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接机 东北锦城,八月底的午后,天气依然炎热,安静许久的小院里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声。 “我不去!” 江岁只丢下三个字,闪身回房,房门被“咣”的一声甩上。 江国栋几步跟到她门外,敲着门苦口婆心地劝着,“婚礼很简单,就两家人坐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你不去,你让顾阿姨怎么想?” 她才不管那个第三者是怎么想的呢! 江岁冷哼一声,依旧不急不缓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箱,明天她就要去大学报到了,以后他们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江国栋的敲门声越来越急,最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门被他从外面大力的推开,撞在墙上叮咣三响。 “江岁,你太不懂事了!” 面对突然而来的指责,江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眶猩红地看向她这个许久都见不上一次的父亲。 “是,我不懂事,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有爸爸教,怎么会懂事?” 江国栋被噎住,随后解释道:“是,我常年不在家,疏于对你的关心,我这次调职回来,不也是为了你吗?可你……”他叹气,“况且你妈妈不也一样把你教的很好吗?” 以江岁的高考成绩,家门口京北的大学随手挑,她却突然填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申大,江国栋也是很无奈。 听见江国栋提起妈妈,江岁心里的怨气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你别提我妈!你不配!妈妈一个人辛苦带大我,你却在国外和你的助手双宿双飞,妈妈这才去世不到两年,你就急着娶她进门了,还要我去祝福你们?” 江岁抹掉满脸的泪水,重新恢复平静,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我做不到,你走吧!回你的京北市,要结婚要生子,都随你,只是别来烦我!” 江国栋露出差异的神色,“不,岁岁,这里有误会,我没有背叛你妈妈,你听我解释。” 可江岁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她此刻只想逃,眼不见为净。 “你不走,我走!” 江国栋愣住,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 江岁最后把自己杂乱的洗漱用品塞进行李箱,托着箱子冲到门外。 “我要锁门了,你走不走?” 江岁又问了一遍。 江国栋只好先出门,犹豫着问:“你去哪?” “学校!” 江岁不顾江国栋再说什么,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 两个月前江岁从来没想过会到除京北市以外的地方去上大学,虽然是一气之下改的志愿,既然不想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么去到离那个人最近的申海市,也不失为是另一种更合适的选择。 虽然,那个人已经和她断了联系很多年。 随着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江岁的思绪渐渐被拉回,广播里乘务长正在播报飞机即将降落的消息,提醒乘客们系好自己的安全带。 江岁低头看了眼自己,又重新闭上眼睛,安全带一直牢牢地扣在她身上,从飞机起飞前开始,就没有打开过。 飞机停稳后,周围的乘客都纷纷起身,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排队准备下机。 只有江岁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安稳的坐着。 她拿出手机,开机。 手机提示音滴滴响了一会儿,有几条消息同时涌了进来,江岁大致看了一眼,其中最顶端的消息是来自江国栋。 老江:岁岁,飞机应该快降落了吧,我找了人到机场接你,晚点他应该会联系你的。 似乎是怕江岁倔强的又不肯接受,一条信息后又紧跟了另一条信息。 老江:岁岁,别再拒绝了,一个女孩子初到陌生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安全最重要,听话! 江岁没有给予任何回复,直接退出微信,锁屏。 这个时候的关心不会太晚吗? 抬头看见舱内排队下机的乘客已经所剩无几,江岁才起身背起自己的双肩包朝舱门走去。 在大厅等待行李的时候,江岁手中的手机又振动了,有一条陌生短信进来。 本来只当做是一些垃圾短信,不想理会的,但突然想起刚刚姜国栋那两条微信,江岁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开了,短信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C出口等你。 这年头儿居然还有给她发短信的…… 江岁实在想不到姜国栋这是临时从哪找来的老古董来接她。 接机大厅里面人来人往,江岁推着行李箱从c出口出来,朝周围张望了几次,都没有看到有人像是来接她的,她只好拿出手机准备给那个陌生号码拨一通电话。 “江岁?” 江岁正拨了号码,举着手机等待对面接通,却听到一个低沉又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她猛地循声望去,几米外正疾步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男人穿着黑色的工装裤,搭配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T恤,脚上穿着一双异常干净的白色运动鞋,似乎是手中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渐渐放慢了脚步接听,视线却朝江岁这边撇过来。 男人脸上没有笑容,但薄唇微微抿起时嘴角下方就露出了浅浅的梨涡,这若隐若现的梨涡,让江岁的神情有了一丝恍惚。 她脑海中莫名的就有一个瘦削的身影闪过。 “喂?” 男人好看的薄唇一开一合,江岁的耳边就传来了那低沉的声音,他的脚步没停,正朝着她越走越近。 江岁拿着手机的右手开始有些发抖,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她只能双手托着手机强装镇定。 “喂……” 只出口一个字,江岁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哑的。 对方没有马上回应她,几步的距离,男人已经走到了江岁面前,就那样邪邪地倪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敢确信地看着他,“你是……斯年?” 斯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下屏幕,结束通话将手机收入工装裤口袋里,对江岁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那梨涡看起来也就更加明显了。 “呵,不认识了?” ------------ 第2章 分别 江岁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没说话。 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大男孩相差太多,她记得斯年被豪车接走那年,他好像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如今他站在她面前这么近,她要将头仰起才能将他整张脸看清。 他的眼窝还是那么深邃,只是现在藏了许多江岁看不懂的东西。 “看够了吗?” 斯年的嘴角扯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被他这么一问,江岁才发现自己就这么盯着斯年看了有一会儿了,她尴尬地低下头,手不自觉的将行李箱的拉杆扣紧。 隔着多年未见的陌生感,江岁不知道再开口要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斯年心中似乎什么都明了,他好像也没打算继续让江岁就这么一直尴尬下去,他随手接过江岁手中的行李箱,转过身大步向前。 “江叔让我来接你,走吧!” 江岁愣住,原来他和爸爸一直有联系,就只是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此刻江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把他当做家人,可家人怎么可以这么久不联系,久到她不只认不得他的模样,差一点也听不出他的声音。 斯年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江岁并没有跟上来,她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他停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重新走回她面前。 “要哭?” 斯年倾身到江岁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才没有!” 江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侧过脸硬生生的将心里的委屈感憋回去。 待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她一句话没说,擦过斯年的肩膀径直朝前走去。 斯年看着江岁离开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只手拉起行李箱大步追了上去。 江岁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要将身后的人立马甩掉一样。 斯年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毫无意识地错过了停车场入口,他才上前一步拉住她,“认识路?” 江岁有些迷茫地看着斯年摇头。 “不认路还敢走前面?” 江岁懊恼地跟着斯年进了停车场,他在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前停下来,将江岁的行李箱塞了进后备箱。 笨重的行李箱,江岁自己想要提起一点点都要用尽全部力气,他却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原来那个男孩,在她看不见的岁月里早已长成了强而有力的男人。 斯年转身回到驾驶位的时候,江岁还站在车前,正用那双乌黑的眸子盯着他。 他突然就像认了命般轻呼一口气,绕过车前用手虚托着江岁的后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也塞了进去。 斯年上车后没有急着启动车子,只是侧着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江岁。 江岁虽目视前方,但也感觉到身侧斯年投来的令她有些不自在的目光,她不敢回头与他对视,只怕她好不容易伪装出的平静瞬间便荡然无存,她更怕那些质问便如决堤的河口汹涌而出。 八月底的申海市,相较于江岁待过的最久的东北地区来说,气温还是有一点点高,离开了冷气环绕的机场大厅,江岁的鼻尖很快便布上了一侧细密的汗珠。 斯年转回身默默地启动了车子,将空调调成了一个适宜的温度,扭头提醒江岁,“安全带,系好。” 江岁扭头看了眼斯年,又马上低头看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斯年刚刚为什么看了她那么久,却什么都没说。 她慌忙拉出副驾的安全带系上,随后斯年轻转着方向盘,车子驶出机场停车场。 身侧坐着的明明是曾经最熟悉的人,此刻却又让江岁觉得无比陌生,时间的长河果然将他们的距离无情地拉开。 她不言,他也不语,车内一片静谧。 江岁半倚在车门上,目光随意地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内心却不停地翻涌着。 斯年,是小时候和她吃睡在一起,玩闹在一起的年年哥哥,其实江岁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当面和他问个清楚,例如,他为什么不回复她的邮件,为什么待他八年如一日亲厚的她的妈妈去世,他也没回来送送她,还有,他那唯一的亲人是不是待他很好很好,一切都顺应他的心意。 江岁记得斯年离开她家那天,正值盛夏,窗外蝉鸣阵阵,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热的。 那天江岁的妈妈随玉珠很早就起了床,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还将斯年打扮的异常帅气,八岁的江岁一双大眼睛睁的溜圆,散发出莹莹亮光,不住的对着面前的斯年发出赞叹,“哥哥今天真帅!” 听到小江岁的夸赞,十四岁的少年有些腼腆又害羞,脸蛋微红地抿起了唇,嘴角两侧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天的饭桌上,江岁吃的狼吞虎咽,还是斯年坐在她身旁,轻抚她的后背,用无限宠溺又略带责备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以后我不在,没人给你拍背了,吃饭要慢些,女孩子长大了,要注意形象,不然以后会没人要的。” 一句话说完,桌上江岁的妈妈和外婆都侧过头,努力调整情绪。 只有小江岁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嘟着嘴说道:“我才不要,没人要又有什么关系,我有年年哥哥就够了,不管我什么样子,年年哥哥都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可那天的斯年只是笑而不语…… 那天的晚些时候,江岁外婆的小院外停了一辆外地牌照的车,引来了周遭不少邻居的围观。 江岁爱热闹,听到动静就兴奋地拉着斯年跑出去凑热闹。 那时的江岁不懂车,只知道在他们这个东北十八线城市里,很少见到这样的小汽车,围观的人群里或许有见过世面的,说这车是迈巴赫,很贵很贵,他们的城市里可能要找出一辆都很难。 小江岁不懂,但也听得出来,这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前的车,是个稀罕物,她还绕着这辆车转了几圈,将它看了个仔细。 可她那时还不知道,这辆车终将会将她的年年哥哥带到一个很远很远,叫做江南的地方。 ------------ 第3章 外人 那天的后来,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江岁清楚地记得,那两个人走到斯年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他一声“少爷”,可他却没什么反应,就那么静静地望着正在猎奇的江岁。 “岁岁,过来!” 他笑着朝她招手的时候,就像从前每次放学他站在她幼儿园门口等她时一样,江岁就会开心就朝着他跑去。 可那天她跑过去,他告诉她,他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时江岁不清楚他说的很远,到底有多远,还以为斯年只是要到城市另一头的同学家玩,因为在这之前,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那个同学家了。 “那这次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她还以为她只要撒撒娇,斯年这次一定会带上她。 可没想到他却告诉江岁,这次不能带上她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将要去的这个远方到底在哪里。 他只叮嘱她,“岁岁要乖,要听妈妈的话,要好好学习,要学会照顾外婆……” 那天的斯年很啰嗦,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小江岁有些听不懂的话,但她还是小鸡啄米般的朝着他点头。 西装男提醒斯年上车的时候,妈妈和外婆哭了,看到这情景江岁才开始觉察出不对,她拉着斯年的一只袖子紧张地看着他,“年年哥哥,你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吧?” 斯年欲言又止,江岁的手就抓他抓的更紧了。 “年年哥哥,你回答我呀!” 他不说话,她就突然犯了混,她将他紧紧地抱住不撒手,大喊着:“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让你走!” 两个人在夏日的热浪里僵持很久,直到江岁的妈妈和外婆上前将挣得满头是汗的江岁拉到一旁,斯年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那辆车。 车门合上的瞬间,江岁开始发了疯般地挣扎,口中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年年哥哥,你别走!”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江岁挣脱开了妈妈和外婆的束缚,她奔跑着追向缓缓驶离的迈巴赫。 可车子越开越快,江岁距离斯年也越来越远,眨眼间车子就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 亲眼看着斯年就这样离开了,江岁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她能感觉到,她的年年哥哥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那辆迈巴赫又缓缓地倒退回来,车门打开,斯年下车飞快地朝江岁跑过来。 看见他跑回来,她满是泪水的小脸瞬间就绽放成了一朵花。 斯年拿出一方带着刺绣的白色手帕,替江岁擦去脸上的湿润。 “岁岁别哭……” “哥,你不走了?” 就在江岁欣喜之时,斯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MP3,和手绢一起递给江岁,告诉她:“外语要多听多读,要勤加练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江岁看着手上的MP3认真地点头。 “好,到时候我在京北等你。” “手绢替我洗干净,下次……” 江岁突然抬起头,下次,下次什么? “下次见面记得还给我!” 然后斯年就被那辆车带去了那个叫江南的地方。 妈妈告诉过江岁,那个地方有年年哥哥唯一的亲人,那时她还小,还不是能十分理解对于亲人的准确定义,她还反问过妈妈,“我们不也是他的亲人吗?” 那时的妈妈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后来江岁渐渐长大了,她才明白,那时大人口中的亲人是有血脉传承关系的,而她们和斯年之间是没有这种血缘关系的,即使相处的再亲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黑色的路虎快速的在都市的霓虹中穿过,只在遇上路口的红灯时,才会安然停下。 倒计时一分钟,斯年拿起手机,似是在回复信息,江岁不经意地朝他看了一眼,斯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机上,却突然开口问她:“怎么突然想到申海市读大学了?” 江岁一怔,突然吗?好像是…… 因为她从小的目标一直是京北市,只在填志愿的前一刻突然就改了。 原因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斯年说,索性也就用沉默代替了,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么熟,没必要将她自己的家事向一个外人全盘托出。 见江岁不说话,斯年扭头扫了她一眼。 “和江叔闹矛盾了?” “没有!” 江岁的心一紧,张口否认。 她不知道姜国栋都跟斯年说了些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斯年并不知道内情。 斯年锁了手机,目光注视了她一会儿,看着她那局促不安的模样,轻“啧”了一声,车重新在路上飞驰。 许是时间有点晚了,路上的车流不是很多,斯年很快把车拐进了大学城,江岁看见他抬腕看了眼手表,然后车子开始减速,最终在略显繁华的街边停下来。 斯年拿起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轻轻滑动,他虽没移开视线,却似乎察觉到江岁差异的目光朝他投过来,他突然开口道:“这个时间学校应该不能报到入住了,你要住哪,酒店还是民宿?” 江岁是临时改签的机票,今天到深海市的航班只有临近傍晚的这趟最合适,但她预料到肯定会错过今天的报到时间,所以江岁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预订了学校附近的一间民宿。 “不用麻烦了,来之前我已经预订了一间民宿,这是地址,直接送我过去吧!” 江岁在手机地图上找到民宿老板发给她的地址,递到斯年面前。 民宿距离申大不远,在一个半封闭的老旧小区里,民宿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阿姨,她和保安打了声招呼,斯年直接将车开到了民宿楼下。 民宿在一栋多层楼房的三楼,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时亮时不亮,破旧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这样的楼道环境,总让人轻易的就联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上楼时江岁的眉头一直微微蹙着,房东阿姨走在她前面,如果不是斯年一直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江岁还真不敢跟进来。 ------------ 第4章 关系 好在民宿内部完全不同于外部,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被房东阿姨收拾的整洁温馨,还算是在江岁能接受的范围内,时间也不早了,江岁也就直接和老板定了下来。 登记身份信息的时候,房东阿姨不只要了江岁的身份证,还要了斯年的。 江岁刚想和阿姨解释,是她自己住的,不用登记他的,可斯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并递了过去。 江岁不知道斯年为什么不解释,还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房东阿姨登记,偶尔还提醒一下身份证号码看错了。 算了,反正也就只住一晚,江岁也懒得解释了。 房东阿姨登记完了将身份证归还给两人,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着他们暧昧的笑说:“姑娘有眼光,男朋友大那么几岁会体贴人,经济基础也好些,要好好珍惜呀!” 江岁听后一愣,扭头看了斯年一眼,斯年像没听见一样,一只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正在拨弄着空调遥控器。 江岁转回头刚要解释,她们不是那种关系,可房东阿姨好像很着急,只留下一句“还有事,先走了”人就咚咚咚地下了楼。 “为什么不解释?” 房东阿姨走后,江岁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斯年按了下遥控器,“嘀”的一声,空调的挡风板徐徐落了下来,他转过头看江岁,眉头轻蹙,“解释什么?” “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斯年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遥控器继续慢条斯理地调整空调的温度,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空调“嘀嘀嘀”的声音。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斯年似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将遥控器放回到桌面上,随意地说了句,“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 江岁不能理解,阐述事实在他眼里怎么就变成了没必要?还是在他心里就认为,别人再怎么误会,他们也不会成为那种关系,所以干脆不屑于解释了? 斯年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见她一副倔强的模样,他别过脸,慢悠悠地踱步到阳台,眼神飘向窗外。 “有时候事实是怎么样的,人们并不是那么在意,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无关紧要的人,也就更没有解释的必要。” 江岁看向斯年,阳台的灯光有些暗,他的侧脸多半隐在了暗影下,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斯年抬起手将阳台的窗帘缓缓拉上。 “被人知道一个女孩子独住,不安全。” 江岁愣住,原来是这样…… 斯年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又重新走回江岁身边,江岁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淡淡的。 “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顺便把行李拿上来。” 飞机上的餐食江岁向来是吃不惯的,所以她也只是简单捅了几筷子,就让乘务员收走了。 斯年没说吃饭的时候,江岁还没觉得自己饿,此刻他这一提,她顿时就觉得胃部有些隐隐的难受。 索性她也就没再矫情,拿上钥匙跟着斯年出了门。 小区门口过了马路就有一条小吃街,很近,加之这个时间段有不少大学城的学生们和下班族过来吃饭,车位紧张,斯年没有开车,车依旧停在民宿楼下。 出了小区正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再说点什么。 到路口的时候,斯年停下来,侧过身看向身后像在散步一样偶尔踢着小石子的江岁。 察觉到斯年的目光,江岁抬头,正好看到路口的交通灯由绿色变成红色,于是她也没着急,依旧维持着原来的速度继续朝前走着。 待她走到斯年跟前的时候,她就听到他说了一句“小蜗牛”,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江岁想抬眸去看他,恰好红灯又变绿,斯年已经先她一步朝马路对面走去了。 江岁有些晃神,同样的情境,他曾经也是这样说她的。 小时候妈妈经常要在放学时间去给辅导机构的孩子们上课,斯年都是放了学,先到幼儿园去接上江岁,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过两条马路回家。 那时候也是这样,江岁走地很慢,斯年每走一段距离都要停下来等她,等她追了上来,他就叫她一声“小蜗牛”,然后继续走在她前面。 江岁一边过马路一边想着从前的事,步子也更慢了些,直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在她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扭头看去。 霎时间江岁眼前天旋地转,刹车声同时划破夜空。 等江岁从惊吓中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已经紧紧地靠在了斯年身前,他正一只手轻托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落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 一切发生的这么突然,她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身后传来了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有病吧,过马路跟逛大街似的,找死别连累别人!” 头顶是斯年磁性好听的声音,“抱歉!” 许是见斯年道歉的态度不错,司机也没再多说什么,重新启动车子风一样的窜了出去。 江岁的心跳地飞快,就听见斯年好听的声音再次从她头顶响起,“过马路还神游太空?” 他掌心温热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江岁的皮肤上,越来越烫。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掺杂着些许夏日特有的男人味道,就那么蛮横地钻到江岁的鼻腔里。 明明她小时候也算是被斯年抱着长大的,可此刻他就这样把她抱在身前,陌生又熟悉,这么亲密的行为让江岁突然似触电一般,一把将斯年推的倒退了几步。 她突然过激的举动,连斯年都愣了一瞬。 自从长大后,江岁懂得了她和斯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后,她便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斯年不是她哥哥,所以再次见面,既然他们没了这层关系,那他就只是一个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感的异性,他们不该再有这样亲近的举止。 ------------ 第5章 九哥 为了躲避尴尬,江岁这下动作快了起来,先斯年一步朝小吃街走去,夜晚的微风一阵阵,吹拂过她只到耳下的碎发,烫烫的,痒痒的。 许久后,她才听到身后斯年跟上来的脚步声。 江岁不敢回头去看斯年的表情,只是再次将步子放慢了下来。 “咳……”几秒钟后,身侧传来了斯年的轻咳声,“想吃什么?” 江岁用余光偷瞄了斯年一眼,他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下来,随意答着,“我……什么都行……” 斯年脚步顿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走到一家海鲜馆前面停下,回头问江岁:“海鲜吃吗?” 江岁朝店里面看了一眼,人太多了,她不太喜欢嘈杂的地方,于是她朝他摇了摇头。 斯年带她又朝前走了一段,再次扭头问道:“烤肉?” 江岁还是摇头,斯年停下来面对着她“嘶”了一声,“这叫什么都行?” 江岁有些难为情地吐了下舌头,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突然发现路的尽头角落里有家露天烧烤,许是深海市的气温还有点高的缘故,坐在室外用餐的人不是很多,于是她伸手朝那边一指,“吃这个吧!” 刚说完江岁就抬步欢快地跑向烧烤摊了,斯年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这么大了还是喜欢吃路边摊。 斯年跟着江岁来到烧烤摊,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老板娘很快拿着餐单过来给他们点单。 斯年将菜单推到江岁面前,江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对老板娘说:“来十串羊肉串和一碗冷面!” 老板娘笑了一下说:“不来点别的了?” 老板娘这句话的尾音有很重地上扬,江岁听了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看向斯年。 斯年唇角微勾露出好看的梨涡,他拿过菜单又跟老板娘报了一堆名字,老板娘一一记下,最后斯年告诉老板娘:“冷面要常温,不加冰!” 老板娘豪爽地留下一句“好嘞”就扬长而去。 老板娘走开后,江岁回过头看向斯年,他正用他细看有些粗粝的手指拆餐具的包装,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江岁不解,“你笑什么?你没觉得老板娘说话有点……” “老板和老板娘是东北人!” 江岁话还没说完,斯年一句话就解开了她的疑惑,她了然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斯年起身不知从哪拿了两瓶花生露回来,还熟门熟路的在老板的烧烤架前找到开瓶器,将瓶盖打开递给她一瓶,另一瓶就直接放在桌上。 两人等餐的时候,斯年就坐在在江岁对面低头看手机,江岁时而喝一口花生露,时而抬头看斯年。 斯年一直没有抬头,手机发出的亮光在灰暗的环境下打在他的脸上,映的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你有话要对我说?”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却像侧面长了眼睛一般,窥探了江岁的心事。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江岁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疑惑。 “还行!” 斯年依然在看手机,似乎只是抽空挤出两个字来回答她。 江岁又喝了一口花生露,眼睛瞥向别处,这么会儿功夫,摊子上又来了两桌客人,看打扮模样,应该也都是这周围的学生。 “你在这边是读书,还是工作了?” 问出这句话,江岁就只是单纯的想打听一下他的近况,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妈妈曾指着地图告诉过她,斯年的爷爷家在江南的某个城市,虽离申海很近,但不是申海。 这下斯年突然抬了头,盯着江岁看了一瞬,江岁看见他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来,然后他收了手机将头转过看向别处。 就在江岁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幽幽的嗓音像是从遥远的大海深处传来,让人有些听不清楚。 “早就没有读书了。” 早就没有读书了…… 这句话突然砸在江岁心上,让她的心突然骤紧了一下。 是没有读大学,还是大学毕业没有继续再向上深造了? 江岁还没来得及细问,老板娘就将他们点的烤串和冷面一起端了上来。 江岁可能是真的饿坏了,闻见各种肉的焦香味,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老板娘刚一放好,她就抓起一串羊肉串往嘴里送,却在肉串即将贴到嘴边之前被人一把夺过,江岁瞪大了眼睛看向斯年,“你干嘛?” 斯年也不回答,就不慌不忙地从一旁抽了几张餐巾纸,将手中羊肉串上铁签的头尾都擦了一遍,又重新递给江岁。 江岁接过默默地咬了一口,看着斯年将桌上的烤串每一种都拿了一多半,按照刚才的样子擦了一遍,放到一个空盘子里,推到她面前。 然后他自己就从剩下烤串中,随意的拿起一串,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江岁看着斯年面前盘子里的肉串,铁签两头多少都带了点炭火灼烤的痕迹,明明他自己都不在意的拿起来就吃,却还是耐心的先帮她把铁签上残留的灰迹清理干净,炎热的夏末晚上,江岁的心里突然划过一丝清凉之意。 他还是那个会随时关心,照顾她的那个斯年。 此刻心中的哪些纠结,那些疑问,江岁都不想再提了,只要他还是曾经的那个他,就好。 斯年只吃了几串就又开始看手机了,只有江岁一个人在吃,她觉得斯年点的这些种类还都蛮好吃的,所以她一吃上就停不下来了,冷面也没吃几口,倒是烤串几乎就快被她消灭光了。 “嘿,九哥!” 江岁和斯年一同循声看去,有个神采飞扬、异常明俊的男生正朝他们这桌走过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长相一般,却满是书卷气的女孩子。 他一过来,眼神就一直在江岁和斯年身上来回逡巡,看的江岁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巧啊,九哥,还是第一次见你约妹子哟!” ------------ 第6章 妹子 男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显带了些玩味。 没等斯年开口,他把视线又投到了江岁身上看了片刻,忽然凑到斯年耳边声音低了几分,坏笑着道:“九哥,这是从哪拐来的这么清纯的妹子,告诉我个地儿,我也去试试,看看能不能也拐几个回来?” 虽然那男生的声音压的很低,可江岁还是听到了,很明显,男生带来的那个女孩也听到了,因为男生说完那句话后,江岁看见女孩的脸色白了又白。 斯年却整个人都靠进椅子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半撑着侧脸,抬眸扫了男生一眼,唇角微勾,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口型,“哥,温,滚!” 男生被斯年这样对待后,他也不生气,依旧嬉笑着,“开玩笑,开玩笑的,九哥,不是没见过你身边有女人嘛!” 这时候老板娘过来给男生两人点单,男生便带着女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江岁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斯年,在江岁的印象里,斯年一直是斯文有礼的,他从不会说脏话,也不会用这样痞里痞气的眼神去看人,她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起他来。 斯年却突然转过头看江岁,“还看?吃饱了?” 被斯年察觉到自己一直在注视着他,江岁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只能低声乖乖道:“吃饱了!” 斯年拿起手机,闲闲地站起身去跟老板娘结账,回来看见江岁还坐在原地,开口喊她:“吃饱了就回去。” 江岁默默起身跟在斯年身后,路过男生那桌时,斯年停下脚步,拍了下男生的肩膀说:“先走了!单替你买过了,你们慢慢吃!” 男生闻言还是嬉皮笑脸的,“这么好?谢九哥了!” 斯年只是点了下头,带着江岁转身刚走几步,就听到男生在他们身后叫嚷道:“哎,九哥,妹子,妹子不介绍一下嘛?” 斯年脚步没停,只是长臂一伸朝身后挥了挥。 在斯年身后看见他这个样子,江岁觉得自己莫名的就想笑,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怕被他发现,她只能强忍着。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没再说什么,斯年还是走几步一回头,等她一会儿再继续走。 回到民宿楼下的时候,斯年直接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把江岁的行李箱拿出来放到了地上。 江岁看着面前车身被擦的有些发亮的路虎揽胜,突然问斯年:“这车是你的吗?” 斯年正在后备箱里翻找着什么,也没看她,随意地回:“不是,借的,朋友的。” 听了他的回答,江岁有些意外。 斯年的爷爷不是很有钱吗?他怎么还会管别人借车? 有丝丝缕缕的疑惑从她心里被牵出来,但她也只能暂时全都压下,今天刚见面,不是问他好的时机,况且现在已经不早了。 斯年将江岁送到民宿门口,叮嘱她锁好门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夜里江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趁着月色看向窗外。 许是时间太晚了,对面楼里只有零星的两三扇窗口还能透出光亮。 江岁看着对面发了会呆,刚准备合上窗帘逼自己回去睡觉,突然发现那辆熟悉的路虎车依然停在楼下,车里隐约散发着点点亮光。 江岁心里一惊,拿起手机翻找到那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拨号。 她转而打开微信,尝试着搜索号码,果然是一个名为年的微信账号,江岁看了一会儿,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很快,那边便通过了。 年:这么晚还不睡? 山夕:换地方睡不着…… 山夕:你在哪儿? 江岁故意发过去问斯年在哪的信息,那边一直都没有回复。 她看着窗外,车里的亮光消失了,她以为他不会回了,回手拉上窗帘准备睡觉,手机屏幕却又突然亮起。 年:太晚了,睡吧。 江岁扁扁嘴,不说拉到,反正她都看见了。 这一夜到了新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江岁却睡的出奇的踏实。 第二天上午,江岁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的去开门,见斯年头戴一顶鸭舌帽,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束站在门口,显然他换过衣服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呢? “才起?” 江岁扭头又重新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不是才起,是没起……” 斯年“呵”了一声跟了进来,把手上的早餐放在餐桌上一一打开,踢了一下江岁耷拉在床边的拖鞋。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快起来吃饭,然后送你到学校。” 江岁听后微微有些发愣,是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有人唠叨她了呢? 好像很久了,自从妈妈和外婆相继离开了,就再也没人在她耳边碎碎念了。 今天是新生报到第二天,申大门口人来人往,斯年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江岁都快看不见他的脸了。 “给,我还有事,就送你到这了,进去就会有人接你,有事打电话!” 斯年在校门口把行李箱推给江岁,直接就走了。 “喂!你这就走了?” 江岁反应过来时,斯年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瘦高的背影给她,她气的跺脚,哪有人送新生,就只送到门口的? “背影也这么帅……”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江岁身侧传来,她扭头去看。 一个扎着马尾,长的有些俏皮的女孩子正盯着斯年逐渐远去的背影,看的一脸花痴。 “可惜……”女孩子自言自语着,“好像名草有主了!” 江岁没理她,推着行李朝学校里面走。 “哎,同学,刚刚那是你男朋友吗?” 刚刚那个女孩子从后面追上来,跟在江岁身边走着。 江岁摇摇头,“不是!” “那是追求者?” 女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悦的表情。 “也不是……” 江岁继续走着,见女孩跟在她身侧还想问什么,她又说:“那是我哥。” 女孩听见江岁这么说,突然惊喜的一把抓住江岁的胳膊,“真的吗?那我想当你嫂子!” ------------ 第7章 身影 “啊?” 江岁被女孩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了。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肖文,外院翻译专业新生。你呢?” 江岁有些吃惊,这个大胆的女孩居然和她是同专业的同学,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外院翻译专业,江岁!” “这么巧,我们同专业诶,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说不定还是室友呢!” 肖文顿了一下,手自然而然地挎住了江岁的胳膊,眼神狡黠的在江岁耳边轻声道:“不过,我更想做你嫂子……” “……” 江岁尴尬又无语。 还真被肖文猜对了,她们两果然很巧的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不过让江岁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更巧的事,她们宿舍四个床位,一个是大四毕业生,开学前就出去实习了,另外入住了三名新生,而这最后一位室友,江岁也见过。 初到610宿舍见到昨晚烧烤摊上的女孩的时候,江岁她们两个人视线相对都是一愣。 “你好,我们两个也是这个宿舍的,我是肖文,这是我妹妹!” 肖文熟络地勾着江岁的肩膀开始自我介绍。 那女孩最先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朝她们俩点头,“你们好,我是慕楠。” 然后她看向江岁,微微露出一丝浅笑说:“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好巧,我是江岁。”江岁笑着点头回应。 “你们……认识?”肖文疑惑。 “刚认识!”慕楠干脆地答,然后看着江岁忍不住问道:“你们真是姐妹?” 江岁看了肖文一眼,她能说她是因为有个便宜哥哥,然后就又突然冒出了个人,要做她的便宜嫂子吗? 肖文呵呵笑:“也是刚认的……” 接下来几天,江岁她们这届新生被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国防教育基地,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训练下,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江岁都会累的瘫在床上,可肖文却像有永远使不完的力气,每天晚上都会爬上江岁的床,从侧面打听着斯年。 这些天斯年在干什么?有没有联系过自己? 军训期间手机全部上交,江岁失去了与外界的全部联系,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没什么人会联系自己,只是忍不住心里还会暗暗地期待着。 军训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挨过去,两周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国防基地清汤寡水的大锅菜吃的江岁脸都快绿了,一回到市区,肖文就提议出去大吃一顿,对于她的提议,江岁和慕楠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可对于大吃一顿的地点,三个人却有了歧义。 江岁和慕楠觉得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一家吃点就好,可作为本地人的肖文,却怎么都不同意。 “看我岁岁妹子的脸都小了一圈,学校周围的伙食怎么能行呢?姐请你们到申海市最有名的网红餐厅去搓一顿!” 拗不过肖文,江岁和慕楠只能跟着她,打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市中心的网红餐厅。 来申海市半个多月了,江岁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见证这座城市的繁华,和她来的那晚有些不同,市区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出租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车窗外的摩托车和电瓶车一辆接一辆的越过她们。 肖文说这一片就是这样,因为太繁华,四个轮子的往往还没有两个轮子的跑的快。 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小孩一样,江岁一直盯着车窗外看,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黑色的电摩从他们的车边越过。 江岁急着想把人看清楚,她降下车窗伸出半个头去向前张望,却被肖文一把拉回。 “江岁,你不要命了!” 被肖文这样大喝一声,江岁看着她愣了愣。 “你看什么呢?头就这样伸出窗外多危险!” 被肖文这么一说,江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危险,只是她刚才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尽快看清摩托车上的人,因为她觉得那个背影特别像斯年。 “没,没看什么。” 江岁心不在焉的回着,眼睛却依然朝前方张望着,可照电摩的速度,江岁哪还能寻到那个人的身影。 肖文带江岁她们去的是一家具有小资情调的网红餐厅,因为是预约制,又是下午时间,所以人不是很多,江岁也不知道肖文是怎么预约到这么雅致的地方的,但她一进来就很喜欢这里。 餐厅的私密性很好,相邻的座位间都摆放了高大的绿植来进行隔档,虽然是在大厅里用餐,但进出的客人也都很难互相看得见。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江岁因为不小心沾了一点油污在衣服上,她低着头独自到卫生间清理,路上一不小心就和突然从收银台里探出的半个身子撞了一下。 “对不起!” “不好意思!” ------------ 第8章 心虚 两个人道歉的声音同时响起,江岁猛地抬头,面前的人竟然是斯年,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的短袖工装,手上带的白线手套带着几处斑驳的黑渍,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 在看清来人是江岁的瞬间,斯年的眼神也很明显地闪烁了一下,只是被他很快又隐藏在了一片平静无波的神色之后。 能在这里碰到这样的斯年,江岁有些吃惊,尤其是看见斯年的这一身装扮。 在江岁的脑海里,在她见不到他的这些岁月里,她想象的斯年应该是一身西装领带,一副霸总的模样,亦或是衬衫休闲的技术精英模样,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再见面后的斯年是这样子的。 这些年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明明小时候那样优秀的斯年,明明是个豪门遗孤的斯年,如今怎会做着社会最底层的工作? 江岁的心开始有些犯疼了,眼中也盈上了雾气,她抿紧了唇不让那些雾气化成水滴落下来。 她想和斯年说些什么,但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却是斯年清爽低沉的声音先从头顶传来。 “军训结束了?” 斯年用手背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平静地看着江岁。 江岁点了点头。 “和同学来吃饭?” 江岁还是点头。 “……” “师傅,修好了吗?” 这时收银台里小姐姐的询问适时地打断了二人的窘迫。 “哦,好了!”斯年回头应着,“我这就收拾走了,费用还是老规矩,让你们经理微信转给我吧。” 斯年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包,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没离开的江岁,“去吃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斯年背起他的工具包就离开了,江岁怔了一会儿,突然朝门口追了过去。 斯年骑上电摩拧开钥匙,抬头正看到江岁急匆匆地追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看她。 “有事?” 在门外看到斯年的身影后,江岁急切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她抿着唇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到站到斯年身侧。 江岁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想问的话不知如何问出口,她怕她真问出来,会让斯年觉得难堪,最后出口的只剩下一句,“你……住哪?” 可能斯年也没想到她急切地追出来是为了问这个,他嘴角微勾,“干嘛?要参观?” 江岁有些尴尬,可还是硬着头皮倔强的回道:“不行吗?” 斯年一怔,他本是随口说出来逗弄她的,没想到她却真接茬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着头看电摩的仪表盘,声音低沉地说:“我那没什么好参观的。” 江岁并不是真的想去参观斯年住的地方,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张口随便扯的问题,但看到斯年回避的眼神,她又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会儿她还是真的想去看看,看看斯年现在生活的环境到底是怎么样的。 被自己拒绝后,身边的小丫头一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斯年又重新抬起头来看她,这一看,他的心默地紧了一下,江岁的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挫败感,轻叹一声,“行!小祖宗你别哭,你想干什么都行!” 小时候的江岁也是这样,凡是遇到他不同意她做的事,她就会这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然后他就只能这样无奈的投降,由着她胡闹了。 看见斯年这个无奈的样子,江岁马上就破涕为笑了,印象中斯年好像常常也是这副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大概是因为都想起了小时候的场景,不约而同都勾起了嘴角。 这时候有悦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江岁听出来了,这是英文版的《纸短情长》,斯年从他的工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 “好,我马上就过去。” 斯年挂断电话看向江岁。 “要去工作吗?” 斯年点点头,“嗯,快回去吃饭吧,多吃点儿,白胖子都变成黑瘦子了!”斯年说完调转车头准备走了。 江岁见斯年叮嘱自己多吃饭,默默地点着头,突然意识到他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反应过来的江岁对着斯年大喊:“喂,我什么时候是白胖子了?” 斯年轻笑着转动车把,“走了,有事打电话。” 江岁一直盯着斯年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他被淹没在人群中。 这次重逢后,江岁就觉得斯年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可她又说不上来,之前她总以为这是长大的斯年和小时候的斯年不同,然而今天她才知道,他确实是不同了,他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江岁猜不透也看不着。 “还看啊?” 听见声音,江岁猛地回头,见肖文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我说你怎么去个卫生间去这么久呢?” 江岁没接话,她现在的心境有些复杂,抬脚上了台阶走到肖文身边,“回去吧!” “刚刚那是你哥吧?”肖文没等江岁开口,又兀自地说着:“我的眼光就是好,你哥真是越看越帅,穿一身工装也掩盖不住他迷人的气质。” 听着肖文跟自己说着对斯年连连不断的赞美,江岁有些尴尬。 “诶,你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面对她突然转换的话题,江岁愣了一下,朝肖文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肖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江岁,“那真是你哥吗?” 对于这个问题,江岁有些心虚,她不知道斯年现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在她心里,斯年就是她哥,一直都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 大学生活的第一天,总是让人感觉新鲜又兴奋。 结束了翻译系一上午紧张的课程后,江岁和两位室友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似乎还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三人并着排叽叽喳喳地跑去一食堂吃饭。 排队打饭的时候,肖文还在跟慕楠她们两个抱怨着上午的课太难,她跟听天书一样,突然有尖锐的女声喊了一嗓子,“喂,快看,谢行舟来一食堂了。” 周围的环境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江岁三个人的目光也随着人群的视线一同朝食堂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一身白色运动装正阔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他们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江岁一眼就看出他是那天和慕楠一起来烧烤摊的男生,江岁看了眼身后的慕楠,她也正眼都不眨的盯着男生看。 原来男生叫谢行舟,也是申大的学生,可他是怎么认识斯年的呢? 那天看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江岁不知不觉间开始打量起这个男生来,并未注意到男生几人已经来到她们身旁队伍了。 谢行舟一过来就看到慕楠了,这个女孩他认识,但不熟,是他母亲大学同学的女儿,刚来申大读大学,母亲托他照顾一下,他便在她来的第一天请她了顿饭。 有意思的是,长的斯斯文文的女孩子,竟然也会喜欢吃烧烤。 还有慕楠身边的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不就是那天九哥身边的妹子吗?还真巧,都是一个学校的。 ------------ 第9章 办法 谢行舟只是和慕楠挥动了下手掌,就算作是打招呼了。 待到和江岁的视线对上,他也朝她点了下头。 江岁有些意外,这个叫做谢行舟的男生,今日却一改那日的那股放荡不羁,她也牵动嘴角回了一个微笑。 后来吃饭的时候,听邻桌的女生八卦,说谢行舟是计算机系的大神,曾经多次在国际大赛上获奖,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也是学校里所有女生心中的男神。 江岁闻言看了一眼慕楠,似是求证。 慕楠只是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和斯年认识,还称呼他九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为什么会叫斯年九哥?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江岁心里发了芽,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解答。 要想知道答案,她只能去问谢行舟或者斯年,谢行舟她总共也就见过他两次,不熟,她也没法问, 那她只能找机会去问斯年。 晚上肖文和慕楠去听迎新音乐会了,江岁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索性就留在了寝室里,哪知这两个家伙都八点多了还没回来,她晚饭还没吃呢。 江岁只能饥肠辘辘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看着斯年的微信头像,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 她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了一排字,看了一会儿又删掉,再写,再删掉,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过去。 山夕:在干嘛? 信息发过去了很久,斯年那边都没有回应。 久到江岁认为他是睡着了,她没想到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会睡得这么早。 江岁索性放下手机拿出她的“老爷级”MP3,带着耳机趴在床上听起了外语。 没一会儿,床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江岁马上拿起,一看是斯年发来的微信。 年:在工作! 江岁脑中浮现出斯年前一天在餐厅里的身影。 山夕:做什么工作? 斯年又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年:怎么?你要帮我做? 江岁瞥了下嘴,一只手揉着她有些抽疼的胃,单手给斯年发信息。 山夕:饿了……呜呜…… 这次斯年回得很快。 年:晚上没吃饭? 山夕:嗯,室友还没回来,不想自己出去吃饭。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斯年那边又没动静了。 江岁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这么晚了,斯年说还在工作,他在做什么工作呢,还是在餐厅修收银机吗? 不知过了多久,肖文和慕楠有说有笑地回来了,肖文手上还拎着一份外卖。 “岁啊,还没吃饭呢?”肖文站在江岁床下仰着头问她。 “嗯,你怎么知道的?” 江岁有气无力地从床上支起了半个身子回答道。 “快,下来吃饭,你的外卖到了!” 听到了肖文的呼唤,江岁马上爬下床开始拆外卖包装,一边还拆还一边问:“文文你怎么这么好,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肖文被她问的一脸懵的表情,江岁疑惑:“不是你买的吗?” 得到的答案是,肖文只是恰好在楼下遇到了外卖员,正好有江岁的外卖,她就帮忙拿上来了。 那这外卖…… 江岁一下就联想到了斯年,她忙拿出外卖盒,里面是一盒江岁最喜欢吃的小笼包,还有杯奶茶。 江岁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斯年。 山夕:? 山夕:你点的? 年:嗯,随便点的,你吃完早点睡。 看到斯年几乎是秒回的信息,江岁心里喜滋滋的,她还把吃完的空包装发给斯年看,可那边久久都没见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江岁很忙,新的课程,新的环境,都需要她重新适应。 除了本专业和二外,江岁自小还另外自学了几门语言,虽然现在都已达到了交流无障碍的阶段,但还要经常练习,因为现在的水平距离她的理想还太远。 有问题的时候,她也会借助自己身为外院学生的身份去请各个语种的老师帮忙。 忙碌之余,江岁也会给斯年发上几条信息,问问他在干嘛,可得到的回复都是千篇一律,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忙。 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无时无刻的都在忙? 江岁对于斯年现在的情况就更加好奇了,于是她在信息中多次表达了自己要去他那看看的愿景,可都被斯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给拦下了。 被江岁缠的紧了,他干脆就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了。 这可把江岁急坏了。 他到底怕她看到什么,江岁想不明白,他从事的工作,她已经看到了,虽然起初江岁也有些接受不了,但也慢慢的就释然了。 虽然他先放弃了他们的约定,但江岁一点都不怪他,她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处,不然哪有人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呢? 既然斯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答应江岁去找他的,那她只好自己另想办法了。 可想什么办法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江岁许久,直到一个周末的中午,江岁居然在练习口译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了一身篮球服的谢行舟,他好像刚打完篮球回来,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的正往食堂走。 江岁的眸光一闪,好像想到办法了呢。 于是江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谢行舟几人的面前,拦住他们去路。 几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江岁吓的一愣,只有谢行舟看到来人是江岁后,嘴角邪邪地勾起,他不说话,就静等着看这个女孩要干什么。 江岁因为跑得急,停下来时有些气喘吁吁的,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那个……谢行舟,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江岁这句话一出口,谢行舟身边的伙伴全都哄笑了起来。 还有人打趣他说:“行啊,老谢,你这魅力不减当年啊,这才开学几天啊,又有女生追着来告白了?” “是啊,老谢悠着点啊!” “哈哈哈” 而谢行舟却是微抿着唇没作声,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江岁。 察觉到谢行舟的目光,又听到他那些同伴的调笑,江岁微微低下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好在谢行舟没有让这种局面维持太长时间,就让他那些伙伴先离开了。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说吧!” ------------ 第10章 得逞 江岁清了清嗓子,也目光笔直地看向谢行舟。 “斯年在哪儿?” “什么?”谢行舟表情疑惑,像是没听清,“你说谁?” 江岁又重复了一遍说:“斯年,我问你斯年在哪?” 这下谢行舟迷茫了,他不解地问江岁:“斯年是谁?” 谢行舟居然不知道斯年是谁,可那天晚上两人明明又是很熟悉的样子,不可能不认识。 江岁想,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谢行舟并不知道斯年的真实姓名,于是她又换了一种问法。 “九哥,你口中的九哥,他在哪?” 谢行舟一听江岁问的是九哥,他立马痞痞的就笑了。 “原来你是来跟我打听九哥的啊,你不是九哥的小女友吗?他在哪你直接问他就好了,干嘛问我?” “我就是不知道他在哪……问他也不肯告诉我。” “九哥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原因,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然后谢行舟坏坏地凑到江岁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不是九哥不要你了?要不我委屈一下,把你接收了?” 江岁后退了一步,拿眼瞪他。 这人还真是有千种面孔,时而斯文正经,时而放荡不羁,时而邪魅骚气,大概他学校里的那些迷妹们都还没见过他这后两种面孔,所以才把他当成男神。 想要从他这问出点什么,她还真得想点办法。 见江岁这副表情,谢行舟痞笑着无所谓地直起身准备离开,“不愿意算了,饿了,先去吃饭了。” 就在谢行舟越过江岁想要走开的时候,江岁忽然回过身对着他喊:“我怀孕了!” 谢行舟马上停下脚步回头看江岁,然后打量了下周围,走回江岁面前。 “卧槽,妹子,你小点声!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江岁没作声,就睁着一双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顿了一会儿,谢行舟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问:“九哥的?” 江岁依旧没回答,只是微仰着头倔强地说:“带我去找他!” 谢行舟为难的在江岁面前来回踱步,最后一把拉起江岁的手腕朝食堂走。 江岁挣扎着朝他喊:“你干嘛?” 谢行舟无奈地答:“吃饭,吃完带你去!” 奸计得逞,江岁在心里暗笑,喜悦的情绪冲淡了一切,包括一路上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 午后,谢行舟换了身衣服,还真就带着江岁出门了。 江岁跟着谢行舟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在一处高楼林立的闹市区下了车,然后又跟着他拐过了几条街,在一个稍显破败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呐,九哥平时就在这里,但现在在不在店里,我就不清楚了。” 谢行舟看着江岁,朝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脸扬了扬下巴。 江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家小小的维修部,广告牌上写着“闻酒手机电脑快修”。 闻酒,是斯年的绰号吗? 怪不得谢行舟会叫他九哥呢,原来是这个酒。 江岁忽然觉得脚步沉重,一门之隔,她可以海阔天空,而斯年却被困在了这一方角落里。 江岁站在门外盯着广告牌看了许久,谢行舟忍不住提醒她,“喂,都到门口了,进去了!” 谢行舟拉开门,人还没进去,就朝里面喊:“九哥在吗?” 他在里面晃了一圈,自言自语着:“诶,怎么没人?” 江岁跟在谢行舟身后也进到店里,店里的光线不太好,白日里还开着灯。 一个约莫和江岁年级差不多的男孩,两手湿漉漉的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的和谢行舟打招呼,说:“在楼上,我去叫。” 刚从外面进来的江岁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这屋里的光线,她揉了揉眼睛,才将屋内的布局看清。 屋子面积不大,门口两侧各放了两把椅子,再往里是两张维修台,维修台两侧贴着墙面各置了一面墙的不锈钢架子,上面摆着有电子配件,也有一些旧电脑。 一组玻璃柜台将门口的椅子和里面的两张维修台分开,江岁站在柜台外,看到一张维修台上正放着一台拆了外壳的笔记本电脑,台面上凌乱的放着一些维修工具和配件。 在工作台一旁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刚刚男孩就是从那上楼去的。 这就是斯年的工作,江岁想不到,是什么让曾经那么骄傲的人放弃了梦想,放弃了和自己的约定,就甘愿呆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 看到斯年真实的生活环境,江岁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行舟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楼上传来了斯年低沉的嗓音,江岁朝楼梯处看过去,还没见到人,但已有“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江岁背过身整理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斯年看出她心里的难过。 “咚咚”声近了,江岁吸了一口气转回身,那“咚咚”声戛然而止。 斯年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视线和江岁满是怒气的桃花眼对上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惊讶过后是沉默,无边无际的沉默。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在看到站在一旁的谢行舟后,斯年不悦地开口质问。 谢行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严肃的走到斯年身侧,对着他耳语。 斯年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看向江岁,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看得江岁浑身一颤。 江岁心想完了,谢行舟肯定把她忽悠他的那些话都一五一十告诉斯年了,这会儿他的那双眼,都快把她浑身都看出洞了。 哎,她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呀,谁让他故意躲着她呢! “行了,你先回去吧。” 听见这句话后,谢行舟如临大赦般拔腿就走,临出门前还留给江岁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行舟走后,斯年把店里的那个学徒小海也支出去给客户送机了,店里只剩下江岁和斯年二人。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斯年还坐在了工作台前继续做他没完成的工作,好像当江岁不存在一样。 江岁不明白斯年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晾着着她吗? ------------ 第11章 混蛋 于是她从刚刚故意装作生气,变成了真的生气。 “喂!你干嘛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就怕我看到这?” “还是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觉得愧对于我?” 斯年意味深长地望了江岁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许久,他微哑的嗓音才悠悠传来,到江岁耳中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都看到了?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让你感到震惊吗?” 斯年的这一问,江岁没有回答,说不震惊是假的,但江岁心里更多的是疑惑,那样优秀的斯年,那样的家事,不知怎么会到如今这种境遇。 过去的这些年,每当江岁想象斯年样子的时候,无一不是一个斯文的富家少爷模样。尤其是近两三年,她时常会想,现在的他是不是又离他的理想又近了一步了。 曾经的斯年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他想做一名外交官,能像她妈妈一样代表着国家去到世界各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为此他也是从小就开始努力着,自江岁懂事起,斯年的课余时间,不是在各种外教课上,就是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练习。 有的时候被江岁撞到了,他就拉着她,教她一起学。 也是自那时起,在小小的他们之间有了一个默契的约定,他去做外交官,她就去做翻译,她要跟着他去走遍世界。 然而就在江岁一个人独自努力的时候,他却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背弃了他们的约定。 讲真的,江岁见到这样的斯年确实是很意外的。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自己不也是没有履行约定去京北吗? 所以江岁什么话都没说。 斯年见江岁只是一直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忽然叹息一声,“看到了就回去吧,以后都别来这里,有事打我电话就行。” 江岁眼中起了一层雾气,但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倔强的不肯走。 可斯年依然声音冷冷的驱赶她,“江岁,听到没?快点回去!” 这是江岁到申海市以来,斯年第二次叫她的名字,第一次他是为了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第二次他是为了赶她离开。 江岁眼里的雾气越聚越多,最后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说:“斯年,你混蛋!” 江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拉开门往出跑。 她想,他怎么那么无情啊! 她曾经也做过他八年的妹妹,她费尽心思找过来,他怎么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无情的急着赶她走。 他再也不是她哥了,她再也不会想着他了,就当他从来就没来过她的家就好了。 从前斯年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需要长驻国外,又因为他们被派驻的国家环境不是很稳定,不能将小斯年带在身边。 斯年的爷爷因为反对他爸爸妈妈的婚姻不成,一怒之下和他爸爸断绝了父子关系。 而斯年的妈妈又是个孤儿,所以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小斯年寄养在了她的闺中密友家,也就是江岁家里。 六岁的斯年初到江岁家时,小江岁也才刚刚出生几个月。 但江岁听她妈妈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江岁就特别喜欢这个刚到她家来的小哥哥。 每当她哭唧唧的时候,谁哄都不好,但只要小斯年一逗弄她,她立马就眉开眼笑。 所以一直到后来斯年离开前的几年里,两个人除了上学和睡觉,其他时间都是形影不离的。 江岁想不通,从小到大斯年从来没拒绝过她任何要求,她只不过就是想更多的了解他现在的生活,他就这样无情的赶她走,她现在真是委屈的要命。 江岁出了门往左拐,哭着跑到巷子尽头,才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 她回学校要乘坐的3路公交车站在巷子的另一头,可回去还要经过斯年门前,她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这个委屈模样。 于是江岁在路旁的马路牙子上坐下来,干脆哭个够再说。 可能是她哭的声音有些大了,不时有过路的行人朝她看。 她觉得有些囧,于是压低了声音,把头埋在膝盖间抱着手臂继续哭,似乎要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才肯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江岁的手臂被人点了点。 她微抬起头,看见一张纸巾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的,晃的有些眼晕。 她接过,带着鼻音和对方说:“谢谢!” 对方没回应她,江岁先擦了眼泪,又摒了摒鼻涕,再将纸巾团成一团丢在一边。 那人“啧”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纸团,又将其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江岁随着他好看手指向上看去,见斯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刚有些平息下去的委屈,在看到斯年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时,瞬间又涌了上来。 “你干嘛还管我?你不是赶我走了吗?” 江岁的眼角又有液体流下来,顺着脸颊流至颚下,被斯年温热的指尖接住。 “委屈了?” 斯年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他特有的磁性。 江岁一边流泪,一边点着头。 斯年不知又从哪变出了张纸巾,此刻正倾身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好了,不哭了,我都来找你了,如果还觉得委屈,我就给你报复回来,好不好?” 斯年有些粗粝的手掌突然伸到江岁面前,江岁扁扁嘴,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啊……” 江岁在马路牙子上坐久了,脚有些麻,刚起身就站不稳,整个人朝斯年倒过去。 还好斯年眼疾手快立马将她扶正了,不然她就更尴尬了。 回去的时候,江岁看着走在前面的斯年,心里憋闷地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喊:“喂,我要怎么报复回去?” “随你,怎么报复都行!” 斯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慵懒,江岁听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斯年这是在变相跟自己承认错误了吧,他也不会再赶她走了吧? 如果他再赶她,那她就在他店里哭,烦死他! 如果店里恰好有客人进来,她就和客人说她哥哥欺负她! 哼,看他还敢不敢再赶她! 果然,她跟在他身后回了店里后,整个下午他都没再赶她,江岁就坐在柜台前看着他忙。 直到傍晚的时候,斯年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了眼江岁,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无奈的摇头起身。 ------------ 第12章 我妹 “吃了晚饭送你回去。” “好。” 江岁也不跟他客气,她本来也没打算自己回去的。 “想吃什么?” 斯年一边整理着工作台,一边问江岁。 江岁黑眼珠转了一圈,问斯年:“我们要出去吃吗?我想吃炒年糕!” 斯年瞥了江岁一眼,“炒年糕没有,我炒面还可以!” 说着他已经一只脚踏上楼梯,准备上楼了。 他这是要自己做晚饭给她了吗? 他居然都会做饭了…… 江岁至今还记得斯年小时候做给她吃的糊鸡蛋呢,为了不打击他,她都是硬着头皮吃完的,那滋味,至今印象深刻。 “行吧!” 江岁咽了咽口水,感觉那股焦糊味立刻充盈了她的味蕾。 但她又觉得,只要是斯年做的,什么她都可以接受,于是她心里美滋滋的也跟了上去。 斯年这的二楼和一楼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江岁一上来就看到了一间不大的小客厅,客厅靠墙的一侧有一个黑色的双人沙发,和沙发并排放置的还有一张实木书桌,从外观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书桌不长,但刚好放的下两个电脑显示器。 斯年一上来就进了小客厅另一端的厨房,斯年这里似乎什么都小小的,连厨房也很小,只容得下他一人活动,连江岁想进去帮忙都会让空间变得很拥挤。 果然,没过几秒钟,江岁就被斯年赶了出来,然后她绕着厨房门口的一张长方形的餐桌走,四处打量着他这里。 和斯年这里的微型格局形成鲜明反差的,大概就是江岁此刻待的这张餐桌了,说是餐桌好像不准确,它更像是一张会议桌,它占据了小客厅大概二分之一的位置,不能不让江岁觉得突兀。 房子里陈设简单,却干净的一尘不染,似乎是斯年的风格。 江岁知道他自小就是个洁癖,一套衣服绝不穿第二天,鞋子他也习惯穿浅色的,而且总是刷的异常干净。 江岁从前一看到他在那洗刷刷,她就会觉得,斯年的衣服肯定不会是穿坏的,应该是洗坏的。 “喂,你现在住哪?” 江岁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问斯年。 斯年正在厨房里摘菜,闻言抬头看了江岁一眼。 “没礼貌,叫哥!” 江岁撇了撇嘴。 他还好意思说她没礼貌! 自从见面以来,他不是直呼她全名,就是喊她“喂”,她这是跟他学的好不好,更何况这么多年不见了,这声“哥”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见江岁不作声了,斯年也不再逗弄她了,他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就住这儿。” “这儿?” 江岁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朝小客厅里望了一眼,这里看哪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沙发吗? 可江岁目测斯年现在的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出头了,这小小的双人沙发怎么可能睡得下? 难道是餐桌? 江岁在屋子里观察了一圈,够两米长的,只有这张突兀的餐桌了。 斯年回头瞥见江岁正眼睛盯着餐桌,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走过来,在江岁后脑上轻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 然后斯年抬手朝那面纯白色的墙壁上指了一下,“这里还有间房。” 江岁顺着斯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狐疑着问:“这儿?” 斯年点头,厨房里有一股油的香气传出来,他淡定地回厨房炒面。 江岁慢慢朝墙壁走去,不走近了还真发现不了,这里居然有一道隐形门,从远处看是和墙壁融为一体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隐形门上用力推了一下,门果然就开了一条缝。 “过来吃饭了。” 江岁还没来得及朝里看,斯年就端了两个盘子从厨房出来了,她只能重新回到餐桌旁坐好。 “九哥,我回来了!” 江岁看见之前见过的那个男孩子从楼下上来,在看到江岁后,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站在楼梯口不动了。 “回来的正好,我刚做了炒面,吃完再回去吧。” “九哥,这……不好吧,你这有外人在,我就先回去了!” 男孩见江岁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转身下楼。 “不是外人,她是我妹,一起吃吧!” 然后斯年对着江岁,和她介绍了一下男孩。 “这是我带的学徒,叫小海。” 江岁在听见斯年刚刚和小海介绍,她不是外人,她是他妹的时候,心里的喜悦就已经止不住了,连看小海都觉得更亲切了些。 “你好,我是江岁。” 江岁笑着先和小海打了招呼。 小海朝江岁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后也就没再客气,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面坐下就开吃了。 本来江岁已经是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里准备,才留下来吃饭的。 可看见小海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她也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但很意外的,味道居然还不错,她也就一根接一个的吃了起来。 “九哥,你到底有几个妹妹?前阵子来了一个,今天又冒出来一个,还都是这种文文静静的乖乖女。” 小海突然冒出来的话,让江岁忍不住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抬头去看斯年。 斯年下意识地看了下江岁,然后目光凌厉地瞪了小海一眼。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快吃,吃完回家去陪你爷爷,别乱跑!” “哦……” 小海低下头快速地扒完了剩下的面,旋风一般地逃走了。 没了小海吸溜面条的声音,二楼又重新安静下来。 两人都沉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面,可刚刚江岁心里的那份喜悦却荡然无存了。 原来除了她,斯年还有一个妹妹,不,或许还不只一个,也许斯家那边还有很多个妹妹,那些妹妹都文静乖巧,更得他的喜爱。 所以他后来才不再和她联系,因为小时候的她淘气、乖张、任性,一点也不文静,不是他喜爱的类型,这一点江岁一直都知道。 小时候江岁疯淘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不住地摇头叹气。 但从前她总以为自己是她妹妹,他待她自然是不同的。 可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哪有什么不同。 他有了乖巧的妹妹,自然就不想要她这个烦人精妹妹了。 更何况,那些妹妹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是他真正的亲人。 想到这些可能,江岁的一只手在桌面上不自觉地虚握成拳头。 “愣什么神?快吃面!” ------------ 第13章 亲人 江岁的思绪被斯年打断,突然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她放下筷子。 “我饱了。” 斯年看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手机。 “刚刚小海说的妹妹,是斯家那边的?” 斯年闻言顿了一下,轻声应了:“嗯。” “斯家那边有几个妹妹?” 斯年似乎不愿意和她说太多,但她还是忍不住问。 “问这干嘛?” “不干嘛,就随便问问。” 江岁眼神不自然的瞥向别处,斯年这样的态度,可能是不想和她谈这个话题,于是她就闭嘴不再问了。 没想到安静了一会儿后,斯年却突然出声。 “小海说的是二叔家的堂妹,斯家就她一个女孩。” “她经常来?” “没有,就那一次。” “你也赶人家了?” “嗯……” 听见这个回答,江岁的心里终于舒服一些了。 她的手舒展开随意地搭在桌沿上,食指轻快地敲着桌面。 斯年看见她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嘴角微弯。 这丫头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像这样不自觉的用食指敲击桌面,不开心的时候手也会自然成拳。 从她小时候,斯年就发现了,恐怕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两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暴露了自己情绪。 虽然他愿意一直看她开心下去,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他不想连累了她。 斯年吃完面,将筷子整齐地放在盘子上,神情严肃地叫江岁。 “岁岁!” “嗯……” 时隔多年,又一次听见斯年这样叫自己,江岁的心像突然漏跳了一拍,她低声应着,眸中含笑看向斯年。 “以后还是少来我这,” 话只说了半句,斯年“啧”了一声,偏过头轻叹口气又继续说,“尽量别来!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都行!” 江岁不可思议地看向斯年,他为什么总是惦记着赶自己,刚刚她还欣喜于斯年对自己是不同的,他赶走了她,却又把她找了回来,这会儿却又开始旧事重提了。 “为什么?你得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看见江岁眸中隐忍的模样,斯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但他还是放柔声音哄她:“我是为你好……你在学校专心学习,我保证以后你的电话和微信我都第一时间回应。” 虽然江岁很不情愿,但她也不想一直为难斯年,既然他说为她好,那她就当做是他为了她好吧,反正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跑他这里。 “我不来也行,要再加一条,你要定期去学校看我。” 定期去看她一眼,他注意一点,问题应该不大吧。 于是他答应:“好,那每个月去看你一次。” “不行!每周一次!” 江岁伸出一根食指讨价。 斯年皱眉摇头。 江岁思考了一下,又伸出一根手指,“那就两周,不能再多了!” 然后不等斯年做出反应,她眼神不经意间瞥向别处,声音低低地说:“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所以才想要和你走的近一点,因为你是我最后的依靠和安全感了…… 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斯年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他懂她话里的意思,于是不再拒绝。 “好,就两周一次。” 见他这次答应的这么干脆,江岁满意地弯了弯唇。 洗碗的时候江岁想帮忙,又被斯年拒绝了。 他对江岁说:“有我呢,哪轮的到你做这些,拿笔杆子的手,做这些不合适。” 斯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明知道斯年是不想自己沾手,但这话听进江岁耳中,她就是觉得心里极度的压抑,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最近哭的太多了,所以极力的克制着。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只要他还在就好,他在,她就有哥哥,就又有了亲人。 晚些时候,斯年骑着他的黑色电摩,穿过了市中心的大街小巷,将江岁送回学校。 看见斯年将电摩停在了距离学校大门挺远的地方,江岁就很疑惑。 “怎么不送我到门口,或者干脆送到宿舍楼下?” 她们学校包容性很强,经常还会有游客进去拍照呢,又不是不让外人进,他怎么就这么自觉,送她回来都避开大门好远。 “刚吃了晚饭,你就不能多走几步,想变成熊啊?” 江岁撇嘴,前几天他还说她瘦了,让她多吃点呢,这会又担心她会胖成熊,操心的还真够多的。 “那你陪我走到门口吧,外面这会挺黑的……” 斯年看了下周围,这个时间,学校外面人不是很多,他将头上的鸭舌帽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沉沉地说:“走吧!” 路灯下斯年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江岁蹦蹦跳跳地跟在斯年身后,追着他的影子踩。 今天这半日江岁的心情都是起起伏伏的,但此刻她是满足的,可能是因为他答应了定期来看她,也可能是因为此刻莫名的心安。 “对了,那个谢行舟他们为什么叫你九哥?” 江岁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就随口问了。 斯年没回头,脚步也没停,他低着头走了几步说:“就是他们随便叫的,没有为什么。” 这个说法江岁不信,她扁扁嘴又冒出一个疑问。 “刚刚那个店,是你的吗?店名为什么叫闻酒呢?” “不是,朋友的店,名字也是他起的。” “那……”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斯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江岁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两个人又无声地走了一会儿。 “岁岁……” 快到大门的时候,斯年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江岁,江岁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了他身上。 “怎么了?” 江岁慌忙后退一步,定睛看他。 “岁岁,如果你愿意,你不只有我……” 斯年顿了一下,可江岁似乎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其实江叔他……” “别跟我提他!” 江岁突然沉下脸来,斯年不敢再说下去,两个人又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江岁说,“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江岁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斯年低低地“嗯”了一声,江岁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江岁的大学生活开始渐渐步入正轨,每天几点一线的生活,十分规律。 只是偶尔江岁也会觉得迷茫,自从知道斯年已经放弃了他的理想后,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前面已经没有了那个她要追逐的人,这条路很孤独,但习惯又让她不得不坚持。 现在只有忙起来,才会让她觉得内心充实。 于是本专业没课的时候,江岁有时也会去蹭别的专业的语言课,在那里她意外认识了外院的才子周橙也。 ------------ 第14章 枪手 那天江岁因为前一堂课主讲老师压了几分钟堂,赶去旁听德语课的时候迟到了一小会儿,就被主讲老师在课堂上钦点她回答问题。 许是那位老师因为她迟到扰乱了课堂秩序,有些刻意为难她的意思,钦点江岁回答的那个问题又偏又刁,但江岁还是以一口流利的德语从容地答了出来。 主讲老师很震惊,拿起名单问江岁姓名。 江岁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见主讲老师认真的在名单上查找,她直接换了另一种语言,告知老师她是其他专业来旁听的,不在这份名单上。 江岁之所以在众多德语老师中选了这位吴教授的课来听,是听说这位吴女士曾经游学过十几个国家,熟练的掌握不下于八种外国语言,是外院众多年轻力量中的翘楚。 江岁刚刚换了种语言提醒吴女士,就是为了看一下,是否传言非虚。 果然,吴女士眼睛亮了,她点头示意江岁先坐下。 下课的时候,江岁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安静地等在座位上,她猜吴女士会来找她。 学校里人人都说吴女士是个惜才的好老师,江岁也一直想一睹她的风采,如果有机会能得她点播一二那就更好,所以这个机会江岁不会错过。 可吴女士不是一个人过来找江岁的,她身后还跟了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生,看起来斯文儒雅,又平易近人。 吴女士了解了一下江岁的大致情况,加了个联系方式就先离开了,然后留下男生,说让他和江岁先聊一下。 江岁有些糊涂了,他们需要聊什么? 她只是简单的想要认识一下吴女士,混个脸熟,以后好请教问题,就这么简单。 男生自我介绍,他叫周橙也,是外院德语专业的大二学生,也是吴女士在学校新启动的多国游学交流项目组的助理。 他告诉江岁,吴女士这个项目旨在吸纳一些有才识的外院学生,经过在本校一年的高强度学习考核,然后送去国外各大高校交流学习。 这次吴女士看上了江岁,所以把周橙也留下来和她聊一聊。 江岁听后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竟得到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消息让迷茫了一段时间后的江岁,又重新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她自然是愿意去试一试的。 考核江岁是不怕的,只是斯年,如果一年后她考核通过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再一次面临分别,而分别之前,她希望能看见斯年眼中像从前一样闪着光亮,她希望他能过的好。 自从再见面以来,江岁就觉得斯年身上好像藏了很多秘密,她也曾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关于他们的理想,关于他家庭的问题,可无一得到他的正面回答,这就令江岁更为好奇。 于是这日,江岁又把谢行舟堵在了篮球馆外。 谢行舟看见江岁就如同见了鬼一般,掉头就想跑,无奈江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球衣。 “妹子,你能不能饶了我呀,上次带你去店里,我差点被九哥用眼神杀死!” 谢行舟见自己躲不了,只能跟江岁嬉皮笑脸。 江岁冷笑,“放心,这次我不为难你,只是简单问你几个问题。” “真的?” 江岁点头。 “还是关于九哥的?” 江岁想他这问的不是废话么,别的问题她也不会专门来找他了。 她无奈的继续点头。 然后江岁看见谢行舟不怀好意地笑了。 “问问题要有问问题的态度,这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一个问题一个菜怎么样,妹子你请我吃饭,也当你为上次的事给我压惊了。” 这家伙这副无赖的模样是怎么在计算机系成为男神的呢,大家伙都眼瞎了不成?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江岁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 一食堂二楼,摆满了一桌子的菜,江岁眼神犀利地看向对面的谢行舟。 “现在可以问了吗?” 谢行舟一边伸筷子,一边做了个ok的手势。 “为什么叫他九哥?” 谢行舟一边吃着菜一边摇头,“不清楚,听他身边人这么叫,我就跟着叫了。” 这个问题答了等于没答,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江岁瞪了他一眼,继续问。 “他就只做手机电脑类的维修工作吗?” 谢行舟听见这个问题,突然停下筷子,突然神情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他还给一些IT公司做枪手,我们就是做枪手时认识的。” “枪手?” 江岁有些不懂这些,谢行舟还专门给她解释了一下。 原来他和斯年都经常或是对公,或是对个人,承包一些写程序的活,任务繁重但报酬不高。 “他会写程序?”江岁有些惊讶。 “九哥岂止是会,他还是高手中的高手,说实话在学校里我谁都没服过,但我就服他。 我一天都处理不好的漏洞,他几分钟就搞定了。” 听谢行舟这么说,江岁就更疑惑了。 斯年明明有这样的才能,为什么会窝在一个小小的维修店里,只能拿着低酬劳给人做枪手。 和谢行舟的学生身份不同,他完全可以到大公司做程序员,或者自己创业,那样生活的也会比现在好些吧。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找一家公司上班,或者自己创业吗?” 谢行舟皱眉,“听同行提过一次,说他好像没有文凭,可我觉得不应该啊,以他的能力,谁还会在乎他有没有文凭啊?我也不懂他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江岁也想不通。 谢行舟吃了口饭,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江岁说:“我之前也问过他怎么不自己创业,还说他要是想创业我就跟他一起,你猜他怎么说的?” 这家伙,说话还给她设悬念,江岁作势要用筷子敲他,谢行舟向后仰剁了过去。 然后他笑着说:“他说,我将来做了老板,他也可以给我做枪手。” 江岁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实在是想不通。 见江岁许久没出声,谢行舟也反问了江岁一个问题。 “喂,妹子,你怎么对九哥的事这么上心呢?我后来问过了,你和他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我上次还被你骗了,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江岁冷笑着扫了他一眼,“你猜?” ------------ 第15章 海后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江岁都是早出晚归的,肖文和慕楠都抓不到她的人影。 直到某天,肖文在学校的八卦论坛上,看到了江岁和计算机男神在食堂吃饭的照片。 “我去!我说岁岁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谈恋爱,慕楠你快来看!” 肖文咋咋呼呼的语气,成功吸引了慕楠。 她过来,视线落在肖文手机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一把夺过肖文的手机,从上到下把这个帖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然后把手机一把拍在桌子上,气愤道:“这不可能!” “诶,我的新手机,小心点啊!” 慕楠不顾肖文的哀怨,自顾自的出了610宿舍。 对于论坛上的事,江岁还一点都不知情,连肖文发过来微信询问她是不是背着他们偷偷谈恋爱了,她都觉得肖文又是无聊了,找她解闷的,于是忙碌的她也就没回。 江岁她每天除了上课,泡图书馆,就是和周橙也碰面,讨论交流项目的准备工作,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慢慢熟络了,二人都互相欣赏对方的才气,能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两个人恰巧遇到,也会相伴着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讨论问题,然后在一起去食堂吃一顿饭,周橙也再把江岁送到宿舍楼下。 周橙也总是表现的那么绅士,这让旁观的人不免会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这日晚上,周橙也送江岁到女生宿舍楼下,两个人探讨一个国外文化差异的问题,说到高兴处,两个人都笑呵呵的,正巧碰到刚从食堂打饭回来的慕楠。 “慕楠!” 江岁叫了慕楠一声,可慕楠看了她一眼,就像没听到一样,扭过头径直就进了宿舍楼。 江岁和周橙也打了招呼,小跑着追了进去。 回到宿舍后,慕楠正在卫生间清洗筷子和勺子,肖文不在,不知道又到哪疯去了。 江岁把自己的背包挂在椅子上,随后也进卫生间准备洗手。 “慕楠,刚刚喊你,你怎么不等我一下?” 慕楠没作声,洗好筷子直接出了卫生间。 江岁洗了手出来,看见慕楠正在吃饭。 她擦干手坐在椅子上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说话?” “没看到我在吃饭吗?吃饭怎么说话?” 慕楠的语气有些冲,像要吵架一样。 江岁被她吼的也是一愣,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可江岁想来想去,自己刚刚从楼下到楼上,一共说了三句话,没有哪句话是不中听的,能惹到她啊! 江岁觉得慕楠可能是心情不好了,正巧自己和她说话,她的语气便不好了些,可能她现在需要静一静。 于是江岁闭嘴,拿出自己的mp3带上耳机,在心里默默地练习同声传译。 不知过了多久,江岁的耳机一把被人摘下,她惊地扭头去看,看到慕楠正板着一张脸站在她身旁。 江岁狐疑着起身和慕楠面对面站着,“怎么了,慕楠?” “我们谈谈!”、 慕楠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但慕楠突然想和自己谈谈,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想和她倾诉一下吧,于是江岁欣然答应。 “好啊,谈什么?” “你怎么可以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什么?” 江岁被慕楠的一句话问懵了,她不解地看向慕楠。 慕楠冷哼一声,“都被我撞见了,你还装!” 这下江岁更一头雾水了,她装什么了? “哦,我还忘了,”慕楠冷笑一声,“我还给你少数了一个,应该是三条船才对,校外还有一艘呢!” 什么校内校外的?江岁简直是摸不着头脑。 “慕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慕楠不屑地“切”了一声,说:“江岁,你可真够能装的!” 江岁虽然还是没懂慕楠话里的意思,但她对她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刺,任再好脾气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慕楠,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装了?” 江岁这次也火了,连平时柔弱的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好啊,我给你数数,你前脚堵着谢行舟约他吃饭,后脚又和我们外院的才子出双入对,外面还挂着一个社会哥,你真可以啊,三个男人被你玩的团团转,怪不得你早出晚归忙的不见人影,原来都是些见不得人的!” 她这都是哪来的消息? 她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又不好对着慕楠发作,她们是室友,弄太僵以后朝夕相处难免不自在。 她只能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我说吗?学校论坛都炸锅了,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都说你在大肆追谢行舟,到手后又和周橙也搞在一起。” “论坛?” 江岁是个从来都不上论坛,不关心八卦的人,听慕楠这么说,她马上拿出手机去论坛搜了一下。 果然,一则名为“清纯学妹勇猛搞定计算机大神”的帖子高高挂在热搜榜第一的位置。 江岁点进去看,里面挂了许多她和谢行舟的照片,有第一次她拦截他的照片,也有第二次她请他在食堂吃饭的照片。 更可气的是,拍摄这照片的人抓拍的角度都很刁钻,连她瞪谢行舟的眼神都能给拍出暧昧感来,江岁也是无语了。 再往后看,楼就歪了。 渐渐开始有人挂江岁和周橙也在一起的照片了,底下就引发了众人的热烈讨论。 “看来这女孩,一点都不清纯,是个海后呢!” “可不是?可怜我们的男神了,居然瞎眼看上她了!” “心疼男神三十秒……” “也心疼我们周才子三十秒,不!一分钟!” 江岁看不下去了,她退出论坛,收起手机看向慕楠。 “我都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被偷拍,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的感情吗?我不管你同时游走在几个男人之间,但既然得到了就要珍惜,你知道吗?你随手就得到的感情,可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你就这么肆意的践踏吗?” ------------ 第16章 委屈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慕楠居然就是这么看她的! 论坛上那些不认识她的人,怎么说她,她都无所谓,她不在乎。 可亲耳听到慕楠也这么说她,江岁不免有些难过。 可她还是想解释,论坛上那些都不是真的。 “慕楠,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可慕楠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的话就像许多根针同时扎进江岁心上。 “江岁,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去探究,我只希望你别再糟蹋谢行舟!” 糟蹋? 好严重的词汇! 一个宿舍同住这么久,在慕楠的心里,她江岁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也不想再跟她解释了,她说糟蹋就糟蹋吧,一个根本就不懂你的人,何必和她争辩那么多呢? 江岁没再说话,一把拿回在慕楠手中的耳机,重新坐回椅子上戴好。 “喂,江岁,你说话呀!” 慕楠却不肯轻易放过她,她又一次拿走了江岁的一只耳机,眸中带火地看着江岁,似乎要把她烧个干净。 江岁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慕楠。 “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跟我保证,以后都离谢行舟远点,不要再接近他!否则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江岁笑了,不客气……好啊! 她起身朝宿舍门走去。 “喂,你去哪?” “我去找谢行舟,看你怎么不客气!” “你!” 宿舍门在身后被甩上,江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此刻她委屈的不行,也憋闷的不行,在这宿舍楼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个人小跑着冲下楼。 “哎,江岁?” 跑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刚回来的肖文,江岁什么也没说,脚步也没停,抹了下眼角径直跑出了宿舍楼。 “喂,岁岁,这么晚了,你去哪?”肖文疑惑地看着江岁的背影喊她。 去哪呢?江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想出来透口气,不知不觉人就走到了校门外。 此刻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想,她想见斯年,非常非常想见他,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能等。 于是江岁冲上马路,用身体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也被江岁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他停下车将头探出车窗,对着江岁喊:“嘿,姑娘,你不要命了?” 江岁顾不得司机的责骂,拉开车门上车。 “师傅,快!送我去市中心,类似电子街的地方!” 斯年说过他就住在店里的。 司机师傅狐疑地看向江岁,“没有具体地址吗?” 这个时候江岁才发现,自己连斯年店铺的具体地址都不知道,她刚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师傅,麻烦你帮我找找,我只去过一次,不知道具体地址叫什么……” 司机师傅无奈的叹气,“姑娘,你别哭啊,我们一起找找看哈!” 一路上江岁的眼泪没停过,司机师傅不时抬眼在后视镜中看她,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啊,再急的事儿,也得注意安全啊,刚才多危险啊!” 江岁一路下上听着司机的絮絮叨叨,心里竟出奇的平静不少。 很快江岁就看到她第一次来时下车的公交站牌了,她翻找手机准备付车费下车,却突然发现自己连手机都忘记带出来了,她只好指挥着司机师傅七拐八拐的进了巷子,把车开到了斯年的店门前。 她下车想要叫斯年出来给她付车费,却发现斯年的店铺卷帘门被拉了下来。 她走近敲了几下卷帘门,口中喊着斯年的名字。 卷帘门的响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店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江岁知道斯年此刻是不在店里了。 局面有点尴尬,司机还在那边等她结车费呢。 江岁和司机师傅解释了一下,问司机师傅可不可以明天拿回手机给她转账。 司机看江岁一个女孩子,可怜兮兮地哭了一路,也就没说什么,留了个电话号码就开着车走了。 司机走后,江岁就蹲在卷帘门前出神。 今天可真是倒霉的一天! 被人误解,被人八卦,连斯年也不知去哪了。 申海市九月底的晚上已经开始渐渐有了些许凉意,江岁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穿的那身短袖长裙,她冷的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牙齿也开始打颤。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等啊等啊,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小腿麻了又麻,反复多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的头都有些沉沉的,她想她可能是困了,也不知道斯年今晚还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她就只能在他门外冻一夜了。 “我看到她了,在我这儿。” 后来,江岁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但此刻她的头已经昏沉的很严重了,连睁眼都有些费劲。 “岁岁!” 那声音已经走近,恍惚间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在轻轻托起自己的手臂,她便顺着那股力道起身,努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了斯年那张好看的脸。 她嘴角挂上一丝浅笑,眼中却水汽环绕,她说:“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昏沉中的江岁一头扎进了斯年怀里,她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嘶哑着哽咽:“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不回来……” 斯年顿了一下,犹豫着慢慢抬起手回抱住她。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让你等了好不好?” 斯年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江岁把脸埋在他怀里,哭的全身轻颤。 此刻她不知道是为自己今日的委屈哭,还是为斯年的这句“再也不让你等了”而哭,混沌的意识让她也分辨不清,反正她就是想抓着他哭个痛快。 斯年也没阻止她,就任她在他怀里哭个够,她今日大概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后,江岁的哭声渐渐停了,斯年觉得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大。 “岁岁?” 斯年尝试着叫江岁的名字,但没有回应。 他松开一只手,去扶开贴在她脸颊上的碎发,不经意地触碰,却发现她的皮肤烫的惊人。 她发烧了? 这丫头一定是晚上在外面等太久,冻着了。 斯年托着江岁迅速开了卷帘门,然后打横将她抱起带到楼上。 ------------ 第17章 尴尬 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明天是去见江岁的日子,可他接了一个挺急的活,于是想打电话过去跟她说一下,改个时间。 可没想到电话一过去,接电话的却是她的室友。 她的室友告诉他,岁岁哭着跑出去的,她已经在校内找了一圈了,没找到。 宿舍门都要锁了,她还没回来,而且手机也没带。 他听了,心里就急的不行。 但他晚上被客人劝了杯酒,也开不了车,于是着急忙慌地打了个出租车到她学校附近寻找。 可学校周围他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她的身影。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去店里找他了? 她没带手机,也就是身上没有钱,跑那么远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他也不得不先回去看看,万一呢? 于是他又急着赶回店里,一下出租车,正好她室友打电话过来询问人找到没有,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他门前的小小身影。 远远看过去,她是那么孤独又无助。 他的心痛极了。 他应该早一点回来的,早一点她就能少等一会儿。 斯年把江岁安置在自己床上,又找了退烧药给她喂了下去。 她吃药的时候,还和小时候一样,会把眉头皱成八字形,很丑,但很可爱。 斯年帮江岁掖好被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江岁安静地睡了,就起身出去煮了一锅姜汤,想着等她醒了,给她喝了去去寒。 关了灶火后,斯年就看着冒着热气的一锅姜汤出神。 这丫头从前总是没心没肺的,如今待谁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分寸,连和自己的相处距离她也拿捏的很好,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今日的她可能是发了烧的缘故,竟毫无顾忌地抱着自己大哭,而自己也是昏头了,竟也由着她,还忍不住回抱了她,还好是三更半夜,不然被人看到了,不免要给她带来些不好的流言蜚语。 “哥……年年哥哥……” 房间里传来了江岁断断续续的呓语声,斯年以为是她醒了,赶忙盛了一碗姜汤端了进去。 可江岁依旧是闭着眼,眉头微蹙着,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渗出,似乎睡得不安稳。 “岁岁,岁岁?” 斯年坐在她身侧轻声唤了她两声,她还是没睁眼,但眼珠动了动。 “哪里不舒服?” 江岁口中含糊着:“疼……” 斯年紧张的把她从头打量到脚,问:“哪疼?” 可江岁只含糊的叫疼,却说不出哪疼。 斯年皱着眉看她,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又拿出药盒仔细地看了一下。 因为她发烧,他之前给她喂了一片布洛芬,除了退烧还可以镇痛,即使是生病带来的浑身酸痛,她现在也应该不大能感觉到疼了才对。 “斯年……” “嗯!” “哥……” “哎!” “年年哥哥……” “……” 这丫头真是烧糊涂了,睡梦中竟把对他的称呼都叫了一遍,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过。 自这次见面以来,她还从没这样叫过他,他从她口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喂”。 他竟成了她的“喂”了。 他把手放在被子上,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应着:“我在!” 似乎是感觉到了斯年的存在,江岁的呓语声停了,慢慢的人也舒展开了。 可他的手一拿开,她就又开始哼哼,所以斯年一整晚也没敢离开一步,就这么拍了江岁一晚上。 好在没多久她就出了一头汗,斯年帮她擦汗的时候,发现她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天亮后斯年煮好了一锅清粥,就下到一楼干活了,他还细心地提醒小海,今天没事不要去二楼。 对此,小海也是一头雾水。 平时他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师傅,虽然在工作上对他要求严格,但在生活上对他却是极为宽容的。 平时他经常会跑到二楼拿师傅冰箱里的水果吃,累了的时候也会跑到二楼的沙发上小睡一会儿,师傅虽然是个洁癖,但也从来没说过不让他上去。 今天倒是怪了诶! 他师傅该不会在楼上偷藏了什么人吧? 所以一整个上午,小海在工作之余,总是忍不住朝楼上偷瞄两眼。 江岁醒来的时候,接近正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她紧张地坐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屋子很小,除去一张床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床头柜的空间了。 床脚的位置还有一个一米左右简易布衣柜。 屋子摆设简单,但很干净。 江岁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忽然想起来了,她昨晚和慕楠吵架了,心情不好,跑去找斯年,但斯年刚好不在,她就蹲在他门口等来的。 再后来……斯年回来了? 这是在他店里的二楼吗? 如果是的话,她是怎么上来的? 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江岁下床打开房门,探出头去看了一下。 果然是斯年这儿的二楼。 这会儿二楼只有她一个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了,可能人都在楼下干活呢吧。 江岁重新回去想把被子整理一下,结果被子刚一掀起,她就发现了床单上有些斑驳的红色印记。 “啊……” 她惊得不自觉叫出声来,察觉不对又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今天什么日子了? 江岁想找自己的手机查下美柚,却想起昨晚跑出宿舍的时候,手机忘记带了出来。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提起自己的裙摆朝后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幸免。 这可怎么办才好? 总之要在斯年上楼之前毁灭证据才行。 江岁开始慌乱地扯床单,可越急手就越不听使唤。 听见女生短促的惊叫声,楼下正工作中的斯年和小海一同扭头朝楼上望去。 “九哥,这……” 斯年顿了一下,不等小海说完,起身往楼上跑。 只留下小海在楼下傻眼,原来如此! “怎么了?” 斯年喘着气站在门口焦急地问江岁。 听见斯年的声音,江岁慌乱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正扯着床单的手也急忙地背在身后。 “没,没什么!” 江岁看着斯年,紧张的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听她这么说,斯年明显松了口气。 “那你叫什么?” “虫,虫子,地上有只虫子。” 情急之下江岁指着地面,随便扯了个谎。 斯年朝屋内走了两步,低头仔细在地面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江岁有些心虚,“刚刚还在,现在可能跑了吧!” 斯年抬起头看了江岁一瞬,然后视线就落到了被她弄的凌乱不堪的床上。 江岁连忙又扯了扯一直攥在手里的床单一角,尴尬的笑笑:“那个……我昨晚睡觉出了不少汗,你向来爱干净,我想拆下来洗洗。” 斯年点头:“我来吧!” 看见斯年要亲自动手,江岁慌乱之下,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斯年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愣住了,但在看到她浅色裙子上的脏污时,他突然就什么都明了了。 他马上背转过身去,“那你弄吧!” 然后人像逃命似的快速下楼。 听见斯年下楼时铁楼梯发出的“咚咚”声,江岁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也太囧了吧? 斯年下楼在工作台旁站了一会儿,小海还没来得及问他,楼上的女生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斯年就拿起他之前放在台上的手机直接出门了。 他刚刚没看错吧,他师傅的表情怎么奇奇怪怪的呢? 然后小海就在十几分钟后,又看见斯年拎着个纸袋匆匆进门,又匆匆跑上二楼。 江岁费了很大力气把床单换下来后,她才发现了一个更囧的问题,斯年这的二楼是没有卫生间的,她一个人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 斯年再次回到二楼卧室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江岁抱着一团换下来的床单站在角落里愣神。 他轻咳一声,把手里的纸袋放在门口,眼神瞥向门外。 “那个……这袋子给你的,卫生间在楼下,待会我让小海出去送货,你可以去洗一下。” 听见斯年下楼的声音后,江岁拿过地上的纸袋看了一眼。 纸袋上面有一包黑色塑料袋子装的东西,江岁打开是几包型号不同的女生用品,还有一条一次性内裤。 江岁闭了闭眼,紧咬着下唇,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她尴尬的都想原地消失了。 纸袋底下是一盒少女内裤,和一条小清新风格的碎花长裙。 江岁不知道斯年是如何在十几分钟内,买回这几样女生用品的,但江岁想他当时一定也挺难为情的吧? 江岁在房间里整理好自己,将床单和换下来的衣物一起塞进纸袋里,她准备拿下楼去洗一洗。 楼下,小海听见斯年的话,有些傻眼。 “九哥,这大中午的,午饭还没吃呢,而且这台笔记本客人说自己来取,也没收送货上门的费用呀!” 小海努力的挣扎着,可斯年一记眼刀,他便不敢再说什么了,拿上电脑准备出门。 楼梯上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小海站在门口扭头朝楼梯口看过去。 他到要看看这二楼的神秘人物是谁! 当江岁穿着碎花长裙出现在一楼的时候,斯年和小海都愣住了。 “嗨,你要出去了?” 小海见江岁先和自己打了招呼,他傻笑着挠挠头:“嗯,九哥让我去送货。” “还不快去!磨蹭什么!”斯年不悦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啊?哦!” 小海撇撇嘴,打开门。 “午饭自己在外面解决,给你报销。” “好嘞哥!” 斯年最后一句话让小海眼睛放着光地跑走了。 屋子里突然只剩下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将眼神瞥向一旁。 “那个……” “那个” 两个人同时出声,斯年轻叹一声:“你说!”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没什么,我就是说我要去清洗一下。” “哦,那我去二楼热粥。” 两个人有些不自然地错身从对方身侧走过,当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又霸道地窜进鼻子的时候,江岁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 第18章 斯家 她昨晚抱了斯年? 江岁有些懊恼,她怎么可以那样抱斯年,她一定是被气昏头了! 江岁将床单和裙子洗好,就晾在了卫生间窗外的晾衣架上。 可她的小内内怎么办? 江岁双手背后出现在二楼的时候,斯年正热好了粥端上桌。 看江岁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还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他忍不住提醒她。 “喂,还像根棍儿似的杵在那干嘛?过来吃饭。” “哦,等一下。” 江岁飞快地跑进卧室,在斯年的简易衣柜里找了一个空衣架,勉强将小内内挂在了窗台下。 饭桌上,江岁奇怪怎么大中午的还吃粥,不都是早饭才吃这个吗? 斯年扫了她一眼,随意地说:“这就是你的早饭!” 江岁囧,她居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也不说叫她一下。 “你身体好些了吗?” 斯年喝了口粥,看着江岁问。 江岁怔了一下,以为斯年是问她那个,他怎么能这样当面问她呢,她害羞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嗯!” 斯年却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摸上了她的额头,江岁惊得头朝后仰。 “你干嘛?” 斯年嗤笑一声,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臂。 “我看看你还烧不烧,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江岁疑惑:“我昨晚发烧了?” 斯年喝着粥,随意地点点头:“嗯,烧的都说胡话了!” 天呐,今天是她的窘迫日吗? 怎么什么囧事都被斯年撞上了,她简直都不想活了。 “那我有胡说什么吗?” 江岁赶忙问一下,希望自己没有在斯年面前说什么丢脸的事才好。 斯年表情严肃的回她:“哦,那倒没有!“ 江岁听到他这样说,一直悬着的心刚打算放下,就又听到他漫不经心的随口加了一句。 “就是嘴里一直喊哥。” 这还叫没有? 昨晚和今天上午,她简直是上演了一场加一场的大型社死现场。 她昨天还抱了他…… 天呐,世界就在此时毁灭吧! 她简直不想在面对斯年了,江岁低下头脸颊微红。 “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斯年突然问起江岁昨晚的事,江岁愣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斯年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江岁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说:“没事下午送你回学校。” 想起回学校还要面对慕楠,江岁心里就不太痛快。 今天已经是九月最后一天了,江岁想左右能躲一天是一天,等十一假期结束再说吧,反正假期她也是无处可去。 “我不回……” 江岁说出这句话后,一直偷瞄着斯年的反应。 见他只是瞥了自己一眼没作声,江岁又试探着开口。 “明天就是十一假期了,我也没处可去……” 江岁的言外之意,就是看我这么孤单可怜的份上,就再收留我几日吧。 斯年没马上回应她,他几口迅速喝完了碗里剩下的粥,靠在椅背上盯着江岁看,看得江岁有些浑身不自在。 “快把粥喝完,然后给你那个室友打个电话说一下。” 斯年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江岁面前,然后起身去厨房洗碗了。 他这是同意她留下来了? 江岁高兴的连口中清粥都觉得格外香甜了。 午后江岁给肖文打了个电话。 肖文早上在电话里听斯年说江岁病了,非要下午下课后过来看看她,向江岁要斯年店里的地址。 江岁拗不过她,向斯年问了地址后告诉了肖文,顺便让肖文帮她从学校把手机带过来。 下午肖文过来的时候,不只给江岁带来了手机,知道假期里江岁可能不会回学校了,也帮她带了些衣物过来。 江岁开心的把肖文拉去楼上。 “你哥怎么把店开在这?这么偏,也太难找了!” 肖文还没坐下就开始和江岁抱怨。 江岁抱了抱肖文,“辛苦辛苦了!” “行了行了,你别恶心我了!” 肖文作势把江岁推开,对着江岁笑的有些狡黠。 “其实,我就是想来看你哥一眼……嘿嘿……” 肖文的声音压的很低,说话的时候还朝楼梯口瞟了一眼。 江岁傻住,她不会的是来真的吧?她还一直以为她是和自己开玩笑的呢。 “对了,你和慕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晚上就跑出来了,慕楠的脸色也臭的厉害。” 肖文突然转换了话题,这速度让江岁还真有些跟不上。 江岁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肖文,声音淡淡地说:“有些误会。” “有误会就说清楚嘛!你们又不是哑巴!” 肖文是个急脾气,受不了慕楠和江岁这样的别别扭扭。 江岁轻叹一声,在餐桌旁坐下来。 “她得愿意听我解释啊!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我就是个海后了!” “什么?”肖文震惊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你是海后?开什么玩笑呢?到底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江岁把昨天晚上她和慕楠发生矛盾的整个过程,都和她讲了一遍。 肖文还拿出手机专门去看了那个帖子,她气的一拍沙发,“这种流言她也信,无脑!” 肖文好像比她还气愤,但也都拿慕楠没办法,她只是劝江岁别跟她太计较,别影响了自己过假期的心情。 晚饭后,斯年提出带江岁去趟超市,说要采购些食材,顺便看看江岁还缺什么东西,一起买回来。 其实江岁心里清楚,购买食材不过是斯年提出带她去超市的借口,即便是肖文给她带了些衣物过来,她临时住在斯年这缺少的生活用品也很多。 两个人在超市逛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江岁选了一些自己的日常用品,斯年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推车。 中间斯年背着江岁打了一通电话,距离隔得不远,所以江岁隐约的也听到了一些。 电话里斯年说最近几天有事去不了,好像要找什么人代班,江岁也没有听全,应该是他工作上的事吧,江岁也没多问。 结账的时候,因为整个购物车里基本都是江岁的东西,江岁就自然而然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给收银员扫码,却被斯年突然挡在前面。 “我在呢,用不到你自己花钱。” “我有钱的。” 江岁说的是实话,外婆过世时把她和妈妈的积蓄都留给了自己,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即使没有江国栋每月定时的汇款,江岁一样不会缺钱花。 江岁虽然对江国栋有诸多不满,但他也是她户籍上的父亲,所以他的钱她也从不会拒绝,这是她应得的,只是都单独存了一个户头上。 虽然江岁自己主动表示了她有钱,但斯年还是坚持为她结账。 这让江岁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斯年即使有三颗糖,也绝不会给她两颗,而是会全部都给她。 如今他还是这样,自己过的都不是很富足,却还是要抢着给自己花钱。 江岁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出走的时候,江岁的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购物袋掉在地上,有东西散了出来。 斯年和江岁一起蹲身去捡,突然一双擦的铮亮的黑色男士皮鞋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哟,这不是我那才华横溢的大哥吗?” 江岁和斯年一起抬头去看这来人。 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深邃的眼窝下是一个十分惹眼的鹰钩鼻,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斯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把散落在地的东西收回购物袋里。 江岁不知道这人是谁,所以好奇的多看了他两眼。 “哟,大哥身边开始有女人了?” 这人说话的同时,眼神开始在江岁身上上下打量。 斯年捡好物品,起身挡在了江岁身前,同时也挡去了那人不怀好意的视线。 “大哥新找的女人不错嘛,比当年那个一点也不差。不过,大哥也要小心哦,不要再栽到女人身上才好!哈哈……” 那人唇角讽刺的笑意更加肆意了。 面对这人嘲讽的话,斯年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回应,拉起江岁的手腕就要走。 那人却先一步拦在斯年和江岁面前,依然嘴角含笑。 “大哥,别急着走啊,我们兄弟难得见上一次,不是应该多叙叙旧嘛?” 这人到底是谁? 虽然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斯年,却句句都带有明显嘲讽的意味。 江岁疑惑地去看斯年,斯年的眼里黑漆漆的,依旧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大哥啊,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年轻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斯年,似乎非要等他一个答复不可。 江岁虽然不清楚状况,但从这人的话语中,她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江岁感觉到斯年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紧了又紧,她扭头去看他。 斯年的唇依旧抿地很紧,神情冰冷地盯着这个讨厌的人。 可能是余光察觉到了江岁正在看他,斯年马上把视线移向一旁,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我和斯家已无半点关系,你也不必再叫我大哥,我受不起!” 听闻这话,江岁震惊无比地看着斯年。 怪不得这次见到斯年,江岁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一问到关于斯家的问题,他也总是几句话轻飘飘地带过,似乎并不想和她多说。 不过江岁的猜测没有错,面前这个人果然是斯家人。 “呵,大哥还挺识相!知道自己是斯家的耻辱,索性也就不承认自己是斯家人了?很好!” 年轻男人轻拍着巴掌,又凑近一步,在斯年耳边轻声说:“斯年,你记住,不要再肖想斯家的一切,否则,我会让你连如今栖身的狗窝都不剩!” 斯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满是隐忍的怒火。 见成功激起了斯年的反应,那人的笑容更甚,他后退一步,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哟,大哥生气了?你不是挺能忍的吗?怎么,我一句话,你现在就忍不了了?” 这个斯家人目光戏谑地扫过斯年的脸,继续挑衅:“想打我?可以啊!反正那个地方你也熟,不妨再回去做做客?动手啊!” ------------ 第19章 未来 面前的人又凑近了一步,拼命地在斯年面前叫嚣。 斯年的手指不自觉的慢慢地收紧。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准确迅速地落在了叫嚣的人脸上。 那人神情一滞,然后目光凶狠地瞪向斯年身边那个人畜无害的女孩。 江岁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长大后的江岁,平时多是温温婉婉,与世无争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个倔强不屈的性子。 平时对待身边的任何人和事,她都愿意宽容以待,不想过多计较。 她甚至可以忍受别人误解她,嘲讽她,但她见不得有人这样在她面前羞辱和挑衅斯年,所以她的手不自觉地便挥了过去。 “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居然也敢动手打我?” 那人红了眼,居然伸手要朝江岁打回来。 斯年却快一步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面色冰冷地瞪着对方,声音沉冷:“斯越,你不能动她!” 那人也不甘示弱地怒瞪着斯年,二人目光相较,周围一片寒气。 “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进来找我吗?” 不远处突然飘来了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声,此处僵持着的二人和江岁一同循着那声音看过去。 迎面走来了一个看着和江岁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样深邃的眼窝,容貌秀丽,举止优雅不凡。 她在走近了看到了这处的情况时,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她加快了步伐来到了他们跟前。 女孩迅速地伸手分开了斯年和那人,将那人拉着退后了一步,然后看向斯年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斯年没有应声,刚刚放下的手,马上又攥上了江岁柔软的手,似是给她无声的安抚。 江岁朝斯年摇了摇头,也回应他,表示自己没事。 二人对视了一眼,斯年就拉着江岁转身想要离开。 “大哥!” 身后那女孩子又喊了斯年一声。 斯年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斯暮,别再这么叫我了!我虽还姓斯,但已不是你们斯家的斯,它只属于我已逝的父亲。” 说完,斯年拉着江岁抬步离开。 原来那女孩叫斯暮,是斯年真正的妹妹。 虽然江岁对斯家人的印象不怎么样,但不得不承认,斯家人的基因都很好,男俊女靓那种。 回去的路上,江岁靠在斯年身后坐在他的电摩上,看着城市中快速后退的万家灯火,她的心却忽然一抽一抽的疼。 这黑夜里无数盏灯火中,居然无一盏是为斯年而亮的。 他,原来也早已没有家了…… 他孤独一人在这城市里漂泊,为什么不回去找她呢? 她的家,也就是他的家啊,一直都是…… 江岁心里难受,忍不住在身后用力地抱紧了斯年。 电摩在斯年的店门前停下的时候,江岁还紧紧的搂着斯年的腰,头也靠在他背上,一动不动。 斯年无奈地出声提醒她:“喂,都到了还不下车?” 