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季冬十二月,大雪纷飞,路上没什么行人,此时却有一辆马车飞快行驶而去,顶棚铃铛左右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马车快速穿过城门,朝着西郊梨山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在山脚下停住,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推开了马车的门,候在一旁的亲卫上前给他撑起一把伞,挡住纷扬的雪花。 “爷。” 亲卫喊了一声,随后一道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伸手握住伞骨,轻抬手,露出张精致的脸庞,只是那眼角却带着伤痕。 满头乌发被金冠束着,眉长入鬓,眸光似寒星一般说不出的冷,满身黑色中,只能看见腰间上系着的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江怀策抬起脚,一步一步走了上去,身后的亲卫想跟上去被他拦住,他淡淡开口:“不用跟上来了。” 今天是她的忌日,他许久未回淮京,只想与她静静待一会儿。 雪下得更大了,将她的墓碑都掩盖住,他用手将那厚雪推开,蹲下了身子,墓碑上刻几字:爱妻江氏枝意。 “枝枝,我来看你了。” 他苦笑了下,双腿却是跪在了墓碑前,伸出的手上布满伤痕,他用指尖划过那几个字,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 还记得她死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冬日,雪下得似乎要比今日的还大一些,城墙之上,叛军的手中是吊着她的麻绳,他们粗鲁的笑着,随后当着他的面砍断了绳子。 鹅黄的衣服在半空中飘扬,犹如细碎的阳光一般,他睚眦目裂,口中不住的唤着她的名字,只希望他能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伸出去的手,终是连她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咚的一声,她落在厚雪之中,炸开的血花就那般明晃晃的映入他的眼中,她闭着眼,再也没了声息。 江怀策低下头,不敢再想,他们还有许多误会没有说明白,他给她买的那只海棠花发簪也没有送出去,那些未说完的话,未做完的事情,终究还是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枝枝,害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他低语一声,感觉到自己手指处的墓碑似乎有些发烫,白光闪过,原地空空如也,就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 山上冬雪还未消融,落了满地,孤零零的枝丫上偶有几只乌鸦飞过,平添几分寂寥之意。 今日是白鹤书院开学之日,满城学子聚集于此,打破了惯常的寂静,这白鹤书院,是大雍最为有名的皇家书院,天下大儒皆汇集于此,学子可都是大雍的栋梁之才。 能通过白鹤书院的入门考就已经十分不易了,更别提在这里再修习个几年,就算以后不出任仕途,那在其他地方也绝对能够排的上号。 坐在马车里的沈枝意听着这嘈杂的声音,嗓子不舒服的咳嗽了下,一旁的沈少薇听到她的咳嗽声,无奈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都说让你在家中歇息了,非要跟来。” “兄长考上了白鹤书院,我自然是要来送送的呀。” 小女娘低着头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 沈枝意家世平平,但对这个庶出的小女儿极为疼爱,如珠似宝的养着,马车里在沈枝意进来前就用汤婆子煨的暖烘烘的,茶盏是白玉的,茶水也是顶好的云间松雾茶。 若不是上辈子遇人不淑,一辈子自然是如意顺遂。 想到这处,沈枝意在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她不想留在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长平侯江怀策。 前段时间便传回来消息,关外大捷,长平侯江怀策领兵回京都大营,陛下要礼部官员前去迎接,而她父亲恰好是在这次迎接的队伍之中。 谁能想到,那打前锋先回来的将领,直接骑马冲进人堆里,撞伤了一众官员,她爹爹光荣负伤,躺在家里好几日了,也不知那江怀策怎么想的,日日跑她家,美名其曰,这是他的职责。 思绪仿佛又被带到了那日从城墙上落下的时候,她本以为此生就要这么死去,只是一转眼就又重新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这一年,她还没有遇到江怀策,也没有稀里糊涂的嫁给他,更没有真心付出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前世,她被人陷害,与他发生了关系,伤了名声,后来他上门提亲,她嫁给了他,谁料婚后他便出征去了辽东都司,偌大的长平侯府只剩下她一人。 她不仅要操持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每日还要早起一个时辰去给他的祖父祖母晨昏定省,江尚书家中还有两个儿子,是江怀策的叔父们,他们看她年龄小,便想着法的欺负她,想拿侯府的钱财,成婚不过一年,她便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再后来,她家突生变故,爹爹被卷入谋反案中,她本以为这么些年,她与江怀策是有些夫妻情分在的,却没想到仅仅是求他带自己见家人一面,便被他囚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告诉她关于沈家的事情。 直到临死前,她才知道,审理搜查,监斩她沈家的人,就是江怀策,满门抄斩,只留了她这么一个苟延残喘的人。 绑了她的叛军说,沈家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她是江怀策的夫人,是因为她爹,帮江怀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想什么呢?” 沈少薇看她越发愣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沈枝意回过神来将那纷杂的思绪甩开,她正欲开口,忽而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怒骂声。 她伸手掀开车帘,只见自家兄长揪着一人的衣领,破口大骂,她的兄长向来端方守礼,哪里见过他这般失礼模样,再一看,那被沈少清拎在手中的可不是前世她那狼心狗肺,爱攀高枝儿的前未婚夫吗? 要说是未婚夫其实也不准确,毕竟两家既没有交换庚帖,也未立下婚书,自然不能说是未婚夫妻,只长辈说笑时订过娃娃亲,后来向家有亲仗发迹,便闭口不提这娃娃亲了。 她在嫁给江怀策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沈枝意与我早已是未婚夫妻,却还如此不检点,惹得那长平侯日日去你家,我说她三心二意,不守妇道,说错了吗?!!” 即使被沈少清揪着领子,向子华的嘴里也不干净,沈少清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下去,眼瞅拳头就要挥到他脸上,沈枝意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兄长,等下!” 清丽的女声冲破人群,她提着裙子小跑进来,待走进人群之后,她理了理鬓发看向向子华:“这位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辱骂小女子,不知为何?” 姑娘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说的话也是半点挑不出错处,向子华一把推开了沈少清看向沈枝意。 “沈枝意,你这是在跟我装不认识吗?” 向子华的脸上满是不屑,沈家小门小户他本就看不上,没想到这沈枝意还这么不守妇道,当真是让他恶心。 沈枝意不言语,定定的看了向子华一眼,很轻的嗤笑一声。 向子华听见了,气的跳脚,若不是面前有沈少清挡着,只怕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你还敢笑我,女子闺誉最是要紧,你不守妇德,信不信我……” “如何?将我浸猪笼?还是秉承圣上,逼我爹将我逐出官家宗谱?” 向子华本来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想贬低沈枝意根本配不上自己,自然是没想过闹到浸猪笼、上达天听的程度。 但沈枝意说到这里,向子华以为沈枝意是怕了,虚张声势的恐吓:“你知道就好!” 沈枝意冷笑一声:“敢问向公子,既然知道女子闺誉最是要紧,我素少出门,怎么认识公子?” “公子刚说,我与你是未婚夫妻,请问您手中可有庚帖和婚书?若没有,你怎地空口说白话,平平污蔑我的好名声。” “你!” “白鹤书院教授圣贤之道,可没有教过公子诋毁女子清誉,残害女子性命,向公子苦读多年,书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白鹤书院自然是教不出这种人,我看公子服饰,好像只是旁听吧。” 沈枝意有理有据,还明着说他能力不足,所以才只是个旁听,向子华竟然无从反驳,还被扣上了凭空诋毁、残害性命的帽子,气急想上前,却被沈少清拦住:“你要做什么?” 两方僵持间,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沈枝意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拿过身旁学子手中的笔和纸,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狗屁不是。 “公子辱我名声,我还你一巴掌不亏,这四个大字,倒是与公子十分相配。” “你敢打我?”。 向子华听到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手中的纸撕碎,怒吼道,沈枝意挑眉看向她:“怎么,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 2、再遇江怀策 “忘了跟你说了,依照大雍律,公子诋损他人,危害他人性命,重则几年牢狱,轻则也是要打上几十板子的。” 前世的时候,沈枝意就想不通,他向子华一个白身,是怎么敢嫌弃她一个官家女,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从来就看不起沈家,毕竟沈家就一个小门小户,自然比不上他有一个布政使的姨夫。 前世的时候他可是在沈府门口当众给她退婚,还攀扯出来一封假婚书。 害她名声尽毁,再后来她又和江怀策扯上了关系,那仅存的一丁点名声可是一点也没了。 向子华的内心已经被怒火给烧腾了起来,这沈枝意今日怎么这般能说会道,他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一支箭直直射过来,穿过向子华的衣领,将他钉死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气的胡乱挣扎,但那支箭使了十足的力道,入木颇深,他竟挣扎不开,像是被拎了后劲儿的老鼠,滑稽可笑。 众人一惊,纷纷后退,似乎是没有想到敢有人在白鹤书院这么做。 “指挥使办案,闲杂人等后退。” 带着面具的男人驱马上前,亮起手中牌子,随后让人将向子华带走,向子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被绑走的是他。 “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沈家的小蹄子打我,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姨丈可是布政使!!!” 他被两名官兵架着,口中还在喊,那人左右歪了下头,直接下马给了向子华一拳把他给打晕了:“真烦,带走。” 说罢后,他却是转过身对着沈少清和沈枝意行了一礼:“惊扰了。” 等到他们离开后,围成一圈的人才散开,沈少清敲了下沈枝意的头说道:“你这下可在书院出名了。” “他那般骂我,我自然生气,给他一巴掌都算是便宜他了。” 沈枝意晃了晃沈少清的胳膊:“兄长,你下次可不要冲动了,这白鹤书院多难考,不要因我失了机会。” “那你得庆幸,你三哥没来,不然那向子华有没有命在,我可不敢保证。” 她的三哥沈少南如今可在军中,若是今日他来了,那向子华估计早就一命呜呼见阎王了。 沈少清摇摇头无奈的说着,正巧此时书院大门打开,学子们纷纷走了进去,沈枝意对着他挥挥手,跟沈少清再三保证,他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沈少薇的脸上也满是凝重,沈枝意心虚的凑近她,喊了一声:“阿姐......” “枝枝,你太莽撞了,那向子华虽然是白身,可他背后也还有一个做布政使的姨夫,你把他惹恼了,他若报复你怎么办?” 沈少薇觉得枝枝最近变了,要说有哪里不一样,只能说这性子倒是大胆了许多,毕竟往常遇到这种事情,她可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 “向子华都被指挥司带走了,定是犯了事儿,怕什么。” 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知道,向子华那个姨夫,在江怀策回淮京后就倒台了,她可不怕。 “你啊,算了,兄长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少薇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外面的车夫驾车回去,西郊距离淮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她们还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去。 等到马车消失在了西郊的官道上后,萧子安看向一旁坐在马上的男人,他咳嗽了声说道:“哎,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男人一身窄袖劲装,身姿如玉,转过来头,眸光捉摸不定,抬了抬手将弓搭进后背的弓囊里:“本侯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驱马离开了,马蹄扬起的灰尘吹了萧子安一脸,他气急败坏道:“不是,你个煞神借了本卿令牌,你抓的这个人要怎么处置啊!!!” 郭仑摘下面具上前两步,对着萧子安行了一礼,双手奉上他的令牌说:“萧指挥使,此人乃是广平布政使的,外甥。” 他咬重了外甥二字,萧子安在手里颠了颠令牌笑了出来:“呦呵,一回淮京就给本卿这么大一个礼物,你家爷还真是有心,行了,回去干活咯。” 那广平布政使的罪证他可是追查了许久,有他外甥在,就不信他嘴里吐不出点东西,顺道还做了一件英雄救美的好事,也算善事一桩。 ... 沈家马车停在门口时,忽而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道行礼声,管家李伯嘴里喊得正是侯爷金安,沈枝意深吸两口气,这才让自己强忍了下来。 她有意避开江怀策往常来的时间,还在街道逛了许久,竟然还是跟他撞上了。 “二小姐,四小姐。” 那头的李伯看到马车喊了一声,沈少薇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随后便是沈枝意,她跟在自家阿姐身后,与江怀策的距离拉得很远。 但江怀策却停下了脚步,定定站在前厅回廊前,还伸出手逗弄着父亲养的那只雀儿。 姑娘家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同沈少薇一起对他行礼:“侯爷金安。” 不知是不是沈枝意的错觉,江怀策垂在身侧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像在压着什么情绪。 他眸色极深的盯着她,似看见了旷久思念之人,有万语千言要说一般。 沈枝意有些怔忪,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怀策轻咳一声,收回视线“二位小姐多礼了。” 他淡着声音说完了这一句,走进前厅,仿佛刚刚那一切不过是沈枝意的错觉,她上前挎住自家阿姐的胳膊:“阿姐。” 沈少薇拍了拍她的手:“走吧。” 两人绕过前厅,沿着回廊回后院时,沈枝意抬头看了一眼廊下那只雀儿,正对着笼子里的小铜镜揉脸。 这只雀儿是父亲友人送的,说是西洋种,能学人语,但爱美的很,父亲特地给她放了面小铜镜在里头,时常照着自个儿喊“小美人”、“小美人”,逗的父亲开怀。 沈少薇也注意到了,沉思一会儿后,忽而开口:“这面镜子,似乎正对着进府的路。侯爷刚才不会是透过铜镜在瞧你吧?” 听到沈少薇的话,沈枝意的脸色轰的烧红,刹那又转白:“姐姐瞎说什么呢!” 沈少薇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笑笑哄了沈枝意两句,不再说什么。 她依稀记得,前世新婚第二日,江怀策出征,她去送他的时候,江怀策身姿挺拔,头也没回。 他是大雍的战神,是人人敬仰的长平侯,是江北铁骑军口中的好主帅,但唯独不是她的丈夫,真心错付五载,他曾经也是她翘首以盼的人,可最后,他成了她至死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多看一眼的人。 前世五年的夫妻情分尚且如此,这一世她和江怀策连交集都没有,怎么可能呢? 沈枝意抱着沈少薇的胳膊,这一世,她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保护好沈家,保护好她所爱的一切。 从白鹤书院回来后,沈枝意就很少出门了,生怕和江怀策再来个偶遇,十日后,她爹爹沈复的腿伤也好转了起来,江怀策也就不再来沈府了。 只不过近日令她烦恼的是,原本推迟的洗尘宴三日后就要开了。 前世在洗尘宴上,江怀策拒绝了衡阳郡主的求爱,衡阳郡主心里怄着气,瞧什么都不顺眼,她家世相较低,自然成了出气的玩意儿,只是在御花园里赏梅花的功夫,就被衡阳郡主推入水中,寻常的世家子女哪敢救她,和衡阳郡主作对。 等江怀策赶到时,宫女们已经手忙脚乱的把她救上来了,那时她呛了好几口水,一身湖水污泥,样状狼狈,江怀策解开大氅披在她身上,还递给她一方手帕,派人送她去偏殿。 说来也可怜,江怀策也不算做了什么稀奇事,只是在她在湖边一身狼狈瑟瑟发抖,周遭只有讥笑时,为她解围,她在接过江怀策递来的手帕时,竟然心动的厉害。 自然,江怀策稀松平常的关怀,也为她招来了衡阳郡主和不少世家贵女的嫉恨。 沈枝意捏紧了手中的手帕,长叹一口气,不过,这洗尘宴她可是十分不乐意去,不如想个法子避一避吧。 - 长平侯府内,江怀策仰面躺在海棠树下的藤椅上,抬手落下一只香囊晃悠悠的,他的目光盯着,树影疏疏落落的打在江怀策身上,透着股自在的少年意气。 香囊的边缘绣着一个小小的“枝”字,已经磨出了刺毛,可是他却视若珍宝,将它时刻戴在身上。 郭仑不知道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喜欢上海棠花了,前几天醒来,忽然就命人移了十几株海棠树在院落里,这个季节海棠没开花,瞧着光秃,江怀策却喜欢的很。 主子的心意郭仑自然是不会多揣测的,他落地无声的走过去:“爷,长平布政使死了。” 听到这句话,江怀策将那香囊收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追到长平布政使的头上,线索就断了,背后定是有人在扫尾。 “本侯知道了,让萧子安加强三日后洗尘宴的防卫。多挑些婢女,要力气大,会凫水的。” 郭仑点头应下:“是。”。 江怀策的手在藤椅上敲了敲,让他先退下了。 ------------ 3、失望 洗尘宴是文帝为了犒劳打了胜仗的将士们所摆的,江怀策早早的便起身沐浴更衣,只是在看到那满柜子衣裳时,不由得皱了下眉,看来回头需要去重做一些衣裳了。 “爷,这件怎么样?” 管家张伯从柜子中拿出一件暗红色的衣裳,江怀策的目光瞥过,伸出手让他拿走。 “太俗。” 她向来不喜欢这般暗沉的衣裳,说是没人气儿。 管家转过身又拿过了另一件衣裳给他看,这件衣裳倒是素淡,上面花纹都不多,可他依然摆了下手,随后越过他走到柜子旁。 “张伯,等下你去让尚衣坊的人来一趟。” 吩咐完之后,他的指尖划过这一排衣服,最终停留在一件薄青色的锦袍上,衣服上的暗纹既不会显得艳俗,也不会太淡雅,若他没有记错,她今日应当穿的也是这般颜色的衣裳。 张伯看着他的动作,笑着点头应和:“爷今日不是要去参加洗尘宴吗?如今瞧着倒像是去见哪家女娘一般。” 原本只是打趣的话,却没想到江怀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到张伯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这件薄青色的锦袍很是衬他,淡色的腰封上挂着一枚羊脂玉佩,暗纹在阳光下还隐约可见,墨发也仅仅只是用一根玉簪束起,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十分养眼好看。 只是往常他是绝不会穿这样的衣裳,在战场上为了保命,多是甲胄不离身,回到淮京也是官袍和一些暗沉的衣裳,用他自己的话说,若是染了血,不易看出。 他过得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在吃穿住行这方面也没什么要求,今日打扮起来,倒令人移不开眼,怪不得那衡阳郡主巴巴的往他身上黏。 等收拾完后,他上了长平侯府的马车朝着皇城而去。 还未进皇城时,遇到了和王府的马车,衡阳郡主商君华在看到那黑檀木的马车之后,十分欣喜的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她理了理发型,朝着江怀策的马车小步走去。 “明淮哥哥。” 听到这声音,江怀策一把合上了手中的书,这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声音,真是令他难以接受。 等不到江怀策的回应,商君华有些委屈的又喊了一声:“明淮哥哥,前几日我去你府中,你为何不见我啊。” 淮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商君华爱慕江怀策,但是两人的姨母和姑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本就是敌对关系,江怀策怎么会娶她,偏就她不死心,还想让江怀策娶她。 谁曾想,回来之后的江怀策日日跑沈府,她次次去长平侯府都吃了闭门羹,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到他,又怎么会放过纠缠他的机会。 “本侯有公务在身。” 若不是因着梁贵妃还有和王府的关系,他也不会耐着性子说下这一句,但是外头的商君华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而让丫鬟将自己准备的食盒拿了过来。 “明淮哥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糕点,你尝尝。” 哪怕是看不到人,只是对着马车,她也说的来劲,此时车窗处,一只手掀开了帘子,露出江怀策那张精致的侧脸,他语气冷淡道:“本侯从不吃这些食物,还有,郡主切莫再唤明淮二字,这是本侯未来妻子才能唤的。” 说完后也不等商君华什么反应,就要车夫赶着马车往前走,恰好沈府的马车也到了皇城城门口,在听到那侍卫的问好声后,他叫停了马车,心中染上几分雀跃的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那头的沈复见到江怀策下了马车,赶忙让自家夫人搀扶着自己,带着沈少薇给江怀策行礼,他看着他们,心底雀跃渐渐转为失望,一时失态,不由得问道:“沈四小姐没有来吗?” 问完后才觉不妥,赶忙改口:“是本侯多嘴了。” 沈复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回过头看了一眼道:“出门的时候还跟着,兴许是路上堵了。” 听到沈复的话,江怀策点点头,想到她等下还会来,心情也勉强好了几分。 只有沈少薇想着江怀策刚刚的反应,那日在沈家前厅也是,难道真是她想多了吗? 等到江怀策的马车消失在了城门口的时候,商君华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是沈家!明淮哥哥不会是看上沈家哪个人了吧?! 他刚刚问的是,沈四小姐? 商君华伸手招来身边丫鬟,让她去打听一下,她倒要看看这沈四小姐是何方神圣。 ... 沈府马车上,沈枝意塞到嘴里一块糕点,随后伸出手挑开车帘对着马夫说道:“走慢点,别急。” 她这一句话巴不得这马车走到天黑,等到宫门关上,她也进不去,那就不能怪她了。 外面街道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她也露出一个笑,前世被囚在琼枝院的时候,每一日她都想死。 但江怀策看她看得很严,满院子都找不出一把利器来,那段时日,她就靠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海棠花树,而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恨透了他,那无尽的忏悔折磨着她,如果不嫁给他,是不是沈家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思绪渐远之时,忽而远方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身着青布衣裳的男子倒在地上,几个锦衣男子一脚接一脚的踢去,沈枝意认得他们,是这淮京城中有名的纨绔。 没人敢惹他们,所有路过的人都匆匆离去,她放下车帘,收回目光,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力气去管他人。 正要离开之时,听到那边的人喊了一句:“孟玄安,再敢招惹云宁师妹,我要你好看,今日断你一条腿算是给你的教训。” 孟玄安三个字令她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猛地掀开车帘喊了一句“停下!” 车夫不明所以,但也依照她的吩咐停下马车,沈枝意被绿梅扶着下了马车,朝着那声音而去。 她戴着幂篱,掩盖了样貌,那几名纨绔看见她,上下打量一番,露出猥琐的笑:“这是谁家的美人儿,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说完就要伸过来手,沈枝意压住声音,悠悠开口:“几位好哥哥,妹妹见你们英姿飒爽,不知可否请你们吃一杯茶?” 女娘的声音娇媚又甜腻腻的,勾的那纨绔心痒难耐,自然不会多想,抬起脚就要跟上。 谁曾想刚出巷子口就被一棍子敲晕,剩下的几人也无一幸免,只见绿梅和马夫手上一人一根棍子,沈枝意抬脚踹了过去骂了一句:“垃圾。” 随后伸手掀开幕篱对着他们吩咐:“拖一边去。” 沈枝意走进巷子中蹲下身,倒在地上的男子脸上满是血污,如今已是人事不省了。 在看到他的那张脸时,她就已经确定,这是前世唯一替沈家正名的孟玄安,当年虽官职不高,却仗义执言,最后被天家疏远,下放到偏远的地方。 最后听到孟玄安的消息,便是他在那任上,受人排挤,死在了洪流之中。 可怜一新科状元,落得如此下场,沈枝意很感激他当年的行为,就算结果没有改变,这份恩情她也记得。 “绿梅,你去医馆找人来,将他带过去疗伤,诊费我们出。” 就当是偿还他前世的恩情吧,那是她当年仅剩感受到的温情了。。 一直坐在对面茶楼的萧子安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只是来替自家小妹买糕点的空子,竟让他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 4、计上心头 做完这一切,她突然弯下腰,一脸痛苦的扶住绿梅的手:“绿梅,肚子疼。” 绿梅赶忙上前扶住她:“姑娘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她还记得出门前自家姑娘的嘱咐,只要她喊肚子疼,自己就说回家。 将她扶进马车后,沈枝意靠在马车壁上说道:“记得给父亲捎个信,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了。” “姑娘,你就这么不想去宴会啊,那可是皇城,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她伸手给沈枝意倒了一杯茶,小女娘捧住茶盏嗤笑道:“谁爱去谁去,我反正不去。” 她这一辈子就想远离江怀策,远离跟他有关的一切,活着不好吗?非要去作死。 ... 宴席上的江怀策左等右等,却都不见她的身影,那几分雀跃渐渐化为了更大的失望。 不一会儿,萧子安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走到他身旁,一抬手就勾住了江怀策的脖子。 “明淮啊明淮,我今儿听到一个有趣的事儿,你要不要听听?” 江怀策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拍下去,正是烦躁的时候,哪有心情听他说话。 “那沈四小姐可是以一敌五,在二街那边美救英雄呢。” 萧子安被他拍了手,也不恼怒,往后一撑身子,感慨一句,江怀策在听到沈四小姐之后就转过来了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眉头紧锁,显然耐心已经到了顶点,萧子安也不再逗他,凑过去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转述给了江怀策。 萧子安还没有看到江怀策那张越来越黑的脸,自顾自的说着。 “啧,不过这沈四姑娘还真有善心,她救的那人,好像叫孟玄安,我派人打听了,只是白鹤书院的一个文书,哎,你去哪儿?” 啪嗒一声,只见江怀策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他站起身,也不顾身后萧子安喊他,径自走了出去。 又是孟玄安,江怀策的内心此时早已有千层浪翻滚,闭上眼时,脑中便是沈枝意那句“江怀策,我与你可是夫妻啊,连孟侍读这般与我毫不相关的人都能为沈家求情,你究竟为何如此狠心!究竟为什么啊!” 她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可他却只能推开她,半个字都不能多说,一句又一句的为什么,简直让他的心都碎裂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柱子上,像是一瞬间被抽离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坐到栏杆上,他从来不想对她隐瞒任何事,唯独隐瞒了那一件事,就再也无法回头。 ... 洗尘宴结束后,日子又恢复了往常一般,不过如今沈枝意想得是,若要阻止沈家重蹈覆辙,首先便是提醒自己那憨厚的父亲,莫要太轻信他人。 就比如他的那个同僚,那可是前世在沈家落难之时,狠狠踩了一脚的人,偏她父亲将他当做好友,那封谋反信可就是他放到父亲书房的。 只是她前世死的太早,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如此看来,还是要先去追查那个人的身份,若能进到这些臣子的府中...... “有了!” 突然她一拍桌子,想到一个绝佳的妙计,大雍那些重臣的后院夫人,一个比一个爱美,身上穿的衣裳可是绝不会重样,是以,往往会让绣娘进府量体裁衣,一些夫人还会留绣娘在府中,直到衣服做完。 她的女红本就很好,再加上前世对那些布料花纹的了解,定能够开一家绣坊,这样便可组建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先出手,让自己不至于站在被动的位置。 只是士农工商,这身份还是要隐蔽一番,得寻个靠得住的人来帮她打理才是。 想到这里,她唤来绿梅前去打探有没有什么铺子出租,这件事要隐秘,就不能用沈家的铺子了。 没想到绿梅就去了一刻钟便匆匆返回:“姑娘,向夫人来了,此时正在前厅呢。” “向子华的娘?她来做什么。” 沈枝意如今一提到向子华就觉得晦气,最晦气的还是莫过于这向夫人,当年她与向子华的娃娃亲就是她指的,自家母亲与这向夫人有些姻亲关系在,谁曾想她妹妹的夫君当上广平布政使后就高傲了起来。 处处看不起母亲就算了,还将沈家贬低的不成样子,绝口不提这门亲事,若不是还没寻着更好的人家,早就把他们踢到一旁了。 “夫人让奴婢跟姑娘说,向夫人是来提亲的,让您别出去。” 绿梅的脸上也染上了怒气,这人还真是不要脸,她家儿子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折辱她家姑娘,如今竟还舔着脸上门提亲。 “这事儿怕是不简单,你去向府打探一番,只怕这向夫人是挖了一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 沈枝意可不信,多半是那当广平布政使的妹婿倒了台,无人倚仗,又想起他们,说不定,这后面还有其他事情,只是令她疑惑的是,前世并没有这一出,难道是因着重生的缘故,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吗? 沈少薇也听到了那向夫人来府的消息,赶到春雨院的时候,沈枝意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绣着手中的帕子。 “你倒是好定力。” 她坐到沈枝意面前,看着她手中的那双面绣品:“向子华的娘是个势利眼,这时候来府中,定是不怀好意,我已经派春杏去打听了。” 沈枝意笑了下看向她:“多谢阿姐为我费心,不过绿梅已经回来了。” 只见绿梅一脸怒气,对着两人行礼后说道:“姑娘,那向子华实在可恶,他在赌坊欠了三百两白银!如今向家还不起,便想起咱们了。” 她去打听的时候没人说实话,还是她看到向子华出门,偷偷跟过去才知道的,这不明摆着骗婚吗? 听着绿梅的话,沈枝意也明白了向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是想让她嫁过去,用自己的嫁妆给向子华还赌债,顺便绑死了沈家。 她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女儿,将来若是有难处,沈家还能不帮吗? “她那算盘倒是打得响,也得看我应不应了。” 沈少薇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枝枝心中有主意了吗?” “我记得,大雍律法中,若是骗婚,可是要流放三千里的,这次就一次性解决,省的日后烦恼。”。 沈枝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向夫人可不会跟母亲说向子华欠了赌债,多半前世府中的亏空也是母亲看在姻亲的份儿上偷偷帮衬,这一次还能让母亲清醒,一举两得也不亏。 ------------ 5、骗婚 沈少薇笑着点头:“也是,这样一来便能一劳永逸。” 她来春雨院本就是想帮她,但是枝枝已经有了计划,也就不用她来出谋划策了。 前厅里,一身绫罗绸缎的妇人手中端着茶盏,精明的眼睛在林惠心身上打转,林惠心不动声色的饮下一口茶:“佩莲啊,这娃娃亲不是你说算了吗?我们沈家的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可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 林惠心的姿态端得高,以往这赵佩莲来沈家,哪一次不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子,不是嫌弃沈家的茶不好,就是嫌弃沈家的点心不精致,这一次可算是让她扳回一局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惠心,子华对枝姐儿可是十分喜爱,娶回家,我们也定是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咱们两家可是姻亲,你还信不过我啊。” 赵佩莲的嘴里说着讨好的话,就差没说把沈枝意娶回家当祖宗供着,林惠心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恶寒,当初不认这门亲的是他们,如今舔着脸上门求娶的还是他们。 怎么这好人坏人都让他们当了呢? “向夫人,你怎么没跟我母亲说,向子华在白鹤书院门口是如何辱骂我的?” 沈枝意的声音自偏厅传来,姑娘家穿的素淡,却难掩姿色,一张小脸似是春日开得最浓烈的海棠花色一般俏丽,只是看向赵佩莲的目光却不是那么友善。 “女儿见过母亲。” 她对着林惠心行礼,扮作虚弱的坐到一旁,咳嗽两声才开口:“母亲,女儿听说向夫人来了,说是要向女儿提亲,女儿万般惊恐,生怕向夫人那一张巧嘴,颠倒黑白,特地前来告知真相的。” 林惠心皱眉看向她:“发生什么事了?” 沈枝意将前段时间在白鹤书院的事情尽数告知,那日虽然目睹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书院学子,此时还没有到休沐日,自然没有传到城中来。 “向子华可是句句不离我私德有亏,不守妇道,这便是他的喜爱吗?” “倘若是,那我还真是无福消受。” 赵佩莲张了张嘴想反驳沈枝意,却见她掩唇轻咳道:“再问沈夫人,您给我母亲的婚书上,可是句句属实?” 她的目光在林惠心手边停留了下,林惠心让身旁的吴妈妈将婚书递过去,沈枝意打开看了下,眸中满是冷意,这婚书写的,可真是跟向家的情况,半点不沾边啊。 “向子华在赌坊欠了三百两,可是向夫人的这封婚书上为何绝口不提,莫不是想骗我嫁过去,给向家还债吧,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婚书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沈枝意身子歪在椅子扶手上,似是不堪受辱一般,林惠心还未出声就听到了赵佩莲反驳的话。 “可没有这回事!” 沈枝意抬起头,目光幽幽看向她,赵佩莲不敢跟她对视,一看她那心虚的模样,林惠心就知道这事儿假不了,心中怒火烧起,正在此时,管家匆匆赶来说道:“夫人,门外有人来讨债。” “讨的哪门子债?我沈家可没有欠钱不还。” 林惠心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吧向夫人,看看去。” 沈家长子和三子都不在家,且沈家也从来没有好赌之人,这讨债的讨的自然不是沈家人。 赵佩莲自然不想去,谁知道这讨债的竟然来了沈府,可林惠心身边的吴妈妈一只手架着她,将她连拖带拽的带了过去。 门外声音砰砰作响,早已有一圈人围了过来,沈枝意站在门后,看着那讨债的拿出欠条,为首的是一个络腮胡的大汉,粗犷的声音喊着:“向子华欠了我们赌坊三百两,让我们到这里取钱。” “各位是不是找错了门,这里是沈府,可不是向府。” 林惠心站在台阶上,赵佩莲在看着这些人的时候就已经脱力了,完了,全完了,这些人怎么找到沈家了,这下好了,不仅钱还不上,若是林惠心追究起来,还得告他们一个骗婚。 “不会有错,向子华说了,这里是他未婚妻家,让我尽管来要就是。” 那大汉将向子华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惹得周围一圈人小声议论,这还没有过门,就欠了一屁股债,那向家可真不是个东西。 沈枝意听着邻里的话嘲笑一声,可不是嘛,向子华要是个东西,就不会想着来骗她嫁过去,他当她沈枝意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姑娘,事情都办妥了,那赌坊收了咱们的钱,绝不会往外说。” 干赌坊的,最要紧的一点便是,嘴要严,这样才能为贵客守得住秘密。 绿梅小声的在沈枝意耳边说了一句,沈枝意点头,那头的林惠心早就被这话给气着,她一把将婚书扔到地上讥讽道:“他还真敢说,我沈家何时跟他订了亲,赵佩莲,带着你这封满嘴谎话的婚书,给我滚!” 沈枝意叹了口气,就知道母亲素来心软,虽然恼怒,却也只是让赵佩莲滚,看来还是得给母亲一剂猛药才是,需得让母亲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幸好自己提前准备好了,她伸手蒙上面纱,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靠在绿梅身上,由她扶着走出去,小女娘似大病初愈一般,素淡的装扮更添几分柔弱。 “母亲,女儿真没想到这向家心思如此歹毒,竟是要骗女儿嫁过去。” 她咳嗽一声,站在风口摇摇晃晃:“诸位,今日我们沈家想请你们做个见证,这向家公子言语辱骂我在前,如今欠了赌债却要骗我嫁去在后,一番心思好不歹毒。” 美人盈盈垂泪,身姿纤细,可怜得很,沈枝意低头掩盖面容,绿梅站到沈枝意面前,拔高声音说道。 “我家姑娘本本分分,可那向子华却处处看不起我家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就要辱骂,全然不顾及姑娘家的脸面,他们向家本就不想认这门亲,如今落魄了,欠了赌债还不起了,就恬不知耻登门提亲,这不是骗婚是什么,可怜我家姑娘被气到还在病中就要来澄清此事。” 绿梅一番话下来就挑起了围观群众的怒火,纷纷骂着向家,沈枝意走到林惠心面前握住她的手:“母亲,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断断受不了他们这番侮辱,今日就要去淮京衙门告他向家骗婚!” 沈枝意将目光对上林惠心,见到她眼中满是心疼,并无责备,还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是母亲害了你,今日母亲便挡在你面前,我看谁敢欺负你。” 正在说话间,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丢到人群中,穿着盔甲的卫兵将道路疏散开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沈枝意抬眼看去,便看到江怀策身穿轻便的盔甲,腰间佩刀上还有点点血迹,墨发飞扬,面容沉静。 “将你在巡城司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半句谎言,本侯砍了你的头。” 刀锋出鞘,指向地上的人,那人慌张跪起身,露出一张看不真切的脸,只听赵佩莲喊了一声华儿。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骗沈家,不该骗婚,饶了我吧,饶了,饶了我吧。” 他嘴里不住的求饶,眼中满是惊恐,江怀策的刀在他肩膀上敲了敲,竟然吓得他尿了裤子,赵佩莲哪里见过这种场景,赶忙下去扶住自己儿子。 “你,你是谁?!” 她还想多说,被郭仑厉声呵斥住:“瞎了你的狗眼,长平侯都不认识了吗?” 而江怀策却是没有再管他们,收刀回鞘,抬脚上前两步,微微仰起头看向台阶之上的沈枝意,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似冰雪消融一般:“天寒,沈四姑娘还是要多穿些衣裳。”。 沈枝意的眸光中都满是疏离,江怀策却丝毫不在意的说着:“不是要去衙门吗?恰好,本侯也有公务要去,一起吧。” ------------ 6、别脏了她的手 听着江怀策的话,沈枝意别过头婉拒:“就不劳烦侯爷了,我们自己能去。” 这淮京城有这么小吗?小到她在自家门前处理事情都能遇到江怀策,还有,他一个中军都督,掌管京都大营,每日这么闲吗? 沈枝意是真的想不通,可她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江怀策自己制造的。 ... 萧子安负责淮京的巡安,每日都要出来绕城检查,这日在城中巡查的时候,就遇到了被赌场打的向子华,嘴里还喊着什么他有钱还,沈家四小姐马上就要跟他定亲了。 如今的萧子安对沈四小姐这几个字那是高度敏感,立即停下步子,并让人去跟江怀策送信儿,他能看出江怀策有多看重这沈四小姐,若真是她出了事,他怕江怀策也控制不住自己会发疯。 没想到江怀策来得十分快,送信的人不到一刻钟就跟着他回到了巡城司,男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周遭满是戾气,拎着那向子华就朝地牢而去。 江怀策的狠,大概是令萧子安这个指挥使都有些头皮发麻的地步,江都铁骑军的口中就流传着一句话,再硬的嘴到了江怀策的手中都得张开,吐出他想要的话。 萧子安就在地牢门口,看着他那把佩刀出鞘,看着他是怎么给向子华剔骨:“饶你一命不过是为了积福,你还要跑她面前恶心她。” 刀尖在他膝盖骨处转动着,向子华早已疼的喊不出一句话,疼痛使他看不清楚面前人,但那声音活像个地狱恶鬼。 “明淮,沈四小姐看样子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如今都要闹着去衙门了。” 若不是萧子安及时制止了他,只怕向子华早就没有命在了。 “郭仑!带上人,莫要脏了姑娘的手。” 他的枝枝,双手定要干干净净,这般脏污的事情,他来做就行。 ... 江怀策收回眼中戾气,再次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沈四小姐好像,很讨厌本侯,不知是本侯做了什么让沈四小姐厌恶的事情?” 男人目光灼灼,盯着她被面纱掩盖的小脸,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林惠心挡在沈枝意面前,将他目光尽数遮住。 “侯爷说笑了,侯爷还有公务要忙吧,我们自己去就行。” 林惠心笑着打圆场,江怀策收回目光,垂眸后退一步:“倒是本侯唐突了,不打扰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侧身让开位置,林惠心拉着沈枝意上了沈家的马车,刚要吩咐家中小厮将向子华还有赵佩莲带上,就看到那一直跟在江怀策身后的郭仑抬起手,就有江北军上前架起他们母子朝着衙门而去。 马车内,林惠心握着沈枝意的手说道:“枝枝,是母亲对不住你,若是当年没有应下这门婚事,今日也不会招来这些是非。” 林惠心出身不高,家中父亲只是一个员外郎,靠着木材生意,倒也十分富有,林家秉承的理念一向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也没有读过多少书。 性子软弱,便容易心软,也容易受人蒙蔽,就跟她父亲一般,但本心并不坏,只是缺少别人的忠言罢了。 如今她心有愧疚,沈枝意再多说一些,林惠心定能够醒悟,就算将来赵佩莲有命回淮京,林惠心也不会再因为那层远方姻亲的关系心软了。 “母亲,女儿怎么会怪您呢,谁能想到那赵佩莲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事到如今竟然还想着蒙骗咱们。” 说到这里,沈枝意拉过林惠心的手:“母亲,我该感谢您站在我这边帮助我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林惠心长叹一口气,虽说沈枝意是庶女,但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她心中,家里的四个孩子她都是当做亲生来养的。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马车很快就到了衙门,主审的官员早就收到江怀策的信儿,向子华被江北军扔了进来,还未等到升堂,就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 沈枝意蹙眉,不动声色的看向江怀策,结果就是还没等她们进去,那边就已经判处向家流放三千里,给他们写婚书的喜娘再也不许出来牵媒。 “沈夫人,沈小姐,你们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啊?” 那官员一脸小心的说着:“若是满意,可否帮下官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多......” 未等到那官员说完话,沈枝意就朝着内衙而去,江怀策就坐在廊下,看着她缓步走来,小女娘冷着一张脸,对他行礼:“侯爷金安。” “沈四姑娘找本侯,是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露出一个笑,双腿交叠,手中端着一盏茶,施施然看向她:“沈家的事情,今后还请侯爷不要再插手。” 她不知道江怀策为何处处关照,甚至她还猜测他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之人,只是目前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妄下决断,但有一点她需要跟他说清楚,不管他是因为什么,都请他不要再来干涉她的事情。 江怀策脸上的笑容步步瓦解,他呵了一声,将茶盏放到桌子上站起身,腰间羊脂玉佩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摇晃,步子停在沈枝意面前,他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克制着自己想伸手为她披衣的动作。 “你所要的结果不就是如今的结果吗?” 沈枝意抬眼,眸中清冷,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她启唇,说的却是比这冬日还要冰冷的话。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还请侯爷莫要再插手,今日之事,侯爷已经逾矩了,我与侯爷未婚未嫁,侯爷这般帮我,是要别人说我攀附荣华,毁我名声,逼我落发为尼吗?” 在沈家的时候,江怀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嘘寒问暖,如今又将她的事情揽过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她这一世就想好好活,为什么这么难? “本侯没有那个意思。” 江怀策喉头发紧,听着她的话,是他思虑不周,可她的话将他推得远远的,他心伤,却在看到她双眼时猛然惊醒。 满心满眼的沈枝意,早已死在叛军手中了。。 “那就请侯爷,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 7、买铺子 说完这句话,沈枝意屈膝再行一礼,离开了内衙,只剩江怀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爷。” 郭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沈枝意,她脚步匆匆,像是在躲什么人一样,走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走进内衙后,看到江怀策有些失神的动作,也就明白了。 “什么事?” 江怀策听到郭仑的声音回过神,只听郭仑接着说道:“线索断了,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废墟。” 他低着头不敢看江怀策的眼睛,毕竟这件事和萧子安之前负责的广平布政使是同一件案子,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只是幕后之人推了广平布政使来做替罪羊,线索就断了。 那贪墨银两足有半个国库,怎么可能只是一人所为,好不容易揪出来尾巴,结果到了那边,早已成了一片废墟,那痕迹,也就才半个月的事情。 郭仑正懊恼之际,却听到他说:“春围结束后,本侯亲自去一趟。” 自他那日醒来之后,他就开始追查前世的事情,细思极恐之下发现,原来早在这时,那幕后之人就开始布局,像是在织就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最终将整个大雍套牢,再也挣脱不开。 ... 解决了向子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沈枝意也就能静下心来想着绣坊的事情,绿梅在外打探,说是三里街的地方有一家布料铺子出售,只是价格稍高,沈枝意这次想拿下铺子,可是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 “无妨,我们先去看看。” 带上幂篱,遮掩了样貌,主仆二人这才出发,马车悠悠停在三里街的街道口,绿梅带着沈枝意走到那家铺子门口,只见柜台后坐着一位丰腴妇人,满脸愁容。 见她们进来也没起身招呼,嘴里有气无力的说着:“贵客看中什么都买一送一。” 沈枝意上前,伸手摸着手下的料子,触手温凉,滑腻而帖肤,是上好的云锦,只是受了些潮,品相看着不是很好。 再往里走,素罗,花罗,织成,绛绡、云雾绡等等布料应有尽有,只是不知为何客人却寥寥无几。 她仰头环视四周,铺子的装修风格也是十分高端,很是精致,想来影响生意的便是那些受潮的布料了,沈枝意满意点头走向柜台。 “掌柜的,你这店铺的布料种类很是齐全,为何客人这么少?” 俏丽的女声传来,丰腴掌柜起身,勉强撑起一个笑:“哎,不瞒贵客,这批料子是从朔州进的,只可惜,料子还未出朔州就遇到了雪灾,料子全都受了潮,一匹也卖不出去了。” 这掌柜的当初来淮京就是想走高端定制,那些贵妇人和世家小姐们哪里能接受自己穿的衣服是质量有损的料子做的,她本想低价处理,可是价格压得再低那些平民百姓也不需要这么华贵的料子,只说中看不中用。 所以这么大一批货全砸在了掌柜的手里,无奈之下她只能及时止损,选择转租,不然再这么下去,只怕亏损更厉害。 “原来如此。” 沈枝意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刚刚一摸那料子就猜到了,只不过是想听掌柜的怎么说,没想到这掌柜的倒是个实在人。 “我有意租下你这间铺子,这铺子里的布料我也可以尽数收下。” 听着她的话,掌柜的那张脸上露出不可思议,随后便是喜出望外的神色:“这,这怎么好,那批料子贵客收在手中可是完全卖不出去的。” 她是个实在的生意人,不愿意看到沈枝意做亏本的买卖,那批料子她本来是打算带回家,自裁做衣裳的。 “我自有办法,您开个价吧。” 看着沈枝意的打扮,再听她淡定的语气,掌柜的伸出五个手指,咬咬牙说道:“五百两,那些布料就送您了。” “七百两吧,我也不占您便宜,只是劳烦您再帮我看几天铺子。” 这掌柜的是诚信做生意,沈枝意也不会去占她便宜,那些布料,其实四五百两都不一定能拿得下,说来她给的还是少的。 掌柜的也没有想到沈枝意如此大方,连连道谢,今日可真是遇到贵人了:“自然可以,多谢贵客,多谢贵客。” “您把房契准备好吧,今日就能给你定金。” 沈枝意让绿梅先掏出二百两,掌柜的早就把房契准备好了,签下自己名字后递给了沈枝意,绿梅上前接过房契收进匣子里。 “这几天就劳烦您,过几日我会带人过来,到那时您就可以回去了。” 掌柜的点头,笑着将她送出去。 解决了铺子的问题,沈枝意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就需要找个靠谱的掌柜来接手,再寻一些绣工出众的绣娘就行。 “姑娘为何买下那些次品啊,那些布料都卖不出去,咱们岂不是白白搭钱?” 绿梅也有些不解,沈枝意伸手敲向她的小脑袋瓜:“上层不要,下层不要,中层呢?纯布料不要,成衣呢?我们只是为了积累客源,前期是会亏一点,但是后续会带来更多的收益,你家姑娘我还能做赔本卖买?” 她当时看到那些布料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大雍官员的俸禄其实存在很严重的差别,上层官员的收入要比下层官员高得多。 所以很多中下层官员及家眷的衣服大多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状态,如果家中有些资产,那还好一些,若是寒门清流出身,那真是可怜得很。 有时去参加同官司或者同僚的宴会,都翻不出什么太好的衣服。 那布料铺子里的布料只是受潮,并不影响使用,她到时还会再去潮一次,用这些上等的布料裁剪成如今流行的衣服样式,再卖给那些中层官员及家属,以低价格来进行限时走量销售,可以在前期积累一部分客源。 后期的话,便是以普通料子独特设计来销售,稳住这些客源,再去走精品定制,这便是她想的经营方法,如此一来,绣坊的名声也可以快速打出去。 “哎,我手中的银两所剩无几了,一朝变成穷光蛋了。”。 沈枝意叹口气,无奈的上了马车,算了,只要绣坊开出来,她就能回本,最主要的是找出前世陷害沈家的人,前世那样的悲剧,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8、典妻 铺子的事情解决之后,沈枝意和绿梅先回了府中,刚进府就看到沈少薇脚步匆匆朝着林惠心的主院而去,一问管家才知林惠心病了。 小女娘秀眉微蹙,想到林惠心操持着沈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难免会累倒,心中担忧,转身就朝着林惠心的院子而去。 “母亲。” 吴妈妈刚一掀开门帘,沈枝意就闻到一股药味,只见那黄花梨架子床上,林惠心倚在床头,系着额巾,面色苍白,沈少薇手中端着一碗药正在喂她。 “枝姐儿来了。” 林惠心轻咳一声,让吴妈妈给她搬来一把椅子,她坐下后担忧问道:“母亲可是累倒了?女儿前段时间就跟您说,家中的事物不要事事操心,有吴妈妈和姐姐在,总归是能替您分担的。” 她口中的话全是关心,林惠心扯出一抹苦笑摇头:“就你是个能说的,这次不是因为家中的事情。” “那是?” 此时沈少薇也喂完了药,接过话头说道:“向子华死在流放路上了,赵佩莲也疯了。” 听到这话,沈枝意也是一惊,这才过去几日?不过她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倒是永绝后患。 “唉,枝姐儿也别怪母亲,自从你外祖走后,林家就没什么亲戚了,唯有这赵家还算来往密切,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心,也着实有些难受。” 林惠心叹口气,招呼着她们姐妹二人退下,她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别人算计她女儿,她就该咒骂那人下十八层地狱,但到底是自家姻亲,一时之间,她也难以再怨恨起来。 “母亲切莫再忧心,您先养好身子,家中的事情便由女儿先照看吧。” 沈少薇给她掖好被子说道,等林惠心躺下后,带着沈枝意离开了房间。 路上,沈少薇拉着沈枝意的手笑问:“枝枝不会怪母亲吧。” 她们都心知肚明,林惠心天生就是一副软心肠,那日能狠下心陪沈枝意去衙门一趟已经实属不易,沈枝意本来也没想向子华死,只是想让他们一家远离淮京,省的日后再来沈家面前晃悠。 只是没想到他死得倒是利索,如今赵佩莲疯了,今后肯定是回不了淮京,她心中高兴还来不及。 沈枝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回她:“母亲性子虽软,但是却绝对不会有害人之心,我知母亲秉性,又怎会心生怨怼。” 前世她出嫁长平侯府之时,林惠心怕她在侯府被人看轻,用自己的嫁妆给她添妆,她说,虽然沈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出嫁的女儿也绝不允许受委屈。 她一个庶女尚且被她如此真心以待,又怎么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和疼爱自己的母亲生出嫌隙呢? “那就好,今年你便要及笄了,可有看上哪家公子?” 沈少薇话题一转,就带到了沈枝意的婚事上,沈枝意娇嗔一句,抱着自家阿姐的胳膊撒娇:“长姐未嫁,我可不会成婚,倒不如问问阿姐看上哪家公子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过几日兄长休沐,你可要一同前去接兄长?” 她伸出手摸着沈枝意的头,小女娘点头应下:“自然要去的,许久未见兄长,我也十分想念。” “我看你不是想兄长,是兄长答应你,休沐之时带你去凤祥茶楼吃他们刚出的糕点吧。” 沈少薇打趣着她,沈枝意扭过头颇有些心虚:“糕点要吃,兄长也要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沈少薇将她送到春雨院后便回了自己院子,沈枝意脸上的笑渐渐落下,眸光冷凝,及笄礼啊,她的及笄礼便是将她和沈家推向死亡的截点。 前世她及笄礼刚办完两天,便应邀前去和王府参加衡阳郡主的生辰宴,而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在宴会上饮下的那杯葡萄酒是被人掺了料的。 衡阳郡主知道江怀策对她的不同,她是抱着宁可错杀一个,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要将她彻底毁掉,当酒壶洒在她身上,她迷迷糊糊被人搀着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沈枝意冷笑一声,多狠毒的计谋,用女子最重要的贞洁来毁掉她的一生,若不是江怀策及时出现,只怕她的下场就是被乱棍打死。 她稀里糊涂的和江怀策成了事,令衡阳郡主咬碎一口银牙也无处宣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江怀策,今生这杯掺了料的酒,她定会好好归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收回思绪,她喊来绿梅:“招工的启示贴出去了吗?” “已经贴出去了,姑娘再耐心等等。” 绿梅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此时却见一小丫鬟匆匆过来附在绿梅耳边低语几句,绿梅神色一变。 沈枝意看着她那瞬间煞白的小脸问道:“怎么了?” “姑娘,奴婢家中出了些事......” 她满脸为难,心中焦急如焚,沈枝意将她扶起:“你快回去看看,这里不用你操心了,可需要银钱?” 绿梅摇头,红着眼眶谢过沈枝意:“不用不用,多谢姑娘。” 说完就匆匆离去,她不愿多说,沈枝意自然不会多问,让那小丫鬟退下后,她脑中思索着后面的事情。 谁曾想,到了夜间都不见绿梅归来,沈枝意担忧,喊来那小丫鬟让她带着家丁去寻,一个时辰后,浑身是伤的绿梅被家丁抬着回了春雨院。 “这是怎么回事?!” 沈枝意看着昏迷不醒的绿梅,心中燃起一股怒气,绿梅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她挥手让他们先将人带到绿梅房间。 等那小丫鬟出来后让她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姑娘,今日绿梅的村里来人,说是她家母亲要典妻。” 小丫鬟抬头看向沈枝意:“这些腌臜话,本不应该说给姑娘听的。” 她跪在地上,心中也是十分愤怒,沈枝意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把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绿梅的二哥,今年要参加秋闱,需要银钱疏通,绿梅家中也不富裕,所以她娘就动了典卖她长嫂的念头,她长嫂性子烈,自然不愿,就一头撞在柱子上了。” “我们去的时候,绿梅就是为了保护她长嫂才被打的。” 