合不合适,他还得实地考察一下。 江峰用一个多小时挨家看了一遍,结果很是失望。有三家装了监控,有一家要身份证才能入住,另一家虽然没装监控,但旁边的超市在门口有监控,完全可以覆盖这家民宿的入口。 江峰站在大街上正犹豫不决,一个胖娘们儿走过来,笑嘻嘻地问:“老板是找住处吗?” 江峰没点头,也没摇头,上下打量着胖娘们儿。 胖娘们儿笑嘻嘻地说:“没相中这儿,是不?” 江峰仍然看着胖娘们儿不回答。 胖娘们儿是个江湖老手,她向江峰招了招手,两个走到僻静处。胖娘们儿说:“我还有一套住家,在小区里,正往外租呢,一时也没租出去,按天儿也行,长租也行,老板要是有意,我现在领你去看看?” 江峰笑了,点点头。 江峰以前听说过,当下有的野鸳鸯忌讳去宾馆,不想留下开房记录和监控影像,有些民宿抓住机会,为他们提供公寓似的场所。显然,胖娘们儿把江峰当成觅窝的野鸳鸯了。 江峰将错就错,跟着胖娘们儿七拐八拐进了一个没有大门的小区。 江峰边走边四处观察,小区里很安静,中央空地上有几株绿植,一个六角凉亭,几个老人坐在石墩上闲聊;江峰和胖娘们儿走过来,老人们视而不见;这是开放式小区,没有大门,更没有监控,楼下停着有数的几台车,说明这里的居民并不富裕。 胖娘们儿带路走向单元门,单元门没有门禁,住户可以自由进出,凭这一点,江峰觉得来对了。 公寓在五楼,是小户型,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没有电梯,房间是精装修,布置的如同新房。 江峰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很满意。房费却不便宜,比四星宾馆还贵,这已经无所谓了。江峰现金付了三天房费,接过钥匙,买卖成交,皆大欢喜。 胖娘们儿拿着钱乐呵呵地走了,江峰又把各房间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隐藏的摄像头,放心地走出小区,在路边摊吃了午饭,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赶往城西的加油站,跟客人约定在那儿接头。 ------------ 八十二,闷葫芦 江峰磨蹭了一上午才落实了神秘客人的住处,在路边摊匆匆吃了午饭,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开车赶往城西的加油站,跟客人约定在那儿接头。 城西加油站,下午二点多钟,一辆奥迪轿车缓缓地驶过来,停在江峰的车旁。 奥迪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人,问站在车旁的江峰道:“先生,石佛县城还有多远?” 江峰抬手一指答道:“不远了,前边就是。” 青年人看着江峰的脸问:“先生可是姓江?” 江峰一抱拳说:“对了,我是江峰。” 青年人笑着说:“好,好。”回身招了招手,奥迪车上又下来两个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精瘦矮小,长瓜脸,眼光阴冷;另一个也是青年人,也是大学生模样,脸上带着阳光的笑意。三个人都是一身休闲打扮,一看就是游客。 年长的长瓜脸向江峰抱了抱拳说:“江老弟,让你久等了。” 江峰点点头说:“我也刚来不一会儿,老哥怎么称呼?” 长瓜脸面无表情地说:“叫我老刘就行,咱进城吧。我坐你的车。”对两个青年人说:“跟上我们。” 上了车,老刘对江峰说:“老爷子都交待过了吧?”老刘说话时脸冲前窗外,并不看江峰。 江峰回答:“没问题。” 老刘问:“住处安排好了?” 江峰回答:“妥了。” 老刘说:“好,那好,咱顺道看看洗澡,吃海鲜的地方吧。” 江峰点点头。这是一句暗语,他和老爷子说的“洗澡”和“吃海鲜”是特指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和海鲜酒楼。 两人不在再说话,江峰专心开车,老刘看着车窗外发呆。 车子进城,江峰去海鲜酒楼,放慢车速。对老刘说:“这家海鲜是当地最好的。” 老刘盯着酒楼看了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江峰又把车开到洗浴中心前,指给老刘看。老刘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 江峰又向东南拐过二条街,把车开进租好的公寓。 江峰把老刘他们三人安顿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江峰问老刘:“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老哥接风洗尘。” 老刘阴冷地眼光一闪,微微一笑说:“不用客气,你的事儿完了,现在就回去吧。” 江峰愣了一愣,不好勉强,掏出房门钥匙交给老刘说:“那好,听老哥的,有事儿随时联系。” 江峰独自下楼坐进自己的皮卡车里,发现刚才停在自己车旁,老刘开来的那辆奥迪车不见了。心里疑惑,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老刘一声,又觉得没必要,很可能是有意把车停在了别处。江峰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江峰出了城,驶上往石佛山景区的高速,心情放松下来,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三个人是老爷子派来搞孙大爪子的,江峰以为会是三个光头纹身的彪形大汉,没想到竟是一老二小,这三个人,都不像社会人,就他们,能干什么呢?心里忐忑,疑虑重重。 江峰回到石佛山景区时天已经黑透了,食堂肯定下班了,便在路边便利店买了两包方便面,一根红肠,回到宿舍烧了热水刚泡好面,江波来了。 江波往床上一坐,呵呵一笑说:“哥,就吃这?走,我请你,出去整点。” 江峰伸了个懒腰说:“累了,懒得动。” 江波急切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什么情况?” 江峰挑起面条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去,看着江波说:“不知道。” 江波眨眨眼皮,提高声调问:“啥?啥也不知道?” 江峰埋头吃面,回答说:“嗯,啥也不知道。” 老爷子曾经交待过,这件事儿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对谁也不要讲。所以,无论江波好奇心有多大,江峰守口如瓶。 江波看着江峰狼吞虎咽地吃面,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哥,连我也信不着了?那你忙活这一天都干啥了?” 江波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江峰不好再隐瞒,便把在县城安排住处,接了三个人,带他们看了孙大爪子的洗澡中心和海鲜酒楼,完事就让人家礼貌地送客的经过说一遍。最后一脸委屈地说:“就这些,别的,我真是不知道。我看,这是老爷子的用心,是为了咱们好,他们不说,咱也不用打听。听信儿吧。” 江波低头想了想说:“就三个人?……他们自己干,不用咱帮忙?” 江峰把最后一筷子面放进嘴里,边嚼边说:“不用。” 江波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又不知道从那儿问起,眼皮不眨地看着江峰。 江峰吃完面,喝了两口面汤,擦了擦嘴,动手收拾了桌面,之后拿了两个桔子,递给江波一个,剥了桔子皮,掰了一瓣扔进嘴里嚼着。 江波问:“咱啥也不知道,心里没底啊!” 江峰说:“老爷子肯定都安排好了,咱就别多问了。” 江波小声说:“你看,会咋整?……斩首?孙大爪子号称有五虎,上次车祸淹死了两虎,现在还有三虎,都是狠角色。” 江峰摇摇头说:“斩首?不可能!那三个人都不带那个架儿,再说了,还没到那时候吧?那三个人,一个得有四十开外,又瘦又矮,另外两个年青的好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没一个像能干这事儿的。” 江波瞪着眼睛问:“那他们来干啥?” 江峰:“回来路上我琢磨了一道儿,也没想明白他们能干啥?” 江波挠了挠头皮说:“老爷子这是……” 江峰不回答江波的问题,反而问:“你喝茶不?” 江波说:“算了,晚上喝茶睡不好。” 江峰笑笑说:“不喝就能睡好了?” 江波叹了口气说:“别麻烦了……老爷子真是的,整的咱们像闷葫芦似的,摸不着底。” 江峰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管怎么着,有一条是肯定的。我琢磨,以前咱是被动应付,这次要主动反击,这就是玩儿真的了。他们怎么整咱也不用知道,只是,咱得有所准备,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 江波点点头说:“这正是我担心的。” 江峰说:“别的都还好说,关键是你和江月,尽量别外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 江波说:“你也别大意。” 江峰说:“咱都消停的,该干啥干啥,听信儿呗。” 江波说:“老爷子出手,孙大爪子这回是摊事儿了。” 两人相视而笑。 ------------ 八十三,稀树草地 老爷子派人到了石佛山县城,准备对孙大爪子发起反击。 江峰把老爷子派的人接到县城安排好住处,应他们的要求,带他们确认了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和海鲜酒楼,完事儿后想请客人吃饭,尽地主之谊,客人老刘却冷冷地把江峰打发走了。 江峰和江波都被塞进了闷葫芦,搞不清这三个人的目的,两人议论了半天不得要领。 江峰说:“咱都消停的,该干啥干啥,听信儿呗。” 江波说:“老爷子出手,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回孙大爪子是摊事儿了。” 两人相视而笑。 江氏集团的反击正蓄势待发,孙大爪子却抢先动手了。 三胖借了于龙和明义的光,在工地管现场,这个活儿出工不出力,很清闲,有点小权力,但比较靠时间。工人们早晨五六点钟进场,三胖也得准时到位;工人晚上六七点钟下班,他就得一直陪着。 三胖从小喜欢狗,他喜欢狗胜过喜欢人,闲暇时跟狗在一起的时间绝对超过跟人在一起的时间。他常说:“人不如狗!” 于龙想不通,人那儿不如狗? 三胖自从看见球球,就喜欢的不得了。白天工作没时间,晚上下了班就跑过来看球球。带着球球出去遛弯儿,漫山遍野地疯跑,天不黑透不回来。 三胖的工地是水上游乐场的二期工程,离于龙的住处有五六公里远,三胖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很是辛苦,再说于龙晚上也没什么事儿,正好江月那辆长安SUV在于龙手上,每天晚饭后,于龙就和球球开车去看三胖。 三胖和球球在一起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儿。 以往于龙在小区里遛狗,栓着狗绳,基本上是球球拖着他走,走累了就回来了。 球球到了石佛山景区后,不用栓绳了,球球自己在草地上,树林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到处撒尿标记领地;于龙远远地跟在后边,看看天,天天云,看看远山,近树;或者枯坐一边什么都不想。球球自娱自乐,于龙放任自流,谁也不管谁。 但是,球球和三胖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三胖的宿舍在河边,河边有一片稀树草地。每天,于龙的车在三胖的宿舍前停下,球球就急得直挠车门了。 三胖听见车响,就跑过来开车门,球球就扑过去,激动的摇头摆尾,嘴里还直哼叽,那场面好像一对分开了五百年的情人,恨不能合二为一。 三胖便从口袋里掏出宠物专享的零食,或者牛肉粒,或者烤鱼干,还有于龙也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宠物零食。三胖把零食投给球球,球球跃起接在嘴里。之后,三胖在前,球球在后,一溜小跑去了河边的草地。 于龙远远地落在后边,看着他俩在河边的草地上游戏。 三胖跑着跑着突然说:“停!” 球球立即站住,一动不动,眼睛紧盯三胖,等待下一个口令。 三胖说:“坐!” 球球乖乖蹲坐。三胖就从口袋里摸一块零食投给球球,以示奖励。 三胖突然喊一声:“跑!” 球球箭一般冲出去,三胖也撒腿百米冲刺,两人往前疯跑一段,三胖却总是落在球球后边。 二人跑到草地中央,三胖站住,把一个黄色的飞碟在球球面前晃一晃,突然用力抛出去。 球球仰头盯着天上的飞碟,疾速追赶,在飞碟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跃而起叨在嘴里,便像得胜的将军一般,颠颠跑回来送给三胖。 三胖就高兴的大笑,便从口袋里摸一颗块零食投给球球。搂一搂球球,拍拍球球的脑门,球球受到鼓励,在草地上撒欢儿,尾巴摇成飞轮一般。 草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稀疏的柳树丛,三胖有意隔树投掷,球球只好绕过柳丛追赶,有时就错失良机,飞碟落地。球球受了戏弄,三胖就得意地大笑。有时飞碟挂在柳树上,球球急的围着柳丛跳来跳去,三胖隔岸观火,让球球干着急。 直到球球跑过来,举着前爪向三胖求助,三胖再爬上柳树丛,取下飞碟,再次举起飞碟,在球球面前晃来晃去,他每次都投向不同的方向,球球必须准确判定飞碟的方向,才能确保在飞碟落地前叨住。三胖有意逗球球玩儿,不断地虚晃,球球全身紧绷,脑袋也随着眼前的飞碟晃来晃去。 这一套玩儿法,三胖和球球每天如此,不厌其烦。 于龙没法理解,天天都是这一套,有什么意思?可球球和三胖乐此不疲。 球球也罢,是为了那口零食;三胖你图个什么呢?一身臭汗? 于龙坐在一旁看他俩玩儿的开心,有时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这两个家伙玩起来就忘了时间,直到天黑透了,于龙看来千篇一律,枯燥不堪的游戏才告结束。 三胖把口袋里所有的零食都投给球球,拍拍球球脑门,三人往回走,只有这时候,三胖才有心思跟于龙聊几句人话。 三胖跟球球比跟于龙亲,这让于龙不舒服。 于龙开了车门,球球跳上车,还要趴在车窗上恋恋不舍地看着三胖。三胖站在原地,却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上,球球还要在车窗上可怜巴巴地趴很久,期待奇迹出现。 在于龙看来,球球的行为即可怜,又可笑。 三胖不止一次提出来,把球球留在他那儿得了。“放心吧,我照顾肯定比你在行,有啥不放心的?” 于龙承认,若论养狗,三胖是他师傅;但要把球球留下,他担心的不是照顾不好,而是江波有话,孙大爪子对球球恨之入骨,上次收费处挑事儿,就是要置球球于死地,因为于龙抱住球球不松手,替球球挨了打,球球才逃过一劫。 于龙想来想去,球球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才安全;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江波说孙大爪子不会罢手,随时可能挑事儿,有球球在身边,绝对是个以一当十的好帮手。 但这些理由不能跟三胖说,于龙也不知道如何说,便撒谎说:“我也不是不放心,要说对狗,你比我强百倍,问题是你住大宿舍,人多嘴杂,公司有规定,不许在宿舍养宠物,咱们这么整,别人看着不好。” 三胖刚来,不知道公司有这样的规定,心有不甘,不停地眨眼皮,将信将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于龙:“白天你上班也没空,没啥事儿我天天下班领他过来,陪你玩儿。” 三胖不好再勉强,只能作罢。 每天晚饭后,三胖就盼着于龙带球球过来。其实于龙愿意过来,跟三胖在一起他很快乐;球球也愿意过来,跟三胖在一起,他即有好玩儿的,还有好吃的,何乐而不为? 然而,三胖破了一个规矩,球球从小不许吃别人投喂的食物。 曾经,租住的小区有人给狗子投毒,死了好几条狗,于龙便给球球立了这个规矩。 那次大火后,房东的儿子大军奖励球球鸡腿,球球馋得口水二尺长,竟忍住没吃。于龙同意后球球才下口。 现在三胖随意给球球投食,三胖虽说不是外人,却破坏了这个规矩,谁也想不到,这给球球带来了灭顶之灾。 ------------ 八十四,山雨欲来 三胖喜欢球球,两人玩游戏时,三胖用宠物零食奖励球球。三胖虽说不是外人,却破坏了一个规矩,破坏了球球不吃外食的好习惯,谁也想不到,这给球球带来了灭顶之灾。 其实,事先就已经有了风声。 最近,温泉酒店前台发现四个游客不同一般,他们即不像游客,也不像生意人。他们四个每天早饭后出去,很晚才回来;他们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岁,光头,举止言谈很社会。有两个人手腕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蝎子;这四个人开着两台车,已经住了两周也没退房的意思。 江峰和江波调了监控,确认有两个是孙大爪子的人,另外两个确实是红蝎子。但是,红蝎子应该是“烂柿子”的人,难道本省四大恶少之首的史云彪也插手了。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呢?不得而知,但肯定来者不善。 要摸清这几个人的底细,只能联系卧底吉放,让他帮忙打听这几个人的来历,目的。 吉放以前是大虎的司机,大虎和四虎在黑水桥制造车祸陷害江波,结果失手掉进黑水河里淹死了。 大虎不明不白的死了,大虎老婆不依不饶,非要孙大爪子赔200万。孙大爪子一下子拿不出200万,就算拿得出来,还有同时丧命的四虎呢?也给200万?一下子拿出400万现金,孙大爪子根本办不到。最后,孙大爪子答应把大虎管的那家物业公司送给了大虎老婆。 大虎老婆得手物业公司,不再纠缠,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公司。她的第一招儿就是精简人员;大虎死了,他的司机吉放就理所当然地失业了。 吉放原本就想跳槽到景区来谋个差事,失业后就跟江峰正式提了出来,江峰说你不用来,工资照发。 吉放暗地拿着景区一份工资,但天天没事儿干也闲得慌;江峰便暗示他想办法渗透到二虎管理的洗澡中心。 吉放正好有几个哥们儿在洗浴中心看场子,便请了哥们儿一顿酒,哥们儿便把吉放引见给了二虎。 二虎知道吉放是大虎的司机,对吉放敢打敢拼的过往很是欣赏,但二虎是个做事小心谨慎的人,便安排吉放在洗浴中心作了保安,先考察一段时间再说。 保安是底层人员,接触不到高层,更接触不到机密的,有价值的情报。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吉放通过各种渠道,还是探听了不少孙大爪子的情况。 吉放向江峰证实:孙大爪子确实拉拢了外人,红蝎子就是孙大爪子请来的人,他们的头儿是黑蛋,黑蛋是“烂柿子”史云彪的干将。另外,吉放还透露,洗浴中心黄,赌,毒俱全,日进斗金,相当赚钱。 有外援加入,看来孙大爪子是要死磕到底了。 江峰和江波经过一番商量,觉得公司必须有所防备,加强安保。 这天早晨刚上班,江波便把明义和于龙叫到办公室。江波把红蝎子的事儿跟于龙和明义简要地交待一遍,看来他们要搞事儿。 明义说:“我带几个人去面了他们。” 江波摇头说:“不行,人家没招谁惹谁,咱没那个道理。” 明义说:“找个由头呗,把他们打出去。” 江波脸色严峻地说:“这招儿不行,咱虽然不怕事儿,也不能主动惹事儿。这样吧,你安排几个人,暗中监视他们,看看他们每天都干些啥。” 明义说:“这好办,我马上安排。” 江波说:“小心点,暗中监视,别让他们发现。” 于龙原本话就少,坐一边听他们说,不插言。这时,江波转过脸对于龙说:“老弟,你尽快搬到总部来住,在五楼给你一个房间。当然,球球也一起过来。” 于龙点头说:“没问题,一会儿就搬。” 江波说:“我和我哥也搬过来,咱住一起,一旦有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江月一直住在公司五楼总裁办公室的套间里,江波和江峰原本在温泉酒店有专用房间。现在他们要集中住宿,目的是加强安保。 江峰说:“这样好,不过,总部虽然有监控,我的想法,给楼顶和外围再增加一套红外线报警,这样有人图谋不轨就能提前知道,这样更把握。” 江波赞同道:“行,哥,你就安排吧,尽快整。” 明义说:“现在总部晚上是两个保安值班,要不要再增加两个?” 江波同意,如果人手不够就招聘,把像样的儿人选到总部来,这事儿就交给明义负责。 于龙和球球当天就搬到了总部五楼。 于龙搬家的当天晚上下起了雨,这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这三天于龙就没去三胖那儿。 三胖想球球,一天好几个电话,说你怎么搬家都不告诉我一声,躲我是不? 于龙说:“你可别扯犊子了,我躲你干啥?你有啥躲的。” 第四天,晚上三胖冒着雨来了。 外边下着雨,三胖和球球不能户外,只能在五楼走廊玩了一会儿,走廊空间狭小,又怕动静大了打扰了别人,三胖很不尽兴。 于龙说:“天气预报说,明天雨就停了,我跟球球过去。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三胖上了车,心里放下了狗,才想起人,才会说人话。问于龙:“怎么突然搬这儿来了?原先的宿舍不是挺好嘛!” 于龙半天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听说过‘烂柿子’吗?” 三胖不解地看着于龙,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于龙问:“听说过省城四大恶少吗?” 三胖更是懵圈,摇头说:“没有。” 于龙说:“有些事儿,说给你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说。” 三胖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我跟谁说去。” 于龙扭头看了一眼三胖,三胖也瞪着眼睛看他。于龙呵呵笑了,说:“你这是干啥?” 三胖气哼哼地说:“你咋的了?神神道道儿的。” 于龙把车停在路边一棵大树底下,把“烂柿子”,孙大爪子,大虎和四虎的死,把自己被打住院的事儿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虽然于龙说的颠三倒四,三胖还是听懂了,听懂了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一根儿根儿竖起来。 两人都沉默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四野黑乎乎,不时有雷声从远处传来,在山谷间回响;闪电把荒野照耀得诡异恐怖,风吹树林隆隆作响。 三胖叹口气问:“这小子这么有势力,江总斗得过他们吗?” 于龙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对面两辆越野车亮着雪白刺眼的大灯,横冲直撞地驶过来,泥水四溅地从自己车旁疾驶过去。 于龙问:“是你们工地的车吗?” 三胖:“没见过,工地没这么好的车。” 于龙心里划了个问号,这么晚了,肯定不是游客,会不会是红蝎子他们呢?这么晚他们干啥去了? ------------ 八十五,良言逆耳 孙大爪子的人渗透到了景区,他们早出晚归,行踪诡异;江波担心他们搞事情,决定加强安保。于龙和球球都搬到总部五楼和江峰,江波,江月一起集中住宿。 连着下了几天雨,于龙刚搬新家,到处都得收拾,就没带球球去见三胖,三胖想球球几乎发了疯,这天晚上冒雨来看球球。 当晚,于龙开车送三胖回去,半路停下车,有些事儿必须得告诉三胖一声,让他心里有数。 于龙正和三胖坐在车里说话,却见对面两辆越野车亮着雪白刺眼的大灯,横冲直撞地驶过来,泥水四溅地从自己车旁疾驶过去。 于龙问三胖:“是你们工地的车吗?” 三胖回答:“工地没这么好的车。” 于龙心里划了个问号,这么晚了,肯定不是游客,会不会是红蝎子他们呢? 于龙问:“这几天,发没发现有外人去工地?” 三胖不屑地回答说:“工地什么人都有,外人天天都有。” 于龙歉意地一笑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看着不对劲儿的人。” 三胖眨着眼睛想了想说:“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几天确实有几个光头小子,没事儿就在工地到处转游,看他们不像是游客,也不像是找活儿的,刚才这车是不是他们的?” 于龙问:“他们去工地干嘛?” 三胖扑哧一笑说:“草!你这话问的有毛病,这我那知道,我跟他们又不是一伙的。” 于龙说:“你这话跟放屁一样。” 三胖嘿嘿一笑,回敬道:“你咋的了?怎么像吃了枪药似的?” 于龙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让外边的空气透进来,深吸一口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搬家吗?” 三胖摇头说:“不知道,为啥呀?” 于龙说:“最近有几个光头小子,来路不正,到处转游。” 三胖哼了一声,反驳说:“草!看你这屁话说的,来这就是要到处转游啊!谁花钱来这闷屋里,真是笑话。” 于龙不跟他争论,表情严肃地说:“你能不能正经点!有挺多事儿你不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 三胖想了想说:“啥意思?要干仗啊?” 于龙说:“要是明着干就好了,就怕他们暗里下手。再看见他们留心点,看他们什么意思。” 三胖默然了一会儿说:“来这些天,公司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于龙说:“别跟我扯犊子!有屁快放,有屎快拉。” 三胖一笑说:“公司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公司有规定,员工的薪酬要保密,不能对别人讲,怕互相攀比,徒增内耗。但三胖不是外人,是自己的知心朋友,跟他撒谎说不过去。 于龙说:“我一个月一万,球球二千。” 三胖吃了一惊,问:“一万二?球球也开工资?上次你们说球球有工资,我以为是开玩笑呢,是真的!” 于龙说:“当然是真的。是江总亲自答应的。” 三胖问:“为啥呀?” 于龙说:“球球对公司有贡献。” 三胖回身拍了拍球球的脑门说:“小样儿!还是个功臣。这么说,他们还真够意思,不过,他们虽然钱上挺够意思,人家是有钱人,花点钱没什么。不过……”三胖说了半截话,后半截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于龙不耐烦地说:“不过什么?有话明说,别拉半截留半截。” 三胖嘿嘿一笑说:“要是我说的难听,你别急眼。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们是用钱买你的命啊!虽然赚的不少,你想过没有?你是在玩儿命,知道不?” 于龙眼睛盯着窗外细密的雨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对,也不对,我开始帮他们的时候,就没打算要钱。” 三胖抬头看着于龙,好像不认识似的,追问一句:“草!那你图啥?” 于龙说:“不图啥。” 三胖:“啥?不图啥?……你又犯傻了?” 于龙咬着牙说:“草!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起根就傻,不用犯。” 三胖让于龙怼的没电了,叹口气说:“看你急赤白脸的,至于嘛?我是担心你,我告诉你,他们城里人贼自私,凡事儿就顾自己,他们心眼儿多,总把咱打工仔当猴儿耍,我怕你上当,我还不是为你好。” 于龙淡然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这里有挺多事儿,一时也说不清,快半夜了,有空再跟你说吧。” 三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说,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一些,两个老板争权,整的你死我活的,这么整下去有好吗?咱就是一个打工的,上那儿都是打工,出力,得长点心眼儿。我听他们说,你上次差点让人打死,这么卖命,你觉得值吗?啥有命值钱呢?” 三胖说的一本正经,于龙明白他是一片好心,不好意思再怼他,和颜悦色地说:“我说你可能不信,我不是为钱。” 三胖问:“那为个啥?……呃!是不是为江月?我告诉你,你可别做梦了,你们俩绝对不可能,她肯定是在利用你。” 于龙不急不燥地说:“你真说错了,我一点也没那个意思。江波到是说过,让我为她的安全负责。” 三胖往前凑了凑说:“你别以为我啥也不知道,我听说那个叫什么丽的,跟你挺好,真的?” 于龙说:“我救过她一命,就这个关系。”于龙把租屋着火,他从火海里把秀丽救出来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三胖呵呵一笑说:“呃,是这么回事儿。我说呢,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不过,有句话,咱是好哥们儿我才说,现在的姑娘只认钱,你现在赚的多,肯定有人打你的主意。你自己得心里有数,不管你俩啥关系,你自己留个心眼儿,别让人骗了。” 这话三胖虽然是教训的口气,于龙听了心里还是一热,这才是好哥们儿,处处为自己着想,便感激地看了三胖一眼说:“我俩跟钱没关系,我没给她花过一分钱,她倒是给我买过衣服。” 三胖说:“那姑娘不错,挺稳当,真要是有那意思,你主动点,别傻乎乎地,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于龙嘿嘿一笑说:“咋主动,你教教我。” 三胖说:“你真能扯,我自己还是个老光棍,咋教你?自己慢慢悟去吧。”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于龙说完发动了车子,冒着大雨把三胖送回宿舍。 三胖下了车,又回过身,扶着车门子说:“我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别当耳旁风。” 于龙轰了一脚油门说:“知道了。” ------------ 八十六,毛巾被 三胖冒着大雨来看球球,于龙开车送他回去,两人在路边停车聊了半天心里话。 于龙把三胖送到住处,三胖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扶着车门子说:“我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别当耳旁风。” 于龙使劲儿轰了一脚油门说:“知道了。” 球球早已随三胖跳下车,要跟三胖走,被于龙呵斥了一声,球球耷拉着脑袋一百个不愿意地爬上车。 于龙独自开车往回走,回味刚才三胖说过的话,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想起上次江波在石海的托付,江波说如果自己出意外,把江月托付给自己,到底是啥意思?是托付终身,还是托付她的安全?是不是套路自己呢? 公司原本就乱糟糟的局面,现在“烂柿子”又插了一脚,这小子有钱有势,要啥有啥,还惦记别人,这也太贪了吧?……江波是他的对手吗?江波要是败了,公司归了“烂柿子”,江月咋边?自己咋办?三胖咋办?还有秀丽和孙超。 孙大爪子这条小地头蛇还有这么大的能量,他怎么跟“烂柿子”扯了关系。 刚才,不管三胖的话多难听,有一点是对的,确实得多个心眼儿,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一想,自己老光棍一个,没什么牵挂的,如果有什么意外也不拖累别人。突然想起手上还有五万多块钱,以防万一,明天汇给堂姐,让她替自己保管。其余的就听天由命吧! 于龙心事重重地回到总部的临时宿舍时,雨停了,西天露出一线光亮。天上的云散了,于龙心里的阴云却超积越厚。 于龙停好车,低着头往五楼的临时宿舍走,大楼里到处是叮叮哐哐施工的响声。 这么晚了,总部大楼里还在施工,四五个穿着工装戴安全帽的工人,架着铝合金梯子,在墙上布线。于龙知道,他们在安装红外线报警器,这伙人是省城请来的专业安保公司。 于龙刚回到宿舍,球球悄悄地溜到窝里趴下了,于龙刚躺下,江月敲门进来了。 江月刚洗过澡,头发湿湿地搭在香肩上,更衬托出一张粉脸白嫩如脂。一股好闻的香气随着她飘进来。 于龙从床上坐起来,手足无措地问:“呃,有事儿吗?” 江月浅浅一笑说:“没事儿,你躺着吧。” 江月穿着随常的衣服,手里捧着个浴巾。江月问于龙:“这么晚干啥去了?” 于龙:“三胖来看球球,外边下雨,我送他回去。” 球球早从窝里出来了,围着江月献殷勤。江月摸摸了正围着她打转的球球说:“小样儿,还挺有人缘。” 于龙嘿嘿一笑说:“三胖打小喜欢狗,他家养了好几条狗。” 江月自豪地说:“谁也不如咱球球招人儿稀罕,是吧?球球。” 球球似乎听懂了江月在恭维他,开心地摇头摆尾,那样子忒低三下四了,一副狗样儿。 江月把手里的东西放床上,拎起来说:“天热了,大被有点厚了吧?这是个毛巾被。” 于龙长这么大,一年四季都是盖一床棉被,从没享受过什么毛巾被。伸手接过来,摸了摸,柔软,轻盈,手感不错。 于龙说谢谢,最后却是点了点头说:“好!” 原来毛巾被上还有一条手巾,江月拿起手巾说:“这是真丝的,吸水,好洗,手感好。”说着把手巾搭在了床头上。 于龙虽然已经是江月的司机,进进出出在一起,但在江月面前,于龙总是有点拘谨,尤其不敢看江月的脸,那张脸看一眼浑身发热,心里毛绒绒地刺痒。 球球很会凑热闹,摇头晃脑地围着江月嗅,江月摸摸球球的脑门说:“你看我这记性,我给你留的好吃呢,等着。” 江月反身出了门,不一会儿端来一个小碗,碗里是肉片。江月吃饭时把菜里的肥肉挑出来,都给球球留着呢。 球球扑在碗上大快朵颐,于龙心里一热,对江月说:“这小子天天吃肉,吃太多也不行,血脂该高了。” 江月甜甜地一笑说:“嗬!真讲究,爱吃就给他吃,有空让他多活动活动,没事儿。” 江月站在地上,玲珑有致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于龙不敢直视,低着头看地板。 江月打量一番房间,说:“这儿肯定没酒店舒服,将就点吧。咋整。” 于龙说:“我不讲究这些,有地儿睡觉就成。以前在工地干活,猪圈狗窝一样,照样睡。” 江月白了于龙一眼,没吱声。把于龙胡乱堆在床脚的衣服一件件拎起来,站在地上转圈找了一遍,无处挂。便把衣服捋顺了搭在床头上说:“明天让他们给你整个衣柜,按几个挂钩也成呀,衣服不能堆着,再穿时全是折子。” 江月做这些时表情自然,就像在自己家,收拾自己的房间。 于龙搓着双手说:“刚搬来,没得空呐,回头我自己归拢。” 江月看了于龙一眼说:“缺啥少啥吱声,别委屈自己。” 于龙嗯了一声,江月直视着于龙,想说什么,话在喉咙里噎住了。抿嘴一笑说:“早点休息吧。”说完像一股香风飘走了。 于龙傻傻地站在地上,觉得心跳有点加快,觉得这房间有了不同的意义。 球球钻到窝里蜷缩着睡觉去了。于龙回身躺在床上,睡意全消,心里泛起一股朦胧的甜蜜。 第二天是大晴天,太阳热烈地爱抚着绿意盎然的山谷;水洗过的天空澄清蔚蓝;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抒发着心中的快意。 江月不出门,于龙把那辆奥迪SUV开出来刷洗的光彩照人。之后带着球球到处闲逛。 在公司楼前看了一会儿工人施工,带着球球围着大楼转圈儿,走到孙大爪子跳墙的地方,想起那条金链子和玉坠,听保安说值十几万,脑袋里灵光一现,猛然醒悟:自己刚进城时,就是个出大力的苦力,每天一身臭汗,一身尘土,自从认识了江月和江波,自己虽然有惊有险,现在却成了有房有车的有钱人。如此说来,江波和江月是自己的贵人,人得知恩图报,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值,不是有那句话嘛,士为知已者死。 想到这儿,于龙心里坦然了。 于龙和球球正无聊地闲逛,三胖来电话,问:“天晴了,晚上跟球球过来吧?” 于龙说:“行啊。今天好像没啥事儿,吃完饭过去。” 三胖在电话里笑出了蛤蟆声。 ------------ 八十七,中招儿 连绵数天的雨终于过去了,雨过天晴,世界被雨水洗刷一新。 于龙和球球围着公司大楼遛弯儿,三胖来了电话,问:“天晴了,晚上跟球球过来吧?” 于龙说:“行啊。今天好像没啥事儿,吃完饭过去。” 三胖在电话里笑出了蛤蟆声。 晚饭后出了食堂,于龙和球球竟直走到自己的车前,于龙开了车门,突然犹豫了。 如果在平时,晚饭后就没什么事儿了,可以自由活动,但是现在不成,这是特殊时期,应该跟江月打个招呼。 球球已经上了车,摇着尾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于龙。于龙说:“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上楼说一声,马上下来。” 球球汪汪两声,意思是我明白。 于龙上楼走进江月办公室,江波,江峰和江月都在,他们好像在商量事儿。 江月抬头看着于龙问:“吃饭了?” 于龙嗯了一声,接着说:“要是没啥事儿,我和球球去三胖那儿玩一会儿,一个小时左右。” 江月笑着说:“我没事儿,去吧。” 江峰端了杯茶递过来,说:“来,刚沏的,喝一口再走不迟。” 于龙道了谢,接过茶喝了一口,正要走,江峰说:“老弟等一等,”江峰一指沙发,示意于龙坐下。 