江岁听着,斯年的声音好像恢复如常了。 她没作声,也没动。 好一会儿,斯年见江岁没反应,还以为她睡着了。 他微微侧过身,想要去看她。 却被她用小手又推了回去。 “别动!” 斯年果然不再动了。 他只是有些好笑的等着看江岁到底要干嘛。 “哥,没事的,你还有我!” 江岁不知道斯年和斯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种局面。 但她只想告诉斯年,他不是一个人,她还是他的家人。 听了江岁的话,斯年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再见面之后,她除了发烧时在梦里这样称呼过他,现实中多叫一声,她也是不肯的。 此刻突然这样叫他,他知道,她是在亲眼目睹了他和斯家人的关系后,她开始有些心疼他了。 他拍了拍江岁缠在他腰间的手,轻声回应:“嗯,我知道。” 江岁微顿,轻漾起嘴角。 他说他知道! 这就代表着,在斯年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最亲的亲人,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江岁开心地松开他,跳下车一个人拎了两袋东西跑到门前等斯年,还不时地回头看他。 对上江岁的目光时,斯年也朝她弯唇一笑,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的眸光又一片冰凉。 今天带着江岁去买生活用品,偏偏就这么巧,撞上了斯越。 江岁还因为自己动手打了斯越一耳光。 虽然斯暮的出现,阻止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但以斯越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件事他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得想办法,早点把江岁送回学校,这样她才会安全一点。 晚上江岁从一楼卫生间洗过澡出来时,斯年还在工作台前忙碌。 她拿着晚上刚买的新毛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斯年。 她想起晚上斯越对斯年的那副态度,就能联想到这些年斯年在斯家过的,得是多难。 她还一直以为他和她断了联系,是他有了亲人,过上了豪气的富家少爷生活,不屑于承认他们那个相比而下有些穷酸的小家,哪知在豪门深宅里也会过得水深火热。 要是早知道是现在这样,当年她拼了命也会把斯年留下,那样他也不会受那人许多羞辱,她这十年也不会少了哥哥的疼爱,直到后来孤独一人。 “在这愣什么神?洗好了就赶紧上楼睡觉。” 斯年发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江岁,忍不住开口赶她。 江岁不但没走,还拉了一旁小海的椅子过来,坐在斯年一旁。 她努着嘴轻声说:“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说着她看了看斯年的神情,又试探着继续:“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 斯年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江岁一会儿,问:“聊什么?” 江岁想了一下,虽然她很想知道斯年这十年是怎么过的,但显然他在斯家的生活是不太想让她知道的。 “就说说各自的未来规划吧!” 斯年不置可否,起身到卫生间拿了一个电吹风出来。 他伸手递给江岁,可江岁并不打算去接。 他便轻叹了一声,将吹风机插上电,绕到她身后,开始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吹出热风,江岁眯着眼感受着斯年的大手在她的发间穿梭,舒服的她都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停了,江岁还是那个姿势靠在椅子上,眼睛微闭着。 “岁岁?困了就上楼去睡。” 江岁听见斯年叫她,缓缓睁开眼,她笑:“哥,我没困!我们还没聊天呢。” 这丫头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呢。 斯年把吹风机的线卷好放在工作台上,在江岁身边坐下来。 “好,聊吧,就一会儿!” 江岁弯了唇,看着身边的斯年,眼睛里亮晶晶的。 “哥,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做什么?就一直做这个吗?” 斯年双手交叠在胸前靠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还没想过。” 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扯出一丝无奈地笑:“我的未来也就那样了,一眼就望到头了!”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江岁。 “倒是你,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确实要好好计划一下。” 江岁垂眸默默地点头。 忽然想起吴女士的交流项目,她扭头看向斯年。 “我出国去游学怎么样?” “游学?” 斯年的脸上突然表现出很意外的表情,但只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江岁点头,“学校有个游学交流的项目,老师看中了我,如果愿意的话,一年后通过考核就可以出国了。” 江岁说完,去看斯年的反应,他却好像看着桌面出神了。 “哥?你在听吗?” 斯年像突然惊醒了一样,坐直身体,眼睛看向别处,没有看江岁。 “嗯,在听。那很好啊,能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很好。” 其实刚刚斯年在听到她说游学的时候,心里就是一惊。 再又听到她说一年后就会出国,他的心就有些空空的。 知道她在他身边待不长,但他一直以为她怎么也会在申海读完大学吧? 没想到连四年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江岁又重新问了斯年一遍。 斯年勉强朝江岁弯了弯嘴角,“真的很好!本来你不也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嘛?这下能提前出去实现梦想了。” “那你呢?你的梦想呢?” 江岁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情绪有些激动。 斯年看着江岁,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随即他低下头开始驱赶江岁。 “不早了,上去睡吧!” 江岁本想继续追问他,但斯年又双手落在工作台上继续他的修理工作,显然不想再和她继续聊下去了。 江岁也有些生气,一甩身“咚咚咚”跑上楼,第一次聊天,不欢而散。 江岁上楼后,斯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眼前简陋的屋顶。 他的梦想? 他的梦想死了!早就死的影都不见了! 他在这黑暗的日子里看不见一点光亮。 斯年暗自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拨电话。 可能是太晚了,对方已经入睡又被吵醒的缘故,声音里带着嘶哑。 “喂,文九?都几点了还打电话!” 斯年听到对方嗓音里的一丝不悦,随即说:“睡了?那就有空再说吧!” 他刚要按断通话,却听到对方在手机里连忙喊叫:“哎,别呀,醒都醒了,有事现在就说!” 斯年又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最近有活吗?” 对方想了一会儿,“有一个,钱不少,但对方要求比较多,我听着挺麻烦,没打算接。” 斯年听了却直接就说:“麻烦些不怕,有钱就行。” “缺钱了?” 对方马上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不同。 “也不算……就是想尽快把欠晋哥的钱还了。” 对方一听就笑了,说:“晋哥那你着什么急?他也不缺你这点钱,什么时候还还不一样啊!你就是不还了,他也不会提的。” 斯年也勾起嘴角说:“是!但不是那个事儿啊!还是尽早还清了踏实。” 其实此刻斯年心里想的是,如果把欠的钱债和人情债都还清了,那件事情再了结了,或许他就可以想一下将来了。 ------------ 第20章 退学 江岁次日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 楼下只有小海一个人,正趴在工作台上忙碌。 江岁就问他斯年去哪了,小海摇头说不知道,斯年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 没见到斯年,江岁又重新回到楼上。 在二楼的桌子上,江岁发现了斯年留给自己的早餐,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豆浆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我有事出去,如果中午赶不回来,你和小海叫外卖。” 江岁默默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出了神。 小时候她就觉得斯年的字写的极好,不像她一笔字写的歪歪扭扭,实在不像样子。 那时候她时常看着斯年的笔记一类的,有些惆怅地问斯年,他的字是怎么写的那么好的。 斯年只是揉揉她的头,告诉她:“你还小,坚持练习就会有进步的,就像我教你学外语一样,最终都会赶上我的!” 如今自己的字也算是能看的过去了,可看着斯年这苍劲有力的字似乎是更胜从前了,她想她怎么练应该也是追不上了吧。 只有这从小学习的各种外语,她坚持到现在,而他却不知什么时候放弃了。 他们昨晚谈论起这个话题后,也不欢而散。 江岁轻叹一声,拿起一根油条开始吃早餐。 这时铁楼梯却突然发出了“咚咚”声,江岁也没在意,以为是斯年提前回来了。 因为自从自己住在这里后,小海除了吃饭基本不会上楼,好多时候斯年都会把他的饭菜给他拿下去吃。 铁楼梯上的声音消失后,江岁即使没抬头也感觉到了一个身影立在楼梯口。 于是她边吃边问:“不是说中午可能回不来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 结果人却半天没有回应,似乎也没移动过,一直就站在楼梯口。 江岁喝完一口豆浆抬头去看他。 结果自己差点被豆浆呛死。 江岁低头猛咳了一阵,那人却慢慢走进来坐在了她对面,还不咸不淡地调侃她。 “呦,小妹妹,我有那么可怕吗?” 江岁警惕地看着来人问:“你是谁?” 吴纯皓到斯年店里的时候,店里只有小海一个人,小海一看见他就告诉他,说斯年不在。 吴纯皓也不在意,几步就走到了楼梯口说:“没事,我上去等他!” 等小海反应过来江岁在楼上,想要阻止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到楼上了。 吴纯皓昨晚难得早睡了一次,还被斯年一个电话给吵醒了,再后来就睡不着了。 一大早就又去给斯年谈昨晚说的那个活,本想上来补个眠,顺便等斯年,没想到却碰到个意外。 他在楼梯口的时候,已经打量了江岁一会儿了。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刚成年,长的清清纯纯的,一双桃花眼十分清澈,也不知道是小海的朋友,还是斯年的。 可斯年从来不会私下接触什么女生,更不会带回店里。 可小海也不会把朋友带来工作的地方吧? 他正猜测这姑娘的身份的时候,她居然说话了,好像还把他当成了斯年。 于是他就确定了,并且非常惊讶,斯年居然开始接触女孩子了,还开始金屋藏娇了。 哦,不,他现在顶多算个破屋藏娇吧,因为他已经不是豪门大少爷了。 这姑娘发现他不是斯年后,竟吓得呛住了。 还好没事,不然斯年还不撕了他! 姑娘谨慎的问他是谁的时候,他便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 吴纯皓挑了挑眉,笑嘻嘻地看着江岁:“你猜?” “你是九哥的朋友?” 江岁狐疑着猜想,如果是小海的朋友,小海都没上楼来,那他朋友怎么会上来? 如果是店里的普通客人,那小海也不能允许他上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可能是斯年的熟人。 但联想到连谢行舟都不知道斯年的真名,江岁干脆就用他们常喊斯年的称呼试探这个人了。 吴纯皓又挑了一下眉,小姑娘还挺聪明,斯年的眼光果然不差。 “哎,小妹妹,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好不好?” 江岁白了她一眼,正色道:“首先,我不小,我已经成年了。” 她清了一下嗓子又继续:“其次,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能上到二楼,小海没拦你,就说明了你是他们的熟人。” 江岁说完,又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着手上的豆浆,都有些凉了。 吴纯皓嘴角咧地更开了。 这姑娘有点意思。 “诶,那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江岁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想着反正是他们的熟人,说了也没什么。 “我是九哥的妹妹。” 江岁看到那人听完,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他缓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问她:“你是斯家的?” 江岁摇摇头。 他怎么会这么问呢? 难道他不知道斯年现在和斯家的关系吗? “那你是?” 周纯皓迷惑了。 他和斯年认识也有些年头了,除了斯家的那个堂妹,这又是哪冒出来的妹妹。 江岁见他不解,但她也不打算再跟他细说了。 只轻飘飘地带过了一句:“我刚从东北过来不久。” “我靠,我怎么忘了这茬了!斯年打小是在东北长大的!” 听见江岁这么说,这人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然后他又看向江岁,难得神色正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名字里有没有一个岁字?” 江岁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有?” 江岁再一次点头说:“我叫江岁。” 吴纯皓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看他这个样子,江岁可就更迷惑了。 “你到底是谁?怎么还知道我的名字里有个岁字呢?” 吴纯皓露出神秘一笑,傲娇地说:“猜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江岁还是一头雾水。 “斯年和朋友都叫我耗子。” “耗子?” 江岁噗呲一声笑了,她仔细打量这个坐在她对面的人,他哪里长的像耗子了,大熊还差不多。 “嘿,没礼貌的丫头,你要叫我耗子哥。” 江岁努力的抿唇憋住笑:“哦,耗子哥。” “这才乖!” 然后江岁就急切地问他,他和斯年是什么关系。 所幸吴纯皓也不再跟她卖关子了,他告诉江岁,他是斯年的同学。 听到这里,江岁不禁就更惊讶了! 来的那天,她就问过斯年在这边是读书还是工作,斯年回答她早就没读书了。 那这位耗子同学是他什么同学? 心里有疑问,江岁就直接问了出来,也不藏着掖着。 “你是斯年什么同学?高中?还是初中?” 江岁记得斯年转学来南方的时候,正是读初中。 吴纯皓却“嘁”了一声,说:“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呢!我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 江岁被他再一次惊掉下巴,疑问便也脱口而出。 “斯年读过大学?” 她记得谢行舟跟她说过,斯年没有文凭,所以一直扎在这个小店里,还给人做枪手。 况且他自己也说早就没读书了,可这大学同学是怎么回事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他老家来的妹妹,应该知道斯年一直很优秀。” 吴纯皓说起斯年上过大学,就像人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可江岁心中却涌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那耗子哥,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干嘛?你要面试我啊?” “哎呀,耗子哥你别打岔,快回答我!” 看江岁那个急迫需要知道答案的样子,吴纯皓也就不再逗她了。 他直接告诉她:“我是申大,计算机系毕业的。” 申大计算机系…… 那他们不就是谢行舟的师哥吗? 怪不得斯年和谢行舟关系那么好。 可斯年又是怎么回事? 申大计算机系,按照谢行舟说的,斯年的能力又那么强,怎么会甘于窝在这里?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 江岁的眉渐渐地拧成了一团。 “嘿,妹子,想什么呢?看这小脸皱的!” 江岁也没客气,随即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就没想明白,申大计算机系,按理说做个高级白领也不难,斯年怎么就情愿窝在这里?” 吴纯皓听了,也不和江岁嬉笑了,他也一本正经地轻叹一声。 “造化弄人啊!当时我们谁能有他强啊?造化弄人!” 吴纯皓的一句感叹,更弄的江岁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有些急了:“哎,耗子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是怎么回事啊!” 吴纯皓又重重地叹息一声才开口:“他大学没读完,就退学了。” “退学?” 今天这位耗子哥的到来,已经一次次的刷新了江岁的震惊度。 可此刻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是不能平静接受。 最让她难以相信的是,斯年不是没有上大学,而是上了大学又中途退学了。 吴纯皓看着江岁,又点点头。 “嗯,大概是我们大四实习的时候。”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江岁紧跟着又问他。 吴纯皓这次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似是在探究。 没一会儿,他起身自己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掉半瓶。 然后他手拿着瓶子,只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江岁。 “这个我不会说,你记住了,也不要去问斯年,这是他的大忌。小心他跟你翻脸!” 翻脸? 如果她真问他了,他会跟她翻脸吗? 江岁眼睛看着吴纯皓,心里却在向自己暗暗发问。 “还有,今天我们聊天的内容,你就全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聊天聊到这里,周纯皓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被眼前这个小丫头套了话,还好他最后止住了话题。 不然他就又对不住兄弟了! “妹妹,你可千万记住,别跟斯年提这事!听懂了吗?” 吴纯皓有些后怕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万一这姑娘真是…… 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忍不住再一次叮嘱江岁。 江岁只能默默地点头,虽然她很想弄清楚,但她也不想斯年和她翻脸。 毕竟现在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斯年和自己相亲相爱更重要了。 相亲,相爱…… 她怎么会突然想起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和斯年的关系呢? ------------ 第21章 关心 斯年回来一进门,便听小海说耗子来找他了,此刻正在楼上。 想起江岁还在楼上睡着没起,斯年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结果一上楼,他就看到耗子和江岁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似乎在聊着什么。 “耗子,你来之前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斯年走过去拍了一下吴纯皓的肩膀,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嗨,这不是一大早就给你谈那个活去了嘛!回我那太远,干脆就顺道来你这了!左右我在假期,也没事做,想着一边在你这补个眠,一边等你回来给你说说,哪知道你这金屋藏娇了!” 吴纯皓一边说一边看着斯年坏笑。 斯年看了江岁一眼,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神情严肃的用手臂怼了一下耗子。 “别胡说!这是我妹!” 吴纯皓却坏笑的更甚了,他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腮帮子,趴在斯年耳边压低声音说:“别跟我装了!你俩不同姓,是哪门子的妹妹?” 可能是江岁自小练习听各种语言的缘故,她的耳力特别好。 饶是耗子特意压低了声音在斯年耳边说的话,她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她看见斯年听完耗子的耳语后,第一时间就把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 她双耳发烫地快速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可她心跳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斯年在看见江岁逐渐红透的耳垂时,就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 他怒目瞪向吴纯皓,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吴纯皓当然明白,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一个眼神他就能懂他什么意思。 这姑娘也是他的禁忌,玩笑不得! 他马上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已闭嘴。 然后斯年轻咳了一声,唤江岁。 “那个,岁岁,他是这个店的老板,你叫耗子哥!” 江岁看了看斯年,又看了眼吴纯皓,没什么反应。 耗子却在一旁勾唇偷笑,心想这还用你介绍,这丫头早就弄个门清了。 斯年看了耗子一眼,没理他,继续跟江岁说:“他来找我谈点工作的事,你先下楼和小海待会,行吗?” 江岁点头,拿了手机下楼。 楼上两个人一起看着江岁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他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你还……” “我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同时说话,斯年没开口,耗子就知道他要说他什么了。 斯年看耗子这反应,也就不再问他了,直接把话题回归到正事上。 “昨晚说的那活谈的怎么样了?” “恐怕得你自己去一趟才行,人家说要见我们团队的主要写手面谈,不然不肯松口。” 斯年犹豫了会儿说:“行吧,我抽空和你去一趟。” 然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耗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根给斯年。 斯年顿了一下,接过。 吴纯皓点了烟,又重新把话题绕回到了江岁身上。 “还别说,你这个妹妹长得确实不错,清水美人,怪不得你念念不忘。” 这会儿江岁不在,吴纯皓说的更毫无顾忌了。 斯年看了吴纯皓一眼,拿过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上。 他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呛得的自己有些咳。 “别瞎说,我什么时候念念不忘了!” “跟我还装!你上学那会儿,课本上那些圈圈,圈的都是什么字?” 斯年见被耗子拆穿,他突然笑了。 是的,耗子见过他课本上的那些圈圈,圈的都是同一个字。 是一个“岁”字。 那时候斯年刚上大一,江岁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一的中学生。 彼时他们已经四年多没见了,但他每天都会想她。 可他不能再肆无忌惮地联系她,所以他每想她一次,就随手在课本上圈一个岁字。 “我他妈那会儿,也够变态的!” 斯年想想,开始自嘲地笑起来。 吴纯皓也被他说笑了,他勾着他的肩膀说:“你才知道啊!细算算她那会儿才多大啊?你何止是变态啊,简直禽兽不如!” 听老朋友这么说自己,斯年也不生气,他吸着烟望着前方出神。 过了一会,耗子又肘了他一下。 “诶,说真的,既然这丫头都到申海来了,你就不打算抓住这个机会?” 斯年明白耗子的意思,他把人装在心里这么多年,这下人总算到跟前来了,怎么也得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吧? 可他不能这么做。 尤其是在昨晚听她说,她一年后可能会出国交流后。 “我现在这个情况,就别害她了。” 他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剩下的掐灭。 “况且她也在申海待不长。” 看着耗子狐疑的目光,他把江岁即将出国的事告诉了他。 完了,耗子像无师自通般,联想起斯年急着赚钱还债的事,问他。 “你着急还晋哥的钱,也是因为这?” 斯年点点头,有些惆怅的对耗子说:“我总得准备着吧?万一在那之前,找到了那女人,了了我的事,我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到时候我可能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吴纯皓也是赞同他这个想法的,未来充满了许多不确定,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突然柳暗花明了呢。 中午斯年简单炒了两个菜,四个人一同在二楼吃过饭,午后斯年就跟着吴纯皓一起出门了。 江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工作要谈。 晚上斯年回来的时候,他身后不只跟了吴纯皓,还有一脸正色的谢行舟。 他们两人都是一人拎了一个电脑包,匆匆跟着斯年上了二楼。 江岁不想打扰他们说正事,小海下班后,她又在楼下坐了一阵。 直到楼下有外卖员提着外卖到店里送餐,江岁才知道斯年他们在楼上点了外卖。 江岁提着一大袋外卖盒上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斯年他们三人正坐在餐桌前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谢行舟和耗子哥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都开着,另一张小桌子上的两台显示器也亮着。 江岁不傻,知道他们这是又接了做枪手的活了。 “外卖来了,吃饭了!” 江岁见三人都工作到了忘我的程度,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大活人已经在楼梯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她只能出声提醒了。 “哟,岁岁妹子拿吃的来了,我还真饿了,大家先吃饭吧。” 还是吴纯皓率先凑过来接下了江岁手中的外卖,召集大家先吃饭。 “好,吃饭。” 吴纯皓把外卖盒放在桌子上摊开后,谢行舟也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拿筷子。 只有斯年又回到自己的显示器前敲起了键盘。 “九啊,先吃饭吧。” 吴纯皓喊了斯年过来吃饭,他却让他们几个先吃,说自己先把手上的活弄好。 江岁看了眼斯年,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子一角,和其他两人先吃饭了。 可在饭桌上看见耗子哥和谢行舟那个风卷残云的吃法,她有些坐不住了。 给他们这么吃下去,一会儿斯年的那份晚饭就没了。 江岁从厨房拿了盘子,把每样饭菜都装了许多进去。 直看得另外两人眼都直了,都钦佩地朝她竖大拇指。 江岁朝他俩挤了个笑说:“吃饭吃饭!” 吃过饭,那两个人也进入了紧张的忙碌中。 只有江岁闲来无事,她把他们吃完的残局收拾了,然后回房练习小语种听力。 等江岁练习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准备下楼洗漱然后睡觉。 可开门见到这三人还在小客厅里忙,一点散的迹象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往厨房看了一眼,她之前给斯年留的晚饭,她用盖子盖上了,就放在厨房的台面上,那盖子一点移动的痕迹都没有。 斯年还没吃饭吗? 江岁不禁在心里想,他以前接活的时候,是不是也常常是这样废寝忘食的? 她想想都觉得心疼,老这样身体会熬坏的。 于是江岁先去了厨房,用微波炉热了饭菜,另加一杯牛奶,一起端过去给斯年。 “哥,先吃饭吧!” 斯年听见声音,视线从显示器上抽离出来,看见江岁怔了一下。 “好!” 斯年答应,接过饭菜让江岁先去睡觉。 江岁却没管他的话,拉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 “我看着你吃,免得你忙的又忘记了。” 斯年心里一暖,拿起筷子看江岁:“好,那我吃完,你就去睡。” 江岁弯唇点点头。 斯年吃着饭,心里却有千头万绪。 他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除了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就没有别人会这么待他了。 这次他本不应该把她留下来,给他们那么多的独处时间,一旦处出感情就会很麻烦,她迟早都是要走的,干嘛还给她留牵绊呢? 可内心里却又想和她接近,于是他就给了自己一个假期的期限,就让她待这几天,以后他会和她保持好距离的。 “你从前吃饭也总是这么没时候吗?” 斯年闻言想了一下,回她:“也不是,偶尔吧。” “哦,这要是从前在家里,会被外婆唠叨个没完的。” 斯年笑了。 那时候的外婆是会这样的。 听着江岁柔柔软软的声音,总觉得她不像是在东北长大的,更像是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孩子。 可能她的性子随了她妈妈吧,她妈妈从前也总是这般柔柔的语气。 想起了她外婆和妈妈,斯年的心就莫名的被刺了一下。 两个最亲的亲人,接连在两年间全都离开了她,她是怎么撑过来的,高考成绩还能这么优秀。 这丫头那会儿得是多么无助啊,可他那会儿连到她身边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 察觉到身边的江岁好像有一阵没说话了,斯年歪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低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情绪较刚刚显得有些低落。 他猜,她大概也是想起自己离开的亲人了。 “岁岁……” 斯年忍不住开口唤她。 “嗯?” 江岁茫然的抬头。 “没关系的,还有我呢!”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这样陪在她身边多久,但此刻他就想给这样落寞的她一点慰藉,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嗯,我知道。” 江岁点着头,露出甜甜的微笑。 斯年居然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想,这世上除了妈妈和外婆,果然就只有斯年能读懂她。 ------------ 第22章 道歉 第二日江岁特意订了闹钟早起,想给大家去买早餐。 她待在这里总不能看着他们忙活,自己什么也不做吧。 江岁打开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耗子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半耷拉在地板上。 江岁轻轻地带上房门,朝小客厅里扫视了一圈。 没看见斯年,谢行舟就脸趴在桌面上也睡着了。 江岁看见他脚下有一堆废纸团,十分碍眼。 斯年向来喜欢干净的。 于是江岁在下楼之前,到谢行舟身旁想把那堆纸团捡走。 可她还没蹲下身呢,谢行舟就突然惊醒了,看见面前的江岁他直接“腾”一下坐直了身体。 江岁也被他突然睁开的眼吓了一跳。 “那个……你接着睡,我捡了纸团就走。” 谢行舟揉着自己朦胧的睡眼,点点头。 江岁蹲下身把纸团归拢在一起收好,准备带下楼去扔掉。 “那个,对不住啊!” “啊?” 江岁被谢行舟一大早没头没脑的道歉给弄愣了,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跟自己道歉。 “就那个论坛的事,我也没想到……” 可不是嘛,论坛上那个关于他和江岁的帖子居然会发酵的那么快,最后楼也歪的毫无边际。 只是这些他起初都不知道,他和伙伴们根本就没有逛学校八卦论坛的习惯。 要不是昨天九哥找他,他还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个帖子,而且还给九哥的妹子造成了困扰。 那会儿他才知道,九哥的妹子,还真就是九哥的妹子,不是随便约约的小情人,他也没想到啊。 九哥对他这个妹子宝贝的很呢! 要不然九哥也不能国庆节一大早就把他叫起来,连懒觉都不让他睡。 在听到九哥说帖子的事后,他立马就拿出手机想见识一下。 可九哥却面色冰冷地阻拦了他。 “别看了,已经黑掉了!” 他听后都呆住了。 九哥这样的大佬居然亲自动手了,可见他是有多忍无可忍了。 他嘿嘿傻笑说:“这点小事儿,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可九哥的脸还是黑的要命,限他在假期结束之前帮江岁消除影响。 他就在心中暗暗地哀嚎啊,漂亮妹子的饭果然不是好吃的! …… 江岁皱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帖子的事,也不是你的问题,你道什么歉呢?” 谢行舟心想,现在不管是不是他的问题,道歉的话他都得说,谁让他嘴贱呢! 偏偏吃了九哥他妹子的饭,搞出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总归还是因为我嘛,这件事后续我会处理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他会处理的,他要处理什么? 他的话让江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今天这么正经说话的谢行舟,还真是不多见。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他们三个都是没日没夜的忙碌。 困急了就或是趴在桌子上,或是半躺在小沙发上补一会儿眠。 有一次江岁从卧室出来,还看到斯年就侧躺在她门前的地板上睡着了。 他该是有多累啊,自己有床也不能回,就这样睡了。 江岁想,假期也快结束了,她是该回学校了,也要把他的床还给他了。 十月七日早上的时候,江岁醒来就看见斯年在打扫客厅的卫生,没有看见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两个呢?” 江岁好奇,忍不住开口问斯年。 “任务的雏形已经差不多了,我让他俩回去洗洗,好好睡一觉,不然我这都快被他们俩弄臭了。” 斯年一边拖着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她。 听了他的话,江岁觉得有些好笑。 待注意到斯年熬的有些发黑的眼圈,她又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们两个都回去睡觉了,斯年居然还在这儿收拾残局。 江岁又不禁有些心疼他了。 她忙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拖把,放在一边。 斯年被江岁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怔,问:“你干嘛?” 江岁却轻推着他的后背,将他推到房门口。 “他们两个都回去睡了,你也快去睡觉!现在,立刻,马上!” 江岁站在斯年面前,双手掐着腰命令道。 斯年无奈:“我知道,我会去睡觉,可你得让我把地擦完啊!” 江岁摇头,“卫生我会帮你做好,现在你只需要去睡觉!” 斯年看拧不过她,也就没再和她争。 可当他转身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了。 江岁在他身后不解的问:“怎么了?” 斯年回过头看她,手上拉起自己身上的T恤,尴尬的说:“我好像……也臭了。” 江岁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把他推进房间。 门被她关上之前,斯年听见她对他说:“没事,你什么样,我都不嫌你!” 他对着被合上的门板笑的春风和煦。 阳光透过卧室的窗子洒在床上,闻着被子上江岁特有的气息,斯年心情颇好地慢慢合上眼入睡。 斯年这一觉睡的可真久啊! 江岁在二楼收拾好卫生后,为了不打扰斯年补眠,她便到一楼和小海待在一起。 小海忙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用手机听听小语种音频。 小海不忙的时候,她就和他聊聊天。 原来小海是斯年在一年多以前,在派出所遇到的。 当时和小海相依为命的爷爷身体不好,需要补养身体。 小海去市场想买鸽子煲汤,没想到钱没带够,鸽子没买成,却被老板诬陷成了偷鸽子的小毛贼。 小海不喜欢读书,初中毕了业就没再读书了,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没个工作。 但受爷爷的影响,他一直都是个正直的孩子,自然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 他始终不承认,老板就认准了是他偷的,最后闹到了派出所。 因为那会儿他未成年,派出所很快就找来了小海的爷爷。 小海爷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会做这样的事。 于是一直坚持请警察一定要调查清楚,还小海清白,甚至为此给经办的警员跪下了。 办案人员都被老人的诚意打动,案子调查的很快,结果是老板自己大意,导致鸽子逃跑了,最后鸽子也在相邻摊位的角落里找到了。 那天祖孙二人一出派出所,就碰到了早就等在门外的斯年。 斯年提出要小海到他店里去,他可以教小海一些维修的手艺,也可以减轻一些生活压力。 就这样,从那天后,小海就一直在这个店里做学徒了,斯年把自己会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他,如今他也可以独立处理店里的业务了。 江岁敏锐的从小海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讯息,问小海:“那天斯年为什么会在派出所?” 小海想了一下说:“不太清楚,可能是去办什么业务吧。” 江岁想想也是,可能又是自己想多了。 下午的时候,小海接了个手机维修的活,一个人在忙。 江岁就拿手机出来看外文电影,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问:“江岁在这吗?” 江岁闻声摘下小海借她的耳机,抬头去看门口。 见是慕楠站在门外正在朝店里张望。 江岁起身走到慕楠面前,脸色不是很好。 “你怎么来了?” 慕楠朝店里正在工作的小海扫了一眼,看着江岁小声说:“我们能出去单独聊聊吗?” 江岁想了一下,点点头。 然后她怕斯年突然醒来见她不在担心,就跟小海嘱咐,如果斯年醒了,就跟他说她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江岁和慕楠朝巷子外走了一段,进了一个冷饮店。 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连店员都在打盹。 两人分别要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就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来。 开始两人谁都没说话。 还是江岁看了眼时间后,催促慕楠说:“想说什么快说吧,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江岁先开了口,慕楠也就不再沉默了。 “江岁,我今天来,是跟你道歉的。” 慕楠看了一眼江岁,又低下头。 江岁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我看了帖子后,就断章取义了,污蔑了你。谢行舟已经找过我了,事情也都解释清楚了,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来谢行舟说的他会处理的,就是这个。 江岁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没发一言。 其实说句道歉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朋友之间一旦出现了信任危机,那友情也就再也不能维持下去了。 “事情清楚了就好,道歉我接受,但我们以后恐怕再也不能毫无隔阂的相处了。” 江岁抿了抿唇,视线看向落地窗外。 “慕楠,你换个宿舍吧?不然以后朝夕相处,我们都尴尬!” 说着,江岁又看向慕楠:“或者,你不愿意的话,我和肖文商量一下,我俩……” “不用了,我知道了!” 慕楠脸色难看地起身,想要离开。 “慕楠!” 江岁突然叫住她,慕楠停下脚步没回头。 “慕楠,喜欢是要说出口的!而不是把他身边的每一个异性当做假想敌!” 慕楠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谢谢!” 江岁回到店里的时候,斯年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听到江岁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 江岁应了一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知道谢行舟出面跟慕楠解释,江岁就猜到肯定是斯年知道了他们的事,找了谢行舟。 原来他什么都不说,却会默默地在背后为她解决问题。 想了一会儿后,江岁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和斯年道谢。 “谢谢哥!” 斯年正忙着切肉,听着她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他扭过头皱眉看她。 “什么?” 可能是她一句没头没脑的道谢,把他弄迷糊了吧。 于是江岁认真的解释说:“帖子的事,你知道了吧?刚刚慕楠来跟我道歉了。” 斯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菜刀,正靠在厨房台面上安静地听她说话。 “我接受了她的道歉,但也提出让她搬出宿舍。我没法真正的原谅一个侮辱我人格的人,哥,你说我是不是很狭隘?” 看着小丫头情绪有些低落,斯年走过去,揉了揉她的短发。 “不用想那么多,随心做自己就好。” 斯年的话,不禁又让江岁陷入了新的沉思。 真的有人能随心的做自己吗? 想到斯年,江岁突然又问:“那你呢?随心做自己了吗?” ------------ 第23章 酒吧 斯年的手突然顿住,江岁转过头去看他,他眼神有些躲闪。 许久,他说,“我们两个境遇不同……” 境遇…… 江岁不知道他在回斯家后发生了什么,但她总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回去,是不是现在的境遇就不同了? 晚饭时江岁提出,饭后她想回学校,因为她第二天要开学上课了。 但斯年说晚上还要赶一些收尾工作,不能送她,又不放心她大晚上一个人回去,留她再待一晚,明早送她回去也来得及。 江岁想想觉得也是,左右也霸占他的床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晚了,于是也没拒绝。 晚饭后斯年就一直在忙碌,江岁无事可做,就早早睡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斯年终于处理好了最后这一点收尾工作。 连日来的熬夜工作,又加上白天被江岁逼着补了眠,此刻他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看着一旁紧闭的房门,想着门里的人,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但也就只有一瞬,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一片淡漠。 天亮后她就该回学校了,之后就不会如这几天一样朝夕相处,一切就会回到原点。 今天是他自私了,以工作为借口,强留了她一晚,没有送她回去。 他想他就自私这一次了,这次送她回去后,就要与她保持好距离,再不能像这样随心所欲了。 不然他就是在害她。 江岁次日一早回到学校后,就直接投入到了紧张繁忙的课业中。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江岁在傍晚十分终于回到宿舍。 乍一进门,宿舍里黑漆漆的。 没人吗? 平日里这时候宿舍里早就亮如白昼了。 江岁摸到开关开灯,屋子里突然大亮起来。 江岁这才看清,靠门口的床位已经空了。 慕楠的东西已经一件不剩,她搬走了。 肖文一如往常,没事不会早归。 平日里都是慕楠第一个回来,今日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江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突然空空荡荡的宿舍,心里突然有一丝难过。 是不是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斯年告诉她,让她随心做自己,可怎么做了自己,还是会难过?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所以特意早回来陪你。” 肖文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江岁面前,吓得她一个机灵。 “诶,岁岁,你怎么情绪不高啊?” 连肖文都看出来了。 江岁摇摇头说:“慕楠搬走了。” “这我知道啊,她搬走也好,这样你俩都自在一点。” 江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恰好肖文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唇角勾起。 “走,岁岁,姐带你出去散散心。” 江岁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被肖文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哎,肖文,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其实江岁觉得有些累,哪都不想去。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江岁拉扯不过肖文,只能抓过手机,匆匆跟着她下楼。 被肖文硬塞进出租车后,江岁才知道,肖文是和朋友约好了,要带她去一家非常有名的酒吧。 她也不会喝酒,她去酒吧干嘛? 要是早知道,她就是把手腕挣断了,也不会来。 肖文却说,她来了一定不会后悔的。 因为这家酒吧在申海市号称酒吧界的“头牌”,据说老板是个极为挑剔的颜控,里面连服务员都个个男的帅女的靓,丑一点的老板都不要。 叫江岁一定要来见识一下。 可江岁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不喜欢喧闹的地方,也从没想过进任何一家酒吧去见识见识。 “如果环境吵闹,我可一刻都不呆的,你要马上跟我回去!” 江岁见也没办法回头,只能勉强答应,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肖文答应的也干脆。 “好!去看一眼,只要你说不,咱立马就回!” 出租车在一座霓虹璀璨的大厦前停下,肖文拉着江岁下车。 肖文说的酒吧在大厦一楼的一角,有自己独立的出入口。 时光酒吧。 从外表来看,和普通的酒吧没什么分别。 可一进门,江岁就感受到了它的与众不同。 老板应该是个极有品味的人,因为姜岁看到入口处墙上的壁画有些别具一格。 江岁跟着肖文一路往里走,一路的灯光都是呈渐变色的,很有氛围感。 一楼都是散台,人很多,却没有像江岁想象的那般异常吵闹。 耳边的音乐舒舒缓缓的,让人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 这里有点出乎江岁的预料,她似乎并不反感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肖文的朋友早到了,居然是个腼腆的小帅哥。 三人汇合后,就在一楼的散台寻了一空桌坐下。 很快就有服务生过来点单,果然如肖文说的那样,连服务生的颜值都很惹眼。 肖文和朋友点了几瓶啤酒。 江岁说不会喝酒,要一杯水就好。 然后就被肖文无情的嘲笑。 她说:“哪有来酒吧,不喝酒只喝水的!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尝一尝,酒也不都是难喝的。” 肖文让服务生请调酒师帮忙调一款度数低口感好,适合女孩子喝的酒。 江岁没有阻拦她,她可以点,但她也可以选择不喝。 服务生走后,肖文和她的朋友在聊天,他们聊的话题江岁不感兴趣,于是江岁又开始打量起酒吧的环境了。 一楼的这些散台正中心有一个不小的舞台,听说晚上到时间会有歌手驻唱。 一楼靠一侧有一组半圆弧形的吧台,今天好像有两个当班的调酒师小哥,一个正背对着她的方向,一个面对着她,但她还是看不清小哥的长相。 江岁他们坐的这里距离吧台有些远,但能看出两个小哥个个身材不错,玉树临风。 吧台一侧有个楼梯通往二楼,一层一层台阶被幽蓝色的霓虹灯点缀着。 抬头看去,二楼不像一楼这般人头攒动,江岁猜那上面应该是包厢或者是卡座一类的,比较私密的地方吧。 江岁还没有把整个酒吧打量完,刚才的服务生小哥就把肖文刚刚点的酒都送上来了。 肖文把那杯颜色鲜艳的调制酒推到江岁面前:“岁岁快尝尝。” 然后她和朋友一人开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喝着。 面前这杯酒微微泛着晶莹的桃红色,江岁虽然没有喝,但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好看,每一点装饰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江岁起初没喝,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不知道调制这杯酒的小哥哥,有着怎样的兰心蕙质? 想着想着,江岁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形容女子的词汇吗?她怎么能把它用在调酒师身上呢! 于是江岁自己暗暗地笑了。 被肖文发现了,她问她自己傻笑什么。 江岁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对她讲。 “我觉得能调出这样一杯酒来的调酒师,一定有着像女孩一样细腻的心思。” “切!这里的调酒师可都是纯小哥哥!” 肖文的朋友也跟着附和说:“是的,而且都是超级超级帅那种,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都是事实。” 江岁又被肖文朋友的夸张表情逗笑了,她歪头又去看吧台那边,此刻吧台里只有一个调酒师,就是刚刚面对他们这边那个,他正动作优美的摇晃着手中的摇酒器。 江岁不知不觉的就看入迷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突然停了,一楼突然安静地出奇。 没一会儿就有动感好听的乐器音调传入耳中,江岁循着这声音看到舞台中间已有了几个人影。 肖文说已经整点了,有驻唱的乐队和歌手上台了。 乐队开场一首《失恋阵线联盟》就把现场氛围带进了高潮,有许多年轻人直接围到舞台前,和台上的歌手一起舞动。 连肖文和他朋友都参与进去了。 此刻他们这桌就只剩下江岁一人,她不喜欢凑热闹,就坐在椅子上望着人群中欢乐扭动的肖文和朋友。 怪不得好多年轻人都喜欢酒吧,可能是这里真的能带给人一种放松的氛围吧。 连江岁都对酒吧的印象改观了,她似乎不排斥这里,而且还很享受这种轻松的气氛。 就在江岁认真看台上歌手唱跳的时候,余光忽然察觉到有一道黑影窜到了自己这桌。 她扭过头警惕地看去,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正拿着两杯酒,微笑着看自己。 “美女,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江岁微扯嘴角:“抱歉,我不喝酒!” 被江岁拒绝后,男人也不恼,还表现的很绅士地摊了摊手。 “美女怎么一个人?” 江岁朝舞台前指了指,示意自己有朋友在那。 得知江岁不是一个人来的,男人也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斜靠在圈椅的扶手上,朝江岁这边倾斜,越来越近。 江岁也察觉到了,默默将椅子朝一旁挪了挪。 然后她的视线在舞台周围扫视了一圈,人太多,她已看不到肖文的身影了。 肖文他们两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尽快将这个人赶走。 “不好意思先生,我朋友就要回来了。” 男人抿唇看着江岁笑:“美女这是在赶人了?” 江岁唇角微弯,不置可否。 男人却再一次端起酒杯对着江岁说:“美女陪我喝一杯,我立马就走!” 这个人可真是难缠。 江岁当即冷了脸色。 为了尽快打发了他,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调制酒:“我喝这个!” 说着对男人微抬酒杯,唇贴着杯沿轻抿了一口。 男人在一旁看着她,喉结滚动,嘴角擎着玩味的笑。 江岁放下酒杯,看着男人,面色冰冷。 “好了,先生可以走了!” 可男人不但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还将身体又朝江岁凑近了一些。 “美女,别急着赶人嘛!你朋友还没回,我再留下陪你一会儿!” 男人一边贱笑着看江岁,一边在桌下暗暗的把手朝江岁伸了过去。 “把你的脏手拿开!” 一道沉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江岁身后。 男人的身体微顿,随即起身,手指着江岁背后咬牙切齿,气愤地骂道:“一个低级的服务生,哪来的滚哪去!少管老子的闲事!” ------------ 第24章 叫哥 江岁也急忙站起,侧过身去看身后,这一看,她惊的不禁张大了嘴巴。 身后的来人,竟然是斯年。 他身穿墨绿色的丝光衬衫,外搭一件黑色的马甲。 马甲胸前有个不大的名牌,酒吧内灯光幽暗,江岁看不清名牌上的字。 但她认出,刚刚吧台里的调酒师好像就是这样一身装束。 斯年单手将江岁拉到自己身后,面色冷厉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的事,我不管,但她的事,我得管!” 斯年一字一顿的语气,成功的让男人的怨气到达了顶峰。 “老子逗弄一个小婊子,还轮不到你来管!” “啪”的一下,刚刚江岁面前桃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男人的脸颊往下淌。 斯年将空了的酒杯缓缓放回桌上,嘴角轻勾,露出一副懒散的模样。 “嘴太臭,帮你洗洗。” 真是斯文败类! 江岁躲在斯年身后忍不住暗爽,只是可惜了那杯酒了,她刚才只抿了一口,竟出奇的觉得很好喝。 真后悔没听肖文的,早点尝一尝。 不过,江岁没想到斯年还有这样的一面。 男人气愤地抹了把脸,怒目瞪着斯年。 “老子可是你们这儿的VIP,你这样对老子,我要投诉你!” 斯年无所谓地指指楼上,说:“老板在楼上,请便。” 然后那男人带着一脸粉红色的液体走了,直奔二楼。 这时江岁才意识到什么,她拉了拉斯年的袖口。 “他去投诉,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斯年没有回答江岁,只是转过身面色阴沉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因不满斯年对自己的质问语气,江岁不答反问。 “你也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儿?” 嘴上虽是这么问,但江岁已经猜到了,他大概就是刚刚背对着她的那个调酒师。 斯年垂下眼睫:“我在这儿工作。” 怪不得江岁之前每次发微信问他在干嘛,他的回复永远都是在忙,或是工作。 他白天要忙维修店里的活,偶尔也接做枪手的活,晚上又在酒吧打工。 他把自己忙的像个陀螺,他目前一个人,应该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干嘛这么拼呢? “喂,想什么呢?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 江岁的思绪被斯年的追问打断。 她乖乖答:“肖文带我来的……” “她人呢?” 江岁朝人群里看了一遍,没发现肖文。 她声音低低地答:“刚刚在那边,现在不知道……” 斯年“啧”了一声说:“小孩子家家不学好,学人家泡酒吧。” 说着他突然弯下身,俊脸凑近江岁面前,鼻子嗅了嗅直视着她:“还喝酒了?” 江岁被他看得心开始砰砰乱跳。 他这是狗鼻子吗? 她只抿了一口,还是低度调制酒,这也能被他发现。 斯年这会儿的眼神像刀子,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割痒痒肉,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别过视线,准备狡辩。 “喂,我都成年了,喝一口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更何况我真的只是抿了一口……” 斯年似乎是故意报复她对他不礼貌的称呼,也一口一个“喂”跟她说话。 “喂,叫哥!喂,还有,在我面前,你永远是小屁孩。喂,小屁孩不许喝酒,尤其是在这种地方!喂,听到没!” 说完斯年不由江岁分说的,直接拉起她的手腕朝吧台的方向走。 江岁有些不服气,故意在身后喊他,“喂!” “叫哥!” 江岁身上偏偏有一股子倔强劲儿,她不喜欢被强迫。 所以她故意和斯年拧着来。 “斯年!” 听见江岁在身后这样叫他,斯年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又来! 今天他怎么老是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好在这次他只盯着她看了短短的一瞬,视线就瞥向别处。 “嗯!” 江岁有些咋舌,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抑或是这两个器官同时出了问题? 刚刚还逼迫自己叫他哥的人,在自己作对似的叫了他的名字后,他居然也应了。 貌似还应的心情愉悦。 因为江岁在斯年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连梨涡都浮现出来了。 讲真的,现在斯年的笑容很少,即使有,也都是不达眼底,梨涡更是基本没出现过。 斯年将江岁牵着,带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让她坐下。 然后他自己绕进吧台里,就站在江岁对面,递给她一盒牛奶。 “给,你喝这个,就在这等你室友。” 这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阵阵吵闹声传过来,江岁和斯年一同偏头看去。 原来是刚刚想占江岁便宜的那个衣冠禽兽! 他被两个彪形大汉扭扣着从楼上下来,嘴里还不停地谩骂着什么,可没一会儿就被大汉给拖拽出门了。 “那人不是上去找老板投诉去了吗?” 江岁疑惑着去看斯年。 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时正好有服务生送来几张顾客刚点的酒水单,他接过着手开始调配。 江岁就默默地盯着斯年看。 他调酒时的动作,不像电视剧里的那些调酒师那样浮夸,但他手速很快,配合上他淡漠专注的神情,看起来很帅。 是江岁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她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手上的牛奶从吸管上方喷射出来。 江岁慌乱的从吧台上抽出纸巾擦洒掉的牛奶,一个身影忽然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的调酒师是不是很帅?” 江岁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又转回来看斯年。 他还是在专注的调酒,并没有看他们这里。 江岁目不转睛地看着斯年,并不看对方淡淡地答:“他不做调酒师也很帅!” 对方像是同意江岁的观点一般地点头。 “确实!他当年第一次来我这的时候啊,我一眼就看中这小子了。” 江岁惊讶,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他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似乎还和斯年认识很久了。 这就不得不再让江岁侧过头,仔细打量他一番。 男人看着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相貌上等,但眉眼中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身材匀称,一点发福的迹象也没有,笔直的大长腿,即使坐在高脚櫈上,也能轻松的够到地面。 “你是,酒吧老板?” 江岁试图把自己的猜想问出来。 男人却勾唇一笑:“这一点都不难猜。” 江岁看见,这酒吧老板似乎在认真打量着自己,这使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儿,他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小美女,也让我来猜猜你的身份吧?” 江岁睁大了眼睛,不禁想她的身份有什么好猜的。 “你,对我帅气的调酒师来说很重要。” 听他这样说,江岁也不自觉的在心里问自己,她对斯年来说重要吗? 她不确定,毕竟他们才重逢一个多月,接触不多。 这话如果换做是在斯年离开她家前问,那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说,是的。 可现在她不敢! 江岁对酒吧老板微微弯唇,不置可否。 可江岁没注意到,酒吧老板刚刚的猜测,是个肯定句。 酒吧老板似是更来了兴致,单手撑在台面上摸着自己清爽的下巴。 “这小子还没有女朋友,你应该不是女朋友……难道是追求者?” 江岁好笑地摇摇头。 “那我再猜猜……” “你是她妹妹?可你又不是斯家人……他母家那边又没有人了……” 斯家就一个千金,他见过,那年她到酒吧来过,也长得文文静静的。 当时也是被一个客人调戏,可斯年看到却没什么反应。 还是他怕斯家的千金在他店里出事,不好收场,才暗中出手的。 后来那姑娘还是被斯年的冷言冷语气走了。 酒吧老板还在苦思冥想,可江岁却陷入震惊。 斯年的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板猜的没错,她是我哥,我不是斯家那边的,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这次换酒吧老板震惊了。 斯年的身份底细,那次酒吧出事后,他就让人查得清清楚楚了,唯独少了他十四岁以前的那部分。 但联想到斯年的身世,他也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斯年养家的孩子?” 这个酒吧老板不是个一般的老板,关于斯年的事,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既然他都知道了,江岁索性就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想。 酒吧老板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又重新盯着江岁看,眼神里透着玩味。 “怪不得!这小子在我这可从没因为哪个姑娘得罪过客人!不过,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不得兄妹!” 酒吧老板好半天突然冒出这句话,江岁不得不又重新扭头疑惑地去看他。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怪斯年因为她得罪了客人? 他想把她和斯年的最后这点联系也给掐断了? 于是江岁急切地想要替斯年解释。 “老板斯年他……” “老板,二楼出现点儿问题。” 江岁的话刚开个头,就被一个匆匆跑来的服务生给打断了。 “说!” 酒吧老板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服务生却变得小心翼翼。 “老板,二楼来了几位外籍客人,点单时服务生听不懂他们的话。” 酒吧老板听完回问了一句:“找我有用?” 然后服务生和老板一同看向了斯年。 江岁有些不解,也随着他们一起看向他。 斯年还在专注的忙碌,江岁低头沉吟了一下。 “带我去试试!” 酒吧老板挑眉,示意服务生带她上楼。 二楼角落的一处卡座,一个服务生被几个老外缠住。 几个老外一直在叽里呱啦的说个没完,服务生什么也听不懂,听的头都快炸了。 江岁上楼后,两个服务生就自动靠了后。 几个老外急切的又将江岁围住了。 江岁微笑,从几人急切的声音中,她听出这其中有说法语的,有说德语的,还有说西班牙语的。 一人一种语言,人再多点,可能她会的这几种语言就要在这儿凑齐了。 还好,她还能应付。 她就不明白了,几个语言不通的人,怎么会一起出来喝酒? 经过短暂的沟通后,江岁才明白这几个客人,本来带了一个当地精通这几种语言的翻译,可翻译在来的路上出了点儿事故,正在处理,要晚点儿才会过来,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局面。 ------------ 第25章 晋哥 江岁从服务生手中拿过酒水单,分别用不同语言和几个老外介绍了上面的特色酒水,老外选了几种酒水后,满意的在卡座上落了座。 为了避免后面再出现混乱的局面,江岁还特意在老外的卡座旁多留了一会儿。 还好没过多久,他们的翻译就赶过来了,不过这翻译,是江岁认识的。 周橙也赶来的时候,江岁已经安抚好了几位老外,老外们你一句他一句的用不同语言聊着天,江岁就临时充当了他们的翻译。 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江岁和周橙也两人都是一愣。 “那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了!” 江岁率先反应过来。 也没时间互相解释,周橙也“嗯”了一声,交接完成。 江岁抽身后就准备下楼去找斯年。 不料却在二楼楼梯口,被酒吧老板拦住了。 江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小美女外语说的不错,这么多年比你说的溜的,我只见过一个。” “谁?” 听他这么说,江岁也就顺着他随口一问。 “你哥!” “是他?” 一听说这人是斯年,江岁就突然来了兴趣。 虽然知道斯年从小就学习各种语言,但后来他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早就放弃了,她一直都不清楚,也没敢问。 “闻酒当年第一次来我这的时候,和今天遇到的情况一样,服务生应付不来,他挺身而出救了场。” 酒吧老板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说,几年前,他刚开了这个酒吧,斯年被几个同伴拉过来玩。 也赶上了这种情况,是斯年帮了他。 那个时候的斯年才气过人,眼里闪着自信的光,他很欣赏他。 后来他们攀谈起来,聊的很投机,都把对方引为知己。 再后来想着他帮了他一个忙,为了表示感谢,就告诉他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 哪知几天后,斯年真的来了。 不是求他做什么难办的事,只是想要他给他一份兼职工作。 他也很爽朗的说,店里的岗位任由他选。 最后斯年选了做调酒师。 起初他也很疑虑,怕他没经验做不好。 可那天客人对他制作的酒水的喜爱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从那以后斯年就在他店里留了下来。 酒吧老板说:“他做什么似乎都很有天赋!” 江岁点点头。 是吧,她也这么觉得! 可江岁突然又从老板的话里琢磨出了一些其他东西。 “那是什么时候?” 老板思索了一下回:“大概六年前的这个时候吧。” 六年前,按照之前耗子哥的只言片语,江岁推断那个时候斯年刚读大一。 也正是从那时起,斯年和她断了联系。 那他那个时候出来兼职,是出来体验生活,还是,在那个时候斯家就不管他了? 江岁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他之后一直在这里兼职吗?” 老板点了点头。 “从来没离开过?” 江岁有些疑虑。 老板想了想:“啊,有!中间有两年不在,后来他回来我也没细问。” “哪两年?” “怎么?小美女拿我当犯人审了?” 老板突然转换了话题,调侃起了江岁。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只是有些好奇,随便问问。” 本以为老板不会回答她了,没想到老板调侃完她,还是告诉了她。 “他是一年前回来的,回来时人和之前有很大的变化,眼里的那种光彩也没了。而且一回来就问我借钱,还不是个小数目。” “借钱?” 怪不得斯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总是在忙。 江岁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一年前,再向前推算两年,也正好是斯年退学的时候。 那时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退学又从酒吧消失两年,然后一回来就借钱这么严重。 难道和斯家有关? 原因江岁猜不出来,连耗子哥对此都讳莫如深,也不许她在斯年面前提。 “晋哥!” 斯年刚忙完,却发现江岁已经不在吧台前了。 之前他看到她在和酒吧老板聊天,所以他就上楼来看看,她现在是不是和老板在一起。 斯年正从楼梯上上来,就看见江岁和老板都站在楼梯口。 老板正手插裤子口袋里,悠闲的靠着楼梯扶手站着。 而江岁就在他对面,眉头微拧,神色有些凝重。 “看,你哥追来了!还真是!你离开他视线多一会儿都不行!” 酒吧老板崔晋在听见斯年唤他“晋哥”的时候,就忍不住又开始调侃江岁了。 江岁在听见老板把“你哥”这两个字音咬的极重的时候,她有些懂了老板之前的那句“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不得兄妹”这句话了,于是她红着脸下意识地看了眼斯年。 “晋哥你就别再开我们玩笑了!小丫头脸皮薄,不禁逗的。” 斯年及时站在江岁身旁,替她解围。 崔晋笑笑:“好!是不是玩笑,我们以后再看。” 为了避免江岁尴尬,斯年马上转换了话题。 “晋哥,车一会儿我可能还要用一下。” 崔晋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随便用,钥匙在吧台,顺便今晚给你放假,车明天上班再开回来。” 斯年和崔晋道谢后,就让江岁在原地等他,说他去换个衣服,去去就回。 看着斯年离开的背影后,崔晋对江岁说:“这是他第二次借我的车,为了送你!我猜,第一次应该也是为了你吧?” 说完,崔晋也准备离开。 “老板……” 江岁却突然叫住了他。 崔晋顿住,回头看她。 “谢谢你!” “嘿,这有什么可谢的?都是小事!况且闻酒已经谢过了。” “我说的不是车的事,是谢谢老板今天跟我说这些。” 崔晋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不过他也不会细琢磨这些。 只是觉得闻酒对小姑娘挺上心,两人看起来也很般配,想帮他们一把。 临走前,他对江岁说:“以后和闻酒一样,叫我晋哥吧。” 晋哥走后,斯年没一会儿就换了平常的衣服出来找江岁。 两人一起下到楼下,舞台中央的驻唱歌手正在唱刘德华的《今天》。 江岁停下来,远远的望着舞台,忽然想起什么对斯年说:“刘德华的歌,你唱一定比他唱的好听。” 江岁小时候和刚度过变声期的斯年通电话,一下就被他的声音迷住了。 她当时就觉得,如果他现在去唱刘德华的歌,一定会特别特别好听。 心里是这么想的,当时她也就这么在电话里这么和斯年说了。 可斯年却嘲笑她,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屁孩还知道刘德华了。 “喜欢刘德华?” 斯年低沉有磁性的声音适时在江岁耳边响起。 江岁将视线落到斯年脸上,淡笑着点头。 “喜欢呀,喜欢他身上的那股韧劲儿和永不服输的精神。他是小人物出身,成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挫折和困难,但他始终不怕苦也不怕输,对于不懂的东西,也愿意不耻下问,所以他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是必然。” 江岁的一番追星话语,却成功让斯年陷入了沉思。 面对挫折和困难,需要的是不怕苦不怕输的韧劲儿,这连小丫头都懂的道理,他怎么都不懂呢? 如今他倒是连小丫头都不如了。 斯年也笑了,他看着舞台上的歌手,对江岁说:“追星还能追出一番道理的,恐怕只有你了吧!” 江岁却突然将话题转移到斯年身上:“我觉得你和他很像,不光是在外表上,还有在成功路上的挫折和困难,我也希望你像我的偶像一样,眼里永远充满着希望,勤劳勇敢,持之以恒。” 江岁的话,让斯年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是知道了什么了吗? 他对着她浅笑,笑意不达眼底。 “连你都开始对我说教了?” 江岁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没有,只是谈到这儿,随便讲的。” 后面谁都没在说话,直到歌手将这首歌唱完。 “走吧,你室友还在吧台前面等你!” 江岁和斯年二人走回吧台,见只有肖文一个人坐在高脚椅上。 江岁轻拍她的肩膀问她:“你朋友呢?” “走了!那个兔崽子不地道,把姐丢下把妹去了!” 江岁咋舌,想不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子,也会这样。 听肖文说话的样子,江岁判定她是有些喝醉了。 “好了,姐,咱们回去了!” 江岁把肖文从高脚椅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可肖文太重了,她的重量一压上来,江岁就差点也倒下去。 还好斯年及时出手,扯住了肖文的另一只胳膊。 “哥,肖文的包,你拿一下。” 这会儿又叫哥了,不是“喂”了? 这丫头! 斯年无奈的一手勾过高脚椅上的包,一手继续扯着肖文的胳膊,和江岁一起把人抗到停车场。 还是那日初见时坐的那辆路虎车,斯年打开后座门,和江岁一同将肖文塞了进去。 江岁本想和肖文一起坐在后座的,也好照顾她。 无奈,肖文刚进到车里,整个人就横躺在座椅上了。 江岁看了眼斯年,斯年合上后座门对江岁说:“坐副驾!” 车子行驶在路上,车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还有不时从后座传来的几声醉语。 “江岁,如果你哪天也喝成了一滩烂泥,被我看到,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斯年突然放出的狠话,让江岁整个人一怔。 随后她便笑了。 还真是最菜的人,放最狠的话。 小时候哪次她闯祸,他不都是这样狠狠地吓唬她,可哪次他真动手了? 每次还不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雷声大雨点小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江岁软软的声音划过车内幽暗的空间,也滑进斯年的心里。 他目视着前方,明知道她现在很乖,还是忍不住再多叮嘱一些。 “酒吧以后也少去,尤其是不要一个人,不安全。”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还是尽量不要去了吧!” 虽然江岁也没对去酒吧有多大的热情,可斯年这样限制管束她,她还是心里有些不爽。 于是她那股子倔强劲儿又上来了。 “那你还不是每天都去?” ------------ 第26章 借钱 “那你和我能一样吗?” 斯年都被她气笑了。 “况且我是去工作的,不是去玩。” 知道是这么个事儿,但江岁还是有点不服气。 “那我以后只去你们酒吧,有你在,我还能不安全到哪去?” 斯年在开车的空隙,瞥了江岁一眼。 明明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却长了一颗不太安分的心。 “我在也不能时时照顾到你。” 江岁却不以为意,嘴里咕哝道:“那还有晋哥呢,在他的地盘,他还能让我不安全吗?” 斯年忍不住侧眸看她一眼,这丫头,就一晚上连他老板都被她收服了,也还叫上了晋哥。 “不要去麻烦晋哥,还有,和他也要保持好距离。” 江岁这一听,没有理会他这话表面的含义,却抓住了另一个关键意思。 “那你是同意我去喽?” 斯年无奈:“就那么想去?你又不会喝酒!” 江岁不加思索:“因为你在啊!” 然后她突然察觉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主要是我喜欢在现场听歌手唱歌。” 江岁的话,让斯年的心一滞,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的心绪一团乱。 肖文明明方才上车的时候还醉的一塌糊涂呢,可车在校门外停下的时候,江岁看见她却突然从后座爬了起来。 然后她头突然凑近前方的两人中间,“岁岁哥哥,谢谢你今天的酒啊,很好喝,很好喝!” 江岁看了斯年一眼,斯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肖文又拍着江岁的肩膀说道:“我先回了,你和你哥再聊会儿。” 说完,她也不待江岁反应,一个人跳下车,把包甩在肩上摇摇晃晃的朝校门里走去。 江岁傻眼,明明刚刚醉的还叫人抗呢,这会儿又能自己走了。 一直没出声的斯年突然对江岁说,“你不用去看看她?” 江岁想着肖文她还能走,又是学校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回:“看样子她能行,学校里也很安全。” 其实江岁也想趁这个机会,再和斯年聊聊。 “嗯。” 斯年轻应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方向盘上。 没说让她走,也没说让她再留一会儿。 就一直沉默着。 江岁一时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她嘴上没说话,脑子里却飞快地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岁突然想起肖文刚刚对斯年说的话。 她问斯年:“你请肖文喝酒了?” 斯年这时才把视线移到江岁身上,他抬头:“嗯。” “为什么?” “算是感谢吧!” 江岁不能理解,他们两个之间会有什么来往。 难不成肖文趁她不在,和斯年表白了? 毕竟肖文天天在她耳边吵着,说要当她嫂子呢。 “她跟你说了吗?” 江岁情绪开始有些低落,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斯年却不解地看着她问:“她和我说什么?” 江岁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下,回:“没什么!” 没说? 没说就好。 她现在还不想看见,她的好友,在她面前和她哥谈恋爱。 怎么她现在想到斯年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和别人谈恋爱,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她的心就会隐隐的,酸酸的,开始难受了呢? “还有事吗?” 斯年看见江岁逐渐皱起的眉头,就忍不住开口问她。 江岁以为斯年这是又要开始赶人了,于是她想起,她想说的话还没说。 “那个……听晋哥说,你跟他借钱了?” 斯年有些震惊的看向江岁,只是没一瞬,他便偏过头,将视线移向车窗外。 他已经努力的在解决了,可还是被她知道了。 此时他只觉得有些难堪,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她知道。 江岁这句话一问出口,她就看见斯年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肯再看自己。 她后悔了,她不该这么直白的问他,让他难堪。 她也低下头抿唇。 “嗯,去年发生点儿事,急需用钱,就借了。” 见斯年回答了,她又重新抬眼看他。 “借了多少?” “没多少!” 见江岁又追问,斯年拧眉,情绪也开始有了起伏。 听出斯年的语气不好,江岁低下眉眼解释说:“如果不是很多的话,外婆和妈妈给我留下一笔钱,可以先拿给你……” “不需要!我已经在还了!” 江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年冷着脸拒绝了。 知道她让他感到难堪了,他生气了,可她也不好过呀。 江岁忍着心下的难受,继续把话说完。 “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过的轻松点,而且那笔钱放着也是放着,我也用不到,不如给你……” “怎么用不到?你不出国了?” 斯年沉着声音继续反驳她。 江岁怔了一下,她还没想过这些。 出国的事也确实是需要用钱。 只是眼下,她不想看斯年这么辛苦。 “出国的事,能实现怎么也是一年后的事了,况且还不一定行不行呢?万一我要通不过考核呢?即使通过了,到时我还有老江呢!” 江岁的神色有些黯淡,但她又故作轻松的和斯年说:“就是我和老江闹的再不愉快,我暂时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不会不管我的!你不用担心我出国的问题。” 听见江岁这样说,斯年的心像有无数双手在抓。 他眼眶发热,不敢看身边的女孩子。 他想,他的岁岁怎么那么好啊! 她知道他借了债,不追问他原因,也不嫌弃他,还要拿出外婆和母亲留下的遗产去给他还债。 这叫他怎么能不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即使在心里对他的父亲有诸多的不满,但她还是愿意为了他,去向他的父亲低头。 可他怎么忍心让她这样? 于是他继续冷着脸拒绝她。 “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不要多管闲事!那笔钱也不要动,就留着你出国用。” 此刻,听着斯年用这样冰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江岁心里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双眼湿润,目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 “斯年,现在,你从心底里把我当做是家人了吗?” 斯年沉默不回答。 江岁低下头,任眼泪流下打湿了自己的手背。 “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亲的家人啊……现在家人有难处,你让我拿着钱,一个人到国外去逍遥吗?看着你不吃饭、不睡觉的整日忙碌,最后把身体累垮吗?” 江岁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歪头看向斯年。 “哥!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江岁说完,也不等斯年再做出反应,拉开门跳下车,朝学校内跑去。 斯年见江岁哭着跑回去的模样,难受的一拳就砸在了方向盘上。 “嘀嘀嘀”路虎车的喇叭声瞬时就响彻申大校园外的夜空。 江岁那日哭着跑回去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斯年。 斯年也一次都没有找过她。 甚至约定好的定期来看她,到了时间,他也没有来。 明明不能算是吵架的争吵,却弄得谁也不理谁。 江岁不联系斯年,是因为她很生气,气他不肯接受她的钱。 而斯年不联系江岁,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指责,他也生气了吗? 江岁这几日常常回想那日她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似乎没有,又似乎是每句话都让他不高兴了。 算了,暂时先放一放吧,她也还生气呢。 江岁正背着书包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胡思乱想着,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扭头,见是周橙也。 她朝他弯唇笑了一下。 周橙也走到她身侧,开口问她:“怎么?你看着兴致不高啊?” 江岁摇了摇头抿唇:“没什么。” “对了,我正要找你呢!” 周橙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江岁一侧头,疑惑地看他。 “找我什么事?项目组有什么新情况了吗?” 因为心情不好,她已经几日没去参加项目组的强化课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化。 周橙也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说:“不是,是我个人找你有点事。” “哦,什么事?” “上次酒吧的事,我要先谢谢你,那些是使馆的客人,我代父亲陪他们出去玩一下,没想到中途却出了点叉子。” 周橙也提起上次酒吧的事,江岁对他摇摇头。 “你不必跟我道谢,我也是帮酒吧老板的忙。” 周橙也了然地点头:“怪不得……但那几位客人都对你很赞赏。” 江岁朝他笑笑,没说话。 “对了,我找你要说的是,周末在同里古镇有一个小型的国际网络创投会,我接了会议的翻译工作,但光我自己可能会顾不过来……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来帮一下忙?” 周橙也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江岁。 江岁听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周橙也以为是她犹豫不想去,于是连忙补充:“当然,是有报酬的!” 江岁却突然笑了:“你说的我跟势利小人似的,难道没有报酬就不肯帮忙了吗?” 周橙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江岁点点头:“嗯,我去。” 她想着反正最近斯年也不理她,自己心情也不太好,还不如趁机出去走走,去欣赏一下古镇景色也不错,还能赚点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个周末行程就这样简单的定了下来。 因为周六是一整天的会议,所以江岁和周橙也周五晚上就得赶到同里。 周五下午周橙也开了一辆大众帕萨特到江岁楼下来接她。 江岁拖着行李箱一下楼就愣住了。 “我们开车去?” 周橙也狐疑:“嗯,怎么了吗?” 江岁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她是在担心,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她会不会忍不住吐在车上啊? 那样可就尴尬了。 她其实是有些晕车的。 短距离倒还看不出来,但坐车时间一长,她的胃就会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 周橙也把江岁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江岁被他邀请着上了副驾,很快二人便出发了。 车拐上主路的时候,江岁终于忍不住问周橙也:“那个,你车上有塑料袋吗?” 周橙也正在专心地开车,江岁的问题让他短暂的错愕了一下。 “好像没有,这车是我爸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了吗?”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告诉周橙也。 路上她有可能会晕车,为了避免弄脏他的车,上高速前她要准备几个塑料袋,以备不时之需。 ------------ 第27章 偶遇 好在周橙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上高速前,将车停进加油站,一个人进了超市。 说实话,现在江岁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她侧头靠在窗玻璃上,眯着眼朝外看。 咦?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斯年呢? 不远处有一辆福特车正在加油,江岁看着站在车边那个人的背影无比熟悉。 可那人西装笔挺,长腿交叠,好像正透过车窗,和里面的人说话。 看衣着,根本就不是斯年的风格。 没一会儿,油加满后,那人上了车,那辆福特缓缓驶向高速路口。 江岁不禁摇头失笑着,收回视线。 她一定是因为太久没联络斯年,想他想疯了,怎么看谁都像他?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江岁突然愣住了。 她自己怎会在心里直接就用了“想”这个字眼? 这时她才知道,连日来的情绪低落,都归结为她想斯年了。 是的,江岁认为她在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字眼,是她想他哥了。 可他们吵架了,她拉不下脸去联系他,而他也都不主动联系自己。 江岁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调出斯年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退出。 她突然有些沮丧。 这时周橙也提着一个大购物袋回来了。 他一上车看见江岁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开始不舒服了吗?” 江岁勉强朝她扯出一丝笑容,答:“还行。” 看见她有些无力的样子,周橙也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晕车,早知道我们就坐高铁了。” 江岁摇摇头:“没关系的,左右也没多远,挺一挺就到了,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 见江岁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周橙也抿了抿唇。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刚刚从超市买的话梅、山楂片和口香糖,递给江岁。 “我在网上查,吃这些可以缓解晕车的难受,你试试。” 江岁接过,跟他道谢。 很快,车子上了高速。 江岁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不说话。 为了避免在路上的时间过长,江岁太难受,周橙也把车速提到了最高限速值。 江岁不时地拿出一颗话梅含在嘴里,这才让她能挺过平稳地下了高速,而没有在周橙也车上大吐特吐。 可车开进了苏州市区后,速度就不能像高速上那么快了。 相对拥挤的车流,让周橙也不得不频繁地点踩刹车。 这样一来,江岁那种强烈的晕车感觉又再次袭来。 路上周橙也说,下了高速再开十多公里就到了。 江岁就拼命忍着。 想着尽量不在车上吐出来才好。 她的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眉头拧的很深,仿佛这样就会有更多力气阻挡那些难受感。 周橙也趁停车等交通灯的空隙,侧过头去看江岁。 发现她脸色白的吓人。 他关切的说:“江江,如果难受的厉害,就吐出来吧,没关系的,我买了塑料袋,你吐出来,应该会好受些。” 是的,周橙也自从他们认识,熟络了以后,一直这么称呼她。 江岁半眯着眼,朝他摆摆手,表示她现在还能挺住,让他快开车。 当周橙也的手机导航提示“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江岁就再也忍不住那胸口的翻江倒海了。 她急切地拍打周橙也的手臂,示意他停车。 周橙也的车还没来得及停稳,江岁就开门下车,快跑着一头扎进一旁的灌木丛里狂吐起来。 晕头转向中,江岁感觉有人在身后轻拍自己的后背。 她以为是周橙也跟过来了,于是一边吐,一边朝身后摆手,阻止他再拍下去。 即便她此刻已经难受的要死,但她也时刻注意着,要与异性之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她这会儿只穿了一件薄衬衫,他这样的拍背动作着实让她感觉到不自在。 可对方并没有因为她阻止的动作而停下来。 这会儿,江岁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蹲在路边,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直到有胆汁的苦味在口中散开,她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些,呕吐也随之停止了。 马上,身后就递过来一瓶已经打开的矿泉水。 江岁伸手接过,还不忘跟周橙也道谢:“谢谢师哥。” 可周橙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跟他说不客气。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江岁蹲在原地漱口。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江江,你没事吧?” 是周橙也的声音。 江岁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在她身后,离她还有些距离。 那给她拍背递水的人是谁? 江岁狐疑着转过头去看。 这一看,她立马惊讶的眼中闪起了泪花。 面前,一身青灰色西装的斯年正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哥?” 江岁的声音压在嗓子里。 可斯年也听到了。 “嗯。” 他轻应一声,弯身将江岁扶起来。 几分钟前,斯年刚停好车,拿起一瓶水,准备喝完再叫醒一旁睡着的吴纯皓。 忽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的车前匆匆忙忙地跑过去。 于是他马上下车跟了过去,结果到近处一看,还真是江岁这丫头。 还真是巧了! 他故意多日不联系她,疏远她。 今日竟在同里的一个客栈前碰上了。 她好像是晕车了,正蹲在灌木丛前吐的死去活来。 也不知她是跟谁来的,这会儿身边怎么连个同伴都没有? 于是他走上前,在身后替她轻轻的拍着背。 她吐完了,他正好将手里还没喝上一口的水,递给她。 她却把他当成了她的同伴,跟他说谢谢。 她的同伴好像是她的一个师哥。 直到她看见他,他把他扶起来,她的那个师哥才出现。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来这了?” 江岁和斯年同时问对方。 这时周橙也恰好也来到了他们身边,疑惑地看着两人。 刚刚江岁下车后,他也想紧跟着过去的。 但他的车没有停进车位里,挡住了后车的路,被后车猛按喇叭提醒。 他只得先将车停进车位里。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江岁身后就已经站了一个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 他就赶紧口里叫着“江江”跑了过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还好江岁先从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反应过来。 她苍白着脸色,指着斯年对周橙也介绍道:“这是我哥,刚刚碰巧遇到的。” 然后又对着斯年介绍周橙也:“这是我一个学院的师哥,我们过来给明天这边的一个创投会做翻译。” 斯年神情平淡,点点头没出声。 周橙也却热情地朝斯年伸出手:“原来是江江的哥哥啊,哥哥你好,我是周橙也。” 可另场面变得有些尴尬的是,斯年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点儿要拿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的斯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面对周橙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 江岁在一旁窘迫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情急之下,刚刚从晕车中缓过来一点儿的江岁,只能“旧病”重提。 她手扶着额头,有些虚弱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那个,师哥,哥,我头还是很晕,能不能先去客栈休息?” 闻言一直站在江岁身边伸着手等斯年的周橙也,顺势就扶住了江岁的右手臂。 这时的斯年却从裤子口袋里,将双手抽出来,也落在了江岁的右手臂上。 他神情清冷的对周橙也说:“周同学,你先进去开房间,岁岁还是交给我。” 斯年的语气里,没有商量,只有肯定。 周橙也不得不放下已经扶住江岁的手,有些尴尬地对江岁说:“那你们慢慢走,我先过去开房间。” 三人一前两后的路过福特车前时,正好碰上吴纯皓刚好睡醒从车里下来。 “嘿,文九,这不是咱岁岁妹子吗?怎么了,这小脸煞白的?” 江岁勉强抬头朝吴纯皓抿了下唇,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斯年却朝吴纯皓扬了扬下巴说:“晕车!行了,你跟周同学一起先去办入住。” 吴纯皓朝周橙也点了下头,两个人一起先一步进了客栈。 留在后面的斯年和江岁两人,因为前些日子的不愉快有些别扭,这会儿谁都没说话。 等两人也到了客栈前台,周橙也和吴纯皓已经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工作人员只需再采集一下另外两人的头像就可以了。 等他们采头像的过程中,周橙也无意间扫了一眼吴纯皓手上的身份证。 随口问了句:“师哥姓斯?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啊!” 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聊天中他已经知道了,吴纯皓是他们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哥了,只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吴纯皓却看了眼手中的证件,笑说:“不是我,这是他的。” 说着,他手指着正站在前台采集头像的斯年。 周橙也心中有些诧异,江岁刚刚介绍斯年是她哥,两个人居然是不同姓,难道是各随了父母姓? 所以等两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是亲兄妹吗?” “是!” “不是!” 江岁和斯年二人同时出声回答,然而答案却是截然相反。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没再解释。 这令一旁的周橙也愣住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吴纯皓听了,只是在一旁偷笑。 他轻咳一声:“那个,小学弟,我们行李箱还在车里,你们呢?咱俩要不要一起去取。” 周橙也闻言欣然答应,将手中的一张房卡交给江岁。 “江江,这是你的房卡,先回去休息吧,行李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江岁点点头接下。 身旁的斯年脸色黑的要命。 取行李的两人走后,斯年准备扶着江岁,先送他回房间休息。 可他的手还没搭上去,就被江岁拒绝了。 “不用了,我这会儿好多了,不晕了。” 斯年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他们入住的这个客栈,是这次创投会的主办方安排的。 与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一个苏式园林酒店。 客栈院落很大,被花园水系以及回廊亭子分别隔成了几个独立的区域。 出了前台,按照路牌指示,江岁和斯年一前一后走在回廊里,谁都没说话。 许久后,斯年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江岁的手臂。 ------------ 第28章 恋妹 “还生气呢?” 他言语中是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 江岁听到也是一愣,回头看他。 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岁心里其实早就不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先去联系斯年。 “那你呢?也一直在生我的气吗?” 江岁的声音本就是柔柔的,加上之前晕车折腾的没什么力气,语气就更显的娇软。 听进斯年的耳朵里,弄的他的心痒痒的。 斯年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走在江岁身边,语气随意:“我哪有生气?要气也是气我自己,连累你担心了。” 江岁朝他抿了抿唇:“哥,你别总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担心你也是应该的呀!” 斯年弯了弯唇,沉默了一会儿。 客栈院子很大,回廊很长,两个人肩并肩走着。 许久,斯年突然开口叫江岁。 “岁岁,我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可以吗?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保证,以后会注意身体,不会让你担心的。” 江岁看着斯年认真真诚的表情,微微笑着点头。 其实那晚回去后,她也想了好久,自己要给他拿钱还债的提议,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本是好意,可能也无意识的地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她当时太急切了,也没有顾忌很多,后来没事的时候,自己慢慢回想,这对于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来说,的确算作是一种侮辱了。 今日既然斯年再次提起了这件事,她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但她以后也会经常过去,监督他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即使为了还债拼命工作,也不能垮了身体。 “对了,你和耗子哥怎么也来这了?” 江岁忽然想起这个,就随口问了。 “哦,过来给一个参会的网络公司做外援技术保障。” 斯年答的简短,江岁点点头,表示了解。 很快他们沿着回廊,走到了一幢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前。 江岁对照着指示牌,看了眼手上的房卡,确认了她的房间就在这幢小楼的二层。 “我到了,你住在哪?” 斯年耸了下肩膀:“还不知道,房卡在耗子那里。” 不过他猜应该和她是不在一个区域的。 翻译是主办方请来的,而他和吴纯皓是作为参会方工作人员来的。 按惯例来说,主办方和参会方会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居住,可以避免一些不正规的竞争手段。 “先送你上去休息吧!” 斯年指了指一旁红棕色的木质楼梯。 “等耗子回来了,就知道我们住哪了。” “嗯。” 江岁应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江岁的房间,上了二楼后没走几步就找到了。 她刷卡,开门。 入眼的是一个小小的中式玄关。 玄关右侧有一道开放式的门,门内是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洗手池在外面。 玄关左侧就是卧室,里面也是同样的新中式装修风格。 江岁朝卧室走了几步,入眼的是一张实木双人床,床上还挂着白色的帷幔。 这个卧室两面临窗,宽敞明亮。 屋内有可供客人工作的实木办公桌椅,也有供人休息小憩的罗汉床。 总体上都是江岁喜欢的风格。 “环境还不错!” 她满意的点点头,回头看斯年。 斯年却还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进来。 “哥,你不进来坐一会儿吗?耗子哥他们还没回来。” 斯年看了下时间,摇摇头,“不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觉得头晕,不方便出去吃饭,我帮你带回来。” “嗯,好。” 说完斯年从门外将江岁的房间门带上,然后就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看手机。 周橙也找到自己的住处,提着两个行李箱上到二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长腿交叠斜靠在墙上的斯年。 他推着两个行李箱走过去,上前和斯年打招呼。 “嗨,哥怎么不进去?江江睡了吗?” 斯年却抬眼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他身旁一只白色的行李箱上。 他伸手接过:“谢谢!对了,别叫我哥,我不适应!” 周橙也僵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心里不禁开始暗想,这江江他哥不会是有恋妹情节吧? 怎么从见面开始,他就看他不顺眼呢? 可能是他僵愣的时间长了,斯年的声音又不悦地响起。 “怎么还不回房?” “啊……这就回。” 周橙也缓过来,拿出房卡刷开了隔壁的房间。 看周橙也托着行李箱进了隔壁的房间,并关上了门,斯年这才敲响了江岁的房门。 江岁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斯年,有些惊讶。 “哥?你没走?” 斯年没理她的疑问,单手将那只白色行李箱放进门内。 江岁看了一眼,疑惑地问斯年:“怎么是你来送行李箱啊?周橙也呢?” 斯年又重新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状似无意地说:“哦,他有些急,回房解决了。” “哦……” 江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低下视线去看自己脚上的拖鞋吧。 “好了,去睡会儿吧,晚些时候给你带吃的回来。” 江岁点头:“嗯,好。” 江岁关门,门还没完全合上,却又被斯年给拦住了。 江岁又把门缝拉得大了一些,歪头看他:“怎么了?” 斯年单手挠挠自己的眉心说:“没事!门,锁好。” 江岁弯唇点头,门重新被关上。 直到听见门在里面被反锁的声音,斯年才离开。 锁了门后,江岁换了身睡衣,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躺在床上想像斯年叮嘱的那样睡一觉。 可闭上眼睛后,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斯年的身影。 痞笑着的斯年,眸色深沉的斯年,认真工作的斯年…… 她这是怎么了? 江岁揉了揉自己的短发,烦躁地坐了起来。 她下床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老爷”MP3,将耳机插进耳朵里,又重新躺回床上。 这位“老爷”可能年岁真的太大了,耳机插孔有些接触不好,播放语音也偶尔卡顿。 江岁纤细的手指抚过“老爷”小小的屏幕,其实她已经带它去保养过好多次了,可现在人哪还有几个修MP3的,坏了直接就买新的了,所以连维修保养也越来越难了。 可她舍不得换新的,因为这是斯年当年走时留给她的。 江岁听着MP3里的音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也一室漆黑。 江岁先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一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 江岁又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发了消息。 结果一眼就看到,置顶里斯年头像上的小红点。 她马上点开查看。 年:醒了看到消息来开门,我在门外。 江岁心里一惊,看了下接收消息的时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前了。 她马上下床跑去开门,也不知道斯年是不是走了。 江岁想他也不至于傻到真等这么久吧。 可门一拉开,她探出头去,就见斯年斜靠在墙上在看手机,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只保温桶。 “哥?” 江岁出声叫斯年的同时,斯年也正转过头来看她。 “醒了?” 江岁点点头,侧过身,让斯年先进来。 这次斯年没拒绝,径直进了江岁房间。 江岁关了门,也跟进来。 “哥,你一直在门外等着啊?” 斯年回身朝她点点头,然后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将保温桶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一盘一盘在桌面放好。 “还傻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不饿吗?” “哦。” 江岁没想到,斯年真会在她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内心不免有些感动。 江岁走到斯年身边的时候,斯年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立马别过头去。 “天气转凉了,这边不像东北有暖气,你最好再加一件衣服。” 江岁听出斯年的声音有些暗哑。 他这一提醒,江岁才发现,自己一起床就跑去开门了,身上还穿着浅色薄款睡衣。 而且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注意的场合,她没有在睡衣里面穿内衣的习惯。 她低头看眼自己胸前,此刻若隐若现十分引人瞎想。 她马上双手抱胸慌乱地说:“我去找件衣服。” “嗯。” 江岁慌张地从行李箱里扯出一件对襟针织衫穿上,这才勉强遮住了那些若隐若现。 “快吃饭,不然一会儿凉了。” 斯年看江岁穿上衣服后,一直傻傻愣愣的没挪动脚步,只好再次出声提醒她。 “哦。” “没想到你会睡这么久,这些食物都是同里的特色,但可能这么晚吃,有些油腻了,可以少吃一点。” 江岁此刻脸颊有些发烫,不敢去看斯年的脸。 她只顾低头吃东西,根本没注意她吃的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这都是同里的特色小吃,她来之前也在网上查过。 江岁点头,见斯年还站在窗前,便指着罗汉床对斯年说:“哥,你坐。” 斯年听从江岁的话,绕到床的另一边,准备在罗汉床上坐下。 可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有些眼熟,他便靠了过去。 ------------ 第29章 哄睡 斯年将东西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会儿。 这个MP3他记得,是他当年离开锦城时交给江岁的,她居然一直留着。 “还能用吗?” 江岁正在认真吃饭,听见斯年低沉的声音,她扭头去看他。 见他手上正拿着他送给她的“老爷”,她差点被饭呛到。 她猛咳了几声,斯年急忙跑过来给她拍背。 “没事吧?” 江岁朝他摆摆手,低着头平稳自己的呼吸。 她醒来时,就顺手把“老爷”放在了床头柜上,斯年进来她也忘记收了。 这会儿被斯年看见,她还留着他十年前送给她的mp3,她突然觉得有些窘迫。 她微红着脸颊,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声音低低地道:“也还能用,就是耳机接触不太好,声音时有时无的。” 斯年点点头,拿着“老爷”在罗汉床上坐下。 他打开缠绕在“老爷”身上的耳机线,将耳机插在自己耳朵里。 确实是如江岁说的那样。 他倒是能修,可MP3里播放的音频几分钟就会卡顿一下,着实也没有什么修的必要了。 这个mp3太老了,该换新的了。 可这丫头却还一直随身带着用,斯年心里不免起了一些涟漪。 “扣扣扣……” 这时江岁房间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江岁和斯年一同朝门口看去。 “你先吃饭,我去看看。” 斯年将“老爷”放在罗汉床一侧,起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周橙也一怔,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 “啊,江江哥哥也在啊?江江睡醒了吗?我刚出去一趟,给江江带了点心,饿了可以随时吃一点。” 斯年脸色暗沉,声音生硬地说:“不用了,她已经在吃饭了。” 周橙也站在门外有些尴尬,但也没打算就这么离开。 “这样啊!没关系,也可以留着给江江当零食吃。” 斯年淡淡扫了一眼周橙也手上的袋子,继续语气不善地说:“抱歉,岁岁牙齿不好,不能吃甜食。” “谁牙齿不好了?” 这时江岁也吃饱了,从卧室这边探出了半个头,看见站在门外的是周橙也,她微微一笑。 “是周师哥啊,快进来吧,别站门口了。” 见是江岁都发了话,斯年也没办法再阻拦了,只好侧过身,让周橙也进去。 周橙也朝斯年点了下头,就迈步直奔江岁而去。 斯年关上门,然后就靠在卧室的装饰门框上,看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愉快地交谈着。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个,江岁饭也吃完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都还有工作。” 周橙也听完看了眼手表,对江岁说:“是不早了,那我不打扰了,江江你休息吧,我们明早见。” 江岁点了下头,周橙也就准备从卧室出去。 路过斯年身边的时候,见斯年还是靠在门框上纹丝未动的模样,不免疑惑着问:“岁岁哥哥,你不走吗?” 斯年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桌上江岁吃完饭还没收好的保温桶:“我得收了这个再走,借餐厅的得还!” 周橙也闻言只能自己先离开了。 周橙也走后,斯年真就开始慢悠悠地收起了保温桶。 江岁在他身后忍不住开始瞎捉摸。 斯年今日怎么这么奇怪,难道他和周橙也上辈子有仇吗? 怎么他一看到周橙也就脸色不好,就像人家欠了他的一样。 要不是她刚才听到了他的话,照他这么弄下去,以后她还怎么和周橙也相处,毕竟要在一个项目组里呆至少一年呢。 “我什么时候牙齿不好了?” 江岁倒是要看看,斯年的那句话是不是故意为难周橙也的。 斯年收拾好保温桶,回头瞥了她一眼,嗤笑。 “你忘了你小时候,牙被虫蛀了抱着我哭了?” 江岁扶额,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想也应该是她小时候换牙前的事了吧。 斯年居然还能翻出来说。 江岁眼神有些闪躲,嘴硬道:“哪有的事儿?” “呵,不承认?也行!” 斯年收拾好,提着保温桶往出走。 临出门前,斯年突然停下看着江岁,眼神深邃。 “出门在外,要有防范意识,不要让异性随便进你的房间。” 江岁哑然。 没一会儿,她表情认真地问:“周师哥也不行吗?” 斯年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嘴角的梨涡也时隐时现。 “你觉得他是女生?” 江岁傻眼。 但还是不服气地反问:“那你还是个男人呢?” 这下轮到斯年笑不出来了。 他默了一会儿,只说:“我不一样。” 夜里,江岁因为晚上睡觉过度,华丽丽地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想着斯年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她就更加睡不着。 斯年临出门之前,背对着她说:“我是你哥,对你来说,除了父亲,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哥哥是特别的。” 江岁想,应该是他说的那样吧。 斯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始终疼她,爱护她的人,甚至对她的呵护程度都超过了她的父亲。 想到了江国栋,江岁的神色就更加黯淡了下来。 她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这下连“老爷”都不管用了。 于是江岁干脆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看看朋友圈,可突然看见置顶第一条的斯年头像。 她就鬼使神差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山夕:哥……睡了吗? 斯年那边没一会儿便回复过来。 年:正要睡。 年:你怎么还没睡? 江岁看见斯年紧跟着回复过来的信息,嘟起嘴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 山夕:睡不着…… “可能是晚上睡多了”这几个字,江岁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微信上的视频通话就响了。 是斯年发了视频邀请过来。 她惊的立马坐直了身体。 江岁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短发,又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将身上的被子拉过胸前。 一切都整理好后,她才点了接听。 视频一接通,江岁就看见斯年一张俊脸带着明媚的笑意,梨涡深邃。 她有些愣了,她到申海以来还没见过斯年这样笑过。 “有什么好事吗?” 江岁收拾自己时耽搁了一点时间,视频邀请已经响了一会儿她才接的。 可能斯年也没想到,江岁刚好捕捉到了他这样不参杂其他情绪,这样纯粹的笑容。 斯年有些不自然的抿起嘴唇,慢慢收了笑,不答她,却反问。 “晚上睡多了,所以睡不着?” 斯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江岁的心都跟着轻颤了两下。 “嗯。” “那怎么办?” 江岁看着视频里斯年穿着纯白色的浴袍,额头上还有水珠偶尔滴下。 她也不理他的话,低声问:“你刚洗过澡?” 斯年怔了一下,薄唇轻抿:“嗯。” “那头发要吹干呀,不然要感冒的。” 江岁软软诺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斯年身边的人把自己的被子捂在头上,笑的浑身打颤。 他无奈地朝那团家伙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江岁随意地回道:“懒得吹,过一会儿就干了。” 江岁察觉到他刚刚的视线问:“你刚刚看什么呢?” 斯年又瞥了一眼身旁,一本正经的说:“刚刚房间里有动静,可能是耗子。” 江岁睁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 斯年在电话那端轻笑,江岁才察觉到他是逗她的。 她用柔柔的有些撒娇的语气顺口说了一句:“讨厌!” 哪知这两个字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滞。 随后就是有些不寻常的沉默。 “那个,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睡前故事……” 江岁突发奇想,先打破了这段沉默。 可手机里斯年那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魔性的大笑声。 江岁吃惊,问斯年:“你那边有人吗?” “嗯,有耗子!” 斯年把手机摄像头调转,江岁就看见躺在隔壁床上,拌捂着脸笑的浑身乱颤的吴纯皓。 原来斯年他们住的是标间,他和吴纯皓正好在一间。 江岁惊呼:“耗子哥?” 原来刚刚斯年说的是真的,他房间里真的有耗子。 还好大一只! 江岁有些不自然的和吴纯皓打招呼:“嗨,耗子哥晚上好。” “岁岁妹子啊,再不睡就是早上好了!” 江岁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呢,斯年又把摄像头调回来,对着他自己。 他柔声对江岁说:“别理他!” 可那边又传来了耗子哥的憋笑声。 “对,别理我,你快给咱妹子讲个故事,哄睡!顺便也哄哄我!哈哈哈……” 最后江岁听见耗子终于憋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 江岁有些囧,可斯年好听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 “真要听吗?” 江岁没想到斯年还真的正经问她要不要听,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耗子不在,她一定会说“要听”,可这会儿她被耗子哥嘲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你等等,我百度一下。” 江岁虽没回答,斯年却自顾自在手机上搜索起了睡前故事,江岁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 ------------ 第30章 骑士 一夜好眠,江岁次日一早醒来,就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了。 昨晚她是什么时候睡的呢? 具体时间她没看。 昨晚后来斯年从网上搜了故事,为了能更好的入睡,他让她关了房间的灯。 她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着手机对面斯年认真的读着故事。 慢慢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 她只恍惚听到斯年跟自己说:“岁岁,晚安。” 回想起夜里发生的事,江岁坐在床上就不自觉的笑了。 今日是江岁第一次到很正式的场合做翻译,她穿上了来之前特意准备的小香风职业套装,还画了个职业妆,让自己从外表看上去显得更专业一点。 收拾好自己后,江岁和周橙也在客栈餐厅随便吃了个早饭,一起乘车到会议举办的酒店。 江岁他们到会议厅的时候,已有部分参会人员到场,在另一边的休息室等待入场。 同声传译设备也已全部安装完毕。 江岁和周橙也一起坐进了翻译间,熟悉今日的翻译材料。 由于现场要翻译的内容,有部分是各家公司的保密内容,到时只能靠临场发挥。 江岁有些紧张。 周橙也发现了。 于是在一旁给她打气:“江江今天很漂亮,相信你的翻译会更漂亮!加油!” 江岁笑笑,虽说今日全程是英语翻译,正是她对口强项,但她人还是有点紧绷。 没过多久,就有各个投行的高管开始入场了。 江岁拿出手机给斯年发了一条消息。 山夕:哥,马上要开始了,我紧张怎么办? 斯年的信息几乎是秒回的。 年:不要紧张,你可以的,加油!我在隔壁。 年:把那些各种肤色的高管当成是萝卜,你就当做自己是在对萝卜说话。 看见斯年的信息,江岁噗呲一声笑了,抬头一看,翻译间外满眼的萝卜。 周橙也还在一旁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在数萝卜。” 周橙也一脸懵。 江岁收回自己的笑容,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会议开始,江岁和周橙也轮流做同声传译,每人三十分钟。 过程出奇的顺利,直到中午会议结束,所有人有序地退出会议厅。 午饭后,休息了一个中午,下午的会议又持续了三个小时。 直至下午四点半,这场为期一天的会议总算是结束了。 这个时候的江岁已经快要累瘫了,她只想回客栈休息。 但临出酒店的时候,江岁被周橙也告知,晚上主办方还有个非正式的晚宴,说特意邀请他们两个要参加,因为大佬们说只识其声不识其人,有些不礼貌。 江岁头疼,她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 而且没有提前告知,她也没有准备晚宴的衣服啊。 江岁没办法,只能去镇上的古装服饰店租了一套偏中式旗袍风的长款礼服。 店里还贴心地赠送了配套的妆造,整个造型做出来,江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都看傻了。 镜子里的女孩,明眸皓齿,一头棕色的短碎发被烫成蓬松的大卷半扎在脑后。 一席水蓝色旗袍领半袖坠地礼服,衬得她身材修长匀称。 这还是她吗? 江岁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美的时候。 回客栈的时候,在门口正好看到了同样刚从外面回来的斯年和吴纯皓。 吴纯皓走在斯年前面,从隔着老远就开始鬼吼鬼叫起来。 “呦,这是岁岁妹子吗?这今天也太好看了,简直是大变美女呀!”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忍不住嘟着嘴回侃吴纯皓:“你这么说,是觉得我之前都很丑了?” 吴纯皓嘿嘿笑:“那我哪敢啊?说你丑,你哥还不揍死我?我之前老跟他说你长得好看,今天是更好看,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啊,九?” 斯年没作声,江岁看见斯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正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等他走近的时候,江岁就忍不住小声地在他身侧问他。 “我这样好看吗?” 他侧头盯着江岁看了一瞬,然后别过脸。 “嗯。” 吴纯皓已经先他一步进了客栈院子。 斯年也快速抬步进门。 江岁在听到斯年那近乎是鼻子里发出的单音节后,愣了一下,然后不禁唇角轻勾,也小跑着跟上来。 “别跑,小心崴到脚!” 察觉到江岁在后面小跑,斯年放慢了步子等她,在看到她脚上的高跟鞋后,他就忍不住皱眉提醒。 在江岁追上来后,斯年回身,见吴纯皓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就提出先送江岁回房。 二人肩并肩走在回廊里,一时无言。 斯年的余光瞥见穿着高跟鞋的江岁,身高已经到了自己耳下。 他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慨叹,这丫头终究是长大了。 刚刚在进门的时候,她小声的问自己这样好看吗? 他看着她明媚的脸,心跳就止不住地加快。 他想他不能这样看下去了,于是步子急急地进了院子。 其实不用她问,他的心里也一直觉得她是好看的。 从小好看到大。 只是当着她的面,赞美的话,他说不出口。 “穿成这样,待会儿要去参加晚宴?” 他憋了半天,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江岁点头:“嗯,周师哥说主办方点名我们俩要去,没办法。” 然后她又侧头去看斯年,问:“你呢?你和耗子哥要去吗?” 斯年摇头。 江岁叹气:“要是你俩也去就好了,我真是挺打怵那种场面的,谁也不认识,自己就挺尴尬的。” 其实斯年他们合作的公司负责人倒是跟他们说了,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吴纯皓倒是想去来的,但看好兄弟说不去,他也只能陪着他了。 “不是还有你那个什么师哥吗?” 斯年随口提了一下周橙也,虽然他心里极其不想在江岁面前提起他。 “是的,还好还有他,不然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斯年没再出声,后来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路。 晚一点的时候,周橙也来叫江岁出发去晚宴。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周橙也就忍不住含笑赞美:“江江,你今天让我很惊艳,很荣幸今天能作你的男伴。” 江岁不知道回他些什么好,只是朝他微微弯唇一笑。 随后江岁跟着周橙也一起到达晚宴现场。 宴会上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很快江岁和周橙也就被人围上了,原因不光是她们两个是白天会议上只闻其声的翻译。 还有一点,就是周橙也外交部高官公子的身份。 关于这一点,江岁也很震惊。 周橙也其人,才气过人,也低调的过人,江岁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是很短了,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陪着周橙也送走了一波又一波过来和他打招呼的人,江岁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了。 她逮到了角落里一张空椅子,直接就坐了过去。 江岁皱着眉揉她有些酸痛的脚踝,周橙也也跟了过来。 “抱歉啊,江江,没想到突然在这里被人认出来,我的身份害你受累了。” 江岁勉强朝他挤出了个笑容,摇头。 “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连我都不知道,你平时也够低调的。” 周橙也无奈:“不是我低调,也不是我刻意瞒着你们,我只是觉得,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只是希望,未来大家都会是因为周橙也的身份想要结识我,而不是因为我是某某某的公子。” 此时的江岁赞同的点头,她觉得她都有些敬佩周橙也了,所以她就一点也不吝惜地赞美了周橙也。 “会的,你很优秀,会有那么一天的。” “江江,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江岁看见周橙也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她立刻低下了眸子,不敢再看他的眼。 “原来周公子在这儿啊,快来快来,这边都找您好一会儿了。” 周橙也无奈地朝江岁摊摊手:“江江,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去应付一下。” 江岁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累了,过会儿可能自己就回了。” 周橙也一愣,随即说:“尽量等我一会儿,我快点回。” 江岁没说话,只抬头看着他笑笑。 周橙也走后,江岁也没能获得多久的清静。 几个刚刚认识过的外企高管又突然发现了她,围到她身边用各种语言和她攀谈。 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 夸赞她长的漂亮,问她和周公子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男朋友,改天回申海可不可以请她吃饭。 江岁又开始觉得头疼了,这也不知道是这场晚宴上第几轮被问这些话题了,她真的不想再回答了。 她觉得这会儿要是有个骑着白马的骑士,过来把她抢走就好了。 就在江岁觉得自己恐怕脱身无望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操着一口纯净英音的低沉男声。 “抱歉各位先生!” 江岁侧头看去,逆着光朝自己走来的,竟是身着一身藏蓝色西装,发型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斯年。 他走到江岁身侧,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与她食指相扣,像面前的各位老外点头致意。 “抱歉,我女朋友有些累了,我可以暂时先带她离开吗?” ------------ 第31章 涌动 他说完也不等各位老外给出反应,拉着江岁径直离开。 此刻江岁的手指一直被斯年的大掌紧紧扣着,她震惊的一边走一边侧头抬眸去看他的脸。 他侧脸的轮廓刚毅中带着一丝温柔,完美的无可挑剔。 江岁的心彭彭乱跳的厉害,止不住的那种。 刚刚斯年用英语和那些老外说了什么? 他说我女朋友有些累了。 他居然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大可以说成我妹妹怎么样,可他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呢? 出了酒店大门,江岁才从这种震惊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开口声音软软诺诺地叫了斯年一声。 “哥……” 斯年这才停下脚步,侧过身看江岁。 见江岁的视线在两个人紧紧相扣的手上闪过,又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去,他才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手被斯年松开后,江岁的掌心顿时失去了那股温热感,她不禁慢慢将自己的两手背到身后,攥在一起,似乎这样才能弥补手掌上刚失去的温度。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眼睫,声音低低地问:“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斯年被江岁这句话问的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来接你,天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江岁虽猜不透他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宴会上,但她也知道他这个理由就是胡扯。 于是她眼神狡黠地故意逗他:“哦,是吗?可是还有周师哥啊,我可以跟他一起回呀。” 你那个周师哥才是最大的不安全! 斯年佯装微怒地瞪了江岁一眼:“那我都来了,你走不走?” 江岁抿唇强忍着笑意,故意不回答他。 斯年见江岁没什么反应,于是转身独自走下台阶。 “你不走,那我走了!” 江岁怔了一下。 她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清冷。 他被自己逗弄生气了? 江岁赶忙提起裙摆,跑下台阶去追他。 高跟鞋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哥!” 斯年在听到高跟鞋急促的响声时,已经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等着江岁了。 “嗯,等你,别跑!” 斯年温柔的嗓音顺着突起的一阵秋风吹拂进江岁心里,勾起一阵酥酥麻麻。 待江岁从台阶上慢慢的完全走下来,站到斯年面前的时候,他盯着她看了一瞬。 然后斯年解开自己的西装扣子,将西装脱下来,手臂一甩就把江岁圈在了他身前,西装外套也刚好落到了江岁肩上。 江岁在他臂弯里仰起头,去看斯年的脸。 “哥……”她声音低低地叫他。 “嗯。” 斯年低应,可江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们的身高差有一些些大。 “夜里凉,别感冒了。” 斯年收回自己的手臂,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江岁静静地看着他。 “外套给我了,那你呢,不冷吗?” “不冷。” 斯年慢慢的向酒店外踱步。 江南的秋天来的虽然比东北晚,但夜晚还是有些冻人的。 江岁在他身后看着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天蓝色衬衫,背影依然那么高大修长。 可看着怎么就那么落寞呢? 江岁眼眶有些温热。 发现江岁迟迟没有跟上来,斯年停下脚步回看她。 “怎么还不走?”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江岁突然抬头仰望夜空。 “哥,你看,好多星星啊!” 斯年顺着她的视线也抬头望去。 漆黑的夜空里挂着点点星光,也没有很多,但就觉得很耀眼,就如同他的岁岁一样。 他又将视线移到江岁脸上。 江南小镇的夜晚,她在看星空,而他在看她。 “走吧。” 突然斯年开口催促江岁离开。 他不敢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不知不觉地将深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两人肩并肩慢慢走出酒店院子的时候,江岁才发现斯年没有开车过来。 她看了眼自己有些刺痛的脚后跟,停下来有些为难地问斯年。 “我们要走回去吗?” “不然呢?”斯年也停下来看着她反问。 “可是我脚痛,走不动……” 江岁扁嘴,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斯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歪头笑了。 他说:“喂,江岁,你多大了?你十八了,不是八岁,还撒娇!”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笑容突然僵住。 可江岁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听到他的话,笑的咯咯的。 “可我也没有跟别人撒娇呀!” 是的,斯年不是别人,是她可爱的哥哥呀。 她觉得这样和他撒娇,是理所应当的。 斯年低头看了眼江岁的脚。 她今天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 从不穿高跟鞋的人,第一次穿,而且还是双新鞋。 她一定是忍了很久的脚痛吧。 斯年忽然上前一步,站到江岁面前,用背对着她,缓缓弯下膝盖。 “来,上来!背你!” 江岁一愣。 她的撒娇得逞,可她又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可回去的路有好远呢,你确定?” 斯年却微微弯头,朝她坚定地说:“上来!” 既然他坚持,江岁也就不再矫情。 她慢慢爬上斯年宽厚的背,两只玉藕似的手臂顺势就圈上了斯年的脖颈。 斯年直起身,背着江岁慢慢朝前走着。 “小傻瓜,前面有人力车!” 江岁在他身后,看不见斯年此时的表情,但她听出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江岁怒拍他的肩膀,娇嗔地说:“你才傻瓜!又嘲笑我!” 手指在碰到斯年宽阔的肩膀的时候,江岁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貌似也有过这样的情景。 放学她偷懒不想走路,他也是这样背着她。 他胸前还并排挂着他们俩的书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跟他倾诉她在学校里被调皮的小男生骗走零食的事,他也是这样笑着说她是小傻瓜。 江岁又将手臂重新环在斯年脖颈间,声音低低软软地问斯年。 “哥,我重吗?” “不重!”他不加思索,随口就答。 她有些喜悦。 可就在江岁心里美滋滋的时候,他又突然说:“但比从前,重了可不止一倍。” 哼! 八岁和十八,那能一样吗? 江岁不理他,把头靠在他背上。 她想,他大概也想起了小时候吧。 同里古镇的夜晚不似其他古镇那样热闹,却有一种让人特别想要追寻的静谧。 斯年并没有如他最初说的那样,带江岁去坐人力车。 她也不知道被斯年背着走出了多远。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到了湖边。 寂静的夜晚,缓缓流淌的湖水闪着晶莹的光。 河道旁的古樟树,枝叶高大又繁密。 如果不是被如昼的灯火点亮,两侧的风雨长廊恐怕早就和这静谧的夜色融合在一起了。 “哥,这里的夜晚很美是不是?可惜东北就没有这样的景色。” 江岁脸靠在斯年背上,忽然有些惋惜地开口。 斯年突然停下来,把江岁放在河道边的石栏上坐着。 他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在她面前蹲下身,声音也低低沉沉的。 “江南有江南的美,东北有东北的好,不能这样比的。” 斯年猝不及防地伸手脱下江岁脚上的细高跟鞋。 江岁细嫩白皙的小脚自然反应地向后缩了一下。 “别动,我看一下。” 斯年抬头看她,声音依旧低沉好听。 江岁木讷地点头后,斯年又将目光垂了下去。 然后江岁就看到,斯年好看的剑眉忽然皱了起来。 “破皮了……” “哦,我就觉得好疼。” 斯年又检查了江岁的另一只脚丫,同样的破了皮,有丝丝血痕印了出来。 “这鞋不能穿了。” 斯年的眉头皱的很深,把江岁脱下的一双高跟鞋整齐地摆放在石栏上。 他也在江岁身边坐下。 江岁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于是她不再出声,只低着头。 偶尔听见水面上有摇橹船经过时,她才会抬起头去看一眼。 “要去坐吗?” 斯年见江岁不时的朝过往的摇橹船上看,又恰好有乘客在不远处的码头下了船,于是开口问江岁。 江岁笑着点头,却又看着自己白皙的脚丫发了愁。 于是斯年拿起江岁的高跟鞋,再一次将她背起,两个人一同去乘摇橹船。 船轻轻地在水面划动,河道两岸的夜色也在慢慢倒退,美不胜收。 两人都静静的欣赏着岸边的美景,一时无言。 直到摇橹船到了三座呈品字形的古桥下,连摇船的大爷都开始兴奋起来。 摇橹船在夜色中穿行,摇橹的老人哼起了小调。 江岁听懂了老人口中小调的含义,大致是一些关于走三桥习俗的。 “小巴戏,走三桥,读书聪明,成绩年年好;小姑娘走三桥,天生丽质,越长越苗条;小伙子走三桥,平步青云,前程无限好;新郎新娘走三桥,心心相印,白首同偕老。” 末了老人告诉江岁他们俩,这三座桥始建于明朝,在同里人心中象征着吉祥和幸福。 “二位如果结婚,可一定要再来我们这里,两人一起走过这三座桥,就会白头偕老。” 摇橹大爷说到兴奋处,就忍不住为两人定下了再次来同里的时间。 江岁有些尴尬,正想解释,斯年却对老人家说:“好,谢谢。我们一定会再来,走一次三桥。” 江岁脸颊又开始发热了,她不敢去看斯年,也不敢去问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只好假装把视线落在了岸边的景色上。 江岁不愿想以后要和谁去走三桥祈求白头偕老,但她想明天就去和斯年走一次三桥。 不为别的,只想祈求他平步青云,前程无限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在另一处码头上了岸,依旧是斯年背着江岁。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自从他应了老汉那句再来一次走三桥的约后,他就一直这样沉默着。 “哥……” 江岁在斯年背上突然低唤了一声。 “嗯。” “回去之前,如果还有时间,我们明天就去走一次三桥吧。” 听见江岁的话,斯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能感觉得到。 “好,那就明天去。” 斯年一直把江岁背到客栈房间楼下,江岁阻止了他继续把她背上楼的打算。 他今天背了她一路,也够累了。 只是她在穿鞋的时候,重心有些不稳,栽倒的瞬间直接就靠进了斯年怀里。 他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腰。 她在他怀里抬眸,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两个人视线相交,眸中似乎都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动。 ------------ 第32章 祈愿 江岁慌乱地起身。 “那个,哥,晚安!” 她只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跑上楼。 斯年愣了一下,转而看着楼梯的方向,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 他的岁岁,在和他对视那一刻,好像害羞了。 