听到这里,沈枝意的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她闭上眼说道:“我知道了,明日去福安院帮我请一下邹妈妈。”。 这种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确实不适合出面,也幸好祖母去相国寺的时候留了邹妈妈在府中,邹妈妈那可是从宫中出来的,收拾这些人,都有些屈才了。 ------------ 9、你家小女娘一天天的还挺忙 这一夜,沈枝意彻夜未眠,前世的事情在她脑中过着,绿梅是打她记事儿起就跟在身边了,前世也是为了护她而死,所以说什么,她都不能让绿梅白挨这一顿打。 那家人能做出典妻这种事,内里的根儿早就烂了,还想参加秋闱,他们也配? 晨起,邹妈妈便赶来,那小丫鬟的嘴里说不清事儿,她还以为是沈枝意怎么了,没曾想,一进来便看到沈枝意坐在椅子上饮茶,她屈膝行礼急急问道:“见过姑娘,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邹妈妈别急,先坐下喝口茶歇会儿。” 她抬手示意那小丫鬟倒茶,可邹妈妈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哎哟我的姑娘,究竟是出何事了?” 沈枝意小的时候就养在老夫人的福安院内,她也算是沈枝意的半个奶嬷嬷,看着她长大的,若真是沈枝意出事,她如何能不担忧。 见邹妈妈脸上焦急,沈枝意便将昨夜之事全盘托出,听完后,只见邹妈妈冷哼一声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来脏姑娘的耳,这事儿就交给老奴来办吧,姑娘且等着。” 她是个急匆匆的性子,说完就要往外走,还是沈枝意拦住了她:“邹妈妈莫急,若要料理这些人,倒不是难事,得想个法子,让那些人再也不能来骚扰绿梅和她那长嫂。” “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光女德这一句就将女子圈得死死的,若是她那长嫂还留在家中,只怕今日我们走后,也是后患无穷。” 沈枝意昨日听小丫鬟说了,绿梅的长嫂是个烈性子,所以在被逼迫的时候才会以死明志,而她娘也是看中了绿梅大哥在外打工才要这般逼迫她长嫂。 “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大哥一家吧。” 未等邹妈妈回话,门外就传来绿梅噗通跪下的声音,她扶着门框,脸上满是泪水:“姑娘,求您。” 沈枝意快走两步将她扶起:“你伤还没好,别急,我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绿梅本来不想麻烦沈枝意,姑娘这些时日看起来也是十分忧心,所以她想自己能解决,自然是最好,可谁能想到,她娘那个黑心肝的,竟然为了钱,完全不顾大哥大嫂脸面。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她又跪下,给沈枝意磕了个响头,从绿梅的嘴里,沈枝意这才知道,绿梅的大哥大嫂当年成婚皆是她大哥一手操办,聘礼和喜宴的钱也是他大哥自己挣来的。 沈枝意不禁气愤,见过那些权贵之人的弯弯绕绕,如今再见这些粗鄙之人,那当真是半点不讲理,没花家里一分钱,竟然还敢典卖人家的妻子。 “我大哥是个苦命的人,小时候就因为性子有些痴傻,爹娘不喜,未曾开蒙便去给人当学徒,后来娶妻生子,家里也没有帮衬他一分,若能救大哥一家脱离苦海,奴婢感激不尽。” 绿梅因为是女孩,家中重男轻女,所以小时候刚懂事就被要求帮衬家里,可是大她许多的二哥却因为有读书的天分,被爹娘供起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到比她好许多的食物。 更甚至为了二哥上学堂的钱,就把她发卖了,若不是遇到了姑娘,只怕她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她感念姑娘的恩德,若是这次姑娘出手相助,她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姑娘。 沈枝意让小丫鬟将绿梅扶到一边,如今绿梅醒了过来,有些事情问她倒也省去了一番调查。 “你可知要典你家长嫂的那户人家,姓甚名谁?” 绿梅点头,将自己知道事情说了出来:“奴婢是听村里人说的,那户人家在万县,有一家典当行的买卖,姓徐,名栋,外人称他徐员外。” 在听到那人的名字之后,沈枝意猛然一惊,前世记忆再次回笼,徐栋,还真是老熟人,虽然因为重生的缘故,许多前世的事情发生了偏移,但是该来的事情,却不会改变。 这徐栋便是父亲那位同僚米庆旭的远房亲戚,那典当行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而是米庆旭借徐栋之手,贪污的地方,前世的时候她还不理解,为何米庆旭和父亲同一官阶,可是吃穿住行却样样比父亲精致。 若不是后面江怀策接手了一桩贪污案,查到了徐栋身上,她还真不知道,只是当时的米庆旭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此事,再加上没有确凿的证据,米庆旭也只是被罚俸三个月。 而江怀策手中的那桩贪污案,似乎还与向子华的姨丈广平布政使有关,她似是窥到了什么引子,只待那千头万绪被抽丝剥茧而出,邹妈妈看着她眉头渐渐蹙起,面色很是凝重,不由得喊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顾虑?” “没有,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待我想想,待我想想。” 她的直觉告诉她,徐栋的手中必定掌握着米庆旭的把柄,她若是能拿到这份把柄,就能提早将米庆旭拉下马,那么沈家的危险就会减少一分。 只是,要如何才能做到悄无声息,无人察觉,倒是有几分困难。 - 指挥所验尸房内,江怀策看着尸体上的黑紫色痕迹,尸斑早已长出,下毒之人掐算的时间十分准确,毒发之时正是他们赶到的时间,一片火海,烧光了所有证据。 “明淮,这毒确实是渤海的紫雾花,混着松饼吃,便是剧毒,而这广平布政使午后是必定会吃一块松饼的。” 萧子安无奈摇头,人死在了指挥所,线索也断了,贪污的银子也没找到,着实令他头疼。 “这段时间加强淮京的守卫,跟本侯去东宫一趟吧。” 江怀策的目光从尸身上移开,心却是寸寸下移,即使比前世的时间要早许久,依旧没能改变什么,那幕后之人煞费苦心布下的局,还真是难破。 只不过这一次,他可不会再打无准备的仗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时,萧子安挑开车帘咦了一声,随后说道:“明淮,你家这小女娘一天天的还挺忙啊,这是又要准备去收拾谁了?” 不怪萧子安调侃,毕竟从前沈枝意跟着沈复出席什么宴会之时,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可这几次遇到,哪个不是恣意张扬,尤其是上次在巷子里那一脚,可不像是淮京贵女会做出来的动作。。 未等到江怀策回话,他扭过头来,只见男人目光淡淡开口:“怎么?最近指挥所的公务太清闲了吗?” ------------ 10、原来是个伪君子 萧子安翻了个白眼:“不是,说沈四姑娘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真不知道,沈家的庶女什么时候跟江怀策有牵扯了,这煞神一年到头都在外打仗,究竟是何时对人上的心? 看样子还情难自已,难以自拔,目前来看呢,还是单相思。 “起来。” 江怀策只说了两个字,正在思索的萧子安便弯着腰挪到一旁,姿态十分卑微,早知道,还不如自己骑马过去。 马车正对着凤祥茶楼,穿着素淡的沈枝意被一位老妈子扶上马车,不一会儿马车悠悠走起,朝着城外而去,江怀策若有所思,敲了下马车窗沿对外面的郭仑说道:“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本侯晚些到。” 郊外不像城中,有巡城守卫司和指挥所保护,他不放心,还是自己暗中保护更妥当,扭过头时就见萧子安用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看向江怀策。 “等下,大哥,咱们现在是有公务在身,你不去东宫?”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公务第一,其他事都不重要的江怀策吗?他别被人假冒了。 没等到人回话,回应萧子安的只有江怀策的一脚,他被人踹出了马车,随后马车就调转了头,萧子安眨巴了两下眼睛,神情茫然:“马都不给我留??” 等回过神来,只想痛骂一句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他好歹一个堂堂指挥使,就这么被丢在大街上!传出去,多丢人。 一旁的郭仑把头低下,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等会儿被萧子安收拾,毕竟主子过错,下属承担。 那旁的沈枝意在马车里看着邹妈妈递来的东西冷哼一声:“这绿梅的二哥,原来是个常年眠花宿柳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是邹妈妈先派人去打探一番拿来的,她是真没想到,这万显生竟然都不用自己出手,已经将自己的后路堵得死死。 按理说,他应该是由万县书院上报的生员,但是因为在书院就读之时骚扰了夫子的女儿,还不知悔改,早已被书院除名,根本没有资格参加今年的秋闱。 但是万显生这些年来因为秀才身份在整个祥符村的姿态都很高傲,若说自己被书院除名,禁考三届,岂不是要被那些村民笑死。 他本事不大,但是好面子,于是瞒着爹娘,瞒着所有人,每月还去县里,实际是拿着家里给的银钱在青楼逍遥快活呢。 沈枝意将这些东西扔进一旁的炭盆里面:“邹妈妈,绿梅这边就拜托您了,我去会会那徐栋。” “姑娘,这些事情都交给老奴吧,何须你亲自出手。” 邹妈妈拉过沈枝意的手,小女娘手白白嫩嫩,她可不想让她被这些腌臜事情困扰,沈枝意坐到邹妈妈身旁开口说道:“邹妈妈,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不拿到徐栋手里的证据,她就没法扳倒米庆旭,沈家也会因此陷入困局,所以这是她必须亲自去的原因。 上天既然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不是让她拿来虚度光阴的。 邹妈妈看着她那还尚显稚嫩的脸庞,摸着她的头,若有所思:“姑娘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从前的沈枝意,因为庶女的缘故,总是不爱多说话,这般亲昵的撒娇,几乎是从不在人前显露,她小心谨慎,学着二小姐的样子,做一个端庄的世家女。 可是如今的沈枝意,明艳大方,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就说前段时间在沈府门外处理向子华的事情时就能看出,这般褪去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似乎也更讨喜些,至少将来不吃亏。 “是吗?那邹妈妈难道不喜欢我如今的样子吗?” 小女娘娇嗔一句,端起小几上的茶盏递给邹妈妈。 邹妈妈笑着接过说道:“好,这样的性子,将来为人妻母才不会受婆家欺辱。” 沈枝意点头也笑了起来,前世的时候她虽受尽家中宠爱,但到底是出身不高,骨子里总带着一种卑怯,觉得只有谨小慎微,才能不给沈府带来麻烦。 就连当初嫁给江怀策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婚后为了不落人口舌,即使在他祖父祖母那边受了委屈,也不敢张扬,泪混着血尽数吞咽下去。 再加上当时江怀策因为边塞的事情,常年在外征战,一年里,她都见不到他几次,每次回来也是先做那种事,他在床笫之间属实算不上多温柔,折腾的她也累的不行,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诉苦。 也正是因为江怀策常年不在家,他祖父祖母还不许她穿什么明艳颜色的衣裳,说是怕她年纪轻,趁着江怀策不在,耐不住寂寞,于是一年四季,她身上全是素雅的衣裳,连个花样子都没有,那时的她也不过才十七岁。 想到这里,沈枝意拿起一块糕点喂进嘴里,前世,她为了什么女德典范,不被人传流言蜚语,生生忍下,这一世,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才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她便是她,别人说几句又不会怎样,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过得快活才是。 “姑娘,到祥符村了。” 邹妈妈听到小丫鬟的话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姑娘且放心,祥符村的事情就交给老奴,老奴定给您办的明明白白。” 沈枝意自然是放心邹妈妈的,等她带着一众家丁浩浩荡荡的向着绿梅家走后,沈枝意面上的笑容逐渐冷淡,放下车帘吩咐:“去万县。” 车帘又被放下,车夫驾着马车朝着万县而去,后面一直跟着沈枝意的江怀策皱眉,她这是又要去哪儿? 万县离祥符村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这里在淮京周边,倒也十分热闹,沈枝意将幂篱戴上,被小丫鬟搀扶着,她抬头看向那牌匾,上书五个大字:隆福典当行。 而牌匾上的字,江怀策也看得清清楚楚,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伸手按下马车车壁上的一处暗格,里面是一封边角早已烧焦的信,隐约只能看到几个字。 “隆福典当行。” 他的指尖划过那几个破碎的字,眸光渐冷,几月前,有人在隆福典当行看见过广平布政使,广平府和淮京的距离可一点儿也不近,脚程快的都需要数十日。 有什么东西,需要他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亲自来一趟淮京,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典当行做交易呢? 只是他暗中查了多次,这隆福典当行的账本上却没有那天的交易,附近的商铺也说,那日隆福典当行歇业了。。 江怀策垂眸看着这封信,随后将他收回,推开车门走下去,跟着沈枝意到了这典当行里。 ------------ 11、打蛇打七寸 隆福典当行的位置并不是多好,但是这里面的人却一点也不少,沈枝意带着幂篱站在最边缘的位置,看着那栏杆后的掌柜喊着。 按道理来说,来典当行的人,大多是走投无路,或者是想变一些现钱来用,所以都会选择值钱的东西,可是她看这些典当东西的人手中并无什么贵重东西。 而这柜台后的掌柜给的也不是银子,而是类似一种银票卡牌之类的东西,她皱眉,再一看这些人的穿着,脑中猛然划过,这些人的穿着很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或者管事,他们根本不是来典卖东西的! 而是...... 就在沈枝意越想越深的时候,突然门口走进来一人,玄衣包裹的身姿如一棵松柏一般,墨发被束起,沈枝意疑惑歪头,江怀策?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怀策也像是感应到沈枝意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随后朝着她一步步走来,沈枝意抓着小丫鬟的手,别过头不想被他发现。 他明白了沈枝意的意图,目光只是在她的幂篱上停留片刻,便站到了她身后,男人不言不语,就好似真的是来典当行的客人一般。 沈枝意压力颇深,又不想被他发现,正要走出去的时候,被几名伙计拦住,为首的那人笑得一脸阴恻:“这位姑娘,我家掌柜的想请姑娘到后堂一叙。” 他们将路挡得死死,哪里是请的态度,分明是要将人强行带去,沈枝意步子后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江怀策拉住她的手,一脚踹向为首那人。 随后他将她带出去沉声说道:“去马车上。” 江怀策松开沈枝意的手,将她朝着马车的方向推了一把,隆福典当行的伙计此时也追出来,凶神恶煞的拿着刀就要去砍他们二人,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蒙住脸。 再怎么说江怀策也是宣威将军,江北铁骑军的主帅,在战场上厮杀,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这些小喽啰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这些人。 他冲着暗卫点头,随后坐到沈枝意的马车之上,车夫被他赶下去,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县城外走去,直到在一棵树下才停下,他撤下黑布,掀开车帘。 男人望向沈枝意的目光中满是怒火,江怀策胸膛起伏,一股无名火猛烈升起,若不是自己跟来,刚刚那样的场景,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应对,她当真是越发大胆了。 “沈四姑娘倒是好胆量。” 沈枝意靠在马车壁上,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是不明白,明明受到惊吓的是她,可是他却比她更生气。 “刚刚,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小女娘幂篱下的发有些散乱,心脏怦怦跳,这一次她知道是自己莽撞,也知道是江怀策救了她,反应过来之后,大方得体的对他道谢,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江怀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语气缓和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这里,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个地方,不是你能踏足的,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这话说的很是无奈,从前的枝枝性子温顺,几乎是他说一,她就不会做二,如今的性子,不仅大胆,还全然不顾自己性命,他真是后怕。 “隆福典当行跟朝廷一桩密案有关,他们自然是有所防备。” 放下车帘,江怀策解释了一句,好半晌等不到她回话,他再次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我家下人怕是此时正在寻我。” 沈枝意的手中揉搓着帕子,拒绝了江怀策,她说过,这一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可是偏偏哪里都有他,躲都躲不掉 握着缰绳的江怀策苦笑一声,未再回她,将马车带到了回淮京的官道上,等那小丫鬟和车夫匆匆赶来之时,他悄然离去。 看着马车远离视线,江怀策觉得她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疏离,难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她厌恶的事情? “主子。” 身后暗卫声音落下,随后在江怀策耳边低语几句,江怀策挥手让他退下,暂且先去东宫找太子殿下商议此事吧。 另一边的沈枝意在马车上整理鬓发,想着江怀策的态度,无奈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如今证据没找到,还打草惊蛇,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收获。 沉思间,马车停在了祥符村,邹妈妈带着一昏迷女子坐上马车:“姑娘,这便是绿梅的长嫂。” 她将在祥符村的事情一一告知沈枝意后,便见到沈枝意点头,随后开口:“咱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自然,这下那万显生可要在这祥符村出名了。” 邹妈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万显生不想让村里人知道自己被书院除名,他们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才知道疼。 ... 午后,祥符村的村民吃完饭,正在分着即将春耕的种子,万金勇一家的门却被敲响,抽着烟袋的汉子上前打开门,只见一打扮轻浮的女子开口说道:“这可是万显生家?奴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倒是把万金勇吓一跳,他家里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已成婚,这女子又是谁的媳妇? “你是谁?不要乱讲话!” 他厉声呵斥,却见那女子眼中蓄满泪水哽咽道:“是显生让奴家来的啊,柳儿虽然出身花楼,可也不是好糊弄的,您老人家的意思,难道是不想认了吗?” 前一秒还十分柔弱的女子当即变得凌厉起来:“奴家的肚子里可是有你们老万家的种,你不认也得认!” 她声音高昂,有不少村民被她的声音所吸引,纷纷从家走出来,万金勇一张老脸红得不行,可他生得黑,看起来倒像是憋着一股气一般。 “你,你胡说!” 柳儿摸着肚子冷哼一声:“我胡说?整个万县谁不知道,万显生是骚扰了夫子的女儿,被赶出书院,他早就被书院除名了!也就我好心,还肯为他生儿育女,呀,看爹爹这神色,莫不是您还不知道吧。” 她故作惊讶,万金勇听着她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没等他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一妇人大喊的声音:“你个腌臜小蹄子!污蔑我儿!” 这妇人就是绿梅的娘,在祥符村可是没人敢惹的泼妇,柳儿在花楼待了那么久,也不是吃素的,况且那位贵人说了,只要自己将这家搅乱,还可以再拿一百两。。 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万显生的,为了这笔钱,她说是他的,他就得认! ------------ 12、满娘 就在绿梅娘撒泼打诨的时候,柳儿扶着肚子哎哟叫痛:“看什么?!还不把我扶进去,孩子不想要了吗?” 老两口自然是不想让柳儿进去,若是让她进去,岂不是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显生的了吗? 柳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一看就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她可不会给他们考虑的机会,直接上前将两人推开,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家中。 往后万显生的家可就别想安宁,等他爹去寻他的时候,邹妈妈可还给他安排了一份大礼呢。 等沈枝意回到春雨院的时候,绿梅看着还昏迷的长嫂,眼泪就要往下落,沈枝意笑着开口:“她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行,别哭了啊。” 听到沈枝意的话,绿梅伸出手慌忙擦着眼泪:“奴婢不哭,多谢姑娘。” “谢我做什么,你该谢的应当是邹妈妈。” 这件事上,她反而没有帮上什么忙,出力最多的还是邹妈妈,绿梅看向邹妈妈,噗通一声跪下,吓得邹妈妈赶忙去扶:“绿梅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看着绿梅,无奈叹息,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自小就被卖出去,幸好当时老夫人把她带回来给姑娘做丫鬟,也算苦尽甘来吧。 绿梅家中的事情顺利解决,如今只待她长嫂醒来就是,邹妈妈正要回福安院之时,沈枝意伸出手拉住她。 “邹妈妈,我有件事还想请您帮忙看看。” 她拉着人走到自己闺房,将自己在隆福典当行看到的东西画下来递给邹妈妈:“您看看,能穿这种花纹衣服的人,都是哪家的?” 这花纹有些复杂,她脑中似乎有些印象,但却始终想不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得寻求见多识广的邹妈妈,她在宫中待过,见过的可比她多多了。 邹妈妈接过沈枝意递来的宣纸,仔细看着:“这花纹倒是稀有,据老奴所知,这种暗纹是只有皇家才有的水波麒麟纹,能穿着这种纹样的人,身份自然不会太低,再不济也是王公贵族家的管家或者管事。” “皇家?” 听着邹妈妈的话,沈枝意一惊,她拿过那张宣纸,眉头紧锁,一个开在县城的典当行竟然能跟皇家扯上关系,她想着自己看到那个人身上的暗纹,心中不禁一沉,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什么皇家人,看来还是需要绣坊去深入探查。 “姑娘可是有什么疑问?” 邹妈妈笑着问道,虽说这水波麒麟纹比较稀有,不过也没有到罕有见不着的地步,沈枝意回过神,将那宣纸放到桌子上回她:“没什么。” 送走邹妈妈后,她坐到椅子上,再次展开那宣纸,脑中努力想着前世的事情,邹妈妈说了,能穿着这种纹样的人,身份自然不会很低,以她当时侯夫人的身份,一定接触过,到底在哪里遇到过呢? 可她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前世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当时她早已被磨得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穿什么纹样的衣服,再加上皇后薨逝后,她几乎也就不再去宫中,能接触到的皇家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沈枝意想的头疼,所幸先将这宣纸收起来,总有一天还会再遇到的。 傍晚时,绿梅说她长嫂醒了,沈枝意起身去看,妇人脸色已经恢复了些,绿梅扶着她给沈枝意行礼。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满娘垂着头,还有些虚弱,沈枝意坐到一旁问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听到沈枝意的话,满娘咬牙说道:“我要劝我夫君分家。” 从前,她和万福全被一个孝字压头,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同是一个娘胎里出生,她婆母眼中只有万显生一个人。 经过这件事,她算是明白了,偏心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你能想明白最好,对了,我听绿梅说你绣工很好,我有一家绣坊还缺绣娘,你愿意去吗?” 沈枝意双手交叠,笑的一脸柔和看向满娘,在满娘还昏迷的时候,绿梅就跟她说了这件事,如果可以,希望她能答应,让满娘去绣坊帮忙,也算给了她一个生计。 “可,可以吗?” 满娘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绿梅赶忙接上话:“自然是可以的,姑娘人美心善,有什么不可以的。” “就你嘴甜。” 沈枝意无奈摇头,满娘重重点头:“我愿意去,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满娘今后定会好好做工报答姑娘!” 她想要下床给沈枝意磕头,沈枝意拦住她:“不讲究这些虚礼,你先好好养伤,我已经托人去给你夫君送信儿了,估计还有两三天就能回到淮京。” 满娘含泪点头,她何德何能才能遇到这般好的贵人,沈枝意看天色已晚,交代了绿梅几句,站起身离开这里,望着漫天星光,她松了一口气,希望能赶快找到幕后之人,解决沈家危机。 ... 东宫,身着月牙色的男人看着面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江怀策,啪嗒一声,棋子落下,他笑着端起茶盏:“明淮,你输了。” 这一声才将江怀策的思绪拉回,他的指尖还夹着一颗白棋,将棋子儿丢进棋篓中,齐承泽垂眸饮下一口茶:“你到孤的东宫来,就是为了给孤喂棋?” 一旁的萧子安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喂着金鱼,江怀策的面上淡淡,默了会儿才开口:“殿下,残局难解。” 他一句双关,齐承泽放下茶盏,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散开来:“明淮的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齐承泽虽为太子,但是也正是因着太子这个身份,受到了许多限制,他是储君,要做到兼爱仁慈,做到不偏不倚,帝王权术的制衡之术。 所以在许多事上,他要考虑许多,但唯独在江怀策这里,他永远只有一句话。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一切后果,孤来承担。” 齐承泽给了他这个承诺,江怀策难得笑了下:“我知道,只怕殿下接下来有得忙了。” 他本意是不想让太子出面,这势必会影响到一些人的站队,虽说只要明家不倒,他储君的位置就不会有问题,只是如今,是有人想要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那便是孤该操心的了,倒是你,前几日尚书夫人又来宫中跟母后说,你归家已有小半月,却迟迟不肯去尚书府,你啊你,如今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吗?”。 齐承泽颇有些头疼,只说江怀策这家事都够他头疼的了。 ------------ 13、少年江怀策早就死了 江怀策嘴角的笑意落下,眸中满是阴沉:“我知道了。” “孤跟你说这个,可不是让你去找江尚书,你可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上次被参还不长记性?” 齐承泽见他要起身,赶忙去拦,生怕他带着郭仑把尚书府给拆了,江怀策之所以能被称作煞神的缘故就在于,这家伙狠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 江青松再怎么说也是他祖父,他倒好,就因为江青松提了他母亲一嘴,直接带着江北军把尚书府给拆了,被都察院参了一本,父皇都被气得不轻。 “我警告过他的,不许他再来烦扰姨母。” 江怀策站起身,齐承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喊了萧子安:“快去跟上他,不然明天上朝又是奏本满天飞。” 萧子安将手中鱼食尽数扔下,耸耸肩跟上:“不过殿下,我可先说清楚啊,他要是真疯起来,我真的拉不住!” 话刚落下,一块糕点就被扔进了他怀里,萧子安笑着离开东宫,其实江怀策都算是理智的了,若是换成他,父母早逝,年少先是失怙,后是失恃,还被赶出尚书府,等自己有能力复仇,那必定是要将所有苦楚一一归还。 但是江怀策却没有这么做,他知道他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忍耐,偏江尚书一家觉得什么血浓于水,还想着往他面前凑,当真是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 将手背在身后,萧子安赶忙去追人了。 这个时辰,江青松正在家中用晚饭,下人刚将饭菜端上来,就见管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江青松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道:“你家老爷我好好的!何事如此慌张。” 管家喘着气说道:“侯爷,侯爷来了,还带着江北军和萧指挥使。” 那阵仗,跟抄家似得,他怎么能不慌张,江青松听到江怀策的名字之后,淡定地拿起筷子:“蠢货,自家公子来府,你慌什么?还不去请侯爷过府用饭。” 他就说,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他江怀策就算是再狠的心,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不是啊老爷,侯爷那样子哪里像是用饭的,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管家看着自家老爷这幅淡定的模样,心若擂鼓,长平侯那样子,活像是来抄家灭族,自家老爷可真是心大。 “不必了,江尚书年老,腿脚不便,本侯自己来就是。” 身后传来江怀策的声音,他踏步走来,腰间悬着佩刀,身上穿着甲胄,眼光转动,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萧子安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 “明淮来了,怎么搞得如此大阵仗。” 江青松也是浸淫官场多年,陪龙伴驾之人,只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伸手夹住一口菜。 “本侯应该跟江尚书说过吧,不要再去烦扰皇后娘娘,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他最厌烦的就是他们拿一个什么孝字来压自己,他一个人走过的那段最难捱,最痛苦的日子之时,他们怎么不说来帮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是怎么被他赶出尚书府,那时父母尸骨未寒,他抱着牌位,大雨将他衣服浸湿,他哭喊着,求他们让他为爹娘守灵,那时他却冷眼旁观,说他天煞孤星,克死爹娘,说他父亲意图谋反,要将他们逐出沈家族谱。 若不是后来姨母从南京府归来,他恐怕早就死在乞丐窝了吧,从那一天起,他就发誓,再也不会跟江家扯上任何关系,官阶名誉他自己挣,从此跟江家断绝关系。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明淮,你年轻气盛,祖父不怪你。” 江青松抬眼看来,那双眼中满是精明算计,江家如今没落了,后辈一个不如一个,子孙当中唯有江怀策还有出息,将来他百年后,江府只能仰仗江怀策,所以他才会这般不顾脸面。 “一家人?真是可笑,要不要本侯带你去看看本侯爹娘的牌位,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当年那个和野狗抢食,吃残羹烂菜,活在乞丐窝里的江怀策。” 听到江怀策的话,江青松手一顿,放下筷子:“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如今祖父想要弥补你,所以明淮,别再闹别扭了,回来沈家吧。” “少年江怀策早就死在那个雨夜了,这也是本侯最后一次警告你,若是再去烦扰皇后娘娘,别怪本侯不留情面。”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尚书府,萧子安瞥了江青松一眼,跟上江怀策的步子:“明淮!” 他拉住江怀策,看着他那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劝慰:“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只是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来这里,只怕明日都察院的那帮言官又要参你。” “我从不在乎这些。” 若不是顾忌皇后,顾忌太子,他岂能留江青松到如今? “好吧,谁要是敢参你,小爷我半夜去揍他,不过,你这是要去京都大营吗?” 江怀策翻身上马回他:“是。” 说完后,马儿飞奔起来,直到消失在门口,他身后的江北军也跟了上去,萧子安扭头看向尚书府,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都是江青松自找的。 ... 次日,沈枝意醒来时,就看到绿梅候在一旁,她心疼她身上的伤,开口问道:“不是让你多歇息几日吗?” “奴婢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对了姑娘,我大哥今早赶来,如今嫂嫂已经跟大哥回去分家了。” 绿梅的脸上是难掩的喜悦,沈枝意也替她开心,她倒是很期待,那万显生的下场呢。 “不过,你大哥今后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做长工吗?” 沈枝意想到之前绿梅说,她长嫂被人欺辱,就是因为她大哥常年在外做长工,昨日她也见过满娘,是个心善的妇人,想必绿梅的大哥应当也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大哥说,先把家分了,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反正是万万不敢离开嫂嫂了。” 绿梅的话中也满是担忧,不过她是小妹,自然不能越过去,管兄嫂的事情,沈枝意点头:“那倒也是,对了,等满娘回来,就跟咱们一道去绣坊吧。” 这几日因着绿梅家中的事情,绣坊那边已经耽搁太久了,再不去,恐怕那掌柜的还以为自己跑路了呢。 “姑娘您放心吧,奴婢已经将合格的绣娘挑了出来,只等您去看。” 沈枝意起身笑道:“不愧是我的得力大丫鬟,那你再辛苦一趟,将那些绣娘叫到绣坊吧。” 绿梅上前扶起她,给她穿衣,等给沈枝意整理好之后,这才出门去办事。 晌午刚过,绿梅就带着满娘回来了,一见沈枝意,满娘就跪下,再次道谢:“多谢姑娘。” 沈枝意无奈看她:“你这又是怎么了?昨日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 满娘重重给她磕了一个头说道:“今日我们归家才知道,万显生竟然早就被书院除名,还在县城逛花楼,如今被花楼一个妓女找上门,说怀了他的孩子。” “后来,我那公爹去县城找他,没曾想,他染上,染上那种病,别人打了个半死,如今已经瘫了。”。 她也意识到这话说给沈枝意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听,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她及时住嘴,只是心中却忍不住快意。 ------------ 14、云绣坊 从前满娘受了多少磋磨,如今心中就有多快意,沈枝意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那花楼的姑娘,可是邹妈妈千挑万选的,今后万显生在祥符村就别想抬起头了,光那姑娘就有得受了。 “你们分家这么快吗?” 只是,她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分家还需请里正,村长来做见证,加上要分东西,她本以为他们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满娘苦笑摇头:“我们什么都没要,只求能分家,从此我们自己挣的每一个铜板儿就都是自己的了。” 虽然什么东西都没得到,但是离开了那犹如吸血一样的地方,满娘是一点也不后悔,再想到自己即将开启新生活,她脸上那几分苦涩也全然没有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等下咱们就去绣坊吧。” 沈枝意没有再多说什么,让绿梅带着满娘去收拾下,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绣坊,那掌柜的看见沈枝意跟看见亲人一样,欢欢喜喜的就走过来。 “哎哟姑娘您可算来了。” 丰腴掌柜笑着开口,若不是前几日这姑娘身旁的丫鬟带着绣娘过来,她还以为自己被人诓骗了。 沈枝意示意绿梅将剩下的银两交给丰腴掌柜,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几日家中有事耽搁了,您看下银钱数量对不对。” 掌柜的用手掂量着银两,一张脸都快笑出花来了:“够够够,姑娘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那您今日是?” “今日我就正式接过这个铺子了,辛苦掌柜的这几日帮我看店。” 点明意思后,掌柜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铺子,眼中虽有不舍,却也没多说什么:“那行,东西我早就收拾好了,布匹的数量都在账本上,那我就走了啊。” 丰腴掌柜看到沈枝意点头,绕到柜台后拿上自己的东西,利索的走出铺子,沈枝意抬脚走到柜台处说道:“绿梅,你去盘点下布匹是否和掌柜的留下的账本一致,绣娘都到了吗?” “绣娘们已经在后院等您了。” 绿梅接过账本去一旁盘点,沈枝意让满娘跟着自己去后院,推开门的时候,后院已经站了十来个女子,有年长一些的妇人,还有两个年龄稍小的姑娘。 “满娘,你站过去吧。” 沈枝意坐到椅子上,让满娘站过去,众人看到戴着面纱的沈枝意,再看她那一身穿着,虽然打扮并不富贵,但通身的气质却令人移不开眼。 “各位,你们的绣品我已经看过了,今后云绣坊就要仰仗诸位的手艺了。” 她开门见山,很是干脆,这些绣娘的绣品她早已看过,所以今日来就是为开业做准备的,随后将自己在家中拟定好的规章制度及每月发放的月钱讲清楚。 “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白,云绣坊将来是要走高端定制,所以诸位也要跟着我身旁的丫鬟学习礼仪,这样去到贵人家中才不至于被人挑错,我这个绣坊虽小,却也是有规矩要守的,若是诸位做不到,现在说,还为时不晚。” 话音落下后,沈枝意看着下面的绣娘互相对视一眼,满娘率先站出来说道:“我无依无靠,唯有一技之长,多谢姑娘赏我一口饭吃,我一定会遵守绣坊规矩,好好做工的。” 她这一站,其他的人也站出来表明忠心,沈枝意早就让绿梅去查探了她们的身世,都是一些可怜人,有寡妇,还有被休的妇人,那两个小姑娘则是被继母赶出家门的,身世上没什么问题,沈枝意自然也是想给他们一口饭吃。 “好,稍后我会给大家发一些花样子,大家按照花样和款式将绣坊所需的成衣裁剪出来,我们七日后就要开业,我知道有些匆忙,只能辛苦大家这些日子赶赶工,本月的月钱多加一钱。” 听到沈枝意的话,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她们去其他地方找工做,人家一看她们是女子就拒绝了,唯有这云绣坊收下了她们,还开出如此优渥的待遇,她们自然也是想好好干的。 沈枝意站起身将自己手边的纸张发给她们,此时绿梅也盘完了布匹,多亏那掌柜的之前已经将所有布匹分类放好,所以她才能盘的这么快。 “姑娘,都对得上。” “好,今日先去潮一次,明日就可以动工了。” 沈枝意让这些绣娘进到店铺里面把布匹抱出来先去潮,这铺子后院有一处休息的地方,沈枝意打算改成住宿的地方,这些绣娘有几个是无家可归的,总不能让人家睡大街吧。 所以他们还得去一趟家具铺和牌匾铺,但是绣坊总要留个人看守,所以沈枝意将目光放在满娘身上开口说道:“满娘,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她有意将满娘提拔成掌柜,所以便先让她照看几日,若是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她自然是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的,绿梅用眼神暗示满娘,只见满娘欣喜若狂,猛地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将铺子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沈枝意带着绿梅先去家具铺让他们带人去将后院的地方做成卧室,然后再去牌匾铺子让人做了一块牌匾。 待这些事情做好后,只等成衣赶制出来就可以开业了。 沈枝意给了满娘银钱,让她负责这些绣娘的吃穿,她还挑了同色的布料,让他们给自己做工服,三日后,云绣坊的牌子挂了上去,沈枝意又找人将开业的消息发到了那些官员家中,当然也没落下这街里街坊。 虽然有些累,但看着这绣坊一日日有了规模,沈枝意的心中也是开心的。 沈少薇看着沈枝意这几日每日早出晚归,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她有些疑惑,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晚间的时候亲自去了一趟春雨院。 “阿姐?” 沈枝意正靠在椅子上写东西时就听到自家阿姐的生疼,她抬头,见到沈少薇很是诧异,转而又露出一个笑,沈少薇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禁有些心疼,上前坐到她身旁。 “这几日见你忙来忙去,脸都有些憔悴了,你这是忙什么去了?” 面对沈少薇的关切,沈枝意也不想隐瞒她,只是半真半假的说道:“银钱不够用嘛,我在外面盘了一家铺子。” 听到沈枝意的话,沈少薇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啊,没有钱了不会来跟姐姐说?” 她替林惠心管着沈府,手中月钱自然比沈枝意稍多一点,但那也仅限于多一点,再说了,沈枝意的目的又不是为了钱。 小女娘拉过自家阿姐的手撒娇:“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啦,但现在暂时不需要,等我把铺子做大些,将来就会有很多很多钱。” 最重要的是还能将沈家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不过这后半句话她是没有说出口,绣坊她毕竟是想当做情报组织的,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倘若某一日被人发现,被牵连的人也不会太多。 沈少薇没有多问,知道她是在忙正经事,心中的担忧便少了几分。 陪着沈枝意又说了会儿话,她才回到自己的赏微院中。。 次日,沈枝意早早赶到云绣坊,看着绣娘们日夜不分赶制出来的衣服,露出一个笑容,她们速度很苦熬,如今已经做出来许多成衣,用料好,看起来自然是十分精美,倘若没有受潮,那色泽只会更好。 ------------ 15、一出好戏 绣坊这边没什么事,沈枝意便想到那天没有收获的行程,隆福典当行中究竟有什么秘密,才会让他们这般防备,还有江怀策的话,和朝中密案有关,那便是广平布政使的案子了吧。 她托着下巴,脑中想的却是,如何能再去探查那典当行,或者说,能让她找到这典当行交易的秘密。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离隆福典当行不远处,沈枝意掀开马车车帘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进到这隆福典当行的人穿着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也能看出那料子是十分好的。 至少不是普通人可以穿得起,而这些进进出出的人手中全都拿着一张类似银票一样的东西。 来典当行却不典当东西,又何必来这里,除非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典当东西,而是为了,销赃。 这两个字浮上心头的时候,沈枝意也是一惊,不过确实只有这一个说法是最有力的,毕竟江怀策说过,隆福典当行跟广平布政使的贪污案有关系。 只是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这桩贪污案到了后面就没有后文了,兴许是幕后之人手眼遮天,就连江怀策也无可奈何吧。 “姑娘,已经午时了,咱们回去吗?” 绿梅看她在那已经看了许久,低声提醒一句,沈枝意收回手点头回她:“回沈府吧。” 离开时她又看了一眼那典当行,不禁有些叹气,典当行周遭戒备森严,她根本闯不进去,有什么办法可以主动让这米庆旭露出马脚呢? 回到沈府的时候,就见沈少薇坐在正厅,沈枝意上前喊了一声阿姐。 沈少薇挥手让管家婆子先退下,待沈枝意坐好后,她面露笑容看着沈枝意问道:“今日又去你铺子那了?” “是啊,不过阿姐今日怎地这么开心?” 这段时间她忙着云绣坊的事情,家中许多事情都未曾注意。 沈少薇听到沈枝意的话,面上笑意更甚:“父亲升官了,约莫这两日旨意就会下来,我自然是开心的。” 听到升官,沈枝意也是一惊,前世的时候,因她嫁给江怀策,所以他便将父亲提拔上去,不然父亲的官职只怕永远都是一个六品小官,这一次,没有江怀策的帮助,父亲竟然升官了? “升官?这么突然。” “是啊,那日母亲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后来才知,是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被调任,缺了一职,尚书大人便将父亲提拔上去了。” 沈少薇耐心的跟沈枝意解释,而沈枝意心中却缓缓升起一个计划,父亲的同僚里,自然有米庆旭,不如就来一出好戏,让她看看这人的真面孔吧。 “那阿姐,父亲升官如此大的喜事,总要宴请同僚吧,这样才能显得父亲不忘初心,不然父亲那些同僚看着父亲高升,却连个宴席都不肯办,怕是会给父亲使绊子,你说是不是啊。” 沈枝意的话很在理,其实沈少薇之前也想跟母亲提,但见母亲还在病中没有痊愈,所以也不想大张旗鼓,如今听沈枝意提起,倒是觉得,倘若不办这场宴席,倒是显得他们沈家不知礼数了。 “枝枝说得对,那我等下再去跟母亲商议下。” 见沈少薇被自己劝动,沈枝意也就没有再往下说了,沈少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开口说道:“明日咱们就一道先去接兄长归家吧。” 明日确实是白鹿书院的休沐日,想到能见到兄长,沈枝意也十分开心:“不过阿姐,祖母在相国寺都小半年了,父亲升官这么大的好事,不告知祖母一声吗?” 她心中惦念沈老夫人,毕竟从小就是被沈老夫人带大,只是老夫人年龄大了以后,每年都要去相国寺住上许久,这一次已经住了小半年了。 “已经差人跟祖母说过了,祖母说这次礼佛还差一个周期,让咱们过段时间再去接她老人家。” 想到那日下人传回来的话,沈少薇也无奈摇头:“我先去找母亲商议宴席的事情。” 送走沈少薇,沈枝意想了下,随后站起身朝着沈复书房走去,大雍的早朝是上五休五,五日大朝,五日小朝,大朝是需要所有在京官员参与,小朝便只有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员参加了。 今日沈复参加完大朝,这时正在家中处理一些公务。 听到书房外响起敲门声,沈复停下手中动作让沈枝意进来,小女娘进门跟父亲行礼坐到一旁:“父亲,我听阿姐说父亲接了礼部祠祭清吏司的官,枝枝恭贺父亲高升。” 看着自家女儿脸上的笑意,沈复也止不住的开心,在主事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能升官自然是十分开心。 “就你嘴甜,今日怎么想起来找父亲了?” 他这几个儿女,长子在书院求学,次子在军中历练,大女儿端庄守礼处处遵守规矩,也就小女儿和自己亲近些,沈枝意站起身走到自家父亲身后,给他捏背撒娇。 “父亲高升这般好的消息,阿姐已经和母亲商议,要给父亲办宴席呢,我可是得了信儿就来找父亲呢。” 其实来给沈复说这个消息是假,她是来确保宴席当日,这米庆旭一定能来的。 “要办宴席吗?倒也行。” 沈复摸着胡子沉思下再次开口:“那等下父亲将宴请名单写下,你带给你母亲去吧。” 沈枝意点头,看着沈复提笔将名单一一写下,只不过这里面却没有写米庆旭,她有些疑惑问道:“父亲和米大人关系不是一向不错吗?这次不请米大人吗?” 见沈枝意提起米庆旭,沈复面露尴尬解释:“唉,这个位置本该是米大人的,没曾想落到了我身上,我是怕米大人心生不满。” “父亲此言差矣,米大人与您好友多年,到时您若是不请人家,岂不是心生嫌隙?” 沈枝意劝着沈复,看来前世父亲与米庆旭之间的问题就是在于这个位置,不过前世高升的不是父亲,而是米庆旭,所以米庆旭给那背后之人的投名状便是父亲吗? 只是她一直想不通,父亲一个六品小官,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的算计,那叛军说,是父亲替江怀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如今看来,事情的真相远远不止这些。 前世谋反案的背后,只怕牵扯到的不仅是沈家。 唯有找到真相,她才能先一步做好部署,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沈枝意心中叹气,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做完这一切,回到春雨院的时候,沈枝意看着院子中枯败的海棠花树,她自小就喜欢各种花花草草,院子中的这棵海棠花树是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 和前世在琼枝院中种下的一模一样,那时她想着,江怀策一回家便能看到这粉白的海棠花,一定会十分开心,可他从未在意过那些。 她与江怀策本就名不当户不对,沈枝意本来以为,他娶她做正妻,心中好歹也是存着几分喜欢吧,可没想到婚后,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五年夫妻,一点一点将她所有爱意全部磨灭。 “绿梅,回头让人把这棵树砍了吧,换上别的。”。 收回目光,沈枝意推门进了屋子,就当斩断所有前缘,今生好好过吧。 ------------ 16、你还是别笑了 沈枝意让绿梅去云绣坊将开业所需的事情交代清楚,叮嘱满娘务必要看好,一刻也不能马虎,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家中的宴席。 次日清晨,沈枝意早早起身准备去白鹿书院接自家兄长,今日休沐,去西郊的路上堵得不行,远远的还能听到隔壁那震天响的操练声。 “那边就是京都大营吧。” 沈少薇也听到了这声音,开口说道。 京都大营距离白鹿书院并不是很远,环山而立,当初建立京都大营选中此地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淮京与外的通道,倘若前世江怀策留在淮京,也许叛军也不会攻破淮京吧。 想到这里,沈枝意垂眸,她那时已经被囚在琼枝院许久,只零零散散听得那些丫鬟说,陛下因皇后娘娘薨逝悲痛欲绝,太子殿下扶棺前往皇陵的时候被人埋伏,落下山崖尸骨无存。 北方叛军凸起,江怀策不得不领兵前去平叛,走的时候也给淮京留了江北军,但是不知为何,仅一夜,叛军就将淮京占领,她成了他们的目标。 为逼迫江怀策交出虎符,她被吊在城门三日,滴水未进,冬日很冷,她的心更冷,白雪之下她当时想的是,要是死了也挺好。 她看着他脏污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慌乱,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和犹豫,再然后,身子一轻,恼羞成怒的叛军割裂绳索,她解脱了,看着他踉跄奔来,看着他泣不成声。 也许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场错误的选择,一时的心动,她用了五年去感受何为悲切,原来不爱就是不爱,她不仅葬送了自己,也害了沈家。 “咱们到了,你少吹点冷风,别回头又感染风寒。” 沈少薇把车帘拉上,带着担忧的责备她,沈枝意收回思绪,露出一笑,率先下车,沈少清见到两人,快走几步过来,只不过身旁还跟着一人,青年气质独绝,穿得却很是寒酸。 “兄长!” 沈枝意上前几步抱住自家兄长的胳膊亲昵撒娇:“兄长可是答应枝枝,今日要请我去凤祥茶楼吃糕点的!” “没忘没忘,你啊,当真是半点不饶人。” 沈少清失笑点她,兄妹二人闹作一团,倒是沈少薇率先发现了那站在一旁的青年,沈少清这才拉过他介绍:“这位是孟兄,是为兄在书院认识的。” 不过和沈少清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旁听,将来是要回到原考地参加科考的。 青年对着两人行礼:“在下孟玄安,字妙才,见过两位小姐。” 早在他走来之时,沈枝意就已经认出来他了,而孟玄安听着沈枝意的声音也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当日他在巷子里被人殴打昏迷时,听到的声音。 “是这样的,咱们家不是有宴席吗?我邀请孟兄在咱家留宿几日,所以今天就跟咱们一道回去了。” 沈少清倒是显得十分开心,主要是孟玄安那一手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妙,不愧他妙才的表字,把人带回去还能给自己指导指导。 也幸好沈少薇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行人朝着凤祥茶楼而去,回去时,沈少薇看着发呆的沈枝意打趣道:“那孟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听兄长的意思,文章也是做得极好。” “咱们枝枝莫不是?” 沈枝意越听着话越不对劲,赶忙捂住她的嘴:“阿姐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可就让母亲早日把你嫁出去,有姐夫管着,我看你还来打趣我不。” 沈少薇笑着掰开她的手:“我的婚事,母亲已经在挑了,倒是你啊,若是阿姐真嫁出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她在家中还能管着她,她要是嫁出去,沈枝意可就少了能约束她的人了。 “我肯定会乖乖听话的,不说这个了,父亲的宴席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枝意岔开话题,不再说这件事,沈少薇无奈摸着她的头开口:“宴席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个小馋猫,只管吃就行。”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凤祥茶楼,而此时正在二楼窗户趴着的萧子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沈枝意,他慌忙咽下口中糕点喊道:“明淮明淮,你家小女娘!” 正在饮茶的江怀策听到他的话起身走过来,只见楼下的沈枝意挽着自家阿姐的胳膊,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江怀策自然是认得沈少清的,只是,孟玄安怎么也在? “咦?那个人,不就是那日被沈四姑娘所救的人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就感觉到来自江怀策那道想要杀人的目光,萧子安退到齐承泽身旁闭上了自己的嘴。 江怀策心中烦闷,就几日未见,她倒是面色红润,徒留自己一人,饱受相思之苦,甚至还跟孟玄安牵扯上了。 更巧的是,他们四人的房间就在江怀策他们隔壁,沈枝意率先坐下,对着小二吩咐着,沈少清看着她点的那些无奈开口:“你点那么多,吃的完吗?” “吃不完打包走啊,兄长不会是舍不得银钱吧。” 沈枝意半眯着眸子,一副猫儿生气的模样,惹得三人一同笑她,沈少清举手做投降状:“我们家枝枝想吃多少,兄长都有钱,好了好了。” 那边的江怀策听到沈枝意的话,也不禁失笑,还是那么爱撒娇,可惜,不是对着他。 “殿下你看他那个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萧子安咽了下口水,压低声音对齐承泽说着,齐承泽饮下一口茶唇角露出笑意:“明淮,孤听闻这沈主事如今升了官职,已经是五品郎中了。” 当然这其中嘛,江怀策也稍稍起到了一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未等江怀策回话,就听那边的沈少清说道:“孟兄,这几日你且在我家安心住着,我已经派人去你家跟你母亲说过了。” “而且过几日家中有宴席,还能吃到不少好东西,你也放松放松。” 孟玄安脸上是得体的笑容,他端起茶杯道谢:“多谢沈兄。” 那边倒是一派其乐融融,尤其是沈枝意,时不时的还会讲一些趣闻,而孟玄安少年时也曾在外游历,一时之间,一问一答,倒也显得很是热拢。 只不过他们的话听在江怀策耳中可就不太妙了,咔嚓一声,上好的青玉茶盏就碎裂成一片片,他死死盯着那面墙,心中是翻涌的浓烈情绪。 对着他,沈枝意就是极致的疏离,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对着孟玄安就是有说有笑,这会儿都叫上妙才哥哥了,当真是好极。 见他起身就要往外走,齐承泽喊住他道:“明淮,你要是此时去,可会惹得人家姑娘厌烦,不如孤给你出个主意?” 江怀策转过身看向他,也不知齐承泽从哪里掏出来两封请帖悠悠开口:“孤偶然得了沈郎中宴席的请帖,只可惜孤太忙,去不了,明淮和子安一同去,如何?” 他早就料到今日,作为江怀策的亲表哥,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一人忍受相思之苦,所以便想法子弄来两张请帖。 江怀策伸手接过请帖,看着上面的字才觉心中怒火稍稍平息:“多谢殿下。” “你啊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哪家姑娘看了不害怕,多笑笑,把你那周遭的戾气收一收。” 齐承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只见江怀策剑眉一拧,露出一个僵硬的笑,齐承泽手中茶盏落在桌子上,慌忙以手掩唇道:“...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萧子安强忍笑意,生怕自己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惹得江怀策把他暴打一顿。 ------------ 17、小女娘的嘴,伶牙俐齿(三更) 宴席当日,沈府客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沈枝意被沈少薇派来招待那些宾客的女眷,林惠心身子好了些,正和那些夫人聊着天。 忽而听得外面管家唱道:“长平侯到!萧指挥使到!” 沈枝意一口茶差点喝呛着,倘若她没记错,这次宴请的官员都是父亲的同僚,江怀策和萧子安来凑什么热闹? 是京都大营的兵不够操练,还是指挥所的案件太少,非要来沈府。 沈复此时也听到管家的声音,慌忙起身去迎,男人穿着常服,身披一件大氅,看起来华贵非凡。 江怀策露出一个的笑意:“沈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来看看,前段时间本侯的属下伤了沈大人,本侯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他那一张冷脸说出关怀的话,不仅沈复有些不知所措,萧子安都有些乌鱼子,他是真后悔,真后悔跟他来这里,能见到冷面煞神说出关怀的话,那真是令他开了眼。 “沈大人,我们给您带了贺礼,恭贺您高升。” 场面那是一度很尴尬,萧子安赶忙出声打圆场,还好沈复也没有再计较,引着两人朝宴席的地方走去:“侯爷和萧指挥使能来,老臣真是受宠若惊,请,这边来。” 将两人带到位置上后,人也差不多到齐了,沈复让下人开始上菜,男人们这边喝酒聊着官场上的事情,只不过因江怀策和萧子安在这里,倒是稍微有些拘谨。 沈府不大,所以男席和女席之间是用了屏风隔开,江怀策坐的位置刚好可以透过两个屏风相连处,稍稍看到沈枝意的侧脸。 只是看着她,他的心中就有无限满足,也不枉来此一趟,不过目光转回,看到坐在沈少清身旁的孟玄安时,眸光却似寒冰一般。 孟玄安抬眼看去,对上江怀策的眸子,他有些疑惑,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位长平侯,更别说得罪他了,为何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却那般不善? 沈枝意自然是看不到这边两人的目光,她刚送进嘴里一口菜,就看到那边米庆旭的女儿米姝用帕子掩唇嫌弃道:“你们沈家宴请别人,就是用这么不上台面的菜?” 说罢她还用筷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扒拉一番,将筷子一扔,那姿态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沈枝意看着她的动作,刚想开口,就见自家阿姐大方得体的将手中筷子放下,端起一抹笑看向米姝:“米小姐,这菜都是今早晨起从庄子上运来,十分新鲜......” “原来还是自家种的,怪不得,穷酸就是穷酸,何必掩饰。” 沈少薇的话还没有说完,米姝就出声打断她,这一下,沈枝意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问道:“不知米小姐平日里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今日宴请的菜可是请了真味斋的师傅来做的,想必米小姐平日所食的是比真味斋还要名贵的吧。” 真味斋那可是天下第一楼,菜品昂贵,做法也是十分新奇,能吃得起真味斋的非富即贵,这次宴席,林惠心可是花了大手笔,就是为了给沈复长脸。 听到真味斋三个字,米姝先是一愣,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个庶女难道是在嘲讽自己吃不起真味斋吗? “真味斋又如何,想必沈四小姐从来没吃过海蟹吧,淮京地处中原,光那海蟹是运输成本你都付不起吧,啧啧啧,也对,沈四小姐一个庶女,自然是吃不起咯,不像本小姐,日日能吃到。” 米姝嘲讽的看向沈枝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沈枝意是个庶女,配不上什么好东西,沈少薇秀眉微蹙,双手紧握,眼瞅着就要爆发。 “海蟹啊,那我还真吃不起,不过米小姐,米大人和我爹爹同属礼部六品官员,按道理来说,这海蟹一趟的运输成本可就要他们半年的俸禄,敢问米小姐有何生钱之道,日日吃海蟹,嗯?” 听到沈枝意的话,沈少薇紧握的手又渐渐松开,面露笑意,倒是忘了,如今的枝枝可是半分也受不得委屈的。 米姝的脸也是变了下,沈枝意可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提倡节俭,勒令官员不可铺张浪费,那海蟹运输过来,只怕路上得有不少死蟹吧。” “看米小姐的样子,应当不会是喜欢吃死蟹的人,那真可惜,这些死蟹只怕全都得扔,再让我算算,日日想要吃上这新鲜的海蟹,哎呀,这可当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想必米大人一定还有除了俸禄以外的其他生意,当真是十分赚钱,能供得起米小姐这般奢侈浪费呢,只怕咱们圣上都不一定能日日享用海蟹。” 这句话说完,沈枝意捂住嘴,随后接上最后一句话:“这么一说,米小姐这日子过得当真是好,真令人艳羡。” 沈枝意这一番话,说的米姝脸色越来越白,本意是来炫耀,没想到让这沈枝意反将一军,她性子傲,怎么能容许她这般踩着自己的脸面。 屏风另一旁的男人们也听到了她们刚刚的话,起先只以为是女娘们之间的拌嘴,直到越听越不对劲,萧子安凑近江怀策揶揄道:“你别说,你家小女娘这张嘴,当真是伶牙俐齿的很。” 先礼后兵,以弱示强,再搬出圣人,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在礼,任谁也不能挑出半分错,真真是一张利嘴。 江怀策没有说话,将杯中酒仰头饮下,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挑眉看向下面的米庆旭:“米大人的家风,本侯算是领会到了。” 米庆旭也没想到米姝能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伸手擦去额角薄汗笑着回道:“小女被我惯坏了,还请大家莫要见谅,我这就去把小女带回家。” 噗通一声,未等米庆旭起身,就听到那边喊有人落水了,江怀策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慌忙过去,只见沈枝意半个身子搭在亭子的栏杆上,一双手被那米姝死死抓着。 眼看沈枝意的衣袖就要被扯裂,沈少薇这边小跑上前想要给她披上斗篷,就见到一抹玄色身影挡在她前面,来人一脚踹去,米姝再也承受不住,噗通落入水中。 随后他解下自己的黑狐大氅披在小女娘身上,那衣服是依照江怀策的身量做的,自然宽大许多,将沈枝意牢牢包裹进去,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沈少薇和林惠心看着这一幕还有些惊魂未定,过去将沈枝意搂在怀中,江怀策松开手,将手背在身后,看向沈枝意的目光柔和的很,指尖似乎还停留着她的温度,令他心上染上几分愉悦。 ------------ 18、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妻 沈枝意整个人都被那黑狐大氅包裹着,依稀还能感受到江怀策的体温,她深吸一口气,衣服上的檀香气就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江怀策还信佛吗? “姝儿!” 等米庆旭等人赶过来之时,米姝已经被沈家的下人捞了起来,冬日的湖水冰冷彻骨,冻得她瑟瑟发抖,湿透的衣裳贴着曼妙的身姿,倒是十分惹眼。 林惠心让吴妈妈过去给她披一件衣裳,没曾想那米姝竟然一把推开吴妈妈的手,站起来大喊:“沈枝意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江怀策听着这话,半眯了下眸子,冷呵一声,米庆旭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给了她一巴掌,直打得米姝眼冒金星,说不出来一句话。 “没教养的东西,还不带小姐回府?” 他是真怕,这米姝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只怕今天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沈府都另说,没看长平侯已经不耐烦了吗,若是再让米姝这么胡闹下去,自己头顶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对不住沈兄,小女在家中娇惯坏了,给你惹麻烦了。” 米庆旭低头给沈复道歉,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眼神中可是没有半分认错的样子,本就因着官职之争有所不快,如今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道歉。 沈复也有些动怒,尤其是看着自家小女儿的模样,只是大家都是同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张嘴回米庆旭,就看到江怀策坐到一旁,伸手理着衣摆。 “米大人就是这么道歉的吗?” 男人坐在栏杆处,唇角挂着冷笑,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栏杆的靠坐处,好一派矜贵公子的模样,米庆旭咽了下口水抬起头:“侯爷的意思是?” 米庆旭只觉今日倒霉,今日就不该来沈府,这下好了,看江怀策的意思,若是他处理不当,只怕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怀策指尖不耐烦的在护栏处敲了下,随后说道:“米小姐这性子,当真是有几分焦躁,米大人管教不好,不如就送到惠因庵里静静心吧,如何?” “这,不可吧。” 他张嘴就是要把人往尼姑庵里送,那惠因庵可是皇家太妃们修行的地方,戒备森严,他就是想做什么手脚都做不了。 米庆旭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江怀策却是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米庆旭是怎么想的,敢动枝枝,他就不会放过他们。 “米大人,我想米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只要米小姐今后能改,我不会计较的。”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沈枝意出声说道,她的目光看向江怀策,是她看不懂他了吗?为什么江怀策总是喜欢插手她的事情,还是说,自己的猜测,当真是真的? 如今证据还没有找到,她也不想让沈家得罪米庆旭,不然以这人阴险的心思还不知要怎么对付爹爹。 “那真是太好了,侯爷您看......” 毕竟江怀策先发话在前,尽管沈枝意说不计较,他也得看江怀策的脸色,这沈四小姐还真是有勇气,当众顶撞江怀策,也不知这煞神等下会不会生气。 “没听到沈四小姐的话吗?还不滚。” 萧子安看着江怀策的眉眼间渐渐覆上戾气,赶忙赶走了米庆旭,米庆旭弓着腰匆匆退下,其他人看着这阵仗,也纷纷告退,一时之间在场的就只剩下了沈家人。 “娘亲,阿姐,我与侯爷有话要说。” 沈枝意看向护着自己的沈少薇和林惠心轻声开口,沈少薇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她的眼睛,也只是微微点头带着林惠心离开这里,临走之时,还让其他人到屏风后稍等片刻。 虽然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着沈枝意和江怀策之间的气氛,也都乖乖退下去。 沈枝意解下身上大氅走过去放到江怀策身上,他微微仰头看向她,眸光闪动,只见沈枝意对他屈膝行礼,小女娘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说的话却让他心中犹如寒冰下坠。 “多谢侯爷今日出手相救,您救了我两次,改日我定会备上薄礼亲自登门道谢。” “还有,侯爷,之前在府衙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了,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需要谁来帮,侯爷身份贵重,我不想被人说攀高枝儿。” “枝枝只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所以侯爷,还请您高抬贵手,至于我是死是活,都与侯爷无关。”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句话落下,江怀策的眸中早已是幽暗不见底的黑,他张嘴,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好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沈枝意转过身不再看他,实在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情,她心中冷笑,深情这二字可真是跟江怀策半点不搭边啊:“这句话,应当是我来问侯爷,为什么,侯爷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其实在他屡屡出手相救的时候,沈枝意就能感受到他对她的不同,可是在这之前,两人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交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余光瞥到身后的江怀策,只听他说道:“我帮你,从来不图什么。” 江怀策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紧,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能让她的态度不这么冷淡,却听到她回:“那就更奇怪了,我何德何能,能让侯爷不图回报的帮我。”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现在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伤人:“世上的路有千千万万条,而我想走的路这辈子都不会跟侯爷有任何牵扯,因为这一世,我只想好好活。” 说完就要离开,江怀策猛地起身,快步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 江怀策语气震惊,心中猜测就要脱口而出,沈枝意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看向他:“侯爷听不懂吗?” 她刚刚那句话是试探,没想到江怀策的反应却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这也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枝枝,是你吗?” 他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不敢朝她靠近,眼神中的爱意就要倾泻而出,沈枝意看着他,目光却是平静的很。 “对不起,枝枝,我......” “侯爷,人只会上一次当,况且我从来没有吃窝边草的爱好,请您放过我,就当从未相识过,好吗?” 沈枝意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她也不要江怀策再踏入她的生活半步,可他寻了她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怎么甘心,与她去做陌路人。 “不可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的妻子都只会是你。” 江怀策朝她走进,步步紧逼,将她逼退到柱子那边,他再次伸手握住她,那双眸子如鹰一般锐利在她身上打量:“所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外面的人也听到,众人担忧,可却不敢进去,沈枝意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到了,她收回抬起的手,看着江怀策的头被她打歪,眼中只有冷淡与疏远。。 “侯爷清醒了吗?可以放开我了吧。” ------------ 19、别恨我,求你 江怀策垂着头,随后缓缓抬起,眸中满是哀伤的问道:“我对于你来说,就是这般厌恶的人吗?” 他知道她恨他入骨,以为上天给他重来一世的机会,让他能够弥补前世的伤害,却没想到她也是重生之人,再一次将他的路堵得死死。 “从前种种,在我死的那一刻,就已了结,至于今后如何。” 她顿了下,开口说道:“我们就没有什么瓜葛了。” 说完后,沈枝意最后看了江怀策一眼,随后越过他离开,女娘的背影干净利落,没有给江怀策说话的机会就已经走远,徒留他一人。 沈枝意想她已经把话摊开来讲了,想必那般高傲的人今后也不会再纠缠于她。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世人都说长平侯极其宠爱自己的这位夫人,她信了,以为自己在这冷面冷心的长平侯面前是例外,然后便是一子错,步步错。 萧子安看着沈枝意出来,却不见江怀策,他转身绕过屏风进去,只见江怀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边,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 “明淮,明淮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江怀策扶住柱子,沙哑着嗓子开口:“走吧。” 萧子安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没事了,没曾想刚到长平侯府,他一下马车,吐出一口黑血,就倒了过去,郭仑和萧子安赶忙上前扶起他,差人去请大夫。 这边沈枝意觉得自己把话跟江怀策说清楚了,心下松快,真没想到,这江怀策竟然也是重生,不过今后跟她没关系了,就像她说的一样,过往种种,一笔勾销,今后如何,再无瓜葛。 “枝枝,你和长平侯?” 沈少薇坐在她面前,若有所思,这长平侯几次三番的帮助,难道是看上枝枝了?可是以枝枝的身份,嫁过去也只能是一个妾侍,不行,若是真的,她得想想办法,自家宝贝的幺妹,怎么能给人做妾? “我知道阿姐想问什么,不过这件事有些复杂,等我什么时候理清楚了,再跟阿姐说好不好?” 沈枝意拿起一块糕点,喂进嘴里后回她。 “好吧,你不想说,阿姐也不会逼问你,只不过,枝枝,长平侯是皇后的外甥,身份贵重,将来要娶妻也只会是世家大族。”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伤人,但是沈少薇怕沈枝意也对江怀策上了心,所以只能这么委婉提点,希望她能够明白。 没想到沈枝意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阿姐你怎么整天胡思乱想,放心吧,我对长平侯没有意思,我也不喜欢他。” 听到沈枝意的话,沈少薇这才放下心,自家枝枝是个聪明人,她明白的。 入夜,齐承泽和萧子安坐在一旁,看着太医给江怀策诊脉,齐承泽眉头紧锁,饮下一口茶也疏散不开心中烦忧:“今日在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怀策身子向来强壮,就是在战场上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听萧子安的话说,他还吐了好大一口黑血,然后就晕了过去,齐承泽站起身,看着那诊脉的太医不禁骂道:“这么久了,还诊不出来吗?一群饭桶!” 太医慌张起身跪下:“回殿下的话,侯爷这是郁结于心,微臣开几幅方子,再加上针灸想必可以疏通脉络排出淤血,不过侯爷这心结难解,至于何时苏醒,就得看侯爷了。” 齐承泽挥挥手让他赶紧下去准备药方,那头的萧子安一脸愁容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沈四小姐说有话跟明淮讲,明淮就让我们都下去了,不过我听到了巴掌声,明淮的脸上也有一个巴掌印,不会是那沈四小姐扇了明淮一巴掌吧!” “可是不对啊,以明淮的性子怎么会心甘情愿让那沈枝意扇巴掌,早知道我就在里面听着了。” 他自言自语许久也没听到齐承泽回他,整个人更加忧愁了,想起江怀策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后怕,他那副鬼样子,活像是失了魂一般。 “明日去请沈四姑娘到东宫一趟吧,孤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承泽看着江怀策苍白的脸,叹了一口气,能让明淮这般,那沈四姑娘倒也是个奇人了。 ... 无名星子点缀着漆黑的夜空,火红的绸缎将整座侯府染红,江怀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随后朝着记忆中的房间跑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只见床上坐着同样身穿喜服的女子,微微摇晃的步摇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却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般,愣愣站在原地。 “枝枝?” 江怀策喊了一句,女子手中握着的团扇下移,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她唇角含笑,无声说着,江怀策想要听得更清楚,抬步走去,只见刹那间狂风大作,场景大变,她了无生息的落在雪地之中。 “侯爷,你,喜欢我吗?” “明淮,我求你,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江怀策,我恨你!” 他像是陷入了循环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开,耳边是沈枝意的话,爱慕的,哀求的,痛苦的,像是一张网一样,密密麻麻将他网住,他眼角落泪,却触摸不到她,只能嘴里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别恨我,求你。” 正在外间打瞌睡的萧子安听得里面江怀策的呢喃声,朦胧间还以为是蚊子声,转眼又睡了过去。 “萧指挥使,不好了,我家爷发起高烧了。” 次日清晨,郭仑进去给江怀策擦手的时候,就摸到他那滚烫的体温,跟个火炉子一样,立马张嘴喊着,这一下萧子安也彻底惊醒,匆忙起身进去探了下,手下人的体温像是火山一般。 “不行,去东宫,让殿下请太医正看吧。” 郭仑点头,随后蹲下背起江怀策,二人往东宫赶去,齐承泽一大早就被两人给喊醒,再一听是江怀策发了高热,这下多大的瞌睡也清醒了,连忙差人去请太医正。 “殿下,臣妾让厨房做了些粥,你和子安先吃些吧,不然身子也吃不消。” 太医正在里面给江怀策施针,齐承泽和萧子安就等在外面,不一会儿太子妃阮熹汀过来送吃食,两人勉强吃了些。 “明淮生病这事儿,暂时不要跟母后讲,免得她着急上火。” 齐承泽对着阮熹汀叮嘱了一句,母后待明淮如亲子一般,若是知道他生病,只怕又要着急。 阮熹汀点头应下:“臣妾知道了,只不过刚刚子安来的时候,闹出不小的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往母后面前嚼耳根子。” “无妨,到那时再说吧,子玉,孤想请一人来东宫,辛苦你下一道请帖请沈四姑娘来东宫一趟,名头随意。” 江怀策这病来得蹊跷,齐承泽自然是要问清楚昨日在沈府,沈枝意究竟和江怀策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如今这般模样。 阮熹汀有些诧异,这沈四姑娘她听都没听过,不过既然是殿下吩咐的,她照做就行。。 “是,臣妾这就去拟请帖。” ------------ 20、心结 沈枝意今日本打算去云绣坊,再有两日就要开业了,虽说有满娘盯着,不过还是自己去看看更妥当些,没曾想,还未出门,就看到吴妈妈急匆匆来唤自己。 “吴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她那一副急切的样子,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样,吴妈妈重重喘着气道:“姑娘,宫里来人,说是太子妃娘娘请姑娘去东宫一趟。” “请我去东宫?” 这一下沈枝意更加疑惑,自己和太子妃都不认识,她请自己去东宫干什么? “是啊,只不过没有说缘由,老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姑娘还是先跟老奴去正厅吧。” 听到吴妈妈的话,沈枝意点头,跟上她的步子,在路上的时候,她还是想不通,太子妃娘娘为什么要请自己去东宫。 唯一能想到自己跟东宫有联系的话,那就是江怀策了。 一行人到正厅后,里面站着一位身穿宫装的女子,看那打扮应当便是太子妃娘娘身旁的女官,沈枝意先是上前给父母行礼,随后便听林惠心说道:“枝枝来了,这位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女官,百里芷姑姑。” 女官转过身,微笑看向沈枝意,她看起来年岁并不大,通身的气度比起一些官家小姐还要好,毕竟太子妃将来是国母,她身边的女官也是出自那些世家大族,在礼仪修养这方面自然是没得说。 “参见百里姑姑。” 百里芷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开口说道:“奴婢奉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请沈郎中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前去东宫赏梅。” 她这理由在沈枝意听来倒是有几分牵强,毕竟这冬日马上就要过去,梅花基本全部凋落,哪里还有什么梅花可以赏玩,百里芷似乎也看出来沈枝意的疑惑,接着补充开口:“娘娘还请了其他贵女,就差二位小姐了。” 听她说还有其他贵女,沈枝意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她将目光投向林惠心和沈复,只见沈复站起身说道:“既如此,枝枝和薇儿还不快去更衣,莫让娘娘等急了。” 直到坐上马车,沈枝意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连叹两口气后,沈少薇看着她笑问:“枝枝怎么这么不愿意去皇城,之前洗尘宴是,如今也是。” 世人都向往皇城,因为那是权利的顶峰,在那里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对于沈枝意来说,那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曾将她牢牢圈在里面,挣脱不开。 沈枝意摇头,未发一言,此时马车稳稳停下,外面传来百里芷的声音。 “二位小姐,东宫到了。” 两人走下马车,看着面前这座宫殿,巍峨壮观,墙上浮雕精致,琉璃瓦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等沈少薇下来后,两人跟着百里芷往前走。 绕过一道宫门后,只见一个宫女脚步匆忙,刹那间手上托盘不受控制,一碗温热的粥将沈少薇从上而下浇透。 米粥滴滴答答落下,沈少薇的头发和衣服上全是白色的米粒儿。 “阿姐!” “二小姐!” 百里芷和沈枝意同时出声,沈枝意慌忙拿手里的帕子给沈少薇擦拭,百里芷则是在那边训斥那宫女,宫女跪在地上小脸煞白,俨然是知道自己冲撞了贵客。 “二小姐真对不住,这小宫女是新来的,奴婢带您去沐浴更衣可好?” 百里芷面露歉意,让人把那小宫女带下去,沈少薇顶着一头汤粥,无奈点头:“那我妹妹......” “奴婢安排人带四小姐先去偏殿等候。” 她安排的妥当,两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等她带着沈少薇走远之后,沈枝意才发现一件事,不是说还请淮京的其他贵女一同前来吗?为何在这东宫却不见人影。 “您就是沈四小姐吧。” 她环顾四周沉思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沈枝意回头,对上女子柔和的目光,她容貌算不得多么上乘,可给人的感觉却很好。 云清看着她再次勾起笑意:“四小姐跟奴婢来吧。” 说罢,她转过身去,沈枝意以为她就是百里芷安排的人,脚步只是一顿,便跟着她往前走,在这东宫应当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只是越走越远,小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宫人,只剩下他们二人,竹林茂密,她停下脚步,前面的云清扭头问道:“四小姐怎么了?” “敢问这位姑姑,今日召我们姐妹进宫的,真的是太子妃娘娘吗?” 这条路可不像是太子妃娘娘会住的地方,云清摇头回她:“今日想见四小姐的,是太子殿下,请吧。” 云清没有瞒她,可这却让沈枝意的心渐渐下沉,这太子殿下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两人穿过这片竹林,一处宫殿显露出来,上书牌匾思云阁,隔着老远她还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药草味。 “太子殿下在里面等您。” 云清上前将殿门打开,正中站着一个人影,身穿青色衣袍,金冠乌发,倒是显得十分威严,沈枝意抬脚进去,房门再次关上。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她屈膝行礼,齐承泽转过身看向她,长得也不是多么国色天香,怎么就让明淮如此上心。 “四小姐可知明淮病了?” 齐承泽开门见山的问道,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沈枝意低头沉静回他:“臣女与长平侯关系并不是多么亲厚,怎么会知道侯爷病了。” 原来是江怀策病倒了,所以才有今日这一遭,只是他病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她召进东宫。 “四小姐,明淮可是因你而病,昨日在沈家的宴席之上,孤想知道,你对明淮说了什么,才让他郁结于心,至今不肯清醒。” 听到齐承泽的问话,沈枝意秀眉微蹙,抬起头:“殿下这话问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臣女不知。” 看她那一脸茫然,像是真不知道,齐承泽简直要被她气笑,明淮可是从沈府回来后就昏迷的,而且萧子安也说了,是她单独跟明淮在一起说了什么,才让明淮失魂落魄:“你可要想清楚回答,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 抄家灭族四个字简直踩在沈枝意的痛点之上,她手握住衣角随后开口:“殿下,比起在这里问臣女,殿下还不如找太医尽快让侯爷清醒。” “你知道明淮心悦你?” 齐承泽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点到正题上,沈枝意目光看向一旁被纱幔围起来的地方:“如果殿下只是来问这些,还请殿下放臣女归家。” “孤从未见过明淮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好似丢了魂一般,所以,孤只想知道那日你对他说了什么,好让孤知道他心结所在,才可以对症下药。” 此时的齐承泽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沈枝意看向他,半晌后开口:“殿下,倘若真为侯爷好,还请您劝侯爷,不要再执着过往。”。 她所能说的也只有这个,毕竟重生之事太过荒谬,说出来又有谁能信,他放手,对他们来讲都好,前世那般冷淡,今生却要装的如此深情,当真是可笑。 ------------ 21、做明淮的姐夫也不错 听到沈枝意的话,齐承泽先是一惊,随后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见纱幔被人扯下,江怀策虚弱的站在那边,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女娘,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枝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沈枝意别过头,齐承泽没让她起身,她就一直半跪着,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江怀策看向齐承泽开口:“殿下还不让四小姐起身?” 齐承泽无奈抬手:“四小姐起来吧。” 他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倒好,自己先急上了。 沈枝意起身说道:“多谢殿下,殿下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臣女就先告退了。” 见到江怀策,她就要走,齐承泽自然也看出两人之间的不一样,江怀策垂眸紧握成拳:“四小姐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侯爷说笑了,我与侯爷既不相识,何来不愿意见,是吧。” 沈枝意的话疏离冷漠到极致,就像是外头的寒冰一样,一根接一根的往江怀策心中扎,齐承泽见气氛不对劲,轻咳一声:“孤还是去外面吧。” 这两人的样子好像是经历什么生死爱恨一般,一个满眼爱意,一个生分淡薄,恨不得此生不相见。 齐承泽推开门走出去后,沈枝意也想跟着出去,眼瞅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女娘就要离开,江怀策斯哈一声,扶住柱子:“枝枝,别走。” 他那一声倒不似作假,沈枝意闭上眼随后转过身:“侯爷,我想昨日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 “我也说过,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妻。” 他这话说的很是霸道,沈枝意嗤笑一声道:“侯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顾他人,你有问过我愿意吗?那我今日就告诉你,江怀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最好离我远远的。” “听明白了吗?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索性再说一句,我,沈枝意,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江怀策,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昨天倒是她心软,没说狠话,今日他若还是不清醒,真该再给他一巴掌。 “我知道你恨我,若我说,前世的事情有蹊跷,你可会信?” 江怀策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女娘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他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再惹她动怒,沈枝意转过身回他:“那跟你也没关系,我自会查探。” 说完她推门而去,只留下江怀策一人,他叹了口气,不过知道她疏离的原因,他也好对症下药,想要他放手,看着她嫁给别人,看着她对别人笑,想都别想! ... 沈少薇沐浴完,换好衣服出来后,只有一个宫女守在殿外,说是百里芷姑姑还要去伺候太子妃娘娘,让她带沈少薇去正殿。 “那就有劳了。” 两人走出殿门的时候,远远便看到萧子安坐在廊下,他年岁偏小,还是少年心性,手中把玩着一个苹果,不知在想什么,没曾想那苹果脱了手,咕噜噜滚到沈少薇脚下。 她看着脚下的苹果,弯腰捡起,眸中露出一丝疑惑,萧子安从栏杆处跳下,抬眼便和沈少薇目光对上,女子身穿一身浅紫色的衣裳,腰间挂着香囊,一双眼眸柔中带着几分迷茫,手中还握着他那只苹果。 见人走到面前,沈少薇才看出来这是萧子安,她眼睛不大好,离太远的事物是有些看不清的,萧子安正要伸手去拿,沈少薇突然出声道:“萧指挥使等下。”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将苹果表面的脏污擦干净这才递给他:“好了。” 萧子安看着她手中那白净的帕子已经变得脏污一团,可是她却不在意,反而是笑吟吟的将苹果递给他,等萧子安接过后,她便走出这里,朝着正殿而去。 少年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苹果,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美人香一样,齐承泽走到这边的时候就看到萧子安对着一只苹果傻笑。 “子安,你傻笑什么呢?” 齐承泽出声问道,然后便听萧子安说:“殿下,我觉得做明淮的姐夫,好像也不错。”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齐承泽呆愣住,他伸手探向萧子安的额头疑惑:“你也没发热啊,怎么竟说些胡话。”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萧子安将苹果塞进自己衣服里,才不管齐承泽说了什么,这般好看又温柔的女娘,当真是能令他日夜思念啊。 等沈枝意赶来后,姐妹二人一同进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阮熹汀坐在上面眼露歉意道:“那些贵女家中有事来不了,只是辛苦你们姐妹二人白跑一趟,不如今日在东宫用完午饭再走,如何?” 沈少薇还以为真的是那些贵女有事没来,只有沈枝意知道,要见自己的是太子殿下,太子妃又怎么会去请别人,不过是措辞罢了。 两人陪着阮熹汀用完午饭才离开,等把两人送出东宫后,百里芷给阮熹汀倒了一杯清茶说道:“娘娘,这太子殿下突然召见沈家的女儿,难道是?” “不会,殿下若真要纳妾,定会与本宫先商量。” 阮熹汀了解齐承泽,两人虽然相敬如宾,但他若是真的要纳妾,不会不跟她说,想到这里,她低头苦涩一笑:“有时候,真想知道殿下的心里究竟装着谁。” 她嫁进东宫一年多,除了每月依照老祖宗留宿的日子,殿下会过来,其他的日子他竟是半分不肯靠近她,就连留宿之时也是冷淡异常。 想到这里,阮熹汀的心中就是一痛,父母教她礼仪规矩,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是要嫁给太子的,所以她从来不敢松懈,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受万众瞩目。 可若是能给她一个机会,她也想选择不做太子妃,哪怕嫁一个寻常人家,也会过得自在些。 总好过,自己的夫君在与自己欢好之时,脱口而出别人的名字,若不是他那日酒醉,她又怎么会听到他嘴里喊得小妹二字。 “娘娘,殿下刚刚差人来说,今夜就不来了。” 外头的小宫女说完后,百里芷皱眉将人赶出去,阮熹汀站起身来回她:“知道了。” 反正日日如此,她早已清楚,这东宫比起皇城何尝不是一样的冰冷。 ... 思云阁内,江怀策坐在床上,太医正在给他施针,齐承泽和萧子安坐在一旁,男人一声不吭,眸光暗淡,倒是令两人越发好奇,这沈四小姐究竟给他施了什么迷魂汤。 “你与......” “殿下今后莫要再突然召她,小女娘胆子小,不要吓到她。” 齐承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江怀策打断,也只有在提到沈枝意的时候,他那张脸上才有点笑模样。。 “你这意思,倒显得是孤多管闲事了,若不是你突然晕倒,孤才懒得管你,明日就给孤滚出思云阁。” ------------ 22、你醋了? 齐承泽坐在一旁,面露不虞,萧子安递给江怀策一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江怀策抬眼看向齐承泽而后开口:“对于她而言,我就是洪水猛兽,操之过急,她自然会步步后退。” “所以殿下,我自己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江怀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如今他与枝枝还未解开前世的误会,对于枝枝来讲,他就是她的仇人,她又怎么会跟他有所亲近。 一想到沈枝意刚刚的话,江怀策就觉心中似有千万针在扎一样,他闭上眼,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神伤,萧子安想上去问问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究竟是发生过什么才让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看着他的样子,他又是将所有话压在心间,算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不是系铃人,自然是解不开他的心结。 沈枝意回去后倒在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关于江怀策,她已经将所有话都说明白了,既然两人都是明白人,那就不要再执着前世的事情。 她只想找到幕后之人,让沈家平安,自己能够安稳度过这一世,所以前世种种,就从今日开始划分,她与江怀策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第二日,她收拾妥当就去云绣坊察看,满娘将这里管得很好,大家各司其职,已经将开业所需的成衣全部赶制了出来,只等开业。 沈枝意笑着让满娘将这月的月钱发给大家,吩咐大家将店里挂上成衣,标好价码之后,她又将一些注意事情跟这些绣娘说,前期只是为了打开知名度,所以她也不要求赚多少钱。 叮嘱他们,万事以口碑为重,万万不可砸招牌。 只等打开知名度后,能够做定制,进到那些官员的家中,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忙完这一切后,时间已经到了申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连午饭都错过了,看着大家脸上干劲满满,沈枝意笑笑让他们先去用饭,自己正准备回府的时候却看到远处的一个身影。 那青色身影转身之时也看到了她,孟玄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朝着沈枝意走来:“四姑娘。” “妙才哥哥。” 两人互相行礼后,孟玄安看着她身后的牌匾问道:“四姑娘是来买衣裳,倒是我惊扰你了。” “不是,我只是路过,妙才哥哥这是准备回白鹿书院?” 他刚刚所在的地方,是卖笔墨纸砚的地方,白鹿书院的休沐日也快过去,前几日的时候孟玄安说还要回家看望母亲,所以先离开了沈家。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见,孟玄安点头:“是,不过我恐怕再过几日就要离开淮京。” 青年低头,即使笑着,却是掩盖不住的落寞,他祖籍不在淮京,能在白鹿书院旁听,已是侥幸,眼瞅着马上开春,他也得回原籍去备考这次科考。 听到孟玄安的话,沈枝意一惊,随后想起,在兄长参加科考的时候,孟玄安那一年却因为被人污蔑夹带小抄,取消了当年的科考资格。 她看着他那张温润的面庞,缓缓开口:“也许,妙才哥哥并不需要离开淮京。” 孟玄安讶然抬头,对上她的笑意,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拱手谢过小女娘的好意。 沈枝意可不是说假话,大雍有规定,若是原籍不在本地,但有本地五品及以上官员和书院考生做担保,此年便可在本地科考,不过由于参加科考的考生大多出身寒门,光是五品官员就有些难。 而沈枝意便是想请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来为孟玄安做担保,帮他避开被人污蔑的下场,让他今年能够顺利参加科考,毕竟前世的时候,他即使处境艰难,也曾直言不讳的帮过沈家。 ...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倒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枝枝脑子灵活。” 沈少清书房内,听完沈枝意的话,沈少清一拍手,竟是把这茬忘掉了,他欣赏孟兄的为人和才能,这样的人若是能以白鹿书院书生的身份去参加科考,未来的路才会走得更远。 到那时,他也会感念他们曾经帮过他,对于沈家来说有利无害。 “不过,枝枝你对孟兄如此在意,你不会是!” 眼看沈少清说着说着又要扯远,沈枝意瞪了他一眼:“兄长你可别胡说了,这还不是为了沈家,妙才哥哥有才能,若是中了状元,将来一定会记得是我们帮助了他。” “对于父亲和兄长来说,这不是给你们在朝堂上多了一份助力嘛。”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沈少清点头:“枝枝说的对,不过,为兄看孟兄也不错,若是你们二人......” 没等沈少清说完,沈枝意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疼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缓过来劲儿后,小女娘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哎,谁家小女娘脾气这么大,真是把你宠坏了!” 他无奈说了一句,一瘸一拐的去找自家父亲商量此事,这枝枝这么瘦,怎么力气这么大,疼死他了。 云绣坊开业当日,沈枝意没有去,为了避嫌,所幸满娘已经被她培养出来,能独当一面,沈枝意让她先做临时掌柜,负责云绣坊。 而孟玄安的事情也得到解决,有沈复和沈少清出面做担保,他就可以继续留在白鹿书院,书院的桑夫子也是爱才之人,给孟玄安行了方便,特许他能以白鹿书院书生身份参加今年科考。 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唯有一人心中苦闷酸涩,那就是江怀策,尤其是萧子安这个人,简直是看到江怀策痛苦,他就开心的不得了。 “明淮,我听说沈复和沈少清出面给那孟玄安做担保,让他能够留在淮京参加科考,啧啧啧,你说,这沈家不会看上孟玄安,想着给他们家女儿做夫婿吧。” 说着说着,这人的脸倒是先垮了下来:“不对!小爷的薇儿也是沈家姑娘,不行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想气的人没气着,倒是他自己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江怀策看着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真不知道当初指挥使考试,他是怎么考过的。 不过萧子安说的也不无道理,孟玄安有才能,性子也温和,最主要的是,出身不高,看起来倒是做夫婿的好人选。 如此看来,沈复不会真存了要给沈家姑娘寻亲的心思吧,越想他这心中就越酸,那头反应过来的萧子安看着他那犹如黑云压城一般乌黑的脸,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不会是醋了吧?” “子安,你看我像是会吃醋的人吗?在我数到三时,你要是还在我面前,明日就把你丢到京都大营去历练。” 江怀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难得亲近萧子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顿时就让萧子安感觉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动弹不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本事松开我。” “明日跟本侯去京都大营吧,嗯?萧指挥使。”。 他脸上露出的笑简直跟个恶鬼一样,萧子安欲哭无泪,他再也不来招惹吃醋的男人了! ------------ 23、明法典政 总之在萧子安十分抗拒的状态下,他依然被江怀策拎到京都大营,经历惨绝人寰的历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首先不要招惹江怀策,其次不要招惹吃醋的江怀策!!! 将萧子安折磨一番后,江怀策才觉得心中的气儿顺了些,不过第二日上早朝看到沈复的时候,他的脚步一转,朝着他就去,沈复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江怀策,步子还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沈郎中。” 男人声音冷清,绯色朝服上的狮子补子突显威严,再加上江怀策久经沙场,一时之间倒是令人有些心惊,沈复朝着他拱手作礼:“长平侯。” “听闻沈郎中家中好事将近?” 江怀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沈复微微皱眉,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侯爷此话怎讲?” 他脸上疑惑不似作假,江怀策仅剩的那堵着的气算是全部顺了出来,他面上露出一笑:“是本侯听差了。” 说罢,男人又站回自己的地方,倒是令沈复几人不明所以,这长平侯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句莫名的话? 没等沈复接着思考,就听外面礼官唱到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雍帝走来坐到龙椅上,沉声说道:“众位爱卿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起身,随后雍帝开口接着说:“长平侯,广平布政使的贪污案可有进展?” 江怀策上前一步回道:“回陛下的话,暂时还未有进展。” 雍帝冷笑道:“朕昨日拜读商君书,有一篇令朕苦思不解,诸位爱卿都是出自名门,拜读过大儒典籍,不如给朕解释解释这篇商君书,如何?” 他站起身,声音不急不缓缓缓道来:“夫废法度而好私议,则奸臣鬻权以约禄,秩官之吏隐下而渔民。谚曰:“蠹(du)众而木析,隙大而墙坏。”故大臣争于私而不顾其民,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秩官之吏隐下以渔百姓,此民之“蠹”也。故有“隙”、“蠹”而不亡者,天下鲜矣。” “诸位,可否为朕解惑?” 听着雍帝突然拔高的声音,众臣纷纷下跪,即使知道什么意思,他们也不敢说,生怕触及霉头。 “怎么?无人应答?好,那朕来说,商君言,国有三素,一为法度,二是信用,三是权利,朕自继位以来,矜矜业业,从不敢松懈一分,朕不也从未敢自比尧舜,黄帝等圣人之君。” “朕立法度,整贪官,想为大雍开创盛世,而诸位现如今是怎么回报朕的,你们是要朕,废法度,听私议,怎么,诸位不想做忠臣,反而要做蠹,做隙吗?” 雍帝说完后,一步一步走下来,看着跪了满地的臣子,他气极反笑道:“怎么,一个个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吗?如今怎么不吭声了,你们以为推了杨明旺来做挡箭牌,朕就能将此事轻拿轻放?” “告诉你们,别痴心妄想,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手中贪的金额不多,不然明日午门斩的就是你们!” 这一番话下来,可见雍帝有多气,众臣嘴里念着惶恐,目送着雍帝退出太和殿,这次广平布政使杨明旺的贪污金额足足有半个国库,可是人是抓到了,银子却不翼而飞。 雍帝如何能不恼,那杨明旺在任上,简直是鱼肉百姓,什么恶事都做过,贪污的银子里,竟然还有去年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 江怀策站起身,抬步走出太和殿,一旁的郭仑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跑得倒挺快,让陈兴盯紧了。” 前几日,他们查到一笔杨明旺的赃款去向,在他管家手上,巧的是,他们收到信的当天,那管家好似也收到了什么信,跑得飞快。 如此一来,江怀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朝中有人给他送信,这人还真是手眼遮天,所以江怀策所幸也不再追,温水煮青蛙,自然能勾出来那人。 “侯爷,陛下在勤政殿等您。” 雍帝身旁的总管太监曹永敬上来对着江怀策行礼,江怀策颔首示意跟着他去了勤政殿,到的时候齐承泽正在里面跟雍帝下棋。 “明淮来了?坐吧。” 曹公公恭敬上前给他搬来一把椅子,江怀策坐下,看着雍帝和齐承泽之间的对弈,齐承泽的棋艺自然不用多说,师承圣手,自然精妙,雍帝看着自己的棋被绞杀,摸着胡子笑道:“承光的棋,朕是自愧不如。” “父皇承让。”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雍帝这才转过身,靠在一侧对着两人说道:“这么些年来,朕殚精竭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盛世大雍,只可惜,人老了,不中用,倒是让以前的老兄弟们算计了。” 他的眼中有几分落寞,雍帝是自五子夺嫡间厮杀来的,这个皇位得来不易,更别提中间经历的那场皇权更迭,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世人皆知,一将功成万骨枯,雍帝是踩着兄弟们的血一步一步登顶,他有雷霆手腕,更善帝王权术,难得的是,他是一个明君,想真正开创一个属于大雍的盛世。 但那些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如今权利被一点点架空,已经开始不满意了,他们可不甘心自己失去权利,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所以这些老伙计们,开始给他找麻烦了。 “陛下不必忧心,臣一定会查明真相。” 江怀策沉着说道,雍帝微微点头:“朕自然是放心你,那就拜托明淮了,无论查出什么,都不可隐瞒朕。” 说完这件事,他话头一转道:“听承光说,你有中意的姑娘了?” 此话一出,江怀策目光看向齐承泽,只见齐承泽,摸着下巴颇有些尴尬:“还不是你那日发高热闹出不小动静,就连母后都知道了。” 这可不能怪他,他可没往外说。 江怀策无奈:“女娘胆子小,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带她来见姨母还有陛下。” 雍帝满意笑着看向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看中就努努力,争取让你姨母今年能为你操办婚事,省的她老在朕耳边唠叨,朕这个耳朵啊,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他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为了明淮的婚事,他这个皇后可是操碎了心啊。 ------------ 24、只是你兄长的好友吗? 听着雍帝打趣的话,江怀策脸上也露出一笑,说完后,雍帝又提起春围的事情,大雍每逢开春必定会举行春围,通过打猎来祈祷来年国家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庶。 等春围结束后,雍帝还得去相国寺进行祈福,亲自去到田间进行春耕。 不过这几年雍帝身子不大好,所以都是由太子齐承泽代劳,但是今年春围雍帝要亲自参加,所以围猎场上的守卫就显得尤为重要,毕竟在围猎场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所以他得保证万无一失,绝不能让雍帝在这次春围受到一丁点伤害。 ... 忙忙碌碌间,沈枝意也在这日收到来自云绣坊的第一笔银子,数额不小,听满娘说,他们赶制的成衣开业当天就被抢光,大家只得接着赶工,自然是比沈枝意预算的情况要好。 接下来只需要让云绣坊开高端定制就可以依照她的计划稳步进行,沈枝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意,猛地想起,距离立春还有几日,那么春围也要来了,她的三哥沈少南也要回来了。 沈少南早些年去投军,如今就在大名府从军,已经做到百户的位置,虽然是一个不入流的官职,但是将来若是上战场,也可凭借能力挣得军功。 而这次春围的守卫除了京都大营,还从淮京周围调来不少,她三哥就在这次调遣的行列之中。 不过想到前世三哥为了沈家,拼命在战场上挣功名,可最后却难逃被抄斩的命运,少年将军就此止步,可以说,前世沈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得到善终。 所以她才会那么不甘心,那么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所托非人,更恨自己身处侯夫人的位置,竟然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 她敛眸低头,心中涌上几分酸涩,轻轻摇头,算了,这一世,她必定会护好沈家,沈家也绝不会再落得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该好好想想,前世在春围上,她被那些受衡阳郡主挑拨的世家贵女针对,在围猎场莫名摔断一条腿的事情,这次,她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是怎么对她的,她就怎么还回去。 春围前几日,沈少南收到调令回到淮京,少年郎在外多年,早已成长,得到的除了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自然还有一身本领,沈枝意看着他,眼眶就有些发红。 沈少南走过去微微蹲下身,小女娘就再也不受控制的扑到自家哥哥怀中。 “三哥!” 她哽咽着声喊了他一句,沈少南笑道:“我们家枝枝什么时候成了一只小哭猫?好了,三哥还得去京都大营,别哭了啊。” 松开沈枝意,他朝着众人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去京都大营,淮京都知道江怀策为了这次春围的守卫,调用了多少兵力,这阵仗看起来不像是守卫,倒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萧子安坐在江怀策营帐里,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你这到底是要请君入瓮还是要把人吓跑啊?” 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春围的守卫有多严,可是私底下,江怀策可是放出去消息,说自己已经拿到半个烧毁的账本,并且将名单列出来,所以为了这半个账本,就会让一些人铤而走险。 若能在围猎场上杀死江怀策,还能嫁祸给猛兽,就算是假的,也值得他们冒这个险,那不应该防卫松懈吗?他搞得这么严,谁敢来,进来不就得死? “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笨?” 江怀策放下手中书信,提笔在纸上写着,缓缓道来:“天子出行,防卫松懈,岂不是在告知所有人,其中有诈?不是谁都吃空城计。” “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朝堂之事和用兵打仗没有什么区别,多动动脑子。” 说完后,他停笔将书信折叠起来塞进信封唤来郭仑,萧子安看着他,摇头:“哎,你跟殿下一样一样,就爱说些听不懂的话。” 他自小就不爱读书,为此他老爹也头疼许久,没了办法只能让他子承父业,弃文习武,事实证明,在这方面他还是有些天赋的。 江怀策向后靠坐,抬眼看他:“你是不懂吗?子安,你可比所有人都聪明。” 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所以不问不管,明哲保身,所以他才会说,萧子安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透的。 “啧,不说这个了,这次春围怕是又要激起千层浪,小爷我还是回家先休养生息吧。” 他站起身,扶着自己的腰身,这明淮可真不是人,那一番操练简直犹如猛虎过山,疼死他了。 路过的将士看着萧子安扶着腰从江怀策营帐中走来,纷纷震惊,完了,他们家爷还真有龙阳之好?果然,男人不能在军营待太久,迟早会变得不喜爱姑娘。 等沈少南到的时候,江怀策喜欢男人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京都大营,众人纷纷议论,听得沈少南一愣一愣,不由得感慨一句,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而当事人江怀策还被蒙在鼓里,只知道这几日他一露面,那些将士的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难道是他最近操练太多?他们心中有怨气了? 春围将近,沈枝意除了偶尔去云绣坊看看,剩下的时间就在家中锻炼,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事情,至少自己得跑得快啊,她可不想再死一次,重来一世,她惜命的很。 而白鹿书院为了这次春围可是足足放了十日假,沈少清回来的时候还将孟玄安也带了回来,美名其曰,既然是假期,那就一起去玩,人多热闹嘛。 孟玄安对着沈枝意作揖行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眼眸像是盛满细碎的星子一般,青年缓缓开口:“思齐跟我说了,是四小姐的主意,我才能留在淮京参加考试,妙才多谢四小姐。” 沈枝意摆摆手回他:“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毕竟前世因,今生果,她所做这些微不足道,哪里比得上他前世种下的因。 “我一直很好奇,四小姐与我是不是曾经见过,那日小巷中,是不是你送我去的医馆?” 这件事他至今没有想明白,苦思不得其解,想问她,却又怕唐突人家,可接连承了人家两次情,要是不问清楚,他也不知怎么报答。 “是我,不过妙才哥哥,我做这些不是想要你的回报,是因为,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不应该被欺辱,再说啦,你与我兄长是好友,这些都是小事,不用挂怀的。” 沈枝意微微低头,她也想不出个什么好原因,只能用兄长好友四个字来搪塞过去了。 孟玄安一愣,随后露出一个落寞的神情:“原来,只是因为我是你兄长的好友。”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沈枝意抬头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青年轻摇头回她:“没什么。”。 沈枝意也没在意,自然是没有看到他垂在一侧的手中紧握的一枚玉佩,这是他省吃俭用,想要送她的谢礼,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若是送出去,倒是让她徒增烦恼。 ------------ 25、是我妄求 出发去围猎场的头一天晚上,绿梅还在看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毕竟可是要在那边待十来天,若是缺了用的东西,那才让人难受。 “绿梅,记得跟满娘说,若是有需要定制的客人,切记留下名册,将云绣坊照看好。” 沈枝意仰头打了一个哈欠,为了能够安心去玩,她这几日可是挑灯盘算,还将云绣坊的未来发展给制定出来,把她累得不行,好几日都没有睡好。 “知道啦,奴婢早就跟嫂嫂说过了,大哥也在绣坊帮忙,您就放心吧。” 