于龙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 江峰挨着于龙坐下说:“于老弟,有些事儿不瞒你。这两天明义跟踪监视那几个人有点收获。他们到处乱转,根本不是游览,看样子是熟悉地形。另外,酒店的保洁从他们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张景区的卫星地图,这些情况说明,他们接下来可能有什么图谋。” 于龙问:“有什么图谋呢?” 江峰说:“现在还说不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是来踩点的。踩点明白不?” 于龙点头说:“知道。” 江波把一个桔子扔过来,于龙伸手接住。江波说:“老弟,我哥跟你说这些,意思是情况有点乱,你多加小心,不过,想跟球球该上那儿,就上那儿,怎么说这儿是咱们的地盘,就是有点警惕性。” 于龙点头说:“明白。” 江峰问:“工地那儿乱糟糟地,有啥玩儿的?” 于龙说:“河边有一片草地,我们在那儿扔飞碟。” 江峰问:“每天次都在那儿吗?” 于龙说:“是,旁边也有草地,但那块草地比较平,树少。” 江峰皱皱眉头说:“也可能是我多虑,我的意思是别总在一个地方出现,换个地方玩儿呗。” 于龙不解地看着江峰。 江波呵呵一笑说:“老弟肯定是没听明白,我哥的意思别总在一个地方出现,尤其是别形成规律,怕有人暗算。我们刚才就是在商量这事儿。” 于龙这回明白了,点头说:“明白了,行,没问题。” 江峰解释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他们在暗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什么时候下手,怎么下手,都无法预料,就得多加小心。” 江月插嘴说:“要不这样,你跟三胖商量商量,让他到咱这儿来,咱这院子也不小,够他们玩儿的,就别出去了。” 老总有话,尤其是江月说的,于龙不能拒绝。回答说:“行,不过今天已经答应他了,三胖肯定等着呢,球球已经在车上了,明天开始。” 江波笑了,说:“好,就这样,不耽误你了。快去吧。人家可能等急了。” 于龙出了大楼,开车上路。 八月天气,太阳在西天烧起漫天晚霞,像蓝色画布上的抽象画;晚风从大山深处带来怡人的清凉,一天的酷热渐渐消散;山谷里蒸腾着轻纱般的薄雾,轻轻柔柔,给人飘飘欲仙的意境。 这样的好天气,开车行驶在绿海之上,心情应该愉悦清爽才是,于龙却因为刚才的谈话闹的心里乱哄哄的。 于龙对刚才江峰的话半信半疑,就凭他和球球,大刀阵都不惧,十个八个的小马仔根本不是对手,不至于龟缩在公司不出门吧? 再想一想,江峰的话也有道理,他们在暗处,谁知道他们使什么坏心眼儿,用什么损招儿。想到此于龙停了车,从后备箱取出防暴太阳帽和防暴服。把防暴服穿在身上,太阳帽放在了车子的仪表台上。 三胖知道于龙和球球要来,早早地吃了晚饭等在大门口。于龙的车一到,抢上前来拉开车门。球球一跃跳下车,向三胖扑过去。 三胖躲开球球,撒腿往河边跑,球球几个纵身就超过了三胖,把三胖甩在后边。 球球跑一阵停下,回头看看三胖,那意思是:小样儿,跟我比赛,让你两来回。 于龙停好车往河边走,远远地看见三胖和球球已经到了河边的草地上。 三胖站住脚,扔出手里的飞碟,球球一个飞身去咬住,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了。球球放下嘴里的飞碟,小跑着走向旁边的柳丛,头钻进去,似乎在嗅什么。 于龙快步跑过去时,见球球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三胖捡起地上的飞碟,再次扔出去,球球却没纵身去追,而是看着飞碟一动不动。 突然球球大叫一声在草地上转起圈子,张着大口,伸出舌头干呕。渐渐地浑身发抖,趔趄欲倒。于龙脑袋里轰一声如同炸雷。 于龙扑过去,抱起球球脑袋变了声地大喊:“吐!球球,使劲吐!快,吐出来。” 于龙把手伸进球球的嘴里,手指探进球球的嗓子,不停地搅动。球球终于“嗷――”一声吐出一口。碧绿的草地上,球球呕吐物的粘液里有小块的火腿肠和三粒胶囊,其中两粒已经破裂。 于龙继续伸手捅球球的嗓子眼儿,诱发他继续呕吐,又吐出两口全是粘液,球球倒在于龙的怀里。 球球感觉自己生命垂危了,两个水汪汪地看着于龙,浑身软得如同面条,痛苦地吱吱叫着。 于龙抱起球球就跑。 于龙和球球到达医院时,江波,江峰,江月和明义已经得到消息,正焦急等候在急诊室的门口。 于龙抱着球球冲进急救室,一个女医生摊开双手,为难地说:“这……我是给人看病的,这……你还是去县城吧。” 于龙闻听此言,双腿一软,双手扶着床才没跌倒。 明义突然冲开人群扑过去,一把揪住了女医生的衣领说:“卧草泥马!听着,赶快抢救!要不老子立马废了你!” 于龙眼睛通红的盯着女医生,正要说话,只听急救室外传来一声断喝:“住手!放开她!” ------------ 八十八,急救 于龙抱着球球冲进急救室,一个女医生摊开双手,为难地说:“这……我是给人看病的,这,你还是去县城吧。” 于龙闻听此言,双腿一软,双手扶着床才没跌倒。 明义突然冲开人群扑过去,一把揪住了女医生的衣领说:“卧草泥马!听着,赶快抢救,要不老子废了你!” 于龙眼睛通红地盯着女医生,正要说话,只听急救室外传来一声断喝:“住手!放开她!” 医院院长,江波,还有两名男医生急匆匆地走进来,院长对两位男医生说:“快!下胃管洗胃。”转头对女医生说:“叫护士过来,输液,加点VC。” 医生们立即忙碌起来。 院长对江波说:“江总,请大家都出去,到外边等候,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江波招呼大家出了急救室。 明义和三胖搀扶着于龙找了张椅子坐下。明义对三胖说:“你在这儿照顾着点,我出去一下。”说完一溜小跑地走了。 明义溜出医院打电话叫了五六个人,带着家伙,怒气冲冲地去了红蝎子住的酒店。 明义晚了一步,半个小时前他们已经结账走人了。 明义不死心,开车加速追去,一直追到黑水河大桥,也没见红蝎子的车。同伴提醒明义,不能再往前追了,如果他们有接应,咱们这几个人,可能吃大亏,明义回归了理智,垂头丧气地返回来了。 明义到医院时,看见大家正围着院长站成一圈。只听院长说:“胃里已经洗干净了,现在除了胆汁什么也洗不出来了。现在的问题是有一部分毒已经吸收入血了,正在输液,加快排毒代谢。不过,问题是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就算知道,手头也没有对症的解药,只能先这样观察治疗。” 大家用敬神的眼光看着院长。 江波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请教一下。” 院长想了想说:“江总,真不好意思,我们认识的专家都是整人的,整狗的专家……这方面还是兽医更专业。” 江峰抢前一步站在中央,对大家说:“各位,你们有没有认识兽医的,打电话问一问,要是能来就更好了,费用好说。” 大家自动散开,各自去打电话。 明义也走出医院,在一棵大树下给朋友打了几个电话,不得要领。索性不打了,回到急救室走廊,走到于龙跟前,挨着于龙坐下说:“别担心,大家一齐想办法,没事儿的。” 于龙垂着头,一声不吭。 明义伸手搂住于龙的肩膀说:“我刚才跟几个哥们儿去酒店了,那帮家伙蹽了,草踏马滴!算他们命大,让我逮着没他们好儿。” 于龙仍然垂着头,一声不吭。 明义感觉不对劲儿,使劲儿推了推于龙问:“哎?咋的了?” 于龙抬头看着明义,说不出话,两眼通红,两行眼泪滚过脸颊。 明义心里一酸,紧紧地搂着于龙的肩膀,不再说话,眼睛里亮光闪闪。 球球挂着点滴从急救室推出来,院长对江波说:“江总,现在情况还算平稳,回病房继续观察治疗吧。现在,也只能这样。” 大家一齐聚拢来,长长的队伍跟着四轮推车走向病房。 院长亲自拿着点滴瓶,江波轻轻抱起球球放在病床上。院长挂好点滴瓶,对身边一个护士说:“一级特护,有情况随时报告。” 护士点头说:“院长放心,交给我吧。” 院长又对一个男医生说:“仝大夫,今晚就辛苦你了。” 医生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今晚我值守。” 江波代表公司道了谢,指示明义:“弄点吃的,喝的来。” 大家一个一个走到病床前探视球球,球球双目紧闭,呼吸急促。睡着了似的。于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垂着头,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大家陆续散去,江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于龙对面,对于龙说:“事儿已经这样了,就别难过了,看这样没啥事儿,我哥从省城找了专家,正在往这儿赶,估计天亮就到了,会有办法的。” 于龙就像没听见,仍然低垂着头,不抬头,也不说话。 江月说:“你去看看他,就像睡着了,气儿喘的挺匀和。” 于龙一动不动,不抬头,不说话。 江月无奈地看向江波,江波摇摇头。江月的眼睛红了,扭过头不再言语。 江峰看看手表说:“快十一点了,留两个人在这儿,其它人都回去吧。” 明义正指挥着快递小哥往房间里搬东西,成箱的矿泉水,成箱的水果,面包,方便面,火腿肠。这时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儿。” 三胖站起身说:“我在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江峰和江波对视一眼,说:“这样也好,你受累吧。” 大家纷纷往外走,江月最后一个站起来,用手拍了拍于龙的肩膀说:“你别这样,球球能好起来。” 于龙点了点头,坐着仍然没动,也没出去送客。 大家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于龙,三胖和那个值守的护士。三胖挨着于龙坐下,突然抽泣起来,轻声对于龙说:“今天,都怪我!……都怪我!” 于龙抓起三胖的手,紧紧握着,扯过一张纸巾,在自己脸上擦着。 护士看一眼这对难兄难弟,挺受感动。起身开了两瓶矿泉水送给于龙和三胖,轻声说:“你俩别这样,现在呼吸和心跳都挺平稳,应该没啥事儿,说不定明天早晨就醒过来了。” 于龙瞪着泪眼问:“你说的,真的?” 护士咧嘴一笑,点点头说:“我不是兽医,不过,狗子跟人都是哺乳都物,大同小异,我看差不多。” 三胖从椅子上一出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向空中拜了两拜,哀求道:“石佛在上!保佑球球平安没事儿,我愿意给庙里捐一万块,说话不算话,让车撞死。” 护士扭过脸偷偷笑了。于龙伸手拉起三胖,责怪道:“起来!你这是干啥?” 护士轻声说:“听说省里的专家正往这儿赶呢,会有办法的,别这样。” 三胖被于龙拉起来,扭过头,仍然默默地流泪。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每一分钟都成了煎熬。于龙和三胖期待着奇迹降临,期待着黎明。 球球一直昏睡不醒,到下半夜,液体输完了。护士去问医生,医生说没有别的处置了。 护士回到病房,枯坐在球球的病床前,满脸困意。 三胖对护士说:“现在也没啥事儿,你回值班室休息吧。有事儿我叫你。” 护士看看于龙,于龙也觉得没必要三个人守着,便点点头。 护士站起身说:“注意呼吸和心跳,只要呼吸和心跳平稳,就没事儿。” 护士走了,于龙和三胖把椅子挪到球球的病床前,于龙把球球一只前爪握在手里,看着球球昏睡的样子,越看越难受。 ------------ 八十九,长夜 于龙和球球去找三胖玩儿,球球在草地上误食了歹人投放的毒火腿肠,生命垂危。经过医院洗胃抢救,虽然生命体征平稳,却仍然昏睡不醒。于龙和三胖守在病床前默默地流泪不止。 大家陆续散去,房间只剩下于龙,三胖和球球,夜深了,四处一片寂静,静的可怕,静得恐怖。 三胖无法忍受这难熬的寂静,没话找话儿地说:“大龙,我以前可能误会江总了,通过这件事儿,我看出来了。江总对你和球球是真够意思。你看,一出事儿,三个老总都来了,都跟着着急,像自己的事儿一样,要不是亲眼看见,我想都不敢想。我以前遇到的老板,老总都他妈不是这样的,都是狼,吃人的狼。” 于龙看看三胖,点点头,没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三胖又说:“大龙,我现在死的心都有,其实你事先提醒过我,是我大意了,这事儿全怪我。看你这样我真难受,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于龙又看三胖一眼,还是没言语。 其实,江峰也提醒过于龙,于龙也答应以后不去三胖那儿了,但一切都晚了,后悔的应该是于龙,而不是三胖。但于龙这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事儿已经出了,说啥也没用了。此时,于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球球,快点醒过来,这个世界上,你不能没有我,我不能没有你,咱俩压根儿就是难兄难弟啊! 三胖受了于龙的冷脸,自嘲地笑笑,并不气馁,讨好于龙说:“你渴不?吃点东西吧。已经下半夜了。” 于龙终于开口了,说:“你饿,你就吃点吧。我不饿。” 三胖起身去吃东西去了。于龙仍然坐在球球床边,一手握着球球的一只狗爪,眼睛凝视着球球,一动也不动。 三胖吃饱喝足了,拿了一要红肠递给于龙,于龙摇摇头。三胖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于龙还是摇了摇头。 三胖说:“喝点吧。你嘴唇都起皮儿了。” 于龙还是摇头。 三胖没好气儿地说:“啥意思?你不吃不喝啥意思?” 于龙理也不理三胖,三胖有点激动地说:“咋的?你想让我咋的?” 于龙看三胖一眼,说:“这事儿不怪你,怪我。” 三胖一屁股坐下说:“大龙,我不跟你治气,我说怨我就是怨我,你说的那几个人,白天确实在那儿转悠了一天。可是,我也想不到他们要干这事儿呀?要是知道,拼了命我也把他们打出去。” 于龙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你别说了,这事儿不怨你,怨我。” 三胖冷了脸说:“我说了,不跟你治气,你怎么还这么说。” 于龙不想解释,不想说江峰曾经提醒过自己,不想说他正要跟三胖商量以后不来了,让三胖过公司总部看球球。现在,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说怨你,就怨你吧。 三胖心里也有气,两人不再说话,像被速冻了一样僵坐着。 窗户发白的时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三胖起身去开门,江波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的身后跟三男一女四个人,还有好几个大背包。 江波对于龙说:“这下好了,省里的专家来了。” 于龙和三胖立即起身相迎,一个被称呼为院长的秃顶老头,神情严肃地拿出听谁器,扶了扶眼镜,走到病床前,在球球的前胸听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腋窝,动了动球球的四肢。回身向于龙和三胖详细问了球球中毒后的症状和呕吐物的情况,反复问吐出来的胶囊大小,颜色,破了的胶囊里还有多少药粉。 于龙和三胖当时慌乱不堪,回忆起来破碎零乱,回答的含含糊糊。院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深究,更没为难于龙和三胖。转头对随来的人说:“抽血,输液,可能是利福平。” 随来的三个人听到指令,立即开了背包,穿上白服,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病房里空间有限,七个人稍显拥挤,转不开身,于龙和三胖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医院的夜班医生和护士听到了动静,从走廊的另一端急匆匆地过来,见于龙和三胖站在走廊,问:“专家来了?” 于龙点点头,三胖说:“来了,正抢救呢。” 医生和护士推门进了病房。 于龙站在病房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听见省里来的那个院长和夜班医生说话,声音很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三胖在走廊来回踱步,像一只笼中困兽;于龙直挺挺站着,像是等待一场终极审判,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天光大亮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夜班医生陪着院长出了病房,随后是江波和其它人,一行人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三胖拉了一下江波,问:“江总,怎么样?” 江波走近于龙,拍了拍于龙的肩膀说:“一会儿会诊,不过,情况好像不太糟,等一会儿就有结果。” 于龙和三胖回到病房,看见球球的胸毛和四爪的毛被剃光了,粘了电极贴,一束导线联在一台监视器上,监视器上画出波浪似的曲线;一种淡黄的药液正通过滴管注入球球的身体。 于龙心里稍觉安定。 于龙和三胖刚坐下,明义揉着红红的眼睛进来了,问:“怎么样?” 三胖说:“他们正会诊呢?” 明义问:“在那儿?” 三胖说:“去医生办公室了。” 明义转身去了。 明义刚走秀丽和孙超进来了。秀丽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球球,走近于龙问:“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三胖说:“一宿没吃没喝没合眼。” 秀丽盯着于龙看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一杯牛奶,两个茶叶蛋,往于龙手里一塞,几乎是命令地说:“吃了。” 于龙摇了摇头说:“不想吃。” 秀丽不容置疑地说:“吃了,不想吃也得吃。” 于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过牛奶和鸡蛋坐到一边去了。 秀丽跟过去,拿过一个鸡蛋,在床头桌上磕了磕,纤纤玉指灵巧地剥了皮,交给于龙。 三胖在一旁看呆了,真想不到,于龙这个大傻子还这么有人缘,江月对他那么好,又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秀丽,纤纤玉手剥鸡蛋,也对他这么好。这小子交了桃花运了?! 尽管茶叶蛋是如花似玉的秀丽的纤纤玉手亲自剥的,于龙放进嘴里却像嚼枯树叶一样没滋没味,让三胖看得难受,如果是自己,不用嚼,非囫囵吞了不可。 于龙刚吃完鸡蛋,江波推门进来了。 ------------ 九十,生死末卜 于龙陪护球球一宿没吃没喝没合眼,秀丽强制他吃点东西,给他买了牛奶和茶叶蛋,亲手给他剥蛋。 尽管茶叶蛋是如花似玉的秀丽,亲自用纤纤玉手剥的,于龙放进嘴里却像嚼枯树叶一样没滋没味,让三胖看得难受,又羡慕的要死。如果是自己,不用嚼,非一口囫囵吞了不可。 于龙刚吃完鸡蛋,江波推门进来了。 大家围拢过来。没等大家提问,江波说:“呵呵,都等急了吧!专家们会诊完了,议论了半天,各有各的想法,结论不确定,这么说吧,球球也可能会挺过去,72小时之内醒过来。也可能挺不过72小时。听那意思,72小时是一个关口。要是72小时还不醒,就没有希望了。” 明义一时兴起,旁若无人地骂了一声:“草!专家那个B嘴也不能全听,这也可能,那也可能,到底是咋的,就不能整的明白点。” 江波看了明义一眼,示意他闭嘴,明义垂头不言语了。 三胖问:“专家说没说,醒过来的可能大,还是?” 江波说:“这话我还真问专家了,专家说各占一半吧。”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这话说和没说一样。” 于龙问:“要是72小时不醒,咋整?专家说没说?” 江波看了于龙一眼说:“那就……”江波往下不说了,他没说出的话大家都懂了。 于龙目光直直地看着窗外,脸色铁青,浮肿的眼睛和血红的眼珠透出一丝凶狠。 江月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往前一步,对江波说:“哥,别光听这几个专家的,再想想办法,找别的专家来看看。” 江波说:“让你说着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我就联系。” 明义说:“专家这就回去吗?留一个在这儿行不?” 江波说:“刚才会诊时都交待了,有事儿这儿的医生会直接跟他们联系,没必要留人,他们一会儿就回去。” 江月气恼地说:“大老远的折腾来,折腾来,折腾去,整的模棱两可,也没起啥作用,什么狗屁!” 江月急了说粗话,别人听了吃一惊。于龙无动于衷,曾经在小市场,江月惊诧于龙力气大,脱口而出一句:卧槽!当时于龙脸都红了,江月没事儿人似的。 江波瞪了江月一眼,警告她说话注意,接着说:“这么说不对,他们验了血,基本确定了中了什么毒,留下解毒的药,对后续治疗很关键,怎么说没作用呢!” 江月说:“哥,别指一棵树吊死人,你还是赶紧联系别的专家看看吧。” 江波:“好,好,我记住了,一会儿就联系。” 病房的门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伸出来说:“江总,你忙,我们回去了。” 江波抬步往外走着说:“专家们马上就要走,我去送送他们。有话回来再说。” 于龙追到走廊,拉了一个江波问:“江总,请专家有费用吧?人家连夜大老远的来,挺辛苦的,我有钱。” 江波推了于龙一把说:“这你就别管了,这是公司的事儿,不是你个人的事儿。” 于龙还想争辩,却见江波脚步匆匆地走了,明义随后跟了上去。 众人回到病房,又七嘴八舌地议论专家是非,说话总是前堵后堵,不给个实底。 于龙坐一旁木然无语。 江月走过来问:“你怎么样?吃饭没?” 于龙点点头。三胖说:“一宿没吃没喝没合眼,刚吃了两个鸡蛋,一杯牛奶。” 江月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那行啊?”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送到于龙手上,说:“挺好吃,吃了抗饿。” 于龙接过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桌上,看也不看,没有吃的意思。 三胖在一旁咧咧嘴,对江月说:“从昨晚开始就这样,不吃不喝,哑巴一样,没话儿,急死人不?” 江月不爱听“哑巴”两个字,冷着脸说:“让他静一会儿吧,肯定是心里难受。” 众人安静下来,都围着病床看球球;球球坦胸露肚地昏睡,病房里只有监护器发出嘟嘟嘟有节律的蜂鸣声。 走廊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进来说:“专家走了。” 脚步声消失后,本家医生过来了,把刚才江波说过的话,换个方式说了一遍,大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没人发问,也没人回应,医生交待完也走了。 太阳升起来了,窗户涂上了绚丽的金色。 江月看看时间,对众人说:“到上班时间了,我得走了。”走到于龙旁边说:“你回去休息一会儿,睡一觉,我安排别人来陪护?” 于龙摇了摇头。 江月皱了皱眉头说:“你一宿没睡了,行吗?” 于龙点点头。 江月无奈,站了一会儿说:“那我上班去了,有事儿打电话。” 江月和众人走了,秀丽走到于龙身旁,指着床头桌上的巧克力说:“快吃一块吧,别瞎了人家一片好心。这可是高级的进口货,一般人吃不起呐。” 秀丽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醋意十足,三胖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乐。心想:于龙这个大傻子,还能把两个女神整吃醋了,真有你的。 于龙眼光闪闪地抬头看着秀丽,柔声说:“你也上班去吧,我没事儿,就想自己呆一会儿。” 秀丽说:“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祸害自己。” 于龙敷衍道:“知道了。” 三胖敲边鼓说:“对,你上班去吧。我陪着他。” 于龙对三胖说:“你也一宿没睡,回去睡一会儿吧。” 秀丽说:“那我走了。” 秀丽像一阵香风飘出去,三胖盯着门看了半晌,凑到于龙跟前说:“大龙,行啊!真有你的!” 于龙不理他,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眼睛直直地看着球球。 电话响了,是明义。明义说他本来想替换于龙回去休息,可现在有事儿,他得进城一趟,一是送专家,二是给球球取解毒药,宽慰于龙说:“我刚才问大夫了,大夫说赶紧把药取来点上,解毒,营养脑细胞。估计我上午就能回来,下午就能点上。江总刚才又联系了别的专家,下午就有信儿。” 于龙说:“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这帮家伙什么坏招儿都有。” 明义说:“草!这事儿没完,回头再说。” 可是,明义上午没回来,下午也没回来,江波和江峰却匆匆地去石佛县城了。 球球还在昏迷不醒,明义又在石佛县城自家楼道里惨遭暗算。 ------------ 九十一,毒手 球球还在昏迷不醒,明义又在石佛县城自家楼道里惨遭毒手。 明义把专家送到省城,取了球球用的急救药品,马不停蹄地回返。中午时分就到了石佛县城。 车进了县城,明义突然想起应该回家一趟,天热了,取几件夏天的换洗衣服,还有那张他很喜欢的竹制凉席。 明义到家时,只有妈妈在家,见儿子回来了很是高兴。问吃饭没有?明义说没有。 妈妈说你稍等,我给你煮饺子。 明义说我有急事,马上就走。 妈妈说一会儿就好。 明义说那边等我送药救命呢。 妈妈一听不言语了,帮他收拾了衣服,凉席,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下楼去了。 明义家住的是一栋上个世纪的老楼,没有物业,公共设施没人维护。单元门早已坏掉,四敞大开;楼道角落里堆积着碎纸片和厚厚的尘土;楼道开窗很小,光线阴暗;墙面剥脱严重,没剥脱的墙面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和陈年污秽。 明义提着包裹快步下楼,走到二楼和三之间的平台上,听到后边有脚步声,明义并没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义正要回头看是谁,只觉得头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脑袋里响起一声闷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义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坐在一旁,眼皮红肿,还有很多人,明义眼前飘着一团云雾,一时也认不出来。 明义心里很纳闷,自己怎么到医院来了。吸了口气想坐起来,四肢却不听使唤,头裂开一样痛。 明义痛苦地闭上眼睛,问:“妈,我怎么了?” 妈妈说:“老实儿躺着吧,别吱声。” 明义正琢磨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一个男人说:“醒醒,我是派出所的,问你几个问题。” 明义睁开眼睛,看见警察制服上飘浮着一张职业的,冷漠的脸,警察问:“知道谁袭击的你吗?” 什么?自己被袭击了?明义心里一凛。使劲儿想了想,想不起谁袭击了自己,大脑好像断片了。 警察说:“你在你家楼道里被人袭击了,能想起来是谁吗?几个人?认不认识?为什么袭击你?” 明义轻轻地摇摇头,头一动脑浆子就逛逛荡荡地痛,明义说:“不知道,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说:“别问了,这叫创伤性失忆。” 明义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明义再次醒来时已经半夜了,妈妈不见了,爸爸坐在床边。看见明义醒来,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问:“怎么样?” 明义咧咧嘴说:“还行。” 有两张模模糊糊地笑脸飘过来,明义认出是他的哥们儿。一个说:“醒了?” 另一个戏谑道:“你这一觉睡的可不短。” 明义问:“我咋的了?” 一个哥们儿说:“你一点也不知道?” 明义说:“嗯。” 哥们儿说:“你让人打了。” 明义:“在那儿?” 哥们儿:“你家楼道里。” 明义使劲儿拱了拱身体,想坐起来,却失败了。哥们儿立即伸手按住他说:“别动!躺着吧。有啥事儿吱声。” 明义问:“打坏那儿了?怎么到医院来了?” 两个哥们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冷了脸不言语。 明义的爸爸说:“别问了,遭点罪吧,死不了。” 明义双手撑床,用力往起坐,一个哥们儿立即伸手将他扶起来,半躺着。 明义动了动胳膊,没事儿;摸摸脑袋,没事儿;按按肚子,还是没事儿;往下一看,两条小腿和脚上打了石膏,急切地问:“我腿咋的了?”说着就想抬抬腿,却抬不起来。 爸爸赶紧压住他的腿说:“别动,医生说了,不能动。” 明义又问:“我的腿咋的了?” 爸爸低了头说:“伤就在腿上。” 明义追问:“我的脚没了?” 一个哥们儿赶紧说:“没有,有,脚还有。”说完走到床角,手指捏了捏明义的大脚趾。问:“有感觉吧?有吧?” 虽然感觉有点麻木,但明义感觉到了。明义长长地出了口气。 哥们儿笑了笑说:“医生交待了,特意留出脚趾头,说是为了观察过不过血。要是发红就过血,要是发黑就不过血了。叫赶紧找他们。” 明义问:“到底伤那儿了?会残废不?” 老爸说:“别问了,不会。好好养着吧。” 明义问:“公司知道吗?” 哥们儿说:“江波和江峰都来了,还有挺多朋友来看你,现在是半夜,他们都去宾馆休息了,明天一准还来看你。江总正跟警方交涉呢。江总安排我俩照顾你。” 明义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给球球取药去了。药呢?” 哥们儿说:“你进手术室的时候江总就到了,药已经派人送回去了。” 明义问:“球球怎么样了?” 哥们儿说:“听说还没醒,可能够戗,醒不过来了。” 明义长叹一口气,闭了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腮上的咬肌球形隆起。 明义被打倒后,歹徒挑断了他的脚大筋。大家不告诉他实情,是怕他经受不了打击,影响康复。 脚大筋医学上叫跟腱,就是脚后路那条粗壮的肌腱。早年外科技术不发达的时候,挑断跟腱人就站不起来了,也就是废了,是江湖上最歹毒的手段;现在医学虽然能把肌腱重新接上,如果恢复的好,走路看不出来,但远行,奔跑,跳跃肯定是不行,也等于废了半个人。 这一切是三天后,明义才从别人嘴里,陆陆续续知道的。明义无声地流了一通眼泪,默认了命运的安排。 老爸泪光闪闪地问:“你得罪谁了,这得多大的仇,下此毒手?” 明义知道谁下的毒手,但他不想告诉爸爸,免得他们担心。便勉强地笑笑说:“爸,算我倒霉,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没得罪谁呀!” 老爸擦擦眼睛说:“说的是呀!咱是本分人家,不可能呀!” 第二天早饭时间,两个没心没肺的哥们儿吃得正香,江波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江峰,江月,孙超,三胖,秀丽,还有很多同事。 大家有的带着鲜花,有的带的水果,各种礼品立即填满了病房。 江波见明义醒了,问:“怎么样?还痛不?” 明义看了一眼江波,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江波握着明义的手,小声说:“好好养病,这笔账记下了。” 明义问:“球球怎么样了?” 江波说:“还那样。” ------------ 九十二,哭吧 明义去省城给球球取急救药,返程里顺路回家取点东西,在自家楼道里被人偷袭,挑断了跟腱。 大家都来看明义,问过了伤情,明义默默地流泪了。 江波说:“好好养病,这笔账先记下。” 明义问江波:“球球怎么样了?” 江波皱皱眉头说:“还那样。” 明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见到于龙,知道他一定在护理球球,不然,他肯定会来看自己的。 48个小时过去了,球球一直昏睡不醒。于龙48小时没有离开病房。这漫长的48小时里,于龙时刻期待着奇迹出现,然而,到现在,奇迹没有出现。 下午,江月,秀丽,孙超和三胖从石佛县城看明义回来,直接就来到景区医院,江月进门就问:“怎么样?” 于龙摇了摇头,她们也都期待奇迹,期待球球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在地上摇头转轮似的尾巴,卖萌,讨好,耍赖。 秀丽说:“我在这儿看着,你找地儿睡一会儿吧。两天两宿不合眼,那儿受得了啊!” 于龙垂着头说:“不困呢,睡不着。” 三胖帮腔说:“谁也不用,我看着。你睡一会儿去吧。多躺一会儿就困了。” 于龙摇头。 江月,秀丽站在球球病床前看了一会儿,江月对三胖说:“你留这儿吧。我得回公司了。” 秀丽把江月送出病房,又折返回来,对于龙说:“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守着他就能醒过来呀?该吃吃,该睡睡,他能醒过来,是老天保佑;万一……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不自己呀!你这样有意义吗?” 于龙垂着头,一声不吱。 三胖帮腔说:“就是,我在这儿看着,你睡一会儿去吧。” 于龙垂着头,一声不吱。 秀丽走近于龙,数落说:“跟你说话呢,怎么回事儿?” 于龙垂着头,就是不吱声。 秀丽气得用手指戳了一下于龙的脑袋说:“原以为你就是有点傻,现在看来,你不光是傻,还蠢,愚蠢!” 于龙低着头,仍然一声不吱。秀丽没招儿了,拎起包包对三胖说:“晚饭我送过来,想吃啥?” 三胖说:“啥都行,别麻烦,我就近买点就行。” 秀丽回过身问于龙:“你想吃啥?” 于龙终于说话了:“我不饿。” 秀丽又来气了,语气生硬地说:“啥意思?不吃呗。你要绝食呀?” 于龙又垂了头不吱声了。 秀丽气哼哼地走了,踏的地砖咚咚响。 这天傍晚的时候,江峰又接来一个兽医专家,是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太太。专家给球球检查了一下,询问了中毒的经过,煞有介事地在球球胸脯上听了一会儿。直超腰,收了听诊器,对江峰说:“就目前看来,因为中毒,引起了多脏器衰竭,心跳,呼吸微弱,估计肝脏和肾脏功能也有问题。已经过去48小时了,醒过来的概率很小了。” 专家说完就往外走,江峰追上一步问:“老师,还能想想办法吗?他不是一般的宠物,是我们公司的功臣,对我们非常重要。如果有办法救他,我们不惜代价。” 专家停下脚步,看了看江峰,摇了摇头说:“就按日前的治疗方案,再看看吧。” 众人都是满脸的失望,目送专家出门走了。 转眼又是一天,72小时的关口过了,球球仍然没有醒来;于龙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众人谁也劝不听,江波在县城有事没回来,江月便请求江峰来劝劝于龙。 晚饭后江峰来了,问于龙:“吃饭了吗?”于龙点点头。 秀丽说:“喝了一碗粥。” 江峰说:“商量个事儿,今晚给我个机会,我在这儿陪护,你们都回去吧。” 于龙抬头看看江峰,江峰一脸的严肃,没有商量的余地。 秀丽马上明白了江峰的意思,给三胖使了个眼色,三胖立即过来,架起于龙说:“走吧,江总要给个机会,你还有啥说的。” 秀丽也紧紧抓住于龙的一只胳膊,两人连推带拉把于龙拖出了病房。 于龙到了走廊发觉了上当,使劲往回挣,秀丽说:“你非要回去,江总得觉得你不相信他,他会不舒服。” 于龙站住想了想,垂头丧气地顺从了。 三胖和秀丽一直把于龙送到宿舍,三胖很知趣,对秀丽说:“姐,你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回去。不能让江总一个人在那儿,是不?” 秀丽点头同意,三胖冲于龙一笑,溜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秀丽和于龙,秀丽铺好了床,对于龙说:“躺下睡一会儿。江总和三胖在那儿,尽管放心好了。” 于龙坐床沿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秀丽走过去,把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脸上也是泪流不止。秀丽轻声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于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发觉自己趴在秀丽的怀里,秀丽的柔软和温热警醒了他,他推了秀丽一把说:“好了,没事儿了。” 秀丽后退一步,明白了他为什么推自己,脸上立即涌起一团红晕。 于龙疲倦地往后一躺倒在床上。秀丽给他盖上被子,于龙脸朝里睡去了。 秀丽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听到于龙有了鼾声,才悄悄地走出宿舍,轻轻关好门,擦擦脸上的泪痕。 于龙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起身下楼,开车往医院。 