他不知道这该欢喜还是该担忧,但心里就是有一股雀跃,压也压不住。 斯年朝二楼漆黑的某个窗口望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江岁一口气跑上楼,进了房间,关上门就靠在门板上,连灯也顾不得开。 她的心现在狂跳的厉害,不知是因为跑上来时运动太过激烈,还是因为斯年与自己对视的眼神。 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一个意外的对视,她的心慌什么? 想不出答案,江岁靠在门上,努力地平复自己发了疯般的心跳。 没一会儿,有隔壁的关门声传过来。 江岁愣了一下,猜测可能是隔壁周橙也回来了。 想起晚上她突然就跟着斯年离开宴会现场,也没来的及跟他打招呼,就想过去跟他道个歉。 无奈她按了许久的门铃,也没人应答。 “周师哥,你在吗?” 连江岁在门外叫了他一声,里面也不见回应。 可能是他在宴会上喝多了吧。 江岁也没太在意,转身回房洗澡。 等她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门铃响了。 以为是周橙也,她快速跑去开门。 结果门一开,是个外卖小哥正提着个纸袋,站在门外。 “您好,斯先生订的美团买药,麻烦您签收下。” 江岁愣了一下,接过签收。 回房后她拆开纸袋,发现是碘伏、药膏还有创可贴。 这么晚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的脚伤,只是破了那么一点点皮而已。 江岁那种狂乱的心跳感觉又开始了。 她捂着胸口,拿起手机给肖文发了条微信。 山夕:文文,你说一个人如果和另一个人对视,或者是想到他,心脏就会狂跳不止,这是怎么回事? 这条信息发出没过三秒,肖文的视频电话就开始狂轰乱炸了。 江岁叹息一声,接听。 “快给姐说说,你和谁对视心脏狂跳不止了?是不是咱院的那个周大才子?” 肖文在电话那边情绪明显兴奋了起来。 江岁愣了一下。 哎,肖文她怎么一下就能联想到周橙也那去了。 “没有谁,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答就算了。” 江岁作势就要挂了视频电话。 “哎,别呀,我又没说不答!不就是先好奇一下嘛。” 肖文靠坐在她宿舍的床头上,似是沉思了一番,然后又表情严肃认真地开口。 “岁岁,按照你这种说法,这个人可能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男女关系的那种喜欢。” 喜欢? 江岁从没敢想过,这个词会用在她和斯年身上。 从小到大,她对斯年有钦佩,有仰慕,有亲人间的关爱,唯独没想过喜欢。 她把他当哥哥,怎么会是喜欢呢? “喂,岁岁?你今天有点不对头啊,在想什么?” 见江岁傻愣愣地盯着手机看,却不说话,肖文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没,没什么。” 江岁这才反应过来,手机还和肖文连着线。 “对了,岁岁,告诉你个消息。” 还好肖文也没再追问,很快就换了话题。 江岁也就顺势收起自己的慌乱。 “什么消息?” “我们宿舍的那个大四学姐,明天可能要回来写毕业论文了。” “哦!” 江岁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满脑子都是斯年。 肖文见她情绪一直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以为是她做了一天的翻译累了,也就没再和她多聊什么,只是让她早点休息,说明天回去再聊,就挂了视频。 之后江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累,但大脑又很清醒。 她脑中不断地回想肖文的那句“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起初听见这句话,她还能劝服自己说,这不可能。 她对斯年,就算有喜欢,那也应该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绝不可能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可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斯年的脸就不停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想她是疯了,怎么会有恋哥这种怪癖? 翌日天明十分江岁才有了些困意,迷糊了一会儿。 可好像也没睡多久呢,房间门铃就响了。 江岁睡眼朦胧地起身去开门,发现是斯年站在门口的时候,江岁惊得“啪”的一声又迅速将门合上。 她摇了摇自己还有些混沌的脑袋,想确定一下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江岁夜里想了一晚上,连清晨里那短暂的梦境中,都是斯年。 她走到洗漱台前,看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 是现实,不是梦。 斯年此刻就在门外,江岁无奈整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又重新去开门。 “哥……” “干嘛呢?” 江岁在对上斯年视线的一刹那,又迅速低下了自己的眸子。 可斯年却捕捉到了这一刹那间,她眼下的乌黑。 “没睡好?” 一大清早,斯年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好听。 可江岁此刻听了,就忍不住心尖一颤。 她摇摇头,顿住,又点点头。 “那三桥还去吗?还是你再睡会儿?” “啊,去!你等我下。” 江岁关上门回房换衣服。 斯年这么早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管自己对斯年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江岁都希望他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所以去走一次三桥,为他祈福,是江岁离开古镇前一定要去做的事。 来之前她就有想过,得空要在古镇上逛逛,所以特意带了一身运动装。 没成想除了昨晚在斯年背上简单欣赏了一下同里夜景,还没得着机会出去好好逛逛,今天就要回去了。 因此她趁早上这会儿去走三桥的机会,穿上她特意准备的运动装和运动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清爽,江岁满意地出门。 等在门外的斯年,见江岁这样一身运动,忍不住笑了。 “今天这身明显更适合你,脚还疼吗?” 斯年说着,目光便也移到了江岁的脚上。 江岁有些不自然的朝前挪了两步,淡淡回:“这会儿好多了,已经不疼了,谢谢哥的药。” 昨夜里趁着睡不着,江岁就把斯年买的药膏用上了,还贴了创可贴,确实是好多了。 可斯年却发现了江岁话里的生分感。 就过了一晚上,这丫头又开始了跟他这种恰如其分的客气。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无言。 只在快到三桥的时候,江岁才指着太平桥对斯年说:“我们先走这座桥,昨晚老大爷说要按顺序走才吉利。” “嗯。” 斯年跟在江岁身后上了太平桥。 早上这里的游客还不太多,只见小丫头站在桥上双眼紧闭,轻合双手,模样十分虔诚。 斯年唇角微勾,也学着她的样子,走过三桥,虔诚祈愿。 三愿合一,惟愿岁岁永平安。 江岁最后一次睁开眼,就看见斯年也刚刚放下双手,就问他:“哥祈了个什么愿?” “你猜?” 江岁“切”了声,说:“不说拉到,我也不告诉你。” 其实她刚刚走过了三座桥,许了三个不同的愿望,都是关于斯年的。 走过太平桥,愿他一年四季身体健康; 走过吉利桥,愿他前程无限好; 走过长庆桥,愿他青春常驻永不老。 她想祈愿他的哥哥一切都好,永远平安喜乐,还有很多很多,可她不能太贪心。 就留到下一次,慢慢来。 “你昨日跟老人家学了这么多,难道不记得老人说,愿望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斯年看着江岁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终究是不太忍心,只好开口解释。 闻言江岁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好吧,那就都别说。” 江岁和斯年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吃了碗苏式面条当早饭,然后一起回了客栈。 江岁怕周橙也等太久,因为他们早就约好了,今日上午一同返回申海。 可一进客栈,前台小姐姐就告知江岁,说和她同来的周先生已经退房先走了。 先走了? 江岁傻眼,周橙也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丢下她,自己回去了呢? 江岁拿出手机,准备问问周橙也原因,是不是他有什么急事等不急,才没等她的。 斯年却突然拿过她的手机,拦住她。 他清咳了一声说:“那个,早上我去找你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你那个师哥了,然后……” “然后什么?”江岁不解的追问斯年。 斯年看了江岁一眼,见她没什么不悦的表情,就又继续把话说完。 “然后我跟他说,你因为晕车就不跟他一起回去了,我们俩一起坐高铁回申海。” “所以他才一个人先回去的?” 江岁有些惊讶,可即使是这样,依照周橙也的性格,也应该是和她打过招呼再走才对。 可他就是一声不响的自己退房走了。 江岁想不通。 不过很快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能逃过再一次晕车的可能性,转而和斯年一同坐高铁回去也不错。 他们好像还没有一起乘坐过某种交通工具出过远门呢。 “嘿,文九,你这人是越来越不地道了,昨晚丢下我,今早又丢……” 听见吴纯昊越来越近的声音从斯年身后传来,江岁歪了下头,避过面前高大的斯年去看他。 “嗨,耗子哥!”江岁笑着和吴纯昊打招呼。 结果吴纯昊却突然“卧槽”了一声,一脸的哭笑不得。 ------------ 第33章 A神 “九啊九,我说你怎么老不声不响地跑出去,合着都去找岁岁妹子了。” 斯年侧眸,神色平淡:“不然呢,和你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儿?” 吴纯皓被噎住。 江岁在一旁偷笑。 “一会儿你自己开车回申海去,行李箱给我送回店里,我带江岁乘高铁回去。” 斯年的语气依旧平淡,可吴纯皓却反应强烈。 “卧槽,你也太狗了,刚说完你,你接着又丢我!” 江岁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咯咯笑出声。 吴纯皓用有些哀怨的眼神看着江岁,说:“妹子,你看到没?在你面前我已经失宠了!” 江岁听后依旧笑。 斯年却推了吴纯皓一把,有些哭笑不得:“得了,你少在这儿恶心我了!” 吴纯皓也被自己逗笑了:“哈哈,但文九你敢说,你昨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跑出去,不是去了晚宴找岁岁妹子去了?” 花枝招展? 江岁下意识的去看了眼斯年,今天的他和平时风格一样,一身休闲。 可昨晚的斯年似乎是有特意整理过自己。 想到吴纯皓的话,江岁忍不住又笑了。 见斯年没反驳,吴纯皓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数落着斯年的不地道。 江岁抬眼去看斯年,斯年也正在看她,视线相交,两人无声地笑了。 吴纯皓跟她胡乱地抱怨了斯年一通后,还是开车将二人送到高铁站,然后一个人开车回申海了。 高铁上江岁因为一晚上没怎么睡觉,这会儿困得紧了,头靠在座椅背上不时的左摇右摆。 斯年看她这样睡实在难受,就将江岁一直轻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 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斯年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他也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午后下了高铁,斯年还是如往常一样,打车把江岁送到学校门口就走了,连车也没下,一刻也没多停留。 江岁看着远去的出租车,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回到申海的斯年又和之前一样了呢? 明明在同里的时候,他的关心爱护和陪伴都不是假的,连他看她的眼神,她都觉得不一般。 那时江岁觉得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仿佛不存在那分隔南北的十年。 可这会儿回到申海,江岁又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江岁一个人托着行李箱回到610宿舍的时候,宿舍的门正半开着。 她以为是肖文正在宿舍里,于是推着行李进门,没看到人就开始唤人。 “文文,我回来了!” 江岁没等来肖文热烈的欢迎拥抱,却见一披散着长卷发的美女正站在一旁整理行李。 江岁愣住。 发现江岁进来后,对方先跟她答打了招呼。 “你好,学妹!” 听见一声学妹,江岁忽然想起,昨晚肖文在视频电话里提起的,宿舍里那个大四学姐今日要回来。 “你好,学姐,我是江岁。”江岁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我叫黎瑷,你和肖文一起叫我瑷姐就好。” 黎瑷和她说话的时候,笑的眉眼弯弯,这让江岁很自然的觉得亲切。 “好的,瑷姐。” “晚上我请你和肖文吃饭,别拒绝哦!” 既然学姐都这么说了,江岁也就没在推辞了,爽快答应。 “好。” 晚上等肖文回来后,三个人就一起出发去校外的餐厅吃饭。 黎瑷在询问了江岁和肖文各自的口味后,就定下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中餐馆。 这个中餐馆江岁和肖文没来过,一进来就看到吃饭的人员爆满。 门口还有一排坐在塑料凳子上排号等位的。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都怪我没早点想起来预约。但要论起中餐,学校门口首数他家最好吃了。” 黎瑷一边抱怨要等的时间太长,一边和江岁她们两个夸赞这家餐厅的菜有多好吃。 江岁和肖文被她说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于是三人一致决定:“等!” 就在三人排队等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的时候,江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嗨,这么巧!” 江岁回头,见是一身黑色运动衣的谢行舟。 她也朝她笑笑:“是啊,好巧!你也来这吃饭啊?” “嗯,和朋友约好的。” 除了上次在斯年那,谢行舟这次是第一次在学校附近见到江岁表现出正经的一面。 “还没拿到号?” 谢行舟见江岁几个人正站在排尾,连个塑料凳子都没得到,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江岁抿唇朝他点头:“嗯,这家店人太多了。” 谢行舟沉吟了一会儿,只跟江岁说了一句“等着”,就背着包朝餐厅里面走了。 江岁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哎,岁岁,谢行舟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认识老板?能给我们提前拿到号吗?” 肖文一脸惊喜地凑到江岁身边问她。 江岁茫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没一会儿,谢行舟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了几个高个子男生。 他走到江岁面前,将一张小纸票递给她。 江岁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东二包。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这家餐厅的就餐小票,拿到这个,就等于有了位置就餐了。 她抬头有些惊讶地看谢行舟,又看了眼他身后正准备出门的几个朋友。 他这是把他朋友的就餐票让给她们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岁连忙拒绝。 “这是你们的就餐票吧,我不能要,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谢行舟却执意把就餐票拍在了江岁手上。 “就当是我给你道歉的,菜他们刚刚点过了,还没上,都是一些店里的招牌菜,你们应该也会喜欢,钱我也付过了,你们安心吃饭吧。” 谢行舟说完这番话,也跟着朋友走出了餐厅。 平时看着谢行舟这人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经起来却是另有一番魅力,怪不得被学校里的女生们引为男神。 “太好了,不用等位了,还有人请客,瑷姐你省钱了哦!” 肖文一把抽出江岁手上的就餐票,就往餐厅里面走。 进到东二包后,江岁和肖文分别在黎瑷左右两侧坐下。 这是一个中包,现在给她们三个人坐,还是有些空旷。 不多时,谢行舟朋友点的菜就陆续端上来了。 黎瑷端起饮料杯子有些歉意地看着江岁:“岁岁,本来是我要请客的,现在只能借你的花,献你这尊佛了!”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瑷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也没想到……” “就是就是,管谁请客呢,我们一起吃了大餐就好。” 三人笑着碰了一杯。 然后黎瑷就开始好奇谢行舟的身份了。 “诶,岁岁,刚刚那个男生这么够意思,是你前男友?” 黎瑷这一问,差点让江岁把刚刚喝下去的饮料都喷出来。 黎瑷忙侧过身帮江岁顺背,然后还一脸不解地看肖文。 肖文“噗呲”一声笑了。 “瑷姐,你眼光独到啊!这是岁岁传说中的绯闻前男友!计算机系大二的国民男神!可是给学校拿过不少国际大奖的,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黎瑷听完,惊讶道:“这么厉害!是我孤陋寡闻了,之前在学校我居然也不知道这号人物。” “可不是吗?计算机系大神和我们外院会八国语言的新晋女神是不是很登对?” 抛出这个问题时,肖文还特意瞟了一眼被一口饮料呛得还穿不上来气的江岁。 黎瑷一边继续给江岁顺背,一边赞同地点头。 “听起来是很登对啊!” 肖文却轻哼了一声,道:“可我们岁岁看不上这个计算机系男神!” 本来江岁已经快缓过来了,但在听到肖文的话后,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她两天不在学校,就成了外院的新晋女神了? 黎瑷又紧忙着给江岁拍背,但也没忘了和肖文继续八卦。 “你是说,咱院现在疯传的会八国语言,被吴女士看中的女神,是咱们岁岁?” 肖文吃着菜猛点头。 这下黎瑷又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江岁了。 江岁被她盯着看的有些不自在。 “那个,瑷姐,文文她好像弄错了……” 江岁解释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肖文打断了。 “停,我没弄错哈,就是你!这两天论坛上都讨论疯了。” 又是论坛! 江岁扶额。 不过还好黎瑷没有扒着她问个没完,她好像突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瑷姐,你想什么呢?” 肖文适时出声提醒。 黎瑷回过神来,朝他们两个笑了笑。 “岁岁和刚才那个计算机男神,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肖文好奇追问。 黎瑷单手撑着腮,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严肃。 “三年前,学校里有个风云人物,也是计算机系的大神,那会儿学校里都称他为A神。” “计算机系的大神,和岁岁又有什么关系?”肖文不解。 黎瑷笑了一下。 “那是因为,他不仅计算机编程很溜,很大拿,还精通九种语言,经常会来外院旁听,我有幸见过一次本人,身材相貌也是独一无二的,简直比岁岁和刚刚那位大神的结合体还厉害!” 江岁此刻也正聚精会神地听黎瑷讲这位风云人物。 她总感觉这个人很熟悉,却又不敢确定。 “咱学校曾经还有这号人物?”肖文有些震惊,“那他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一定也是个人物吧?” 黎瑷看了正全神贯注等着她讲下文的两人,扁嘴摇了摇头。 “不知道……三年前秋季开学,他就再没来过学校了,以后学校里也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再没来过学校是什么意思?退学了吗?”江岁有些激动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黎瑷诧异地看向江岁。 江岁愣住。 她只是突然先入为主的代入了她猜想的人,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话也就不加思索的问了出来。 好在黎瑷也并没有等江岁的回答,她回忆起当时学校里的传闻,跟江岁她们两人继续讲述。 ------------ 第34章 女人 “当时学校里都传说,他为了爱情,追随女友出国了。” 为了爱情出国了? 江岁听到这里,怎么也不能再把这个风云人物A神,和斯年联系起来。 因为斯年现在就在国内,在申海,而且据江岁这两个月来的观察,他身边也没有女人。 这就让江岁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了。 可时间点又刚刚好对得上,她又不得不认为,这人就是斯年。 “当时的A神在学校里无人不知,长得帅又有才华,追他的人自然也是前仆后继,但一直没听说有谁入了他的眼。这之前追他的人中,就有我们院的薛丹学姐,但也没见过他们什么时候真正在一起的。” 黎瑷似乎是说的有些口渴了,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继续。 “那年秋季开学就听说,薛丹学姐拿到国外大学的offer,出国读硕了,然后就有传闻说,A神早和薛丹在一起了,也追着学姐出国了。” “那这么说,这两人现在还在国外了?”肖文反应过来追问。 黎瑷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江岁听完后,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A神就是斯年的话,如晋哥所说,斯年中间离开了两年,就是追求爱情去了? 想到这里,江岁的心就有些隐隐的疼。 斯年背弃了和她的约定,放弃了梦想,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多么可笑! 这让江岁做梦也想不到。 想起在同里他对她的那些好,又算些什么? 她还在迷茫于自己对斯年的感情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可他心里却早已有了深爱的女人。 刚刚瑷姐说这个女人名叫薛丹。 那么薛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有才华?还是美貌过人?才能博得斯年的青睐,不惜为了她放弃了一切。 江岁有些难过。 之前谢行舟的朋友点了一些啤酒,就放在江岁的另一侧。 她顺手抄过一瓶,启开直接对着瓶子灌了一大口。 看的一旁的肖文和黎瑷都目瞪口呆。 明明刚刚她还好好的呢。 明明她刚刚还饶有兴致地听学姐讲了A神的故事呢。 肖文不能理解,怎么突然就来了坏情绪,一人灌起了酒。 就在肖文和黎瑷诧异的时候,江岁却苦笑着开口。 “瑷姐,那个薛学姐,薛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岁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可莫名就给人一种难过感。 黎瑷愣了一下,回:“哦,她学业一般,但长得还算漂亮,为人也还行,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 学业一般…… 那看来斯年是看上了她的美貌了。 呵呵,江岁笑了。 她没想到她亲爱的哥哥,也是这么肤浅的人。 那个叫薛丹的女人,就比她江岁长得漂亮吗? 江岁心里有些苦闷,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肖文和黎瑷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上前去劝。 可看见江岁一声不吭的一瓶啤酒已经下了肚,还是有些担心。 难道这丫头是因为别人的爱情故事受刺激了,不可能啊。 肖文试图去拿江岁手中新开的另一瓶啤酒,却被江岁情绪激烈的拒绝了。 江岁没怎么正经喝过酒,两瓶啤酒下肚,她的意识就已经开始混乱了。 “哥,哥……” “哥你怎么这样啊?” “哥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江岁此刻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始胡言乱语了。 肖文见江岁口中一直念叨着她哥,只好给斯年去了电话。 等斯年和吴纯皓风风火火地赶来的时候,江岁正趴在中包卫生间里的洗手池上狂吐。 “哟,岁岁妹子,什么事不顺心喝成这样啊?上午咱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吴纯皓还是一贯的语气,站在卫生间门口,看斯年铁青着脸给江岁拍背。 他又对着斯年问:“你下午惹到她了?” 斯年一顶鸭舌帽压的很低,鼻子以上基本看不到,薄唇却抿的很紧。 他扭头瞪了吴纯皓一眼,可惜那人没看到。 黎瑷在看见斯年进来后,就一直在暗暗打量着他。 江岁吐了一阵后,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前一秒她还能分清来人。 “哥……耗子哥……” 下一秒她就柔弱无骨的向下倾倒。 斯年手快一把将她托住。 “送医院吧!耗子,你去开车。” “哦,好!” 吴纯皓走后,斯年一把将江岁扛在肩头,出了卫生间,对一直等在一旁的肖文和黎瑷点头致意。 肩上的江岁可能是因为被斯年这样扛着有些不舒服,突然哼哼了两声。 斯年轻叹了一声,又将她重新放下,再打横抱起。 “谢谢!” 斯年朝肖文留下这两个字,就快速出了门。 黎瑷望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包间门口,有些疑惑地问肖文。 “哎,文文,这位和岁岁是什么关系?” 肖文随口答:“她哥。” “亲哥吗?”黎瑷再一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对岁岁特别爱护就是了。” 黎瑷点着头,陷入深思。 她可能知道了岁岁为什么突然情绪不对,喝了那么多酒了。 —— 申海中心医院急诊观察病房里。 躺在病床上的江岁脸色煞白正安静地睡着,手背上挂着水。 斯年和吴纯皓一左一右地守在病床边。 吴纯皓正歪靠在床头柜上打着盹,斯年却是一脸担忧的一直看着睡着的江岁。 这丫头怎么就突然喝开了酒了呢? 下午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心情还不错呢。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刚到急诊的时候,江岁又吐了几次,这才刚刚睡着一会儿。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输液瓶里的液体也越来越少,又该换药了。 斯年走到吴纯皓身边,拍拍他。 “你照看一下,我去叫护士换药,顺便看看这会儿外面还能不能买到小米粥。” 吴纯皓迷蒙着睡眼点头。 斯年走后没一会儿,就有护士进来换了一瓶液体出去了。 此时吴纯皓已没那么深的睡意了,但他还是眯着眼。 “耗子哥,你睡了吗?” 有微弱的声音突然传进他耳里。 吴纯皓突然睁开眼,见江岁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神色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岁岁妹子,你醒了?” 吴纯皓忽然坐直了身体问江岁。 然后想到江岁醒了应该会找斯年,于是他又告诉她:“文九出去给你买粥了。” “嗯,”江岁的眼睛依旧盯着天花板看,她声音柔柔地说:“我不找他,我就找你。” 其实江岁只迷糊了一会儿,她在斯年叫醒吴纯皓的那会儿已经醒了。 到医院吐了几次,又已经挂了两瓶水了,此刻她的头脑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 吴纯皓听见江岁这话就有些好奇了,他笑嘻嘻道:“妹子一睡醒就找我?什么事你说!哥肯定给你办。” “耗子哥,我不找你办什么事儿,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得如实答我。” 江岁的语气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严肃。 闻言吴纯皓也收了笑,一本正经道:“妹子你问!” 江岁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酝酿了一下问题,又重新开口。 “耗子哥,我哥他有女人吗?” 江岁的问题刚一出口,联系到黎瑷讲述的传闻和斯年的现实情况,她又补充道:“或者说,他曾经有过深爱的女人吗?” 吴纯皓被江岁的问题惊到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一直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江岁,忽然转过头看吴纯皓。 “耗子哥,你半天不说话,就是他有,是不是?” “不,妹子,他没有,没有过女人。” 吴纯皓深怕自己的一时迟疑,给兄弟的感情之路又加上一层阻碍,连忙开口解释。 “没有?那你为什么迟疑?” 江岁不太相信他的话。 该死!他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吴纯皓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他曾经已经因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害了兄弟一次了。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他添绊子了,不仅不能,还得给他推一把。 “咳咳,岁岁妹子!” 吴纯皓清了清嗓子,看着江岁神情极为认真地说:“我发誓,自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真的没有对哪个女的倾眼过,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但他心里有没有人,我不太确定,可能哪天你自己能找到答案。” “我?”江岁有些不解。 “他上学那会儿,经常在书上写字,如果你能找到他以前的书,可能就会有发现。” 斯年上学时候的书吗?可这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能留着吗? 江岁没在=再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吴纯皓闭上眼。 “妹子,妹子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吴纯皓见江岁一直再没动静,小声试探着叫她。 江岁听见了,但也没应他。 她现在脑子有点乱,她需要些时间理清楚思绪。 吴纯皓说斯年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女人,但心里有没有,他不太清楚。 黎瑷说A神追随薛丹出国了。 如果说斯年心里确实有个人,那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薛丹? 斯年退学后消失的两年,是不是也和这个叫薛丹的女人有关? 关于斯年退学的问题,自从上次她被吴纯皓警告过后,她就没打算再问他,因为她知道,她就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她。 假设都是前面她猜测的那样,那斯年怎么又会一个人回了国。 薛丹呢? 梳理到这里,江岁的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但这猜测又叫她感到特别心痛难过,为斯年。 她那样好的哥哥,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赔上前途一无所有,却又惨遭抛弃。 如果真是这样,那斯年当年回来的时候又该有多心伤! 难怪现在的斯年看上去总是淡淡的。 不知不觉间,江岁的眼角有颗泪珠滑落。 听见开门的声音,江岁急忙用中指将泪痕抹掉,闭紧双眼。 斯年将手上的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眼江岁,又小声问吴纯皓:“一直没醒吗?” 吴纯皓朝他摇摇头,看看江岁欲言又止。 斯年见状也扬起下巴示意他出去说。 听见病房门再次关上的声音,江岁重新睁开眼。 她不知道斯年他们两人一起出去干嘛,也不知道刚刚她和吴纯皓的谈话,他会不会告诉斯年? ------------ 第35章 反常 如果他告诉他了,那正好,她也想亲口问问斯年。 没多久,门又一次被人打开。 江岁又闭上眼装睡。 她听见有脚步声绕过床尾,慢慢地朝自己身侧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下来。 “江岁,如果你没睡着,我们谈谈吧。” 是斯年的声音。 闻言,江岁的睫毛动了动。 知道装睡已经被识破,她也就睁开了眼睛。 突然对上斯年审视的目光,她就像个犯错的小孩,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耗子哥呢?回去了吗?” 斯年没回答她,依旧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盯着她看。 江岁也抿唇不再言语。 许久,斯年忽然像泄气了一般轻叹一声。 “岁岁,”他用低沉又无奈的嗓音轻唤了她一声,“我没有过任何女人,你不要乱想。” 江岁闻言抬眸去看他。 见斯年神色坚定,目光无一丝闪躲。 并不像是在骗她。 可薛丹又是谁? 江岁好想亲口问问斯年,可她终究是没问。 如果此人确实只是个传说,那她问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如果薛丹就是斯年心上的疤,那她问了,只会让那疤痕变得血淋淋,伤痛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斯年。 于是她没再追问。 可是……等等! 斯年刚刚的话,是在特意跟她解释吗? 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个问题? 他没必要向他的妹妹专门解释,他有没有过女人的事啊。 江岁脸颊慢慢地开始有些发热。 “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个!” 江岁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斯年看着江岁这个幼稚的举动,无奈地摇头,拉下她的被子。 “不是你问耗子,我有没有女人的吗?”他顿了一下,“我想,我有必要亲口回答你一下。” 吴纯皓还是把他们的谈话告诉了他。 江岁此刻羞愧的只想隐身算了,可她没这个能力。 她用双手捂住脸,不去看斯年玩味的眼神。 可斯年还不肯就这样放过她,他又忽然凑近她的脸声音低低地问她:“我的答案你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你还可以……” “哎呀,你别说了!” 江岁有些急切地打断了斯年的话。 从刚刚斯年凑近她开始,她的心就慌乱的不行。 斯年看见江岁一副羞窘的样子,就痞笑着又坐回了椅子上。 “好,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那么接下来,江岁,你跟我说一下,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 江岁放下捂着脸的手,不解地看向斯年。 斯年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嘴角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呵,又不记得了?” 江岁皱眉想,她该记得些什么吗? 斯年叹息一声,不得不再次提醒她:“上次从酒吧送你回来,我跟你说,如果你哪天也喝的烂醉如泥,我就……” “你就打断我的腿!我想起来了,你不用再提醒我了!” 江岁闭上眼无奈地接过斯年的话,把它说完。 这个肖文,她不就是喝了两瓶酒嘛,怎么又偷偷通知斯年。 江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观察斯年的表情。 看见江岁这个样子,斯年有些想笑,但又不得不板着脸,等着她主动承认错误。 见斯年脸色不怎么好,江岁只好认怂。 她伸手拉住斯年的衣角轻轻摇晃,声音也娇娇软软。 “哥,我错了。”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观察斯年脸上的变化,试探着问:“我都承认错误了,你就不要惦记着打断我的腿了吧?你应该也会不忍心那样做的。” “不会!” 江岁立马兴奋地睁大了眼,目光狡黠地看向斯年。 “是吧,我这么可爱,哥怎么忍心打我呢?” “我说,不会不忍心!” 斯年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江岁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声音软糯地叫斯年:“哥……” “这会儿知道叫哥了?叫哥,撒娇也没用!” 看着斯年油盐不进,非要收拾她不可的模样,江岁叹息一声,闭上眼。 “来吧!正好在医院,断了还可以马上接上,也不至于下辈子当个瘸子。” 江岁的脸上现在就差写上“视死如归”四个字了,斯年看着她,都忍不住笑了。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腿,说:“别皮了,快起来把粥喝了,我去叫护士拔针,然后送你回学校。” 斯年出去后,江岁不禁对着门口的方向努努鼻子。 看吧,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吧! 她才不信斯年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呢。 —— 回到学校后,江岁的脸色还是有些白。 正准备去上课的肖文马上凑上来关心她,“岁岁,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还是这么不好啊?” 江岁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她的头还是有些沉,所以一早的精读课她拜托肖文帮她请假了。 肖文去上课后,正好黎瑷从食堂买了早饭回来,见到江岁回来也是一番询问关心。 江岁一样跟她表示自己没事,但看起来还是情绪不高。 黎瑷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江岁看出来了。 “瑷姐,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黎瑷咬唇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 “昨晚接你去医院的那个男人,是叫斯年吗?” “你怎么知道?” 江岁惊讶。 除了谢行舟以外,她从来没有和学校里的人提过斯年的名字,就连肖文也还不知道。 黎瑷抿了下唇道:“昨天他的鸭舌帽压的很低,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他就是A神。” 黎瑷又观察了下江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昨天讲A神的时候,你就猜到了?所以你才……” “嗯。” 江岁轻点了下头,这次她答的很快。 “那他和薛丹学姐……” 江岁摇头:“不清楚,没见过。他从不跟我讲他的事,也可能早就分手了吧。” 江岁的情绪看起来越来越低落。 在斯年面前她刻意回避去想的问题,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黎瑷有些唏嘘,但还是鼓励江岁道:“虽然传说没变成现实,让人有些惋惜。但我们的新晋女神,和曾经的A神也很搭,岁岁我支持你,嗑你们的CP哦!” 江岁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是我哥呀!” 黎瑷了然一笑,手搭在江岁书桌上看着她问:“你们是亲兄妹吗?有血缘关系吗?” 江岁摇头。 黎瑷笑着继续:“都没有,你姓江,他姓斯,你叫他哥又怎么了?我妈还一直管我爸叫哥呢!这叫青梅竹马的情趣。” 江岁愣住。 她一直以为她和斯年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俩之间的感情都是兄妹情意。 不曾想他们之前也有青梅竹马的情意。 她像突然就豁然开朗了一般,拉着黎瑷的手笑。 “瑷姐,谢谢你一语点醒了我!” 黎瑷摸了摸江岁的碎发:“傻丫头,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昨天你一人狂喝酒,起初我是很诧异,可在看到A神后,我就明白了。” 自己的心思竟被别人第一时间窥探了,江岁有些不好意思。 可在听到黎瑷口中的A神的时候,江岁的脸又瞬间垮下来。 斯年,不只是她哥,是让她第一个心动的人,他还是曾经的A神。 伴随着A神存在的,还有那个她没见过的薛丹学姐。 江岁想,也许耗子哥口中那个他不能确定的,斯年心里的人,就是薛丹吧。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俩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那个女人终究是斯年心上的伤,是江岁心上的刺。 “瑷姐,我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我现在弄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人,不论那个人带给他的是伤还是痛,她都住进去了,我来晚了。” 江岁抬手抹了下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泪,仰头看黎瑷。 “瑷姐,如果我能早出生几年多好!那样在他离开后,我也能早几年来申海找他,那样住进他心里的人,可能就不会是薛丹,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遍体鳞伤了。” 江岁的一番哭诉,将黎瑷也弄得心下难受,她把江岁拉进自己怀里,轻抚她的头无声安慰。 江岁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黎瑷。 “瑷姐,我来晚了……来不及了……” 随着江岁的一声“来不及”,黎瑷发现自己的眼角也开始湿润。 该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呢? “岁岁,别哭,你听我说。” 黎瑷轻抹了下眼角,拍拍江岁:“岁岁,不管是谁先住进去了,我们把她赶出去不就行了吗?” “赶出去?” 江岁从黎瑷怀里抬起头,疑惑的看她。 黎瑷点头,“对,心里有人,你就把那个人赶出去,取代她的位置。” 是的,虽然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出生和年龄,过去的事也不能重来,但她可以去做他的小太阳,帮他驱散阴霾,温暖他的心,再占有他的心。 江岁忽然泪中带笑,看着黎瑷。 “嗯,我懂了,人定胜天。谢谢瑷姐!” 江岁立马起身收拾自己的背包,准备出门。 “诶,你干嘛去啊?” 黎瑷在她身后诧异的问。 江岁回眸对她笑笑:“我去做太阳。” 那天江岁翘了所有的专业课,跑到斯年店里黏着他一整天。 斯年干活的时候,她就安静地陪在一旁,或是看书,或是戴耳机听外语。 斯年想喝水的时候,她就抢在他前面帮他倒水,并用小嘴吹到温度正好。 斯年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为他递上毛巾,对着他笑成一朵花。 斯年外出工作的时候,江岁也软磨硬泡地要跟着。 斯年最后无奈,皱着眉问江岁:“嘿,小孩儿,你酒醒了吗?跑我这儿撒什么疯?不用上课吗?” 江岁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地说道:“首先我不是小孩儿了,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再有两个月我就整十九周岁了。其次,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见斯年还要说什么,江岁急忙恳求道:“哥,别赶我,我只想多和你相处一下,把我们丢失的十年补回来。” 话落,江岁低下了自己的眼睫,双手绞在一起,等待斯年的反应。 斯年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没出声,最后只能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头盔递给江岁。 “就一天!然后给我回去好好上课!” 见斯年答应,江岁欣喜地猛点头。 “呵,不赶你回去,就那么高兴?” 江岁还是点头。 斯年出门,江岁跟在他身后。 对她来说别说一天,待在他身边,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当江岁再一次坐在斯年的电摩上,她不再刻意保持和他之间的分寸,她双手紧紧环住了斯年的腰。 这个动作让她身前的斯年忽地一怔,低头看自己腰间这双白皙纤细的手。 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 ------------ 第36章 动手 不知怎的,斯年的内心又开始莫名的烦躁,忍不住就出口奚落江岁。 “喂,江岁你幼不幼稚?你觉得一天能顶十年?” “能!” 江岁回答的坚定。 斯年便不再搭话,只是脸色会时常黑着。 可江岁心里想的是,不只这一天,以后还有很多个一天,总能顶上他们错过的十年,也顶替了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江岁跑斯年店里跑的特别勤,有时也会硬赖着跟斯年到酒吧去。 虽然斯年一见她就黑脸,但他也没有再言辞激烈的赶她。 她也就当做没看见,有事没事的赖在他身边。 在酒吧里,斯年忙的时候,她就会去跟老板晋哥聊天。 有时候也会在酒吧遇上吴纯皓,几个人就在斯年的吧台前一坐,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偶尔聊上几句。 斯年谁的话都答,但就是不怎么理江岁。 只有在有人给江岁递酒时,他会帮她挡去麻烦。 江岁也会时常不解斯年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会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尤其在自己主动靠近他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感觉就更为明显。 但江岁骨子里是个倔强又不服输的人,既然已经有了目标,她就会专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不去在意其他。 这一日,江岁因为近期经常黏在斯年身边,耽误了不少项目组的培训课程,被吴女士点名谈话了,没能去的上酒吧。 吴纯皓坐在高脚凳上翘着二郎腿,在吧台四周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江岁。 他不由得诧异地问斯年:“你那小跟屁虫呢?又去找晋哥了?” 斯年正在调酒,闻言瞥了他一眼,说:“没来!” 吴纯皓挑眉:“难得!” 今日江岁没来,但斯年的脸色也没见多好。 他调好了一杯酒放到托盘上,让服务生拿走。 然后则开始不停地擦拭吧台上他刚刚不小心洒落的酒水。 吴纯皓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抿了口酒“啧啧”了两声。 斯年暼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那丫头最近也就今儿没跟着你,你倒像丢了魂一样,那你平时干嘛还给她摆臭脸?” 斯年没理吴纯皓,依旧认真擦着吧台。 吴纯皓也不恼他的这种态度,又继续跟他说道:“说真的,九,你没发现最近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吗?黏你黏的厉害!” 这下斯年闻言停了下来,他直起身子,轻叹一声。 “我知道……” 连耗子和晋哥都察觉了,他能没发现吗? 晋哥刚刚也问过他了,还说他天天这么对待那个小丫头,有些冷情了。 其实从江岁那天突然跑过来黏着他开始,他就发现她对自己的感情好像起了微秒的变化。 连她看他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样单纯了。 可他不能有任何表示,只能对她态度越来越来冷淡,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九,既然那丫头现在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你干脆就也别顾忌太多了,挑破这层窗户纸算了!” 吴纯皓见不得斯年这样把感情藏在心里磨磨唧唧,又让那小丫头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徒增失落。 斯年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看吴纯皓。 “耗子,你知道吗?斯越已经开始查她了!” 其实在斯年和江岁二人在同里偶遇之前,看似在冷战的那段时间,斯越已经屈尊降贵地跑到维修店里,再次嘲讽了斯年一番。 并扬言说,江岁当日那一巴掌之仇,不可能轻易就算了,他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 斯年让斯越要报复就报复到自己身上,可斯越像个疯子一样嘲笑他。 他说:“斯年你还有什么可值得我报复的?要说有,可能就是那个臭丫头了。斯年,你越在乎,越要护着的,我就越要将她毁掉。我要让你永远匍匐在我脚下,永远都抬不起头!” 斯越临走时还对斯年邪魅一笑:“哦,那臭丫头叫江岁是吧?看样子和你渊源不浅呢!” 想到这些,斯年的心就不能再平静。 他以为自己和江岁保持好距离,就能护住她不被斯越发现。 可斯越还是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江岁的信息。 如果不是那次二人在同里偶遇,他已经决定趁着那次争吵的机会,与她彻底划开界限。 只要她不再出现自己身边,斯越大概也不会闲到真的会盯着她一查到底。 可在见到她那个师哥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像只斗鸡一样挡在江岁前面,阻止那人和她接近。 他发现他见不得任何有企图的异性接近她。 自己也情不自禁的逐渐向她靠近,如今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现在断,是断不开的!来不及,他也不舍得! 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只恨自己一身污浊,也沾染了她一身。 斯年的眉锁的很紧,丢出那句炸弹后,不再发一言。 吴纯皓震惊:“斯越查江岁?她刚来申海不过两个多月,你又一直刻意跟她保持距离,怎么会被斯家这个疯子注意到?” 斯年又叹息一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可他自己深陷泥潭也就罢了,如今连累着江岁也跟着沉陷,他的心要比这些年的任何时候都难受。 吴纯皓看斯年不回答,也跟着叹息一声。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跟一个小丫头黑脸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不过首要还是护住丫头的安全,斯家那疯子,疯起来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吴纯皓分析的没错,现在首要的就是江岁的安全。 虽然斯越那边也不至于胆大到光天化日就敢对江岁怎么样,可难保江岁不会有外出落单的情况。 “诶,文九,正好这丫头这段时间黏你黏的紧,要不这段时间她要跟着你,你也别拦着,你全程接送不就好了?至于在学校里面,让行舟想办法照应一下,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吴纯皓的这个建议,斯年没同意,但也没一口否决。 他知道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但愿在他一再的降低存在感后,斯越会将这些遗忘,让江岁安全的度过这一年,直到踏上出国的飞机。 心里做了决定后,斯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江岁。 【年:岁岁,今天我想了一下,为这段时间对你不好的态度跟你道歉。如果你想多一些时间和我待在一起,闲暇时间就过来吧,但要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才可以。除了来我这里,尽量不要单独出校门,晚上也不要在校园里逛太晚,早点回宿舍休息。】 江岁在睡前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兴奋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见室友都已经入睡后,她又强压住心里的激动,重新躺回。 可江岁只看到了斯年跟她道歉,并答应了自己可以时常去找他,并没有太在意到这信息后面的提醒。 翌日一大早江岁就已经兴奋地睡不着了,她直接起床收拾东西,今天她只有一节课,上完课她就可以去找斯年了。 可没想到下课还没通知斯年来接她呢,她这边又有些突发事件,她只处理好了才能走。 等全部都完成了,已经是正午了。 江岁给斯年发微信,告诉他可以过来接她了。 可信息发出去后,江岁等了挺久都没人回复。 也不知道斯年那边是不是有业务在忙,干脆就不等了。 于是江岁自己在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车过去找斯年。 对于斯年昨晚微信上的叮嘱,她已完全忘在脑后。 等江岁到达斯年店外的时候,店门的卷帘门半降着。 门外还站着两个穿着和长相都不伦不类的黄毛小子,一看见江岁过来,眼睛就像毒蛇一样盯着她看。 其中一个黄毛还对江岁溜了一声口哨。 江岁觉得浑身发麻,拧眉看了对方一眼,快步走到门口。 她抬手将半降的卷帘门向上推,然后卷帘门“哗啦啦”收进了上方的盒子里。 江岁拉开门,见几个面相凶狠的男人正回身朝自己的方向看。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斯年或者小海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于是江岁赶忙用眼睛在众人中搜索斯年的身影。 终于在避过门口几个男人后,江岁发现了正站在工作台前的斯年,他满脸写着惊讶和担忧,也正看着自己。 很快,斯年恢复一副平淡的面色,对江岁说:“不好意思,店里有点事,现在不营业,有着急的维修业务,您换别家吧!” “啊?”江岁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斯年看了一会儿,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那我去别家。” 江岁正要转身出去,却被一个离她最近眉骨上有条刀疤的男人拦住。 然后刀疤眉看着斯年面前的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问:“权哥,她能走吗?” 大金链子皱眉打量了江岁一会儿,说:“让她等会儿!” 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斯年的声音开始有些急切。 “不行!让她走!别吓到我店里的客人!” 大金链子哼笑着转过头去看斯年:“还挺怜香惜玉!” “武子!”大金链子大喊一声,看了刀疤眉一眼。 刀疤眉似乎是会意了什么,扭过头看着江岁笑的一脸猥琐。 “哟,这仔细一看,还是个小美女,来让哥哥先亲一口。” 刀疤眉说着,龇着一口大黄牙就朝江岁凑了过来。 江岁朝后退了一步,就直接撞在了门把手上,她闷哼一声。 然后看着刀疤眉强作镇定的大声说:“你别过来!” 屋内的其他几个男人一起哄堂大笑。 “武子,听到美女喊什么了吗?哈哈哈……” 刀疤眉却像没听到一样,坏笑着朝江岁越靠越近。 江岁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黄牙,紧张地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有钻心的痛意袭来。 接着眨眼间,江岁手臂抬起,一巴掌拍到刀疤眉脸上。 刀疤眉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岁:“老子要亲你,是给你脸了,你居然敢跟我动手?” 刀疤眉说着,气愤地就朝江岁扑了过来。 “啊!” 江岁尖叫着,侧过身体,用双臂去隔挡突然倾轧过来的刀疤眉。 ------------ 第37章 包庇 可是等来的不是刀疤眉那令人作呕的脸,而是他的惨叫声。 江岁赶忙放下手臂,侧过头去看。 见刀疤眉正半趴在地上,斯年站在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要打要砸都对着我来,别连累无辜!” 斯年的身体背对着江岁,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着他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 大金链子听到斯年的话,嘿嘿笑着像在听笑话。 许久他对斯年说:“好啊,但她还不能走!” 似是得到了大金链子的保证,斯年回手拉住江岁的手,带着她穿过挡在中间的几人,走向柜台后。 最终斯年将江岁推上锈迹斑斑的铁楼梯,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沉着声说:“上楼!” 江岁站在楼梯上,满脸担忧地看着斯年,不肯再抬腿走一步。 “上楼,听到没有?” 斯年的眉头紧拧着,声音也更加冰冷严厉。 江岁眼中含泪,只是倔强地摇头。 斯年闭眼深吸一口气,也踏上铁楼梯,手推着江岁的背,将她送到楼上。 “进房间,锁好门,千万不要出来!听话!” 斯年再次轻声叮嘱江岁,转身准备下楼。 江岁却忽然拉住了斯年的手,他回头看她,她朝他拼命地摇头。 斯年突然对着江岁弯唇笑了,他握住她拉着他的手,声音无比轻柔地对江岁说:“岁岁乖,一会儿就好,等我!” 然后斯年松开她的手,脚步飞快的下楼。 “斯大少爷,我们今天来呢,也是例行公事,本来呢,像之前一样,砸完了,你低调做人,我们了事交差!” 很快楼下传来大金链子的声音,他说:“但斯大少今儿为了个女人,动了我的兄弟,就不是那么简单能了的了。” 大金链子的话,江岁在二楼听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是受人指使,定期就会到斯年这里闹一场。 如果不是今天她突然出现,惹出了意外,这些人大概会打砸些东西做做样子就走了。 可斯年为了自己,主动和这些人动了手,那他们这趟来就不是应付了事这么简单了。 江岁蹲在二楼楼梯口,手捂着唇轻声呜咽。 她不该一个人跑来的,她就该在学校等他的。 是她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我明白,动手吧!”斯年的声音依旧低沉冷静。 紧接着就有拳头朝斯年脸上招呼过来,他一下就倒在一楼的铁楼梯上,抿紧了唇,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从口中溢出来。 然后就是无数的拳打脚踢全部朝他袭来,他抱着头咬紧牙关强忍着。 只要他的岁岁不少一根头发,什么他都可以忍。 江岁在楼上听见铁楼梯持续发出的“咚咚”声,已经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了。 她的心上人,正为了她忍受着拳打脚踢,她难过的心肝都在颤。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干等着了。 江岁哆嗦着手指拿出手机,躲进房间里拨了报警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就不管不顾地冲出门跑下楼梯。 当亲眼看见趴在铁楼梯上,被几个人围着殴打的斯年,江岁的情绪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她发了疯一般跑过去,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了挡在她前面正朝斯年伸腿踢的人。 她哭喊着扑到了他身上,一声一声叫着:“哥……斯年……” 那几个凶狠的人,见这情况也停了手。 斯年放下手臂,喘着粗气,手抚着江岁的碎发,勉强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岁岁别怕……” 江岁听了,抬起头眼泪就更汹涌地流下来。 “哥……” 江岁看着斯年脸上的青紫一片片,手指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他。 “哥……是不是很疼啊?”江岁颤着声音问斯年。 斯年朝她略扯下嘴角,可能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他又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抓住江岁颤抖的手,对着她微微摇头:“没事儿,不哭。” 斯年强撑着似要坐起来,江岁赶忙去扶他。 他费力地起身靠着江岁在铁楼梯上坐好后,大金链子几步走上前,刚刚那几个动手打斯年的人就退后了。 “我说,斯大少这是跟你的小情儿,在这儿一直给我演戏呢?还别牵连无辜,小情儿一口一个哥的叫你,她还无辜?少他妈跟我扯淡了,我就不信你斯大少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心甘情愿挨了这一顿。” 大金链子说着,眼神已经瞟到了江岁身上。 “她怕不是就是那个越少要查的女人吧?” 闻言斯年有些发肿的眼皮猛地抬起,面露怒色:“越权,我的事,与她不相干!” “相不相干,是你说的算的?要越少看过才知道。” 大金链子说着,拿出手机就要对着江岁拍照。 斯年不顾全身碾压般的疼痛,起身一把夺过了大金链子的手机,语气百般隐忍道:“回去告诉斯越和越臣,他们只要不碰她,我永远不动回斯家的心,但如果她因为你们少了一根汗毛,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大金链子又在嘿嘿笑了,江岁不知道他又在心里憋什么坏,她现在只期盼着警察能快点赶到。 “这里谁报的警?” 果然,两个身穿警服,装配齐全的民警走进店里。 门口的几人看大金链子,大金链子对民警嬉笑着说:“没有,没人报警呀!” 大概民警一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他没说实话,所以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中年民警直接就越过这几人,朝斯年和江岁走过来。 “刚刚谁报的警?”中年民警又问了一遍。 “我!” 江岁从斯年身侧站出来。 “这几个人在店里闹事,还殴打我哥!” 江岁话音刚落,斯年就一把扯过江岁,对中年民警说:“李警官,只是发生点误会,我妹没搞清楚情况就报警了,抱歉!” 被斯年称做李警官的人,朝屋内的几人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又重新落回斯年身上。 “斯年啊,我知道你不愿生事,但你脸上这伤也太明显了,唉!” 李警官轻叹一声:“不管怎样,竟然都出警了,你们也都跟我回所里,做个笔录吧。” 就这样,大金链子和刀疤眉一行人,连同江岁和斯年都被李警官带回了片区派出所。 可做笔录的时候,除了江岁一人照实说了实情,其余人都和斯年的说法一致。 这件事最终以斯年放弃追责而宣告结束。 江岁站在派出所院子里等斯年签字的时候,大金链子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 路过她面前的时候,还有人朝她耀武扬威般的吹着口哨。 “斯大少的小情儿,你还是太嫩了点,你以为报警就能解决问题?哈哈……天真!不过还算斯大少有眼色,今天就算了,我们后悔有期!哈哈……” 大金链子对着江岁说完这些话,一群人哄笑着上了一辆别克商务离开了。 十一月中旬的申海市,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到了初冬时节。 温柔和煦的南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调转了方向,变成了寒冷的北风。 江岁裹着自己不算太单薄的风衣,站在原地浑身颤抖。 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真是太憋屈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斯年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些人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辱他,殴打他,他也能一句“误会”带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 “岁岁!” 听见斯年虚弱无力的声音,江岁转头。 斯年正一瘸一拐,速度异常缓慢地从派出所里面走出来。 江岁本来满肚子的委屈和怨气,想等他出来好好质问他一番的。 可看见他这副模样后,她就一句话都质问不出来了。 她朝斯年走过去,伸手挽起他的一只胳膊。 斯年不经意间“嘶”了一声,吓得江岁慌忙松了手。 “手臂也伤到了?” 江岁的双手突然僵住,现在她碰他不是,不碰也不是。 因为她想知道,斯年除了脸和腿,到底还伤了哪。 “得要去医院看一下吧?” 斯年带着那副已经开始有些肿的猪头脸,居然还能对江岁笑。 他说:“不用,岁岁,你扶着我,没事儿的,不怎么疼!” 江岁又有些想哭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留下来。 她双手轻轻地托上斯年的手臂,还不时地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这样疼吗?” 斯年摇头,想跟江岁说不疼,可突然牵扯到伤口又疼的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江岁见状,一脸担忧地说:“这样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去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斯年还是不想去的,但江岁的倔强劲儿一上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进了医院一翻折腾检查完毕后,天已经黑了。 不过好在检查结果显示斯年的骨头和内脏都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但看样子也会疼上一些日子。 江岁不知道今日是不是什么打架斗殴日还是怎么的? 总之这会儿急诊的外伤患者也特别多,她没等急诊护士给斯年上药,只从急诊医生那开了一些外伤药,准备回去自己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回去的路上,斯年看江岁一张小脸还苦着,于是硬撑着和她说:“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江岁没理他。 不过一到店里,斯年就被江岁硬逼着躺在床上,她自己带着从医院开的药,搬了个凳子也坐在床边,帮斯年处理伤口。 看着斯年从一个英俊青年变成一个猪头脸,江岁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拿着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的伤口,斯年时不时的脑袋会突然朝后缩一下。 她瞪了他一眼,随后叹气说:“要是疼就跟我说,我轻点。” 斯年微愣:“好!” 可他也只是嘴上答应,江岁能看出他在拼命忍着,不想让自己发现。 所以她的眼里再次起了雾气,为了不让斯年发现,她撇过头整理自己的情绪。 “哥,能告诉我今天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都到派出所了,你还要包庇他们?” 江岁的视线装作无意的落在床尾。 这问题,她不敢看着斯年的眼睛问他。 ------------ 第38章 原因 江岁的问题,让斯年沉默了半天没出声。 江岁收回视线扭头去看他,忍不住又问:“这就是你总赶我离开的原因?” 斯年轻抿了下唇,终于出声回应:“也是,也不是……” 他跟江岁说,那些人是斯越舅舅越臣的人,专为他们甥舅两人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 越家本来是暴发户出身,虽有些钱,但一直被上流圈子鄙视。 当年越家上一代看中斯老爷子港商回大陆投资企业家的身份,一直围前围后的跑腿。 那时的斯家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越家的心思呢。 所以越家跟着斯老爷子身后跑腿跑了将近十年,也没能成功跻身上流圈子。 最后越家不得已,就想方设法的把自家的女儿送上了斯家二公子的床,也就是斯年的亲二叔。 越家的女儿很快便怀孕了,医院一检查她怀的不但是双胞胎,还是对龙凤胎。 那会儿斯年的父亲因为老爷子反对他和斯年母亲在一起,一气之下离开家。 斯老爷子看斯家人丁单薄,就勉强答应了自己的小儿子娶了越家的女儿。 但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越家人,更看不上这个一派小市民做派的二儿媳,连带着她生的一对龙凤胎也不是十分看中。 但看在自己小儿子的面上,态度还过的去。 后来斯年二叔因工作日夜操劳病重离世,老爷子就更不待见他们母子三人。 再后来,斯年的父母在国外双双出了意外去世,老爷子才反应过来,他还有一个长房长孙,于是用尽各种手段,将斯年接回。 斯年回到斯家后,由于个人的才华出众,深得斯老爷子的欢心,斯老爷子就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斯年身上,想要他继承他的衣钵。 这就惹得二房母子以及越家那边从开始就对他怀恨在心,处处作对陷害。 除了斯暮,每一个二房的人那时候都恨不得吃了他,但有斯老爷子护着,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大动作。 后来斯年因为一些原因离开斯家后,斯越和他舅舅越臣就会像这样,时不时的让人过来骚扰一下,目的就是提醒一下斯年,不要动回斯家的念头。 这次斯年如果要是和他们闹开了,那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至于中间说的斯年是因为什么离开斯家的,他只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显然是不想让江岁知道,江岁也就没再追问。 但听到斯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回到斯家这些年的经历,江岁就觉得心惊肉跳。 她无法深刻体会那种,明明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却要明争暗斗的头破血流的感觉。 她现在只是心疼斯年过去的这十年。 虽然这会儿斯年跟他讲述的可能也只是他这十年生活中的冰山一角,但也足以让江岁震惊好一会儿了。 她不敢想象,难道斯年的未来永远都要这样活着吗? 活在斯越和他舅舅的监视和控制下,见不得光明。 “要是那年,你没有跟随那辆迈巴赫离开,也许就不会经历这些了吧?” 江岁情绪低落地悠悠出口。 她总想,如果当初他没走,就会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可能已经实现了他的理想,而自己也正走在跟随他脚步的路上。 可现实世界是没有如果的。 听见江岁的话,斯年好笑地摇头。 “你以为我想走?当时不离开是不可能的,一个纵横商海几十年的老江湖,什么手段没用过,但凡用在我们普通人身上一点点,就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 斯年的话,江岁好像听明白了,也像没听明白。 她正想再问斯年些什么,斯年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就突然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地倒吸气。 “怎么了?给我看看!” 江岁紧张地伸手去掀斯年的上衣,却被斯年的一只大手扣住了。 “别动!”斯年轻喘着气,继续说:“药给我,你出去吧。接下来的地方我自己处理,你……不方便!” 江岁的目光在斯年身体上打量了一圈,倔强地说:“我不!你自己怎么能行呢?至少也要让我给你检查一下上半身,上了药才行。” 说着江岁就又去掀斯年的上衣,斯年依然不肯,伸手阻止她。 两个人正拉扯间,门口突然有一道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 “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哎,我说九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江岁抬头见吴纯皓站在门口,正背对着他俩,她马上收回落在斯年衣服上的手。 斯年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说:“没有,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帮我上药。” 吴纯皓听见斯年叫他,转回身一脸暧昧地笑说:“这不是有人吗?干嘛还叫我?” 斯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别废话!” 然后看向江岁神色又变得温柔,他声音低沉地对她说:“你先出去等会儿,好吗?” 江岁这次没有再坚持,点头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你今天什么情况,平时不是都挺能忍的吗?拿不住他们的致命点,提前撕破脸只能让他们把你看的更紧。” 吴纯皓拿起江岁放在床头治疗跌打扭伤的药水,居高临下地看着斯年。 斯年皱眉忍着痛把上衣脱下,露出白皙坚实的胸膛。 “用你说,我还能不知道?你也说是平时,那帮畜生把主意打到这丫头身上,我再忍,还是个人吗?” 斯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吴纯皓按照说明书,将药水倒在自己手上帮斯年揉搓着后背的伤处。 “也是,这丫头就是你的逆鳞!” “不过好在只是挨了这一顿打,我也把话说明了,越权应该会把我的话带给斯越和他舅,他们即使查了江岁,也会掂量掂量,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嘶……轻点!” 可能是吴纯皓的手有些重了,斯年皱眉叫疼。 吴纯皓轻哼:“在我面前知道叫疼了?怕不是在那丫头面前不知道怎么忍的呢?” 斯年没作声。 吴纯皓又想起什么,问他:“对了,你怎么跟丫头解释今天的事的?我就不信你不说出个一二来,她能这么平静地放过你?” “照实说的。”斯年语气平淡地回。 吴纯皓手一顿,惊讶道:“什么?你都说了?” 斯年又翻过身,白了吴纯皓一眼,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当然是挑拣着能说的说。” 斯年低眸沉默。 他那些不堪的过往,怎么能在她面前摊开? 他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 如果他能洗去自己身上的泥泞,那他就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侧。 如果这辈子都不能了,那他宁愿她忘了他,任她去天高海阔。 看斯年的眉头越拧越紧,吴纯皓就想缓和一下他有些低落的情绪。 他又倒了一些药水在手上,趁斯年不注意,一把抓上他胸前。 “啧啧!连我一个男人看了都要垂涎欲滴了,怪不得你不肯脱了衣服给那丫头看,啧啧啧……” “滚!”斯年一把推开吴纯皓,护住自己:“你个死变态!” 说着,他看见吴纯皓坏笑着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许久,他收了笑,又恢复一本正色。 “拿来!”斯年朝吴纯皓伸手。 “什么?”吴纯皓不解。 斯年无奈:“药水给我,我自己来。你去把岁岁送回学校吧,告诉她这几天就安分呆在学校。” “切!”吴纯皓将药水扔给斯年,“你以为我想占你便宜?我还恶心呢!不就是看你情绪低沉逗逗你吗?” 吴纯皓从斯年房间出来,在二楼没有看到江岁,只好下楼。 江岁此刻正在一楼整理白天被那些人弄乱的工作台和不锈钢架子。 刚刚她从房间出来,没在二楼过多停留,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到了楼下。 看着楼下和平时相比略显凌乱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想起白天那些人令人恶心的嘴脸。 这样的场景,可能斯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经历一次,如果今天不是自己突然出现,他可能都会习以为常地等那些人在他这发泄完,自己再默默整理好。 想到这些,江岁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江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了。 从前的她阳光明媚,乐观开朗。 现在她多愁善感,往往一点小事就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尤其是在重遇斯年的这几个月,眼泪流的比之前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可能在是母亲和外婆相继离开后,她慢慢学会的独立自主的神经,在重逢斯年后全部崩断了。 她把斯年当做是自己最后的避风港湾,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或是笑。 可谁又是斯年的避风港呢,让他也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听到楼上铁楼梯又开始发出响声,江岁连忙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 “岁岁妹子?” 吴纯皓人还没到一楼,就开始喊江岁。 江岁把最后一件工具放在不锈钢架子上,转身站在楼梯口等吴纯皓。 “耗子哥。” 见到他人,江岁乖巧地叫了他一声。 吴纯皓走到江岁面前,低下头盯着江岁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惊讶道:“哭了?” 江岁侧过身,又抹了一下眼角,倔强地说:“没有!” 吴纯皓叹息一声,劝慰江岁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哥,他身体底子好,挨了这几下子算不了什么,你没被欺负就行。” 他这样说,江岁的眼泪就流的更凶了。 她颤着声音说:“我从不知道他的豪门生活竟也过的这样艰难,我曾经还因为许多微不足道地原因,在心里怪过他。” 这下吴纯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江岁好了,憋了半天,他只说:“那个,妹子,你别哭了,休息会儿行不?别再让你哥听到,以为我把你弄哭的,那我就罪责难逃了!” 江岁被他逗笑了。 她庆幸斯年身边还有吴纯皓这样不离不弃的同学和朋友,让他原本黯淡的生活,也能增添一丝趣味。 见江岁慢慢止了哭泣,吴纯皓也想起了斯年交给他的任务。 “咱们走吧!”吴纯皓作势就要朝柜台外走。 江岁被他弄的有点懵,站在原地问他:“去哪?” “你哥,他这不伤了不太方便吗?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学校。” “我不回!”江岁一听,连忙后退一步。 吴纯皓“嘶”了一声说:“诶,你这小孩还挺倔嘿!” “明天是周末,我不用上课。再说,哥他伤了,自己住不方便,我得留下照顾他。” 江岁言辞恳切,理由充分。 吴纯皓顿了一下又说:“你不用担心这个,送完你我再回来,晚上我留下来。” 吴纯皓的这个说法,江岁好像没法反驳,可她今天就是不想走。 “你不方便!”江岁一句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吴纯皓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笑。 “嘿,丫头!你说咱俩谁留下他更不方便一点?” 江岁被他说的有些尴尬,便不再作声,但也不肯乖乖走。 吴纯皓拿她没辙,只好一屁股坐在斯年平时工作的椅子上。 “好吧,那你上去问问你哥,让不让你留下来?我坐这儿等你。” ------------ 第39章 过夜 江岁又回到二楼卧室的时候,斯年正靠在床上看手机。 “哥……” 江岁推门进去。 斯年抬头看到江岁后,开始拧眉。 “怎么还没回去?” “哥,我能不能不走了?” 斯年的眉头皱的更深,眼神凌厉地盯着江岁看。 许久,他又将视线重新放回手机上,语气冷淡地说:“不行。” 江岁负气的一下坐在床的另一侧。 “你答不答应,我都不走。” 斯年见她又开始犯倔,拧了拧眉心,再开口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回去,听话!留下来你住哪儿?总不能让我现在这样去睡沙发吧?” 江岁听着他语气里有了些诱哄的意味,心下也就松快了起来。 “那我也可以去睡沙发呀?” 江岁提出这个建议,小心翼翼地去观察斯年的反应。 见斯年皱眉,她忽又以极快地速度头朝床尾躺在了斯年身侧。 “那就这样睡,谁也不用去睡沙发!” 江岁这句话,不是在跟斯年商量,像是已经决定好了,在通知他。 斯年叹息一声,语气缓慢:“岁岁……” 江岁却很快跳下床,冲到门口回身对斯年说:“别再试图说服我!就这样,我去跟耗子哥说,让他回去。” 斯年无奈,这个丫头,他有时候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岁和吴纯皓说完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怪异地笑了一下。 他走时还特意帮江岁拉下了卷帘门,江岁从里面锁好门后,上楼。 斯年在楼上听到卷帘门响后,没过一分钟,就收到了吴纯皓的微信。 【耗子:你就这么答应她留宿了?】 【年:我没答应……】 【耗子:别给我扯!你心里巴不得呢吧!】 【年:……】 【耗子:老斯,你现在这身体,悠着点!】 【耗子:祝你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坏笑】 【年:滚!】 “哥,这么晚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弄!” 江岁突然探头进门。 斯年慌忙退出和吴纯皓的聊天框,连手机也锁了藏在被窝里。 “哦,都可以!” 等反应过来江岁说要去弄吃的,斯年忙追问:“你,会吗?要不还是我去……” “不会,但可以弄熟,应该还能吃,你就勉强将就一下吧!” 江岁说的都是实话。 从前妈妈和外婆还在的时候,她一直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再后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她起初还尝试着自己弄吃的,可她做的饭菜不是糊了就是生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有一次是能顺利入口的。 每每肚子空空的,将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丢到垃圾桶后,她都会蹲在一旁嚎啕大哭一场。 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难。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好久,她做的饭终于能吃了。 但也只是能吃,不会糊,也不会夹生。 可能在这上面,江岁实在是没什么天分。 再后来她也就不怎么自己做饭了,多数时候会在学校食堂吃饭,偶尔放假呆在家的时候,也都是叫外卖。 知道自己的做饭水平不太行,江岁也没挑什么太难的食材。 西红柿鸡蛋,一把挂面。 煮熟后她端了一碗进房间给斯年,然后自己又回到小客厅里。 嗦了一口面,她皱眉。 果然,这面就只是能吃而已,没滋没味。 她只能随意吃了几口,安抚好自己的肚子,让它不再抗议。 江岁把自己用过的面碗洗了收好,又回房去看斯年。 斯年正好也刚把碗筷放在床头柜上。 江岁走近,特意朝那碗里仔细看一眼,里面空空的,连一丝汤汁都没剩。 她有些诧异:“都吃了?” 斯年点头。 “你觉得好吃?”江岁有些不自信地问。 斯年突然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能吃!” 江岁知道他这话是在嘲笑她呢,她也不恼。 “嗯,我有自知之明,您就先将就将就吧,我亲爱的哥哥。” 江岁收拾了空碗出去。 斯年靠在床头,微勾着嘴角看江岁的背影。 她刚刚和他说话的语气,莫名的就让他想笑。 晚上临睡前。 江岁从楼下端了一盆温水上来。 她洗了毛巾,朝斯年悠悠开口:“哥,你腿不太方便,我打了水,睡前给你擦一下吧!” 斯年半天没作声,一直想着要怎么拒绝江岁这么周到的照顾。 江岁却没管他回不回应,拿了湿毛巾直接就在斯年床边坐下来。 她侧着身,手拿毛巾轻点着在斯年的脸上仔细擦拭,小心翼翼地样子就像在擦一件艺术品。 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近到斯年可以感觉到江岁喷薄在自己脸上的清浅的呼吸。 她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闻着闻着,不知不觉就会让人沉醉其中。 如何拒绝的话,斯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他怔怔看着江岁。 此时的江岁神色专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白天里穿的那件风衣外套脱掉。 只剩下一件黑色的深V领打底杉还穿在身上,露出她优美的锁骨线条。 斯年的视线不知怎么地就从她白皙滑嫩地小脸,慢慢落到她精致优美的锁骨上。 直看的他忽然觉得口舌干燥,不自觉地喉头向下滚动咽口水。 再联想到晚上吴纯皓的微信内容,斯年忽觉得连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江岁这会已经帮他擦干净了脸,洗了毛巾后,正要掀他身上的被子。 斯年一把按住她搭在他胸前的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江岁不解,抬头去看斯年。 他眼中闪动着一些江岁看不懂的东西。 江岁诧异:“哥,你这样按着我的手,我还怎么帮你擦?” 听到江岁的话,斯年像是受到电击一样放开了江岁,眼神躲闪。 “毛巾给我,我自己擦!” 可江岁却不肯给他,她说:“你手臂也伤了,不方便。” 斯年再次拒绝道:“你更不方便!我自己来就行。” “这有什么,你是我哥呀!” 江岁说着再一次想要伸手过去。 斯年却侧过脸闭眼不再看她,他轻叹一声无奈道: “岁岁,我是你哥,可我也是个男人!” 斯年的这一句话,成功让江岁的手顿在半空中。 然后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胸前,再往下…… 她脑中倏地就恍然大悟,立马转过身背对斯年。 心,此刻跳得飞快。 紧张,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岁听见斯年又叹息了一声。 接着他说:“毛巾给我!” “啊?”江岁愣了一下,“哦!” 她手臂朝身后伸,想将毛巾递给斯年。 许是她刚刚一转身,就站的离床有些远了。 斯年只能身体前倾去够她手中的毛巾,不小心便牵动了身体上的伤处,他不经意间发出一声闷哼。 江岁立马转身紧张地上前。 “哥!” 斯年朝她摆摆手说:“没事!” 江岁就僵在原地,手上拿着毛巾,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愣了一会儿,她才有些慌乱地把毛巾放到斯年手上,说起话来居然也开始结巴。 “那,那个,你,你自己擦,擦,我,我去洗澡。” 江岁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尴尬! 都怪吴纯皓那家伙! 做什么发那些信息给他。 搞得他差点定力不足。 斯年将刚刚自己的身体反应,都归咎于被吴纯皓诱导了。 江岁洗澡的时候,一直在出神。 导致她这个澡一洗就洗过了一个多小时,连手指都有些泡皱了。 她自己在楼下吹干了头发,关了所有灯才上楼。 二楼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小夜灯还亮着。 江岁发现斯年已经躺下,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她猜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把地上的水盆端出去,放到门外。 然后依旧动作很轻的合衣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是的,她又把白天那身脏衣服穿在了身上。 来的时候没有准备留宿,她也没带一件换洗衣物。 可斯年为了她伤成这样,让谁来照顾他,她都不能放心。 所以她才执意留下来。 大不了明天回趟学校,取几件衣服再回来。 江岁就躺在斯年脚边,也背对着他,轻易不敢动一下,怕吵醒斯年。 她想他醒了大概又会感觉到疼了。 其实她也可以去睡客厅的双人沙发的。 斯年身高腿长,睡那里不合适,但以江岁的身高,应该是刚刚好的。 但她又担心斯年夜里有什么需要,她不能及时听到。 所以就这么睡吧,反正小时候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有什么要紧的呢。 江岁就这么半合着眼,瞎想了很久,久到斯年都以为她也睡着了。 其实斯年一直没睡,江岁上楼他知道,江岁在床上躺下他也知道。 他只是让她误以为自己睡着了,为了避免两人再尴尬。 这会儿斯年费力地坐起身,借助昏暗的灯光,见江岁正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抱胸侧躺在床边。 这丫头! 晚上说什么都不肯回去,还说要和他睡一张床的那个孤勇劲儿呢? 这会儿冷了,她也不敢拉开他的被子盖。 一个人缩在床边,他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地上去。 斯年拉了自己被子的另一头,慢慢盖在江岁身上。 他愣了会神,关了小夜灯又重新躺下。 寂静的夜,安静的房,还有各怀心事装睡的两个人。 许久后,江岁声音低低地在黑夜里唤了一声。 “哥?” 斯年身体顿了一下,轻应,“嗯……” “夜里有事就叫我。” “嗯。” “哥,晚安。” “晚安。” 这是他们时隔十多年后,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在同一个空间里跟对方说晚安。 江岁嘴角噙着笑意,慢慢入睡。 一切都会好的,新的一天也总会到来。 接下来几天,江岁除了工作日白天赶回学校上课,晚上基本都是在斯年这里过夜的。 两个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没有第一天那样尴尬了。 她虽然没怎么照顾过人,但也慢慢学着将斯年照顾的很好。 他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很快。 没几天脸上就又恢复了一副英俊模样。 斯年已经几天没干活了,店里最近都是小海一个人在忙。 周三这天下午,江岁没课在一楼帮小海收拾卫生。 斯年也下了楼,想帮小海干点活。 但他突然接了一个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神色匆匆地走了。 斯年已经几日没出门了,不知道是谁能让他这样焦急地跑出去。 经过了上周的事,江岁不免有些担心。 如果是什么危险的事,她直接提出跟他一起去,江岁知道他也不会答应。 所以斯年出门后,她就暗戳戳地跟着。 ------------ 第40章 跟踪 斯年是骑着电摩出门的。 所以江岁一出门就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师傅赶紧跟上。 司机师傅一见这情形,现代社会还上演跟踪戏码,肯定是有情况啊。 他立马八卦着问江岁:“姑娘,你这是去抓奸?前面那个骑电摩的是你男朋友?” 司机的八卦程度,让江岁有些烦躁。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您开车专心点,别跟丢了!” “放心吧,姑娘!” 说完司机踩着油门就直奔前方追去。 出租车在大路上行驶了大约十几分钟,就拐进了一处城中村。 城中村里环境有些破败老旧,连道路也越走越狭窄。 八卦的司机师傅又开始狐疑:“姑娘,你男朋友会小情人怎么选了这种地方,看样实力不行啊!今天要是抓个正着,就赶紧分了吧!” 我谢谢您嘞! 江岁简直快要被这个爱八卦的司机给烦死了。 可出租车也没能在城中村中再开多远。 最后司机师傅不得已,只能在一个看起来更窄的巷子口把车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有些意犹未尽,他遗憾地说:“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前面车进不去了。” 江岁怕停了这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于是立马拿出手机扫码给司机付钱。 她推门下车,司机还在后面大喊着提前安慰她:“嘿,姑娘,就是真抓到了,也别太难过,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真够聒噪的。 江岁沿着巷子快步往里走,没走出多远,就又看见两条岔路。 她也没看清斯年是朝哪条路拐进去的。 她刚就扫了个码,一抬头人和电摩就看不见了。 江岁站在原地发了会愣。 不管走哪边,她都得进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呢。 于是她只能碰碰运气,随便选了一条路,先在附近找找。 可这地方就跟迷宫一样,到处倒是居民的私搭乱建,没一会儿江岁就迷路了。 斯年没找到,自己连续在里面兜了好几个圈子。 最后没办法,江岁只能抓了个过路的居民问了一下,她想回到进来前的那个岔路口。 因为她大概能预感到,她一定是和斯年走了相反的方向了。 经过沿路的几次询问,江岁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岔路口。 这次她一刻也没停留,径直走向另一个路口。 由于都处在城中村中,这边的情况也没比刚才好多少。 走了很久,别说斯年的身形,江岁连他的小黑她也没看见。 该不会是她走错路耽误的那会儿,斯年已经离开了吧? 这会儿,江岁已经在这个城中村里连续转了两个半小时了。 她累的有些走不动了,就蹲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江岁正想着,如果再看不到人或车,她就要向人询问如何走出去打车了。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破败低矮二层房屋门口,传来了那个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 江岁撇头去看,果然是斯年。 他正回身和一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的老人说着什么。 江岁怕斯年发现她,再问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不好回答,只好后退了几步,蹲到了一户人家的矮花墙后面躲着。 直到斯年看见骑着他的小电摩离开,江岁才敢站起身来。 江岁站在花墙边,朝刚刚斯年去的那户人家望了好久。 她心里不免好奇,这个老人家是什么人,斯年来他家是干嘛的。 “哎,小姑娘,你站在我家门口这么久,要干嘛?” 冷不防听见身后的声音,江岁也是吓一跳。 她立马转身去看。 一个中年妇女正神情防备地看着自己。 江岁有些尴尬的朝来人笑笑,并表示了歉意。 “不好意思,阿姨,我来找人,在这周围迷路了,累了正好在这歇息一下,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中年妇女可能看江岁的态度诚恳,长相又单单纯纯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坏人,于是也就卸下了防备心。 “哦,晓得了。门口有小板凳,累了可以过去坐一下嘛。” 江岁正要谢绝中年阿姨的好意,余光瞥见刚刚那屋门口的老人又一拐一拐的走出来,到屋外的水池里洗着什么。 她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两眼。 中年妇女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噢哟,这个薛阿婆可怜的嘞!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江岁疑惑地看着中年妇女问:“阿姨,这个阿婆她就一个人住吗?也没有个亲人?” “是呀,前段时间还摔断了腿,还是大家伙帮忙送的医院,这不才刚刚能下地走路嘛!她呀,也不是没有亲人,她还有个孙女,出国了,几年都没回来过了,薛阿婆真是养了个小白眼儿狼啊!” 中年妇女的语气听着特别同情薛阿婆,同时提起薛阿婆的孙女来,又显得十分气愤。 “老人家还有个孙女?”江岁不禁更疑惑了。 “可不是嘛!她那个孙女长的漂亮的嘞,薛阿婆从这么点点,给她拉扯到大,然后人家自己翅膀硬了,就飞了。” 中年妇女一边在自己腰下给江岁比划着,一边叹息着薛阿婆的不幸。 薛阿婆年轻时守寡,独自一人拉拔一个儿子长大。 儿子大了,东拼西凑的好不容易给娶上了媳妇,可媳妇儿不会生养,夫妻俩就领养了个小女娃。 日子过的也算过得去。 可小女娃才长到四五岁,薛阿婆的儿子就在工地上出了意外,没多久儿媳也跟人跑了。 就剩下这祖孙俩相依为命了。 可这女娃大了,就有点嫌弃薛阿婆又老又穷,上了大学后就不怎么回来了。 “更可气的是,她这孙女三年前也不得了个什么留学机会啊,扔下正病着的薛阿婆,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薛阿婆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竟养了这么个白眼儿郎!” 江岁听着中年阿姨气愤地叙说着关于薛阿婆孙女的事,心里不免就开始琢磨。 斯年为什么会认识薛阿婆,并且会接到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薛阿婆有一个孙女,孙女出国留学了…… 江岁似乎从中抓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她立马紧张地问那个中年妇女:“阿姨,薛阿婆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中年妇女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她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可江岁有些等不及了,她又追问道:“是叫薛丹吗?” 中年妇女听后如茅塞顿开一般,大声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得到中年妇女的肯定,江岁的心立马就沉了半截。 原来学校里的传闻都是真的。 尽管江岁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小姑娘你认识薛阿婆的孙女?” 中年妇女也开始疑惑地问江岁。 “哦,只是知道名字,不认识。她算是我的一个师姐吧,我们读的同一所大学。” 江岁认真的向中年妇女解释。 末了,中年妇女问:“那你是来这找她的?” 这叫江岁该怎么回答呢? 她不是来找薛丹的,但一时又没办法和中年妇女解释清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哎,薛阿婆,这个小姑娘是来找你家囡囡的。” 江岁正犹豫着怎么说的时候,中年妇女却忽然朝还站在水池边的薛阿婆叫喊起来。 江岁傻眼,面前这位中年阿姨似乎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薛阿婆已经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了。 江岁只好硬着头皮柔声打招呼:“您好,薛阿婆,我是申大外语学院的学生。” 可薛阿婆却像没听到一样,正茫然地朝她看。 中年妇女在一边及时提醒江岁。 “小姑娘,你过去说话吧!薛阿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了,你这么小声,她听不见。” “哦,谢谢!” 江岁跟中年妇女道过谢后,就朝薛阿婆的房前走。 薛阿婆也一直站在房前等着江岁,没有走开。 看见江岁走近,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江岁。 “你找我们家薛丹?她不在家,出国几年没回来了!” 江岁笑笑:“薛阿婆,我不找她,就路过,听说她是您孙女,好奇,过来看看您。我也是申大外院的学生。” 江岁为了能让薛阿婆能听清楚她讲话,还专门把声音提高了一点。 一听江岁是申大的学生,薛阿婆就热情的让江岁到屋里坐。 江岁拒绝不了薛阿婆突然的热情,只好跟她进去。 屋子里很小,一进门就是个小厨房,但很干净。 再往里走就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有张床,还有桌子。 看样子应该就是薛阿婆住的地方。 一样的整洁干净。 “你们申大的学生啊,都是些好孩子。那个,小斯,刚走!也是你们申大的!” 薛阿婆把江岁让到一个老式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盈盈的对江岁说。 江岁知道,薛阿婆口中的小斯就是斯年,她刚刚亲眼看见他从这儿离开的。 “他常来吗?就那个,小斯?”江岁忍不住开始朝薛阿婆打听起斯年。 “是啊,这一年里他经常来,一来就会帮我打扫打扫卫生,还会给我买些日常的柴米油盐。” 薛阿婆一提起斯年眼角里都带着笑。 “一年?”江岁诧异。 薛阿婆点头:“嗯,大概一年前,小斯找到我这里,起初也是来打听我家囡囡的,可能见我一个孤老婆子生活艰难吧,后来他就经常会过来看我,帮我做些体力活。慢慢的我有些难处,也会找他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 “那您知道他找薛学姐干什么吗?” 薛阿婆摇头:“他没跟我说,只说他们是朋友,有些事情要找她问清楚,可我家那个囡囡呀,也倔,一说是谁找她,她立马就挂了电话,再打就不接了。” 江岁想,斯年这样照顾薛阿婆,大概也是因为她孙女的缘故吧。 听薛阿婆断断续续说了些她孙女和斯年的事,江岁能隐约感觉到,薛丹在刻意躲避斯年。 他找不到她了。 所以才会找到薛阿婆这里。 但因为心里深爱着薛丹,不管她怎么对他,他还是主动承担起照顾薛阿婆的责任。 斯年是想在这等她回来,等她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江岁心里又有些隐隐地闷闷地难受,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现在急需一些新鲜空气,来缓解自己的难受。 江岁借口天色不早了,学校里还有些事情,跟薛阿婆说以后有时间再来看她,就起身离开了。 原来斯年今天急匆匆地跑出来,就是来帮薛阿婆的忙。 是爱屋及乌,才使他不顾自己伤才好,随叫随到跑去照顾薛阿婆。 天色渐暗,江岁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城中村坑坑洼洼的小路上,神情恍惚。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振动,江岁拿出,看到是斯年来电,她随手按掉。 她现在还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 第41章 困扰 因为路不熟,江岁在城中村里走了好久才看到巷子尽头停着几辆出租车。 她随便挑了一辆坐进去,告诉司机去申大。 在车里,她又收到了斯年十几条追问她去哪了的信息。 刚刚自己走那段路,斯年的电话她没接,信息也没回。 她就想自己静一静,好好的想清楚,自己该要怎么办。 这一趟跟出来,江岁发现,之前自己好像过分自信了。 把那个女人从斯年心里赶出去,并且取代她,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办,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清楚。 这会儿斯年可能是真的急了。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信息一条叠着一条的发。 江岁手机都快被他折腾没电了。 不得已,她只能给她回了条微信。 【山夕:哥,我回学校了,勿念。】 很快斯年的信息又发回来。 【年:好吧,回学校也应该早告诉我一声。】 【山夕:对不起,我忘了……】 电话那头的斯年,看着江岁突然而来的道歉,忽然觉得意外。 这丫头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么客气了。 突然一声不吭的跑回学校也让他十分摸不着头脑。 不过斯年觉得江岁偶尔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也就没太在意了。 可直到又过了一个周末,斯年才惊奇的发现,他的小丫头已经一周多没联系她,也没来店里找他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他们俩因为钱的问题起了分歧。 可这次他们并没有起任何矛盾呢。 小女孩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斯年想着这两天哪天空了,就去看看她吧,之前答应她的事,也没兑现几次。 江岁已经连续情绪低落一周了。 这次她一改往常,心情越不好,越是逼自己去学习。 这些天她几乎已经进入了疯魔状态。 这日是项目组的阶段强化测试,江岁几乎门门都以A+通过,惹得组员们各个都在背后说她不是人类。 晚上结束的时候,江岁背着书包一个人从外院的教学楼里往出走。 周橙也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喊住她。 “江江。” 江岁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去看他。 “祝贺你,以组内第一名的成绩,通过第一次测试。” 周橙也眼神明亮笑着恭喜江岁。 江岁不得已,只能勉强扯了下嘴角。 “谢谢!” 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学楼,周橙也似乎也发现了江岁的不对劲儿。 “考了第一还不高兴?你离目标又进了一步呢。” 江岁摇摇头说:“没有。” 可她就是情绪不高,这个周橙也早就看出来了,最近她都是这样。 于是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走,江江,带你去个地方!” 周橙也突然拉住江岁的手腕,朝学校门口跑。 江岁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周橙也带着江岁出校门打了一辆车,出租车开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就停下了。 江岁刚下车,一个超大广告牌就映入眼帘。 “无虑解忧馆”。 她有些不解,去看周橙也。 周橙也耸耸肩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同学介绍的,说是解忧发泄情绪的好地方,去试试?” 江岁挑眉,既然都来了,那就只能去看看了。 进了门,周橙也买了两张票,拿上两块木质令牌,两人一起朝里走。 由于两人进店的时间已经过了高峰期,这会儿人不是很多。 店里一共分了动静两部分。 江岁和周橙也先进了静空间。 这里分为问、寻、明、享几部分,有问题,有答案,还有很多警醒人心的名言锦句。 江岁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在那个寻区域的时候,周橙也指着一旁地七十二个抽屉对江岁说:“江江,去选一个锦囊吧,或许那里就会有困扰你多时的问题答案呢?” 江岁本就兴致不高,听周橙也这样说,也就随意拉开了一个抽屉。 抽屉里果然有个红色的锦囊。 江岁拿出锦囊打开,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对折着。 江岁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入眼的一行小字,让她的心瞬间跌入冰点。 【爱情应该是双向奔赴的。】 这是连老天都想让她放弃了吗? 她想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怎么办。 放弃她舍不得, 不顾一切勇往无前,她没把握,怕最后连她和斯年现在这点关系也弄丢了。 周橙也发现江岁的表情不对后,也凑过来看她手上的纸条。 看到上面的字后,他的眉头也拧起,沉默了许久。 他拉起江岁朝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在一面墙的巨大心形灯带前停下。 “江江,把心里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都喊出来,就像这样!” 周橙也对着墙上的心形灯带“啊”的开始大喊。 江岁被吓了一跳,她看见随着周橙也的喊声,墙上的心形灯带一圈接着一圈亮起。 直到最内侧的一圈灯带亮起时,周橙也的声音才停下来。 江岁没见过这样的周橙也,突然觉得他有点好笑,于是她不自觉地就笑了。 周橙也停下来去看江岁,见她脸上已带着些许笑意,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 “江江,你也试试,真的很解压!” 江岁不太想尝试,她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有些尴尬。 但架不住周橙也几次劝说,他说大喊一声,就会把心里所有的烦郁都给释放出去。 江岁起初放不开,声音小的像蚊虫一样,连最外圈的灯带都没能亮起。 周橙也就再次给她示范,江岁学着周橙也的样子,两个人交替对着墙叫喊,灯带开始此起彼伏的亮起。 喊到两个人都没了力气,他们就对视大笑。 胡乱大喊的一通,江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原来不好的情绪,真的可以这样释放出去。 虽然没有从源头上改变什么,但能拥有短暂的快活也不错。 接下来江岁似乎是忘记了一直困扰自己的心事。 砸酒瓶,射箭,锤钉子,暴揍假人…… 江岁和周橙也将解忧馆游戏区的项目基本都玩了一遍。 出了解忧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今天已经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了,距离江岁刚到申海市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可她还是适应不了深海市这孩子脸一样多变的天气。 明明昨天已经开始降温了,可今天却又有些回暖了,不过温度也还刚刚好。 在这样趋于寂静的夜里,江岁就想顺着马路走一走。 正好这里距离学校不算远,周橙也也没反对。 “心情好些了吗?” 回学校的路程走过一半的时候,周橙也突然问江岁。 江岁一边踩在马路牙子上走独木桥,一边笑笑对周橙也说:“好多了,谢谢你!” “那现在能和我说说吗?” “什么?” 江岁一脚没踩稳,从马路牙子上掉下来。 周橙也下意识去扶她。 还没碰到江岁,却被她摆手拒绝。 “我没事!” 周橙也暗暗收回手臂,默不作声。 “你刚刚问我什么?” 江岁扭头去看周橙也。 “哦,为什么不开心,能和我说说吗?明明才拿了小组第一。” 江岁闻言抿了下唇,轻声道:“没什么,个人原因。” “个人感情方面的?” 江岁挑眉:“你怎么知道?” “猜的!” 江岁没有再接话下去,周橙也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并排朝前走。 路过一个奶茶店的时候,周橙也问江岁要不要喝。 江岁点头:“要冰的!” 周橙也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他拿着两杯奶茶回来,一杯递到了江岁手上。 是冰的。 江岁顺着吸管吸了一口,冰的她打了个冷战。 “觉得太凉的话,给你这个!” 周橙也颠颠自己手里那杯。 江岁摇摇头,说:“这个就挺好,可以让我的头脑更清晰一些。” 周橙也笑笑,没再让她,也没插吸管,他就只是那样把那杯奶茶一直拿在手里。 两人又一起向前走。 江岁忽然开口问周橙也:“周师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预备怎么办?还告诉他你的心意吗?” 周橙也一下被江岁问住了。 江岁看见他看着自己,有一瞬间的错愕。 随后他撇过头目视前方,嗓音淡淡地说:“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说了吧,毕竟喜欢一个人,我更希望她好,而不是无端的给她带去困扰。” 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自己明知道斯年心里有一个人,放不下,忘不掉,自己还生扑上去,只会给他带去困扰。 她不想这样。 她只想斯年能活的轻松些。 其实这个问题,想通了也就好了,心里也就不那么憋闷的难受了。 江岁吸了口冰奶茶,颤着声音和周橙也说谢谢。 “谢我什么?”周橙也不解。 江岁晃晃自己手中的冰奶茶。 “谢谢你的奶茶!” 周橙也笑:“不用客气,这个也是你的!” 他也晃了晃手中的奶茶,“这个是热的。” 江岁吃惊。 他买了两杯奶茶,一冷一热,原来都是给自己的。 好细心的周橙也。 快到学校的时候,周橙也说起了他开始试着接翻译工作时发生的囧事,两个人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可江岁在远远看到那个靠在电摩上的熟悉身影时,突然就笑不出来。 察觉到江岁突然的异样,周橙也也顺着江岁的视线朝校门的方向望去。 “那人是……” 周橙也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熟悉。 江岁没作声,只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待快走近那人身前的时候,周橙也终于认出,那是之前在同里见过的,江江的哥哥。 此刻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莫名地就带着种阴冷。 江江哥哥似乎每次看到他到会这样,周橙也无奈。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江江哥哥你好!” 斯年没理周橙也,转而目光凌厉地看向江岁。 “这么晚,去哪了?” 斯年的声音沉沉的,隐隐的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怒气。 江岁没作声,微低垂着眸子,不去看斯年的脸。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周橙也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只能开口和斯年解释。 “江江哥哥,是这样的……” “我在问她,不是问你!” 周橙也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年狠狠打断。 斯年的脸色很黑,周橙也略显尴尬,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把手中那杯没动的热奶茶递给江岁。 “那你和哥哥好好说会儿话,我先回学校了。” 江岁点头接过。 周橙也一个人离开。 斯年长腿交叠靠坐在黑色电摩上,盯着江岁又看了一会儿,叹息一声。 他语气稍稍放软:“喂,怎么不说话?” ------------ 第42章 成全 “说什么?” “去哪了?” “去解忧馆散心。” 斯年听后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忧?” “我怎么不能?我忧的东西多了!” 被江岁回怼后,斯年愣了一下,这丫头今天的话里怎么莫名地带着火气。 “你手机呢?打电话怎么不接?” 提到手机,江岁才想起来,晚上考核的时候,她把手机开了静音了。 她立马想拿出手机看一看。 可手上的两杯奶茶无处安放。 斯年见状,伸手接过,忽的眉头一皱。 江岁拿出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躺在通话列表里,都是斯年的。 江岁抬头:“晚上组内考核,手机静音了。” 简单的解释,斯年便也没再追问,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江岁忽然想起什么,问斯年。 “你怎么突然来了?” 斯年轻“呵”一声:“你这丫头记性还是真是差,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他这一提醒,江岁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三晚上。 之前他们约定好,每个双周的周三晚上,斯年都会来看她。 江岁今天给忘了。 可她今天不想跟斯年认错,于是她开始强词夺理。 “你之前不也是有次没来吗?而且连个消息都没有。” 斯年被江岁噎住。 她说的是他们发生矛盾那次。 其实他有来,只是没告知她。 他也看到了她在门外等了好久,看了好久的手机,最后失望离开。 “怎么好的不学?” 斯年嘴角略带着笑意脱口而出,随即又僵住。 他又有什么好的,值得她来学习呢? 斯年沉默。 江岁察觉到了斯年突然变得暗沉的眸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阵,斯年把手中的奶茶还给江岁。 还不忘叮嘱:“别喝冰的!忘记肚子痛了?” 想起上一次在斯年那的窘迫,江岁尴尬的低下头。 不过现在能这样关心她的,恐怕也只有斯年了。 江岁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暖意。 她有点后悔,今天自己对他说话的态度。 不知怎么的,一看到斯年,她就会想象到他低三下气,不顾脸面去挽回一个已经抛弃他的女人。 她出口的话中也就带了无名的火气。 “以后别和男孩子在外面瞎逛这么晚!不安全!听到没?早点回去休息!” 江岁刚想为自己刚刚对他的态度不好而说点什么,就听见了斯年这句话。 刚刚熄下去的莫名情绪,忽的又涨起来。 “我都没管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你干嘛老是来管我?” 这句话说出口,江岁自己都怔住了。 斯年闻言也是一愣。 随后斯年轻笑,嘴角梨涡淡淡。 “我喜欢谁?” 江岁现在已经不想和斯年讨论他喜欢谁的问题,这没有意义。 刚刚的话,是她不加思索,一时说出的气话。 “宿舍要关门了,我得回去了。” 江岁说完,不待斯年回应,她就疾步离去。 斯年站在原地,望着江岁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晦暗难辨。 夜里躺在床上回想。 江岁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随口说出了那句话。 总归是带有些赌气的成分。 她还不想让斯年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和薛丹的事。 因为她想帮他。 晚上和周橙也的对话,让她想清楚了,也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不是占有,而是极致的成全。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岁一有时间就也会跑去薛阿婆家里,陪她聊聊天,做做家务,干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不过一次也没遇到斯年。 是的,她已经和薛阿婆打听好斯年一般会去的时间,她会刻意避开。 她不想被斯年知道。 她这样做也只是想减轻一些他的负担,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帮他挽回薛丹。 虽然这样做,会让自己很难过。 但只要斯年都顺心顺意了,她的难过也都会过去的。 以后他们也会各有各的人生。 江岁只希望未来,他们不会再断了联系,都能在各自的世界了过的恣意。 许是江岁的这种成全之心感动了哪路神明,她从薛阿婆那得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欢喜,又有些苦闷的消息。 那就是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薛丹就要回国了。 她已从国外读完了博士学位,准备回国就业了。 这个消息让江岁整个周末都独自闷在宿舍里,无心其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助斯年挽回她。 晚上的时候,黎瑷从隔壁城市的家里回到学校。 她最近没有在申海,所以江岁这一段时间的心里变化她都不知道。 进到宿舍的时候,她就看到江岁一个人在盯着手机发呆,并没又发现她进来。 她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江岁被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黎瑷轻声问江岁。 江岁微笑摇头,“瑷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刚!”黎瑷靠在江岁桌子上,“最近有什么进展了吗?我回家的时候,你可已经几天没回宿舍了。” 江岁依旧摇头,神色认真的告诉黎瑷:“我已经放弃那个打算了。” 黎瑷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她不过回家两周多,怎么江岁的想法就改变了。 江岁也看出了黎瑷的疑惑,就把自己见到薛阿婆的事都一一告诉了她。 “我想他们之间应该是有很深刻的感情,所以他才会这样,我不愿去强迫他,改变他的心意,所以我决定帮他一起试试。” 黎瑷听后有些唏嘘,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希望那段校园神话能圆满,但也希望江岁能开心如愿,可这本就是两个矛盾的存在。 最后黎瑷只能告诉江岁:“既然决定了,也就不要难过,凡事顺应自己的心意就好。” 这种话谁跟她说过来的? 哦,是斯年。 他那时跟她说随心做自己就好。 今日黎瑷又跟她说,凡是顺应自己的心意就好。 可眼下,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现在想去见斯年。 她已经又过了一周没和斯年联系了。 也不知道她上次对他说的话,有没有让他不高兴了。 她得为她前一周对他不礼貌的态度和他说声抱歉,然后安于退回妹妹的位置,帮他找到幸福。 于是江岁拿上手机出门。 进到时光酒吧,江岁直奔吧台。 斯年今晚当班,她知道。 之前常跟斯年来酒吧的那段时间,她偷看过他们调酒师的排班表。 还没走到吧台,江岁远远看过去,斯年正在和坐在吧台前的一个女客人说话,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 江岁怔楞了片刻。 斯年之前在酒吧里从来不会和女客人多说话,更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看来是他也知道了薛丹要回来的消息了,忍不住内心的欢喜,连对上前和他攀谈的女客人,也和颜悦色了几分。 江岁只能这样想。 她面无表情继续朝吧台走过去。 看到江岁出现的时候,斯年脸上的笑意依然没散。 这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会立起眼睛看她。 可他今天没有。 他还心情颇好的问江岁:“你怎么来了?” 江岁突然有些拘谨地说:“就,没事过来看看你。” 听见江岁这样说,斯年脸上的笑意加深,嘴角的梨涡也明显的浮现出来。 江岁在那位女客人一旁坐下来。 她察觉到那位女客人在打量着她。 她扭头朝她弯唇。 女客人也朝她笑着点头,然后她和斯年说:“帅气的调酒师,谢谢你的酒!也祝你好运!” 随后女客人离开。 随后斯年笑着递给江岁一瓶橙汁,江岁接过,忍不住狐疑着问斯年。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斯年也不答她,专注的整理吧台里的酒水。 江岁喝了一口橙汁,突然跟斯年说:“哥,对不起!” 斯年抬眼看江岁,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有些惊讶。 没一会儿,他又恢复自然,语气里还带着些邪痞。 “没事又道什么歉?” 江岁低下眼睫:“为我上次对你不礼貌的态度跟你道歉。” “你哪里不礼貌了?我怎么不知道?” 斯年的声音较平时有些不同,好像有一丝轻快。 江岁抬眼,见斯年眼里带着戏谑的笑。 江岁不自觉的就开始嘟嘴:“你明明就都知道。” 见江岁这副模样,斯年眼里的笑意更深。 他说:“我们之间,没什么礼貌不礼貌,你有火就对我发,这很好。” 江岁傻了。 他觉得斯年可能是知道薛丹要回来了,高兴的都开始风言风语了。 “可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哥,你管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那样跟你说话,却很不应该。” 这下斯年突然收回脸上挂了一晚上的笑容,盯着江岁一错不错的看了一阵。 这丫头怎么又突然开始与他这样客气了? 江岁猜的没错,斯年今晚难掩的好心情确实是与那个消息有关。 刚刚那个女客人坐在吧台前态度直白的问他是不是单身? 他想着这个好消息和江岁前一阵对他的态度,礼貌客气的告诉那位女客人。 “现在是,但很快就不是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向我心爱的姑娘告白了。” 那女客人笑他:“就这么自信?万一她要是不答应呢?毕竟你只是一个调酒师。” 斯年却自信的笑答:“不会的,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嫌我的。也正是我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职业,我可以随时跟着她去任何地方,完成她的梦想。” 他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事情一结束,他就什么都不再顾及,将自己深藏的感情和盘托出。 可小丫头,这又是怎么了? 后来直到斯年把江岁送回学校,他的疑惑终究还是没有当着江岁的面问出口。 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行,他还需要些时间。 ------------ 第43章 哀求 自从那日从酒吧回来后,江岁就真的退回到妹妹的位置。 和斯年正常联系,每日早晚一条问候信息,像上班打卡一样,不疏远也不十分亲近。 离十二月中旬一日比一日近,江岁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助到斯年。 是去和薛丹深入谈谈,还是对她进行死缠烂打。 江岁还没想好。 不过最近,她已经增加了去薛阿婆家的次数。 也希望能在薛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 周五上午,江岁上完了唯一一节专业课,又在图书泡了一阵,吃过午饭,她就按计划赶去薛阿婆家。 近日申海的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初冬的样子了。 长期生活在东北,享受惯了暖气环绕的环境,对于这里有些阴冷的冬日,江岁极其不适应。 前几日在周围人基本上还是夹克、大衣的装束时,江岁已经裹上了小羽绒服。 今日又忽然起了大北风。 江岁怕路上会冷,临出门前,跑回宿舍翻出了自己去年在东北时穿的长款及膝羽绒服。 许是这个时间段,这样的装束在申海市并不常见,一路上有很多人朝江岁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样真有些尴尬。 江岁戴着耳机,把自己的小脑袋瓜缩进了羽绒服宽大的帽子里。 她自我安慰着,这样他们就看不到她是谁了。 在城中村外的公交站下了车,江岁不禁又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一些。 虽然刚近午后,可这里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阻挡,北风也就更凛冽一些。 这段时间常跑这里,江岁已经习惯了城中村里弯弯曲曲又坑坑洼洼的小路,无论怎么走,再也不会像第一次来时那样迷路了。 江岁走到距离薛阿婆不远的一个巷子口附近时,她的“老爷”就又开始犯毛病了。 一段德语音频被卡的吱吱哇哇, 轻敲几次无果后,江岁只好取下耳机,把线缠好,将“老爷”收进羽绒服口袋里。 这时,突然有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传进江岁的耳朵里。 江岁循着声音后退几步,见一处逼仄的死胡同里,站着两个人。 背对着江岁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穿了件黑色半长款大衣,一双长腿站的笔直,将里面的身影全部挡住。 江岁站在胡同口,微微眯了眯眸子,脚步未动。 刚刚听声音像是一男一女,但因为离得太远,江岁没有听的很清楚。 现在两个人又都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江岁竖起耳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本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却偷偷站在一对情侣背后,等着偷听人家吵架。 也真是够无聊的。 江岁摇摇头,失笑,准备离开往薛阿婆家去。 “你放过我行不行?” 胡同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女人尖锐的嘶吼声。 江岁刚刚抬起的脚步又忽地顿住,扭头重新朝胡同里看去。 还是看不见女人的身影,只能听到声音。 可这男人…… 江岁眉头微皱,突然很想再听下去。 男人沉默了一瞬,开口,声音沉冷,无奈中又带着一丝隐忍。 “放过你?可谁放过我了?” 江岁突然抬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巴,赶忙后退几步,靠在胡同口一户人家的外墙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知道,她绝不会听错。 “都过去了,早就结束了!你现在找我也于事无补,什么都不会改变!” 女人言辞激烈,声音里满是不耐。 男人叹息一声,再开口声音里近乎是哀求。 “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肯答应,就会有重来的可能。” 女人冷笑,她说:“你当年那股子高傲劲儿呢?当年,你几次三番拒绝我的时候,不是也毫不留情面吗?这下也该换你尝尝这种滋味了,斯年。” 当听见这个名字时,江岁刚才提起的心忽的坠下。 她眼角发酸,身体贴在冰冷的墙上,手指紧紧地扣在自己脸上,有些发疼。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斯年这样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人。 却被薛丹这个残忍的女人,冷酷无情地拒绝。 江岁的心像快要炸裂一般难受。 她在极力控制着。 她甚至不敢探头去看斯年的反应。 一旦看见斯年难过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的住,不上去扇那个女人的巴掌。 斯年不再说话。 江岁听见有几声脚步摩擦的声音。 然后那女人轻笑了两声,似乎也没了僵持下去的耐心。 “斯年,别再来找我了,没用的!我已经和斯越在一起了,下周就会入职斯氏集团,你觉得事实还会有什么改变吗?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江岁听见女人这句话落后,就有高跟鞋声在慢慢朝自己这边靠近。 她屏住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身穿一件驼色羊绒大衣,一头棕色卷发披散在肩头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缓缓从胡同里拐出来。 江岁站在胡同口左边的房檐下,女人直接朝胡同口右边走了。 那边是薛阿婆的家。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薛丹了,她一点也没注意到江岁。 江岁盯着薛丹远去的背影,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她步履优雅,连背影都让人忍不住遐想。 果然是个精致漂亮的女人。 江岁忍不住内心有酸又涩。 没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从胡同里响起。 江岁猜是斯年出来了。 她赶紧四下张望了下,想看看哪里能躲藏下自己。 可这周围空旷,除了房子就是墙,实在无处可躲。 听着脚步声已近,她知道跑也来不及。 江岁只能侧过身,拉紧了羽绒服帽子,祈祷斯年也像薛丹一样,不会注意到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岁连呼吸都停止了。 内心紧张,忐忑不安。 万一被斯年发现,认了出来,她要说些什么?该怎么解释? 可江岁还来不及想好这些,就看见斯年已擦过自己的身旁,从自己面前走过。 她没有看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但看见他一个人离开的背影,江岁就有种想要冲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冲动。 江岁一直捂在脸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牙齿咬在骨节上,才止住了自己心里的冲动。 她立马转过了身,不敢再看下去。 难过的情绪一直萦绕在江岁心头,久久不散。 她单手撑在墙上,像是不能呼吸了一样。 亲耳听到了这些,那她的后退,她的成全还有什么意义? 是给薛丹一次又一次伤害斯年的机会吗? 她想看到的是斯年幸福,而不是他的落寞难过。 不管是谁,只要是伤害了斯年,她都不能容忍。 江岁站直身体,眨了眨眼,逼自己收起现在所有的情绪。 整理好自己后,江岁打开背包拿出在学校门口买的水果,重新朝薛阿婆家走去。 来到门外,江岁见薛丹正站在水池前洗菜,薛阿婆也陪在一边。 江岁清清嗓子,柔柔地叫了一声“薛阿婆”。 薛阿婆见是江岁来了,笑呵呵地迎过来。 “小姑娘你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江岁跑过去,把手里的水果递给薛阿婆。 薛阿婆客气的说:“怎么又带了水果来?上次不是都叫你不要带了吗?你记得我这个老婆子,我就很开心了。” “薛阿婆,您别客气,我看出来您今天开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岁的眼神不经意地朝水池的方向瞟了一眼,见薛丹已停了手上的活,也正在看她。 薛阿婆今日看着精神头特别足,眉眼带笑地凑到江岁耳边跟她说:“丫头眼力不错,我们家囡囡回来了,你们不是同校的吗,快过去说说话!” 江岁笑着点头,看着薛阿婆将水果拿进屋去。 她转头朝薛丹走去。 薛丹还在看她,面露防备和疑惑之色。 江岁弯唇先她一步开口。 “你好,薛学姐,我叫江岁,是申大外院大一的学生,久闻学姐芳名,今天终于是见到本人了。” 一听江岁是申大的学生,薛丹脸上的防备之色才缓下来。 “你好,你在学校听过我的名字?”薛丹脸上的疑惑还没散。 江岁认真的点头:“听过!而且我还有些问题想向学姐请教,我们能不能单独出去谈谈?” 薛丹听到江岁这样说,朝屋内看了一眼。 “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就在巷子口,几分钟就可以。” 薛丹点头擦干了手,准备往出走。 薛阿婆从屋内探出头来问:“要吃饭了,你们去哪?” 江岁马上回道:“薛阿婆,我和学姐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几分钟就回。” 薛阿婆点头:“哦,那完事丫头你也一起回来吃饭。” 江岁低下眸子,抿唇点头。 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江岁走在前面,径直将薛丹带到了刚刚她和斯年站的那个胡同里。 江岁停了脚步后,一直没转过身,她深吸着气,拼命想让自己克制冷静。 “江同学,有什么问题快说吧,奶奶还在等我。” 听见薛丹的声音,江岁转回身神色复杂的看她。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薛丹一时有点懵,她不清楚江岁在说谁。 “你在说什么?” “我刚刚看见你和他站在这里,就半个小时前,你怎么能那么对他呢?” 江岁的声音低低的,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在薛丹身上。 薛丹皱眉,眼中晃过不可思议。 “你说的是斯年?” 江岁没作声,依旧盯着薛丹。 薛丹脸上却一瞬间染上了警惕之色。 “你和斯年是什么关系?” 江岁目光坚定,语调缓缓:“他是我心爱的人。” 薛丹的眉头蹙的更紧,目光紧紧地盯着江岁打量,似乎想在她身上寻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江什么?” “江岁!”江岁提醒到。 ------------ 第44章 买醉 薛丹突然扭头嗤笑:“果然!” 江岁不明白她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想明白,她现在只想问问清楚。 “斯年哪里不好,你得到了他,为什么又不珍惜?” 江岁这句话,又让薛丹的表情开始错愕。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对斯年那么狠心,他那么爱你,他都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居然还忍心这么伤害他!你明知道斯越是谁,却还是和他搅在一起,你这是在爱你的人心上捅刀子!” 江岁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不自觉的声调也开始拔高。 薛丹轻嗤:“他爱我?” 如果这是真的,就不会有现在这些。 但她看江岁毫不知情的样子,也不想让她明白了,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干嘛要她一个人承受呢? “他爱我又怎么样?我就必须爱他吗?他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爱的?学历?事业?被人死死的钉在脚底下,他永远都翻不了身了,就那么一张脸还勉强能看,可有什么用呢?而斯越就不一样了,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不像斯年那个废物,只能像狗一样躲在狗洞里!” 江岁被薛丹的话,气的手都在抖。 她咬牙冷笑:“你和斯越还真配!” “谢谢!”薛丹笑回:“如果没事,我先回了,饭就不请你吃了!” 薛丹转身往外走。 江岁忽然叫住她:“薛学姐你等一下!” 薛丹停下,回头看。 江岁上前,电光火石间,一个巴掌落在薛丹脸上,留下清晰的红色五指印。 薛丹有片刻的怔楞,随后也气愤地扬起手,却被江岁快一步用手臂打回去。 “薛丹,我知道斯年不会打女人,这一巴掌,我是替他打的!我告诉你,无论他什么样,他都会有人爱,他值得被更好的人爱!而你,只配人渣!” 江岁说完,不待薛丹反应,擦过她的肩膀,独自离开。 江岁一个人背着书包,蔫头耷脑地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不知前路,不知归处。 刚刚和薛丹的谈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这会儿力气被抽空,仿佛灵魂也不存在了一般。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一个人走走停停,累了就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斯年的小店对面。 透过玻璃窗,她好像看见了斯年正伏在工作台上忙碌。 江岁停留了一会儿,斯年和小海都没有发现她。 江岁拿出手机,看着斯年,发了一条信息。 【山夕:哥,你好吗?】 信息很快被传过去,因为江岁看见斯年抬头去看手机了。 很快,江岁手机振动。 【年:???】 江岁顿了一下。 【山夕:笑脸/没事,别太累!】 斯年看了眼手机,似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又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可门外马路空空,什么都没有。 斯年又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询问江岁。 【年:你在哪?】 【山夕:笑脸/学校!不和你说了,学习了……】 江岁躲在广告牌后回复了最后一条信息,又朝斯年店里望了一眼,默默离开。 她在街上逛荡到夜幕来临,也不想回去。 心口总像堵着些什么似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 她想大醉一场了。 不被斯年和好友知道,又能安全的大醉一场!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忽然想到了晋哥那里。 她记得,今日斯年不当班,所以去那里,也不会被他发现。 时光酒吧里,霓虹闪烁。 江岁向往常一样坐在了吧台的高脚凳上,请调酒师给她一瓶烈酒,说要一喝就醉那种。 调酒师愣住,不敢确信地看着江岁。 面前这姑娘一副未成年的模样,这酒也不知道该不该给。 “丫头,怎么刚来没喝就醉了?” 酒吧老板崔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在江岁身边坐下来,正有些戏谑地看着她。 江岁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丝笑,叫崔晋:“晋哥……你过来刚好,陪我喝点。” 崔晋没理小丫头提出的要他陪她喝点的要求,只是挑着眉问:“今天斯年休班,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江岁撇嘴:“我一个人不能来吗?” 说着江岁看一眼还愣在对面的当班调酒师,继续对崔晋打趣说道:“快管管你的调酒师,我要喝酒,他不给,还非要我亮一下身份证吗?” 崔晋听完笑了,朝调酒师招下手:“给她一杯低度果酒!” 江岁却在一旁低头抗议:“不要低度的,要高的,越高越好,最好一口就醉的。” 崔晋看她这个样子,唇角轻勾,没说话。 调酒师不知道听谁的,只好又看向崔晋。 崔晋朝他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那片漂亮的果酒杯上。 调酒师会意,马上调了一杯,放到江岁面前。 江岁轻叹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嘴里咕哝着:“这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醉啊?” 崔晋觉得这丫头今天有些好笑,她今天似乎是专门来他这儿买醉来了。 “为什么想喝醉?” 江岁又喝了一口酒,睫毛低下微微颤抖,声音轻软:“因为喝醉了会忘记烦恼,会忘记心痛是什么感觉。” “是谁让我们岁岁妹子又烦恼又心痛了?告诉耗子哥,耗子哥替你教训他!” 吴纯皓也突然出现在酒吧里。 程序猿忙碌了一周,今天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吴纯皓一下班就直奔酒吧,想喝几杯解解压。 