她大哥如今也不敢再去外面做长工,怕自己媳妇再被自己那不着调的爹娘找上门,可是淮京里的长工也早就饱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找不到活计。 所以沈枝意就让她大哥做些送货和采买的活,同样支付月钱,如今绿梅一家可是对沈枝意死心塌地。 听到绿梅的话,沈枝意放下心来,只见小丫头神神秘秘掏出来几个小瓷瓶递给沈枝意,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姑娘吩咐奴婢买的这些药粉,奴婢也买来了。” 只见沈枝意眼睛一亮,看着绿梅手中的瓷瓶:“将这些药瓶放到我的妆匣里,有大用处。” 绿梅点头将那些瓶子放进去,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买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粉,不过既然是小姐所需,她自然是照办。 次日清晨,沈枝意还有些没睡醒的时候就被带上马车,在马车上颠簸一路,晃得她整个人更困了。 东郊有些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外面太阳暖烘烘的照着人,一时之间竟是让沈枝意更想去跟周公下棋,小女娘打着哈欠往外走,许是睡眼朦胧未看清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脚步踉跄朝前而去。 孟玄安看着她,想要伸手去扶,却有一双手比他更快,江怀策的步子很大,仅几步就走到沈枝意面前,男人双手张开,将她稳稳抱在怀中,面上的笑容犹如冬日寒冰松动一般。 “枝枝,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这下沈枝意什么瞌睡也没了,从他怀中挣扎着下来,却没想到他手箍得更紧,这人,怎么反而话说开,人倒是更不要脸了! “放开我。” 小女娘冷着一张脸,手还在推着他,奈何他那胸膛比石块都硬,挣扎半天,她竟是纹丝未动,江怀策失笑,垂眸看她丧气的样子,只觉有趣。 她那点跟小猫一般的力气,倒不像是在推人,反而像是在他心上挠痒痒,这幅又气又恼的样子和小时候的奶团子如出一辙。 “再不松开我要喊人了!” 沈枝意仰头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满眼怒火,他看着她,把她在怀中颠了下,随后拔高音量:“沈四小姐的脚好像崴了,本侯送你去营帐吧。” “就不劳烦侯爷了......吧。” 沈复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向来不近人情的长平侯,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转身离开,那背影瞧着,还有几分愉悦??? 他满脸疑惑,其余几人也是心思各异,沈少薇和沈少清皱眉,互相看了一眼,难道长平侯真的看上枝枝了? 江怀策抱着沈枝意往前走,他特地绕过人多的地方,这也就导致路程变长,沈枝意别过头不看他,嘴里只说:“江怀策,你能不能要点脸?” 她跟他成婚五年,怎么从来不知道,在外人眼中向来是有尺度有规矩的人,怎么今生反而变得这么死皮赖脸,她打他一巴掌,还说那么狠的话,结果倒好,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越贴越紧。 “枝枝,我说过的,你永远都只会是我的妻,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没关系,我会找到证据,将前世所有谜团解开,我们也会重新在一起。” 他的话说的深情,垂眸看向她的目光也是那般柔和,沈枝意一只手握拳,随后开口:“然后呢?再被你囚禁,看着沈家被满门抄斩,而监察审理的人,却是我父亲口中的好女婿?”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跟你在一起过的一点也不开心,五年来,你知道我过的有多痛苦吗?你可以是任何人的夫婿,但今生,你绝对不可能是我沈枝意的夫婿。” 她每说一句,就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光落下一分,直到她说完,他的眼神彻底黯淡无光,可是抱着她的双手却始终不敢松开,他怕他一松手,她就会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走了。 “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说的这些,我会想办法弥补你。” “弥补?那个等你回头来爱她的沈枝意早已经死了,你要找谁去弥补?” 沈枝意看着他,从他怀中挣扎开来,她站在地上,看着一旁堪堪生出一点嫩芽的绿草,她转过身,头也没回的离开。 绿草可以再生,可人不能,心死了,又怎么还会再跳,世间万物都会迎来再盛开的春日,可是那个死在寒冷冬日,曾经也奢求爱的姑娘,却不会等来春日。 她的话犹如一根尖刺,狠狠扎进江怀策的心中,他想反驳,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想说的话是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枝枝,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造成的,是他妄求,是他贪图,是他自以为是,总以为只要再等一等,他们就会再次等来春日花开的那一天。 可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那个爱笑,爱闹,还有些娇气的姑娘,那个他朝思暮想,挂在心间的格根图雅,在嫁给他之后,再也没有笑过了。 江怀策闭上眼,回想起年少时,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回家好吗?’,她的心软,让他得寸进尺,想要将她完整占有。 向往自由和黎明的人,最终还是被他亲手带入了黑暗。 “可是枝枝,我怎么甘心放手。” 再睁开眼时,男人眼中满是戾气,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包括他自己。 沈枝意气鼓鼓的走回沈家营帐的时候,沈少薇看着她那健步如飞的模样笑道:“你的脚不是崴了吗?” “阿姐你也取笑我!” 沈枝意现在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沈少薇上前一步捏住她鼓起的小脸:“好啦,说你两句就生气,怪不得兄长说你最近是越发娇气了。” “兄长又乱说话!”。 她仰着头,对着自家阿姐撒娇,唯有在亲人面前,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 ------------ 26、同窗而已 听着沈枝意的话,沈少薇松开手,小女娘的脸颊早已被自家阿姐揉捏出一团红霞,看起来十分可爱:“是是是,咱们兄长呢,就是喜欢乱说话,等下就去打他。” “阿姐!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沈少薇笑着摇头,带着她进到营帐,沈家地位不高,分的营帐自然不会太靠前,站在他们营帐处根本看不见皇帝的帐子,不过这里的守卫却是很足。 而且还是沈少南管的地方,沈枝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安排,自然是江怀策,她就不信今日对他说了那般狠的话,他还能不计较的往前凑。 到了下午的时候,淮京的一些贵人便随着龙驾一起出现在围猎场,沈枝意离得远,看不清雍帝和皇后,但是前世的时候她也见过几次皇后。 皇后是江怀策母亲的嫡亲姐姐,自他父母双亡后,对江怀策自然是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所以前世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也十分喜欢。 只可惜,她去得早,雍帝万分悲痛之下,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这才有了太子坠崖,叛军攻城的事情。 她记得,当初皇后的身体不知道为何突然就不好了,连那个冬日都没有熬过去,可如今看着远方端坐的人影倒不像是久病缠身的样子,难道这里面也有蹊跷吗? 等到龙驾走远后,沈枝意收回目光,若是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说不定也能解开这个谜题,那般好的人不应该早早死去。 “枝枝,要不要跟兄长去打猎?” 春围还未开始,前三日只是热身,大家可以自由选择,这里面的活动简直数都数不过来,投壶,赛马,射箭,马球等等,沈少清那在白鹿书院简直盼了许久。 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就连她兄长来到围猎场都想去试一试。 “可是兄长,你确定你会,射箭?” 沈枝意最后那两个字尾音上扬,听着是十分不信任他,沈少清看着自家幺妹那怀疑的眼神,他先是气势很足的挺直腰板,直到听到后半句话,一下泄气:“你兄长的手看来只能握笔啊。” 他叹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文武双全,沈枝意看着他笑出声,然后靠近他小声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抓鱼,咱们营帐后面是一处河流,如今春日,那里面的鱼可肥了。” 沈少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去喊上薇儿和妙才,你三哥嘛,算了,他还得值守,等下给他送过来,咱们今晚吃烤鱼!” 沈复和林惠心去同僚的营帐饮酒了,这处地方就剩下他们几个小辈,沈枝意点头,先去找自家三哥借刀子。 听到他们要去抓鱼,沈少南露出一笑道:“那河流还是很湍急的,河水冰冷,你个小女娘就不准下水了,让兄长去就行。” “知道啦,等我给你送烤鱼来。” 小女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沈少南无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如今的枝枝倒是活泼许多,等沈枝意拿着东西到河边的时候,沈少清已经光着腿在水里抓鱼了,他倒也不怕冷,抓的十分欢快。 那鱼儿确实如沈枝意所说,十分肥美,沈枝意把刀子递给他:“兄长,你拿手抓,得抓到猴年马月接着。” 沈少清接过刀子,一刀扎在鱼儿身上,没想到那鱼十分有劲儿,拍打着河水,在沈枝意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孟玄安抬手帮她挡住飞溅的河水。 “没事吧。” 那河水尽数落在他的衣袖上,沈枝意当然没事,她只是有些惊讶孟玄安的举动,不过还是笑着对他道谢:“多谢妙才哥哥。” 孟玄安收回手,轻摇头:“应该的。” 他的笑意如沐春风,令沈枝意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只不过远处看着的人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萧子安本来是想找沈少薇,没想到半道遇上江怀策,两人路过河边刚好看到这一幕,沈枝意脸上的笑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江怀策的心中。 她可以对着别人笑,却对自己说那么狠的话,真是令人伤心。 “哎!你干嘛去。” 萧子安看着他步伐稳健的走过去,当然如果能忽略他身上那股子酸意,倒也还好,那头的四人还没意识到身后走来了人,就见三枚弩箭精准无比的刺入水中串起三串鱼。 那动作干净利索,一看便是武艺高超,江怀策收起袖弩,目光转向沈枝意,四人转身看到他和萧子安也停下手中动作,对着二人行礼。 “不必多礼,本侯也许久没有享受过抓鱼的乐趣,没有打扰你们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明知故问道,沈少清连忙回他:“没有没有,还得多谢侯爷。” 沈少清低头看着一旁的三串鱼,好家伙,这得吃几顿,只不过来了他们两个,倒是令场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但是江怀策倒没觉得,反而十分潇洒的直接坐到沈枝意身边。 “侯爷,男女授受不亲,烦请您坐到另一边。” 沈枝意冷眼看着他,女娘双手抱胸,对他的敌意简直十分明了,可没想到江怀策倒好,挑眉看向她:“啊,原来沈四小姐坐在这,倒是不巧,好像没位置了。” 他一抬眼,萧子安十分开心的坐到沈少薇身旁,另一根木头上坐着孟玄安,身旁空着一个位置上还搭着沈少清的袜子。 “既如此,那侯爷坐着,我走。” 说着她就要起身,奈何江怀策往那一座跟尊大佛一样,将她的去路堵的死死,他弯腰将那仅剩的一点缝隙都给堵住,沈枝意简直要被他气笑。 “侯爷,麻烦让让。” “鱼来了鱼来了,吃完再走嘛,我也好久没有吃烤鱼了。” 萧子安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出声圆场,沈少薇本想站起来跟江怀策换位置,谁能想到这萧子安靠近她说道:“二小姐,我给你烤条鱼吧。” 她被萧子安拉住,只能重新坐下,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对面的沈枝意已经坐下,面上满是不愉快,孟玄安看着这一幕出声说道:“枝枝......” “这位是?” 在孟玄安出声的时候,江怀策就将目光对上了他,岔开他的话,男人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像是在审查犯人一般盯着他,沈枝意听着江怀策这明知故问的话简直无语,他会不认识孟玄安? “这位是我同窗好友,孟玄安,表字妙才。” 沈少清把鱼放到鱼篓里,对着江怀策介绍,不对啊,这长平侯又不是他家人,怎么他一来倒显得妙才是外人了? “哦,原来是沈公子的同窗。” 江怀策了然点头,这么一打断,孟玄安倒是无法再接上刚刚同沈枝意的话,看来这位长平侯,对他倒是敌意颇深。 “侯爷当真好箭法,这几条鱼可是十分肥美啊。”。 沈少清出声打破场上寂静,夸赞江怀策的武艺,而此时众人面前那簇火突然窜起,沈枝意闭眼,就见江怀策手臂挡在她面前,露出的侧脸沉稳无比。 ------------ 27、该死的胜负欲 江怀策看着她颤抖的眼睫,心中一痛,那日他抱着她的尸体冲破城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早已被一把火烧毁的长平侯府。 她就是这么亲眼看着火焰吞灭一切,然后绝望的被带上城楼的吧。 “别怕。” 他出声安慰,沈枝意缓缓睁开眼,她不是怕火,只是害怕再看见那个活的万般不如意的自己。 萧子安笑着将火势降下去,这场小变故倒是没有打扰到几人的兴致,肉香味不断传来,沈少清往鱼身上撒着佐料,顿时让所有人都有些胃口大开。 孟玄安刚拿起一串烤鱼,就看到江怀策也拿起一串,两人同时递到沈枝意面前,只见男人轻笑出声:“孟公子这鱼怕是还没有烤熟吧。” 他那串鱼跟孟玄安手中的鱼较着劲,鱼头都快被他给挤掉,两人谁也不肯让步,那两串鱼就在沈枝意面前晃啊晃晃啊晃,直晃的她头晕。 女娘板着脸直接拿过他们手中的鱼,这才阻止两人,再挤下去,只怕她吃到嘴的就是一坨鱼肉酱。 “枝枝,上次我说,江南风景秀丽,那里是一处水乡,还有花......” 孟玄安的话才说到一半,再次被江怀策打断,他手中翻动着架子上的鱼,冷哼道:“说到景致,本侯倒觉得边塞别有一番风味,可以尽情领略先人笔下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侯爷所说不假,说来大雍还是要多感谢像侯爷这般保家卫国的将领,这才有了我们能坐在这里讨论各处景致的资本。” 孟玄安没有反驳江怀策的话,反而是顺着他把他先夸一遍,然后才开口说道:“可西北太远,风沙太大,像枝枝这般的女子只怕是更喜欢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的景致。” 论起圣贤书中的文人诗句,那江怀策比起孟玄安倒是略微逊色些,毕竟他一个武官,最擅长的还是用兵之道。 江怀策听着孟玄安的话,倒是觉得他这是跟自己较上劲儿了,这该死的胜负欲,他要是在这被问住,岂不是让枝枝看不起? “江南风景再好,看多了也会食之无味,可西北之大便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就如脚下的路,怎可只走这方寸之间呢?” 他那一句话含沙射影岂不是在说孟玄安这辈子也走不出他所在的圈子吗?孟玄安低头笑笑回他:“方寸之间未尝不可行千万里之事,妙才自幼便读圣人书,圣人笔下的万里河山,我早已领略。” “你们,说完了吗?” 眼看江怀策还要张嘴再说,沈枝意将树枝扔在地上出声阻止,对面的三人早已是一副吃瓜形态,看着这两个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 女娘站起身,趁着江怀策不备,离开此处,沈少薇也丢下手中的鱼跟上她,剩下的沈少清和萧子安看气氛不对忙搭着话走到一边。 沈少清走之前还不忘给自家三弟拿上几串烤鱼,一手拿着鱼篓,一手拿着烤鱼溜得飞快。 顿时这河边就只剩下江怀策和孟玄安,男人的手摸上袖弩,抬眼看向孟玄安悠悠开口:“孟公子,不要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侯爷此话何意,什么叫做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未争,您怎么知道我拿不到?” 孟玄安面上不显,对上江怀策的目光也丝毫不逊色,虽穿着简单,却让江怀策感觉他城府颇深,非一眼就能看透之人。 “那便试一试,孟公子,输了的人,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江怀策看向孟玄安的眼神只有冰冷,冷如冰霜,寒如风雪,眸光带着几分危险,似是猎人对想要靠近自己猎物的敌方发出警告一般。 他站起身,离开此处,孟玄安坐在原地,微微仰头呢喃一句:“本来也没想争,如此倒是想试一试了。” ... 沈枝意的步子走的飞快,沈少薇在后面跟着她,出声喊了一句,就见迎面走来几位穿着华贵的女子,为首那位金簪挽发,衣裳是上好的云锦,一脸高傲的拦住沈枝意。 “你就是沈枝意?沈家那个庶女?” 商君华打量着沈枝意,看着她,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姿色,除了这个她实在看不出来她有哪里能够吸引到明淮哥哥。 “郡主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沈枝意自然是认识商君华,这可是她前世的头一号仇人,商君华还未说第二句,想要讨好商君华的世家女倒是先出声指责。 “郡主找我有事吗?” 小女娘身量要比商君华稍高一些,往那一站还是有几分气势,商君华看着她这般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她推倒在地上。 “怎么跟本郡主说话呢?连点礼仪尊卑都没有,沈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沈枝意步子踉跄,顺势倒地,沈少薇见状赶忙上前去扶她,隐忍怒气,抬头看向商君华说道:“郡主这般欺辱大臣之女,不怕被陛下,被皇后娘娘知道吗?” 这围猎场上的贵人可不少,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商君华也是丝毫不怕,谁让人家爹是王爷,姑母是贵妃呢? “大臣?” 商君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捂嘴笑道:“不过一个郎中,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臣了?本郡主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么?” 她嘴里说着嚣张的话,沈枝意握着自家姐姐的手摇摇晃晃起身,然后朝着商君华就倒过去,小女娘趁着众人惊呼,一片慌乱的时候,将那一瓶痒痒粉全倒进商君华的袖口之中。 沈枝意倒在商君华身上,紧闭双眼,一副晕过去的模样,正巧巡逻的沈少南看到这一幕,抱着自家妹妹就往营帐里跑,至于商君华,救她的人多了去。 “好啦三哥,我没事,刚刚是装的。” 还未到营帐,沈枝意就睁开眼眨巴了一下,沈少南和沈少薇这才松了一口气,沈少薇拿手点着她的额头:“你啊,这两日都不许出去了,那商君华报复心极强,省的你再被欺负。” “知道啦,这几日我就在营帐待着。” 反正商君华至少也得在营帐里待个三四天咯,那瓶痒痒粉,可是她专门给她准备的,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 而另一边江怀策营帐,郭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江怀策,只见男人以手做拳轻笑一声随后开口:“去抓两条无毒的蛇放商君华营帐中。” “啊?” 郭仑还以为自己幻听,啊了一声,那可是衡阳郡主啊,谁敢惹那个泼妇,只见江怀策将手中书扔过来反问:“怎么,耳聋了?”。 在江怀策还未说出剩下的话时,郭仑连连应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真是太可怕,遇到沈四小姐的爷真是惹不起。 ------------ 28、徐栋之死 商君华被人抬回营帐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的,没想到沈枝意竟然敢把她当做肉垫!她绝对不会放过沈枝意这个贱人! “琥珀,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商君华挠着胳膊的手停下,营帐中响着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蛇爬行的声音,这里是围猎场,出现蛇倒也正常,只不过她有些怕的坐到床上,手搭在床边时刚好摸到一片滑腻冰凉。 “啊!” 一阵惨叫划破夜空,商君华看着自己手下摁着的小蛇,直接晕了过去,她的贴身丫鬟琥珀赶忙出去找人,此时商君华的营帐早已乱成一锅粥。 那头的沈枝意离得远,自然是不会被惊扰,睡得正酣,女娘裹着被子,梦中不断划过前世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美梦,她梦到自己没有嫁给江怀策,沈家一路高升,她的云绣坊也蒸蒸日上。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而这也是她所想所愿。 次日醒来的时候,沈枝意伸了个懒腰,难得睡个好觉,绿梅伺候她梳洗好,走出去的时候,日头早已升起,暖光照在她身上,令人感觉无比惬意。 真是过了冬日,这好天气都让人心情不自觉的好起来。 “姑娘,奴婢大哥来了。” 听到绿梅的话,沈枝意扭头顺着绿梅的手指看到站在营帐后的男人,那是绿梅的大哥万大福,而她前几日让万大福去帮他做了一件事。 她当然不会因为隆福典当行进不去而放弃调查,那日米姝的话更加印证她的猜测。 毕竟米庆旭和她爹爹官职相当,俸禄也差不多,就算米家有赚钱的门路,也不可能供得起她日日去吃那昂贵的海蟹,所以她大胆猜测,也许徐栋只是隆福典当行表面的掌柜。 典当行真正的掌柜肯定是米庆旭或者他们的身后之人,也或许,米庆旭是拿了这份好处在替他人办事,总之徐栋和米庆旭之间除却亲戚关系,一定还有什么利益往来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所以她便让绿梅的大哥暗中去查探进出隆福典当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万大福是个生面孔,长得还很老实,让他去,也不会引起怀疑,看来他是有什么收获,才这么急着来找自己。 “姑娘。” 见到沈枝意走来,万大福对她低头行礼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小人按照姑娘吩咐盯着那隆福典当行,果然发现一些不同。” 他将自己这段时日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那些人从那里出来后,手中都有一张类似小卡一样的东西,大小和银票差不多,可是他们进去的时候,手中拿着的东西却不像是能典当的。” “还有就是,这周遭附近的人都不会去隆福典当行典卖东西,听说他们只接待特定的客人,而且门口还有许多守卫,当真奇怪。” “对了姑娘,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徐栋,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听到这一句,沈枝意满眼震惊问道,徐栋死了?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因为那桩贪污案被指挥所关进大牢了吗?怎么会死?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是后院失火,烧死了,那衙役抬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具焦尸。” 万大福挠挠头,这些是官府的事情,出了这种事,官府都不让他们靠近徐栋的宅子,他也只是隔着人群远远看到。 “我知道了,万大哥,辛苦你了。” 他死的太早,太蹊跷,时机也很巧妙,沈枝意闭眼深吸一口气,等万大福离开后,沈枝意看着那条河流,湍急的河流哗啦啦的流着,就像她此时杂乱无章的心情。 好不容易摸到点东西,又断在这里,她沮丧的踩在树枝上,看来这件事她还得再重新捋一下。 徐栋,米庆旭,还有广平布政使,一定一定有什么联系在里面。 这些事情打破了沈枝意晨起时的好心情,走回营帐的时候,就看到孟玄安站在自己的营帐前,沈枝意撑起一个笑走过去:“妙才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边在赛马,既然出来游玩,不如一起去看看?”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沈枝意点头,算了,先不想这件事了,现在根本没头绪,若是可以,她还是要再去一趟隆福典当行看看。 “好啊,不过我还以为妙才哥哥更喜欢吟诗作画,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呢。” 小女娘以手掩唇出声打趣,孟玄安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难得有机会,而且我的爱好,也不只是吟诗作画。”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沈枝意没想到孟玄安还有这么幽默风趣的一面,是她先入为主,还以为孟玄安就是个呆板的秀才。 赛马场上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此时场上正在比试的是那些世家的公子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扬起一阵尘土,惹得底下观看的小女娘一阵脸红。 他们到的时候,还看到沈少薇,只不过她身边跟着一个萧子安,沈枝意微微蹙眉,不对劲,这萧子安不会是想当她姐夫吧! 想到这里,沈枝意挤过人群走过去,强势插在两人中间,萧子安自然是不敢跟她挤,要是把人挤坏了,少不得又得挨明淮一顿打,惹不起,惹不起。 “枝枝。” 沈少薇看着他们两个人跟小孩一样,无奈笑笑,随后对着沈枝意后面的孟玄安颔首。 “我说怎么找不着阿姐人,原来是在这。” 小女娘板着脸,半眯着一只眼打量萧子安,这萧子安出身不错,自己还是个三品大官,长相嘛,也还行,就是这年龄好像有点小。 萧子安在沈枝意那灼热的目光中咽了下口水,她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完了,这下真完了,明淮不得跟自己拼命啊。 “好啦,你个姑娘家,一直盯着人家看什么。” 就在萧子安内心焦灼之时,沈少薇出声解救他,沈枝意伸出手指向赛马场那一端的彩头,古往今来,但凡比试,自然是有彩头,这次赛马的奖励,可是一只上好的青玉手镯。 “萧指挥使,我觉得那只青玉手镯十分配我阿姐。” 女娘挑眉看向他,自家阿姐要找的夫君必定是要文武双全,若是能赢得那只青玉手镯,她就勉勉强强算他还行吧。 沈少薇听到沈枝意的话,再看萧子安看向自己的目光,她耳尖微微发红,昨日她就察觉出这萧子安对自己的不同,今日他一大早就来找自己,说要带她看赛马。 看着少年那俊朗的面容,鬼使神差之下,沈少薇竟然同意了,没想到来到这里,倒是有些尴尬,所幸萧子安是个话多的,这才让气氛有所缓和。 枝枝不会是看出来什么,才这般说的吧,想到这里,沈少薇拉过沈枝意的手说道:“不必了,我......” “不就是一个镯子,小爷这就去给赢回来。”。 他早就看上那青玉镯子,只可惜没什么名头,如今这沈枝意的意思他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在试探自己吗?那他还真得好好表现一番。 ------------ 29、提刀斩马的女娘 话说完后,刚好场上比完一场,萧子安走到入口处说了一句,随后翻身上马,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乌发被高高束起。 那张面容也是十分俊朗,光是往那一站就让不少小女娘心动不已,只可惜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的是沈少薇。 淮京的圈子也是分阶级的,贵女们想要嫁的人,处在顶级的自然是太子殿下齐承泽,气质温和,端方守礼,有治国之才,是雍帝最满意的储君。 雍帝总归也就三个儿子,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便是未成婚的康王和四皇子,康王身份显赫,所以他的生母梁贵妃那是十分挑剔,如今,康王府中也就只有几位妾侍。 四皇子生母秦昭仪不受宠爱,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前两位,那些贵女们自然是看不上他的。 再往下数,便是长平侯江怀策和萧子安,两人都未成家,家世地位也拔尖儿,更别说他们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可惜,一个不近女色,常年在边塞,一个淮京魔王,无人敢惹。 都说这女子的姻缘若是选的不好,那后半生定是过得凄惨,所以大家都想给自己选个好姻缘,这次春围,多少人是存着选个夫婿或选个女郎回家的。 萧子安才不管那些个女娘的眼神,他的心中只有薇儿,今日就是他赌上自己习武十几年的荣誉来表现自己的时刻。 那头的裁判敲响铜锣,萧子安的棕马就飞奔而出,马蹄扬起尘土,他的身影冲在最前,一看便是个中好手,沈少薇看着他,面上也露出一个笑意。 “枝枝,你就是惯爱捉弄人。” 听到沈少薇的话,沈枝意抱着自家阿姐的胳膊说道:“难道阿姐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我自然是要试探试探他的能力。” “别胡说,我跟萧指挥使,没什么关系。倒是你,怎么和孟公子一起来了?” 两人目光看向一旁的孟玄安,沈少薇的声音很低,他自然是没有听到,青年对着二人微微一笑,就在她们转过去头的时候,就看到他面上的笑意碎裂,拉住沈枝意的手喊道:“小心!” 赛马场上突然有一人朝着沈枝意的方向冲来,眼见就要冲破围栏,马蹄高高扬起,若是落下,沈枝意哪里还有命在。 孟玄安拉着她往后退,沈枝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骑在马上的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女娘抽出被孟玄安拉着的手,她的袖子中一直放着自保的匕首,没想到在这里用到了,匕首锋利,在马儿落下铁蹄的时候,她出手极快刺穿那马匹的喉管。 马儿呜咽一声,带着那人一起摔倒在地,沈枝意举着匕首,手还有些颤抖,那马匹喉管喷射出的鲜血尽数落在她脸上,就差一点,若是刚刚没有被拉着躲开,只怕躺在原地的就是她的尸体。 她不禁暗叹一声商君华,好狠的心,坐在马上的人可是商君华的头号爱慕者世昌伯府的小公子付康生,为了商君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动手。 付康生看到爱马被杀,自己还在众人面前出丑,他站起身,顶着一身尘土就走到沈枝意面前,抬手便要落下一巴掌,嘴里骂道:“贱人!你敢杀我的马?” 那马可是他爹从大都买来的,万金难寻,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带出来,就今日带来赛马,结果就被杀了,他心头的怒气简直已经抑制不住。 沈枝意的匕首再次举起,不过这一次,比她匕首更快的,是来自远处的羽箭,那箭飞快如流星,穿过付康生的手掌,冲击力之大,将他带的直接倒在地上。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众人转头看向远处的坐在白马之上的江怀策,他的手中搭着一张弓,面容冷冽,眸光阴沉。 “我的手,我的手!” 付康生疼的在地上打滚,不住的喊着疼,沈枝意用袖子擦着脸上血迹,走到他身旁嗤笑一声:“对不住了公子,你的马惊到了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她一脚不经意间踩在他那被羽箭刺穿的手掌心,转身离去,沈少薇没忍住心中怒气,上前踹了付康生一脚,跟上沈枝意的步子。 孟玄安垂眸看向付康生,他早已疼的在地上打滚,却没人敢上前帮他,毕竟那只羽箭可是长平侯亲手射的,谁敢动,怪只怪这付康生敢在长平侯负责的场子找麻烦。 那头的萧子安早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手中长剑就要出手,没曾想,江怀策的动作比他更快。 “郭仑,把他送到世昌伯面前,告诉付新明,若是管不好儿子,本侯不介意替他管。” 他身上戾气太重,刚刚若不是一旁的齐承泽拦着,只怕那一箭射中的就是付康生的心脏了,不过那沈四小姐倒是冷静,那般慌乱的场景之下,还能提刀斩马。 如此看来,和明淮倒是有几分相像。 那头的沈枝意顶着满脸血回去的时候,沈少清和沈少南都是一惊,还以为女娘是受了伤,面对兄长们的关心,沈枝意摇头说道:“不是我的血。” 说罢她走进营帐,让绿梅给她打水洗漱,赶来的沈少薇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听完后,沈少清和沈少南脸上满是怒气。 沈少清闭上眼说道:“还是沈家太过弱小,才让他们这般欺辱枝枝。” 他暗中发誓,此次科考定要取得好成绩,爬到令人再也不敢欺辱他们的位置,沈少南紧握拳头,心中想的却是和沈少清一样。 沈少薇看着二人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沉,兄长说的没错,还是沈家太过弱小,不然那些人怎么敢如此欺负枝枝。 晚间沈复听到这事,一拍桌子,眼中满是怒火:“欺人太甚!我这就去面见陛下,他世昌伯府就算是王公贵爵,也不能草菅人命!若不是枝枝反应快,只怕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说罢他就换上官服朝着雍帝的营帐走去,他沈复官职是不高,人也没什么本事,但这不是他们欺辱的缘由,今日就是谁来劝,他都要为枝枝讨回公道! 刚用完晚膳的雍帝正准备去找皇后说说江怀策的婚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哭喊声,他眉心皱起,派身旁的总管太监曹永敬去看一看。 没一会儿曹永敬便回来了,将沈复的话转给雍帝,听到白日在赛马场发生的事情,雍帝冷哼一声:“当真是好极了,他们这些世家贵族,当真是好极了!”。 雍帝摔出茶盏,让曹永敬去把他们喊来,今日他倒要看看,这大雍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 ------------ 30、我真是怕极了 世昌伯听到曹永敬来传自己,急匆匆穿上衣服,他这一辈子碌碌无为,唯有祖上传下来的这一个伯位,不过他倒是娶一位厉害的夫人。 乃是川洲府成家的寿光县主成瑛琴,成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和梁贵妃的母家和王府沾亲带故,所以那付康生才那般喜爱商君华。 寿光县主性子泼辣,手段也是十分果断,将世昌伯管得服服帖帖,后院的几位妾侍,都是这寿光县主的陪嫁丫鬟。 两人膝下只有付康生这一个嫡亲的儿子,自然是宠溺的很,所以才让那付康生成了淮京有名的纨绔,跟着商君华作威作福,无人敢惹。 “夫君别急,我已经给贵妃娘娘去了信儿,不过是一个庶女,有贵妃娘娘在其中斡旋,生儿定会没事的。” 成瑛琴拍着付新明的背,心中却是滔天的怒气,自家宝贝儿子的手还被那长平侯给刺穿了,如今还在昏迷,她还没找上门,倒是这沈家先来告状了。 “我自然是信任夫人的,只是这次生儿做的太过出格,若是陛下执意追究,只怕贵妃娘娘也没有办法啊。” 看着付新明那般胆小怕事的模样,成瑛琴哼了一声:“老爷就听我的,生儿定会没事。” 她作为成家的嫡女,当初嫁给付新明就是看中他好拿捏,没曾想他这性子简直软的不成样子,不过也好,这样整个世昌伯府就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付新明带着忐忑的心情去了雍帝的营帐,一进去就看到沈复跪在那,雍帝坐在上头,满脸怒气,他慌张跪下高喊万岁,雍帝这才抬眼看向他。 “世昌伯,你可知朕深夜召你,所为何事?” 雍帝茶盏重重落下,付新明头低一寸:“臣惶恐,不知,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来之前成瑛琴就告诉他,若是陛下问起,就说不知道,让陛下主动提起这事,他再去回,不然那过错可就全落在他们家生儿身上了。 上座雍帝听到他的话气极反笑,这世昌伯一向胆小怕事,定是他那位夫人在背后教的,这些个世家大族,还真是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吗? “沈爱卿,听到了吗?世昌伯说他不知。” 沈复早在听到付新明的话时,目光就看向他,他眼中愤怒都快要喷薄而出,一甩袖子说道:“既然伯爷不知,那臣就将事情本末好好说道一番。” 他话语顿挫有力,听得付新明那心是一寸又一存的下移,待沈复说完后,雍帝看向付新明问道:“世昌伯,听清楚了吗?” “臣,臣听清楚了,只是生儿如今还在昏迷中,臣也得问下生儿事情的缘由啊。” 付新明抬手擦擦额角汗,一字一句的说着,沈复哼了一声道:“众目睽睽之下,证人有的是,小公子分明是存了杀人的心思,若不是我家枝枝反应快,只怕这会儿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沈郎中,话可不能乱说,赛马场上,说不定只是马儿受惊,你家女儿可没受一点伤,反而是我家生儿,如今还在昏迷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沈复被付新明的话气的胸膛上下起伏,若不是雍帝在这,只怕他撸起袖子就要跟付新明干仗了。 “陛下,长平侯来了。” 雍帝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太监说江怀策来了,他挥手让人进来,江怀策走进来之时,看着还在争吵的两人,拱手行礼道:“付康生的手是被本侯的羽箭所伤,世昌伯不如跟本侯讨要公道。” 他的目光转向付新明,话语犹如一道寒冰,那凌厉气势让付新明一下子有些说不上来话,江怀策是在死人堆里谋来的荣华富贵,光一眼就令人心颤。 “赛马场那么大,周围还有围栏护着,怎么付康生的马就那么巧,非要照着观看的人而去,若是本侯没有射出那一箭,只怕沈四小姐如今也要昏迷不醒了。” 江怀策的话带着几分讥讽,付新明畏惧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反驳,这煞神,怎么话头处处朝着沈家? “世昌伯,你还有什么话说?” 雍帝见到江怀策来,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也从这件事中嗅出不一样的苗头,明淮向来冷面冷心,就是对着自家亲人都没什么表情。 更别提外人了,可如今他看他对这沈家丫头,却是不一样,看来梓童所想的事情怕是快要成了。 “既如此,让付康生醒来后跟沈家丫头赔礼道歉,然后去京都大营历练,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别整天在淮京无所事事,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上头的雍帝收回看向江怀策的目光,下了决断,京都大营可是江怀策在管,付康生落到江怀策手中只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付新明一听这话,差点没晕过去,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若是夫人知道自己将事情办砸,回不去少不得一顿出气。 “陛下且慢,赛马场上难免有所受伤,怎么都是世昌伯家的小公子受的伤重,如此处置,岂不是不公?” 营帐内走进来一华服女子,她头戴珠翠,面上含着一笑,几步走到雍帝身旁,余光轻瞥向江怀策,这便是如今宫中十分受宠的梁贵妃梁晗。 成瑛琴自然是不放心付新明,就他那性子,只怕雍帝稍微板着脸,他就不敢再说什么,所以只能深夜去找梁贵妃,陪着那阿谀奉承的话,才让梁贵妃走了这么一趟。 梁贵妃本也不想来,这种事说白了,无非是付康生仗着身份,想耍威风,没曾想踢到铁板,自食其果,可这世昌伯府也是她家赫儿的帮手,如此一来,她倒是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你怎么来了?” 雍帝有几分无奈的看向梁晗,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那成瑛琴去找了她,这寿光县主倒是知道自己夫君几斤几两,需要帮手。 “陛下,这付康生的性子您也知道,左右那沈家丫头也没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不如让世昌伯家送些补品养一养,就别让他去京都大营了,嗯?” 梁贵妃的手搭在雍帝身上,给他捏着肩膀,说着好话,雍帝心中有几分不悦,自己这刑罚已经是轻的了,不然能付康生如此不管不顾别人性命,早就被他下令丢进大牢了。 “沈四小姐?您怎么来了。” 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营帐中的几人都听到了这声,雍帝不禁想笑,今夜他这营帐倒是热闹。 “让沈家丫头进来吧。” 雍帝发了话,曹永敬立马去传话,不一会儿面色苍白,身姿单薄的沈枝意走进来,对着雍帝行礼,随后轻咳一声:“陛下,臣女身子弱,殿前失仪,还望陛下见谅。” 江怀策看她那般虚弱的模样,心中一紧,好不容易止住自己想上前关切的心,这付康生,真该死。 “沈四小姐今日在赛马场上,可是提刀斩马,怎么这会儿倒像是命不久矣了?”。 梁贵妃的话中带着几分嘲讽,沈枝意抬头看去,美人眸中含泪,一张病态的小脸好不凄惨,声音轻柔的说道:“今日在赛马场上,臣女真是怕极了,若是再晚一分,臣女还能有命在吗?” ------------ 31、长平侯啊,催命的鬼 沈复听着沈枝意的话,心中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枝枝是家中幺女,性格又很温和,家中自然是十分宠爱,可如今却被人如此欺辱,他怎能不恼。 一旁的沈枝意又垂下眸子,在听到爹爹来找陛下的时候,她就赶忙让绿梅给她覆上白粉,扮作柔弱,世昌伯是个性子软的。 可是寿光县主不是,她出身好,自然是不会把她这一个庶女放在眼中,怕是还会去找梁贵妃来帮忙,她可不能让自家爹爹孤军奋战。 小女娘垂着头,更增添几分落寞,雍帝看向梁贵妃,面上不悦,梁贵妃便不再出声,再说下去,只怕雍帝就要恼怒。 “好孩子,你很勇敢,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听着雍帝的话,沈枝意勉强抬起头强撑起一个笑:“臣女多谢陛下。” 付新明看着雍帝这般模样,怕是生儿去京都大营的事情是没有转机,他心中焦急,看向梁贵妃,却见梁贵妃对他摇头。 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再说下去,还会加重刑罚,不如就这样。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吧,沈郎中留下。” 事情尘埃落定,沈枝意被绿梅扶着走出去,付新明垂头丧气,明明只是去京都大营历练,这幅模样还以为付康生被处斩了一样。 江怀策跟着沈枝意走到雍帝的营帐外,小女娘为了装病,步子走的很是缓慢,江怀策两步便走到她面前:“白日里,吓到你了。” 沈枝意抬头看向男人的面容,他的脸上有愧疚,好似是他做错事一般。 “侯爷不必对我说这些话。” 她越是不想见到江怀策,他就越要往前凑,见她再次要离开,这一次,他直接弯腰将人扛在肩头,惹得绿梅惊呼,沈枝意头朝下喊着:“江怀策你放开我!” “带你看病。” 十分简短的四个字,也不再管她怎么说,所幸他也知道顾忌沈枝意的脸面,挑着人少的地方去找太医,被放下的时候,沈枝意还有些头晕。 “你,你今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指的方向却是绿梅,绿梅上前贴心的握住自家姑娘的手,把她调整到对的方向低声说道:“姑娘,侯爷在这呢。” 江怀策看着她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伸出手对上她的手指:“你在哪,我就在哪。” 今生他绝不会离开沈枝意一步,要将她好好护着,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 雍帝营帐里,被单独留下的沈复还有些忐忑,雍帝让曹永敬给沈复搬来一把椅子,沈复惶恐坐下,只见上座雍帝走下来站到他面前。 “沈爱卿啊,你家幺女,可有婚配?” 沈复听着雍帝的话,摇头:“微臣的幺女还未及笄。” 雍帝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竟是还未及笄,年岁也太小了,明淮都二十了啊。 “何时及笄?” “今,今年。” 沈复咽了下口水,不知雍帝为何单独把自己留下来说这些话,难道是要给枝枝指婚? “沈爱卿的幺女不错,不错,这样吧,今后让她到宫中来学礼仪如何?” 好歹将来也是嫁给皇家人,提前学习学习也不是不行,还能让皇后把把关,简直一举两得。 此话一出,沈复从椅子上站起跪下:“这,臣的幺女年岁小,家中也有,也有嫡亲的母亲教导。” 他虽然不知雍帝为何提出要让枝枝进宫学习礼仪,可是一旦进宫,将来不是做皇妃就是嫁给皇亲贵族,这是万万不能的,枝枝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不然为何他那般疼爱枝枝,也没有将她记在嫡母名下。 “是朕思虑不周,那便这样吧,朕看你那幺女十分合眼缘,不如每过五日就来宫中一趟,和朕的公主们一起学习礼仪,这样总行了吧,也不会让她离家太久。” 雍帝已经退了一步,沈复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等回到营帐之后,急匆匆的给自己还在相国寺的母亲写信。 “是福是祸,终究还是躲不掉。” 沈复叹息一声,只见林惠心上前安慰他:“老爷,别多想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说不定那些人也已经死了呢。” 所以这么些年来,沈复从来不敢让沈枝意去太远的地方,但凡出去也必须带上幂篱遮掩容貌,她的身世,牵扯到的可是会动摇国本的事情。 此时相国寺内,一直陪在沈老夫人身旁的林妈妈伸手接过信鸽,将那信件递给沈老夫人,入夜之后,沈老夫人便觉得心不安,又起身来念佛经。 “老夫人,是老爷的信。” 沈老夫人伸手接过,展开信件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无奈:“早知当初,就该把这孩子放在乡下养了。” 如今沈复的官职在往上升,枝枝终究会暴露在众人面前,所幸她的样貌出挑,倒是比起她的父亲要好许多,只是怕十几年前的那些人不死心,还不肯放过。 “顺珍,你再多找些人去登州,千万要仔细,莫要让人发现了。” 林妈妈点头应下,只见老夫人又重新捻起佛珠,嘴里念着佛经,福祸相依,因果报应,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这选择也应该交给她来做。 他们也帮不到她,全凭缘分吧。 次日沈枝意醒来的时候,绿梅已经在一旁煎着药,也不知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到现在她脑子还有些晕。 “姑娘醒啦?” 绿梅上前扶起沈枝意,听她问道:“昨晚,我是怎回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去了太医所在的营帐,被江怀策扛了一路,脑子晕乎乎的,后来好像是被扎了一针,然后就没有了。 “昨晚太医给姑娘扎完针后,姑娘睡得可香了,侯爷就没让奴婢叫您,是侯爷把您抱回来的。” 绿梅笑着回她,昨晚上自家姑娘窝在侯爷怀中,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简直十分登对,侯爷那温柔的目光都遮掩不住。 “什么?江怀策送我回来的?!!!可有人看见?” 沈枝意一惊,只见绿梅摇头:“姑娘放心,那时候天都那么晚了,除了巡逻的侍卫,没人看到。” “绿梅,今后,看见长平侯出现在周围给我掉头就走。”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啊?姑娘不喜欢侯爷吗?” 绿梅有些不解,长平侯是淮京多少女娘最想嫁的夫婿,怎么到了自家姑娘这里,倒像是洪水猛兽了。 “因为你家姑娘,想长命百岁,总之,见到长平侯,头也别回,远离就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别人来说是完美的夫婿,对她来说,就是催命的鬼。 ------------ 32、背道而驰,女娘心塞 绿梅似懂非懂的听着自家小姐的话点头:“奴婢都听姑娘的。” 反正她家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信自家姑娘,沈枝意叹了口气,这江怀策阴魂不散,要不自己寻一门亲事吧,总不能自己订了亲,他还这般跟着自己吧。 她就不信,这江怀策能抛下所有礼义廉耻来跟别家还未进门的新妇勾勾搭搭。 今日已是第三日,而真正的围猎才刚刚开始开始,日头刚出,雍帝的营帐处就响起一阵隆重的号角声,沈枝意出去的时候,就见到林惠心还有兄长阿姐已经梳妆整齐。 站在一旁的孟玄安对着沈枝意微微颔首,林惠心带着他们朝着雍帝的营帐而去。 沈复如今是礼部祠祭清吏司,掌吉礼、掌祭祀,这些都需要他来做,所以天还未亮就已经去整理分发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而围猎的开始要从雍帝射杀第一只动物才算,所有在围猎场内的人都要去参加这个开场仪式,听礼官敬告天地,看巫神对神明祈祷,整个仪式下来非常繁琐冗长。 但春围本也是为了祈求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是以,这些环节是必不可少。 他们到的时候,场中已经站了许多人,有资格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皇亲贵胄,还有那些世家大族,托如今沈复升职的福,他们的位置还算稍稍靠前一点。 随着总管太监曹永敬的高声唱词,沈复上前打开手中祝文,声音顿挫有力的念着,待雍帝对着天地神明行礼后,他起身将三炷香插上,此时那祝文也到了尾声。 曹永敬上前将一把黄金弓呈上,弓身上的漆面,是和黄金一般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据说这把弓是雍帝当年亲征时用的,意义非凡。 而在雍帝不远处有一头被绑住手脚的梅花鹿,雍帝一只手搭上弓箭,对准那梅花鹿,羽箭带着凌厉气势朝着那鹿而去,一箭正中鹿身,场上响起阵阵擂鼓声,众人纷纷喝彩。 “谁在这围猎场上猎得的猎物最多,朕就将这把跟随朕征战的黄金弓赐予谁。” 场上气氛火热,雍帝心中也难掩高兴,他这把黄金弓,可是随着他在尸山血海中厮杀来的,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地位的象征。 站在雍帝身旁的一名锦衣男子转动着手上护腕,目光紧盯着雍帝手上的黄金弓,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便是康王齐君赫,样貌俊美,只是脾气却是出了名的差。 据听说狠辣程度完全不输给江怀策,沈枝意摇摇头转过目光不敢再看。 这一套仪式结束后,雍帝牵着皇后的手走到高座上,人群依次按照职位划分坐到相应的位置,沈家的位置虽然偏,但也多了几分自在。 那头参加围猎的儿郎早已换上骑装,整装待发,打头穿着一身玄色衣裳,金线勾勒的男子便是太子齐承泽,太子殿下文韬武略,往年春围基本全是第一。 身旁的是齐君赫,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裳,面色阴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再往后便是江怀策,萧子安和一些世家公子哥儿,江怀策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只用了一根同色的发带将墨发束起,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弓,面容沉着,颇有威压。 场上人数众多,基本上是会骑射的公子们全都上场了,在裁判还未敲锣的时候,江怀策骑马走到沈枝意面前,沈家众人看着他这般不避讳,疑惑之余,只剩一阵心惊。 “给你猎只兔儿玩,等我。” 他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对着沈枝意说着,沈枝意没有回他,不过江怀策也没期望能得到她的回答,勾唇浅笑,目光转向孟玄安后,笑意消失,这孟玄安是住沈家了不成? 还真是阴魂不散,他眸光如刀锋一般看向他,随后策马离开,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场上。 沈复看着江怀策的身影,陷入沉思,枝枝绝不能嫁给长平侯,看来还是需要尽快给枝枝定下婚事,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面前的孟玄安,满意点头。 而那边一直看着江怀策的商君华注意到这边的动作,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沈家这个贱人! 沈枝意抬眼时就看到商君华那恨不得把她撕碎的眼神。 小女娘握紧帕子,心中暗自骂道,江怀策啊江怀策,你还真是个催命的鬼! 而孟玄安在收到江怀策那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垂眸不语,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女官秋穗走过来,她先是对着沈复和林惠心行了一礼。 秋穗笑着开口:“沈郎中,陛下对我家娘娘说了春围结束后,要沈二小姐和沈四小姐到宫中学习礼仪的事情,正好此时闲来无事,娘娘想见见二位小姐。” 沈复站起身有些讶然,昨夜说的不是只有枝枝吗?这怎么薇儿也得去了。 其实雍帝本来跟皇后说的也是只有沈枝意一人,但是皇后在听到沈家有两个女儿后,觉得若是只让沈枝意进宫学习,难免会让姐妹之间产生嫌隙。 反正一个也是学,两个也是学,干脆都让她们进宫学习。 “好,姑姑稍等。” 沈复对着秋穗说完后,走到沈枝意和沈少薇面前压低声音开口:“宫中规矩森严,等会儿你们见的可是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出错,薇儿,你是长姐,多照顾着点你小妹。” “少说多做,切莫冲撞那里的贵人。” 听着沈复的叮嘱,沈少薇点头,怎么感觉自从沈复升官后,反而比从前更加谨慎小心了,不过小心些总没错,毕竟坐在那里的贵人,但凡冲撞一个,连累的就是整个沈家。 “父亲,为何要我们进宫学习礼仪?我们将来又不是要做皇妃,这......” 沈枝意疑惑出声,她明明走的的求稳路线,怎么反而越想逃离这权利的中心,越逃不开,如今还要进宫学礼仪,当真是令她一阵心塞。 “昨晚陛下说的,为父也改变不了,总之,少说多做,明哲保身,切记。” 沈复伸出手摸摸沈枝意的头,等春围结束后,母亲从相国寺归来,就给枝枝挑夫婿,尽快定下,也好断了长平侯的念想,但愿是他想错了,也希望事情目前尚在可控的范围内吧。 叮嘱完后,沈复转过身朝着秋穗露出一个浅笑,随后让林惠心给秋穗一包银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我家这两个女娘还未见过皇后娘娘,劳烦姑姑多多提点,多谢。” 秋穗也没推脱,将银子收下后点头:“这是自然,沈郎中放心。” 说完后带着二人朝着皇后的位置而去,皇后和皇帝的位置自然是整个场子上最大最好的,拥有着最开阔的视野,可以将围猎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也很听话,小心谨慎的跟着秋穗走到这边,走了一会儿后,前面的秋穗停下步子,十分恭敬的说道:“娘娘,沈家的二位小姐来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上座的华服女子唇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温柔,在这初春的日子宛如一抹和煦的微风一般令人舒适。 明馨仪看着两个女娘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不过这心中却是难掩激动,昨夜陛下可是说了,这沈家的幺女入了明淮的眼,说不定今年她心中所想就能成呢。 所以今日她才急匆匆的将人家召过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娘能让她这个没心肝的外甥看上。 沈少薇在听到声音后忙带着沈枝意行礼,随后才敢抬头看去。。 皇后的眸子中也是清浅的笑,整个人的气质十分柔和,坐姿端庄,一举一动都是这世间最标准的礼仪。 ------------ 33、本就艰难,何不恣意 沈枝意的那张小脸生的十分好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般,柳叶眉,樱桃嘴,鹅蛋脸,标准的美人胚子。 能看出,如今年岁尚小,还未长开,不过将来那姿色只会比现在更加出色。 不过淮京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世家贵族们用权势堆出的贵女那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按理说,明淮自小就见惯各种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怎么突然看上个还未长大的丫头?难道他就喜欢这种款式的? 明馨仪的目光渐渐灼热,烧的沈枝意有些想后退,皇后娘娘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沈少薇也感受到皇后这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动步子过去,稍稍遮掩了一下沈枝意。 秋穗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自家娘娘不要再盯着人家女娘看,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一样。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来来来,坐到这边来。” 她指着一蓝衣女子对面的位置,坐在那里的是二人早就见过的太子妃阮熹汀,她对着二人颔首示意,并未多言。 秋穗领着二人坐下,明馨仪还不知道她们早已见过,十分热心的介绍着,这姿态和刚刚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太子妃,子玉啊,这是沈家的两个丫头,日后要在宫中学礼仪的,你若有空闲可以帮本宫照拂一二。” 这可是明淮未来的新妇,可得照顾好了,不然把明淮的新妇弄丢了,她可没法赔一个给他。 阮熹汀微微点头应下:“是母后。” 介绍完后,明馨仪看着沈枝意开口问道:“你们在家中可有读过什么书?” 虽说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们不喜欢女人太过精明,所以定下各种规矩,不许她们读太多书,但是这女书四训还是要读一读的。 沈少薇摇头回道:“只读过女书四训。” 她聪敏好学,可家中也不会让她读太多书,毕竟将来她是打理内宅又不是要去考状元,读那么多的书做什么。 沈枝意看着明馨仪满意的笑容,见她将目光转向自己,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答。 不过沈枝意注定要让明馨仪失望了。 小女娘唇角勾起一笑,微微仰头颇为自信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读过的书太多,已经数不清了,经、史、子、集都有涉猎。” 前世的时候,江怀策在外征战,她受尽江尚书府的磋磨,身心俱疲之下,唯有那一卷卷的书陪她走过多少个难熬的夜晚。 从书中窥见前人智慧,随他们走过万里山河,书,是可以治愈世间苦难的良药,是她逃脱现实的法宝。 听着沈枝意的话,明馨仪的笑容明显有些挂不住,没想到她读过这么多的书,竟然没有一本是女书四训? 一时之间,明馨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沈枝意脸上的笑容却是真诚的很,仿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看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书有什么不行的地方。 “枝枝,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 沈少薇拉住沈枝意的手,急忙补救,不过皇后娘娘总不能因为枝枝读的书多,就要责罚她吧。 “你母亲没让你读女书吗?” 听着明馨仪的话,沈枝意点头道:“自然也是读的,不过令臣女最受用的自然还是那些书籍。” 她知道明馨仪想听什么样的话,可是她偏偏不说,她又不是要嫁给这些王公贵族,自然不需要做他们口中的好女娘。 “哦?这么说来,倒是本宫有些不懂,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女娘们成了新妇,主理内宅也用不到这些书籍,唯有女书四训才是在内宅立足的根本啊。” 