球球仍然没有醒来。 江峰问:“睡了吗?” 于龙点头说:“刚醒。” 江峰说:“那好,你来接班我就回去了。” 于龙对三胖说:“这儿用不了这么多人,你也回去吧。” 三胖抬头看江峰,江峰点点头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再来。” 江峰和三胖走了,于龙凑到球球病床前,久久地凝视着球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这天傍晚的时候,江波从石佛县城回来了。 于龙问:“明义怎么样?破案了吗?” 江波说:“明义没事儿,养着就行了。没有线索,白扯,看来他们是指不上了。”江波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于龙咬着牙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波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 九十三,危机 江波从石佛县城回来就去医院看球球。 于龙问明义的案子破了吗?江波说没有线索,指不上他们。 于龙咬着牙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波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江波回到公司,跟江峰和江月交待了一下案子的情况,脸色冷酷地对江峰说:“哥,我休息几天,公司的事儿你和小月多操心吧。” 江峰一愣,这个时候,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不是休息的时候啊。问道:“你啥意思,有话直说。” 江波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哥,你看不出来吗?姓孙的下死手了。先是球球,后是明义,再接着就是于龙和咱们了。咱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 江峰心里一颤,想了想说:“这事儿我也想过,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不过,从那儿下手呢?得好好策划策划……那几个人怎么没动静了,不知道他们是啥意思,再等等看?” 江波语气冲动地说:“不能再等了,这样被动挨整,让人家一个一个收拾?” 江峰无语了。哥俩沉默良久,江峰说:“我想问问老爷子,可这事儿,电话里不好说,也不能说。要不?……我回去一趟?” 江波一挥手说:“不用,不指望别人了,我自己来。老虎不发威,他真以为我是病猫了!” 江峰问:“你有计划了?” 江波凑近了,俯耳嘀咕道:“打蛇先打头,擒贼先擒王。” 江峰一怔,皱着眉头,想阻止,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便说:“老弟,你别冲动,你再想想,冷静地想三天,之后再决定。” 江波仰头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行。” 事实证明,江波这话是搪塞,第二天早晨,他就开车走了。 早餐时,江峰发现江波走了,立即电话打过去,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江峰实在不放心,草草地吃了一口,跟江月交待了一声,也开车随后追去。 江峰一路追到省城江波家,江波没在家。佣人说江波回来呆了一个多小时,带着一个大背包,骑着摩托走了。 江峰有了不好的预感。江波弃车换摩托,这是想缩小目标,肯定是回石佛县城找孙大爪子寻仇去了。江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佣人追出来问:“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江峰头也不回地说:“不了。” 江峰开足马力一路追赶,二个半小进后,到了石佛县城。 石佛县城虽说不大,也是人来车往,街道纵横,要在这儿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他是秘密行动,那就更没可能了。 江峰穿城而过,又掉头开回来。从南二道街转到北二道行,那有江波的影子。 江峰停下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去那三个神秘客人的租屋看看,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江峰到了地方敲门没有回应,打电话给房东,房东说他们住了三天就走了。 啥也没干就走了?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江峰百思不得其解。闷闷地下了楼,坐在车里却不知道应该往那儿去。 继续在县城转,那是大海捞针;开车回去,又实在不放心。江峰想了一会儿,决定再转转,如果遇不上,那就回去。 江峰又在大街小巷转了二圈儿,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自己的行车轨迹都被记录下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就是第一嫌疑人。想到此,转动方向盘,还是回公司吧。 江峰傍晚时分回到公司,在食堂吃了饭,便去找江月。 江月板着小脸儿劈头就问:“哥,我哥干啥去了?” 江峰故作轻松地说:“回集团了,开会。” 江月盯着江峰的眼睛说:“我是总经理,我怎么没看到通知?什么会?” 江峰发现这个谎撒的一点也不高明,惶然一笑说:“这事儿,别问了。” 江月面带怒色,还要说什么。江峰先发问道:“球球怎么样了?” 江月咄咄逼人地说:“还那样。哥,你别打岔,江波不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咋回事儿呀?” 江峰长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他跟我说来,这……你别问了行不?小月,有时候,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别问。不是有意瞒你,这是为了你好,为了公司。” 江峰的话带着哥哥对妹妹的教训,江月感觉到此事关系重大,不好再任性了。低了头说:“就是,太让人担心。” 江峰说:“你把精力放在公司,别分心。” 江月争辩说:“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儿不用瞒着我,越瞒我,越让我难受。” 江峰站起身说:“小月,咱各有各的职责,把自己该做的事儿做好就行了。” 江月见江峰站起来是要走的意思,问:“你去那儿?” 江峰说:“去医院,球球今天就72小时了。” 江月叹口气说:“于龙这小子,犯牛脾气了,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守着,谁也劝不了。” 江峰起身,看着江月说:“你看出来没有,先是球球,紧接着是明义,接下来他们不会罢手,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单独出去。” 江月微微一笑,戏谑说:“我哥是不是躲了?” 江峰也笑了,说:“咱老江家,有这么怂的吗?” 江月想套话,江峰守口如瓶,便笑一笑不说了。 江峰说:“我去医院看看,提醒于龙一声。” 江峰到达医院时,夜班值班医生正巡视病房。江月因为球球给每个医生和护士都发了红包,医护人员对球球关爱有加,但无论怎么尽心尽力,球球就是一睡不醒。 医生们私下议论,没有希望了,那口气儿说断就断了。既然老总心有不甘,那就尽职尽责,做个顺水人情吧。 秀丽,孙超,还有几个要好的同事,下了班就都过来了,正巧医生查房,大家把医生团团围住,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缠着医生问个不停时,江峰推门进来了。 大家齐问江总好。江峰和大家打过招呼,问于龙吃饭没有。 于龙点头说吃了。 江峰走到球球床前,看了一眼球球。转过身向医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去了医生办公室。 众人目送江峰和医生出了病房,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要谈什么。秀丽和孙超心里默默地祈祷奇迹降临,对他俩来说,球球是救命的恩狗,真心希望他快点醒来,摇着尾巴撒欢儿。 其它同事都是面子事儿,心里想什么,只有天知道。 ------------ 九十八,兄弟 江波回到公司第二天早上先去看了球球,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石佛县人民医院看明义。 江波正在明义的病房聊天,江月发来信息:“哥,在那儿呢?” 江波:“在明义这儿呢。” “嘟嘟嘟”三声响,江月发来三个视频链接。江波很谨慎地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点开链接。 第一段视频的背景是洗浴包间,因为光线幽暗,看不清人的面目,一个青年人和一个按摩小姐的对话却很清晰。 按摩小姐边按摩边讲了一个荤笑话,之后嗲声嗲气地挑逗青年人。年青人有反应,小姐夸张的惊叫一声:“帅哥,你开伞啦!” 青年人暴了一句粗口,便问怎么收费,小姐便毫无顾忌地把服务项目和收费标准全盘托出。 接下来便是不堪入耳的狗咬猫叫。 江波退回这段视频 ,点开第二段视频。 第二段视频的背景是一个赌场,很多人围着一张椭圆的大桌子下注,场面污烟瘴气,赌徒们吆五喝六,声音嘈杂,满桌子花花绿绿的赌注。一会儿安静的出奇,一会儿惊叫,欢呼,象一群精神病人的聚会。 第三段视频也是一个包间,还是那个青年人和按摩小姐的声音。年青人给了小姐一叠现钞,之后用暗语问有没有办法提提神。 小姐嗲声说:“我还不够提神哟?” 年青人说:“我要比你更提神的。” 小姐知道年青人的意思,但很犹豫,年青人又塞给小姐几张钞票,小姐有点为难地说:“那东西老板有话儿,只卖给熟人。” 年青人说:“草!真是死心眼儿,一回生,二回熟,我是第二回点你了吧?咱还不算熟人吗?你还有那儿我不熟悉?” 小姐撒娇似地拍了年青人一下说:“流氓!” 小姐还在犹豫,青年罪恶的手摸了摸小姐痒处,哀求说:“我割肉,帮个忙吧。”青年的意思是出高价。 小姐站起来说:“那,我说说看。” 小姐转身出去了。 小姐回来时小心地关好门,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小纸包是一个小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些白色的粉沫。 青年高兴的一跃而起,接过来小心地打开塑料袋,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沫,放在舌尖上尝了一尝,对小姐说:“好货。”又掏出一叠钞票塞给了小姐。 小姐说:“人家不给,我说了不少好话。” 青年在小姐脸上摸了一把,说:“谢你呗!哥不会亏待你的。你出去吧,我要歇一会儿。” 小姐一扭腰,发嗲道:“过河拆桥。” 青年说:“啥意思?你也来点。” 小姐说:“你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三段视频都是隐匿拍摄,江波看完三段视频,问明月:“那来的?” 江月:“孙超发给我的,网上看的,说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摊事儿了,就是因为这。” 江波想起昨晚的情景,情况应该属实,说:“呃,知道了。一会儿回去时,正好路过,我去看看,真的假的。” 江波面带喜色地出了洗手间,跟明义又聊了几句说:“我得回去了,晚上替于龙值班,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义问:“球球怎么样子?” 江峰说:“医生说没希望了。于龙不撒手,还守着呢,人都熬脱相了。” 明义发狠说:“这事儿有点怪我,我跟他们那几天,他们确实在那片草地转悠过,想不到啊!” 江峰说:“你也不能说怪你,谁也不是算命先生。” 明义说:“这帮家伙太阴毒了,这么损的招儿也想得出来。他们吃过球球的大亏,才这么恨球球。” 江峰说:“好好养病吧,别想这事儿闹心的事儿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江波说:“出院时打电话,我来接你,咱回公司养病。” 老太太说:“哎哟!那可不行,太麻烦你了。不用,我在家也没事儿,我伺候他。” 江波说:“回家怕得闷的慌,回公司人多,他还有一帮哥们儿呢。大婶你也过去呗,我那儿条件挺好,风景也好。” 老太太说:“不好意思麻烦你。” 江波很诚恳的说:“大婶,别这样说,明义遭这一场,还不是为了公司,为了我。大婶,你别见外,就把我当成明义的亲兄弟就成了。” 老太太受了感动,擦了擦眼角,说:“明义虽说遭点罪,但遇上你这么个好老板,称兄道弟的,我们真是烧高香了。” 江峰插话说:“大婶,别这么说,人和人就是真心换真情。” 明义是愿意回公司的,便应承道:“妈,出院我回公司,我离不开这帮兄弟。” 江波击掌说:“好,就这么定了。大婶一起去。” 江波出了医院,走到车前时,对司机说:“我开车。”司机不解地看着江波,江波笑笑,给司机拉开了后门。 江波开车从洗浴中心经过,看见洗浴中心大门紧闭,里面黑洞洞,门前一个人影也没有,大门上贴了封条。 江波心里畅然,对江峰说:“老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江峰看看江波,问:“你这一出一猛的,啥意思啊?” 江波猛踩一脚油门,把手机递给江峰说:“自己看。” 江峰看完三段频,也很开心,把手机还给江波说:“这就对上号了。” 江波和江峰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了,江月看见江波第一句就问:“去了吗?真的吗?” 江波点点头说:“去了,是真的。” 江月在地上蹦了几蹦,说:“活该!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峰笑而不语,坐到茶具前,问江月:“有没有好茶?” 江月说:“那茶还不行啊?” 江峰说:“今天天儿好,我得喝点好的。” 江月打开柜子找茶,江波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别找了,我那儿还有两包母树大红袍,一直没啥得喝。” 沏好了茶,江峰喝了一口说:“是正品,味道就是不一样。” 江月也喝了一口说:“没喝出来。” 江峰对江波说:“视频里那个小伙的声音我熟悉。” 江波立即明白了,轻声说:“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他俩嘀咕,江月问:“说啥呢?背着我?” 江峰抬起头,看着江月笑。想了想说:“刚才我琢磨,明天我进城一趟。看这一网逮了几条大鱼。” 江峰第二天又去了石佛县城,找卧底,以前大虎的司机打听情况。 ------------ 九十四,敬重 江波突然走了,江峰追到省城他的别墅,又在石佛县城找了一天,连个人影儿也没摸着,无奈地回到公司。 江峰搪塞了江月的质问便到医院看球球。 球球的病房里有很多人,江峰跟大家打过招呼,和医生出了病房去了医生办公室,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要谈什么。秀丽和孙超心里默默地祈祷奇迹降临,对他俩来说,球球是救命的恩狗,真心希望他快点醒来,摇着尾巴撒欢儿。 半个小时后江峰脸色阴沉地回来了。先到病床前看了一眼球球,招呼于龙一起坐了。大家围拢来,急切盼望江峰能带来好消息。 江峰看看大家,喝了口水,对于龙说:“刚才我和医生谈了,今天已经72小时了,医生的意见,球球醒过来的希望不大了。我的意见是这样,咱即往最好处想,也得做最坏的打算,得做两手准备。” 于龙抬头看着江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江峰脸上,江峰长叹一口气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得着眼现实了。你看是不是选个地方,做个小棺材,再准备点铺盖?” 于龙眼圈红了,咽了口唾沫,沉重地说:“地方?……就那片草地吧。三胖知道。” 江峰抬头对三胖说:“那,明天上午咱俩去看看,你带把铁锹,往下挖挖,看看出不出水,出水就不好了。” 于龙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峰,头垂到胸前,一双大手微微发抖。 三胖说:“这没问题。棺材也好办,工地有木工,有板材,说好价钱,一上午就完活儿。” 秀丽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办铺盖。” 江峰点点头说:“我的想法是,找个人,塑个像,立在墓前,将来也是一景,也有纪念意义。” 于龙抬起头,眼光一亮,点头说:“好,这样好。” 江峰问于龙:“手机里有没有球球的照片?” 于龙边捡的手机,边说:“有,以前跟他出来玩,照了不少。” 江峰说:“发到我手机上,这事儿我来办。” 于龙用手机蓝牙给江峰传球球的照片,因为操作不熟练,也是因为心情激动,手指哆嗦,鼓捣了半天没成功。 秀丽走过来,要过于龙的手机,几十张照片瞬间就传完了。秀丽冲于龙撇撇嘴,于龙假装没看见。江峰却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因为他看出了端倪。 因为刚才的话题有点沉重,大家情绪低落,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很是伤感。 三胖想打破忧伤的气氛,没话找话地问:“这事儿要不要跟总裁请求一下?呃――今天一天也没见总裁的面儿。” 江峰说:“总裁去总部了,这点小事儿不用请示,我就能做主,照咱商量的办就是了。” 江波没去集团总部。 为了集团利益,江波决意发起独狼似反击;即便牺牲自己,也毫无怨言。 人类社会发展了几千年,天天标榜公平,法治,文明,其实在利益面前,仍然遵循着丛林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生物学上所谓的食物链,就是对这一法则的最好诠释。 非洲草原上的野牛群为了生存,每天年都要长途跋涉转移草场。每次迁徙过程中,总有狮群尾随,伺机捕食老弱病残者,尤其是幼仔。为了保护整个族群不受狮群冲击,或者说尽量减少迁徙的代价,总有几头健壮的公牛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担当族群的保卫者。而到最后,这些公牛只有极少数能到达目的地,多数为团队献出了生命。 江波敬重那些为整体利益而奋不顾身的牺牲者。 江波回到自己的别墅,把车停进车库,有意识地钥匙放在车上。开了通往地下室的小门,他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挪动了一个小桌子,蹲下身撬开一块地砖,地砖下是一个地穴,江波伸手取出一个塑料包裹,包裹里是一个铁皮匣子,打开匣子,红绒布衬里上躺着一把油光瓦亮的手#枪,旁边是一盒子#弹。 江波取出手#枪和子#弹,把地穴复原。走到货架前,取下一个背包,取出背包里的骑行服,把手#枪和脱下来的衣服装进背包,穿上骑行服,拎着头盔,回到车库。 车库很大,有四个车位。江波走到一角,拉开防尘布,露出两辆乌黑铮亮的摩托车。一辆是原装进口的山地越野摩托车;另一辆是原装进口的哈雷。 江波把背包捆在山地越野摩托上,有意把防雨帘往下拉了拉,遮住车牌照上部三分之二。 江波从旁门上楼跟佣人打了个招呼。佣人问:“眼看中午了,想吃什么?” 江波说:“不在家吃,我马上就走。” 佣人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江波回卧室取了点东西,回到车库,发动摩托出了大门。沿马路走出百米后,江波突然停了车,摘了头盔,回望自己气派的别墅,在朗朗蓝天和绿树掩映下很是庄重,肃穆,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楚,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眼。 江波戴好头盔,继续赶路。他没走高速,而是选择了乡间土路。因为骑的是山地越野摩托,他相信,只要是人徒步能通过的地方他都能通过,人无法通过的路段,他也能通过;即使是没有路的河滩,草地,高山,荒野,这辆摩托也不在话下。 原野和树林在两边闪过,机车暴怒地释放着一往无前的动力,江波全身热血奔涌,激情勃发。多巴胺刺激下的大脑兴奋活跃。脑海反复浮现着一个场景……黑夜沉沉,灯光惨淡,车少人稀。孙大爪子在马仔们的簇拥下走出大门,趾高气昂地走下台阶,走向他那辆豪华陆虎车。突然,一个黑影突然从黑暗钻出,扑向孙大爪子,在离孙大爪子几米远的地方举枪射击,啪啪啪的脆响震惊了所有的人,人们惊慌失措,或趴,或蹲,或逃,一哄而散。孙大爪子还没看清黑影的样子,就不情不愿地堆缩在地上,胸口流出殷红的鲜血……江波心里涌起甜蜜的快感。 江波到达石佛县城时,已是傍晚时分。 ------------ 九十五,投鼠忌器 球球被投毒,昏迷不醒;明义被砍断了脚大筋,卧病在床,这让江波意识到,他跟孙大爪子的较量没有退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境地。 江波决计亲自出马,偷偷干掉孙大爪子。他匆匆返回省城自己的别墅,带上家伙,骑着一辆进口越野摩托车,走乡间土路,悄悄潜回石佛县城。 江波到达石佛县城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在路边小吃部填饱肚子,又买了几个烧饼装进包里,必要时全当夜宵。 直到天黑透了,江波才骑上摩托前往海鲜大酒店,那儿是孙大爪子的老巢。 江波把摩托车停在离海鲜酒店隔一条街的隐避处,戴着头盔,徒步走到海鲜大酒店对面,仔细观察后发现,孙大爪子的车没停在这儿。 江波返回来,骑上摩托去了洗浴中心,终于看到了孙大爪子的陆虎车。江波走近那辆车,确认了车牌照,确实是孙大爪子的车。 江波在马路对面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候。 北方的小城没什么夜生活,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儿的人就没有夜生活的习惯。因为地域关系,一年中,秋,冬,春,有半年的时间天气寒冷,不适合户外活动;另外北方的经济也不发达,消费能力是个制约。 但也不是没有夜生活,这里也有上流社会,也有人上人,也有富人,他们有这样的需求。 城中有点实权吃请的人,生意上的重要客户,挥霍无度的年青人,他们酒足饭饱后一般要到洗浴中心潇洒一番,这里可以说藏污纳垢,男人想什么有什么,需要什么就有什么,平时再道貌岸然的人,进了这里都还原了动物本能。这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就是石佛县男人的销金窟,也是他的一座金矿,他的提款机,跟当年远华大案的厦门红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孙大爪子也经常在这儿招待客人。 江波刚认识孙大爪子的时候,他就是这儿给他接风洗尘,因为刚刚认识,没有深交,江波只接受了洗浴和按摩,对更高级的服务婉言谢绝了。 后来听说这儿不光有黄,还有赌,毒,江波没亲眼所见,但是,凭孙大爪子的为人和社会关系,这块肥肉他不会不吃。 洗浴中心的霓虹灯光彩四射,把马路照耀的如同白昼;不断有豪车开过来,保安殷勤地指挥车子入位。江波不管进去的人,只盯出来的人。生怕遗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波反复目测洗浴中心的大门和他隐藏地方的距离,反复掂量冲过去的时机和动作,完事儿后撤退的路线。 完事儿后,应该骑着摩托往省城的方面走,仍然不走高速,往西北大山的方向去,进山后在找个隐避处,放火烧掉摩托,之后步行翻过山,山那边是一个小镇,在那个小镇包车回省城。 江波反复推敲整个计划的细节,力争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江波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看看表,其实才过了一个多小时。江波不由自主地频繁看时间,在煎熬中等待,等待着那个爆炸性的时刻。 时间已经过了11点,里边的顾客陆续走出大门,互相道别,各自上车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两辆警车,警车停在了洗浴中心的大门前。江波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警车停稳后就熄了火,却不见有警察出来。看来不是出警,是来接人,一定是有身份的人,不然不会动用警车。 江波自纳闷,洗浴中心的玻璃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借着通明的霓虹灯光,江波浑身一振,孙大爪子! 江波掏出手枪,正要动手,却见警车的车门开了,两个警察下了车,规规矩矩地站在车前。江波随即看见有两个领导模样,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大门里走出来。 孙大爪子站在台阶上,笑容可掬,弯着腰跟穿警服,领导模样的人握手,领导跟送行的人招了招手,回身上了警车,警车开走了。孙大爪子转身上了自己的陆虎车。 江波眼睁睁看着孙大爪子的车开走了。心里忿忿不平,怎么见了警察就僵了?又一想,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如果鲁莽了,万一警察带着枪,自己就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江波暗暗发狠:孙大爪子,我让你再活一个晚上。 江波沮丧地走在大街上,骑上摩托车,走了一段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停下车想了一会儿。 宾馆不能去,住宿必须身份登记;民宿这么晚了,没有门路;只有找家小旅店,也就是黑店。 江波骑车奔客运站。 江波刚把摩托停下,一个光头青年过来搭讪:“老板,住宿吗?” 江波摘了头盔,看了看了那个光头青年,这小子虽然剃了个光头,面相却还和善,四周看一看,小广场上没几个人,便笑笑说:“出门走急了,没带多少钱,也没带身份证。” 青年爽快地说:“没事儿,一百块钱有吗?” 江波回答:“也就一百多点,不过,明天还得加油,吃饭呢。” 青年说:“没事儿,我就当扶贫了,80块怎么样?” 江波点头说:“行啊。” 虽然是黑店,却是一家很整洁的两室一厅公寓,大卧室亮着灯,有人说话;客厅里还有两张床。 青年说:“80块本来只能住客厅,今天客少,你就住单间吧。”单间就是次卧,也是两张床。 青年开了灯,得意地问:“怎么样?80块不亏吧!” 江波说:“好,不错,得谢谢你。” 青年说:“不用谢,房费得先付。” 江波掏出手机,一想不妥,便掏出一张百元钞,青年接了钞票,找回20元。开玩笑说:“这些够你明天的早饭了。” 江波笑笑说:“承蒙关照。” 青年说:“洗手间有热水器,有洗衣机。” 江波边脱骑车服,边说:“好,真不错。” 青年说了句:“不早了,洗洗休息吧。” 青年关门出去了,江波倒在床上,心里乱糟糟如一团乱麻,刚才洗浴中心的一幕又浮现眼前,有点后悔没动手,放过了孙大爪子;反过来一想,又觉得没动手是对的。 带着对与错的纠结,江波躺下后很久才睡去。 ------------ 九十六,突袭 江波潜伏在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对面,伺机干掉孙大爪子。想不到陪同孙大爪子出来的竟是两个有一定级别的警察。江波投鼠忌器,没敢动手。 那天晚上,江波带着对与错的纠结,躺下后很久才睡去。 第二天早饭后,江波先去了海鲜大酒店,没发现孙大爪子的车。马上又去了洗浴中心,还是没发现孙大爪子的车。 这小子那儿去了? 江波骑车到公园悠闲地呆到下午,又去孙大爪子的老巢走了一遍,还是没有孙大爪子的车。 为了行动的隐匿,江波不敢跟任何人联系,到晚上六七点钟时,江波又分别走了一遍,还是没见孙大爪子的车。 江波心里不免忐忑,这家伙是听到了风声?还是出门了?再仔细想想,这事儿只有江峰一个人知道,别人不可能听到风声;那就肯定是出门了,如果出门了说不定几天回来,这怎么办呢?是在这儿等,还是先回公司,过几天再来呢? 天渐渐地黑下来,得找住宿的地方。昨天住过的地方不能再去了,另外,自己这样反复在街道上出现,肯定会在监控留下影像,对自己不利。 江波掉转车头,往西南方向出了城,驶上一段乡间土路。 石佛县城西南,有个村子叫西部落,西部落是朝鲜族聚集地,一百多年前,石佛县城还只是驿道上的一个大车店时,就有了西部落,西部落的历史比石佛县城的历史长得多。 一年前江波来这儿考察,朋友在西部落请江波吃正宗的朝鲜狗肉,喝狗肉汤来过这里。 这里有一家青瓦台狗肉馆,招牌只比巴掌大点,却极有特色。南北大火炕隔断成大小不等的单间,喝酒前店家先上一碗小米粥,一个煮鸡蛋,说这是民族传统,先垫补垫补肚子,这样再喝酒不伤胃。 江波对此印象深刻。 青瓦台狗肉馆还有一个特色,因为这儿离县城有十多公里,为了方便客人,客人喝完酒后可以在单间过夜,热乎乎的大火炕,即解酒,又解乏。 一路上让江波担心的是,自己没有预定,不知还有没有单间;再就是,自己只有一个人,定一个单间可以不可以。 江波把摩托直接骑进了青瓦台的农家院,找了个隐避处停好。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日子,青瓦台的客人不多,有单间。江波说四个人,并按四个人点了酒菜。 江波喝着四个人的酒,吃着四人份的菜,边吃喝,边做出焦急等人的样子。 吃饱喝足,江波装出醉酒的样子,躺在大火炕上不走了。 请客不到,送礼不要,是很打脸的事儿。服务员很理解江波。江波结了账,服务员把剩菜打了包,对江波说:“我给你放冰箱里,明天走时别忘了带上。” 江波醉眼朦胧地谢过,舒舒服服地躺下。火炕的热力浸入肌体,江波感觉自己像一块受热的巧克力,渐渐地被融化了。 第二天,还是没见孙大爪子的踪影。 站在人来车往的街头,江波决定再等一个晚上,如果明天还不得手,不能这样傻傻地等下去,自己离开公司太久也会让人起疑心,那就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主意已定,接下来就是找住宿的地方。 江波从城东到城西,又从城南到城北,一个多小时也没想好去那儿过夜。 突然听到自己的笑声,自嘲地骂了一句:真他妈的!身价过亿的江总,也有今天! 转瞬又自我安慰道:网上不是说了嘛,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所有的成功背后都是痛苦和眼泪。其实,“眼泪”还不够味,应该改成“血泪”。 江波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看着大街上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点不紧不慢。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真是入骨三分。 夜幕徐徐拉开,店铺的灯箱,外墙上的霓虹亮起来,五颜六色,光彩四射。突然,一个大灯箱上的几个美术体字映入眼帘:洗澡29元,搓洗15元,盐浴15元,留宿50元。 江波停好摩托,走了进去。 江波痛痛快快地洗浴一番,躺在休息大厅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视正播一个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专题片,江波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早上九点,江波又去了海鲜大酒店,眼前一亮。孙大爪子的陆虎车停在楼前。这家伙回来了。 下午三点多钟,江波再次从海鲜大酒店路过,看见车还在。心里一阵兴奋,暗自发狠道:“孙大爪子,今晚就是你的末日。” 五点钟,江波提前到了海鲜大酒店对面,盯着那辆陆虎车,生怕再失去目标。 直到快六点时,孙大爪子和几个马仔走出来了,这家伙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看了西天,深吸一口气,走下台阶,钻进陆虎车里。 江波握紧手枪,想了想,觉得不是时候,天太亮,完事后不好脱身。决定先跟踪他,找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孙大爪子的陆虎车径直去了洗浴中心。 江波跟踪孙大爪子的车到洗浴中心,把车停在远处拐角的地方,在洗浴中心对面蹲守。 时间又变得缓慢难熬,江波在激动和兴奋中等待着。脑海里一遍遍复习自己的计划,开枪的动作,撤退的路线……把所有的细节反复反刍,牢记在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波最后一次看表的时间是10点40分。 洗澡中心开始有客人走出来,江波心想,差不多了。大多数人都会在12点前回家,不然不好交待。 突然,几辆大巴士在不远处停下了,车上跳下来很多黑衣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幽光闪闪的东西。他们得有上百人,下车后自动分成两队,两队沿不同的方向包围了整个洗浴中心。这时江波才看清,他们是全副武装的特警。 江波正愣神的功夫,警报声大作,数辆警车疾驶而至。又一批全副武装的特警跳下车,这批人直接从大门冲进了洗浴中心。 洗浴大厅里传出威严的喊声:“不―要―动!趴―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不要动……” 江波看见有人从楼上的窗户跳出来,刚落地就被特警按倒在地,铐住拎起来,带走了。 江波被眼前一切搞懵了,转身从暗影里悄悄溜走了。 ------------ 九十七,绝不放弃 江波暗中跟踪孙大爪子,伺机刺杀他。 这天晚上,江波蹲守在洗浴中心对面,等着孙大爪子出来。约摸晚上11点钟,估计孙大爪子要出来了,突然来了几辆大巴车,车上钻出来很多特警,估计有上百人,他们分成两队,团团包围了洗浴中心。 江皮正愣神的功夫,警报声大作,数辆警车闪着警灯疾驶而至。又一批全副武装的特警跳下车,这批人直接从大门冲进了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大厅里传出威严的喊声:“都不要动,趴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江波被眼前一切搞懵了,从暗影里悄悄溜走了。 江波连夜返回石佛山,到公司时已经下半夜一点多钟了。 第二天江波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公司食堂时,把江峰惊诧得半天没闭上嘴。 江峰在江波对面坐下,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 江波问:“明义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波喝了一口小米粥说:“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过几天出院。拆线后再慢慢养,二十天后开始功能锻炼。估计不会留残疾。” 江波点点头说:“年轻,恢复的快。” 江波把一个剥好的鸡蛋递给江峰问:“球球怎么样了?” 江峰脸色阴沉下来,咬了一口鸡蛋说:“还那样,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墓地,棺材,殡葬用品都准备了。我已经找好了人,准备给球球做一个纯铜塑像。将来也是一景。” 江波赞赏地一笑说:“好主意,这样好。” 江峰喝了一口牛奶说:“现在的问题是,球球昏迷不醒,不定拖到那天,可把于龙熬完了。再这么熬下去,说不定出啥问题。” 吃完饭,两人走出食堂,江峰小声问:“怎么样?” 江波四顾无人,放慢脚步,把昨晚警察突袭洗澡中心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江峰沉思了一会说:“呃!――这么巧!” 江波说:“会不会是……你接的那三个人。” 江峰一笑,点点头说:“有可能。这是刨他的根儿。” 江波说:“听信儿吧,看那架势,够他喝一壶的。” 哥俩儿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大门前,江波突然停住说:“你看我,傻了不是?我去医院看看。” 江波自己开车直奔医院。 江波看见于龙那一刻心里不觉一颤。 于龙瘦脱了相了,细长脖子,眼窝深陷,颊骨突起,原先穿着贴身的T恤,现在松松垮垮,整个人就是一副衣服架子。 江波拉住于龙的手,一时语塞,眼里一热,心里一酸。 于龙先开口了,问:“回来了!” 江波:“回来了。” 江波松开于龙,走到球球的病床前,凝视了一会儿。三胖开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说:“七天了,一直这样,省里的药也用了,没见啥效果。” 