可一进酒吧就看见江岁这丫头抱着果酒,问晋哥这酒什么时候才能喝醉。 他觉得有些好奇,趁着斯年不在,她跑来买醉来了? 江岁看见吴纯皓在她身旁坐下,她朝他微微弯唇,摇头。 吴纯皓挑眉看向崔晋,似乎在跟他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崔晋朝他耸耸肩。 吴纯皓跟调酒师要了一打伏特加。 酒上来的时候,用小小的盎司杯装着,一打就是十二杯,整整齐齐排列成两排。 这时江岁手中的果酒已经见底,她盯着吴纯皓面前的两排小杯子,问:“这酒烈吗?” 吴纯皓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点头。 江岁抄起一杯,仰头灌下。 动作快的,吴纯皓都来不及阻止。 他有些懊恼地戳戳自己的眉心,这要是被斯年知道了,免不了又要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睛了。 崔晋在一旁“啧啧”两声,直摇头。 江岁放下空杯子,又要朝吴纯皓面前的伏特加下手,幸好这次被他及时拦住。 见江岁这丫头不只是嘴上说说,她是真奔着喝醉来的,吴纯皓不得不尝试着劝她。 “妹子,酒不能这么喝!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和晋哥说说,我解决不了的,还有斯年,斯年不行,这还有晋哥,晋哥的身份你不知道,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江岁摆摆手,单手撑着腮闭眼靠在吧台上:“解决不了的,谁都解决不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解决不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崔晋也皱眉反问她。 江岁轻笑一声,睁开眼,眼角有液体滑落。 “我喜欢他,可他喜欢薛丹,薛丹又不要他,谁又能解决的了?” 崔晋听的一头雾水,眉头反而皱的更深。 只有吴纯皓用惊讶的眼神盯着江岁:“你知道薛丹?” 江岁抹了下眼角的泪,低头声音软软:“知道呀,上次在医院那天,我就知道了。” 吴纯皓眉头深锁,问江岁:“你还知道了什么?” 江岁伸手又拿起一杯伏特加,这次她没有一口干掉,而是一口一口抿着喝。 “我还知道,A神和薛丹是申大的爱情神话。” 吴纯皓愣了一下,说:“那不是真的!” 当年他在学校里也听过这个传闻,斯年的事,只有他最清楚,他当时听了只是觉得荒谬。 江岁抬起有些朦胧的桃花眼看吴纯皓:“那耗子哥,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吴纯皓不说话了,他看着江岁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江岁等不到吴纯皓的回答,她低下头又将盎司杯里剩余的伏特加喝干净。 她静了几秒,突然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 “你骗我,哥他也骗我,你们都在骗我!那日我在医院问你,哥他心里有没有女人,你和他都否认。” 江岁又拿了一杯伏特加,还没贴到嘴上,就被吴纯皓按下,扣在吧台上。 她低头,碎发贴在脸颊上,她轻声抽泣着,泪水落入盎司杯中,和酒水混在一起。 “耗子哥,我知道你没说实话,今天我看到哥去找薛丹了,哥他都卑微到尘埃里了……他去求她,她也不要他!她侮辱哥的那些话,你知道我听了有多难受吗?” 江岁兀自哭的梨花带雨地说着,没有去看看吴纯皓越来越奇怪的眼神。 她用小拳头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地凿着:“我这里,这里好痛!她那样对哥,我的心就像被人生生剜了无数次,可我没办法啊,我只能看着它疼……就像眼睁睁看着那女人伤害斯年,我却毫无办法,毕竟斯年爱她,是我们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江岁坐在高脚凳上,蜷缩着双肩,手捂着脸哭的浑身发抖。 “靠!又是这个死女人!” 吴纯皓脸色冰冷,一拳砸在吧台上。 ------------ 第45章 失踪 江岁慢慢从双手中抬起脸,泪眼朦胧地去看吴纯皓。 吴纯皓叹息一声,声音也跟着软下来:“岁岁妹子,你信耗子哥,你哥和薛丹不是那种关系,从来没有过。” “这怎么可能呢?我亲耳听到的,不会听错的。” 江岁满脸泪花,现在又迷茫的看着吴纯皓,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吴纯皓拿起一杯酒也一口喝掉,低下头不敢看江岁。 “那就是误会,亲耳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信耗子哥,耗子哥这些年一直跟着你哥,他的事我最清楚。” 江岁似乎从吴纯皓的话里听出了什么隐藏的含义,她含着泪苦笑。 “那什么是真的?耗子哥,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江岁一把扯住吴纯皓的衣角,满眼泪水用接近祈求的语气对吴纯皓说:“是不是跟他退学不在的两年有关?耗子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 吴纯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拉过江岁的手臂,将她重新在吧台上安置好。 他有些为难地说:“岁岁妹子,不是我故意不说,只是这事关你哥的隐私,他不同意告诉你,我也没法说。” 吴纯皓又低下头重重地叹气。 江岁又抓了一杯酒仰头灌下,轻摇着头说:“他不会告诉我的,不会的。”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崔晋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他长臂越过吧台拿了一瓶威士忌,又取了杯子给自己倒一杯,仰头喝掉。 然后他又倒了一杯,起身越过江岁的高脚凳,站到吴纯皓身侧,将酒杯递给他。 “喝吧,你喝醉了再说,我们喝醉了听,然后一觉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当你没说过。” 吴纯皓愣了一会儿,闭眼叹气,而后接过崔晋手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三人在喝醉前,将喝酒地点转移到了崔晋办公室。 崔晋的办公室很简洁,除了办公桌和一组酒柜,只剩下一套真皮沙发。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前,崔晋从办公桌里拿了一板解酒药递给江岁。 “吃点这个,我们可以醉,但你得清醒着听,知道吗?” 江岁点头接过,用手指捻开一粒药直接吞下。 三个人分坐在沙发三头,吴纯皓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三年前。 吴纯皓和斯年大三的时候,因为提前准备毕业设计一起开发了一款视频社交软件。 这种软件在当时市场上基本没有,如过能找到合适的投资人,投入到市场上一定会很快大火。 吴纯皓想这样尝试。 可斯年的初衷就是为了应对毕业设计,不想参与其他。 因为他当时已经在准备考外交学院的研究生,去京北了。 听到这里,江岁才知道,原来斯年真的有在为他们的约定而努力,也并没有早早放弃遗忘。 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滑落。 可吴纯皓不甘心,一直在试图寻找合适的投资人。 可有这个能力的投资人不是不看好,就是疯狂压榨他们的权益,折腾了好久,也没谈成一个。 吴纯皓当时很沮丧,经常把自己喝的像一滩烂泥,倒在宿舍的床上。 斯年那时除了紧张的学习准备研究生考试,还要经常腾出手来照顾他。 这时,从大一起就疯狂缠着追求斯年,却一直被斯年拒绝的薛丹出现了。 她因为外院学生的身份,经常会给一些外企做商务翻译,因此认识了许多外企跨国集团的高管。 这其中就不乏一些国外的投行大佬。 她不知从哪听说,斯年和吴纯皓手上有这样一个项目,但一直在寻求投资人的路上碰壁。 她就主动找到斯年,提出要给他介绍国外的大佬投资人。 斯年起初是拒绝的,他不想和薛丹有过多的接触,让她再徒增妄想。 可他看见吴纯皓每天碰壁又颓废的样子,心有不忍,就跟吴纯皓说了薛丹提出帮忙的事。 吴纯皓当时就高兴坏了,他还没有接触过外资投行企业,对此他抱有相当大的期待。 所以就央求斯年再联系薛丹,求她帮忙引荐。 斯年没办法就又联系了薛丹,薛丹很豪爽的答应帮忙。 之后就是吴纯皓一直在和薛丹联系,斯年并没有参与其中。 很快,薛丹帮助吴纯皓和外资投行大佬约定了面谈的机会。 虽然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大佬就要搭晚班飞机回国。 但吴纯皓很珍惜这次机会。 为此面谈之前的那个中午,薛丹还特意约吴纯皓吃饭,告知他一些大佬的行为习惯,让他事先准备一下,避免踩雷。 以为薛丹这样热情的帮助他,纯粹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想在斯年面前刷存在感,顺便让自己帮她说好话,因此吴纯皓一直也没有怀疑过她的动机。 甚至还在斯年面前频频夸赞这女人的好,但斯年都无动于衷,他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考研上。 可让吴纯皓没想到的事,那天晚上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临出门时,却突发情况。 突然的上吐下泻,让他没出半个小时就浑身虚脱无力的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想起晚上和大佬一个小时的面谈,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不想轻易放弃。 可他人又虚弱的起不来床,就只能再一次求斯年。 因为整个项目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斯年最了解。 斯年很为难,因为面谈时,还有薛丹陪同,他不想和她再有什么过密的交集。 但他又见不得好兄弟生病躺在床上,焦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只能勉强答应他的请求。 那天,斯年换上了西装,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代替吴纯皓和薛丹一起却见了大佬面谈。 可这场面谈,斯年去了,却一夜未归。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他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纯皓一个大男人忽然泪如雨下,用两只手不停地在自己脸上扇着巴掌,脸颊都开始红肿了,他也没有停下。 “那天如果我没有上吐下泻的下不了床,如果我没有求斯年代替我去,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也不会害了他一辈子背着污名,抬不起头了。” 吴纯皓口里一直在重复说着一些自己对不住斯年的话,没有马上把后面的事说出来。 可江岁的心却莫名地收紧。 她知道,这一夜一定是发生了一件改变了斯年人生轨迹的大事,也让他不得不放弃了与自己的约定。 江岁没有马上催促吴纯皓说下去,她想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做个心里准备。 崔晋坐在一旁默默地喝着酒,不作声,似乎也在等吴纯皓发泄完,平静下来再继续。 吴纯皓自责了好久,也哭了好久。 江岁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可想斯年那晚后的遭遇是有多么令人震撼,所以吴纯皓耗才会自责成这样。 江岁完全不敢深想,她只想斯年以后能一切顺遂,人生再不要发生那样大的变故才好。 那晚上吐下泻的吴纯皓在斯年离开后又折腾了两个小时,最后实在挺不住,拨打了120被救护车拉走。 到了医院后,经过了急诊医生一系列的治疗后,吴纯皓的症状终于缓解。 可他当时已经虚脱的无力注意时间,也难受的想不起来给斯年打去电话询问面谈的情况了。 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闭眼就过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吴纯皓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联系斯年询问情况。 可斯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心里有些焦急,就不顾医生的阻拦,强行离开医院,打车跑回宿舍。 可回到宿舍后,屋内还和他昨晚被救护车拉走前一样,没有斯年回来过的迹象。 吴纯皓有点奇怪,不知道斯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又几次拨打斯年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情急之下他又想到了作为引荐人,和斯年同去的薛丹。 他又开始拨打薛丹的电话,可一样的是无人接听。 直到这时,他都认为斯年是和薛丹在一起,可能是两人突然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也说不定。 所以当天他也就没再继续联系二人。 过了一晚后,斯年依然没有回来。 吴纯皓又开始拨打他的电话,这下斯年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变成了关机。 他又拨了薛丹的电话,可电话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挂断了。 他没放弃,接连又拨了几次,同样都是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后面再拨就被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吴纯皓知道他的电话被薛丹拉黑了。 到这里,他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 接下来的几天,斯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学校老师也在找他,还向吴纯皓打听过。 几天没有斯年的消息,吴纯皓也心里焦急。 他觉得薛丹一定知道斯年的去向,所以才刻意不接他电话,甚至拉黑她。 斯年失踪一定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于是吴纯皓就跑到外语学院去找薛丹。 可他和薛丹之前没有那么熟,只知道她是学翻译专业的,一直追斯年,可具体她是翻译专业哪个班,他也不清楚。 他只能在外语学院,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乱闯。 在乱闯了几个教室后,终于有好心的同学告知他,薛丹所在班级上课的教室。 他疯狂的赶过去之后,薛丹班上的同学却告知他,薛丹已经请假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 到此,吴纯皓彻底没有了斯年的消息。 可他没注意,直到暑假开始,学校也再也没跟他问过,斯年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上课。 ------------ 第46章 真相 暑假开始,吴纯皓就急切地打听到斯年家的地址,赶过去询问。 可他在斯家门外等了几天,连一个真正的斯家人都没见到。 最后被一个自称是斯家管家的人告知,大少爷的事他不需要过问了,斯家会管。 就这样,吴纯皓在忐忑中又度过了一个暑假,期间拨打过几次斯年的电话也都是关机。 大四秋季开学后,吴纯皓没有等来斯年,却等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自称是某个律所的高级律师,受斯家委托成为斯年的代理律师。 听到这里,江岁和崔晋的表情都十分震惊,甚至难以置信。 吴纯皓抹了把脸,一杯酒入喉。 “我他妈当时的震惊程度比你们还要大!” 吴纯皓从律师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斯年已经失踪了两个月。 他找了两个月的好兄弟,居然已经被关在看守所两个月了。 “什么原因?”江岁急迫地追问吴纯皓。 吴纯皓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低下头,酝酿了一会儿,声音很轻地说:“强/坚!” 江岁听后,手中一直拿着的小酒杯,忽地落了地。 “砰”的一声,碎的四分五裂。 就像江岁此时的心一样,也碎的四分五裂。 她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张着嘴巴,缓慢地摇着头。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岁根本不能接受斯年被扣上这样的罪名。 吴纯皓无奈地冷笑:“我当时和你一样反应,可我们相信他没用,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薛丹这个女人太狡诈了!” 吴纯皓又干尽了一杯酒。 “可耗子哥,你清楚事情的始末,你可以给他作证啊!” 江岁天真的以为,一个吴纯皓就可以帮助斯年洗脱罪名,可她忘记了,事发时吴纯皓并不在场。 吴纯皓眸色深沉:“我有出庭作证,可我并不是在场证人,我的证言不能判定他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吴纯皓在和斯年的律师接触了两次以后,终于在两个月后于法庭上再次见到了斯年。 那时的斯年,一头青皮,胡子拉碴,眼神涣散,一脸的冷漠。 两个月的时间里,吴纯皓不知道斯年是怎么过的,但他整个人都和之前在学校时不同了。 在法庭上,吴纯皓才知道,斯年从被捕到开庭,这期间从没有认过罪,他一直坚持自己是冤枉的,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他有罪。 “那他就一定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 此时的江岁已再次泪流满面,声音发颤。 “唉!”吴纯皓重重地叹息一声,“我们都相信他,可没用啊!” 因为公诉方一切证据充足,斯年的代理律师不得已从无罪辩护,改作有罪减刑辩护。 吴纯皓也不知道,代理律师和斯家是怎么说服斯年认罪的,反正案子很快就审结了。 最终斯年被判强/坚罪名成立,入狱服刑两年零六个月。 吴纯皓说这已经是这个罪名判处的最低年限了。 因为斯家老爷子在江南一带颇有些势力,这件事被压的很死,没有走漏了一点消息。 知情的也都是一些关联人员,斯家也都打点过了。 学校这边没有对斯年进行公开开除学籍,对外只说是个人原因主动退学。 斯年服刑后不久,薛丹很快就出国留学了。 所以学校里才会有那样的传闻。 后来吴纯皓经常去探视斯年,但无一例外都被斯年拒绝了。 监狱里的警官说,不只他,斯年在里面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斯家老爷子。 再后来斯年因在狱中表现良好,在服刑两年后被提前释放。 出狱那天,斯年没有通知斯家人,只告知了吴纯皓一人。 吴纯皓在监狱大门外,看见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的斯年,没忍住上前抱住斯年失声痛哭。 他一个大男人,当街哭喊着对斯年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斯年却语气很淡地轻拍他宽慰说:“这不怪你,没有你,也会是别人!” 当时吴纯皓不明白斯年的话是什么意思,斯年也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讳莫如深,不愿多提。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这是被薛丹设套陷害了。 而薛丹背后是不是还有人,现在也不难猜到。 吴纯皓讲到这里又开始崩溃呜咽:“是我对不住斯年!如果那天晚上去的是我,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是我给了薛丹陷害斯年的机会。” 江岁此时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来表达自己对薛丹的愤怒,她觉得自己白天那一巴掌,简直太轻太轻了,她就应该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斯年的人生,他的大好前途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她的哥哥,她心爱的斯年,以后该怎么办呐? 就这样背负着污名,躲在角落里过一辈子吗? 想到这些,江岁就难过的像要死掉一样。 她沉默,哭泣,酒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胃里去, 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一些心脏碎裂的感觉。 江岁和吴纯皓,一人一杯,两人边哭边喝。 崔晋坐在沙发另一头,眉头深锁,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就静静看着他们。 酒快见底的时候,他又贴心地开了自己酒柜里珍藏的酒。 他此时没法阻拦面前的这俩人,在听过吴纯皓讲诉的这件事后,他觉得应该让他们两个人在今晚喝个痛快。 讲诉的人痛苦不堪,听的人心碎神伤,他们都需要一场酒精的麻醉,才能暂时忘记这段痛苦。 在江岁和吴纯皓都喝倒在沙发上,又哭又笑的时候,崔晋给斯年拨了一通电话。 很快,身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的斯年,就焦急地出现在了崔晋办公室。 在看到分别醉倒在沙发上的江岁和吴纯皓后,斯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他看着半趴在沙发上闭着眼还在抽泣的江岁,眼眸微微眯起。 “闻酒,丫头就安全交给你了!我把耗子带走了!” 崔晋拍了一下斯年的肩膀,斯年点头。 崔晋扶起已烂醉如泥的吴纯皓,把他带出办公室。 很快办公室就剩下斯年和江岁两人。 斯年走近沙发,在江岁身边蹲下来。 江岁耳前的碎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正黏腻腻的贴在她有些发红的小脸上。 斯年伸手撩过那些湿发,别在江岁耳后。 他的动作很轻,似怕弄断她任何一根发丝一般。 除去那些黏腻湿发的遮挡,江岁奶油般白皙又微挂红晕的小脸便全都露了出来。 斯年看见,那里布满了泪痕。 他的姑娘,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伤心难过而哭花了脸吗? 他的心弦似被什么猛烈地拨动着,他再也不可控地俯身低下头去。 斯年的吻轻轻落在江岁的眼角,吻去了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江岁似是有感觉一般,又开始轻微抽泣。 斯年慢慢抬头看着江岁,声音沉沉又带着一丝隐忍,问她:“很难过?” 江岁依旧闭着眼,但微微点头。 “是为我吗?” 斯年的声音带着磁性,听着却让人难过。 江岁这次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她眼角的泪又汹涌地滑下来。 斯年不忍,歪头看向别处。 许久,他轻呼一口气,伸手再一次轻轻拭去江岁脸上的泪痕。 “走吧,我来接你回家。” 斯年慢慢扶起江岁,把她背上肩头。 江岁突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使劲儿搂着他的脖颈,害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无奈,只能低声轻哄:“岁岁,放松一点,我在呢,不会离开。” 然后江岁的手臂就真的松开一点点。 斯年背着江岁到酒吧门口打车,就在斯年快要把江岁放坐在车里的时候,江岁突然不停地哼哼着。 斯年没办法,只能又把她重新背起,不停地跟司机师傅道歉。 出租车离开后,斯年背着江岁站在路边,轻声问背上的江岁:“难受吗?要不要背你去医院?” 江岁半张脸贴在斯年背上,又哼哼了几声。 斯年愣了一下,随后苦笑。 “不想去是吗?” 这样问了后,斯年见江岁没有任何反应了,他又说:“不想去,那我们回家。” 就这样,斯年一路走着,一路像自言自语一般,把江岁背回了店里。 这夜,江岁过的一点也不安分。 她反复吐了几次,睡着了也时哭时笑。 哭时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猫蜷缩在被子里,笑时又难掩心里的难过,眼尾带泪。 斯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细心照顾安抚着她,也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 他一直藏着掖着,苦心瞒着她,就是怕她知道真相后,像这样难过。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本身比他被诬陷更让他无助。 在自己还是一身伤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江岁因为他的遭遇而受伤的那颗心。 翌日,明媚的太阳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江岁的脸上。 她觉得有些刺的睁不开眼,不由得伸手去挡。 待睁开眼后,她才发现自己躺在斯年的床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岁缓缓坐起身,敲了敲自己宿醉后有些发胀的头。 她没急着床,而是靠在床头,蜷缩起膝盖,把手搭在上面静静地出神。 昨晚得知的真相让她太震撼,也太难过。 失去酒精的麻痹作用,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斯年,又如何修补他的伤口。 ------------ 第47章 苦涩 直到门口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江岁反应过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可以进来!” 随着江岁的允许,斯年开门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走进来。 “什么时候醒的?” 江岁抬眼看了一下斯年,轻声答:“刚醒。” 斯年伸脚勾了下一旁的凳子,在上面坐下来。 “醒了就把小米粥喝了,养养胃。” 斯年伸过长臂把白瓷碗递给江岁。 江岁也伸手去接,却被碗上烫人的温度烫的双手一缩,捏住自己的耳垂。 斯年挑眉:“很烫?” 江岁认真地点头。 斯年又收回手臂,低下头默默用勺子轻搅碗里的粥,不时还朝碗里轻轻吹气。 江岁就静静地看着斯年,他动作轻柔,耐心的不像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细心的男人? 他这么好,怎么还会有人舍得那样伤害他? 就这样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江岁都开始觉得眼眶泛酸。 江岁不得不努力收敛情绪,她想在斯年面前表现的正常一点。 如果自己都只能哭哭啼啼了,那要斯年怎么办? “好了,你试试,还烫不烫?” 江岁微抬头眨了眨眼,然后看向斯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 “哥,碗肯定还是烫的,不如,你喂我?” 面对江岁的撒娇耍赖,斯年总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他不禁一边摇着头,一边将舀好粥的勺子轻轻递到江岁嘴边。 江岁一口抿掉勺子里的粥,一边努力地咀嚼吞咽,一边强迫自己要对斯年笑。 “粥,好香!” 明明就是苦涩的。 斯年看出江岁强撑的表情,但没作声。 他又递上一勺粥到江岁嘴边,江岁一口吞进去,却觉得这粥实在难以下咽。 她强撑的有点恶心。 为了不让斯年发现,她单手捂住嘴,勉强自己又咽下去。 这一口时间有点长。 斯年叹息一声,把白瓷碗放在床头柜上。 “岁岁,吃不下就不吃,忍不住就哭出来,我没关系的!” 他都看出来了!他什么都知道! 江岁蜷起膝盖,低下头。 有豆大的泪珠落下来,打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哥,我都知道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江岁声音低低的,带着微微地哽咽。 斯年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就刚刚,吴纯皓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他们怎么会那么卑鄙,怎么能那样陷害你呢?” 江岁用软软的声音,似在倾诉内心的不平。 听进斯年耳里,他的心头却突的一动。 他的姑娘相信他! 她愿意不问缘由的相信他没做过那样的事! 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他不知不觉也眼眶发热。 “哥,我想不到,斯家人,他们竟然会卑劣到这种程度。” 斯年轻叹一声,说:“那个圈子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以想拼命地逃离,可已经身处旋涡中心,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斯年说,自从他回到斯家后,斯越恨他抢走了自己斯家继承人的身份,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逮到机会就整他。 老爷子虽然表面疼他,看中他,但私下里还是瞧不起他的母亲,连带着对他的管束也特别严格。 他不能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因为老爷子说那样不健康。 他不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交往,因为老爷子说那些人不配。 他不能再去上自己喜欢的外语课,因为老爷子说:“那有什么用?上位者用钱都可以解决。” 集团的事物很忙,老爷子经常不在家,但还是会留双眼睛在他身边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报告过去,除了二房母子对他做的那些龌龊不堪的事,那双眼睛会选择性失明。 连外人都能看的出,在那个家里,他是最卑微的那个,所以没人会顾忌他的感受。 他每天按部就班的按照老爷子的安排,学他不喜欢的东西,做他不喜欢的事。 他说:“那个斯年就像个傀儡,机器人。” “为什么不回家?过的不开心可以回家啊,我和妈妈,还有外婆一直都惦念着你……” 江岁擦了下脸上的泪,抬头去看斯年,表情很认真的问他。 斯年苦笑,她的小丫头还是那么天真。 “我不想让你们看见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我,我希望自己在你们印象里一直是阳光积极的。” 还有,还有就是我不能再给我最爱的人带去麻烦! 他如果走了,无论去到哪里了,老爷子都不会放过他身边的人。 他的手段,斯年不是没有见识过。 当年逼他回斯家的时候,老爷子就以江叔的性命威胁过他。 他说江国栋身处国外,即使意外死亡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时他的小丫头才那么点儿大,他怎么能让她有失去爸爸的风险呢? 虽然江国栋不常生活在家,但他也永远是小丫头的依靠啊,无论如何是他代替不了的。 两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 江岁觉得自己有些胃痛,主动把床头柜上的粥拿起来继续喝,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你出了那样的事,斯家老爷子,就看着不管吗?” 怎么也是他嫡亲的孙子啊! 斯年冷笑:“管!怎么不管?他只管迅速地压下这件对于斯家来说十分没有脸面的丑闻,为了消息不扩散,为了能尽快结束,他可以不问真相,卑劣地胁迫我认罪。” “胁迫?” 江岁不可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亲生爷爷。 到这里,江岁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的斯年,为什么还愿意伸手帮助小海。 因为他从心里羡慕小海有一个懂他、信任他的爷爷,羡慕他们的祖孙情。 这是斯年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斯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室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江岁手中的勺子和白瓷碗发出些许碰撞声。 几口吃光了碗里的粥,终于感觉胃里舒服了些,江岁又重新把白瓷碗放回床头柜上。 她低着头,在心里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来。 “那……是什么时候判的?” 问完后,江岁还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了下斯年。 斯年先是看着江岁怔忪了一下,然后眼神瞥向别处,似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应该是大四那年秋季,十月八号。” 斯年回答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江岁暗暗掐着手指算日子。 十月八号,比下一年一月十八号早了三个月零十天。 那一天是江岁妈妈永远离开她的日子。 妈妈从十月中旬查出骨癌晚期,到下一年一月十八号永远离开人世,也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难怪呢! 难怪那时她不管如何联系斯年,他都始终没有出现呢? 他早已失去了自由,你又怎么能让他再出现在你身边呢? 那时的江岁是有些怨恨斯年的,怨他不再和自己联系,恨他不回来看病重的妈妈,甚至连她的葬礼都不参加。 那时江岁只能一个人,一边配合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处理妈妈的后事,一边又要照顾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太过哀痛而病倒的外婆。 直到她妈妈下葬那天,江国栋才满脸胡茬地从国外赶回来。 那天江国栋一个大男人,哭的狼狈不堪。 江岁不知道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而作为女儿的江岁,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她想她没人可以依靠了,爸爸靠不上,斯年杳无音讯。 自此以后,她还要做外婆的依靠。 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白日里她不敢哭,怕误事,也怕勾起外婆伤心。 夜里她躲在被子里哭的浑身颤抖,无比思念斯年,也无比怨恨斯年。 可她又怎会想到斯年当时也是这样艰难的处境呢?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回来参加妈妈的葬礼,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 直到这一刻,江岁全都明白过来,她有些难过,心口一下一下地疼,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最后也落在斯年的掌心上。 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床边上,他用手掌托起江岁泪眼朦胧的脸,眼中情意浓厚,声音低沉似诱哄。 “怎么会呢?你们一直在我心上。” 听见斯年的轻言软语,江岁终于控制不住,一头扎进斯年怀里抱紧了他,嚎啕大哭。 为自己,也为斯年。 斯年像抚摸小猫一般轻抚江岁柔软的碎发,声音在她耳侧微微拂过,似一缕温暖的春风。 他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悲伤。 斯年的话没有说完,但江岁都懂。 她连连在斯年怀里点头。 时间如白驹过隙,日月轮转,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了。 许久,江岁从斯年怀里抬起头,仰望着他,眼中难掩疼惜之色。 她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似一团棉花。 “那里面,难挨吗?” 斯年弯唇,轻勾江岁刚刚在他怀里弄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声音轻缓淡淡地回:“也还好……” 什么还好? 江岁都能想象到他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日子又有多么难熬! 他是在宽慰你,让你不要为了他再难过呢! 可是江岁实在是忍不住不难过。 她又把头埋进斯年的胸膛,强忍着,小声哭泣,打湿了斯年的一片衣襟。 她的泪有些烫,是为自己而流。 斯年的心收紧,手臂也不自觉地跟着收紧。 他不愿意告诉他的姑娘,他在里面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 他什么都没说,她都已经哭成这样,如果她都知道了,又得难过成什么样? 他不敢想象。 其实在那里面,强/坚犯是最被人看不起的,看不起你的人,也包括管教。 记得十月八号那天上午法庭宣判,他放弃上诉,那时他已经心灰意冷。 十日后他就被移交给申海一监。 入监的第一日,送他进监舍的管教对他的舍友说:“这家伙,是个强奸犯,你们不要瞎搞噢!” 听见这话,他的脸烫的厉害。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认识到这个罪名是多么令人不耻。 ------------ 第48章 断绝 强/坚犯在里面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一种存在。 其他人会想尽办法整治你,用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让你屈服。 因为斯年的长相清俊,入监第一天晚上,就遭到了同监舍人员的欺辱。 言语讥讽、强加在身体上的疼痛他都能忍。 可那些人肮脏龌龊的行为和眼神,让他觉得他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他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只能奋起反抗。 当然最后被打的很惨,还被关了禁闭。 那是一个令里面所有人都谈虎色变的地方。 在那斯年忍受了一周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煎熬。 重新回到监舍的时候,他迎来了一点转机。 舍友没有再像第一日那样折磨他,可也不会对他好到哪去。 顶多就是任他在一旁自生自灭罢了。 可是监区管/教对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从管/教明里暗里的暗示中,斯年知道了,是斯家老爷子派人来打点了。 后来的日子就是,如果他一段时间内过的安然无恙,那就是斯家派人来过了。 如果突然哪天有人想起来折磨折磨他,那就是斯家老爷子忙起来,把他给忘了。 初时,他心里无比怨恨斯家老爷子。 后来老爷子一次又一次的解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心中又不免有种感激。 他就这样日日在怨恨与感激的纠缠中,在里面过了两年。 出来那天,他没有告诉斯家,只通知了好兄弟吴纯皓。 知道吴纯皓一直对自己心存愧疚,所以主动接受了他的帮助,让他能在心理上能觉得好过点。 后来斯家老爷子找过来,祖孙两人谈崩了。 斯年将这些年的郁结憋闷都倾吐出来,以及这两年在里面所遭受的一切,都归结在了老爷子身上。 最后祖孙二人不欢而散。 斯年不惜借债,把这两年里老爷子为他打点的钱,给他转到账户上,然后单方面宣告断绝关系。 然后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和斯家断的一干二净。 没想到,没有了斯老爷子的格外关注,斯越却越来越猖狂。 隔三差五的就让人来找他的麻烦,他都已经麻木了。 每天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还债。 他那时都不敢想象,如果哪天他身上的债还清了,他到时该何去何从。 直到江岁这丫头来到申海。 与她重逢后,他才又一点一点重燃起生活的信心。 可他的小丫头是那样阳光耀眼,而他自己早已污浊不堪,他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到她身边呢? 无数个漆黑寂静的夜里,他睡不着就会苦思冥想。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他要给自己翻案,重现事实,洗去一身污垢,才配站在小丫头身边。 江岁又哭了一阵儿,发现斯年一直紧紧的抱着她,已许久没动,也没说话了。 她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却被斯年忽然按住头,又靠回他怀里。 “别动,就一会儿!” 他声音嘶哑,眼里有些湿润,不想被她看到。 江岁明白,斯年是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她也不再说话,就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把他又抱紧了一些。 等两个人都恢复平静的时候,江岁又问斯年,他去找薛丹是为了翻案吗? 斯年没有否认。 那个女人既然都那么做了,又怎么会轻易的改变呢? 斯年要走的,这是一条多么崎岖而又漫长的路啊!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她就陪着他走完。 知道了真相的江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事就会跑去斯年店里,黏在他身边。 他活的太难了,她想多给他一些温暖,用来驱散他身上的严寒。 圣诞节前夕,江岁特意央求了肖文陪她去了一趟,当地的很有名、香火很旺的普济寺。 她在普济寺点了三柱高香,祈祷斯年今后万事顺遂。 离开前还特意跟寺里的师傅求了一个平安福。 为此她还被肖文嘲笑,她说:“堂堂当代大学生,竟然也这么迷信!” 肖文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偷偷求了一个平安福。 江岁其实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这平安福最后去了哪。 平安夜那天是个周六,江岁把自己手写的一张小纸条一起装进了平安福的口袋里,用红绳扎紧,这样就看不出来被打开过了。 平安夜的晚上她准备在斯年那里,和他一起过,不回学校了。 她装了一些生活用品在书包里,出了学校,在校门口买了一些圣诞节的装饰品。 想着要把斯年那里装饰一下,看着喜庆些,人的心情也会好点。 午后,江岁提着大袋小袋的匆匆赶到斯年店里。 店里只有小海一个人,斯年不在。 江岁问小海斯年去哪了,小海说他也不知道。 江岁也没多想,一个人上到二楼,想先把客厅装饰一下。 她先挂了一串氛围灯到厨房的玻璃门上,接好电源后,她还试了一下,星星点点的交错闪亮,节日氛围立刻被拉满。 然后江岁又在小客厅的棚顶,贴了很多带有各式各样圣诞老人的拉花。 对于江岁来说,这可是个大工程。 虽然斯年这里的二层举架不高,但以江岁这样的身高,即使脚下踩了个凳子,要够着还是有些吃力。 等她费劲力气的贴完一顶棚,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从凳子上下来,也顾不上擦汗,马上清扫被她弄的有些脏掉的地面。 最后江岁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圣诞树摆在餐桌上,也挂了一串夜光灯在上面。 还剩了一些装饰物,江岁也收好,想等晚一些斯年回来问问他,卧室里要不要也挂上一点。 弄完这些,江岁就坐在小沙发上,想休息一下,等斯年回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她在睡梦中听到铁楼梯发出“咚咚”的响声时,她一下就惊醒坐起身。 真的是斯年回来了。 江岁马上起身,站在楼梯口迎接他。 心里想着他看到这些,嘴角弯起要笑不笑的模样,她自己也不自觉勾起嘴角。 “哥,你回来啦!你看我……” 江岁向斯年邀功的话才说了一半,她察觉到了斯年的脸色很不好,于是剩下的一半她又咽了下去。 斯年上来后,看到小客厅的装饰愣了一下。 随后看了眼江岁,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关上门。 江岁被阻隔在门外,一脸担忧。 她大概能猜到斯年为什么又神色冰冷,他一定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也一定是又用极尽不堪的言辞羞辱了他一番。 江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只好在餐桌旁坐下来,等斯年自己恢复情绪。 没多久,卧室的门开了。 江岁立马起身,朝斯年看过去。 斯年站在卧室门口,头顶是江岁之前挂好的圣诞老人拉花。 许是开门时带起了一阵风,此刻笑的和蔼的圣诞老人正在斯年头顶飘来飘去。 斯年闭了闭眼,开口的声音冷如冰霜。 “江岁,你走吧!以后不要来这里了,不要把无谓的心思放在我这儿,你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准备出国上。” 江岁没想到斯年从卧室里出来第一句话是跟自己说这个,她怔愣了一下。 知道斯年这又是在赶自己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言语直接的赶她离开了。 久到江岁以为,她知道了他的那些秘密以后,他就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因为怕她知道而赶她了。 知道是斯年心情不好,江岁也不打算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有些木讷地转身去厨房。 “饿了吧哥,我最近在网上新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吃,你看看能不能吃?” 是的,江岁最近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拿着手机拼命研究怎么做菜。 她不想老是被斯年照顾,她也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能更好地照顾照顾斯年。 他太需要被人关心照顾了,她要把他这十年缺失的爱补回来。 “叫你走,你没听到吗?你为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斯年的情绪已经达到顶点,他一把扯下头顶上江岁下午才费力挂好的圣诞老人拉花。 江岁脚步顿住,回头看见躺在地上依然笑着的圣诞老人,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声不吭走到沙发旁去收拾自己的书包。 既然他现在不想让自己看见他情绪低落的样子,那她就听话,离开。 等他好了,她再来。 江岁下楼,看见小海已经不在一楼,她出门后,还特意将斯年店里的门带好,并挂上了“已下班,休息中”的牌子。 圣诞节前后,申海市的气温基本已经下降到个位数了。 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小雨,地面有些湿,也许就在江岁在小客厅里忙碌的出了一身汗的时候。 她就这样强忍着情绪一路走到公交站。 许是天气突然变得阴冷的缘故,公交站里这会儿没什么人。 江岁刚刚这一路过来都心不在焉的,羽绒服的帽子也忘记带了,此刻耳朵被冻的有些刺痛。 她躲进公交站牌背后,双手覆在耳朵上轻轻揉搓。 揉着揉着,就有豆大的泪珠自她脸上落下,掉在地上,和地上的一滩雨水融在一起。 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下滑,手臂抱紧自己的双腿,嚎啕大哭。 她也委屈! 明明心里委屈的要命,却不敢在斯年面前表现出一点儿。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压力大,才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赶她走。 可她还是难免会失落,会难过。 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到头来全变成了没有意义。 这叫谁能不难过呢? 公交站台上不时有行人绕到站牌后来看一眼,到底是哪家的小姑娘,在这寒冷的夜晚一个人哭的这么凄惨。 也有好些人上前贴心的递上一张纸巾。 江岁还以为斯年又像上次一样,赶走她,又回过头来找她了呢! 可当她欣喜地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的时候,心中刚升腾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 于是她连“谢谢”也忘记了和好心人说,只低下头继续哭的忘乎所以。 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江岁听见站台上有人说,今日平安夜,回申大的路上堵的水泄不通,所以公交车公司临时通知,提前收车。 按照他们说的收车时间,江岁看了眼手机,也就是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 江岁用羽绒服袖口擦了擦脸,起身。 脚有些麻,她一瘸一拐地绕到公交站牌前去等车。 ------------ 第49章 平安 很快,最后一班公交车明晃晃的车大灯朝公交站台打过来,刺的江岁有些睁不开眼。 公交车停下,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上车,江岁站在最后。 “诶,今天平安夜诶,你给男朋友准备了什么礼物?”正在排队上车的一个女孩问另一个女孩。 “呐,平安果!”另一个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笑着捧到朋友面前。 江岁这才想起来,她给斯年的圣诞礼物还没有送。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首要目的。 于是轮到她上车的时候,她顿住了。 “喂,还上不上车?” 司机等的不耐烦,有些不高兴的问江岁。 然后她笑着摇摇头,说:“不好意思。” 她转身往回走,心里想着一会儿再出现在斯年面前,自己开口要怎么说话。 平安果,对,还有平安果,平安夜一定要吃平安果。 她也要买一些。 路上找了一家水果店,没有那种包装精致的苹果。 江岁挑了店里两个最大的苹果,扫码结账。 重新回到斯年店门前,一楼还是江岁走时的样子,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江岁开门进去,摸黑走到楼梯口,上楼的时候,她的脚步很轻很轻,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会吵到斯年。 可上到二楼的时候,她突然怔住了。 斯年正踩在板凳上,往棚顶上贴圣诞老人拉花。 可能是他手臂伸得过长,身上长T下摆被提起,露出一截白皙精壮的腰身。 江岁看的眼睛发直,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口水。 眼看斯年手上这一条即将贴完,还有一条的空位置就贴完了。 江岁慢慢走过去,从地上拿起一条新拉花,举到斯年腋下。 斯年贴好手里这条,一低头就看到早已递到眼前的新拉花。 他愣了一下,看向江岁的时候,眼中有惊喜一闪而过。 很快他又面色自然地接过,在最后一块空白位置贴好。 随后二人一起清理凌乱的地面,都没发一言。 清理好后,两个人就站在小客厅里,都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还是斯年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那个,饿吗?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随便做点什么吃?” 闻言江岁点头。 只要他不再口出恶语赶她走,和斯年在一起,她吃什么都行。 吃苦也行! 她不在乎! 江岁这次就坐在餐桌前,看着斯年在厨房忙碌,没有主动要求帮忙。 她觉得她要给他更多证明自己的机会,哪怕是从一点点小事开始,让他感觉到更多的成就感,让他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 很快,两盘炒面上桌。 和江岁第一次来斯年这吃的一样。 这不禁让江岁想起了那次的情景,同样的被赶,却是不同的心境。 上一次被赶,她只觉得委屈,如果斯年不去找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 而这一次,她委屈的同时又心疼,心疼斯年的这些遭遇,所以,不用他找,她自己也会回来。 她要陪在他身边,做他的太阳,帮他驱散严寒。 在看见江岁去而复返的那刻,斯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想,总归是欣喜大过忧愁的。 小丫头的眼睛红红的,肯定是哭过了。 他不敢问,看到了,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他知道他又做了混蛋事。 从去见了薛丹,又被她羞辱拒绝开始,他就心情烦躁。 这个突破口打不开,那他的冤情就没法昭雪,他也就没法站在丫头身边。 与其这样拖着她,让她在自己这里越陷越深,不如就现在,狠心点,推开她。 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总是脑子比心快,而嘴比脑子更快。 在看见江岁一声不吭,沉默着下楼离开的时候,他的心又难受的要死。 挣扎了几次,想去追丫头。 最终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心。 看着她精心布置的小客厅被他弄的一地狼藉,他又默默捡起,重新贴回去。 一种强大的孤寂感袭来,之前那么艰难也没有过的感觉。 他的岁岁,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而此刻,小丫头又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着面条。 斯年默默盯着江岁看见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叫她。 “岁岁……” “停!如果还是赶我的话,就不要说了。” 江岁连眼都没抬一下,手上筷子继续挑着面条往嘴里送,塞的两边脸颊鼓鼓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斯年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江岁才抬眸瞥了他一眼。 “小仓鼠,你怎么知道我叫你是又要赶你呢?” 江岁哼了一声,没理他,又继续吃面。 斯年慢慢收了笑,也开始拿筷子挑面条。 “对不起,岁岁!” 不该老是恶语赶你的。 斯年低头,也把面条送进嘴里。 江岁听见手上动作一滞。 她不知该回他些什么好。 只能在两人的视线无意间相撞时,对他抿唇笑笑。 没关系? 我没事,你不用道歉?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她也不需要斯年道歉的。 能这样安安静静,在一起吃顿家常饭,就已经很好了。 饭后,斯年洗碗。 江岁无所事事,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最近她关注了一个同城养猫的博主。 博主家的大橘猫前几天刚生了五只小猫,可可爱爱的,快把江岁给萌死了。 每天她闲下来,都会翻开博主的主页去看一眼,有没有更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博主已经连着两天没更新了。 江岁就随意点了一个博主之前的视频,看着五只小可爱在一起打闹,她心都要化了。 “喜欢?” 斯年低沉的声音从江岁头顶传来。 江岁抬头,见斯年双手拿着刚洗过的两个大苹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嗯。” 江岁点头,斯年把一个苹果递给她。 然后他也在江岁身边坐下来,看着江岁手机上的五只小猫,神情认真地问江岁。 “喜欢哪个?” 这五只小猫,长了五种颜色,一黑,一白,一灰,一黑白和一只奶油色。 光凭他们的长相,江岁也猜不到它们的爸爸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江岁指着那只奶油色的活泼小猫说:“这个!” “想养吗?” 听见斯年这样问,江岁扁扁嘴。 她咬了一口苹果,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我住学校宿舍不方便。再说,如果一年后我真要出国了,它要怎么办?” 是呀,一年以后她要出国了,他要怎么办? 斯年不说话了,也开始啃苹果。 江岁突然想起,那个平安福还在自己书包里,没有给斯年呢。 她拉过一旁的书包,拿出那个被一根红绳扎着红色锦缎包着的平安福,递到斯年面前。 “呐,送哥的圣诞节礼物!” 斯年低眸看一眼。 西方的圣诞节,送东方的平安福。 这丫头可真有想法! 她是一直担心他吧。 斯年抬手接过,握在掌心里。 “可我没有给我们岁岁准备圣诞礼物,怎么办?” 斯年嗓音低哑,神情似在认真思考。 “要不……像小时候……一样?” 江岁皱眉,像小时候一样,是什么意思? 忽然,她想起什么,屁股被钉子扎了一样,“噌”地站起身。 “我今晚不回去,我去洗澡了!” 留下一句话,江岁红着脸“咚咚”跑下楼。 斯年坐在沙发上,随着江岁的脚步声远去,他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 视线转回手中紧握的平安福,他目光沉沉。 江岁直跑进卫生间,关紧了门,才开始大口呼吸。 那么,像小时候一样,是什么意思呢? 江岁想起,小时候她总是找各种理由,缠着斯年要礼物。 每次斯年忙着学习忘记了她的礼物时,他就会说:“不好意思,哥哥忘了呢,今天先亲我们岁岁一下,明天再补上好不好?” 然后斯年就会江岁光洁的额头上,缓缓地印下一个吻。 像羽毛轻轻划过一样,江岁就会破涕为笑,点头答应。 江岁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 斯年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她觉得他一定是在故意逗她。 等到脸上的热度褪去,江岁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羊毛开衫扣子。 她真的是来洗澡的。 可身上只剩下一层底裤和吊带背心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刚刚匆忙从二楼逃下来,忘记了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 她轻叹一声,有些懊恼。 在自己穿上衣服再上楼去取,和喊斯年给她送下来这两种选择上,她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给斯年发信息。 反正她都用收纳袋装好了,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斯年还在二楼沙发上坐着出神,桌子上的手机适时响起。 他侧身拿过,点开一看是江岁。 【山夕:哥,忘记拿衣服和洗漱用具了,在书包里,帮送一下,拜托拜托!/可爱】 斯年摇头轻笑,这丫头! 他顺手拉过江岁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里面两小包收纳袋装的整整齐齐。 他取出,正要把书包拉上放回去,却在书包内侧一个小口袋边缘看见了一点白,似是某种布料。 出于好奇,他顺手扯出来看看。 当看出是一块被叠的四四方方的手绢时,斯年的手顿住了。 手绢一角绣着一株小小的莲花,寓意着“连年有余”。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莲花的对角上是一个“年”字。 这就是他的手绢。 小的时候,江岁外婆有个老习惯,每年都会给他们兄妹俩各绣一块手绢。 每年手绢上绣的图案又都不同。 他记得,绣莲花这个是他离开锦城那年外婆新绣好的。 他走时,江岁哭的小脸都花了。 他把那个新手绢留给了江岁。 并告诉她,下次见面要还给他。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者还会不会再见面, 他只想给她留下一点希望,让她不要因为分别而难过。 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把手绢留到现在。 还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随身带着。 ------------ 第50章 礼物 斯年缓缓将手绢打开,才发现,这里面叠着的,不只一块。 还有一块白手绢,对角绣着一枝蜡梅和一个“岁”字。 是江岁的。 外婆说过,因为江岁是腊月出生的,就像这朵娇艳的梅花一样偏要在冬天开放。 是呀,江岁的生日快到了。 斯年把这块梅花手绢装到自己口袋里,将那块绣有年字的手绢又重新叠整齐,放回江岁书包里。 拿过两个收纳袋下楼。 【年:你要的东西放在卫生间门口的椅子上了。】 晚上两人依然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只不过还是一个头朝床头,一个头朝床尾。 屋内一室寂静,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江岁本来是朝着门的方向,背对着斯年侧躺着。 门缝底下从客厅透过来一丝光线,一闪一闪的,有些晃眼。 是她挂在厨房门上的氛围灯,因为是平安夜,睡觉前江岁没让斯年关。 江岁翻了个身,又朝向斯年这边。 “哥,你睡了吗?” 黑暗中,江岁听见斯年那边也有了翻身的声音。 “没。” 斯年顿了一会儿,又问:“怎么了?” “没事。” 就是想叫你一声。 室内又沉默了一阵,斯年忽然出声。 “岁岁,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生日? 斯年不说,她都快忘了。 不过要这么早想吗? 腊月初十,每年不是在一月中旬就是下旬的。 江岁回答的声音软绵绵的,透着一丝困意。 “还早呢!让我再想想……” “好,想好了告诉我。” 斯年最后这一句,江岁没有回答。 困意袭来,她已张不开口了。 第二日是周日,江岁又在斯年店里晃了大半日,临近傍晚的时候才被斯年送回学校。 江岁还没走到宿舍楼呢,手机就有消息进来,打开一看是斯年的。 【年:生日,没剩几天了,想好怎么过告诉我!】 江岁弯唇回复。 【山夕:好!】 然后江岁一边上楼一边查看日历,原来今年的春节比较早,这样连她的生日也提前了。 今年的腊月初十,是这年的最后一天,正好可以辞旧迎新,一起跨年。 至于怎么过,在哪过,江岁还没有什么想法。 上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来的?她有些记不得了。 不过才一年的时间而已。 只是人们往往会将那些不太开心的日子去刻意忘掉,江岁也是。 回到610宿舍的时候,正好肖文和黎瑷都在。 一见江岁回来,二人就马上围过来。 “江岁,快如实招来,昨晚平安夜,和谁一起过的?还彻夜不归,嗯?” 肖文一副坏笑的样子开始质问江岁。 黎瑷在一旁瞥了肖文一眼,满眼写着“这还用问吗?”。 江岁笑,声音娇娇软软:“文文,你想多了!我在我哥那儿!” 肖文像瞬间失了盘问她的兴趣,“哦”了一声。 只有黎瑷的嗓音微微扬起,还故意拐着弯拉了个长音。 “哦……” 因为黎瑷已经完全清楚了江岁的心思,所以她这声长音,就让江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也开始微微发热。 “岁岁,平安夜你都把我们丢下了,跨年夜再这样,我可不能再饶你了!” 肖文嘟着嘴,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江岁又忍不住笑,轻拍了下她的脸颊:“好……不丢,你想怎样就怎样!” “真的?” 肖文像小心思得逞了一样,有些雀跃。 江岁点头。 虽然这个生日她想和斯年一起过,但也不能因此冷落了好朋友。 大不了就白天和斯年一起过生日,晚上再和肖文瑷姐一起跨年。 “哈哈,瑷姐,我就说我一定有办法让岁岁跟我们一起去的!” 肖文急着朝黎瑷显摆自己的本事,黎瑷无奈笑:“好,你最厉害!” 江岁一看两人这一来一回,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什么,就等着她也答应呢。 “好啊,你俩一起套路我!说吧,你们俩跨年夜是怎么计划的?” 黎瑷忙摆摆手说:“不是我,是文文,说要一起去时光酒吧跨年。” “对,去吧岁岁,酒吧一般每年都会有跨年狂欢夜活动,以前读高中去不了,现在不一样了,一定要去体验一回。” 肖文似乎怕江岁反悔,连忙补充道。 江岁猜,肖文上次带她去酒吧,遭到她的强烈反抗后可能有些阴影了,所以她才提前小心翼翼地设套来说服她。 可肖文不知道,因为斯年的关系,江岁已经快把时光酒吧的门槛都踩烂了。 “好,我去。” 见江岁答应的这么爽快,肖文一把抱住了她。 “岁岁,我太爱你了!” 这个跨年夜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江岁还没来得及跟斯年说。 晚上睡前,她躺在床上给斯年发信息。 【山夕:哥,我想好了,生日就在你们酒吧过吧,我的两个室友会一起,你也叫上耗子哥,我们顺便就一起跨年了,还不耽误你工作!怎么样,我聪明吧?/求表扬】 江岁查了日历,记得那天斯年在酒吧当班。 没多久,斯年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先是一个摸摸头,带着聪明二字的表情包。 后面紧跟着又是一条文字信息。 【年:岁岁,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江岁仔细想了一下,轻点手机回复。 【山夕:什么都行?】 【年:都行。】 江岁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躺在被窝里,勾唇浅笑,在手机上慢慢打出回复。 【山夕:我想听你给我唱一首刘德华的歌……】 末了,江岁怕斯年为难拒绝她,还又追加一条信息。 【山夕:任何一首都行。/求求你了】 哪知这两条信息过去,斯年许久都没回复。 知道斯年在上班,不一定能及时看到消息,江岁就把手机抱在怀里等。 直到江岁都快迷糊地睡着了,胸口处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 她被从迷糊状态振醒,忙拿起手机查看。 【年:很晚了,睡吧。】 江岁皱眉,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年底了,也临近期末考试,校园里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江岁也不例外。 最近她都在准备各科的论文和期末考,忙的和斯年的联系都少了。 关于生日礼物的问题,江岁也没再问斯年。 她想不管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她都会喜欢,也一定倍加珍惜。 因为斯年已经错过了她十个生日了。 她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长成一个聘聘袅袅的少女,这个过程他都不在。 想起来,总会让江岁感到遗憾,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不过好在,这一年的意外重逢,让他们终于不会再错过了。 几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江岁生日。 零点江岁就收到了来自斯年的生日祝福消息,只不过她那会儿都睡着了,也是早上起来才看到。 她马上给斯年回复过去。 【山夕:谢谢哥。】 斯年那边没有回复,江岁猜测他这会儿估计在补觉。 于是她从和斯年的对话框里退出。 同时看见微信里躺着的未读消息,除了高中时期要好的几个同学的,还有江国栋的。 她给老同学一一回复了句“谢谢”过去。 至于江国栋那条信息,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退出,没作任何回复。 江国栋的信息上是这样写的: 【老江:岁岁,爸爸早上已从京北飞到申海,特意来给你过生日,陪你吃顿饭,你看你什么时间合适?】 儿的生日就是娘的苦难日。 本来这样的日子,就会让江岁想起自己已经离开的妈妈,心里难过。 江国栋的信息,更是让她的心情变的有些糟糕。 十九年前,她出生,他不在。 三年前妈妈病重,他不在。 去年外婆去世,江岁十八岁生日,人生转折点高考,他都不在。 这会儿又跑过来假惺惺,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家十八岁生日,成人礼,都是父母亲人环绕。 她只能一个人,孤独的面对长大。 这个时候的补偿太晚了,她没办法接受。 上午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两节课,下午还有一节思修课,反正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她平时分够用,江岁决定翘掉这节课,去找斯年。 也许只有在斯年身边,她今日有些烦闷的心才能得到一丝安定。 中午江岁回宿舍和肖文黎瑷打了个招呼,告知她们晚上在时光酒吧集合。 然后又把自己精心收拾了一下,准备打车去店里找斯年。 因为她今天为了美,穿的有点少。 出租车内司机师傅正在听广播,而江岁上车时,广播里正开始播放一首港台歌曲。 江岁听主持人介绍说,这是陈慧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 江岁一下子听的入迷了。 曲子婉转悠扬,词作意境深厚。 而江岁此时只听出了一层真谛,那就是——人生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就像她和斯年一样。 很快,出租车到达。 江岁进到店里,一楼只有小海一个人。 江岁不免有些奇怪,大中午的斯年居然也不在。 于是江岁问小海:“我哥呢?” 小海摇头:“不清楚,刚接个电话就出去了,还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不知道去见谁了。” 江岁闻言扁扁嘴,猜不到是什么人还值得斯年这样上心。 毕竟这段时间来,江岁一共也没见他精心打扮自己几次。 可能是今儿早上起的有点早,江岁这会有点困。 想着晚上还要熬夜跨年,她只和小海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上楼睡午觉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就被手机急切的铃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接听。 电话那端传来了肖文刻意压低又急切的声音:“喂,岁岁,你都不看班级群的吗?翘课就算了,还不交作业,思修老师说下课还见不到你的论文,你这科就挂了!” “呀,邮件我忘发了!” 江岁一个机灵坐起身,此刻已经睡意全无。 “快点,快点!” 肖文那边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江岁也瞬间跳下床找电脑。 论文她已经大致写好了,只是各别地方还需要修改一下,所以还存在草稿箱里没发。 江岁今日没带笔记本电脑出来,二楼的小客厅里只有斯年的台式机。 她只能先借用一下了。 可电脑开机还要登入密码,她随便试了一组数字,显示错误。 算了,没时间猜来猜去了,打电话给斯年。 斯年那边很快接通,还没等斯年说话,江岁就先开口了。 “十万火急,救命了哥,电脑密码告诉我,我要交作业!” 闻言电话那端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报出一串数字给江岁。 江岁机械地输入,成功开机。 “好了,不跟你说了哥,挂了。” 江岁匆忙就想挂电话,却被斯年突然叫住:“哎,岁岁……” ------------ 第51章 邮件 江岁被斯年叫住,手机又重新放到耳边。 “嗯,哥你说,我在听。” 江岁一边用鼠标打开网页,一边等待斯年说下去。 可斯年那边却又没了声音,但江岁能清晰的听到线路的电流声。 “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斯年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口。 “那个,岁岁,我现在……和江叔在一起,他,想过来见见你,可以吗?” 闻听这话,江岁正敲着键盘的手指顿住。 她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的声音有些冷。 “我不想见他,如果你带他来,我马上走。” 那端斯年好像刚要说些什么,电话里就传来一段哗哗的杂音。 “喂,岁岁吗?” 是江国栋有些疲惫的声音。 江岁没作声,但也没挂电话,就静静等着对面说下去。 “岁岁,你和爸爸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爸爸想当面和你解释一下。” 江岁深吸一口气,反问:“你和顾晚登记结婚了吗?” 江岁的问题一出,对面就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回复。 然后江岁单方面掐断电话。 总是忍不住对现实抱有一丝幻想。 幻想他会为了自己,放弃娶那个女人。 可也只是幻想,幻想又有几个能变成现实呢? 她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除了斯年。 江岁放下手机,在电脑上打开邮箱页面。 在空格里输入自己的邮箱账号,然后用鼠标换格准备输入密码。 “啊呀!” 江岁轻呼一声。 她刚刚有点走神,不小心点了浏览器记录的账号密码,现在已经登录进去。 看见邮箱主页,江岁愣了一下。 这是斯年的邮箱。 还是之前的昵称-流年。 看到这个,江岁就想到了自己那石沉大海的几十封邮件。 她一直都没有再追问斯年关于邮件的事。 自从知道了斯年身上发生的事后,江岁就把自己心底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都归结为斯年的苦衷。 她再也不想去质问他原因了。 本想马上退出,然后去登录自己的邮箱。 但突然瞥到斯年草稿箱旁边的数字,江岁去点×的手顿住。 鬼使神差的,她将鼠标箭头移到草稿箱那里,点了进去。 入眼,全是震惊。 整个草稿箱页面收件人,都赫然显示着江岁的邮箱昵称-尤加利。 江岁的手指不自觉地曲起,虚握成拳,抖得如同筛糠。 那石沉大海的三十八封邮件,他都看了。 三年三十六封邮件,另加两封,一共三十八封邮件。 他不是没看,也不是没回,他每一封都回了,就只是没有发送出去。 此刻它们都完完整整地躺在斯年的草稿箱里。 江岁手抖着,犹豫着要不要再点进去看。 微信提示音适时响起。 是肖文发来再次提醒她交作业的消息,说还有五分钟。 于是江岁不再犹豫,退出了斯年的邮箱账号,重新登入自己的。 她在草稿箱里找到自己写好的思修论文,用了三分钟时间修改,赶在最后一分钟发送出去。 当看见页面显示已投递到对方邮箱时,江岁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斯年草稿箱里的那些回复邮件,他都写了,为什么不发出呢? 害她空等了三年,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从小学毕业的暑假开始,她给斯年打电话,他的电话就一直是关机。 不得已,她又把电话打到斯家,但接电话的人每次都说他不在。 后来江岁联系不上斯年,没办法才开始给他发电子邮件。 初中三年,每月一封,即使始终没有收到斯年的回复,她依然倔强地坚持着。 直到高中生活开始,紧张的学习让她已经没了上网的时间,邮件才终止。 此刻,江岁特别想知道,斯年那三十八封邮件,到底都回了些什么。 于是她又重新启动邮箱网页,点击浏览器记录的账号密码,再次进入斯年邮箱。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点开草稿箱。 江岁没有先打开最后这两封回复邮件,而是把页面拉到后面一页,找到最初那封邮件打开。 那是江岁初一开学那天晚上写给斯年的。 上面写着:哥,你还好吗?最近各种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你,我很着急。 对了,现在都九月开学了,我还不知道你高考考的怎么样呢?有考去京北上大学吗? 我猜你一定是去了,因为你说过会在京北等我,你从来不会食言的。 我今年也上了市重点中学,偷偷告诉你哦,我入学考试是全校第一名呢!可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继续保持住这个名次,但我也会朝着目标好好努力的。 就不说太多了,太晚了,妈妈喊我睡觉了,盼你尽快回复。想你的岁岁! 江岁的邮件内容到此为止,她用鼠标将页面再往下拉,下面就是斯年的回复。 对不起,岁岁,我食言了……想你的年。 他的回复很简短,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似有道不尽的缘由。 再往上的邮件,也都是江岁絮絮叨叨了一堆,有关于学习的,有关于妈妈批评她的,也有考了好成绩跟他报喜的,但每一封邮件的最后都会写着“盼你尽快回复”。 而斯年在每一封邮件下面的回复都是同样的:对不起……想你的年。 江岁不知道斯年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猜这可能也和他没有去京北读大学有关系。 但从这些简短的回复中,江岁却知道了,斯年也一直都是想着她的。 这十年,不是她单方面牵挂的十年。 一路看上来,最上面的两封邮件显示的回复时间大概是一年多以前。 江岁知道,这应该是斯年刚刚恢复自由的那个时间。 她也还记得,这最后两封邮件她写的内容是什么。 一封是她在2013年10月16日晚上十点零五分发出的,大致内容是: 哥,妈妈病了,医院今日已经确诊,骨癌……晚期。医生说她活不过三个月了……哥,我要没有妈妈了,怎么办?我很想你,妈妈也是……你能不能抽空回来看看她?焦急盼你回复的岁岁。 下面斯年的回复是:对不起,我看到的太迟了…… 另一封是江岁在妈妈下葬那天晚上写给斯年的。 内容是:哥,你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很难过。今日我的悲伤没有人能懂,我失去了妈妈,也同时失去了你。我想我要开始学会独立了,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邮件,此后不再想念,也不再怀恋,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有些恨你的岁岁! 下面跟着一行回复:对不起……很爱你的斯年。 很爱你的斯年! 江岁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呆呆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羊毛衫。 心跳的太快了,似乎有些抑制不住。 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江岁有些不敢确信。 突然想起了吴纯皓之前说的,“如果你能找到他的书,或许就会有发现。” 对,斯年的书,在哪? 江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着斯年这里哪里可以放旧物。 突然她从椅子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进卧室,掀起床单,在床边跪下来,半个身子都探进床底下。 没一会儿她就从床下拉了一个纸箱出来。 江岁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 纸箱里一摞摞书整齐的摆放着。 江岁从上面随意拿起一本,翻开,目光定住。 再拿起一本,翻开,目光再定住。 最后她将手里的书紧紧抱在胸前,闭了闭眼,有一滴泪滑落。 忽地,她又轻启薄唇微微发笑。 原来,他们之间,一直都不是她的单恋! 斯年也在深深地恋着她! 他的每一本书,几乎每一页的页角,都会画上一颗爱心,圈住一个“岁”字。 一个人又哭又笑了会儿,江岁开始收拾探秘现场。 在斯年回来前,她还特意画了个妆,用以掩盖住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 完事后,看着化妆镜中完全看不出异样,甚至比平时更耐看的自己,她庆幸她今天有带这些工具出来。 突然发现了斯年的这个秘密,把江岁因为江国栋而产生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这一刻,她开心的只想唱歌跳舞。 还有什么能比发现,你喜欢的人也在喜欢着你,更开心的事呢? 以至于斯年回来上到二楼时,看到了一个正笑着翩翩起舞的江岁。 斯年怔了一会儿,弯唇抬手开始鼓掌。 江岁听见声音停下来,扭头朝楼梯口看。 “哥,你回来了?” 江岁笑着朝斯年跑过去, 就像小时候江岁看见斯年出现在舞蹈教室的玻璃隔断外,不顾一切的从她妈妈随玉珠的舞蹈课上跑出去奔向他。 斯年觉得记忆中那个活泼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在此刻重合了。 于是他也像小时候一样,笑着伸出双臂接住她。 “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嗯?” 斯年的嗓音又低又哑,震的江岁的心都在颤。 她在他臂弯里抬起头,用一双含水的桃花眼看着他。 斯年低头,视线相对,他忽然愣住。 他这是在干什么? 反应过来他们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后,斯年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手臂伸直,带着江岁往后退了两步,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 隐藏好自己的惊慌后,斯年再去看江岁,这丫头还是笑呵呵的。 明明之前在电话里,她还是一副要发脾气的架势呢,怎么这才过了不久,她的心情就又突然变好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把江叔带过来的。 让这两父女好好谈一谈。 明明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干嘛要一直弄的那么僵呢。 ------------ 第52章 生日 江岁生日这天晚上七点,她和斯年一同到达时光酒吧。 酒吧内被装饰的很喜庆,工作人员早已就位,就像肖文说的那样,今晚酒吧是有特别活动的。 江岁和斯年在门口被斯年的同事拦住,说入场的不论工作人员还是客人,都要在她这里领了“通行证”才能进入。 而这“通行证”,女生是一朵腕花,男生却是一张带有涂层的精致卡片。 斯年随意从盒子一端拿了一张卡片,放进黑色西裤口袋里。 江岁看着各种各样的手腕花,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斯年的女同事,从各种手腕花中拿出一个由新鲜栀子花做的手腕花,递给江岁。 “我猜你应该是喜欢这个的?” 纯白的花瓣,被底下三片绿叶衬着,显得愈加的纯洁无暇。 江岁微笑,接过:“谢谢,我很喜欢。” 将腕花放到鼻下,一股清香袭来。 “帮你带上?” 还没闻过两秒钟,斯年从她手中拿过腕花,拉过她的左手,打算帮她带上。 江岁就静静地看着斯年,他低着头,神色认真,很有耐心的样子。 看见这情景,站在一旁的女同事,忍不住羡慕地赞叹道:“江妹妹,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温柔、耐心,又帅气,这样的男人谁不爱? 谁最后拥有这样的男人,都会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吧。 江岁忍不住看着斯年暗暗发笑,没想到那个最幸运的女孩,居然是自己。 斯年心里的人是她,今日没有比这更让江岁开心的事了。 手上的腕花带好后,江岁挽着斯年的手臂进场。 今日斯年也当班,一进场,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进入吧台忙碌。 江岁就安静地坐在吧台前,目光一直追随着斯年。 他此刻已将大衣脱下,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露出勾人的锁骨线。 白衬衫下摆被塞进黑色的西裤里,黑白相接的位置被一条黑色腰带固定,显得禁欲又撩人。 不知不觉时间接近八点,陆续有大批客人开始进场。 也不乏开始有许多单身的女客人,来到吧台前,询问这个帅气的调酒师“需不需要女伴”。 斯年都是把视线落在吧台前的江岁身上,弯唇和对方摆摆手,告诉对方:“我的女伴就在这儿。” 对方无一不会朝江岁投来羡慕的目光,然后再把江岁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 江岁今日穿了一件浅棕色V领羊毛衫,毛茸茸的袖口盖过她白皙纤细的手背,只露出几根细长的手指。 她下身搭配一条黑色半裙,脚上一双漆皮短靴,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直默默注视着斯年,看起来清纯乖巧的不像话。 许是自知是比较不过吧,那些上前的女客,后来就讪讪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肖文,黎瑷和吴纯皓几乎是同时到达酒吧的。 几人在斯年的吧台前,相互介绍认识了。 他们聚在一起后,再坐在吧台前有些不合适,斯年就招来同事,欲将他们几人先领到二楼预留的卡座。 在离开吧台前,肖文在一楼扫视了一圈,忽然问江岁:“酒吧老板呢?怎么没见到他?” 江岁诧异:“你认识晋哥?” 肖文的眼神有一丝躲闪含糊道:“就见过,不熟。” 江岁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姐妹三人和吴纯皓被服务生引领着,到了二楼卡座。 不得不夸赞斯年的细心程度,他提前预留的卡座就在二楼的弧形扶手旁,坐在这个位置,只要偏头朝下看,一楼的整个舞台全部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服务生顺带帮几人点好酒水后离开。 这是一个六人位卡座,长方形酒桌两侧各一张三人位沙发。 江岁坐在最里侧靠扶手的位置,旁边依次坐着黎瑷和肖文。 吴纯皓坐在对面沙发中间,正对着黎瑷。 江岁发现,从在一楼吧台前,吴纯皓的视线就有意无意地往黎瑷身上瞥。 这会儿,他也正努力地胡扯着话题,和黎瑷谈天说地。 而本来张罗来酒吧跨年的人,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是看手机,就是眼睛朝着二楼胡乱打量。 江岁从黎瑷背后伸手点了点肖文:“哎,文文,你看什么呢?” 肖文马上收回视线,朝江岁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 正好服务生过来送酒,坐在一边的肖文就帮忙把一瓶瓶啤酒摆上桌。 轮到江岁这儿,服务生朝她递过来一杯透明高脚杯装着的粉红色液体,杯口还点缀着一颗诱人的红樱桃。 “江妹妹,闻酒哥说你就不要喝酒了,这是他给你特调的饮料。” 江岁迷茫着接过,服务生朝她笑笑离开了。 “诶,岁岁,你哥怕你喝醉了,再撒酒疯呢!” 黎瑷一句调侃她的话,让几人同时笑出声。 江岁醉酒的样子,在场三人通通都见过。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将视线转到楼下。 舞台上已经有乐队开始演出,台前围了不少人跟随着一起晃动。 她这个角度,除了可以清晰的看到舞台,还可以看到一楼吧台。 今日有几个调酒师同时上班,吧台里略显拥挤,每个人都格外忙碌。 江岁一眼就从中区分出了斯年。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衬衫,手中摇酒器甩的随意,却也那么迷人。 江岁看着看着,又不自觉弯了嘴角。 “行了,你不看,他也跑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黎瑷已经凑到她身侧,视线也看向吧台那边,却轻声在她耳边打趣她。 “我哪有?” 江岁赶忙收回视线,喝了口面前的特调饮料。 这下她的脸比面前的饮料颜色还深,连耳根都感觉有一丝灼热。 周围几人心知肚明,不说破,只相视一笑。 接下来四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着天,偶尔也静下来听楼下乐队演唱。 江岁怕再被打趣,硬是没敢再去看斯年。 楼下乐队唱起抒情的民谣,酒吧里的灯光也跟着暗下去。 尤其是二楼,如果不是舞台上的光束打过来,江岁都觉得,要看不清同桌的人了。 一曲民谣唱毕,楼下乐队突然奏响了生日歌前奏。 桌上四人同时朝舞台看过去,乐队一个男主唱站在麦克风前说:“今天老板朋友的妹妹过生日,让我们一起把一曲改编后的生日歌送给她,祝她天天开心!” 舞台前众人开始跟着主唱哼唱,连江岁身边也出现了哼唱声。 江岁惊得马上转回头,却见斯年双手捧着一个粉色的丝绒蛋糕,已站在桌子另一侧,视线正擒着她,后面还跟着似笑非笑的崔晋。 大家一起跟着乐队的调子,为江岁唱起了生日歌。 江岁全程抿唇笑着看斯年,斯年也看着她。 生日歌结束,整个酒吧好像都安静下来了。 斯年将蛋糕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开了盖举起,笑着对江岁说:“我们岁岁又长大了一岁,愿你长大也可无忧无虑,恣意一生!” 坐着的几人也纷纷起身,酒瓶和酒杯相撞间,他们高声:“江岁,生日快乐!” 江岁有些热泪盈眶,相较于去年生日一个人的冷清,今年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了。 好朋友和心爱的人都在眼前,此刻,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珍惜的了? 江岁颤着声音,点头和大家说:“谢谢。” 谢谢你们出现在我身边,让我再一次感受到爱。 “别谢了,岁岁,蜡烛都快烧完了,快许个愿吧!” 肖文站在崔晋身前,突然提醒江岁要许愿。 江岁把视线又落在斯年身上,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也朝她扬了扬下巴。 江岁抿唇,抱起手臂双手手指交握成拳,缓缓合上眼睛。 此刻,江岁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惟愿年年岁岁长相见。 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酒吧里的灯光也渐渐亮起。 一楼舞台上的乐队已纷纷撤下,主持跨年狂欢夜活动的主持人已经登台,口中正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 江岁把蛋糕切了几块,几人都就近在卡座上坐下来吃蛋糕。 楼下音响里突然传来了主持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 “36号桌,36号的客人在哪里?请马上到舞台上来!” 吴纯皓随意瞟了眼桌上的号码牌,突然惊叫道:“靠,这36号不是我们这桌吧?” 闻言,三个女生都看向号码牌。 果然,大喇喇的36号写在上面。 三人同时错愕,“刚刚主持人说什么,你们听到了吗?”黎瑷忽然问出来。 江岁和肖文同时摇摇头。 这时崔晋忽然站起来,唇角轻勾着说:“不管说了什么,总要先下去,我是老板,不能让我的客人干等着不是?” 说着他还朝斯年抬了抬头。 斯年无奈也跟着起身,就这样几人一同来到一楼上了舞台。 上去后几人才知道,主持人是抽他们上来做游戏的。 主持人让几人先抽扑克牌,按顺序男女相隔站好。 吴纯皓站在一头,然后依次是黎瑷,崔晋,肖文,最后面两个就是斯年和江岁。 几人依次站好后,主持人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游戏名称:口对口撕纸。 就是取一张纸巾,由第一个人咬在嘴里开始传递,第二个人要用嘴撕纸巾接力。传纸巾的人传给下一个人后,嘴里必须留有纸片,没有的话惩罚。如果传到最后,玩不下去的人,也就是不敢去撕上一个人嘴里的纸巾的,受惩罚。 而惩罚是在现场随即选一位异性拥吻三分钟。 全体观众听的兴奋尖叫。 ------------ 第53章 kiss 在场三个女生在听完游戏规则后都睁大了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 江岁还侧头去看了一眼身旁的斯年,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表情一直是淡淡的。 游戏很快开始。 吴纯皓坏笑着从主持人那里接过一张纸,还没放到嘴边就又被主持人拿了回去。 主持人把纸对折撕掉了一半,又递还给吴纯皓。 江岁和斯年站在最后面,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台下人群里传来了一片欢呼声。 吴纯皓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坏笑着把纸咬进嘴里一大口,然后神色狡黠地朝黎瑷挑眉。 黎瑷起初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在笑。 然后在主持人的催促下,她终于踮着脚扬起下巴,张嘴去撕吴纯皓口里的纸。 黎瑷的动作很迅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快将吴纯皓嘴上的纸巾扯下来一半含在嘴里。 她转过身来,后面的崔晋一愣,他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身后的肖文拉到身前来。 主持人在一旁大呼:“哎,哎……” 崔晋也不理他,神色一片自然,拍了拍肖文的肩头。 肖文只看了崔晋一眼,就伸头去撕黎瑷口中的纸。 可能是两个女生之间,没那么多顾忌,肖文从黎瑷嘴里把纸撕掉了三分之二,只含在嘴里一点点,其余都留给崔晋。 很自然的崔晋也撕过了肖文嘴里一大部分的纸。 可在他转身面对斯年的时候,他又把纸朝嘴里吞了吞。 斯年震惊又无奈,唇角微勾着声音低低的在崔晋面前说:“晋哥,你玩我!” 崔晋挑挑眉,那表情分明在说,“我不也是在被玩?” 斯年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凑向崔晋,想尽量从他那把纸撕多一点过来。 可他刚咬住纸的边缘,崔晋一偏头,纸已经分成两片。 斯年愣住,崔晋坏笑,他这边留下了一大片纸。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 江岁不明所以,把眼神都瞥向了人群里。 这才发现,所有人的视线好像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她还有些诧异,却见斯年转过身来,口中的白纸只露出一点点白边,还不如她一个拇指盖大呢。 这下连她也开始瞠目结舌。 这纸还要怎么撕的下去? 认输吧? 说不定会被罚和陌生异性拥吻三分钟…… 她可不想这样! 与其这样,还不如试试去扯斯年嘴里的纸。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和斯年间接接吻,也总比和陌生人拥吻强吧。 于是江岁抬起头,认真盯着斯年的唇看了几秒。 直看的斯年有些不自在,他微俯下身,却将视线瞥向别处。 然后江岁就慢慢地,慢慢地踮起脚,仰起头朝斯年的唇靠近。 全场一片安静。 有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斯年的下巴上,他低下头,正好有冰冰凉凉的唇覆上来。 这丫头好大胆! 他一顿,视线停留在江岁紧闭的双眼上,她睫毛微微颤抖着。 她的唇很软,小舌头也不老实,为了勾到他齿间的小纸片,像小蛇一样在他唇边滑来滑去,似乎是非常迫切地想要撬开他的牙齿。 台下有人吹了一声长长的,暧昧的口哨。 反应过来后,斯年的心情蓦地愉悦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也给了那小蛇可乘之机。 在江岁不断地努力下,斯年的牙齿间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她的舌尖马上探入,动作又快又准,勾到纸片后,小舌头马上就退了出来,唇与唇之间也迅速分离。 江岁伸手把嘴里的纸片拿出来,捏在拇指与食指间。 她的心,此刻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江岁不敢再去看斯年的反应,只红着脸地垂下眉眼。 “哇哦!刚刚这一幕精不精彩?” 主持人一句调侃的话,让全场的气氛顿时就沸腾起来。 有尖叫声,有口哨声,还有人不过瘾的在下面喊着“再来一遍!” 听近江岁耳里,她觉得自己的耳根灼烧的厉害。 主持人马上接过话说道:“没看够?” 台下瞬时一片齐呼:“没!” 主持人闻言坏笑着提议:“那我们再找人kiss一次好不好?” 还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江岁忍不住在心里唏嘘,这主持人还真会! 也不知道晋哥是从哪找来的,调动现场气氛还真是有一手,只不过就是有点太不顾及当事人感受了。 好在她刚刚已经大着胆子给大家奉献一场了,下面应该也不会再有她什么事了吧? 这闹得,她都不敢再抬眼看斯年了。 “咳咳!”主持人故意清了两声嗓子,继续道:“大家别急啊,根据游戏规则呢,每个人口中最后都留有纸片才算过关,然而我们这位帅哥呢,刚刚好像太沉迷了,竟然让小美女把纸片整个咬走了,你们说怎么办呢?” 不是吧? 江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游戏还有这个规则。 她有些震惊地抬眸,见包括主持人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斯年身上。 但他本人却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嘴角也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江岁有些郁闷。 主持人这问题一抛出,台下立马有人大喊。 “惩罚!” “kiss十分钟!” 不知是谁突然这样大叫一声,台下顿时哄笑声一片。 江岁的心却咯噔一下,这是要惩罚斯年和别人接吻? 不要啊! 她刚刚应该给斯年留下一点点纸片的。 江岁心里懊悔的很。 她心惊胆战地做了那样大胆的事,却忘记了规则。 可斯年为什么不阻止她? 还让自己把他口里的纸片全都抢走了…… 这下你要怎么办? 还真打算和别人拥吻三分钟吗? 江岁想想这个都觉得气闷。 舞台下还有人在叫喊着“惩罚”“kiss”,江岁有些听不下去了,只能默默低下头。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惩罚是肯定要惩罚的,只是一个人也不能kiss是不是?帅哥,要不要我们……” 帮你挑个合作对象? 可主持人的话才说了一半,斯年就微抿着唇朝他摆摆手。 主持人震惊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却见斯年微俯下身子,薄唇贴近江岁耳边。 他声音低哑,似是商量,又似是请求,他温柔地对江岁耳语着说:“岁岁帮我,可以吗?嗯?” 斯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江岁耳廓上,酥酥的,痒痒的。 她蓦地抬起头,对上他似水般浓情蜜意的眼,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江岁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将眼睛闭上了一瞬,想再睁开确认斯年眼里的东西,却被斯年的唇突然吻了下来。 她惊得睁圆了一双大眼睛,轻“呜”了一声。 斯年的吻,温柔缱绻,似水般缠绵,吻的江岁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 她两只小手一把抓住斯年身上的衬衫,朝他趔趄了一步,也恰好被斯年的双臂环住,至此她终于找到了借力点得以站住。 此刻江岁脑中一片空白,而斯年的眉眼就尽在咫尺,她就睁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斯年早已闭上了双眼,吻的深情又投入。 而江岁却恍惚的觉得自己似在梦中,怎么他的眉眼越来越看不清晰了呢? 最后一切都模糊在一片氤氲中。 江岁想,这一定是她的梦境。 可台上台下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这分明是在告诉她,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发生的。 他真实的,确切地在吻她! 她,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斯年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她的呼吸又得以继续。 江岁微低着头,不敢去看斯年。 她脑子里都是懵的,以至于后来台上主持人又说了些什么,众人又哄闹了些什么,她都没有注意了。 江岁只知道,最后她是像一只木偶一样被斯年牵着走下舞台的。 随后她被他按坐在二楼卡座上,她恍惚间好像听见斯年跟她说,他还有工作要忙,让她和肖文黎瑷在二楼坐一会儿。 斯年走后,肖文和黎瑷也不知道到哪去了,竟然还没有回到卡座上。 江岁的脸颊还有些发烫,她抬手自己揉了揉,撇头朝楼下看。 一楼舞台上还在喧闹,斯年也回到吧台里,此刻正在忙碌。 她远远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唇。 那温软滑腻的感觉似乎还在呢! 他们这是就要开始了吗? 这感觉似乎很好! 江岁自己在卡座上还没琢磨一会儿呢,黎瑷和肖文就回来了。 她们两个在一个坐在江岁身边,一个有些气呼呼地坐在她对面。 江岁这会儿才真正的回过神,她看见对面的肖文脸颊也红的跟成熟的苹果一样,还一副气闷的样子。 于是她问:“文文,你怎么了?” 肖文不作声,眉眼低下去,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难以启齿。 江岁又看向黎瑷,用口型跟她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黎瑷轻笑:“和你一样,被某人强吻了呗!” 江岁先是有些害羞,随后又张开嘴好奇道:“谁呀,这么大胆?” “她未婚夫!” 黎瑷这一句简直像个炸雷,差点把江岁给炸翻。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江岁吃惊地又转回头看肖文:“文文你有未婚夫?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明明她前些日子还吵着要做她嫂子呢,怎么今天就突然冒出个未婚夫,江岁实在不能理解。 ------------ 第54章 跨年 肖文一脸娇羞的模样抬眼来看江岁。 这还是江岁第一次看见她有这样的表情。 肖文想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的把实情告诉了江岁和黎瑷。 “哎呀,就是高中时订下的,相当于是商业联姻了。” 闻听这话江岁有些吃惊:“啊?那你之前还吵着要追我哥?” 肖文突然看着江岁嘿嘿坏笑着说:“那不是之前了嘛!哎呀,你别担心,反正不会抢你的就是了!” 这话让江岁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一点,这下闹大了,连肖文都看出她的心思了。 “我哪有?”江岁狡辩着,顺便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带过。 “哎,文文未婚夫是谁,我怎么没见到?” 说起这个肖文又脸红的低下头去了。 黎瑷轻笑,告诉江岁:“你认识,还很熟!” 江岁眼睛又瞪圆了几分,诧异道:“我很熟?谁呀?耗子哥吗?” 黎瑷轻哼:“你怎么会想到那个铁憨?你看他像是够条件商业联姻的?” 听见黎瑷这样形容吴纯皓,江岁觉得有些好笑。 “耗子哥是铁憨?这个词用在他身上莫名觉得好笑。” 说道吴纯皓,黎瑷就一脸嫌弃。 第一天见到女孩就跟人家说“我喜欢上你了”程序直男,不是铁憨是什么? 好在还记得肖文未婚夫的问题,江岁也没笑太久,又继续问道:“除了他,还有谁?” “就那个酒吧老板啊!”黎瑷又突然兴奋道。 “是晋哥?” 江岁看着肖文一脸的不可置信:“晋哥是你的联姻对象?可你们的年龄……” 江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黎瑷打断:“岁岁,你这思想怎么这么老土?现在不都流行大叔萝莉恋吗?” 她思想老土吗?可能是吧。 总觉的这种年龄差大了点,她有点接受不了。 江岁砸吧了两下嘴,没有再发表什么自己的观点。 她只是很认真地问肖文:“文文,你呢?自己什么想法?” 肖文这会儿也不再逃避这个话题了,她想了一下说:“之前没什么想法,想着商业联姻,没准过几天就黄了,就订婚宴上见过一面,之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互不联系。” “但自从上次咱俩一起来酒吧,碰到崔晋后,我突然觉得,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最起码他心理年龄不老!” 而且他长的帅气,外形不错,在上流圈子里隐形,没什么不好的议论。 这样有钱有颜,还没有什么花边新闻的男人,已经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之前以为崔晋也是被家里逼的,不屑于看她这个小丫头。 可没想到这两次接触下来,他居然也把她看在眼里了。 刚刚在台上,两人因为作弊,后来也被主持人罚,可崔晋却毫不犹豫地捞过她就吻上来。 下台后她生气了,他却追过来把她堵在角落里问她:“我未婚妻我不可以亲?难道要我去亲别人?” 这话说的,好像也让她没法反驳。 江岁看肖文本人的态度是这样的,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时一楼突然缓缓响起了音乐声,三人同时朝楼下看。 “喂,岁岁快看!是A神,A神拿着话筒站在台上了!” 在看到舞台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后,黎瑷惊得大叫江岁。 江岁率先从沙发上站起身,趴到到二楼扶手上看。 她刚刚也发现了,舞台中间站的是斯年。 还有这音乐前奏声…… 是《今天》! 是刘德华的歌! 也是斯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此刻江岁激动的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她马上转过身从卡座里出去,朝楼梯口跑。 “哎,岁岁你干嘛去?”黎瑷在身后喊她。 “这是哥唱给我的歌,我得到舞台前近距离去听。” 江岁没回头,只留下这一句话,飞奔下楼。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 成功或失败都有一些错觉” 江岁费劲力气挤到台前的时候,斯年已经开始神情认真地唱起了这首歌。 江岁就静静地站在舞台下望着他,他低着头,神情专注。 他的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这歌唱起来也听着格外温柔动情。 “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 局中人才了解 生命开始情不情愿总要过完一生 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误解 谁没受过伤谁没流过泪 何必要躲在黑暗里自苦又自怜 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 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 唱到这里的时候,斯年忽然抬起头,看到江岁,之后视线就一直锁着她。 江岁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有些笑中含泪了。 这歌中的意境竟意外的与斯年的经历如此契合。 “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 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前途漫漫任我闯幸亏还有你在身旁 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就无所谓 累也不说累” 斯年一首《今天》已经唱的过半,吴纯皓和崔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江岁身侧。 “小丫头,这歌是唱给你听的?” 崔晋把头靠近江岁一点,好奇地问她。 江岁目光依然落在斯年身上,趁斯年等待间奏的功夫,她答:“应该是吧……我以为他不会理我这个无厘头要求呢!” 崔晋了然点头,却又像想起什么忽然问:“自从知道他那件事后,觉不觉得这歌格外的适合他!” 江岁这回没回答他,斯年已经开始唱到第二段了,但视线一直是看向自己这里的。 又联想到白天自己的发现,江岁觉得这个日子还真是特别的,特别到她也想对斯年说点什么。 或许他也在借着这首歌向自己表达什么。 江岁的脸颊又开始有些发烫。 “哎,丫头,我要先恭喜你了,你今晚可能要得偿所愿了!” 崔晋又突然在她身边开口。 江岁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有些害羞,所以故作听不明白。 “晋哥又逗我了,我哪有什么愿,又哪来的恭喜一说呀?” 听到她这样说,崔晋也不点破,哼笑:“那就等着看好了!” 这时斯年的一首歌正好唱完,台下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新年狂欢夜里来的大部分客人都是酒吧的熟客,自然都是见过斯年的。 有人在台下起哄喊:“帅气的调酒师,刚刚和你在台上kiss的小美女呢?这歌是不是唱给她听的?” 斯年没有回答,只弯身鞠躬然后走下台,把舞台交给主持人。 还有是十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该倒计时了。 没一会儿,斯年出现在舞台下,大步朝江岁这边走过来。 有眼尖的客人,也发现了斯年走去的方向正是站着江岁,于是一时间又伴随着呼喊声,口哨声,人群开始朝他们的方向挤。 很快,斯年走到江岁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对一旁的崔晋说:“不好意思晋哥,今天我得早退了!” 崔晋没说话,只看着他勾唇笑。 然后斯年就拉着江岁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吧台,从另一个调酒师手中接过他和江岁的外套,拉着她继续朝酒吧门口走。 临出门的时候,他停下把江岁的大衣给她穿上,扣子也一颗颗系好。 然后把自己的大衣也穿好后,他一手手臂上挂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手拉着江岁准备出门。 江岁有些不解,拉住他问:“哥,要到零点了,我们要去哪,不一起倒计时跨年了吗?” 斯年闻言朝她温柔一笑,伸手揉揉她的碎发说:“带你换个地方跨年!” 江岁还沉浸在斯年突然的温柔软语中,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斯年拉着出了酒吧的门。 斯年带着江岁绕到酒吧所在大厦的正门,进去后乘电梯直奔大厦顶楼。 中间江岁又狐疑着问了一遍斯年:“我们这是要去哪?” 斯年只是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电梯停下,门被打开。 斯年轻推江岁的后背从电梯里缓步走出去。 出来后江岁发现这一层应该是某个公司的办公室,此刻时间已接近零点,又是新年将至,隔着一层玻璃门,江岁看见这家公司里已空无一人,放眼过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剩电梯间这里有一盏昏暗的灯亮着。 江岁心下不免更加疑惑了,她看向斯年。 斯年却带着她直接按照安全出口提示牌,找到一扇门拐进楼梯间。 可能是平时没什么人进来的缘故,楼道里昏暗逼仄,还夹杂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斯年走在前面,拉着江岁小心翼翼上楼梯。 两人又朝上走了一层后,就从一扇安全门出去。 门打开的瞬间,江岁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半圆形的小露台,四周围半人高的围栏扶手上还都挂着一闪一闪的太阳能彩灯。 江岁不顾把斯年留在后面,自己马上小跑到围栏旁,手扒在围栏扶手上,朝远处眺望。 脚下的这座大厦很高,站在这里基本可以俯瞰大半个申海市了。 眼前绚丽多彩的都市霓虹,远处道路上串流不息的车流尾灯,全都无比璀璨,耀眼。 就是室外有点冷。 江岁忍不住哆嗦着手,扒在扶手上发出惊叹:“原来这就是申海的夜景,太美了!” 江岁的话音刚落,远处似乎有隐隐的钟声传来,一下一下,由远及近。 同时骤然升空的烟花瞬间将墨蓝色的夜空点亮。 黑色羽绒服也在这时落在江岁肩上,她身后传来了斯年低沉好听的声音。 “岁岁,新年快乐!” ------------ 第55章 无力 江岁转过身,看向斯年笑的眉眼弯弯。 “哥,新年快乐!” 斯年从背后伸手递过一个长方形小盒子给江岁。 江岁接过,有些意外,问斯年:“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不过现在好像变成新年礼物了。” 斯年单手握拳抵在唇前,好像在掩饰尴尬。 江岁双手托着盒子,看斯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含着星光。 “快拆开看看!”斯年催她。 江岁点头,拆开盒子,发现是一款黑色电子设备,看上去像是手机,又像是翻译机,可和世面上卖的那些又有些不同。 “翻译机吗?”江岁疑惑问斯年。 “你先开机看看!” 江岁找到开机按钮开机,开机页面立马显示“祝岁岁前程似锦”。 她看到后立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看斯年,又看向手中的小设备。 “这是专门定制版的翻译机,里面除了配备了通用翻译机的功能,还装配了我自己写的程序,增添了很多不同领域的专业词汇,是独一无二的。” 斯年的话说完,江岁忽然觉得手中的小设备忽然变的沉甸甸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礼物的? 可能自从他上次发现了她还带着“老爷”后,他就开始研究这个了。 这小小的家伙里,到底凝聚了斯年多少用心,恐怕这是江岁永远也计算不清的。 斯年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呵护与宠爱,江岁此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在接连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后,老天又把斯年送回了她身边,尽管这其中有太多的悲哀和难过,但只要现在他们还能站在一起就好。 “喜欢这个礼物吗?” 江岁把盒子盖好,抱进怀里,冲斯年点头。 “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斯年揉了揉江岁的碎发,转身看向远处的夜景低吟:“喜欢就好。” 江岁却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斯年,她现在多想告诉他,她也非常非常喜欢眼前这个送她礼物的男人。 可她现在还有点不敢。 江岁站在斯年身旁,半个身体靠在围栏上,假装也朝远处眺望,可眼里余光都一直紧紧锁着身旁的斯年。 晋哥今天跟她说,她今天可能会如愿以偿。 会吗? 按他今天的种种举动来说,有可能。 江岁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她激动于他的心里是有她的,但她也害怕他最终会有所顾忌,不会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如果他不肯说,那今晚就由她来开口好了。 斯年对她的偏爱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哥?” 在心里做了许久建设的江岁,终于开口叫了斯年。 “嗯?” “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 斯年有些疑惑地转回头看江岁。 原来斯年今晚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给她过个生日,是她和晋哥想多了。 “关于今晚的事,你真的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江岁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她眼睛也一直观察着斯年的表情。 斯年有一丝丝地愣住,眉头微蹙起来。 他没有说话,也一直看着江岁。 江岁想他是知道自己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可还不想说吗? “对不起……”斯年突然说,“岁岁,今天在游戏的时候,我的行为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终于等到斯年开口了,可听到的话却和江岁预想的不一样。 她手扶了一下额头,又放下。 她不知道怎么告诉斯年,她要听的不是这个。 江岁跺了一下脚,有些急切,她说:“不,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更何况,如果要是因为这个道歉的话,那么应该先道歉的也是我,是我借着做游戏的机会,先大胆地亲了你。” 江岁就直直的盯着斯年看,说了这番话。 斯年听了,嘴唇轻轻抖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轻叹一声,转过身又继续仰望着夜空。 “好,你不说,那就我来说,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先走出一步吧?” 江岁看斯年不搭话,就想自己把这段感情挑明了算了。 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都要藏着不说,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可这时斯年却突然侧过身来看着江岁,他神情有些落寞,语气中似乎带着恳求。 他说:“岁岁,能不能等一等,先不要说了……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江岁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后,她点头:“好,我等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都这样这样言辞恳切地请求她了,她还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呢? 她知道斯年有自己的苦衷,所以她只能继续安静地等待着。 斯年视线看着远处,口中喃喃着和江岁说:“谢谢!” 江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压抑心痛又有些小心翼翼。 斯年因为她答应他,没把要告白的话说出来而对她说谢谢,这怎么让她觉得更难过呢? 江岁打了个冷颤,把怀里的盒子又抱紧了些。 斯年发现,伸手把江岁身上的羽绒服给她拢了拢,说:“走吧,太冷了,别冻感冒了!” 江岁没作声,只是微微点头,两个人一起从原路返回下楼。 之后回斯年店里的路上,两个人也是安静的,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代替了那些本该到来的暧昧和尴尬。 回到店里后,江岁先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好,回到二楼的时候,就见沙发上放了一套被子和枕头。 她知道,斯年这是打算睡沙发了。 她走进房间里,斯年正在给一个新被子套被罩。 江岁默默走过去帮忙,套好后她抱着被子对斯年说:“哥,我去睡沙发吧,你这个身高睡那会不舒服的。” 她抱着被子刚要转身,却被斯年一把拉住。 “没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你睡卧室吧,我还有点活,做完了就直接在外面睡了,这样方便。” 江岁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睫,没有再跟他争。 斯年放下手,朝卧室门口走,临出门的时候,他又突然回头叫江岁。 “岁岁?” 江岁抬眸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朝她微勾了下嘴角,说:“你别多想,好好睡觉。”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他声音轻轻地说:“晚安,做个好梦,岁岁。” “嗯,哥也早点休息,别忙太晚了,晚安!” “嗯。”斯年应了一声出门,从外面帮江岁把门带好。 江岁一下跌坐在床上,她现在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正逐渐的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整个后半夜里,江岁看着门缝里透过来的小客厅的灯光,温暖安静,可她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就这样,新年的第一天江岁又失眠了。 清晨,隔着窗帘,江岁都能感觉到天开始变亮了。 一夜没睡的她从床上坐起身,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后,小心翼翼地出了卧室。 江岁也不知道斯年是什么时候睡的,此刻他蜷缩着侧躺在小沙发上,眼睛微闭着,呼吸平稳,似乎睡的很沉。 江岁轻轻地走上前,在斯年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个男人连睡觉的时候都这么让人移不开眼。 她想,只要最后的那个人是他,多久她都愿意等。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她发现斯年的眉心忽然开始微微蹙起。 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江岁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把眉心抚平,可就在手即将碰到他时,她忽然停住。 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睡觉了。 他也够累了,她知道他已身心俱疲,所以不想再逼他。 江岁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楼,离开。 一个小时后,江岁在进入申大校门时,斯年的信息正好进来。 江岁一边打开手机微信看信息,一边朝宿舍走。 【年:人呢?】 【山夕:回学校了,期末了,早点回来备考。】 【年:已经到了吗?怎么不叫醒我送你回去?】 【山夕:就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我已经到了,不说了。】 江岁以为两人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了,收起手机准备上楼。 没想到刚上到一楼,斯年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年:岁岁,准备考试忙也要注意身体,记得吃早饭。】 江岁盯着斯年的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收起手机继续上楼,没有再回复过去。 他们现在的关系,亲人之上,恋人未满,互相关心又始终保持着或远或近的距离,莫名的让人心酸。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是申大的期末考试季。 江岁虽然平时也有认真上课学习,但面对进入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所以她每天早起晚睡的抓紧一切时间复习。 主动联系斯年的次数变少,而斯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接了什么工作,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怎么来主动关心她。 直到江岁最后一个科目考完,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箱,斯年终于是给她打来了电话。 ------------ 第56章 般配 “喂,哥?” 江岁把手机在肩膀和耳朵间夹紧,手上继续整理着衣物。 “岁岁,考试结束了吗?” “嗯,在整理行李了。” 可能斯年没想到她会动作这么快,他有些惊讶地问:“要走了吗?” 江岁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 她怎么好像在斯年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舍呢? 可能是错觉吧。 江岁用手把手机接过来,轻点着头:“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通电话,斯年又不在她面前,她点头他又看不见,傻不傻? 于是自己摇摇头失笑。 斯年虽然看不到,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问她:“在笑什么?” 江岁止了笑,抿唇。 “没什么。” 这句话后,两人都一时无话,通话里只听得到清浅的电流声。 许久后,斯年突然开口问江岁:“票订了吗?” 江岁愣了一下,说:“呀,忘记了,只顾着整理行李了,我现在订。” “岁岁,”斯年忽然开口叫她。 江岁轻应:“嗯……” “能不能多留两天再走?” 听到斯年突然这样问,江岁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啊”了一声,尾音还带着轻轻的上扬。 见江岁是这反应,斯年忙解释:“想带你在申海玩两天,你到申海这么久,还没好好玩过呢!” 原来是这样! “好啊!”江岁欣然答应。 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她现在回去也只是提前把小院收拾收拾,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我帮你买回去的机票。” “好。” “那明早去我去接你。” “好。” 翌日一早,江岁早早就起床洗漱,还特意化了个淡妆。 她一件果绿色运动棉服搭配一条天蓝色牛仔裤,正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时候,肖文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诶,岁岁,你这一大早,打扮的这么好看,干什么去?” 江岁回头看她笑:“今天我哥带我出去玩。” 她眼睛闪亮亮的,从里到外透着开心。 “看你笑的那个傻样吧!” “哪有!”江岁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 肖文走到她身边,把手臂搭在江岁肩上,也一起看着镜子里的江岁。 “我们岁岁真好看!”肖文突然感叹道,又说:“你和你哥真般配!” 经过元旦那天晚上的事情,肖文也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后来又问过崔晋,终于弄懂了这其中的关系。 听见肖文这么说,江岁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莫名的就有些心酸。 “今天准备去哪玩?” 被肖文问了这个问题,江岁也有些懵。 她和斯年好像还没研究这个问题哦。 不管去哪里,和他一起就会很开心。 江岁摇头:“还不知道诶!” 肖文朝她摇摇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准备去洗漱。 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停下来回头看江岁,建议道:“没想好的话,可以去游乐园,虽然说有点幼稚,但和男朋友一起去也会别有一番风味。” 是哦,她和斯年还从来没一起去游乐园玩过呢。 锦城太小,斯年在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游乐园。 后来江岁再大一点,锦城倒是建了一个,但也跟这座城市一样,小小的,一个人玩更没什么意思。 可回想到肖文说的“男朋友”这三个字,心里还是避免不了涩涩的。 没一会儿,斯年打来电话告诉江岁,他已经到了,在学校门口等她。 江岁抓起自己的水桶包,和肖文打了声招呼后,匆匆下楼。 各个院系期末考结束的时间,基本都差不多。 这会儿申大校门口,聚集了很多推着行李箱焦急打车的学生。 江岁朝四周环顾了一下,也没发现斯年的身影。 正要拿出手机给斯年打电话问他在哪,斜前方马路对面突然一声刺耳的车喇叭响。 江岁朝响处看过去,斯年正站在一辆黑福特驾驶位旁,驾驶位旁的车窗半敞着,显然刚刚那声车喇叭响,是他在提醒自己看他。 江岁小跑着穿过马路,去到斯年身边。 斯年今天难得的,到申大门口来,没有带鸭舌帽。 他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束,正看着江岁笑的满脸宠溺。 “看车,别跑!” 他站在马路对面,不时地出声提醒正在穿过宽阔马路的江岁。 “等很久了吗?” 江岁气喘嘘嘘地跑到斯年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今日精神不错,但也难掩眼下的乌黑。 江岁猜他最近也过的很忙碌,这可能刚闲下来,就赶着要带她出去玩。 她心里有小小的感动,又有一些小小的心疼。 “也没,就是这边不让随便停车,没办法进去接你。” 江岁点头,说:“了解。对了,我们今天去哪玩?” 江岁顿了一下,问斯年:“去游乐园怎……” “游乐园行吗?” 江岁询问的话还没说完,斯年居然和她说出了同一个地方。 出乎意料的同一想法,两个人都笑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江岁问。 “晋哥说的,你们这种小女孩会喜欢,没想到……” “我也是肖文推荐的,看来他俩最近……嘿嘿” 江岁给了斯年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斯年抿唇笑她:“小八卦!” 然后打开副驾的门,让江岁坐进去。 江岁刚坐好,手机响了,她低头看手机。 斯年关车门前,看着江岁顿了一下。 江岁正靠在椅背上,安静地拿着手机回复信息。 斯年突然在她前面弯身探进了半个身子,她吓了一跳,惊的拿着手机僵住,不敢再动一下。 哥他要干嘛? 这样近的距离也太……太…… 心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形容,她就看见斯年正从她身侧拉了安全带出来,给她扣好。 等斯年退身出去的时候,他额前的发丝将将擦过她的耳垂和脸颊,痒痒的,又在她心里带出一片涟漪。 江岁的脸又不知不觉的红了。 斯年上车后,她怕他看出来自己的羞窘,还故意把头侧向车窗方向。 又怕太安静了更显得尴尬,她随便扯话题。 “这车是耗子哥的吗?” 江岁刚刚就注意到了,这好像就是他们去上次去同里时,斯年和吴纯皓开的那辆。 “嗯。” 斯年启动车,轻打方向盘车子驶上大路。 “那耗子哥上班不用车吗?” 斯年目视前方开着车,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他去挤地铁!他皮糙肉厚的怕啥!” 江岁偷笑,好可怜的耗子哥! 忽然有一个纸袋子被放在了江岁腿上。 她低下头打开看是一份三明治和橙汁。 她笑着打开啃了一口,侧过头去看斯年。 “哥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斯年视线依旧落在前方的道路上,口中却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江岁:“我不知道,就是给你预备着,怕你如果饿着肚子会晕车。” 江岁喝了一口橙汁,常温的,在冬季里感觉有一丝冰凉,但她心里就莫名觉得很暖。 到达游乐园的时候,时间还早,还没到开门营业时间,但已有不少人等在安检处。 斯年把车在停车场停好后,两人也一起往安检处走,途中他在手机APP上够买了两张电子票。 在安检处排队的时候,人们排成两排。 临近营业时间后,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大有点人挤人的架势。 本来江岁是和斯年并排站着等的,可她那排后面忽然有人急着朝前挤,她不知怎么地,一瞬间就被他扣着手腕拉过站到了他身前。 江岁开始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有些怔愣扭头看斯年。 斯年却眉头微蹙着看着隔壁排,伸出左手隔挡着另一排人群朝他们身侧的挤压。 江岁顺着斯年的目光看过去,隔壁排她刚刚站的位置,人与人已经挤的不像样子。 江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站进斯年的半个怀里,他正用手臂帮自己隔挡着拥挤的人群。 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江岁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怎么还有斯年这样细致入微的男子,刚好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 在安检处外被挤了好久,两人终于在开园几分钟内顺利进了园区。 一进去后,人群四散,江岁终于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斯年拉着江岁走到导览图架前,拿出一张导览图,神情认真地翻看着。 江岁长出一口气,悠悠道:“没想到这里也这么受欢迎!不都是小孩子才喜欢这里吗?我看这也没几个小孩子呀!” 斯年一边看地图,一边轻笑:“你仔细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听了斯年的话,江岁朝周围打量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和她年纪差不多,一副学生模样,还都是成双入对的居多。 哦,原来都是一些大学生情侣,趁放假回家之前,和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出来玩,想要多腻在一起一些时间。 发现这些后,江岁忍不住侧头偷偷地去打量斯年,他还是在认真地研究园区地图。 斯年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带自己出来玩,该不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吧? 如果他昨天没有提出要带她出来玩,她现在可能真的就在回锦城的飞机上了。 他也在担心要将近两个月要看不到她人,想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吧? 想到这里,江岁就忍不住看着斯年甜甜地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嗯?” 斯年从地图册里抬头,神色温柔地看江岁。 被斯年这么问,江岁抿唇收了笑。 “没,没什么。” 站在他们身侧的一对学生样的小情侣,也正在看着地图册讨论先去哪玩。 男孩说:“我们先去玩过山漂流吧?” 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臂说:“可我想先去玩飞跃地平线,据说体验感很强,是园区里排队人最多的项目,刚开园去正好,再晚点排队可能都要一两个小时呢!” 女孩子的语气娇软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显然男孩子对女孩子这软软的语气毫无抵抗力,他捏了下女孩的鼻子宠溺道:“好,听你的!” 江岁目送着这对小情侣离开后,才回过头来看斯年。 ------------ 第57章 合影 斯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地图册里收回了视线,此刻正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交,斯年顿了一下问江岁:“你要先去玩哪个?” 江岁努嘴想了一下说:“就按刚刚那个女孩说的,也先去玩飞跃地平线吧?” 本就是带江岁出来玩,对于她的决定,斯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决定好了,两个人快步朝飞跃地平线走。 这个项目似乎真像刚刚那个女孩说的那样火爆,江岁和斯年虽然是开园第一批过来玩这个项目的,但还是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直到按排队顺序坐到座椅上后,江岁才知道这个飞跃地平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飞跃地平线就是,游客坐在六度空间的座椅上,通过巨型屏幕投影技术为游客模拟飞跃世界各地的刺激体验,游客将从探险岛起飞,前往世界各地的标志性建筑、城市和自然奇观,开始一段精彩非凡的环球之旅。 江岁觉得这个项目非常值得一玩。 她和斯年从小一起约定了共同理想,也约定了要一起走遍世界。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约定被搁置,江岁也不知道它以后还会不会实现,前路实在看不到会是什么样的。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珍惜当下了。 此刻斯年就坐在她身边。 江岁觉得今天能和斯年在虚拟世界里前往世界各地走一圈,这也将是一个难以忘记的体验。 随着座椅缓缓升起,在短短五分钟内,他们仿佛到亲身飞过了十几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上空。 从阿尔卑斯山马特洪峰的雪山,到悉尼歌剧院,到非洲大草原的象群,再到埃菲尔铁塔,从视觉到感官都好像她和斯年真的刚刚一起经过一样。 这种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如果是在现实中发生的,是不是太幸福了? 游戏体验结束前,江岁默默把自己的手穿过一旁斯年的臂弯,然后又轻轻抓住。 斯年也感觉到了,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二人交缠的手臂,最后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又继续看大屏幕。 江岁猜,斯年此刻也应该是想到了那个儿时的约定了吧? 飞跃地平线游戏体验结束,斯年护着江岁随人流走出场馆。 出去后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肩并着肩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谁都没提起下一场去玩什么。 两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条欧式风情街。 街道两侧整齐地矗立着一排排有着白墙和蓝色门窗的店铺,尽头就是一座座颜色鲜艳的欧式古堡。 在店铺和古堡前面有很多游客在拍照。 斯年突然侧头问江岁:“要不要拍照?” 江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弯唇朝斯年点头:“好呀!” 江岁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小雀跃。 她以为斯年是问,他们两个人要不要合影呢? 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头挨着头,搂抱在一起的小情侣在合影。 可在斯年问出“我帮你拍?”这句话时,江岁心里的欣喜一瞬间消失了。 她刚刚弯起的嘴角此刻有些僵硬,她讷讷地应着:“好啊!” 然后斯年就拿着手机,自动与江岁站开了一些距离,开始帮她拍照。 斯年拍了几张后,自己先抱着手机看了一下,才发现手机里拍下的江岁没有笑容,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 斯年抬头去看江岁,看见她正直勾勾盯着不远处,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对小情侣正在费力自拍合影。 他的视线也定格在那对小情侣身上。 脑中突然有什么一晃而过。 他好像明白了…… 这时那对小情侣正好也发现了她们,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几步走到斯年面前。 他挠挠头对斯年说:“哥们,可以帮我和我女朋友在这边拍个合影吗?我们想拍一张和这个古堡全景的合影。” 斯年点头,把自己的手机先收到裤子口袋里,接过男生手中的单反相机。 然后男生和女生背对着古堡站着,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把头也靠在男生肩头。 在江岁看来,这对小情侣宛如一对壁人,实在让人羡慕。 斯年摆楞了几下手中的相机,找好角度,连按了几下快门,将这一美好画面定格。 斯年告知他们拍好了以后,男生和女生跑过来接过相机在一旁查看。 斯年又拿出自己的手机,视线在周围搜寻江岁的身影。 突然看见她一个人站在一旁,微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 他忽然大声叫她的名字:“江岁!” 江岁抬头,斯年的手机发出“咔哒”一声。 拍好后,斯年手中的手机慢慢下移,他看着江岁笑。 江岁嘟起嘴,走到斯年身边,有些嗔怪的嘟囔:“干嘛偷拍?一定丑死了!” 斯年抬起一只手揉揉江岁的碎发,浅笑着说:“不丑,我们岁岁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这时候一旁的那对小情侣正好看完了照片,似乎对斯年的拍照技术很满意,两人一起走过来跟斯年道谢。 见斯年和江岁这有些亲昵的举动,女孩突然问斯年:“帅哥,要不要我男朋友也帮你们拍张合影呢?他可是专门学摄影专业的哦!” 江岁看向女孩眨了两下眼,没说话。 安静了一瞬后,江岁忽然听到一旁斯年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他对女孩和他男朋友说:“好啊,那麻烦帮我家丫头拍的漂亮些,如果丑了,她要和我生气的!” 斯年的语气里分明就开玩笑的,但听在江岁耳里,却觉得连迎面吹过来的冷风都是甜的。 “放心,一定把你们拍的男帅女靓,世上仅有且唯一。” 男生单手抱起相机,拍着胸和斯年保证。 一时间,四人忽然都轻笑起来。 男生和女生热情的帮江岁二人在一排店铺前选了个位置,江岁和斯年规规矩矩地肩并肩站着拍了一张。 男生似乎不太满意,又非要他们以古堡为背景再拍一次。 男生举着相机构图了半天,突然又放下。 他对斯年和江岁二人说:“二位能不能再亲密点?这样合影拍起来才够甜,也才更有感觉。” 这话说的斯年和江岁一时间都有点羞涩,江岁忍不住伴侧过身子,仰起小脸去偷看斯年,正好斯年也正低头看着她,二人眼中饱含情意。 男生看着相机屏幕暗笑,偷偷按下快门。 之后江岁和斯年在男生的指点,还有女生的帮助一下,又拍了一张看起来比较亲密一点的照片。 照片拍好后,男生没有当场给斯年和江岁看,因为他和女生预约的下个项目时间要来不及了,错过了又要等两个小时。 于是小情侣在和他们分开前,斯年和男生互加了微信,并说好晚上男生会把照片传给斯年。 小情侣离开后,江岁和斯年还留在原地。 江岁笑呵呵地看着斯年。 斯年也笑着问她:“不就拍张合影吗,这么开心?” 江岁还是看着他笑,点头:“嗯!” 这是可是我们十年后的第一次合影呀,当然会开心。 是发自内心的,控制不住的,特别的开心! 斯年又一次抬手揉了揉江岁的碎发,低声笑:“小傻瓜!” 一张合影可以让她失魂落魄,一张合影也可以让她开心的忘乎所以。 他的姑娘多么可爱! “还要拍照吗?”斯年勾唇问江岁。 江岁以为他在故意逗她呢,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了,我们去玩点别的吧!” 斯年同意,两人慢慢朝前走着,但斯年还是时不时的会帮江岁拍几张照片。 前面看到了一个大型的旋转木马,江岁小跑几步冲过去。 “哥,我要玩这个!” 斯年从正在拍照的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看着江岁笑:“好,带你去排队!” 