明馨仪面上也没有恼怒,听沈枝意这么一说倒是勾起她想听听这小女娘不一样的见解,这自古以来的事情怎么到了她这里便是例外呢? “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殊为未确,在臣女看来,无论是有才,还是无才,女娘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只有主理内宅,娘娘所整理的女书四训也并不是全在教女娘们,只有打理内宅才是她们的归宿啊。” “这世道艰难,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臣女知道,世上儿郎多要女娘们温顺乖巧,可是女娘们未尝不可在别的天地间展露才能。”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璀璨景色,秀丽河山,亦可以通过手中这一本书来窥见一二,这才是读书的意义,不是非要和男人们争个高下,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变得贫瘠。” 沈枝意的话很是轻柔,却能在这只言片语中听到坚定的力量,前世的时候,沈枝意也坚信,嫁了人,自己今后所处的天地便只有那一座宅院。 掌管中馈,打理好家中事务,不让在外的夫君有所顾虑,就是她要做的,世上所有人都要她们三从四德,要她们乖巧温顺,要她们以夫为天。 可她听从了,也照做了,换来的结果是什么?是不被人理解,一句孝大过天,就要她饱受磋磨,无处诉苦的下场吗? 是夫君在外征战,成婚五载,她一人操持整个偌大的侯府无人理解的心酸吗? 还是说,她忍气吞声,不敢有一日装扮艳丽,只怕别人说她趁着夫君不在,想要红杏出墙的无奈吗? 她也想过,这世道为何对她如此不公,为何对女子如此不公,可后来哭多了也想明白了,束缚她们的,除了男人们定下的条条框框,还有她们自己。 所以重活一世,她才不要管世道如何,管别人如何,她想要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沈枝意,而不是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苦苦等着江怀策的沈枝意。 本就艰难,何不恣意。 沈枝意也觉得,自己这番想法有些离经叛道。违背了世上大多数的规矩,但若是她重活一世还活的憋屈,只怕让她重活的仙人都要一巴掌拍死自己,骂着为何要给她这个机会。 几人听着沈枝意的话都有些愣住,还是明馨仪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中满是赞许,她倒是从未想过,还能这般理解。 自己都有些被她这番话动摇了,她们去不了什么千万里之外,看不了什么秀丽河山,唯有书中可以窥见一二,如此说来,倒也没错。 “说的不错,不为争个高下,只为让自己不再贫瘠,沈四小姐,你当真是个妙人儿。”。 阮熹汀看着沈枝意,垂眸轻笑,原来困住自己的,只有自己,而不是身份,也不是东宫。 ------------ 34、将计就计 沈枝意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她说这些,不为其他,只是想告诉明馨仪,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沈复说,昨夜陛下要她进宫学习礼仪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件事透露着不一般,雍帝日理万机,怎么会在乎她这一个小官之女。 即使自家爹爹如今早已升官,可也远远没有到需要雍帝亲自关怀的地步,只能说雍帝或许是看出江怀策的心思,而他则愿意成人之美。 所以不在乎她的身份,让她进宫跟着公主们学习礼仪,用皇家新妇的要求来约束她,好弥补身份上的不对等。 虽然不知道她的猜测准不准确,但是她不想给他们这个念头,她说过,不嫁江怀策就是不嫁江怀策,自然是她们想她做什么样的人,她偏要做相反的人。 “你这个丫头,倒是和别人不一样,想必今后这宫中有的热闹了。” 明馨仪收回看向沈枝意的目光,要不说她能入明淮的眼,大抵是这份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的想法,或许刚好正中明淮的心思? 沈枝意若是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不仅没有让明馨仪厌恶,反而赞赏有加,只怕又要欲哭无泪了。 其实对于明馨仪来说,沈枝意是什么样的人,丝毫不会影响她,毕竟她是跟着江怀策的想法来,江怀策觉得她好,那她就是好的。 明淮这个孩子,吃过太多苦,至少在他前面这二十年的人生中,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幼年父母常在辽东,少年失去双亲流落在外,乞讨为生。 后来跟江家断绝关系,十几岁就上战场,给自己挣功名,能走到今天,绝不是因为她这个皇后的身份,是他自己打拼得来,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明馨仪只想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让她能够看着他娶妻生子,安稳过完这一生,这样才好对得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妹妹。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明馨仪也没有再问沈枝意其他的问题,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大多数是听阮熹汀和她们聊,偶尔插上几句。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几人说的正欢,就听到一旁传来商君华的行礼声,沈枝意转头去看,就见商君华冷哼一声,明馨仪出声让她不必多礼。 “皇后娘娘,今日天气甚好,臣女组织一些贵女去赛马,沈家的二位小姐不如一起吧,如何?” 商君华面上勾起一个笑意,十分热心的邀请沈少薇和沈枝意,不过两人都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毕竟前两天她们之间刚刚发生矛盾。 以商君华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这赛马场上等着她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衡阳有心了,不过沈家的两位小姐是本宫请来陪本宫的,衡阳要把人带走,有些说不过去吧,改日再说吧。” 明馨仪的话满是疏离,这商君华的姑母可是梁贵妃,在宫中处处跟明馨仪对着干,且这商君华那副嚣张张扬的性子简直跟她的姑母如出一辙,让明馨仪看来就烦。 她不信以商君华那副高傲的性子,会亲自来请沈家这两个丫头去赛马,多半是看到明淮对沈枝意的不同,所以要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可是贵女们都在那边等着,只差沈家的两位小姐,娘娘,只是赛马,那边还有那么多守卫看着,不会有事的。” 商君华听到明馨仪对她们的维护,心中更气,自己努力那么久,明馨仪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十分冷淡,可是只跟这沈枝意见了一面,就如此维护。 难道真要这个贱人嫁给明淮哥哥?不行,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淮哥哥只会是她的。 “娘娘,臣女可否失陪下,毕竟郡主这般邀请,臣女也想去看看。” 明馨仪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沈枝意站起身对着她行礼出声说道,她看了一眼商君华再次开口:“不过臣女的阿姐不善骑术,只能我随郡主去了?” 商君华瞥向她回:“可以,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她的目的本就是沈枝意一个。 看着两人远离的背影,沈少薇也有些坐立不安,她不善骑术,枝枝何时会骑术了? 明馨仪招来秋穗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去找几个守卫,看好她们,别出了事。” 她可从来不会信这商君华会有什么好心,不过那沈四丫头是没看出来,还是将计就计? 沈枝意跟着商君华走到赛马场上的时候,这里确实已经站了许多贵女,但都是跟商君华关系好的,属于商君华的小跟班。 商君华打听过,这沈枝意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骑术她定是不会,那马儿吃的饲料可是她特地吩咐的,就让这沈枝意摔断腿,看她还怎么勾搭明淮哥哥。 她也是大胆,自己明明不会骑术,竟然还敢跟着自己来。 “需要本郡主派人跟沈四小姐讲讲赛马场的规矩吗?” 商君华双手抱胸,一脸高傲的看向沈枝意,只见沈枝意摇头道:“我的马呢?” 她倒十分干脆,商君华也不再绕弯子,指向不远处一匹小白马,沈枝意走上前拿过一旁的攀膊系上,头发用自己发上的簪子挽起。 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哪里像是不会骑马的样子,商君华脸上露出一个疑惑,难道自己打听到的是假消息? 今生的沈枝意是不会骑马,不过前世沈枝意的骑术可是江怀策手把手教的,他赋闲在家的时候,也会带着沈枝意去游玩,在京都大营的时候,还教过她骑马。 那时候,她害怕的不得了,怕在人前出丑,他就坐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着安抚的话,看着她逐渐放松下来,他也会为她亲自牵马。 所以,曾经她也以为,冷心肠的长平侯或许会为她倾心,可惜,她以为自己能在他心中占有的一席之地,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江怀策的骑射在整个大雍,都是十分拔尖,沈枝意作为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可是要比这些贵女强上不少。 商君华想看她出丑,想让她摔断腿,可惜,待会儿谁出丑还不一定呢。 贵女们纷纷上马,只待裁判发号施令,商君华冷眼看着沈枝意,待一声令下后,沈枝意的马儿冲在最前,她手握缰绳,身姿微微前倾,嫩绿的衣裳犹如初春最醒眼的花草一般。 沈枝意微微转头看着身后的人,她已经甩开她们一大截,唯有一人的马儿跟她紧紧咬着,商君华骑着马在后面优哉游哉,就等待会儿马儿发狂,把沈枝意甩出去。 可是等了许久,眼瞅着比赛都要结束,还不见马匹发狂,她皱起眉头,变故突然在此时发生,她身下的马像是闻到什么味道,突然剧烈的奔跑起来。 商君华勒着缰绳也无法阻止,那马不受控制的朝着赛马场边缘飞奔而去,撞倒围栏,撞倒守卫后,冲进围猎场的密林中。 沈枝意握住缰绳,马儿渐渐停下来,她看着消失在密林的身影,其实商君华的计划还是挺完美,只不过她提前让绿梅给马儿喂了解药。。 然后更换她的小白马和商君华的马吃的饲料,想要算计别人的人,只会自食恶果,商君华的恶毒心思终究是害了她自己。 ------------ 35、衔蝶奴 商君华的马冲入密林,惹得那些守卫和贵女纷纷惊呼,看着那边乱作一团去救人,沈枝意正要翻身下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英气的声音。 “你的骑术不错,没想到在淮京还能看到骑术这么好的女娘。” 她转过头,那姑娘也驱马上前和她并列,正是刚刚赛马时跟在她身后的人。 “我叫薛若筝,父亲是昭化将军薛正奇。” 女娘拱手做礼,一副武将作派,沈枝意倒知道这个昭化将军,是镇守西北的大将,不过前些年他夫人带着自家嫡亲的姑娘回了淮京,说是为给女儿定亲才回来的。 薛若筝性格爽朗,心中难掩激动,没想到在淮京还能见到骑术这般好的小女娘,可把她高兴坏了。 她回淮京这么久,母亲总是要她端庄些,稳重些,说什么将来成婚人家可不要她这般毛毛躁躁的新妇。 早知道来到淮京这般憋屈,她还不如留在西北,好歹还自由些,也不至于这般被管束,好不容易等到春围,本以为一身武艺本领可以施展开来。 结果,淮京这些贵女只会扭着帕子,说一些什么文章,她又听不懂,也无人跟她玩儿,当真是无趣。 “我叫沈枝意,父亲是正五品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 沈枝意对她还礼,笑容柔和,薛若筝也笑起来:“这儿太乱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再赛一圈?刚刚没尽兴。” 商君华是想看沈枝意笑话,那些贵女们也是,所以自然是无一人真心来比赛,唯有误打误撞进来的薛若筝是真心来玩。 “去后边吧,那边还有一个赛马场,这一次咱们好好比一比。” 刚刚赛马的快乐让沈枝意忘却所有,管她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礼仪束缚,那般畅快自由的感觉当真是令人浑身都快活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翻身下来,牵着马儿朝后面走去,薛若筝的骑术很好,那是真的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练出来的,后面的比试,沈枝意就没赢过。 “畅快!我来到淮京这么久,第一次这么畅快,沈四小姐。” 薛若筝张开手,满脸开心,额上已有一层薄汗,两人在这里跑了许久,沈枝意也有些累,可薛若筝却像是不知疲劳一般。 “薛小姐,我是比不过你了,你这骑术,当真是拔尖。” 沈枝意伸手擦着额角的汗,对着薛若筝夸赞,这么跑一跑,当真是驱散她不少的烦闷。 “你家住在哪儿,等春围结束后我还能去找你玩吗?” 听着薛若筝十分真诚的话,沈枝意报上自己的住址随后道:“不过春围结束后,我要进宫学习礼仪,只怕游玩的机会少之又少。” “你也要进宫学习礼仪?真巧,我也是,我母亲说我像个皮猴子,求着皇后娘娘让我入宫,哎,你说那宫中规矩那么多,当真是要把我憋坏了。” 薛若筝有些沮丧,不过想到沈枝意也会在,瞬间抬起头道:“但是你也在,咱们又可以在宫中见面了。” 她心性简单,许是家中只有她这一个姑娘的缘故,父母十分疼爱她,再加上刚刚和沈枝意赛马赛出来的感情,只差没直接称呼她的小名了。 “薛小姐,今后喊我枝枝吧,我们现在可是朋友了哦。” 沈枝意的眸子弯起来,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她很喜欢薛若筝的性子,单纯不谙世事,跟这样纯净的人交朋友,可比跟那些有心机的交朋友要好得多。 “那你喊我若筝就好,今日还真没有白来,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下我母亲又要唠叨,改日我去找你!” 说完后,薛若筝对着沈枝意告别,离开这里。 沈枝意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就撞到一人身上,那人胸膛坚硬,身上还有着好闻的伽南香气,她仰头,便对上江怀策的目光。 “你算计了商君华?”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不似责备的语气,倒像是看着自家小女娘如此调皮有些无奈的感觉。 沈枝意退后两步嗤笑一声:“怎么,侯爷要为衡阳郡主讨要公道?” “我此生钟情的只有你,旁人的事情关我何事,放心吧,商君华落到陷阱里了,后面几日你都不会再见到她。” 他是最早出来的,从密林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郭仑说了此事,也幸好,前世的时候他有教过枝枝骑马,不然只怕落在陷阱里的就是她了。 江怀策看着她后退的动作,上前一步,将怀中的衔蝶奴放到她怀中,那是一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幼猫,在沈枝意的怀中还有些瑟瑟发抖。 衔蝶奴通身白色,唯有两只眼睛一蓝一黄,这还是一只天生异瞳的猫儿,沈枝意讶然看向他,只听江怀策说道:“本想送你一只兔儿,许是天气太冷,没找到,倒是这只衔蝶奴,自己撞了过来。” 他在密林中围猎的时候,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兔子窝,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这只衔蝶奴自己撞到他腿上,然后他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只早已死亡的大猫。 而这只幼猫看起来很是虚弱,似乎命不久矣,他本来没想要,没想到他走了两步,它就在后边跟着,所以江怀策便把它带回来,送给沈枝意,权当解闷儿。 “我不要。” 她想将这只衔蝶奴归还给他,刚用手举起它的前爪,就见它紧紧攀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江怀策见状,以手掩唇笑道:“小家伙喜欢你,你就养着吧,若是被我带回去,可能就没命活了。” 江怀策的话倒是不假,他一个大男人,整日在军营,长平侯府就是个摆设,小家伙看起来很是虚弱,若是无人悉心照料,怕是命不久矣。 “江怀策,我那日说的话,不是假话,你今后不要来找我了行吗?” 沈枝意很是无奈的看向他,她好话赖话全都说尽了,可是江怀策就是不听,她真的只想好好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也说过,不行,而且我会护着你,没人能伤害到你。” “枝枝,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手紧握成拳,目光看向她时,几分柔情流落,可是沈枝意却不想看,他前世对她那般冷淡,从未说过爱她,可怎么重活一世,却如此纠缠不休? “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前世你娶我是迫于无奈,我感谢你前世顾全我的名声,或许你是觉得我是因你而死,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是江怀策,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愧疚,你也不必如此。” “咱们今后就当陌生人可以吗?”。 沈枝意一直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只能用她是因为他才被叛军绑架,所以他也许心有愧疚,想要弥补自己,但是她不需要,他只要远离她,就是最好的弥补。 ------------ 36、不是被迫 听着沈枝意的话,江怀策深吸一口气,抬步靠近她,直到她被逼的步步后退,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娶你从来都不是被迫。”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表露心意,他对她说了许多次喜欢,可她不信,江怀策知道,是前世伤她太深,才让她无法再信任他。 可那些无法亲近她的缘由,他却是半个字也不能透露,知道的越多,对她来说,危险就会增加,他不愿意拿她去冒险。 “我没有半分不愿,能娶到你,是我......” 谋求已久,日思夜想得来的,可惜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江怀策身后传来的声音。 孟玄安站在那,并未靠近,只是出声喊道:“枝枝,该回去了。” 明明她前世名正言顺的夫君在这里,可孟玄安的话倒是听起来,他和沈枝意更像是一家人。 沈枝意侧身躲过江怀策的靠近,他只能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你在查徐栋的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太过危险,我来就行。”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前世沈家的事情,是和米庆旭脱不开关系,她想查的事情自然也是为了保全沈家,但是盯着徐栋的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且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前世导致淮京被叛军攻入,想要掀翻大雍政权的幕后黑手,她一个女娘,参与到这种事情中,对她来说,只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他万万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滋味,绝对不能。 “多谢侯爷提醒,但我不会再傻傻的等着沈家出事,求人不如求己,我会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沈家。” 说完后,沈枝意抱着那只衔蝶奴离开这里,孟玄安看到她走过来,朝着江怀策微微颔首,随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这里。 江怀策看着他们,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她不信他,从他前世将她囚在琼枝院的时候,就已经不信他了。 他对她的伤害,生生世世也无法偿还。 回去的路上,孟玄安看着沈枝意怀中的衔蝶奴问道:“是侯爷送你的猫儿吗?”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出来,毕竟这赛马场上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只幼猫,沈枝意颇有些郁闷的点头:“是,我还没养过猫儿,真是令人头疼。” 小女娘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幼猫的额头,这只衔蝶奴倒是亲人,十分依赖的蹭着她,还小声的呜咽一声,沈枝意轻笑一声摇头。 “它看起来像是饿了,不如回去给它准备些吃食吧,我家中以前也养过一些野猫,应当还算有些经验,若是不懂,可以来问我。” 孟玄安的手在衔蝶奴头上摸了摸,可惜,这只猫儿好像不喜欢他,对着他哈气,孟玄安只能无奈收回手。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它的主人不喜欢他,就连这只猫儿也不喜欢他,当真是如出一辙。 两人回到营帐的时候,孟玄安向沈枝意道别,回了自己的营帐。 等沈枝意回去的时候,就见沈少薇坐在营帐内,板着一张脸,绿梅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二小姐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沈枝意自然也注意到沈少薇的脸色,她小心的走过去:“阿姐,你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听说赛马场出了事,心急去看,却不见你的身影,沈枝意,你可真让人担心。” 听到自家阿姐喊自己的大名,沈枝意跪坐在一旁,举起怀中的猫儿娇声求饶:“阿姐,我错了嘛,原谅我好不好?” 猫儿和沈枝意一同歪头,那模样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沈少薇的脸一下破功,换上担忧的神色道:“你可知道阿姐有多担心你?” “还有,这只衔蝶奴哪里来的?” 猫儿似乎也感觉有人在说自己,乖巧的喵了一声,沈枝意把它抱在怀中道:“商君华的马匹受惊后,我就离开那个赛马场,今日还认识了昭化将军的女儿薛若筝。” “若筝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将来咱们去宫中学礼仪还能见到她。” 她的手给怀中的猫儿顺着毛,猫儿很是舒服的打着呼噜,沈少薇听她讲起薛若筝,无奈笑笑:“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会骑术了。” 沈少薇话音落下,沈枝意的手一顿搪塞道:“可能是之前爹爹带咱们去骑过马吧,我也记不清了。” 她今日光想着给商君华一个教训,倒是忘了这一茬,所幸沈少薇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是怎么会的骑术,她担忧的只是沈枝意。 “那商君华的马匹受惊,和你有没有关系?” 当时沈枝意跟商君华离开后,沈少薇越想越不对劲,她们和商君华前些日子刚发生过矛盾,任谁也不会觉得向来嚣张跋扈的衡阳郡主会好心的邀请她们去赛马。 枝枝那般聪慧岂能不知?所以她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枝枝早就知道商君华的计谋,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 听到沈少薇的问话,沈枝意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猫儿开口。 “是,是绿梅之前看到商君华的婢女鬼鬼祟祟,所以就跟上去,看到她们给马喂可以失控的饲料,我觉得不对劲,今早就让绿梅给商君华的马也喂了那种饲料。” “没想到,这商君华还真存着要害咱们的心思,幸好我机智。” 她的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末了还不忘夸赞自己的聪慧,沈少薇伸出手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你啊,如今这胆子是真大,没人看见吧,若是被人看见,还得想法子遮掩才是。” “自然没有的,商君华查不到我身上,毕竟是她想害人在先,若是她没想着害咱们,自己也不会摔断腿啊。” 这事儿她做的隐秘,肯定没人看到,不然这会儿自己可不会安安稳稳坐在营帐里面跟阿姐说话。 “行吧,那你现在交代下,这只衔蝶奴又是哪里来的?” 沈枝意本以为说了这么多,沈少薇会不再提起这只衔蝶奴的来历,小女娘的手摸着怀中的猫儿低声道:“江怀策送的。” 她那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近乎听不见,可沈少薇坐得近,哪能听不到江怀策三个字。 沈少薇看着那只乖巧的猫儿,语重心长道:“枝枝,那长平侯的心思,昭然若揭,如今咱们去宫中学习礼仪,也是因为长平侯的原因,这个你知道吧。” 沈枝意点头,便听沈少薇接着说:“可是枝枝,从前我讲过,长平侯,还有,还有萧子安那般的身世,不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 在提到萧子安的时候,沈少薇话音一顿,这些日子萧子安跟着她跑前跑后,她若是看不出来,只当自己眼瞎。 “就算他们现在心中有几分喜爱,可若是将来遇到更好的,难保不会变心,若是信这世间的男子有真情,也不会有那么多哀怨的妇人。” “他们身份高贵,一时兴起会夸赞你一句宜室宜家,贤良淑德,可若是不爱时,便会说你人老珠黄,不堪入眼,咱们啊,寻一个门当户对夫君,平安的过一生,便是最好的。”。 沈少薇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很是残忍,但却很有道理,不止是在提醒沈枝意,也是在提醒她自己,切莫被这一时的欢喜冲昏头脑。 ------------ 37、假币案 沈枝意看着沈少薇的神色,她们都知道,权势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因为拥有权势,就代表着自己可以拥有更多的东西。 所以穷苦的百姓想要通过科举来实现阶级跳跃,世家贵族们则想通过联姻继续往上爬。 可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而沈枝意是切身体会过的,高门大族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卑怯和难堪。 她明白沈少薇的意思,但如今抓着她不放的,是江怀策。 “阿姐。” 听到沈枝意喊她,沈少薇笑着轻摇头:“我没事,我明白自己和萧指挥使之间的差距,我们是不可能的。” 她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和萧子安从来都没有可能,所以今天萧子安来找她的时候,她没有见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不如早日决断,也好过将来痛苦。 说这些,无非是想不断的提醒自己,莫要沉迷,莫要陷进去。 ... 此时江怀策营帐内,萧子安十分沮丧的靠在椅子上哭诉:“为什么啊,明明前两日挺好啊,怎么今天突然态度转变,难道是我今日做了什么让薇儿不开心的事情?” 萧子安猛地起身,思索着自己今日的事情,可是他今天除了去围猎,什么也没做啊,究竟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你经验多,你帮帮我?” 他看到坐在一旁饮茶的齐承泽,快步走过去,一脸哀求,听到他的话,齐承泽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孤的东宫就一位太子妃,还是母后定下的,孤可帮不了你。” 齐承泽洁身自好,东宫除了太子妃阮熹汀,再无旁人,就连侍妾都没有,若不是身为太子必须要一位正妃,他恐怕如今也是孤身一人。 他所求的不可得,自然也不想再祸害其他人。 “你和云清姑娘......呸呸呸,当我胡说,还是先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啊。” 萧子安的话一出声,又急忙收回,齐承泽在听到云清二字的时候,眼底落寞一闪而过,随后看向萧子安:“也许是人家女娘不喜欢你,你个男子整日跟人家还未出阁的女娘面前凑,难免有人多说。” “小爷我英俊潇洒,性格开朗,怎么会不讨人喜欢,不过殿下说的对,要不我让我娘去给我提亲?” 齐承泽的话倒是给萧子安打开了思路,他一拍手,就差去找自家母上大人去提亲,齐承泽无奈喊住他:“子安,你是否还未问过人家女娘心中有没有你,如此贸然,人家能乐意才怪。” 萧子安点头,转头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条案前发呆的江怀策,这煞神自从回来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发呆,跟失了魂一样。 “明淮,想什么呢?” 他走过去,在江怀策眼前晃晃手,结果被他直接拍下去,江怀策沉声道:“徐栋没死。” “徐栋没死?看来这背后还有隐情。” 萧子安应了一声,便见齐承泽放下手中茶杯道:“也许是他察觉到,自己即将作为弃子被推出来,为了自保,所以想出假死逃脱的法子。” 府衙从火场抬出来的尸体已经焦黑,辨认不出来面容,只能在那具焦尸上找到徐栋的东西,府衙草草结案,说是徐栋死在大火中。 可是在徐栋死后不久,他的家人就变卖在淮京的宅子离开了淮京,江怀策派人跟过去也是一无所获,这徐栋倒也聪明,他家人去的地方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地方。 这段时间徐栋都没有再出现,隆福典当行也停掉了,线索再次断掉,江怀策叹息一声,他要尽快动身去辽东一趟,再晚些只怕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徐栋会去哪里呢?” 萧子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只听江怀策说道:“是人,就一定会在这世上留下痕迹,子安,你们指挥所最近不是案子少吗?” 看着江怀策嘴角勾起的戏谑,萧子安转身就想跑,结果自己的手被江怀策牢牢摁在条案上,然后听他说:“不如,你去查一查,毕竟广平布政使的案子可是归你管。” 萧子安咬牙切齿的抽出自己的手,他就知道,自己就不能多嘴。 “那广平布政使贪了那么多银子,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一笔数额如此庞大的银两,必定会有藏匿的地方,子安,你便亲自走一趟吧。” 齐承泽憋着笑看向萧子安,江怀策收回手抬眼看向他:“我去辽东,你去广平府再查一次。” “嗯?你去辽东做什么?” 辽东千里迢迢,这两件事跟辽东毫无关系,他去辽东做什么? “怎么,京都大营的事情,萧指挥使也想掺和一下?” 看着江怀策好整以暇的样子,萧子安往后退了两步:“我觉得指挥所的事情就够我忙的了,我先走了!” 说完后一溜烟的跑远,两人看着他这般少年心性,只觉好笑。 “不过明淮,孤也想问问,你去辽东做什么?可是为了兵部尚书?” 齐承泽说的兵部尚书乃是庞新峰,和辽东都司的副将庞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那日关外大捷,撞伤礼部一众官员的前锋之前便是庞新峰的副手。 这兵部尚书近来可是和辽东那边走动的很近,辽东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 不过若是单单因为他们走动频繁就要江怀策亲自去一趟,倒是有些小题大做,所以齐承泽觉得,必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令江怀策不得不去亲自去。 “殿下应当还不知道,近来的边疆,实行了一种新币,换算的比例,是朝廷通行银钱的,三倍。” 江怀策的手指在条案上敲了敲,只见齐承泽震惊起身:“三倍?!” 他们边疆竟然敢私造假币?! 三倍的比例,岂不是就算百姓买一些米粮,都要花费三倍的钱去买吗?这样以来,那些不良商人就可以借机祸乱市场。 长久以往,暴乱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他们身处淮京,收到消息的时候,怕是边疆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可是辽东的薛家,不管吗?” 边疆归属辽东都司管,而辽东都司是薛樊薛老将军的地方。 这薛家可是良臣名将,薛家的儿郎们都死在战场上,家中只剩下一个女娘,挽发替父出征,齐承泽不信这般忠勇报国的薛家,会不管这件事。 “殿下忘了?薛凝出征大金边境,并不在辽东,如今薛家只剩下薛老将军一人。”。 江怀策猜策,这假币,应当是庞东搞的鬼,毕竟薛老将军有着陈年顽疾,薛凝不在辽东,只有庞东管着整个辽东都司。 ------------ 38、康王心思 江怀策讲到这里,思绪不禁又被带回到前世,那时候,边疆战事告急,渤海国在大金的支援下撕毁和大雍的契约,再次越过边境。 他奉命出征,在辽东都司遇到身负重伤的薛凝,她说庞东杀了她父亲,调走了辽东都司的守卫军,而她的薛家军受将令所困,只能留在边疆。 渤海国在边境的内应就是庞东,此时的辽东都司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只等渤海国的大军长驱直入。 也幸好江怀策来得够快,可是在跟渤海国的对战中他发现,这些渤海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占大雍的城池,仿佛是在为了拖延时间。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他,几乎是日夜兼程赶回淮京,得到的却是一月前皇后娘娘薨逝,雍帝病危,太子扶棺去皇陵的路上跌落山崖,下落不明。 而他的夫人此时就被吊在城墙示威,他留在淮京的江北军全军覆没,无一幸免,亲人,爱人,兄弟他在一夜之间全部失去。 前世的他,谁也没能救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全都死在眼前,看着唯一幸存的萧子安为了给他开城门,被乱箭射死。 后来,他抓到庞新峰,听他说自己不甘心只做一个兵部尚书,所以想要推翻大雍,所有的矛头和证据全部指向他,大家都信他就是叛军主谋,是卖国贼。 只有江怀策不信,可惜幕后之人藏得太深,他连影子都抓不到。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年幼的皇长孙和早已成年的康王之间,大家选择推康王登基。 在平叛后的五年,所有人都忘了,曾经受万民爱戴敬仰的太子殿下是怎么死的,五年前的那场叛乱又是因何而起。 唯有他记得,也只有他带着所有的不甘和遗憾在调查真相。 所以他从醒来后,便将前世的事情重新梳理,既然要调查,那就从事情的源头开始,将前世自己忽略的细节一一放大。 这不,他便查到这广平布政使杨明旺和庞东的一些关系吗? “此行怕是凶险,不如孤和你同去吧。” 齐承泽剑眉紧锁,没想到贪污的银子还没找到,又出现了假币案,一环扣一环,当真是让人觉得这里面的猫腻不少。 “殿下身份贵重,现在还奉命监国理政,若是你不在淮京,岂不是惹人生疑?” 况且边疆的眼线,只怕比淮京的还要多,倒是齐承泽似乎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你是觉得这朝中有他们的眼线,所以才要孤留下的吧。” “殿下,淮京就拜托您了,另外,我还要一事,想要请您帮我。” 江怀策做事向来不会求人,这是他第一次态度这般诚恳,倒让齐承泽有几分受宠若惊。 “沈四小姐年岁小,且商君华也对她很有敌意,等春围结束后,她要进宫学习,我有些担忧,所以请殿下拜托太子妃娘娘,在我不在淮京的这段时日多为照顾。” 前世的时候,江怀策最后悔的事情,一是自以为是,将所有事情藏在心里,不告诉她,二是从未在家中好好陪过她,让她遭受那么多的委屈。 倘若他那个时候,能多说一句,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罢了,等他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全都告诉她,如今事情尚且不明了,他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再加上,如今小女娘的性子十分大胆,他是真的放心不下,所以只能拜托自己的亲表哥代为照顾。 “孤还是头一次听到你的请求,放心吧,孤会跟子玉说的,不过明淮,万事小心,一切以自己安危为主,莫要让孤和母后再担忧。” 齐承泽看向江怀策,语重心长的说着,明淮之所以能稳坐江北铁骑的主帅位置,不是因为他父亲曾经掌管江北铁骑。 是他本身那股不畏生死的态度和足智多谋的脑子,还有便是他不要命的打法,这满身功勋和他长平侯的封号,都是他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 江怀策不在乎自己的命,只要是他认为值得,他就会拼尽全力去做,哪怕是死,这才是让齐承泽担忧的地方。 边疆远在千里,就算他真的有什么事,也是天高皇帝远,他们就算想要去支援也来不及,只能不停的叮嘱他,多爱惜着点自己。 “多谢殿下。” 听着齐承泽的话,江怀策对他微微点头。 “但愿你是真的听进去,而不是在糊弄孤。” ...... 夜将黑,点点星子散落在空中,此时康王营帐内,有美貌婢女跪坐在地上给齐君赫捶腿,他仰头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和王来了。” 听到门外侍卫的声音,齐君赫睁开眼,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像是一汪看不到尽头的深渊潭水,不过却能看出怎么都压制不住的野心。 “请和王进来。” 说罢后,他挥手让那婢女退下,走进营帐的人身穿一身锦衣,面容沉静,齐君赫起身喊道:“舅舅。” 和王嗯了一声,坐到一旁:“赫儿,你母妃今日跟我提起,说要为你选一位正妃,舅舅也觉得你也是该有位正妻,你自己可有中意的人选?” 齐君赫的年龄也不小了,太子殿下早已成婚一年,而他却迟迟未立正妃,所以今年梁贵妃便将齐君赫的婚事提上日程,今日还来找和王商议此事。 和王商萧和梁贵妃梁晗本也不是亲兄妹,是之前老和王的部将遗孤,老和王将她和如今的和王妃梁月认为义女,后来,梁月又嫁给商萧,这层关系便这么牢牢锁在一起。 这梁晗也是十分依赖商萧,但凡大事几乎都会来找他商议,就连齐君赫的婚事也不拉下。 “赫儿都听母妃和舅舅的。” 齐君赫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注重男女之事,女子只不过他用来解决偶尔的欲念,他的心思可都在朝廷的纷争上。 一直以来和齐承泽明争暗斗,可惜的是,雍帝十分看重齐承泽,倘若齐承泽不犯什么大过错,那下一任的雍帝必然是他,绝不会动摇。 但是齐君赫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将来只能去封地做个王爷,他也有雄韬伟略,唯有在这帝王之位上才可以展露。 况且齐君赫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齐承泽,凭什么他能做太子,自己就不能做。 “你母妃给你定下的是白鹿书院桑夫子的嫡女,桑云寄。” 和王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下一口茶再次开口说道:“你身边的武将够多了,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并不能只靠武将,还是需要这些文臣。” “这桑夫子在白鹿书院多年,名下弟子遍布各个领域,能得到他的助力,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齐君赫听完商萧的话后,还是那句话,他们做主就行。 ------------ 39、她是自作多情才对 和王看着齐君赫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这个孩子当真是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心意。 可惜,有雍帝在的一天,齐君赫永远不会坐在储君之位上,毕竟当年的雍帝就是被外戚给害惨了,在他眼中,能将梁晗捧到贵妃的位置,已经是他给予梁晗天大的恩赐。 雍帝十分明白,如果一旦给了齐君赫不该有的念想,那么就会重演他当年夺位的一幕,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赫儿,你放心吧,舅舅一定会帮你登上那个位置的。” 他站起身拍拍齐君赫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 第二日,沈枝意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正在梳妆,她坐起身揉揉眼:“阿姐。” 昨夜姐妹二人说了一晚上的话,沈枝意就让沈少薇留下歇息,抱着香香软软的阿姐,沈枝意昨晚都没有再做前世的噩梦。 “明日春围就要结束了,等回去可要去宫中学礼仪,还不趁现在多出去玩玩?” 将簪子插到发上,沈少薇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说笑道:“少南可只有这两日才能陪你玩,赶快起床,不然等你三哥回了大名府,可要许久才能见上一面。” 春围还有两日就要结束,沈少南的岗位也被调整,有了两日的空闲时间。 听到沈少薇的话,沈枝意掀开被子,利索穿鞋:“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阿姐等我!” “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后,沈少薇就走出去,看着明朗的阳光,自言自语道:“今日的日头看起来很好,还是挺适合......” 她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拉住,随后便被带着走到营帐后,走到那日捕鱼烤鱼的河边,等前面那人停下步子的时候,沈少薇不住的喘着气。 “你,你是谁?”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没能抬头看前面的人,只能跟着那人往前走,还得注意脚下别被绊倒。 “你为什么不见我?” 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沈少薇也抬起头看去,面前的少年一脸委屈,眼睛里满是失落。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能改的。” 说着说着,萧子安朝她走进两步,沈少薇慌张后退,手背在后面撑着一棵树:“不,不是,你很好,只是男女有别,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什么男女有别,不要见面,明明前两日你还跟我一起游玩,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你对我这般不理睬的。” 东宫一别,他总觉得那股香气很是熟悉,于是想到他小时候贪玩,总是偷跑出去的事情。 他那时候翻墙爬树钻狗洞都干过,所以蹭的满身灰,衣服也被勾的破破烂烂,出去的时候别人还以为他是小乞丐。 江怀策被江尚书驱逐出府的那日,他去寻他时,尚书府门口早就没了人影,大雨磅礴,将他的心也一并淋透,湿漉漉的令人难受。 他伤心的很,躲在角落里哭的别提多狼狈。 后来,有人撑着伞,替他遮挡住大雨,伸出的手指干净又漂亮,那方柔软的帕子上还绣着一丛竹子,女娘身上的香气也很好闻,她对他说:“别哭了,是饿了吗?” 她还以为他是饿肚子才哭的,萧子安听到这话,更委屈了,只见小女娘神色有一刻慌张,随后拿帕子给他擦拭眼泪:“看来是饿坏了。” 萧子安哭的抽抽搭搭,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任由她这么误会着,还从她手里接过那把油纸伞和香喷喷的肉包子。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很想说,小爷我才不是饿肚子,小爷我是失去了一个好伙伴才哭的。 可惜,人家早就走远,根本没等他来解释。 再后来,他偶尔出府,也会去那个角落蹲着,只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她,唯有那股好闻的香气令他念念不忘,一念就是这么多年。 这股香气,他找过很多家香料铺子,都没有找到,而那日在东宫遇到沈少薇,消散的记忆便重新归拢,最后合成了一个她。 萧子安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他就忍不住的想亲近,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不厌恶的女娘,也是他第一次想带回家的女娘。 “萧指挥使,我们身份有别,男女授受不亲,我也还未出阁,不想被人议论。” 沈少薇垂眸看着地面说出这句话,萧子安走进她,双手撑在树上,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不想当你嘴里的什么萧指挥使,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那你喜欢我吗?”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沈少薇抬起头,目光看向他,萧子安有一瞬间的愣住,便听她说:“那你喜欢我吗?” 她又问了一句,萧子安犹豫半晌后道:“自然是...” “你不喜欢我,所以不要再这样了,萧指挥使。” 沈少薇弯腰低头,从他那个接近怀抱的姿势中逃出身来,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令人家一见钟情。 当时她甚至还有几分雀跃和欢喜,可昨日她却想起,萧子安看她的眼神,有喜爱,但却不是那种喜爱,像是遇到一个自己不排斥的姑娘,只想亲近几分。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的,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我才......” “听闻萧指挥使被人算计过,所以十分讨厌和姑娘的亲近,寻常姑娘在你面前,就是脱光了,你也无动于衷。” “而我在你的眼中看到是,你不排斥我,所以你有几分喜爱,可这不是男女之爱,别再纠缠了,我本来没想把话说得这么明了。” 沈少薇握着自己的裙角转过身离开,萧子安的那件事,在淮京不是什么秘密,无非是有人看他身份高贵,给他下金风玉露那种催情的药物。 他宁可自残也不肯碰那个女人一下,却还是被人扒了衣服,为了自己的清白,他光着上半身跳进冰湖才脱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喜欢姑娘的亲近。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那日在赛马场,她看的清清楚楚,在那堆女娘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垂在身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清醒点吧沈少薇,什么一见钟情,你是自作多情才对,萧子安那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凭什么看上你。 ------------ 宝们看这里哦 明后4.15-4.16两天有考试,所有更新放在当天,等我考完就回来写,宝们谅解么么! ! ------------ 40、那我重新喜欢你,别拒绝 听着沈少薇的话,萧子安一瞬愣住,随后脸色煞白,他抬眼看去的时候,沈少薇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他视线中。 他抿唇不语,疾步跟上去,习武之人的步子本就大,十步他便追上她,萧子安伸出手,拉住沈少薇,她被他的力气带的停下步子。 “萧指挥使,我的话好像说的很明白了吧。” 沈少薇微微侧身看向他,萧子安的目光有几分受伤,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那我重新喜欢你,别拒绝我好不好?” 萧子安的话说出口的那瞬间,沈少薇就想挣脱,可少年力气很大,死活不肯松开她半分,直到看到她拧起眉说疼。 “你拽疼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彻底转过身看向他说出这句话,萧子安神色有一刻慌乱连忙松开手:“你,你没事吧,我一时没控制好力气。” “萧指挥使,别再这样了,喜欢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刻意的。” 就算喜欢又能怎样,她和他本来也不是一路人,萧子安未来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她,隔开他们的岂止只有喜欢这二字。 “我承认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开心的是我终于有一个不排斥的女娘,这么多年,我努力许久,但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不排斥的人。” “我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可后来我猛然想起,在你我小的时候,我们早已见过,我受过你的一饭之恩,我们的缘分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我不会说话,不懂得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我也知道我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单纯为着喜欢你而靠近你,但你今日的一番话点醒了我。” “那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是上天早就为你我定下这份缘,这份情,我将它搞混了,那便从今天开始,重新开始,我想跟你在一起。” 萧子安的话说的语无伦次,长篇大幅的说着,他怕她听着听着没有耐心,还想要上前挡住沈少薇离开的路。 沈少薇也听得很明白,他承认自己一开始目的不纯,承认自己将这种感情当做喜欢,但是他在听到她那般明白的话后,想的竟然不是放弃,而是要继续。 “我们本来就不是能在一起的人,萧指挥使,你和我之前隔着的不止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家世也同样很重要。” “少薇明白自己的斤两,先开始,我是很开心,能有萧指挥使这样的儿郎对我一见倾心,但仔细想来,我并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值得别人为我一见倾心。” “所以,到此为止吧,前面的几日,就当少薇高攀萧指挥使做朋友了。” 她轻轻摇头,再次抬脚要离开,萧子安刚刚还有些自信的表情被她的动作击垮,那双眼眸中也瞬间没了光亮。 “阿姐?” 他还想上前再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沈枝意走过来,一时间,萧子安也只能住嘴不再说。 “萧指挥使?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枝意上前挽住沈少薇的胳膊,沈少薇拍拍她的手道:“碰巧遇到,枝枝,我们走吧。” 她又对着萧子安行礼,随后带着沈枝意离开这里,等两人走远后,沈枝意看着沈少薇有些落寞的表情。 “萧子安跟阿姐说了什么吗?” 其实沈枝意刚刚听到一部分,但是并不完全,沈少薇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没什么,无非就是将事情挑明而已。” “也幸好,才认识几日,幸好。” 沈少薇说了两个幸好,也只有她知道,在那些话说出口之后,自己的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萧子安说他们早已相识,可在沈少薇的印象中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就当他是认错人了吧。 她自小端庄守礼,作为嫡女,母亲也时刻要求她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她也这般约束自己,每日做女红,跟着母亲和祖母学习掌家的法子。 就连她自己都明白,自己有多无趣,她不敢做错一步,母亲要她撑着沈家嫡女的门面,她所能做的就是守礼,不要违背这世间的规则。 这几日跟萧子安在一起,已经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但今后再也不会了。 “阿姐,倘若真的喜欢,为何不试试?也许,萧子安是真心的呢?” 沈枝意出声劝慰,起先,她和阿姐想的一样,怕萧子安只是一时兴起,更怕阿姐跟萧子安在一起后,像她一般受到磋磨。 所以她认同阿姐的话,也时刻警告自己不要生出这种念头,可是看着阿姐伤心,她又忍不住的想让她试一试。 前世的阿姐最后嫁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后来那人下放,阿姐也跟着一起去,自此姐妹再也没有见过面,她知道阿姐活的并不开心。 但那已经是当时的沈家唯一能寻到各方面都不错的儿郎,就连母亲都说,女娘这一生,安稳便好,不要去寻什么情爱了。 世上所有的女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嗯?是谁前几日还很赞同我的话,怎么今日就变卦了?” 沈少薇扭头看她,她知道枝枝是不想让她难过才这么说的,可是她却不能放任自己,像萧子安那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本也不是她能够高攀起的。 “枝枝,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够得到的,再说了,我还没有对萧子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不用担心我。” 她的心还可以收回来,然后守着这颗心,寻一个好儿郎,门当户对,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行。 “阿姐说得对,但我觉得还是要你开心才好,毕竟爱人前先爱己才是应该的,而不是为了什么旁的人,去委屈自己,你说对不对啊。” 重活一世的沈枝意很明白,任何时候,唯有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旁人的想法,那不重要。 “枝枝最近倒是很通透嘛,想必等祖母从相国寺回来,一定更加喜欢你了。” 沈少薇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勾,若是可以,她宁愿枝枝一辈子也不要去懂什么大道理,小女娘只需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就行。 “都是阿姐教得好!”。 她抱着沈少薇的胳膊亲昵的蹭着,这一世,家人安好,她就安好。 ------------ 41、求而不得之人 两人回到营帐这处的时候,碰巧看到孟玄安在这里等着,青年穿着一身淡色衣裳,似乎是等了许久,额角竟然还有一层薄汗。 “妙才哥哥?” 沈枝意喊他一声,孟玄安勾唇浅笑:“思齐和少南去围猎场了,我便等在这里,带你们一道过去。” 沈少清隐约能够看出孟玄安对沈枝意不同的心思,旁敲侧击的问他是否有心上人的时候,孟玄安只说:“枝枝是个有趣的女娘。” 他也没多说什么,偏沈少清会错了意,以为孟玄安这心上人是自家幺妹,虽然也有几分不舍,但是孟玄安除了家世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挑出错的地方。 这家世说不定等今年秋闱过后,也会发生改变,所以沈少清便想撮合两人先相处相处,若是真的可以,他也是十分乐意。 一个是自己从小疼宠的幺妹,一个是自己的好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沈少清还是很愿意让他们试一试。 反正他觉得孟玄安比长平侯要好,谁让那长平侯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实在是可怕。 “嗯?兄长和三哥今日是要去打猎吗?” 沈枝意有些疑惑的问道,三哥只说要带自己去玩,可没说要打猎啊,她都没有准备骑装。 “你不是一直想吃烤肉吗?他们说亲自猎的会更好吃,而且春围马上要结束,这机会也难得,如今那边好几家都是这么做的,咱们也去尝尝。” 孟玄安轻声出口说着,眸光幽深的看向她,起先他对沈枝意并没有什么旁的感情,他只是十分感激她一直以来的帮助,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真正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大概是那日,他想要回报她的时候,她说,他是个好人,所以便救了。 好人?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利用沈少清,利用沈少清,想要留在淮京参加科考,而沈枝意的闯入,却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这般看似云淡风轻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利之人,竟然成了她嘴里的好人。 就连孟玄安本人都有些讶异,不过惊讶过后,他想的是,那便一直做她嘴里的好人吧,然后他想看看,等她发现他的真面目时,会是怎样。 只不过,到如今,他倒是永远不想撕下这个面孔了。 长平侯不是说,让他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那他便争一争,何为素手摘月,敢比星辰的滋味。 “妙才哥哥,想什么呢?” 沈枝意看着孟玄安有一瞬愣神,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孟玄安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道:“在想你兄长他们此时猎到了什么,倘若是山间美味,那我倒是沾你的光了。” 说完后,沈少薇也露出一笑,沈枝意却是直接笑出声:“那妙才哥哥可千万不要信我兄长好了,倒是我三哥,肯定能猎到!” 总所周知,沈少清的长项在于读书,而不是骑射,让他去骑射,那可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三人一边说着笑,一边往前走,而此时江怀策的营帐内,萧子安命人拿酒过来,他是个不擅长喝酒的,一杯下肚脸就有些红。 “什么叫喜欢,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喜欢吗?” 他嘴里喃喃自语,说着这些不知所谓的话,江怀策和齐承泽还在商议假币案的事情,就见他一脸伤心的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喝酒。 “看来那位沈家二小姐,说的话很是伤人,能让向来没心没肺的子安都为情所困。” 齐承泽将话头转向萧子安,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淮京的贵女们都知道萧子安十分讨厌女子,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子安因为那件事患上了隐疾。 直白点就是说,他对着任何女人都起不了反应,心中只有恶心,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几个。 一个男人,若是被传出去说不举,那真是要被人耻笑死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帮他隐瞒。 如今好不容易瞧着他对一个女子上心,结果倒好,人家看不上他。 “沈少薇又不是傻子,她没有看到子安的真心,而子安错把这一切当做喜欢,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江怀策的话说的很明白,萧子安在听到沈少薇的名字时走过来,也不知他一个人喝了多少酒,步子都有几分踉跄。 “我,我和她,早就见过,所以,这是上天的缘分。” 他打了一个酒嗝,怀中还抱着一只酒壶:“可是,我一开始,做错了,她不信,不信我!” 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委屈的不行,甚至还能看出几分迷茫,或许现在就连萧子安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喜欢,还是不排斥不厌恶了。 两人无奈看向他,这有情之事,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什么样的感情,唯有萧子安本人知道。 “郭仑,送他回去歇着吧。” 青天白日的就喝成个醉鬼,江怀策让郭仑把他送走,别一会儿吐的哪里都是。 郭仑走进来扶起萧子安,将人送了回去,等营帐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齐承泽拿起一旁的狼毫笔道:“这世间,也就情之一字令人苦闷烦恼,却不得其解了。” 他的话中满是惆怅,似乎也在想着自己求而不得的情,只可惜,他是太子,太子这二字就已经注定有些人,有些事对他来说,本就得不到。 “那殿下可有后悔坐到这个位置?” 听着江怀策的问话,齐承泽闭眼叹息一声:“从出生那刻起,孤就已经不是自己了,这个位置,远比孤想象的要难坐稳。” 