江波点点头,回身对于龙说:“你瘦多了,有点脱相了。咋整的?” 于龙笑笑。 三胖说:“不睡觉,不吃饭,能挺到现在就不错了,换别人,早垮了。” 江波搓着手,他知道于龙对球球的感情,场面的话不想说,掏心窝子的话现在不能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劝于龙。 于龙看出江波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地说:“别听三胖胡诌,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儿。” 江波问于龙:“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于龙说:“我不困,躺下也睡不着。” 三胖说:“今天是第七天,除了第三天那天,江总来了,非要替他值班,他回去一次,这几天都没咋睡。不光是不睡,饭也不好好吃。” 于龙说:“不是我不好好吃,是没胃口。” 江波说:“我出门几天,所以没过来。这样,今晚我值班,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于龙支吾道:“这,不用。回去我也睡不着。” 江波语气坚定地说:“就这么定了。” 江波站起身说:“我去跟医生聊聊。” 半个小时后江波回来了,于龙问:“医生说什么了?” 江波说:“还是那一套,说跟没说一样。” 三胖说:“前几天就说了,我看他们是没招儿了。” 于龙说:“球球只有不有一口气,我就守着他。” 江波说:“行,就这样。不过,事儿已经这样了,你得把觉睡好,尽量多吃点饭,你看你瘦成什么了。这样下去,那成?” 江波把“那成”两个字说的特别重,于龙点点头。 江波说:“我去看看明义,下午一准回来,咱说好了,晚上我值班。” 于龙不好拒绝,问:“你自己去?……行吗?” 江波一笑说:“我哥,还有司机,我们仨。没事儿。”江波想把昨晚看到的一切告诉于龙,想了想,现在不是时候。 这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轻风佛面。 明义坐在轮椅上,他妈妈推着他正晒太阳。明义猛然看见江峰的车进了院子,用手一指,对妈妈说:“我们老总来了。” 老太太手搭凉棚看去,车上下来三个人。老太太全都认识,推着明义迎了上去。 江波老远就喊:“大婶儿辛苦了。” 老太太一笑说:“这大老远的,别折腾了,挺好的,大夫说过两天就出院了。” 江波说:“出了院回公司,我派专人照顾他。” 老太太说:“不用,那太麻烦了,反正我也没啥事儿。” 江波问:“不是说不让下地嘛,你怎么上轮椅,下轮椅呀?” 江峰呵呵一笑说:“老外了不是,给你看看。” 江峰的司机走到轮椅后边,不知怎么操作的,轮椅在电机的响声中缓缓升起,靠背,坐垫和踏板慢慢地拉伸成一张小床,小床升起到普通床的高度。 明义做了个翻身的动作,说:“明白了?一滚就上来了,再一滚就下去了。” 江波赞赏道:“有点高科技的意思。谁这么聪明。” 江峰的司机说:“江总在网上找的。” 江波对江峰说:“哥,这事儿你办的太好了,佩服。” 江峰开玩笑说:“那是,没看我是谁的哥。” 江波推了江峰一把说:“你打小比我聪明,点子多,我爸在世时就常夸你。” 几个人回到病房,明义升起轮椅,一翻身就上了床。江波走过去,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枕头下。 明义伸手往外掏,江波按住他的手说:“当我是兄弟不?” 明义说:“那还用问?” 江波说:“那还客气啥?” 明义把手缩了回来。 ------------ 九十九,惊魂一夜 孙超告诉江月,孙大爪子的洗澡中心出事了。随后发来三段网上曝光的视频。 江峰决定去一趟石佛县城,找卧底,以前大虎的司机打听情况,问问孙大爪子怎么样了。 大虎的司机叫吉放,警察突袭那天晚,正是他当班。警察冲进来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吓傻了。警察喊:“都不要动,趴地上,双手举过头。”所有人都乖乖地趴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吉放侧脸看去,除了几个警察控制大厅外,数不清的警察跑步上了楼。 警察的脚步声稀疏了,大厅的警察命令道:“都起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吉放照警察的命令作了。一个警察走过来,给吉放戴了一副冰凉的手铐子,头上套了黑头罩,提起吉放说:“走吧。” 吉放和大厅的人被带到一辆大巴车上,车开了很久,吉放下了车,掉到头罩时是在一个很像机关办公室的房间里。 吉放被按在一把椅子上,身后站着一个警察,隔着一张方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男警察开口问话。 从姓名,年龄,住址,什么时候入职洗澡中心,祖宗八代问了一遍后,开始绕着圈子问黄,赌,毒的问题。 吉放入职洗澡中心才一个多月,只说自己在前台负责车位和消防,别的一问三不知。 笔录作了一个多小时,警察抬头对身后的警察说:“带他去大厅吧。” 身后的警察取下了吉放的手铐,吉放抬头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十分了。 吉放跟着警察走出来。 大厅是个大会议室,已经有十几个洗澡中心的同事,大家一齐扭头看吉放,这些人吉放有的认识,咧嘴笑笑;有的面熟。他们都闭了嘴巴,很规矩地坐着,大厅的门口和四角都站着表情严肃的警察。 吉放往一个熟悉的同事那儿走,被身后的警察一把抓住,随便按在一个座位上,用命令的口吻说:“老老实实坐在这儿,不许说话,不许走动。” 吉放情知自己没有违法行为,没有顾虑,反问道:“上侧所呢?” 警察回答:“先举手,得到许可才能去。” 吉放老老实实坐着,对熟悉的同事用眼神交流,做鬼脸儿。 不断有同事进来,像吉放一样宣布纪律,老老实实坐下。 窗户发白的时候,一个快递小哥扛进来一个大纸箱子,两个警察走过去,从纸箱子里取出很多塑料袋,每人发一个。 吉放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一根火腿肠。 看到食物吉放才觉得又渴又饿,连吃带喝一扫而光。 吉放刚吃完,有点半饥不饱,正看别人吃喝,门开处,进来两个警察,先前进来的一个同事又被带上手铐带走了。 吉放心里一振,原以为到这儿就没事儿,原来还不一定。心里暗想,洗浴中心黄,赌,毒的事儿也听同事议论过,但自己绝对没参与。这便有了底气,不管谁有事儿,自己绝对没事儿。 到太阳照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人,吉放留心看了一下,全是底层员工,中层以上的一个没有。 中午又吃了一顿免费午餐,除了面包,火腿肠外,每人两瓶矿泉水,比昨晚多发了一瓶。 大家吃完午餐,有人靠在椅背上打瞌睡;有人在座椅上扭来扭去,仿佛浑身刺痒;有人举手表示上侧所;看守的警察态度有了温度,有人小声说话,他们也懒得管了。 到下午三点多钟,一个警察进来,跟看守的警察嘀咕了几句。看守的警察走上前台,面带笑容地对大家说:“我首先感谢在座的各位对我们工作的配合。因为案情的需要,让各位久等了,占用了大家休息时间。一会儿大家就可以回去了,不过有个要求,请大家理解,那就是所有人72小时内,最好不要离开石佛县城。如果有急事儿,需要离开的,要电话告知我们。” 警察说出了两个手机号码,之后问:“都记住了吗?” 大家群情激昂地高声回答:“记住啦!” 一阵挪动椅子的声响,大家拥向门口。两个警察前边带路,走过长长的走廊,出了门吉放仰头回望,原来是一座五层的大楼,一个大大的院子,周围都是山。 警察引导大厅的人上了三辆大巴车。大巴车在曲曲弯弯的山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大山,驶上前往石佛县城的高速公路。 吉放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从来没来过。 手机自媒体上各种消息满天飞,从同事那儿得到的可靠消息是:孙大爪子,二虎,三虎都被抓了;黄,赌那就不用说了,警察在沙发的靠里搜出了“冰“和“粉”。数量足够吃枪子了,问题是谁来吃。 “肯定让人点水了,要不狗子怎么摸那么准!” 谁吃枪子,谁蹲监狱都跟吉放没关系了。吉放在家呆了两天,想起了江峰,以后就得求他赏饭吃了。 吉放没想到,江峰主动来找他了。 像间谍接头那样,江峰把车停在一个僻静处,吉放开车过来,挨着江峰的车停了车,坐进了江峰的车。 两人听着音乐,聊了一个多小时,吉放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峰。临分手,吉放说:“我失业了,还是想去景区,当司机也行,干别的也行。” 江峰说:“生活有困难吗?现在工资不是照发吗?” 吉放说:“没干活儿,干拿钱,不好意思。” 江峰说:“你想过去可以,那样,这边的情况我就没有渠道了。孙大爪子要是得逞了,我也没饭碗了。” 吉放说:“明白了。” 江峰说:“再等等,我这边稳当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江峰掏出一个厚信封塞给吉放,吉放不收,江峰硬塞进他的手里。诚恳地说:“跟同事,朋友吃点喝点,多探听点消息。” 吉放说:“明白。” ------------ 一00,沆瀣一气 孙大爪子的洗浴中心被警察突袭搜查,查封。江峰去县城找卧底吉放,打听孙大爪子的情况。 吉放说孙大爪子和二虎,三虎,全进去了。五虎当晚没在,暂时没事儿。 吉放又失业了,提出想去景区谋事做。 江峰说:“再等等,我这边稳当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江峰掏出一个厚信封塞给吉放,吉放不收,江峰硬塞进他的手里。诚恳地说:“跟同事,朋友吃点喝点,多探听点消息。” 吉放说:“明白。” 江峰回来第三天,吉放发来消息。孙大爪子和三虎放出来了,二虎没有,还在里边。 江波和江峰都很惊讶,看来孙大爪子道行不浅呐。 孙大爪子那天是陪几个江湖朋友在洗澡中心“洗尘”,因为是一般朋友,都是面子事儿,没有特殊服务项目,所以,当警察突袭时,并没抓到违法事实。 然而,警察逐个审问员工时得到的供词是:洗澡中心的主管是二虎,孙大爪子是大老板。 警方就把孙大爪子列位重点嫌疑人,继续汇总材料,寻找线索。按照一般规律,老板肯定不是局外人,只不过手段更隐避而已。 专案组围绕着孙大爪子展开了证据收集。 第三天,主管领导突然要听案子的进展汇报,听完汇报领导说:“这个孙老板够不够批捕?” 专案组长说:“目前证据还不太充分。” 领导问:“这样羁押下去,将来搞到证据还好,如果最后还是证据不足,就被动了。” 专案组长是聪明人,马上说:“可以让他回家,监视居住,将来有证据再抓,没证据,也不至于被动。” 领导赞赏地点点头说:“你的想法不错。” 孙大爪子当天就回来了。 孙大爪子能平安归来取决于很多因素,首先,他对洗浴中心的违法问题矢口否认,决不知情,把问题都推给了二虎,二虎是具体经营人。 “我虽然是投资人,但我有好几家公司和实体,具体业务我从不过门,也没空过问。” 警方想从二虎口中获得突破,只要他咬住孙大爪子,照样可以定罪。然而,二虎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早有预案,他一口咬定所有的违法行为,孙大爪子都不知情。而且,他只承认黄和赌,死不承认涉毒的问题,把问题推给下边人。他心里明白,黄和赌罚款就能平事儿,涉毒那就自寻死路了。 二虎也不傻,他早就给自己立了一道防火墙。洗浴中心的按摩项目他承包给了一个广州老板,这个老板派了一个主管,自己很少过来。 具体经营二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月不欠承包费,他一概不问。 警察:“你每个月收几十万的承包费,不觉得离谱吗?” 二虎满不在乎地说:“他愿意给,我就收呗。” 警察也不是吃素的,绕着圈子审,无论怎么审,二虎一口咬死,那事儿跟自己无关,而且处处保护孙大爪子,把他先摘干净。 二虎很清楚,孙大爪子能出去,他就有救。相反,那就全军覆没。 口供是口供,论罪是看事实。所以,无论孙大爪子和二虎如何嘴硬,都难逃法律的制裁。 然而,最终是黑蛋救了孙大爪子,也不能说是黑蛋,是黑蛋出面,找了“烂柿子”,“烂柿子”看黑蛋的面子,说了一句话,孙大爪子就被放出来了。 “烂柿子”的话不是轻易说的,也不是白说的,办事儿也没有白办的,黑蛋为此用尽了心思。 孙大爪子进去后,五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今天是老大,明天就轮到自己了。必须尽快把老大捞出来。 五虎决定找黑蛋。但不能空手去找,便跟孙大爪子的老婆商量。孙大爪子老婆真是有情有义,说花多少钱都行,只要把他救出来。 孙大爪子老婆拿出来四块金砖,五虎带着金砖去见黑蛋,黑蛋说:“都是兄弟,这帮必须帮,这东西我送给我大哥,试试看。” 黑蛋说的大哥就是“烂柿子”。 黑蛋拿着二块金砖去找“烂柿子”时,“烂柿子”本不想管,因为涉毒案件非同一般,黑蛋一口咬定跟孙大爪子一点关系没有。黑蛋亮出人情牌,说那次咱去石佛就是这个孙总招待的,吃熊掌那回。 “烂柿子”想了想,有点印象,增强了对孙大爪子的同情。但也没立即应允,对黑蛋说:“我问问看吧。” 黑蛋放下二块金砖出去了。 “烂柿子”通过关系问过案情,心里有数了。这事儿在二可之间,说有关系,那就可以扯上关系;说没关系,责任都在下边,就可以撇清关系。 “烂柿子”把黑蛋叫来,张口就骂道:“草泥马滴!竟跟我扯犊子,你不是说没关系嘛。怎么没关系,他是老板,下边卖的钱交给谁了,这么赚钱他心里没数?我问过了,这人没救了。” 黑蛋知道“烂柿子”的能量,别说这点事儿,就是杀了人,他也能把人捞出来。这事除了“烂柿子”,谁也没招儿,只能来点狠的了。黑蛋便“扑通”一声,给“烂柿子”跪下了。 黑蛋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大哥,兄弟求你了。帮帮忙吧。跟我这么多年的兄弟,这时候,别人都躲的远远的了,我不能不管。” 黑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情真意切,“烂柿子”嘿嘿一笑说:“兄弟,哥们儿落难,你这么有情有义,为哥们两肋插刀,我敬佩。不过,这事儿实在是不好办。” 黑蛋一听有缓,立即说:“大哥,你给想想办法,你要是不管,我哥们就死路一条了。花多少钱都行,我去跟他家商量,他老婆要是不舍得,我出。” “烂柿子”有点被感动了,说:“草!没看出,你小子这么仗义,就冲你这股仗义劲儿,我可以再想想办法。你起来,这事儿要办就一个字,钱!――砸钱!上上下下打通关节,没钱玩不转。” 黑蛋擦擦眼泪,站了起来说:“大哥,你说个数,我去找他老婆商量。” “烂柿子”边想边嘀咕:“这个案子是省厅督办的,把孙大爪子捞出来得过三关,专案组主管,主管局局长,主管厅长。这三关最少也得五百个。” 黑蛋终于看到了希望,一昂头说:“好,只要有数就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老婆商量。” ------------ 一0一,趁火打劫 黑蛋带着二块金砖,下跪哭求“烂柿子”,捞孙大爪子。 “烂柿子”推脱一番后,答应帮忙,但是,上上下下打通关节,至少得有五百万。 黑蛋终于看到了希望,一昂头说:“好,只要有数就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老婆商量。” 五百万不是个小数,黑蛋先找到五虎,两人商量了一番,再一起去找孙大爪子的老婆。 孙大爪子老婆一听五百万,当时就傻了,一声没有,眼泪却流个不止。 黑蛋搓着手说:“嫂子,虽然咱带着金砖去求人,人家不想管这事儿,为了我哥,我给人家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人家才吐口。现在办事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儿,求的都是大人物,要不是有关系,想办还找不到门呢。我求的这个人,他要真心办,十有八九能成。人家说了,这事儿得过三关,办案的,主管局,还有省厅,过这三关至少得这个数,少了怕办不成。” 孙大爪子老婆擦擦眼泪说:“我知道,这事儿让你费心了。我一个女人,遇这事儿就麻爪了,多亏了你哥俩儿,有情有义的。我难过的是,家里没这么多钱呢。外人看起来好像我们多有似的,其实,每个月收那几个子儿,还了贷款,人情往来,剩不下几个。前段又出那么把子事儿,花进去百十万,现在,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黑蛋和五虎面面相觑,黑蛋说:“嫂子,要是别的事儿都好办,这回我大哥撞枪口上了,不是判刑的事儿,是性命难保啊!” 孙大爪子老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问:“这么严重。” 黑蛋瞪着眼睛说:“扯上毒#品了,不赶紧想办法,绝对够杀头了。” 孙大爪子老婆一听这话,愣了一愣,之后放声大哭,边哭边骂道:“这个王八犊子,我天天劝他,做点稳当生意,家里够吃够喝就行了。他就是不听,怎么还跟那玩意儿扯上了呐。这不是找死吗?呜呜――” 五虎嗫嚅道:“嫂子,要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怨我大哥,我大哥也不一定知情,都是老二管的。话说回来了,现在说别的没用了,救人要紧。嫂子一下拿不出来,咱亲戚朋友凑一凑吧。我出二十万。不行把房子卖了,也得救大哥呀。” 孙大爪子老婆看了五虎一眼说:“这时候,你能说这话,不枉你你们兄弟一场。” 黑蛋也假装仗义地说:“我也没什么钱,到现在连个房子都买不起,为了大哥,我也出二十万。” 孙大爪子老婆的痛哭声小了,变成轻轻的抽泣,说:“你大哥那辈子烧了高香,交了你们这些好哥们儿,既然这样,让我想想。” 孙大爪子老婆是真心感谢黑蛋和五虎,其实她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看不透人心。 当初孙大爪子老婆拿出四块金砖,每块1000克,价值四十七八万。黑蛋却只送给“烂柿子”两块金砖,他自己匿下了两块,价值九十多万。 黑蛋下跪哀求“烂柿子”捞孙大爪子,也不是出于哥们情义,他有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捞人成功了,他就独吞两块金块,如果事儿办不成,四块金砖都得退回去,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了。所以,他必须尽力促成这事儿。 现在看孙大爪子媳妇不想出钱,事儿就办不成了,所以,他宁愿再出二十万,以示仗义,目的还是要把事儿办成。即得了好处,又落下仗义的名声,这就叫名利双收,实质是趁火打劫。 黑蛋的阴谋就连“烂柿子”也没想到。但是,“烂柿子”显然夸大了案情,其实也是想黑孙大爪子一把,这俩个家伙,说他们是趁火打劫一点都不过分。说他们是一丘之貉,恰如其分。 孙大爪子老婆擦擦眼睛,问五虎:“你账上还有多少?” 五虎说:“估计三五十万还有。” 孙大爪子老婆说:“家里还有二百多个,都凑一起,差不多三百了,还差二百,我再想办法。” 孙大爪子老婆进里屋打电话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孙大爪子老婆出来了,哭丧着脸说:“亲戚朋友又凑了一百万,还差一百万。咋整?” 五虎咬了咬牙说:“大嫂,这一百万我来想办法,我现在就回酒店去,召集兄弟们凑,借也行,头拱地我也凑齐了。” 孙大爪子老婆又哭了,这回是让五虎感动的。边哭边说:“老五,我和你大哥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平时你们称兄道弟的,那算什么,这时候才看人心呢。” 五虎受到鼓励,更来了劲,涨红着脸说:“大嫂,你别上火,我大哥平时虽然脾气不好,嘴黑一点,但对兄弟们没二话,我就不信他们就一点也不念我大哥的好。” 黑蛋眼光一亮,添油加醋地说:“这就好办了,夜长梦多,口供上报了,再改就难了。要办就尽快。” 五虎站起身说:“我这就去。” 当天傍晚,黑蛋带着五百万现金返回省城交给了“烂柿子”。“烂柿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两个大皮包,不耐烦地说:“草!竟整这些烂事儿,还得我去求人。” 黑蛋立即点头哈腰,哀求道:“大哥受累,老弟忘心里了。将来一定报答大哥。” 孙大爪子被抓进去的第三天下午,突然被释放了。 五虎和黑蛋在看守所大门口已经久等了,接了孙大爪子往回走,说起捞他的经过,黑蛋话里话外不断地表功,五虎帮腔。孙大爪子老虎出笼,惊魂未定,对黑蛋感激涕零。 当天晚上,五虎给大哥接风洗尘,感谢黑蛋几天来的辛苦。 五虎开车平时走顺了脚,竟把车开到了自家洗浴中心前。停了车才发现不对了,自家的洗浴中心前冷冷清清,这才突然想已经被查封了。拍拍脑门说:“草!这脑袋,肯定是让驴踢了。” 孙大爪子触景生情,脸色阴沉。从进去那一刻心里就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平时各路神仙都喂饱了,船怎么说翻就翻了个底朝天呢? 孙大爪子问黑蛋:“兄弟,问你个事儿。草踏马滴!老子不差钱儿,不差事儿,到底差啥呢?” 黑蛋故意高深莫测地说:“哥,这你就不明白了,这次是空降来的,上边直接督办,没通过地方,你还不知道吧?倒霉的不光你一个,挺多人自身难保呢。” 孙大爪子问:“上边?……天高皇帝远,他们怎么摸的这么准?” 黑蛋说:“哥,看看网上的视频你就知道了,有人背后捅刀子。” 孙大爪子问:“谁?” 黑蛋呵呵一笑说:“这事儿难说。” 孙大爪子咬了咬牙说:“这是下死手了。” ------------ 一0二,困兽犹斗 孙大爪子突然被释放了,急于搞清楚谁对他下死手。五虎给他接风洗尘,他也玩儿的毫无兴致。 陪着黑蛋玩儿的半夜,回到家见老婆一直坐在客厅等他,见他全须全尾地回家,喜极而泣。 孙大爪子瘦驴拉硬屎,对老婆说:“草!哭啥?老子这不回来了嘛!” 老婆说:“你再不回来,我就活不成了。” 孙大爪子往沙发上一靠说:“老子是那么白给的。下午就到家了,陪黑蛋来,这把还多亏了黑蛋了。” 老婆翻翻白眼说:“你可算了吧。” 老婆把前前后后经过唠叨一遍,孙大爪子听老婆说花了四块金砖,五百个现金,当即变了脸,气得一跺脚说:“我草踏血马!我以为我挺黑,他们比我还黑。” 老婆以为孙大爪子心疼钱,责怪自己,赶紧说:“我一个女人家,就像天塌了,还能怎么着?就想救你出来,你到说这话。” 孙大爪子看看泪眼涟涟老婆,不管怎么样,她肯出这么多钱捞自己,就说明她对自己一片真心,心里不免一热。赶紧安慰老婆说:“你别误会,你没毛病,我是说他们。” 老婆问:“他们是谁?” 孙大爪子想了想,不能跟老婆说太多,说多了也没用,便语气和缓地说:“不说这事儿了,钱这玩意儿,就像水,流进来,流出去。怎么花出去的,我再怎么挣回来。” 老婆说:“这回快把我吓死了,挣钱没错,可别这么着了。” 孙大爪子往床上一躺说:“半夜了,睡吧,这几天太累了。” 世道人心,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强就不舒服,就盼着你倒霉。 孙大爪子进去了,有点大快人心的意思,现在突然回来了,不免偷偷地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马仔们本以为孙大爪子这回肯定要吃花生米,回不来了。事实正相反,不免猜测老大神通广大,背靠大树好乘凉,又都聚拢来。 有些马仔碍于情面,是借了钱的,此时更有居功邀宠之心,孙大爪子的海鲜大酒店一时人来人往,探视的人门庭若市。 孙大爪子跟马仔们闲聊,话题还是离不开一个主题:出这么大的事儿,漏洞出在那儿了? 一个马仔看了网上曝光的视频回忆说,那几天有二个操辽宁口音的人嫌疑最大。 孙大爪子想不到事儿坏在一个小姐身上,让马仔把视频中那个收了钱,坏了规矩的小姐找来,就算她不是卧底,也可能知道更多事儿。 马仔们找了一天,回话说:“那丫头叫小芳,进去第二天就出来。去她家找,没在,说是去外地了,很可能是躲了。” 孙大爪子问:“她是新人?还是老人?” 马仔说:“老大,是老人,我看不像卧底。纯粹是见钱眼儿开。”说完猥亵地一笑。 孙大爪子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板着脸点点头。 等马仔们都出去了,孙大爪子问五虎:“老五,你琢磨,是谁点了咱的水?” 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几天我一直想这个事儿,想来想去,除了江波没别人。” 孙大爪子犹豫着说:“这事儿有点邪。江波这人我还算了解,他没这么阴呢。” 五虎说:“他有个堂哥,会不会是他的主意?” 孙大爪子低头想了一会儿说:“背后肯定有高人。” 五虎问:“上次咱商量好的事儿,还接着整不?” 孙大爪子最初计划先搞掉球球,明义和于龙。搞掉了这些人,江波就失去了保护,以此震慑江波,让他知难而退,主动交出公司的管理权。现在看来,江波不仅没退缩,反而背后捅了他一刀,这一刀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孙大爪子问五虎:“那条狗死了没有?” 五虎说:“没有,听说还在医院躺着呢。昏迷不醒,都说醒不过来了,姓于那小子不死心,一直守着。” 孙大爪子又问:“那个司机呢?” 五虎说:“也在医院呢,医生说他三个月下不了地儿。以后下了地儿也武功全废。” 孙大爪子咬了咬牙说:“咱以前的想法错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狠,咱吃亏就吃在这儿了。一不做,二不休,老话说,打蛇先打头,不把头拧下来,它就会咬人。” 五虎听了这话心里一颤,这是要对江波下死手了,轻声说:“大哥,现在……你想想,没有可靠的人儿呀。” 孙大爪子面目狰狞地勾勾手指,五虎把头凑过来,两人咬了半天耳朵。 五虎呆呆地坐回原位,犹豫着说:“大哥,这得一大笔钱呐。咱现在四兜见底儿了。大嫂跟你说了吧?……这把,那笔钱都是兄弟们凑的。” 到这个时候孙大爪子才猛然醒悟到,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除了贷款就是欠债了。 孙大爪子点点头说:“你大嫂跟我说了个大概数,你有明细吧。” 五虎点头说:“有。” 孙大爪子说:“拿来给我。” 五虎回自己办公室,拿了借款明细交给孙大爪子,孙大爪子仔细看了一遍,数目跟老婆说的差不多。看见五虎出了二十万,心里暗想,小子,这些年,你跟着我赚了几百万,关键时候不仗义呀。又看到黑蛋也出了二十万,心里暗想,泥踏马滴!黑了我二百万也不止,别拿我当傻瓜。 孙大爪子心里这么想,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黄。想发火骂几句,却咬牙忍住了。目前自己的处境,谁也得罪不起,大虎和四虎掉黑水河淹死了,二虎和三虎又进去了,啥时候出来说不定。只剩一个五虎,还得靠他跑腿,办事儿,只好忍了。 孙大爪子收好了明细,勉强挤出个笑,口是心非地对五虎说:“兄弟们的情我记心里,没兄弟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五虎当初只出二十万,确实是三心二意的考虑。 那个情况下,如果一分不出,老大万一出来了,面子上不好看,再者,别人看着也不好看,落下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出多了又怕老大出不来了,岂不是白扔了一样? 五虎红了脸说:“大哥,兄弟们这点儿钱无所谓,不着急。问题是,那笔钱……另外,这个月酒店工资也没着落。” 孙大爪子想了想说:“办法会有的。景区一天收入好几万呐。” 五虎眨眨眼睛说:“那也不是咱的呀。” 孙大爪子瞪园了眼睛说:“草踏马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放心,很快就是咱的了,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把了。” ------------ 一0三,穷凶极恶 孙大爪子老婆花了六七百万,终于让孙大爪子重获自由。可是,孙大爪子心里苦不堪言。 冰和粉的事儿,孙大爪子并非一点不知情。当初二虎偷偷请示他,说有人要借咱这地儿作个赚钱的生意。 看二虎鬼鬼祟祟的样子,孙大爪子就起了疑心,问:“什么生意?” 二虎吭哧了半天才说:“大哥,你知道不,冰和粉能赚大钱。” 孙大爪子想都没想就说:“草!老二,你是活腻了,那玩意儿碰不得,闹不好,掉脑袋。” 二虎早就收了人家大笔的好处,成心想促成这笔买卖,当然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便信心十足地说:“大哥,你这话说的没错。不过,老话说富贵险中求,想发大财,就得冒大风险,归根结底就看值不值,再说了,也看怎么干。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孙大爪子听出点意思,便来了兴趣,问:“你有啥招儿?” 二虎说:“这事儿咱不能直接整,让别人整。” 孙大爪子有点明白了,问:“草!你把话往明白了说。” 二虎看孙大爪子来了兴趣,便嘿嘿一笑说:“要是整,我是这么想的,咱把按摩包出去,签个协议,咱只管收钱,别的他们自己负责。” 孙大爪子直摇头说:“草!老二,你可别扯了。这事儿不一般,协议当个屁,出了事儿啥也不好使。” 二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大哥,有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厚能让磨推鬼。” 孙大爪子看着二虎,问:“你把话说明白,啥意思?” 二虎又嘿嘿一笑说:“大哥,实话跟你说吧。这事儿我想了半个多月了,也跟他们谈了,他们答应每个月交五十万。” 孙大爪子眼睛一亮,问:“多少?” 二虎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说:“五,十,万。” 孙大爪子心动了,心动归心动,铤而走险的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孙大爪子低了头沉吟不语。 二虎看出孙大爪子心动了,但下不了决心,便趁热打铁说:“大哥,这五十万,咱别自己全吃了,拿出一半,各路神仙该烧香的烧香,该上供的上供,把他们都伺候好了,啥事儿摆不平?再说了,就算有事儿,只要有人关照,有协议,也是他们的事儿,和咱有啥关系?” 孙大爪子迟疑地说:“这事儿,就怕没那么简单。得好好想想。” 二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哥,你也知道,光靠洗澡,搓澡剩不下几个钱,这事儿的关键是关系,有关系,有人罩着,就能捞一把;但搞关系,没钱不行。” 孙大爪子脑筋飞转,觉得二虎说的有道理,呷了一口茶,定了定神,翻来覆去地想,承包出去,是一道防火墙;洗浴中心是你二虎是主管,这又是一道防火墙,有这两道防火墙,火再大也烧不到自己。 孙大爪子咳嗽了一声,点点头说:“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有一条记住,万一漏兜了,一口咬死,就有救;承认了就是死。” 二虎从牙缝里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 为了把事儿做的机密,二虎定了几条铁律:一是生意只做熟人;二是生人加入,必须有熟人介绍。 世上没有透风的墙,很快江湖上就有了风言风语,但是,外人是只听辘辘响,不知井在那儿。 二虎的生意如日中天,孙大爪子的账号上数字越来越好看。为保平安,便有大笔的钱用来疏通关系,缔结保护网。 江湖上有了风声,但有上界的大神提醒孙大爪子:“商人要赚钱,这是正常的。偶尔打个擦边球,民不举,官不究。但有的钱能赚,有的钱,打死也不能赚。” 孙大爪子听懂,马上指令二虎住手。过两个月,风声过去了,便重操旧业, 洗浴中心这档生意做做停停,已经有几年了,孙大爪子也赚得盘满钵满。 期间也有人举报过,因为没有切实证据,最后都不了了之。孙大爪子便有点张狂,过分相信了保护伞的力量。 孙大爪子做梦都想不到,事竟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姐手里。 警察突袭那晚,东西是从承包人的房间沙发靠背里搜出来的,不是从二虎的办公室搜出来的。有了这个底,孙大爪子进去后,无论审讯人员怎么问,一口咬定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一点也不知情。 孙大爪子相信,二虎也会像自己一样,死也不会承认。因为承认了就是死。 孙大爪子相信,没有口供,没有证据,警方就没法定罪。孙大爪子还相信,只要自己拒不承认,就会有人出面捞他。如果孙大爪子定了死罪,会有一大批人跟着倒霉。 可是,让孙大爪子窝火的是别人还在观望时,黑蛋和“烂柿子”先对自己下手了。 这事儿怪不得老婆,遇上这事儿,老婆肯定吓傻了,上了黑蛋和“烂柿子”的当,他们一吓唬,就黑了自己六七百万。 这是个哑巴亏,明明吃了黄莲,还不敢说黄莲苦,还得跟黑蛋称兄道弟,不敢得罪,因为得罪不起。 孙大爪子不敢得罪黑蛋和“烂柿子”,便一门心思算计江波,他这一身贷款和欠债,早晚得爆雷,能不能起死回生,东山再起,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不顾一切,把石佛山旅游公司抢到手。 正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大爪子处心积虑算计江波时,黑蛋也在绞尽脑汁算计孙大爪子。 孙大爪子曾答应搞垮江波后,两人平分江波的股份。只要想办法让孙大爪子吐出江波的股份,自己全占,自己就是第一大股东,就有了公司的管理权,再下一步就是讨好“烂柿子”,只有得到他的支持,这家日进斗金的公司就是自己的了。 黑蛋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越想越美,心情大好,掏出手机,立即招集手下的红蝎子,大哥今天高兴,请兄弟们乐一乐。 孙大爪子被抓后,黑蛋派过去的六个红蝎子都撤回来了,现在是面授机宜,再派回去的时候了。 ------------ 一0四,狼狈为奸 孙大爪子被抓后,黑蛋派过去的六个红蝎子都撤回来了,现在是面授机宜,再派回去的时候了。 红蝎子们一叫就到,最先到的是刀疤脸,他是六个红蝎子中的头儿,投毒球球就是他设计的。 刀疤脸进门就问:“哥,啥情况?” 黑蛋抬头一笑说:“啥情况也不情况,没啥事儿,想兄弟们了,聚聚。” 刀疤脸松口气,坐下说:“哥,最近风声有点紧,我还以为有事儿了呢。” 孙大爪子被抓进去后,刀疤脸有点做贼心虚,生怕自己受牵连。 黑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说:“大爪子出来了,听说没?” 刀疤脸喝了一口茶说:“听说了,大哥你捞的?” 黑蛋喝了口茶说:“不捞咋整,都是兄弟。再说了,商量好的事儿还没办成呢。” 刀疤脸说:“大哥,我看这人不靠谱,和咱不是一路人,指着破鞋扎了脚。” 黑蛋看了刀疤脸一眼,冷笑一声说:“草!他靠不靠谱咱不管,我盯的是那家公司。” 刀疤脸一怔,立马点头说:“大哥,我明白了。” 黑蛋嘿嘿一笑问:“你明白什么了?” 刀疤群奸笑着说:“大哥这招儿叫借尸还魂。” 黑蛋开心地笑了,说:“草!什么破词儿呀。这叫借船出海。” 刀疤脸儿愧然说:“对,借船出海。大哥,你这招儿高。” 黑蛋收了笑脸,对刀疤脸说:“孙大爪子这把差不多全军覆没了,不知道他啥意思,你估计他狗熊了,还是死磕?” 刀疤脸眨眨小眼睛说:“这没法说,不过,那小子不仗义,处事扣扣索索的。” 黑蛋喝了口茶,沉吟着说:“这事儿不能只看眼前,得往前看。等咱哥们儿有了资本,将来怎么着都方便。” 刀疤脸说:“哥,要不是冲大哥,兄弟们才懒得理他呢。” 黑蛋问:“那条狗怎么样了?” 刀疤脸得意地一笑说:“还没醒呢,眼瞅着十多天了,我看是玩完了,就算他醒了也是残废。哥,那条狗真不一般,能听懂人话,真有点可惜了。当初有点下不去手,想把他偷回来,兄弟们说那家伙太聪明,偷回来也养不住。” 黑蛋沉吟着说:“大爪子出来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你打听打听,他忙啥呢?” 刀疤脸说:“他呀?草!到处借钱呢,欠了一屁股饥荒。二虎还没出来呢,二虎老婆哭哭咧咧求他,都是一条船上兄弟,他能不救吗?” 黑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要救二虎,他的关系网不好使了,肯定还得来求我。这事儿除了史云彪,谁也办不了。 黑蛋还要说什么,门开处,兄弟们嘻嘻哈哈地进来了。黑蛋便吩咐服务生上菜,上酒。 黑蛋没看错孙大爪子,他虽然出来了,二虎还在里边,二虎老婆哭哭咧咧三番五次地找他,这事儿他不能不管。 其实,二虎老婆不找他,他也得救二虎,二虎要是出不来了,肯定不会放过他,真到了绝望的时刻,为了立功减刑,非把他拉下水不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孙大爪子要捞二虎,首先得筹钱,没钱啥也玩儿不转。但孙大爪子背了一身债,实在拿不出钱了。 二虎老婆救夫心切,动员亲戚朋友凑了二百万,孙大爪子和五虎带着钱箱子去了省城。 这事儿他办不了,还得去求黑蛋。 五虎先给黑蛋打电话,说孙大爪子求见,帮了这么大的忙,要当面谢谢。黑蛋得意地一笑,假情假意地客气一番,便说:“那我恭候了。” 孙大爪子见了黑蛋,先敬上礼物,不免一通口是心非的感谢,扯了一会闲片,就提出想见一见史大哥,一是当面道个谢,二是有事儿相求。 