旋转木马区等候排队的多是家长带着小孩子,所以耳边充满了小孩子刺耳的叫声。 排队等待的过程中,江岁被这吵闹声震的有些皱眉。 她站在斯年前面,回过身面对着他,忍不住努嘴。 斯年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过来,很快伸出双手附在江岁的耳朵上。 然后声音轻柔地问她:“嫌吵?” 江岁听不太清他的声音,但看口型能猜出他在说什么,于是她点头。 斯年想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要不你去一旁呆会儿,排到了我叫你!” 说这话时,斯年的下巴还朝一旁不远处的空地上扬了扬。 说实话,江岁还挺贪恋两人此刻这样的举动和感觉的,她不太想走,不太想离开斯年。 她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斯年却忽然也弯下身,头朝她凑过来。 两个人脸对着脸,鼻尖都差点撞到一起。 江岁都能感觉到斯年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起一股热潮。 她的心又开始彭彭地乱跳的厉害。 斯年双手的拇指在江岁耳朵上动了动,似是摩挲一样,给她带起一阵颤栗。 许是耳朵没有被斯年捂的那么严实了,也许是斯年说话时脸距离她太近了,她听到了斯年无比温柔地对她说:“乖,去吧,到了我叫你!” 他语气里都是宠溺。 江岁竟鬼使神差地点头,一个人走出队伍,去到一边没人的空地上等待斯年。 她就静静地看着他,他偶尔也侧过头看她,如果两人视线不小心对上,就彼此弯唇一笑。 好在没过多久,斯年就招手唤江岁过去玩了。 江岁跟着人群从入口处进去后,却发现斯年并没有跟上来。 她隔着围栏不解地问斯年:“哥,你不来吗?” 斯年晃晃手中的手机说:“我留在外面帮你拍照。” 就这样,江岁在场地里开心地坐着旋转木马,不时地侧着头朝场外比手势微笑。 接下来基本上也是这样,江岁自己玩的时候多,斯年多数时间都在给江岁拍照。 几个项目玩下来,已接近午后。 “岁岁,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江岁正抱着斯年的手机在看照片,听见斯年提议说去吃饭,自己自然是欣然答应的,她早就饿了。 两人就在园区里选了一家酸菜鱼馆,点了一大锅酸菜鱼和两碗米饭。 等上菜的时候,江岁还是在看照片,斯年真是无意间就给她拍了太多太多照片了,她把好看的留下,她觉得不够好看的删掉。 看着她的行为,斯年无奈地摇头笑。 他说:“怎么能只肯接受自己美好的一面呢?不完美的一面也是你呀,你觉得不好,可能在其他眼里已经接近完美了。” 江岁抬头注视了斯年一会儿,忽然就笑了,手上也停止了删照片的动作。 ------------ 第58章 斯暮 “这么说,哥能拍下这些照片,是觉得它们每张都很完美喽?” 江岁的问题,斯年只笑不答。 她的岁岁,不论怎样看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许是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他们点的饭菜上的很快。 之后的一阵儿,两个人就专心的吃饭,没再说话。 斯年会认真地把鱼片去了刺,然后夹给江岁。 直到江岁摆手说吃饱了,他才安心吃自己的饭。 斯年一手吃饭,一手在拿着手机划动,她突然出声问江岁:“机票帮你买到哪?京北吗?” 江岁闻言看着斯年愣了一下,随即低下眼眸。 “我回锦城,春节前几天就是妈妈的忌日了,我得去扫墓。” 说是这样说,其实江岁只是找了个理由,不让斯年担心她只身一人回东北过春节。 她实际上一点去京北过年的打算都没有,在那里她已经成了外人,那不是她的家,她不愿意去。 她的家现在只有那个简单的东北小院,是外婆留给她的,也是她童年所有记忆的承载地。 听见江岁这样说斯年怔了一下,然后说:“好,那我给你订回锦城的机票。” 正值学生放假和春运阶段,其实斯年刚刚已经粗粗浏览过一遍了,近一周内机票都比较紧张,去京北还好,航班多,能抢到机票的机会也多。 可飞锦城的航班,一天也才一班,而且几日内的都已经被订空,想要买到机票属实有些难。 但这些他都没跟江岁说,只想着自己先想想办法再说。 “那个,岁岁,随阿姨忌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从前他是没办法,没有自由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江岁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现在不同了,只要她需要,他想随时都陪在她身边。 江岁没想到斯年会问这个,她也没想过斯年会主动提出回锦城陪她给母亲扫墓。 “你有时间吗?如果没有就算了,回去一趟太麻烦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这几年自己也都是这么过的,她已经没有起初那么脆弱了。 “时间,想去总会有的。”斯年顿了一下,眼睛就盯着江岁又问了一遍:“你想我陪你回去吗?” 江岁抿唇,很认真地看着斯年点头:“想!” 她怎么会不想呢?让斯年重回锦城,重回小院,是她惦记了多少年的事了。 “好,我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江岁点头。 斯年的手又在江岁的头上揉了揉,神色温柔地如一湾春水。 午后两人又在园区里玩了几个项目,临近日落十分终于出了游乐园。 两人在停车场上车后,斯年忽然问江岁:“岁岁累不累?” 江岁没理解斯年问这话的意图,侧过头去看他:“还好吧!怎么了?” 事实上,她只负责玩,排队挨累的事都被斯年一个人承包了,这个时候他应该问他自己累不累才对。 斯年启动车,轻打着方向盘朝停车场出口驶去。 他一边看着前方不同方向汇入出口的车辆,一边对江岁说:“累的话,就直接带你回去休息,如果不累的话,带你去美食街转转,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路边小吃了吗?” 江岁一听美食街和小吃,顿时就来了兴致。 “好呀,带我去,我不累!”但想起什么,江岁又顿了一下,侧过头问斯年:“不过你不累吗?如果感觉累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美食街后面什么时候去都行。” 此时福特车已经经由ETC出口驶出了停车场,渐渐上了主路。 斯年忽然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江岁,很快又目视前方。 今天返回市中心的车有点多。 他一边仔细地关注着前方的路况,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江岁说:“岁岁,我是个男人,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好吗?” 说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还趁机瞄了一眼江岁的表情。 斯年一句话说的江岁有些囧,她哪有觉得他弱不禁风了,她压根就没有好不好? 可想到他口中的男人两字,江岁的心就又莫名的动了一下,白皙的小脸上立刻又染上一丝红晕。 她闭嘴不再言语。 斯年开着车往去美食街的方向走。 墨蓝色的夜色下,美食街上人头攒动。 这附近街道拥挤人又多,斯年只能把车停到了两个路口外的一个公共停车场里。 然后两个人一起并着排走去美食街。 江岁远远就看见小摊位前都或多或少的排着长队,原来吃个小吃也要排队,她有些皱眉,不得不感叹一下中国的人口之多。 斯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问她:“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找个没人的位置坐着等我。” 江岁微笑,和斯年报了一大堆小吃的名字,末了还跟他说要喝奶茶。 斯年用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下,最后依旧揉了揉江岁的头,说:“在这儿附近坐一会儿,我去买。” 斯年走后,江岁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美食街里各个摊位各自营业,但吃东西时的桌椅是公用的。 临近主街道的座位都已经坐满,江岁朝里走了一点,选了一个角落里背风的位置坐下来刷手机等斯年。 “你好,可以一起拼个桌吗?” 江岁对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子的声音。 她从手机上抬起视线,四目相对,二人均是一愣。 江岁觉得此刻站在她对面这个看着特别儒雅有气质的女孩,好像在哪见过。 她一时想不起来,也忘记了回复女孩的问题,就这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 女孩也同样打量了江岁一会儿,然后她突然伸出手指指着江岁惊醒般道:“噢,你是,那天和大哥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大哥? 江岁的眉头忽然蹙起,经过女孩的提醒,她也记起来了。 对面这个温柔无害的女孩正是斯年的堂妹,斯暮。 上次在超市她们见过一次,是她阻止了斯年和斯越之间的冲突,然后很快江岁便被斯年带走了,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流。 虽然斯年说过,斯暮是斯家唯一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可她也不愿意让斯年看见斯暮,再想起斯家那些人。 那些糟心的事,斯年能淡忘一刻也是好的。 于是江岁开口就要赶人了。 “不好意思,斯年一会儿就过来了,我想他并不怎么愿意见到你们斯家任何一个人。” 斯暮可能没想到江岁一认出她来,便开始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和大哥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但我对大哥是没有恶意的。” 斯暮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也知道大哥这几年过的不容易,我总想要帮一帮他,我也去找过他,但他不肯接受,还把我赶了出去。” 江岁盯着斯暮看了一会儿,神色淡然地说:“同样是作为妹妹,如果你足够了解他,你应该知道曾经的他是个多么高傲的人,他怎么会随意就接受你的帮助呢?” 说着江岁叹息一声:“更何况他需要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些身外之物的帮助,他需要的是有人能够为他洗清冤屈,还他清白。” 听了江岁的话,斯暮有些诧异。 “冤屈?你是说大哥他那两年是被人冤枉的才……” “不然呢?”斯暮疑问的话没说完就被江岁打断,她说:“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斯暮突然低下眼睫,沉默着不说话了。 江岁看她一眼,又继续说:“你们斯家,有人设局陷害,有人罔顾事实逼迫他承认他没做过的事,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的,你也不能例外。” 不相信便就是伤害。 “如果让你在斯年和斯越中间选一个,去受那两年的罪,恐怕你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斯年。因为你和斯越一样,会在心里把他当做一个侵略者,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也不用再假惺惺了!” 江岁不觉得自己以这样的态度对斯暮,她有多无辜,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她还能真为了斯年,去损害自己亲哥哥的利益吗? 亲哥哥和堂哥,任谁在默默衡量之后,心里的天平都会倾斜。 可斯暮听过江岁的话后,在震惊之余,也不得不又多打量起江岁来。 这个小姑娘明显对他家大哥的为人品行更加了解,好像因为大哥的原因,她对自己的敌意也特别明显。 斯暮沉默了一阵,忽然直视着江岁说:“不,从前大哥待我很好,他带我真心,我自然也会对他回以真心。只是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是真是假,我需要些时间调查清楚。如果大哥真是被冤枉的,那么我会做出一个选择。” 江岁扯唇轻笑:“好啊,你去查,看看斯家背地里到底是有多肮脏。” 不过她不相信知道真相后,斯暮真的会选择帮斯年。 因为换做是她自己,她也可能做不到。 “好了,你先离开吧,哥他快回来了,我不想他因为看到你而不开心。” 江岁在看了一下斯年离开的时间后,再一次开口驱赶斯暮。 “你也叫他哥?” 斯暮没打算马上离开,还疑惑起了江岁对斯年的称呼。 这对于江岁来说也没什么可瞒着斯暮的,毕竟如果她想知道,一查便可。 江岁点头,应声:“是,他回斯家之前,我们一起生活了八年。” 斯暮懂了,也想起了那些年斯年在家里会频繁的和一个小女孩通电话。 再后来他和爷爷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爷爷就禁止他再接听任何电话,还把派人把他看管起来,直到斯年大学开学。 ------------ 第59章 窘迫 看见斯年手中拎着许多食品袋子在用餐区的人群中努力的寻找着,江岁举起手臂朝他摇了摇。 “哥,我在这儿。” 斯年注意到很快朝她走过来。 江岁忍不住问:“哥,排队的人都特多吧?” 斯年以为是江岁等的着急了才这样问的,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等这么久,饿坏了吧?” 江岁拿了一串小肉串一边吃着一边摇头,“也没有,就是一个人等在这儿,有些无聊,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斯年听了笑笑,把奶茶的吸管帮江岁插好,放到她手边。 然后他自己随意吃了两个章鱼烧,就停下来看手机,时不时的还抬头看一下江岁。 她不小心把酱汁挂在唇角的时候,他及时抽出纸巾倾身帮她擦去。 江岁起初被斯年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怔,后来她就笑着任他擦,有时后甚至把脸朝他伸伸,故意撒娇似的叫斯年:“哥,擦擦!” 美食街上一顿小吃吃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人开车回去。 途中在经过去斯年店里和回学校的路口前,斯年忽然问江岁:“今晚去我那住,还是?” “送我回学校吧,没带换洗衣物,而且还有行李需要整理。” 没带换洗衣物是借口,整理行李也是借口,她昨天就已经整理好了。 其实晚上回学校住,这是江岁一早就打算好的。 她知道斯年现在会刻意和她保持好距离,所以她也不想他那么累。 她去他那,就会霸占他的床,他只能去睡那张小沙发。 他那么大的人,窝在小沙发怎么能睡得好? 她舍不得他这样。 所以她宁愿不去,不靠近,就静静等待就好。 晚上江岁躺在宿舍的床上,忍不住回想今天的种种,整体上都是开心的。 只是斯暮的出现,以及她的态度让江岁感觉有些意外。 她记得斯暮临走前时跟她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对大哥很重要的人,既然大哥不肯接受我的帮助,那就你吧。如果斯越有错,我不会姑息他。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会和你联系。” 斯越身上有问题,这任谁都能猜到。 可斯暮真的会大义灭亲,转过头来帮斯年吗? 江岁也猜不透,她只能说,如果斯暮真就这样做了,那她佩服她,也会为自己今天对她的态度跟她道歉。 第二日斯年又带着江岁在申海市到处走了走,玩了一整天。 晚上斯年照旧把江岁送到申大门口。 因为学校里已经放假两天,此刻学校门口人员稀少。 斯年把车直接停到了正门旁的车位里。 难得的,他第一次提出要送江岁到宿舍楼下。 江岁自然是欣然答应的。 她早就期盼着能和斯年一起,压压学校的林荫路。 虽然现在已是深冬时节,路两侧的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 但这次身边有斯年陪着走过这条她自己走过无数遍的萧条的小马路,她内心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平时看见那些校园情侣一起走过这里,最后男生把女生送到宿舍楼下,江岁都会忍不住羡慕的多看几眼。 此刻斯年就走在她身边,在去往女生宿舍的路上。 他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就静静走着,光秃秃的树干在冷风中摇曳,江岁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小棉服。 “冷吗?” 斯年忽然出声问她。 江岁摇摇头,她跟斯年撒了谎。 她现在感觉冷,都冷透了。 可她不敢告诉斯年,她怕他会催促她快点走,早点回到宿舍。 明天她就要回锦城了,他能不能回去还不能确定,今晚她只想和他再多相处一会儿。 直到快要看到女生宿舍楼的时候,江岁觉得她应该要说点什么了。 “哥,我明天就走了。” “嗯。” 斯年淡淡应了一声。 “那你,还回去吗?” 斯年之前都那样说了,江岁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问。 “你先回,我这两天……还不行,要接个工作。后面看看,如果安排的开,我再去找你,如果不行,对不起岁岁……”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江岁的神色顿时就黯淡下来。 心里又有隐隐的苦涩感在蔓延。 他最近刚刚才还清了欠晋哥的钱,手上剩余的已经不多。 最近春运客运资源紧张,为了让江岁能准时回到锦城给她母亲扫墓,他是花了高价帮江岁买了一张飞锦城的头等舱机票。 到自己这里,他已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回去过春节还需要一笔不小的花费,他不想在江岁面前露出自己的窘迫。 所以他已经联系了吴纯皓,看看能不能赶在春节前,再接一次活,好再赚一点钱。 可耗子说,临近春节,好多公司都已经提前放假了,不一定能接得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回锦城了。 所以有可能最终会让江岁失望的事,他宁可开始就不给她希望。 因为他知道希望落空的滋味,比绝望更让人痛心。 江岁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 斯年现在毕竟有他自己的生活,工作要做,还有欠的钱要还,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能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江岁勉强扯起自己的嘴角,朝斯年笑笑,宽慰他说:“如果回不去也没关系的,我自己也都可以。节后我可以早些回来,项目组的培训课会提前开始,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呀。” 是的,又不会像前几年那样失联后,又音讯全无。 总归是知道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而我最终也会奔向你。 斯年有些苦涩地弯了弯唇,把江岁鬓角被风吹起的碎发帮她勾到耳后。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感动。 他的姑娘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也总是会体谅他的难处。 两个人又在女生宿舍楼前站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无非就是斯年嘱咐江岁路上要注意安全,回到家后一个人也要锁好门窗。 江岁也叮嘱斯年,忙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 两个人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好像他们重逢之前,各自都快过不下去了似的。 后来斯年发现江岁冻的都有些发抖了,于是他只能催促她快点上楼。 “快回去吧,不然要冻坏了。感冒了回锦城可没有人照顾了,听话,别让我担心。” 斯年的温言软语总是那么猝不及防,让江岁的心也会跟着荡来荡去。 她有些依依不舍。 斯年也看出来了,他轻抚了下江岁的头,柔声说:“乖,我看下,如果明天上午我有时间,送你去机场,这样行吗?” 闻言,江岁开心地点头:“好!” 最后江岁是在斯年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回到宿舍后,只有她一个人,她开了灯,马上冲到窗户前。 看见斯年还站在楼下正朝着楼上仰望着,江岁立马打开窗,笑着朝他挥挥手。 斯年好像也立马看到她了,他笑着也和她挥挥手,然后转身慢慢走进远处无尽的黑夜中。 原来他是在等确认她安全回到宿舍后,才打算离开。 怪不得他今天突然反常地送她进了学校,原来是因为这两天学生离校,校园里有些混乱,他在担心她的安全呢。 夜里,江岁打包好行李箱,洗过澡躺在床上后,突然又收到了斯年的微信。 【年:岁岁,临时有些紧急的工作,明天不能去送你了,很抱歉!但已经已经和耗子打过招呼了,他会去学校接你,送你去机场。】 看到消息后,江岁很平静的在手机上敲字回复。 【山夕:好,不用惦记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年:好。】 江岁看着手机上斯年的单字回复,又有一点点失落。 他居然忙的连一路顺风都没跟她说……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有些失笑,觉得是自己又开始矫情了。 第二日清早,吴纯皓准时在申大校门外接上江岁,送她去申海机场。 路上江岁问吴纯皓,斯年是不是还差很多钱没还完?是不是最近又接了很多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了? 吴纯皓都一一否认了。 吴纯皓告诉她,在三天前,斯年欠晋哥的钱已经清了。 难怪呢! 江岁嘟嘴:“这么重要的事,哥他都不跟我说。” 吴纯皓笑笑,宽慰江岁道:“也许他是憋着什么惊喜给你呢?” 江岁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那么沉重的大石压在肩上,什么时候能卸下还不清楚,也许很快,也许要一直背负下去。 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气去搞惊喜,不失去对生活的劲头已经是万幸了。 江岁进了机场后就让吴纯皓回去了,她一个人在在值机柜台换了登记牌。 江岁看了眼登机牌才发现,斯年给她订的机票居然是头等舱。 江岁叹息,斯年这又是何必呢? 刚刚还完了外债的人,手头不宽裕是常有的事。 他干嘛还要多花几倍的价格给她买头等舱呢? 买不到经济舱,她可以坐高铁,高铁还不行,她也可以晚几天再回去。 大概斯年也知道她想在母亲忌日前赶回去,才这样的。 江岁在候机的时候,拿手机给斯年发了条信息。 她有很多感动和暖心的话想对斯年说,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话。 【山夕:谢谢哥如此爱护我!】 ------------ 第60章 惊喜 信息发过去后,斯年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复。 广播里开始提示飞往锦城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江岁只能收起手机,先去排队登机。 直到飞机起飞之前,江岁的微信上都没有收到斯年的回复。 她想,他或者是在忙,也或者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 很快,江岁按照机组的要求,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然后就仰躺在座椅上,闭着眼听小语种音频。 两个半小时的航程,来申海时并不觉得,此刻江岁却觉得这飞行时间格外漫长。 飞机一落地,她就急切地打开手机。 果然微信图标上有一颗红点出现。 江岁打开一看,真的是斯年。 【年:傻瓜!】 斯年的回复很简短,可江岁的心情莫名地就轻松下来。 可能是春节将至的原因,连锦城机场这屁大点的地方居然也热闹起来。 这里平时一天起落的航班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可今日刚下机的乘客和前来接机的亲友也都异常的多了起来。 大有需要挤攘着出去的架势。 江岁取了行李,在人流的拥挤下,很快由出口走到接机大厅。 眼前到处都是亲人之间许久不见开心相拥的画面,还有和她一样从外地归来的大学生正扑在父母怀里撒娇。 心下一股酸涩感袭来。 在锦城,这个古老而历史悠久的十八线小城里,她想,再也不会有人在出口等她了。 阖家团圆,其乐融融只能是别人家的,而自己在这里,拥有的只有那个古老的小院,和一院子的孤寂。 虽然是这样,江岁也想尽快回到那个承载着她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跟着人流,脚步匆匆朝外走。 忽然听见远处好似有人叫她“岁岁”。 江岁的脚步慢下来,她取下一只耳机,眉头微拧着,仔细倾听。 可入耳的只有机场里人群的吵嚷声。 在这里,哪还有人会喊她? 她想,应该是因为她内心的渴望太过强烈,使她的耳朵也产生了幻听。 江岁把耳机重新塞回自己耳中,继续朝机场外走。 出了机场,江岁就直奔出租车上车点打车。 可能是其他乘客多是有私家车来接,使得出租车不是那么紧张。 所以这会儿她很幸运,刚到就有一辆出租车等在那儿。 锦城热情的出租车师傅,一看江岁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带了一个与她身材比例完全不相符的行李箱,就主动下车帮她把行李箱往后备箱里放。 行李箱放好后,司机师傅很快回到驾驶座。 江岁刚拉开后座的车门,却又听见一声“岁岁”,由远及近。 她顿住,下意识回头张望。 拥挤的人群中,一抹白色的高大身影逐渐闪现,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宽大的灰色围巾遮盖住了那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看不太真切的眼睛。 只盯着看了几秒钟,江岁就弯身准备上车。 一定又是她的眼睛也产生幻觉了,虽然那人整体看起来确实很像斯年,可斯年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呢? 早上她也问过吴纯皓了,他说斯年在忙,很忙很忙,所以连来送她去机场的时间都没有。 一切都是幻想! 江岁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摇头,抬脚预备上车。 “岁岁!” 江岁刚抬起的脚忽然停住,又放下。 这一声已经很清晰了,虽然耳机里还在播放着外文歌曲,可她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斯年的声音,是他在叫自己的小名。 江岁回头,那抹白色的高大身影已经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了,只有几步之遥。 她惊讶的单手捂住唇,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的眼下虽然带着点疲色,却依然炯炯有神。 “岁岁!” 又近了两步,他轻声唤她。 江岁忽地朝他跑过去,整个人砸进他怀里。 斯年受力不及,整个人向后倒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 他无奈轻笑着说:“你再大力一点,我还没回家,就要先进医院了。” 江岁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她抱紧了斯年,把脸埋进了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斯年抬手轻搭在江岁的后背上,轻拍着她。 他不答她,却柔声问:“惊喜吗?” 江岁在她怀里重重地点头,斯年也双臂环绕轻轻拥住她。 两个人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开始贪婪的拥抱,似在极尽力气吸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身侧有几辆出租车发出清脆的喇叭响,江岁身后的出租车司机也不得已下车催促。 “嗨,姑娘还走不走啊?我们挡着后车的路了!” 江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几声喇叭声是在提醒前车呢。 她忙松开手,有些羞涩地看向斯年:“那,我们回家?” “嗯,回家!”斯年抓起江岁的手腕朝刚刚那辆出租车走。 二人上车后,出租车驶出机场。 司机师傅看了眼后视镜问斯年:“小伙子是为了追女朋友,第一次来锦城吧?” 斯年没有否认前半句,只淡淡地对司机说:“我不是第一次来了,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啊!”司机师傅忍不住调侃道。 江岁侧头看向斯年,察觉到她的目光,斯年也侧眸看着她勾唇。 “小伙子有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有十年了。” “哦,那可挺久了……觉得锦城变化大吗?” “很大!” 他走的时候还没有车轮下的这条滨海公路,锦城更没有机场。 出租车行驶在车流稀薄的滨海公路上,斯年悠闲地和司机师傅聊着天。 他也不时的侧过头和江岁对视一眼,江岁就趁着他和司机师傅聊天的功夫,把自己的小手滑进斯年的臂弯里。 厚重的羽绒服下,她手挽着他的手臂,心花怒放,喜悦的心情无语言表。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斯年侧头对着她挑眉, 但口中依然和司机师傅聊着天。 江岁觉得,好像回到锦城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马路不再拥挤,也没有了大城市的那种喧嚣感,一切都很自然,轻松。 连斯年和自己的相处,也不再有那么明显的界限感。 他们现在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互相映在彼此眼中,缱绻,温柔。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锦城本就不大,出租车半个小时后就停在了小院门口。 江岁下车,再次望见这个老旧的小院,眼眶开始发热。 斯年付了车费,取了行李,出租车缓缓开走。 两个人在门前并肩而立久久没动,各自心中都有万千感慨。 时隔多年,她终于把她的年年哥哥带回来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斯年手从江岁背后覆上她的后脑,揉了一下她的短发。 “还愣着,快去开门了!” 江岁被斯年从愣神中叫醒,她从背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锁很快被江岁打开,沉重的老木门也发出“吱呀”一声,被推开。 斯年和江岁一齐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小院里的那颗高大的银杏树,已褪尽了身上的衣装,带着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孤零零地站在院中,独自守候着。 金黄的银杏叶在水泥板地上铺了一地,不时地随着微风起舞。 江岁扭头看向斯年,她轻笑说:“看来这里有个大工程在等着我们呢!” 斯年也被江岁的话逗笑,轻轻应和着她:“是呢!那我们就开始吧!” 两人把行李箱放进刚进门的小客厅里,然后就分工明确地干起了活。 斯年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落叶,江岁就端着水盆,拿着抹布在屋内擦灰。 两个人一边做着自己手上的活,一边通过敞开的屋门不时地对望一眼。 这一眼满载着平凡的幸福。 江岁好想时间就这样静止下来,不用顾忌过去,也不必去想未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平平凡凡的生活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一个小时后,斯年终于将小院里的落叶打扫干净,落叶被他整齐地装进了一个柳编筐里。 他把扫把立在墙沿下,回身朝屋内看去,江岁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小客厅内。 斯年在门外抖落了自己身上的灰尘,进到屋内寻找江岁。 凭着记忆中的屋内布局,斯年找到其中一间屋子。 屋内似乎还没有被江岁擦拭过,整齐的书桌上还留有一层灰尘。 这是曾经江岁和外婆居住的屋子。 和十年前相比,看起来也没多大的变化。 只不过在墙角处多了一排直抵屋顶的木质书架,上面已摆满了各种书籍。 斯年知道这屋子还是江岁在住,所以他没有继续待下去,默默地退出来。 向一旁走了两步,他发现隔壁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似有很轻很轻的说话声传出来。 斯年的脚步在门前顿住,透过门缝往里看。 江岁正侧着身站在一组斗柜前,抱着她妈妈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相框,声音低低的自言自语着。 “妈妈,年年哥哥回来了,你开心吗?” “妈妈,他这些年过的不太好,是不是您还在生他的气,气他没有回来看过我们,所以才没有保佑他吧?” “他都回来了,您也别太小气了,就原谅他吧,以后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呀!” 斯年站在门外许久,眼中有些许温热。 江岁把相框擦干净后,又轻轻地放回原处。 屋外突然传来了两声很轻的敲门声。 江岁迅速抬手揩了两下眼角,深呼吸轻应:“进来吧哥,门没锁。” 斯年走进来,没说话。 他看见江岁微微发红的手指,他从她手中拿过抹布,扔进一旁的水盆里。 他站在江岁面前,用双手把江岁发红的小手拉起,握在双手间轻轻揉搓,还不时低下头轻轻呵气。 江岁就微仰着头,怔怔地看斯年。 ------------ 第61章 对象 揉搓了一会儿后,江岁手指的颜色终于恢复了一些正常。 察觉到江岁一直注视的目光,斯年一只手捏了下江岁的鼻子:“傻瓜,愣什么神?活动一下手指,看看有没有好一点?” 江岁点头,曲起手指活动。 斯年看向一旁的水盆说:“水凉,你不要弄了,坐下休息会儿,剩下的我来。”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斯年在忙活着干活,江岁或是坐在一旁看着,或是围前围后的跟着他乱转。 等斯年把整个房子打扫了一遍,收了水盆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江岁正蜷缩在客厅门口的小椅子上刷手机,偶尔还朝手心呵气。 斯年一边拉下袖子,一边朝她走过来。 “冷吗?” 江岁诚实地点头。 “家里没有取暖设备吗?” 他疑惑着问江岁,他记得小时候在这里,冬天外婆会在屋子里点上煤炉子用来取暖。 “有,”江岁耷拉下脑袋说:“但是好像坏了,我刚才试过了。” 刚刚趁斯年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已经试过了插上屋内的电暖气了,但好半天过去了,暖气还是冰凉凉的一片。 “在哪?我去看看。” 江岁起身带斯年回到她的卧室,指着墙角给斯年看。 斯年蹲下身仔细鼓捣了一会儿,摇着头说:“不行了,已经烧掉了。” 江岁叹息一声,抱怨道:“这也太不耐用了,我买回来才用了一个冬天。” 斯年诧异:“去年买的?” 江岁点头。 “那去年之前的冬天,家里都是怎么取暖的?” 江岁回想了一下说:“妈妈还在时,家里改造过地面,好像铺过地暖,但要人工去烧一个什么炉子,我觉得那东西听起来挺复杂的,所以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一直是妈妈和外婆在用。” 说到这里,江岁的神色又有些黯淡下来,她说:“外婆也不在了后,那炉子就再也没用过了。我买了这个电暖气放在房间里用,温度也还凑合,卧室里不冷。” 江岁说的似乎是很轻松。 斯年听后直皱眉。 怎么会不冷? 在东北这个季节里,只有一个房间里插着电暖气,屋内屋外可能是就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可以想象江岁在这个房子里出来进去那得多不方便。 他叹气,看向江岁。 “在哪?带我去瞧瞧。” 江岁引着斯年出了主屋的门,来到院子一侧稍显低矮的一处屋前,她伸手指了指。 斯年看过去,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 这间屋子他记得,曾经是个杂物房。 小时候他和江岁经常会在这里面玩捉迷藏。 起初是他先藏在这里,让江岁来找。 可小丫头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急的就在门口哭了起来。 外婆听见了,从主屋出来问她怎么了,她哭着说,我的年年哥哥找不见了,年年哥哥丢了,我好难过。 这时斯年就自己从杂物堆里钻出来,来到小丫头面前,抱起她轻哄道:“别哭,哥哥哪丢了?这不正抱着我们岁岁呢吗?” 这时后通常小丫头很快就能破涕为笑了。 小时候的江岁就知道自己一哭,他马上就会自己乖乖跑出来。 可后来她大概哭了很多很多次,可他却再也没能出现过。 想到这里,斯年的心情有些沉重,他默不作声打开了这间矮房的门。 里面和从前的布局完全不一样了,从前他用来躲藏的杂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一人高的家用锅炉。 从外观看上去,上半部分应该是水箱,下半部分才是引火添煤的炉口。 斯年弯身朝矮房内走进去,看见角落里还立着几袋东西,走近后,扒拉开见是几袋子黑的有些发亮的煤块。 江岁没有进来,就靠在门口等他。 斯年转回身对江岁说:“把树下那筐落叶拿过来引火吧,锅炉点起来,屋子里应该就能暖和了。” 江岁睁圆了眼睛看他,有些不可思议,她问:“你会用这家伙?” 斯年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会,但可以试试,总不会比写程序和说外语难吧?” 江岁看向斯年,见他唇角似乎隐着一丝笑意。 她皱眉,有点反应过来。 “你是在嘲笑我笨喽?” 江岁努嘴,有些不开心。 斯年唇角的弧度似乎又加大了,他笑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人都是各有所长的,你只是不擅长这个而已。” 他假装轻咳一声正色说:“而我恰好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似乎都很擅长。” 现在的斯年能说出这样的话,江岁表示很震惊。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骄傲自信的斯年。 这使她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她马上跑回院子里,把那一筐落叶抱进来。 斯年给锅炉水箱里加满了水,然后在炉子里加了些落叶和煤块点燃。 江岁也不知道从哪搬来了两个小板凳,两个人一起坐在炉前。 从那个炉口看进去,炉火慢慢燃了起来,越来越旺。 小小的房子里,温度随之升高,江岁身上的冷意也渐渐消失了。 江岁闲着没事,随手从一旁的柳编筐里抓起树叶,一片一片从炉口丢进去。 “没想到,还真让你给点着了!” 斯年从地上捡起一根铁钩子,勾了两下炉火,语气随意。 “这能有多难!” 江岁撇嘴,不难她也不会。 “有人吗?” 院门外忽然有声音。 江岁和斯年一同顺着声音朝门口看去。 这时已经有脚步声走进来。 江岁起身,从矮房门口往外探出半个身。 “呀,王奶奶你来了!” 江岁说着,人已经迎了出去。 斯年也起身,一齐跟了出去。 他看见一个满头白发走路有些不太灵便的老太太,正一瘸一拐地从院门口走进来。 她看见江岁后,脸上的皱纹都笑的堆叠到了一处。 “原来是岁丫头回来啦?是放寒假了吧?我看见你院子里的烟囱冒烟了,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 老人慈眉善目地拉着江岁的手一直问个不停。 “嗯,王奶奶,是我回来过寒假了。” 一老一少手拉着手就站在院子里寒暄着。 斯年想说外面冷,让她们进屋再聊,但看她们两人那个热络劲儿,实在是没忍心打扰。 他就一直站在江岁身后默默看着她们。 两人一来一回聊了有一会儿了,老太太才注意到江岁身后的帅小伙。 她悄悄用力捏了捏江岁的手,花白的眉毛朝斯年扬了扬,低声问江岁:“我们岁丫头带对象回来了?要是你外婆能看到,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江岁也顺着王奶奶的视线,回头看了眼斯年,再回过头来,她突然看着王奶奶笑了。 “王奶奶,你真认不出他是谁了?” 江岁这样问,是因为王奶奶是住江岁外婆家隔壁的一个独居老人,是江岁外婆的老姐妹,从小看着江岁长大的,自然也应该是见过斯年的。 听见江岁这样问,老人那双神采奕奕的眼又开始打量起斯年来。 看了一会儿,她眉头轻轻拧着说:“小伙子长的确实很帅气,面相很好,但我真不认识他。” 然后她又疑惑地问江岁:“他不是你对象吗?” 斯年在江岁身后偷笑,江岁也没忍住呵呵笑了起来。 弄得老人更莫名奇妙了。 江岁笑了一会儿后,把斯年拉到王奶奶近前,以便她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她很有耐心地对王奶奶说:“您再看看呀!你一定认识的,他是斯年呀!” 王奶奶愣了一瞬间,然后视线从斯年和江岁的身上来回扫过几次。 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就小时候经常带着你,你偷我们家姑娘,然后他替你挨训的那个毛头小子?” 江岁有些哭笑不得,王奶奶终于是记起斯年是谁了,可怎么会还记得她小时候干的这么丢脸的事呢? 难道除了这个,老人家就没有别的对斯年记忆的点了吗? 斯年也没忍住,在一旁笑了起来。 他对王奶奶说:“对呀,王奶奶,是我!您记得一点儿都没错,都是因为某人嘴馋,我可被您好一顿批评呢!” 说着,他把老人让进主屋的客厅里坐。 坐好后王奶奶也笑:“那会儿也不是王奶奶不许你们吃,可岁丫头这个小坏蛋,给我连秧苗一起拔去根了,我能不气吗?偏偏你还护着她,说是你干的!” 斯年和江岁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岁朝他吐了吐舌头,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荒唐事,都是忍俊不禁。 三人笑了一阵后,老人忽然看着斯年问:“小子,你从这走了也得十多年了吧?” 斯年老实回答:“整十年了,王奶奶!” 王奶奶听了,却忽然叹息一声感叹起来。 “时间过的太快了,这一晃都过去十年了,岁丫头的妈妈和外婆也都不在了,要是她们能看见你回来,一定也开心坏了。” 听见这话,斯年和江岁的笑容都逐渐淡了下来。 斯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应和着王奶奶点头。 王奶奶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一走啊,慢慢的就没了音讯,你阿姨和外婆都很惦记你,时常会和我提起你,说也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哎……” 王奶奶又不自觉地叹息一声,拉过一旁江岁的手握在自己苍老的手里抚摸。 “岁丫头啊,这几年过的也难,起初她妈妈生病,再后来又是她外婆,她一边读书一边要照顾病人,也没个人帮她,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那会儿你要是能回来帮帮她多好?” 王奶奶的话虽不是责备的语气,但落在斯年耳中,却让他的心感觉到一阵针扎般的难受。 ------------ 第62章 大海 他坐在一旁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了眼江岁,见她已是泪眼汪汪的了。 “岁丫头从前多皮多闹腾啊,也就这几年,硬是给锤炼的沉静了下来,看了更让人心疼。” 说着王奶奶还抚了下江岁的碎发,“好在这丫头也争气,学习上没受多大影响,也上了大学,现在还把你带回来了,你阿姨和外婆也能瞑目了。” 说到这里,王奶奶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 她笑起来说道:“你们小时候啊,我们大人们都讨论过,让你小子给我们岁丫头做上门女婿呢,反正你也是在她们家长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没想到你祖家竟是个家大业大的,你走后啊再没人敢想这个事了。” 江岁含着雾气眼睛瞪忽然瞪圆了,震惊道:“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没听说过?” 斯年却低下头,唇角轻轻勾起。 曾经是有这个事儿的,他也是无意间听大人们聊天提起过,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懵懵懂懂地把江岁看的有些不同。 王奶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江岁的手,笑道:“小子走之前,你才多大?你懂什么,谁会跟你说这个?后来小子走了,也就都知道这事儿怕是不成了,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江岁努嘴,暗暗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世事无常。 如果斯年那时没有走,他可能早就成了她的童养夫了吧? “哈哈……” 想到这里,江岁就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斯年看了江岁一眼,这丫头一会儿要哭,一会儿又开始笑,阴晴不定地像个孩子。 察觉到斯年的目光,江岁强忍着收了笑。 两人又和王奶奶聊了一会儿,王奶奶起身要离开,江岁也一起,将王奶奶送回了隔壁院子。 江岁回来的时候,斯年刚刚从厨房走出来。 他去厨房查看了一下,现在这里缺东少西,根本就没法开火做饭。 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今天没有连夜乘高铁赶回来,江岁一个人这几天要怎么生活? 一个人挨饿受冻孤独地过春节?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过的? 光想想就够让他心疼的了。 “岁岁,我看我们要出去吃个午饭,然后再采购点生活物品了。” “好的,童养夫先生!” 江岁心情好的把心里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闻言,斯年愣了一下,然后皱眉。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慢悠悠地对江岁说:“皮痒了?” 江岁“呵呵”笑着躲过他,跑进卫生间,关门前对斯年说:“童养夫先生,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好哦!” 斯年看着卫生间门被关上,站在原地摇头失笑。 可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 如果过去的事,他有的选择,他倒是宁愿留在这个小地方,做她的童养夫。 况且江岁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懂呢? 只是现在,他们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要考虑的太多了。 他背负的太多,身上的枷锁也太多,而她也吃了太多的苦,他不想她和他在一起还要再继续吃苦,他舍不得。 所以跨年夜那天,他才阻止她把那些话说出来。 而且表露心意的话,他也不想由她的小丫头先说出来。 这些本就应该由男人来做的,可他现在还不能。 这天的午后,江岁和斯年两人在小院附近的面馆吃了面,然后江岁又带着斯年在周围逛了逛,看一看锦城这些年的变化。 最后两人又到超市里买了些吃的用的带回去。 隆冬时节,北方的黑夜似乎来的特别早。 两人到家的时候,时间不过才四点一刻,主屋的玻璃窗上已经布上了一层雾气,屋子里的地暖温度上来了。 江岁进了门,脱了鞋就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将买来的食物用品一起送进厨房里。 斯年在后面跟进来,忙把江岁的拖鞋提进来,放在她脚边,提醒她:“拖鞋先穿上,女孩子不要着凉了!” 江岁把许久不用的冰箱插上电,又将食物一样一样往冰箱里送,语气满不在意:“没事儿,地上不凉,你感觉一下,是温的。” 斯年蹲下身,还真用手背在地面上试了一下温度。 随后斯年一只手拿起他刚刚给江岁放在地上的拖鞋,一只手握上江岁的脚踝。 脚踝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江岁整个人都僵住。 “抬脚。” 斯年低沉的嗓音从她腿边传来。 江岁木讷地随着斯年手上的力道抬起脚,带着点点温度的棉拖鞋就从她小巧的脚尖上套进来,脚掌瞬间就觉得暖暖的。 斯年的动作很轻柔,给江岁把一双棉拖鞋都穿好后,才慢慢起身。 他看着还在发愣的江岁,语气悠悠地说:“北方寒气重,地板是温的也要穿拖鞋,不然受寒肚子疼就晚了。” 他怎么又提这茬啊? 江岁有些窘迫。 她又朝他吐吐舌头,调皮地笑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还能让我着凉?毕竟你家是住大海的,管的够宽。” 然后她故意抬起了一只脚给斯年看。 斯年无奈摇头,从江岁手上接过她没整理完的食物,继续往冰箱里整理。 江岁也从袋子里拿出买来的水果,清洗了分类装好小袋子,这是明天扫墓要带给她妈妈和外婆的水果。 晚上江岁拿了一套床品送到斯年房间里。 这间屋子是家里最小的一间,自从斯年走了以后一直都空着,屋里还放着他小时候睡的那张单人床。 江岁嫌小,让斯年去睡母亲的那间屋子,斯年却执意不肯。 之前他打扫卫生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属于他的这间屋子,似乎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带玻璃门的柜子里还摆放着他之前手工做的机甲模型,墙上也依然留有他儿时的各种奖状。 只不过有些区别的是,这些奖状之前都是他直接贴在墙上的,而现在它们每张都被裱在了玻璃相框里。 “这些是你弄的?”斯年指着一面墙的相框问江岁。 江岁抖开床单被罩,看了一眼说:“我和妈妈一起弄的。” 斯年也伸手帮江岁套被子,江岁低着头很认真地扯着被角,忽然声音轻轻地说:“你应该知道的,你留下的这些荣誉,就是我这些年的动力。” 即使后面这两年再艰难她也从没想过放弃,因为他就是她前进的方向。 斯年许是懂了江岁的意思,他声音低哑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江岁的手顿了一下,视线从被套上抬起看向斯年:“哥,你没必要跟我道歉的,我的人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你呢?你有想过以后?” 斯年沉默,手上抖两下被子,被套已经套好。 江岁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斯年问:“哥,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换一种生活。” 她张了张嘴,又轻声说:“比如说出国?” 斯年看了江岁一会儿,移开视线。 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在江岁第一次跟他说她一年后可能出国留学的时候,他就开始想了。 可现实就是,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没办法离开。 他不能带着污点走,那样显得他就像是一个逃兵。 斯年的眉头渐渐皱紧,他忽然声音沉沉地开口:“岁岁,你知道我……” “哥,你不用说了!” 江岁却突然打断斯年,她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开门前她声音低低地说:“我都知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江岁一口气说完,开门离开。 翌日一早,两人都一身黑衣打车上了北山。 这里有锦城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公墓,江岁的妈妈和外公外婆都长眠在这里,只不过因为购买年限不同,外公外婆的墓地离入口比较近,而妈妈的在一处新开辟的区域。 两人先去看了外公外婆,江岁摆了一份水果和花束在碑前,然后蹲在碑前开始和外婆嘀嘀咕咕。 趁着江岁诉说近况的功夫,斯年从管理处借了水桶和抹布,将墓碑前前后后都擦洗了一遍。 末了,江岁起身说:“外婆,我带哥来看你了,你开心吗?” 两人离开去往江岁妈妈那里之前,斯年忽然在碑前跪下来,磕了个头。 江岁有些不理解,但她也没问。 到江岁妈妈这里,两个人还是如之前一样,分工默默做自己的事。 只是在江岁和母亲讲诉自己的近况,才讲了一点的时候,墓园管理员来叫走了江岁。 本来斯年要代替她去的,可她没让,所以就将斯年单独留了下来。 到管理处办公室,江岁才知道,原来外公外婆的墓地已经使用超过二十年,需要续交管理费了。 刷卡缴费的时候,江岁还想,幸好她没让斯年来,她可不想看见他尴尬。 重新回到墓地的时候,江岁远远就看见,斯年坐在他妈妈碑前,嘴唇微微翕动着。 她忽然就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走近。 虽然离得远,她听不见斯年在说什么,但她想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比如说解释他为什么一直没回来,比如说他和她是如何重逢的。 江岁远远地看了斯年很久。 许久后,他终于转过身跪在碑前也嗑了一个头,然后他慢慢起身,回头正看到站在远处的江岁。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用口型问江岁:“你回来多久了?” 江岁朝他走过去,摇着头答:“也没多久,刚好看到你在给妈妈磕头。其实你不用的,连我都没有……” “这是应该的!”斯年很快接话道。 为什么应该? 是作为养子,还是别的? 江岁现在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她又蹲下身,将有些倒下去的一束白菊扶好。 面前的黑色花岗石墓碑已被斯年擦洗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照片上的妈妈还在笑。 江岁在心里想:看到斯年很开心吧?那就保佑我和他都如愿以偿吧,妈妈。 斯年又陪江岁呆了一会儿后两人下山。 途中,斯年思考再三后突然问江岁:“后天春节,有没有想过去京北过?” ------------ 第63章 吻你 江岁一听就皱眉,反问:“那你呢?不留下陪我过年吗?” 斯年没说话。 江岁看他这反应,有些失落地说:“就算你不留下来,我也不会去京北。” 她对江国栋的怨恨,和对顾晚的芥蒂,没有办法消解。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后,斯年忽然说:“我留下陪你。” 为此江岁本来有些蒙着阴沉的心情,忽然就云开雾散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两个人一起赶了年货大集,买了许多好吃了,还买了对联福字还有好多衬托节日气氛的挂件,赶在年三十这天上午,两个人一起把这座老旧的小院装饰一新。 除夕夜晚上,斯年下厨做了几个菜,端上桌后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相比之下,江岁花了一整个晚上时间包的二十个水饺却显得有些惨不忍睹,煮熟后还能完整地看出是水饺形状的已经没剩几个了。 江岁有些懊恼,明明她包饺子的手法是被外婆专门教导过的,怎么还会这样? 斯年却笑着用筷子夹起一张饺子皮,送入嘴里,连连点头说:“嗯,不错,这个面皮我喜欢吃。” 她知道他又是在哄她呢,可看见他那个表情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一边看着春晚,一边欢乐地吃完了这一餐年夜饭。 饭后斯年在厨房洗碗,江岁就在一旁把他洗好的碗擦干放进橱柜里。 最后一个碗被递到江岁手里后,斯年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渍,站在一旁等江岁。 忽然他问她:“想喝点酒吗?” 江岁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他之前不都是拦着她,不让她喝酒的吗? 她可是很记仇的。 所以她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好,翻了个白眼开口就问斯年:“是谁说的,喝醉了要打断我的腿?结果还给我下套!” 斯年有些好笑,这丫头居然还记得这个呢。 他神色正经起来,解释说:“我说认真的呢。之后你要出国呢,难免要有一些交际,不多喝,一两杯鸡尾酒是要的,你要在心里对自己的酒量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不会给别有用心的人有可乘之机。” 斯年这话,江岁似懂非懂。 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他:“这是你总结的经验吗?” 可话一问出,她就发现她失言了。 因为她看见斯年的神色有片刻的暗沉。 她又赶忙找补:“好啊,那你陪我试试酒量。” 斯年抿唇,似乎想要对她笑一下,最终却没有笑出来。 他说:“你先去客厅看着春晚等我,我找找家里有没有什么调酒的好材料,我记得之前有看到过一瓶白兰地。” 说着,他开始翻开橱柜寻找。 江岁知道他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不想让她看出来。 于是她从头顶的柜子上拿出那瓶在家里搁置了十多年的白兰地,放在斯年面前,然后默默转身去了客厅。 那是斯年走之前那年春天,江国栋休假回国带回来的。 那年江国栋被集团外派在一个有些落后的东部国家做援建任务,工作时遭到袭击,人被绑走差点没了。 最后被一伙不知名的组织救了。 同行的国内同事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这瓶白兰地就说是在国外庆祝自己劫后余生才买的,但后来却没有喝,说是等上十年后他安全从国外退休回来,再开启,到时全家再一起庆祝团聚。 可没想到十年之后,江国栋安全退休回国了,但家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酒还是没喝上。 今年她和斯年两个人聚在这老屋里过年,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团聚吧。 开这瓶酒来喝,正好。 江岁在客厅里看了大概两轮小品后,斯年终于端了一托盘花花绿绿的液体从厨房走出来了。 他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江岁看了一眼酒水,又去看斯年,问他:“这都是你弄的?” 她记得家里除了一瓶白兰地,就剩下几瓶她为了过年才买的果汁了。 “嗯,把你的果汁都用上了,可惜家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杯子了。” 见他这样说,江岁笑。 拿起其中一杯粉红色的抿了一口,突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好像就是我第一次去时光酒吧,你泼那个败类那杯,味道简直一样的。” 看见江岁这个反应,斯年勾唇,在她身边坐下来。 “舌头还挺灵!就是一样的。” 那日服务生让他随意调一款适合女孩子喝的酒,她一下就想到了江岁。 就用几种果汁合在一起,又加了一点白兰地临时调了一款酒。 但那时如果早知道是江岁喝的话,他肯定不会加白兰地,他不会让她沾一点酒精,因为他觉得那是害人的东西。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既然她以后要身处的环境里无可避免这些,而他又不能随时出现在她身边带走她,那他就帮她掌握好她心中的那个度。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人手握一杯,一起看着春晚。 简单的相处却让人感到无比幸福。 到电视机里倒数着零点倒计时的时候,茶几上的酒杯已经空了大半。 江岁起身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零点的鞭炮声准时响起,漫天的烟火在黑漆漆的夜里绽放。 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银杏树上缀满了金黄的光亮,一闪一闪的,照的院子里十分明亮。 那是她和斯年白天挂好的彩灯,她还记得。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飘忽,但头脑又特别清醒。 江岁举起手中的酒杯回身对着斯年,斯年也正在看着她。 “哥,春节快乐!” 斯年勾唇,起身挪到她身边,神情慵懒地对她说:“春节快乐,以后的每一天也都要快乐!” 杯沿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江岁的心却又是一动。 两个人都抿了一口酒看着窗外。 江岁忽然侧头瞄了一眼斯年,发现再美的烟火似乎都不如他的侧脸好看。 他侧脸的线条流畅优美,睫毛浓密纤长,连她一个女孩子都有点妒忌了。 他的鼻子很挺,嘴唇纤薄,此刻微微抿着。 江岁想起来,他唇上的触感,也温温润润的,让人流连,好想再试一次。 于是她借着酒精的作用,在一旁轻声唤他的名字,“斯年……” “嗯?” 他侧头低眸去看她,神情疑惑。 江岁忽然大着胆子,点着脚朝他的唇吻上去。 只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走。 斯年被惊住,他半侧着过身,神色疑惑地看了江岁一会儿。 随后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你醉了……” 江岁却在他面前掰起了手指轻声数数,她说:“五杯,我没醉,很清醒,我就是想……” 说这话时,江岁又朝斯年靠近了一步,“吻你……” 话音落,她又抬脚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这次她的唇没有很快离开,她慢慢地在他的唇上舔舐,一下一下的渐渐深入。 感受到阻碍,她的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撩拨他有些心猿意马,差点就放开了齿关,任她肆无忌惮地闯入。 还好最后一秒他的理智还有一丝尚存,他双手握住江岁的肩,用力将她推的后退了一步。 “江岁!” 斯年的声音低沉中带了些严厉,他叫她,似乎想让她清醒一点。 这样一来,江岁的唇终于离开他的了。 她眼神有些迷离地直盯着他看。 他却不敢再看她,转头看向窗外。 气氛突然陷入了尴尬,屋内安静的只剩下电视机里的歌声。 许久后斯年听见江岁开口问他,声音发颤。 她说:“是不是那件事不翻过来,你就不会谈恋爱,不会结婚?” 斯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岁。 许久他才无比艰难地开口叫她:“岁岁……” “好,我知道了。” 他一个眼神,她已知道了他的答案。 江岁转身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径直回房,没再有一句多余的话。 江岁走后,斯年就站在原地,朝着江岁房间的方向望了许久,然后坐回沙发上,将剩下的几杯酒,一杯一杯喝干净。 次日,江岁是被大年初一的鞭炮声炸醒的。 醒来她也没急着起床,就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想起昨晚的事,她又羞窘的把头钻进被子里。 屋子里很暖,她突觉口舌干燥,只能下床出去喝水。 她看见客厅茶几上昨晚凌乱的酒杯已经被清理干净,不用想都知道是斯年。 江岁穿着棉睡衣走过去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到窗前朝外看。 见斯年正靠在矮房门口,不知在和谁打电话。 她这才注意到,她一早起来屋内温度没降下来,原来是斯年老早就起来烧锅炉了。 江岁端着杯子站在屋门内偷偷看他。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只是…… 斯年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回过身来朝屋内看了一眼,又和电话那端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他开始朝主屋这边走,江岁也转过身想要回房。 虽然他昨晚的举动和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今天不想再提昨晚的事了。 “哎,岁岁你等一下!” 最终她还是被斯年拦下,没有躲避成功。 迫不得已,她只能抬眸去看他。 “岁岁,昨晚我……” 斯年说话的语速很慢,甚至是有些迟钝。 江岁知道他又在迟疑着思考要怎么跟她道歉了,可她并不需要他的道歉。 江岁朝斯年扯开嘴角,笑的有点甜:“哥,昨天我喝的有点多,好像断片了……” 她又呵呵干笑了几声:“好像我的酒量也就那样了呢,五杯到头了,以后在外面我会控制到这个量以内的。” 斯年听了没说什么,也不再提昨晚的事。 江岁以为这段对话就到这里了,她推开房门准备进去,却又突然被斯年拦住。 江岁不解,斯年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 “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趟京北?” ------------ 第64章 恩赐 江岁皱眉:“为什么?” 明明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有去京北的打算。 斯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告诉她。 “我想去看看江叔,听说他年前住院了,昨天才出院。” 江岁顿了一会儿,低下眸子,连声音也低低的。 “可我不想去看他。” 斯年知道劝江岁去京北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他还是想试试。 毕竟那是她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斯年把双手扣在江岁的肩上,逼她面对着他。 “岁岁,就像你之前和我说的,毕竟你是江叔唯一的女儿,你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不是,他有顾晚,不缺我这个亲人,而我……” 江岁看了看斯年,话没有再说下去。 斯年知道她的意思,他继续劝慰她说:“可我和顾阿姨谁都代替不了你们彼此啊,而且你也没接触过顾阿姨,怎么就先入为主的觉得她不好呢?你应该去见一见她,或许误会就解开了。” 听见斯年这句话,江岁不可置信地看斯年,问:“你叫她顾阿姨?” 他曾经称呼她妈妈为随阿姨,如今他叫那个女人顾阿姨,除了一个姓氏,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他怎么能把她们放在一个等同的位置呢? 江岁不能接受,这就好像她被她深深信任的人给背叛了一样,她莫名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冷漠地拿掉斯年落在她肩上的手,一声不吭地回屋关门。 斯年没想到随口的一个称呼,就踩了她的雷区。 他有些懊恼的在她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进到厨房煮早饭。 然后这一天里,他叫她出来吃早饭,她没理他,午饭和晚饭也都是如此。 见江岁这一整天都没从房间里出来,也没吃饭,斯年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正想着要怎么能让她出来吃点东西呢,忽然听见她房间的门响了。 随后江岁就有些神情木讷地走出来。 他马上凑到她面前,却又不敢先开口说话,就一直盯着她看。 她忽然抬头问他:“有吃的吗?我饿了!” 听到这,斯年立马去给江岁热饭。 饭桌上江岁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斯年就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全程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江岁吃完了最后一粒米,将碗放在桌子上。 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明天我跟你去京北。” 年初二这天,两人一早乘高铁到了京北市。 下了高铁,斯年买了些礼物,带着江岁打车直奔江国栋家。 一路上江岁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车窗外,斯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可到了江国栋新家门口的时候,江岁忽然又退缩了,她带着行李箱转身想逃,却被斯年快速拦住。 他又开始劝她说:“我知道你心情很复杂,但来都来了,就见见吧,嗯?如果见了面有一点儿不舒服,我就带你走,我们回申海好不好?” 江岁沉默了一阵儿点头。 斯年去按门铃,她躲在斯年身后。 没一会儿,门开了,来开门的人是江国栋。 “江叔叔过年好!” 斯年先给江国栋拜了个年,没等他回应就朝一旁挪了一个位置。 然后江国栋一眼就看见了原本站在斯年身后的江岁。 他眼中有惊讶,更多的是欣喜。 “岁岁!来,你们快进来。” 他马上侧过身让出位置,让斯年和江岁进屋。 江岁抬眸,看到江国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她觉得老江比上次他们暑假见面的那次瘦削了些。 江岁被斯年带着慢慢走进去,在沙发上一坐下来就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环境来。 客厅里被布置的很温馨,卫生也做的一丝不苟。 江岁知道,这些应该都是那个女人的功劳。 可不管怎样,她想,她也对她喜欢不起来。 江国栋拿了饮料和一堆好吃的放在茶几上,然后随意地和斯年聊着天,江岁始终都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没多久江国栋家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素雅但看起来特别有气质的中年女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 她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对着他们笑起来。 “是岁岁和斯年吧?” 斯年率先起身,朝她点头:“是的,顾阿姨。” 江岁起初坐在沙发上没动,后来在斯年的注视下,不得不站起身,但也没说话。 顾晚忙笑着又让他们坐下,没说几句话,就把空间让出来给他们,自己进了厨房。 大概是江国栋见了刚刚江岁的态度有些不满意了,他压低声音问江岁:“岁岁,你的好教养呢?对顾阿姨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江岁瞬间抬高声音反驳他:“我的教养和礼貌也分对谁!” “你!” 江国栋也有些没控制住,却被斯年一把拉住。 “叔叔,您刚出院,消消气。” 斯年一边安抚江国栋,还一边给江岁使眼色。 江岁没再说什么。 客厅里的氛围一时有点僵。 这时顾晚扎着围裙突然从厨房里跑出来说:“老江,我忘记买盐了,你去小区门口超市买些来。” 江岁这时正觉得气闷,于是起身声音冷冰冰地说:“我去!” 顾晚连忙制止:“哎,老江,你去,孩子刚来不熟悉路。” 江国栋看了江岁一眼,只能起身。 斯年见状也跟上:“我陪叔叔一起,正好说说话。” 很快两人都出了门。 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想单独和我说什么?说吧!” 江岁知道顾晚是故意把江国栋支出去,想和她单独谈谈。 顾晚没作声,回卧室里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也在沙发上坐下。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 “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但我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要破坏你们家庭。” 顾晚停顿了一下又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我,也请不要这样对待你爸爸。现在你还能看见他站在你面前,已经是命运的恩赐了。” 顾晚说完这句话,把文件袋放在江岁面前,一个人又回到了厨房。 江岁疑惑,在看完了文件袋里的东西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午餐,顾晚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始终笑盈盈地招待着斯年和江岁,用公筷为两人夹菜。 面对她的好意,江岁这次没有拒绝,但也没表露的有多友好。 饭桌上她破天荒般的开始对江国栋有了笑容,只是那笑有点僵硬。 见江岁态度突然有了些改观,饭后斯年提出晚上他要连夜赶回申海,接下来有工作要做。 江国栋挽留了两次无效后,最终看向江岁,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岁岁,那你呢?还没到开学时间,你如果没事的话,就留下住几天吧?” 江岁犹豫着看向斯年,斯年朝她弯了弯唇。 顾晚也在一旁插话道:“岁岁就再住几天吧,陪陪爸爸,我们早就给你准备了房间的。” 最后江岁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晚上斯年走的时候,江岁和江国栋一起把他送上小区门口的出租车。 出租车开走之前,江岁有些舍不得地凑上去跟他说:“我很快就会回去了,等我呀。” 斯年点头,出租车渐渐走远。 江国栋走到女儿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起初谁都没说话,后来江岁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让江国栋一愣。 她质问她父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什么?” “你的病!” 江国栋反应过来,叹息一声:“哎,顾阿姨都告诉你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想给你压力。” 江岁又沉默了,此刻她喉咙有些堵得慌。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江国栋已经病了几年了,从她妈妈病重前就开始了。 而顾晚在这个时候依然选择和他结婚,她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了。 她有钱有事业,还把生病的父亲照顾的很好。 如果开始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她,江岁不得不承认,顾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本来只想留下陪父亲住几天的江岁,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期间她和顾晚相处的还算愉快,只是和斯年的联系不多了,他回去后一直很忙,而江岁也经常陪着江国栋出入医院。 直到最后一次医生说他的病情暂时算稳定了,她才明白了顾晚说的,什么是恩赐。 江国栋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江岁也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安排回申海的行程了。 只是回去后她马上就得回学校了,项目组的课程也要在正式开学前开始了。 到申海这天,依然是斯年来机场接她。 一个月不见,江岁觉得斯年好像又瘦了好多,连眼窝都变深了。 在车上,她有些生气地说:“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 斯年有些无奈又好笑,她的姑娘居然会因为他变瘦了一点而跟他大发脾气。 他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她:“以后不会了,或者以后我三餐像打卡一样给你发个照片?” 他这样一说,江岁突然就被他逗笑了,她有些满意地说:“好啊,就这么办!” 斯年把江岁先带回了店里,小海依旧在楼下忙碌,店里还有客人在等他,看见江岁只得空打了声招呼。 时间已临近中午,斯年钻进厨房准备午饭,江岁想帮他,依然是被他赶出来。 “你只会越帮越忙,去休息会儿,乖!” 被斯年从厨房里温柔驱赶后,江岁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到江岁腿上,她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连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 第65章 帮他 等她定下心来,低下头一看,居然是个毛茸茸的小奶猫。 江岁被它给萌到了,立马抱起它举起到自己眼前仔细打量。 “呀,小可爱你是从哪来的呀,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可能是被江岁的惊叫声吓到,斯年也第一时间从厨房跑出来。 但在看到江岁手中的始作俑者后,他定在原地笑了。 丫头说这小奶猫眼熟,能不眼熟吗? “它就是你视频里看到,说喜欢的那个博主家的猫。” 经斯年这么一提醒,江岁忽然想起来了。 这小家伙就是平安夜那天,她给斯年看的那只奶油色小猫崽。 这段时间她在京北陪江国栋跑医院,都没有再关注小猫的动态了。 一个多月没看到,小家伙居然长大了好多,而且现实中简直比视频里还要萌。 江岁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蹭了蹭,忽然问斯年:“你是怎么把它带回来的?买的吗?” 买的?怎么可能?它的主人根本不差钱的,怎么肯卖? 他是不要脸的联系了博主很多次,说平安夜惹心爱的女孩生气了,而他的心上人又超级喜欢博主家的小猫,想买回去哄心上人开心的。 可出多少钱博主都不肯卖,最后是被斯年的坚持打动了,白送给他的。 因为博主说,感觉他是一个长情的人,会善待她的猫的。 当然这其中的这些曲折,斯年肯定是不会告诉江岁的。 他只是随意的说:“联系了那个博主,然后她正想送猫崽,就送了我一只。” 江岁一边抚摸着猫头,一边撇嘴道:“我看你一定是给人家使了美男计,人家才送给你的吧?” 斯年只是看着她笑,未置可否。 “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斯年转回厨房,悠悠道:“还没名字,等你回来取呢。” 江岁逗弄了小猫两下,它就变得更活泼了,一身的奶油色皮毛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它又萌又甜。 “我起呀,那就叫奶油,好不好听?” 斯年在厨房一边忙碌,一边回应她:“很好,就这个吧。” 江岁用食指点了点小猫的鼻子,开心地说:“好了,你有名字了,叫奶油,要记住哦,喜欢吗?嗯?” 奶油像听懂了江岁的话一样,“喵”了一声,窜进了江岁怀里。 午饭后,江岁被斯年送回了申大,因为晚上项目组那边就要开始上课了。 学校还没有正式开学,项目组那边也只是晚上上课,这样一来江岁这几日白天里就多了很多空余时间。 她决定趁这几日有空,她要再去找薛丹谈谈。 斯年的事,虽然想要从她这突破很难,但她还是想自取欺辱的去试试。 因为从除夕那天晚上斯年的态度看来,如果他身上的污点不洗干净,他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任何表示的。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下去了,她想在自己走之前,让斯年自己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可江岁去了城中村后,薛阿婆告诉江岁,薛丹现在没有和她住在一起,但给了江岁一个薛丹的新住址。 一段时间没来,江岁看学阿婆的精神头差了很多,脸色也不是很好。 她也就没再多打扰她,嘱咐老人家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后,她就离开直奔薛丹的新住处。 那是一个高档公寓小区,江岁连小区门都进不去,只能在门外等。 可她连续等了三天,连薛丹的人影都没看到。 她也不知道是薛丹一直没回来,还是她开了车,而自己看不到。 直第四日周末,江岁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行,就在门口央求了一个业主带她进去。 江岁按照薛阿婆给的地址门牌号,果然找到了薛丹。 只是薛丹一开门,看见是江岁,顿时脸色不好的要关门。 江岁急的用手去挡,接着就是一阵专心刺骨的疼,她皱眉,但手上却一点都没让步 薛丹也是一愣,抬眼去看,江岁用了四根手指来挡,有三根手指破皮,红紫一片。 最终薛丹放弃关门,江岁跟了进去。 薛丹在沙发上坐下来,面色不善。 “你费劲心思来找我干嘛?还想追上门来打我巴掌?” 江岁听得出来薛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但她不在乎,她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是有一丝可能,付出任何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你和斯年的种种我知道了,一清二楚。” 薛丹皱眉。 江岁站在她面前不急不缓说道:“我还知道你也是被胁迫,那样对斯年也不是你的本心。我相信你即使是爱而不得,也不会想到害斯年到这种地步,唯一希望看到他今天这样的,只有斯越。” 江岁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是盯着薛丹看的,她看到薛丹眼神里的闪烁,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也知道,她都猜对了。 江岁认为,只要薛丹心里还有一丝柔软的地方,那么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就还有希望。 “那又怎么样?”薛丹不以为意。 “我想你帮帮斯年。” “帮他?”薛丹冷笑,“凭什么?” “就凭你爱过他并且现在心里还有他,就凭他因为你已经承受的够多了,就凭斯越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听见最后这一句话,薛丹整个人都是一怔。 江岁就知道,这一点她自己也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两人现在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没一会儿,薛丹开始笑了起来,她说:“异想天开!不管斯越是不是良人,我要的始终是上流社会的入场券,而不是他的人。” 她顿了一下又说:“说白了,我想要的只是嫁入斯家,而现在这个人恰好是斯越。” 明白了薛丹的想法,江岁想了一下,又重新开口。 “那不如你帮斯年,只要斯年身上的冤屈被洗刷干净,斯越能得到惩罚,到时让斯年来给你这个入场劵怎么样?” 薛丹轻笑:“你肯?就算你肯,斯年也断然是不肯的。” “只要是对他好的事,我都能接受,他的工作也由我去做,你可以放心。” 江岁答应的爽快,其实她想的只是先哄骗薛丹先调转方向来帮斯年,至于后面怎么样,到时再研究,反正不会让斯年真娶了这个坏女人的。 薛丹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站到江岁面前勾唇。 “可是,小学妹,你对我的一巴掌之仇,我还没有还给你呢!不报了这个仇,我根本就没心思思考别的呢!” 江岁站在原地抿唇。 为了斯年,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忍。 江岁闭眼,两只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 “好,只要你愿意帮斯年,我让你打回来,打到你满意为止!” 说罢,“叭叭”一连四记耳光狠狠地落在江岁脸颊上。 一时间,江岁感觉自己的双颊火辣辣的疼,两只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 她闭紧了双眼,双手手指狠狠地抠进自己的掌心,用以承受接下来更猛烈的疼痛。 可江岁等了几秒钟,没有巴掌再继续落下来。 她睁开眼,看见薛丹正在她面前不停地甩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够了吗?可以考虑帮斯年的事了吗?” 江岁的声音不卑不亢,眼睛正直直地看着薛丹。 薛丹冷笑一声,语气嘲讽:“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手都给我打疼了!现在我也没心思想了,你先走吧!” 江岁知道自己是被薛丹这个女人给耍了,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她,也不便再跟她撕破脸,只能忍着。 “那等你手不疼了,再仔细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然后不等薛丹回应,江岁转身出门。 出了小区大门,冷风吹在江岁还热辣辣的脸上,她突然感觉两颊比刚刚更疼了。 她抬起一只手,想揉揉自己的脸,却在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手指上也有钻心般的痛感袭来。 哦,她都忘了,刚刚为了阻止薛丹关门,她的手也受伤了。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却觉得手指疼的她心一揪一揪的。 她把手抬到眼前,发现刚刚被夹到的这三根手指已经红肿起来,破皮处还印着丝丝血迹。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此刻已经肿的连弯曲一下也不行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岁一个人走在路上。 眼睛越来越酸,前方的道路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江岁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 她突然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她脸疼,手也疼,心更疼。 哭了一会儿后,江岁右侧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费力的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是斯年的视频电话。 她有些慌乱,匆忙挂断。 不能让斯年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江岁打开手机微信上的聊天框,给斯年发信息。 【山夕:不方便接听……怎么了哥?】 斯年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年:你在哪?】 看见他这样问,江岁居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看周围。 见周围来去匆匆的行人,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才松了一口气。 视线转回手机,继续给斯年发信息。 【山夕:图书馆学习。】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江岁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斯年没有消息再回复过来。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项目组上课不到一个小时了,她得马上赶回学校了。 ------------ 第66章 下跪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起身到路边打车。 路上看着自己红肿的越来越严重的手指,江岁吸着气,还有些庆幸,还好最近的课上只用嘴,不用手。 江岁着急忙慌从学校门口下车,一路跑着回宿舍取材料,项目组的课还有二十几分钟就开始了,她需要在那之前再过一遍材料内容。 就在她跑上宿舍楼前的一级楼梯时,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在转回头的同时,她的心莫名的缩了一下。 待真正看到斯年的时候,江岁有一丝慌乱。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还残留着红胀的脸,她马上双手覆上捂住。 她笑嘻嘻地问斯年:“哥,你怎么来了?” 斯年慢慢朝江岁靠近了几步,他今日依然带了鸭舌帽,看着江岁的时候眉头微拧着,神情疑惑。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不答江岁反问她:“你手怎么了?” 完了,光想着脸,又忘记手了。 斯年一说,江岁就忙把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呵呵干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就,被门掩了一下。” 听了江岁的解释,斯年的眉头皱的更深。 “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看见她原本白皙的小脸现在宣红一片,其实在她回头的那瞬间他就看到了。 哎呀,江岁在心里暗暗叹息,他怎么今天突然跑来学校了,现在她捂了这个,藏不了那个的,都露馅了。 现在她只能急中生智随便扯个借口了,但愿能糊弄过斯年。 “那个,过敏,脸上新护肤品过敏了!” 斯年沉默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显然他是不太相信她随口胡扯的理由的。 江岁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生气,所以她不敢再看他,默默垂下头。 隔了一会儿,斯年忽然又叹息了一声,拉过江岁的一只胳膊,带着她往宿舍楼东侧走。 江岁抬腕看了眼手表,离上课时间已经不足十分钟了。 “那个,哥,你要带我去哪啊,我马上还要上课呢!” 斯年不顾江岁在身后低声叫嚷,一直把她拉到了校医院门口才停下来。 “你那手指头还不处理,想等截肢吗?” 斯年的语气有点凶,神情也是江岁不常见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斯年的表情有些好笑呢,怎么办? 江岁抿了两次唇强忍,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斯年冷哼一声,“还笑!弄成这个鬼样子,亏你还能笑的出来!” 他似乎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本来见她这副模样,他心里是又气又心疼的,可终归也舍不得对她说什么狠话,也不忍拆穿小丫头的谎言。 这会儿,她一笑,他的脸就再也板不下去了。 他忽然也笑了,心里却仍旧有些酸楚。 “都快变成猪头了,还笑!” 江岁朝他吐舌头,调皮地说:“那也是颗漂亮的猪头!” 斯年摇头失笑,“脸皮厚如城墙的猪头!” “才不是呢,漂亮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进了医院。 校医看到江岁的手指后,先帮她做了清创处理,然后让她活动了下手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还好,只是外伤加上淤血肿胀,骨头没事。 江岁的手指被校医上了药后,用纱布包好,并嘱咐她几日内不要沾水,给她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后就告知他们可以走了。 “那她这脸呢?有什么办法吗?”斯年仍坚持着要问医生。 校医扫了一眼江岁的脸,问:“怎么弄的?” “过敏!” “被打的!” 江岁和斯年两人同时开口回复。 一直板着脸的校医忽然笑了一下,说:“小姑娘,过敏可不是这样的!” 江岁大囧,不再说话。 原来斯年从开始就知道她在扯谎了。 后来校医告诉斯年,按时吃活血化瘀的药,一两天就会好的,不要紧。 这样他才松了口气,和江岁一起离开。 之后两人在教学楼门口分开,江岁带上从校医那里要的一次性口罩,赶去上课。 只是江岁没有想到,等她下课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斯年居然还在楼下。 他没有走? 江岁诧异,走到跟前问他:“哥你怎么没走?” “等你下课。” 江岁更不解了,问:“你一直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斯年点头,声音沉沉地说:“我琢磨着你手伤了,照顾不好自己,而且校医说了,24小时内最好手和脸都要冷敷一下,免得肿的更厉害。”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好看的眼睛看向江岁似是在询问。 他说:“你室友还没返校,你跟我回店里?有人照顾你方便点。” 原来是这样啊! 江岁低头看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似乎生活起来是有些不方便。 于是她也不扭捏,直接答应了跟斯年回去。 江岁回宿舍取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坐在斯年电摩后,两个人一起回了店里。 因为回来的有点晚了,斯年也没再做饭,而是点了外卖,两个人随意的吃了点。 饭后斯年就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帮江岁冷敷。 因为怕把江岁手上的纱布弄湿,斯年还特意先在纱布上方套了一层保鲜膜,然后让江岁用另一只手拿着冰块冷敷。 而他自己则一手一袋冰,直接覆在了江岁脸上。 江岁小脸被冰袋挤的,连嘴唇都嘟嘟了起来,看起来特别滑稽可爱。 斯年看完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江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佯装微怒:“笑什么笑?不许笑听到没有?” 斯年点头,“好!” 江岁看着他努力抿唇憋笑的样子,有些泄气。 “好了好了,别憋了,不让你释放再给你憋出内伤!” 江岁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她却见斯年忽然就收住了笑意,眼神躲闪地看向了别处,他对着江岁这面的耳根处也瞬间爬上了红晕。 “哥你很热吗?怎么耳根都红了?” 江岁不解,还傻傻地追问斯年。 斯年很快起身跳到一旁,弄的江岁更是一愣。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行为有些突兀了,马上找借口,说冰块化了,跑去厨房换冰块。 江岁虽然是一头雾水,但也没有深想。 到斯年换好了冰块回来,他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小奶油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跳到江岁腿上对着她喵呜。 江岁好笑,开始逗弄起小奶油来。 这个话题也就此揭过,两人一边冰敷,一边讨论着小奶油的喂养问题。 江岁手指不方便的这两天,不上课的时候,她都是待在斯年店里,项目组那边上课的时候,斯年都是把她送过去,然后不知在哪待上两个小时,等江岁下课再把她带回去。 所以这两天她也没再得到空隙去找薛丹,更不知道她想的怎么样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又是个周末。 申海市的气温已经快速回升,上午阳光普照,晴空湛碧。 申大校园里迎来了大批的返校学生,江岁早已和肖文在微信上约好了,这日上午一起回学校。 斯年一早帮江岁拆了纱布,检查过手指已经见好转后,就把江岁送到校门口,又嘱咐她平时没事不要出去乱跑,然后就骑着他的黑电摩离开了。 江岁回寝室收拾了一番,等肖文到了两人一起在学校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些生活用品,吃了个饭后,时间就已到下午。 肖文说三点多崔晋来接她去酒吧,问江岁要不要一起去。 江岁委婉的拒绝了,她可不想去做超大度数的电灯泡。 就在上午,她们两个人一见面,肖文就告诉江岁说:“不管怎样,我要做你嫂子的豪言壮志还是实现了,快叫一声来听听!” 当时的江岁是一脸懵,还是在肖文告诉她以后可以叫自己“晋嫂”的时候,她才突然明白过来。 也不知道这一个寒假里都发生了些什么,肖文和崔晋的关系突飞猛进。 两个人似乎一直都黏糊的很,连逛超市吃饭的这会儿功夫,他们两个也一直在你来我往的发微信。 有时候崔晋那边发的是语言消息,肖文没带耳机,直接在江岁面前外放出来,那温柔宠溺的语气,江岁简直都没耳听了。 她真都怀疑,手机那端真是那个事事都能洞悉,成熟又有魅力的酒吧老板晋哥吗? 江岁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原来老男人谈起恋爱来,也是会变幼稚的。 就在昨天,江岁也收到了黎瑷的微信消息,她在侧面跟她打听吴纯皓的情况。 江岁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在她的追问下,黎瑷终于承认,她有一点点喜欢上吴纯皓了。 原来自从跨年夜那天,吴纯皓就对黎瑷一见钟情了。 过年期间更是勇猛地追去了黎瑷家,据说他在黎瑷父母面前表现相当良好,在未获得黎瑷芳心的情况下,最先俘获了黎瑷父母的心。 然后黎瑷父母就每天在她耳边唠叨吴纯皓的好,让她试着和他相处一下。 就这样一个多月相处下来,还真就相处出点感情了。 春天,万物复苏,似乎是个恋爱的季节。 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在悄然到来。 这个春天,江岁身边的朋友都开始成双入对,而她和斯年的感情却是始终止步不前。 似乎想要进一步无比艰难,想要退一步也脚步沉沉,着实是进退两难。 斯年偏是那样一个自尊心强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现在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薛丹身上,虽然这是一件同样艰难无比的事。 下午肖文走后,江岁也紧跟着出了门。 今日终于不在斯年眼皮底下了,江岁打算再去找一次薛丹,不管她再怎么羞辱和折磨自己,她都要说服她帮斯年。 可这次江岁没有上次那么幸运,问了几个业主,都对她抱有一种戒备心里,没有一个同意带她进小区。 没办法,她只能等在门口碰运气。 好在她今日运气真的是爆棚了,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薛丹在小区门口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缓缓朝大门走过来。 江岁马上拦住她。 薛丹看见是她,皱眉道:“怎么又是你?在我这还没被虐够?” 说完她也不等江岁回答,想要绕过她继续走。 情急之下江岁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言辞恳切:“你上次说过,你报了仇,满意了就会考虑帮斯年……” 薛丹冷哼一声:“可我上次并不满意!” 江岁咬了下自己的下唇,声音低低地问她:“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薛丹撇头看了眼周围,此刻正是小区人员进出的高峰期,她们身边也变得人来人往。 许是见她们二人都是难得的美女,路过的人不免会多看一眼。 薛丹忽然来了兴致,她勾唇笑起:“好啊,我要你在这里给我下跪,我就答应考虑。” ------------ 第67章 窒息 薛丹的笑容让江岁感觉不寒而栗,她的话更是让她浑身冰冷。 她正抓着薛丹胳膊的手慢慢滑落下来。 下跪…… 江岁在心里暗暗问自己,要跪吗? 这个女人值得相信吗? 可是,如果不找薛丹,她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能为斯年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如果不能说服薛丹,那她的斯年又要怎么办啊? 他带着污点,不肯跟自己在一起,更不可能跟自己离开。 想起他的处境,她就心酸的要命。 此刻,江岁心里有两种声音在博弈。 一种声音告诉她:江岁,不能跪,你连亲生母亲都没有跪过,怎么能跪他人呢? 可另一种声音又在心的另一端反驳它说:江岁,跪吧,只要跪了,斯年就还有一丝希望。 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此时江岁的内心痛苦极了。 见江岁眉头紧皱着,一直没有回应,薛丹也没了耐心。 她冷哼着讽刺着她说:“他不是你心爱的人吗?为了心爱的人,这都豁不出去?你的爱也不过如此!不愿意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在这浪费时间。” 说完,薛丹就抬步要走。 霎那间,江岁出声喊住她:“薛丹!” 薛丹回头,朝她勾唇一笑。 如果不认识她的人,一定会被那倾城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 可薛丹的笑容却让江岁变得更加清醒。 她现在太了解她了。 薛丹是什么人? 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现在江岁只有满足她的要求,达到让她满意,然后再对她许以重利,她才有可能帮斯年。 江岁把下唇咬的铁青,终于下了决心。 她再开口,声音低低却带着异常的坚韧:“好,我跪!但你记住你的话,我跪了,你就要帮他!” 薛丹还是笑,那笑容更加妩媚动人。 只是看的江岁的心越来越沉。 江岁抬起一条腿,慢慢的向前挪了一步。 就这一步,她似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她纤细的小腿,此刻似乎有千斤重,麻木僵硬。 然后她艰难的把重心放到前移的腿上,另一条腿渐渐弯曲、下沉。 痛苦,委屈,难堪的情绪,霎时全部涌进她心头,眼圈里慢慢盈满泪水。 为了斯年,她什么都可以忍! 心里带着这样坚定的力量,江岁的后腿急速下坠。 江岁的一只膝盖将将擦到地面的时候,她却被人托着胳膊肘一把用力提起。 江岁站稳后,才感觉到身侧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侧抬起头去看那人的时候,那人却说了一句话,声音寒冷如冰刃。 “别跪她!” 她看清了,是斯年。 他怎么来了? 江岁有一丝慌乱,马上伸手抹去眼里的泪。 斯年此刻正直视着薛丹,眼中升腾起一种情绪。 江岁也看不懂那是什么,只是觉得那眼神似冰又像火,能瞬间将人冰封住,也能顷刻间将人化为灰烬。 薛丹笑了,这次她的笑容更加张狂。 “斯年你来了!你的小情人三番五次的来求我帮你,你也看到了,为了达到目的,她都不惜像我下跪了呢!她还说,只要我帮了你,事情结束后,她来说服你,娶我,进斯家。” 薛丹后面的一句话,说的一字一顿。 落在斯年心上却如针扎一般。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岁,似是在像她求证。 江岁摇头。 不,她不是这样想的,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利诱薛丹的权宜之计。 可她现在没办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向他解释。 斯年看江岁抿着唇,不说话只摇头,便也不再等她说什么。 他直视着薛丹。 “除了这个,其他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肯重新说出真相。” 斯年的声音又冷又沉,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 薛丹朝斯年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又勾唇轻笑。 “可我也只有这一个条件呢?其他任何条件都吸引不了我,除了,你,娶我!” 说话的同时,薛丹的一根食指也将要落到斯年脸上,似是故意撩拨。 可斯年却动作极快,又毫不留情地抬臂挥掉了那只快要与他肌肤接触的手。 “薛丹你记住,我就是一辈子背着污名过活,也绝不会娶你。” 斯年神色冷厉又决绝地说完这句话,拉着江岁转身快速离开,留下薛丹看着二人的背影神情错愕。 江岁被斯年拉着疾步走了好久,一直都没说话,他也没有回头看她。 江岁不知道斯年到底要带她走到哪去,她心里有点慌,斯年好像,很生气。 她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涸的嘴唇,声音小小地叫斯年:“哥……” 斯年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回应,脚步也没有一丝减慢。 他腿长,步子大,速度又很快,江岁跟起来有些吃力。 她几乎是一直被他扯着才勉强跟上他。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很大,她有些吃痛,忍不住又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哥……手疼……” 这下斯年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他转回身看了眼,被他攥着的白皙的手腕已经泛起了一圈微红。 斯年松开手,眉头蹙的很紧,看着江岁。 江岁用另一只手揉自己发红的手腕,斯年的视线突然又落在她的手指上。 江岁之前被门夹破的手指现在已经结痂,早就消肿了,只是有些淤血未散,看起来还是青紫的。 她看斯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怕他怀疑,她想马上收起那只受过伤的手,却被斯年忽然攥住。 他的目光直直地对上江岁的眼,声音沉冷地开口问江岁:“手,还有脸,到底是怎么伤的?” 江岁的心一紧,他,还是怀疑了。 江岁眼神躲闪,不敢看斯年的眼。 她回答的支支吾吾:“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就是门掩的。” 斯年把头瞥向另一侧,片刻叹息了一声,又转过头看江岁。 “还不说实话吗?是不是去找她弄的?” 被斯年猜中,江岁无法反驳,她只能默默低下头,不吭声。 似乎是对江岁这种态度不满,斯年放开她的手,开始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去找她?我都说过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让你不要管,你就好好的读你的书,好好准备出国留学的事,为什么不听话!” 江岁低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砸在青石砖地面上,散成一朵朵小花。 但她还是不吭声,斯年也拿她毫无办法。 他又在气头上,只能严厉地吼她。 “江岁,你说话!” 这还是江岁第一次听见斯年这么疾言厉色地吼她。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斯年。 心底的委屈,压抑,痛苦,此刻一起涌上来,全都化作刀,刀刀割向斯年,也割自己。 江岁歪着头满面泪水,狠狠地瞪着斯年喃喃说:“我为什么去找她,你不知道吗?看到你痛苦,我也会跟着难过;看到你时刻压抑着自己,我也会忍不住觉得窒息。是我想你早一点解脱,所以我才自己犯贱,主动跑到她那儿去找虐!” 说着江岁低头伸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泪,又重新看向斯年。 此刻天已经黑透,他们站的位置没有路灯,远处的路灯灯光照射过来,有些昏暗。 江岁仿佛看到了斯年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她顾不得去思考斯年眼里的那到底是什么,此刻她就像是浑身脱力了一般,双肩也耷拉下来。 她低低地对斯年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再也不会了。”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开,离斯年越来越远。 斯年站在原地,眼看着江岁逐渐消失在远处无尽的夜色中,他的腿却僵硬在原地,迈不出一步去留住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最终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店里。 进门后,他落下卷帘门反锁,然后就呆坐在一楼的椅子上。 室内一片漆黑,他也无心去开灯。 他的心现在一片乱麻。 他不知道自己固执的坚持,还有没有意义? 事情得不到任何进展,他痛苦,江岁也跟着痛苦。 可让他不去想那么多,不顾一切一次,他好像又做不到。 该怎么办? 他好像陷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找不到出路。 正当他毫无头绪,满脑子混乱的时候,门口的卷帘门被人砸的震天响。 斯年的心一惊,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是越权(大金链子)那帮人又来了,他现在是真没心情应付他们。 他索性不出声,装没人,能拖一天也好。 可砸门的声音,却一直没停,声音震的他耳朵疼。 最终他只能无奈起身去开门。 卷帘门慢慢上滑,在看到站在门前的瘦弱身影时,斯年当即愣住。 是江岁! 他没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想到她都被他气跑了,居然还会到店里来找他。 江岁也没说话,此刻她两只眼睛哭的红红的,有些发肿。 她越过他,进门,凭借着门口透过来的光线,直奔楼梯,上楼,开灯。 江岁在二楼的小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听见铁楼梯发出沉重地“咚咚”声,频率很慢。 似乎又过了有一分钟,她才见到斯年出现在二楼。 他在楼梯口停住脚步,没有出声。 江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异常平静地对他说:“我回来找你,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问完了,如果你还是同样的选择,那我不会再打扰。” 斯年一直垂着眸,神色复杂。 江岁朝他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斯年,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江岁的语气很温柔,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斯年只能抬眼,与她视线相对。 她开口悠悠地问他:“你喜欢我是不是?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而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是不是?” 斯年眉头微蹙着直视江岁,他眼中闪过挣扎,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声音又低又沉,无比坚定。 “是!” 「啦啦啦~我们的年年岁岁终于要敞开心扉了~哦也」 ------------ 第68章 告白 江岁微勾唇角,眼中晶盈,看着斯年点头。 她又轻轻地问:“是什么程度的喜欢?”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悠悠回答:“比喜欢更深,更重,是爱……”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 他说是爱,他爱她!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足以让江岁觉得欢喜和雀跃。 可光承认这份爱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死心又继续问:“爱又是到什么程度呢?” 面对江岁迫切追寻的眼神,斯年再也不能平静地直视她的眼了。 他闭眼,深呼吸,又重重地叹息,说:“很爱很爱,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江岁朝他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就要没有距离了。 她仰头看他,眼含希冀地问:“那这份爱的程度,足不足以使你放下一切,包括你的自尊,骄傲,委屈,痛苦和不甘,不顾一切的,选择和我在一起重新开始生活?” 她说完,双手抚上他的脸,逼他正视自己,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以吗?”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神色痛苦,满眼挣扎。 许久后,他拉下江岁的手,躲避她的视线,绕过她的身体,走到电脑桌前,双手拄着桌面,垂着头,痛苦的仿佛马上就要倒地。 知道这个决定很艰难,也很痛苦,所以江岁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他。 客厅内安静的可怕,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五分,十分,二十分,转眼间三十分钟过去。 江岁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站的发麻。 斯年终于直起身,转过头看江岁。 江岁看到他的眉头打成了结,眼中有晶盈闪烁。 他的唇微微抖动着,很艰难地想要开口。 一个“岁”字还未出口,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子。 江岁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回答,她此刻已不需要他再亲口说出来了。 这份爱终究是抵不过深埋在他心里的一切。 她想,是时候,她该放弃了。 就像一个人在黑夜里拼命的前行,却一直看不到路的尽头,也永远等不到天明。 这种绝望的感觉是一样的。 “好,我知道了。” 这会儿江岁很平静。 她从容地转身背对着斯年,说:“那我先回去了。” 就像每一次和斯年在校门口的平常分别一样,她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下楼。 你爱我,可这爱不能阻挡一切,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放开你,为你减少一些束缚。 我能为你做的,好像只有这些了。 江岁走过漆黑的一楼时,铁楼梯上又有急促的响声传来。 她听见了,可她脚步依然没停。 他追出来,她停下了,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忽远忽近,折磨的人心烦乱。 江岁伸手去拉门的时候,那脚步声追上来。 她拉门的手被扣住,整个身体也被斯年从身后单手紧紧地抱住。 她的手用力的挣扎了几下,可没用,他力气太大了。 江岁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现在这又算是什么? 漆黑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江岁轻微地抽泣声。 斯年扣着带动她的手,双臂一起环抱住她的腰。 他的头深深地埋进她脖颈间,呼吸温热。 他发出的声音也瓮瓮的,带着一丝无力感。 他说:“岁岁,我比你大好几岁,我没车,没房,如果放弃洗清污点,甚至连前途也没有,我只有这样残破的一个人,你确定,你要我,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听见他这样说,江岁的心更痛了,眼泪也更加汹涌夺眶而出。 她声音发颤,语气却无比坚定,她说:“我确定,我非常非常确定,我要你,无论你什么样我都要!” 有一滴江岁的眼泪落在斯年手上,烫的他心尖发颤。 他松开手臂,把江岁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他双手托起她的脸低下头,唇瓣慢慢地朝她脸上凑过去。 他的唇温柔的从江岁的眼角,亲到脸颊,最后准确地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她的唇上有淡淡地咸味,是她泪水的味道。 他尝到了,心揪的发紧。 起初他在她的唇上温柔耐心地舔舐摩挲着,她木讷地随着他,双手攀上他精瘦的腰身。 后来他柔软地舌轻易的就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与她的小舌死死的纠缠。 他的呼吸变得凌乱,吻也开始变得有些霸道,似乎要将她吻进骨子里。 江岁有些承受不住,“呜呜”了两声,她快不能呼吸了! 斯年顿了下,又温柔缱绻地吮了两下她的唇舌,唇瓣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 他眉眼温柔地看了江岁一会儿,室内漆黑,他只看得到黑夜里她亮晶晶的眼。 他的内心一片温热,忽的又将江岁紧紧地搂在怀里。 此刻江岁的脸颊潮湿而又燥热,她低头埋进斯年胸前,也抱紧了他。 许久,她在他怀里声音温软地告诉他:“没有什么都没关系,我只要一个你就够了!只是大几岁而已,有什么问题,我喜欢最重要;没车没房的话,将来我可以赚钱自己买;你说你没前途了,那也不要紧,我可以养你……你说你是这样残破的一个人,不是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完美无瑕的斯年!” 说到这里,江岁从斯年怀里抬起头,和他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的眼睛对上,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要你,而且只想要你,求你别再推开我。” 说完,她点起脚,在斯年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下。 斯年的眼里、心里,此刻都柔软成了一湾水。 她的姑娘这是在回答他刚刚的疑虑,也是在跟他告白呢。 他现在无比庆幸,刚刚看见江岁下楼时,他遵从了本心,十分不清醒且毫不顾忌地追下来了。 不然他到哪去听这段美妙动听的情话? 他现在好想再次热烈地拥吻她,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可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只是又手托着她的后脑,再一次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好像这样一来,他的一颗空虚了好久的心就会立马被填满。 他在她耳边轻声唤她,声音低沉又蛊惑。 他说:“岁岁,我好爱你哦!” 江岁在他怀里微笑,闭眼,说:“我也是,好爱好爱你!” 我心爱的姑娘,我终于可以轻松对你吐露爱意了,还好不算太晚,还好你还在! 我心爱的那个男孩,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你的拥抱和亲吻了,还好我们没有走散,还好你不再纠结,终于改变心意。 至此,两颗濒临破碎的心终于完整。 两个正专注于拥抱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乱叫起来。 斯年放开江岁,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饿了?” 江岁不好意思的点头。 还好楼下现在漆黑一片,不然她红的像火烧一样的脸一定都被他看进眼里了,那可不够美观。 斯年一把勾过江岁的一只手,大手包裹住她,拉着她到卫生间门口。 他欲去摸开关开灯,却被江岁阻止。 “哎,别开灯,我现在一定哭的丑死了,我不想被你看清楚。” 斯年有些好笑的捏了一下江岁的脸,语气很温柔地说:“好,那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江岁点头,靠在门口等他。 斯年摸着黑进到卫生间里用热水打湿了自己的毛巾,出来给江岁擦脸。 “来,头抬起来一点。” 斯年单手捏住江岁的下巴,将她的脸带着仰起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擦拭着。 室内虽然黑暗,但透过卫生间小窗口透过来的路灯光线,江岁认真地盯着斯年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笑起来说:“我觉得好不真实哦,这么好看的男人,今天开始就属于我了?” 然后她听到了斯年低低的笑声。 他最后擦了一下江岁的鼻尖,就势在江岁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很快离开。 然后他轻声问她:“这样感觉真实了吗?” 他伸手又抚摸了一下江岁光滑的脸颊,说:“是啊,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后就是你的了,而且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江岁没想到斯年还会说这样好听的情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现在她真的好欢喜,她爱的人,也这样深深的爱着她,真好! “走,上楼给你做好吃的。” 斯年依旧是牵着江岁的手上楼,两个人一起在冰箱里选了一些肉和菜,然后斯年亲了一下江岁的手,有些不舍的松开她。 “乖,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可江岁此刻就想和斯年待在一块,她有些撒娇地询问他:“让我帮你吧,我可以摘菜。” 很难得,斯年这次没有拒绝她留在厨房里。 江岁在水池旁摘菜,他就站在一旁在案板上切肉,两个人时不时的对视一眼,那眼里满是爱意。 斯年要炒菜的时候,终于又把江岁从厨房里请出去了。 他说是怕热油烫到她。 江岁没办法,只能抱起一直在地板上朝她喵呜的奶油,一边顺着小家伙柔顺的毛发,一边站在厨房门外心情颇好地看着斯年忙碌。 斯年每一样菜下锅后,腾出点时间,都会倒退到门口来亲江岁一下。 每次被亲完,江岁就会低着眸子抿唇笑。 虽然他们才彼此吐露心声没超过一个小时,此时江岁觉得他们已经颇有一番老夫老妻的架势了。 年轻的老公在厨房忙碌,娇小的妻子抱着猫在厨房门口看他,偶尔对视一眼,情意暗生。 多么美好的画面,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江岁想,以后她会和斯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直到结婚、生子,直到白发苍苍。 ------------ 第69章 红豆 晚饭后已是八点。 江岁坐在沙发上,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手机看。 斯年洗好碗走过来,江岁就放下手机,也把奶油放在一边,朝斯年张开双臂要抱抱。 斯年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抱住她。 她半个人都扑在他怀里,头也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气。 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忍着笑意轻声问她:“岁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这么粘人呢?” 江岁依然在他怀里闭着眼,无比享受现在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光。 “因为之前你只是哥哥。” 她的声音软软绵绵的,食指在他胸前不老实地画着圈。 原来因为他只是哥哥,所以她只能有限度的对他撒娇,也只能十分克制地黏着他。 他也是一样的。 斯年忽然攥住江岁不安分的小手,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 他说:“岁岁,以后不用再克制自己,想撒娇就对我撒娇,想粘着我就尽情黏着,我是哥哥,也是男朋友!” 听到斯年说“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江岁心里像是被抹了一层蜜一样,甜腻腻的。 她爱的年年哥哥至此又多了一个身份,就是她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江岁就忍不住笑意加深。 “哥,我今晚不回去了,行吗?” 听见江岁这样问,斯年忽然愣了一下。 她也没等他有任何回应,又继续说:“也不需要谁去睡沙发,我们就一起睡在床上,也方便……” “方便什么?嗯?”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斯年这句戏弄意味明显的问话给弄愣了。 她睁开眼,仰头去看斯年,见斯年也正微勾着唇看着自己笑。 她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斯年胸口,有些嗔怪地说:“你想什么呢!” 这一下不轻不重,她的手也正好被斯年抓住。 他手指一下下抚弄着她的手背,微笑着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想啊,只是普通的问话,好像是你想多了呢。” 咳咳! 江岁微囧,怎么今晚两人敞开心扉后,斯年就变坏了呢。 “我才没有!”江岁勉强狡辩,“我只是想说,方便我们好好聊聊天。” “就纯聊天?”斯年坏笑着问江岁。 哎呀,这人真是坏死了! 他这是确定关系后,就野性暴露了吗? 怎么老是说这样引人遐想的话? 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江岁直接把脸埋进斯年怀里。 然后她就感觉到了他在笑,因为他的胸口都在不停抖动。 “这么不禁逗?还害羞了?”斯年把手搭在江岁后脑上用极温柔的语气问她。 江岁没吱声,只是手指在斯年腰上轻捏了一下。 他笑着低下头,薄唇凑近江岁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在江岁耳边轻语。 他说:“这么害羞还要留下来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就不怕我……” 斯年的话拉着长音,还没有说完,江岁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她问他:“你会吗?” 斯年看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也就不再逗她。 他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会!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我对你有些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江岁见他这样说,紧张的整张脸都垮下来。 她想,男人果然都是禽兽啊! 她和斯年才刚刚确定关系,都没超过三个小时呢,他就已经开始把他的欲望直白的对她讲了出来。 这还是她那个事事克制隐忍的年年哥哥吗? 斯年看到江岁的表情,忽然笑了。 他拉过她的手低声问她:“怎么?怕了?还是觉得有些不认识我了?” 江岁没作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好像是有一点,她之前竟不知道斯年还有这样的一面。 斯年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靠在自己胸前。 他又极为耐心的和她解释说:“男朋友和哥哥可能是有些不太一样的,作为哥哥我可以关心你,爱护你,照顾你,可作为男朋友除了这些,我可能还会有你没见过的一面,或许你会觉得这样子的我有点陌生,甚至会觉得有些可怕,但这才是作为男人,最真实的我。” 斯年说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江岁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琢磨他刚刚说的这些话。 他一只手捏揉着她的耳垂继续:“那个一脸正气、无私待你的哥哥可能要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会全心全意爱你,但是偶尔也会想从你这索取一些东西的男朋友,这样的话,把哥哥变成男朋友,你会后悔吗?” 斯年的话语很轻柔,江岁也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把哥哥和男朋友的区别给她剖析清楚,想让她最终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让她想清楚,她到底是把他当哥哥来爱,还是男朋友。 如果是男朋友,他在告诉她,他也会要求行使他男朋友的权利,而不再把她当妹妹来看待。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会逃避这个问题。 江岁坐直身体,转过身直面斯年。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无比坚定的对他摇头。 “我不后悔!” 得到她的答案,斯年的脸上漾起巨大的笑容,梨涡浮现。 他一把拥过江岁,开心地在她耳边说:“那可说好了,以后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江岁在他怀里猛点头。 此刻两人嘴角都带着笑,贪婪地享受这彼此的拥抱。 小奶油忽然喵呜一声,跳到斯年脚边,轻抓他的拖鞋,可斯年却不理它。 江岁觉得好玩,靠在斯年怀里伸出一只手去逗它。 “不过岁岁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它是神圣的,它代表着爱与责任,我爱你自然是想和你亲密无间,但我也会充分尊重你的意愿,它应该是在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发生的。” 说着,斯年用手指刮了刮江岁的鼻子:“所以,也不要因此而看到我就紧张,我愿意等你,多久都行,懂吗?” 江岁微微笑着朝他点头。 他把一切都分析的这么透彻,他这么坦荡,她当然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晚上住这里?”斯年又重新问她。 江岁点头,“嗯。” 斯年又轻声询问江岁意见,“那我去铺床,你去洗澡?然后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先将就穿一晚?” 江岁还是朝斯年笑着点头。 斯年表情颇为宠溺地用手揉了揉江岁的头发,沉思了一下说:“看来这两天抽空要再去趟超市了,要在这儿给你准备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了。” 江岁朝他眨眼,抿唇笑。 其实她上次在他这借住的时候,基本的生活用品,他都已经买过了。 只不过后来她回学校的时候,他又帮她收起来,全都带了回去。 既然两个人如今的关系不一样了,那她今后会留宿的时候越来越多,再买一套放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斯年的心思总是这么细致周到,想到这些,江岁就会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江岁洗好澡后,拿着斯年的毛巾把头发擦的半干就往出走。 一楼灯光大亮,斯年也正坐在操作台前手里摆弄着一个木盒子。 察觉到江岁的脚步声,斯年把盒子放在操作台上,回头看江岁。 “你怎么也下来了?”江岁问他。 他起身拉过她,让她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继续帮她擦着头发。 “怕你出来时害怕。” 听见斯年这样说,江岁抿唇笑。 她想,男朋友,和哥哥真的是有些不一样的。 擦得差不多了,斯年又取了吹风机把她头发吹干,他指尖在她发丝间穿梭,她又一次舒服地闭上双眼。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来,她的眼还没睁开。 斯年收好了吹风机,刚要叫她,却听见她说:“哥,这是你第二次给我吹头发了。” “嗯。”斯年在她身后轻声应她,又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以后只要我在你身边,都会帮你吹。” 江岁微笑着睁开眼,转过头拉着斯年的手说:“真的吗?那我以后可要把头发留长了,之前一直剪短发,就是因为我嫌吹头发麻烦,我不喜欢吹头发。” 斯年一只手挠了挠眉心,笑:“其实我也不喜欢。” 江岁有些愣住,他好像是的,那次在同里的客栈他就没有吹头发,和她视频的时候,他发丝还滴着水,显得诱惑又迷人。 江岁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他又说:“但以后会变成喜欢的,头发留起来吧,你留了长发会更好看。” 为了你,我心肝情愿把不喜欢的事变成喜欢,而且乐此不疲。 听见斯年这样说,江岁脸上的笑意加深。 她把脸靠在斯年手背上蹭了蹭,心中一片柔软。 突然,之前斯年摆弄的那个木盒子出现在江岁眼前,晃了晃。 江岁抬起头,看向斯年,眼神询问。 “这是什么?” 斯年又往她眼前递了递,说:“打开看看!” 江岁接过,一边看斯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竟是一条细细的金链子,中间挂了一个精巧的玉梳子。 江岁又看了眼斯年,斯年冲她挑眉,示意她拿出来看看。 于是江岁轻轻地用手拿起,玉梳入手手感温润,反过来看,上面竟还缀着一颗红豆。 江岁虽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这东西不简单,而且价值不低。 江岁疑惑地看斯年。 斯年却低声问她:“喜欢吗?” 江岁有些木讷地点头。 “送你的。”斯年看着她笑。 “可是……”江岁并没有多欣喜,她犹豫着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它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饰品,虽然我不懂,但也隐约看的出来,它很贵重,我不能……” 江岁话还没说完,斯年从她手上拿过吊坠,握在手里。 “这是我妈妈的遗物。” 江岁猜的没错,这个坠子价值不低,但因为是母亲的遗物,所以他即使再困难,都没想过把这个东西卖掉。 江岁有些震惊,没想到是这样。 斯年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说:“这是爸爸给妈妈的定情信物。当年爸爸和妈妈在拉国出事离开,和遗体一起被运回的,只有这个红豆玉梳,转交遗物的工作人员说,坠子一直被妈妈握在手心里,所以能完整地保存下来。原配的链子已经不知去哪了,可能早在爆炸中化为灰烬了。” 斯年手指轻抚着坠子上的红豆,看向江岁。 他问她:“链子是我后来配的,但坠子是从妈妈遗体上捡出来的,你会嫌弃吗?” 江岁定定地看着斯年,对他摇头。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都送给她了,她怎么会嫌弃呢? 斯年抿唇笑:“那我帮你带上?” 江岁眼中雾蒙蒙的,依旧是笑着对他点头。 斯年手指轻盈地勾着链子帮江岁戴在她脖颈间。 江岁的手握上那温润的玉梳,在心中默念:斯妈妈,请在天上保佑我们,年年岁岁到白头。 ------------ 第70章 心疼 那一晚,江岁先回到二楼卧室,因为二人刚刚转变关系,她一时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她像之前照顾斯年时,两人同睡一张床的睡法,把枕头对着床脚放好躺了下去。 可能是这一天来回折腾,情绪又大起大落的几次,人太乏了,江岁人一躺下去,意识就开始变模糊了。 斯年从楼下洗完澡上来,看见江岁睡觉的位置,他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起来,走过去轻轻捞起江岁抱在怀里,准备给她换个方向睡。 江岁却迷迷糊糊的,在斯年胸前划拉了两下。 他刚洗过澡,上身没穿衣服。 江岁的手指在他胸前划过,他突然怔了一下,险些手中不稳将她摔了下去。 骤然间的大幅度起伏,把江岁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见他光着上身,她正躺在他精壮的胸膛前。 然后四目相对,她有些错愕,他也有一丝尴尬。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眼睛惊呼:“哥你干嘛?” 她听到他低笑了一声,她就被他稳稳的放在床头一侧靠着。 “还能干嘛?帮你调正过来睡。” 说着,斯年走到简易衣柜前,掏出一件t恤套上。 然后他也倾身上床,和她并排靠在床头上。 江岁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睡眼惺忪的发懵。 斯年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轻唤江岁:“岁岁,困就继续睡吧,我把你调过来,只是想抱着你睡。” 说完,斯年关了灯,两个人一起躺下。 他伸出手臂拥住她,她靠在他胸膛里,闭着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又很快入睡。 斯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闭上眼,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着,既然这样选择了,那么未来也要计划一下了。 次日江岁醒来的很早,睁开眼就看见斯年一张帅脸正怼在她眼前,无比清晰。 他没有醒,似乎还睡的很沉。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他好看的眉眼,弯唇笑了一下。 本以为要彻底的失去,没想到现在却能完整的拥有。 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这一觉到清晨,此刻江岁觉得肚子胀胀的,她有些尿急。 她想动一下身子,坐起来。 却忽觉得腰间沉重,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江岁拉开被子看了一下,斯年的一只手臂正横在她腰间,将她箍的正紧。 她有些好笑,睡个觉,她还能跑了不成? 她单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试图将它抬起。 可她的力气太有限了,他的手臂纹丝未动。 而此刻头顶上的人,却发出嘶哑的声音叫她。 “岁岁……” 江岁的手顿住,她“嗯”了一声,抬眼去看他。 他依然闭着眼睛,箍在她腰上的手却忽然覆在了她后脑上,又将她扣进了他怀里。 他哑着声音说:“别动,再抱你睡会儿,我才刚刚睡着。” 才刚睡吗?可天都开始亮了呀! 她手指玩着他的领口,轻声问他:“为什么?” 他闭着眼,声音含糊:“你说呢?你在我怀里动来动去一晚上,我怎么睡的着?” “这,不能吧?” 江岁有些错愕,明明她睡着就很老实的好吧,通常会一两个姿势就睡一整晚。 这时她看见斯年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睛也睁开,笑起来像是弯弯的月牙。 她这才知道,他又是在逗她呢! 她挥起小拳头要砸他,却被他一只手抓住。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忽然翻身压在她身上。 江岁的身体僵住,不敢再动一下。 斯年的手指在她的眉眼上轻轻描画,江岁的心悸动的就好像要跳出来。 他闭上眼,唇慢慢地俯下来,同时压在江岁身体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大。 唇瓣相贴之前,江岁突然惊呼。 斯年动作停下,睁开眼疑惑的看她。 她尴尬地叫他,“哥。” “嗯。”他耐心轻应。 “那个,你压的我膀胱要爆了,想尿尿……” 斯年愣了一下,随即起身。 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江岁长舒了一口气,坐起身靠在床头上。 但想起刚刚那个没来得及的吻,不由的觉得有些遗憾。 斯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着问:“不是要爆了吗?还愣着干嘛,想我陪你去?” 听见他这样问,江岁干笑两声:“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你接着睡。” 说完江岁快速下床,逃命似的飞奔下楼去卫生间。 斯年听着她咚咚的下楼声,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对着门口无奈的摇头失笑。 此刻,他竟也睡意全无。 等到江岁一身轻松的回到二楼的时候,斯年已经起床,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她走过去,从斯年身后搂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背上。 她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他无奈,只能侧过头看向身后,他说:“岁岁,我很喜欢你粘着我,但这样下去,到下午我们也吃不上早饭了。” 江岁还是闭着眼在斯年身上靠了一会儿,她忽然有些忧愁地说:“怎么办?我一离开你我就觉得昨天的事都好不真实,这就像是一场梦,我好怕梦醒了,你就不在我身边了,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安心一点。” 斯年将自己湿漉漉的手擦干,拉开江岁环着他的手臂。 他在她怀里转个身,然后靠在橱柜上,把她的手臂又重新圈在自己腰上。 他双手也抱紧她,问:“这样呢,真实吗?” 怎么办呢? 他的姑娘好像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 在面对了亲人相继离世后,又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一年多。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对她忽远忽近的那些日子,她也常是这样惶惶不安的吧? 可她总是在他面前假装坚强! 他好心疼啊! 他也好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明白,这样就不会又让她不安的度过了这么多日子了。 “岁岁,我在呢,以后我会一直在。” 他温声安抚她,她在他怀里轻点着头。 卧室里的手机铃声适时的传来,是江岁的电话响了。 江岁朝斯年嘟嘴挑眉,好像很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圈在斯年腰上的手。 “我的去接电话了……” 斯年勾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放开她。 江岁恋恋不舍地走回卧室,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响停。 卧室的床铺已经被斯年整理好,连一丝褶皱都没留下。 江岁已经不忍心坐下去,她就站在床边查看未接电话,是肖文。 这家伙一早就给她打电话能有什么事呢? 她回拨过去,肖文立马就接听了。 “岁岁,你又去你哥那了?” “嗯。”江岁轻应。 “那你上午回来吗?下午我家崔晋要请你和黎瑷吃饭!” “哦,为什么晋哥突然请吃饭?” 肖文突然呵呵笑,说:“当然是庆祝我们在一起满月了呀!还有也顺便庆祝黎瑷和吴纯皓确定关系了!” 原来如此,一大早上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让江岁的心情也变得特别愉悦,她一口答应。 结束通话,她拿着手机出去找斯年,斯年两碗清汤鸡蛋面已经做好。 “正好,来吃早饭了。”斯年看见江岁出来,招呼她。 江岁坐在餐桌前,有些兴奋的和斯年说:“耗子哥和黎瑷确定关系了,晋哥要请客吃饭。” 斯年也在江岁对面坐下来,他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怎么不跟我说?”江岁有些不高兴了。 斯年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说:“我几乎是和你同一时间知道的,还没告诉你,你已经知道了。” 听见斯年这样说,江岁的脸色才好起来。 “那就是晋哥也邀请你了?” 斯年点头。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了?” “嗯。” 