他母后是皇后,他生来就是要做太子的,世人都说,皇宫是一座吃人的城,寒冷,孤独,可东宫又何尝不是呢。 更别说,在他成为太子的时候,他失去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但若是放弃太子之位,便是将父皇的期许和母后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上。 “殿下的事情,我不便多评价,只是,也许姨母想要的,只是殿下能够开心,她若是知道殿下在这个位置上待的这般艰难,只怕也要自责。” 明馨仪并不是一个多么注重权势的人,对于她来说,她想要的只是孩子们能够好好的。。 齐承泽轻笑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世间万事,向来没有两全之法,唯有对得起自己的心便好。 ------------ 42、惟愿家人平安 听着沈枝意的话,沈少薇松开手,小女娘的脸颊早已被自家阿姐揉捏出一团红霞,看起来十分可爱:“是是是,咱们兄长呢,就是喜欢乱说话,等下就去打他。” “阿姐!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沈少薇笑着摇头,带着她进到营帐,沈家地位不高,分的营帐自然不会太靠前,站在他们营帐处根本看不见皇帝的帐子,不过这里的守卫却是很足。 而且还是沈少南管的地方,沈枝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安排,自然是江怀策,她就不信今日对他说了那般狠的话,他还能不计较的往前凑。 到了下午的时候,淮京的一些贵人便随着龙驾一起出现在围猎场,沈枝意离得远,看不清雍帝和皇后,但是前世的时候她也见过几次皇后。 皇后是江怀策母亲的嫡亲姐姐,自他父母双亡后,对江怀策自然是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所以前世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也十分喜欢。 只可惜,她去得早,雍帝万分悲痛之下,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这才有了太子坠崖,叛军攻城的事情。 她记得,当初皇后的身体不知道为何突然就不好了,连那个冬日都没有熬过去,可如今看着远方端坐的人影倒不像是久病缠身的样子,难道这里面也有蹊跷吗? 等到龙驾走远后,沈枝意收回目光,若是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说不定也能解开这个谜题,那般好的人不应该早早死去。 “枝枝,要不要跟兄长去打猎?” 春围还未开始,前三日只是热身,大家可以自由选择,这里面的活动简直数都数不过来,投壶,赛马,射箭,马球等等,沈少清那在白鹿书院简直盼了许久。 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就连她兄长来到围猎场都想去试一试。 “可是兄长,你确定你会,射箭?” 沈枝意最后那两个字尾音上扬,听着是十分不信任他,沈少清看着自家幺妹那怀疑的眼神,他先是气势很足的挺直腰板,直到听到后半句话,一下泄气:“你兄长的手看来只能握笔啊。” 他叹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文武双全,沈枝意看着他笑出声,然后靠近他小声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抓鱼,咱们营帐后面是一处河流,如今春日,那里面的鱼可肥了。” 沈少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去喊上薇儿和妙才,你三哥嘛,算了,他还得值守,等下给他送过来,咱们今晚吃烤鱼!” 沈复和林惠心去同僚的营帐饮酒了,这处地方就剩下他们几个小辈,沈枝意点头,先去找自家三哥借刀子。 听到他们要去抓鱼,沈少南露出一笑道:“那河流还是很湍急的,河水冰冷,你个小女娘就不准下水了,让兄长去就行。” “知道啦,等我给你送烤鱼来。” 小女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沈少南无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如今的枝枝倒是活泼许多,等沈枝意拿着东西到河边的时候,沈少清已经光着腿在水里抓鱼了,他倒也不怕冷,抓的十分欢快。 那鱼儿确实如沈枝意所说,十分肥美,沈枝意把刀子递给他:“兄长,你拿手抓,得抓到猴年马月接着。” 沈少清接过刀子,一刀扎在鱼儿身上,没想到那鱼十分有劲儿,拍打着河水,在沈枝意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孟玄安抬手帮她挡住飞溅的河水。 “没事吧。” 那河水尽数落在他的衣袖上,沈枝意当然没事,她只是有些惊讶孟玄安的举动,不过还是笑着对他道谢:“多谢妙才哥哥。” 孟玄安收回手,轻摇头:“应该的。” 他的笑意如沐春风,令沈枝意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只不过远处看着的人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萧子安本来是想找沈少薇,没想到半道遇上江怀策,两人路过河边刚好看到这一幕,沈枝意脸上的笑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江怀策的心中。 她可以对着别人笑,却对自己说那么狠的话,真是令人伤心。 “哎!你干嘛去。” 萧子安看着他步伐稳健的走过去,当然如果能忽略他身上那股子酸意,倒也还好,那头的四人还没意识到身后走来了人,就见三枚弩箭精准无比的刺入水中串起三串鱼。 那动作干净利索,一看便是武艺高超,江怀策收起袖弩,目光转向沈枝意,四人转身看到他和萧子安也停下手中动作,对着二人行礼。 “不必多礼,本侯也许久没有享受过抓鱼的乐趣,没有打扰你们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明知故问道,沈少清连忙回他:“没有没有,还得多谢侯爷。” 沈少清低头看着一旁的三串鱼,好家伙,这得吃几顿,只不过来了他们两个,倒是令场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但是江怀策倒没觉得,反而十分潇洒的直接坐到沈枝意身边。 “侯爷,男女授受不亲,烦请您坐到另一边。” 沈枝意冷眼看着他,女娘双手抱胸,对他的敌意简直十分明了,可没想到江怀策倒好,挑眉看向她:“啊,原来沈四小姐坐在这,倒是不巧,好像没位置了。” 他一抬眼,萧子安十分开心的坐到沈少薇身旁,另一根木头上坐着孟玄安,身旁空着一个位置上还搭着沈少清的袜子。 “既如此,那侯爷坐着,我走。” 说着她就要起身,奈何江怀策往那一座跟尊大佛一样,将她的去路堵的死死,他弯腰将那仅剩的一点缝隙都给堵住,沈枝意简直要被他气笑。 “侯爷,麻烦让让。” “鱼来了鱼来了,吃完再走嘛,我也好久没有吃烤鱼了。” 萧子安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出声圆场,沈少薇本想站起来跟江怀策换位置,谁能想到这萧子安靠近她说道:“二小姐,我给你烤条鱼吧。” 她被萧子安拉住,只能重新坐下,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对面的沈枝意已经坐下,面上满是不愉快,孟玄安看着这一幕出声说道:“枝枝......” “这位是?” 在孟玄安出声的时候,江怀策就将目光对上了他,岔开他的话,男人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像是在审查犯人一般盯着他,沈枝意听着江怀策这明知故问的话简直无语,他会不认识孟玄安? “这位是我同窗好友,孟玄安,表字妙才。” 沈少清把鱼放到鱼篓里,对着江怀策介绍,不对啊,这长平侯又不是他家人,怎么他一来倒显得妙才是外人了? “哦,原来是沈公子的同窗。” 江怀策了然点头,这么一打断,孟玄安倒是无法再接上刚刚同沈枝意的话,看来这位长平侯,对他倒是敌意颇深。。 “侯爷当真好箭法,这几条鱼可是十分肥美啊。” ------------ 43、别急着把我往外推 沈枝意的那张小脸生的十分好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般,柳叶眉,樱桃嘴,鹅蛋脸,标准的美人胚子。 能看出,如今年岁尚小,还未长开,不过将来那姿色只会比现在更加出色。 不过淮京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世家贵族们用权势堆出的贵女那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按理说,明淮自小就见惯各种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怎么突然看上个还未长大的丫头?难道他就喜欢这种款式的? 明馨仪的目光渐渐灼热,烧的沈枝意有些想后退,皇后娘娘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沈少薇也感受到皇后这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动步子过去,稍稍遮掩了一下沈枝意。 秋穗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自家娘娘不要再盯着人家女娘看,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一样。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来来来,坐到这边来。” 她指着一蓝衣女子对面的位置,坐在那里的是二人早就见过的太子妃阮熹汀,她对着二人颔首示意,并未多言。 秋穗领着二人坐下,明馨仪还不知道她们早已见过,十分热心的介绍着,这姿态和刚刚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太子妃,子玉啊,这是沈家的两个丫头,日后要在宫中学礼仪的,你若有空闲可以帮本宫照拂一二。” 这可是明淮未来的新妇,可得照顾好了,不然把明淮的新妇弄丢了,她可没法赔一个给他。 阮熹汀微微点头应下:“是母后。” 介绍完后,明馨仪看着沈枝意开口问道:“你们在家中可有读过什么书?” 虽说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们不喜欢女人太过精明,所以定下各种规矩,不许她们读太多书,但是这女书四训还是要读一读的。 沈少薇摇头回道:“只读过女书四训。” 她聪敏好学,可家中也不会让她读太多书,毕竟将来她是打理内宅又不是要去考状元,读那么多的书做什么。 沈枝意看着明馨仪满意的笑容,见她将目光转向自己,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答。 不过沈枝意注定要让明馨仪失望了。 小女娘唇角勾起一笑,微微仰头颇为自信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读过的书太多,已经数不清了,经、史、子、集都有涉猎。” 前世的时候,江怀策在外征战,她受尽江尚书府的磋磨,身心俱疲之下,唯有那一卷卷的书陪她走过多少个难熬的夜晚。 从书中窥见前人智慧,随他们走过万里山河,书,是可以治愈世间苦难的良药,是她逃脱现实的法宝。 听着沈枝意的话,明馨仪的笑容明显有些挂不住,没想到她读过这么多的书,竟然没有一本是女书四训? 一时之间,明馨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沈枝意脸上的笑容却是真诚的很,仿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看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书有什么不行的地方。 “枝枝,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 沈少薇拉住沈枝意的手,急忙补救,不过皇后娘娘总不能因为枝枝读的书多,就要责罚她吧。 “你母亲没让你读女书吗?” 听着明馨仪的话,沈枝意点头道:“自然也是读的,不过令臣女最受用的自然还是那些书籍。” 她知道明馨仪想听什么样的话,可是她偏偏不说,她又不是要嫁给这些王公贵族,自然不需要做他们口中的好女娘。 “哦?这么说来,倒是本宫有些不懂,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女娘们成了新妇,主理内宅也用不到这些书籍,唯有女书四训才是在内宅立足的根本啊。” 明馨仪面上也没有恼怒,听沈枝意这么一说倒是勾起她想听听这小女娘不一样的见解,这自古以来的事情怎么到了她这里便是例外呢? “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殊为未确,在臣女看来,无论是有才,还是无才,女娘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只有主理内宅,娘娘所整理的女书四训也并不是全在教女娘们,只有打理内宅才是她们的归宿啊。” “这世道艰难,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臣女知道,世上儿郎多要女娘们温顺乖巧,可是女娘们未尝不可在别的天地间展露才能。”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璀璨景色,秀丽河山,亦可以通过手中这一本书来窥见一二,这才是读书的意义,不是非要和男人们争个高下,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变得贫瘠。” 沈枝意的话很是轻柔,却能在这只言片语中听到坚定的力量,前世的时候,沈枝意也坚信,嫁了人,自己今后所处的天地便只有那一座宅院。 掌管中馈,打理好家中事务,不让在外的夫君有所顾虑,就是她要做的,世上所有人都要她们三从四德,要她们乖巧温顺,要她们以夫为天。 可她听从了,也照做了,换来的结果是什么?是不被人理解,一句孝大过天,就要她饱受磋磨,无处诉苦的下场吗? 是夫君在外征战,成婚五载,她一人操持整个偌大的侯府无人理解的心酸吗? 还是说,她忍气吞声,不敢有一日装扮艳丽,只怕别人说她趁着夫君不在,想要红杏出墙的无奈吗? 她也想过,这世道为何对她如此不公,为何对女子如此不公,可后来哭多了也想明白了,束缚她们的,除了男人们定下的条条框框,还有她们自己。 所以重活一世,她才不要管世道如何,管别人如何,她想要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沈枝意,而不是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苦苦等着江怀策的沈枝意。 本就艰难,何不恣意。 沈枝意也觉得,自己这番想法有些离经叛道。违背了世上大多数的规矩,但若是她重活一世还活的憋屈,只怕让她重活的仙人都要一巴掌拍死自己,骂着为何要给她这个机会。 几人听着沈枝意的话都有些愣住,还是明馨仪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中满是赞许,她倒是从未想过,还能这般理解。 自己都有些被她这番话动摇了,她们去不了什么千万里之外,看不了什么秀丽河山,唯有书中可以窥见一二,如此说来,倒也没错。 “说的不错,不为争个高下,只为让自己不再贫瘠,沈四小姐,你当真是个妙人儿。”。 阮熹汀看着沈枝意,垂眸轻笑,原来困住自己的,只有自己,而不是身份,也不是东宫。 ------------ 44、第一笔生意 回到淮京后,沈少清和孟玄安也要继续去白鹿书院读书,听闻江怀策也出发去了辽东,日子又回归平静。 前几天的时候,沈枝意还担心商君华来报复自己,派人去打探一番才知道,商君华的腿伤的严重,围猎场的那个陷阱用的是最锋利的捕兽夹。 更别说她被夹子咬住后还跌落到坑里面,那大坑中还有些尖锐的木刺,商君华满身伤,估计得在家养上几个月才能出来继续作威作福。 “姑娘!” 沈枝意一边想着,手中编着给薛若筝剑穗的动作也没停,只见绿梅一脸欣喜的走过来,沈枝意抬头看向她打趣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绿梅上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只见沈枝意站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你,你确定?” “奴婢怎么会骗姑娘,千真万确!” 绿梅脸上还挂着骄傲的表情,沈枝意急急说道:“快,换衣裳,咱们去云绣坊。” 按照她的计划,云绣坊至少也要再等两月才能接到定制的单子,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了。 等两人赶到云绣坊的时候,满娘看到沈枝意后屈膝行礼:“姑娘来啦。” 沈枝意这十日都在围猎场,许久没来云绣坊,却见这绣坊内简直像是大变样一样,满娘确实将这里看管的很好。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她上前扶起满娘,却见满娘轻笑下:“姑娘,咱们后面说吧。” 满娘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靠姑娘倚重,所以自从沈枝意将看管云绣坊的事情交给她后,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这段时间云绣坊的生意渐渐好转,她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没有辜负沈枝意的期望。 她带着沈枝意走到后院后,只见后院中的绣房内,绣娘们都在低头坐着自己的活计,有人抬头看到沈枝意后,满眼惊喜。 “姑娘来啦!” 开口说话的便是之前那个年岁尚且还小的姑娘,名唤玉娇,听到玉娇的话后,剩下的人也纷纷抬头。 “这段时间大家做的不错,等下让满娘给大家加餐!” 沈枝意看到她们心中也很开心,可以说是大家齐心协力才将绣坊经营起来,她很是感谢她们。 戴着面纱的绿梅也轻声笑起来,沈枝意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两人出入云绣坊都是戴着面纱或者幂篱来遮掩容貌的,还将沈家的马车停在街道口。 云绣坊的后院内,有一间单独谈事的房间,等到沈枝意坐到房间内后,满娘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姑娘,那姚夫人要做的衣裳比较多,这次咱们得派两个绣娘过去。” 早先的时候,沈枝意有跟满娘提过一嘴需要她们帮着打探的话,满娘记在心中,这次这姚夫人一过来,她就立马通知了沈枝意。 这姚夫人是通政司姚祥松的夫人,听满娘的话说,姚夫人是云绣坊的老主顾了,之前就一直光顾云绣坊,后来知道云绣坊可以定制后,姚夫人便迫不及待跟满娘说了这事。 “这事儿你来安排就行,切记,虽说要帮着留意主顾家的事情,但是莫要太过刻意,以防被发现,大家的安危第一。” 沈枝意对着满娘说着,满娘的能力她还是十分认可的,如今绣坊内的绣娘都归她管,她来做,她也放心。 “好,承蒙姑娘信任,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满娘对沈枝意这份信任也感到十分开心,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沈枝意画了几幅花样和衣服款式给满娘,让她带着一并去给姚夫人看,挑中哪个,就做哪个。 云绣坊今后便从这里开始正式步上正轨,沈枝意只等过段时日绣娘们带回来的消息即可。 解决完云绣坊这第一个大单子,沈枝意起身伸着懒腰,忽而听到绣房内的绣娘说着:“这染布的颜料味道也太过冲了,还是要晾晒几日才是。” 她抬脚走去,看着那绣娘眉头紧锁,而她手中的布料确实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沈枝意伸手接过闻了下:“确实很难闻。” 从云绣坊出去的布料也好,衣服也好,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让满娘拿熏香熏了许久,客人拿回家后,衣服也是日日要熏香才成。 毕竟大雍在染料这块还做不到完全没有味道,尤其是那些鲜艳的颜料,多多少少都带着味道,所幸大家爱熏香,倒也没什么。 但若是她能找到没有这么大味道,反而有香气的燃料,会不会就能将绣坊布料和成衣的价格提上去,这些燃料到时候卖给其他作坊,也是一笔收入。 想到这里,沈枝意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布料,待她回去琢磨下,她觉得这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她将布料还给绣娘,带着绿梅走出云绣坊,此时夕阳逐渐落下,沈枝意转身去了书店,在书店寻摸一番后,抱着一堆书走了出来。 前世的时候,她在侯府闲来无事,还很喜欢栽种各种花草树木,自己还琢磨着培育一些花花草草,琼枝院那棵海棠树就是她亲手培育的。 不过后来事情太多,这些事情她就没有再做过了,但是她想,若要重新拾起,大概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买了些书籍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还有一些染布织布方面的书。 回到沈府的时候,就见吴妈妈等在春雨院中,见到沈枝意来,吴妈妈对她行礼笑着说道:“姑娘,夫人让您去一趟潇湘院。” 林惠心住的院子便是潇湘院,若是沈枝意没猜错,应当是为着明日进宫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每月该进宫学习的日子。 沈枝意就是万般不愿,也不能违抗圣命,她的头一瞬垂下,让绿梅将书放到房间中,三人朝着潇湘院走去。 进去的时候,沈少薇已经坐在一旁,林惠心坐在上座,两人看到沈枝意走过来都露出一笑。 林惠心招手让她坐下:“枝枝来了,坐吧。” 说完后,让身旁的小丫鬟给她端过去一杯茶,沈枝意扬起一个笑脸道:“多谢母亲。” 等她坐好后,林惠心招手让吴妈妈下去拿东西,不一会儿,吴妈妈带着一众小丫鬟过来。 她们的手上都端着一套头面,而后面一排的小丫鬟手中却是拿着一些华美的衣裳。 林惠心开口说道:“明日你们就要进宫,这宫中最是攀比,家世咱们摆在这,确实比不过,但是其他地方上也不能让人小看,这是母亲给你们准备的衣裳和头面。”。 她伸出手指向那些东西,在听到沈复说她们要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吩咐人去做这些了,那些头面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是每一套拿出来也是相当值钱的。 ------------ 45、桑小姐 林惠心站起身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套头面道:“你们来挑一挑。” 这些个头面她也没有买什么太过于沉闷的颜色,都是艳丽的,符合她们姐妹二人的。 姑娘家都爱娇,总不能到宫中后,就自家女儿一身素吧,那成什么样子了。 姐妹二人站起身走过去,这些头面看着十分好看,那做工和用料也是相当用心,想必光是买这些,林惠心就花了不少银子。 “母亲,女儿们是进宫学礼仪的,又不是去比美的。” 沈少薇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些,沈家本就不富裕,家中的所有开支都靠着祖母和母亲的铺子,如今光买这些,一定就花了不少的银钱。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啦,你们快选,也许久没给你们添置过新衣裳了。” 见林惠心坚持,两人对视一眼,只能上前选了一套头面和衣服,林惠心满意的看着他们道:“吴妈妈,将剩下的送进薇儿和枝枝的院子里。” 他们要在宫中待五日,林惠心让吴妈妈帮着她们收拾行李,走之前还给她们一人拿了一些银两。 “在宫中少不了打点,这些银子你们拿着,遇到事情别吝啬,所幸就待五日,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多管闲事,平平安安啊。” 林惠心十分不放心的叮嘱着,实在是这宫中的规矩很是森严,她怕她们在宫中招惹了贵人,到那时免不了要受责罚。 自家娇生惯养的姑娘,她都舍不得。 “母亲放心吧,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都是很好的人,您不用太过于担忧。” 沈少薇拉住林惠心的手劝慰着,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没想到只是去皇宫住几日,就让母亲这般担忧,沈少薇的心中也有几分难受。 “好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莫要误了时辰。” 说完后,林惠心让她们赶快回去歇着,看着捧着头面和衣裳的丫鬟跟着她们离开后,林惠心叹了一口气。 ... 次日清晨,两人坐上马车朝着皇宫去的时候,在半道上还遇到了萧子安,少年今日穿着飞鱼服,腰间配着一把刀,红衣乌发,鲜衣怒马。 “薇儿。” 看到沈家马车的时候,他驱马过来,隔着未掀开的车帘喊着沈少薇。 “你是要进宫吗?我送你。” 即使听不到沈少薇的回答,萧子安也能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他不在乎沈少薇怎么看他,他只知道自己那日酒醉后就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 不管是曾经的一顿肉包子,还是现在他对她的不排斥,他目前心中的想法就是要跟她在一起,想看到她对着自己笑,而不是如此冷待自己。 他骑着马跟在沈家的马车旁边,坐在马车中的沈少薇听着他马蹄声响起,耳尖染上薄红,随后散去。 倒是沈枝意掀开车帘,冲着萧子安说道:“萧指挥使,你若是继续跟着,只怕我跟阿姐进宫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你想我们这五日在宫中好过,烦请离开。” 她的话说的可谓是十分不客气,但是萧子安在听到她的话后,透过那半开的车帘看到沈少薇的脸,他急忙勒住缰绳。 “是我思虑不周,抱歉。” 萧子安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沈枝意听完后回他一句:“多谢萧指挥使。” 车帘再次被放下,他的视线中也看不到沈少薇的侧脸,沈家的马车悠悠朝前走去,只剩下萧子安一个人留在原地呆呆看着。 “阿姐。” 沈枝意伸出手握住沈少薇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沈少薇笑道:“你这是干嘛,人家可是指挥使,你这般说话,也不怕惹他恼怒。”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萧子安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且不说他对沈少薇那不明朗的感情。 他若是动了沈枝意,只怕江怀策回来能跟他拼命。 沈枝意没有再说,两人心照不宣的将这个插曲略过,马车很快走到宫门口,走到这里,马车便不能再入内。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只见秋穗已经等在宫门口,而她面前站着许多贵女。 淮京的这些贵女向来以能够在宫中跟着皇后娘娘学习礼仪为殊荣,能在宫中学上一段时间,将来不管是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寻亲事,都是很好的助力。 所以她们可是十分乐意来这里学习,大概也只有沈枝意和薛若筝是不情不愿的了。 正想着薛若筝,就见不远处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沈枝意看去的时候,刚好与薛若筝的目光相对,两人都是十分欢喜。 “若筝!” “枝枝!” 沈枝意疾步走去,薛若筝步子大,三两步就走了过来,两人握住手,说着这段时日的趣闻。 拉着薛若筝走到沈少薇面前的时候,沈枝意介绍她们相识,两人微微颔首。 “对了,若筝,你上次送我的玉佩我还带着呢,这是送你的剑穗,你看看。” 鲜红的穗子就像是火红的晚霞一般,上面还坠着五彩的珠子,薛若筝看着这个剑穗,十分喜爱道:“枝枝费心了,我很喜欢!”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送过她,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她当真是开心。 “你喜欢就好啦。” 这边三人正在说着话,就见不远处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青衣美人儿,女娘气质清冷,面上表情淡淡,穿着素淡。 在这一群精心打扮的贵女面前却也没有被比下去,她头上的乌发只用一根青玉簪挽着,耳朵上挂着一个同色的耳坠。 除却那抬起的手腕上的玉镯,再也没有一件首饰点缀,当真是素雅的很。 秋穗见到她上前一步道:“桑小姐。” 那位被称为桑小姐的女娘微微点头回她:“姑姑。” 他们还从未见秋穗如此主动,不过她姓桑,好像在大雍也只有那位在白鹿书院执教的桑夫子姓桑。 难道这位桑小姐,就是他的女儿吗? 沈枝意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这位桑小姐她还真是没见过,也许是她前世基本不怎么出门的缘故,倒是从未知道这些事。。 等人到齐后,秋穗带着她们走进宫中,那长长的宫道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一样,只让人感觉到压抑。 ------------ 46、贵女争锋 沈枝意抬头看向那高高的红墙,一时之间感慨万分,都说皇宫是世人向往的地方,可却不见那幽深的宫苑困住了多少人。 秋穗带着她们走到一处地方,宫殿上写着三个字钟灵宫,等她们都进去后,秋穗转过身对她们说:“今后五日, 各位贵女便在这里住了。” “钟灵宫是为大家学习礼仪而收拾出来的居所,四人一间房,每日卯初各位要跟掌事姑姑前往坤宁宫学习,酉时散学。” 将这五日的事情交代清楚后,秋穗让她们自行分配选择房间,这些个贵女各个身份贵重,所以秋穗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们最大的自由。 其他人很快分配好,可沈枝意这边算上薛若筝也还差一个人,她抬眼看去的时候,便看到那站在屋檐下孤零零的清冷美人。 别人似乎很是排斥她,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他们说她装清高,沈枝意低声对着自家阿姐和薛若筝说了一句后朝着她走去。 “桑小姐。” 她走到她面前,这一句桑小姐出声后,桑云寄也转过头看向她,眸光中有几分疑惑,像是没想到还能有人跟自己说话。 桑云寄比沈枝意她们来宫中的久,大概在这里学习了有一年多,起先她也尝试着和这些贵女结交,但是她们压根不理她。 私底下还说她装的冰清玉洁,桑云寄听到这话都有些无奈,她天生性子就是这般不咸不淡,要说她装, 还真不是。 后来久而久之, 她也明白, 她们这是在孤立她,不过就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对着她们阿谀奉承,久而久之, 这些人不再理她,她就一直是单独一个人。 “你是?” 听到桑云寄的问话,沈枝意面上露出一个笑:“我叫沈枝意,父亲是五品礼官,那是我的阿姐和好友,我们还差一个人,不知桑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 沈枝意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怕桑云寄会拒绝,而她面前的桑云寄表情微愣,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邀请我吗?” “对啊,若是桑小姐不方便,那,那就算了。” 她还以为桑云寄有些不愿,虽然心中有些落寞,也知道自己此番邀请是有些冒昧,没想到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听到桑云寄的话。 “我没想到会有人邀请我。” 桑云寄走下台阶, 走到沈枝意面前, 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笑道:“一直以来, 她们都说我性子冷,不愿意和我一起,之前也不过是因为人数不够,把我强塞过去。” “你是第一个邀请我的人,我很开心,多谢你。” 面前的女娘一身素雅,可那话中却难掩欣喜,桑云寄的家中只有她一人,唯一和她同龄的,便是一个远房表妹。 表妹性子跳脱,天生活泼,总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十分无趣,也不愿意和她多待。 “怎么会,你不必在意她们怎么想,做你自己就好,我就觉得桑小姐很好啊。” 沈枝意这话可不是在恭维桑云寄,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沈枝意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饱读诗书的感觉,像是对一切都不在乎,是位至纯至善的美人。 “我叫桑云寄,父亲是白鹿书院的夫子桑延。” 桑云寄面上笑意更甚,对她行了一个平礼后,报上家门,只见沈枝意诧异道:“这么说来,我与桑小姐还真是有缘分。” “我有两位兄长,都在白鹿书院读书。” 早先,沈枝意猜这位桑小姐便是白鹿书院夫子桑延的女儿,没曾想还真是。 “白鹿书院的入门考还是很难的,你的两位兄长能够通过考试,想必能力也是十分强。” 桑云寄自小便在白鹿书院长大,书院中大多都是男子,像她们这样的家眷都是住在半山腰中,她就像是神明遗落在山间的仙子一般。 她喜爱读书,多数时间都贡献给了自己心爱的书籍,去城中或者是下山的次数也很少,不懂淮京流行什么衣裳首饰,但你若是跟她讨论着世上的书,那她能跟你说三天三夜。 而她早些年也去考过白鹿书院的入门考,那题目确实相当难。 “是啊,我的两位兄长很厉害呢,咱们过去吧。” 沈枝意想到沈少清和孟玄安,可不是嘛,沈少清前世的时候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稳扎稳打,只要不出意外,将来成为大理寺卿是指日可待。 而孟玄安,若不是因为给沈家求情,只怕官拜一品丞相,入主内阁也是不在话下,可惜,两个人都没能走到那一步。 桑云寄微微点头跟着沈枝意走过去,两人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个女子伸手拦住:“你是哪家的?” 问话的是吏部尚书之女任婉丽,之前阿姐派人打听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来宫中学习的人当中,只有这任婉丽的身份最高。 其余的零零散散都比不上她,所以那些个贵女一来就开始巴结她,任婉丽也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包围的感觉。 她知道桑云寄的身份,虽说桑延作为名满天下的大儒,但是真要是论起品级来,桑延却是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而任婉丽最讨厌的就是桑云寄这幅清冷的样子,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高高在上令人厌恶。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讨厌你的人永远没有理由。 “问你话呢,耳聋了吗?” 任婉丽现在的样子让沈枝意不自觉想到嚣张跋扈的商君华,她站在桑云寄面前正要开口,就被桑云寄伸手拦下。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没必要让沈枝意因她受到排挤。 “任小姐,待会儿还要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您确定还要继续这样拦着我们吗?” 桑云寄之前忍着她们,也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自己独自一人,也无所谓,可如今,任婉丽看到沈枝意对桑云寄亲近,还想为难。 “桑云寄,你今日倒是硬气。” 任婉丽冷笑一声,随后看向她身旁的沈枝意道:“你确定要跟她一起吗?” 这话可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她目光定定,却见沈枝意亲昵的挽住桑云寄的胳膊说:“任小姐可以让开了吗?我们还要去收拾行李,晚了怕皇后娘娘责怪。” 沈枝意重生后向来没怕过谁,更何况她们有没有做错事情,现在可还在宫中,难道任婉丽还敢对她们动手吗? (本章完) ------------ 47、三两好友 “哦?看来你这意思是坚持要跟她一起了,对吗?” 任婉丽双手抱胸看向沈枝意,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讨厌桑云寄,她倒好,还巴巴的往上凑。 “啊?任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这宫中不能自己选择朋友吗?” 沈枝意故作惊慌再次开口:“可是皇后娘娘并没有说, 在宫中不能结交朋友,没想到在任小姐这里却不行。” 她那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这任婉丽要越过皇后来替她管后宫吗? “你别拿话炸我,你若是要跟桑云寄一起,今后在宫中我必不让你好过。” 任婉丽见沈枝意态度坚决,再一看后面的秋穗就要走过来,恶狠狠的警告了这一句后就带着人离开。 “其实你不用因为我惹恼她的,任婉丽这个人, 睚眦必报,你今日站在我这边,怕是明日就要被她欺辱了。” 桑云寄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满是歉意,沈枝意松开抱着她胳膊的手摇头:“想要对付你的人,才不会管你有没有做错,所以对于这些人,我向来是不会多管的。” “毕竟,我又不能保证让所有人都喜爱我。”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桑云寄听完后也露出一笑,跟着她走到沈少薇和薛若筝面前,秋穗分给她们的房间是一间向阳的寝殿。 这还是阮熹汀特意叮嘱的,毕竟是江怀策的心上人,将来嫁给他, 也算半个皇家人, 阮熹汀自然是想要她在宫中这段时日能够住的舒心。 四人将东西放好后,便听到秋穗催着她们去坤宁宫的声音, 出门的时候, 沈枝意刚好跟任婉丽撞上, 她冷哼一声,目光瞥了她一眼。 她那身后可真是可以当得起一个浩浩荡荡,跟着一众贵女,沈枝意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沈少薇拍怕她的手轻声说道:“走吧。” 父亲和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在宫中谨言慎行,没想到入宫第一天就招惹了一个仇人,沈少薇也有些无奈。 “阿姐放心吧,我有分寸。” 沈枝意出声宽慰着她,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什么都没有说,那任婉丽难道还能平白无故的找她麻烦吗? 就算是要找麻烦,这还在宫中,除非这任婉丽完全不顾及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的脸面,不然她在宫中是不会做的太过分。 至于出宫以后嘛,她难道还能直接带着人去自己家欺负自己吗? “沈姐姐放心,她是因为我才得罪任婉丽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任婉丽欺负枝枝。” 桑云寄也明白沈少薇的担忧, 所以转头看向沈少薇。 “还有我,还有我, 沈家姐姐你放心,我可能打了,枝枝一定会没事的。” 薛若筝从后面冒出头来,一脸的嫉恶如仇,沈少薇看着她们一个两个的,哭笑不得:“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宠着她吧,怪不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沈枝意上前晃着她的手道:“阿姐不也宠我嘛,好啦好啦,咱们再不走,可就赶不上了。” 她的眸光中满是笑意,四人赶忙跟上秋穗的步子,坤宁宫离钟灵宫不远,没一会儿她们就走到了。 隔着敞开的殿门,她们看到明馨仪坐在高坐上,两侧摆满条案和泡茶工具。 “娘娘,贵女们都到了。” 秋穗上前说了一步,只听明馨仪嗯了一声开口:“让贵女们进来吧。” 说完后,就有宫女引着她们走进殿内,在宫中,绿梅她们是不能跟过来的,这五日的一应起居照料,皆由这些宫女来做。 把人引到位置上后,明馨仪让她们一一坐下,随后抬手说道:“各位都是淮京的贵女,家中也曾教习过诗书礼仪。” “而今坐在这里,是为了使自己能够成为更好的人,将来寻一门好亲事,所以今日各位便先跟着宫中的教习姑姑学习泡茶。” 世家贵女,诗书礼乐,女书四则,容貌气度缺一不可,还要懂一些高雅的情操,虽说在家中,父母也会请人来教导。 可在宫中可就不一样,这里的教习姑姑所会的,是她们请的女夫子不会的,若是学得好,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后娘娘青睐,将来为自己的婚事也能添一分助力。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纷纷低头回着,随后一名穿着褐色衣裳的教习姑姑走过来,坐到殿内正中央,沉声道:“摆在各位贵女面前的是云间松雾茶,泡茶之法,茶叶取量还请酌量放入茶盏之中。” “其次,便是用水和水温。” “先说用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山泉水当为上乘。” “再说水温,水一入铫,便需急煮,候有松声,即去盖,以消息其老嫩。蟹眼之后,水有微涛,是为当时;大涛鼎沸,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则汤老而香散,决不堪用。” 这边教习姑姑嘴里说着,手中还在展示,沈枝意听着她的话还有几分昏昏欲睡,她向来是对这些个高雅之事不感兴趣。 有这时间,她宁愿多去看看染布之法,可上头的明馨仪目光就像是锁定了她一般,沈枝意没了法子只能照着那教习姑姑的动作一一去做。 “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茶也。所以各位贵女在煮水时,切莫将水煮老,从而影响茶水的口感。” 教习姑姑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她拎起面前的茶壶,水像一条青龙一般注入茶盏内,殿内顿时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好了,大家可自行练习,半个时辰后,我来检查。” 高座上坐着明馨仪,这些个贵女在听到教习姑姑的话后,十分拼命努力,希望待会儿能得到教习姑姑的认可,从而在明馨仪这里长脸。 薛若筝坐在沈枝意旁边,用夹子夹住茶叶,一股脑的放进去,让她坐在这里泡茶,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 沈枝意看着她的动作笑出来,薛若筝噘嘴假装生气,这边两人打打闹闹,前面的沈少薇和桑云寄做的却是十分标准。 她们的动作优美的很,简直严格按照教习姑姑的话来,沈枝意盯着面前的水壶,脑子却早就神游天外了。 这茶香味还挺好闻,大雍子民虽不说爱茶如命,但那些文人却十分喜欢饮茶,这般好闻的茶香,若是能留在衣服上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琢磨自己的染布大计了。 枝枝,世另我哈哈哈,一学习就昏昏欲睡 (本章完) ------------ 48、原是贼喊捉贼 最后教习姑姑来检查的时候给了桑云寄和沈少薇甲等,而任婉丽只得了个乙等,至于沈枝意和薛若筝,虽说做的动作不标准,但也勉强给了乙等。 这下给任婉丽气的脸都歪了,自己那般努力都是乙等,她们两个凭什么跟自己一个档次。 上午的课程到这里结束, 她们可以自行回钟灵宫用膳,中间还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下午还要再来坤宁宫学习。 听到能够休息,薛若筝特别开心,就差没飞奔出去,而沈枝意临出门的时候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她对味道的敏感也是来源于前世培育花草的时候, 花花草草的香气在她这里可是十分敏锐,所以这股香气对她来说也让她有些疑惑。 淮京中, 似乎没有这样的味道, 这样浓郁的香味,倒像是从关外来的。 “枝枝,怎么了?” 沈少薇见她停住脚步喊了她一句,沈枝意摇摇头回道:“阿姐你们先出去吧,我东西落在殿内了。” 说完后折返回去,殿内此时早已没了人,她走到香炉处,打开那香炉取出一点燃尽的香灰,想到前世明馨仪那骤然不好的身体,她也打起十分警惕。 她且带回去看看,这香气是不是她所猜想的那个。 最后走的任婉丽看到沈枝意神神秘秘的从殿内走出来,眉头染上一分喜悦,她可想到对付她的好招了。 四人回到钟灵宫的时候, 钟灵宫已经将他们的饭食送了过来, 十分常见的餐食,沈枝意倒是吃的欢快, 饭嘛, 能填饱肚子就行。 没想到和她们对门的任婉丽却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餐食, 随后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道:“婉丽,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个?” 那人的声音很大,大到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句,任婉丽抬手摸向自己的耳朵,立马站起身:“那可是我父亲带回来的东珠,快帮我找找!” 说完后,她目光看向沈枝意她们的房间,顿时整个钟灵宫都闹腾起来,翻找一遍后,几人走到沈枝意她们寝殿面前:“任小姐的东珠耳坠丢了,烦请让我们搜一下。” 说着她们就要闯进来,薛若筝拦住她们道:“你们是谁啊,你说搜就搜,经过皇后娘娘的同意了吗?” 她手中还拿着一双筷子指着她们,这群人往后退一步道:“只是看看你就这么激动,难道是你偷了婉丽的东珠耳坠?” “呸,你要是再乱说, 咱们就去找皇后娘娘说道说道。” 薛若筝也不是被吓大的, 更何况无凭无证的事,她怎么能任由她们进来搜查,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就见到掌管钟灵宫的姑姑走过来呵斥道:“干什么呢?” 任婉丽听到她的声音,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姑姑,我的东珠耳坠丢了,只是想看看是不是落在这位妹妹房间了。” “任小姐,我只有一位长姐,可莫要乱认,你不是要看吗?请。” 沈枝意起身拉住薛若筝,让她们进来搜,刚刚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任婉丽丢耳坠是假,想要栽赃陷害她才是真的。 “那便多谢沈家妹妹了。” 任婉丽嘴角勾出一抹笑,看着那些人进去搜查,其中一人不动声色的对着任婉丽微微点头。 寝殿内,布局简单,看不出什么,她们搜查的时候,那人悄悄拿出腰间的耳坠正要放到沈枝意床铺上的时候,突然被一人抓住了手。 “这不是任小姐的耳坠子吗?怎么会在你手中。” 被沈枝意抓住的那只手高高举起,手中还捏着一只东珠耳坠,任婉丽看到自己的人被抓了现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不是我” 那人看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一时情急,耳坠脱手而落,沈枝意嗤笑一声:“我道是真丢了东西,没曾想是贼喊捉贼啊。” “这事想来是一场误会,我代她向沈家妹妹道歉。” 任婉丽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却听到沈枝意道:“哎,既是丢了东西,还抓到了元凶,自然要去皇后娘娘面前禀告一声,此等手脚不干净的人怎么还能留在宫中。” 她猛地甩开那人的手,面上满是讥讽,算计了她,还想要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今日她非要给任婉丽一个教训才是。 “明明你自己在坤宁宫的大殿内鬼鬼祟祟,我还看到你往自己的包里装了东西!” 那人听到沈枝意要带她去皇后娘娘面前,知道若是到了皇后那,她被按上一个偷盗的名声,只怕回去爹娘也饶不了她。 干脆破罐子破摔,将任婉丽跟她说的话一股脑抖出来。 沈枝意听着她的话,这才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从何而来,她走到自己床铺面前,将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拿起来交给那位掌事姑姑。 “还请姑姑查验。” 这包里的东西除了她自己用的帕子和香粉,就只有那被纸包起来的香灰,掌事姑姑看完后,眸光不善的看向任婉丽她们。 这些个贵女还真当宫里是自己家吗?如此拙劣的把戏也敢拿过来使,今日定要让她们知道这宫规二字怎么写。 钟灵宫的掌事姑姑带过多少贵女,哪个不是在宫中本本分分,生怕惹出事端,这个任婉丽倒好,净惹事,若是连累她被皇后娘娘问责,她也饶不了她。 “沈小姐这包里,可只有帕子和香粉,郑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将那荷包的口子打开,给她们看,攀扯沈枝意的郑芳兰这下子彻底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任婉丽说了谎?! “不,不,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郑芳兰抬头看向任婉丽,却受到任婉丽一个警告的眼神,她知道,待会儿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她只能将一切认下,不然连累的就是自己父亲。 “既如此,那我还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今日必须去皇后娘娘面前好好说道一番!” 沈枝意说完后,就见自家长姐和桑云寄面上都是怒意,桑云寄知道这一遭完全是沈枝意替她受过,所以等会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必定会让这任婉丽吃不了兜着走。 薛若筝面上更是跃跃欲试,这群人还真是令人讨厌,非要来招惹她们。 掌事姑姑点头带着她们一道去坤宁宫,此时的坤宁宫内,明馨仪听着秋穗的耳语露出一个浅笑:“这丫头倒是聪慧。” 遇事不慌,还能反将一军,虽说性子有些拔尖,但也好过忍气吞声,这样的人将来嫁给明淮才能替他镇住宅院。 也能镇住江青他们,省的日日拿着一个孝道来压明淮。 宝宝们,求票票求评论哇,跟俺互动哇! (本章完) ------------ 49、明淮眼光不错 等掌事姑姑带着她们走到坤宁宫的时候,正巧遇到阮熹汀过来,众人纷纷对着她行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是被明馨仪喊来的,说是让她来看看今日这一场闹剧。 贵女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虽比不上后宫的争斗,但也差不多了,都是为了利益二字。 明馨仪知道齐承泽是为了谁不肯纳妾, 所以她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东宫除了阮熹汀再无他人。 甚至为了让齐承泽安心,她也应允他,让云清那丫头继续留在东宫伺候。 可齐承泽将来是要做帝王的,就算他现在可以只有这么一个太子妃,将来做了皇帝,后宫也要进人的。 毕竟前朝和后宫是相互制衡的,让阮熹汀来, 也算是让她学着处理女子之间的这些事情, 将来好拿捏住那些不安分的侍妾。 对于阮熹汀,明馨仪心中是有几分愧疚的,她不是齐承泽想要的人,所以齐承泽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淡。 两人之间相敬如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曾经明馨仪见过他为了云清是怎么在坤宁宫门口长跪不起的。 她知道齐承泽心中也有浓烈的爱,可惜,这份爱他给了云清,再也给不了阮熹汀,这皇宫,将这个孩子牢牢困住,再也出不去了。 明馨仪就想着,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阮熹汀行个方便, 教她一些东西, 这样也能让她过得舒心些。 “秋穗。” 阮熹汀看着站在坤宁宫大殿外瞪着她们的秋穗, 颔首示意,秋穗上前对着她行礼道:“太子妃娘娘安,皇后娘娘已经在里面了。” 说完后,她让开位置,阮熹汀率先走进去,随后便是掌事姑姑带着她们进去,进去前,掌事姑姑还跟秋穗互换个眼神。 大殿内,地上跪着一众贵女,上座是明馨仪,下座是阮熹汀,二人听着掌事姑姑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心中大抵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你姓郑,是吏部侍郎郑书安的女儿?” 明馨仪靠在一旁,对着郑芳兰问道,面对明馨仪的问话,郑芳兰还有些发抖,她点头回道:“是,家父正是郑书安。” “前两年,你父亲还带着你进宫参加过宫宴, 本宫见你行为举止也不像是会偷盗之人, 若是如实交代,本宫的惩罚也不会太重。” 明馨仪在宫中被梁晗算计过多少回, 她也是在后宫这些手段中走过来的人,她们这些低级手段在她眼中都不够看。 知道这郑芳兰是被人利用,她也给了她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且看她珍不珍惜吧。 “是臣女一时鬼迷心窍偷了任小姐的东珠耳坠,臣女心中害怕便想要栽赃给沈四小姐,求皇后娘娘责罚,一切都是臣女的过错。” 郑芳兰能听出皇后的意思,可是任婉丽的父亲是她父亲的顶头上司,她只能将这一切都认下,不然自己父亲都要被她父亲报复。 她磕头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 “哦?这么说来,此事都是你一人所为,对吗?” 只听明馨仪讥笑一声,再次反问,郑芳兰重重点头:“是,全是臣女一人所为。” “皇后娘娘,臣女想郑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可否轻饶她?” 任婉丽看着郑芳兰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还是出声帮她求情。 “任小姐的东珠耳坠那般珍贵,搜我房间的时候,喊打喊杀,却没想到对郑小姐如此轻拿轻放。” 沈枝意冷哼一声,任婉丽在这里跟她玩贼喊捉贼,还想保全自己的人,真是红脸白脸全让她演了。 “沈家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我都没说什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任婉丽也不甘示弱的说着,沈枝意看向她道:“敢情被冤枉偷盗的不是你任小姐,还是说,这郑小姐是受人指使,不得已而为呢?” “你!” 听着沈枝意话里话外讥讽的意思,任婉丽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不知沈家妹妹今日午时放学在这大殿中又拿了什么?” 沈枝意就知道任婉丽要提这一茬,所以她就把荷包也拿来,荷包里的东西被一一摆放出来,就三样。 “怎么,我这荷包里的东西,有哪一样是这大殿上的呢?” 她坦坦荡荡,任婉丽脸色瞬间不好,她区区一个五品官员之女竟然敢如此咄咄逼人。 “够了,既然这郑小姐认下一切,此事就到此为止。” 明馨仪出声阻拦着两人,郑芳兰愿意将一切全部认下,那便由着她,明馨仪让掌事姑姑带着人出去依照宫规处理便是。 这偷盗在宫中,可是要挨上十个板子的,这下郑芳兰不仅要被遣返回家,还得在家休养两三个月了。 “你们来到宫中,是为学习礼仪,不是为了争锋的,若是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莫要怪本宫不给你们留情面。” “还有任小姐,自己的东西可要看好了,东珠耳坠这般珍贵,丢了也会心疼,你今日随意搜查他人寝殿已是逾矩,罚你抄写宫规一百遍,明日拿来检阅。” 明馨仪的话带着警告,还敲打了任婉丽一番,惩罚于她,这些人也都是聪明人,纷纷低头回着是。 皇宫毕竟是威严所在的地方,容不得任婉丽胡闹,这也算是给这些贵女们换来几日安宁了。 “都退下吧,沈四小姐留一下。” 任婉丽被惩罚,而皇后却留下沈枝意,她简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且等着,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枝枝。” 沈少薇轻声喊了一声,甚至因对她摇摇头说道:“阿姐无妨,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沈枝意安慰的话,沈少薇她们也只能先去外面等她,等到殿内只剩下沈枝意,阮熹汀和明馨仪的时候,上座的明馨仪突然起身走下来。 “丫头,此番你得罪的可是吏部尚书之女,若是她挟私报复,你岂不是将你父亲推在风口浪尖处?” 明馨仪看着她缓缓说道,小女娘的性子很要强,半分委屈也不肯受,她还真有些担忧她这性子吃亏。 刚过易折,慧极必伤,有时候收敛锋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敢问娘娘,这天下可否是陛下的天下?” 沈枝意抬头对上明馨仪的目光,明馨仪疑惑点头:“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那这朝堂必然也是陛下的朝堂,既是陛下的天下,陛下的朝堂,那便是陛下说了算,任婉丽的父亲若真是因为女儿家的吵闹便要对付臣女父亲,臣女想,陛下那般英明神武,定不会放任他这般做吧。” “陛下是位开明的仁君,是位明君,想必陛下想看到的臣子是为国做实事,忠君报国的臣子,而不是心胸狭隘的臣子吧。” 小女娘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一番话可算是将雍帝高高捧起,站在门外的雍帝和齐承泽听着这一番话,倒很是受用。 “朕这形象在她心里还挺伟大,明淮眼光不错。” 雍帝乐呵呵的摸着胡子,齐承泽笑道:“是。” 一旁的沈少薇,桑云寄和薛若筝在听到雍帝的夸赞后,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 50、重蝶香之解 明馨仪透过那半开的门看到雍帝,无奈笑笑:“陛下既然已经到了,怎么不进来?” 门外的雍帝和齐承泽听到明馨仪的话对视一眼走进来。 “朕就是来看看,没想到倒是听了一番夸赞。” 雍帝含笑走过去拉住明馨仪的手,目光看向沈枝意,这个丫头,倒是长了一张巧嘴, 半分委屈也不肯受,和明淮的性子还真有几分相像。 “放心吧,你都把朕捧到这个高度上,朕岂能让人欺负了你,起来吧。” 他拉着明馨仪坐回去,抬手让沈枝意站起身, 听承泽说, 明淮去辽东之前可是拜托他照顾这沈家丫头, 可见他是真的对人上了心。 “多谢陛下。” 沈枝意起身,看着明馨仪转头轻咳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出声说道:“皇后娘娘,臣女斗胆请问您殿内燃着的香,可是重蝶香?” 香灰拿回去后,她又仔细闻了下,总感觉和自己所知道的那种香气十分相似,明馨仪用帕子掩唇回道:“你这鼻子还挺灵,确实是重蝶香。” 得到明馨仪肯定的回答,沈枝意心下一沉,还真是重蝶香,倒是阮熹汀发现了她面上的凝重问道:“这重蝶香可是有什么不同?” 在阮熹汀的印象中,这重蝶香母后可是熏了许久,从来没有太医说过这香气有问题啊。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 若是真正的重蝶香,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香气据臣女所知应当是来自关外, 香气浓烈久散不去, 最主要的是对于失眠多梦之症颇有奇效。” 沈枝意抬眼看向明馨仪接着沉声说:“但若是假的重蝶香, 便有问题,皇后娘娘殿内所燃的重蝶香为早年间的制作,里面有一株花香,名为琥英花。” “琥英花和滋补的药物,哪怕是党参、黄芪、柏树这般最平常的药物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剧毒,长久以往身体便会呈现虚空之状,慢慢死去。” 她对重蝶香的了解也是来源于她前世所看的一本培育花草树木的书籍,早年间制作重蝶香有一样最重要的原材料,名唤琥英花,是渤海国的国花。 琥英花很难培育,成活率几乎为零,但是沈枝意偏爱挑战,千里迢迢从关外买回来一株琥英花,倾尽所有心血培育。 花开那日十里飘香,将她院子中所有的花都比了下去,后来家中老大夫还笑着说, 让她在琥英花开花季节莫要大量服用滋补药物。 这琥英花的香气和那些滋补草药的气味在空中交合便会形成剧毒,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那些关外人, 便没人知道了。 毕竟淮京不养琥英花,也没有必要去特别强调,那老大夫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师父之前曾经在外做游医,见得多,自然也就懂了。 后来,即使沈枝意再喜欢琥英花的香气,也命人砍掉了那株花,毕竟淮京推崇药膳保养的法子,她也怕有人会因为这株琥英花送了命。 也正是因为琥英花极难存活,培育起来十分麻烦,一花难求,所以后面的重蝶香便渐渐用其他花香来代替,但是皇后娘娘殿内的重蝶香中加的却是琥英花。 “什么?!” 齐承泽听到她的话震惊出声,母后身子之前在南京府受损,常年需要吃这些滋养的药,若真是那样,只怕母后不知道都吸入多少了。 “快去找太医来给皇后诊脉。” 上座的雍帝双眉紧蹙吩咐着,曹永敬急忙去找太医,沈枝意露出一笑看向他们道:“这种剧毒是缓慢侵蚀人的身体的,娘娘只要不再熏重蝶香,慢慢调养回来便是。” 看样子前世明馨仪的死应当是和这重蝶香脱不开关系了,这一次她提醒了明馨仪,应当就不会发生前世的事情了吧。 “丫头,今日多谢你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雍帝的手紧紧抓着扶手,让沈枝意先退出去,沈枝意福身行礼离开大殿。 等在门外的几人关切的问了一句,沈枝意笑着回道:“没事,咱们回去歇着吧。” 