黑蛋先是很为难的样子,说老大忙,不好意思麻烦。孙大爪子一再恳求,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一定想办法帮这个忙。 黑蛋说:“我打个电话问一问吧。” 黑蛋走出房间,给“烂柿子”打电话,说孙大爪子求见。 史云彪正在打高尔夫,不耐烦地说:“他有事儿啊?我没空。” 黑蛋讨好地嘻嘻笑着说:“大哥,你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能不当面谢谢吗?” 史云彪这才说:“呃!带他过来吧。” 史云彪就在高尔夫球场接见了孙大爪子。一个大榆树下,一个小圆桌,四把椅子。史云彪高高在上地坐着。 黑蛋陪着孙大爪子远远走过来,黑蛋大老远喊了一声:“大哥,孙总来了。” 史云彪坐着没动,只是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几位美女说:“你们接着玩儿,我有点事儿。” 美女们嘻嘻笑着走向球场的草坪。 孙大爪子紧走两步来到史云彪跟前,史云彪一指椅子说:“呃!孙总啊,气色不错。回来几天了?” 孙大爪子堆着笑说:“大前天出来的。这事儿让大哥费心了,我这次特意来看看大哥。” 史云彪便见他身后的五虎手里拖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箱,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客气地一指椅子说:“坐吧。” 孙大爪子歪斜着身子坐了,史云彪欣赏着草坪上风情万种的美女,象征性地跟孙大爪子聊了几句家常,对黑蛋说:“都是兄弟,孙老弟太客气了。老弟,我这边还有事儿,你代我招待一下孙老弟吧。” 孙大爪子赶紧说:“大哥,小弟这次来还有点事儿麻烦大哥。” 史云彪看着孙大爪子说:“自家兄弟,有事儿说事儿。” 孙大爪子把捞二虎的意思说了一遍。 史云彪收回目光,转动着饮料杯子,沉吟不语。 孙大爪子赶紧把钱箱子拖过来,放在小圆桌下。史云彪看了一眼,从孙大爪子拎起的重量判断出个大概,微微一笑说:“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个案子不同一般,我给问问吧。” 黑蛋跟孙大爪子使了个眼色,孙大爪子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现在的江湖,已经跨越了忠义的时代,讲究的是利益,是尔虞我诈,甚至自相残杀。 孙大爪子明知史云彪和黑蛋趁火打劫,黑了他的钱,但除了他们无人可求,还得硬着头皮,装出笑脸,跟黑蛋称兄道弟,把忠义挂在嘴上,贴在脑门上,转过脸各打各的小算盘。 黑蛋盛情地款待了孙大爪子,酒足饭饱,孙大爪子带着疤脸和五个红蝎子回到石佛,临别对黑蛋千叮咛,万恳求,把兄弟的事儿当回事儿,咱们的事儿离不开二虎。 黑蛋满口应承,悄悄问:“那个姓江的,你想咋整?” 孙大爪子凑到黑蛋耳朵上说了几句悄悄话。 黑蛋一怔,问“把握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孙大爪子恨恨地说:“是个老手,专吃这碗饭的。事到如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兄弟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把了。” ------------ 一0五,煎熬 孙大爪子从看守所出来,背了一屁股债,决意孤注一掷,跟江波死磕到底。为救二虎,孙大爪子筹了一笔钱,到省城见黑蛋,黑蛋引见了史云彪,送上大礼。 黑蛋盛情款待了孙大爪子,两人各怀鬼胎,黑蛋派刀疤脸和五个兄弟跟着孙大爪子回去。 临分手,黑蛋悄悄问孙大爪子:“那个姓江的,就这么算了?” 孙大爪子一咬牙,趴在黑蛋耳朵上嘀咕了几句。 黑蛋一怔,问“把握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孙大爪子恨恨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兄弟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把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黑蛋不怕火烧得大。便别有用心地拱火说:“有道理。” 孙大爪子在黑蛋的肩膀上亲热地拍了拍说:“老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事儿,兄弟还得助我一臂之力。” 黑蛋很痛快地应承说:“这还说啥了,什么你呀,我呀,咱不是一起的嘛。” 刀疤脸带着五个马仔回到石佛县城。安顿好马仔们的吃住,刀疤脸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派马仔去石佛山景区医院,探听球球的情况,是死了,带是活着。 球球几次出击,咬伤了十几个马仔,一口下去就撕下一块血肉,快如闪电,防不胜防。提起球球,所有的马仔都心有余悸,简直成了马仔们无法摆脱的噩梦。刀疤脸发誓除掉球球,不然,马仔们畏惧如虎,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两个马仔立即去石佛山景区医院跑了一趟,回来对刀疤脸说:“哥,整明白了,那条狗没死,不过,还昏睡不醒呢。医生和护士都说不行了,成了植物狗了。姓于那个傻小子不死心,没黑没白地守着。我亲眼看见的,姓于那小子小脸儿蜡黄,瘦成叨螂了,再折腾几天,狗不咽气,他先完犊子了。” 刀疤脸问:“真的假的?不是扯犊子吧?” 马仔指天发誓说:“大哥,谁扯犊子天打五雷轰,跟谁扯犊子,我也不敢跟大哥扯呀。” 刀疤脸点点头,得意地笑了。球球废了,是刀疤脸的业绩,从此,马仔们没什么可怕的了。于龙再厉害,独木难成林。 球球仍然昏迷不醒。 球球已经昏迷第十二天了,完全靠输液维持着一口阳气不咽,瘦得皮包骨头。 于龙的傻劲又来了,他一天24小时不离开病房,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十几天下来,把自己也熬成了一把骨头。 大家对球球已经不抱希望,现在更担心于龙,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可是,无论是谁,无论怎么劝,于龙都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这天,江波,江峰和江月从医院探视回来,坐在办公室犯了愁。江波叹着气说:“这样下去不行,眼瞅着把于龙熬完了,发现没?人都脱了相了。” 江月阴着秀美的小脸,无奈地说:“那咋整?谁劝也没用,我看,这小子不光是有点傻,还犟地要死,是头犟驴。” 江峰呵呵一笑,挠挠头皮说:“我看,这不能说是犟,这小子有点死心眼是真的,我也正敬佩他这一点。其实没别的,他跟球球有感情,于龙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点应该理解他。要我说,这事不用愁,交待医生,对球球继续尽力治疗,还有,多派几个人轮流陪护,即陪护球球,也陪护于龙,劝他多吃点饭,多睡点觉。无论球球结果如何,咱尽全力就得了。” 江波点头说是,只能这样。 江月想了想,在一张A4纸上写了几笔,按铃叫来秘书,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从明天起,这三个人抽调到总部临时帮忙。”说完拿起A4纸交给秘书,秘书看了看,三个人是:秀丽,孙超和三胖。 秘书不解地问:“让他们,来总部?帮什么忙?” 江月说:“去医院,轮流陪护于龙和球球。” 秘书怔了怔,说了声明白了。 其实,每天陪着于龙的不止秀丽,孙超和三胖他们三个,明义已经出院,双腿打着石膏,坐着轮椅,二个小兄弟推着他满世界溜达。这小子是个乐天派,每天仍就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他几乎天天长在球球病房,扯东拉西,天南海北地胡侃,大家都明白,他是在分散于龙的注意力。 这天傍晚,于龙去卫生间,秀丽和三胖突然听到巨大的声响,两人吃惊地对视一下,一齐跑进卫生间,看见于龙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胖哈腰抱起于龙,大声呼叫。 秀丽转身跑到走廊,扯着嗓子大叫:“快来人呢!救人呢!救命啊!” 几个医生和护士跑步过来,大家扶起于龙放到床上,还好,没用抢救,于龙自己醒过来了。 医生问:“你刚才怎么了?” 于龙想了想说:“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了。” 医生给于龙仔细检查了身体,对于龙说:“看你瘦的,就剩骨架子了,你太虚弱了。输点能量吧。这样下去要坏菜。” 于龙点头同意。 于龙摔倒的消息很快就报告了江波,三位老总,明义还有要好的同事都来探视,闹闹哄哄,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陆续散去。 按照平时排班,夜班是三胖和孙超轮流值班,秀丽只有白天班,每天晚上七八点钟,天黑之前秀丽就回去了。这天于龙摔倒了,秀丽不放心,一直陪到晚上十点多也没走。 等大家陆续散去了,三胖说:“秀丽姐,我送你回去吧?”却见秀丽坐在球球病床前无声地掉眼泪。 三胖连问三次,秀丽也不搭言,只好随她。 于龙输的液体里有镇静安眠药,于龙沉沉地睡去了。三胖看看于龙,看看黙黙流泪的秀丽,不知如何是好,在地上走来走去,来回转圈儿。 夜越来越深了,周围安静下来,于龙发出轻微的鼾声,十几天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 秀丽擦了擦眼睛,看看窗外乌黑的夜色,抚摸着球球瘦骨嶙峋的身体,轻声念道:“球球,你睡得够了,快醒醒吧。你再睡下去,要出人命了。” 秀丽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自言自语。 三胖心里暗暗发笑,秀丽看似时尚女神,现代人,却怎么突然像个农村老太太,念道这些有用嘛? 秀丽却像和尚念经,一遍一遍念个没完。 然而,奇迹却降临了。球球的身体抽动了一下。秀丽一惊,抽回手站了起来,盯着球球愣住了。 三胖问:“怎么了?” 秀丽摸了摸球球说:“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三胖快步走过来,惊喜地问:“真的?” ------------ 一0六,复活 球球昏迷十多天不醒,于龙不离不弃精心守护,秀丽,孙超和三胖轮流陪伴,就在于龙因身体虚弱摔倒那天晚上,秀丽抚摸着球球自言自语说:“球球,你再不醒,就要出人命了。” 真情终于感动了上帝,奇迹降临了。球球的身体抽动了一下。秀丽一惊,抽回手站了起来,盯着球球愣住了。 三胖发现秀丽异常,问:“咋的了?” 秀丽摸了摸球球说:“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三胖两步垮过来,瞪着眼睛问:“你说的……真的?” 秀丽点点头,继续呼唤道:“球球,你是不是动了一下,再动一下看看。” 球球的前腿果然又动了一下,秀丽一声惊叫:“哎呀妈呀!球球!球球!你,睁开眼睛。” 球球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散漫地打量着光明的世界。 三胖扑过去,抱起球球的头大叫道:“球球!球球!卧草,你小子醒了!” 球球四肢抽动,似乎要爬起来,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秀丽回身跑到于龙床边,在于龙脸上拍了几下,叫道:“于龙,快醒醒,你看,你看呢!球球醒了。” 于龙被秀丽拍醒了,一骨碌跳下床,睡眼惺忪地问:“咋的了?咋的了?” 秀丽拉着于龙的手走到球球病床边,球球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于龙,四肢抽动,挣扎着要站起来。 于龙怔了几秒,晃晃脑袋,感觉不是做梦。快步走过去,按住球球说:“别动,别动。” 球球跟于龙四目相对,四目潮湿,秀丽喜极而泣,掩面抽泣起来。 于龙问三胖:“他想站起来,好像站不起不来了。” 三胖脸上乐开了花,半开玩笑说:“他跟你一样,虚弱。十了天不吃食,能站起来才怪呐!别急,看我的。” 三胖转身出了病房,半个小时后三胖回来了,带来了牛奶,煮鸡蛋,还有一块鸡脯肉。 三胖把带来的食物弄碎,混合在一起,于龙抱着球球的头,于龙立即明白了,对球球说:“球球,张开嘴,吃东西。” 球球果然张开了嘴,三胖用汤勺把食物喂给球球吃。 三天后,球球下地了,虽然走跑摇摇晃晃,像个学步的婴儿,对于龙来说,这就够了。 在三胖的精心喂养下,球球一天好似一天。球球活过来了,于龙的睡眠和饭量也正常了,也和球球一起活过来了。 生活重回正常的轨道。 旅游的旺季来了,景区每天车来车往,游人如织。形势越好,江波心情越沉重,不知道下一步孙大爪子还会使什么阴招儿。 卧底吉放传来消息说,孙大爪子放风要出售洗浴中心和海鲜酒店的房产,说是石佛县不能混了,要到省城发展。 江波和江峰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静观其变。 几场大雨过后,正在修建的景区水上乐园施工遇到了问题,水上乐园原本建在河与山之间的一片河滩上,河与山之间原来有一条宽阔的浅沟,这是百万年来山洪入河自然形成的导流沟。水上乐园的设计忽视了这条沟,阻碍了季节性山洪入河的通路。 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山洪带着枯枝烂叶和大量淤泥奔流而下,漫过了大半个游乐场,几十名工人清理了两天才清理干净。因此,必须修改原来设计,给山洪出路,消除水患。 工程师提出两个方案,一是沿山脚修一条五百多米长的导流槽,引洪入河;这个方案的优势是一劳永逸,问题是资金投入很大,工期延长,另外雨季施工面临堵多困难。另一个方案是在原来浅沟的位置修一条二百多米长的暗槽,从水上乐园下方直达河边。这个方案的优势是资金投入少,工期短,但暗槽在地下,山洪来时携带大量枯枝烂叶和淤泥,将来暗槽可能会发生堵塞,得经常疏通维护。 这两个方案都提交到了江月的办公桌上。 江波,江月,江峰还有副总针对两个方案讨论了一番,第一个方案资金多少可以不考虑,但得破坏一部分山体,也就是破坏了生态,需要请示有关部门进行生态评估,得到批准才能施工,耗时费力;第二个方案虽然省时省力,却是个临时性的方案,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四个人讨论了一番,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实在探查,再做决定。 秘书通知于龙说,江总一会儿到工地考察,备车。 于龙把车开到总部大楼前。 江月的车是台豪华SUV,车里香气扑鼻,干净的苍蝇都无处落脚。交车时江月说,这台车除了江波和江峰,没有外人坐过。言外之意是不允许别人坐她的车,于龙虽然有点傻,这话还是听懂了。回答说:“知道了。” 其实,于龙有意带着球球上班,江月既然有话,怕她嫌弃球球坐车,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于龙的车刚停好,江波,江月,江峰还有副总都出了总部大楼,纷纷上了自己的车。 江月上车后问:“咦?怎么你自己?球球呢?” 于龙说:“在家呢。” 江月说:“怎么不带着?他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呢?” 于龙横了江月一眼说:“你不是说这车不能让外人坐嘛。何况一条狗!” 江月甜美地笑了,红了脸说:“死心眼儿,球球是外人吗?” 于龙赌气说:“他不是外人,他是狗。” 江月也赌气地说:“就算是狗,但不是外狗。” 于龙没词了,人家是老总,老总说什么是什么,便问江月:“啥意思?” 江月用命令的口气说:“说你死心眼不爱听是吧?当司机要善于领会领导意图,别太教条。” 于龙来气了,一会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图?这不是存心整人吗?便说:“我傻,领会不了,又不是我想当你的司机。” 江月看着于龙气恼样子却很开心,此时以胜利者的姿态嘻嘻一笑说:“还挺自尊!好吧,我声明一声,你不是死心眼儿,行了吧。” 于龙满不在乎地回答:“傻我都不怕,我还怕死心眼儿。” 江月掩嘴咯咯笑了,换了柔和语气说:“好,我现在郑重宣布,球球可以坐我的车,以后上班带着他,这样行了吧?” 于龙低头一笑说:“那还不简单,一会儿路过,接上他就完了呗。” 江月又来了恶作剧的念头,板了脸说:“真没见过,一个司机总跟老总顶嘴,下不为例啊!” 于龙一梗脖子说:“要是这么说,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月扭头偷偷笑,这个傻子,傻得可以。 ------------ 一0七,空中暗杀 于龙出院后正式当了江月的司机。最近江月很少用车,于龙也就闲着没事儿。这天要去水上乐园考察,上了车发现没有球球,两人斗起了嘴。 江月没把于龙当司机,更没当外人,所以偶尔使小性子,挫着于龙玩儿,于龙却当真,每每气恼不已。 老话说:远看姑娘,近看牛。远看姑娘个个都好看,都可爱,都是女神。走近就不同了。 于龙自从给江月当了司机才发现,这丫头霸道,任性,还爱恶作剧。有事没事爱挫人,一会儿板着脸像老总教训人,一会柔声细语地不讲理。于龙这一天天的,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急眼了就说不干了,还好,这一招好使,于龙真板脸说你再找司机吧,江月知道于龙急了,立马就软了,但这招儿虽然好使,也不能天天使不是。再说了,真要是不干了,怎么对得起江波呢。江波在石海郑重其事地托付说以后好好照顾他妹妹,于龙是答应了的,没想到一个承诺让自己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球球出院后,身体仍然虚弱,三胖为了照顾球球和于龙挤一个床住了几天,在三胖的精心喂养下,球球的身体恢复的很快,除了反应有点迟钝,体力稍显消瘦,其它的基本恢复正常,已经能跟三胖疯跑,跳跃。 三胖满有成就感地说:“有苗不愁长,再过两礼拜,球球还是球球。”第二天三胖就回工地了。 于龙把车开到楼下,对江月说:“我上去,一会就下来,你别下车。” 球球也是第一次坐江月的车,被车上的香味熏得直喷鼻子。江月爱惜地摸了摸球球脑袋,说:“小子,命真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球球知道江月的举动是欣赏他,便用头拱了拱江月的手,尾巴摇成转轮。 于龙轰了一脚油门,提醒车要开了。江月和球球都坐好,车子驶出宿舍大院,加油追赶江波他们。 这是个阴天,是那种看不见云,也看不见太阳的,天空像蒙了一块灰布的阴天。 于龙刚学会开车,乘客又是江月,心里有点紧张,浑身僵硬,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目不斜视,紧盯路面。 江月看着于龙紧张的样子,不时抿嘴偷笑。 于龙和江月到达现场时,江波他们也刚下车,一群人正往工地走。几个戴着桔黄色工程帽的设计和施工管理人员陪着,他们一齐望向南山,不时有人指指点点,比比划划。 几天前,过山洪冲刷的地面虽然经过清理,但过水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蒿草和小树都倒伏在地,地面上残留着一汪一汪的积水和淤泥。地面泥泞难走。 江月在前,于龙随后,球球东张西望地跟在最后边,选择相对干爽的地方往前走。 前面的队伍里,江峰的司机走在最后边,他不断地四处张望着。最近虽然孙大爪子麻烦缠身,自顾不暇,风声松了,但保镖的警惕性是时刻不能放松的。 于龙上班后江波也曾嘱咐说,他们在暗处,咱在明处,时时刻刻都不要放松警惕,孙大爪子什么坏水都有。 有了上次在收费处被痛殴的经历,于龙相信江波的话,所以,当秘书通知他备车时,就把防暴背心穿上了身,外罩一件宽松的黑T恤。 于龙四处观察一遍,这里很开阔,不远处是工棚,很多工人在干活,在这儿设伏是不可能的,这儿是公司的地盘,便觉得江峰的司机有点多此一举,或者是职业习惯。 工程设计人员带着江波先到了河边,查看了山洪流过的路径,又从河边往山脚走,讲解着第一套导流方案的地点和工程规划。 于龙发现江峰的司机仰头一直盯着天上,他也往天上看去,却见一架无人机在上空盘旋。却听江峰的司机问施工队长:“你们这儿有人玩儿无人机吗?” 施工队长抬头看了看天的无人机说:“我的人活儿还没完呢,那有空玩这个?” 三胖也跟在队伍里,这时说:“别是游客在玩吧?经常有,不稀奇。” 三胖的回答很有道理,大家都收回目光,江波和工程设计人员继续往山脚走,边走边讨论导流槽的工程问题。 江峰的司机似乎察觉到什么,紧走几步,挨近了江峰,头却一直仰着,密切关注着那架飞来飞去的无人机。 受江峰司机的启发,于龙也靠近了江月,他有一种直觉,感觉这架无人机不同寻常,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因此也仰着头,密切关注着天上这架无人机。 江波和设计人员走近一片树林边,却是一条流水潺潺的水沟,江波和设计人员跳过水沟,继续往前查看。 这条水沟很宽,不是谁都能一跳而过,岸边很湿滑,大家便停步在水沟这边,看着江波和设计人员在前边比比划划说着什么。、 于龙抬头看时,发现那架无人机好像掉下来一样,直冲江波俯冲下来。正自疑惑,却听见江峰的司机大喊:“江总,不好,快跑,趴下。” 于龙立即明白了,他本能地抢前一步扑倒江月,抱起她就地滚了几滚,把她压在身下。 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随后听见球球“嗷”一声尖叫,一团淡黄的烟雾四散开来,瞬间笼罩了大地,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于龙紧紧地压着江月一动不敢动,直到听见江峰的司机说:“凶手在那儿呢,我去追他。” 却见江峰一把拉住他的司机说:“不行,太危险,先救人。” 于龙抬头看时,南山坡矮树丛在晃动,似乎有人在往山上跑。 于龙站起身,身下的江月已经吓白了脸,于龙把江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江月:“没事儿吧?起来活动活动。” 江月爬起身,在地上走了几步说:“没事儿。” 于龙和江月把目光投向水沟对面,几十米外的水沟那边,江波和那位设计人员躺在地上,江波满脸是血,身下有一滩血。 江月大叫一声,跳过水沟向江波跑过去,抱起江波的头,哭喊着:“哥!――哥!――哥!――你醒醒!” 江波双目紧闭,毫无反映。 于龙四顾左右,有人趴在地上,有人身上带血,有人在痛苦的叫唤。三胖抱着流血的右腿,愣怔怔地看着于龙。远处正在施工的工人们正潮水般涌过来。 于龙大喊一声:“球球!” 球球浑身发抖,瘸着一条后脚,一拐一拐地从草丛里钻出来。 ------------ 一0八,舍命追凶 江波带着一帮人考察工地,一架小型无人机突然从天上俯冲下来,在他头顶爆炸。 于龙把江月压在身下,保护了江月,江波却倒在血泊中。 南山坡上有矮树在晃动,江峰的司机判断是凶手在逃跑,起身要追,被江峰拉住,大叫:“危险!先救人要紧!” 于龙四顾左右,见有人趴在地上,有人身上带血,有人在痛苦的叫唤。三胖抱着流血的右腿,愣怔怔地看着于龙。 刚才在远处施工的工人发现这边出了状况,正潮水般涌过来。 于龙往南山方向看一眼,大喊一声:“球球!” 球球浑身发抖,瘸着一条后脚,一拐一拐地从草丛里钻出来。 于龙从工人手里夺过一把铁锹,撒腿向南山追去。球球有一条腿受了伤,只有三条腿吃力,拐了拐了跟在后边。 江峰在后边大喊:“于龙回来!危险!” 于龙头也不回地喊道:“我非抓住那小子不可!” 于龙跑步追到矮树处,见有一块卧牛石,石头周围的杂草和树叶有踩踏的痕迹。于龙蹲下身,仔细查看后对球球说:“球球,闻一闻,这是那个坏蛋的味道,记住这个味道,追上那个坏蛋。” 球球转圈儿嗅了一会儿,看看了于龙,之后沿着山坡向上爬去。 山陡坡滑,于龙和球球爬的十分吃力,尤其是球球,只有三条腿给力,常常是爬一步,退半步。 于龙这时才觉得,用力爬山时,自己的屁股刀剜一般疼,用手一摸,手上有血。原来自己也挂彩了,刚才太紧张没觉得疼,现在叫劲儿的时候,它却疼起来了。 于龙追上球球,发现球球右后腿也在流血,便撕下T恤的下摆,给球球包扎了伤口。 于龙拍着球球的脑袋说:“球球,知道你受伤了,我也受伤了,不过没事儿,坚持住。记住那个气味,咱俩去追那小子,就算他跑到耗子洞里,也得把他揪出来。抓住他就能揪出孙大爪子,孙大爪子就完蛋了,咱就能过安稳日子了,听懂没?” 球球汪汪叫了两声,表示听懂了,之后又嗅着气味往山上奋力爬去。 球球虽然也带伤,只有三条腿给力,爬山的速度却比于龙快的多。于龙拄着铁锹跟在球球后边,两人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每前进几十米,于龙便选一棵最粗壮的树,用铁锹把树皮铲掉一片,露出白茬。这是进山的老规矩,山里人都知道,大山如海,深不可测,进山容易出山难。进山的人常常转山,也就是迷路,最后被困死在大山中。 于龙砍下标记,一是方便自己循着标记返回来;二是他相信一定有援军随后跟上来,这个标记就是指路牌。 球球边嗅边走,他俩很快就到了山顶,山顶的草地倒伏了一小块,那是有人坐过的痕迹。球球嗅了嗅,又沿着山坡向下走去。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草地湿滑,一不小心就向下滑去,球球只得再爬回原来的位置,重新寻找气味,再继续前进。 于龙连滚带爬地到了山下,又发现杂草倒伏,这是有人坐过的痕迹。球球转圈嗅了嗅,扭头又往山上爬去。 于龙站在原地四顾,原来这儿是一块高地,周围都是低矮的树棵子,刚才的来路一目了然,于龙立即明白了一切。 凶手从山上下来,是想跟接应他的人汇合,逃之夭夭。结果发现了后边追击的球球和于龙,因此不敢接头,只能再往山上去,先摆脱追踪。 于龙仰头看看天,天空仍然阴沉,看不见云,也看不见太阳,像是蒙着一块巨大的灰布。于龙看看手机,已经没有信号,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多,不知不觉得已经追了两个多小时了。 球球已经爬到了高处,坐在草地上扭头望着于龙,他在等于龙跟上来。于龙肚子有点空了,也有点累了,其实他和球球的身体都在恢复中,并没完全康复。 于龙心里并不急,只要有球球在,凶手只要在地上行走,就会留下气味,早一步,晚一步,只要气味在,他是逃不掉的。 于龙喘着粗气追上球球,球球又往前走了。 于龙坐下喘气,额头的虚汗擦掉一层又冒出来一层。 远天传来滚滚的雷声,于龙心里一惊:要下雨?――坏了!雨水会冲刷和破坏气味,失去了气味,这莽莽大山,凶手就逃掉了。 于龙咬牙站起身,追上球球,对球球说:“球球,听见没?打雷了,要下雨,一下雨你的不好使了。坏蛋就逃掉了。快追,咱俩必须抓住他,不能让他逃了。” 球球立即加快了节律,三条腿用力扒地,往山上一纵一纵的冲去。 于龙突然想起,刚才一急忘了留下标记,便在周边三棵树上留下标记。之后双手柱着铁锹,以减少腿上的力量,这样能减轻屁股的疼痛,于龙吃力地往山上爬。 球球体力显然比于龙好,他很快就把于龙甩在后边,经常是于龙汗流浃背地爬上来时,球球正坐在前边等他。 雷声又响起来了,于龙心里更焦躁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追赶球球。 终于爬到了山顶,放眼望去,山外是山,连绵起伏,直到迷茫的天际。 于龙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找了块石头坐下,正想好好喘口气,球球突然在前边叫了起来。随后听到“啪―啪―啪―”三声脆响,树林里拢音,响声回旋振荡,甚是惊心动魄,随即听到球球一声惨叫。 于龙一跃而起,球球肯定和凶手交手了,于龙立即跑上前去。 穿过一片树棵子,看见球球趴在地上,痛苦地哼哼叫着。于龙跑过去,查看球球身上并没明显伤痕,便命令道:“球球,起来,追!” 球球起了两起都失败了,可以看出,球球受伤了,他疼痛难忍。 于龙坐在球球身边轻轻抚摸着球球的后背,发现有一处隆起,腿上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脱落下来。于龙解开绷带,重新包扎好。 刚才球球确实跟凶手遭遇了,球球扑上去时,凶手就地一滚连开三枪,虽然没打中球球,球球却吓了一跳,往旁边躲闪时后腰撞到了树干上,浑身剧痛,一时站不起来了。凶手趁机跑掉了。 球球休息了一会疼痛稍缓,便拱起身体向前爬去,从一处草丛里拖出一个背包。 于龙打开背包,里面有三瓶矿泉水,两个大面包,四根红肠,一把野战匕首,一套冲锋衣,两包烟,一个手电筒。还有零七八碎的野外用品。 于龙把红肠全都给了球球,自己吃了两块面包,觉得体力恢复不少,对球球说:“怎么样?咱饱喝足了,该干活儿了吧?” 球球试探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冲于龙汪汪叫了两声,向空中嗅了嗅,缓步向前走去。 ------------ 一0九,生死一念 于龙和球球不顾危险,一路追击凶手。 凶手从山顶到了山下,却发现身后有人追击,不敢跟接应汇合,重又返回山中,想摆脱追击。 重新追到山顶,前边的球球跟凶手遭遇了,凶手连开三枪,虽然没打中球球,球球躲闪时撞到了树干,后腰受了伤。凶手只顾逃命,把一个背包遗落在草丛里。 于龙打开背包,把红肠给了球球,自己吃了一块面包,觉得体力恢复不少,对球球说:“怎么样?咱饱喝足了,该干活儿了吧?” 球球试探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汪汪叫了两声,向空中嗅了嗅,三条腿支撑着身体,一跳一跳地向前追去。 山顶巨石林立,树林稀少,周围云雾缭绕,能见度很低。于龙和球球在巨石间绕来绕去,终于下到山腰,凶手又往高处逃去。 于龙紧跟着球球爬到山顶,正要喘口气,一阵疾风吹来,树叶发出海涛般的轰响,接着一道闪电劈开灰色的天空,于龙心想:不好,要下雨! 于龙从树冠的缝隙望天,灰蒙蒙看不出有黑色的雨云。正自疑惑,一阵滚滚的雷声劈头盖脸砸下来。之后听见雨滴敲打树叶的声音。树林里光线立即昏暗下来,于龙不禁打了个寒战。 虽然有球球陪着,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幽暗的光线,奇奇怪怪的声音,疾风吹的轰鸣声,总给人一种无名的恐惧感。于龙在一棵树上铲出标记,站住脚想了想,决定休息一会儿。 于龙喊住球球,两人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头顶上电闪雷鸣,风吹树摇,但树下却很平静,安静如避难所。 球球伸着粉红的长舌头喘气,后腿的绷带脱落下来,于龙给球球重新包扎好,扒开毛发,看见伤口是圆形的,有黄豆粒大小,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于龙脱下裤子,想看看自己屁股上的伤口,却怎么扭身也看不见,用手指肚摸一摸,也是圆形的,大小也跟黄豆粒相似。于龙明白了,无人机里一定装了很多钢珠一类的东西,炸开后四处飞射,才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不知道江波怎么样了,好在江峰和江月没事儿,他们会料理,自己原本想抓住凶手,揪出幕后黑手,这场雨下的不好,自己的愿望眼看就要泡汤了。 球球喘息了一会,扭头舔后腿上的血渍,那条伤腿时不时抽搐一下,让于龙看着心疼。 于龙对球球说:“咱歇一会再说,我看不能追了,一下雨气味就没了,没法追了。咱休息一会儿,等雨小了咱就往回返吧。” 球球静静地看着于龙,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说的就好使!于龙抚摸着球球脑袋,球球安静地趴伏在地上。 于龙取出一瓶矿泉水,自己喝了半瓶,另半瓶喂了球球,喝完水,扔了瓶子,正想起身往回返,却发现虽然雨打树叶哗哗响,却不见雨滴落在地面上。 于龙突然明白了,树叶太密,就像一把巨伞,雨滴被树叶接住了,可见雨下得并不大。 于龙精神一振,对球球说:“老天保佑!雨不大,球球,走,追!” 于龙和球球从山顶追到谷底,谷底有一条小河,凶手慌不择路,在河滩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于龙掏出手机拍了照,心想,留着它将来说不定有用。 于龙蹲在河边,伸手拭了试,河水冰凉,于龙怕冰水激了一身热汗的球球,便抱起球球趟过小河。 河水最深处齐腰,于龙屁股上的伤口被水浸泡,一跳一跳地疼。 山谷里没有大树,视野相对开阔,原来雨已经停了,一团一团的白雾无序地浮动着,感觉即像是毛毛雨,又像是桑拿浴室的蒸汽。 过了小河是一片山间湿地,旺盛的杂草高出膝盖,脚下是浅水,浅水里水草如网,很是绊脚。于龙抱着球球被水草绊倒两次,好在于龙只是跪倒在水里,球球有惊无险,并没落水。 过了湿地,于龙和球球找到了凶手上岸的地方,凶手踩踏的痕迹清晰可辨,有几处杂草轻微倒伏,那是凶手扑倒时压出的印迹。可以想象,凶手肯定是连滚带爬,体力也到了极限。 于龙突然来了精神,对球球说:“球球,坏蛋要跑不动了,快!――追!” 球球重新找到的气味,三条腿一跳一跳地往坡上爬去。 于龙裤子已经湿淋淋,落下的水滴使地面湿滑,停下来脱了裤子,拧了几拧,再穿上,听见球球在前边吱吱叫,似乎很关键的样子。 于龙手足并用爬上坡去,却见树枝挂住了球球伤口的绷带,球球是只聪明狗,聪明狗也是笨蛋。只知道往前使劲,牵拉了伤口,气恼痛得吱吱惨叫。 于龙爬过去抱起球球,松开树枝,球球的伤腿抖个不止。 于龙给重新给球球包扎好伤口,对球球说:“球球,一定坚持,咱们累,坏蛋也累,我看他也快不行了,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是老大。” 于龙和球球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向山上冲刺。 过了草地是山坡,凶手的衣裤也湿透了,走过的地方留下湿湿的脚印,于龙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小子,懵了吧?只顾逃命了吧?今天你是逃不出老子的手心啦!” 于龙和球球一路追击,到了半山腰,凶手突然改变线路,在山腰绕来绕去,不往山顶去了。于龙知道,凶手也已经体力不支,上不得山了。 转过两座山头,凶手转而往山下去了。 球球紧紧锁定凶手的气味,无论他上山,还是下山,还是在山腰蛇行游荡,都无法不留下气味,无法摆脱球球的追踪。 于龙判断,他跟凶手的距离很近,凶手已经很慌张。因为这一路走来,不时有凶手遗弃的太阳帽,太阳镜,木棍,手纸,矿泉水瓶,红肠外包装,这些物品遗落在草丛里,都被球球从草丛里找出来,叨着放到于龙脚下。 于龙拍着球球脑袋,赞赏地说:“球球,好样儿的!你是最棒的!三胖说了,很快就给你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你要是喜欢,你的女朋友会给你生一群漂亮的小球球。” 于龙说完情不自禁地呵呵笑了起来。 球球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习惯性的讨好主人,早把尾巴摇成转轮一样,呼呼生风。 既然跟凶手距离不远了,危险也就不远了,不知道凶手有没有枪? 于龙整理好防暴衣,心想,孙超,要命的时候到了,你买的这破玩意好不好使,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了。 ------------ 一一0,罪有应得 于龙和球球一路紧追不舍,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凶手也一样疲惫,也一样不堪,而且,于龙感觉到距离凶手越来越近了。 因为担心凶手有枪,于龙整理了防暴衣,心里说:孙超,你买的这破玩意儿好不好使,这回可是到了要命的时候了。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于龙振奋精神,跟着球球,循着凶手留下的气味继续追击。又转过两座山头,凶手沿着缓坡上了山顶。 于龙站在山顶四处眺望,天还是灰蒙蒙,看不见太阳,也分不出东西南北,强劲的山风扫过林梢,林涛阵阵,凉爽怡人。 于龙长出一口气,在一棵大树上留下标记,跟着球球继续前行。沿着山顶走了很长时间,眼前出现一片高大粗壮的原始森林。 这是一片松林,林下暗无天日,杂草不生;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松针,松软如海绵;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也有浓郁的松香味。 球球在一棵松树下停住了,不断地嗅着。于龙走过去,原来凶手在这棵树下撒过尿,树皮依然阴湿,这家伙刚过去不久。 球球嗅了一会儿,找到了路线,三条腿一跳一跳地往前去了,于龙端着铁锹,紧紧跟在球球后边。在这深海般幽暗的环境里,不知道凶手躲在那一棵树后向自己瞄准,于龙头皮一阵阵发麻。想起中学时的军训,开始蛇行走位,从这棵树奔向另一棵树,身体也自然而然地摇晃摆动,仿佛真的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向他瞄准。 终于走出了这恐惧的原始森林,眼前的山坡变缓了,像鱼背。山坡的尽头是一座高山,山顶被云雾遮挡,凶手从这儿往山顶上去了 于龙追到山顶,这是一座真正的高山,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西天放晴了,露出一抹桔红的晚霞,太阳落山,天要黑了。 