江岁想了一下,又问斯年:“我们的关系要不要在他们面前隐瞒一下?” 斯年正吃着面,听见她这样问,忽然抬头看她,眉头也微微蹙起。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江岁马上把头摇的像波浪鼓一样,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句话会让斯年多想。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觉得我们突然从兄妹变成了恋人关系,就……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说。” 就是这样说出来,江岁的脸颊都开始变红了。 斯年弯唇轻笑,他音调故意拉长戏弄江岁道:“哦……那你亲我,抱我的时候就不觉得尴尬了吗?” 江岁被他说的脸上更烫了,她只能埋下头去专心吃面,不再搭理斯年。 下午的时候,江岁和斯年打车一起到了崔晋请客的私房菜馆。 两人下车后,并着排朝里走,和过去一样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很快到了崔晋订的包厢门口。 进门之前,江岁的小手忽的就拉住斯年一直垂在身侧的大手。 斯年感觉到江岁手心的温度,侧头看她,他微微勾唇笑问:“这会儿好意思了?” 江岁只是抿着唇,用另一只手作势拍了一下斯年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斯年摇头,手上调整一下姿势,与江岁十指紧扣,推开包间的实木大门走进去。 ------------ 第71章 践行 包间门打开,其它四人已全部到齐。 见江岁和斯年两人食指紧扣着走进来,所有人起初都愣住。 待反应过来,吴纯皓最先惊呼一声。 “九,你这是想通了?” 斯年没回答,带着江岁朝吴纯皓这边走过去。 他在跟吴纯皓隔了一个位置,帮江岁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旁边坐的正是肖文。 江岁坐下后,肖文将头凑过来问她:“你们……在一起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抿唇点头。 肖文笑着朝江岁眨眨眼,然后递给崔晋一个眼神。 崔晋端起一杯酒起身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提议我们先干一杯,为我们各自甜蜜爱情的开始!” 几个人笑意盈盈,都端起面前的酒杯纷纷起身,江岁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在大家碰杯之前,斯年悄悄把江岁手中的啤酒换成了橙汁。 几人一杯饮尽后,坐在江岁一旁的肖文发现江岁喝的居然是橙汁,连忙嚷嚷着说:“岁岁喝的橙汁不算,这是犯规啊!” 江岁吐舌,朝斯年眨眨眼。 斯年伸手握住一旁的江岁,笑着解释:“她啤酒过敏,不能喝。” “她过敏,你不过敏,男朋友代劳我们也认!”崔晋开着玩笑接过话来。 “就是!”其他三人也跟着附和。 没办法,斯年只能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几次也是,大家每提一次酒,斯年就要喝双份。 饶是酒量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种喝法。 所以最后饭局散场的时候,只有斯年喝醉了。 上出租车的时候有吴纯皓帮忙,可到家的时候,江岁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回家,安置在床上。 然后她坐在床边,微喘着气,静静地看他。 斯年醉酒,很安静,不吵不闹,眼皮微微合着,看起来依然迷人。 她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身体也不知不觉俯了下去。 江岁本是想浅尝辄止,不料这醉酒的人却突然睁开眼,双手也把她禁锢住,硬是加深了这个吻。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吻的很用力,一点也不温柔。 她呜了一声,默默回应他,任他的舌在她口腔里肆意纠缠。 许久后江岁因呼吸不畅,脸颊憋得通红。 她轻拍了两下斯年,他才放开她。 看着她羞窘的模样,他躺在床上低低地笑出声。 她瞪了他一眼,问:“你没醉?” 他摇摇头,眼神有些迷离地说:“醉了,可岁岁我好开心,醉了也开心,三年来,我第一次可以在外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喝酒,是因为有你在。” 因为有你在,不管我是不是醉的不省人事,都不会被人陷害,因为我知道你最终会带我回家。 直到此刻,江岁才知道,原来醉酒就是他劫难的开始,这恐怕连吴纯皓也不清楚。 江岁心里有些涩涩的,但脸上依然对斯年挂着淡淡的笑。 她轻声问他:“就这么信任我?” 他动了动身,把头枕在她腿上,闭着眼说:“你就长在我心上,我能不信我自己的心吗?” 世上人心叵测,他只信任自己的心,而江岁就是他的心脏的一部分。 次日一早,斯年酒醉未醒,江岁帮他预约了小米粥,留了纸条就匆匆赶回学校上课。 新学期第一天,吴女士的项目组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周橙也率先通过层层考核,拿到了d国顶尖学府的交流学习邀请。 组内成员纷纷向他表示祝贺的同时,也提出要找个时间,大家一起给他庆祝一下。 但是因为周橙也需要立刻动身回户籍地-京北市,办理一系列证件和手续,所以这一顿饭就只能等他从京北回来才能实现了。 在接下来的三月里,斯年和吴纯皓接连接了几个活,连周末也忙得昏天暗地,没有时间去学校看江岁。 江岁这学期课程也多了起来,除了三月的第一个周末,她在斯年身边看着他写了两天的代码外,接下来的几个周末,她因为要应付各种等级考试,也是连校门都没空出了。 所以两个人虽变成了恋人关系,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但各自忙碌的一个月也只见了一次面而已,居然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多了。 想到这里,江岁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理说,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应该需要更多的时间见面或呆在一起。 可他们偏偏各自忙的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也实属无奈。 见不到面的时间里,江岁只能通过手机来传递对斯年的相思之情了。 她偶尔给头脑放风的时候,就会给斯年发一条信息,没有太多矫情的话语,每次都是四个字:“我想你了。” 而斯年每次的回复都不同。 有时候是一句“我也是,好想你……”,江岁看了就会笑半天。 有时候他就会问:“哪里想?”弄得江岁自己在这边脸红心跳。 三月的最后一天,江岁的最后一个考试也结束了,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闲,她就只想跑去店里去找斯年。 而且她也在头一天就这样告知了他。 但很不凑巧,回京北办理证件的周橙也这天回来了,而且只停留一天,第二日就要飞d国。 所以被搁置的庆祝聚餐最终改成了践行宴,着急忙慌下就定在了今晚。 无奈,江岁只能再给斯年发信息。 【山夕:周师哥明天飞d国,组里定了晚上给他践行,不知道什么时间结束,我可不能去不上你那了~呜呜\/哭泣】 江岁的信息才发出不到三秒钟,斯年的信息很快就回复过来。 【年:没关系,快结束了告诉我,去接你!】 江岁看到斯年这条信息,突然惊喜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山夕:你手上活做完了?】 【年:熬了两天两夜,刚刚收工。】 唉,又熬夜了! 江岁看到这条消息,没看到人她就又心疼起斯年来。 【山夕:怎么又熬夜?不是让你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吗?\/生气】 【年:因为想见你,刚好你这两天有空,想多陪陪你……别生气\/可爱】 【年:再不见面怕你忘了我这个男朋友了\/可怜】 江岁看到这里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她很快在手机上打字回他。 【山夕:怎么会呢\/偷笑就是几年见不上,我也不会忘了你的,你就像是刻在我心里的,永远都不会忘】 【年:快别胡说!敲木头去!】 这条信息江岁看了一怔,等反应过来时,又觉得好笑,原来斯年也会迷信这个。 但她还是按他的要求敲了敲自己的桌子,然后给她回了消息。 【山夕:好了,敲过了\/乖巧】 【年:乖\/摸摸头,晚上尽量别喝酒,如果实在避不了,记得早点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山夕:好的。】 结束了和斯年的微信聊天,江岁换了条窄版阔腿裤搭配白色板鞋,上身一件紧身浅色毛衣外搭了一件牛仔小上衣。 如果不是去一些正式场合,江岁一般是不化妆的,今天也是,只是素颜整个人看起来也清新自然。 周橙也的践行宴就在学校附近一家餐厅的大包里,组内所有人员全都到场,不到二十人,一张大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江岁一到就被周橙也安排坐在了他身边。 一顿饭,所有人都喝了不少的酒,但江岁一滴也没沾。 她以自己啤酒过敏为借口逃避,组员们起初也不让,说啤酒不行,可以喝白酒。 江岁正不知道如何再躲的时候,周橙也却帮她说话了。 他说:“江江不能喝,就别逼她了,我多喝几杯行不?” 最后真是周橙也多喝了两杯,大家才肯放过她。 但这也引来了组内一个男生的起哄,他大叫说:“周师哥,从一开始你就事事护着江岁,是不是……嗯?大家都懂啊!” 男生嘿嘿坏笑着,组员们明白过来,也都跟着哄闹着叫嚷。 这弄的江岁瞬间脸就红了。 她抿紧了唇,低下头不再去看任何人。 可能是周橙也注意到了江岁的不自在,马上扯过话题,他笑着说:“别都瞎起哄哈,女孩子脸皮薄,你们这样还让不让人家吃饭了?是什么你们以后不就知道了?” 听了周橙也的话,众人又哄笑了几声,也就没再提这茬了。 但这之后江岁身上像是长了刺,因为离周橙也太近了的缘故,两个的手肘时不时的就会碰在一起,这让她觉得更加不自在。 于是她趁大家不注意,将自己的椅子向一侧调整了下,但位置太有限了,还是什么作用都没起。 心不在焉的吃完了这顿饭,江岁就给斯年发了信息,让他早点来接她。 斯年接到消息后,还特意问她有没有喝酒,她回他没有,他只回了两个字“等我”,就没动静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其他人意犹未尽,纷纷提出转战下一场,酒吧。 但江岁婉拒了。 斯年还没到,她就站在餐厅门口的玉兰树下等他。 三月底四月初的天气,正是玉兰花开正盛的季节。 白色的玉兰花,点缀的满树淡妆素裹,树下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 周橙也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有组内其他成员拦好出租车,拍了周橙也一下问:“周师哥不走?” 周橙也应了声,说让他们先走,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然后他就朝那颗玉兰树下一步步走过去。 ------------ 第72章 想你 “玉兰花开的很美是吧?” 江岁正在树下一边等斯年,一边仰头赏花。 黑夜里的白玉兰显得异常娇艳。 听到身后有声音,她回头看去,是周橙也。 她对他弯唇一笑:“不是说去酒吧吗,周师哥怎么还没去?” 周橙也也朝她淡淡一笑:“一会儿再去!” 然后他顿了一下,看着江岁说:“其实是看见你站在这儿,不自觉的就走过来了。” 今天,他酒喝的有点多。 他的眼神有些炙热,江岁不敢再看他,只装作不懂仰头继续看花。 她傻笑:“是啊,玉兰花好美!” 这时,有一阵风突起,从树上落下了几朵白玉兰花。 周橙也摊开手掌,正好有一朵落在了他掌心上,他用两根手指捏起,把玩。 “花是美,但也不如人美!”他看着花低低地说。 江岁起初没懂,但反应过来他是在赞美自己,尴尬的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江我……” “滴!” 周橙也的话被一声车喇叭音打断,两个人一同侧头看过去。 是斯年! 他骑着电摩,停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头盔也摘了下来,正拿在手上。 他看见她转过头来,弯唇朝她笑笑。 江岁也顿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深情对望着,眼里的爱意就要满溢。 “你们,在一起了?” 周橙也的声音突然从江岁的身侧传过来,他的声音又哑又轻,江岁有些没听清。 她侧头问:“什么?” 周橙也抿了下唇,看向斯年。 “我刚刚是问,你和你哥,在一起了?” 听到他这样问,江岁有些惊讶。 她和斯年的关系除了宿舍的姐妹,在学校里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江岁问。 周橙也有些僵硬的弯弯唇角,那笑容江岁看来竟觉得有些苦涩。 他说:“猜的。” 就刚刚两人对望的那一眼,他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热恋期情侣眼里的爱意是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 而且之前她哥在古镇上对自己的敌意那么明显,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江岁笑笑,解释:“我们不是亲兄妹,只是小时候一起长大。” 周橙也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点头。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所以古镇那天早上他跟她连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他明知道自己希望渺茫,但在今晚这样的气氛下,还是忍不住想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 无奈,即使不求结果,此刻竟是连说出口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他要走了,这一别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永远。 周橙也把手中的白玉兰递给江岁:“这花很配你,送你。” 江岁愣着看着周橙也手中的花,没敢接。 他无奈笑笑,说:“别误会,不是爱意,是真挚的友谊,希望我们能友谊长存。” 他都这样说了,江岁只好接过,她也对他笑笑:“好,友谊长存。” 同样是笑,她对他的笑永远都是清淡的,疏离的。 而她刚刚对她那个哥哥却笑的那么炙热、开怀。 周橙也承认自己败了,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他侧头去看斯年,斯年也正看着他们这边。 他朝他点头,他回以颔首。 然后周橙也拦了过路的一辆出租车,上车前他努力地对江岁笑,说:“再会!” 江岁依旧是微笑着对他招手,“再会!” 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口,斯年走过来站到江岁身边,勾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江岁侧头看他,问:“你刚刚怎么不过来?” 周橙也刚刚送她这朵白玉兰的时候,她都紧张死了。 她怕他跟她说的是坚贞不渝。 如果他真说了表达爱意的话,那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毕竟他那样温润如玉的人,她不太忍心伤害他。 “给他点机会,跟你话话别,毕竟之前的机会被我堵的太死了!”说着,他低头轻笑。 江岁有点听不太明白,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瞒着她。 算了,反正她和斯年两个人在一起了,而周橙也也要走了,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呢,她也懒得再追究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嗯。” 两人回到店里,卷帘门一落下,斯年回过身就抱住了江岁,连灯都没来得及开。 他低下头,很自然的就寻到了她的唇,情不自禁的吻上去。 江岁一愣,随后有些僵硬地回应他。 唇瓣相互啃噬间,斯年哑声说:“岁岁,我好想你。” 江岁笑,有些羞涩地说:“我也是,每天都是,很想你。” 说着,她又主动吻上他。 这一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勾出了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炙热的吻,迷离的眼神,无不流露出暧昧的欲望。 他哑着声音问她:“可以吗?” 她呼吸错乱,被他吻的有些眩晕,稀里糊涂就点了头。 他开心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放开她。 “那你去洗澡,我上楼给你拿衣服。” 江岁还没缓过来,整个人木讷讷的就被斯年推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江岁冷静下来,看见镜子里脸颊绯红的自己,她有些懊恼,她不该糊里糊涂的就答应的,她还没有准备好。 可他的眼神是那样炙热,她只要看一眼就会缴械了,不行的话又怎么说的口? 既然答应了,就这样吧,她想。 既然她爱他,自然也愿意和他亲密无间,她愿意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 江岁洗好澡,换上斯年送来的睡衣,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斯年就等在门外。 他亲了她一下,让她先上楼等他。 她张了两下嘴,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呢,他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卫生间。 哎,他一会儿出来,她要怎么办? 江岁叹息一声上楼。 等斯年洗好澡回来,江岁正钻在被窝里靠着床头看手机,怀里还抱着奶油。 斯年上床,把奶油从她怀里抱出来,放到地上,还对小家伙说:“出去吧,少儿不宜,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道吗?” 小奶油看着他喵呜了一声,钻出门缝跑走了。 江岁好笑,“它居然还真听你的话,怎么就不听我的?” 斯年笑着搂过她也靠在床头轻声说:“你多喂喂它,会听的。” 然后他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他眼含深情的盯着她看,慢慢的,他侧头靠近她。 江岁手在斯年胸前推了一下,没推动。 她唔了一声,口就被他给堵住了。 这一次他吻的异常缠绵,舌一寸一寸深入,又浅出,若即若离,耐心至极。 江岁被他亲的晕晕乎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也不老实的探进她睡衣里,由轻轻摩挲渐渐演变成用力揉捏。 她被他撩拨的心里酥酥麻麻的,连呼吸都乱了,竟也忘记了刚刚要和他说的话。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解开她的睡衣,然后吻一路向下,他的手也跟着下滑。 江岁被他亲的心痒难耐,不自觉有轻哼声从口中溢出。 他听见,正要拉她睡裤的手一顿。 他嘴角漾出一抹笑容,趴在她身上低吟道:“你这声音,差点就让我控制不住了。” 江岁被他说的害羞死了,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低低笑着拿开她的手,另一只手向下轻轻试探,他在她耳边呢喃,似是再一次询问确认:“岁岁,要你可以吗?” 这一句话突然将意识逐渐混沌的江岁给拉了回来。 她连忙拉住了斯年正在下移的手,唇瓣抿了抿,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开口。 他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轻声问她:“是不行吗?” 江岁轻轻摇头。 他笑,“那你怎么了?是紧张吗?” 他的声音低哑的不像样子,这个时候还能耐心的询问她。 江岁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丝愧疚感。 她张了张嘴,话也说的磕磕绊绊。 “那个,今天可能不行了,亲,亲戚来了!” 不是不行,只是今天不行。 斯年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突然泄了气一般苦笑着趴在她胸前,轻咬了一口似是惩罚,声音低喃:“那你在楼下时还点头。” 她一脸歉然的看他,轻抚了下他的头发,说:“因为那会儿还没有……” 江岁说的是事实,她也是在卫生间里给自己做了好长时间的心里建设,才下了决心的。 可洗澡的时候,身体里突然涌出的热流,又好像让她如释重负一般。 还好卫生间里还有她没用完的姨妈巾,是斯年上次胡乱买的。 “我洗好澡出来就要告诉你的,可你没给我机会,抱歉了……” 让你白白兴奋一场。 江岁解释的声音也低低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 斯年用自己的鼻子在她的鼻子上蹭了几下,安慰她说:“这抱歉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只是我的运气有点不好而已。”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江岁听见这话,心里却有一丝苦涩。 她有些心疼地问他:“难受吗?” 他趴在她身上,动了一下身体,哑着声音反问她:“你说呢?要憋出内伤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他给她上药,她也给他说过“再给你憋出内伤”这种话。 怪不得他当时是那种反应,原来是这句话有歧义。 原来他那时就早已对她想入非非了。 江岁偷笑。 “坏丫头,你还笑!”斯年在她身上故意又动了两下身体。 这下江岁感觉到他的坚硬,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红着脸,无辜地问他:“那怎么办?” 他眼中灼热,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声音嘶哑:“岁岁,帮我……” ------------ 第73章 教你 次日一早,江岁被手机闹钟叫醒。 她从卧室出来,斯年已经在厨房里为了两人的早饭而忙碌了。 此刻他一身清爽,完全的居家好男人形象,已不是昨晚那副模样了。 想到昨晚,江岁的脸颊就又开始发热。 昨晚在他眼神迷离地说出那句话后,她居然还无知问他:“怎么帮?” 然后,他就坏笑着说:“我教你。” 然后,嗯,然后她简直没法再回想了。 总之,就像斯年之前说得那样,他那没对她展示过的一面,已经对她展露无遗了。 这下她真的清楚的认识到了,嗯,男朋友和哥哥的差别,真的很大。 吃早饭的时候,斯年接了一个电话,本来还如沐春风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她不解,问他:“怎么了?” 他顿了一下,问江岁:“薛阿婆,我猜你是认识的吧?” 鉴于之前的种种,斯年能猜到江岁也不奇怪,她点头承认。 “认识,怎么了?” “薛阿婆没了……” 江岁喝了一口稀饭,听见斯年的话,她皱眉追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去世了!刚刚她所在社区给我打电话,说薛阿婆这个月的补贴粮油没去领,叫人到家里通知她,发现她倒在地上,已经僵硬了,不知道已经走了几天了。” 江岁有些不可置信,一个月前她才见过她,虽然她那会儿有些精神头不济,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社区给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可能是不知道薛丹已经回来了,之前都是我陪着老人家去领补助,所以就第一时间通知我吧。” “那怎么办?” 斯年犹豫了一下说,“现在还早,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你回学校之前,路过薛丹住处去找找她,找到了就告诉她一声。不过,千万要记住,不要再给她跟你动手的机会。” 他知道,如果江岁不刻意隐忍的话,薛丹在她面前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不要她因为自己又一时糊涂,做傻事。 江岁点头:“好,我知道。” 斯年急匆匆走了,江岁喝下了最后一口粥,也拿起上衣紧跟着出门。 江岁打车到达薛丹所在小区后,还没到上班时间。 她让司机师傅等在门口,自己跑去跟保安好说歹说,又阐明了事情的特殊性,保安才答应帮她给住户打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没等保安说明情况,江岁就一把抢过电话。 “薛丹,是我,江岁。薛阿婆不在了,你快回去看看!别开车,我打了出租车在正门等你。” 电话挂断后没出五分钟,薛丹就急匆匆地从小区里面跑出来。 江岁拉上她一起上了出租车,自己也没回学校,而是和她一起赶去了城中村。 在车上,江岁感觉到了薛丹的身体在抖,看来,没让她自己开车出来是对的。 江岁之前觉得薛丹这人没有感情,像个冷血动物,眼里只有利益。 即使她口口声声说爱斯年,可在利益面前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害他。 可如今看来,她也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最起码她对薛阿婆还是有感情的。 出租车进了城中村没走多远就开不进去了,两人下了车一起朝薛阿婆家跑。 远远看去,薛阿婆的小院里有几个人,看样子是附近得到消息赶来帮忙的邻居。 进了院子后薛丹哭着跑进屋子,江岁见不了这种场面,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没一会儿,斯年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江岁一个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里,他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也来了?不去上课吗?” 江岁抿唇点了下头,“要上课的,但我让肖文帮我请了会儿假。和薛阿婆认识一场,总要来送送的。” 斯年见她似乎情绪特别不好,他拉起她的手捏了捏,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待会儿就要赶回去上课,你没事的话就留下帮帮忙吧,女孩子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总会有些手足无措的,虽然薛丹对你做的事很卑鄙,换做我也不能原谅,但看在薛阿婆的面子上就帮帮她吧。” 江岁的这一番话,让斯年意识到,今天的这个场合使江岁联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斯年突然就觉得好心疼她,她当初一个人面对外婆的死亡,又得是多么的无助呢? 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忍着亲人离去的悲伤,还要事事自己料理。 由己及人,薛丹之前那么对她,她居然还想要帮她。 她的姑娘是多么善良,多么惹人疼! 他忽然一把拉过江岁,把她揽近怀里。 他在她耳盼低低的说:“我知道,我都能理解,我会的。” 第二日,江岁和斯年,还有城中村的一些老邻居陪着薛丹,一起送走了薛阿婆。 出墓园的路上,斯年和江岁一直挽着手走在前面。 薛丹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拦在他们两人面前。 她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咬着唇看着江岁和斯年。 江岁看斯年,两人对视了一眼。 江岁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薛丹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不管怎么样,这两天谢谢你们。但是那件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们也不用再徒劳地找我了。” 江岁和斯年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 “你误会了,我们帮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和薛阿婆相识一场,想她走的体面一点。至于你说的那件事……” 江岁话说了一半,又抬眼看了下斯年。 他抿唇捏了捏她的手指回应。 她继续告诉薛丹:“我们俩商量过了,如果你能出面作证,还他清白这当然更好。如果你依旧不肯,我们也不再苦苦揪着这个不放了,清者自清;况且人活一世,珍惜当下才最重要。” 说完江岁又抬头看斯年,斯年也正看着她笑。 两个人十指紧扣,不等薛丹的反应,绕过她径直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江岁和斯年两个人依然都很忙碌,见面的次数依旧不多,但不管谁得了空,都会跑过去和对方腻歪一会儿。 春天里的爱情永远都是那么甜蜜,但江岁心里却又带着一丝忧伤。 四月底的时候,吴女士已经找江岁谈过话了,说她每次的考核结果都特别好,打算提前帮她申请交流学校,问她的意愿都有哪些。 江岁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早在进入项目组之初她就已经有了几个心仪的学校。 和吴女士聊过之后,吴女士告诉她问题不大,可以按顺序每个学校申请交流一年。 从吴女士那出来后,江岁有些心不在焉的。 出国交流学习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这就代表着她和斯年可能又要分隔两地了。 尽管和斯年在一起的这两个月,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可该来的总要面对,这是个再也逃避不了的问题。 除非……她不去交流了! 可忙活了大半年,她又有些不甘心。 对于她的专业来说,能出去多交流学习当然也会如虎添翼。 一面是学业和前途,一面是斯年,这个选择太难做,选哪边,她都会难过。 晚饭后,江岁正有些惆怅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斯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江岁接起,声音闷闷的。 斯年听见顿了下,在电话里问:“怎么了?怎么听着不开心了?” 江岁抿唇抬头望望头顶的夜空,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眨眨眼回他:“没有不开心,就是……我想你了!” 斯年听了,突然在电话那头呵呵笑。 他说:“这么巧,我也是!快出来吧,我在你学校门口了。” “真的吗?” 听到斯年说他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她了,江岁立马就来了精神。 她一路小跑到校门口,看到斯年后,她张开手臂,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斯年被她撞的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两步,才稳住了身体。 他双臂拥住他,在她耳边笑意渐浓。 “仔细算来,我们也才五天没见,你就想我想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要是一年或是更久呢,你要怎么办呢?” 江岁在他怀里贪婪的感受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道,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她没作声,只是将他的腰搂的更紧了些,仿佛松了手就会立马失去一样。 任她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后,斯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怕。 他说:“岁岁,有好多人在看我们了。” 江岁从他怀里稍稍抬了一点头,看见学校门口来来回回的学生,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朝他们看上几眼。 她又把头在他怀里埋的更深了一点,好像这样大家就看不到她了一样。 对于她这样的行为,斯年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也不想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啊。 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五,就对江岁说:“明天上午你应该没事吧?一会儿我要给同事代班两个小时,跟我去酒吧吗?” 闻言,江岁终于从斯年怀里抬起头看他,点头。 “然后晚上就住我那儿?”见她点头斯年又补充着问她。 提到这个,江岁又不好意思的将头埋下去,然后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 第74章 专心 自从上次两人的激情乌龙后,江岁就一直逃避在斯年那里过夜。 可能是那晚她真的被他的另一面给吓到了。 他大概也能感受到,所以这段时间他也都没有强留她,每次见面后,也都按她的要求,无论多晚都会送她回学校。 今天能答应,江岁是觉得,如果她要选择继续出国交流,那留给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她不想留下遗憾。 时光酒吧里,在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喧嚣的气氛下,江岁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斯年的吧台前喝果汁。 和往日来酒吧不一样,即使斯年在忙碌的时候,她也没有去舞台前听歌手唱歌,更没有去找崔晋。 就一直安静的盯着斯年看,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她的神色一会儿带着暗暗的忧伤,一会儿又挂着微微的笑意。 斯年闲下来一会儿,就会过来摸摸她的头,问她:“怎么没去听歌?” 她摇摇头说:“想陪着你。” 在有限的时间里,她眼里怎么还能容的下别的呢。 只有他,满眼都是他。 “哥,如果以后我不出国了,也不做翻译了,我们也开一家酒吧吧,就,”江岁停顿想了一下,又说:“就开到古镇上去,你在吧台里调酒,我坐在窗前沿河看景,回头也能看你,多好啊!” 斯年一边擦着手里的酒杯,一边笑她:“想象力丰富的丫头!你怎么可以不出国,不做翻译呢,那是你的理想,不能轻易放弃的。” 江岁想问,可我出国了,你要怎么办呀? 可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事情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她不想现在就给他徒增烦忧。 忧伤只留给她一个人就可以了,她想他的斯年,能快乐一天是一天。 夜里,两人分别洗过澡后,一回卧室,斯年就欺身压上来,开始激烈的吻她。 江岁有些呆呆木木的,居然忘记了回应他。 他不满地轻咬了下她的唇,声音嘶哑的警告她:“岁岁,专心点……” 感受到了唇瓣上传来的丝丝疼意,江岁终于回神,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他的吻开始如春雨一般袭来,密密麻麻,落在她耳上,脸上,唇上,最后到她颈间。 她终是没有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斯年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江岁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抬手去擦江岁眼角的泪珠。 他从她身上翻身下去,侧躺着靠在床头,抱过江岁,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许久后,他才开口。 他说:“岁岁,你今天很不对劲儿,从晚上的通话开始,我就听出来了。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岁眼中雾蒙蒙的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可嘴巴动了动,依旧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 斯年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又耐心地诱哄她:“岁岁,心里有事就对我说,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别瞒着我一个人忧伤难过,也别让我猜,好吗?” 听他这样说,她眼里的雾气又化成一滩水,流下来。 她颤着声音告诉他:“今天,我出国交流学习的申请表提交了。” 斯年帮她抹去脸上的濡湿,笑说:“那这是好事啊!干嘛还不开心?” 江岁摇头:“可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去交流……” 斯年皱眉,过了一会儿,他问她:“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他知道,她的担忧他都知道! 江岁的眼里又有雾气聚结。 “如果我去了,短则一年,多则几年,你该怎么办呢?我们才在一起两个月,我不想和你分开。” 原来他的姑娘在担心这个。 斯年又把怀里的江岁搂紧了些。 “怎么会呢?我们不会分开!” 听见斯年低低沉沉的声音,江岁狐疑着看他。 他明白她在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解释说道:“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不会分开。你去哪,我就跟去哪,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是的,我的姑娘,你尽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让我追寻着你就好,因为你从此就是我的人间理想。 江岁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做这个决定的?上次在锦城我问你,你还……” 斯年露出神秘一笑说:“上次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江岁忽然懂了,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就在为以后做这个打算了,所以这阵子他和吴纯皓拼命的接活干,把自己忙的不分白天黑夜的。 出国首先需要的就是钱,这个江岁明白。 但她还是好心疼他,怕他把身体熬坏了。 她的头又往他的颈窝里凑了凑,声音低低的说:“可是,我不想你这么累!” “与和你分隔两地相比,这点累不算什么,现在苦一点,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有更多的甜。” 斯年的话,莫名的就让江岁的心情变的愉悦。 她笑着在他怀里点头:“好,为了以后有更多的甜,我们一起努力!” “嗯!”斯年声音低沉,听的江岁的心痒痒的。 她仰起头,主动凑上去吻他,他也抱住她的身体温柔的回应她。 吻了许久后,他忽然离开了她的唇瓣,问她:“心情好些了吗?” 江岁正被他吻的呼吸错乱,听见他问她,她就迷离地点点头。 他笑,说:“那睡觉吧!”他抬手关了灯。 她听见他在她身边躺下,还帮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又侧过身拥住她,然后就再没了别的动作。 江岁又等了一会儿后,听见他的呼吸声开始慢慢变得绵长。 原来他说的睡觉,是真的睡觉啊! 江岁不禁在他怀里失笑,这次又是她想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斯年变得更加忙了。 连给江岁打电话,发微信的频率都变少了。 有时候,江岁想他想的厉害了,主动给他打电话过去,他要么就是当时不接,过了很久才给她回个电话或发个信息,要么接了也是匆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为此江岁有时候也会有些苦闷,猜不透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好像之前在家写程序也没忙到这种地步呀。 对此,黎瑷给江岁的解释就是,爱情进入了平淡期,双方都需要一些空间,不要一直黏着他。 可肖文却不这样认为,她说爱情就是要时刻想着对方,时刻黏着对方,这才叫爱情。 她和晋哥现在就是这样。 江岁也不知道该信她们俩谁的。 她和斯年的爱情是进入平淡期了吗? 可他们也才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呀,如果是的话,这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这日临近中午,她在教学楼下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给斯年打了通电话。 斯年那边手机很快接通了,可首先入耳的不是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而是呼呼的风声。 她一顿,对着手机轻声问:“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斯年那边没有回应,又等了几秒钟,江岁听到斯年那边的风声终于停了。 手机里马上就传来了斯年有些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岁岁,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听见他这样说,江岁有些不高兴,她说话的声音较平时有点大,她说:“我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吗?” 然后她听见斯年在那头突然笑了。 他说:“原来我们岁岁也会对我发脾气啊!” 江岁哑然,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然后江岁听到他又说:“可以的,岁岁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都可以的,只是我最近有些忙,可能冷落了你,我很抱歉!” 他一说抱歉,她瞬时就没了脾气。 她轻声问他:“这么忙,那一会儿能有空吗?我去市内帮吴女士送材料,想顺路去看看你。” 斯年那边顿了一下说:“一会儿可能不行,下午,下午可以吗?” 江岁在这边点头:“可以。” “那好,下午我在店里等你。” 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电话又被匆匆挂断。 江岁赶着午休时间,到市中心的一栋办公大厦里给吴女士的一个朋友送材料。 因为她朋友只有中午这一个小时有空,下午他要带着这份材料飞加国。 江岁算准了时间,正好赶在十二点整到达大厦楼下。 正是大厦内的多个公司午休时间,一批一批的人员从大厦门口涌了出来。 江岁又在远处的一处阴凉处等了一会儿,想等午休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她再进去。 突然,她看见一辆黑色电摩从远处朝大厦底下驶过来,车后座上绑着一个大大的外卖箱。 骑车的人穿着一件黄色的外卖员t恤,头上带一顶黑色的头盔。 几乎只用一眼,江岁就能认出来,这个人是斯年。 因为那张脸,以及他头上的那顶头盔,还有他的小黑,她都太熟悉了。 江岁有些震惊,斯年为什么会是这副打扮? 在她疑惑的这会儿功夫,斯年已在大厦楼下停好了车,背上那个外卖箱,快速的逆着午休的人流朝大厦里面走去。 江岁顾不得再多想些什么,小跑着也追了上去。 ------------ 第75章 偷听 可等她逆着人流跑进大堂时,已经看不到那个黄色的身影了。 她没看见斯年去了哪个楼层,连他是乘电梯,还是走楼梯她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她在大堂里随意抓了一个保安小哥询问。 “小哥哥,麻烦问一下,有没有看到刚刚进来的一个外卖员模样的人去哪了?” 保安小哥想了一下,指了指楼梯间,好像朝那边走了。 “谢谢,谢谢!” 江岁朝保安小哥道了谢,就立马朝楼梯间的方向追去。 进到楼梯间里,江岁听到在离她几层高的台阶上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直向上,又急又促。 江岁抬步上楼梯,追了上去。 她追到三层后,听见脚步声从楼梯间里消失了。 江岁估摸着,斯年应该是去了八层或者是九层。 于是她喘着气直接爬到了八楼,然后朝楼梯间外走。 出了楼梯间,拐过了一个拐角,透过一道玻璃隔断,放眼过去整个八楼的办公区都清晰可见。 因为是午休时间,座位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没看到斯年的身影,江岁马上转身返回楼梯间,她弄错了,那他一定是去了九楼。 她接着马上跑上九楼,出楼梯间,依然拐过一个拐角,然后她就看到了那抹黄色的身影。 她立马又倒退两步把自己藏在拐角后面。 深呼吸两秒,江岁又从墙后探出半个头朝斯年那边看。 “这么慢,饭都凉了怎么吃啊?” “对不起,对不起,午休人多,电梯实在太慢,我是爬楼梯上来的。” 收外卖的姑娘语气很不好,斯年在一个劲儿的道歉。 两个人又继续在说些什么,江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又把头缩回拐角后。 此刻,她只觉得一颗心憋的难受。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斯年怎么在这里送外卖,还低声下气的被客户骂。 她知道,他为了能陪她出国,这段时间一直在拼了命的赚钱。 可他不是个写代码高手吗? 接一个活,虽不会赚到特别多的钱,但也总比送外卖要强上许多倍。 “谢谢,感谢您的理解!” 再次听见斯年的声音,江岁知道斯年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不能被他发现她看到他在送外卖。 她马上转身拐进楼梯间,径直跑上十楼。 斯年进到楼梯间,听到头顶楼梯上有动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只来的及看见一只白色的运动鞋鞋底。 他没多想,马上下楼,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单送完,他要赶在江岁来之前,回到店里。 江岁在十楼听见有脚步声向下,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才弯下身朝楼梯下面看了一眼,没人了。 然后她才整个人无力地下滑,最后瘫坐在楼梯阶上。 她好难过! 她和斯年在一起,让他决心放下了那个无比艰难的坚持,但似乎又给他带来了新的难题。 他,好像生活的更累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帮到他,让他不要那么累?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呢。 江岁在楼梯上坐了好久,手机微信突然响起。 打开手机,看到吴女士的微信,她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她马上起身,顺着楼梯往上跑。 她要去的是大厦的十五层,还好,她向上跑了五层就到了。 江岁快速来到前台,见一个一身西装,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年轻斯文男人正靠在前台看手机。 此刻前台没有其他人了,她只能凑上去问这个斯文男人。 “您好,请问吴先生在吗?” 男人从手机上抬眼看江岁,打量了她一会儿后他才开口。 “小姑娘,你迟到了,五分钟。” 听男人这么说,江岁就知道了,他就是她要找的吴先生。 江岁喘着气递上了手中的文件袋,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吴先生,路上出了点状况,耽误您时间了,真抱歉!”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她和斯年都在给人道歉,江岁抿唇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 这位年轻的吴先生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 他又看向江岁问:“你叫江岁?” 江岁诧异,但想到可能是吴女士可能跟他提到了自己,她又点头。 刚刚上楼跑的太急了,她现在还有一点喘。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皱眉问:“跑楼梯上来的?” 江岁张了张嘴,嗯,她要怎么解释呢? 但好在这位年轻的吴先生似乎也没空等她解释,他拿着文件袋朝电梯口走。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还愣在一旁的江岁,问:“你不走吗?” “哦,走!” 江岁两步跟上去,来到电梯前,和吴先生一起进了电梯。 “现在去哪,回申大吗?” 江岁没想到吴先生还会问她这个,她怔了一下,说:“哦,不是,我去电子街。” “那坐我的车吧,我去机场顺路带你。” 吴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也一直很严肃。 不知为什么,江岁觉得这位吴先生气场很强大,她甚至都不敢开口拒绝他。 好在到电子街上的这一路,吴先生再没开口问她什么了,到了地方,也是把她放下就一声不响地离开。 江岁走路到斯年店里,开门进去,看见斯年正在工作台前维修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哥,我来了。” 斯年起身,江岁看见他伸出来的想要抱自己的手臂,在空中顿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 江岁假装没看到,走过去,一把搂住斯年的腰。 她闻到了他身上有很重的汗液味道,完全盖住了他身上的松木香。 江岁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她知道,他也是才刚刚赶回来,还没顾得上洗澡呢。 他刚刚的举动,大概也是顾忌这个呢。 还没抱一会儿,斯年就伸手想把江岁从自己身上剥开。 但江岁就是不撒手。 斯年无奈笑道:“岁岁,我出汗了,有味道。” 江岁仰起小脸看着他低低的说:“那又怎样,我又不介意。” 一周多不见,她的斯年好像又瘦了,脸上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江岁手指不自觉地就抚上了他的眼,轻声问:“又熬夜了?最近是接了很多活吗?” 斯年攥住她的手,拿下安慰她说:“没有,最近没有接活了,不要担心我了。” “那你在忙什么?” 江岁这句话一问出口,斯年的脸上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就店里的事啊!” “那小海呢?” 江岁朝四周打量了一下,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见到小海了。 “哦,他有事没来。好了,就不要一直问我的事了,你难得有时间过来一次,不是想我了吗?” 说着斯年看着江岁笑,露出好看的梨涡,唇也跟着慢慢压下来。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江岁就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她拒绝让斯年送她回学校,她想让他多休息会儿。 总共在他那呆了半个多小时,江岁心里难受的几次想开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最终她还是压下了这个冲动。 出了斯年店里没多远,江岁就拿出手机给吴纯皓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直截了当地就吴纯皓:“出了什么事?” 吴纯皓开始愣了一下,随后笑嘻嘻地说:“妹子,你说什么呢,谁出事了?” 江岁知道他和斯年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他授意他不告诉自己,那么他就不会轻易说。 于是她拿出黎瑷来威胁他:“耗子哥,你别给我装,我问你你不说,我就让瑷姐来问你!” 吴纯皓在那端叹息了一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出事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江岁的神情有些呆滞。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又是如何神情恍惚的上了一节西方文化课的。 江岁一回到宿舍就拉抽屉,翻找银行卡。 找到两张卡后,她每张卡都查了余额记录在本子上。 粗略的算了一下出国需要的花费,一个人富余,两个人远远不够。 该怎么办呢? 早知道她上学期就该去做兼职翻译,多赚点钱就好了。 这学期,她课程排的很满,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除非翘课。 想到这里,她也就真这么做了。 她很快从网上找了几个兼职翻译的工作,很好,报酬都不低。 唯一的问题就是,工作时间有白天,有晚上,这样一来,她不仅要翘专业课,连晚上项目组的培训课也要翘掉。 不过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能帮斯年减轻些压力。 就这样,从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江岁陆陆续续翘掉了很多课。 最后闹得院领导和吴女士都分别找她谈话。 院领导说如果她继续持续这样高的缺课率,那她的专业课直接就全挂掉了。 吴女士说她再这样下去,出国交流的事就很危险了。 从教学楼出来,江岁整个人都是无力的。 缺的那部分钱,想要靠自己赚到是不太可能了。 即使院里和吴女士对她缺课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暑假她也赚不到那么多。 斯年那边是出了大问题,没了最大的经济来源,他才会去送外卖的。 想到这里,江岁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 第76章 尊严 江岁没急着回宿舍,而是一个人在校园瞎逛了一会儿。 从今天面临的困境,一点点想到过去,突然她想起了江国栋。 江岁记得二月份她离开京北的时候,他告诉她:“如果有困难,记得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 那些钱对现在的斯年和她来说,想要拿出来确实很难,但对于江国栋和那个女人来说,应该很简单。 他们都曾是跨国集团的高管,那个女人现在也是。 如果她向自己的父亲开了这个口,那个女人应该不会阻拦吧? 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岁抹了抹眼泪,犹豫着,回宿舍之前给江国栋打了一通电话。 在电话里她把自己现在和斯年的关系,以及他们现在面临的困境都告诉了江国栋,江国栋听后沉默了一阵。 江岁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她的这些消息,所以她就安静地举着电话等着。 可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过于漫长,她又心慌的不行,只能在这边焦急的来回走。 许是那边的江国栋听见了声音,他叹息了一声说:“岁岁别急,斯年是个好孩子,既然你认定了,爸爸帮你。” 挂断电话,江岁心里就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终于轻松了。 第二日上午,江岁的手机提示有钱进账,江岁登录手机银行查看,江国栋的汇款到了,只多不少。 她马上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江国栋。 【山夕:钱已收到,但这些钱……顾阿姨知道吗?】 父亲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 【老江:知道,就是她助理处理的。】 这是江岁万万没想到的,经过寒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顾晚是个不错的女人,但她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大度。 【山夕:谢谢爸爸,也帮我谢谢顾阿姨!】 结束和父亲的聊天信息,江岁看着卡里的余额,发呆了一会儿。 足够了! 可她要怎么说服斯年接受这些钱,不要自己再那么辛苦了呢? 江岁决定,趁着下午没课,午饭后去找他好好谈谈,而且她又好久没见到他了,有点想念他宽阔的怀抱了。 午后一点,江岁到达斯年店门口,卷帘门紧紧地锁着。 江岁知道饭点还没过去,斯年应该在送餐。 申海六月中下旬的午后已经很炎热了。 江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他。 好在没出半个小时,那抹黄色身影就出现了,不然就算是站在阴凉处,她也快被这蒸腾的大地给蒸化了。 黑色电摩在店门前停下,江岁朝她走过去。 斯年摘下头盔,满头满脸的汗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看见突然出现的江岁,他拿着头盔的手一顿。 他神色复杂,艰难地开口问江岁:“你怎么突然来了?” 江岁朝她微微笑着,从包里拿出张纸巾帮他擦额头和脸上的汗。 他眼神有些躲闪,很快接过江岁手中的纸巾,自己擦着。 江岁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紧闭的卷帘门,说:“快开门吧,我们进去说,我等了你好久,都快被烤化了。” 进到店里,斯年拿了湿毛巾递给江岁,然后两人直接上了二楼。 江岁其实还好,没有出什么汗,只是说的夸张了点。 斯年去厨房拿水,江岁紧跟过去,拿着湿毛巾给斯年擦汗,一点一点,异常轻柔。 擦完,他把手里一瓶常温水开了盖,递给江岁。 自己则是拿了一瓶冰水,一口就喝下去大半,然后就低头盯着江岁看。 江岁小口小口喝着水,没说话,也没看他。 斯年忽的轻叹一声:“还是被你发现了,是有话要问我吧?” 然后他拉着江岁走到沙发旁坐下。 江岁抿了下唇,“如果我问,你愿意说吗?” 她太了解他了,不好的事,他一概都瞒着她,只自己默默承受。 所以她上次看见了,也没问他。 斯年把头靠在她额头上,声音听着很疲累:“说,都被你看到了,我自然不能再瞒你。” 江岁没说话,单手抚着他的后脑,让他靠在她肩上休息一下,等着他说下去。 他在她脖颈间深吸了口气,低低说道:“四月底做的一个活,源代码被盗了,被客户对家拿到抢先占有市场,客户那边大发雷霆,虽然没有起诉我们,但也招呼了业内封杀我们,我和耗子现在接不到活了……他还好,有公司养的,我就……” 斯年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江岁也都明白。 他缺钱,又要准备出国的钱,所以一有时间就开始打零工了。 送外卖是江岁亲眼看见的,那她没看到的呢,她不知道他还瞒着她做了多少工作。 她忽然好心疼他,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假装平静地问:“那到底是不是在你们这儿被盗的?” 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小海,他爷爷病了,需要钱,所以就……也是他留书跑了,我才知道的。” 天呐! 再一次遭受身边人的背叛,他的心该有多难受啊! 心里压着这些,他还跟她装作做什么都没发生,默默地打工赚钱,就为了履行陪她出国的承诺。 想到这些,江岁的眼眶就不受控制的又红了。 她强撑着吸吸鼻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她叫他:“哥。” “嗯!” 他在她肩上闭着眼轻声应她。 “别那么辛苦了,出国钱我有,足够了!” 闻言斯年起身看着她,“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哪来的?阿姨和外婆不可能给你留了这么多钱。” 江岁也没瞒他:“我昨晚打电话跟爸爸说了我们的关系,请他帮忙,今天一早钱就到账了。” 听了江岁的话,斯年低下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再说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无力感。 他说:“岁岁,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听见斯年这样说,江岁的心难受的简直如同有无数根针一同扎进来,疼,蚀骨碎心般的疼。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他们的这段感情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动摇了! 是的,她从他这句话里感觉得到。 她侧过身,一把抱住斯年急切地说:“你别这样说,哥你别这样说,困顿都是一时的,只要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好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起出国就是新的开始,千万不要对我说一些其他的,我求你了……” 江岁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落在斯年t恤上,洇湿了一大片。 斯年没再说话,也一把搂紧了她。 这么好的姑娘,他拿什么来爱她,如今他也只剩下这条命了。 她的感觉很准,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是动摇了,也后悔了。 他回想和她在一起的这三个多月,他给了她什么,恐怕最多的就是担忧和难过。 可看到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后,这焦急又害怕的神情,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今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能让她变得更悲伤呢? 现在他要做的,也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命去爱她! 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仿佛一松手对方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过了许久,斯年在江岁耳边低声说:“虽然江叔给了足够的钱,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的多赚一点钱,别心疼我,也别阻拦我行吗?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了。” 江岁从他怀里起身,看了他一会儿。 她点头:“好!但也别太累!” 他又将她揽住:“好,到时钱不够,你再用江叔给的补上。” 江岁点头,两人又继续贪恋地抱了一阵。 晚上,斯年把江岁送到学校门口,又继续去酒吧上班。 看见斯年的背影走远,江岁转头想回学校。 路边一辆红色的跑车突然响了一声喇叭。 她循声看过去,驾驶座车窗探出来半个头。 她认得,是斯暮。 斯暮朝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上车。 江岁狐疑地走过去,透过车窗问她:“你找我吗?” 斯暮点头:“你先上车,有话跟你说。” 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不知道斯暮找她会有什么事。 但江岁还是老实地坐上了斯暮的副驾。 斯暮把车窗都升起来,车内开着空调,一点也感觉不到热。 江岁还没说话,斯暮就笑了一下说:“我看到大哥送你回来的。” 江岁顿了一下,直接问:“你找我什么事?” 斯暮还是没说什么事,她只是继续笑着说:“我没想到大哥会给我找个比我还小几岁的嫂子,看得出来大哥很喜欢你。” 江岁皱眉,“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应该不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闻言,斯暮又笑了一下,从车后座拿过一个档案袋递给江岁。 江岁接过,可心里的疑惑更深。 “这是什么?”她问斯暮。 “我哥做过的坏事,”斯暮冷笑一声,“我从前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想让你跟大哥求求情,我哥要进去吃苦头,涨教训都是应该的,但拜托你让大哥不要让他出来后一无所有,那样他就会彻底变疯狂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岁没想到斯暮会有这样大义灭亲的举动。 她抿了下唇告诉她:“其实斯年在意的从不是斯家的东西,他也没想过再回斯家。我们准备离开重新开始了,所以这个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江岁想要把档案袋还给斯暮。 斯暮却勾了下唇,说:“拿着吧,万一哥哪天又欺负大哥,这个也可以震慑一下他!” 江岁临下车前,斯暮突然叫住她说:“你真幸运!”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斯暮的眼神里,那是羡慕吗? ------------ 第77章 转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看斯年这么努力的生活,都被感动了。 在他们决定彻底放弃这里的一切之后,所有的人和事都突然迎来了转机。 前有斯暮,半个月后又迎来了薛丹。 薛丹找来店里这天,是周日的晚饭时间。 这天斯年酒吧里不当值,趁着饭点单子多,斯年出去跑外卖了。 江岁一个人留在店里刷考级卷子,等斯年回来送她回学校。 店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江岁抬头,看见来人她有点震惊。 薛丹朝她走过来,笑笑说:“干嘛,看见我需要这么惊讶吗?” 说不惊讶是假的,江岁根本没想过还会再见到薛丹。 她缓了下自己表情,警惕地问她:“你来干嘛?” 薛丹轻笑:“我来这种地方能干嘛,当然是带了你们想要的东西来。”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玻璃柜台上。 江岁狐疑着看她。 之前她和斯年那么求她,她都没有答应,如今他们放弃了,她却找上门来了。 江岁想不通,薛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可能的吗?” 薛丹冷哼一声:“你年纪不大,怎么总是那么多为什么?” 看江岁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薛丹轻叹了一声:“好了好了,就告诉你好了,我和斯越撕破脸了,他应该不会放过我的,我马上要躲出去了,临走之前来还你们个人情,等斯越被抓了,我会回来作证说明事实。” 薛丹的神色似乎很着急,江岁还有想问她些什么都没来得急。 她匆忙离开之前,只叮嘱江岁:“我提醒你一下,U盘里的内容让斯年自己看就好,你看的话,我怕你接受不了。” 薛丹走后,江岁拿起U盘,反复琢磨着,里面到底记录了些什么,为什么薛丹会那么说? 她正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看的时候,斯年回来了。 斯年进来,把外卖箱放在门口的椅子上,说:“岁岁,收拾一下吧,送你回去。” 江岁却站在原地没动。 斯年脱了外卖员t恤,从江岁身边走过去,到卫生间拿毛巾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汗,然后从卫生间里拿了一件洗干净的短袖衫套上。 出来的时候他看见江岁还在原地没动,他拍了她的头一下:“愣什么神呢?收拾东西走了!” 说完他拿起头盔走到门口。 江岁突然叫他:“哥!” 他侧过头来看她,问:“嗯,怎么了?” 江岁抿了下唇,告诉他说:“薛丹刚刚来过了。” 闻言斯年皱眉,两步走回来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问:“她来干嘛,没欺负你吧?” 江岁摇摇头,摊开她一直攥着U盘的手掌。 “她留下了这个,说是来还我们的人情,她和斯越闹掰了,急着躲出去了。” 斯年看着U盘沉默了一阵,慢慢从江岁手上接过。 “你要现在去看吗?”江岁看看斯年,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现在要看,我等你看完再回去。” 斯年轻声“嗯”了一声,说:“好。” 他转身准备上楼,江岁站在楼下没动。 斯年回头问她:“你不上来吗?” 江岁摇摇头:“我就不看了,你自己去看就行了,我在楼下等你。” “嗯。”斯年愣了下,然后点头,一个人上楼。 江岁看不出斯年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面色上好像毫无波澜。 但她知道,他现在心里的起伏一定很大。 她虽然不知道U盘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内容,但从薛丹的叮嘱来猜想,那里面一定记录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什么,以及斯年是如何被构陷的。 事实一定很残忍,薛丹是对她起了怜悯之心,才提醒她不让她看的。 那么,斯年看过之后,心情肯定也会很沉重,这个时候,她想陪在他身边。 江岁坐在一楼焦急地等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楼上。 上面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后,铁楼梯上传来了响声。 斯年下楼了。 江岁马上起身迎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看见江岁,他朝她弯唇笑笑。 江岁竟觉得那笑容有些僵硬。 “走吧,送你回去。” 他拉起江岁的手,往出走。 江岁却突然停下来拉住他。 他不解,抬眼看她。 她小声询问他:“哥,我今晚不走了,留下陪你好不好?” 似是怕斯年拒绝,她又补充说:“明早再回去上课也来得及。” 斯年怔了一阵儿,才开口说:“好。” 一整个晚上,斯年虽然没有些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也一直都话不多。 晚饭后,洗过澡,夜已经深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很默契的谁都没提那个U盘的事。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散发出暖暖的黄色光线。 江岁侧过身,面对着斯年。 他双手放在胸前,仰面躺着,眼皮微微合上。 江岁知道,他没睡,只是在想事情。 她撑起手肘凑近他一点,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盯着她看。 她朝他笑笑,又亲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耳廓,他的颈间,她一个不落,一一亲过。 他被她亲的呼吸声略沉,哑着嗓子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的看着他,认真坚定地说道:“我知道。” 他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天旋地转,江岁被他反客为主,压在身下。 他的吻强势凶猛地落下来,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被他吻的晕晕乎乎,浑身发软,身上的睡衣很快也被他剥的精光,不知被扔到哪去了。 他在她身上啃咬、舔舐,没一会儿,她已忍不住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吟哼声。 他几下也除掉了自己的睡衣,可在最后关头,他却忽然倒在她身上,脸埋进她颈窝里。 他声音嘶哑带着些许哽咽声,在她耳边低低沉沉,他说:“对不起,岁岁,我,今天真的不行……” 他真的很努力的尝试了,但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秒秒钟就让他溃不成军,恶心的不行。 一滴温热的液体在落在江岁颈窝里,烫的她身体一颤。 她双手抱住身上的他,一下一下轻拍着,温声安慰他:“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时间,不急,我等你。” 斯年也颤着身体紧紧的回抱住她,有泪水晕湿了她的头发。 其实江岁早已猜到那U盘里记录了什么,所以她最后才决定不去看。 那一定是一些非常不好,甚至令人作呕的记忆。 所以她想在今晚给他些美好的记忆,去覆盖那些不好的。 却没想到这在他心里的影响会这么大,他还在自己面前装作一副平淡没事的模样。 她该怎么安慰他,才能让他摆脱这种情绪呢? 此刻他们两人坦诚相对,紧紧相拥,无关情欲,只是互为彼此的依靠和支撑。 许久后,等斯年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抱着江岁,在她耳边低低的开口:“岁岁,我没法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我得还给我自己一个公道,这事儿才能从我心里过去。” 视频里清楚的记录着,斯越如何逼迫薛丹动手从他身上取走后来所谓的“证据”,这大概是薛丹为了将来自保偷拍下来的。 有了这个,就可以还他的清白了。 江岁手指抚过斯年的发丝,声音柔柔软软,却似能带给人无尽勇气一般。 她说:“好,不管你决定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斯年搂着江岁的手臂又紧了紧,无边的黑夜里,她就是他的勇气。 看着怀里渐渐熟睡的人,斯年手指轻轻抚上江岁的脸颊。 今晚他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难过。 证据有了,他该高兴自己的冤屈可以洗清,从此一身清清白白的站在他心爱的女孩身边。 但这份证据又让他内心十分痛苦。 这世上他唯一亏欠的,就是此刻躺在他怀里的女孩。 他从云端跌落,一身泥泞,未能履行约定,她那么好,那么耀眼,却依然坚定的相信他,陪着他,爱他。 他不知道这一辈子能不能偿还的清她给他的情意,如果不能就下辈子,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爱她。 次日清早,江岁是被手机振醒的,她关了手机,回头看见斯年正在熟睡。 她只盯着他有些迷人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没敢打扰他,就动作轻轻的下床。 她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她知道他整晚都没睡,因为她夜里迷蒙地睁了几次眼,漆黑的夜色里,她好像看见斯年一直靠在床头沉思。 当时她没打扰他,她只是把头朝他身体上靠了靠,给他一点无声的安慰。 她知道,他需要些时间,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 今天她不能在这儿继续陪他了,刚刚发消息的是吴女士,她让她早上上课前去找她。 还有斯暮前些天给她的那个档案袋,她还没看过,就藏在宿舍里。 她想如果,斯年如果做了决定,那他一定用得到。 江岁给斯年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回学校有点事,很快就回,决定好了等我,不管怎样我都陪你一起!爱你的岁岁。” 然后江岁一个人悄悄下楼打车回学校先去见吴女士。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那天早上的江岁绝对想不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她预想不到的样子。 ------------ 第78章 大意 吴女士给江岁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同期申请的六个学校,有五个通过了。 其中有四个学校是安排秋季入学。 而江岁最想去的加国顶尖学府蒙大,因为在最后确认邀请前,需要先到加国进行面试,所以时间有些紧张。 七月底进行面试,留给她准备证件的时间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 江岁的户籍一直在京北江国栋那儿,吴女士打算让她马上回京北准备证件,因为即使马上回去办理,月底前都不一定能准时拿到。 这样一来,江岁就不能陪斯年去申诉翻案了,但斯暮给的档案袋一定得要先给他。 她刚拿出手机,想要和斯年商量一下,正巧斯年的电话就进来了。 斯年起床后没看到江岁,后来在餐桌上看到了江岁留的纸条,他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想告诉她他已做了决定。 江岁在那边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她的留学申请一轮通过了,马上要办理证件去二轮面试。 因为时间有些赶,她今天就得去京北。 但走之前路过他那,要给他送一样东西。 斯年说来学校取,顺便送她去机场,却被江岁拒绝了。 她说时间有点赶,她先打车到他那,再一起去机场更快一点。 斯年想想也是,也就这样依着她了。 可他没想到,他在店里等了江岁一个上午,她却迟迟都没来,手机也从开始的占线,到后来的关机。 斯年心里不免有些焦急,他给肖文打了个电话,肖文告诉他岁岁回来拿了东西就走了,现在不在学校。 电话挂断,他的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 他又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查询上午飞京北的航班里有没有一个叫江岁的乘客,得到的回复是有,上午十一点的航班,但航班现在已经起飞,人没有登机,没有退票,也没有改签。 得到这一消息,让斯年的心瞬间跌入到冰点。 江岁路上一定是出事了,所以才没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可能是出租车在路上出了交通意外,而江岁的手机也被撞坏了,所以他才联系不上她。 想到她可能受伤了,他的心又是一紧。 他马上查找从申大到他这里沿路医院的急诊科电话,挨个拨过去问,有没有接到一个叫做江岁的车祸患者。 十几家大医院他把电话一一打过去,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打到最后一家医院,他央求接电话的护士帮忙仔细问问,那护士却告诉他,都仔细问过了,确实没有,但挂断电话前,那护士又提醒他,说如果伤势不严重也可能被送到附近的基层医院了。 可申海市太大了,基层医院数以千计,就光在他店和她学校附近也得过百家,要是找出来一个个问,这得问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了,斯年只能给崔晋打电话,告知他江岁失踪了,并说出了他的猜想,求崔晋帮忙。 斯年知道崔晋虽然***时很低调,但他的家族在申海市很有势力,两道消息都很灵通。 崔晋听了二话没说,让他等消息。 斯年在店里又焦急的等过了一个中午,又过了一个下午,崔晋的消息还没过来,但吴纯皓却突然出现在斯年店里。 斯年看见他,没有心情和他打招呼,只有些不耐烦地问他:“没到下班时间,你怎么过来了?” 吴纯皓抿唇,神情严肃地在斯年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听说江岁不见了,晋哥让我过来看着你,怕你急糊涂了。” 闻言斯年皱眉,盯着吴纯皓看了一会儿。 他总觉得吴纯皓的话里有些意思,可是什么意思呢? 他忽然双手攀着吴纯皓的肩膀,有些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晋哥那有消息了?” 他紧紧盯着吴纯皓的眼睛,吴纯皓眼神有些闪躲,他动了两下嘴唇,还是没忍心直接告诉他。 斯年察觉他神色不太对,又抓紧他一些继续问:“是不好的消息?你快告诉我啊!” 到最后这一句话,斯年的情绪有些崩溃,声音也忽的拔高,他抓着吴纯皓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 耗子的表情让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吴纯皓吸了口气,看着他说:“你别急,我说!晋哥那边是有了一点消息,现在可以确定江岁没有出交通意外,” 听见没出交通意外,斯年的手臂慢慢从吴纯皓肩头滑下去。 不对,不对,没出交通意外,耗子的神情怎么还会这么严肃? 他又重新抓住吴纯皓情绪更加激动的问:“那人呢?你快说完!” “晋哥查了这一路的监控,发现江岁从学校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半路上出租车在一个监控死角消失不见了。” “出租车消失不见是什么意思?那么明晃晃的一辆车怎么会消失不见呢?”斯年难以相信。 吴纯皓叹了口气又说:“晋哥怀疑江岁是被人故意带走的,已经找人加大力度继续查了,你先别急,可能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我怎么能不急?” 斯年对吴纯皓吼了一声,随即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猛抓自己的头发。 他真后悔他没有坚持去学校接江岁,才让这种情况发生。 吴纯皓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斯年,可能这事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崩溃。 又过了一会儿,斯年突然抬头,声音低沉暗哑的喃喃:“是斯越,一定是斯越!” 斯年立马激动地站起身,“我去找他。” 吴纯皓立马拦住了他,说:“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全凭感觉,你去找他他会承认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就在这儿坐着干等着吗?”斯年单手扶额,神色焦急痛苦,“如果真是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岁岁呢?” “你怎么就肯定一定是斯越的人干的呢?虽然他之前是说过那种话,可几个月过去了,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吗?”吴纯皓疑惑。 “就是因为几个月都没动静,所以我们才大意了!”斯年懊恼的捂脸叹息。 几个月过去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斯越的话,也忘记了斯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自己最近都沉浸在和江岁的甜蜜和忙碌的赚钱里,根本就忽略了斯越。 “还有,昨晚我拿到了斯越当年逼薛丹陷害我的证据。” 这会儿,斯年已经***静一些了,他好像猜到斯越想干嘛了。 昨晚他就应该想到,薛丹来过这里,斯越一定会知道。 因为昨晚他的心过于烦乱,没顾得上想这一系列的事,所以才会让江岁遇到危险,此刻他懊恼的恨不得捅自己几刀。 “什么,你拿到证据了?”吴纯皓沉吟了一下,说:“那斯越就有很大嫌疑了!他一定是想用那丫头威胁你销毁证据,但这事儿只是我们的分析,没有确凿证据还不能报警。我现在就给晋哥打电话,让他往斯越和他舅舅身上查!” 说完吴纯皓到一旁给崔晋打电话,斯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也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直奔主题:“斯暮,知不知道斯越现在在哪儿?” 斯暮那端突然接到斯年的电话,既意外又震惊。 待听到斯年问到斯越,她只迷茫的告诉他说:“我不知道啊,哥他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但想到斯年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语气急促,又上来就问斯越在哪,按理说大哥是绝对不会主动找斯越的。 斯暮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她又问斯年:“大哥你找哥有事吗?” “岁岁,我女朋友,你应该知道吧?她上午上了一辆出租车后就失踪了。” 斯年知道斯暮一直都有关注他的事,所以也料定她一定知道江岁。 “失踪?”斯暮惊讶,“那大哥快报警啊,怎么还找我问哥他……” 斯暮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从她脑子里跳出来。 “你是怀疑是哥做的?” “我想不到别人了。”斯年声音低沉。 “要是哥做的……”斯暮沉吟着喃喃,“难道是因为我给江岁的那份文件?” “什么文件?”斯年抓住她的话突然问她。 “就,哥的一些犯罪证据,”斯暮声音低低的,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本意是想给你们,用来制约哥的,没想到会,会这样。” “那你为什么给她?你想害死她吗?” 斯年在电话里大声吼了斯暮,没等她再说话,便掐断电话。 他把手机甩在操作台上,双手握成拳,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吴纯皓打完电话,走过来拍拍斯年的肩膀安慰他。 “你也别太着急,晋哥已经让人去查了。” 斯年抹了一把脸说:“怎么能不急?我已经非常确定了,这个事肯定和斯越脱不了关系。”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等晋哥那边的消息。”吴纯皓说。 斯年知道现在自己也只能等,在没有确认江岁安全之前不能报警。 即使报警了,警察的消息也不一定会比晋哥快,所以现在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崔晋身上了。 突然,斯年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斯暮打来的。 虽然现在他满心烦躁,但还是接听了。 电话刚接通,斯暮就急切的说:“大哥,我查到哥在哪了,我跟你一块去找他。” “好!” 电话挂断,斯年拿过吴纯皓刚刚扔在柜台上的车钥匙,准备出门。 吴纯皓一把拉住他问:“九,你要去哪?” 斯年停下脚步,声音沉冷说:“我去找斯越,你车我先开走,你留下等晋哥消息,有岁岁的任何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完斯年刚抬步要走,又被吴纯皓用身体挡住。 他焦急地问斯年:“你一个人去见斯越?这不行,太危险了!他舅舅那帮人就是一群畜生,没人性的!你再等等晋哥,有消息了他会让人一起的。” “你也知道越家那群人都是畜生!我不去岁岁怎么办?晚找到她一分钟,她就多一分钟的危险,耗子,我没法再等下去了。” 斯年表情痛苦,言辞激烈,吴纯皓知道他心中担忧的要死,便也不再拦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 ------------ 第79章 毁掉 斯年知道斯越身边人少不了,他不想好兄弟被牵连,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你不能去,等确定了以后,需要你去报警。另外斯暮会和我一起,她会帮我的。” 说完斯年不由吴纯皓分说,将他留在店里,自己出门开车上路。 吴纯皓的那辆黑福特拐上大路后,被斯年开的飞起,接连超速闯红灯,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他现在心里只想急切地的找到江岁,如果江岁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斯年按照斯暮共享给他的地址,一路将黑福特开出了市区,来到南郊一处有些破败的村落。 夜色来临,斯年透过车灯看见,一片片破壁残垣上都是用红色油漆书写的大大的拆字。 到了这里后,斯年越来越觉得江岁的失踪肯定和斯越有关系。 这里空的空,拆的拆,远远的看过去,只有最里面还有几处完整的小***房,但也都黑漆漆的。 可要往里走已经没有路了,斯年不得不把黑福特停在路边,下车走过去。 地上到处倒是砖头碎瓦,但他脚步走的飞快。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有车灯朝他这边晃了两下。 他回头看去,见斯暮已下了车,正朝他跑过来。 斯年没什么反应,依旧神色肃穆继续朝前走。 斯暮从他身后急喘着气追上来,拉住他解释说:“大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斯年抽出自己的手臂继续朝前,留下的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 “我不想听对不起,如果江岁有什么,我谁都不会原谅,包括我自己!” 斯年说这话的音量不高,但隐隐就透着股狠劲儿。 从前他也恨,但总也顾着些什么,不想真就和斯家人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他即使受了那样的不白之冤,也依然屈辱地忍着。 但江岁就是他身上那片唯一的逆鳞,无论是谁也碰不得。 碰了就再不能忍了! —— 江岁缓缓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她分不清这里是哪。 她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正躺在水泥地上,身下一片冰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岁努力回想她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 上午她从校门口上了一辆等在学校门口的出租车,准备去斯年店里。 半路出租车偏离路线,她发现后询问司机,司机没说话,但突然面露狰狞,手举着一块毛巾就扑向了她。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再清醒就是现在了。 她现在也弄不明白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人这么对待她呢? 此刻她呼吸不太顺畅,嘴巴上也被胶带贴着,除了呜呜发不出其他声音。 黑夜里她拼命躬着身子朝一侧使力,勉勉强强才能坐起来。 视野高了些,江岁这才看清,她斜前方有一扇窗子,窗子半开着,但窗外有人影晃动,仔细听是两个人在说话。 “武子哥,屋里这姑娘谁呀?长得怪纯的!怎么弄来了,越哥还特意叮嘱让兄弟们谁也不许碰呢?以前有这事不都是让兄弟们先开开荤吗?” 窗外的一个男人正在问他的同伴。 他那同伴哼笑了一声说:“少他妈惦记!老子都没惦记上呢!这可是那位斯大少的小情人,你少动歪心思,别坏了越哥的事儿!” 这男人的声音,还有他口中的越哥…… 江岁都觉得异常熟悉,还有刚刚他说她是斯大少的小情人…… 她前后联系了一下,马上就猜出,抓她的人是斯越。 他一定是想拿她去威胁斯年什么。 可是什么呢? 薛丹昨天带来的U盘?还是斯暮给她的档案袋? 想到档案袋,江岁借着窗口透过来的点点夜色,在自己周围扫了一遍,没有看到自己的书包和行李箱。 要么就是档案袋被发现后拿走了,要么就是没人注意到,她的东西还在那辆出租车里。 她希望是后者。 像斯越这样坏到骨子里的人渣,就该被绳之以法。 她正想着,忽听外面有异常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一会儿,窗口就隐隐传来了一声低沉压抑着怒气的男声。 “人呢?” 江岁一下就认出,这声音,是斯年。 他来了,来找她了。 江岁眼中瞬间有了湿意。 “哟,这不是大哥吗?怎么我不先找你,你到主动找上来了,还真是意外啊?” 这声音嘚瑟又欠扁,江岁才定是斯越没错。 “我问你人呢?斯越,你把江岁弄哪去了?”斯年的声音急切,有隐隐地怒意在释放。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几个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传来了斯年的一声闷哼。 江岁听见,急切的不行。 用尽全力呜呜了两声,她想挣扎着起身,却反向另一侧倒去。 窗外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一把将窗户拉紧,然后她就再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了。 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整个胸前和脸着地,皮肤和冰凉的地面相接处,她眼角的泪无力滑落。 此刻,隔壁屋子里,几个人束缚住斯年的手臂,将斯年压着单腿支在地上。 一直站在门口的斯暮,忽然扑上去,朝制服斯年的那几个人撕扯。 “放开他,我让你们放开他!” 那几人纹丝未动,都抬眼看向斯越和他舅舅越臣。 斯越没作声,但脸色很不好。 他舅舅冷着脸喝止:“斯暮,别胡闹!” 斯暮不肯,一遍扯着那几人,一边看向斯越。 “哥,你能不能不这样,有什么话和大哥好好说不行吗?” 斯越有些烦躁,一摆手,那几人放手,斯暮扶着斯年起身。 斯年此刻眼眶猩红,依然不屈不挠地追问:“江岁呢?是不是你们把她带走的?” 斯越冷笑两声:“是我又怎么样?” 斯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斯暮就冲到斯越面前问他:“哥,这事真是你干的吗?如果是你,你就放了她吧。大哥和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不会再威胁到你什么了。” “哦?是吗?” 斯越看向斯年依旧冷笑,然后又对着斯暮说道:“暮暮,你太天真了,他拿到证据还怎么会放弃洗清自己的机会呢?洗清自己后,下一步他会干什么?他一定会重新回到斯家拿回一切。到时你我可能什么都不剩了,也像他一样做了丧家之犬了。” 斯暮拉住斯越摇头:“不会的,我相信大哥不会做的那么绝的。” 斯越忽然发怒了,眼神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也要将斯暮烧掉。 “你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怎么永远胳膊肘朝外拐?” “不是的,哥……” 斯暮扯着斯越的衣襟还要说些什么,斯越却没了耐心,手一挥就让人把斯暮拉到了一旁。 没了斯暮的阻拦,斯越慢慢的移到斯年面前,看着他邪魅地笑。 “别再妄想了!薛丹昨天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吧!” 斯年脸色发沉,说:“可以,但我要先见到江岁,确认她没事,我才能给你。” 闻言斯越狂笑,“行啊,大哥,都会讲条件了!” 然后他朝一旁的人歪了下头,“去把那臭丫头带过来。” 江岁正趴在地上无助的哭泣,她此刻既不能自救,也救不了斯年,她实在痛苦极了。 她心里在怪命运的不公,怎么她和斯年想要过上***凡的生活都这么难,为什么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黑漆漆的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江岁立马止了哭泣,脸上挂着泪痕睁大眼睛望向门口。 一个男人拿着手电筒朝她快速走过来,光线刺眼,她眯了眯眼睛。 “臭丫头快起来!” 江岁被那人扯着站起来,但他似乎忘了她的双脚还被绑着,再一用力扯她,江岁的双腿就立马又向前跪倒下去。 这一跪,膝盖上霎时传来钻心的痛感,但这痛远远不及她心上的,她闭了下眼,皱眉生生挺着。 “操!”男人咒骂了一声,又蹲下身帮她解脚上的绳子。 距离近了,江岁才看清,这人就是上次在斯年店里被打的刀疤眉。 绳子被解开,江岁又重新被刀疤眉扯着出了门,一墙之隔,她走的跌跌撞撞。 透过敞开的门,她一眼就看见了正背对着门站着的斯年。 听到脚步声,他正好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马上要朝她这边扑过来,却被他身侧的两个人一把制住。 江岁猛烈摇着头呜呜了两声,也被刀疤眉推到了斯越一侧。 “看到了?没断手,也没断脚,好得很呢!” 斯越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朝江岁脸上吐出一口烟圈。 然后他看向斯年慢悠悠的说:“拿来吧!” 斯年情绪激动的在束缚住他的两人手中挣扎,眼中怒火猛烈地燃起,“你先放了她!” 斯越冷笑:“这会儿了,还跟我讲条件?我之前没动她,就是在等你来,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这臭丫头被一寸一寸毁掉。” 说完,斯越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大声狂笑,他突然大喊:“武子,你不是早就惦记了吗?开始吧!” 刀疤眉得到许可后,坏笑着拉江岁,“刺啦”一声,江岁身上的短袖衬衫被他从肩膀处撕开一片,露出光洁纤瘦的肩膀。 她留着泪拼命摇头,呜呜的尖叫着。 那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音,也似是将斯年的心也生生撕开。 剧烈的心碎感,使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像野兽一般奋力挣开了束缚,奔向江岁,一脚踹开了刀疤眉,把江岁护在怀里。 “废物!” 随着斯越的一声怒吼,有几个人手拿着家伙同时冲上去,手脚并用地朝斯年和江岁招呼。 斯年站不住带着江岁跪倒在地,手臂还依旧紧紧搂着江岁,佝偻着上半身拼命将江岁护在身下。 不知谁一棍子狠狠地凿在他的后脑上,他眼前猛地一晃,疼的他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但他一直强撑着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清明。 “对不起,岁岁,对不起……” 斯年近乎痛苦与绝望的哽咽声在江岁上方响起,江岁浑身颤抖着呜呜哀嚎,眼泪如河水决堤一般涌出来。 “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斯暮被人拉着也哭嚎着求斯越,但斯越丝毫不为所动,他唇角绽放着上位者特有的狂妄笑容。 屋子内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仿佛炼狱一般。 \"住手!\" 一个冷冽的男声突然从屋外传来。 ------------ 第80章 别怕 一时间施暴者的动作全都停住,看向门外。 一脸肃杀的崔晋身后跟着两个人从容地走进来。 他越过斯越,径直站到了一直坐在角落没作声的斯越舅舅越臣面前。 “越总,惯孩子也不是这种惯法的!要知道今天的事闹大了,对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越臣没说话,盯着崔晋从头扫到脚,疑惑问道:“你是崔家那位小三爷?” 在申海混的人,都知道崔家有三兄弟,前面两个一明一暗,在申海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唯独这位小三爷,近乎隐形人,见过他的人很少。 再不济越臣也是混了几十年的人了,他看崔晋的外貌和气质已猜到了几分,因为他和他的两个哥哥确实像极了。 “眼力不错!”崔晋对他夸赞道。 他眼神瞥向一旁正倒在地上的人,斯年这会儿正强撑着趁机解江岁手上的绳子。 “越总,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一声,这两个人我要带走。” “不行,凭什么?”一直在观察崔晋的斯越突然出声。 崔晋轻笑了一声,说:“凭什么?问问你舅!在申海我崔家要什么,还从没有要不到的。” 越臣沉吟了一下,回复崔晋:“好!” 随后,他摆手,一直围着斯年和江岁的人散开。 见状江岁把斯年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费力地扶他起身,来到崔晋身边。 “谢了,越总!” 崔晋唇角轻勾,让手下人一起扶住斯年,几人转身准备离开。 “不行,斯年你不能带走!” 斯越突然站出来阻拦,却被他舅舅拉住。 他舅舅朝他摇头,示意他崔家他们惹不起。 但没想到,斯越气红了眼,胆子大的包了天,不知道从哪摸了一把尖刀出来,对着斯年的左背后就捅了过去。 “啊”的一声,所有人都是一怔,回过头看去。 一道倩丽的身影悠悠倒下。 这把刀刚好插在了斯暮胸前,斯越见状惊慌的撒手。 “斯暮!” “暮暮!” 因为斯暮就在自己眼前,斯年先一步扶住已经倒地,胸前有涓涓鲜血正在流出的斯暮。 他单腿跪在她身侧,一把抱起了她,手捂上她的伤口。 斯越慢了一步,也蹲在斯暮身侧,但手上还抄起一根棍子指着斯年的头。 “你放开暮暮!” 斯暮苍白着脸色把手搭在斯越手臂上,声音轻轻带着哭音对他说:“哥,不要了,我求你了,你知道我夹在你和大哥中间有多难过吗?” 似乎是一阵疼痛袭来,斯暮闭了下眼,缓了口气,她说:“自从大哥回来,你们两个就似乎注定了水火不容,但哥,今天我替大哥受,受了你这一刀,你就放他好好去生活吧,别再纠缠了,好不好?” 斯越没作声,拿着棍子的手臂落下,眼角有几不可见的湿润。 斯暮痛苦的朝他弯了下唇,又侧头看向斯年,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看着他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蓄足了力气才开口:“大哥……” “嗯!”斯年低沉着嗓音应着。 “我很,很羡慕江岁,没有血缘关系,却得到了大哥全部的爱,下辈子我,我不想再做你堂妹了,那样大哥可不可以也那样爱我一次?” 斯年抖着唇目光沉沉,却不说一句话。 他不能骗她。 斯暮忽然笑了,但又满脸忧伤地说:“看来是,死了,也不行了……那就让我下辈子,远离你,忘了你吧!” 斯暮遗憾地闭上了眼睛,斯越瞬间又发着狂用手中的棍子疯狂地砸向斯年的头。 见状江岁和崔晋带来的两个人一同扑过去。 那两人与斯越扭打在一起,刀疤眉也带人扑了过去,屋内几人打做一团。 江岁顾不得别的,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斯年,她哭着大声惊呼:“哥,你看看我,你别吓我啊!” 崔晋冷肃盯着越臣一字一句问:“不混了?” 越臣面色阴沉冷笑:“都这样了,混不下去,鱼死网破吧!” 崔晋点头,唇角微勾,笑起来。 同时外面有大量脚步声迅速涌进院子里。 很快屋内所有人都被及时赶来的警察控制住。 吴纯皓也紧跟着警察跑进来,看见江岁正跪在地上抱着额角流血的斯年。 他蹲在他们身侧,叫了一声:“九,挺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斯年靠在江岁肩膀上,微微睁开眼,嘴角略略抬了一下,声音微弱地在江岁耳边说:“岁岁……别怕,安全了。” 斯年的手臂耷拉下来,江岁哀嚎一声,喊他:“哥!” —— 受伤昏迷的斯年,还有不知是生是死的斯暮,一起被警察送上救护车拉去医院抢救。 江岁焦急地想要跟过去,却被阻拦住。 所有人,包括江岁和崔晋被警察连夜带回公安局配合调查。 一整夜,警察询问了一遍又一遍,江岁完全心不在焉,虽然回答的磕磕绊绊,但也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直到第二日上午,警察把在现场附近找到的江岁的物品还给她,告知她可以离开了。 她却拉着那个警察焦急的问受伤送医的人怎么样了? 警察说天刚亮的时候陪同去医院的同事打来电话说,一死一伤,具体情形不太清楚。 江岁听了当即没站住,幸好被刚刚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吴纯皓扶住。 “哥他不会有事的,哥他不会有事的,我要去医院。” 江岁似是魔怔了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就朝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 吴纯皓马上追上江岁。 两人一起打车到了医院,询问了急诊的医护人员才得知,昨晚送来的女性外伤患者因伤到大动脉,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没能救过来。 “斯暮死了?” 江岁声音低低的,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又问斯年。 被告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需要等进一步检查结果。 江岁一刻也没停留,和吴纯皓立马来到斯年病房门外。 有两个警察坐在病房门口,见他们过来,起身将他们二人拦住。 江岁急切:“我是他女朋友,我想见见他。” “对不起,病人还没醒,笔录也没做,你们还不能见。” 被警察一口拒绝后,江岁无力的蹲在地上,被关了一天,又折腾了一夜,她此刻不觉得饥饿,却觉得脚软。 她担心斯年担心的不行,他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一旁的吴纯皓把江岁扶到椅子上,她刚坐下身上的手机就响了,是吴女士。 江岁接听,声音里满满的脱力感。 “吴女士,我临时有些事耽误了,还在申海,昨天没能回京北。” 吴女士听见江岁还在申海后就急的不行,说蒙大那边临时通知将面试的时间又提前了一周,让她务必立马回京北先做旅游面签,然后她会找人想办法帮她提前出签。 江岁有些为难,斯年还没有醒过来,即使她暂时见不到他的面,但她也想就在他病房外面等着他醒来的消息。 听见江岁犹豫着没回答,吴女士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在电话对面把她一顿批评教育。 江岁只静静地听着,也不回应。 最后挂电话前,吴女士只留下三个字“随你吧!” 得之不易的机会自己的都不珍惜,谁又能帮的上忙呢! “醒了,醒了!” 过来换药的护士叫来了医生,江岁激动地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病房门口冲。 却被一个警察拦住,另一个警察跟着医护进了病房。 焦急的江岁只能继续在门外等消息。 没一会儿,医护出来,江岁拦在医生面前,急切的询问斯年的情况。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意识清,可以正常对话,但具体的还得全身检查结果出来再看。” 听见医生这样回答,江岁眼里汪着泪不停地说谢谢。 医生走后,她又不停地和门口的警察哀求,求他们让她见一见斯年。 因为昨晚抓捕的时候,越臣的恶势力团伙有主要人物逃跑,怕会报复受害人,所以局里暂时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病人。 但警察又不忍心看小姑娘这担心的模样,就和屋内正在询问笔录的警察商量一下,同意可以让她通过视频看一下斯年。 江岁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两个警察的手机视频连通。 江岁拿过手机,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精神还有些不济的斯年。 她对着手机低低地叫了一声哥,然后眼泪就又忍不住留下来。 视频那头的斯年对着江岁扯动了下嘴角,安抚她:“岁岁,别哭,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 斯年说着,慢慢坐起身,停顿了一下,将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从头到脚扫过一遍,然后又对准自己。 江岁抹了泪,勉强弯了下嘴角,“看到了,可是抱不到,我又不知道你哪里疼……” 斯年朝她宠溺一笑说:“不用担心,我哪都不疼,过两天剩下那几个坏家伙抓到了,你就可以见到我了。到时给你抱,好不好?” “又骗我,被打成那样,怎么会不疼?”说着江岁的小脸又要垮下来。 斯年看江岁这副模样,心中十分酸楚。 他此刻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但又庆幸有警察拦着她不让她进来见自己。 他现在的情况,只要她一到他身边,立马就会发现,他全是装的。 此刻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最关键的是,他眼前的世界此刻在频繁晃动,他只是强撑着,也没跟医生说,她就知道他会守在病房外,第一时间询问医生他的伤情。 “岁岁,我很好,不要担心,回京北办签吧,昨天不是说时间有点赶吗,那就快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应该就能见面了。” 江岁摇头,“可你还在医院,我不放心。” 斯年又耐心安抚她:“听话,我这有医生护士,还有警察守着,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做你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等你带我去加国开始新的生活呢!” ------------ 第81章 无碍 江岁抿唇看了斯年一会儿,无奈点头:“好!那你记着好些了就给我发信息,我也会尽快回来的。” 斯年朝她笑笑,点头轻应:“好!” 然后两个人就静静地盯着镜头里的对方看,过了会儿后,斯年忽然轻声说:“岁岁,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下,我们也不要占用警官的手机了,他们也很忙的,先这样好吗?” 考虑到斯年刚刚醒过来,确实会累,需要多休息,而且一直占用警察的手机也不好,江岁点点头。 “那……我订机票,晚点就回京北了,你好好休息,不需要太想我,我会想你的。” 听见江岁这句话,斯年轻笑:“好,注意安全,飞机落地告诉我。” 结束视频通话,江岁见斯年的状态还不错,心也能稍稍放下点。 她随即订了最早一班飞京北的航班。 一切都即将过去,他们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她要全力准备蒙大的面试。 晚上吴纯皓送江岁去机场,过安检前他嘱咐江岁安心办自己的事,斯年这边有他在,不需要江岁过于惦记。 对此江岁很感激:“耗子哥,谢谢你,那哥就先交给你了,事情办完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听江岁这样说,吴纯皓看着她又是一副戏谑的笑意。 他说:“妹子,九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看好了,等你回来完完整整的交给你,连根汗毛都不会少的。” 江岁朝他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过安检。 飞机落地京北后已是晚上八点多。 江岁等行李箱时按照斯年的嘱咐,给他发了消息告知已平安落地。 然后她又等了一会儿后,斯年那边也一直没有回复。 江岁想着他在住院,可能早早就休息了,所以也就没再打扰他。 出了机场,江岁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江国栋家。 一方面她的户籍在在江国栋名下,一方面她从二月下旬回申海后,和江国栋的联系不多,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的身体怎么样,她也有点惦记他。 这两天的意外,使江岁深刻的认识到,生命的流逝有时候只是眨眼间的事。 斯暮那么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前说没就没了。 如果不是她挡在斯年身后,那她现在可能也要失去斯年了。 父亲江国栋已经年近五旬,鬓间发丝也见少许花白,而且又生着病,如果不是他身边还有一个顾晚,她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她事先没打招呼,到家的时候江国栋和顾晚都躺在床上要睡了。 见她突然回来,两个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父亲一直坐在她身边跟她问这问那的,而顾晚不顾一天的疲惫,大晚上又给她张罗了一桌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江国栋和顾晚都不约而同的问起了斯年。 自从江岁上次打电话要钱时说明了自己和斯年的关系,江国栋和顾晚也就都知道了。 他们都问她斯年怎么没跟她一起回来? 江岁闻言顿了一下,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有此刻还躺在医院的斯年,她的眼睛又有些发酸。 为了不让还在生着病的父亲担心,她强忍着,将眼中的酸涩逼回去。 她朝父亲和顾晚笑笑:“哥他忙着工作,多存点出国的钱,我自己回来办签证,也一样的,不用再折腾他。” 对此二人也没怀疑,饭后整理好,三人便各自睡下。 这之前江岁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所以这一夜江岁睡得格外沉。 早上她又是被吴女士的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吴女士又是来问江岁有没有去京北的。 当得知江岁已于昨晚到了京北后,吴女士在电话里的声音听着都轻松了不少,说马上联系熟人帮江岁。 江岁知道吴女士也是怕她一时头脑发热,错过了这次机会,所以才这么热情的帮她。 所以她也在电话里对吴女士表示了感激。 吴女士只是笑笑说:“我怕你因为一时的困顿而放弃了,错过了就会后悔,不管因为什么,女孩子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自己前途,这是你日后面对所有的底气。” 此时的江岁并不十分认可吴女士的这番话,因为在她心里,她和斯年的这段感情,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的。 结束了和吴女士的通话后,江岁打开微信,想看看斯年早上有没有给她回复信息,可令他意外的是,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昨晚飞机落地报平安的消息上。 江岁有些不放心又拨了通视频电话过去,可直到电话自己响停,也没有人接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江岁马上又拨了吴纯皓的电话询问情况,吴纯皓说可能就是在休息手机静音没听到吧,让她不要担心,昨晚送完江岁他们还通过电话,一切正常。 吴纯皓还在电话里告诉江岁说,昨晚警方连夜行动,恶势力的漏网之鱼已经被全数抓获,很快就可以见到斯年了。 吴纯皓的这个消息给江岁带来了力量。 挂了电话,她马上起床收拾自己。 餐桌上江国栋提出要陪江岁一起去跑各种资料的事,被江岁拒绝了。 江岁说她老师已经找了人带她一起办理,让老江不要担心。 吃过饭,江岁出门去先办理护照。 还在路上的时候,江岁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很意外的,电话一接通,那边就叫她的名字。 “江岁?” 江岁有些吃惊,仔细看了号码,确实不认识,京北归属地。 “是的,你是哪位?” 电话那端忽然笑出声,说:“果然不记得我的声音了,一个月之前我们见过面,申海,xx大厦,我姓吴。” 江岁立马反应过来,“你是吴先生?不好意思啊,没有听出你的声音。” “好了,不逗你了,你们吴教授说你时间紧张,需要尽快出签,让我来帮你。” 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约了在出入境大厅见面。 见面后两人也没再多寒暄,江岁直接跟吴先生找到一个他很相熟的朋友,很快办理好出来。 吴先生还有其他事需要马上离开,临走之前给了江岁一份文件。 “你的护照最快三天会出来,这三天你按这个准备资料,然后我再带你去提签。” 江岁点点头,有些不解,她问:“吴先生好像对申海和京北都很熟悉,使馆也有朋友吗?” 年轻的吴先生被她问笑了:“算是吧,保证你会如期出签就是了。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不只京北和申海很熟悉。” 吴先生露出神秘一笑,匆匆离开了。 这天晚上江岁临睡前,斯年终于给她回复了信息,但内容却很简短。 【年:我无碍,岁岁勿须惦记,安心办事。】 【山夕:好,你好好休息。】 江岁白天跑了一天材料,着实是累到了,对于斯年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复消息,没有深究,只当他养伤需要多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江岁各处跑,准备提签材料。 很快,护照下来,吴先生亲自带她去使馆面签,过程很顺利。 但不太顺利的是,等待使馆出签的这几天,江岁突然发起了高烧。 江岁这一病一连反反复复烧了五天,在江国栋和顾晚的精心照顾下,终于在第六天好转。 本来江岁打算利用这几天回申海去看看斯年的,这下也泡汤了,只能等出签后,再到申海,然后从申海出发飞加国了,这样她还能在去面试前再见斯年一面。 生病期间,斯年只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但江岁都没敢接,怕他听到声音担心,每次都是回复条微信消息过去,没说几句,只互道了平安后就结束了。 在江岁回京北的第十五天,她终于拿到了加国的签证,这日是七月二十日。 距离七月二十三日面试,还有两天半。 但江岁还要提前过去准备,再加上飞行时间,所以最后实际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天。 上午拿的签证,中午她就急匆匆地从京北飞往申海。 江国栋和顾晚依依不舍的把江岁送到安检口,江岁看见江国栋眼眶都红了。 于是不怎么会和父亲交流的江岁抱了一下江国栋,安慰他说:“爸,我只是去面试,面试完还回来呢,通过了也要九月以后才能开学,八月我能陪你一整月呢!” 江国栋却突然笑着拍了一下江岁:“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能舍得把时间都留给我?” 江国栋的话意有所指,江岁不好意思的笑笑,和顾晚告别登机。 下午一点,江岁到达申海。 一下飞机她就给斯年打电话,但关机。 什么情况? 这些天江岁又是忙,又是生病的,都忘记了问斯年的身体有没有完全好,有没有出院了。 联系不上斯年,江岁马上就给吴纯皓打电话。 她问吴纯皓斯年是不是在医院,她要马上去看他。 吴纯皓却顿了一会儿后告诉江岁:“他一周前就出院了。” 江岁有些惊讶,怎么谁也没告诉她。 “他在店里吗?那我现在过去找他!” 江岁现在急切的想见到斯年,所以没等吴纯皓回答,她就匆忙挂了电话,出大厅打车。 可电话挂断还没超过五秒钟,吴纯皓的电话就又打过来。 江岁再次接通:“耗子哥还有什么事吗?” “妹子,”吴纯皓声音有些严肃地叫了江岁一声,然后又不说话了。 吴纯皓再次打过来的电话,还有他久久的沉默,都让江岁的心里莫名的起了一丝不安。 “怎么了耗子哥?” 吴纯皓在电话那端叹息了一声,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下江岁有些急了:“耗子哥,你快说话呀!我还着急去见哥呢。” “别去店里了,文九他现在不在申海。” “不在申海?那他现在在哪?” “斯老爷子病重,他去hK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江岁,差点没站稳。 她之前也听斯年提过,斯家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早就回到hK疗养。 大陆这边基本都交给了斯越和斯暮。 那现在斯年去了hK,代表了什么? 只是单纯的去看望病重的老人,还是…… ------------ 第82章 失约 另一种可能江岁不敢想象。 她定了定神,问吴纯皓:“那你能联系上他吗?我后天一早就飞加国面试了,走之前想见见他。如果他确实抽不开身,我也可以……” 江岁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hK她没有通行证,去不了。 “我也没有联系方式。” 吴纯皓的话又让江岁的心一凉。 她突然声音发颤对着电话那端的吴纯皓说:“耗子哥,你想想办法,联系他一下。自从出事后,我还没有见过他,我想看看他,如果等我面试回来,最快也要一周后了。” 听见江岁这样说,吴纯皓有些不忍心,他说:“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如果不能,你也别急,面试回来再见也是一样的。” “嗯。” 江岁回到申大,这个时间各个院系已经开始放暑假,校园里面没什么人。 按照学校往常的惯例,暑假开始一周后,宿舍就会封禁。 不管这次蒙大的面试能不能通过,她下个学期出国学习是肯定了的。 江岁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自己在宿舍里的东西都整理分类打包好。 需要用到的东西,会在下学期开学让肖文给她发国际物流过去,但大部分都是不需要带过去的东西,到时就让肖文寄回京北就可以了。 等她都整好后已经晚上了,正好肖文给她打来电话。 “喂,岁岁,听说你回申海了?手续都办好了?”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江岁说话,肖文上来就一通问。 似乎有好久没听见肖文在自己耳边叽里呱啦了,江岁笑。 “嗯,都办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的飞机。” “那还回吗?还是在那边直接等入学了?” “要回的,怎么能不回?这次只是我自己过去,哥的签证还没办,我回来呆一个月,等他签证办好,再一起过去。” 江岁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老实答:“准备,面试,等结果,加上来回了,大概要一周吧,就回了。” 肖文在那边轻叹了一声说:“行吧,虽然你一周就回了,明晚来酒吧聚聚吧,毕竟也是要飞跃太平洋呢,这次不算践行,只是聚聚,哎!” 肖文说着,突然惆怅起来:“瑷姐毕业了,你要走了,以后宿舍就剩我一个人了!” 向来欢快的肖文突然这样,江岁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在电话里安慰她道:“不会的,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室友,以你的交际能力,很快就又有小伙伴了。” “可她们不是你们。” 江岁哑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不过还好,黎瑷工作了,没离开申海,偶尔也还能见见,只有你,天高海阔,就要和你的哥哥甜甜蜜蜜去了,可不要把我们给忘了啊!”肖文却又突然转换了情绪,笑嘻嘻说道。 江岁笑:“好,不会忘记你的,放假了也会回来找你玩,你还要请我喝酒,要喝最贵的!” 肖文也笑,说:“好,崔晋酒吧办公室的珍藏,你随便喝!” “哈哈。” 两个人说笑了一气后,结束通话。 晚饭江岁在宿舍里泡面随便对付了一口。 临睡前,她又给斯年打了一通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她又问了吴纯皓,也是没有任何消息。 毫无办法之下,江岁只能给斯年发微信留言,希望他看到后能及时联系她。 本来她有很多话想问斯年,心里也隐隐的有很多不安,但在手机上打打删删,最后发过去的也只剩一句话。 【山夕:哥,我在申海了,耗子哥说你去了hK,我后天一早的航班,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你,我想你了。】 预料之中的,一整夜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第二日一早宿舍八点封门,江岁托着行李箱七点半出了门。 坐上出租车,江岁先到斯年的维修店,店里的卷帘门紧紧锁着。 她坐在行李箱上,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 按照往常,她来了,斯年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出来抱住她。 可今天这里只有冰冷的铁门。 斯年不在申海,这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去。 自己傻愣愣的坐了小半天后,下午的时候江岁打车去了崔晋的时光酒吧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 昨夜等斯年消息等的失眠,她一夜没睡。 一进酒店房间里,江岁倒床就睡,整个下午,睡意沉沉,不知今夕何年。 直到晚上七点,她被肖文的电话叫醒。 她起床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去年九月最后一天斯年给她买的碎花长裙。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种预感,今晚斯年一定会出现的。 因为之前每次她告诉他,说她想他了,然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江岁依旧像平常一样素颜出门,因为斯年曾说江岁本来的样子就最好看了。 酒店和时光酒吧只隔了一条马路。 江岁很快到了酒吧,按照肖文电话里说的,她上到二楼就看到肖文崔晋,还有吴纯皓和黎瑷已经坐在卡座里了。 她小跑过去,“不好意思,下午睡了一觉,起晚了。” 肖文和黎瑷马上起身,把她拉过去一起坐下来。 “不晚,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肖文朝她眨眼。 江岁看见对面坐着的吴纯皓,忍不住又问他。 “耗子哥,有哥的消息了吗?” 吴纯皓没作声,看了一眼一旁的崔晋。 崔晋轻咳一声,看着江岁说:“丫头,是这样的,我找人把消息递到斯氏hK总部去了,但能不能及时转告给闻酒就不知道了。” 江岁的神色又落寞了一阵儿。 随后她笑笑说:“没事儿,一周后我就回来了,一周他怎么也该有消息了吧?我回来还没有的话,我再办通行证去hK找他。” 见她情绪缓过来后,几个人开心的喝酒聊天。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气喘嘘嘘地喊了一声“江岁”。 江岁循声回头,见是一身西装,却有些风尘仆仆的斯年。 她大喜,立马跑过去扑进斯年怀里。 “哥,我就知道你会赶回来的。” 斯年单手轻托住她的后脑,有些怜惜的在她脸颊蹭了蹭。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卡座上的四人,见状纷纷对视了一眼,起身下楼,给他们腾出一些私人空间。 斯年和江岁抱了一会儿后,他拉着她过去,让她在卡座里坐下,而他自己没有坐在江岁身边,只是坐到了她对面。 江岁没有注意这些,见到斯年她就开心的不得了。 这会儿,她打量着他终于放下心说:“还好,挨了那么重的打,没留下什么伤。” 听见江岁这样说,斯年的目色沉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只声音低沉的应了她一声:“嗯。” 江岁拉住斯年放在桌面上的手,忽然有些感慨的说:“还好有惊无险,这件事马上要解决了,我明天走后,你的签证也要赶快办一下,下个月你肯定是要很忙了,不过没关系,我只要一周就回来了,然后我帮你,两个人处理起来就会快一点。” 斯年默默听着没作声,他的思绪有些飘。 江岁也发现了,她晃晃他的手,笑着问:“哥,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斯年朝江岁弯了下唇。 然后江岁又开始和斯年啰嗦了一些要准备的材料证件之类的,又畅想了一下两人接下来在加国的生活。 她说他过去后可以先把自己擅长的语言和编程都拾起来,然后尽快在加国也申请一个学校重新读大学,两个人可以一边读书一边赚钱,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明明很美好的畅想,如果不出意外,也很快就会实现。 可现实生活里,偏偏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岁岁。” 江岁畅想的正起劲儿,斯年忽然声音沉沉的叫住她。 江岁突然停住,看着斯年笑说:“嗯,哥你说,我听着。” 斯年重重的呼了口气,抿了下唇,然后面色严肃的看着江岁。 “岁岁,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加国了。” 江岁愣住,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突然消失。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不了了。” 斯年闭了下眼,又艰难地说了一遍。 江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她收回自己一直拉着斯年的手,两只手绞在一起,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勉强自己扯开嘴角:“哦,我忘了,案子重新审理起来,可能还需要几个月时间,那就我先过去,等这边案子彻底结了,你再去。” 江岁不愿意相信斯年的话是她一开始理解的那样。 所以她故意这样说,就是想给斯年一次改口的机会。 约定,他已经背弃一次,不可以再有第二次了。 不然,她还拿什么来说服自己继续信任他。 没了信任的情侣,又该如何走下去,江岁不敢想。 江岁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看,希望他会像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可生活中总是有那么多的事与愿违。 “对不起,岁岁,不是暂时去不了,也不是想晚去一段时间,是后面都不会去了。” 斯年的话像一盆刺骨的冷水,对着江岁兜头浇下,一颗炽热的心瞬间冰凉。 “为什么?” 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的吗?你怎么又要爽约? 后面的话江岁没有问出口,她低下头,眼中氤氲。 斯年握住江岁交缠在一起的双手,眼中有万千无奈。 他说:“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斯暮死了,斯越被抓,老爷子病重,斯家除了我没人了……斯氏现在股价大跌,乱的一塌糊涂……” “所以你又决定重回斯家了?” 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坏,江岁开始深吸气,努力调整。 她不想把自己的坏脾气给斯年。 再开口她声音低低,语气又恢复正常。 “斯家的人,包括老爷子,他们对你做的那些,你全都不在意了吗?” 斯年轻叹一声:“在意的。只是我不能眼看着斯家彻底从这块土地上消失,毕竟那是我父亲曾经的家和亲人,毕竟我身上也流着斯家的血,这是我走到哪也改变不了的。” “那我呢?”江岁眼泪终于没忍住落下来,她又问他:“那我怎么办?是你和我先约定好的。” 斯年的眼中闪过苦涩,他侧过头,不敢看江岁的泪眼。 “对不起,我只能失约了,岁岁。” ------------ 第83章 诀别 失约,也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这一次她的心就这么难受呢,刀绞一样。 眼泪噼里啪啦的如断了线的雨点一样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斯年伸手为江岁抹眼泪,用无比轻柔的声音对江岁说:“别这样,岁岁,没有我,你也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是啊,斯家没有你就会破产,就会消失。 而江岁没有你,也一样可以。 你就是这样认为的,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想到自己又这样被斯年放弃,江岁就不能不哭的浑身颤抖。 斯年心痛地用力握住江岁的手,想让她平静下来。 可她忽然把脸埋在他手背上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像是要诀别,又似是在祭奠。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岁抬头抽回自己的手,抹掉脸上的泪。 她忽然平静下来,问斯年:“所以你特意赶回来,是要对我说分手的吗?” 斯年看着江岁不说话,眼中全是痛苦与挣扎。 这两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太残忍了! 此刻他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对江岁才是最好的? 看着斯年这样,江岁忽然笑了下。 “好,你不肯说,那就换作我来说吧。” 她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用最温柔的语气,对斯年说了最狠的话。 “斯年,这是你第二次背弃我们的约定了,我可以接受,但不能原谅,永远不能!所以,我们分手吧,不再做情侣,也不再是兄妹,你去做你的斯家男,我做我的江家女,以后各不相干,见面不识。” 江岁伸手从脖子上取下红豆玉梳,放在掌心上递给斯年。 斯年低眸看了一眼,没接。 “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不用还给我。” “没必要留下。” 留下也只会徒增心伤。 江岁起身,拉开斯年的手,把红豆玉梳放进他的掌心,帮他合上,然后不发一言,径直从卡座离开。 面对决绝离开的江岁,斯年不敢回头看,攥着红豆玉梳的手紧了又紧,还是无法驱赶胸膛里的那股窒息感。 他太了解江岁了,她向来倔强不肯服输,他知道他不必把分手说出口,只要他做了这种选择,她就一定会彻底离开他。 预料中的结果,但面对的时候,却比预料的难接受百倍千倍。 他思来想去这样的结果对江岁是最好的,痛苦难过都是一时的,总比快乐的拥有过后,再突然失去强。 斯氏的律师给了他最完美的借口,所以他决定跟他回了hK。 自此,虽然没有了他的陪伴,但他的女孩可以天高海阔,前途无限美好。 江岁强撑着下到一楼,直接钻到卫生间。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无声的哭泣着,肩膀都开始颤抖。 说出那两个字后,本想风轻云淡的,但她怎么会这么难受,多一秒都强撑不下去了。 过去与现在,斯家与她,她永远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心难受的都要碎掉了。 江岁在卫生间里又哭了一阵儿,直到眼睛水肿,她才停。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迷茫、颓废,毫无生气,这还是原来的江岁吗? 爱情到底带给了她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吴女士说的那句“女孩子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自己的前途,因为那将是你日后面对所有的勇气。” 这一刻,江岁忽然觉得,吴女士的话无比正确。 还好她没放弃,如今前途已经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江岁在卫生间洗了脸,整理好自己后,面对镜子弯了弯嘴角,走出去找肖文他们。 吧台前正聊天的四人,看见江岁一个人过来,都有点诧异。 吴纯皓笑着问江岁:“你的情哥哥呢?” 江岁笑了下,“应该还在楼上吧,我不太清楚。” 其他四人两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平时黏在一起像牛皮糖一样的两个人,怎么会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她还说不清楚? 吴纯皓给崔晋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起身朝二楼走。 吧台前忽然就剩江岁她们三个女孩子了。 本来黎瑷和江岁是隔着肖文坐的,见状她突然起身换了个座位,她和肖文把江岁夹在中间。 “喂,岁岁,什么情况啊?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啊?”黎瑷问她。 江岁拿过他们刚刚开的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一口喝了大半。 她语气颇淡的说:“没什么情况,就是分手而已。” “分手?还而已?”肖文不可思议。 看江岁的面色可不像是而已的样子,简直像扒了一层皮。 “为什么?谁提的?刚刚不还是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的吗?” 江岁略抬了抬自己的唇角,黎瑷总是能一针见血。 如胶似漆也不妨碍他说放下就放下,说抛弃就抛弃。 她又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轻笑了下说:“我提的。” 一旁肖文和黎瑷听了都目瞪口呆。 江岁和斯年这一路走来,她们两个都是看在眼里的。 斯年于江岁而言,是药,是命。 如今她药和命都不要,这得是发生了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就当是给我践行吧,喝酒!” 江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肖文和黎瑷举杯。 二人想劝江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只能陪着她一杯一杯喝酒。 二楼吴纯皓和崔晋上楼的时候,见斯年正看着手中的一个玉坠子出神。 “嘿,九儿,你和那丫头什么情况?” 吴纯皓和崔晋坐在斯年对面后问他。 斯年目光依然落在玉坠子上,没抬眼。 声音却是低低沉沉的说:“诀别。” 吴纯皓以为他开玩笑呢,就讥笑了一声说:“靠,闹个别扭,还在这儿给我玩诗意,怪渗人的!” “不是闹别扭。” 斯年忽然抬起眼,神情严肃地看吴纯皓。 “那闹分手?这下严重了。”吴纯皓又自顾自的问答。 斯年有些神色痛苦地纠正他:“也不只是分手,是决裂,以后见面不识,是路人。”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纯皓吃惊:“靠,闹这么绝?这是那丫头说的?真够狠的!” 一旁的崔晋却一直没出声,只静静地听着。 斯年手里还抚弄着红豆玉梳,神情有些落寞。 “是我逼她这样的,不能怪她。” “为什么?”一直沉默着的崔晋忽然问出了三个字。 斯年愣了一下,拿出手机,轻点几下调出页面,递到桌子对面。 崔晋拿起看了一会儿,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看完没作声,又递给了吴纯皓。 吴纯皓看完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他:“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吗?怎么会这样?” 斯年无奈地笑了下,“可能这就是命运,总是让人无可奈何。” 明明距离光明已经那么近了,命运却又让他陷入了无尽黑暗。 他的岁岁已经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了,所以他选择放她一个人远走高飞。 吴纯皓和崔晋也不再言语,只静静的陪着斯年在二楼又坐了一会儿。 世间一切的不公和不如愿的事,最后也只能用命运来解释,没有人有办法。 斯年他们三人下楼走到吧台的时候,肖文和黎瑷正在碰杯,而坐在中间的江岁早就倒在了吧台上,闭着眼,嘴里喃喃着说:“我哥吧,他对我好的时候是真好,但他对我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之后江岁就头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了,也不再说话。 “对,男人狠起来,是真狠!”肖文大着舌头跟着附和。 斯年眼神晦暗顿了一会儿,走过去把江岁的包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出口走。 “先走了!” 吴纯皓和崔晋无奈摇头,各自收拾自家的醉鬼。 次日清晨,江岁是被酒店床头的内线电话叫醒的。 她眯着眼迷迷糊糊接起:“喂。” “您好,江小姐,这边是酒店前台,按照您的要求,这边现在为您提供叫醒服务,另外为您叫的专车已经在门口等候,您收拾好下楼后就可以走了。” “叫醒?” 江岁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她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六点一刻了。 放手机的时候,江岁余光扫到一根细细的链子,她扭过头仔细看了眼。 那个红豆玉梳正静静地躺在她手机旁。 “哦,我知道了,七点之前就下来。” 江岁放下电话,拿起红豆玉梳在手里,盯着愣了会神。 她清楚的记得,红豆玉梳她亲手放到了他手上,还给他了。 现在它竟然又出现在这儿,只能说明昨晚斯年来过了。 是斯年把她送回酒店的?叫醒服务和专车也是他约的?怕她宿醉起晚,错过航班? 江岁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做了选择,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始终是被他放弃的那个。 想着这个坠子对斯年来说不是一般的物件,随便处理也不合适,江岁还是把红豆玉梳小心地收到一个首饰盒子里,想着将来有机会再当面还给他。 然后江岁收拾好自己,托着大行李箱下楼退房,然后搭程专车直奔机场。 九点十分,申海飞往加国的航班准时起飞,江岁走了,带着心伤决绝地离开。 斯年在机场外围,仰头看着那架巨鹰带着他心爱的姑娘,从他头顶飞过,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他手里捏着江岁平安夜送给他的平安福,终于忍不住眼中湿润。 平安福换不来他的平安,她藏在平安福里的手写纸条,也换不来现实中的“岁岁年年长相见”。 别了,他心爱的岁岁,自此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不管怎样,你都要活的恣意快乐,不要像和他在一起时,总是悲伤大过开心。 吴纯皓从他身后的黑福特驾驶座上走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你这样确定不后悔吗?” 斯年收敛起自己刚刚的脆弱,回他:“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后悔了,就不想这些了。” 他仰起头又看了眼远方澄澈的天空,回头对吴纯皓勾了勾唇:“好了,我也该走了,保重了兄弟。” 吴纯皓却突然拉住了斯年的手臂,神色有些难过地问他:“时间宝贵,这样值得吗?” 斯年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声音淡淡:“我也不知道我能保住斯氏多久,反正我在一天,它就在一天,也算对得住我身上流的血了。” ------------ 第84章 相思 江岁到达加国后,很快接受了蒙大的面试,过程很顺利,几天后就接到了通知邀请。 收到通知那天,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直接留下来不回国了,就当提前适应一下环境,反正国内也没人再等着她了。 等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江国栋后,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 不得已,江岁只能和父亲实话实说,斯年不会来了,他们分手了,以后她就一个人在那边读书了。 对此江国栋听了沉默了很久,临挂电话前他对江岁说:“等着,爸爸不会再让岁岁一个人的。” 江岁也不知道老江临了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去把斯年给她强押来不成? 接下来的日子,江岁一个人找房子,一个人在加国境内把旅游签成功转为学签,然后开始按部就班的上课学习,下课积极和加国的同学们一起参加课外活动。 江岁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她知道,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没有空胡思乱想。 秋季的某天里,有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着实喜出望外了一把。 