看这情形,下午的课要么是换地方,要么是取消,若是取消,正好拿来研究染布。 等沈枝意走出去后,雍帝脸上满是怒气:“当真是好算计,给朕彻查府库,朕倒要看看是谁动的手脚。” 今日若不是沈枝意点明,只怕等到明馨仪死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法子虽然见效慢,可却阴损的很。 任谁能想到自己日日熏的香,喝的药,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竟然会要了命呢? “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吧,儿臣定不会放过害母后的人。” 齐承泽也是满脸冷意,让他查出来幕后之人,他绝不会轻饶。 “今日还要多亏沈四小姐,父皇可想好要给沈四小姐什么赏赐吗?” 雍帝听着阮熹汀的话微微颔首道:“这丫头机敏果敢,今日确实也要多谢她点明这重蝶香的事情,便封她做乡主吧,封号常乐。” “沈家的身份若要跟明淮攀亲,确实不够高,有个乡主的名头,还算可以。” 说完后,雍帝便将这件事交给阮熹汀来做,虽说是乡主,但对于沈家这样的门楣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明馨仪听着他们将事情安排好后才出声让齐承泽和阮熹汀退下,待两人离开殿内后,她叹口气道:“陛下的心中似乎是有了决断。” 在这宫中最恨明馨仪,也最想扳倒她的,除了梁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当年朕就不该答应老和王,让她进宫,朕给了她贵妃殊荣,已经是全了当年老和王鼎力相助之恩情,是她野心太过,竟然还想要害你,想坐到皇后这个位置。” 雍帝握住明馨仪的手,眸光中满是深情,当年他一无所有,在一众皇子中也最不起眼,是明馨仪一眼便相中他。 不顾明家反对,执意要嫁给他,两人成婚后,便遇上夺嫡之争,她又跟着他颠沛流离,还落下病根。 他许诺她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身在帝王家,不是他不争不抢就可以置身事外的,兄弟们要他死,他为了保护家人只能奋起反抗。 为了得到老和王的支持,他还娶了他的义女梁晗,可是明馨仪什么都没有说,她永远都会说:“殿下要做什么,尽管去做,臣妾永远站在殿下身后。” 他何德何能才娶到她,可终究身在这帝王位,三宫六院,前朝后宫之间的制衡,让他不得不去宠爱这些妃子。 “是我,辜负了你。” 雍帝伸手摸向她的头,明馨仪轻摇头道:“陛下待臣妾很好,有些事不是您能左右的。” 他们都身不由己,都被困在了这里,但幸好,少年夫妻从未走到兰因絮果的地步。 (本章完) ------------ 51、他的来信 果不其然,等她们午休完后,掌事姑姑便让他们到东宫去,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下午的课临时改到东宫。 原本以为能得到休息的沈枝意瞬间蔫儿了下来,一旁的薛若筝也是同一个表情,看的沈少薇和桑云寄一阵无奈。 “你们两个这表情倒不像是去学习, 倒像是去服刑。” 沈少薇出声打趣道,薛若筝一脸生无可奈:“少薇姐姐,这可不就是服刑嘛,要在那里坐那么久,什么都不能干。” 薛若筝本就是个皮猴子,她娘亲把她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磨磨她的性子,让她静心去做一些事情。 可想而知, 让她在那坐上两三个时辰, 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可她还不能逃学,要是被自家娘亲知道,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她爹是个武将,自家娘亲也是个红装女将,那打她一顿别提多疼,为了保住自己稚嫩的屁屁,还是老老实实去上课吧。 不管沈枝意和薛若筝有多抗拒,一行人也只能去东宫,这一次任婉丽也老实了许多,刚来宫中第一日就损失了郑芳兰,所以她暂且收敛几日。 再加上皇后娘娘还罚她抄写宫规一百遍,她哪有时间再去为难沈枝意她们。 东宫距离钟灵宫还有一条长长的宫道, 她们走过去还需要点时间, 在路上的时候,沈枝意还遇到了上次带着她去竹林小苑的云清姑娘。 她看样子也正要回东宫,面上挂着浅笑, 手中还有一个托盘, 见到沈枝意,她颔首笑道:“沈四小姐,又见面了。” 云清的声音很小,她走在沈枝意身旁,轻声说着,沈枝意也露出一个笑回她:“云清姑娘。” 她跟着她们一起走到东宫的时候就分开了,被掌事姑姑带着去学习的殿内时,她透过那重重叠叠的树影间,似乎还看到了齐承泽在跟云清说话,态度十分温和。 看来这云清姑娘在东宫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嘛,就连太子殿下都如此优待她。 此时永宁殿外,云清见到齐承泽屈膝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见到齐承泽,云清脸上的笑意有一瞬僵硬,随后缓和,齐承泽自然也看到她的表情,他面上不显,开口说道:“听说你跟母后求了恩典。” 在皇宫中, 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自行婚配, 若得到陛下或者太子, 亦或者是其他贵人的宠幸, 便可以成为他们的侍妾,一步登天。 而那些普通宫女便可以出宫,将这些年在宫中攒的银钱带出去,到那时,宫中还会再给她们发一笔安家费,也算自在。 “回殿下的话,是的,奴婢年岁已大,皇后娘娘也怜惜奴婢,恩准奴婢明年便可以出宫。” 云清垂眸回着,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日日相对,她怕自己的心再起波澜。 不如及时止损,皇后娘娘赞赏她这份豁达的气量,还要为她亲自指一门合适的亲事。 齐承泽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离宫之时,去找太子妃领一笔银子吧,云清,孤.” “孤祝你今后事事顺遂,幸福美满。” 即便这幸福不是我给你的,我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好,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云清听着齐承泽有几分落寞的话,俯身道谢离开了永宁殿,从她娶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和殿下在一起了。 她母亲是殿下的乳母,从她五岁起便一直陪伴在殿下身边,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相知,但身份便犹如那如何也跨越不了的鸿沟天堑。 大抵世间所有情爱都是得不到的最令人挂念吧,罢了,待出宫后,寻一门好亲事,安生过日子就行。 这一下午沈枝意她们学了插花和赏花,回到钟灵宫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掏空了。 “沈四小姐,您的信。” 刚踏进殿门,就被一个小宫女喊住,她手中还拿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枝枝亲启,那字迹,当真是十分眼熟。 除了江怀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不是我的信,拿去烧掉吧。” 沈枝意不想接,也不想看,左右无非是些她不愿看的话,没想到那小宫女动作十分快的将信件塞进她的怀中,眨眼间就跑远了。 她无奈看着怀里的信,又不能扔在这里,只能将信塞进袖子中,殿内的三人看书的看书,练字的练字,还有一个出去练武了。 “枝枝,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少薇只看到她的身影,好像在殿门外停留许久,沈枝意摇摇头走到自己床边:“没事的阿姐。” 那封信左右也是要扔掉的,就不必说出来了。 边疆,薛家军驻扎营地,江怀策将佩刀收回,对面的红衣女子爽朗一笑:“你的刀法更精进了。” “薛小将军的红缨枪也不错。” 他冷着脸夸赞着,心中想的却是那封信有没有递到枝枝手中,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怕是到她手上她也不会看吧。 “怎么了?有心事?” 红衣女子将手中红缨枪扔到武器架子上,走到江怀策面前,她是辽东都司的驻城守将,关外一战,当时她还给江怀策提供了便利。 两人也算是相识,她欣赏江怀策的为人和作战,不过也仅是欣赏。 “无事,本侯说的那件事,可有眉目?”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薛凝比武,薛凝轻笑一声道:“也幸好侯爷有先见之明,来了这里,而不是直奔辽东都司。” “事情和侯爷说的半分不差,只不过,如今怕是连我都进不去城了。” 假币的事情只在辽东内,为了防止事情走漏口风,守城军都翻了一番,他们进不去人,也出不来人,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父亲暂且还算安全。 “庞东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是有把握不会暴露,或者说暴露了也不怕,还有,能伪造假币,辽东都司内,定有一座十分丰富的矿采。” 江怀策以手撑着下巴说出这句话,薛凝在听到他的话后,剑眉紧蹙道:“若有矿采,我不会不知道,除非他们这座矿采是私自开采!” “真没想到,这庞东不禁铸造假币,还私自开发矿采,他要做什么,颠覆大雍,改朝换代吗?” 薛凝有几分懊悔,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如此粗心大意没有发现。 (本章完) ------------ 52、调虎离山之计 江怀策看着薛凝那懊悔的神色出声说道:“若是庞东有心隐瞒,你也发现不了,本侯会乔装进辽东打探的。”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贪污,假币,矿采,这些事情的背后定是跟谋反脱不了关系, 想到前世的时候,沈家就是被谋反案所牵连。 他神色露出一丝痛苦,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绝不会看着叛军入城,害死他所有在意的人。 薛凝赞同道:“是,我表妹也在辽东,烦请侯爷帮我看下家中父亲和表妹是否安好。” 她露出一笑,拱手做拳,想起出征边疆的时候,答应她会尽早回去,看样子还是要再拖一段时日了。 只是令她有些不解的是,庞东搞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何,就算要谋反也没有这么急切的吧。 当天下午江怀策就动身前往辽东,他乔装成一个乞丐,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破烂衣裳,身上还有烂菜叶子,一张脸也被泥巴糊住,完全看不出真面目。 辽东都司的守卫当真是严,将他查了个遍才放他进去,江怀策点头哈腰装的跟个真乞丐一般这才混进来。 进来后,他发现这道路两边几乎是坐满了乞丐, 那些商铺也所剩无几, 没有几个开着的。 他眉头一皱,找个地方坐下, 细细打量,辽东都司虽远在边疆, 处在两国交界处,但也不至于到如此萧条的地步。 更别说他曾经也来过辽东都司,如今的景象和几年前比,那当真是天翻地覆。 “天要亡我大雍,哈哈哈,亡了!” 正在思索的时候,就看到一旁一个拿着酒壶的醉汉,嘴里振振有词,却念着什么亡国诗。 “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陛下,你当真看不到千里之外的辽东,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吗?” 他还在哪里仰天悲痛,江怀策却看到不远处已经有被他声音惊动的守卫军走过来,他低着头,疾步走到醉汉身边,将他带到隐蔽的巷子里。 “乞丐?你救了我。” 醉汉睁开一双迷蒙的双眼,似乎有些分不清此时的状况, 江怀策压低声音说道:“你在大街上念亡国诗,真不怕被抓起来吗?” “怕什么, 反正也要活不下去了, 辽东完了,很快就能轮到淮京。” 他靠在墙上,再次饮下一大口酒,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指着江怀策:“你,不是乞丐,乞丐可听不懂这些。” 楼清彬痴痴笑着,江怀策也跟着他露出一笑问:“辽东发生了什么。” 明晃晃的令牌亮起,楼清彬目光瞬间恢复清明,跪了下来:“参见长平侯。” “你认识本侯,看来也是有功名在身,说吧,辽东都司发生了什么。” 江怀策坐在石墩上,将令牌收起来,刚刚在外面,他就发现这醉汉身上穿的不凡,看似喝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但实则这话却像是在嘲笑大雍一般。 “侯爷,是为辽东都司而来,还是为大雍而来?” 楼清彬抬起头,伸手擦去唇边的酒,轻笑问了一句,他装作喝醉酒的样子,在路边吟着这首亡国诗数十日了,没有一个人理他。 辽东都司出不去,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辽东都司身上,却不知道这庞东是玩了一手调虎离山之计,再拖延下去,怕是线索早就被抹净,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他等来了长平侯。 “为大雍而来,说吧。” 江怀策听到楼清彬的问话便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怕是没有他打探到的那么简单,而在楼清彬的话中,他才渐渐知道,原来庞东的葫芦里卖的竟然是这个药。 散布出去假币的事情,让他的目光对准辽东都司,再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给辽东都司,借朝廷的手铲除薛家军,从而彻底掌控辽东都司。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楼清彬听到江怀策的话,露出苦涩一笑:“我父亲,便是辽东都司的城主,可惜,因为不肯跟庞东合作,已经被‘自缢’了。” 而他等在这里,也是因为父亲的遗嘱,薛老将军被控制在将军府,父亲被害死,如今代掌管辽东都司的便是庞东。 父亲说庞东此人最善隐藏,他已经将所有假币全部放在将军府,还派许多守卫将整个辽东都司牢牢围住,为的就是给朝廷前来查看的人一个假象。 让他们觉得是薛老将军要谋反,而他当时是因为在外求学,才侥幸逃过一劫,若不是自己偷偷潜入城主府,发现了父亲留下的信件,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父亲让他装作醉生梦死的样子,混在乞丐堆里,既是前来查探的人,那么必定会乔装打扮,他一定可以引来真正查探的人。 庞东搞这么大的阵仗根本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想要引来朝廷的人,他压根就没打算藏。 “本侯知道了,既如此,那不如光明正大的去看看。” 江怀策唇边勾起一笑,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倘若庞东想要钓的鱼,不咬钩呢? “侯爷想要怎么做?我都可以帮忙,城主府还有些旧人,都可以帮侯爷。” 楼清彬紧握成拳,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有什么武力值,没有办法手刃仇人,唯有遵从父亲遗嘱,守在这里等待真正想要探查真相的人。 但他也想要亲手报仇,所以江怀策若是需要他帮忙,他必定会竭尽全力。 江怀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只见楼清彬露出讶异之色,都说长平侯智谋无双,怕是庞东也想不到,他们会反其道而行之吧。 “好,我这就去联系城主府的人。” 他站起身,江怀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眸光暗沉,随后抬手,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在他肩膀上,他对着鸽子耳语几句,将腰间食物喂给它。 待它吃完后,江怀策伸手拍拍它,眨眼间那只黑鸽就消失在天空之中。 五日的学习结束,沈枝意和薛若筝简直要喜极而泣,终于可以出宫了,太令人开心了,薛若筝急急忙忙去收拾行李。 沈枝意看着那封被自己压在床铺下的信件,最终还是把它放进自己袖子中,算了,这几日一直在忙,也没有空闲时间去解决这东西,出宫后她就找个炉子把它烧了。 临出宫前,沈枝意被阮熹汀身旁的贴身女官带去东宫,说是有事找她。 (本章完) ------------ 53、侯爷很好,是我不配 沈枝意跟着女官走进东宫,她带着她走到太子妃居住的流云殿,到门口的时候,沈枝意便看到阮熹汀正跪坐在条案旁,似乎正在煮茶。 “娘娘,沈四小姐到了。” 女官弯腰恭敬的说着,阮熹汀的声音自殿内传来:“蕊玉, 你先下去吧。” 蕊玉应道,转身退下,沈枝意抬脚走进殿内对阮熹汀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沈四小姐不必多礼,坐吧。” 阮熹汀伸出手让她坐下,沈枝意坐到她面前,看着她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沈她有些不明所以,自己跟这位太子妃的接触也不算太多,还没有到相熟的地步。 她请自己来,总不会是为私事吧。 前世的时候,她只知道自从太子跌落山崖后,太子妃娘娘的肚子里还怀着皇长孙,悲痛欲绝之下竟是早产,再后来便不知道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死了。 “好奇本宫今日传你来的目的?” 她伸手将茶壶中的茶水倒进沈枝意面前的杯子里:“尝尝本宫的手艺。” 沈枝意没有多说,只是伸手捧起茶杯,一股浓郁的茶香传来,她低头喝下一口,这才说道:“是有些好奇,太子妃娘娘召臣女过来,应当不是只为了请臣女喝茶吧。” 阮熹汀低头浅笑,放下手中茶壶:“是为一个人传信。” “他知道若是这封信给到你手中, 你怕是不会看, 所以便让殿下代为转交, 这封信便到了我手中。” 沈枝意看着阮熹汀从身旁拿出一封信递给她,上面依旧写着四个字‘枝枝亲启’龙飞凤舞,却苍劲有力的字迹, 是江怀策所书。 早在阮熹汀说有人要他代为传信的时候,沈枝意就猜出来这个人是谁了,除了江怀策,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让太子殿下代为传信。 “臣女不能收这封信。” 她拒绝收信,将阮熹汀的手推回去再次开口说道:“也请太子妃娘娘转告殿下,侯爷的东西,臣女是不会收的,因为臣女和侯爷没有任何关系,倘若收了,对臣女,对侯爷的名声都不好。” 说完后,她从袖子中将另一封信拿出来放到条案上,幸好她怕这封信被其他人发现,一直随身携带,那便一并还给他吧。 阮熹汀听到她的话,抬眼看向她问道:“沈四小姐不喜欢长平侯吗?” 她有些不解,江怀策出身好,如今自己身上不仅有侯爷封号, 还掌握江北铁骑,江北军的实权, 是淮京中多少女娘都想嫁的人。 可是在沈枝意这里,她似乎永远都在跟江怀策划清界限,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她不喜欢江怀策,不想做什么长平侯夫人。 “难道是明淮不好吗?” 沈枝意看着阮熹汀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她轻摇头说道:“侯爷很好,所以会有更好的人去配他,但不会是臣女。” 江怀策是很好,不过这一辈子,沈枝意不想再靠近他,她从前向来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总是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自己去做,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可是前世她什么都做了,她捂不热他的心,她也不想去捂了。 “本宫知道了,你的话,本宫会转告的。” 阮熹汀没有再多说,她让沈枝意回去,自己则是去永宁殿找齐承泽,她到的时候便看到齐承泽神色有一瞬慌张,随后恢复平静。 “子玉?信给她了?” 听到齐承泽的问话,阮熹汀走过去,将手中的两封信放到桌子上:“沈四小姐说她不会收明淮的任何一件东西。” 那两封信上连个折痕和拆封的痕迹都没有,一看就知道,这沈枝意根本就没拆开过,齐承泽无奈叹口气:“罢了,等明淮回来再说吧。”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得人家女娘那般躲避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吃人的妖精一般。 “殿下是在作画吗?” 阮熹汀发现了齐承泽放在一旁的画笔,还有那宣纸上刚画完的手,看样子,像是女子的手。 只是她才说了一句,齐承泽便接过话头说:“好久没有为你作画了,孤想为你画一幅画。” 阮熹汀面上一愣,走到齐承泽身后:“殿下若要为臣妾作画,可以唤臣妾过来。” 这是齐承泽第一次说给她作画,而他口中说的好久没有为她作画的那句话,在她听来,倒是有几分敷衍。 殿下,你可从来没有为我画过一次画啊。 她之前来齐承泽的书房,看到他瓷器卷缸中有许多画,私自打开过一次,每一幅画都是同一个人。 而这些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没有脸,只有动作,从豆蔻年华直到芳华少女,像是在记录一个人的生平一般。 她不知道这是谁,大抵是他情动时,嘴里喊出的那个滚烫的名字‘小妹’,可她问遍东宫所有人,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小妹是谁。 或许死了,也或许不在殿下身边,才能令他如此挂念,他的心头,挂着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而她却不敢多问一句。 因为他不爱她,更因为她是太子妃,他的东宫,会有更多的女人进来,她要有容得下她们的心,这样才是一个好的正妻。 阮熹汀离开的时候,正巧碰到来给齐承泽送汤羹的云清,云清对她福身行礼,阮熹汀颔首示意。 只是她看到云清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似乎和齐承泽画的那只手上戴的,很是相似,阮熹汀摇摇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云清伺候了齐承泽那么多年,若是两人有意,在她进东宫之前,云清就已经是齐承泽的人了。 沈枝意和沈少薇在宫门口跟桑云寄还有薛若筝告别,得了两人的邀请,正巧过几日白鹿书院也到了休沐日。 她们去接兄长的时候还能去找桑云寄玩,而薛若筝这边,则是约定去了桑云寄那边后就去找她。 回去的路上,沈少薇靠在车上看书,沈枝意时不时跟她说两句话,只不过在行至二街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刀剑相撞的声音。 一支凌厉箭矢穿透车帘,擦着沈枝意的头发而过,就在此时,萧子安的声音从外响起:“外面太危险,别出来。” 少年的声音此时低沉有些喑哑,像是受了伤,却在极力忍耐一般,二街可是淮京最热闹的街道。 在这里发生打斗,多半是指挥所在抓嫌犯了,沈枝意将头发撩到耳边想着,萧子安最近在跟的不是只有广平布政使的案子吗? (本章完) ------------ 54、常安乡主 外面的打斗声随着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彻底结束,马车外响起两声敲击的声音,便听到萧子安关切的话。 “薇儿,没事吧。” 沈少薇的手中还拿着那本书,一只手搭在沈枝意腿上,刚刚凶险万分,她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 没曾想外面的萧子安没得到回答反而直接打开车门,眸光中满是担忧,除了沈枝意脸上有一点擦痕外,沈少薇倒是没有受伤。 “萧指挥使,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别家女娘的车门,不太好吧。” 沈枝意顶着脸上的擦痕,缓缓出口,萧子安这才收手退出去:“抱歉,一时情急,我送两位回家吧,四小姐脸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下。” 她那脸上的伤倒是不重,应当是箭矢刺穿车帘时带起的箭气,回去擦点药就行。 “阿姐,我去跟萧子安说句话。” 说完后,没等沈少薇回,她推开车门走下马车,萧子安看到她还有些诧异,只听沈枝意问道:“萧指挥使在查的,可是广平布政使的贪污案?” 这件事拖拖拉拉许久,一直没有结案,且那贪污的银子到如今还下落不明,这在大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从刑部,到大理寺,再到指挥所,几乎都在这案子上插了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必事情的背后并不只有贪污二字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子安皱眉看向她,这可是朝廷的事,她一个小女娘掺和什么。 “还真是啊,不过看萧指挥使的样子,应当,没有这么简单吧?” 指挥所的案子从来没有拖拉这么长时间的,萧子安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有时候还有些纨绔子的样子在里面。 但是在办案这方面,向来不输给任何人,而他迟迟未结案的原因,除了没找到那笔银子,应该还是在用这案子吊着人吧。 吊谁?米庆旭还是他的背后之人,更或者,是前世叛军真正的首领? “沈四小姐,这件事,是朝廷的事,不要再打听了。” 萧子安伸手捂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想到他去广平府探查,果然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大火确实人为,附近的人都说杨明旺的家人是被迷晕后活活烧死的。 而他深挖下去发现,这火,竟然是杨明旺亲自吩咐的,更准确点说,是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定会连累家人。 为了让他们少受折磨,让自己没了后顾之忧,他在入狱之前,就已经吩咐好了所有事。 所以管家带着账本出逃,一场大火烧光所有人。 倘若那账本上有贪污银两的下落,这账本应该是能够保护他家人的东西才是,也不至于做到如此狠绝的地步。 像是有什么突然划过脑子,萧子安猛然抬头,原来,真正的线索在这里。 账本是假的,死的也根本不是杨家人,他这是玩了一手调虎离山,将他们的视线全都引到那个账本上。 好为自己的家人换取一线生机啊,看来这广平布政使也不是个傻子。 沈枝意看着他了悟的神色,眸中有一丝怀疑,不过这萧子安的嘴倒是紧,沈枝意也问不出来什么,还得自己动手去查才是。 “我派指挥所的人送你们回去。” 说完后,萧子安就要走,马车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沈少薇喊住了他。 “怎么了?薇儿。” 他一口一个薇儿的喊着,倒显得两人十分亲昵。 沈少薇的手自马车窗口伸出,一个瓷瓶托在她手上,只听沈少薇的声音淡淡道:“萧指挥使这一次是为保护我们受伤,大恩不言谢。” 萧子安却是十分欣喜的从她手上接过那瓷瓶,指尖触碰到她手掌心的温度时,他耳尖红了些:“还是薇儿心疼我。” 马车里的沈少薇一阵无奈,罢了,随他怎么想吧,反正今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送走萧子安,他留下的指挥所的人跟在沈家马车旁边,沈枝意坐进来一双眼眸含笑看向沈少薇:“阿姐,你怎么知道萧子安受了伤?” “刚刚那第二道箭矢刺来的时候,是他挡住了那箭,不然这会儿受伤的就是咱们两个了。” 沈少薇是隔着那被风撩起的车帘看到的,箭矢的顶端直接刺进萧子安的胳膊上,她看到他皱眉,却依然坚定的挡在马车前。 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最终还是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瓶伤药。 “阿姐的心真细~” 沈枝意的话中有着明显的揶揄,沈少薇伸手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去脸上伤痕,然后从一旁的瓷瓶中挖出晶莹的药膏。 沈少薇少时常生病,那段时日身子不大好,兴许是有着早产的缘故在,所以幼时她的汤药就没离过身,也是长大后,才慢慢好。 都说久病成医,时间长了,她自己就会去钻研一些医书,然后去配置药膏什么的,倒算是半个大夫。 之前因为沈少南尝尝练武受伤,沈少薇便在马车中备了许多伤药,以防万一,如今沈少南在大名府,这伤药她也一并给他打包进了包裹。 只不过马车上的却是没有拿走,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小伤,阿姐不用担心。” 沈枝意看着沈少薇眼中的担忧,出声宽慰,沈少薇叹息一口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沈府的时候,指挥所的人便离开了,刚一进正厅便和总管太监曹公公对上。 “父亲,曹公公。” 她们对着上座的两人福身行礼,就见曹永敬站起来笑着说道:“乡主莫要客气,咱家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乡主传旨的。” 沈枝意有些不明白,就见曹永敬表情变得严肃,拿出一封明晃晃的圣旨,众人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沈氏四女沈枝意,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解皇后之危机,特封乡主,赐号名为常安,食邑五百户。” 听完圣旨的内容,沈枝意这才明白,这乡主名头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她解了重蝶香的事情。 没想到只是利用前世的便利帮助皇后娘娘,却得到如此大的一个嘉奖。 “臣女多谢陛下。” 她双手接过圣旨,低头垂眉。 “乡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咱家宫中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曹永敬就往外走,沈复忙跟上他的步子,还给他塞过去一包银子。 “咱家枝枝今后,也是有封号的人了。” 沈少薇也替沈枝意感到高兴,枝枝在沈家的名头还是个庶女,如今有了乡主的名头,将来寻亲的儿郎,便可以好好筛选一番。 (本章完) ------------ 55、空白账本 沈枝意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陷入沉思,为何她总是想要避开前世的事情,这些事情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回来。 她所有想要避开的事情,所有不想再去经历的事情,就是避不开。 沈少薇感觉她有几分沮丧,出声安慰道:“怎么了,被封为乡主,不开心吗?” “阿姐,为何我总是觉得,自己努力了,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背道而驰呢?” 这几日她又睡得不安稳,夜半惊梦,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前世的事情,尤其是沈家锒铛入狱的时候。 她在长平侯府得到沈家入狱的消息时,身子都有些没站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等到江怀策回家,她哽咽着喉问他:“夫君,可否让我见下家人。” 那时候,江怀策的眼中情绪复杂,她看不透,看着他缓缓抽出手,半晌后开口:“将夫人带回琼枝院。” “还有,莫要让夫人.出院子一步。” 他的话犹如一根尖刺一般,明明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却犹如数九寒霜一般,她的家人被困在牢中,而她却被囚在琼枝院内。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啊江怀策!” 声声凄厉的质问声也没能换来她的自由,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亡。 那是她前世今生都不敢再去回忆的事情,是她心口抹不去的伤痛,她不怪江怀策,毕竟沈家牵扯进的是谋反。 她恨的是自己无能为力,恨得是自己对江怀策的妄想,五年夫妻,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在沈家危难之际,他会把她关起来。 所以她不会再跟江怀策有任何牵扯,也不会再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今生,只要沈家安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枝枝?” 沈少薇的话将她从这番思绪中抽出,她宽慰道:“不必想太多,这是陛下的旨意,给你就收着,左右也是个便利,不是吗?” 她听着沈少薇的话,轻轻点头:“阿姐说的是,我想太多了。” 是怕自己再次走上前世的路,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局面。 算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先过好眼下的事情吧,等沈复回来后,他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开心,反倒忧心忡忡。 “父亲,您怎么也跟枝枝一样,能得到皇家的赐封,是一件好事啊。” 沈少薇上前安慰着沈复,却见沈复叹气道:“薇儿,你先回去吧,为父跟枝枝说两句。” 她看着沈复看过来的目光,很是复杂,也不再说,应了一声离开这里。 “枝枝。” 沈复朝着沈枝意走过去,看着面前的女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再过不久便是她的及笄礼,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为她感到自豪,可心中却只有惆怅,母亲说,倘若枝枝在人前暴露的越多,那么那些人迟早会发现她。 斩草除根,枝枝恐有性命之危,可他总不能将她拘在家中,一直关着她。 “父亲,怎么了?” 沈复只喊了那一声后就不再说话,沈枝意不明所以,疑惑出声问道,沈复露出一个笑道:“没事,枝枝可有心仪之人?等你及笄过后,便让你母亲给你相看着。” 那便将她早早嫁出去,嫁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淮京,只要她能够安稳,他才算对得起她的父亲。 “父亲,我还小呢,不想嫁人,只想陪伴在你们身边,还是说,父亲觉得我在家惹你心烦,要将我嫁出去啊。” 她装作生气的样子,惹来沈复无奈笑着:“就你贫嘴,好了,你祖母传信,说过几日佛诵结束便要回来。” “真的?祖母要归家了?!那我亲自去接祖母。” 沈枝意听到沈复的话,面上露出一喜,没有什么比祖母归家更让她开心的了,沈复点头应允,叮嘱她路上小心。 回到春雨院的时候,绿梅也从云绣坊归来,将满娘带来的消息讲给沈枝意听,沈枝意听完后,让绿梅先下去休息。 满娘传回来的消息,恰好和今日萧子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前段时日,绣娘前往姚夫人家为她量体裁衣,偶然间听到姚祥松说什么,账本。 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俗称“银台”。凡有重大案情之事,皆会过银台之手,而萧子安的指挥所如今负责的案子也会过姚祥松的手。 姚祥松很有戒心,即使在自己家中也不会放松警惕,多说什么,所以那绣娘也只是零零散散听到一句什么账本,管家,火灾。 火灾?徐栋也是死于火灾之中,广平布政使的火灾和徐栋的火灾,好生相似。 这两件事中,一定有自己还没有发现的共通点。 辽东都司城中,江怀策听着自己肩膀上的黑鸽叽叽喳喳的话,露出一个轻笑,徐栋原来是跟杨明旺学的。 假账本迷惑人,却安排人去接应自己的家人,萧子安传回来的信,说的很明白,两个管家手中,全是空白账本。 他们只不过是带着这空白账本游走一圈,就能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但是江怀策可不信,那么大的一笔银子,那么大的一个典当行,会没有一本账本用来盘点收支。 只能说,真正的账本并不在这两个管家手中,而是被藏了起来,极有可能,是在徐栋的家人和杨明旺的家人手中。 要想拿到这个账本,还得先找到两家人才是,还要比那幕后黑手更快,不然就什么都没了。 “侯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楼清彬对着江怀策恭敬说道,江怀策伸手点点肩膀上的黑鸽,它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这种黑鸽是他训练出来,专门用来传信的。 黑鸽能通人语,可以将他的话带过去,再由专门通鸟语的人翻译出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走吧,今日就光明正大的去探一探,将军府。” 申时一刻,辽东都司城外,江怀策一身锦衣,亮出手中令牌,守城将领见到他的令牌纷纷下跪:“属下参见长平侯。” “既知本侯身份,为何不开城门?” 他坐在马上,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为首将领道:“还是说,辽东不认本侯?” “属下不敢,近日边疆异动,城中看管严守,还请侯爷恕罪。” 守城将领有几分为难,上头只让他们注意乔装打扮之人,可这长平侯光明正大的来,放还是不放? (本章完) ------------ 56、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怀策看着守城将领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冷哼一声:“本侯乃是陛下亲封的长平侯,你们不认令牌,是辽东要自立政权吗?” 他这一大顶不敬陛下,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令那守城将领顿时冷汗岑岑。 “末将,末将不敢。” 就在守城将领擦着额角冷汗,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没眼力的家伙,侯爷你也敢拦,不要命了?” 庞东浑厚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守城将领也转身去看,刚好对上庞东警告的眼神。 “侯爷见谅,他不懂事,冒犯您了。” 他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眼眉流转间就已经将江怀策打量了一番。 这将领也不是个笨的,见到江怀策后就已经差人去通知庞东,所以他才能来的这么快。 庞东起先听到传信的小将说,只有江怀策一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他传错信息。 反复问完才确定,真的只有江怀策一个人,他有些不敢信,自己搞了这么久的大阵仗,就引来江怀策一个人? 但是那小将的话又不似作假,他心中只怕这是什么计谋,犹豫再三决定先去看看。 这江怀策最善诡计,还须小心应对才是。 “在下乃是薛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庞东见过长平侯。” 他态度倒是十分恭敬的对江怀策行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汇聚,燃起一阵火星。 “原是庞副将,久仰。” 江怀策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再次开口说道:“本侯此次前来,是为” 他顿了下,只见庞东深吸一口气,以为他要说出假币二字的时候,江怀策吐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代陛下巡查边疆安危。” 庞东的表情有一瞬差点没绷住,江怀策看着他,面上露出笑意。 这庞东自诩聪明才智不输任何人,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好一步借刀杀人。 只可惜遇到了他,他在军中素来以鬼影军师震慑敌军,便是因为他向来只会根据敌人制定的计划去做,见招拆招,还让人摸不到尾巴。 既然他们想玩,那他就陪他们玩一玩。 “怎么,庞副将不请本侯进城吗?” 两人站在城门口已经聊了许久,引得城中百姓纷纷探头来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侯爷请,末将这便去为侯爷安排洗尘宴。” 就算江怀策不安套路出牌,他也能引着他往自己想要他去的方向走。 江怀策对着藏在人群中的楼清彬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前往庞东准备的宴席之地。。 该说不说,庞东办事效率倒是高,他们到的时候,竹外小楼门口已经站满军中将领。 见到江怀策,齐刷刷行礼:“见过长平侯。”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带着某种威压,倒是令人感到几分压迫。 看来这庞东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江怀策轻笑一声翻身下马疑惑问道:“怎么不见薛老将军?” 闻言,庞东上前回他:“薛老将军身体不好,如今正在别院静养。” 薛樊早年间落下一身病,这在辽东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占着将军的名头,但如今实际控制辽东的却是薛凝。 不然这庞东为何要费尽心机瞒着一切,等到薛凝带兵出征后才开始封城,大张旗鼓的搞。 薛凝性子也是说一不二的很,若是被她发现,这庞东早就被她一杆红缨枪钉死在城墙之上了。 如今辽东的消息都是朝着淮京去散布,想必他瞒着薛凝,也挺辛苦吧。 江怀策装作了然的样子点头道:“那还是让薛老将军静养吧。” 说完后,率先迈开步子走进将军府,薛樊怎么可能不在将军府。 他不在将军府,庞东这出戏还要怎么唱? 竹外小楼的大厅之中早已摆满宴席,在江怀策落座之后,大门缓缓合上。 主座前方不远是个戏台子,待所有人坐下后,庞东拿起一旁的戏折子递过去。 “侯爷点一出?” 江怀策也不推脱,伸手接过,只不过却没有打开看,不用猜也知道是些香艳戏。 他挑眉笑道:“今日本侯想为庞副将点一出别的戏。” 戏折啪嗒敲在桌沿上,发出一声脆响,只听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精忠报国。” 庞东握着酒杯的手力道之大,面上却是笑着:“侯爷这出戏点的妙。” “是吗?看庞副将脸色有些不好,可是不喜欢这出戏?” 江怀策笑着问他,庞东摇头示意戏园的人开唱。 台上咿咿呀呀间,江怀策伸手饮下一杯酒道:“庞副将若是不喜,等这出戏唱完,本侯再送一场鸿门宴给你。” 一语双关,庞东脸上的笑却是再也挂不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又是精忠报国,又是鸿门宴的,他要是再听不懂江怀策的言下之意,就真是个傻子了。 “字面意思而已,庞副将何出此言,还是说,庞副将有别的意思!” 他手中拿起一双筷子,伸向最中间的红烧鱼,看着众人随时准备拔剑的动作,再次反问:“诸位,不吃吗?” 半晌后,庞东率先笑出来,举杯敬了江怀策一杯酒,场面这才其乐融融起来。 此时等在将军府门外的楼清彬仰头看着清月缓缓爬上枝头。 庞东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江怀策身上,所以将军府今夜的守卫并不是很多。 想到江怀策的叮嘱,他面上严肃,能不能为父报仇,且看今日他的了。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的火光冲天,顷刻间便要吞灭整座府邸,楼清彬捂着口鼻摸到薛樊门口。 里面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响,他冲进去,将江怀策的信件塞给薛樊道:“老将军放心,火烧不到这里,还请您看完侯爷的信。”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今夜趁着江怀策在跟庞东他们斡旋,他只需进将军府办两件事。 一是将江怀策亲笔所写的信件递给薛樊,他看完后自然清楚是什么事情。 二是找到庞东用来诬陷薛家的假币,找到之后尽数带走。 虽然不明白为何江怀策不将假币放到庞东府中,让庞东自食恶果,但是计划是侯爷定的,他知道江怀策用计有多绝。 所以点头应下,一切按照他的来。 还有一章呜呜呜,俺在高铁码字好难受哇 (本章完) ------------ 57、鸿门宴 薛樊止住咳嗽,从怀中拿出信件拆开,看完后脸色一变,他早知道庞东心思不单纯,但没想到竟是惹来如此大祸。 若不是长平侯到此,只怕薛家此时早就是黄土一抔了。 他目光深沉,起身下床,可惜自己这幅身子不争气,不过,倒也可以助侯爷一臂之力。 “走水了!快救火!” 听着外面士兵奔跑喊着救火的话,薛樊将信纸折叠靠近火烛,看着信纸燃烧后,扔在地上。 楼清彬这边在将军府的一个废弃仓库中找到假币后,连忙招呼人,等假币被运输清空,他才带人离开将军府,剩下的,就看侯爷和老将军了。 竹外小楼中,咿咿呀呀声不断,时而高昂,时而振奋,中间还伴随几声哀切哭声。 此时《精忠报国》这出戏也唱到尾声,庞东转头看向江怀策,只见他听的意犹未尽。 孤冷清月犹如银霜盔甲一般落在他的身上,昏黄灯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凸显冷寂。 随着台上一句慷慨激昂的‘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落下,急切的鼓声震天响,庞东听着心腹耳语。 他脸色一变,就要起身,一柄长刀瞬间出鞘,冷冽的刀似是有千万斤重一般,压在庞东肩膀上。 江怀策面上始终挂着看不透的笑意,他出声道:“庞副将,第二出戏还没听完,怎么就要走呢?” 到了此时,庞东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这一切都是江怀策的手笔,当真好谋略。 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被他看破,还反将一军。 “唱,鸿门宴。” 江怀策用刀逼得庞东不得不再次坐下,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犹如切冰碎玉一般。 眼底似是压着终年化不开的雪霜一般,台上戏子对上他的眼神,忙点头下去换衣裳。 “侯爷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庞东看到江怀策收回剑,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如果只是为了引他,那么刚刚江怀策的剑对准的只会是自己的脖子,而不是肩膀。 如今他却压着自己去听什么戏,庞东猜测他应该是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现在还没有出现。 所以江怀策才得压着自己把这出戏听完。 “庞副将,有时候呢,人聪明是一种会让人赞赏的品质,可有时候就不是了,自以为是的聪明,是愚蠢。” 江怀策露出一个笑,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昔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庞副将设下的这出鸿门宴却被本侯反客为主。” “如今这宴席上,本侯是主,你才是客啊。” 短短两句话就瞬间扭转局势,哪怕庞东这边人手众多,也没什么用,江怀策一人就可抵挡千军万马。 “原来,这便是侯爷敢独自一人前往辽东的原因啊,侯爷果然,名不虚传。” 庞东的手握住酒杯,只说了这一句话,江怀策鬼影军师的名头,当真是令他不得不佩服,不过他摆了这么久的局,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他破了呢? “庞副将,本侯可从来没有小瞧过你,毕竟你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江怀策咬紧后面四个字,两人目光相对,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火药味,随着台上饰演‘项庄’的人在那急切的乐声中转身舞剑。 竹外小楼的大门也被冲破,薛凝带着薛家军冲入进来,红缨枪尖指向庞东,厉声道:“无耻小贼,竟敢谋害我父亲!” 庞东听着薛凝的话有一瞬愣怔,她给他扣下来的帽子,难道不应该是私铸假币吗?怎么成了谋害薛樊了? “拿下!” 薛凝没有给庞东反应的机会,挥手就让身后的士兵上前压住庞东,给他的嘴里塞进去一个布块,庞东就这么被压下去,眼神中还透露着不解。 “侯爷,我没来晚吧。” 她上前两步,将额角碎发撩起,从接到江怀策的信起,她就开始往回赶,所幸时间刚刚好。 不过她可是私自从边疆过来的,毕竟如今正处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她这个主帅私自离开边疆可是要依照军法处置的。 但是江怀策说了,等这边事情解决完她再回去就行,再加上有他给做担保,保管她没事。 “薛小将军来的刚刚好。” 江怀策站起身,看着薛凝命令手下将庞东的心腹全部压下去,薛凝上前两步开口道:“如今我们已经抓了庞东,侯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是带着那堆假币和庞东一起上淮京,还是?” 只见江怀策的眸光扫过这竹外小楼后说道:“不,只是让庞东在牢里待上几日,本侯要去查找一下,那造假币的铜矿在哪里。” 虽说这假币数量不多,有些事情也是庞东派人散布,但是他们想要掌控辽东都司的心却不是假的。 辽东都司处在边疆交界处,本身就是大雍的屏障,虽说商业并不是多么的发达,但是这里险峻的山却是大雍天然的关隘。 一旦这里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那么就会将通往淮京的官道彻底打开,而前世,叛军便是从这里而出。 而铸造假币所使用的铜矿不仅仅只能用来铸造钱币,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用途便是兵器的原材料。 所以古往今来,矿采都是牢牢把握在朝廷手中,是不允许个人私自开采的。 庞东他们所使用的那座矿采,除了铸造假币,一定也还有其他用处,只是藏得太深,还是需要他去找一找才是。 把他关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去淮京通风报信罢了,庞东这个人还有用,暂时不能动,不然他身后的‘黄雀’可是找不到了。 “好,将军府的守卫都可任由侯爷调遣,我们先回将军府再说吧。” 薛凝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江怀策点头,两人一道回了将军府。 还未等薛凝踏上台阶,就见一身穿桃夭色衣裳的女子飞奔而来,薛凝也是伸出手稳稳接住她。 “表哥!” 女子依偎在薛凝怀中,一张小脸还有些病态,此时看起来却有几分欣喜,薛凝看着江怀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幼时我常常扮作男儿,楚楚便喊我表哥,后来也改不回来了。” 趴在薛凝怀中的女子听着薛凝的解释,眸光带着敌意看向江怀策,这人难道是阿凝表哥的心仪之人?不然为何要向他解释。 (本章完) ------------ 58、本侯已有心仪之人 崔雪珠的眸光中满是警告,江怀策收回视线,薛凝扶住她道:“好了楚楚,待会儿我还得回边疆,先让我跟侯爷进去找父亲吧。” “阿凝表哥,我带你去吧。” 她露出一个笑意,柔声说着,直接越过江怀策走进去,薛樊此时正在院子中等他们,为配合江怀策的计谋,将军府对外说是庞东在薛老将军喝的药里面下了毒。 所以这几日,薛樊都不能再出去,直到庞东被放出来才可以。 “见过侯爷。” 薛樊见到江怀策,挣扎着起身想要给他行礼,江怀策拦住他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说完后,他坐到一旁听薛樊叹息一声:“我早知庞东狼子野心,以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就不会出事,没想到。” “不怪老将军,将军忠心报国,是光明磊落之人,此等计谋也只有这些小人才会使。” 江怀策端起薛凝为他倒的茶水轻抿一口,悠悠说着,薛樊没想到江怀策会反过来安慰他,他低头笑道:“说来也是我监管不利,此番多亏侯爷了。” 若不是江怀策来此,怕是薛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庞东这人还有用处,暂时杀不了,过几日还需要老将军出面将他放出来。” 薛樊听着江怀策的话,点头应下:“好,侯爷这几日便先住在将军府吧,探查铜矿的事情也不宜大张旗鼓。” 早在他们来将军府之前,薛凝就已经派人先行一步将事情原委告知,所以薛樊知道,江怀策下一步目的就是为了探查铜矿。 “这几日,叨扰老将军了。” 江怀策也没有推拒,说完后起身离开这里,薛樊对外可是说的要静养,他们这一番大张旗鼓的,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薛凝留在房中和薛樊说着话,而崔雪珠就等在院子里,见江怀策出来,她上前福身道:“见过侯爷。” 女子身着一身桃夭色的衣裳,显得清丽可人,她用手帕抵住面上的不悦,待江怀策让她起身后,她开门见山的说道:“侯爷来自淮京,身份贵重。” 江怀策也不打断她,听她说出下一句:“阿凝表哥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侯爷就不要在阿凝表哥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手中帕子握紧,谁也不能从她身边抢走阿凝表哥,她们才是彼此的唯一。 “哦?可是薛小将军并没有说过自己不想嫁人。” 江怀策在门口的时候就能看出崔雪珠对自己莫名的敌意,而在她这句话说完后,他也算知道,这股敌意是来自何处了。 “你什么意思?” 崔雪珠抬头看向他,眸光不善,他难不成还真对阿凝表哥起了心思? “崔小姐,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而你所行的这条路,更难。” 男人立在一侧,眸中寒冰似有所松动一样,他和崔雪珠都是为了那个爱而不得的人在排除千难万险,所以江怀策才愿意多说一句:“本侯已有心仪之人。” 崔雪珠面上的敌意是他说出这句话后,有一瞬僵硬,随后她垂眸说道:“多谢侯爷提醒,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只要想到那是和阿凝表哥一起走的路,楚楚就不会退却。” 她对她的心思,是不为世人所容许,更不为世间所认同的,但就算需要攀山跨海,她也不会后退一步,她是她的光,是她心之所向之人。 “崔小姐勇气,本侯佩服。” 一个女子尚且可以为爱勇往直前,他一个男子怎么会退缩,即便枝枝厌恶他,不喜爱他,他也不会放弃的。 “哎?侯爷你还没走呢?” 薛凝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崔雪珠和江怀策在聊天,现在看着,倒是比刚进府的时候要好许多。 “没什么,阿凝表哥,你许久未回来,楚楚给你做了吃食,我带你去。” 说着说着崔雪珠就上前拉走薛凝,江怀策则是被赶来的管家带着去了准备的院子里。 亥时一刻,淮京环山而立的一座宅子里,身穿锦衣的男人怀中抱着一只猫儿,黑猫惬意的打着呼噜,垂下的竹帘外,有人跪在那里递上一封信件。 黑猫嗷呜一声跳下他的膝头,优哉游哉的走到跪着的人面前叼起那封信,转身回到竹帘后再次跳上去,男人轻笑接过信件。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也是,谁让去的人是江怀策,罢了。” 他的声音有几分浑厚,竹帘隐去他的面容看不真切,跪在地上的男人大气不敢出,只听那男人接着说道:“万朝会要来了吧。” “回主子的话,是的。”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言语,手指抚摸着黑猫的毛发,只是拇指上那青玉扳指却是十分惹眼。 还是操之过急了,如今雍帝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太子也没有犯什么大错,真是令人发愁啊。 “主子,还有一件事,是徐栋和杨明旺的那两本空白账本。” 男人听着他的话,随后悠悠说道:“唉,想要拿捏我的把柄,当真是可笑,找到他们的家人,格杀勿论,一个,也不要放过。” “我帮了他们那么多,转头就要咬我一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对吧。” 黑猫喵呜着一跃上窗台,瞬间就不见踪影,跪在地上的人点头应下。 次日江怀策便在辽东山脉附近探查消息,开采铜矿也需要人力的,那么大阵仗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呢? 只不过还没等到他查出什么东西,就收到黑鸽的传信,说是有人提议,万朝会的巡卫还交由他来做,这就导致江怀策不得不提早结束辽东之事,尽早回去、 看来他们倒是很怕他查到些什么东西,不然为何这么着急的要让自己回淮京。 他抬头看向辽东山脉的最高处,沉默不语,最终还是走下去,不急在这一时,要想彻底挖出幕后之人,仅凭这些还不够。 朝中那些人能这么快的得到消息,想必辽东境内一定还有其他眼线,如此一来,他还真是不得不回淮京了。 所幸薛樊如今暂时结果掌管辽东的职责,也能看着点,待薛凝那边结束征战后,也就能坐镇辽东,庞东的小心思,可就得好好藏着了。 (本章完) ------------ 59、拂花 沈枝意使银子差人去查一查那两起火灾,如今情报还未传回来,倒是她们和桑云寄约定的时间到了,沈少薇早早便来寻她。 “阿姐,我好啦,咱们走吧。” 两人今日是去做客的,再加上白鹿书院都是文人学子,也不宜穿的太过于艳丽夸张,所以她们都穿着一身浅色素雅的衣裳。 马车悠悠前往白鹿书院,上梨山的时候,沈枝意看着不远处高高立起的京都大营旌旗,怎么好像江怀策不在,他们这操练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意识到自己脑子中竟然冒出江怀策,她赶忙甩头,呸呸呸,沈枝意你脑子是进水了吗?想他干什么。 “姑娘,到了。” 马夫对着马车中说了一句,沈枝意掀开车帘走下去,不远处便是一座汉白玉的石坊,上面雕刻着白鹿书院四个大字。 门口书童模样的人在看到他们后上前一步道:“两位便是沈二小姐和沈四小姐吧。” 想来是桑云寄一早便派人在此处守着了,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清楚。 “正是。” 沈枝意面善上露出一个浅笑回道,那人点头应她:“两位请跟我来,我家小姐一早便派我前来候着了。” 书童在前面引路,沈枝意拉着沈少薇跟在后面,此时应当是白鹿书院上课的时间,廊下传来阵阵书声,也不知兄长在哪里。 等下兄长放学归家的时候,看到他和阿姐,一定大吃一惊。 想到这里,沈枝意面上露出一笑,桑云寄住在半山腰,距离白鹿书院有一小段距离,穿过上山的屏障后,她们这才看到半山腰处的一处宅子。 宅子古朴而沉静,门外站着一名女子,正是桑云寄。 “桑姐姐!” 沈枝意欣喜的喊了一声,桑云寄也露出一笑:“少薇,枝枝,你们来了。” “是,你怎么等在门口?虽说已经入春,这山间多少还是有些冷的。” 听着沈少薇关切的话,桑云寄将身上披风拢好道:“这宅子许久不来外人,我十分欣喜,便迫不及待来等着了。” 她带着两人走进桑府,进去后果然如她所说,就连伺候的佣人都寥寥无几,桑云寄边走边解释道:“这里的学子,偶尔也会来这里帮忙,所以用不了太多仆人。” “我母亲喜静,宅子里的人多了会打扰到她。” 三人说着话就走到了桑云寄的住处,她的住处清新雅致,屋檐下还挂着她亲笔刻写的竹简,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进来吧。” 桑云寄的身边也没什么丫鬟伺候,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所以她的动手能力是相当强。 “见笑了,我这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寻常人家请闺中好友来做客,都会备上好吃的糕点和茶水,她也有准备,只是不知道两人喜不喜欢。 “云寄,你泡的茶倒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格外香醇。” 沈少薇看出她耳尖的红,贴心的说着,桑云寄便像是找到话头一样,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来,以往是没人听她讲这些的。 贵女们聚集在一起,讨论最多的便是淮京如今最流行的首饰,或者是衣裳,再不济就是攀比家中,这些她都参与不进去。 她所知道的,她们不想听,她们谈论的,她也插不进去话。 久而久之,桑云寄也就不愿意去参加什么宴席了,如今,有沈少薇和沈枝意听她讲这些,而且两人面上还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是听得十分认真。 她的心上也涌上几分雀跃。 “桑姐姐,你身后的,可是《山海行》的孤本吗?” 沈枝意抬眼的时候就看到桑云寄身后的那本书,眼眸都亮了几分,她酷爱这些奇闻游记,山海行可是她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的。 而且看那本书的样子,大概率还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千金难换。 “原来枝枝也喜欢这些奇闻游记,确实是《山海行》的孤本。” 桑云寄起身将那本书取下来递给沈枝意:“之前偶然得到的,你喜欢便拿去看。” 她面上满是笑意,看着沈枝意捧着那本书,如获珍宝一般,沈枝意欣喜的看向她:“桑姐姐,这可是孤本,真的要借给我看吗?” 世人都说,孤本为万世难寻,仅有一份在世间流传,是需要装裱起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可是桑云寄二话不说就将这书给了她。 “书不就是给人阅读的吗?不读我又为何要买?” 桑云寄反问一句,眸光中带着浅淡的笑意,沈枝意被她这份坦诚打动,伸手将书递给绿梅,要她好好保管。 “我苦寻《山海行》已久,多谢桑姐姐全我心愿。” 两人对视一笑,三两好友,品茗谈心,也是桑云寄苦寻的,如今倒是全了心愿。 