于龙和球球在山顶一块巨石旁休息了片刻,继续追击。从山顶下到山谷,趟过一条小河,又是一座陡峭的高山,凶手向山顶去了。 于龙和球球追到山顶,天已经黑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虽然在高高的山顶,手机仍然没有信号。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森林里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于龙站在山顶犹豫了。 凶手身上肯定有防身的武器,这样的黑夜与其近距离遭遇实在太危险了。反正只要不下雨,气味就会存留很久,那就不如在山顶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三点多钟天就亮了,天亮了再追。 于龙从背包里摸出凶手遗落的手电,带着球球爬到一块巨岩顶上,决定在这儿过夜。 巨岩之巅相对安全,可是没有树木遮挡夜风,当于龙和球球身上的汗消退后,夜风吹在身上就有点冰凉。 于龙取出凶手的冲锋衣,衣服太瘦,看来凶手是个身材瘦小的家伙。于龙用冲锋衣包了球球,把球球抱在怀里,这就叫抱团取暖。 肚子咕咕叫,食物没有了。于龙取出最后一瓶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半,喂了球球一半,伸手扔空瓶,手在半空停住了。又把空瓶装进背包,这个空瓶还有用处,可以当水壶。 白天,一直在紧张愤怒中,除了觉得累,一切还好。现在安静下来,才觉得屁股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于龙伸手摸一摸,伤口周围肿胀像个小馒头,伤口里有粘液渗出。 球球躺在于龙怀里安静地睡着了,他确实累了。 这是个于龙有生以来最漫长的黑夜,漆黑的森林里并不安静,不知什么动物从巨岩下走过,趟的树叶沙沙作响;不时有动物的叫声传来;夜行的飞禽从空中掠过,翅膀扇动空气,籁籁有声。 每有异常的声音球球就抬起头,警觉地竖起耳杂听动静,于龙拍拍他:“睡吧,没事儿。” 于龙抱着球球,一分一秒地等待天亮。 黑夜终于过去了,晨光微明,刚能看清周围的景物,于龙和球球又上路了。 又转过三个山头,趟过两条小河,第二天中午,于龙在山谷一条小河边发现几株老榆树,便用铁锹铲下几块榆树皮,把树皮撕成条,放在嘴里嚼,吸食它的汁液。榆树皮里有少量淀粉,老人们说很久以前过荒年时,人们就是靠它活下来的。 于龙把榆树皮喂球球,球球扭头不吃。 于龙和球球的体力都到了极限,迈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吃力,于龙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瘫倒,再也站不起来。球球也走走停停,伸着粉红的舌头喘粗气。 终于又爬上了一座山顶,球球突然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嗅来嗅去,转起了圈圈。 于龙走过去,听到山下传来轰轰的流水声,低头四处查看,有一处榛柴棵子从根处断了,于龙走过去正要细看,脚下一滑,全身落空了。 于龙立即用铁锹头勾住一棵树干,才没滑下去。 于龙慢慢爬上来,往下一看,原来是一块立陡的悬崖,悬上的苔藓有挤压,摩擦的痕迹。原来悬崖边的树木为了争夺阳光,倾斜着生长,远远看起来是一丛树棵子,脚下却是空的。 于龙明白了,凶手从这儿掉下去了。就像刚才自己一样,一步落空就坠落下去。 凶手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必须搞清楚。 于龙小心翼翼地靠近悬崖边想看个究竟,下面却是云遮雾罩,只听见轰轰的流水声。于龙判断下边应该是一条河,或者一条瀑布,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 于龙选了三棵大树,从不同的方向铲下醒目的标记。之后带着球球专捡下坡路走,寻找到谷底的路径。 一个半小时后,于龙下到了谷底,谷底确实有一条河,河水从乱石堆中流过,水花飞溅,所以发出轰轰的声响。 于龙沿河上行,寻找凶手坠落之处;球球也四处嗅着,东一头,西一头。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球球突然站住了,昂着头冲悬崖叫。 于龙仔细看去,在一个犬齿状突起的岩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于龙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用焦距拉近一看,岩缝里夹着一个人,穿着草绿色的迷彩服,上身看不见,两条腿垂下来。 于龙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人一动也不动,像是死掉了。于龙拍了几张照片,收起手机。过一会儿再看时,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于龙确认凶手已经摔死了,因为从悬崖的高度来看,从上边掉下来,没有生的可能。 于龙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球球颠颠地跑过来,嘴里衔着一部屏幕破碎的手机。 于龙接过手机,心里一宽,凶手死就死吧,你是罪有应得。有这部手机,也许能揭开真相,孙大爪子,走着瞅吧! ------------ 一一一,彻夜篝火 于龙和球球追踪凶手到了一个山顶,球球突然失去了目标。于龙仔细查看,原来凶手已经坠落悬崖了。 于龙下到谷底,见凶手摔死在悬崖中间,夹在一处岩缝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于龙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球球颠颠地跑过来,嘴里衔着一部屏幕破碎的手机。 于龙接过手机,心里一宽,凶手死就死吧,你是罪有应得。有这部手机,也许能揭开真相,孙大爪子,走着瞅吧! 凶手死了,于龙和球球的追踪结束了,现在该回家了。 想起回家于龙的心又悬了起来。当时一时冲动,不管不顾追出来两天一夜,现在离家有多远,翻过多少山,趟过多少河,回去的路怎么走,已经记不清了。 还能回去家吗?于龙心里打鼓。 虽然这一路都作了标记,山高林密,十米远也看不出去,这些标记还能找到吗?……球球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于龙的目光搜寻球球,球球还在到处嗅,不时仰头看看挂在悬崖的凶手。 球球这个傻瓜,他一定在等凶手下来,他永远也下不来了。 于龙叫一声“球球”,球球跑过来。 于龙摸着球球的后背说:“球球,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咱就往回走。不过,你还记得咱来的路吗?” 球球乌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于龙,那目光很是疑惑。 于龙接着说:“也不知道咱出来多远了,这大山里容易迷路,要是迷山了,咱俩就撂这儿了。” 球球汪汪叫了两声,于龙说:“咱现在顺来路回去,听懂了吗?只能顺着来路回去,走错了,咱俩就完蛋了。” 球球又汪汪叫了两声,在地上嗅了嗅。 于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站起身对球球说:“走吧,回家。” 球球前头领路,于龙把矿泉水瓶灌满水,背起包跟随其后,球球领的果然是来时的路,有标记可以印证。 于龙和球球顺原路上到山顶,于龙看到了大树上的标记,找到了自己险些坠崖的地方,心里宽慰了许多。看来跟着球球走,不会有问题。 上了山再下山,下了山过河,过了河又是上山……球球领的路都没错,于龙沿路都找到了树上的标记。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了,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于龙和球球都已疲惫不堪。在谷底的小河里喝足了水,琢磨找个过夜的地方。 按照山里人的常识,过夜尽量不在谷底和河边,因为很多猛兽都是夜行动物,它们会到河边觅食,饮水,万一相遇很危险。 但是,继续爬到对面的山顶,于龙实在没有那个体力了。于龙四顾右左,河边有一棵倾斜的老榆树,于龙决定在那儿过夜。 于龙把背包放在老榆树下,捡拾了一堆干柴,用匕手刮下一团木绒,手搓木棍钻取火种,火种落在木绒上点燃木绒,吹燃木绒就引燃了干柴。于龙不断往火里加柴,让火烧得很旺,把周围的树木都染成了红色。 守火过夜,这是祖先时代就有的经验,无论什么野兽都是怕火的,在山里过夜,笼一堆火即能防猛兽也能取暖。 篝火让人温暖,温暖让人舒适,舒适了便犯困。球球烤着火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于龙不敢睡,这深山老林里,野兽出没;鬼怪横行,时刻都有危险。于龙竖着耳朵听动静,眼皮却发粘,他强撑着眼皮不让它合上。 白天的时候还觉得肚子饿,现在已经饿过劲儿了,在暖暖的火光里,只觉得浑身无力,像融化的巧克力,滩成一堆儿了。 不知不觉中,于龙睡过去了。 球球的叫声把于龙惊醒,抬头望去,十几米之外的黑暗里,有一对鬼火,绿莹莹,宝石一般明亮,那是野兽的眼睛,顷刻间,鬼火越来越多,有十几双。 于龙抄起铁锹,背靠老榆树,紧张的浑身发抖。 球球冲着鬼火疯狂地吠叫,球球是个狡猾的家伙,他蹲在地上吠叫,这样就掩饰了他后腿有伤。球球不甘示弱地狂叫,那十几双鬼火闪闪烁烁,不断地飘浮,移动,却不敢靠近。 于龙急中生智,抡起铁锹往一块大石头上猛敲几下,巨大的声响震惊了鬼火,哗啦啦一声响,鬼火瞬间都消失了。只听见奔逃的喘气声。听那声音像是一群野猪。 其实这群野猪并无恶意,于龙和球球挡住了他们到河边饮水的路,他们只是好奇,围观一下人类和一只很不友好的狗,深更半夜到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地盘嘛。 野猪走了,于龙给火堆添了柴,让火着的更大些,抱着铁锹再无困意。 球球没有于龙那么多心,他向空中嗅了嗅,确认野猪走远了,又躺在沙地上睡了。 那群野猪离开不久,河的对岸突然传来哗哗啦啦的声音,球球爬起来汪汪叫了几声,一拐一拐地跑到河边。于龙抄起铁锹跟在后边。 河水反射着火光,对岸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听声音在河的上游,像是撕咬和挣扎,有喘气声和惨叫声。过一会儿,声音没了,世界又陷入黑暗和安静。 于龙和球球返回榆树下,给火堆添了更多干柴,惴惴不安地等待天亮。 于龙再也不敢合眼,心里乱糟糟,不知江波怎么样了?会有生命危险吗?他们会来找自己吗?这莽莽大山,无边无际的森林,他们能找到自己吗? 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了,天亮了,于龙站起身,突发奇想,走到河边。如果能捞几条鱼烤一烤,应该是不错的早餐。 于龙沿河走了一段,河水清澈见底,不见鱼的影子。掬水洗脸,河水冰凉,这么凉的水,什么鱼也活不了。 抬头见河边有一丛水黄瓜,水黄瓜是一种形状很像荷叶的水生植物,它的茎粗壮,富含水分,脆生生有黄瓜的味道,可以食用,山民叫它水黄瓜。 于龙采了一抱水黄瓜,摘了叶子,坐在老榆树下吃了个饱。 于龙用河沙掩埋了火堆余烬和球球继续上路,过了河便爬山,爬过一座山峰,又走出很远,也没看见树上的标记。 于龙感觉不对劲了。 于龙叫住球球:“球球,别走了。咱们走错了吧?走了这么远,我怎么我没见记号呀!” 球球一脸茫然地看着于龙,鼻子伸向空中不停地嗅,过了一夜,原来的气味淡了,球球也不太确定。 于龙有点慌了,找了棵大树坐下,心想:坏了!……迷山了,这可咋办? ------------ 一一二,弥留 袭击江波的凶手在于龙和球球追击下坠崖死了,于龙和球球翻山过河往回走,天黑后在一条河边过了夜,第二天过了河便爬山,爬过一座山峰,又走出很远,也没看见树上的标记。于龙觉得不对劲了。 于龙叫住球球:“球球,咱们走错了吧?走了这么远,我怎么我没见记号呀!” 球球一脸茫然地看着于龙,鼻子伸向空中不停地嗅,过了一夜,气味淡了,球球也不太确定。 于龙找了棵大树坐下,心想:坏了!……迷山了,这可咋办? 于龙镇定了一下情绪,觉得不能再往前走了,越走离正路越远;必须原路返回去,在过夜的河边重新寻找正确的路线。 于龙和球球顺原路返回到过夜的河边老榆树,凭着记忆找到河边的记号,站在记号下往对岸瞭望,以确定前进的方向。 民间的传统,山民进深山老林时,为了防止迷山,沿途要作记号,以便凭记号原路返回。 作记号也是有规矩的,一是记号要作在形状突出的大树上,便于识别;二就是站在这个记号下,能看见上一个记号。记号与记号间的距离没有定数,可以灵活掌握。遇到树木繁密,有遮挡,记号距离就近些,多些;在开阔的地方视线良好,记号之间的距离就可以远一些,原则是必须保证能互相看见,不然就失去它的意义了。 然而,山民进山不急不躁,可以从容地做记号;于龙不同,他在追击凶手,身处危险中,情绪亢奋,一心二用,偶尔忘记作记号也是可能的。 于龙站在河边观察了半天,也没看见对岸的记号,真是奇了怪了。于龙只好过河,沿河寻找。 球球也知道他们已经迷山了,很卖力地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到处嗅探。 于龙返回到老榆树下时是上午十点多,直到下午一点多才找到上一个记号。 原来是风惹的祸,当然,于龙也有责任。 原来匆忙中于龙把树皮铲翻了,但并没铲掉,树皮还连在树上,像一扇门。风把翻过去的树皮吹回来盖住了新鲜的木质白茬,站在远处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 可是,风是飘忽不定的,一阵风能把记号盖住,另一阵风也能把树皮吹开,机缘就在个巧合。风正好把树皮吹开,于龙正好目光投向那里,这才看得见。 于龙骂了自己一句:“卧草!一个马虎差点送了小命。” 找到了这个记号,很快于龙就找到了下一个,球球也找到了他俩的气味,于龙和球球一个找记号,一个找气味,继续穿林过涧往家走。 山高日落早,水低月照迟,很快天光暗下来,于龙也实在走不动了,找了块大石头边停下,决定在这儿过夜。 背靠巨石,更有安全感。于龙在巨石前方生起两堆篝火,胜为阻吓野兽靠近。这一招儿很有效,两堆大火烧起来,火焰熊熊,火光通明,照亮了大片幽暗的森林,野兽们很远就躲开了。 这一夜于龙和球球平安无事,都睡了个好觉。 天亮继续上路,于龙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屁股上的伤口肿胀,跳痛,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于龙走一段停下喘气,把气喘匀了再走一段,走走停停,行进速度明显慢下来了。 于龙知道,肚子太空了才浑身没有力气。他边艰难地走,边采摘经验中认识的,可以食用的野菜,野果,树皮,蘑菇,木耳,不管是什么,只要他认识的,以前吃过的,都塞进肚子里。 这些野味能缓解饥饿感,却不能提供足够的能量。 到下午的时候,于龙实在坚持不住,已经无力直立行走了,便像球球一样,手脚并用,爬着上山,倒退着下山。休息的时间比赶路时间长了。 球球的情况不比于龙强多少,他腿上的伤口周围肿胀像一个大面包,伤口里不断流出黄水。每迈出一步都很吃力。 于龙的体力终于一点一点耗尽了,无可挽回地坠入油干灯枯的境地。在一个山谷的河滩上休息后,于龙努力了几次,再也站不起来了。 七月盛夏,跋涉在密不透风的森林里,应该热汗直流,于龙却浑身冷得直打寒战。 于龙靠在河滩上的一块石头边,休息时之所以选择河边,于龙知道,自己可能躺下就起不来了,如何真的那样,应该靠河近一些。因为他曾听说,人不喝水三天就完蛋,但不吃饭可以扛过一周,甚至更长时间。 于龙作了最坏的打算,感到了命运的无情。 七月的阳光热烈地烘烤着山林,两山之间的一抹蓝天,蓝得温柔可爱,像一场梦幻。山腰上蒸腾着轻纱般的水汽,水汽缓缓上升,越过山顶,与白云融合在一起。 于龙静静地看着,突然对这一切充满无限的眷恋。夏日的暖风吹过河面,吹到于龙身上,于龙冷得打颤。 球球不知道主人怎么了,哀怜地守护在于龙身边,他一定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不时发出绝望的嚎叫,凄厉悠长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尤如狼嚎。 于龙想抚摸球球,球球把头伸过来,于龙的手却抬不起来。 球球用头拱于龙的手,伸出柔软,温热的舌头舔于龙的手。于龙的眼里滚出两滴泪水,有生以来从没这么无能过,连自己的手都抬不起来。 很小的时候妈妈带他去庙里,老和尚送他一对小石锁,于龙举了几次都举不起来。 于龙堵气踢了石锁一脚,妈妈站在一旁笑,于龙觉得很丢人。 老和尚和气地笑着说:“孩子,你能举起来,但别急,你静一静,把憋一口气,把劲全使在胳膊上,再试试。” 于龙听了老和尚的话,结果真把石锁举了起来了。 然而,今天,无论怎么努力,连自己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于龙静静地看着球球,目光无限的爱恋,无限的不舍。球球理解那目光,不断地仰天长嚎,惊得野鸽子扑楞楞乱飞。 渐渐地,高烧中的于龙渐渐地进入谵妄,幻听,幻视的境界中。 恍恍惚惚中,妈妈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两张喷香的葱油饼,于龙一把抢过来就往嘴里塞。妈妈愠怒地训斥道:“慢点,饿死鬼!还有呢。” 妈妈一伸手,手上是一摞十几张葱油饼,于龙冲妈妈笑,心想:“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烙上饼了?” 妈妈也笑,但不说话,眼里流出泪来。 于龙放下油饼问妈妈:“怎么了?妈!你怎么了?” 妈妈一把推开他,再看时,妈妈变成了秀丽,秀丽低了头说:“油饼好吃吗?” 于龙愣愣地看着秀丽,问:“我妈呢?” 秀丽脸色一变说:“谁是你妈!”说完起身便走,于龙随后追去,转眼人就没影了。 ------------ 一一三,获救 于龙在弥留之际看见妈妈,妈妈给他送来葱油饼,他正跟妈妈说话,妈妈一把推开他,再看时,妈妈变成了秀丽,秀丽低了头问:“油饼好吃吗?” 于龙愣愣地看着秀丽,问:“我妈呢?” 秀丽脸色一变说:“谁是你妈!”说完起身便走,于龙随后追去,转眼人就没影了。 于龙看着转瞬便消失的秀丽,心里很是悲凉,心想,她今天怎么了?平时从不这样对自己呀? 猛然间,三胖不知从那儿笑嘻嘻地冒出来了。于龙问:“你的腿不是受伤了吗?好这么快?” 三胖说:“我来看球球。” 于龙说:“我和球球活不成了,眼瞅着就不行了。” 三胖搓着手说:“你可别扯了,这不好好的吗?” 于龙说:“你的眼睛瞎呀?我不是瞎扯,我和球球三天没吃饭了,我路也走不动了。” 三胖转身就走,于龙伸手去拉,喊了一声:“你别走,你走了我和球球咋整?” 三胖转过身,眨眼功夫三胖变成了江月,江月捂着脸哭。 于龙吃了一惊,问:“江总,咋是你?咋的了?” 江月不理他,不说话,只顾哭。于龙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自疑惑,球球冲江月狂叫不止,于龙上前踢球球,骂道:“你瞎了?谁都敢咬?” 球球还是狂叫不止。 于龙被球球叫醒了,球球的叫声由远及近,就在耳边。于龙吃力地睁开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球球冲着天叫,往天上看时,一个洗脸盆大小的苍蝇在头顶嗡嗡叫,球球正是冲着那个大苍蝇在叫。 于龙浑身一凛,心想:有这么大的苍蝇,它想咋的?还没等于龙看清大苍蝇的样子,吱一声,苍蝇飞走了,竟直飞向对面的山上去了。 于龙想坐起来,就像梦魇一样,四肢不听使唤。于龙想起来了,自己要饿死了,于是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于龙出现幻视,那个大苍蝇是一架无人机,此时,对面山峰上,孙超正在回收无人机,他看到了于龙和球球。 孙超边回收无人机,边冲着山峰下叫道:“快,找到了,在下边呢。收拾东西,赶快下山。” 山峰下十几个人立即动作起来。于龙追踪凶手的第六天下午,被搜救队发现了。 这个搜救队共有十二个人和一只警犬。他们是一名医生,一名护士,石佛山景区派出所长带队的四名警察和一只警犬,孙超带着五个身体强壮的民工。 那天爆炸发生后,江波和工程师浑身是血,人事不省。送到医院时已无生命迹象,医生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恢复他俩的呼吸和心跳。 江月立即哭疯了,一次一次晕厥。 江峰强忍悲痛,先给老爸打电话,请示如何处置,老爸指示立即把江波的遗体运回老家来。 江峰安排好江波的灵柩运送事宜,才抽出时间跟等候多时的景区派出所长面谈。 所长和两名警察简单询问了案发时的情况,听说于龙去追凶手了,所长脸色凝峻地说:“不好,穷寇勿追,太危险了。” 在一旁记录的警察口无遮拦,冒出一句:“这小子,是不是傻呀?” 江峰白了警察一眼说:“他带着一条狗,很可能追上凶手。” 所长沉思一会儿说:“不行,得马上去帮他。” 于是两人商量立即组成搜救队,搜救队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援助于龙,追踪凶手,因此安排了四名精干警察和一只警犬,配备了武器。二是做最坏的打算,搜救于龙。 公司已经没有可靠的人可派,江峰和江月得护送江波遗体回籍,副总得临时主持公司全面工作,片刻离不开;明义在养病中;江峰的司机得跟他护送江波遗体。江峰想来想去只有孙超带队参加搜救队。 孙超听说于龙去追凶手了,正急得火上房,接到参加搜救队的电话当即答应。 当天晚上江峰把孙超,五名精心挑选的民工和一名医生,一名护士叫到一起,开了个紧急会议。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搜救队就出发了。 搜救队从于龙进山的地方开始,警犬很快就锁定了于龙和球球的气味,进山不久,走在前边的派出所长就发现了于龙留下的记号。 派出所长笑了,对身边的警察说:“草!小于是个老山炮啊!这就好办了。” 循着于龙的记号,搜救队的行进速度加快了。然而,因为担心凶手有武器,冒然遭遇有危险,警察们是按照战术队形缓慢搜索前进,速度慢了很多。于龙和球球三天半走完的路,他们走了五天半。因此,于龙是第六天被发现。 奇迹总是惊人的相似。 半年前,掉在深井里的于龙因为球球的叫声,引来了挖野菜的农妇,因此得救;这次也是因为球球的叫声被搜救队发现,重获新生。 走在最前边的警察最先听到球球的叫声,大家立即静止细听,孙超确认那是球球的叫声。但山里声音回荡飘忽,无法确定声音的方向。 孙超立即拿出装备,爬上一座高峰,升起无人机,仔细搜索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河滩上的于龙。 大家迅速下山,医生就地抢救,半个小时后于龙醒过来了。 派出所长先问:“于龙,我说话能听清吗?” 于龙点头。 所长问:“看到凶手了吗?” 于龙说:“死了。” 所长问:“怎么死的?” 于龙:“自己摔死的,挂在山崖上呢。” 于龙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背包。孙超立即把于龙的背包拿过来,于龙伸手摸了一会儿,摸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递给所长,说:“凶手的,球球找到的。” 派出所长如获至宝,立即向旁边的警察示意,那个警察打开背包,取出一个小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副硅胶手套递给所长。所长戴上手套,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透明塑料袋里,嘱咐部下说:“这是重要罪证,非常重要,一定要保存好。” 所长继续问于龙:“那儿,离这儿有多远?你记得路吗?” 于龙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头几天的事儿还记得,近几天的事儿不记得了。” 所长和几个警察闪到一边去了。 孙超请示医生后,把牛奶和八宝粥混合在一起喂给于龙吃。 很快警察们就回来了。 派出所长做出了决定:孙超,医生,护士,两个民工,别外派一个警察,护送于龙回去。他和另外二名警察,还有警犬,三名民工继续往前搜索,务必找到凶手遗体,这对破案十分重要。时间拖久了,万一下雨气味被冲刷,或者凶手遗体被野兽破坏,对破案不利。 大家立即收拾装备,分头行动。 ------------ 一一四,水泡石头 派出所长和部下商量了一会做出决定:孙超,医生,护士,两个民工,别外派一个警察,护送于龙回去。他和另外二名警察,还有警犬,三名民工继续往前搜索,争取找到凶手遗体,这对破案十分重要。时间拖久了,万一下雨气味被冲刷,或者凶手遗体被野兽破坏,对破案不利。 大家没有异议,立即收拾行装,分头行动。 五天前,搜求队出发后一小时,江峰护送江波的灵车也出发了,车队刚过石佛县城,景区收费处打来电话,孙大爪子带人强行接管了收费处。 “他们人太多,我们顶不住,都受伤了。”一个保安汇报说。 “我知道了,你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先回家休息,等通知吧。”江峰指示说。随即给主持工作的副总打了电话。 副总正忙着,喘着粗气接电话。他正组织人员封锁五楼办公区,对江峰说:“我已经知道了,不想打扰你,就没给你打电话。五楼办公区已经上了锁,门用铁丝缠上了,你放心,说啥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五楼的楼梯口之前就装了铁栅栏,这次不仅上了锁,还用铁丝把门缠死了。 江峰想了想说:“这样?……行吗?你们也出不来了。” 副总那边叮零咣啷直响,能听出来大家都在忙碌。 副总说:“行不行就这样了,坚持一天是一天,就是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得逞,我们商量过了,到了最后守不住,我们都辞职不干了。” 江峰被感动了,声音发颤地说:“你就全权负责吧。江波在天之灵会感谢你的,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出现伤亡,实在不行就撤,咱再想办法。” 副总说:“我有数,你放心吧,我做了最坏的打算,总裁办和财务室的门,我都用钢筋焊死了,财务室的资料也转移出来了。” 江峰问了一句:“于龙有消息吗?” 副总回答:“现在还没有。” 江峰说:“有消息立即告知我。” 于龙和球球是第六天下午被发现的,第八天的中午救援队抬着他走出大山,立即被送进医院,急诊作了手术。医生从于龙和球球的伤口里,各取出了一枚猫眼大小的钢珠。 于龙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秀丽,秀丽正低头玩手机,一缕长发遮住了半个脸。 秀丽听到动静,转过脸看着于龙,满面惊喜,问道:“醒了?” 于龙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对秀丽笑笑说:“好使了。” 秀丽抿嘴一笑说:“傻样儿!你的胳膊腿儿,凭什么不好使。” 于龙想解释,却问了一句:“球球呢?” 球球拖着伤腿,从病床旁边跳过来,汪汪叫了两声。于龙把手伸过去,球球舔了舔,于龙长出一口气,全身立即放松了。 秀丽说:“喝点水吧。”随后用吸管喂了于龙一杯牛奶。 于龙想起江波,痛苦地闭了眼睛说:“江总,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人。” 秀丽问:“你嘟囔啥?” 于龙扭过头说:“我说江总,可惜了。” 秀丽叹了一口气说:“谁不说呐!江月像疯了一样,晕倒好几次。姓孙的太坏了,你不知道,他的人已经把收费处接管了,总部除了五楼,也让他接管了。” 于龙问:“五楼咋的了?” 秀丽说:“副总带着几个人守着五楼,不让他们上去,正对峙着呢。” 于龙用力想爬起来,秀丽轻轻按住他说:“你算了吧。先把伤养好再说。” 总部五楼还在对峙中,副总带着财务部长,行政部长等八九个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守卫着总部五楼。 那天孙大爪子带人先是强行接管了景区收费处,之后来到总部大门外,保安不开门。 孙大爪子笑吟吟地对保安说:“咦!这不是闹鬼了吧?我是公司大股东,回自己的公司都不成吗?” 保安支吾说:“我得请示一下。” 孙大爪子阴沉了脸问:“请示谁呀?” 保安说:“请示江总。” 孙大爪子呵呵一笑说:“就是江总让我来照应几天,这事没通知你吗?” 孙大爪子在讥讽保安,保安红了脸,支吾支吾不知说什么了。 孙大爪子变了脸色说:“一个小保安,不知天高地厚,你是不想干了吧?” 保安胆怯了。 孙大爪子接着说:“麻溜开门,还能接着看你的大门,不然,现在就滚蛋!” 保安懵圈了,退到一边去了。马仔们立即上前开了门。 孙大爪子的人顺利进入总部大楼,上到五楼却遇到抵抗。刀疤脸带着人冲到铁栅栏前,大铁门让铁丝缠死了。 副总带着七八个人,他们有的拿着椅子腿,有的往下泼热水,有的把优质的A4纸团成球,点燃往下扔,走廊里立即烟雾缭绕,人喊马叫,马仔们抵挡不住,只好撤退了。 刀疤脸不认输,过了一会儿又冲上来,连冲几次都没成功。刀疤脸恼羞成怒,搜集了几个燃气罐,作成简易喷枪,这东西很吓人,点燃后咝咝怪叫,蓝色的火舌喷出一米多长。 刀疤脸开心地笑了,召集马仔再冲一次。 孙大爪子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呵呵笑着说:“哎呀!老弟,急啥!别硬来。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冲上去了,能咋的?将来公司运营还得靠他们,尤其是财务,上次我关了他们两天一宿,死硬!” 疤刀脸问:“那咋整?……跟他们玩儿嘴皮子?你把话都说到家了,他们听吗?” 孙大爪子说:“老弟别急,没有泡不透的石头。他们没水,没电,没吃的,坚持不了几天,等着。过几天他们就乖乖地投降了。” 刀疤脸想了想说:“草踏马滴!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大爪子采取“水泡石头”的围困战术。他在四楼搞了间办公室,召集集团中层开会,只有二个人到会,一个是保洁组长,一个是把大门的保安组长,这会没法开。 孙大爪子把二个人和颜悦色地安慰一番,许了将来没打算兑现的好处。之后带着马仔们好吃好喝,坐等五楼的人主动投降。 孙大爪子又失算了,他围困总部的第三天下午,一队特警突然来到景区,威武的车队直奔医院,在医院周围布置了警戒线。 两个小时后,一架警用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旁边的草坪上。 立即有消息传出来,凶手抓到了。 ------------ 一一五,末路 江波不幸遇难,江峰和江月护送他的遗体回辽宁老家。公司暂时由副总全权负责。 孙大爪子感觉机会来了,带人先是强行接管了景区收费处,随后进驻公司总部。 副总带着几个中层管理人员紧守五楼,阻止孙大爪子进驻,双方僵持不下。 孙大爪子想用“水泡石头”的战术逼迫对手屈服,但是,他又失算了,他围困总部的第三天下午,一队特警突然来到景区,车队直奔医院,在医院周围布置了警戒线。 两个小时后,一架警用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旁边的草坪上。 很快,有消息传出来,爆炸案凶手抓到了。 孙大爪子听到这个消息,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半天没上来气。马上派人再打探消息,可是,医院被实枪荷弹的特警严密把守,根本无法靠近。孙大爪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此时,网络上谣言风起,舆论焦点直指孙大爪子。一天功夫,故事就翻新了十几个版本,故事越编越离奇,然而,所有故事的幕后黑手都是孙大爪子。 孙大爪子感觉情况不妙,这把火烧大了,眼瞅着要烧到自己了。这天早晨,孙大爪子对刀疤脸说:“兄弟,昨晚家里来电话,有点事儿,我得回去料理料理,你再坚持几天,我回家一趟。” 孙大爪子自己开车走了。 孙大爪子走了,刀疤脸犯了嘀咕,股东走了,自己算干什么的,再围困公司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刀疤脸请示黑蛋。黑蛋感觉孙大爪子要摊事儿,立即指示刀疤脸:“卧草!这个老狐狸,闻着味了,赶紧撤回来吧。” 孙大爪子没敢回家,他偷偷躲到乡下一个亲戚家,足不出户,用别人的手机跟五虎保持联系,探听消息。 此时,孙大爪子把三虎恨到了骨头里。 当初,雇凶干掉江波是三虎的主意,人也是他找的。没不到杀手这么窝囊,还让人抓住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三虎和自己可就玄了。 孙大爪子越想越后悔,当时脑子一热,上了三虎的当了。三虎这家伙有名的不靠谱,怎么就忘了这个茬了呢? 孙大爪子想来想去,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干掉三虎,掐断这条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二是逃,下半辈子决不能在监狱里度过。可是,往那儿逃呢? 孙大爪子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如惊弓之鸟,寝食不安,院里狗一叫,他就吓得直哆嗦。 孙大爪子焦虑不安地又等了两天,坏消息来了。五虎发来消息说:三虎半夜里被警察带走了。 孙大爪子知道自己完了,底牌终于揭开了,这一把豪赌自己彻底输了,半辈子的心血不算,还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 现在只剩逃跑一条路了。可是,两手空空逃到那儿都不是路,不被抓住也得饿死,必须搞点钱,只要现钞。 想到钱,孙大爪子又戳到痛点了。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把孙大爪子掏空了,手里不仅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想来想去,目前能变现的一是洗浴中心和海鲜酒店的房产,再就是旅游公司的股份。这两块加一起,市场价应该值二千万左右。 可是,目前境况下,肯定卖不上市场价了,只能忍痛割肉,给钱就卖。变现后给老婆孩子留一部分,自己带一部分,只有这一条路。 主意已定,下一个问题是卖给谁? 孙大爪子把石佛县有钱的主儿捋了一遍,估量他们的实力,能卖的起的就那么几个人,但一下拿出上千万的现金,谁也做不到。 孙大爪子想痛了脑袋,最后想到了史云彪,也就是“烂柿子”,只有他有这个实力,但不知道人家感不感兴趣。 不管他感不感兴趣,必须见一见黑蛋,让他去游说史云彪,成不成都得受着了。 想到了黑蛋,孙大爪子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明知黑蛋和史云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但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算是割肉,也得笑脸相迎地让他割了。 你黑,也能比你更黑,这把帮我则罢,不然,就把黑蛋拉下水。说你是同谋不过分吧? 打定主意,孙大爪子趁黑夜去了省城。怕有监控不敢打电话,直接到了洗浴中心。 黑蛋听说有人找,调监控一看是孙大爪子,立即下楼,没敢往里让,俩人出了洗澡中心,上了黑蛋的车。 黑蛋开车出了城,找了处空旷的野地两人下了车。这一路黑蛋都不保持沉默,直到这时才问:“啥意思?” 孙大爪子故作镇定地说:“那事儿漏兜了,听说了吧?” 黑蛋面无表情地说:“当初我就问你,靠谱吗?你说只有这一条路了,现在……你有啥打算?” 孙大爪子苦丧着脸说:“咋能整的?三虎进去了,他嘴一松,就全漏了呗。” 黑蛋不想卷入太深,有意淡化事态的严重性,对孙大爪子说:“要我看,你先沉住气,别慌。那小子死了,究竟是让姓于的追的走投无路了,还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反正是摔死了。” 孙大爪子心里一宽,问:“那,三虎……怎么回事儿?” 黑蛋凑近了说:“那小子死了,但手机落到警方手里了。” 孙大爪子长出一口气,如果是这样,三虎只是嫌疑人,警方还没有确切的请罪,给三虎定罪。一切都还可以转圜。 孙大爪子立即说:“能不能给三虎递个话儿,让他咬死?” 黑蛋摇了摇头说:“这案子不一般,没这个可能。”黑蛋已经没那个心思,只想跟这事儿撇清关系。 孙大爪子看到了光亮,问:“案子在那办?” 黑蛋说:“你们当地局主办。” 孙大爪子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说:“这太好了,当地局我还有些关系,不过,兄弟手头太紧,得搞点硬货,上供用。” 黑蛋以为他要借钱,一口回绝说:“这事儿,兄弟帮不上忙。我一个打工的,现在连个房子还买不起呢。” 孙大爪轻蔑地一笑说:“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把我是彻底输了,就剩点家底了。我的意思,把公司的股份,洗浴中心,还有海鲜的房产处理了,先把事平了。