江国栋随顾晚外派来加国暂居,路遇来加国出差的吴先生。 江岁不知道这是一段怎么奇妙的缘分。 几人一起吃了顿饭后,江岁才知道,吴先生名字叫吴凡,比江岁大八岁,之前是蒙大的优秀毕业生,而自己的材料也是吴先生亲自提交到蒙大,并亲自为她担保后,她才会这么顺利的收到蒙大的入学邀请的。 对此,她是感激的,是以,后来吴先生每次来加国出差,江岁都会请他吃饭,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但确实让江岁没想到的是,顾晚会为了让老江来加国陪女儿,不惜降一级职位争取了外派加国的机会,这让江岁对她的态度又大大改观。 江国栋和顾晚过来没多久,江岁就退掉了租住的房子,和他们住到了一起,至此一家三口终于摒弃隔阂,愉快的生活在一起,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期间,江岁还轮转过其他几个国家交流学习,大学毕业那年夏天,她还回了一次申大参加国内的毕业典礼,只悄悄的见了肖文,其他人谁也没告诉。 研究生她依然选择在蒙大就读的,因为有吴先生的关系,她得以轻松地师从蒙大一位享誉世界的老教授。 临近毕业,江岁又再一次的面临选择,继续读书,工作还是怎么样,她还没想好。 毕业前夕,她实习工作的时候,突然偶遇了已时任外交部翻译室高级翻译的周橙也。 多年不见,两人热络的聊了好久。 最后周橙也临走的时候,问江岁:“有没有考虑毕业后回国发展?司里秋季会公开招考一批非通用语翻译。” 江岁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她问他:“我这个留学背景能行吗?” 周橙也笑答:“一般来说很少招,但也有例外,比如我。” 江岁忍不住笑了,她竟忘了,周橙也和她的情况是一样的。 “那会不会很难考,考不过岂不是很丢人?”江岁有些担忧。 “江江也会怕考试吗?” 周橙也这样说完,两人一起笑。 江岁说:“我考虑考虑,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她虽是这样说,但也没想好,也一直没和家里人提。 直到有一天,她陪来加国出差的吴凡参加一场拍卖会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拍卖会上有一件来自国内的拍品,是一把汉代和田玉做的梳子,梳子脊背上也镶嵌着几颗红豆。 一开始江岁也没在意,后来听主持人介绍,她一下就怔住了。 “梳子是爱情的信物,是坚贞不移的爱情象征,玉雕梳子寓意“白头偕老”的爱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梳子与红豆结合在一起,寓意非常唯美浪漫,结发相思,是带回去给爱人表达情意的不二之选。” 最后那把红豆玉梳被哪位老板拍走了,江岁并不知道。 因为自从在主持人口中听到“结发相思”四个字后,她眼中就蓄满了泪水,再也不能自抑了。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她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斯年为什么又把那个红豆玉梳坠子悄悄留给她。 原来从他们袒露心意的那天晚上,他就认定了结发相思之意了。 可既然认定了,为什么又要那么选择呢? 晚上江岁到家,一声不吭就直接钻进自己房间里,对此江国栋和顾晚只是面面相觑,无人敢问。 江岁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五年前被她深深藏起的那个首饰盒。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枚红豆玉梳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江岁的手指不经意地抚上去,顿时又一阵心痛的情绪袭来。 既然心里始终不能平静,那就回去面对。 不管怎么样,她也想亲口问他一句,把红豆玉梳留给她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江岁从房里出来,径直走到江国栋和顾晚面前,神情异常认真。 “爸,顾阿姨,秋季毕业后,我想回国了。” 江国栋和顾晚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笑着问江岁:“想好了?” 江岁坚定的点头,“嗯,想好了。正好有机会可以实现儿时以来的理想,我想回去试试。” “那就回去,我们陪你一起回去,落叶也总要归根嘛!” 当天晚上,江岁就联系了周橙也询问相关事宜,对于江岁的这个决定,周橙也表示欢迎,并给她发送了一些招考的资料让她先熟悉一下。 就这样,十月底,江岁一家人一起回到了京北。 回国又准备了一个月后,江岁通过层层考试筛选,终于进入外交部。 起初是四个月的封闭式魔鬼训练,通过后,江岁因为熟练掌握几种语言,而小语种稀缺,她就被转入亚洲司从事阿拉伯语翻译工作,边工作边跟着前辈实习。 所以实质上,江岁回国半年,忙碌的谁也没顾得上联系,期间只匆匆见过周橙也一面。 封闭训练结束后没几天就是清明节,离开太久了没能给外婆和妈妈扫墓,江岁决定趁着清明假期回去一趟,只扫个墓,再回小院看看,当天往返。 一大早,机场的候机室里,电视机滚动播出着实事新闻。 为了晚上能赶回来,江岁今日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她困的不行,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电视上正播出某个大领导走访考察某企业的视频,坐在江岁身旁的两个人突然交谈起来。 “这个艾江集团这几年发展势头很猛啊,旗下子公司涉及各个行业,这两年政府建设工程也做了不少,据说是港商背景的。” “可它不管是hK还是大陆这边的执行总裁,都是申海人啊,我之前有注意过。” “这家集团最神秘的要属他们的董事长了,据说是大概五年半以前临危受命开始接管斯氏的,斯氏你知道吗?也就是爱江集团背后的hK大股东。” 听到这里,江岁缓缓睁开眼,侧过头去看坐在和她隔了两个位置的那两个年轻人。 “知道,据说当初斯氏出了大问题,新董事长上任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没用多久就给救回来了。” “还把发展目标转向了大陆,这位董事长是个能人,只是他很少对外露面,有公开出席的活动也都是他们两位总裁出面的,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很少,只有一个名字,其他信息一概不知。哎,好像叫斯年,名字还怪好听的呢!” “听名字还挺年轻的呢!” “谁知道了,也有可能是个老头子。” 那两个人说着说着,忽然都低低地笑了。 江岁收回自己的视线,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几分钟就登机了。 她重新闭上眼,可眼皮一合上,斯年那张俊美的脸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他在对她笑,梨涡时隐时现。 江岁惊的立马睁开眼,盯着面前的虚空看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斯年,点击查询。 斯年,爱江集团董事长。 果然如那两个人说的那样,其他信息一律查不到,连张照片都没有。 大集团的董事长了吗? 他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 可这么荣耀的事,为何还特意把自己隐藏起来呢? 江岁不是很能理解。 当初他放弃和她在一起,才有了这一切,不是应该高调的展示出来,让她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吗? 江岁又在手机上分别搜了爱江集团和斯氏,呵,执行总裁都不是陌生人,谢行舟和吴纯皓。 他倒是把他这一帮兄弟都推上高位,受万众瞩目了。 页面下滑,爱江集团还有个第二大股东,申海崔氏。 看到这里,江岁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了,以崔晋和斯年的关系,还有两个人的性格,只做幕后老板很正常。 飞机按时起落,上午九点左右,江岁抱着两束黄菊出现在锦城北山墓园。 只是令江岁没想到的是,外公外婆和母亲的碑前已分别摆了束菊花,碑石也被擦的一尘不染。 虽然每年她都会通过电话请管理员帮忙祭扫,可今年她回来了,也并没有提前跟管理员打电话说这事啊。 会是谁呢? 脑子里恍恍惚惚地闪过一个拎着水桶擦洗墓碑的身影。 她侧过头,看见妈妈旁边空着的那块无字碑石也被擦的异常干净,她想可能真是工作人员,也可能是旁边新买墓地的人家捎带着打扫的。 江岁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甩掉那些没有边际的想法,又分别在外婆和妈妈碑前各自絮叨了一阵儿,才下山离开。 出租车行驶在锦城老区有些坑洼的街道上,江岁侧头看着窗外。 几年过去了,京北变化很大,可这座东北小城像是定住了一般,依旧是原始的模样。 还记得上次她和斯年在东北过年时,那时候的街道也是这样的。 怎么今日老想起那人? ------------ 第85章 不想 江岁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候机室里的那两个人给影响了。 出租车到达之前,江岁拿出昨日她在家里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小院大门钥匙,也不知道门锁有没有锈到打不开。 出租车门打开,一阵扑鼻的花香迎面而来。 下车后江岁走近了才看见,小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颗丁香树。 浅紫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开的正艳。 她鼻子凑过去,花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江岁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开门。 可门居然没锁,她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江岁走进去,发现院子里异常干净,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呈现出长期无人经管的破败杂乱。 江岁摸了摸院中心的那颗银杏树的树干,突然想起来之前有给过隔壁王奶奶钥匙,托她帮忙照看小院。 她转头朝主屋走,一边走,一边喊:“王奶奶,是你吗?” 来到主屋前,正巧屋门从里面被推开,江岁站在门前忽然愣住。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扣子没系,西装微微敞着,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白衬衫。 与这身衣着极不和谐的是,他手上还拿着一块湿抹布。 见到江岁突然出现,他无框眼镜下漆黑的双眸也愣了一瞬。 然后就是持久无声的对视,似乎都是想把对方一眼看穿似的眼神。 过了会儿,还是斯年率先开口问江岁:“什么时候回来的?” 再见面,江岁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斯年,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是对他放了狠话的。 见面不识。 可现在面对面,她似乎又有些做不到呢。 听见斯年问她,江岁抿唇,轻声回答:“去年。” 她回答的简短,他好看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怎么没听肖文和黎瑷说起?” 江岁有些微讶,他和肖文、黎瑷居然还有联系。 但仔细想想,以他和崔晋、吴纯皓的关系,有联系也正常。 反倒是她,这两年和肖文、黎瑷的联系明显少了很多。 自从她去了加国,和肖文她们俩的联系多是节日的问候,有时候有时间也会互相聊聊现状。 但她们俩都很默契的闭口不提男人,江岁想,她们俩是怕她想起斯年来伤心吧。 “一直在准备工作的事,没告诉任何人。” 斯年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钥匙……” 江岁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捏着手中的钥匙随口问了他一句。 “王奶奶前年也不在了,后来钥匙就一直我拿着,偶尔有空就回来看看,打扫打扫。” “哦。” 说话的时候,斯年已经侧过身,江岁顺着他让出的空间走进去。 屋内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被斯年打扫的一尘不染。 江岁挨个屋子看过去,斯年就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江岁在妈妈的房间里拿起相框用手轻轻抚摸着,斯年在门口靠着忽然说:“你变化很大。”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江岁下意识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今日穿了一双浅口平底鞋,黑色小脚裤,灰蓝色过膝风衣,中长发披散着自然垂落在锁骨下。 江岁缓缓抬起头看斯年,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轻抿着唇。 斯年嘴角挂上一丝笑意:“长大了,气质也更成熟稳重了,还有,你长发很漂亮。” “谢谢!” 一句话,充斥着满满的客气与疏离,斯年脸上的笑意消失。 面对他毫不避讳的夸赞她,江岁几乎是本能的回应,就像往常其他人夸她时一样。 只不过,斯年的目光还是让她感觉有一丝不自在。 路过那间最小的房间时,江岁无间朝里面瞥了一样,床上有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摆放着。 他是在这住了一晚了吗? 突然想起墓园里那两束菊花,江岁回头问斯年:“你今天去看过外婆和妈妈了?” 斯年双手随意地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嗯”了一声。 “每年清明、中元、春节前都会来看看。” 因为他知道,在这几个日子里,在这个小院里,他总有一天能等到她来,装作是偶遇,再见她一面,他就心愿足矣。 一时间江岁说不出话来,他这个曾经的养子,现在竟比她这个亲生女儿孝顺多了。 过了一会儿,江岁又低声对他说:“谢谢!” 斯年无奈,面对江岁接连跟他说“谢谢”,他无话可说,心中异常酸楚。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的反应,听见却还是很难受。 不过再一想,她没有真的把他当做路人来看,这似乎又已经很好了。 他又重新朝她扯起嘴角问:“刚才你说回来一直在忙工作的事,工作定下来了吗?” “嗯。” “在哪?还是做翻译吗?” “嗯,外交部,亚洲司。” 闻言斯年微愣一下,随后微笑:“祝贺你,理想实现了。” “谢谢,不过还在实习期。” 江岁的唇微微勾了下,这本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如今她已一步一步走近,而他却偏离的越来越远。 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每句都很简短,而且最后都以谢谢收尾,他真的不知道要再和她聊些什么了。 明明心里就有那么多话要问。 “这几年你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交往过男朋友,年龄到了有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 可这些他通通都问不出口。 犹豫了一会儿,斯年开口邀请江岁:“马上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江岁看了眼手表,摇摇头:“不了,只是回来扫墓,顺便过来看眼,一点的航班回京北,我得走了。” 江岁转身朝外走,斯年在她身后突然喊她:“江岁!” 闻声她停下脚步,但也没回头去看斯年。 “我的近况,你都不问一下吗?” 斯年声音略带嘶哑,艰难开口询问。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头顶嫩绿的银杏叶开始沙沙作响。 江岁仰头看了一眼,正午的光线刺的她眼睛疼。 “不想。” 她快步出门,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拐过路口,被身后的建筑物挡住,她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刚那一刹那,她又好想哭。 多少年都没有哭过了,斯年似乎就是那个可以打开她泪腺的阀门,过去现在都是。 斯年反应过来追出大门,外面已经看不见江岁的身影了。 他焦急四下张望,忽然开始感觉头痛欲裂。 他单手扶在膝盖上,躬着身掏手机打电话。 电话那端接通,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过来,接,我。” —— 江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锦城回到京北的,人像是魂灵飘离了一样,走起路来都嘘嘘浮浮的,整个人如同飘在云端一般。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她都窝在京北的家里,连卧室门都没怎么出。 对此江国栋和顾晚都很纳闷,怎么一趟锦城之行,回来后整个人都有些消沉了。 但他俩一直是秉承着要做开明家长的理念,所以孩子不说,他们就不问,孩子自己主动说了,好的就和她一起开心,不好的就想办法给予帮助。 还好江岁的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三天,一回到工作上,她又开始恢复正常。 新人的实习期总是过的异常忙碌充实,不仅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还要不停地向老人请教学习。 负责带她的是个35+的新手妈妈,外交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名叫许洁,多年驻外工作,去年调回来后匆忙怀了个孕,生了个娃。 因为司里小语种人手紧张,产假还没休完就回来上班了。 考虑到许前辈家里还有个吃奶娃娃,江岁都会主动承担些她能做的工作,需要加班的时候也尽量她来,好让许洁能按时回家喂养孩子。 司里最近都在准备阿国政府工程在国内招标的相关翻译文件,清明后江岁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了。 这天下班前,许洁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宝宝发烧了,需要她马上回去。 但她有一份文件需要下班后送到外交学院给一个老教授,江岁左右今天不需要加班了,就主动揽过了这个差事。 出了单位大楼,江岁看着外面有些阴沉沉的天,心情不免也跟着沉了些。 这天搞不好晚点儿就会倾盆大雨,她得赶紧。 江岁这里距离外交学院有点远。 她先乘了公交,又转了两次地铁,用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外交学院把文件交给那位老教授。 从老教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江岁不得不感叹,京北城是真的大,这样一个来回,她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报废了。 出了教学楼的时候,天边开始轰隆隆的打起了雷,云层也越来越厚。 早上出门上班时天气晴朗,江岁没有带伞,这会儿眼看着大雨就要来了,江岁顾不得太多,出了楼门就朝学院的大门方向跑,想着撑到学院门口打上车就好了。 可没想到,这雨就像是专门给她下的一样,她还没跑多远呢,豆大的雨点就砸在了她身上。 她又顶着雨点快跑了一段,终于到了学院大门口。 等她躲进了门洞里,这雨就真正的下了起来。 急急的雨帘瓢泼一般斜斜的落下来,砸在地上,起了一层袅袅的雾气。 江岁低着头抖落还残留在身上的雨滴,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从头到脚都变得潮唧唧的,刘海被打湿的部分也黏在脸颊上,有些难受。 她抬手将湿漉漉的刘海拢了拢,勾在耳后。 还好她今日头发是扎成了丸子在脑后,如果是披散着,此刻可就更狼狈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觉得身侧站过来一个人,身形高大,让本就阴暗的门洞下显得更加昏暗。 她侧过头去看,正对上他打量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 斯年收了湿漉漉的雨伞问她。 他知道她不论是工作的地方,还是家里距离这里都不近,她应该不会随意逛逛,就逛到这里了。 江岁收回有些讶异的目光,声音淡淡:“我来替同事送资料。” “哦。” 不知道接下去还能再说些什么,两个人都默契的没再开口,耳侧是雨水落地的哗哗声。 ------------ 第86章 我来 她不知道斯年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但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似乎和他这样肩并肩站在这样昏暗的门洞里,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这会雨下的着实太大了,雨雾里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见。 初春的京北,又下着雨,气温有一些低。 江岁冷的不自觉就抱紧了手臂。 斯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体贴地问她:“冷吗?” 江岁侧头看他,他今日穿了一件长风衣,防水布料的,似乎是为这大雨准备的。 她怕斯年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于是摇摇头嘴硬道:“不冷。” “我看你衣服都湿了,要不去我那整理一下,”斯年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我就住这附近。” 虽然江岁很惊讶会在这里遇到斯年,但她一直忍着没问斯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想让他觉得她还关心他。 可这会儿听见他说,他就住在这附近,她心里就更惊讶了。 他不是应该常住hK或者申海吗? 怎么会住在这附近? 不过虽然她很好奇,但还是忍住没问。 “不了,等雨停,或者小一点我就打车回家了。”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因为与他同站在这里她已经很不自在了,更何况是去他家,与他同处一个密闭空间了。 斯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很快洞穿了她的心思。 他忽而勾唇一笑。 那笑容邪魅又放肆。 与他如今戴着眼镜的斯文气质极为不符。 江岁皱眉。 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笑过了? 哦,好像是她初到申海,他去机场接她,她有些不认得他,他也是这样的邪魅一笑,问她:“呵,不认识了?” 想起曾经那些相处的点滴,江岁就觉得心上有丝丝的疼意。 她撇过头,不再去看他。 “现在就那么怕和我待在一起?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斯年声音轻柔,似乎有些无奈。 她当然知道,她从前喜欢黏着他,他是她哥哥,后来也是男朋友。 可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江岁嘴硬:“我没怕。” “那为什么不敢去我家?” 她一时语塞低下头。 她好像全都被他看穿了。 见她这样,斯年忽然轻叹一声。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就去整理一下,头发擦擦干,喝点热水,不会改变什么,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刻意回避什么,真想和我做路人,也等雨停了再做,不然受凉感冒就什么意志都没有了。” 江岁被他说得有些羞愤,但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斯年就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将她裹紧了,撑起伞将她带入如瀑的雨帘中。 正如斯年说的那样,他住的地方的确很近。 江岁在他的臂弯里还懵着,没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带到了外交学院隔壁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进了车库通道,没有了大雨的束缚,江岁立马就挣脱了斯年的手臂,后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因为她这样的举动,她看见斯年也停下来,收了伞正极其无奈地看着她。 “岁岁,我是老虎吗?”他声音低低地问她。 一声岁岁,江岁的心又是一揪。 她低下眉眼不回答他。 “走吧。” 他无奈眉头又蹙了蹙,转身继续朝前走,但步伐很慢,似是像过去一样在刻意等她跟上去。。 江岁在他身后看见他一半身体都湿了,白衬衫贴在他手臂上,透出一抹肉色。 身上的长风衣有微微下滑的趋势,江岁伸手拉了拉,抬步朝前跟了上去。 江岁跟着斯年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电梯里谁都没再说话。 江岁抬眼,见电梯门上映出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此刻斯年正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背影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江岁竟觉得他此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苦涩。 他以为她后脑对着他,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其实电梯门已经将他的神情变化都记录无疑。 江岁不想去探究,他为何会出现这种情绪。 电梯门打开,她先一步走出电梯。 一梯一户,灰色的入户门就在眼前。 江岁给他让路,方便他走过来开门。 电子锁“滴”的一声,门被打开。 斯年先一步走进去,将雨伞挂在一旁,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门口。 然后自己也换了拖鞋朝里走,但没走两步他又回头。 看着还呆呆站在门口的江岁,他似乎更加无奈。 “都到门口了,还不肯进来?” 江岁抿唇,只能进门,换了拖鞋把他的风衣挂在玄关里,然后自己慢慢朝里挪。 斯年的住处不是很豪华,青灰色冷硬风格的装修,一般的家庭住房格局,似乎和他现在的身份不太相配。 要说这房子唯一的特点,就是客厅很大,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江岁走进客厅的时候,斯年不在,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她慢慢的把自己又挪到窗前,外面的大雨还在下,仿佛是天被捅了个窟窿般,下个没完没了的,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这时斯年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递给她一条毛巾说:“擦擦吧,刘海都滴水了。” 见江岁顿了一下,他又连忙补充:“不是我的,这个是新的,没用过。” 连他也开始小心翼翼了,他们现在的相处还真尴尬。 她接过毛巾,在自己额前胡乱地擦了两下,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她身旁问她,“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奶茶?” “你这里还有奶茶?”她有些吃惊。 “没有,但可以试着做一点。” “哦,那还是别麻烦了,我现在不冷了,也不渴,你也淋湿了,先去换衣服吧。” 江岁的语气柔柔软软的,他听了,微微抿了下唇。 “好,那,要不要也给你找件衣服换一下?” 想来在他这里换衣服不太合适,江岁一口拒绝。 “不了,你这里温度挺高的,我没淋到多少,衣服已经干了。” 他点点头,一个人转身回房换衣服。 江岁看着慢慢被关上的房门,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这不尴不尬的相处可真难捱。 客厅一侧有一间房门大敞着,江岁探头看过去,有一排直抵屋顶的书架立在墙边。 她闲着没事,就走进去看。 书架上的书籍被斯年分门别类的做了标记,一排排的摆放的很整齐。 这里多是以经济类和语言类的书籍为主。 江岁随意抽了一本语言类的书,随意地翻看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客厅里还没有斯年的动静,江岁站的腿脚发麻。 她侧头看到书架对面有一张大大的书桌,桌上摆着几个文件夹,桌边还立着两个相框,正背对着她。 出于好奇,她走过去,拿起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相框里的照片不是别人的,正是江岁自己。 这是那年斯年带她去游乐园玩,偷拍她的那张。 当时她觉得丑,想删掉,他却没让,他说岁岁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 明明都分手了,他为什么还把她的照片摆在新家的书桌上? 江岁的心里有些异样。 她把手里的相框放下,又拿起另一个。 这一张她没见过,是他们两个的合影。 大概是当时那对学生情侣偷拍下来的,被斯年私藏了,所以她没见过。 照片里她朝斯年侧过半个身子,正抬头望着他,而他也正在低头看她,眼中满含深情。 怪不得当时他没有把这张照片传给她看,当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大概他还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怕这张照片会出卖了他。 此刻这间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上了照片上斯年的眉眼。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了斯年的声音,江岁被吓了一跳。 相框落地,“啪”的一声,玻璃四分五裂。 “对不起!” 江岁马上慌乱地蹲下身去捡玻璃碎片。 斯年正手拿着毛巾站在门口擦头发,见状他迅速跑过来,将毛巾扔在桌子上,一把拉住江岁的手。 “你别动,我来!” 斯年蹲下身,轻轻地拨开已经碎掉的玻璃片,捡起照片放在面前吹了两下,似乎是在对待极为珍贵的东西。 江岁深吸口气站起身,不再看斯年。 她看不下去了。 他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就是他还希冀着和她有些什么。 “这个你不该留着。” 斯年抬头看她,没作声,但神情有些落寞。 “你以后要恋爱,要结婚,处理好过去,对谁都好。” 斯年直起身,将照片轻轻放在桌面上,慢慢朝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他突然站住,背对着江岁,再开口的声音异常的轻,他说:“不会再恋爱,也不会结婚了。” 江岁看着斯年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忽然觉得心口又开始难受。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明白。 都分手五年多了,他这样是在忏悔吗? 有什么用呢? 她朝窗口望了望,没有猛烈的雨点砸在窗子上了,雨似乎小了。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得回家。 江岁急急地走出书房,穿过客厅,直奔门厅处换鞋。 斯年手拿着扫把从洗衣房的小露台上进来,正好看见江岁蹲在门厅换鞋。 “岁岁,你去哪?” 斯年放下扫把,马上追过去。 “回家!” 这时江岁已经换好了鞋,拉开门就往出走。 斯年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还能温和的对他说话呢。 他穿着家居服冲到门厅,抓起放在鞋柜上的手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换,着急地追出去。 电梯还没上来,江岁正等在电梯门前,焦急地按着电梯下行按钮。 斯年两步走过来,在她身边轻声道:“别急,我送你。” ------------ 第87章 糟践 电梯里两人都不发一言,斯年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让对方马上去车库等他。 和他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的每一秒,江岁都觉得气闷。 电梯门一开,她立马走出去。 地下车库很大,她不记得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只随意择了一个方向快速地朝前走。 很快,斯年出了电梯追了上来,他直接拉住江岁的手腕,带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掌心温热的触感,此刻就从她的手腕上传来,感觉无比清晰。 江岁有些失神,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就怔怔地跟着他。 她在他身侧落了他一步,这个角度她抬眼就能看见他的侧脸,他的侧脸轮廓还是那么清晰俊美,只看一眼就让她深深的陷进去。 “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后就是你的了,而且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几年前那个昏暗的夜里,他曾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告诉她,他只属于她。 可如今却弄成了这样。 心好难受,眼中有刹那的晶莹闪过。 江岁突然清醒过来。 她停下脚步,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斯年手里抽回。 斯年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毫无准备之下,她的手腕瞬间从他的掌心脱离。 他回身微微蹙着眉看她,口中低低叫她:“岁岁……”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江岁低眸,不再看斯年的眼。 他没作声,她也没马上离开。 两个人似乎陷入了无声的对峙。 “斯董,车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这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说话带着些许hK口音,不知道突然从哪过来的,出现在江岁和斯年身边。 “好。” 斯年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看江岁,用着很无奈又很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外面还下着雨,就送这一次。” 面对斯年那样诚挚的眼神,还有当着外人的面,江岁没办法再决绝地拒绝他。 不过幸好,车内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是司机还是助理的那个小伙子,在驾驶位上专心的开着车,坐在后座的江岁和斯年一直都沉默不言,车内气氛怪异到江岁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斯董,我们要去哪?” 直到车驶上大街,小伙子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气氛。 斯年想了一下告诉小伙子:“江苑。” 然后他看向江岁,似是在向她确定。 “现在还是住这里吗?” 斯年说的地方,是曾经他们一起去过的,江国栋的家。 那里当年江国栋和顾晚去加国之前已经卖掉了,现在他们住的离她工作的地方更近一点。 江岁没回应斯年,只稍微倾身靠近驾驶座一点,跟那小伙子说:“不去那里,去梧桐街的和苑,谢谢,麻烦你了,大雨天还要跑一趟送我。” 江岁的客气让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对着后视镜笑笑说:“江小姐别客气,我是斯董的特助Reo,做这些是应该的。” 江岁对着前方的后视镜弯弯唇,Reo没再说什么只专心开车。 她扭头看着窗外,一个小时前还是大雨滂沱,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已经变成了绵绵雨雾,无声无息的萦绕在车窗外。 就像他们曾经的爱情一样,无声无息,说停就停。 可爱又怎么是可以戛然而止的,一切不过都是自欺的同时,也欺骗旁人罢了。 不见面的时候她可以装作不在乎,一切如常,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 可一旦见了,她的心还是不争气的,控制不住的为他悸动。 她能怎么办呢?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逃。 她想只有远离他,她的心才是安全的、坚定的。 毕竟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他放弃,那样,她想她可能就再也缓不过来了。 因为那滋味真是太痛了,简直生不如死。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知道。 她没和任何人说过,也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她的痛苦。 因为不是深陷其中的人是很难能理解的。 本是一个小时的车程,江岁却觉得似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在和苑门前停下的时候,江岁一言不发,立马开门下车,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了。 这次她顾不上优雅的和他说谢谢了,她只想赶快逃开。 “江岁。” 斯年也追下车来想叫住她。 可他越追,江岁就走的越急。 他步子大,即使穿着拖鞋,也几步就追上她。 他在她身后伸手想拉住她手臂,她却像是忽然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甩开他。 她快速地朝前走几步,忽然又回身站住,伸手指着斯年大喊:“你站住!” 斯年立马在距离江岁还有几步距离的位置站住,他抿唇不作声,眼中却流露出有些苦涩的情绪。 察觉到自己已经失态了,江岁侧头吸了吸鼻子,再看斯年时她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好好地掩藏了起来。 “我们没关系了,斯年,当时我说了见面不识,你也是默认了的。所以我现在,请你,如果下次再见面,就算我被淋成落汤鸡,或者再落魄,再可怜,也请你假装,我们从没认识过。” 斯年怔怔地看着那个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的瘦弱背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心中有无限苦涩,无法与外人道,他只能打电话给吴纯皓。 “耗子,别忙了,过来陪我喝酒吧。” —— 四个小时后,吴纯皓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斯年家门口。 他一进门,就见斯年脸色灰暗,无精打采地走进书房。 他在门厅换了拖鞋,也跟了进去。 书房里书桌上还摆着已经空掉半瓶的红酒,斯年坐进书桌后面,手上还端着半杯酒没喝完。 吴纯皓走过去立马夺了下来,厉声斥责他:“你怎么能喝酒呢?不要命了?” 斯年盯着桌面神情有些木讷,喃喃说道:“要不要还真没什么要紧的了。” 吴纯皓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斯年。 “挂了电话老子就打飞的过来了,就是怕你不声不响死在这儿。” 话一出口,吴纯皓就后悔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完了他叹息一声在斯年对面坐下来。 “我真是欠你一次,一辈子都欠你的。我在hK风里来雨里去的给你管着大后方,就是想让你能活的轻松自在点儿,结果你倒好,还给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说着吴纯皓拿起桌上的半杯酒,仰头一口喝下。 然后他才悠悠问斯年:“说吧,这是怎么了?” 斯年伸手去拿酒瓶,却被吴纯皓按住。 “剩下的归我,你就别喝了。就算这命是赚来的,也不能这样糟践。” 斯年忽然冷笑一声,拨开吴纯皓的手,给那空杯子倒满。 再说话语气里颇有些无可奈何。 “前两年吧,我反倒什么都真不在乎,一心扑在工作上,想着能撑到哪天就是哪天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后来熬过了两年,我觉得可能是要有奇迹出现了,心里有了些不该有的盼头。我开始小心翼翼的生活,注意这注意那的,把自己活成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为的就是想等她回来,再见她一面。” “那时我就总想,再多给我些时间,我能再见她一面,我就知足了。” “然后我就又赚了三年,终于把她给盼回来了。” 斯年笑着笑着,声音忽然就哽咽了起来。 他把头埋下去,抖着肩膀对吴纯皓说:“可是,耗子,你知道吗,我见了她一次后,就忍不住想再见一次,我控制不了自己这颗想要朝她靠近的心。” “直到今天她对我说,请我下次见面就当做我们从没认识过。我突然间就清醒了,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我开始自责,我不该在出现在她面前的。” 默默听斯年一个人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后,吴纯皓又叹息一声。 原来是江岁回来了,怪不得斯年开始反常。 “江岁这丫头才是你的劫。” “九儿,当初既然都想好了,咱就把她忘了,再好好活几年行不?” 斯年拿起一直静静躺在桌面上那张从碎相框里捡出来的照片,手指轻轻地来回抚摸了一会儿。 他忽然问吴纯皓:“你能忘了你还有一颗心脏吗?” 吴纯皓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有点发懵,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斯年手指捏着照片,抬头看向窗外。 许久,他低声说:“她是我的心,没了心,我还怎么能活?” 斯年曾经对江岁说过,她早已长在他的心上。 只要心脏在跳动,他就忘不了她。 所以,他对她的爱,藏在身体里,不死不灭。 —— 那个雨雾的夜晚过后,江岁就再也没见过斯年。 仿佛之前不期而遇的那种缘分一下子就尽了。 六月底的时候,江岁趁着周末飞了一趟申海市。 因为这周日是她的好友肖文和崔晋的婚礼。 就在她上个月连五一假期都在加班的时候,肖文和黎瑷不声不响的分别从申海和hK跑来找她。 那天晚上,她们两个一起把她堵在单位门口。 见到她,两人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远远的就开始立着眼睛瞪她,大声喊她的名字。 “江岁!” 江岁一见是她们俩,直接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们两个。 “文文、瑷姐,你们怎么来了,见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 可还没抱上几秒钟呢,肖文就一脸嫌弃的把江岁拉开了点距离。 “喂,江岁,你给我站好了。” 江岁后退一步,看着肖文有些好笑的问:“怎么了嘛?” 肖文板着脸问:“你把我们俩这好姐妹放在眼里了吗?都回来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们,也不来看我们,还得我们自己找上门才行!” “就是!该罚!”黎瑷在一旁附和。 江岁小脸顿时垮下来,一手一人,摇她们两个的手臂。 “哎呀,是我的不对,两位姐姐就别跟我计较了,回来就一直在忙工作的事,不是封闭训练就是加班,实习生苦啊!我认罚,我请二位姐姐吃大餐好吗?” 肖文和黎瑷二人见江岁认错态度诚恳,也确实在单位门口堵到她的,就不故意逗她了。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听老吴说你回来了,这不就赶忙问文文嘛,结果你连她也没联系,我俩一商量,干脆就直接过来找你了,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从吴纯皓那知道的吗?那一定是斯年告诉他的了。 想到斯年,江岁的心就又紧了一下。 ------------ 第88章 难得 那天晚上,江岁请了肖文和黎瑷两人一顿大餐。 餐桌上她才得知肖文要结婚了,而且这次过来是要请她去做伴娘的。 江岁起先惊得有些说不出话,缓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要祝福肖文。 “恭喜文文,六年恋爱终于修成正果,别说我现在回来了,就算还在加国,你的伴娘我也得飞回来当。” 三姐妹多年没见,饭后江岁给江国栋打了个电话报备,晚上就没回家,直接跟肖文和黎瑷去了她们住的酒店。 晚上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长谈。 提起肖文婚期的事,江岁忽然问黎瑷:“瑷姐,你和耗子哥呢,什么时候结婚?我以为最先结婚的应该是你们。” 黎瑷平躺着看天花板,轻叹了一声:“我也想啊,可你看老吴忙的,连一个整日的功夫都拿不出来,怎么结?哎,归根结底都怪斯年,他拍拍手当了甩手掌柜的,跑到京北几年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苦了我们家老吴了,偏偏老吴还毫无怨言,任劳任怨,我也是服气。” 黎瑷一番抱怨的话说完,身侧的两个人忽然都没了动静。 她侧头一看,肖文是睡着了。 而另一侧,江岁正盯着天花板出神。 黎瑷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不该在江岁面前又提斯年的。 可提都已经提了,看江岁这个样子,似乎也还没有完全放下。 于是她侧过身推了推江岁,江岁缓过神侧头有些迷忙的看她。 “据老吴说,斯年这些年一直没找过女人,你呢,在加国有交过男朋友吗?或者说有没有喜欢的人?”黎瑷怕吵醒肖文,小声地问江岁。 江岁摇摇头说:“没,人种差别太大了,喜欢不起来。” “那就没有亚洲人?” “有的,但人家都看不上我。” 她声音低低软软的,说的一本正经,黎瑷却不信。 “你就瞎说吧!要说看不上,也肯定是你看不上人家。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斯年在你心里的位置太重了,没有人能撼动。岁岁,这样下去,你还怎么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怎么开始?江岁也不知道。 这几年江岁身边也不乏一些优秀的亚洲留学生,他们有对她有意的,但她看谁都没感觉,心里总是会暗暗的拿他们和斯年做比较,然后结果就只能是婉拒。 她想,可能他一天不从她心里抹去,她就再也不会看上别人了。 可要把他从心里抹去太难太难,她已经放弃再和另外一个人开始一段感情的希望了。 “就这样,一个人吧,也挺好,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 “既然别人不行,那你想没想过,和斯年再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吗? 她怎么没想过? 这个问题自从在锦城重遇到斯年后,一个人的时候她想过了无数次。 可她怕了,再没有了十八九岁时那样的大胆了。 她怕将来某一日再有些什么的时候,她又成了不被他选择的那个。 与其整日生活在这样没了信任与安全感的感情里,她宁愿不要。 “重新开始还是会出现同样的问题,我和他分开,不是因为他不跟我走而回了斯家,是我没办法接受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所有不好的事他都一力承担,从来不会告诉我让我和他一起分担。如果他提前和我商量,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同意呢?偏偏他问都不问我就做了决定。” “我不想自己一直这样在他面前被动下去,只能被迫等着他的选择。” 那天晚上,江岁也不知道黎瑷是什么时候睡的,反正她说完那番话后,她还醒着,只是没再多问一句。 可能她也觉得,她和斯年的做法和想法都有点令人难以理解。 一个人拼命的只想为了对方好,却有点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一个人只想要和对方同甘共苦,却总是被对方推开排除在外。 次日,肖文和黎瑷各自离开,江岁苦逼的继续加班。 不过好在,肖文婚礼的这周,她终于不用再加班。 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领导开口。 江岁到申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肖文在微信上说会让人来机场接她。 只是她没想到来接她的人居然是吴纯皓。 在机场大厅里初见到吴纯皓,江岁都愣了一下。 “耗子哥?” “算你个小丫头有良心,还没忘记我!” 说着吴纯皓朝他张开手臂,挑眉:“几年不见了,抱一下?” 江岁笑着和他抱了一下,问他:“怎么是你来接我?” “不然呢?你想让谁来接你?” 吴纯皓的这句话,总让江岁觉得他是有点意有所指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错了。 她呵呵傻笑:“没想谁,你来接就挺好。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身份亲自来接我吧,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路上,吴纯皓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停地接电话,江岁坐在副驾驶直皱眉,她真担心哪一会儿他就会带着她追上前车的尾。 等到吴纯皓又一个电话挂断后,江岁打趣他说道:“耗子哥,你都是大总裁了,怎么还自己亲自开车?不是应该有司机或者助理什么的吗?这样有点不大安全啊。” 吴纯皓笑了一下说:“我身体健康,视力正常,不习惯身边时时跟个人,不像你哥。” 话一出口,吴纯皓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居然给忘了,这丫头当年走的时候是发了狠话的,她和斯年从那会儿起连兄妹也不是了。 “不好意思啊,妹子,我忘了你们俩……”吴纯皓带着些歉意对江岁说。 江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反应过来吴纯皓的话,他说他身体健康,视力正常,不像斯年。 这是什么意思? 回想起来,这次回来见斯年好像是有些不同了,他面上多了一副眼镜。 她记得他从前视力是很好的,并不需要戴眼镜。 “他视力不好了吗?就,我这次回来看他戴了眼镜。” 吴纯皓正全神贯注开着车,江岁的说话声音又轻,他起初有些没听清,怔了一下。 后来反应过来,江岁所说的他,是在问斯年。 “可能,有点吧……”吴纯皓含糊着,“我不是很清楚。” “瑷姐说,斯氏实际上一直都是你在管理,他这几年一直在京北,那他在那干什么?” 见江岁忽然跟自己问起了斯年的事,吴纯皓勾唇。 “你干嘛问我?我不知道,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能问他,还问你干嘛? 不告诉算了。 江岁没再说话,扭头看向车窗外。 斯年的情况,他会不知道? 江岁不信。 她知道吴纯皓只是不想跟她多说关于斯年的事。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好像是进了一家私人会所后停下。 上来一个服务生接过吴纯皓的车钥匙,随即他叫上江岁一起下车。 江岁一边跟着吴纯皓走,一边不解的问他:“怎么带我来这里,不是应该直接去见新娘子吗?” 吴纯皓笑她:\"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傻了吧?肯定是新娘子在这儿才带你来的,不然我带你来玩啊?我可没有那个时间,是晋哥和肖文在这边办婚前派对。\" “哦!” 江岁没想到结个婚还有这么多噱头。 大厅里的服务生见是吴纯皓进来,跟他问好后直接引着他们去崔晋的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就有许多双眼睛齐刷刷朝吴纯皓和江岁看过来。 江岁面对这种场面有些拘谨,她后退一步站到吴纯皓身后,躲避那些陌生的打量的目光。 “怎么才来,就等你俩了!” 黎瑷见他俩进来,忙过来拉江岁。 “岁岁,你可算来了!” “文文和晋哥呢,怎么没看到主人公?” 黎瑷一边带着江岁朝里走,一边说:“文文爱臭美,崔晋陪着让化妆团队正补妆呢。” 江岁不自觉赞叹道:“晋哥这样的大佬,难得了!” “他俩从前就是这副腻歪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瑷这句话一出,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说笑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沙发跟前,江岁抬眼正看见斯年的目光也朝她这里投过来。 江岁的笑容瞬间僵住。 饶是心里有准备,在这场婚礼上会遇到斯年,但这会儿真看见,她还是不自在。 想起上次他送她回家,她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是好。 是装作随意的打声招呼,还是真像她自己说得那样装作不认识? 江岁心里又开始泛起纠结来。 不过,斯年也只看了她一瞬,视线就瞥到另一侧和其他人去交谈了。 他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见了面就当做从不认识她了。 可她的心怎么还会闷闷的难受,有一种失落的情绪瞬间涌上来。 她愣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黎瑷都在沙发上坐下来了,又起身过来拉她。 “过来,坐下,愣什么神呢?” 江岁有些木讷的被黎瑷拉着坐下。 她用余光观察到,斯年坐的位置距离她现在只隔了一个空位置。 这么近的位置,可那一眼后,他再没侧过头来看过她一眼。 这会儿江岁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所说的那种“见面不识”“就当从没认识过”被对方实践起来,自己的心居然会这样难受。 吴纯皓不知什么时候和斯年旁边的年轻人嬉闹说笑起来,他走过来,示意斯年让出一个位置。 斯年无奈,向身侧挪了一下,给吴纯皓让了位置。 可这样,他就变成和江岁挨着坐了。 正值夏季,斯年和她都露着半截手臂,这样近的距离,稍有一个不注意的小动作,他们的肩臂都可能触碰上。 江岁紧张的手臂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了。 可事实上,是她想多了。 斯年坐过来后,虽是一直在盯着一旁嬉闹的人群,没看江岁一眼,但也一直和江岁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 一种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江岁侧过头对着黎瑷,不想再刻意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 第89章 没醉 没多久,肖文和崔晋进来,大家都起哄逗着今天这对主角。 肖文和他们贫了几句后,侧头发现了江岁。 “哎,岁岁,你到啦!” 随后她拉着崔晋朝江岁这边走过来。 江岁起身,抱了肖文一下赞美道:“我们文文真漂亮,晋哥你是捡到宝了。” 崔晋低头看了一眼肖文,两人视线正好对上,崔晋搂住肖文,朝江岁点头。 “早就听说你回来了,这才见到,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有没有带一个外国男朋友回来?” 崔晋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撇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看似无意实际上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某人。 没想到崔晋见面就会跟她开这个玩笑,江岁有些尴尬。 她笑笑说:“晋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做别的,再说老外看不上我这种的。” 崔晋哈哈笑,“那是老外没眼光,国外没合适的,咱就回来找,国内的小伙子更好。” 肖文在一旁马上接过话说:“那你给岁岁介绍一个,要又帅又有钱的,还会体贴人的,最主要的是不会让我们岁岁伤心的。”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肖文还特意看了斯年一眼。 斯年正坐在沙发上,双臂肘着膝盖,低垂着眉眼,不知在看地面还是看什么。 崔晋在包厢里环顾一圈,挑了一下眉对江岁说:“今天在场的男士都是我的知己好友,非富即贵,人品过关,看上哪一个,告诉我,是单身的话我今晚就给你安排。” 说完崔晋的视线最终也落在了斯年身上。 江岁扶额尴尬的笑,小声对面前二人说:“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拿我开玩笑了,你们今天才是主角。” 肖文却不以为意,她把江岁推回沙发上坐好,故意大声说:“谁开玩笑了,岁岁,我告诉你,你值得更好的。” 饶是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黎瑷,这会也将肖文此刻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的这话,是故意说给一旁的斯年听的。 可奈何,那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视线落都不在她们身上落一下。 肖文在心里气的牙痒痒,但今天这样的场合,又是自己的好日子,她没法发作。 她只能拉着自己的好姐妹远离他。 姐妹三人组离开去另一边唱歌,崔晋在江岁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 他用肩膀碰了碰斯年,“喂,什么想法?” “没想法。”斯年回答的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情绪。 崔晋哼笑了一声:“真没有?那我可真介绍了啊?老婆下的命令不能违抗。” 斯年这回侧眸看了崔晋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最后只留下一句,“我和她没关系了。” 第二天是正式的婚礼。 肖文和崔晋的婚礼,实际上还属于两个豪门联姻,所以场面异常盛大。 这一天分别安排了上午的室外草坪婚礼,和室内晚宴。 清晨很早,崔晋就带着他的伴郎和兄弟团闯到了肖文家。 由于新郎崔晋异常的大手笔,红包都是厚厚一打,作为伴娘的江岁和黎瑷也就没太为难他,只小小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就算过关了。 但作为伴郎的吴纯皓和谢行舟却被江岁和黎瑷整惨了,最后还是吴纯皓偷偷和黎瑷求饶说:“老婆,放放水,我一把年纪了,把我折腾坏了,你可怎么办?” 黎瑷对吴纯皓的骚话很受用,她掩面轻笑的时候,崔晋的兄弟团就一拥而上,成功破门而入了。 江岁被这帮人的架势吓到了,连连后退,躲在墙边。 人群一拥而进后,江岁就看见斯年不疾不徐的紧跟着出现在门口。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着,但像西方绅士一样,左胸前配了一块白色的口袋巾,站在人群中异常引人注目。 以他和崔晋的关系,却没做崔晋的伴郎,江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知道她一定会是半娘的关系,他在主动避免和她的交集。 然而他做为兄弟团似乎也不积极,这让他在一众男士中看起来格外另类。 江岁没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面部没有什么表情,但偏偏又帅气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的五官是异常好看的,以前江岁就这么觉得,可现在这个好看的男人不再属于她了,未来会属于谁,她也不清楚。 他曾经跟她说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后就是你的了,而且只属于你一个人。” 现在想来这句话简直是可笑,没有谁是永远属于谁的。 江岁在斯年察觉她在看他前,及时收回了视线。 整个接亲过程,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真的就像是完全的陌生人。 户外婚礼一直是肖文心心念念的,所以崔晋布置的特别用心。 碧绿的草地上,是鲜花与气球搭建的充满少女心的粉色系主题布景。 美丽的新娘一步步走向她帅气的新郎,彼此述说着他们爱的誓言。 江岁在新娘身后站着,听着他们讲述他们一路走来的爱情故事,听着听着,她开始眼睛发酸。 被新人的爱情感动的同时,也为自己与斯年兜兜转转仍各自孑然一身而心酸。 这是好友的婚礼,她不能哭。 江岁趁人不注意,侧头抹了下自己的眼角,扭回头又是满脸笑意。 可她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小举动,还是被坐在台下的某人全部捕捉进了眼里。 斯年长腿交叠着,坐在第一排的角落里,看见江岁抹眼角的那一刻,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不是世事无常,他们也该谈婚论嫁了吧?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无可奈何。 室外婚礼的最后一项是新娘抛手捧花,主持人一说完,现场气氛顿时就更热烈起来。 这不仅是许多未婚女孩最喜欢的环节,也有很多在场的未婚男青年也跑到新娘身后准备跃跃欲试,抢到了可以送给女朋友,没有女朋友的也愿意给自己抢个好兆头。 黎瑷和吴纯皓早已冲过去准备一举摘花了。 都说接到新娘手捧花的人,就会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像江岁这种连结婚对象都没有的人,她觉得完全没必要,抢到也是浪费资源。 于是她自动后退到一侧的角落里。 可肖文却眼尖的发现了她,她居然不顾众人不解的目光,亲自走过去把江岁从角落里拉出来,送到了黎瑷身边。 江岁有点为难,还是想走开:“文文,我就不了吧。” 肖文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警告她不许离开,江岁无奈,只能屈从,但她一点积极性都没有,双手甚至还背在身后。 新娘子心是好心,但实际行动起来,她手上的准头可就差的太多了。 肖文数了三个数后,手中的花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弧度飞出舞台,居然落在了一直静静坐在角落的斯年手里。 台上跃跃欲试的男女顿时惊掉下巴,台下有认得斯年的宾客无不向他表示祝福。 “看来这预示着斯董也要好事将近了,先恭喜了。” 斯年确是很淡定的看了眼手中的花,然后缓缓起身上台,走到吴纯皓身边,将手捧花塞到他怀里,然后自己又悠悠走下台。 吴纯皓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向黎瑷。 黎瑷反应快,直接把花抱过来塞进了江岁怀里,然后趁着江岁也傻愣着没反应过来,先拉着吴纯皓跑了。 江岁真是不明白,这花最终怎么就到了她手上了? 这会儿于她而言,这仿佛不是幸福的传递,而是一束烫手山芋了。 可碍于这是肖文和崔晋的爱情信物,她扔又不能扔,只能捧着花红着脸低头默默走开。 结婚真是一件劳心又劳力的事,于新人来说是累并幸福着,可对伴娘伴郎来说,只有无尽的累和折磨,但因为新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又只能任劳任怨。 晚宴的时候,伴郎和伴娘一直跟着新郎和新娘轮桌敬酒,知道江岁不大能喝酒,前面几桌客人敬新人的酒多由黎瑷或者是伴郎挡了。 到了斯年这一桌,有宾客向新娘敬酒,黎瑷又站出来挡,但客人不肯,把手里的酒杯又收了回去。 那客人说:“伴娘代替也行,但得我指定,这位姑娘喝我就认。” 江岁被那位客人指定的时候,她起初并没有发现。 因为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斯年身上。 斯年这会儿正坐在这一桌的主要位置上,和身边一位看起来高贵美艳的女人聊天。 许是宴会厅里人声有些嘈杂,两人说话的时候身体靠的很近,女人的头有时候都差点靠在了斯年胸口上。 不知道两人正聊些什么内容,有的时候女人说着说着就笑了,斯年也跟着淡淡的笑起来。 自从江岁他们过来后,斯年也只是和崔晋夫妇二人点了下头,连一眼都没给江岁。 江岁这会儿一直盯着面前正聊的火热男女,心里酸胀的厉害。 “喂,这位姑娘?” 江岁忽然被人叫了一声,回过神来,有些懵。 那客人,又举了举杯子说:“今日是新娘的大日子,不能多喝,我敬这杯姑娘可否代劳?” 江岁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斯年,斯年依旧在和那个美艳的女人聊天,没有看她这边。 她此刻心中郁结,无处排解。 又加之伴娘为新娘挡酒无可厚非。 于是她嘴角扯出一丝笑答应:“好啊。” 江岁从身后的服务生手中接过红酒,给自己到了一杯,提杯缓缓朝那位宾客身旁走去。 那宾客正好捱坐在美艳女人身侧,见江岁主动过来,他也很快站起身。 最终江岁在这位宾客与美艳女人中间站定,二人微笑着碰杯,江岁说:“先生随意,我干了。” 说着江岁一仰头,一杯饮尽。 那位宾客见江岁如此豪爽,也整杯喝尽。 手臂放下的时候,江岁的余光瞥见,斯年的目光终于看向她了。 他眸色沉沉,冰冷似剑。 江岁在心里冷笑,像是赌气一般,她又将手中的酒杯倒满,抬头笑盈盈地对那位客人说:“先生真豪爽,认识您很高兴,我再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江岁举杯,酒杯还未贴到唇上,手臂就被几步走上来的吴纯皓拉住。 就刚刚江岁倒酒时,斯年皱眉朝吴纯皓看了几眼。 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他怎么会看不明白斯年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方便出面。 而他再不站出来挡,斯年的眼神都快把他杀死几遍了。 “抱歉吴总,她酒量不好,一杯就醉了,我替她喝。”吴纯皓笑着和那人解释。 “谁酒量不好了,我没醉。” 江岁说着,手腕往回抽,和吴纯皓的力量较量间,杯口突然朝美艳女人身上倾倒过去。 “啊!” 随着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美艳女人身上。 ------------ 第90章 嘴硬 江岁也侧头看过去,有半数的红酒都洒在了美艳女人胸前。 女人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只慌乱一秒钟,就用双手覆在胸前。 “不好意思啊,齐小姐,要不要先去清洗下?”吴纯皓先一步彬彬有礼的道歉。 可能是这种场合下,吴纯皓又是斯氏的执行总裁,又碍于斯年的面子,女人微微扯了个笑容点头,然后又看向斯年,有些娇怯怯地说:“那我去清理下,斯董的口袋巾能否借用下?” 斯年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胸口,随后抬头微微笑着说:“抱歉,我帮你叫服务生拿手帕巾。” 斯年招呼服务生送来一条白色手帕巾,那美艳女人用手帕巾捂着胸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讪讪走开。 江岁一直站在一旁,暗暗目睹了二人的全部交流过程。 插曲过后,众人目光散去,江岁还忍不住盯着斯年胸口的手帕巾看了一眼。 白色的,被折的整整齐齐,插在斯年左胸口的口袋里,只露出一角,并不像是什么名贵的料子。 他刚刚不是和人家聊的火热吗,怎么这会儿连个口袋巾都不肯借了? 江岁想不明白。 不过那美艳女人说是去清理酒渍,但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离开斯年那桌后,江岁还几次偷偷观察过。 走了就好! 江岁这会儿心里竟开始暗喜。 接下来又跟着新郎新娘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桌后,这场晚宴终于接近尾声。 吴纯皓和谢行舟因为是挡酒主力,此时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 崔晋在同一家酒店给留在申海的宾客开了房间,谢行舟被助理送回去休息,吴纯皓也被黎瑷带走。 江岁因为全程只喝了那一杯酒,完全没受任何影响,所以留下来等晚宴彻底结束。 斯年那桌还有几个客人没走,似乎在聊天,新郎崔晋后来也加入过去。 忙了一晚上,新人还没顾得上吃饭。 江岁陪着肖文在角落的空桌上垫肚子。 “嘿,岁岁,你今天什么情况,大家都护着你不让你喝酒,你还主动凑上去敬酒。” 肖文一边吃饭,一边想起来问江岁。 江岁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她朝斯年那边看了一眼,那几人聊的正欢。 她淡淡说了句:“没什么情况,就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 肖文被她逗笑了:“你呀,还嘴硬!什么时候不抽,偏到斯年面前抽?” 江岁知道肖文意有所指,认识他们的人应该都看的明白,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 见江岁不作声,肖文又说起来:“不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一块口袋巾而已,也护的严实,那女的走时,那脸色,啧啧~” 江岁又扭头盯着斯年看了一会儿,他正笑着和那几人说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涩涩的难受。 他今天笑的时候真是太多了,每次她无意看见,都会觉得刺眼。 好像和她真做了陌生人很开心似的。 江岁不想再看下去了,她跟肖文随便扯了个借口,独自走出宴会厅透气。 她在走廊尽头的一扇落地窗前站下,看着窗外华灯初上,夜色繁华,心却空的厉害。 从此他的喜怒真的和她没关系了,他的笑容再也不是专为她而绽放。 江岁眼睛看着窗外,缓缓抬起手臂环在胸前,将自己抱紧了些。 她今日穿着一件及膝露肩小礼服,之前在宴会厅里一点不觉得,不知为什么,江岁这会儿忽然觉得很冷。 一个人的时候,是真冷。 没一会儿,江岁感觉到肩上传来了丝丝暖意,竟似人体温般恰好的温度。 她顿了一下,低眸看见自己肩头多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 这…… 她立马回身去看,却看到斯年正在离去的背影。 他身形高大,却略显瘦削,天蓝色的衬衫在他身上也稍显宽松。 江岁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她紧了紧身上斯年的西装外套,转回身继续看着窗外,鼻尖有她熟悉的松木香悠悠传来,她不禁微仰着头努力眨眼。 缓了一会儿后,江岁看着面前的落地窗,玻璃上只映着她模糊的轮廓,看不清脸。 今天因为做伴娘需要配合新人拍照,有化妆师给江岁化了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她的眼妆是不是晕了,于是移步到这一层的卫生间检查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妆容依然姣好,但眼睛红红的。 她长呼了口气,用冷水洗了手,很不凑巧,洗手台上摆放的纸抽只剩下了空盒子。 江岁轻甩了两下手上的水,再抬眼注意到镜中斯年的藏蓝色西装正极不协调的披在她肩上。 哦,她都忘了,他刚刚把西装披在她身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再看一眼,发现了左胸口的口袋巾。 晚宴上那个美艳的女人那样窘迫,他都不肯出借的口袋巾。 江岁突然生了好奇心,伸出湿漉漉的一只手,就将那口袋巾扯了出来。 白色口袋巾在她眼前快速散开,一个红色刺绣的岁字出现在她眼前。 江岁当即愣住。 这是她丢失了好多年,外婆绣给她的手绢。 怎么会在斯年这儿? 当年到申海上学的时候,她把斯年的那块手绢和自己的手绢叠在一起,都放在了书包的内口袋里,随身带着。 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手绢只剩下斯年的那一块,而绣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块不知丢在哪了。 当时她还庆幸,幸好丢的不是斯年的那块。 小时候他说,下次见面还给他,可真的见了面后,她却舍不得还给他,因为只有那块手绢代替斯年陪了她许多年。 后来他们分手,她出国,斯年的手绢被她塞到了不起眼的隐秘角落。 后来多次搬家,从国外到国内,斯年的手帕竟已经不知去向了。 江岁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居然见到她丢失的手绢,原来不是丢了,是被斯年发现拿走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叠在一起的两块手绢,却独独拿走了绣着岁字那块,而把绣有自己名字的留给了江岁。 为什么呢? 江岁握紧手绢,好像有什么事实要从江岁脑子里呼之欲出。 但她还来不及想清楚,隔壁男卫生间里一声清脆的玻璃落地碎裂的声音乍然响起,把她从思绪中拉出来。 紧接着江岁又听到几声痛苦的低哼声,江岁身体一僵。 这声音她竟觉得好熟悉…… 她拧着眉又听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是斯年! 江岁心里瞬间一片冰凉,连动一下也不敢动。 他这是怎么了? 斯年的低哼声还在断断续续传过来,江岁的心脏开始抽搐。 她几乎是本能的跑出女卫生间,直冲向隔壁的男卫生间,此刻她也顾不得先问问里面还有没有别人了。 江岁冲进门,正见男卫生间的洗手台墙边斯年正靠坐在那儿,一堆玻璃碎片七零八落的散落在他身侧。 他眼睛微合着,眉头也紧拧着,脸色惨白,额头上正滴着细密的汗珠。 江岁见状忙冲过去,手落在他天蓝色的衬衫袖口上,声音哽咽着焦急地询问:“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是江岁的声音,斯年努力抬了下眼皮,但很快又合上。 他想安抚她一下,可此刻他已经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勉强将掌心向上,攥住江岁的指尖。 江岁看着他表情痛苦的模样,眼泪不住地下落,口中喃喃着说:“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颤抖着手,想将斯年扶起来,可她力气太小,竟一点也弄不动他。 情急之下她朝门口大喊:“有没有人啊,进来帮帮我!” 可能这会儿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卫生间离宴会厅又有点远,江岁喊了几次都没有人进来。 怎么办? 看着他这副样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这时斯年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江岁抖着手拿出来,来电显示备注的是Reo。 最近有听过这个名字,江岁想起这人是斯年的特助,那天他有跟她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江岁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马上点了接听,不等对方先说话,她先带着哭音告知对方:“男卫生间,快点儿,我一个人弄不动他。” 很快,好像都没过一分钟,斯年的助理Reo就喘着粗气跑进来,叫了她一声:“江小姐。” 这会儿,斯年基本已经痛的意识模糊了。 江岁顾不得和他打招呼,只轻呼一声:“快来帮我。” 最后在Reo的帮助下,斯年终于被送到医院急诊。 在抢救室门外焦急等待的过程中,江岁来回躲着步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背不经意间被她掐的都是指痕。 Reo见状忍不住出声安慰她:“江小姐,您坐下休息会儿吧,斯董会没事的,这是他的老毛病了,隔一段时间就会犯一次,过会儿就好了。” 听见Reo这样说,江岁的眉头就拧的更深了。 “老毛病?他经常这样吗?”她不禁开始询问起Reo。 Reo回想了一下如实回答:“自从我跟着斯董开始,一直都有。只是前几年发病不太频繁,而且就是发病了吃点药就挺过去了。” “什么原因?都不去医院吗?”江岁疑惑。 Reo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而且斯董不喜欢去医院。” 他挠了挠额头又解释说:“可能是怕外界知道他身体不好,会影响集团吧。” “可他今天这样子,不像是吃了药就能挺过去的样子啊?” Reo神情变得郑重,点头:“是的,最近斯董发病变得频繁了,而且症状也更严重。” 到这里,江岁就没再说话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浮现出来。 她沉默着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想了好久,忽然起身问Reo:“你哪年开始跟着他的?” “五年前。”他回答的很快。 听到这个数字,江岁一下子又跌坐回椅子上。 「阿也这两天在给文收尾了,感觉写的好艰难啊!头要秃了~┭┮﹏┭┮本来就不快的码字速度直接减半,还在追读的小伙伴快来冒个泡,留个言,给我点动力!」 ------------ 第91章 妻子 那个时间他们刚分手不久,她也去了加国。 江岁好像突然明白了,斯年当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跟她出国留学,转而回了斯家。 她的心仿佛一下子如坠冰窟一般,寒冷、无助、彷徨。 “Reo,我好像从来没跟你介绍过我自己,你怎么知道我姓江?今天还跟我说这么多有关他病的事,这个不是应该对外保密的吗?” 江岁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声音低低地问Reo。 Reo也抬头看了眼急救室门口的指示灯,然后看向江岁说:“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外人。从我跟着斯董开始,他办公室,家里的办公桌上都有你的照片,钱夹里也有,他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盯着照片发呆。” “开始我以为你是她女朋友,只是异地不常见面。但我连续跟了斯董两年,从hK到京北,也从来没见过你。” “有一天我忍不住好奇,问斯董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你猜他怎么回答我?”说到这里,Reo还卖了个关子。 江岁皱了下眉,没回答。 Reo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跟我说,照片上的人是他妻子,可我接触过斯董的个人资料,我知道他在法律上还是未婚单身。” “我当时小,不太理解,就追问斯董,我说您妻子,她怎么从来都不来看您,您也没去看过她。” “他当时沉默了好久后跟我说,你们分开了,他当你是妻子,可对于你来说,他是陌生人。” 听到这里,江岁终于明白了他固执的把红豆玉梳留给她的原因。 红豆相思,玉梳结发,他在这小小的坠子上寄托了他对她全部的爱和思恋。 可能从他做了决定要推开她的那时起,他就已经决定了今后不恋、不婚,就像上次在他的住处,他对她说得那样。 在他心里早已认定了她为他的妻子,只是因为现实原因又不得不推开她。 想到这里,江岁的心就像是被刀割成一片一片的,她觉得太疼了。 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突然抢救室门口的指示灯灭了,门缓缓滑动开。 江岁冲上去,拦住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急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目光悠沉看了江岁一会儿,然后说:“他已经醒了,没事了,一会儿转到观察病房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医生说完就要离开,江岁又拦住他问:“医生,他这样子,是什么原因?” 医生又看了会儿江岁,问:“你是她什么人?” 江岁低头抿了下唇,又抬眸看着医生说:“我是他女朋友。” 知道江岁和病人的关系,医生犹豫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医生抬步离开,江岁又追了好长一段路,也没能从医生口中获得任何有关于斯年晕厥的原因。 看着那位医生进了电梯,紧接着电梯门合上,江岁有些沮丧的转身掩面无声哭泣。 因为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斯年的病,很不好。 所以医生才在她说她是他女朋友后,就什么都不跟她讲了。 那医生大概是怕因为他多嘴的原因,破坏了别人的姻缘。 毕竟在面对疾病和生死面前,没有几对情侣是能经得住考验的。 可她和斯年不是这样的。 江岁哭了一会儿,突然冷静了下来。 想起吴纯皓昨晚从机场接她回来的路上说的话,她觉得,关于斯年的病,吴纯皓一定是知情的,只是帮斯年一起瞒着她。 于是江岁抹掉脸上的泪,吸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吴纯皓打电话。 可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她又打了几遍还是这样。 她忽然想起来,晚上吴纯皓喝多了,被黎瑷带走的。 江岁又转而打电话给黎瑷。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 那边传来了黎瑷有些疲惫困倦的声音:“喂岁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不好意思瑷姐,耗子哥在你身边吗?”刚一开口江岁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我着急找他问些事。” 听见江岁在哭,黎瑷在电话那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她忙安抚她说:“哎岁岁,你别哭,也别急,他在呢,我这就叫他接电话。” “嗯。” 江岁轻应了一声,然后她就听见了黎瑷叫吴纯皓醒醒的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终于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然后吴纯皓有些嘶哑又略带倦意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 “喂!” 吴纯皓才发出一声,江岁就马上哭着问他:“耗子哥,昨天你说他视力出了问题,他是生了什么病了吗?” “谁?”吴纯皓此刻醉意和睡意混合在一起,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哥,斯年,他是不是病了?”江岁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吴纯皓一下子清醒了,醉意和睡意通通被吓跑。 “你听谁胡说的?”吴纯皓还试图转圜事实。 江岁深吸了口气,说:“没人胡说,是我自己亲眼看见的,我们现在就在医院急诊。” 电话里,吴纯皓的声音也开始急切:“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江岁摇头:“不用了,耗子哥,医生说他现在没事了,但医生不肯告诉我他的病情,他助理也不知道,只说他经常这样,我想来想去,你肯定是知情的,所以才来问你。” 说着说着,江岁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 “耗子哥,你就和我说实话吧,他当年那样狠心对我,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电话里听见江岁的抽泣声,吴纯皓“嗯”了一声后,又沉默了很久。 事实太残忍,他也没办法直接对江岁开口。 最后他对江岁说:“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发给你一份文件,你自己看吧,我就不说了。” 电话挂断后,江岁手机上收到了吴纯皓发来的文件。 她急切地打开,发现是一份病历,患者姓名斯年。 病历记录从2016年7月开始,陆陆续续至今。 头部硬击伤,血肿,压迫神经,头痛恶心,视力减退,失明昏迷,危及生命,手术治愈率不高…… 江岁看见病历上的这些关键词后,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原来当年的那件事,他不是只受了一点皮外伤,而是出现了危及性命的问题,可他什么都没跟她讲,而是默默地做了那个决定,毫不犹豫的推开她。 想到这里,江岁的泪水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啪地滚落下来,打在手机屏幕上。 她现在都有些恨自己了,恨她当时不够细心,没有及时发现斯年的变化,也没有再回医院和医生确认他的病情,只是他说没事,她就当做真的没事了。 她早就应该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什么不好的事他都不会告诉她,瞒着她,然后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分手的这几年,她自己都这么痛苦了,那他又该是怎样的无望以及绝望? 他每天带着对她的思念,等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之神的到来。 江岁不敢想象,他是如何挺过这几年的。 如今看来,他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这大概也是他这次对她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吧。 他以为和她做了陌路人,然后某一天他悄悄地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就不会难过了。 这个自私的家伙,江岁现在又开始有些恨他了,恨他让他们白白浪费了宝贵的六年光阴。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只能默默接受这个结果吗? 不能,她江岁就从来都不是肯轻易认输的人。 江岁在电梯前来回踱步了许久,也哭了许久,最后她在心中已有了盘算。 然后她找了个卫生间,将她已经哭花了的一张脸洗干净,对着镜子调整情绪,恢复自然后才朝观察病房走去。 江岁推门进去的时候,斯年正靠在床头和助理交代着什么。 看见她进来,他扭过头来看着她,不说话,眸光深沉。 Reo却突然神情为难地叫她:“江小姐。” 江岁把视线从斯年身上移开,落到一旁的Reo身上。 Reo又继续像控诉一般对江岁说:“斯董刚刚非要我去办手续出院,他不想在医院过夜,你看……这怎么办?” 大概Reo以为只有江岁能说服他这位说一不二的老板,所以把劝服老板安心住院观察的希望放在了江岁身上。 可没想到江岁听完后,只淡淡的跟他说了一句:“那就按他说的,去办吧。” Reo出去后,江岁在隔壁床上坐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看斯年。 今晚这一番折腾下来,斯年已经做好了被江岁盘问的准备。 可她此刻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就坐在一旁安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斯年想和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不知道她猜出多少,他不能乱说。 就这样两人从医院到回去的路上,再到酒店斯年的房间里,她不言,他也不语,气氛诡异的可怕。 将斯年送回房后,Reo识趣的先行离开,临走前还叮嘱斯年和江岁有事叫他,他就住在隔壁。 这会儿斯年坐在沙发上,手指轻拧了几下眉心。 江岁看见,倒了一杯水给他放在茶几上,声音轻柔地问:“怎么?头又疼了吗?” 他放下手,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还好,已经不疼了。” 江岁在他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舔了下自己有些涩涩的唇,又抬眸去看斯年。 他现在脸色已经恢复了些,神情也还算清明,有些话,她现在就得问,她等不到明天了。 刚刚忍了这一路回来,她已经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又暗自斟酌了一会儿,江岁开口问斯年:“如果今天不是刚好被我撞上,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 第92章 死生 饶是斯年已经做好了被江岁盘问的准备,此刻他的心还是一惊。 他抬眸和江岁的视线对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被撞见的话,他想直到他从这个世上离开,也不会让江岁知道。 他已经嘱咐过吴纯皓,如果哪一天他突然不在了,连葬礼也不要通知她,等一切结束后就随便找个借口告知她结果就好了,更不要告诉她,他在哪里长眠。 还有墓碑上不要刻他的真实姓名,也不要放照片,等她什么时候去看望她母亲的时候,他能在一旁偷偷看上她一眼就好。 永远也不要再把真相告诉她,他不想她在他死后带着悔恨和遗憾过一辈子。 就让她认为是他心狠绝情,就让她永远这样认为好了,至少在得到他离开人世的消息后,她不会再痛苦。 见斯年一直不说话,江岁忽然冷笑起来。 “我猜你是打算死生都不会告诉我实情了是吧?” 斯年看着江岁皱眉,嗓子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岁歪头盯着斯年看,她依旧在笑,只是笑着笑着,她忽然眼中湿润。 “我不知道是该说你是自私,还是说你无私呢?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自己忍着,什么都自己担着,就是因为你太了解我的个性,所以连分手你都逼我自己来说是吗?我已经讨厌死你这样的自以为是了!” 话落,江岁侧过头,抹掉自己不知不觉落下的泪。 斯年心中酸涩,可辩驳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切都被她说中了。 斯年叹息一声,声音嘶哑着叫江岁。 “岁岁,别哭,你知道我最不愿看到你哭了,可和我一起,我总是会让你哭。” 又有滴眼泪滑到她脸颊上,她很快抬手用力抹去,嘴硬地说道:“我没哭,没哭!” 江岁虽然在话语上强硬,可情绪却瞬间崩溃。 眼泪汹涌的落下来,她低下头努力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身体还是忍不住轻抖起来。 斯年也红了眼眶,朝江岁坐的近了一些。 他伸手将她的头抬起,看见江岁泪流满面的小脸,他的心开始一点一点撕裂。 他双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问她:“你都知道了?” 江岁用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回问:“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忽然她又侧头轻笑一声,开始自问自答:“是,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居然能傻傻的被你瞒了六年。” 斯年神色痛苦地看了江岁一会儿,然后双臂肘在膝盖上,双手交缠着沉默了好一阵儿,才悠悠开口。 “当时在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我被医生告知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不是愿命运不公,也不是怕死,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如果我死了,我的岁岁该怎么办?” “恰好那会儿又是你准备出国的档口,我不能拖累你,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我不能再让你因为我放弃了前途。” “更何况你已经经历过两次至亲从病痛到离世的痛苦,我没法让你在我身上再经历一次,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你觉得生离不残忍吗?” 听到这里江岁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几乎开始对着斯年吼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情绪激烈的大声对斯年说话。 “在我爱你情意最浓的时候,逼着我跟你生离,在我看来,这比死别更残忍!” 见斯年只是低头,不说话,江岁“呵”了一声冷笑,再开口声音又轻下来。 “斯年,你真残忍!你就想这样一声不吭的死掉,然后习惯性的通知我结果是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在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这些,我该怎么办?我不会后悔自责一辈子吗?” “不会!” 听见斯年这样笃定的回答,江岁一怔。 斯年目色沉沉地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后,解释道:“我遗嘱里已经写好了,也亲口交代了耗子,我死后,葬礼不会通知你参加,不会告知你我葬在哪,就只让他告诉你这是个意外,没人能规避意外的发生,用不了多久你也就释然了。” 听了斯年的话,江岁又笑了,可那笑容又酸又涩。 缓了一会儿后,她只低低地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两个字:“真狠!” 斯年不作声,两个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许久后,江岁又声音轻柔地问斯年:“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傻到底儿,你又预备怎么办呢?” 斯年抬眸看了一下江岁,又低下,很诚实地回答:“没想好。” “你不会又为了躲避我,逃到某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吧?” 斯年被江岁问的一怔,然后摇摇头说:“不会。” 现代社会他又能躲到哪去呢? “那就好。”斯年的回答明显让江岁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又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江岁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很晚了,得让斯年休息了。 她忽然起身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斯年也跟着起身问她:“你住哪儿?我送你。” 江岁马上拦住他:“不用,你好好休息,你忘了,我也住这里。” “哦!” 江岁往门口走,斯年还是跟在她身后,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在她出门前,他突然又问:“什么时候回京北?” 江岁想了一下说:“明天还要上班,最早的航班就要回了。” “那明早送你去机场?” 问完斯年还解释了一下说:“我现在这种情况不能乘飞机,我和Reo是开车过来的。” 江岁了然地点点头,“好,那明早见。” 整个晚上下来,斯年终于对江岁笑了下,说:“好,明早见。” 关上门后,江岁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她想,他只要不再逃避她就可以,她会想办法,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明天回去她就去找吴凡,吴凡认识那个在国际上很有声望的顶级神外教授,那教授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江岁住的房间比斯年低了两层,出了电梯后她慢慢朝房间走,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跟斯年确认,虽然她心里已经清楚了,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跟她说出来。 于是她转回身又急急地朝电梯口跑,可电梯停在某一个楼层好久都没动,她实在等不了了,直接冲向消防通道。 跑上两层楼梯,又跑过一段不长的走廊,离斯年的房间越来越近,江岁的心跳开始加快,她喘着气站在斯年门前敲门。 又等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拉开。 斯年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袍,立在门内有些惊讶地看着江岁。 显然他刚刚在洗澡,被她突然地去而复返给打断了。 他此刻的样子禁欲又迷人,江岁看着不自觉地就吞了口口水,连想问斯年的话都被瞬间忘记。 她站在门外,喘着粗气直愣愣地盯着斯年看。 还是斯年疑惑地先出声问她:“怎么又回来了?跑过来的?” 江岁喘着气一时没法说话,她朝斯年点头。 他开始皱眉:“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江岁深呼吸两下,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 “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等不及明天了。” 斯年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嗯,你问。” 江岁抿了下唇,眼睛睁的大大直视着斯年,她声音缓缓地问他:“红豆玉梳,我走之前,你把红豆玉梳留给我,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斯年闻言怔了一瞬,而后把视线从江岁脸上移开,看向一旁。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淡淡地回:“没什么意思,就你喝醉送你回去,随手放在那儿忘了拿了。” 听见他这么说,江岁的心沉了一下,但马上她又觉得不对,她不信又继续追问。 “那我那天还给你的时候,起初你是不要的。” “是,但那只是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还的。” 斯年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让人听不出真假。 江岁还是不肯相信,眼睛酸胀,“你一定又在骗我,你惯会骗人的。红豆相思,玉梳结发,结发相思之意也是能骗人的?” 斯年一时不知道再找些什么借口好,他没想到江岁已经弄懂了坠子的含义。 事已至此,对于他未来的离开,虽然已经不能避免江岁会伤心难过,但他还是想尽量减轻她难过的程度。 刚刚一个冷水澡已经完全将他冲刷清醒,他只要继续和她保持好分寸和距离,相信痛苦是可以减轻的。 就比如说现在,他们分开了几年后,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虽然还会不好受,但已经能坦然接受了。 如果换做当年就告诉她了,他真不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她最先倒下去,毕竟如她所说那会儿是情正浓时,面对生死更难以接受。 见斯年一直沉默着,江岁吸着气,点头:“好,你不承认也行。那我现在再问你,那年分手,到现在你有没有后悔过?” 斯年闭眼叹息:“没有。” “可我后悔了,今天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后,我就更后悔,后悔我当初怎么就没坚持,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六年的光阴,六年啊,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 “刚刚回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早知道了,即使我救不了你,可六年的记忆也够我回忆一生了,可你就偏偏什么都不想留给我。即使现在你精心掩藏的秘密都被我发现了,你还是这样。” 江岁侧过头,努力的眨了眨眼。 再回头看斯年时,她眼中的雾气已经消散。 她忽然对他僵硬一笑:“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都依你。我累了,真的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回去上班。” 说着,江岁已经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了。 看着江岁单薄的身影在走廊拐角消失,斯年第一次开始怀疑,他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 第93章 眷恋 翌日一大早,斯年下楼去找江岁送她去机场。 可江岁的房间里早已人去楼空,房间门敞着,保洁员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他知道她在兑现她昨晚的话,都依着他,保持距离,所以她一个人走的悄无声息。 斯年在房间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接到Reo电话才离开。 飞机一落地京北,江岁就立马联系了吴凡,说想跟他见一面,有事想请他帮忙。 可却得知吴凡今天不在国内,江岁有些沮丧,但一听见电话那端吴凡说自己在加国,江岁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然后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吴凡在电话里讲了一遍,请吴先生代为拜访那位神外教授马克先生,并特别嘱咐道,“要快。” 她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江岁说要快,结果吴先生的速度真的很快。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正在家里整理翻译材料的江岁就收到了吴凡的视频电话。 视频一接通,吴凡斯文的面孔马上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有消息了吗?吴先生。” 吴凡还没说话,江岁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急切了,吴凡居然都笑了。 “江岁,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你不淡定的模样,可见这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 江岁被他一本正经的说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对着手机笑而不语。 “好了,不逗你了,给你看看,这位是谁?” 吴凡话音都没落,手机摄像头一转,一个头发花白眼窝深邃的加国面孔就出现在了江岁的手机屏幕上。 只见那人一身睡袍,手中拿着刀叉,似乎是正在吃早餐。 江岁一下就认出了,这就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马克先生,也就是她托吴先生找的人。 没想到吴先生居然一大早就堵到了马克家里。 江岁兴奋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又惊讶又欣喜地看着手机里的马克。 直到电话里马克裂开嘴巴,大笑着用法语问江岁说:“嗨,江,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岁笑笑也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回复他说:“怎么会呢?是我见过您一次,就对您印象深刻!这次是我有求于您,所以才托吴先生去麻烦您。” 说起这个,马克的脸上笑容渐渐收拢,神情开始严肃起来。 “江,我不得不告诉你实话,手术有风险,就算是我,手术治愈率也只能达到50%,有25%的可能是他以后都醒不过来,还有25%的可能是,他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马克在电话里叹息一声,“两处血块,一处靠近中枢神经,一处接近视神经,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已经有很严重的视力减退了。但从你和吴描述的他目前的情况和资料来看,他这样目前看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后续情况不好说,有可能一个小颠簸或者撞击,亦或是一点小意外他就不在了。” 江岁被马克说得心下沉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最后马克还叮嘱她,做决定要趁早,晚一天都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挂断视频,江岁的手臂无力地滑下来,耷拉在桌面上。 没想到斯年的真实情况,竟比她在病历上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还要严重。 手术虽然风险很高,但还有生的希望,如果拒绝手术,不定哪天就…… 江岁不敢想象,如果斯年突然就不在了,她会怎么样? 她知道,她可以和斯年分开,也可以和他做陌生人,只要她知道他就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好好生活就行。 但她绝对无法接受斯年就此从这个世界消失,她想如果有那一天,她不是会疯掉,就是会活不下去,因为活了二十多年,在她心里,他一直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可以爱他,也可以恨他,就是不能失去他。 江岁在心里确定了这一点,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她现在要去见斯年,马上告诉他,她想他,非常想。 她不想再纠结过去未来,就想和他只谈现在。 此刻时间已晚,江国栋和顾晚都已经回房睡下,江岁轻手轻脚地下楼,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斯年在外交学院附近的住处。 按照上次斯年带她进去的路线走,江岁很快到了斯年家门外。 虽然还没想好见到斯年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但现在她在心里就是特别急切地想见到他。 江岁站在门外按门铃,按了几下也没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不甘心,她转而又重重地拍门。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有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顿时心跳加快,整颗心脏像快要从胸腔冲出来似的。 很快,门从里面被推开,斯年狐疑着站在门内,看见江岁,他一怔,似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江岁看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色的家居服,面上戴着无框眼镜,手中还夹着一支笔。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江岁先朝他微笑着开口。 斯年有点意外的不知所措,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也忘记了请江岁进门。 两个人就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站着对望了好一会儿。 目光汹涌中,江岁忽然叫斯年:“哥……” 斯年毫无准备,被江岁这一声叫得愣住了。 又过了几秒钟,他近乎用鼻音哼出一声来回应江岁:“嗯。” 江岁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她上前一步,点着脚在斯年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他浓眉紧锁着,眼中流露出一种不明的情愫,也在看她。 江岁睁着大大的眼睛,又上前一步,几乎就和斯年的身体贴在一起了。 斯年下意识后退一步,江岁马上又贴上去,斯年接连又倒退两步,直到他身体撞到身后的墙上,退无可退。 她抿唇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慢慢朝他靠近。 越来越近,江岁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洒在她额头上。 她点着脚,仰起下巴,唇也渐渐地朝他一点一点贴近,两个人的气息开始一丝一缕的交缠在一起。 斯年不回应她,但也没有阻止,就身体僵硬的任凭她在他面前作乱。 她双手抓紧斯年身上的家居服衣料,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温柔而又缱绻地吻着他的唇,一寸一寸,摩挲着深入。 她鼻尖满是属于斯年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气,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沉迷。 她闭上眼,灵活的小舌在他口中不停地追缠着他,让他无处可躲。 他呼吸越来越沉,却还努力的克制着,隐忍着。 不知是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将两人身侧敞开的房门“嘭”地一声带合上。 江岁被吓得身体一颤,动作也跟着停下来,她睁开眼却不经意间撞进斯年深沉的眸色里。 内心里有一团火骤然燃起,欲烧欲烈,他就快要控制不住身体里最深的渴望了。 他想拥抱她,深刻地吻她,不顾一切,不计后果。 斯年伸手揽过江岁的后脑,动作迅速的带着她原地转了半个圈,然后将她紧紧地抵在墙上。 他低头与她额头相触,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喷薄在她脸上,惹得她心中一片酥麻。 “哥……” 她头靠在他掌心里,在他怀里微扬起头,声音低低软软地叫他。 这一声,他脑海里所有的抑制力瞬间土崩瓦解,他终于忍不住深深地吻上了她已经红润的唇。 起初他的唇舌还带着隐忍和克制,只是一下一下在她的唇上温柔的舔吮,可渐渐地他的吻开始变得凶狠又霸道,像是末日来临前的深吻,带着一种深切的眷恋与不舍。 今日她大着胆子做了她一直以来想做却隐忍着没做的事,他终究是没有推开她,江岁眼中温热。 她双手勾上他的脖颈,也热烈的回应着他。 如烈火燎原般,他扯下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疯狂地吻她,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抵死纠缠着。 他深爱的岁岁,他想了这些年,念了这些年,今天她终于出现在了他怀里,他哪还顾忌的上什么理智,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拆骨入腹。 江岁被斯年吻的浑身轻颤,双腿发软身体下滑,险些就要站不住。 他感觉到,双臂使力一把将她提起,抱坐在鞋柜上,这个悠长的吻才又得以继续。 吻着吻着,他突然把俊脸深埋在她胸前,一点一点用力吮吸着特属于她的味道,他声音嘶哑着喃喃叫她:“岁岁……” “嗯。” 江岁呼吸沉沉,目光迷蒙地伸手去抚弄他的发丝。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骗子,全天下最大的骗子。” 他说着,唇又游移到她颈间,一寸一寸地亲她,湿润的唇在她锁骨下轻轻舔舐。 江岁难耐的嘤咛了一声。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幽暗地望着她。 “我骗了你,也骗我自己。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你,走在外面,我看谁都像你,可追上去,谁都不是你,每当那时候,我都会后悔。我想再自私一点,如果我把你留在身边,即使能一起度过一天也应该是快乐的。” “可我偏偏让我们两个人都陷入到痛苦里,我也是今天才想明白。” 江岁很惊讶斯年居然先她一步,自己突然想通。 她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她像从前一样,用手指慢慢摩挲着描过他好看的眉眼。 她忽然看着他露出甜甜的笑,然后双臂箍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还好,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我不在乎是否天长地久,我只在乎这个人是不是你,是你的话,就算是只有一天的欢愉,然后立马就死掉我也愿意。” 江岁后面这话一出口,斯年立马就伸出了一根手指堵上了她的唇。 “别胡说。” 江岁这才知道自己又无意中失言了,他现在对于这个字眼好像异常敏感。 她要怎么安抚他呢? 她又一次主动把自己的唇送上去,紧贴上斯年的。 他也开始搂紧她,缠绵地回应她。 吻到深处,江岁的手指慢慢下移,滑到他胸前,开始一颗一颗挑开他身上居家服的扣子。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伸出一只手把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前。 他哑着声音用满是爱欲的眼神看着她询问:“你真的想好了?我可能不会陪你很久了……” ------------ 第94章 缠绵 江岁面颊通红,在他胸前艰难地呼吸着,但却很确定而笃定地朝他点头。 如果他明天就要离开,那今天她就要他们彻底地拥有彼此。 生死又如何,只要这一刻他们真切的爱着,一切都不再重要。 过去这几年的分离,到底改变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她对他的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烈,她依然满心满眼地爱他,思恋着他。 今晚她就要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他,然后从明天起,她会用尽全力地帮助他继续活下去,但如果最后做不到,她也不后悔。 单是和他在一起的片刻回忆,也足够她回味一生了。 江岁手臂勾着斯年的脖子,目光澄澈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斯年,我确定,今晚,要你!” 她的话说完,斯年的眉眼里瞬间都染上了笑意。 江岁有些不好意思,头慢慢地低下去。 斯年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自己的卧室走过去。 他斯年还能怎么办呢? 推也推不开她,还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满足她,给她他所有的爱。 斯年把江岁放在自己的大床上,紧跟着自己也整个人朝她压上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但门半敞着,有微弱的光线从客厅里照进来。 昏暗,暧昧至极。 斯年双手扣住江岁的,与她十指交缠,温柔地吻她。 从她的额头,吻到眉眼。 她在他身下笑着朝他眨眼睛。 昏暗中他弯着唇,吻继续温柔向下,滑过她的鼻尖,脸颊,最后到她唇上。 他突然停了下来,眼含深情地看着她。 她微笑着调皮的抬起小脑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躺下去。 又抬起吻了下,又离开。 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如此反复几次,江岁终于挣脱了斯年双手的束缚,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半抬着身子开始持久缠绵的吻他。 这下他连眼里都有了笑意。 他用手拖住她的头,热烈回应她的长吻。 她手又不老实的去解他身上的衣服,他忽然停下来,声音嘶哑着制止她。 “岁岁,别动……” 她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手突然顿住,眼神迷蒙又无措的看着斯年。 他微微笑着,伸出食指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傻瓜,第一次,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呢?让我来……” 她羞窘的用手捂住自己大概已经红透了的脸颊,也遮住了眼睛。 然后她就听见了身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手指的缝隙,她看见斯年跪坐在床上,上身的衣服已经脱掉,露出了他白皙结实的胸膛。 江岁原以为斯年挺瘦的,这下她才看清,他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她的指缝越张越大,眼睛透过指缝偷偷瞄着他。 没想到他却立马又重新压下来,他拉开她装腔作势的手,连说话声音里都带着笑。 他叫她,声音低沉又撩人:“岁岁,干嘛偷看?睁眼,给你光明正大的看,好不好?嗯?” 她听了他的蛊惑,慢慢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卧室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正满含爱欲的望着她。 她看着他,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哥……” 声音如小猫爪子一样,挠进他心里。 他再也控制不住,埋下头去一边激烈的吻她,一边像剥鸡蛋一样,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个精光,也褪去了自己的。 好似感觉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江岁开始有些惊慌,她紧紧抓住了身侧的床单,做好了任他予取予求的准备。 她瘦弱的身体在他身下颤抖,他亦能感觉到,遂抱紧了她光滑的背,在她耳边温言轻哄:“岁岁,别紧张,抱紧我。” 她乖乖地听了他的话,温凉的手瞬间就覆上了他精瘦的腰身。 斯年的身体一震,他觉得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压着声音又低低地唤了她一声,似是最后一次确认般。 “岁岁……” 她“嗯”的轻应声还没有完全发出,唇已经再次被他堵住。 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的抚摸,后又用力的揉搓,她喉咙里发出娇柔的哼吟声。 最后一声“嗯”的单音节发音被他堵在喉咙里。 他一挺身,她感觉到她破碎了,却又豁然变得完整。 他和她紧紧地抱缠在一起,痛苦又喜悦,汗湿了两人的发。 她渐渐在他满满地爱意里沉沦,双眼迷离,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梦境,她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曾经每一次有他的梦境里,她都全力的奔向他,可每一次的最后,她都会被他推开,她始终也无法完整的拥有他。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推开她,他们终于拥有彼此,她幸福的眼含热泪。 一场酣畅淋漓结束后,斯年趴在江岁身上,头埋在她耳侧,他又一次声音嘶哑地唤她。 “岁岁……” “嗯。”她温软地轻声应着。 “我好爱你哦,说不出的爱……” 时隔六年,她又一次听见他对她说这句话。 可这六年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磕磕绊绊他们之间终于还是发生了,虽然晚了六年,但她还是喜悦的落泪。 有一滴温热落在斯年脸颊,他察觉,抬起头看她。 见她已是满面泪水,他有些惊慌失措,帮她擦眼泪的同时又低声问她:“怎么哭了?是很疼吗?” 江岁朝他摇摇头,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我只是觉得这一天来的虽然有些迟,但究竟是到了,这些年也不算空等一场,哥,你终于是我的了。” 听了江岁的话,斯年心中酸涩。 “对不起……岁岁。” 江岁用手一下捂住了斯年的嘴:“别说对不起,你总是和我说对不起,可谁又来和你说不起呢?” 明明那个受到伤害最大的就是他自己啊,江岁觉得是命运欠了他一声对不起才对。 “哥,别自责,也别觉得内疚,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听见她这样说,他无声搂紧了她,脸颊贴近她的额头用力地蹭了蹭。 此时的斯年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兜兜转转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面对江岁他既欢喜又愧疚。 明明不能陪她很久,却自私的想占有她的身心。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心底里的爱意是不管怎么努力也克制不住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不该浪费那么多的光阴,这一切都该归咎于他。 是他低估了江岁的执着,才错过了这六年。 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里,他要拿什么来疼爱她呢? 好像也没有什么比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了。 夜色朦胧中,斯年又一次亲吻了江岁的额头。 江岁在他怀里眯着眼,无比享受此刻二人间温存的感觉,她甚至想要命运给他们的时间能多一点,再多一点,她也想和他能有天长地久。 人都是这样子的,尝过甜的,就不太能接受苦。 江岁忽然扬起脸面对斯年,神情严肃地叫斯年。 “哥。” “嗯。” “和你商量件事吧?” “什么事?” 斯年的嗓音里还略带着情欲后的嘶哑感,低低沉沉的,江岁听着就莫名的觉得心安。 “哥,手术吧,我问了mark医生,不是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尽快手术活下去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见斯年眸光微沉,江岁又忽然抱紧了他。 “哥,其实我也是个骗子,我说不在乎天长地久,也是骗你的。我也想要你能一直陪着我走下去,所以,就当是为了我,就试一次好吗?mark是国际上顶尖的神外专家,他说……” 江岁还没说完,斯年的手指就在她的脸颊滑过,最后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下。 “好,我同意手术。” 江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我的话都没说完呢,你就答应了?你都不问下手术的成功率,或者风险有多大吗?” 斯年忽然就笑了下,手指轻勾着她的发丝说:“机遇与风险是并存的不是吗?我本来已将生死都看淡了,只是因为有你,我才希望能活得更久一点,我不怕死,我只是怕你会失望,既然你希望我接受手术,那我就听你的,我永远无条件的相信你。” 斯年的一番话,让江岁心里既欢喜又有些忧伤。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手术到底能不能救斯年,她只是单纯的相信mark专业角度的判断,而斯年则是无条件的相信她。 以性命相托,这得是多么大的爱和勇气才可以? 江岁忽然又凑上去吻斯年,一下一下啃咬,一寸一寸舔舐。 仿佛现在对他说什么话都抵不过这浓烈的纠缠。 这一晚,江岁好像身处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深处,时而漂浮时而沉溺,如梦似幻。 只有那股隐隐约约的松木香气始终萦绕在她周围,在时刻提醒她,这是现实,不再是梦。 一遍又一遍,她像是被海浪卷起,又坠下。 有一刻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却又不愿意和他分离。 快乐,痛苦,渴望,满足,似乎都是他此刻给予的,它们掺杂在一起,她仿佛就要海中生生溺死。 因为对方是斯年,是她心心念念,爱了很多年的男人,就算是死,她也愿意。 在这场沉浮中,江岁渐渐被折腾的虚脱,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只记得,她合上沉重的眼皮前,斯年正在床前弯着身子,无比轻柔地帮她清理身体。 夜里,睡梦中的江岁感觉到了身侧那温软的怀抱,不自觉地朝里靠了靠。 安心,踏实,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早,江岁还未睁眼,就翻身朝身侧摸索。 很意外地,她摸了个空,心也一下子就跟着空了。 她惊的立马睁眼,待看见斯年正立在床前系着胸前的衬衫扭扣,她的心当即就安定下来。 她默不作声,侧躺在床上用一只手微微支着脑袋,就安静地盯着他看。 这一看,她才发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这个男人永远都那么有型且耐看,对于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脸颊都会不知不觉的发烫。 ------------ 第95章 乖哦 “醒了?”面前突然传来斯年低沉好听的声音。 他不知什么时候,衬衫已经打理好,下摆就松松地塞到西裤里,此刻正侧身坐在江岁面前,满面温柔地看着她问:“感觉怎么样?” 听见他这样问,江岁忽觉得脸颊更加烫了。 她错误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在就他昨晚的表现询问她的意见。 她低垂了眉眼,不敢看他,只对他微微一笑,点头,用以对他昨夜勤苦劳作的肯定。 他却忽然愣了一下,细细想了下自己刚刚的话,他才意识到她会错了意。 他瞬间笑起来,笑容看起来似乎格外开怀。 江岁羞的立马拉起被子,把自己红透了的脸埋起来。 怕她被闷到,斯年又一点一点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完了他还倾身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下,很快唇又移到她耳侧。 然后,江岁就听到面前的男人用低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旁轻声说:“谢谢你的肯定哦,以后我会再接再励,但我刚刚问的是,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说完直起身子,就坐在床边勾唇看着她笑。 江岁怔了一会儿,忽然“啊”地叫了一声,立马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用娇软软地声音似是责备他的逗弄。 “哥真是坏死了!” 斯年哈哈笑,又弯身拉开她的手。 她的双颊现在就像是两个熟透了的苹果,真是可爱又可亲。 于是他又在她左右脸颊,一面各亲了一下,然后对她柔声说:“没有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起来吃早饭,然后送你去上班,好吗?” 江岁看着他眨眨眼,又点头:“嗯。” “那我去看看早饭?” “嗯。” 斯年出去后,江岁又羞又臊的把自己又缩进了被子里。 偏偏被子里满是他残留的气息,还有,一夜欢愉的味道。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她又一下子拉开被子,把自己从满是暧昧的味道里解救出来。 然后艰难地坐起身,江岁才发现自己腰背酸痛,浑身像要散架了一样。 她忍着痛意活动了下身体,余光瞥见一个什么东西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 江岁起初没看清,待那奶乎乎的东西又跳上床来,朝她“喵呜”一声,她才发现这竟是长大了的奶油。 她一边惊讶于斯年一直还养着奶油,一边将它抱起抚摸着。 可奶油似乎对她很不友好,不停的在她怀里扭动着身体,还拼命朝她叫。 江岁好笑,双手将奶油举起,让它与自己视线齐平。 她嘟嘴像是在责怪奶油:“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几年不见,连妈妈都不认识了?你爸爸是怎么教你的,嗯?” 想到这两个称呼,江岁的嘴角又不禁露出了笑意。 可奶油像是没听懂一样,依旧在她手上拼命叫着,挣扎着。 江岁手上的力道握不住它,只能松手放它下床。 小家伙身体落了地,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仍然是小脑袋对准江岁,拼命地朝她叫个不停。 江岁有些不解,又询问奶油,似是在耐心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交流。 “你怎么了?饿了吗?饿了就去厨房找爸爸,乖哦!” 小家伙听了江岁的话,扭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拼命朝江岁叫了几声。 这声音在江岁听来,竟是有几分歇斯底里。 “奶油你的性格变坏了呢,跟谁学会了发脾气,是爸爸吗?可爸爸也没有你这么凶过呀!” 她无奈又好笑,只好掀开被子下床,弯身抱起还在叫个不停的奶油,光着脚慢慢地朝卧室外走。 客厅里空无一人,几个房门都紧闭着。 江岁知道斯年现在在厨房里,可这才是她第二次来他这里,她不知道哪一扇门后才是厨房。 于是她站在卧室门口,声音娇娇软软地叫他。 “哥……哥?”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江岁皱眉,随意挑了一个她没进去过的门,一边推开,一边叫道:“斯年?” 不是厨房,只是一间客卧。 江岁正环顾着几扇门,琢磨着哪个才像是厨房,怀里的奶油却又突然挣扎着跳下地去,很快的朝一扇门跑过去,停在门口又开始拼命朝江岁叫。 江岁好笑,走过去问奶油:“你是告诉我爸爸在这里吗?” 这下奶油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只朝她“喵”了一声就闭嘴了。 江岁按照奶油的提示,慢慢地推门,试探着叫了一声:“哥?” 依然无人回应。 门很快被江岁完整地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赫然躺在地上。 “哥!” 江岁惊叫着两步跑过去,跪坐在斯年身前,轻拍着他的脸叫他:“哥,斯年!” 地上的人眼皮无意识的合着,没有一点儿反应。 “哥,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江岁惊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想起昨晚mark对她说的,一点小意外,他可能就会不在了。 她一下瘫坐在地上,几秒钟后她摒住呼吸,哆嗦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到斯年鼻下。 还有呼吸…… 江岁一口气呼出来,眼泪也更凶猛地落下来。 哦,手机,手机,她的手机呢? 这会儿,她才想起要叫救护车。 可慌乱之下她根本就想不起自己的手机,昨晚被她丢在哪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掏斯年的西裤口袋,用他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还好他的手机密码并不难猜,是她的生日。 她用他的手机一连打了两通电话,一个是急救中心,另一个就是斯年的助理Reo。 为了方便照顾斯年,Reo大概也是住在这栋楼里的。 因为江岁电话挂断没超过三分钟,Reo就出现在厨房门口。 “江小姐,斯董怎么会这样?” 拨了这两通电话后,江岁就呆坐在斯年身旁,就只剩下哭了。 听见Reo问她,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我,我不知道,我一进来,他就躺在这儿了。我叫他,他也没反应,他会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晚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要请mark来给他手术了,怎么会这样?” 江岁已经伤心难过到语无伦次了。 此时燃气灶上的砂锅已经烧干,满屋子焦糊味,江岁也没注意到。 Reo几步走过去关了火,垫上抹布很快将烧糊的砂锅丢进水池里。 然后他蹲在斯年和江岁身侧,劝慰江岁道:“江小姐,你别急,老板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救护车快来了,我在这看着他,你抓紧时间换下衣服。” Reo不说,江岁还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现在只穿着一件斯年的衬衫,大概是昨晚结束后他给她穿上的。 “好。” 江岁应了一声,磕磕绊绊地,在Reo的搀扶下起身回房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正好救护车也到了,她就跟着救护车一道去了医院。 Reo在家里整理了一下斯年的东西,开了斯年的车,很快也跟了上来。 京北医院国际部抢救室门口的灯光一直亮了很久,等在门外的江岁一直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安静地走廊内,只有她和Reo。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Reo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递向江岁。 “江小姐,刚刚出门前在老板家鞋柜上拿的,是你的手机吗?” 江岁点头拿起手机接听电话,是同事许洁,问她都过了上班时间,怎么还没到。 事出突然,她只顾着担心斯年,没去上班,竟也忘记了和单位请假。 她在电话里和许洁道歉,并麻烦她帮忙请假。 电话挂断后,她傻愣愣地盯着抢救室门上的指示灯看了一会儿,正好灯光此刻熄灭。 江岁和Reo立刻凑到门前去,没一会儿就有医生从里面出来。 医生似乎是认识Reo的,摘了口罩目光直接看向他。 “很幸运,这次能醒过来,但这样的情况再接连发生几次,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以我们目前的医疗水平已经毫无办法了,如果有条件家属可以从国外想想办法。” Reo不明情况,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老板的老毛病怎么一下子就升级到了生死边缘。 但此刻一直站在他们身侧的江岁知道医生在说什么。 她一把拉住医生,很严肃地对他说:“我们手术,尽快安排手术可以吗?” 医生看着江岁疑惑地问:\"请问你是病人的?\" 江岁犹豫了一下,回道:“未婚妻,我是他未婚妻。” 医生看着江岁顿了一下,又看向Reo。 Reo朝医生点点头,对着江岁介绍道:“江小姐,这位是一直负责斯董的主治医生李主任。” 江岁又朝李主任点点头,无心寒暄问好,直奔主题。 “我们决定手术,请李主任配合在本院尽快做准备。” 李主任却是很为难的样子,对江岁说:“可目前我们医院的医生,没有人具备做这样手术的能力,就是放眼国内,也找不出一人能主刀这台手术。” 说完李主任叹息一声,“太近了,谁都没做过这样的手术,病人上去后能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 对于国内相关技术水平,江岁早已了解过。 所以对于李主任此时的这种说法,她也并不惊讶,倒是一旁的Reo惊得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医生此刻相当于是宣判了他老板的死刑。 他神色忧伤地看向江岁:“江小姐,这……” 江岁朝他摇摇头,“别担心,你先去看看他,陪他一会儿,我有话要和医生谈一下。” ------------ 第96章 负担 这时斯年大概已经从专用通道转移到病房了,Reo没再多说什么,一个人先去照看斯年。 Reo走后,江岁语气平静地问面前的医生,“李主任,如果我请加国的mark医生过来主刀呢?” —神外领域的国际泰斗。 即使在国内,也没有一个神外的医生不知道他。 李主任瞬间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 “你能请到mark?” 江岁点头:“我昨天已经跟他联系过了,病历资料也给他看过了,他说如果我们决定手术,他会尽快飞过来,所以,也请李主任配合提前做好准备,包括相关的场地、器械以及人员支持。” 这下李主任不再犹豫,满口答应:“这些都没问题,我可以给mark做助手。” 能和mark同台一次,那是国内所有神外医生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先谢谢您了,我稍后和mark联系过后,具体事宜咱们再沟通。” 就这样,李主任离开后,江岁在走廊里又拨了电话给吴凡,和他说明了今早发生的情况,请他务必马上去请mark,她说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要尽快。 一切都交代好了,结束通话,江岁就像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忽然腿软到需要靠着走廊的窗台才能站住。 此刻,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只剩下江岁一个人。 刚刚她还能平静的和医生沟通,并打跨国电话交代吴凡一些事情呢,可这会儿她已手拄着窗台哭的浑身颤抖。 发现斯年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她已慌乱的忘记了一切,还好有Reo在旁帮忙。 再后来过来医院一路上,她终于清醒。 这个时候,她不能慌乱,也不能再脆弱,她得救斯年。 所以从上了救护车开始,她就已经冷静下来,也止了哭泣。 可这会儿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又是一阵强大的窒息感袭来。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个人无声地哭咽起来。 怎么会这么快?连多一天甜蜜的时间都不给他们。 也不知道mark从加国准备好一切,再赶过来,还来不来得及? 生与死,从来都是嘴上说说容易,可真要面对的时候,还是没有人能够淡然处之。 更何况是要面对斯年的生死,江岁就更没有她曾经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松了。 江岁又在走廊里呆了一会儿,等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又到卫生间洗了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了清爽自然的模样,才慢慢朝病房区走去。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斯年看出来她哭过,也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脆弱,她还得做他的支撑,给他信心坚持下去。 和护士台的值班护士打听了斯年的病房号后,江岁来到病房门外,手落在门把手上时,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次,脸上瞬间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手腕用力,门被推开。 国际部的高级病房里,斯年正眼神空洞地靠坐在床上朝窗外眺望。 “哥,你感觉怎么样?” 听见开门声,斯年转过头,看见江岁,他脸上挂上宠溺的笑,朝她招手。 “过来!” 江岁朝他走过去,站在床脚,在病房里环视一圈,没发现Reo。 于是她问:“Reo呢,我不是先叫他过来陪你的吗?” “我让他去办事了。” 斯年又朝她招手:“再过来一点,”他伸手在自己身旁拍了拍,“来,坐我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江岁抿了下唇,坐过去。 斯年的手掌慢慢抚上江岁的脸颊,大拇指在她脸上微微划动了两下,语气轻柔地说:“对不起哦,又吓到你了吧?” 江岁抬手抓住他抚在她脸上的手,用力握住,她努力微笑着朝他摇头。 “没有!我哪有那么不经吓啊?” 可斯年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又带着些撒娇埋怨的语气问她:“那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江岁看着他怔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她问:“哥你是小孩儿吗?我就在外面打了两个电话,你就这样了?” “哦,就没见到你有些着急嘛。” 江岁手上又把斯年握紧了些,她发现从她进门开始,斯年就一直有些故作轻松的样子,连说话反应都一改往日。 她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在刻意的想要气氛变得更轻松些,所以她没主动跟他提起手术的事。 “哥你饿了吧?早饭还没吃,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点儿?”江岁抬起一只手指指门外说。 斯年却又马上拉住她,朝她摇头,好像手一松她就会马上消失似的。 她有些好笑,她都还没这样呢,他居然开始变得黏人了。 “哥,你现在得按时吃饭才行。” 他也笑了,捏捏江岁的手指说:“你急什么,Reo离开前点了餐,应该快到了。” 他怎么会让他的姑娘饿肚子呢。 “哦。” 江岁刚想说些什么,病房门被敲响。 “应该是送餐的来了吧,我去看看。” 江岁说着,就要起身,可斯年还是拉着她不撒手。 她有些好笑,“哥,人家还在门口等着呢。” 斯年不但没有松手,反倒是一把将江岁拉到自己胸前,眼含深情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江岁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懵,脸颊瞬间都红了。 他却没事人似的直起身子笑笑,说:“去吧。” 江岁坐正身体,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嗔怪地看了斯年一眼,“讨厌!” 然后她抿唇笑着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个跑腿小哥,江岁签收完才发现袋子小小的,不是早餐。 关了门,她一边朝床旁走,一边观察着纸袋,嘴上还喃喃地说:“这什么呀,买药?你在医院还叫了跑腿买药?” “我没叫啊。” 斯年也一脸迷茫。 “那是谁叫的?” 纸袋被撕开,江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桃红色的小盒子,放到眼前读上面的文字。 “左……炔诺孕酮片,保仕婷,紧急……”后面的三个字,江岁看见了,却没再读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斯年,眉头轻蹙。 