不过,这事儿,我也不想便宜了别人,咱们哥们里,有合适的,你帮我打听打听。” 黑蛋听明白了,不假思索地说:“行,明天我问问史大哥。你听信儿吧。” ------------ 一一六,别有用心 孙大爪子偷偷见了黑蛋,两人出城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说话。 孙大爪子从黑蛋嘴里知道,杀手已经死了,警方手里只有一部手机。这叫死无对证,心里宽慰了许多。 虽说死无对证,有了一线生机,但是,所谓做贼心虚,孙大爪子还是决定折变家底,就以办事得上供说事儿,说手头紧。 黑蛋以为他要借钱,立即一口回绝。 孙大爪子轻蔑地一笑说:“兄弟,你想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把我是彻底输了,就剩点家底了。眼下两手空空,没法混,我想把公司的股份,洗浴中心,还有海鲜的房产处理了,先把眼末前的事平了。不过,我也点家底可是来之不易,一般人就算想,也没这实力,我也不想便宜了别人,咱们哥们里,有合适的,你帮我打听打听。” 黑蛋眼珠一转明白了,试探着问:“你的意思?要卖?” 孙大爪子愧然说:“咋整?那儿都得花呐。一般人也没这实力,我也不想外人赚了便宜。” 黑蛋噢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问问史大哥?” 孙大爪子点头说:“是,就这意思,都是自家哥们儿。” 黑蛋爽快地应承说:“行,明天我问问史大哥。你听信儿吧。” 黑蛋本意是想快点打发他走,他现在是个惹事儿的祸害。等到送走了孙大爪子,黑蛋又有了想法。 孙大爪子这两处房产他都知道,地段,面积,结构都是上乘,可以说是优质资产;俗话说货到地头死,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确实是个便宜呀!他自己也说不想让别人捡便宜,这确实是个机会啊! 如果自己促成这件事儿,石佛县是自己的老家,史云彪肯定会派自己去管理这份儿产业,甚至占点股份,管得多了,权力大了,好处自然也多了,那也算衣锦还乡了。捎带着还帮了孙大爪子解了套,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脸上也好看些。 主意打定,第二天中午,黑蛋去找史云彪。 史云彪在自己的别墅招待朋友,保镖小岳领着黑蛋绕过一片绿化带,到了泳池边。 碧波荡漾的泳池倒映着蓝天白云,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史云彪穿着泳裤,披着一个蓝方格浴巾,正跟一个陌生的帅哥对坐在泳池边的小圆桌上品红酒。旁边躺椅上躺着四个穿着三点式泳装,肤白如雪的大长腿美女。 远远地,黑蛋一看这阵势没敢打扰,悄悄地退了出来。 小岳拉了黑蛋一把问:“咋的了?” 黑蛋一吐舌头说:“这时候……不合适。” 小岳问:“有事儿吗?用不用我过去通报一声?” 黑蛋摇手说:“不用,没大事儿。那个人……是谁?没见过。”黑蛋用手一指史云彪对面那个人。 小岳跟黑蛋悄声说:“大哥在英国认识的一个朋友,专程来看大哥。” 黑蛋说:“哦,这阵势真不小,这几个妞儿真靓。” 小岳嘿嘿一笑说:“那是,都是名模,你看人家那皮儿长得,水嫩水嫩的,这大长腿……”小岳淫邪地一笑,不往下说了。 黑蛋问:“那小子长得也不像英国人呢。” 小岳说:“现在算华侨呗。这个人可有来头。听说他泰爷爷爬过雪山,过过草地,打过美国佬;他老爸是副国级高干,他打小在英国念书,入了英国籍,现在是英国人。” 黑蛋点点头,不再问了。对小岳说:“那天有空上我那儿玩玩儿,我好好陪陪你。” 小岳拍了拍黑蛋说:“没少麻烦你了,哥们儿够意思。” 黑蛋站住说:“那我回去了,你忙吧。” 小岳说:“没事儿,我送送你。老大他们一会儿就去吃饭了,下午人家就回去了。你要是有事儿,晚上来能有空。” 黑蛋说:“没啥大事儿,明天再说吧。” 黑蛋出了别墅,开车往回走,心里有个小虫拱来拱去,名模就是不一般,看一眼忘不掉。踏妈滴!有钱真好,模特公司美女成群,掏出票子一亮,美女跟着你跑。 黑蛋第二终于见到了史云彪。 上午九点多了,史云彪正在吃早餐。黑蛋不是外人,站在一旁问了好,说了自己的来意。 史云彪把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喝了一口牛奶,问黑蛋:“吃了没?” 黑蛋躬身说:“吃过了。” 史云彪问:“有事儿?” 黑蛋哈哈腰,把孙大爪子破产,想出手两处房产和旅游公司股份的事儿说了一遍。 史云彪鼻子里哼一声,对黑蛋说:“大爪子这人真有意思,他拿芝麻当西瓜,我没看上眼儿。” 黑蛋说:“大哥,他现在着急用钱,三瓜两枣就成。” 史云彪正色道:“看你这屁放的,我姓史的是乘人之危的人吗?” 黑蛋立即红了脸,辩解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出手,我看大哥如果有意,那绝对是帮他。” 史云彪摆了摆手说:“昨天那个朋友在英国,想搞个大项目,这次来是约我一起搞,这几天我就过去考察,国内的事儿先不考虑。” 黑蛋说:“别的也没啥,我觉得那个旅游公司挺有前途的。” 史云彪不假思索地说:“一个小县城,能搞出什么明堂。” 史云彪态度如此坚决,黑蛋不好再说什么,回答一句大哥说的是,转身往外走。出了别墅,启动车子,小岳跑步出来,招手说:“黑子,老大叫你。” 黑蛋下了车,又随着小岳回到史云彪的餐厅。 史云彪已经吃完了,招呼黑蛋坐下,问:“你刚才说的那家旅游公司,老板是谁?” 黑蛋说:“以前叫江波,前几天那个事儿就是他,刚死了。” 史云彪笑了,问:“他有个妹妹叫江月?是不是?” 黑蛋说:“正是,现在是江月管理公司。” 史云彪立即眉开眼笑,对黑蛋说:“你认识江月吗?” 黑蛋说:“不认识,听说挺漂亮的。” 史云彪呵呵一笑说:“漂亮女人满大街,江月不一样儿。” 黑蛋听出了别的意思,问:“那……让孙大爪子来一趟?” 史云彪点头说:“对,我跟他聊聊。” ------------ 一一七,混乱 黑蛋受孙大爪子之托,向史云彪传达了孙大爪子想转让地产和旅游公司股票的意思,史云彪想去英国发展,一口回绝了。 黑蛋淡然走出别墅,小岳随后追上来,喊住了他,说老大叫他。黑蛋返身回来。 史云彪问黑蛋,旅游公司的老总是不是叫江波,黑蛋说是,刚摊了事儿,去世了。 史云彪眨了眨眼睛,又问:“他有个妹妹叫江月?是不是?” 黑蛋说:“正是,现在是江月管理公司。” 史云彪立即眉开眼笑,对黑蛋说:“你认识江月吗?” 黑蛋说:“不认识,听说挺漂亮的。” 史云彪呵呵一笑说:“漂亮女人满大街,江月不一样儿。” 黑蛋听出了别的意思,问:“那……让孙大爪子来一趟?” 史云彪点头说:“对,让他来一趟,我跟他聊聊。” 石佛山旅游公司正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动荡。 江波和一名工程师突遭黑手,这事儿震惊了石佛县政商两界,更激怒了公司的员工,大家想起江波平时对大家的好,员工们震惊,愤怒,置疑,仇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可以说群情激奋,如熔岩激荡。有人私下联络,要找孙大爪子算账,有人托人情,找关系,要为江波报仇。 更多人是私下里谩骂,诅咒,在网络上发泄情绪。舆论汹汹,直指孙大爪子。 “好人不长久,坏人活千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别急,听说于龙把凶手的手机交给警方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么好的老板不多见了,太可惜了!” “江总走了,公司咋整呢?这不是砸咱的饭碗吗?” “姓孙那小子不得好死,瞧着吧!” “孙子就是孙子,这么下三烂的招儿也敢使,走着瞅,不得好死!” 无论人们怎么惋惜,怎么愤慨,江波永远离开大家了。人死不能复生,给大家留下无限的思念。 江波的灵柩起运那天,马路两边站满了送行的人。很多人流下了悲痛的眼泪。很多员工驾着私家车,随着车队为江波送行,长长的车队一直送出石佛县城界,大家才悲愤地返回。 孙大爪子错误地估计了形势,竟带着人强行接管公司,更激怒了大家。 副总和孙大爪子对峙时,很多员工自发组织起来,要跟孙大爪子硬拼,但是群龙无首,没有拿主意的人。 有人到医院联络于龙,于龙和明义商量,多召集些人,带着家伙,把孙大爪子的人打出去。 消息一出,自愿报名的就有五十多人,秀丽听说这事儿,劝解于龙和明义说:“你俩别冲动,这时候大家都在火头上,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真要是出了人命,咋办?……老总都不在,我看还是等一等再说,别给老总添乱。” 于龙听秀丽这么说,没了主意;明义说:“姐,人家欺负到头上了,一点声响没有,太憋气了。” 于龙说:“要不这样,谁也不用,我和球球去把孙大爪子废了。” 秀丽瞪了于龙一眼说:“又犯傻了不是,废了他,你就没事儿了。” 于龙气哼哼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整死他,我偿命。” 明义一看于龙火了,马上打岔说:“不成,不成,秀丽姐说的对,等几天看看,咱确实有点冲动了。” 秀丽,于龙和明义正议论,大批特警突然封锁了医院,随后一架警用直升机把凶手的尸体运回来了。 不知道谁泄露的消息,不说运回来的是尸体,而说凶手被抓住了。这个消息把孙大爪子惊着了,孙大爪子做贼心虚,突然溜走了;刀疤脸也是滑头,皇帝溜了,太监还扯个什么意思,也悄没声地撤走了。 于龙给江峰打过几次电话,江峰声音嘶哑,聊了几句江波的丧葬安排,让于龙好好养病,他过几天就回来。 江月打电话问过于龙的身体情况,也问候了球球,感谢于龙找到了凶手的手机,有消息说,在手机里发现了重要线索。 于龙和明义商量一起开车去辽宁,于龙说:“不送江波一程,我不落忍。” 明义说:“我也是这么想,这心里老是放不下,早晨睁开眼睛,总是不相信他那样了……我开不了车,你行不?” 于龙逞能说:“行,明天就走。” 孙超也要跟着去,三个决定明天出发,当天晚上,江峰回来了。 江峰回到公司当天晚上,紧急召集中层高管开了个通报会,把江波的丧葬事宜通报了一下,安排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把公司的经营全权交给了副总,江峰第二天就去了石佛县城,走时跟大家说:“我弟弟的事儿没有着落,我就蹲在县城等消息。我就不信坏人能逍遥法外,就能一手遮天。” 江峰的心情大家感同身受,纷纷表态,工作你就放心吧,一定比平时更尽力,更好,江总的事儿如果有了着落,大家也出一口恶气。 事实证明,江峰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其实,江波的案件已经惊动了高层,高层非常重视,因为这个案件性质恶劣,影响巨大,凶手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招商引资的企业家;使用高科技手段实施爆炸,手段残忍,必须绳之以法。因此责令有关部门限期破案,严厉打击。 警方从凶手的手机中发现三虎有重大嫌疑,几天后抓捕了三虎。 三虎即没有二虎的心眼儿,也没有二虎的刚儿,审讯进行到第八天,精神终于崩溃了,痛哭流涕地全招了。 案件有了突破,孙大爪子是幕后黑手,这个结果没有超出人们的意料。警方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问题是办案讲的是证据,现在有了三虎的口供,孙大爪子就在劫难逃了。 然而,对孙大爪子实施抓捕时,发现孙大爪子人间蒸发了。 那天晚上,石佛电视台连续播放孙大爪子的通辑令,悬赏金额二十万元。 案件有了结果,江峰回到公司主持工作;江月却一直没回来。于龙说不出口,心里却很是惦记江月,遭此打击,她挺得住吗? 真到此时于龙发现,江月在他心里很重,跟秀丽一样重。 ------------ 一一八,不速之客 案件有了结果,江峰回到公司主持工作;江月却一直没回来。于龙说不出口,心里却很是惦记江月,遭此打击,她挺得住吗?曾经答应江波照顾江月,自己做到了吗? 真到此时于龙发现,江月在他心里很重,跟秀丽一样重。 于龙想给江月打电话,问一问他的情况,电话握在手里,却没有勇气打出去。如果打通了,说什么呢?怎么说呢? 于龙带着球球,没事儿就在马路上溜弯,不时望向远方,江月回来的方向。 十几天后,江月终于回来了。正是上班时间,于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于龙的办公室紧挨着江月的总裁办公室。去总裁办公室必须跳过于龙的办公室。 江月走过于龙的办公室,停住脚步,想了想,推门走了进去。于龙正给球球梳理毛发,抬头见是江月,惊喜地问:“回来了?” 江月甜甜地一笑,问:“你恢复的怎么样?” 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月瘦多了,眼帘深陷,颧骨突出,白肤白得发光,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 球球向江月空扑了几扑,摇头晃脑地讨好江月,江月弯腰拍了拍球球的脑门,遗憾地说:“你看我,瞎忙,没给你带点好吃的。” 于龙说:“还吃呐,你看他都胖了。再吃胖成球儿了。” 江月呵呵一笑说:“球就球吧,咱不就叫球球吗!” 员工知道江月回来了,在门外自发地聚集,不断有人问江总好。江月回头看时,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江月对于龙说:“我先过去了,有空再来看球球。” 江月蹲下,抱了抱球球的脑袋,轻声说:“球球,你好好的,必须好好的。” 于龙被江月的举动惊呆了,众人也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江月。江月抬起头说:“球球有恩于我们家,不知道怎么报答。” 于龙听懂了,对江月说:“江总的话太重了,其实没什么。” 江月眼睛红了,深情地看了于龙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于龙把江月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进办公室,后边跟着长长的人龙。 江月二十多天没露面,突然回来了,大家蜂拥而来是可以理解的。有的人要表达问候,有的人就是想看她一眼,有的人要汇报工作,有的人要请示工作,有的人纯粹是想看看热闹,大家一齐拥进江月的办公室。 于龙呆呆地站在走廊,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么大一摊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真为她担心。于龙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走进江月办公室的人。 球球好像知道于龙的意图,蹲坐在于龙旁边,每有人走过来,他便竖起耳朵,目光锐利地盯着来客,盯着客人直躲闪。 第一天走进江月办公室的,几乎全是公司内部的人。第二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史云彪。 史云彪目不斜视,直奔江月的办公室。和他一起来的七八个红蝎子,他只带着一个红蝎子进了江月的办公室,其余的红蝎子大楼也没进,站在公司的院子里,抽烟,聊天。 于龙立即警觉起来,竖着耳朵听动静,随时准备冲进去,像在小胖面馆一样,一拳洞穿桌面,给史云彪好看。 出乎于龙的意料,江月的办公室很平静,史云彪只呆了十几分钟就出来,江月把他送到楼梯口,两人表情自然,脸上都带着笑意。这到把于龙看懵了。 路过于龙的办公室门口,史云彪看见了于龙,大叫一声:“铁拳!哥们儿,好久不见了。” 史云彪站住脚,和于龙握了手,赞赏地说:“哥们儿,你太有刚儿了。把杀手撵的走投无路,了不起。兄弟我是服了。再到省里一定给我个信儿,给兄弟个机会。” 于龙被他忽悠有点难为情,支吾道:“那有啊?史总过讲了。” 史云彪想摸一摸球球,球球立即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史云彪只好作罢。对于龙说:“是条好狗!这么好的狗应该留个种,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一条。” 于龙笑了,说:“我朋友也是这么说,他正给球球找对象呢,等下了仔,给你留一个,到时候你自己来挑也行。” 史云彪开心地一笑,说:“真的,我可是当真的。” 于龙说:“真的,我也是当真的。” 史云彪喜笑颜开地看了江月一眼,江月目不斜视;史云彪跟于龙招招手走了,走到楼梯口,站住,对江月说:“你回吧。我这人,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坏。” 江月故作惊讶地说:“史总说啥呢?他们说什么了,我可什么没听见。我也没说你坏呀。” 史云彪嘻嘻一笑,竟直走了。 江月往回走,于龙正想问史云彪来干什么,副总从楼下急匆匆地上来了。 江月看着副总问:“看你着急忙慌的,有事儿吗?” 副总气喘吁吁地说:“有事儿。进办公室说吧。” 于龙退回自己的办公室,想起刚才答应史云彪的话,既然答应他了,就得当真。便掏出电话打给三胖。 于龙:“你给球球找的对象呢?有影儿没?” 三胖:“有影儿啊!” 于龙:“在那儿呢?” 三胖:“噢,有个工友家有条不错的边牧,已经说妥了。” 于龙笑了,问:“你俩说妥了,狗呢?” 三胖:“在他家呢?” 于龙:“他家在那儿呀?” 三胖:“那可远了,二三百里地呢。” 于龙:“你这话,还不如放屁呢。放屁还有个臭味。” 三胖急了,说:“哎!――你这是什么话?” 于龙:“什么话?二三百里,不靠谱的话。” 三胖嘻嘻一笑说:“呃,你别急呀。我跟工头说好了,这两天就放他假,回家把狗带来。” 于龙说:“准成吗?你可整准成了。我已经答应人家小狗了。” 三胖:“你呀,让我说你啥呢?能不能怀上两说呢。你先答应人家了。” 于龙:“有你这专家,差不了。” 三胖:“哥们儿,你别搞错了,俺家祖宗三代都是正经人,没出一个专家。” 于龙呵呵一笑说:“好了,别贫了,我真答应人家了。你抓紧吧。” 于龙刚放下电话,江峰匆匆上楼了,冲于龙点点头,直奔江月的办公室。 直觉告诉于龙,可能出什么事儿。 ------------ 一一九,项庄舞剑 “烂柿子”史云彪突然到访公司,临走还跟于龙亲热地打招呼,于龙答应球球有了后代,给他一个狗仔。 史云彪神采飞扬,很高兴。 于龙立即给三胖打电话,问给球球找对象的事儿怎么样了,三胖说已经安排好了,让于龙等着就行了。 于龙刚放下电话,江峰急匆匆上楼了,跟于龙点点头,直奔江月的办公室。 直觉告诉于龙,可能出什么事儿。 副总走进江月的办公室,神情紧张地说:“江总,我刚才想出门,到了门口保安把我拦住了。保安说了一个事儿,刚才来的是‘烂柿子’吧?有名的四大恶少之首,他的马仔在院里闲聊,说孙大爪子的股份转让给他了?他是来接管公司的?” 江月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红色文件夹递给副总说:“看看吧,在这儿呢。” 副总拿起文件,扫了一眼就惊呆了,说:“呃!……真的?” 江月点头说:“真的。” 副总沮丧地扔了文件夹,皱着眉头说:“这可咋整?孙大爪子刚消停,又来个‘烂柿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江月说:“坐吧,坐下说。” 副总没坐,仍就站在地上,搓了搓手说:“还说啥呀,我看你,你怎么不着急呀?” 江月微微一笑说:“急有什么用?他这次来就是说这个事儿来了,他说的到挺好,不参与经营,不找麻烦,全力支持我工作。” 副总愣了愣,说:“这小子,怕不是真话。不是替孙大爪子报仇来的吧?他有个手下叫黑蛋,跟孙大爪子有瓜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江月望着窗外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要不咋整?” 副总在地上转了两圈,也没想出主意。江峰推门进来了。副总跟江峰打过招呼,知趣地说:“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告辞了。”转身出去了。 江月未卜先知地看着江峰,微微地笑着。 江峰正要开口问话,江月又把那个红色的文件夹递给他,江峰看了一眼说:“噢!……孙大爪子够阴的,前门刚赶走一条狼,后门进来一只虎,没一个好东西。”江峰的脸色阴沉下来。 江月满不在乎地问:“管他是狼是虎,都是兽。哎?你不是去工地了吗?” 江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坐下说:“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烂柿子’来了,我怕他找麻烦,就回来了。他就为这事儿来的?” 江月点头说:“是,不过,没找麻烦,还挺客气,像模像样儿的,嘴上说的挺好,不参与经营,不找麻烦,全力支持我。”江月说完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和蔑视。 江峰眨着眼睛,想了想说:“这话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呀!他凭啥呀?浪子回头?还是让脑袋让驴踢了?” 江月浅浅一笑说:“这小子,也算费尽心机,不过,他那点小把戏,骗谁也骗不过我,他是别有所图啊。” 江峰糊涂了,瞪着眼看江月。 江月小声说:“别看他人模狗样儿的,我要是没猜错,他是冲我来的。” 江峰明白了,摇了摇头说:“就他?也不撒胞尿照照自己,想的美!……你怎么想?” 江月鄙夷地一笑说:“哥,你知道‘烂柿子’这个外号是谁起的吗?” 江峰问:“谁呀?” 江月得意地一笑说:“我呀。” 江峰呵呵一笑问:“他知道吗?” 江月说:“我那知道。” 江峰笑了,说:“我明白了。不过,这麻烦可就大了,他比孙大爪子难缠呐。” 江月收敛了笑容,对江峰说:“那咋整?要不我答应他?” 江峰一瞪眼睛说:“老妹儿,你说啥呢?咱老江家会为了利益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江月笑了,说:“哥,看把你急的,我逗你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太霸道,有可能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真到了那一天,我就跟他周旋呗。” 江峰摇头,说:“怕不那么容易,这种人口是心非,转脸不认人。” 江月说:“他怕一个人,你猜是谁?” 江峰想了想,摇头问:“谁?” 江月开心地一笑说:“于龙。” 江峰问:“他俩认识?” 江月说:“何止认识,这里还有一段故事呢。” 有员工进来签字,江月问了几句话,随即签了,对江峰说:“哥,说起来真是故事。” 江月把那天在小胖面馆吃面,“烂柿子”带着几个马仔追到面馆,纠缠自己不让走,于龙一气之下,一拳把桌面砸了个洞,把他们震住了,她才脱身的事儿说了一遍。 江峰说:“这也说不上怕,他的势力,跺跺脚,省城都得晃一晃。怎么能怕一个于龙呐?” 江月诡异地一笑说:“哥,这你就说错了。” 江月便把“烂柿子”想报复于龙,安排他的保镖跟于龙比拳,让于龙一拳打残和事儿,还有省散打队的专业拳手也被于龙打残的事儿说了一遍。 江峰点头说:“于龙还有这高光时候呢。” 江月得意地说:“那是,你以为呢?还赚了十多万奖金呢。刚才往外走,还跟于龙称兄道弟的,说球球有了仔一定给他一个呢。那态度,太少见了。” 江峰看了江月一眼,笑了笑问:“老妹儿,有个事儿问你。你觉得于龙怎么样儿?” 江月明知故问:“哥,你啥意思?” 江峰低了头说:“没啥意思。那次江波,于龙还有我上山,江波可是说过,让于龙照顾你。” 江月急切地问:“是吗?于龙咋说?” 江峰是已婚男人,一听江月问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便说:“于龙答应了。” 江月脸一红,扭过头说:“他傻了巴几的,知道个啥。” 江峰突然有了主意,嘿嘿一笑说:“老妹儿,有句话,我要是说错了,你别怪。” 江月猜到了他要说啥,便说:“有话就说,什么对错的。” 江峰说:“把你和于龙的事儿传出去,公开了,不就断了‘烂柿子’的念想了吗?” 江月假装恼怒地说:“哥,你可别扯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就那么掉价儿?” 江峰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八字没一撇,想有还不容易,两撇也不在话下呀。” 江月摆着手说:“哥,你可别拿我开心了,再说吧。” 江峰问:“啥意思?你不满意?” 江月摇着头说:“是个馊主意,不可行。” 江峰诧异地看着江月问:“你有好主意?” 江月沉了脸说:“哥,我回去一趟,跟大伯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 江峰问:“商量什么?你自己的事儿,自己高兴就行呗。” 江月急红了脸说:“啥跟啥呀?我说的是公司的事儿。” 江峰恍然大悟地说:“我以为你跟于龙的事儿呢。” 江月说:“让大伯拿个主意吧。” 江峰点头说:“行,这边你不用担心,你怎么回?” 江月:“坐高铁,开车太累了。” 江峰一笑说:“行,让于龙送你到车站。” ------------ 一二0,男神 史云彪突然拜望江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原来是他收购了孙大爪子的股分,来通报一声。 明知前门赶走了狼,后门进了虎,江月和江峰却商量不出办法。江月说:“我回去一趟,让大伯拿个主意吧。” 江峰点头说:“行,这边你不用担心,你怎么回?” 江月:“坐高铁,开车太累了。” 江峰一笑说:“行,让于龙送你到车站。” 江月怪笑着说:“他呀?看他开车累得慌。” 江峰哈哈大笑说:“刚开始都这样儿,两眼发直,目不斜视,浑身僵硬,过段时间就好了。” 第二天早饭后,江月带着一个助理,于龙开车,带着球球,他们准时上路了。 车到景区大门口,收费处前交费的游客排着长队,不断有旅游大巴车驶过来,停车场显得很拥挤。 江月叫停车,随后和助理下了车,两人进了收费处,她们只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走到车前,江月对助理说:“收费处太忙了,得增加人手,再开一个窗口。” 助理立即用手机给财务主管发了消息。 江月没上车,而是转到驾驶的一侧,对于龙说:“于哥,你下来。” 于龙不解地问:“咋的?” 江月说:“天儿这么好,我想自己开。” 于龙迷惑不解地问:“咋的?我开的不好?” 江月微微一笑说:“不是,是……看你开车我累得慌,再说了,你刚出院,我自己开吧。” 于龙虽然不愿意,也只好让出位置,坐到副驾驶位上去了。 江月把车开得轻松自如,显摆地扭头看着于龙。于龙自愧不如,红了脸,低头不语。 江月说:“回来这几天瞎忙,没问你,那天你跟球球去追凶手,我哥又那样儿,真是把人急死了,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于龙咧嘴一笑说:“当时没想疯不疯,就想抓住那小子。” 江月说:“万一那小子有枪,你不怕?” 于龙说:“万一啥呀,他真有枪,开了三枪,没打着球球。球球吓得自己撞树了,半天爬不起来。” 江月看了一眼于龙脚下的球球,球球伸着脑袋,瞪着乌黑的眼珠,正听他们说话。 江月说:“多亏了球球,要不,你可危险了。江峰说了,要奖励你和球球呢。” 于龙说:“没想要奖励,就想逮住那小子。” 坐在后排的助理说:“于哥,你现在是女生们的男神知道不?” 于龙问:“啥是男神?” 助理嘻嘻一笑说:“就是偶像,崇拜的意思。” 于龙说:“你可算了吧,别涮我了。” 助理辩解说:“这是什么话,是真的。” 江月借题发挥说:“是嘛?那你还不趁热打铁,给你于哥介绍个好姑娘。” 助理说:“于哥,当真不?” 于龙低了头说:“江总在开我的玩笑,就你当真了。” 江月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事儿,怎么是开玩笑呢?” 助理问:“于哥,这事包我身上了,说,相中谁了?” 于龙头低到裤裆里了。 江月恶作剧地看着于龙,对助理说:“你看,怎么还害羞了。” 于龙说:“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嘴,你好好开车吧。” 江月收了笑容,问于龙:“听说你是让人抬回来的,发现你时都快不行了,当时怎么想的?” 于龙想了想说:“干啥呀?你采访啊?啥也没想,就是饿,想吃东西,想什么都好吃,想的都是好吃的。” 江月和助理都呵呵笑起来。 江月上车后就想跟于龙说说话,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儿,恍惚如隔世;处理完江波的丧事,回到公司又忙得要命,一直没空跟于龙聊聊。但看于龙开车时那全神贯注,紧张兮兮的样子,又不敢打扰他。所以才主动要过方向盘,自己当起了司机。就是为了有机会聊聊天。 江月叹口气说:“没你和球球拼命地追,这又是个无头案。警方说那部手机挺关键,证据全在手机里呢。” 于龙说:“我当时累懵了,坐下就起不来了,手机是球球找到的。” 助理问:“于哥,你跟杀手打架了?杀手是怎么死的?” 于龙笑了笑说:“我想跟他打,没追上,球球比我快,可能是球球把他逼地无路可走了,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我也差点掉下去,手里有把铁锹,我用铁锹勾住了树,才没掉下去。” 助理吸了口凉气说:“哎呀妈呀!吓死了!” 江月问:“杀手啥模样儿?看清楚没?” 于龙说:“没看见脸,就看见两条腿。那个悬崖特别高,他掉到中间,卡在一块大石头缝里了,离地面还挺高呢。我没力气爬上去了,用手机变焦看清是个人,拍了几张照片。” 于龙说着掏出手机,找到那几张照片。助理抢过去看了一眼,惊叫一声“哎呀妈呀!” 江月开着车,往手机上扫了一眼,呸了一口。 于龙说:“山下是一条河,我坐河边一动也不想动了,不是不想动了,是累得动不了了。球球到处搜索,找到了手机。” 助理说:“于哥,你太神了,大家都说你把杀手干掉了。你比杀手还厉害。有人叫你‘铁拳’,啥意思?” 于龙说:“他们瞎说的,别当真。” 江月对助理说:“听说过省城四大恶少吗?” 助理说:“听说过,昨天来那个呗,听说是四大恶少之首。” 江月说:“有一次他使横,把你于哥惹急了,你于哥一拳把桌子砸了个窟窿,把昨天来那位吓傻了,好几个马仔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没敢动。‘铁拳’就是他叫出来的。” 助理长出一口气,问于龙:“于哥,你是咱公司的守护神,要不,咱公司……孙大爪子这么鳖犊子,你说孙大爪子能藏那儿呢?把他找出来,送进去,给江总报仇。” 于龙摇遥头说:“丫头!咱好好说话,别鬼呀神的。孙大爪子呀,不容易找。” 江月说:“我大伯说了,跑不了他,躲过今天躲不过明天,早晚一天,他得进去。” 说话间进了石佛县城,江月把车开到车站,停好车,三个下了车。 助理去车后取行李箱,于龙抢过来,江月说:“你回去吧。慢点开,箱子不沉,我自己来就行。” 于龙目送他俩往前走,走了几步,江月突然站住了,深情地看了一眼于龙,说:“回去吧,慢点开。” 于龙向他俩招了招手,回到车上,车上还有江月留下的香气,那味道沁人心脾。 球球跳上副驾驶座,神气活现地东瞅西望。 于龙说:“坐好,走了。”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开动。眼光扫向车站,原来江月没进站,她站在台阶上,正往于龙这边眺望。 于龙心里一热。 ------------ 一二一,球球逢喜 于龙和球球把江月送到车站,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半路上三胖就发来语音,说球球的对象来了,晚饭后让他们见面。 于龙到家洗了把脸,碎嘴子似的跟球球说:“你对象来了, 吃了晚饭过去见见?” 球球这个色鬼,显然是听懂了,立即在地板上跳了两跳,兴奋得摇头晃脑。 于龙躺在床上,看见球球蹲坐在床前,不眨眼地盯着他,便嘿嘿一笑说:“咋的?等不及了?” 球球晃晃脑袋,低了头。 于龙嘿嘿一笑,爬身来说:“看你那德性,走,现在就去。” 球球一跃跳起老高,兴奋地呜呜直叫。 球球的对象叫毛毛,是只漂亮的边境牧羊犬,身形健美,毛发整洁光亮,目光清亮,神态高傲像个公主。毛毛昂着头,眼神矜持地打量着球球。 球球像只陀螺围着毛毛转了几圈,嗅来嗅去,不时用头拱一下毛毛。毛毛的眼神随着球球漂移,对球球的热情不回应,不拒绝。可以看得出,她并不讨厌球球。 毛毛的主人姓吴,外号吴大个儿。他见毛毛冷冰冰地不起兴,叫了一声:“毛毛,你个大傻B,对象来了,别像个木头橛子似的。球球可不是一般人,名气大着呢!” 毛毛扭头看了吴大个儿一眼,眼光仍然落在球球身上,神态还是高傲不可亲近。 三胖对吴大个摆摆手说:“别急,刚见面有点生,一会儿就好了。” 于龙,三胖和吴大个坐在草地上闲聊,远远地过来十多个工友,一个黑胖子远远地就喊道:“于大侠,你没事儿了?恢复的挺快呀!” 于龙站起来笑脸想迎,却不认得。 另一个工友呵呵笑着说:“于大侠,你肯定没认出来。那时候你人事不省呢。” 另一个接口道:“你就是我们几个抬出来的,可把俺哥几个累坏了。那时候看你眼瞅着就不行了,俺几个着急呀。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两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于龙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黑胖子大度地说:“没事儿,老哥说的对,那时候你过阴呢,怎么能知道。” 于龙抱拳向几位道谢,说下了班都别走,我请客,咱哥几个聚聚,哥几个儿有救命之恩,我没个表示,那还叫人嘛!”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闲聊,三胖叫了一声:“咦?球球和毛毛呢?” 于龙回头看时,球球和毛毛不见了。 几个人分头去找,原来球球和毛毛跑进了柳树丛里,毛毛绕着柳丛在前边跑,球球在后边追,两人正玩捉迷藏。 三胖笑着说:“有门儿。” 吴大个儿说:“现在不是发情期,能行吗?” 三胖说:“狗跟人一样,得刺激才发情,你瞅着,一会儿就上道儿。” 黑胖子对于龙说:“于哥,球球太了不起了,我……求你个事儿呗?” 于龙笑着问:“说,啥事儿?” 黑胖子嘟囔说:“不好意思,等下了仔子,送我一个呗。” 于龙看了一眼吴大个儿说:“这事儿呀。不是我推脱,你得求吴老哥儿。” 黑胖子转脸向吴大个儿,说:“老吴,怎么样?行不行?” 吴大个儿说:“这个事儿我也说了不算。”吴大个儿目光转向三胖。 黑胖子凑到三胖近前,正要开口,三胖说:“这事儿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配上,就算配上了,有下几个也说不定,现在已经定出去好几个了。” 黑胖子歪着头问:“不是骗我吧?” 三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已经定出去五个了,要是一窝就下五个,那就别指望了。要是超出五个,可以有你一个。” 黑胖子在三胖肩上拍了一掌说:“一言为定,第六个是我的。这么着,今晚我请客。” 旁边一个工友嘿嘿一笑说:“老黑,你这就账算的不差呀!这狗仔子可值了钱了,你请顿客就完了?” 黑胖子脸一沉,问:“你啥意思?” 工友说:“啥意思?跟你一个意思,不过,我不白要,我出五千块钱买一个。” 工友看着三胖,三胖嘿嘿一笑,看于龙。 于龙说:“都是哥们儿,什么钱不钱的。要是一窝七个,就送你一个。” 于龙问三胖:“你刚才说定出去五个了,都谁呀?我只说了一个呀?” 三胖一笑说:“老吴一个,明义一个,你说的‘烂柿子’一个,我留两个。” 工友说:“狼多肉少,你怎么要两个,我出五千,买你一个,能不?” 三胖摇头不语。 老吴接话说:“虽然球球挺聪明,下了仔怎么样还真不一定,到时候你别后悔呀?” 工友一跺脚说:“愿赌服输,有钱难买愿意。” 三胖赶紧说:“我可没说买你呀。” 工友咧嘴一笑说:“要是白送就更好了,不过,咱是讲究人儿,不会让你白送。” 三胖一听不对味,赶紧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我不买也不送。” 工友失望地摇了摇头说:“真不够意思。” 老吴安慰工友说:“这事儿看运气,狗子一窝七八个,八九个也是常事儿,等信儿吧。” 说话间球球和毛毛又没影儿了。大家分头去找,两个家伙亲亲热热地躲到柳树丛深处了。 于龙跟几个工友继续闲聊,三胖却躲在一旁,偷窥球球和毛毛亲热。毛毛东一头,西一头地跑,球球寸步不离地追;毛毛是假跑,有意让球球追上;球球是心急火燎地追,球球几次骑上去,毛毛却机灵地闪开了。毛毛继续跑,球球继续追,急得三胖直跺脚。 工友围着于龙,以敬佩的眼神看着于龙,问那天追凶的事儿,于龙有问必答,不温不火,淡然处之。 吴大个儿说:“孙大爪子蹽了,抓住他,结了案,警方肯定有奖。要不是你玩命的追,这案子就成无关案了。” 于龙淡然一笑说:“奖不奖的无所谓,江总这个人好,也算为他报仇了。” 工友一致赞同说江总好,可惜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恶人活百年。 另一个工友反对说:“这话我不信,恶人自有恶人降,孙大爪子东躲西藏,现在有家不能回,这是长事儿吗?早晚得进去,还是好人长久。” 几个人正聊着,柳树丛里传来一声狗叫,接着是三胖兴奋地叫喊:“妥!配上了!” ------------ 一二二,江月走了 三胖不失前言,真的给球球找了个对象,球球和毛毛一见钟情,你有情,我有义,追了几个回合就做成了好事儿。 于龙问三胖:“成了吧?” 三胖说:“没那么容易,一般来说,至少得配三次才保准,为了更保准,毛毛多呆几天,多配几次。” 于是乎,于龙天天晚上带着球球去找毛毛,工友们也凑热闹,围观球球和毛毛交欢。到了第五天,三胖说:“这回准成了,吴哥,让毛毛住我那儿,我伺候她,等她下了仔,你再领走,怎么样?” 吴大个儿摇摇头说:“按说没说的,就是,我老爸养了几只羊,他腿脚还不太利索,放羊还指着毛毛呢。” 三胖瞪着眼睛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吴大个儿转了二千块钱。 吴大个不收,三胖看不下眼儿,急赤白脸地说:“吴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留毛毛,是给毛毛的营养费。跟你老爸说,好好照顾毛毛,明白了吧?” 吴大个说:“你这话说的,俺自己家的狗,不好好照顾,还能虐待她呀?” 三胖自知失言,嘿嘿一笑说:“草!是我没说明白,我是为了我那两个狗仔,拜托了。” 众人大笑,说:“胖总真下血本了,老吴你可当回事儿,跟你老爸说清楚呀。就当你老婆怀孕了。” 吴大个儿捡起一块土块扔过去,骂道:“小兔仔子,早晨没刷牙呀?” 说是说,闹是闹,吴大个儿知道事儿大小,对三胖说:“放心吧,我跟我爸说,肯定当回事儿就是了,怎么说也是一条狗,不能当祖宗供起来。” 三胖有点难为情地说:“我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 吴大个儿第二天请假回老家送毛毛去了,毛毛走了,正在热恋中的球球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二三天不吃食。 三胖看着球球又可怜,又可笑,拍拍球球脑门说:“球球,别上火,咱不能指着一棵树吊死人,好看的小母狗有的是,黑胖子说了,他朋友家有一条漂亮的德牧,这几天就领来。咱球球这么优秀的基因,还怕没有喜欢?别说喜欢不喜欢,就是有三妻四妾也很正常,是不?” 球球瞪着眼睛听于龙说,果然听懂了,摇了摇尾巴,用头拱了拱三胖,仿佛在说:“说话算话,不带骗人的。” 三胖一声呼啸,先跑走了,球球来了精神,一跃而起,撒开四条长腿追去。 漂亮的德牧还没来,江月回来了。 这天晚饭后,于龙坐在公司院子里看球球蹓弯儿。西天一团火烧云把天地映的通红,于龙正看得出神,一辆乌黑铮亮的豪华商务车驶进公司大院,车门开处,下来四男一女,女的是江月,江月穿一袭天青色长裙,像一粒晶莹光亮的宝石,把于龙看呆了。 江月发现了于龙,向他招了招手。 随后下车的四个男人,于龙一个也不认识。 江月以主人的身份把四个男人让进大楼,于龙站起身目送江月背景,球球嗅到了江月的气味,撒腿去追江月,被 于龙喊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于龙预感到公司又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那天晚上,于龙要睡觉时,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们在开会,不知道商量什么事儿。 第二天早上,于龙把江月的车开出来,正要云刷车,总裁办发了通知,中层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于龙最讨厌开会,枯坐着说来说去,说了也没用,因为没用,今天说完明天还得说,纯粹是耽误功夫。 但这次开会却发布了一个让于龙震惊的消息:江月调回总公司,仍然担任财务总监;江峰接过江月的总裁职务,总公司派来一个副总,之后的事儿于龙心烦意乱,就不记得了。 江月调走了,还用他这个司机吗?如果不用了,自己能干点什么呢?于龙心里打起鼓来。 这天晚饭后,于龙带着球球去找三胖,把公司的人事变动说给三胖,三胖想了想说:“我琢磨,你没啥担心的,江总不用司机了,新来的副总也不用司机,就算他们都不用司机,我估计也能给你个职务,你是咱公司的功臣,江总不会亏待你。” 于龙想了想说:“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想当官,也没那本事,就是觉得……”于龙不说了。 三胖眨眨眼睛,坏坏地一笑,问:“我说,你不是喜欢上江总了吧?” 于龙呸了一口说:“少放臭狗屁!人家是啥人,咱是啥人,我能那么不自量力吗?” 三胖说:“草!别嘴硬,我可听说了,这叫无风不起浪,知道不?” 于龙低了头说:“嘴长在别人脖子上,爱说啥说啥,我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知道?” 三胖正了脸色说:“这事儿你得想好了,门不当,户不对,将来等着受气吧。” 于龙说:“别放臭狗屁了,没影儿的事儿。” 三胖说:“说正经的,我觉得秀丽对你有意思,论模样儿,不输江总,我看不错,你别错过机会。” 三胖说到了于龙的心坎上,于龙红了脸,低头说:“我救过她的命,就这些,别的……谁知道呐?” 三胖来了好奇心,问:“说说,你怎么救他命的?” 于龙摸了摸球球的脑门说:“那天晚上,其实是球球救了我们四个的命。” 三胖瞪着眼问:“谁四个?” 于龙想起了秦皇岛,想了长城,想起了失足的哥们儿,摆摆手说:“不说这些了,有一个哥们儿没了,想起来难受。” 两人正闲聊,江月发来语音:“那儿去了?我哥想跟你聊聊?” 于龙:“在三胖这儿呢,现在回去。” 江月:“好,回来吱一声,等你。” 于龙招呼球球,开车往回赶,刚回到宿舍,江峰就敲门了。 于龙打了门,江峰在前,后边还跟着一个长得比江峰高,比江峰年轻的男人。 江峰介绍说:“这是我弟弟江涛,可以说是你的粉丝,早就想认识你。” 江涛笑着伸出手,于龙握住江涛的手说:“那有,那有,不好意思。” 于龙拉过一把椅子让坐,江涛坐了。于龙和江峰挨着坐在床上。 球球发现了陌生人,凑上去嗅江涛的裤脚。 江涛小心地摸了摸球球问:“他就是球球吧?” 于龙点头说:“是。” ------------ 一二三,诗丹蓝盾 于龙刚回到公司,江峰跟一个青年到了于龙的房间。 原来那人是江峰的弟弟江涛,于龙拉过一把椅子让坐,江涛坐了。于龙和江峰挨着坐在床上。 球球发现了陌生人,凑上去嗅江涛的裤脚。 江涛小心地摸了摸球球问:“他就是球球吧?” 于龙点头说:“是。” 江涛眼光一亮,说:“噢!早就听说了,这回算见识了。” 球球沉静地看着江涛,感觉出他没有敌意,便摇了摇尾巴。 江涛愧疚地说:“你看我,也没给球球带点吃的,回头一定补上。” 江峰打断江涛说:“还是说正事儿吧。” 江涛冲江峰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于龙说:“我这次是受老爷子的委托,来主持公司的人事变动。具体情况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江月在这儿工作期间,多蒙你照顾,现在他回总公司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于龙想了想说:“我听公司的安排。” 江涛点点头说:“要是这样,随江月回总公司怎么样?可以任财办副总监,继续给江月开车。当然,老爷子特意嘱咐,一切按照你的意愿,决不许勉强你。” 于龙不在意什么总监不总监,便说:“我是出大力的,当不了官,这个好意我领了。问题是……” 于龙说了半截话不说了,他不知道怎么说。 江峰和江涛目不转睛地看着于龙,于龙却不说了。两人一笑,江峰说:“老弟,有话直说,老爷有话,让我们拿你当兄弟。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于龙低了头。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有点惧江月,但又愿意跟随她左右;但是,这次随江月回去了,秀丽怎么办?再想一想,江月无论到那儿都是自己的领导,把秀丽一个人扔在这儿,于龙又犹豫了。 江涛看出于龙的犹豫,笑着说:“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在这儿能呆几天,你想好了再回答也成。” 于龙抬头看了一眼江涛,点点头说:“行,我想想。” 于龙自己想不明白,他是想跟三胖和秀丽商量。 江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制的红木盒子,对于龙说:“这个礼物是老爷子送你的。” 于龙推辞说:“这,这那成。” 江涛一本正经地说:“话不是这样说的,为了江波,你冒着生命危险,这份情谊我们忘不了,感激的话不说了,老爷子从自己的宝贝里选了一件,让我带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自己看吧。” 于龙眼光转向江峰。于龙又没主意了,不知道这份礼物该不该接。 江峰接过红木盒子递到于龙手里说:“老爷子一片心意,你不接好吗?” 于龙木然地接过盒子,盒子有两个烟盒大,却沉甸甸的。 江涛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是老爷子的一点心意,公司另外还有奖励。” 于龙随口问:“啥奖励?” 江涛说:“男人嘛,总得成家立业,你现在业有了,家还没有,公司准备奖励你一套房子。回头有人送资料过来,你自己选一套。” 于龙有点懵,愣了愣说:“我……我也没做啥,这不好吧。” 江峰解释说:“这事儿是董事会研究决定的,是好事儿,应该的。你做事儿不是一套房子的事儿,比一套房子大的多,没法比。” 于龙支吾道:“我,没想过。我不是为了奖励,我就是为了江波,为了感情。” 江峰和江涛都笑了,互相对视一下,那目光分明在说:“这家伙真有点傻。不过傻的可爱,傻得让人敬佩,傻的可以信赖。” 江峰说:“老弟,咱俩也不是一天了,我知道你。我们老江家把你当家人,你就听我们的安排吧。过两天有人送资料过来,地段都是最好的,你自己选,之后中介会安排你去看房子,你就别想多了。” 于龙问:“那儿的房子?” 江峰说:“省城,和江波的别墅在一个小区,是省城最好的小区。” 于龙急了,说:“不行,不行。那是富人区,房子死贵,我不去那儿,住着不舒服。” 江波笑了,语气平和地说:“富人怎么了?你就肯定你将来不是富人。” 于龙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个打工的,从来没想过富不富,够吃够喝就行了。” 江峰说:“这话不对,你现在这么想,是你一个人,没压力。将来有了孩子,有了家,要够吃够喝就得多赚了。” 于龙看看江峰,觉得他说的对,这事儿他还从来没想过。便惭愧地低了头说:“我是觉得配不上那么好的房子。” 江涛说:“这事儿是公司董事们研究决定的,将来真要是不想住那儿,想出手也很容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于龙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说:“从我到这儿,你们就没拿我当外人,我知道,心里舒坦。我做点事儿,就是凭心去做的,没想别的。现在又是礼物,又是房子,让我不舒服。” 江峰说:“这话又说差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该那么想。” 江涛帮腔说:“是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于龙抬头看着江涛问:“江月走了,我这司机就当不成了,我要是不回总公司,在这儿当保安行不?” 江峰和江涛都笑了,江峰说:“不成!” 于龙一愣。 江涛也吃惊地看着江峰。江峰呵呵一笑说:“真要是那样,你就把公司的保安都管起来。” 于龙听懂了,是让他当高管,立即拒绝说:“不成,不成,我没那脑子。别人把我卖了,我都帮人数钱。” 江峰和江涛又忍不住笑。 江涛说:“咋的?就想当司机呀?” 于龙说:“我除了出大力,就这点技术,别的确实干不了。” 江涛一笑说:“这也不难,新来的高副总也需要司机。你就给他开车也成,不过,有点委屈你。老爷子知道了怕是不高兴。这事儿等我跟老爷说一声,他同意才成。” 于龙想了想说:“三胖那活儿挺好的,不行我也去工地吧。” 江峰摇头说:“工地的活是暂时的,总有完工的时候。不急,这事儿好办,再想想。你打定主意不走了?” 于龙腼腆地一笑说:“我再想想。” 江峰和江涛往外走,江涛站住,转身问于龙:“听说球球有后代了,能不能送我一个?” 于龙说:“后代是有了,不知道几个,就怕僧多粥少,到时我想办法,给你留一下。” 江峰和江涛走了,于龙打开红木盒子,原来是一块光彩闪闪的手表,蓝色的表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牌子。 于龙拍了张照片发给孙超,让孙超给鉴定一下。孙超发回的信息把于龙吓了一跳。 “诗丹蓝盾,值三十多万。” ------------ 一二四,言而有信 江峰和江涛到宿舍看望于龙,征询他关于工作的安排,把老爷子送的礼物转交给于龙。 江峰和江涛走了,于龙打开红木盒子,原来是一块光彩闪闪的手表,蓝色的表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牌子,值多少钱。 于龙想来想去,这事儿孙超肯定内行,便拍了张照片发给孙超,让孙超给鉴定一下。 孙超发回的信息把于龙吓了一跳。 “诗丹蓝盾,值三十多万。” 于龙捧着红木盒子呆了半天,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应该收;再说了,自己一个司机,手腕上戴这么贵重的表,跟自己的身份太不匹配了。 于龙为难了,礼物收下了,不能再退回去;放在自己手里,心里一百个不踏实。 于龙有主意的时候,九头牛拉不回来。像雨夜寻找江波,像深山只身追凶,一门心思,谁劝也没用。但有时候却一点主意没有,现在就是没有主意的时候。 于龙想起了三胖,这事得三胖给拿个主意,这礼物应该不应该收。 三胖拿着诗丹蓝盾眼睛放光,啧着舌头说:“卧草!真漂亮!肯定镶宝石了。” 球球一次一次扑上来,想跟三胖出去玩儿,三胖理也不理,眼睛粘在诗丹蓝盾上了。 三胖问:“多少钱?” 于龙回答:“孙超说三十多万?” 三胖以为听借了,瞪着眼睛问:“多少?” 于龙笑着说:“你瞪啥眼睛?孙超说三十多万。” 三胖说:“卧草!可以换一套房子了。” 于龙说:“这是江峰他爸送我的,公司要送我一套房子。” 三胖酸意十足地说:“有钱人真牛逼,这还不把人砸懵了。” 于龙踢了球球一脚,不让他再扑三胖,接话说:“房子要送我就要了,这东西,这么贵重,我也戴不出去呀。我想送回去。” 三胖撇了撇嘴说:“那不成,送礼不要,请客不到,最瞧不起人。” 于龙看着三胖问:“那咋整?” 三胖想了想说:“傻子,听说过没有,有人收藏名表,这东西不一定非得戴呀。你就当成收藏吧,说不定过了多少年更值钱呢。” 于龙皱着眉说:“又是房子,又是表,这心里不踏实。” 三胖小心翼翼地把表放进红木盒子里,捧着还给于龙,说:“你玩儿命挣来的,有啥不踏实的。” 这话于龙不爱听,反驳道:“啥意思?我玩儿命就为了这?” 三胖嘿嘿一笑说:“别扯犊子,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老江家对你够意思,你也不含乎。扯平了。哎?江总走了,你怎么办?说了没?” 于龙说:“说了,我正要问你呢。他们征求我的意见,你说我是跟江月去集团好,还是在这儿好。” 三胖说:“我的意思是,江总走了,你给谁当司机呀?” 于龙说:“我说的就是这事儿呀。如果去集团,还给江月当司机,还任命个什么官,要是在这儿,给新来的副总当司机,也要给个官儿,我不干,我说当不了官,当司机可以。问题是,新来的副总我也不认识,好不好伺候啊?” 三胖眨着眼睛想了想说:“要说发展前途,当然是去集团。不过,秀丽姐同意吗?你应该问问秀丽姐。” 于龙低了头看脚尖,三胖问:“啥意思?” 于龙嘟囔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事儿问她好吗?” 三胖瞪了于龙一眼说:“这话你可说错了,你三个绑一起也不是秀丽姐的个儿,你信不?还说人家见识短。” 于龙笑笑说:“一问这事儿,不就挑明了吗?” 三胖一拳打在于龙胸脯上说:“你住院的时候人家那行伺候你,早就挑明了,还有啥说的。” 三胖说完叫了一声:“球球,走。”撒腿跑向草地,球球蹦蹦跳跳地追上去。 于龙站在原地,看了看满天晚霞,心事重重地跟了上去。 第二天晚饭后于龙开车接了秀丽,到了一个荷花池边,放开球球自己玩儿,跟秀丽说了走不走的事儿。 秀丽板着脸想了半天,堵气地说:“这事儿别问我,你自己拿主意吧。将来别后悔。” 于龙问:“后悔什么?” 秀丽望着满池子的荷花说:“后悔我拖了你的后腿呗。” 于龙不解地问:“你拖我什么后腿了?” 秀丽瞪了于龙一眼说:“自己想去。” 于龙摸摸脑袋,想不出为什么。秀丽往车子旁走去。于龙看出来,秀丽不高兴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了,他还是想不明白。 把秀丽送回宿舍,于龙又去了三胖那儿,把秀丽的话说给三胖。三胖一笑说:“说你傻你别不服,你就是傻。” 于龙说:“我咋不服了,我知道我傻。有话你直说,别绕。” 三胖说:“秀丽生气是因为你犹豫,这有啥好犹豫的,留下来陪她,她就高兴了。” 于龙恍然大悟,连说:“你说的对,是这么回事儿。我明白了。” 于龙躲到一边,用手机发信息,告诉秀丽他那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干啥都行。 秀丽高兴了,回了一个笑脸。 然而,于龙的算盘打错了。江月回去一周后,突然回来了。 那天早饭后,江峰陪着江月找于龙谈话。 原来,江月离开景区就是为了躲“烂柿子”,可是,回到省城,“烂柿子”并没放过江月,又玩起了跟踪,纠缠。江月不胜其烦,于龙不在身边,她没有安全感。 江月给球球带来一大包特制的牛肉干,一粒一粒扔给球球,球球跳起来,用嘴接住,嚼得津津有味。 江峰把江月的遭遇说给于龙听,于龙为难了。跟江月回省城,秀丽肯定不高兴;不跟她去,人家求着自己了,回绝太不仗义。 江峰看出了于龙的为难,笑着说:“这事儿就是跟你说说,你自己拿主意,没有勉强的意思。” 江月没有江峰讲道理,调皮地看着于龙问:“咋的?有啥难言之隐呀?” 于龙红了脸不言语。 江月说:“你答应我哥照顾我,有这事儿没有?” 于龙怔住了,这话是在大山里,石海喝酒时说的,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于龙点点头。 江月嘻嘻笑了,说:“不是我逼你,是‘灶柿子’谁也不怕,就怕你。” 于龙喘着粗气说:“行,我跟你去。” ------------ 一二五,病入膏肓 江月回到省城,重做起集团的财务总监,这个职位很重要,而越是重要的职位越清闲。她可以居家办公,在网上审批,查阅各公司的财务报表,每个月到各公司走走,核对一下账目和报表就完活儿。 江月以为离开景区就躲开了“烂柿子”,没想到‘烂柿子’仍然纠缠不休,只要她出门,后边就有车跟踪,就能不期而遇地碰到“烂柿子”,江月便没有了安全感。 江月离职时,真心希望于龙也跟她回来,继续给她开车,当江涛回来告诉他,于龙不想离开景区时,她便明白了一切。 女人在感情问题都是极其敏感的,江月感觉到于龙和秀丽之间有一层朦胧的关系,这是她不愿意看到,却无可奈何的。她感觉到于龙对秀丽比对自己亲密,那种亲密是自然而然地恰如其分,而对自己敬畏多于亲密,欣赏多于喜欢。尤其是这次回去见老爷子,老爷对于龙欣赏有加,说了很少说的话:于龙这样的人不多了,要好好保护他,不要委屈他,把他当自己的家人,这样的人可以信任。 有了老爷子这话,江月对于龙多了几份敬重,就像敬重亲哥哥江波,原来的霸气收敛了许多。因此,虽然于龙不跟她回来很失望,还是黯然地独自回来了。 现在遇到了“烂柿子”的纠缠,不由得想起于龙,想起他在身边的安全感,想起小胖面馆的一幕,没有亲哥哥江波,仿佛没有了保护,越想越伤心,哭了一通,决心放下身段,回来找于龙,让继续给她当司机。 于龙不想离开秀丽,沉默不语。 江月郑重地说:“工资可以加一倍。” 江月笑着说:“那台车送你了。” 江月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出门提心吊胆的。” 无论江月说什么,于龙仍然沉默不语。虽然于龙很同情江月,但他更希望跟秀丽在一起,心情很矛盾,在矛盾中他只能选择沉默。 江月越说越激动,于龙的沉默让她恼怒,气愤,无奈。便不顾女人的矜持,赌气地说:“你这人还是男人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于龙抬头看了一眼江月,问:“我咋说话不算话了?” 江月脸一红说:“你答应我哥照顾我,有这事儿没有?我哥没了,就不做数了?” 于龙怔住了,确实有这事儿,说这话是在大山里,江波,江峰和于龙三个人在石海喝酒时说的,这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不是让人揭了短了嘛。 于龙急红了脸,男人的气概涌上心头,他坚定地点点头。 江月嘻嘻笑了,这是胜利的欢笑,随后语气一软,温柔地说:“对不起!不是我成心逼你,是‘灶柿子’谁也不怕,就怕你。” 于龙有点尴尬地说:“你不用解释。” 江月继续解释说:“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过一段时间,‘烂柿子’放过我了,你想干什么都行。” 江月的意思是我不会跟秀丽抢你的,一切你自己说了算。但于龙理解成了要提拔他当官,便坚决地说:“我一个出大力的,顶多就当个司机,没想干别的。” 江月扑哧一笑,知道他理解错了,也不多解释,却说:“老爷子说过,让我们把你当家人,我以后就叫你哥,行不?” 于龙摇头说:“不行,叫司机,叫师傅都行。” 江月瞪了瞪眼,一句话到了嘴边憋回去了。 于龙一直低头着,江月的美让他不敢直视,江月的威让他不敢直视,因此也就发觉江月的脸色变化。、 虽然江月说不是成心为难于龙,但不管江月是不是成心,于龙已经没有退路,便喘着粗气说:“行,我跟你去。” 江月开心了,进一步追问:“说话算话?不会变卦吧?” 于龙吃惊地看着江月问:“我这人这么不靠谱吗?” 江月诡异地一笑说:“我怕有人反对,你会变卦。” 于龙没听懂江月话中的暗示,决绝地说:“大丈夫吐口唾沫钉个钉儿。” 江月站起身,扭了扭柔软的腰肢,心满意足地说:“行,我明天就回去。噢!想起来了,我给球球带好吃的了,刚才心里急忘了拿过来。球球,等着,有好吃的。” 江月出去了,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大纸箱回来了。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小袋一小袋的小包装。撕开一个小袋,喷香的牛肉味弥漫在房间。 球球闻到了美味,急得在地板上跳来跳去,那副媚态,让于龙又好气,又好笑。 江月得意地说:“这是我跟店家特制的,纯内蒙风干牛肉风干,球球,我够意思吧?” 江月一粒一粒投喂球球,球球跃起在空中接过江月投过来的牛肉粒,兴奋的呜呜直叫。 江月笑成一朵美艳的桃花。于龙却沉着脸心事重重。 于龙因为一时激动,英雄救美,答应跟江月回去,可接下来可犯了愁了。怎么跟秀丽说呢?三胖会怎么说呢? 刚答应就后悔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大男人更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后悔了。但咬着牙想心事儿。 江月给球球投喂牛肉粒,不一会儿大半袋进去了。于龙赶紧制止说:“球球,别没出息,吃多了不消化。” 江月住了手,看了一眼于龙,见于龙脸上一层薄霜,心里便猜出了八九分。江月站起身,对于龙说:“我还给秀丽姐带的礼物呢。我现在过去看看她。” 于龙心里一热,心想,正好,我正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呢,你去说透了,省了我的事儿了。 江月转身往外走,于龙送出门,嗅到江月身上清雅的香气,目送江月下了楼。心里七上八下地,闷闷地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长叹一声。轻声骂了一句:“卧草!这整的什么事儿呀?” 球球对牛肉粒恋恋不舍,在地上嗅来嗅去,捡拾遗落的碎屑,于龙没好气地踢了球球一脚,骂道:“看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吃!” 球球委屈地看了看于龙,发现主人脸色不好,乖乖地躲到窝里趴下,偷偷地斜眼看于龙,搞不清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粗暴起来。 于龙躺在床上,却在想,江月见了秀丽会说什么呢?秀丽会怎么想呢? 明工有言,美女是毒药,于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中毒了,而且是病入膏肓。 ------------ 一二六,难分难舍 江月没有于龙就没有安全感,希望于龙继续给她当司机和保镖,便回到石佛山景区找于龙,于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江月。 江月说去看看秀丽姐,心满意足地走了,于龙躺在床上,却在想,江月见了秀丽会说什么呢?秀丽会怎么想呢?秀丽会同意吗? 明工有言,美女是毒药,于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中毒了,而且是病入膏肓。 江月去看秀丽,一半是因为希望她不阻挠于龙继续保护自己;另外,几个月的相处,尤其是于龙住院期间,她们有机会近距离交流,江月很欣赏秀丽的人品,也知道她对于龙的感情。虽然暗中她们是情敌,但江月是喝过多瑙河的水的,吃过法国面包的现代女性,她的爱情观很开放,信仰自由竞争,秀丽是对手,却不一定是敌人。再者,此时能够阻止于龙的只有秀丽,这一关她必须得过。 江月为了过秀丽这关,提前是做了功课的。 江月给秀丽买了一件米黄色暗花真丝连衣裙,是高档货。她自己就很喜欢,相信秀丽一定会喜欢。 江月没去秀丽的宿舍,而是把她约下来,两人去了酒店旁边的小草坪。 景区温泉酒店是一家妥妥的园林酒店,当年请大师做的园林设计,小院不大,但草坪,树木,流水,凉亭,曲径通幽,很有江南园林韵味。江月很喜欢这里,工作关系,以往每个月至少来一次,她都是住这家酒店。因此,对这家酒店很是熟悉。 秀丽接了电话就下楼了,当她仪态万方地走到草坪,四处张望时,江月才从车里钻出来,热情地向秀丽打招呼。 秀丽问:“咋不上来呢?外边有小咬了。” 江月说:“不想上你宿舍,不想遇见人,虚头巴脑地寒暄,白耽误功夫。” 秀丽微微一笑,说:“也是,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都在房间呢。” 江月说:“外面空气多好,风景也好,让你跑路了。” 秀丽赶紧解释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两人牵了手坐在长椅上说话,互相问候近况。江月有意把话题带向自己的苦恼。 江月很会说话,或者说很注重说话的前后秩序。她先拿出礼物,打开盒子,送到秀丽面前。 秀丽很识货,借着黄昏的天光,真丝面料反射出高贵的光泽。 秀丽眼前一亮,禁不住用手一摸,真丝的丝滑感,微凉的质地,立即喜欢的不得了。 秀丽再三道谢,说礼物太贵重了,我也没送你什么,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 江月漫不经心地说:“我逛街偶尔看到了,很喜欢,就想到了你,拿下了。你能喜欢,我真高兴。” 秀丽笑颜如花地说:“这,有点太惊喜了。” 江月提起裙子在秀丽身上比划了一下,前后左右看了看,说:“不错,正合适,穿你身上太美了,比模特还模特了。” 秀丽说:“这个颜色又素又好看,你真会买衣服。” 江月啧舌说:“美,太美了。我要是男人,肯定被你迷倒了。” 秀丽红了脸说:“咋美也美不你,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上楼了,男人看见你就傻子一样。” 江月呵呵笑,秀丽收起裙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心里乐开了花。 秀丽出来打这么多年,舍不得买高档服装,对真丝服装只有欣赏和羡慕的份儿,这回真实的拥有,激发出内心的欢喜,粉脸笑成一团盛开的荷花。 收起礼物,两人说起近况。江月开始打苦情牌,大骂“烂柿子”不要脸,没修养,对自己跟踪,监视,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秀丽不知道江月的意图,不出所料地掉进了江月设定的情节中,问:“那咋整?听说那人是四大恶少之首。” 江月悲戚地说:“咋整?我也没招儿,哥哥在时还有个依靠,估计他还有个顾忌,现在……” 江月不往下说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像是流泪了。 秀丽也变了脸色,愁苦万状地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还敢硬抢不成?” 江月叹着气说:“他们家势力大着呢,没他不敢干的事儿。别的本事没有,干坏事儿一个顶俩,要不么怎么是四大恶少之首呢。” 秀丽真心担忧起来,也是一脸悲戚。 江月爱恋地抚了抚秀丽的头发说:“小时候我妈就说,女人长得太美了不是好事儿。秀丽姐,你就是标准的大美女,怎么没有我的烦恼呢?这就是命。” 秀丽被夸赞心里很畅然,便更加担忧江月,便问:“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江月叹气说:“往那儿躲呀?好像我怕他似的。硬挺着吧。我算想好了,就算死也不上他的当。” 秀丽说:“请个保镖吧!现在谁给你开车呢?不管事儿嘛?” 江月摇摇头说:“谁也没用,我自己开。男人没几个顺眼的,讨厌他们坐我的车上。” 秀丽心里一阵得意,看来于龙傻了巴几还挺顺你的眼,可是,他不光顺你的眼,还入我的心呢。 江月叹气说:“别的我全不怕,就怕那天‘烂柿子’疯了,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秀丽心里一紧,真心担忧起江月的人身安全了,忙问:“要不你还回来吧?离他远点。” 江月又摇摇头说:“我离开这儿,是怕他因为我,对公司下手,逼我顺从。我肯定是回不来了。” 秀丽想了想,心软了。说:“要不,我问问于龙,让他去给你开车吧?有他,‘烂柿子’可能会收敛点。” 江月心里一阵狂喜,一把搂住秀丽说:“姐姐,还是你疼我,‘烂柿子’谁也不怕,就怕于龙。他也不光是怕,也很欣赏于龙。这事儿要是能成,那我太感谢你了。” 秀丽话已说出口,觉得有点冲动了,只能顺水推舟地说:“我现在叫他过来?看看他咋说。” 江月紧紧地搂着秀丽,激动地说:“好啊!你来说,看他什么态度。” 于龙接了秀丽的电话还以为跟江月淡崩了,秀丽生气了呢。当他惴惴不安地出现在江月和秀丽面前,闷头听秀丽说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于龙的眼光狠狠地剜了江月一眼,心想:小丫头,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又想,原以为世上只有我傻,原来精明人有时也犯傻,自己还以为很精明。 江月如愿以偿,只在一边抿着嘴儿乐。 于龙第二天便随江月回去了,秀丽站在路边目送江月的车远去,心里怅怅然,两滴清泪滚出眼窝,顾不上擦,让风带走了。 ------------ 一二七,单相思 一二七, 江月略施小计,秀丽便落入圈套,主动敦促于龙继续给她当司机兼保镖了。 于龙第二天便开着江月的豪华SUV车,随江月回省城去了,秀丽,孙超和三胖都来送行。 秀丽站在路边目送江月的车远去,心里怅怅然,两滴清泪滚出眼窝,顾不上擦,让风带走了。 孙超对秀丽说:“秀丽姐,咱回去吧。反正离的也不远,有空进城看他也方便。” 三胖说:“将来再见球球就不容易了,真没意思。” 孙超瞪了三胖一眼说:“你小子,跟人不亲,跟狗亲,我真不明白了,你到底……”孙超想说你到底是人,还是狗。觉得不雅,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三胖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生气,摸摸着皮说:“我也纳闷呢!见着人心慌,跟狗在一起踏实。” 秀丽被三胖的举动逗乐了,凄然一笑说:“网上说,喜欢小动物的人都善良。” 孙超不服气地说:“网上的话没个准儿,还有人说隔夜的菜吃了不健康呢。我就是吃剩菜长大的,全是扯淡。” 三胖说:“知道是扯淡,不看不就完了。唉!我到是担心大龙,就他自己去了,‘烂柿子’听说一肚子坏水,别吃了大亏。” 秀丽摇了摇头说:“可不是,这个傻瓜没个消停了。孙大爪子刚完事儿,这回是‘烂柿子’,更难对付。”秀丽长叹一口气。 孙超说:“姐,你不担心。孙大爪子和‘烂柿子’不一样。” 秀丽睁大眼睛问:“咋不一样?” 孙超一笑说:“孙大爪子为利,什么下三烂的招儿都敢使;‘烂柿子’不一样,他是为情,我估计,他肯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说是不?” 三胖呸了一口说:“这可说不准,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想什么,用什么招儿。” 孙超说三胖:“你懂个屁?” 三胖说:“大龙心眼直,你这话怎么不早跟他说一说,让他有个防备?” 孙超说:“过两天我去一趟,看看情况。” 三胖说:“行啊,我陪你去?去给他支支招儿。” 秀丽想了想,笑了。说:“你小子说的有道理,把话说明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真要是不打打杀杀的,我就放心了。” 孙超说:“我看不会,‘烂柿子’要是聪明人,说不定‘烂柿子’还要求他呢。信不信?” 秀丽愣了愣,扑哧笑了,说:“让他拉皮条?呵呵,他那嘴,比鞋帮子还笨,求他也没用?” 秀丽心理却想,江月对于龙有好感,这好感还不至于是男女之情,就怕日久生情。 孙超说:“大龙跟‘烂柿子’过过招儿,那小子挺欣赏大龙,一直想拉他入伙,大龙不打拢。我比你们了解这事儿,不信走着瞧,我说的准没错。” 秀丽,孙超和三胖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酒店。三胖打声招呼,骑上自行车走了。 孙超把秀丽送到宿舍门口,道了别。 孙超虽然说的好听,其实他是安慰秀丽,真实想法是很担心于龙,因为他知道,‘烂柿子’横行霸道,反复无常,什么坏招儿都有。 孙超一边回走,一边算计过几天请假,进城找于龙好好聊聊。 感情这东西是最不理性,最说不清的事儿。 “烂柿子”史云彪会缺女人吗?他身边美女环绕,前呼后拥;无论是名模,小明星,夜店的头牌,只要他点点头,都像驯服的小猫一样听话。 然而,“烂柿子”经历的女人越多,对女人越了解,心里越空虚,想选个女人当老婆,却越难。 坏人都是聪明人,老实人坏不起来。 史云彪是个聪明人,越是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越是瞧不起。这些人要么是看中了他的钱,要么是看中了他的家族势力,没一个是真感情。在一起玩儿不错,娶回家当老婆,别说他不会,他们家族也不会同意。 史云彪眼瞧着奔三十的人了,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从小最疼他的爷爷已经八十多了,爷爷的话他是入心,入耳的。 爷爷偶尔会长叹一声:“彪子,爷爷这辈子可以了,就是还有一个心事儿没了。” 史云彪笑呵呵地看着爷爷,另看他在外边横行霸道,无情无义,对爷爷却是极孝顺,每当爷爷说这话,他就会笑着打断爷爷。说:“爷爷,我知道,你不用说了,都说了一百遍了。爷爷,想给你当孙媳妇的丫头太多,我不知道挑那个。你帮我看看?” 爷爷一掌拍在他头上,说:“调皮,混小子。” 史云彪正了色说:“爷爷,你放心,今年过年我给你领回来,不出两年让你抱重孙子,怎么样?” 爷爷又皱眉了,说:“我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你可想好好,挑个过日子的。现在的女孩子,不几个正经的,你可小心,别上了她们的当。” 史云彪靠在爷爷身上说:“爷爷,我没眼力,还有你呢。我领回来,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算。” 爷爷高兴了,伸出一个手指头,爷孙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史云彪蒙爷爷容易,要兑现承诺有点难。想来想去,江月是心里挥不去念头。 史云彪知道,江月半点也看不上他。这让他万分苦恼,到底看不上那儿呢? 论模样,论财富,论势力,你说论什么吧?凭什么就看上自己呢? 史云彪为这事儿闷闷不乐,对别的姑娘也失去了兴趣,也不怎么去夜店了。 身边的几个哥们看出了他的心事。有哥们儿给他出主意:“大哥,你没听说呀?泡妞,啥意思?跟泡茶一样,得有功夫,有耐心,得撩,不撩不起兴。” 另一个哥们儿说:“大哥,女人得接触,也就泡。你不是说过吗?泡到功夫,石头都能泡透。” 史云彪一瞪眼睛说:“别放你的臭狗屁了,我不知道泡,我不知道撩?她理都不理我,我压根儿靠不上前儿,有劲儿使不上啊!” 一个小兄弟说:“大哥,我听说那个于龙跟江月回来了,给她开车呢。在他身上下下功夫,兴许能帮咱个忙。” 史云彪问:“啥意思?” 小兄弟说:“大哥,你对于龙一直够意思。那小子也挺讲义气。把他拉过来,江月的一切行动不就好办了。省得现在十几个兄弟天天守着,没技术含量。” 史云彪想了想说:“是个好主意,去告诉于龙,我请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