斯年看见江岁的表情忽然就变了,他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 刚刚江岁读第一句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是他刚刚交代Reo去买的紧急避孕药。 昨晚他们两个太过激情,冲动之下竟也什么都没顾忌。 如今他又是这种情况,他们暂时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意外了。 斯年本想着让Reo先偷偷买回来,然后再和江岁商量着要不要用,可没想到Reo这家伙却先行叫了跑腿把药送回来了,还偏偏正赶上江岁进来这会儿。 这会儿斯年脑中极力的想着如何和江岁解释这件事。 结果江岁却先他一步开口问了,她声音极低且轻软,神情也染上一丝失落。 “药是买给我的?你在担心什么?” 斯年抿了下唇,朝江岁伸手。 江岁坐过去,把一只手放进他掌心里。 他大拇指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有些欲言又止。 “是,我让Reo去买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送回来。我想着等下吃过饭,再和你慢慢商量一下这件事。” 说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江岁的脸颊,眼露疼惜。 “毕竟昨晚……没有做措施,怀孕也是有可能的,我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让你……” “不能让我怀孕?” 江岁有些生气了,所以说话语调也高了些。 “你是害怕你的病好不了,万一我又怀孕了,会给我增添负担是吗?” 被江岁说中了心事,斯年的眉眼低垂了下去。 沉默了一阵后,斯年叹息一声看着江岁。 “岁岁,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幸运几次,就是马上手术效果也是未知,我知道关于手术,有些可能性,你并没有跟我讲,我也没问,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术后没有醒过来,或者是直接没能出得来手术室,你要为你自己想想,如果这时候怀孕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就只是想到这里,斯年的心就一下一下地发紧。 这个时候他自私的要了她也就罢了,他怎么还能给她留下负担呢? 见江岁不说话,眼眶却渐渐发红,斯年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握着江岁的手上,继续劝她。 “还有,如果我不在了,你将来也不能一个人,你还要找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那时候对方不会觉得你身边有一个小家伙是个多余吗?岁岁,听话,别让我担心。” 听见斯年这样说,江岁就忍不住想哭。 这个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她着想。 诚然如果像他说的那样,江岁也不觉得是负担。 如果他真的挺不过来,要是她真的会有一个他们的孩子,那也应该是她的幸运,是他们这段感情切实存在过的见证。 没有人可以嫌弃他(她)! 江岁吸了吸鼻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眼含雾气,双手握紧斯年的手,对他笑笑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也一定会好起来,而且我也不觉得如果有个小家伙是个负担,我有工作,而且工资还不低,我可以养得起一个小家伙。” 本来心情有些还有些沉重的斯年,在听到江岁这么说后,他就开始有些哭笑不得了。 怎么她这后半句话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哦,当初她跟他告白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大概也是一个意思,她是有自信,有能力的,所以她可以毫不畏惧,可他又怎么能不为她着想呢? 她的能力,他一直都知道,但一个孩子,不像别的,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普通人家夫妻两个人一起抚养孩子,尚且还觉得力不从心呢,他又怎么舍得江岁一个人吃这种苦头。 如果他不能一直陪着她,他情愿什么都不要给她留下。 “江岁……” 看看,他又开始叫她名字了。 每一次他要试图说服她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叫她的名字。 ------------ 第97章 娶你 这次江岁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直接打断他:“哥,别再试图说服我,药我是不会吃的。” 说着,她直接将那盒紧急避孕药整盒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江岁在斯年身边坐下来,倾着身把头靠在斯年胸口,听着他此刻有力的心跳声。 “哥,”她声音低低的叫他,言语异常温柔地对他说:“别说这种可能性不大,就算是真的会有,也没关系的,就当是上天的礼物,我们就顺其自然,安然接受好不好?” 斯年没作声,手搭在江岁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 江岁也不等斯年再回应她什么,她靠在他怀里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哥,别怪我自私,我就是想让你放心不下,你有越多的放心不下,就会有越多的求生渴望,答应我,用你强大的意志力挺过这一关,然后我们结婚,一起升级做爸爸妈妈,再一起看尽世界繁华,现在光想想就会觉得很幸福,是不是?” 听江岁这么一说,斯年脑海中马上出现了江岁口中描述的画面,确实,光是想想,他嘴角都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低头亲吻了江岁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好,我努力,然后娶你。” 江岁也微仰着头望着斯年,她淡笑着对他说:“那说好了,我就等你娶我了。” 安静的病房内,缠绵的吻又一次如期而至,连空气里都是浓烈的爱的味道。 其实斯年的话还没说完,其实他在等她的这些年里,也无数次幻想过这些。 他想过如果他的生命能够出现奇迹,他会重新追回她,再好好跟她谈场恋爱,然后跟她结婚,补偿这些年对江岁的亏欠。 然后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只一个就好,不管男女,他不想江岁太辛苦,也不想她被孩子束缚住。 再然后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理想要一起去实现呢,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时候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这就是斯年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和江岁说。 —— 江岁这日已经和单位请过假,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医院陪了斯年一整天。 期间陪他去做过两次检查,都是江岁租了轮椅推着他过去的。 对此斯年颇有微词,他极不情愿的对江岁说:“我是脑子里出了问题,又不是残了,你这样就太夸张了吧?” 但江岁担心医院人多,万一被人不小心撞到就麻烦了,就差这么几天就可以手术了,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所以她执意要这样,斯年犟不过她,最后只能依着她。 晚饭前,江岁忽然想起自己晚上要留下来陪斯年,应该要给江国栋说一声。 可手机拿出来,她才发现昨晚手机没充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她只好拿了斯年的手机,到走廊里给江国栋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好久才被接通,那头的江国栋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敢给我打电话?” 江岁听了,一怔。 随后反应过来,老江这话是对斯年说的。 她没想到,江国栋还在为了斯年当年背约导致两人分手的事耿耿于怀呢。 江岁莫名觉得老江的脾气来的有些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终于带着笑意出声:“爸,是我!” 这下轮到电话那端的江国栋怔住了。 “岁岁?你怎么用斯年的号码打给我的?发生了什么事,告诉爸,爸过去给你出气。”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看来斯年在老江眼里的好印象,已经在六年前被他自己损坏殆尽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 江岁得赶紧帮斯年说话找补回来。 于是,她在电话里把一切完完整整地都和老江说了一遍,包括斯年和她分开前发生的事,还有斯年的身体情况。 末了,她才跟老江说,晚上她要留下来陪斯年。 可电话那端的老江沉默了很久,久到江岁都以为电话断线了。 “爸,你怎么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江岁忍不住对着电话那端问。 这会儿,江国栋才在那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声音发沉地问女儿:“岁岁,他身边没有别的人了吗?你留下确实不合适。” 江岁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江国栋开口:“爸,他的情况你是了解的,现在斯家就剩他一个了,我能把他留给一个助理吗?不管之前怎么样,这个时候我都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见江岁这会在电话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江国栋就说:“这样,我和你顾阿姨一会儿去医院看看斯年,顺便给你们带晚饭,我们父女俩见面再谈。” 完了,他又重重地叹息一声说:“不管你们两怎么样,斯年也始终是你妈妈带大的孩子,算是我们家的半个儿子,现在这样,也是怪让人难受的。” 江岁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江国栋那边就先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走廊里愣一会儿。 她知道,江国栋作为父亲,在知道女儿的这种想法后,一定是想要阻拦的。 谁家的女儿,没结婚就守着一个病重且生死未卜的男朋友,她的父亲会不心疼? 况且老江还因为他们俩之前分手的事,对斯年心有芥蒂。 江岁想,无论如何今晚是逃不过要跟老江一顿长谈了。 电话结束没出两个小时,江国栋和顾晚就出现在斯年的病房里。 斯年热情的和二人打招呼,老江却是有些冷着脸,一声不吭把保温桶放在了斯年的床头柜上。 江岁和斯年都有些尴尬。 顾晚见状暗中拉了拉老江,老江虽还是没说话,但脸色已经缓和下来。 然后顾晚拉着江岁一起把保温桶里的食物摆到茶几上。 清淡的家常菜,每一样都适合病人吃。 江岁此时心里对顾晚是感激的,但她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只微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江岁和斯年两个人一边吃着饭,顾晚一边在一旁询问斯年的身体状况。 老江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不发一言。 大概这会儿不直接跟斯年说话,已经是他最后的坚持了吧。 饭后,老江和顾晚要离开,正如江岁所料,老江离开前,叫她出去送送,其实意思很明显,他们之间的博弈要开始了。 出了病房,顾晚很识趣地说先去停车场等。 此时医院后院的凉亭里,有微风徐徐吹着,使得申海夏日的夜晚也异常凉爽。 江国栋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岁岁,你不能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刚刚我也听明白了,手术有风险,最好的结果是手术成功,斯年恢复健康,最坏的结果是他直接就死掉了。” “这两种结果都还好说,但你想没想过,万一他是第三种呢,他醒不过来了,成了植物人,你怎么办?你是到时候再丢下他另找一个,还是留下继续守着他陪着他?不如就趁现在,狠狠心!” 江岁靠在凉亭的一根柱子上,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听见老江的话,她抬起头直视他,目光严肃而坚定:“爸,不管他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他。即使没有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江岁有自己的坚持,江国栋有些痛心疾首。 他继续耐心地劝她:“岁岁,你还年轻,不知道守着一个病人的日子有多难,更何况是一个可能不能给你任何回应的病人。” \"爸爸,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吗?那还有一半痊愈的可能呢!\" 其实江岁内心里始终不愿意接受那两种不好的可能性。 “那你就等他痊愈了,再跟他谈!” 江国栋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自私了,可谁家的女儿做这样的选择,谁不心疼啊! 他这辈子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她的成长他没有参与,已经够后悔的了。 如今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走上一条崎岖之路。 江岁没想到老江这样有知识,有文化,又见过世面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得已,她只能搬出顾晚来说服父亲。 “爸,你就不该说这样的话的,顾阿姨也没说等你的病痊愈了,再来跟你谈啊!她还不是在你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嫁给你了?她能从你这得到什么,你连最基本的做丈夫的义务都不能给她,可她还是嫁给你了,心肝情愿的陪着你啊!” 这一番话,顿时让江国栋沉默了。 江岁知道她不应该用老江的病,在他心上捅刀子,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推己及人,只有这样老江才能同意她留在斯年身边。 江岁眼中含泪第一次拥抱了父亲:“爸爸,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话刺痛你了,我跟你道歉,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现在斯年需要我,就像你当时需要顾阿姨一样,不只是爱人,也是精神支撑,我不能丢下他。” 江国栋也眼眶微红,抬手紧紧抱住了女儿。 许久之后,他终于艰难地开口:“好,我不说什么了,但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斯年,自己要注意身体,如果忙不过来就告诉爸爸,爸爸和顾阿姨来帮你。” 江岁在老江怀里点头,父女两人就这样又拥抱了一会儿,老江准备离开医院回家。 在老江走远前,江岁抹了脸上的泪,忽然叫住了他说:“爸,你帮我再跟顾阿姨说声谢谢吧,谢谢她无怨无悔地照顾你,也谢谢她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了这几年,以后我会好好孝顺她的。” 这一瞬间,江国栋突然觉得女儿确实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事事为她担心计较了。 他朝江岁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她说:“如果这话你自己亲自跟她说,我想她会更高兴。” 江岁回到病房时,斯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问:“哭过了?” 江岁抿唇朝他笑笑,没回答。 斯年垂下眉眼,神情落寞,低声喃喃:“江叔一定是反对你这个时候和我在一起吧?要是我的女儿这样,我也会站出来坚决反对的。” 「文文已经接近尾声了,有的地方写的可能比较隐晦,怕大家不明白,阿也在这里解释一下。 关于老江的病:是一种男性癌症,但治愈率很高,所以生命没有什么问题,但不能行人事。顾晚是一个温柔善良,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中年女强人,在和老江多年国外共事相处中对老江有了感情,但一直很理智,不是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选择和老江在一起,江岁得知真相后才会对她转变态度。 好了,阿也今天就啰嗦到这里了,明天见!」 ------------ 第98章 后悔 这样子的斯年,让江岁的心不受控制地抽痛。 她坐到他身边,双臂搂上斯年的脖颈,下巴就靠在他肩膀上,软着声音安慰他。 “别多想,老江没有坚决反对,他是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他说我们没有结婚,整日这样同居一室不太好,我没想到爸爸他还是个老古板呢!” 说完,她直起身,嘴角带着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斯年。 斯年被江岁最后这一句话给说笑了,用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说:“一定是你这个小丫头在胡说,江叔才不是这样古板的人呢!” 然后他又用力把江岁拉回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岁岁,再等等我,挺过这一关,我们立马就结婚。” 江岁在医院又陪了斯年一晚,第二日斯年还有几个检查要做,但江岁现在的工作还在实习阶段,不能一直请假陪他。 于是斯年一早叫来了Reo到医院陪他,叮嘱江岁好好工作,不用惦记他。 江岁上午在单位忙碌,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给Reo打个电话问问斯年的情况。 斯年还因为她几次打电话给Reo,却没打给自己,发消息跟她质问。 【年:怎么可以只打电话给Reo?谁是老公不清楚?】 江岁看见斯年的这条消息,都忍不住笑了。 她只是给他助理打几个电话而已,况且还都是问的关于他的情况。 怎么好像他生病后就变得霸道又小气了呢? 还有啊,老公……嗯……江岁盯着这两个字脸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斯年居然开始在信息里自称是老公了,他对于称呼的转变怎么会如此之快? 江岁想她可不行,她还是习惯叫他哥,如果让她改叫斯年老公的话,她会羞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江岁兀自地想了一会儿后,给斯年回了条信息。 【山夕:某人自己有黑历史不清楚?惯会撒谎骗人的,有些问题还是问Reo可靠。】 斯年看来是住院闲来无聊的很,所以信息回复的也很快。 他先给江岁回了一个算你厉害的表情包,接着又是一句文字。 【年:我明天就赶Reo回hK!】 江岁看到噗呲一声笑出声,她才不信斯年真会这样做呢! 不过这句话,让江岁觉得斯年真有点霸道总裁的样子了,之前在她看来,他确实是怎么看都不像的。 接着,江岁又过了一个异常繁忙的下午,没空再给Reo打电话,斯年自然也没有再给她发信息。 难得的,晚上下班的时候江岁没有加班,她打车直奔医院。 可一进病房,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让江岁瞬间喜出望外。 是吴凡和mark。 江岁回国大半年多,一直忙工作的事,没有见过吴凡,此刻二人见面似老友一般无声地拥抱了一下。 然后吴凡侧身让位,眼睛一直看着江岁。 江岁和一脸络腮胡的mark热情的来了个贴面礼,说:“欢迎mark来到我的国家,也感谢你不远万里出手相救。” 没想到mark却用一句说的荒腔走板的汉语对江岁说:“jiang,不用跟我客气!” 惹得在场的几人都大笑起来。 只有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岁又与吴先生和mark就斯年的病情聊了一会儿。 原来吴先生下午一下飞机,没联系江岁,直接就带着mark过来医院,见了斯年,还见了斯年在这家医院的主治团队,手术细节一个下午基本已经敲定,手术时间就定在了第三日上午。 还有一天,时间定下来了,江岁也就安心了许多。 吴凡和mark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江岁送他们去医院停车场。 吴凡让司机先送mark回酒店休息,自己则又由江岁陪着到医院门口准备打车回去。 等车的空隙,吴凡突然问江岁:“藏在你心里,几年都忘不掉的人,就是他吧?” 江岁用有些惊诧的眼神看向吴凡。 “我好像从来没跟吴先生说过,我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 吴凡却笑笑,转而又问了江岁另一个问题,似乎和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干。 “知道你们申大的吴教授当年为什么老是让我帮你吗?” 江岁摇摇头,试探着问:“大概是因为你能力非凡?” 吴凡听了哈哈笑:“no,因为她是故意制造机会,想让你我多接触。” 这下江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吴女士?这不可能的!” 吴凡轻笑:“怎么不可能?你觉得她不像是那样的人?她确实不是,但我是他亲弟弟,她说她在学校看上了一个特别好的女孩,性格好,能力强,长的还漂亮,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想要他亲弟弟把那个女孩勾搭回家。” 这次江岁简直就要惊得傻掉了,竟也忘记了避讳,就直勾勾地盯着吴凡看。 “怎么,你觉得我和你们吴教授长的不像?”吴凡发现察觉了江岁的眼神,忍不住这样问她。 吴凡今天不说,江岁还真没看出来,这会倒觉得他们确实是有一点像了。 她朝他笑笑说:“可你还是没有听吴女士的话……” 江岁手指比划了一下又说:“就是勾搭我。” 吴凡听后就摇着头说,“我想来的,怎么没想?第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开始想了。可后来我在加国再次见到你之后,我就发现你的脸上时时带着淡淡的忧伤,我就知道是你心里有人了。我就只能不动声色的在你身边以朋友的身份等着,想着你什么时候脸上那忧伤没了,我就可以来勾搭你了。” 然后他突然自嘲的笑起来:“没想到,等了几年都不行,那天你那么焦急的托我找mark,我猜大概就是这个人了,果然,我今天一见到这家伙,我就知道,完了,我没戏了。” 吴凡一番话说的看似很轻松,可听进江岁耳里,她却觉得异常的沉重。 这些年,吴凡帮她的太多太多了,她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他才好。 如今又听到他的这些心里话,江岁只觉得欠他的太多了。 可她也还不了他什么了,只能低着头,很轻很轻地说了声:“我很抱歉,吴先生。” 吴先生却很轻松的笑笑:“别这么说,江岁,勾搭不成,我们还是朋友,况且你还是吴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尽管找我,我还是很愿意帮你,或者现在也可以说是你们。” 江岁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吴凡拉开车门对江岁说:“走了,祝那家伙手术成功!” “谢谢!” 江岁站在路边一直看着出租车远去,才转身欲往回走,却一抬眼就看见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斯年。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正直直地盯着江岁看。 江岁几步朝他走过去,有些不悦地对他说:“你怎么能随便就跑出来呢?万一被人撞到什么的,就麻烦了!” 斯年牵起江岁的手,拉着她往回走,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要不出来,老婆可能就要被那家伙勾搭跑了!” 此刻江岁觉得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两个居然都不约而同的称呼对方为“那家伙”,是都没名字了吗? 江岁不禁觉得好笑,但她还是故作微怒地说斯年:“就因为这个你就跑出来?是命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老婆重要!”斯年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丝毫未加思索。 江岁听到确是一怔,随后她笑起来,嘴里咕哝着说:“命都没了,还怎么娶老婆?” 斯年听完,看着江岁愣了一下,也忽然笑起来。 他停下脚步,揽过江岁将她抱在怀里。 他微微低了身子,将自己的脸在江岁耳边蹭了蹭,声音低低地说:“岁岁,我后悔了。我今天才发现,我见不得你跟别的男人走的太近,也见不得你理别人,不理我。下午那家伙跟mark去找医生,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就想,如果这次我活不下来,你和他会不会在一起?光是想象一下这种可能性,我就心痛的要命,我接受不了,岁岁,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江岁抱着斯年,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他。 “不会的,不会有这种可能。” 不会让你心痛,不会让你难过,也不会让你不放心,因为除了你,再也不会是别人了。 斯年抱着江岁手臂又紧了紧,“岁岁,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会挺过来,一定会的。” 斯年像是在自我打气一般,在江岁耳边不停地呢喃着。 江岁眼中温热:“嗯,我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知道你不会轻易丢下我的。”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抱在一起,不住地鼓励着彼此,仿佛这样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去对抗病魔。 —— 翌日一早,天色大亮。 江岁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卫生间,开了灯在里面洗漱。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斯年有些朦胧嘶哑的声音。 他在叫她,“岁岁。” 哦,可能是她刚刚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把他吵醒了。 他们俩昨晚是一起挤在斯年的病床上睡的。 江岁刷着牙,含含糊糊地应着:“嗯,哥,我在卫生间呢。” 她看着见镜子里自己嘴上都是泡沫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不知道斯年他刚刚听没听懂。 “岁岁,在卫生间怎么不开灯?” 卫生间的门大敞着,斯年已经完全清醒,此刻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进来。 江岁很快回答:“我开了呀!” 斯年那边默了一瞬,又问江岁:“现在几点了?” 江岁很快漱了口,拿着毛巾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应该是六点多了,天都大亮了。” “哦,天都亮了吗?”斯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疑惑。 “是呀。”江岁抬眸看了眼窗口。 昨晚两个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看月亮来的,所以窗帘没有合上。 此刻窗外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室内已经异常明亮了。 江岁眉头忽然皱起,转过头看向斯年。 ------------ 第99章 失明 他现在眼神空洞,瞳孔涣散,看起来木木呆呆的。 江岁心下一沉,疾步走到墙边去开灯,霎时室内光线更亮。 她又马上走回斯年身边,见他的眼神还是之前那样。 江岁不敢相信,伸手在斯年眼前晃了晃,他眼睛依旧毫无反应。 江岁怔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斯年病历上的文字,失明…… 失明还是来了吗? 那下一个是什么?昏迷吗? 三天之内,他的情况居然发展的这么快。 不过,还好,江岁庆幸mark已经到了,明早就可以手术了。 见江岁一直不说话,斯年就知道她也发现了。 他只能艰难地开口告诉她:“岁岁,我……好像看不见了,我听到你开灯了,可我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江岁回神,马上在斯年身边坐下,伪装出一副很冷静的样子,抓紧斯年的手。 “哥,别怕,我在呢,明天就可以手术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斯年忽然嘴角弯起,循着声音将另一只手抬起,慢慢地朝江岁的方向摸。 江岁发现他的意图,伸手拉住他还在空中摸索的手,帮他把手放在自己脸上。 她声音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哥,我在这儿呢。” 斯年点头,微笑。 他说:“岁岁,我没怕,我是担心你会害怕,我早有心里准备了,半年前我的视力就开始减退了,所以我配了眼镜进行视力矫正,我对自己说,这样等岁岁回来,就可以看清楚她了。但事实上没什么效果,只是心里安慰。” 斯年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可江岁看着,却觉得异常心酸。 此刻她庆幸她去年突然做出回国的决定,最起码不管结果怎么样,她没有让斯年空等,也还来得及让他好好看看她。 江岁把他两只手都放到自己脸上,仿佛这样就会给他无尽的安全感一样。 她看着斯年空洞的眼睛,语气温软地对他说:“哥,你不怕我就不怕,今天就让我做你一天的眼睛,等过了明天就会好的。” 江岁又打电话跟司里请了两天假。 mark上午来看了斯年,说他这种情况已经是预料中的事了,不必过于忧虑,手术准备照常,还让斯年上午又做了一些新的检查,江岁都是一步不离的陪着他。 下午三点,由神外李主任作为代表,在小会议室里和江岁进行术前谈话,mark坐在一旁列席。 听见李主任讲述他们商量好的手术方案,还有术中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和风险,江岁的眉头不自觉的越皱越深。 虽然之前在心里做过建设,可当江岁真亲耳听到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身体开始颤抖。 所以到最后,李主任请她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她手抖的连笔都拿不住了。 最后还是mark出声安抚她,他说:“江,不用紧张,这只是医院的流程,我会尽我所能,你放心。” 江岁看着他,点头,用尽全部力气握住笔,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岁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小护士在给斯年剃头发,已经快要结束了,原本乌黑的头发落了一地,这会儿就成了光头。 Reo正站在一旁看着斯年笑。 他看江岁进来,就问:“江小姐,你快来说说,老板说剃了光头一定很丑,我和护士小姐姐都说不丑,他还不信。” 江岁无奈勾了下嘴角,走过去蹲在斯年身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他们说得都是真的,不丑的,哥这么好看,一个发型而已,不会影响你的颜值的。” 斯年目视前方,也笑起来:“知道你们都在哄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江岁在他手指上捏了下说:“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说得都是真的,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 斯年大概是真的被她安慰到了,他对着她灿然一笑,嘴角两侧的梨涡霎时浮现出来。 剃过头发,小护士临走前,交代家属一会儿要帮病人洗头洗澡,因为术后两到三周是不能洗澡的。 江岁扶着斯年到浴室,他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岁岁,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洗的。” 江岁不同意,而且态度强硬:“或许放在昨天你还可以,今天肯定不行。”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她怎么能放心让他自己洗澡。 斯年被噎住,抿了下唇说:“那就让Reo进来帮我,你出去等着。” 江岁被斯年有些局促的样子逗笑了,他们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现在他洗个澡还要先把她推出去。 但斯年坚持这样,江岁没办法,只能出去叫了Reo,并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小心点,一定不要让斯年摔了。 然后趁斯年洗澡的功夫,江岁拿手机看了会新闻。 她像往常一样浏览了一遍今天的国际新闻,又去看了国内的热点新闻。 其中一条引发广大网友评论的小视频吸引了江岁的目光,她盯着这段小视频看了很久,心里突然做了个决定。 她给吴纯皓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关于斯年明天手术的事,请他无论如何明早要赶过来。 那边的吴纯皓以为江岁是害怕一个人面对斯年的手术,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 晚上等把斯年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江岁让Reo回去休息,还是她一个人留下来陪斯年。 为了斯年能够休息好,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手术,江岁没有再和他挤在一起睡,而是独自睡在了沙发上。 病房里关了灯后,可能是对明天手术的不确定性心里都有隐隐地担忧,江岁和斯年谁也没睡着。 起初都是安安静静的,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各自躺着。 后来斯年翻了个身,面向沙发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岁岁就躺在那边。 江岁察觉,翻身面向斯年,突然开口叫他:“哥?” “嗯……” 黑夜里斯年低低地应她。 “你现在紧张吗?” “有点。” 江岁低低地笑了声,“那我们聊聊天吧。” 听江岁这样说,斯年忽然就想起了江岁刚上大学和室友闹矛盾那次,也是说聊聊天,结果聊的不欢而散。 “聊什么?” 江岁的眼睛再黑夜里转了转说:“想想等你好了以后准备做些什么?” 斯年想了想没作声。 江岁忽然又有些遗憾地说:“哥,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好像都没有怎么正经的谈过恋爱呢。”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了赚钱忙,我为了学习忙,后来因为发生了这些事又荒废了近六年,我想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重新谈次恋爱吧。” “不是说好了直接结婚吗?”斯年反应过来问。 “哦,我忘了!那怎么办,我都还没怎么感受到和你恋爱的感觉呢?”江岁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斯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矛盾的,结了婚也可以再谈恋爱,我们可以先不生小孩,你想怎么谈,谈几年,都可以,我陪你。” 斯年这句话说的异常认真,江岁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但她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斯年。 她又问:“可是要是有了呢,怎么办?还能不生吗?” 斯年又想了一下,十分耐心地回她:“以后我会特别注意一下,尽量不让你怀。但……如果是这次一次中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江岁被他认真的回答逗笑,她说:“这次要是中了就生吧,反正老江退休在家闲的无聊,顾阿姨马上也要退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挺好的。” “嗯,好。”斯年也低低地笑起来。 对未来先结婚后恋爱的畅想,让原本因为明天的手术而紧张的两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也很快得以入睡。 翌日清晨,江岁和斯年一起被手机闹钟吵醒。 按照头天晚上护士的嘱咐,早起江岁又帮斯年洗了一次头。 这边刚洗完,吴纯皓和黎瑷就到了。 吴纯皓一看见斯年此时的样子就哈哈大笑说:“我说九啊,终于有一天我是比你帅了!” 斯年一听是耗子的声音,有些意外,问他:“你怎么来了?” 吴纯皓哼了一声说:“九你不够意思了,兄弟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一声,我能不来吗?” “就是,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我们岁岁一个人担着呢?”黎瑷也附和着,朝江岁挑了挑眉。 江岁抿了下唇到斯年跟前,拉着他跟他说:“哥,是我叫他们来的,为了以防万一,也给耗子哥出一份授权书吧,如果术中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也可以帮我拿个主意,签个字,我怕我一个人不行……” 江岁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没一会儿,斯年先缓过来,他弯弯唇:“好,你写,我签。” 其实授权书她昨天给吴纯皓打完电话就已经写好了,这会儿,她只拿出来,递了笔给斯年签字。 屋内一时气氛有些压抑,吴纯皓和黎瑷呆不下,先出去了。 斯年签了字,将笔递给江岁了,然后忽然抓住她,略一用力就把她带到怀里。 “对不起,岁岁,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把压力都给到你一个身上了。” 江岁在他怀里摇头,“哥,你别这么说,叫耗子哥过来,我也是怕我情急之下慌了神,拿不了主意,万一再耽误了时机。” “嗯,我理解。”斯年一下一下抚着江岁的背,又对她说:“虽然我对手术有信心,但去手术室之前,我还是有些事要交代一下。” 江岁靠在斯年胸前没作声,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早就立好了遗嘱,如果我不在了,我名下所有个人资产全都留给你,关于斯氏和爱江的股份,你和耗子各半,但因为你工作的关系,我会让耗子替你代持股份,这些到时会有专业的律师跟你对接,你不必担心太复杂。有了这些,假使这次你真的怀孕了,也会保你和孩子一生无忧。” “哥,你快别说这些了,我不想听。” 江岁起身,伸手捂住斯年的嘴,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斯年却把她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 “岁岁,我得说。” ------------ 第100章 休想 “如果我尽力了,还是没有挺过来,给不了你别的了,我也只能给你这些身外之物了。如果你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以后就要辛苦你一个人把他养大了,如果觉得一个人太艰难,就找一个人帮你吧,那个吴先生就不错,我上次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能跟着他,我放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斯年已经声音沙哑,带着些许哽咽。 听了斯年这些话的江岁早已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知道江岁和自己一样心里难受,斯年抱着江岁的手又紧了紧。 等江岁哭的差不多了,他摸索着帮江岁擦掉脸上的泪,唇角又重新挂上笑容。 他突然侧头看向窗子的方向,问江岁:“岁岁,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太阳出来了吗?” 江岁还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被斯年突然这样问,她也迷蒙着双眼扭头朝窗外看去。 今日窗外阴云密布,看不见一点太阳的影子。 可她不能这样告诉斯年。 太阳代表着白昼和希望,如果她告诉斯年今天根本就没出太阳,那无疑是让他觉得失去了希望,不吉利。 于是,江岁又撒谎了。 “嗯,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呢!哥的手术肯定会成功的。” “嗯。” 斯年点头,又朝江岁勾了勾嘴角。 上午九点的手术,八点二十分,有手术室护士推着轮床来接斯年。 江岁和吴纯皓他们一路跟着轮床到了手术室门外。 临进门时候,斯年又突然叫住了护士,说有话要跟家人交代一下,护士就停下来等他。 斯年先叫了吴纯皓,吴纯皓应了一声凑上前去。 斯年对他说:“耗子,我之前和你交代的事,如果我出不来,你记得办。” “别胡说!你就放心进去,哥们在这儿等你,死等,你一定得给我出来!” 吴纯皓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对了,黎瑷更是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有江岁,这会儿就呆呆地站在轮床一旁,毫无反应。 斯年朝吴纯皓笑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什么,你得答应我,我才能安心。” 吴纯皓红了眼眶,终于点头:“好,我答应。”说完也撇过头去,不敢看斯年。 交代完吴纯皓,斯年又侧过头,伸出一只手,目光茫然地叫江岁:“岁岁?” 江岁握住他的手,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哥,我在呢。” 斯年两只手握紧了江岁,有些艰难地对她说:“如果这辈子来不及娶你,就下辈子,下辈子我先来找你,让我先跟你告白,到时你也可以多拒绝我几次,把这辈子从我这儿受的委屈都找补回来,然后再嫁给我好不好?” 江岁眼角又有泪水滑落,她倔强地伸手抹去。 然后声音冰冷的对斯年说:“不好!斯年我跟你说,我只答应这辈子嫁给你,想要下辈子你休想!如果今天不好好的给我出来,下辈子我就是嫁瘸子,嫁傻子,也不嫁给你!你听到没有?” 斯年默了一瞬,朝她苦涩一笑,“我听到了。” 接着一直等在一旁的护士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要进去做术前准备了,因为mark医生已经在里面等了。 看着斯年消失在逐渐合上的手术室门里,江岁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止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埋头痛哭,又不敢太大声,怕还没麻醉的斯年听到,她身体缩成一团,一抖一抖的。 黎瑷看着难受,想过去劝江岁,又被吴纯皓拦住。 “让她哭会儿吧,憋了这几天,总得让她释放一下。” 江岁大概哭了有半个小时,再抬头时,手术中的指示灯已经亮起。 她缓缓站起身,脚有些发麻,黎瑷见她站不住,忙过来扶住她。 她抹了脸上的泪痕,瞬时扶住黎瑷的手臂。 “瑷姐,耗子哥,这里先交给你们了,我有些事需要做,要出去一趟,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江岁说完就转身往外走,黎瑷在她身后喊她:“诶,岁岁,这个时候你干嘛去啊?” 江岁没回应,径直乘电梯下楼。 住院楼外忽起雷声阵阵,江岁站在楼前抬头望望乌云沉沉的天空。 早已等在楼前的Reo帮她拉开车门,江岁上车,车子起步立马疾驰出了医院。 路上,倾盆大雨终于落下,敲打在车身上,发出阵阵撞击金属的声响。 今年京北的夏天雨水似乎有些多。 江岁神色凝重的看着车窗外,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普济寺山脚下的迎客松了。 这几天江岁能做的都做了,此刻她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能留住斯年,现在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神明了。 车在迎客松前停下,江岁下车,Reo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遮在她头上。 江岁接过雨伞,对Reo说:“你去停车场等我吧,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Reo点头,没说什么。 江岁举着雨伞疾步向山门走去。 今日大雨,山下人影稀少。 江岁进了山门,抬眼便见到了那直达寺院的一千零八十级阶梯。 六年前她和肖文来这里的时候,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去,她都会喘。 大概也是那次不够诚心的原因,平安福没能保得了斯年的平安。 这一次来,江岁是准备一路跪拜上去的。 昨天她看见那条新闻中,一个女子在茫茫大雨中,三步一跪拜从山脚下一直到山顶,为家人祈福。 江岁也在第一级阶梯前弃了雨伞,任凭大雨无情地拍打在自己身上。 竟连天气也这样配合,似乎在倾盆大雨天做这样的事,才会显得足够虔诚。 江岁记得那视频低下有个网友评论那个女子,说能做到这个样子,不是为了生她的人,就是为了她生的人。 可今天江岁两个都不为,她拾级而上,一步一级台阶,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只为了她年少时不经意就爱上的那个阳光恣意的少年,今日能够平安渡劫。 大雨滂沱中,江岁一路叩拜上一千零八十级阶梯,高举香火虔诚对着各路神明以及佛祖发愿:“如若斯年今日能够平安,我愿意常奉香火,一生食素,以报答护佑之恩。” —— Reo在山脚下等了两个半小时,大雨也下了两个半小时,见江岁还没有回来,他不免着急,正举伞要上去看看,就见高处的台阶上出现了一抹瘦削的小小身影,在大雨中一瘸一拐的艰难下山,全身早已湿透,衣服就贴在身上。 Reo大惊,几步跑过去帮江岁挡雨,问她:“江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雨伞呢,都淋透了。” 江岁朝她扯唇摇摇透,“我没事,我们快回医院吧,手术时间都已经过半了。” 当江岁一瘸一拐的被Reo搀扶着重新出现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大家都一齐震惊地看向她。 只见她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套装已被大雨淋透,变成了深灰色,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双腿膝盖上都染了泥污,额前的刘海也还在不住地往她苍白的脸颊上滴着水。 “岁岁,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医院的老父亲江国栋,在看见女儿这副模样出现后,忍不住几步上前询问。 “岁岁,你这是去哪了?”顾晚也跟上来关心着问道。 怕他们担心,江岁立马扯唇朝他们笑:“我没关系的,就是在雨里走路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伤到,不要紧的。” 听她这样说,老江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点,然后不免又开始责怪江岁:“你这孩子,斯年今天手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我和你顾阿姨要不是见你几日没回家,过来看看,居然都不知道。” 江岁对老江呵呵傻笑:“爸爸,我不是怕你们跟着担心吗,想着手术结束再告诉你们。” 老江无奈的伸着食指点着江岁:“你呀你呀,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实际性格又倔又犟,有的时候胆子能大过天,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性格当然是随您了!”江岁马上吐吐舌头,接话道。 “你!” 一直站在一旁的黎瑷见状,赶忙上前替江岁解围。 “江叔江叔,这会儿就别说岁岁了,离手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让江岁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感冒了。” 后来黎瑷陪江岁回病房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江岁。 “快说,你这三个多小时干嘛去了?弄的这么狼狈,肯定不是你说的摔了一跤这么简单。” 江岁抿唇勉强朝黎瑷弯了下嘴角,说:“瑷姐,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去求神拜佛了。” 黎瑷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像江岁这样一个海龟高知分子,居然也会无助到去祈求神明护佑。 江岁不敢看黎瑷的眼神,默默转过身换衣服。 换着换着,她动作忽然停下来,背对着黎瑷哽咽着说:“瑷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好慌,我好害怕我会失去他啊,我没办法坐在手术外干等着,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这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变得不那么漫长。” 黎瑷叹息一声,拉过江岁,抱住她。 “我懂,可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呀,不然斯年手术成功了,你却又病倒了,这怎么能行呢?江叔也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你这不是让他也跟着着急上火吗?” 江岁哭着在黎瑷肩上点头,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怕,怕斯年出不来手术室,怕他出来手术室又不能如期醒来。 江岁又靠在黎瑷肩上哭了一会儿,预计的手术结束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她又洗了把脸,和黎瑷一起匆匆赶去手术室外。 ------------ 第101章 想我 她们一到,手术室门口的灯刚巧就灭了。 所有人都围到门口,焦急地等待能有个人立马从这门内出来,告知他们手术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岁紧张的抓紧黎瑷的手臂,低低呢喃着:“怎么还没人出来?” 黎瑷拍了拍她的手,顾晚也在一旁宽慰她说:“别急,结束后也是要等一会儿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手术室的门突然缓缓滑开。 mark和李主任穿着绿色的手术衣一同从里面走出来。 江岁一步上前抓住mark就问:“他还好吗?” mark摘了面上的口罩,拍了拍江岁的肩膀说:“江,别紧张,恭喜你,他的求生意志很顽强,手术也很成功!” 江岁听到,立马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闪着泪花,一时激动地忘记了说话。 身后几人也都是眼眶微微泛红,又激动,又开心。 “江,你高兴的都傻了吗?” 江岁被mark晃着肩膀给摇醒,她微微笑着,拥抱了一下mark。 “mark,感谢你,救了他,也救了我!” mark摊着手,有些不明白江岁的话。 江岁松手,朝他莞尔一笑,又问:“我一会儿能看到他吗?” 手术已经完成,后续治疗要交给医院这边,mark不太清楚,他朝身侧的李主任看了眼。 李主任上前和江岁解释:“是这样的,江小姐,马上斯董会被送到IcU,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预计醒来需要7-10天,不固定,要看他的身体情况和意志力。” 听李主任这么说,江岁的心又沉了一下,急忙追问:“李主任的意思是,如果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也有可能醒不过来了是吗?” 李主任沉吟了一下,点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江岁立刻又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江,别担心,我相信斯也想要早点见到你的,他一定会努力早点醒过来的。” mark再一次开口宽慰江岁,江岁又感激的朝mark微微欠身鞠了一躬:“感谢!” 因为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已经过了IcU病房探视时间,江岁那天没能见到昏迷中的斯年。 由于白日里过于紧张又劳累,晚上江岁回家洗漱完倒在床上就睡了。 夜里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梦到了斯年,他红着眼眶在低低抽泣,他跟她说:“岁岁,对不起,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尽力了,下辈子我再来娶你……” 然后斯年的身影轻飘飘的,越来越远。 江岁伸手努力地去抓他,可怎么抓都抓不住,她突然急的嚎啕大哭。 睁眼醒来时,江岁的双手正半举在空中,面颊已经被泪水浸湿。 待看清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时,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幸好,不是真的。 可她的心还是一下一下地发紧。 窗前的遮光窗帘紧闭着,房间内光线昏暗。 江岁手撑着床慢慢坐起身,凭着感觉在床头柜上摸起手机,一看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 可她已被这梦境吓的清醒,再没了睡意。 也不知道斯年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看见他了,心里惦记的不行。 反正也睡不着了,江岁索性直接起床收拾,她决定马上就去医院,到重症监护区外等着早上的探视。 江岁在医院一直等了三个小时,才到时间有护士领她进去看斯年。 她换了无菌服,也只能隔着扇大大的玻璃窗看看斯年。 他此刻正合着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头上包着纱布,口中还插着气管,江岁真以为,他就只是在睡觉。 她不自觉将脸趴在玻璃上,口中轻声呢喃着:“哥,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如果能听得到就快一点醒来,好不好?” 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很短,江岁感觉只是站在窗口看了斯年几眼,时间就过去了。 正好赶上周末休息,白天也不用上班了,出了IcU江岁也不知道去哪,回家她也心慌,索性就医院里找个相对安静的区域坐着等着一日两次的探视,她次次都不落下。 就这样等过了两天,斯年还是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期间mark来看过一次,说斯年一切状态很好,让江岁不要过于担心,并她和告别说要回加国了。 由于mark的工作排的很满,不能继续在这边等斯年醒来,后续观察治疗全部都交给李主任团队,如有任何问题再视频沟通。 江岁提出要去机场送他,却被mark拒绝了,他说:“江,以斯在手术里那种顽强的求生意志,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醒了,你不想等他醒来第一时间让他见到你吗?” mark临走前才告诉江岁,手术那天,不只外面的天气风云变幻,大雨倾盆,手术室里面也是多次险象环生,可最后斯年都挺过来了。 mark走后,江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微红着眼,嘴上却挂着淡淡的笑。 斯年真的像对她承诺的那样,他在努力,很努力很努力。 江岁视线朝IcU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不住地在想:哥,那就再努力一点,快一点醒过来吧! 一周内请了三天假,江岁不去上班,工作就得全部压在给同事,为此她也感到过意不去。 不知道斯年到底什么时间会醒,一直在医院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周一,江岁回单位正常上班,留Reo在医院。 忙过了一个上午,刚停下来准备去吃午饭,江岁就接到了Reo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告诉江岁,刚刚医生检查说斯年眼里有了反应,可能是要醒了。 江岁听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出门打了车就直奔医院。 可到了医院,没到探视时间,她还是看不到斯年,只能在IcU门外和Reo一起焦急地等待。 两个小时后,江岁又一次换上无菌服。 可这次她走到玻璃窗前,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闪着泪光直直地望向窗子这边。 斯年醒了! 大概是江岁进来之前,护士就告诉了他,她马上就来看他了。 所以,他一直望着窗口等着,她一走过来,他就看到她了。 江岁惊喜地单手捂住嘴巴,随后又放下,双手扒在玻璃上,微微笑着和他对望。 望着望着,她忽然眼中泪雾蒙蒙。 她明明嘴上在朝他笑,眼泪却从眼角不自觉地滑下来。 江岁抬手狠狠地抹去,把嘴角咧的更开,朝斯年灿烂一笑。 斯年看到,努力抬起一只手,朝她晃了两下。 她大大的笑容就和眼泪混在一起,她也隔着玻璃朝他挥动两只手。 此刻,她心中的那些无助、彷徨和不安通通放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醒了,终于熬过去了,又有将来了,真是太好了! 不能说话,不能交流,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扇玻璃窗无声的对望了半个小时。 直到护士过来提醒江岁,到时间了,不能再逗留了。 她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转过身刚走出一步,她又返回来,隔着玻璃,他的眼睛还在朝她的方向看。 她把脸贴近玻璃,用口型无声地告诉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也不知道斯年有没有看懂,但江岁看见他的眼睛朝她眨了眨,她这才又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第二日,江岁照旧赶在探视时间到医院去看斯年。 可被IcU的护士告知,病人一应状态都正常,已经撤了插管转回普通病房了。 江岁欣喜过望,立马向普通病区跑。 几天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再次面对面的拥抱他一下,再和他说句话了。 因为江岁是一路跑过去的,所以进到病房的时候她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斯年正半靠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后,他睁开眼,看见正在站在门内微微喘着粗气的江岁,他朝她微微弯了唇,又招手。 “过来……” 江岁高兴的几步就朝他走了过去,弯了身子在斯年的唇上快速地亲了一下,然后又坐在床边抱住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依旧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微微笑着闭了会儿眼睛。 安心了,看得见了,也摸得着,她的心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斯年被江岁突然的亲吻和拥抱弄的愣了一下,随后他笑起来,手轻拍江岁问:“才几天而已,这么想我?”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低沉好听,听到江岁耳里带着丝丝蛊惑。 她在他胸前闭眼轻应:“嗯,很想,每天都很想你,想这样抱着你。” “我也是,好想你。”斯年也双手环抱住她,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没清醒的那两天,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你了。” 江岁忽然撑着床起身,有些疑惑地看着斯年问:“哦,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我们一起去野外郊游,后来不小心走散了,深夜里你找不到我,一个人在哭。” “然后你就着急地醒来了?” “嗯,其实我很怕会丢下你一个人。” 斯年的话,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 江岁听了,心里软软的。 她又轻轻虚靠回斯年怀里,唇角微弯,声音也温温柔柔:“这下你没机会丢下我了,以后也记得抓牢一点,你再推开我一次,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又在用最娇软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斯年低低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又握住她的一只手说:“再也不会了,以后只有你丢我的份,我怎么可能还会丢下你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牢牢抓住你的手,再不松开了。” 江岁起身整理着自己被他揉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瞥了眼斯年,有些傲娇地说:“抓不抓的住,还得看我让不让你抓,反正你以前总是推开我的那些仇,我可是都记着呢!” 闻言斯年有些好笑,他微微挑眉:“那感情我现在还是留用查看状态了?不是都要结婚了吗,我认为考核应该是通过了的。” ------------ 第102章 轻点 斯年又在医院住了一周,江岁白天上班,每天晚上过来陪他。 临出院前,李主任亲自把他头上的纱布拆了,检查下来伤口愈合的很好,也有黑黑的头茬冒了出来。 其他检查结果也都一切正常。 出院回家这天,斯年联合Reo和医院的医护人员一起瞒着江岁,没告诉她。 然后赶在江岁下班前,让Reo开车和他一起去接江岁。 江岁这一周,工作起来经常是连中午都不休息,就是为了晚上能不用加班,留出充裕的时间去医院陪斯年。 这一日她依然是下班时间刚过,就背着包朝楼外跑。 江岁在单位门口正准备招手打车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停在她面前,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就见Reo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身过来给江岁开门。 “江小姐,快上车吧,老板在等你。” 江岁以为是像前几天一样,是斯年专门让Reo来接他去医院的。 可当她半个身子探进车后座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斯年一身浅色休闲装束,双腿交叠着正坐在车后座看着她,弯着细长的眉眼笑。 “啊!” 江岁大叫一声,一下朝斯年扑过去抱住他。 “你出院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斯年被她扑的也是一怔,有些无奈的捏着江岁脸说:“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差点又被你给我送回医院去,轻点儿扑,我只是出院了,还没痊愈。” 江岁被斯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又急急地询问斯年:“那你没事吧?我刚才一高兴可能太用力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斯年见江岁一脸紧张的样子,直接一把把她拉过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你看我这样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说着,他像哄孩子一样,在江岁肩膀上很有规律的轻轻拍着,“别紧张,逗你呢!岁岁,别一直把我当个病人看,我哪有那么脆弱?” 江岁被他这突如起来的举动,弄得脸更红了。 她抿着唇要笑不笑的,看着斯年眨着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Reo从车后回到驾驶座上时,正巧就看到江岁被斯年抱坐在腿上,斯年的手还圈在她的细腰上。 他清了下嗓子,慢慢启动车子上路。 江岁害羞地拍斯年,示意他Reo在,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可斯年不但没放,反而又把江岁朝自己提了提。 江岁窘的双手虚捂着脸颊,透过指缝在斯年耳边和他小声说:“好丢人啊,哥,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斯年唇角邪魅的微微勾起,看着江岁,还没给予任何反应呢,Reo就在前方一本正经地说了句:“那个,老板,你就当我是个AI助理,随意,随意!” 斯年“啧”了一声,忽然有些忧愁地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学学耗子?” 江岁被她问的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学耗子哥什么?” “上次他去机场接你,有带司机和助理吗?” 江岁想了一下,摇头:“没有,他自己开车的,他当时说他身体健康,视力正常,不像你,他不需要助理一直跟着,不习惯。” “嗯,要学学他,把助理扔回hK,太碍事了!” Reo和江岁同时石化。 这,还是原来的那个斯年吗? 江岁本以为斯年只是随便说说,开玩笑的。 没想到一周后,他真的让Reo回了hK。 对此,江岁很疑惑。 斯年给出的解释是,Reo本就是hK人,不可能一直跟他在京北。 再有就是Reo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样得不到最好的发展,之前是因为斯年身体不好,没办法才没让Reo回去。 现在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好转,不能再耽误Reo了,所以调他回总部重新安排职位,也属于高升了。 江岁对于斯年的这一番解释,不但丝毫都没有怀疑,而且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自从Reo走后,江岁不放心斯年一个人,白天会叫家政阿姨照顾斯年,晚上她为了照顾斯年,多数会在他那里过夜,对此老江经常铁青着脸色表示不满,还经常大晚上打电话叫江岁回家。 斯年知道后就趁江岁上班,单独上门去拜访了老江,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反正老江突然态度大变化,不但不阻拦了,居然还笑呵呵的跟她说,“不用急着回家,老爸不用你惦记。” 江岁感到奇怪,多次询问斯年到底和老江说了些什么,能让他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可斯年每次都笑着摇头,“还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江叔之间的秘密。” 自从老江不再老打电话来叫江岁回家,江岁也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每天都住在斯年这儿,并且已经开始全然把自己当成了斯年这儿的女主人了。 这不,前一天江岁还给斯年卧室的床边新添置了一个懒人沙发,说斯年白天在家可以一边坐在窗前晒太阳,一边看书,累了还可以直接躺回床上休息。 斯年手术后的第三周,回医院复查的前一天晚上。 江岁正把白天家政阿姨洗好晾干的衣物拿进来,一件一件的挂到衣柜里。 斯年本来一直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看书,见江岁提着一大提衣服走进来,他的视线就开始一直落在江岁身上。 近日京北市已经正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 因为斯年正在恢复期,家里的空调江岁不敢把温度调的太低,所以她现在每日晚上回来就会换上宽松的吊带背心和短裤,今日也是一样清凉的穿法。 此刻她正踮着脚,手臂高举着衣架,费力地往衣柜的横杆上挂衣服。 斯年看到她这个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他当时请人设计衣柜的时候,是按照自己身高设计的,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江岁还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会使用这些衣柜。 看来要找人重新设计一下了,他想。 斯年刚想起身去帮江岁,忽然视线下移,就看到江岁吊带背心下摆被手臂带着微微向上撩起,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腹。 他眸色微眯,没有起身,就一直盯着江岁时隐时现的那截白皙的小腹看。 片刻后,他忽然声音低哑着叫江岁:“岁岁。” 江岁听见斯年叫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他。 “哥,怎么了?” “那个……”斯年倾抿了下唇,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哪个?哥你快说呀,没看到我还在忙呢嘛!” “就是……岁岁,”斯年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了,“你生理期,是几号?” 江岁被斯年问了的愣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不敢看他,转过头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挂衣服。 等手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后,她才又看向斯年神情严肃地小声问他:“你问这干嘛?医生说你身体完全恢复以前不可以……” 江岁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斯年已经能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他忽然就被她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 直到江岁皱眉开始瞪他,他才收了笑,单手握拳放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那个……岁岁,你可能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医嘱我记得的。” 斯年说完,又忍不住抿唇笑,却又不敢笑的太肆意,怕江岁生气,白皙的脸颊憋的都有些微微泛了红。 江岁拧眉咬了下唇,有点尴尬。 “那你什么意思?问这个干嘛?” 这下斯年又清了两下嗓子,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岁岁,你先回答我,到底是几号?” 江岁想了一下,摇头。 “不记得了,但我有用手机记录。” 说着她已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查阅了一下,随口说道:“上次是二十一号。” 斯年听后没作声,微低了头,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哥?” 直到江岁狐疑着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 “嗯。” “你刚刚在想什么?” 斯年挑了下眉,朝江岁伸出双臂,“过来,岁岁。” 斯年低沉的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江岁听了,不自觉就弯了唇朝他走过去。 待她走近了,斯年一把拉过她,她没站稳,一下子跌坐进了他怀里。 斯年有力的双臂顺势就圈住了江岁的腰,把她禁锢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斯年怀里扭动了几下,对着斯年嗔怪道:“哎呀,你干嘛?我阳台衣服还没收完呢。” “岁岁,别动……” 斯年的声音有些沙哑,江岁听了真的就不动了。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斯年看,斯年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问她:“今天几号了,你知道吗?” 这是什么问题吗?自己查下手机不就知道了吗?还要问她…… 江岁撇了下嘴,但还是老实回答:“不知道,最近太忙了,我只知道今天是周四,明天我跟司里请了假,陪你去医院复查。” 斯年无奈摇头,用一只手指在江岁额头轻点了一下,说:“今天二十五号了,小迷糊。” “哦!” 江岁不以为意,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上把玩着斯年的一根手指。 斯年见江岁完全没什么反应,又忍不住神情严肃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叫她:“岁岁!” 江岁抬眼去看他,见他有些冷了脸,她又“哦”了一声问斯年:“那二十五号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斯年又快被她气笑了,他都提醒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就不上道呢? 无奈,斯年闭眼,深吸气。 再睁开眼,斯年温柔耐心地提醒江岁:“岁岁,二十一号,二十五号……” 而后他又叹息了一声说:“你生理期,已经推迟了。” ------------ 第103章 我在 经斯年这样一明说,江岁忽然明白过来,整个人顿时傻在斯年怀里。 随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斯年:“哥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有了?” 斯年闭了下眼,朝她点头。 不会吧? 江岁忽然拧眉闭嘴不讲话了,她在脑子里快速的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怎么算都不大可能真的会一次就中招。 她当时之所以敢那么决绝的拒绝斯年让她吃药的提议,就是因为一方面根据时间来算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怀孕,另一方面她也想着万一斯年没能活下来,有个孩子也是个念想。 可这会儿,斯年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康复,而她最近的工作正忙,她现在已经不太能接受她可能会怀孕的这种可能性了。 “不可能吧?我记得我们在一起那天晚上,好像是我上次生理期结束的第七天,高中生理课上老师教过的,结束八天内都是安全期,不会怀孕的。” 见江岁说的一本正经,斯年忍不住笑了。 他轻捏了一下江岁最近有些瘦下去的小脸,用揶揄的语气问她:“你的生理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江岁一把将斯年的手拍下去,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哀怨地说:“才不是呢!我们生理课老师可是专业的。” “哦。”斯年点点头,“专业的哦?可我怎么记得我的生理老师教的是,安全期的计算是从生理期的开始计算的,而不是结束呢?而且靠计算安全期,也不十分安全的。” “啊?”江岁这下有些傻了。 到底是算开始,还是算结束,现在她自己也不能肯定了。 因为当时上高中生理课时,都是半大的少男少女,听老师讲这些难免会觉得羞臊,所以听的也没有特别认真。 这会儿江岁听斯年这么说完,整个小脸都垮下来了。 如果真是像斯年说得那样,是算结束,那她中招的几率岂不是很大了? 要是真的,她要怎么办? 她还没有顺利通过实习期呢,也没有和斯年好好的过过二人世界呢,她现在不敢嘴硬了,心里开始隐隐的有些担忧了。 斯年见江岁一副要哭的样子,忽然笑起来,用食指刮了一下江岁的鼻子,柔声问:“怎么?怕了?当时和我争辩的时候不还是信心满满吗?这会儿真的顺其自然了,又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了是吗?“ 江岁咬了下自己的唇,没作声。 她此刻的心思都被他猜中了。 她之前真的没有深切的想过,只是觉得如果真的留不下斯年,也总要留下些什么和他有关的,好让她能够深刻的记住他。 可现在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有点慌了。 “唉,要强的丫头,明明自己就还是个孩子呢。” 斯年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忽然长叹一声。 当时他不管怎么劝她,哄她,她都非坚持不肯采取补救措施,这会儿却害怕了。 其实他都明白,她是怕他有个万一,才非要那样坚持的。 可这会儿真要面对了,又有些慌乱的不成样子。 斯年有些心疼的一把搂紧了江岁,用自己的脸颊贴紧了江岁的,柔声安慰她说:“别怕,岁岁,有我在呢。”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是真的怀了,我们马上就结婚,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就等着做个美丽的新娘,然后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都交给我。” “我保证,有了孩子,你的生活和现在比,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你依然可以做你喜欢的工作,毫无顾虑地去追求你的理想,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斯年的话,无疑能让江岁慌乱的心略略安定下来一点。 可她还是苦着一张脸,有些小心翼翼的对斯年说:“可是……我不想马上结婚……” 斯年闻言一怔,而后还是语气平和地问江岁:“为什么?我们在医院不是说好的吗,先结婚,然后再谈一次恋爱,现在怎么又不想了?给我个合理的理由,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江岁眨巴着自己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斯年一会儿。 然后指了指斯年头上刚刚冒出来的青茬,扁着嘴说:“头发,拍婚纱照丑,我不要!” 斯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岁看了一会儿,而后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嗯?江岁,那天是谁说的,一个发型而已,不会影响我的颜值,还说我在某人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感情你又是在骗我,皮痒痒了是吗?” 斯年说着坏笑着,一双手作势就要抓上江岁腰间的痒痒肉。 江岁怕痒,尤其是腰间有一处痒痒肉极为敏感,这一点斯年从她小时候就知道,所以从前他就用这一招对付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江岁,屡试不爽。 “再说一遍,丑不丑?” 斯年手指在她腰上动了一下,语气威胁的问江岁。 江岁盯着斯年的脸,忽然愣住。 过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问斯年:“说真话?” 斯年眯眼点头。 江岁抿了下唇,又在他身上略微动了下自己的身体。 做好了心里准备后,江岁把唇贴在斯年耳朵上,压低声音说:“真的,很丑呢!” 说完她咯咯笑着,想要逃跑,却不想被早有准备的斯年,一下子紧紧捞在臂弯之间,没能跑成。 斯年一只手臂箍着江岁的细腰,另一只手真的就开始搔江岁腰间的痒痒肉,痒的江岁一边痛苦的咯咯笑,一边不住的在斯年腿上扭动着身体。 最后江岁受不住开始向斯年求饶:“哥,哥,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好不容易抓住了江岁这丫头的弱点,斯年怎么肯这么容易的放过她? 他停下了在江岁腰间作祟的手,朝她挑眉道:“真知道错了?” 江岁认真点头。 “那说句好听的来听听。” 江岁想了一下,又将唇靠近斯年耳边轻声说话,吐出的气息正好喷在他耳朵上,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她的话语也柔柔的,似一片羽毛般在斯年心上很轻易地就划开了一道道涟漪。 她刚刚对他说:“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我最爱哥了。” 斯年听了心中熨帖,弯着唇,脸颊慢慢朝江岁靠近。 两个人即将鼻尖贴着鼻尖的时候,斯年忽又哑着声音问江岁:“那还要不要跟哥结婚?” 江岁眨着眼看着斯年,这次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一脸羞涩的笑意。 斯年很满意江岁的反应,他微微笑了,唇慢慢地凑上去,轻轻地吻住她。 她的唇上满是属于她的甜香,本想浅尝辄止的他,忽然像是上了瘾一般,一点一点地舔咬,吮吸,又逐渐深入,舌在她口中与她忘情地纠缠着。 直到江岁气息不稳,有些坚持不住,口中低低地嘤咛了一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江岁脸颊羞红的似快要滴水,她不敢再盯着斯年看,双臂搂着斯年的脖子,把自己要红透的脸颊埋在斯年颈间。 斯年顺势又在她侧脸颊上贪恋地又亲了一下,抱住她嘶哑着声音问:“岁岁,嫁给哥哥好不好?婚纱照,作为补偿,以后我们可以每年都拍一套,好不好?” 斯年的声音蛊惑又撩人,江岁不知不觉间就在他颈间点了头。 斯年喜悦的又在江岁额头亲了下,然后像哄宝宝一样身体微微摇晃着,微眯着眼又在她颈间蹭了两下,痒的江岁忍不住又咯咯笑着在他怀里乱动,胡乱躲着他。 “岁岁,别动!” 两人闹了一会儿后,斯年忽然开口阻止江岁,声音暗哑中带着一丝克制。 江岁停下来,嘴角还带着笑意,带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有些紧张地看着斯年问:“哥,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斯年一直看着江岁,眸中暗沉沉的,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这时江岁忽然感觉到了身下斯年身体的变化,她突然反应过来,脸颊也刷的红了。 “哥,你流氓!” 江岁被吓得立马要起身逃开,却被斯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回,重新跌进他怀里。 他神色危险地将俊脸靠近江岁,一字一句问:“流氓?说谁呢?嗯?” 江岁抿唇笑,就一直盯着斯年的眼睛看,不回答。 斯年的脸又朝她凑近了一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靠在一起了。 随着斯年的靠近,江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又开始狂跳,她的心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会为他而悸动。 没办法,她爱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哥哥,她的男朋友,嗯,他也很快就是她的老公了。 老公……对于这个称呼,江岁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脸红心跳的更厉害。 两个人就这样近距离的无声地看进对方的眼里,连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江岁忍不住双手勾住斯年的脖子,先斯年一步送上了自己的甜吻,但只一下,又微微拉开距离看着他。 斯年愉悦地朝她挑动一下眉梢,似乎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继续。 没想到江岁忽然笑了,又对斯年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遍:“流氓!” 斯年听了唇角勾起,眸子很自然地眯起,慢慢地凑到江岁耳边,哑着声音低低的问她:“哦,我是流氓,那要不要给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流氓?嗯?” 见斯年这次真的是神色危险,江岁马上认怂。 她微微笑着,语气也软下来。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不需要再见识了,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哥是什么样。” 江岁突然的求饶,让斯年心中莫名又增添了一丝愉悦。 “真的?确定现在不要再见识一下了?” 江岁没想到真正骚气起来的斯年,完全颠覆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无奈提高了声音叫了他一声:“哥!” 斯年看着江岁一副急了的模样,弯唇轻应:“嗯。” “要严格遵医嘱听到了没有?现在不行,以后……” 江岁的话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斯年却锲而不舍得追问下去:“以后怎么样?嗯?” ------------ 第104章 很好 看江岁害羞的低下头不说话,斯年低低的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岁岁别紧张,我有分寸的,会乖乖听医生的话,会配合养好身体,毕竟我们以后一起的日子还很长,需要细水长流。而且……” 斯年说着顿了一下,好看的眉毛微动,声音故意拉长一点:“你现在的情况也还不确定,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江岁咂摸着斯年的话,怎么听起来感觉既正经又有些不正经呢?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斯年忽又轻声问她:“要不要现在就测一下?” “什么?”江岁没懂。 斯年的手缓缓覆上了江岁平坦的小腹,声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侧说:“就它,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想知道结果。” 提起这个,江岁心里就有点担忧,又有点害怕,还有点点小期待。 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就像斯年刚刚安慰她时说的一样,有他在,她完全什么都不用多想,全部都交给他就好,就顺其自然,相信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那,测一下?”江岁拿不定主意,问题又推回给斯年。 斯年无奈,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那我现在下单,等会儿送过来,你试一下。” 试纸很快被送到,斯年拆了盒子,仔细看了说明书,就催促江岁去卫生间。 结果江岁一进去,好半天都没出来。 斯年在门外等的焦急,忍不住敲门问:“岁岁,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 没一会儿,卫生间门开了,江岁双手背在身后,眨巴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斯年。 “哥,如果没有的话,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斯年愣了一下,问:“没有吗?” 见他眉眼里闪过一瞬的落寞,随即又温和的笑起来:“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安心过几年二人世界,也很好……这个不急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确定不是怀孕的话,明天我去医院复查,也顺便带你去检查一下。” 江岁点点头,扑过去抱住斯年,声音有些轻:“抱歉了哥,好像让你失望了。” 斯年也回抱住她,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低低地安慰她:“你道什么歉呢?我没有失望,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以后机会多的是呢,只要你想什么时候生,我随时配合。” 听斯年这样说,江岁羞窘的小拳头一下砸在了斯年的背上。 “又不正经!” 一本正经的话说得像是在耍流氓,难为她刚刚还担心他会不会很失望呢? 斯年低低地笑着,又搂紧了江岁,在她耳边轻声说:“哥哥只对我们家岁岁不正经。” 次日是斯年去医院复查的日子,江岁已经提前和和单位请了假,也给一直照顾斯年的家政阿姨放了一天假,所以一大早趁斯年还在熟睡的时候,她就起来煮早饭。 虽然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因为一直生活在顾晚和老江身边,江岁的厨艺一直没什么大的进步。 她也曾和顾阿姨专门学习过一段时间做饭,但她可能在做饭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怎么学都做不好,最后也只能放弃。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和斯年结婚了,她也想能在生活细节上小小的照顾他一下,而不是处处都要受他照顾。 就比如做饭,午饭和晚饭往往需要炒菜,她不擅长,但早饭就煮个稀饭,蒸个速冻包子,她想她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所以等斯年起床,在厨房里找到江岁的时候,她正被蒸屉烫的用手捏自己的耳垂。 他无奈的摇头扯唇轻笑,然后马上走过去拿起隔热手套戴上,帮她把蒸屉端下来放在一边。 江岁在一旁看着斯年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沮丧叹气。 她怎么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斯年有些好笑地轻拥住她,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对她说:“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江叔和顾阿姨也没让你学会这些,以后和我在一起也更不需要你做这些,你就去做你喜欢、擅长的事就可以,其他的都交给我。” 江岁两手抓着斯年睡衣的衣襟,嘟着嘴有些泄气的说:“可我就想亲自给你煮一顿早饭,这看起来也没多难嘛,怎么我就是做不好呢?” 斯年盯着江岁垮下来的小脸看了一会儿,身后的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他从江岁身后拥着她,伸出一只手带着江岁的手一起拿起勺子,轻轻的在饭锅里搅动。 “岁岁,就做到这样就行,你的心意,我已经体会到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就行。” 斯年微微弯了身子,把下巴放到江岁肩上,柔声劝慰她道:“岁岁,术业有专攻,你只是在这一方面不太擅长而已,在其他方面,你都很好,很出色了。” “还有,我想娶你,不是因为需要你照顾我,而是因为我爱你,想每天都和你生活在一起,所以,岁岁,你不必很完美,也不必什么都会做,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是我爱你的最初的样子。” “以后你不会做的,交给我,不想做的,也交给我,一切都有我呢,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做个恣意的小丫头。” 这才是我要娶你的目的——给你全世界最好的宠爱。 一大早就听到斯年一番真情实意的表白后,让江岁有些失落的心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连去医院复查也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医院里做完了一系列检查后,斯年和江岁十指紧扣,一起进了神外李主任的诊室。 李主任见斯年进来连忙起身寒暄。 “斯董看起来恢复的很好,气色不错,一定是斯太太没少费心。” 江岁在一旁有些尴尬,先不说她真的没为斯年做什么,只是这一声斯太太,她就已经不好意思了。 江岁笑笑小声解释:“其实我们,还没结婚。” 李主任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一些什么话来挽回一下,却被斯年忽然打断。 斯年手上紧扣着江岁,接着她的话说:“但很快就结婚了,到时邀请您来参加婚礼,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李主任客气地摆摆手,“我只是尽力做好本职工作,斯董不必客气,要说感谢,您还真应该感谢您的未婚妻,她真的很坚强,要不是她的坚持,还有亲自请了mark医生来主刀,我想我们都已经无能为力了。江小姐,真的很了不起,斯董很幸运,能遇到一位这样的终身伴侣,婚礼我一定会到场祝福。” 李主任说完,斯年就侧过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岁。 他朝她微微笑着说:“是的,她真的很好,可能我前半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和她相遇了,所以这个过程才会多了一些磨难,但后半辈子,她就是我的好运气。” 当着李主任的面,斯年又说这样大胆的情话,江岁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斯年。 斯年朝她宠溺一笑,倾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江岁说:“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控制住。” 因为对你满心满眼的爱,所以当别人夸赞你时,我就忍不住附和着多说几句,就好像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我一见人就忍不住要炫耀:“快来看,这是我的宝贝,她真的很好。” 后来李主任在电脑上查看了斯年的复查结果,一切正常,恢复的很好。 两人临出门前,斯年又特意回身问了李主任一个问题,这让在场的江岁真恨不得原地消失。 斯年居然就那样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问李主任:“李主任,我既然恢复的不错,就是……那个可以了吗?老婆说了,一切都必须要遵医嘱才行。” 闻言李主任的视线扫过斯年,又扫过江岁,颇有些尴尬地低着头轻笑着说:“适度,适量,还是可以的。” 大写的尴尬! 再也不想理他了怎么办? 江岁没等斯年,一个人转身先出门。 斯年从她身后追上来,拉住她语气宠溺轻声询问:“怎么,生气了?” 江岁努嘴:“哥,干嘛当着我的面这样问,好丢脸……” 斯年俯下身,与江岁的视线齐平,有些哀怨地说:“没办法啊,谁让岁岁把医生的医嘱当做圣旨呢,我想做点什么,好像只能先拿圣旨了。” 江岁被斯年说得一时语塞,又强词夺理:“那你也可以偷偷的问,不要让我听见嘛!” “哦。可是我担心不是你亲耳听到的,你会不承认。” 路,被斯年堵的死死的。 江岁无从狡辩,只能低头沉默。 “好了,是哥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岁岁脸皮薄,我知道了。” 斯年一边温声哄着江岁,一边勾着她的肩,将她带上正在上行的扶梯。 江岁直到站到电梯上才反应过来问斯年:“不是都检查完了吗,怎么还上楼?” 斯年无奈提醒道:“昨晚就说好的,都忘了?你生理期推迟,要去查一下什么原因,不管要做什么,身体才是第一位的,不能马虎。” “哦。”江岁低低应着。 虽然她极不情愿去看妇科,但斯年说得也对。 也许只有经过他这样跨越生死的大病一场,才能体会到健康的可贵。 她也不想他担心,所以乖乖听话被斯年领着去看医生。 科室里的女医生先是问了江岁一些列问题,有好些江岁自己都回答不上来,斯年却在一旁对答如流。 一番问诊后,医生还是建议江岁先抽血验孕加内分泌检查,说试纸有时候也会不准。 江岁自小就怕打针,斯年知道,所以抽血的时候,斯年就在一旁搂着江岁,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 “别看,好了我告诉你。” 斯年的声音低低沉沉,江岁听了就安心地闭了眼,竟出奇的觉得,这次抽血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她想,果然有斯年陪着,做什么她都不用害怕了。 一个小时后抽血结果出来,斯年又带着江岁回去找医生看结果。 ------------ 第105章 淘气 “确实是没怀孕。” 斯年听了,不免神情紧张地立马问医生:“那是怎么了?她生理期都推迟快一周了,是不是病了?” 女医生见斯年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来:“这位老公先别太紧张,偶尔推迟一次也不太要紧的,从检查结果来看,有一点点内分泌异常。” “异常?严不严重,需要怎么治疗?”斯年一听到异常,立马又焦急地开始追问。 “小问题,暂时不需治疗,你们放轻松点就好了。最近工作和生活中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或者大喜大悲,受凉,都会有影响。主要是放松,调整情绪,规律作息,再观察看看,如果再过一个月,还这样,可以来医院开些药。”女医生解释说。 “好,谢谢。” 斯年听后终于是松了口气,但神情还是很严肃。 江岁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斯年和医生一问一答。 她自己知道,医生说的这些因素她都有,只是她不敢告诉斯年。 出了诊室,江岁看斯年还是一副忧思的模样,她晃了晃他一直牵着她的手,软声叫他。 “哥?” 斯年侧眸看她:“嗯?” “你在想什么?” 斯年朝她弯弯唇,“没什么。” “哦。” 江岁还想再说些什么劝慰斯年一下,但忽然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小腹也开始胀胀的。 她忽然停下脚步,脸色涨红地对斯年说:“哥,你等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江岁背着包就朝卫生间跑。 斯年不明所以也跟上去。 等江岁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斯年就直接迎上来,又是一脸紧张地看江岁。 “岁岁,你没事吧?” 江岁无奈,只好靠近斯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个……没事了,就是亲戚来了。” 然后江岁又后退了一步,有些害羞地看斯年。 斯年只怔了一秒钟,随后也无奈地笑起来,揽过江岁抱住。 “你的亲戚怎么和你一样淘气,非要看过医生才肯来,害我好担心的。” 这人诶,明明就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瞎紧张,还怪她亲戚。 江岁在斯年腰间轻锤了一下,有些嗔怪的说:“都怪哥太紧张我,小题大做。” 听着江岁不太讲理的温言软语,斯年在她耳边低低轻笑。 “好,好,都怪我瞎紧张了。” 斯年大掌托着江岁的后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忽然又叫她:“岁岁。” “嗯?” “其实,我好怕你会生病,才这样紧张过度的,你别怪我哦!” 江岁闻言一窒,原来是这样。 他正是自己从生死线上走了一趟,所以格外地珍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时常黏着她说些不着调的话,也格外在意她的身体健康,怕她也生病,两个人不能够长长久久。 江岁心下酸楚,也一下一下拍着斯年的背,柔声宽慰她:“哥,不需要担心我,以后我会时刻顾及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或少让自己生病,我要陪哥一辈子的,从青丝变白发,一刻也不会落下的。” 江岁这番话说完,斯年久久都没作声,只是抱着江岁的手臂紧了又紧。 他的心思,他不必做过多解释,她都懂。 “岁岁,我们今天就去领结婚证吧?” 沉默了许久后,斯年突然出声,一句话把江岁惊的立马抬头去看他。 “哥,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看着斯年此刻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江岁还是想确认一下。 斯年捧起江岁震惊的小脸,神情无比认真地直视她说:“嗯,很认真的,从这里出去,就去江叔那里拿户口本,然后找个影楼拍结婚照,再去婚姻登记处领证,好不好?” 说完似乎是怕江岁因为他现在的发型而有顾虑,又急忙补充道:“请人修一修,应该不会太丑,不影响领证的。” 江岁忽然就被斯年这后补的一句话逗笑了,他还真是把她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了。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可是,现在马上要中午了,下午领证可以吗?” 她好像从没听说过哪对新人是下午去领结婚证的,所以有些犹豫地问斯年。 斯年好笑的捏了一下江岁的小鼻子,“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迷信了?上午下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很相爱,什么时间领证又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合,法,上,岗。” 斯年最后这几个字说得一字一顿,江岁听了,心一下子就漏跳半拍。 他是怎么能做到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随意切换自如的。 江岁有些面红耳赤地轻拍了一下斯年,“哥又不正经了!” 斯年看着她轻笑,“哪里不正经,我明明刚刚跟你说得都是正经话。” “好,正经正经,哥一直都很正经。” “那,我们去领证?” “好。” 江岁觉得斯年说得也有道理,反正她爱斯年,除了他,也不会想嫁给别人,那么早一天晚一天,上午还是下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觉得幸福就可以了。 所以她也不再顾虑,直接答应斯年。 二人离开医院正准备先回老江那儿,可车还没启动呢,江岁的手机就响了。 是许洁打来电话,让江岁速回单位,说是领导点名要找她谈话。 江岁隐约觉得领导是要找她谈一些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能在明知她请假的情况下,急叫她回去。 领证很重要,可工作的事也很重要,权衡一下,江岁只能先牺牲一下斯年了。 所以挂了电话后,江岁看着一旁正开着车准备驶离医院的斯年,有些无奈地努努嘴,随后娇娇软软地叫了斯年一声:“哥……” 斯年心情很好的侧过头朝她挑眉笑应:“嗯,在呢,怎么了?” “哥,前面掉头吧,我们暂时先不去和苑了。” 车子刚拐上主路,斯年一脚刹车,车子急停在主路上,引起后面一连串的车喇叭和叫骂声。 斯年全然没管车外混乱的场面,只是侧过头有些震惊地看着江岁。 “岁岁,我刚刚好像没听清,你刚说暂时不去和苑?可我们是要去拿你的户口本,然后去领证结婚的。” 江岁还没开口回答,车外已经有人在敲窗子了。 斯年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只是直直地盯着江岁看,等着她回答。 江岁见状只能倾过身子越过斯年打开车窗,跟窗外的人道歉:“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走。” 然后车窗被合上,江岁退回身子前,忽然在斯年唇上亲了一下。 “哥,别气嘛,先把车开到一边,然后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斯年被江岁突然亲了一下,又被她这样温柔软语的哄着,瞬间脾气全无。 他按照江岁的指示,又重新启动车子,将车慢慢开进路旁的停车位。 然后他又故意板着脸看江岁:“好了,现在解释吧,你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而不是让我认为你在临阵脱逃。” 江岁觉得这会儿的斯年,像极了小时候教训那个调皮的小江岁时的斯年。 很刻意的装作严肃的生气的模样,却怎么装都装不像,总会被她看出一些破绽。 就比如这会儿,江岁明明就看到了斯年的嘴角在不自觉的抽动,根本就是在憋笑。 于是江岁把自己的小脸凑到斯年面前,朝他不停地微笑眨眼,装作一副可可爱爱的模样,嘴里还娇娇软软地叫着他:“年年哥哥……” 斯年一秒钟破功,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坏丫头,这一招你是准备跟我用一辈子吗?”斯年捏了一下江岁的下巴笑问。 江岁朝她努了一下鼻子,傲娇地说:“招不在新,好用就行。” 然后江岁胳膊肘着手扶箱,双手托腮看着斯年问:“那哥还气吗?” 斯年无奈轻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江岁的额头说:“有什么好气的,岁岁如果改主意了,我就继续等呗,总归你不会转身去嫁了别人吧?” 江岁拉住斯年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神情异常认真地跟斯年解释:“怎么会呢?哥别多想,我没有改主意,就只是单位领导突然找,可能是有重要的工作,要忙一段时间了,所以只能让你再等一等了。” 说完江岁依旧是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斯年,“可以吗?哥……” 面对江岁这副可爱样子,他还怎么能说不可以呢? 他跟她保证过,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她如今的工作,是她多年以来的理想,是她自己通过不懈努力换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成为她的羁绊呢? “好,你安心去工作,我等你。” 只是这时的斯年没有想到,他和江岁领证的时间,会因为这通突然而来的电话差点就成了遥遥无期。 那天晚上,和领导谈完话的江岁,心事重重地从单位回到斯年这里,客厅灯大亮着,却没见斯年的身影。 她在屋内环视一圈,见餐桌上有几盘做好的饭菜,正用盘子倒扣着。 斯年应该还没吃饭,一直在等她吧? 这个傻子,都这么晚了,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江岁刚想叫斯年,忽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 她朝书房走去,见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斯年正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敲敲打打。 也不知道斯年在忙些什么,怪不得连她回来进门他都没发现呢。 江岁推门轻唤了一声:“哥。” 听见江岁的声音,斯年马上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岁岁,你回来了,饿了吧,快洗手,我热热菜,我们吃饭。” 江岁弯唇朝他点头:“好。” 斯年的动作很快,等江岁洗好手换好衣服,他基本上已经把桌上的饭菜都热过一遍了。 江岁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吃饭,但见斯年等了她一晚上,又做了这些菜,她只能挑拣了两道素菜随意陪他吃了几口。 “岁岁,怎么最近都没见过你吃肉呢?每天就吃那么点素菜,脸都瘦了一圈了。” 察觉到江岁一直吃素菜,斯年一边往她碗里夹肉,一边问她。 ------------ 第106章 不舍 江岁抬起头对斯年笑笑,又把肉夹回斯年碗里。 “哥你吃吧,我现在不喜欢吃肉。” 斯年无奈,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她:“你都多大了,还挑食!要营养均衡懂不懂?” 江岁只是微微朝他吐了吐舌头,没解释,也没争辩。 今天她没什么心情说话,但又怕斯年看出异常,所以饭后她就托辞说有点累了,早早就洗漱上床休息了。 卧室里拉了窗帘,关了灯,黑漆漆一片。 江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今天领导和她说的事,始终让她内心不安,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斯年,和他商量一下。 今天下午,江岁被斯年送回单位后,就直接去见了领导。 领导先是肯定了她这段时间的工作做的不错,然后提出司里准备提前结束她的实习期,直接外派。 能提前结束实习,直接外派当然是好事。 只是斯年的身体刚刚恢复,她还有点担心他。 还有就是这个,江岁被外派的国家有点特殊。 拉国,长期有多方势力对峙盘踞的地方,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引战。 这里,也是斯年父母当年双双殒命的地方。 这让她怎么能忍心告诉斯年,她也即将要奔赴这里,从事一项并不轻松,也随时有可能会丧命的工作呢? 领导告诉她,派她过去的原因就是,她熟练掌握多国语言,可以陪同大使同各方势力沟通,全力将困在危险区域的侨民安全接出,并打通回国的通道,随时准备撤离。 可能时间不会很久,至多几个月,但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在她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已经早有心理准备,这是她的理想和信仰,她不会放弃。 不管是不是有危险,她都一定会服从安排,尽量做好工作。 可江岁不想斯年担心,所以一个下午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稍晚一点儿,江岁躺在床上听见卧室门口有脚步声进来。 她还没想好,也怕斯年看出破绽,只能闭眼装睡。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在慢慢下陷,接着就有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斯年的手臂也轻轻地箍在她的腰上,将她往他怀里带了带。 然后他的面颊也朝江岁贴过来,他的呼吸温热,刚刚好喷洒在她脸上。 江岁的心尖开始发颤,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深怕自己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 他刚刚的这些小动作,无一不透露着他对她深深的依恋。 这让她怎么舍得告诉他,一周后,她即将踏上他妈妈的足迹,前往拉国。 她想,斯年知道这个消息后,大概会担心的疯掉,依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家乖乖地等她回来的,他一定会要跟随她一起。 可明知道那是一个随时会发生危险的地方,他又刚刚开始恢复健康,她又怎么能让他跟着她去以身涉险呢? 这份工作和理想是现在只是她的,而不是斯年的。 漆黑的夜色里,身边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江岁知道斯年是睡着了。 她缓缓侧过身面对着斯年,手指在黑暗中轻轻地抚摸过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尖,性感的薄唇,最后她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决定已下。 这一次,她也开始学了他之前的样子,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承担,只通知他最后的结果,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像她当初一样生气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是为他好的,她都愿意去承担。 如果她能平安回来,她再去哄他,反正他也很好哄的。 如果她回不来了,他会悲伤难过,但至少他会一直活下去。 做好了决定,江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会趁斯年在书房忙自己的事情时,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说来也奇怪,斯年这几日似乎也很忙,每天晚饭后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几个小时,江岁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江岁觉得他或许是有工作,毕竟他也是两个大集团的当家人,要不是之前生病,应该也不会像黎瑷说得那样,做了甩手掌柜的。 这个时候,他能忙一点也好,或许忙起来,就不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而难过和伤心。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这日又是周五,离江岁出发的日子还有不到三天。 离开的日子越近,江岁越是觉得舍不得。 她本打算趁周末这两天休息时间,回家去看一趟老江和顾晚,然后再和斯年好好地腻歪一天。 然后周一她就一个人悄悄离开前往拉国了。 幸运的话,她几个月就回了,不幸的话,到时也会有人回来告诉她的亲人的。 只是江岁没想到,计划远没有变化快。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斯年忽然告诉她,周六晚上他有事要回hK处理,预计周一晚上回来。 江岁一听就愣住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只剩下这一晚了吗? 江岁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难受,她跪坐在床上,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斯年问:“这周末能不能不去,改个时间可以吗?” 斯年好笑地捏了一下江岁的小脸:“怎么?舍不得我?” 江岁抿唇点头,眼含希冀地看着斯年:“嗯,可以吗?” 斯年拉过江岁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捏,有些为难的说:“集团股东大会的时间已经定了,与会董事已经都通知到了,没办法改了,可岁岁舍不得我怎么办呢?” 斯年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问江岁:“要不我把你装在口袋里带走吧?” 江岁被斯年逗笑,也顺着他的话说:“好呀,把我像那块手帕一样,装在你左胸口的位置,这样我就一直在你心上了。” 斯年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抱住江岁笑着说:“原来都被你发现了,岁岁,不用装在口袋里,”斯年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一直在我这里。” 江岁心中温暖,贴耳过去,把自己的头靠在斯年左胸口,细细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忽然想起什么,她微仰起头看着斯年,软软诺诺地叫了一声:“哥。” 斯年低头看着江岁,帮她把鬓边的碎发掩到耳后,唇在江岁唇上温柔轻吻了下,应她:“嗯,我在呢。” “你会一直这么宠我、爱我吗?” “嗯,会。” “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吗?” “嗯,不会,永远不会变。” 世间万物都不及你万一,我对你的爱会始终如一,不会因万物而改变。 “好,哥一定要记住今天说得话哦。” 说着,江岁跪坐起身,双臂揽上斯年的脖颈,温热的唇瓣一点一点覆上斯年的。 江岁今日突然的主动,让斯年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丝愉悦。 他立马搂紧了江岁的腰,反客为主,开始霸道地吻她,一寸一寸啃咬舔舐,一遍一遍辗转厮磨。 江岁逐渐在斯年漫长热烈的吻中变得呼吸急促,整个身体也瘫下来,软绵绵地挂在斯年身上。 她现在感觉自己有些难耐,口中声音含糊地叫斯年:“哥……” “嗯。”斯年也声音模糊,问她:“岁岁,可以吗?” 她眼神迷离,对着他微微点头。 似是拿到特赦令一般,斯年猛地翻身把她压下。 江岁感觉到她身上的衣料正被他一点点褪掉,他手指轻柔又缓慢地抚弄着她的眉眼,唇一下一下在她颈间轻吻着。 屋内床头灯光线昏黄,映着斯年的眉眼格外温柔。 他眼含情愫的盯着她看,江岁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去关灯,被斯年阻拦。 他指尖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动作缓缓,无比轻柔,好似她就是他的掌中珍宝。 空气中是连空调也吹不散的燥热。 他与她额头相抵,汗水交融,江岁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快散架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双手擎着她,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让她将此刻这感觉深刻的刻进骨子里。 她紧闭双眼,认真的承受着。 下一秒斯年手指微微拨开她汗湿的刘海,手指顺着她光洁的额头一路滑下至嘴唇。 他嗓音嘶哑唤她的名字:“岁岁,睁眼,看着哥哥……” 江岁被他招惹的痛苦又难耐,微微睁开眼,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小舟,在他爱的江海里浮浮沉沉,她的声音破碎:“哥……哥哥……对不起……” 在甜蜜与心酸中,江岁口中不自觉在向斯年道歉。 可男人全身心沉浸在对她的欢喜里,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次日中午,江岁是在斯年怀中醒来,她才动了一下身体,斯年就手臂用力,又将她揽紧了些。 江岁就不打算再动,安静地侧躺在斯年身前,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斯年看。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斯年嘶哑又带着笑意的嗓音在江岁耳边低低响起:“岁岁,还要看多久,嗯?看够了吗?” 江岁抬眼看他,斯年没睁眼,只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像一个偷看被抓包的小孩,江岁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连发出的声音似乎都带着热度。 “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静静地一直看下去,到天荒地老。 可她的生命中不只有他们的爱情,还有他们两人曾经共同的理想和信仰,只是现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她要代替他们两人去实现。 斯年半眯着眼睛,在江岁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一下。 “那就继续看,看一辈子,一辈子看不够,就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江岁把自己身体又朝斯年凑了凑,顺便窝进他怀里,语气娇软:“那说好了,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 “嗯,”斯年闭眼拥紧她轻声应着:“天上,地下,人间,我永远都是你的。” ------------ 第107章 嫁你(大结局) 幸福瞬间,就是当你感觉幸福的时候,时间就会流逝的很快,仿若一瞬。 江岁觉得,这会儿便是如此。 两人互相依偎着没躺多久,时间就悄悄来到了下午。 斯年先起身随便做了点午饭,两人一起吃了。 随后两人一起出门,江岁送斯年去机场赶飞hK的航班。 夏日里的京北市,道路两旁一片翠绿,不时有阵阵蝉鸣隔着层玻璃钻入耳中。 可车内的江岁却突然开始沉默。 斯年以为她是舍不得他离开两天才这样的。 他伸出一只手捏了捏江岁的手指轻声安慰她:“岁岁,开心点儿,我只去两天,又不是两年,你明天在家好好歇息一天,后天晚上下班就能看到我了。” 江岁勉强朝斯年弯弯嘴角。 要真是像斯年说得这样,就两天就好了。 她这一去,还不知道要用多少个两天呢。 到了机场,斯年换了登机牌,江岁跟着他一直到安检口。 过安检前,斯年回身看江岁,在她额前轻轻亲吻了一下。 “岁岁,别太想我,但也不要一点不想,就想一点点就好了。” 江岁眼中酸涩,点头:“好。” “我很快就回来了,后面应该就不会再回hK了。” 江岁还是机械地点头。 这会儿的她,已经无暇理会斯年话里的意思了,她现在是满心的离别愁绪。 舍不得,忍不住,江岁一倾身就靠进了斯年怀里,眼中也渐渐开始湿润。 斯年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忽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奈的笑意。 “怎么办呢?我才要离开两天而已,你就这个样子了,看来以后,我们只能寸步不离了,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这样好吗?” 缓过神来,江岁抹了下眼角,轻嗤一声:“才不要呢!还是保持距离好。” 她也想寸步不离,可她舍不得他跟着她去以身犯险。 见江岁这个前后矛盾的小样,斯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身后的机场工作人员开始催促,斯年只能缓缓松开江岁,转身去安检。 在他通过安检,即将进入候机厅时,江岁忽然又叫住他。 “斯年!” 斯年回头,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 江岁上前两步朝他喊:“照顾好自己,别想我!” 斯年以为她又是在跟他说反话,他微微笑着和她挥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身后那道门里。 江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下身,任眼泪肆意的流下来。 没一会儿,手机里消息提示音响起。 江岁胡乱地抹了脸上的泪,拿手机去看消息。 【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两日便归,会每天想你一百遍。】 看见斯年的的这条消息后,江岁又忍不住哭的浑身抖动,仿佛这一别就不再见了似的。 那天晚上,江岁回到斯年的房子里,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然后又到书房里,给斯年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周日,江岁回家去看了老江和顾晚,在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随后以斯年晚上会回来为借口,又从老江那里离开,回到斯年家。 临睡前,江岁收到了斯年说想她的消息,她没给任何回复,因为她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会什么都跟斯年说了。 然后一整夜,她睡的并不安稳,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 梦里她在异国的炮火声声中魂销玉陨,再没能回到斯年的怀抱里。 可翌日起来,她还是推着大大的行李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斯年的房子。 那一天上午,斯年在hK斯氏集团总部签署股权转让协议,而江岁独自踏上了前往拉国的飞机。 其实江岁不知道,再晚一个月,就一个月,斯年就可以和她一起并肩为了他们的理想和信仰而奋斗了。 斯年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房子里黑漆漆的。 他开了灯,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叫江岁,可都没人应答。 最后他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了江岁离开前写给他的那封信。 江岁在给斯年的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哥哥、男朋友以及未来丈夫,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为了我们曾经共同的理想,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 哥,我猜你现在一定在生我的气了吧?我的好哥哥,请你先不要生气我的不告而别,也请让我以这样的形式和你谈谈心好不好? 哥,那天你在医院里说,你是花光了前半生的运气才遇见的我,其实我觉得不是的,一定是我上辈子,积攒了一辈子的好运气,才让我一出生就遇见你,然后能得你相伴愉快成长八年。 再后来,我们分别了十年。 但很庆幸这十年里,我们都没有忘了彼此,仍旧一南一北地在心里互相惦念着。 然后我们在我上大学那一年重逢,我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里雀跃极了。 那时的你总是时不时把我往外推,我偶尔也会很伤心。 可后来我慢慢了解了你的生活,得知了你精心对我掩藏的秘密,我从内心里开始心疼你,怜惜你。 同里那次偶遇,让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不再单纯,我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了。 那时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能刻意接近,时常黏着你。 可你总是恰如其分的和我保持着距离,让我很彷徨。 直到那个跨年夜的下午,我又无意间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秘密: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高兴的忍不住在你那跳起舞来。 可那晚我却迟迟没有等到你的表白,后来我意识到你不会开口了,我想那就由我来告白,也是一样的,可是你又及时阻止我说出口。 到那时,我好像明白了你的顾虑。 我想帮你,也帮我自己。 可不管怎么努力,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来我逼着自己冒着和你断绝所有关系的风险,让你敞开心扉。 幸好,那晚你最后选择了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该怎么挽回,反正要真正放弃你是不可能的。 再后来经历了那个可怕的一晚,你病了,一个人独自做了决定,再一次把我推开。 我是足足伤心了六年,也没缓过来。 可我今天却学了那时的你,这次也独自做了一个决定。 我想你现在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了吧? 只能被迫接受结果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我还是让你尝了一次。 对不起,哥,这也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吧,以后请不要让我被迫接受你的选择了,知道了吗? 还有,不知道你现在还会不会时时想起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但我是一直把它时时记在心里的,并且每走一步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这一路走来,很艰辛,但每每想到我是背负着我们两个的理想在前行,就会觉得这些艰辛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次离开,是公务,不要打听,不要联系,保密原则你应该了解的。 别急,别燥,哥只需安心等待,待我回来,立马嫁你,好不好? ——会一直想你的江岁。 读完江岁的信,斯年心中情绪翻涌。 但也只须片刻,便被压下。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尽快去做,越快越好…… —— 江岁到达拉国后,盘踞在拉国的各方势力互不相让,大有愈演愈烈,随时准备开战的架势。 一连几个月,江岁一直跟着大使老丁多方奔走,游说在各方势力之间,全力解救被困侨民。 直到第五个月后,在老丁和一众同事的努力下,被困于危险区的侨民终于全部被接出。 此时拉国局势也急转直下,已经有两方势力于前一日开火。 使馆很快接到了国内通知,在七天内,将侨民集中后分批撤出,送到邻国,再由包机运送回国。 但作为工作人员,江岁和同事们要负责清点和统计工作,一直留到了第七天,才跟最后一批撤离车辆到达拉国边境。 江岁坐在大巴车里,一路上都能听到忽远忽近的炮火声。 那天拉国和邻国的边境线上人潮汹涌,有不少逃难的平民挤在边境哨卡处挤攘叫骂。 江岁所在车队在边境线前停下来。 使馆的工作人员开始组织所有人下车排队,等待核验护照验证身份后徒步穿过边境哨卡。 只要通过这里,对面就会有跟随包机前来的外交官接应,接着所有人会被送上回国的包机,一起回归家人的怀抱 江岁和同事站在哨卡前最后核对清点过关人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岁岁”在她脑海中漾开。 江岁转头,见一张铁丝网之隔的邻国哨兵身侧,赫然站着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边境线上的大风将男人刚长出的青丝吹得凌乱不堪。 江岁没想到,在异国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她居然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斯年。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江岁居然有一瞬间的错愕,总觉得这就像是场梦。 可眼前的吵嚷和喧嚣都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看见斯年朝她挥手,嘴唇开合,又叫了她一声“岁岁。” 于是,她努力裂开嘴角,远远的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里就有热泪滚落。 真的是你来了,我心爱的人! 等江岁和最后几个工作人员安全通过哨卡后,斯年就站在不远处,笑着朝她张开双臂。 江岁几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带着几分惊喜,几分雀跃的情绪问斯年:“哥,你怎么来了?” 夕阳西下,有一束金黄的光线投到两个人身上,斯年俯下身,在江岁耳边灿然一笑。 “岁岁,我和祖国一起来接你回家!” 自此,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在这浮浮沉沉的大千世界里,我爱的只有三样,太阳、月亮和我爱的你。太阳带给我们白昼和希望,月亮带给我们夜幕和宁静,而你跟我朝夕相伴,于我而言即是永恒,你就是我一生挚爱。) ——正文完—— ------------ 第108章 番外 江岁和斯年回国的第二天,两人一同和单位请了半天假,去领结婚证。 在去婚姻登记处的路上,江岁的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了。 江岁拿出手机,还没看清楚来电人是谁,就被一旁停车等红灯的斯年一把将手机给抽走了。 “哎,哥你干嘛?”江岁见手机还在斯年手中锲而不舍的响着,有些着急。 斯年没理会江岁的质问,手上不紧不慢地将电话挂断,随后关机,放进手扶箱里。 绿灯亮起,斯年悠悠重新启动车子。 看见斯年这一系列动作,江岁有些傻眼。 “哥,你怎么随便挂我电话?还收我手机?” 斯年目视前方开车,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脸颊两侧的梨涡也微微漾起。 “岁岁,你在我这儿是有前科的,你忘了?上次也是说去领证,结果你接了一个电话,我们就推迟了半年,这次就是天塌下来,也都得等我们领了结婚证再说。” 江岁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愧对斯年,没想到这都给他留下阴影了。 她把左手轻轻覆在斯年搭在手扶箱的手上,温声安慰他:“对不起了哥,又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过这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推迟,也绝对不会再让你等了。” 斯年扭头看了江岁一眼,笑的眉眼弯弯。 “嗯,信你,反正这次你也跑不了了。”说着他还按了驾驶位一侧的锁门键。 江岁:“……” 不过江岁也没想到,二人领证的过程会出奇的顺利。 他们是当天去领证的第一对新人,材料都是斯年前一天晚上都准备好,并且检查了无数遍的,所以签了字后,结婚证很快就制作好了。 颁发证书的时候,工作人员将他们二人请上了颁证台先进行宣誓。 江岁和斯年一人一本小红本,站在颁证台上开始了神圣又庄严的誓词宣读。 宣读的时候江岁还要偶尔侧头去看一旁的提示词,而斯年全程都眼含神情望着江岁,口中流利的宣誓,似乎这誓词早就刻进了他的心里。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宣誓人:斯年。” “宣誓人:江岁。” 一段誓词读完,两个人均是红了眼眶,看着对方微微笑着。 斯年的声音里忽带了一丝哽咽对江岁笑着说:“斯太太,从今天起,请多多指教。” 江岁笑:“斯先生,余生也请多指教。” 江岁和斯年的婚礼是第二年五月在京北举行的,没有很盛大,但很温馨。 宾客也只请了二人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 婚礼前的一段快剪记录了他们二人从小时候到长大,相知相恋每段时期的故事,将在场的宾客全部都看的落了泪。 婚礼上没有请司仪,是两人自己主持的,所以流程也很简单。 老江亲手把江岁交到了斯年手上,温言嘱咐。 然后二人交换了结婚戒指,拥吻礼成。 婚后斯年在外交部为期半年的实习期结束,进入到为期两年的试用期,并于这年年底外派到相对落后的J国。 不过J国虽说有些落后,但相对安全。 江岁作为工作人员,也作为家属,向部里申请随行,获得批准。 其实江岁也不知道斯年是怎么和自己成为同事的,反正二人从拉国回来后,就一起上下班了。 不过听部里的同事讲,斯年是从外交学院硕士毕业,通过层层考核,以第一名身份进入到外交部的。 对此,江岁某天突然想起来问斯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读完的大学,又什么时候读的硕士?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斯年闻言只微微笑着回应:“很久了,那会儿你还没回来我身边。” 江岁惊讶:“可那会儿你还生着病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 江岁的话没有说下去,想想那会儿就觉得揪心。 斯年只是唇角勾起轻轻地揽过她:“你不必这么避讳,我那会儿因为身体原因,斯氏交给了耗子在管理,我就无所事事了,我想与其在那闲着等死,还不如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又想到你在国外正为了梦想努力,我想我也应该试试,万一有机会实现呢?所以我后来就到了京北。下雨那天你在学院门口遇到我,也是因为我正在院里准备硕士论文。” 这样江岁就全部理解了,但她还是有些不高兴地责怪斯年:“那后来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还瞒着我,不告诉我。” 斯年把脸贴近江岁的,温声笑:“因为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却先扔下我跑掉了。” 江岁闻言也笑,抱紧了斯年:“以后不会了,不管去哪儿我们都一起。” 江岁和斯年二人在临走之前回了趟锦城,给江母和外婆扫墓。 这次江岁没有与妈妈和外婆啰嗦很多话,只分别问了一句:“这是你们当初自己选的女婿,还满意吗?” 斯年在一旁听后握紧了江岁的手,不自觉的就弯了唇,露出了迷人的梨涡。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的时候,江岁无意间提起,说母亲旁边那块墓地似乎被买下很久了,都没使用,也没见有人来过。 斯年闻言低头抿唇,许久都没说话。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斯年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可能是那墓主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吧。” 在J国外派的两年,江岁和斯年一边工作,一边谈恋爱,过的充实又甜蜜。 结束一轮外派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使馆的同事们给二人办了一场欢送会,会上都喝了点酒。 晚上回到住处,两个人心情都很愉悦,一进门就开始亲吻,一路亲回床上。 情绪浓烈时,斯年伸手去拉床头柜的抽屉,却被江岁制止。 她迷蒙着双眼,微微带着些醉意看向斯年。 “哥,回国后我们生个小斯年吧?” 斯年被江岁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下子愣住,他停了动作,目光幽暗地盯着江岁的脸看。 江岁趁机双手勾住斯年的脖子,又笑着补充:“或者小江岁也行。” 闻言斯年脸上漾开了巨大的笑容,但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地问江岁:“岁岁,你今天喝醉了,如果我听了你的话,照做了,明天你醒来不承认,还和我闹脾气,我该怎么办呢?” 江岁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嗯……那你可以录音嘛,是我说的,生个小斯年或者小江岁,证据面前我就不会不承认了。” “还有,和哥在一起这两年,我感觉好幸福,也好满足,也是时候要满足你的心愿了。我知道你是一直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伙的,但是你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一直都不说。因为上次闹了个乌龙,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失落,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落空了。” 说完,江岁抬头直接吻上了斯年的唇。 斯年一边温柔地回应她,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小江岁好一点儿。” 江岁和斯年二人回国后不到半个月,某天晚上斯年说是下楼取快递,结果拎了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子回来。 江岁接过来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惊住了,满满一袋子全是各种各样的早孕试纸。 于是从那天起,江岁被斯年逼着早晚都要测一次早孕。 直到测了一周后,试纸上终于出现了粉粉的两条杠。 斯年看了,高兴地抱着江岁在客厅里转圈圈。 江岁整个孕期也都很顺利,没有什么大的孕吐反应,斯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单位,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江岁,为此还惹得两人的同事都嘲笑他是老婆奴。 对此斯年也都是笑笑不语。 老婆奴又有什么不好? 他觉得,只要每天都能看见他的岁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做几辈子的老婆奴他也情愿。 这年的十月一日国庆节,江岁剖宫产生下一个女孩儿,二人给女儿取名叫时宜,随母姓,小名十一。 江时宜,她来的时间刚刚好,最为合宜。 可为什么要姓江呢? 江岁也一直不大理解,斯年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十一跟母姓呢? 直到小十一周岁宴上,江国栋抱着小家伙说:“我的江宝儿,要不是你爸爸当初一力承诺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出生以后都姓江,我还不一定同意把你妈妈嫁给他呢!” 至此,江岁终于明白,他为了娶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传承,和她成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今天《哥哥》就正式完结了,感谢各个平台一直在陪着阿也的小伙伴啊!这是阿也写的第一本完结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阿也自己也知道,因为在写的过程中有的地方写的比较艰难,但是你们给了阿也坚持下去的动力,真的非常感谢!纵横主站这边阿也能看得到是谁一直在追文呀(#^.^#),渠道这边的小伙伴也可以在书评区留个脚印,让阿也看看是哪几位可爱喜欢阿也的文呢。pS:下一本预计会开一本暗恋成真的甜宠文,喜欢阿也这种文风的可以关注阿也,不会错过新文哦!好啦,不啰嗦了,我们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