不多时,山下钟声阵阵,想必是到了放学的时候,今日还是休沐日,山下估计早已拥堵,桑云寄带着她们走到白鹿书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沈长清。 奈何人太多,沈枝意只能往后退了两步,等着沈长清和孟玄安过来找她们。 “薇儿,枝枝!” 沈长清一路挤过来,头上发冠都有些歪,沈少薇笑着让他弯腰,伸手给他扶正,孟玄安倒是没事,除了衣服有些皱,其他都好。 “兄长,妙才哥哥。” 沈枝意出声喊了他们一声,只见孟玄安上前两步,抬手落在沈枝意头上,替她拂去头上落下的浅淡花瓣。 “枝枝,又见面了。” 他唇角含着浅笑,也不枉他等了这么久,他就知道她会来接思齐,于是第一次要求和他一起等。 心中似乎在翻滚着一种未名的情绪,是思念的滋味,亦或许是其他。 春围结束,他回到白鹿书院的时候,为自己想要利用沈枝意来争一争的心思而感到愧疚,可仔细想来,像她这般明艳的女娘,谁又不会生出妄念呢? 她在尚且不认识他的时候都能对他施以援手,后来又处处维护和帮助他,即便还未到喜爱的地步,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去试一试。 不抱着任何目的,任何私心,只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做她的身边人。 “我,我自己来就行。” 沈枝意步子后退,避开孟玄安想要再次伸过来的手,孟玄安面上带着浅笑,将手收回。 (本章完) ------------ 60、他受伤了 孟玄安并不介意沈枝意后退的动作,她只是把他当做她兄长的好友,刚刚那般亲昵的举动,已是他逾矩了。 “好了,没有了。” 他出声阻止她想要伸向头顶的动作,还好那边三人也没有注意到这边,沈枝意松了一口气,不然还得向阿姐和兄长解释。 “妙才,今晚要不要去我家用饭?” 沈少清出声邀请孟玄安,既然是想撮合他们二人,自然是要日久相处才是,没想到孟玄安轻摇头道:“不了,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去拜访。” 虽然是在回沈少清的问题,可是他目光看向的却是沈枝意,孟玄安知道刚刚的举动怕是惹来沈枝意几分不满。 所幸也就不往前凑了,若是再让她厌恶,反而得不偿失,有沈少清在,今后他去沈府吃饭的机会还有很多。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我就先回了。” 沈少清面上倒是颇为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妙才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沈枝意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上前握住桑云寄的手道:“桑姐姐,我先回了,改日有空再来找你玩。” 这次她不仅玩的开心,还得了自己苦寻已久的孤本,怎么能不让人开心呢。 “路上小心。” 桑云寄看着她们坐上马上渐渐远离,面上笑意也落下,这一分别,心中还有几分不舍,不过想到过几日还会在宫中相见,她心中也松快几分。 此时白鹿书院门口的不远处,齐君赫掀开车帘看着桑云寄,这便是母妃定下的人选吗?模样倒是不错,只是听说性子有些清冷。 无妨,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父亲带来的助力,是桑家的名望,至于她,康王府还是能养得起一张嘴的。 “走吧。” 放下车帘,齐君赫吩咐车夫驾车离去,若不是母妃非要他来看一看,只怕他也只能到新婚夜才能见到她的真面容了。 回沈府的路上,沈枝意想拐去云绣坊看一眼,奈何车上如今坐着她的兄长和阿姐,贸然前去岂不是暴露。 思前想后她开口说道:“兄长,阿姐,我想吃徐记糕点了,你们先回,我等下就回家。” 听着她的话,沈少清弹指在她头上打趣:“你个小馋猫,这里离徐记倒是不远,我们在车上等你就是。” “我想吃的是人家新出炉的,要等好久呢,父亲在家还急着见兄长,你们先回嘛,我买完就回去。” 沈枝意晃着沈少清的胳膊撒娇,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奈从腰间取下荷包拿出一块银子放到她手中:“早去早回,少吃些甜点,小心坏牙。” 看似凶狠的话中却带着满满宠溺,沈枝意对着沈少薇笑了下,最后又看向沈少清扮了个鬼脸,这才走下车。 两人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头倒也像是感染这分欢快一般。 “枝枝比起从前,当真是活泼了许多。” 沈少薇感慨着,从前的枝枝,谨小慎微,还有几分卑怯,如今倒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是啊,不过枝枝有的,薇儿也有,拿着,回头可以去做身衣裳。” 沈少清接过话,从荷包中取出银子放到沈少薇手中,枝枝是变了,可惜薇儿却没变,反而越发谨小慎微,让他这个当兄长的看着,实在心疼。 沈家的荣耀,沈家的未来,自有他这个当兄长的去挣,再不济还有三弟,这些是儿郎们该做的,如今却要她一个女娘担起。 整日里端庄的犹如一座雕像一般,令人心疼。 沈少薇有些讶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刚要推脱就听沈少清说:“薇儿若是不要,就是在指责为兄偏爱枝枝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沈少薇可不想背,她乖乖收起银子笑道:“就知道兄长最疼我们了。” 沈少清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那是自然。” 不过这扇子现在扇确实有些冷,还是下次吧,早春的日子,多少带些寒意,他默默收起扇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沈枝意这边先去徐记买了些糕点,这才绕道去云绣坊,还未走进巷子,从屋顶上就滚下来一个人,噗通一声,颇为沉闷,砸在她眼前。 那人也闷哼一声,听起来伤势很重,带着几分痛苦。 她迈进巷子的一只脚收回来,这种情况,大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她转身就想走。 “姑娘,好像是侯爷。” 绿梅眼见的发现江怀策腰间的令牌,这一声成功让沈枝意止住脚,她转过身,秀眉蹙起看向那倒在地上的人。 还真是江怀策,此时看样子像是昏迷过去了一样,她握紧手中帕子,狠心转过身:“走。” “姑娘,咱们不救侯爷吗?” 绿梅手中提着糕点盒子,出声问道,她怕的是,到时候长平侯醒来,知道她们见死不救,会秋后算账,到那时,倒霉的不还是她家姑娘吗? “绿梅,你哪头的?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见到长平侯,绕道就走。” 沈枝意在前面走的飞快,好似后面有瘟神在追一般,绿梅点点头附和:“姑娘说得对,奴婢都听姑娘的”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沈枝意停下步子,急急转身,半晌后她长叹一口气:“算我欠他的。” 沈枝意是不想救,想着江怀策死了最好,这样她今后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了,可是转念一想,江怀策那般高的武功都会受伤,定是辽东出了乱子,他探查的太深才会被追杀。 她可以不救他,可不救他,就无人知晓辽东出了什么事,江北军也会失去主帅,若是前世叛军攻城的事情提早发生,无人应战,她才是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沈枝意迈开步子再次折返回去,她是恨江怀策,但至少他不应该这么死,他可以死在战场,死在其他地方,就是不能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若真的见死不救,才代表她没有放下前世的事情,没有放下对江怀策的爱恨。 “姑娘不是说,见到侯爷要退避三舍吗?您刚刚还说不救侯爷,怎么转身就过去了呀。” 绿梅捂着嘴笑着打趣她,沈枝意扭头瞪她:“小丫头,你还敢取笑我?” 小女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恼,她可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想逃避,江怀策就越往前凑,真是孽缘,他就连昏迷滚落,都得滚到她面前。 求票票,求评论哇~ (本章完) ------------ 61、诡计多端的侯爷 沈枝意走到巷子口,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再次深吸一口气对着绿梅说道:“你去长平侯府找郭副将来。” 往常有江怀策出现的地方,郭仑必定跟随,但是这一次,她看,应当是江怀策独自前往辽东的,不然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救。 “姑娘一个人行吗?” 绿梅有几分担忧,只听沈枝意道:“我就在这守着,你找到郭仑就把人带过来。” 她又搬不动江怀策,蹲一边守着就行了,绿梅点头,将手中糕点放到一旁,匆匆赶去长平侯府找人。 沈枝意抬脚走进巷子中,来到江怀策身边,男人双目紧闭,脸上满是血污,但难掩容貌,凌厉的眉峰就像是刀刻一般。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只见江怀策猛地睁开眼,沈枝意像是被吓到一般跌坐在地上,他的手上带着血迹,攥着沈枝意的手。 “为什么回来?” 男人长长的眼睫眨了下,唇角勾起,他哑着嗓子出声问着。 “你走了,又回来,是因为什么?” 在他刚从屋顶上掉落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脚步声,他受的伤很严重,分辨不出来是谁,直到听到绿梅的声音。 他听她说见到他就绕道走,听她狠心将他抛下。 那一刻,心中说不上来的难过,即使被她拒绝过许多次,也不如这一次这般痛彻心扉,好似全身血液都被冻住,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就在他要拉住腰间信号烟火的时候,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然后便是她吩咐绿梅去找郭仑的话。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惊喜的,如果有,便是她转身回来的那一刻,他心底熄灭的火又再次燃起一般。 江怀策即使受伤,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很大,沈枝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挣脱不开,她皱眉出声:“江怀策,你放开我。” 这人竟然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发什么善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枝枝,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会不见了。” 他的话说的很是缓慢,一字一句,沈枝意听得也很清楚,但是她不想回答,她就不信江怀策能一直攥着她。 “我很开心,你能够回来,枝枝,我,前世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经在查明真相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再等等我。”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话中的哀求几乎卑微到地上,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他不松开她,她也挣脱不掉,就像两人的宿命一般,怎么也逃不出半分。 郭仑来的很快,一并来的,还有齐承泽的暗卫,郭仑也知江怀策武艺高强,能伤到他,看来是十分强劲的对手。 所以在绿梅找到他之后,便派人去东宫先禀告齐承泽,这才有了他的暗卫跟着一起来。 马车就在巷子口,郭仑扶起江怀策,就见他的手紧紧握着沈枝意,他低声提醒道:“爷,咱们要回侯府。” “夫人跟着一起回,那也是她的家。” 江怀策像是记忆错乱一般,脱口而出的便是前世对沈枝意的称呼,郭仑一阵尴尬,沈枝意都有些无奈,她越是挣脱,江怀策握的越近。 此时他倒跟个孩子一般,任凭郭仑说什么,他都一句话‘夫人一起回。’ 实在没了法子,郭仑只好看向沈枝意道:“能否劳烦沈四小姐跟属下回一趟长平侯府,待到了府中,给侯爷吃了药,他自然就会松手。” 郭仑是从未见江怀策这个样子,江怀策在他面前,向来是守规矩,严于律己的模样,这般失控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沈枝意看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不跟他回侯府,难道要郭仑把他的手砍下来吗? 她在前面快步走着,郭仑扶着江怀策在后面走,只是在她背对着他的时候,他眼神中早已没有迷蒙,他盯着她的背影,抬手擦去眼角血污。 郭仑看着他如今好似能健步如飞一般的模样,刚要出口,就被他一个眼神震慑,他立马低头闭嘴,没想到啊,自家爷的满腹心机竟然用到一个小女娘的身上。 他不禁为沈四小姐叹息一声,看来他们爷对沈四小姐,是势在必得啊。 沈枝意抬脚走进马车中,郭仑将江怀策扶进来,等他出去后,江怀策身子一歪就倒在沈枝意腿上,他那一身脏,把她今日新换的衣裳都给弄脏了。 冰台色的裙子上,混着他身上的血迹,十分显眼,沈枝意推了推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彻底昏睡过去。 她无奈靠在车壁上,想着他昏睡了,总该松手吧,没想到抽了下自己的手,倒是越发紧,这人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浑身都硬的不成样子。 而紧闭双眼的江怀策,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阁中香,这种香仅以果皮、花朵为原料,香气自然,并不甜腻,倒是有几分安神的作用。 他几日未眠,闻着熟悉的味道都是有些想睡,只是他的手却没有放松力道。 马车悠悠来到长平侯府,郭仑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叩了叩车壁,没有等到江怀策的回话,倒是沈枝意推开车门。 “沈四姑娘。” 沈枝意面色不虞,郭仑没敢多说,上前扶住江怀策,把他带向府中。 长平侯府的布局丝毫未变,就跟她前世嫁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江怀策拉着她的手,她也只能被迫带着往他的院子走。 淮水院是他的书房,有时也可做休息的地方,她对这里可再熟悉不过了,前世的时候,他在家,她就会在书房伺候他。 研磨洗笔,或者是给他做羹汤,他有时兴致上来,也会对她露出一个笑,那时她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 一进淮水院,沈枝意的目光就被那棵海棠花树吸引住,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海棠花树,树上的枝叶都是光秃秃的,初春的时节才堪堪生出几片。 可惜,前世琼枝院中的海棠花树是她亲手所培育的,一水一土,日夜照料,她想让他一进她的院子就能看到花瓣飘飞的样子。 如今她不喜欢海棠花了,他倒是念念不忘。 “烦请沈四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属下去请太医。” 郭仑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这里,至于什么时候请来太医,他想,自家爷应该还能再忍一忍,他就等等再带太医过去吧。 (本章完) ------------ 62、我已经不喜欢海棠花了 江怀策躺在床上,沈枝意只能坐在一旁,他双目紧闭,似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嘴里还唤着她的名字。 可你前世的冷淡和疏离,又不是作假,事到如今为何又要苦苦纠缠呢? 她垂眸叹息,而后就看到他松开她的手,睁开眼说:“我找了许久,可惜都没能找到那棵海棠花树。” “就像我找不到你一样。” 江怀策的声音很是低沉,心跳的厉害,梦中他以为自己又回到前世,于冬日大雪下,只能抱着一座冷冰冰的墓碑诉说思念。 他很想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她,可是每次醒来,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孤零零的他。 “江怀策,我只是恨你前世为何那般绝情,就算事情另有真相,我与你,也不会再有可能,所以.” 沈枝意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江怀策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厌恶我,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这样纠缠你,会让你更加讨厌我。” “我怕的是,倘若我真的不在你面前出现,你就真的把我忘了,我害怕的是这个。” 向来什么都不怕的长平侯,生平第一次说自己害怕一件事,怕她不理他。 她看向他的眸光有几分复杂,重生后,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他浓烈的感情,他实在和前世太不一样了。 前世是她追着他跑,他只要给她一个眼神,她就会欢喜许久,哪怕他不说一句话,可如今倒是反了过来。 “别说了,我要走了。” 沈枝意出声阻止他想要接着说的话,江怀策看着她起身,却没有阻拦,他撑起身子问:“枝枝,能否再为我种一棵海棠花树?” “我已经不喜欢海棠花了。” 她的背影显得那般决绝,说出的话却是更伤人,江怀策看着那扇合上的门,还有她消失的背影,躺回床上。 他的枝枝不喜欢海棠花了,也不喜欢他了。 沈枝意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候在门口的郭仑和太医,他见到沈枝意走出来还有几分诧异:“沈四姑娘.” “我先走了。” 她绕过两人,缓步走到那棵海棠花树面前,微微仰头便能看到这棵树上才刚冒出的一点点嫩芽,她收回目光,走出淮水院。 海棠花树她早就不喜欢了,她没有骗江怀策,这些曾经为他所做的事情,如今她一件也不喜欢。 等在侯府外的绿梅见到沈枝意走出来,忙上前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她有些疲累的脸色,难道是长平侯府的人为难姑娘了? “没事,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回去吧。” 沈枝意不愿意多说,绿梅便扶着她朝外走去,身后的郭仑及时追赶上来喊住沈枝意:“沈四姑娘!” “沈四姑娘留步,属下送您回去吧。” 她们来的时候坐的就是长平侯府的马车,如今回去总不能让人家走回去吧,沈枝意一想便知道这是江怀策的意思,她出声拒绝郭仑:“不必,我自己能回。” “马车上没有侯府的标志,属下送您到沈府附近,您的马车在那等着。” 郭仑按照江怀策的话告诉沈枝意,江怀策知道,若是直接说送她回,她定然是不会应允的,所以就让下人将马车上侯府的标志拆除。 沈枝意和沈少薇去白鹿书院的时候就驾了两辆马车过去,怕到时候沈少清要邀请孟玄安一道去沈府。 男女授受不亲,到时候也好分开坐,没想到这一次孟玄安没来,所以自然空了一辆马车。 长平侯府距离沈府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她跟绿梅走过去,需要走许久才能到。 郭仑也看着她的脸色,再次开口说道:“沈四小姐,属下只送您到沈府附近。” “不必。” 她再次出声拒绝,这一次直接拉着绿梅离开侯府,就算要走许久,她也不想让江怀策的人送,说了跟他保持距离,她岂能自己先违背。 郭仑听着她的拒绝,无奈之下,只能派人远远的去保护她,自己则是回府去跟江怀策禀告这件事。 “我就知道,罢了,保护好她就行。” 江怀策听完郭仑的话后,没有多说什么,她抗拒他,又怎么会按照他的安排来呢。 等沈枝意带着绿梅走回沈府后,只感觉自己两条腿都要断了,不过幸好,他们在沈府不远处的时候就找到了马车,最后一段路是坐着马车回来的。 到春雨院后,沈少薇还派人来问她,沈枝意让那小丫鬟将自己买的糕点带一些给沈少薇。 折腾了一天,这夜她几乎是沾枕就睡,而长平侯府却是灯火长明了一夜。 齐承泽从东宫出来就赶到长平侯府,看着江怀策的伤势,他面上担忧问道:“何人能把你伤的如此重?” 辽东的事情,江怀策已经通过黑鸽全部传回淮京,没想到那假币后面的事情竟然是一出借刀杀人,可是他还是有些没有摸到这贪污案和假币案之间的联系。 “我是在回淮京的路上被埋伏的,辽东有他们的眼线,淮京自然也有,而清楚我来往路线的人,寥寥无几。” 他这一趟是出的官差,按照以往来说,大多官差都会走官道,但是江怀策走的却是小路,能提前摸清他回来的路,还设下埋伏,必定是掌握朝中重要奏折的人了。 “这个人,在朝中竟然有这么多帮手吗?” 齐承泽端起手中茶盏,只觉冷汗一身,该有多大的权势才能拿捏住这么多人,若真是造反,那当真是有些棘手。 “目前看来,这个人是个求稳的人,暂时还不会大张旗鼓,殿下不妨想想,什么地方能藏得下大量的钱财和人力,还有那座用来造兵器的铜矿又会隐藏在哪里。” 江怀策咳嗽一声,捂住肩膀上的伤口,可惜,他前世也没能找到那个人,而康王登基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倘若说这个人是康王,完全没有必要,只要齐承泽死了,康王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者。 所以根本不需要耗费这般多的力气去敛财,造兵器。 “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派影卫去探查的,倒是你的伤,这几日就先好好养着吧。” 齐承泽看着他这一副受了伤还要时刻担忧的模样,当真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万朝会,还有三个月,这一次,只怕他们来势汹汹。” 江怀策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这万朝会四年一次,是那些附属国来瞻仰大雍国力的,大雍也可借此震慑这些不安分的附属国。 只不过这一次的万朝会,大都,大金还有渤海国均派来使者,表达自己国家想要来大雍觐见雍帝的心思。 (本章完) ------------ 63、前世隐情 大雍还有其他三个国家可以说是实力不相上下,若真要论个高低来讲,那么自然是掌握着中原的大雍实力更为强劲。 无论是从经济地位,还是人口土地上来说,大雍无疑是最强的。 前年,渤海国在大雍边境挑起战争的时候,江怀策亲自带着江北军过去,打得他们签下议和国书,渤海被打退到山海关外。 但这些渤海人的性子却是十分记仇,他们的国家处在海岛之上,国家版块不大,但是民族性子很是彪悍,有些还未被教化的远古部落的感觉。 大金和大都则是和大雍毗(pi)邻的国家,是游牧民族,只是因信仰和文化不同,从而分成了两个国家。 边境之间也偶有摩擦,不过没有渤海国这般过分,明晃晃的,已经不可以用摩擦来说,而是侵略了。 这一次万朝会,三个国家一同派遣使者而来,若说没有点什么猫腻,江怀策可是不会信的。 “父皇接到他们使者递来的文书时,也怀疑过,所以这一次巡卫的事情,重中之重。” 齐承泽接过他的话,万朝会为期一个月,这一月间,淮京是日夜不关城,各国来往商人之多,鱼龙混杂,难免会跟淮京子民有些龃龉摩擦。 最要防备的当属各国探子,万朝会这一个月,淮京就像是个筛子一样,他们定是会费劲心思的要往里安插奸细。 “我不是受伤了吗?劳烦殿下跟陛下说我需要静养,巡卫的事情交给巡卫司来做吧。” 江怀策说完后,齐承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群人想要的是他来做巡卫的工作,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责任自然就在江怀策身上。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倘若是江怀策来做这个事情,那么他们就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做些小动作。 如若换做巡卫司,再加上他说他自己现在受伤需要静养,无意间就是在迷惑敌人。 万朝会上,淮京便是被打开的一个口子,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样就可以把敌人放到明面上来,而江怀策则可以隐在暗处,伺机行动。 齐承泽点头应下:“那你便先好好养伤,万朝会的事情有孤亲自盯着。” “殿下不必如此劳累,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让子安帮忙。” 难得听到江怀策对自己的关心,齐承泽笑了一下:“孤听说今天沈四姑娘也来了侯府。” 郭仑只是跟齐承泽提了一嘴,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上,只不过以江怀策的性子,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放走呢? 他猜多半是人家姑娘不想与他独处,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惹得人家如此厌烦。 “你若真心喜欢,不如就让父皇为你赐婚如何?” 齐承泽见他这般苦苦追寻,也实在不忍心他受此相思之苦。 只见江淮侧摇摇头,轻声出口:“我不想逼迫她。” 要一道赐婚圣旨,对于江怀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这么做,那才是彻底将她越推越远。 他不想强迫她,即使在追求她的这条路上,她对他疏离,对他厌恶,对他不喜。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前世种下的因而已,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以为是造成的。 诚如崔雪珠所言,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只要想到那一条路是和她一起所走,他就不会退却。 而眼下他先要查明前世的真相,这样才能让她向他踏进一步。 齐承泽听着他的话,有些讶然,没有想到一向强势的江怀策会说出这样的话。 “孤想知道沈四小姐与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不然他为何对沈枝意如此念念不忘,还贴心为她考虑。 “我与她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是化不开的情,亦是躲不掉的爱,个中缘由,说来复杂。” 江怀策的话令齐承泽有些听不懂,他怎么说的像是他们有前世今生一般,倘若他和沈枝意早有联系,作为表哥的他也应该会听到一点风声。 罢了,左右是他的事情,他也就不为他操这份心了。 “好了,这几日你便在侯府好好养伤,父皇和母后那边自有孤去说。” 江怀策受伤的事情,母后还不知道,如果被母后知道了,只怕又要絮絮叨叨,先将他骂一顿,再来侯府亲自照料江怀策。 “那便多谢太子表哥了。” 江怀策抬眼看向齐承泽,真诚的叫了一声表哥,这是自他长大之后就不曾再对他有的称呼。 听着这久违的表哥,齐承泽的面上也露出一笑:“既然叫孤一声表哥,那便好好听话,今后不可再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江怀策轻点头应下,自己若是不答应,只怕他又要说个没完。 也不知道齐承泽这份操心的话是不是跟明馨仪学的。 送走齐承泽之后,江怀策强忍着痛走到窗口,小轩窗被推开,春日带着冷意的风缓缓吹来。 他的目光看向院子中那棵光秃秃的海棠花树,他曾见过这世间开的最绚烂美丽的海棠花。 可他从未为那棵海棠花停下过脚步,直到有一日,他再也看不见海棠花开的样子,亦如她永远不会对他回头的样子。 想到这里,江怀策心痛几分,然后就见郭仑走来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诉他。 “那两本空白账本在萧指挥使手上,还有沈四姑娘也在查账本的事情。” 郭仑的话说完后,江怀策的手伸出窗外亦悠悠说道:“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吧,记得做的干净些,不要让她发现。” 沈枝意曾经说过沈家的事情,她自己会调查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对于她一个小女娘来说实在是太过冒险。 他知道她是为了前世沈家被牵连进谋反案的事情。 想到前世的时候,他知道沈家众人被关进大牢,急匆匆去看的时候,沈老夫人拉着他说的话。 “侯爷,老身知道沈家今日难逃一死,唯有家中幺女放心不下。” “老身能看出你对她的感情,也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她,才对她如此冷淡,但是枝枝的性格太过执拗。” “若侯爷真是为她好,就不要再疏离她了,她是能与你并肩同行之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娘。” 沈老夫人什么都能看出来,也明白,但是当时的江怀策,唯有将她远远放着,才能不让别人把她当做他的软肋。 他没要想过早早娶她,因为他的身边充满危险,他不想让她陷入危险之地,只好清扫一切后才能放心迎娶她。 可那日事态紧急,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碰了她。 以正妻之名求娶她,却只能整天对她冷脸,折磨的两人遍体鳞伤。 (本章完) ------------ 64、相国寺奇遇(上) 江怀策知道沈老夫人是个豁达之人,即使知道沈家是被人陷害,也未出口要他救沈家,反而说,让他主动去接沈家的案子。 “老身知道,侯爷想救沈家,但这件事牵连甚广,沈家恐难逃其责,今后枝枝就拜托侯爷照顾了。” “不要让她知道沈家的事情,更不要让她插手这件事,只要她今后能过得幸福满足就足够了。” 那是第一次,沈老夫人对他说那么多话,老夫人知道沈家的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救,所以为了保全枝枝,她不让任何人插手。 但那是枝枝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家人,她怎么可能做到袖手旁观,又怎么能不去救他们。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她关在琼枝院里面,不让她接触外界,也不让她知道外界的事情,误会就这样越来越深,但是他答应了沈老夫人,不会对枝枝透露只言片语。 那是一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过得好的老人的殷殷请求,他不能破坏诺言。 可是每次回到长平侯府,回到琼枝院,看到枝枝那张带着泪痕,哭着求他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疼,多少次想要对她倾吐而出。 所以重生之后她就一直在说是因为自己才让沈家陷到如此境地,她远离自己,远离一切跟他有关的事物,她想求一个安稳,不让自己再陷入到前世的那般境地。 努力查明真相,就是为了将来沈家再被陷害的时候能够保护沈家。 是他一直都想错了,他以为自己只要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就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可是他的枝枝从来都不是那软弱的菟丝花。 自己给她消息,也总好过她冒险去查的要好,这样一来,她的心理上也能安慰许多。 江怀策再次长叹一口气,将窗子拉上,走回床边坐下。 … 沈老夫人岳华琳在相国寺礼佛已久,今日便是归家的日子,沈枝意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一旁的邹妈妈笑着伸手给她理着衣裳道:“姑娘别急。” 相国寺地处东郊山,寺庙就建在半山腰处,光是爬上去就费不少力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能显得前去礼佛和上香的人心诚,而求佛之人十有八九都会心想事成,相国寺才会因灵验而闻名大雍。 作为皇家寺庙,每逢大型的祭祀祈祷,雍帝也会来相国寺内。 而沈老夫人礼佛的地点,这些年来全是在相国寺内,基本上每年都会在这里待上许久,有时候是几个月,有时候是半年。 礼佛的时候,沈老夫人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是以,沈家人也只能在送她和接她的时候才能见一见她,她这一次一去就是大半年,沈枝意自重生之后就没有见过祖母。 所以她心下焦急,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立马飞到相国寺去见一见祖母。 想到前世祖母因为救沈家而撞死在太和殿前,她却没有办法为他收敛尸身。 女娘的心中不禁染上几分哀伤,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她一定会救沈家,不会让沈家深陷囹圄。 沈府门外马车已经套好,本来林惠心和沈复也说要去,但奈何公务缠身,他一时抽不开身。 沈老夫人归来,家中总要备下宴席,索性林惠心便在家中准备。 这样一来倒又成了家中小辈的三人行。 前几日沈枝意本想去云绣坊看看,结果被半途跌落的江怀策给绊住了脚。 后面派绿梅去看,说满娘将云绣坊打理的很好,没有出什么事情,而且定制衣裳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能得到的情报也就越来越多。 事情在朝着正轨发展,如今只需要等到探查账本的人传回来消息,沈枝意便能将这一切事情串联起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东郊山下,邹妈妈和绿梅还有两个人的书童丫鬟率先走下来。 沈枝意下来的时候,看着这满山已经开始逐渐开放的花朵和树木,没想到东郊山上的花开得这般早。 真是应了那句,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只怕再有一月等东郊山上的花全部开放,这里可就真是人满为患了。 不过今日便先让她做一做这早春的赏花人吧。 从山脚到半山腰处,他们还需要爬很长一段天梯。 沈枝意一时玩心上来,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兄长,阿姐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到,若是输了的人可就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 沈少薇看着她仿若孩童模样的笑意,心上也不禁染上几分雀跃。 “好,那阿姐便答应你。” 沈少清也不甘示弱:“我可是儿郎,脚程自然要比你们两位小女娘要快,不过先说好,输了的可不许哭鼻子哦。”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揶揄,沈枝意哼一声:“兄长少瞧不起人了,等下我要是先爬上去,哭的可就是你了。” 说完也不等沈少清回她,迈开步子就往上走,沈少清还在后面喊着她耍赖,竟然没等裁判喊口号就往上走。 这一场小小的比试,竟仿佛让三人回到了孩童时期,若是沈少南也在就更好了。 沈枝意爬上去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该说不说,这天梯爬起来还是有些累的。 建在半山腰处的寺庙被山峦树木所包围,还未走进就能听到钟声阵阵,还伴有僧人的诵经声,袅袅香烟自寺庙中升起,倒是令人安心不少。 迎着裹带了香气的清风,跨入寺门,参天大树掩不住积聚的灵气,虽说有些光秃,不过那树她之前听祖母说过,是棵百年老树,亦是这相国寺内的灵树,庇护和保佑着相国寺。 再往前看,殿宇楼阁之上似有光亮环绕,仿若天竺灵光一般,寺院便被笼罩在这善净的光之中;东楼悬钟,西楼架鼓,晨钟暮鼓之声在青瓦曦光之中响起,悠扬飘荡。 身后的沈少薇和沈少清此时也走了上来,他们看着沈枝意的身影像是要与那灵光融合一般,下一秒就要不见。 “阿弥陀佛。” 几人正要去找沈老夫人,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小沙弥,走到沈枝意面前笑眯眯的道了一声。 “小师傅好。” 沈枝意也很有礼貌的回他,小沙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她:“施主,我家师父在等您。” 这一句令沈枝意有些不解,自己来相国寺,应当也没几次,更别提认识寺庙中的师父了,可看着小沙弥的态度,怎么像是等了她许久呢? “施主莫怕,师父让我在此等候一位有缘人,他受过老夫人恩惠,所以便为施主窥探一次天命,施主请跟我来。” 小沙弥看出沈枝意的心思,出声解释。 记住这个条件,后面要考的! ------------ 65、相国寺奇遇(下) 听完小沙弥的话后,沈枝意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跟着小沙弥前往大殿去见一见他的师父。 “枝枝。” 沈少薇喊了她一声,有些担忧,沈枝意回过身看向她,笑着说道:“阿姐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相国寺内守卫也不少,再加上自家阿姐和兄长还在外等着,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小沙弥带着沈枝意绕过大雄宝殿前面那座大香炉,那里还有人正在拜佛,香烟袅袅升起,承载着多少人的心愿,可是不知为何走到大雄宝殿后,这里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 “师父就在里面等您,请进。” 说完后,小沙弥就站在大殿门口,不再往前走,沈枝意对他道谢,抬脚走进殿内,光亮透过圆窗洒进来,在锃亮的地砖上泛着光。 高大的金色佛像下,有一老者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正在禅定,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出声道:“小施主。” 他的声音苍老的很,像是下一秒就要圆寂一般。 “您是?” 沈枝意不认识他,疑惑出声问道,只见老者笑着开口:“小施主日夜受惊梦困扰,可还是在为前世的因而烦闷?” 他开门见山的话,让沈枝意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知道重生之事? 不过想到这是寺庙,也许真的有一些得道高僧,刚刚那小沙弥不是也说了吗,他的师父愿意为她窥一窥天机。 “师父说的不错,我确实受前世噩梦所惊扰,日夜不能安眠。” 沈枝意走到他身后的蒲团上坐下,缓缓说着。 这段时日不知道为何,只要她一入眠就会梦到前世的事情,那些过往让她受到伤害,感觉不安的事情就在她的梦中不断上演。 “若是你再这般日夜不得安眠,恐怕你的寿命将会止于三年之后。” 老者将腿收起,侧过身看向他。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纵横交错的皱纹布满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似是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是在见到沈枝意后,他的眼睛中有一瞬光亮,不过转瞬即逝,快到让沈之意有些看不清。 “孩子,这世间所有的因果都是无法用答案解释的,你所烦扰的只是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次重演,但老天爷既然给了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便是让你好好把握。” “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随缘,需要记住天应人和,时会并集,自己为难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还会让自己困在原地无法逃脱。” 说完后他抬起眼看向她,那浑浊的目光中像是有着满目的慈爱,不过了无大师并没有说太多。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她与那位长平侯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无论经过什么事情都不能将他们拆散。 今日将沈枝意请来,也是他窥探天机,发现她小小年纪寿命竟然只有三年。 惊梦之症便是日夜难以安眠。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受过沈老夫人的恩惠,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索性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者从袈裟中拿出一盒香,缓缓说道:“这是我亲自所制的安眠香。每晚睡前燃上一柱,可帮你缓解惊梦之症。” 沈枝意伸手接过,诚恳的向他道谢:“今日多谢大师开导。” 想要放下前世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那是她切身体会过的痛苦。 不过他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她将自己困在前世的因里面,苦苦挣扎,信奉唯有找到解救沈家的办法,才能够令自己解脱。 可这世间的因果哪有那么简单,一定就有特定的答案去解释它。 倘若她一时寻不到,也会先把自己的身子累垮。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能够听进去便是不枉此行。” 老舍将她夸赞一番,然后招来小沙弥将她送出去。 出门的时候,沈枝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般静静的坐在那里禅定,微微抬起的头,似是在与神明对话。 高耸端庄的佛像慈眉善目,低垂眉眼看向他,那一刻沈枝意真的觉得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请问小师父,坐在大雄宝殿的那个大师法号叫什么?” 他与他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将他的法号告诉沈枝意。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家师法号了无。” 听到小沙弥的话,沈枝意一惊,这便是那位可以与神佛对话,窥探天机,通天地灵的了无大师吗? 不是说了无大师向来不会在相国寺居住,而是住在山顶,有时还会云游天下吗? 她何德何能,能得这位得道高僧的指点,想到这里,沈枝意再次回头看向大雄宝殿,了无大师坐在那边像是睡着一般。 小沙弥把她带到寺庙门口的时候,沈少薇和沈少清正在那边等着。 两人见到沈枝意走过来,上前一步关切地问着。 “兄长,阿姐,我没事,咱们快去见祖母吧,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祖母等急了没。” 沈老夫人居住的地方在相国寺的西侧,素来是这些贵妇人前来礼佛居住的厢房。 刚一走到门口就见到沈老夫人旁边的林妈妈。 林妈妈看到三人也是十分欣喜,着急忙慌的上前对着他们行礼:“老奴见过大公子,二姑娘,四姑娘。” 沈少薇伸手将林妈妈扶起,笑着开口说道:“林妈妈,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祖母可是在厢房等急了?” “老夫人知道今日家里会来人,早早就起身等着了,看到你们迟迟未到,想必你们是路上有些耽搁,叮嘱老奴跟你们说,不妨事的。” 她带着几人朝着沈老夫人住的厢房走去,一推开门就见沈老夫人正坐在床边,拿着一本经书。 沈老夫人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沈枝意悄悄红了眼眶,快走几步扑到她怀中。 “祖母,枝枝好想你啊!” 女娘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看的沈老夫人也有几分难受,没曾想只是分别了半年,就让孩子这么想她。 沈枝意不敢抬头看她,只要一看到祖母慈爱的目光,就能想到前世的事情。 “好了,你这孩子,早知你这般想我,当初就该把你一起带来相国寺了。” 沈老夫人打趣着她,惹来一屋子笑声。 她依偎着沈老夫人,半晌后开口问道:“祖母认识了无大师吗?” 了无大事的口中说着是因为当年受过祖母的恩惠才来点拨自己的,所以沈枝意倒是有些好奇祖母和了无大师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听沈枝意提起了无大师,沈老夫人的目光有一瞬的错愕,随后便是哀伤。 沈枝意抬头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了无大师和祖母之间定是有着难以言说的过往,所以才会让祖母露出这般难受。 “了无大师与祖母的缘,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沈老夫人低头说着,不过这句话过后却不再往后说,只是岔开话题,让三人去拿行李,准备归家。 ------------ 66、长生牌位,愿爱妻岁岁无忧 沈少清笑了一下,忙跟着林妈妈去搬行李。 “祖母,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做吧,您跟薇儿还有枝枝说会儿话。” 他是儿郎,力气自然比她们大,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他亲自动手去做,毕竟家中还有奴仆跟着,他也只是去指挥指挥。 沈少薇和沈枝意坐在沈老夫人身边,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 在听到长平侯后,沈老夫人的脸色有一瞬间变了:“枝枝和长平侯来往很是密切吗?” 沈老夫人的话中有几分试探,沈枝意摇头:“不过就是前段时间父亲腿伤是因长平侯的手下造成的,所以他才来家中日日探望。” 女娘神色不似作假,沈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有些事情沈复早已在信件中给她写明,但亲眼见到沈枝意的态度,她才能放心。 枝枝的身份太过特殊,是注定不能嫁给这些高门贵户的,所以说她给枝枝选择的夫婿定然不会是官阶太高的人家。 这个孩子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个血脉,她既然答应他会帮他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就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行。 三人在这边说着话,不一会儿沈少清冒着雨进来说:“祖母,外面突然下起大暴雨,今日怕是回不了家了。” 湛蓝的天忽然蒙上一层黑中夹灰的乌云,像是骤然间被撕裂一般,一场暴雨在蓄势片刻后飘泼而至,电闪雷鸣间还令人心惊。 “罢了,今日先在相国寺住下,等明日雨下小了再回去吧。” 沈老夫人看着那雨滴落在窗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无奈的说着。 她吩咐林妈妈去找主持,再给他们安排几间厢房。 林妈妈没过多久就折返回来,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说道:“老夫人,主持说今日相国寺上香的人太多,厢房已经住满了。” 沈枝意听着林妈妈的话,忙宽慰道:“祖母没事的,我们可以和你住一起,至于兄长” “你兄长可以住到林妈妈的房间。” 沈老夫人出声接过沈枝意的话,她来相国寺礼佛,只带了林妈妈一人,所以厢房也是给她们安排的临近两间。 至于丫鬟婆子相国寺内还有一些专供下人住的房子,挤是挤了些,但也总比在外淋雨强。 也就将就一晚,等明日雨下小,就可以回沈府了。 安排好众人后,沈少清便带着书童先回了厢房,沈枝意和沈少薇则待在沈老夫人的厢房。 沈枝意上前推开一扇窗,看着屋檐下的雨不停的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偶尔还伴有雷鸣声响起。 阴沉沉的天本就容易让人的心情变得烦躁,看这雨势,也不知明日会不会下小。 “怎么了枝枝,这般大的雨还是快些关上窗子,别到时候染上了风寒。” 沈少薇走来关切的说着,她见沈枝意的半边脸隐在这阴沉的天色之中,莫名看起来有几分哀伤,怕她染了风寒,还自己伸手去关。 “可别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柔和的声音顿时抚平沈枝意染上心头的几分焦躁。 “我没事的,阿姐。” 沈枝意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此时林妈妈也将斋饭送了过来。 许是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再加上天气有些凉,斋饭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没了热气。 “这么凉的斋饭,祖母要是吃到肚子里定会生病的。” 沈枝意秀眉蹙起,再次说道:“我去小厨房将饭菜热一下吧。” 沈老夫人本想阻拦,但是沈少薇却接过沈枝意的话说:“枝枝说的没错,祖母的身子本就弱,要是再吃了这些冷饭,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见她们态度坚决,沈老夫人也不再阻拦:“让林妈妈去就行,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把你淋坏了怎么办?” 沈枝意起身接过林妈妈手中食盒道:“林妈妈年纪也大了,我去就行。” 林妈妈跟邹妈妈都是看着沈枝意长大的人,对于沈枝意来讲,两个人就像是她的乳母一般,他自然也是不想让他们受半分委屈的。 “姑娘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陪您一起去吧。” 林妈妈心中感动,但到底沈枝意是主子,她是奴婢,怎么能让主子去热饭,她却在这里歇着呢。 “好了,都别推脱了,再推脱下去,咱们今日就别想吃上饭了。” 沈枝意没再等她们回,提着手中的食盒,走到门口撑起一把伞,便冲入了雨幕当中。 相国寺的小厨房就在厢房后面,离得倒不是很远,所以沈枝意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外面下着大雨,许多人都不愿意出来,小厨房也就空出来。 她走进去,将斋饭倒进去热着,不过有一道汤需要用小火煨一小会儿,沈枝意便靠在小厨房的门口看着外面的雨。 门外是早春的苦雨,门内是缓缓升起的水雾,她的视线中看不真切,雨幕中的景物也俱是一片迷蒙,时现时隐,似有似无。 阵风吹来,雨帘晃动,雨中之景好像也在飘忽不定。 不远处似乎有一座阁楼,她扭头看着火上的汤羹,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弯腰撑伞再次跨入雨中。 阁楼上有一块牌匾,应当是年久失修,看不清上面的字,门微微敞开,她伸手推开,只见大慈大悲延命观音的佛像下放着一排长生牌位。 原来这是一座供奉长生牌位的地方,沈枝意轻笑一声,也不知怎么,刚刚好像这里有什么在指引自己一样。 她刚要转身离开,就见一个牌子被风吹落掉在地上,她走过去将长生牌位捡起来,却见那牌子的后面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愿爱妻沈枝意岁岁无忧,年年安乐,供奉人,江怀策。’ 她垂眸看向长生牌位,日期的部分有几分模糊,往下看,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日子,夏至五月初四,这是,她前世和江怀策定亲的日子?! 像是脑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划过一般,沈枝意伸手再次摸上那长生牌位,他给自己求长生牌位?竟是前世那般早的时候? 相国寺立长生牌位是需要十步一叩首,从山脚跪到半山腰的,方可显得诚心。 只有这样这些长生牌位才会得到主持亲自诵经祈福,替供奉人庇护着被供奉人,所以这里的长生牌位才只有一排,寥寥无几。 沈枝意将长生牌位放到桌子上,匆忙转身离开,权势滔天的男人肯为了给她供奉长生牌位,竟然十步一叩首来到相国寺。 那为什么前世却对她那般冷淡,假的,一定是假的!定是她看错了。 五月活动已经放评论区啦,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 67、姑娘被山洪冲走了 等她拎着食盒回到厢房的时候,沈少薇和沈老夫人感觉她心情十分低落,小女娘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便转身走到休息的地方。 “枝枝。” “阿姐,我想单独休息会儿。” 沈少薇无奈收回拉开床帘的手,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薇儿,就让她单独歇会儿吧。” 沈老夫人出声喊住沈少薇,都说这姑娘家的心思难猜,她也能瞧出来,这次见到沈枝意,就感觉她的心中装着不少事情。 可她不愿意说,她总不能强逼她。 沈枝意躺在床上,脑子中全是在阁楼见到长生牌位的事情,她不相信江怀策会为了她,十步一叩首,跪到相国寺,只是为了求她一份无忧无乐。 她也不相信前世那般冷淡对她的江怀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躺在床上的沈枝意就这般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头顶的顶账,他不爱她才是对的,不对她好才是应该的,不然怎么能解释叛军将她绑在城墙上的时候,他眼中的挣扎与犹豫。 江怀策的心中有的应该是家国,是天下,唯独不会是她。 沈枝意伸手拉过被子,闷住头,就当自己是看岔了吧,说不定只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呢。 次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下的已经很小了,有种润雨细如酥的感觉。 沈少清早早就起来将行李搬到了马车上,趁着现在雨小,他们赶紧回去,只怕到了下午,雨又会重新下起来。 直到坐到马车上,沈枝意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看起来兴致也不高。 “昨日就想问你,你去小厨房热斋饭,怎么回来之后,倒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 沈少薇拉过沈枝意的手,一双眸子中满是担忧,沈枝意抬头露出一个苦笑:“没什么的阿姐,只是我发现有些事情好像和我认知当中的,不太一样。”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和不信任,昨夜,她翻来覆去都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想到长生牌子上的话。 后来还是她燃上了无大师给的安眠香才睡着。 在沈枝意的记忆中,江怀策是永远不会和她亲近的,尤其在人前,可是她昨夜想到前世的事情,竟然发现,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还未嫁入长平侯府的时候,侯府就冷冷清清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后来她便在自己住的院子当中种上了满院的花草,而过了一个月后,整座侯府便被管家全部种上名贵的花草。 有些花草的名字她都叫不出来,还记得当时她问管家是何人吩咐的,管家说,夫人喜欢,侯爷便安排人将花草市场上所有名贵的花花草草,全部买了回来。 当时她还欣喜许久,以为他也是喜爱她的,只是后来再问江怀策的时候,他却说,是觉得侯府太过冷清,种上些花草,还算是个有人住的样子。 心中落寞几日,便将这事忘到脑后了。 现在想来,若是觉得这府中冷清,那为什么不在她嫁进来的时候就做这些呢。 还有琼枝院,府中丫鬟说,在她与江怀策定下婚约之后,这院子的名字就改了,而琼枝院中的景致和房间中的摆设几乎与她在沈府的闺房如出一辙。 她当时只是觉得巧合,毕竟江怀策那几月并不在淮京,也没时间去花费心思做这些,管家也说了这些都是府中工匠做的,许是刚好一样。 这桩桩件件,如今细细想来,竟是那般巧合,就仿佛是有人刻意而为。 可他做的说的,哪里像是爱她的样子,她只觉自己如今像是魔怔了一样,竟然开始怀疑前世的事情。 沈枝意啊沈枝意,你是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吗?一个火坑跳过一次就够了,还想再跳第二次吗? 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一番,她深吸一口气,此时马车像是受到什么撞击,剧烈颠簸一下,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绿梅推开车门慌张说道:“姑娘,快跳车,前面遇到山洪了!” “是啊姑娘,想来是昨日暴雨冲击了山体,马车如今陷在泥泞里,出不来,您快下马车,朝着相国寺跑。” 车夫擦着脸上的雨水,对着马车中的两人说着,相国寺建在半山腰,往年多少山洪都没冲垮,如今相国寺是唯一的庇护之所了。 听到这里,沈枝意和沈少薇也不再犹豫,立马下车,沈少清和沈老夫人坐在一起,自然也知道情况紧急,忙背上沈老夫人。 山洪水量集中流速大、冲刷破坏力强,水流中挟带泥沙甚至石块,人在山洪面前的力量是渺小的,若是被卷入水中,怕是无法生还。 大家此时也知道,若要活命,唯有朝着半山的相国寺去才有一线生还。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飞上去,今日下山的人也很多,大家拥挤在一处,险些走不上去。 相国寺也派出不少僧人前来接应,就在这时,狂风大作,雨下的越来越大,树木被扯着不停向下,沈枝意抬手擦去脸上脏污,拉着沈少薇的手。 两人护在沈少清身后,护着他背上的沈老夫人。 “水,水漫上来了!” 不知是谁惊恐的喊了一声,人群再次躁动,纷纷往上拥挤,僧人喊着不要挤,但此时恐慌已经让他们顾不得那么多。 拥挤的人群不停的往上推,沈枝意扭头去看,就见一棵树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这狂风,轰然倒下,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朝前推了一把沈少薇。 大树横在她们之前,漫上来的洪水像是一只猛兽一般,猛烈卷起,瞬间就将树下面的人给冲走。 “枝枝!” 沈少薇趴在树上,满眼震惊大喊着,枝枝,她被洪水冲走了! “陛下!东郊发生了山洪!” 户部尚书滕铁山急匆匆走进议政殿内,齐承泽正在一旁批阅奏折,雍帝刚用完调养的汤药,就听到这句话。 “可有伤亡?” 雍帝急急的问着,滕铁山摇摇头:“早些日子,微臣就派人将山下的村民迁走了,暂时还未造成伤亡,只是,只是昨日去相国寺礼佛的有许多官员家属。” “都是些老弱妇孺,被山洪冲走不少。” 那边雍帝和滕铁山还在说着救人的法子,此时齐承泽身边的内官走过来低声说了一句,只见齐承泽猛地站起身:“简直胡闹!” “承光,怎么了?” 雍帝看向齐承泽,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齐承泽剑眉拧着开口说:“沈家的四姑娘被山洪冲走了,明淮已经去救了。” 他那一身伤还没养好,就急急的去救人,若是再被感染,他真是不敢想,这明淮,当真是不要命了。 ------------ 68、她还在等我 雍帝听到齐承泽的话后,自然想到了江怀策身上的伤,他那满身的伤,可是刀刀入骨,追杀他的人是下了死手的,不想让他活着回淮京。 如今他那伤口可还没有养好,就要去救人,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是被救还是去救。 “赶快派人去东郊,快!” 雍帝对着滕铁山说完后,自己坐到椅子上,写下灾后要安排的事情,淮京已经许久未发生如此大的灾情,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情的背后还另有隐情。 “滕爱卿,你去查一下。” 滕铁山接过雍帝递过来的密令,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陛下是怀疑这次山洪倾泻和人有关系,但是这般大的洪水怎么可能是人为操控的呢。 “是,臣这就去查。” 等滕铁山退下后,雍帝喊住齐承泽说道:“承光,此次山洪倾泻,朕心中始终不安,你带人先去将救灾的物资备下,必须亲力亲为。” “是,儿臣知道了,父皇安心歇着,万事还有儿臣呢。” 齐承泽看着雍帝两鬓的白发,关切的说着,他是未来的储君,这些事情他也学过该如何处理,能帮父皇分担些,他自然不会推拒。 出了议政殿后,齐承泽面上的笑容逐渐冷凝,抬手招来身边侍卫说道:“康王最近还安分吗?” “殿下,康王最近和和王走的越来越近。” 听着侍卫的话,齐承泽冷哼一声:“毕竟是康王的舅父,只是他忘了一点,这天下还姓齐。” 总有人自诩从龙之功,觉得自己只是做个王爷不满足,难道还想要坐龙椅吗? “盯紧他们,一旦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康王和梁贵妃都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再加上还有个和王在一旁出谋划策,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明面上确实也没犯什么错,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发落,还需找到把柄才是。 他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雨,伸手接过,都说大水过后必有大疫,但愿这一次老天保佑,不然岂不是也会影响三月后的万朝会。 “殿下,莫要着了凉,” 守在一旁的云清将纸伞撑在他的头顶,轻声叮嘱,齐承泽从她手中接过伞骨,手指无意间碰到她带着凉意的手指。 “今后这种天,就不必跟着孤出来了。” 她是个女子,若是寒气入体,将来也不好生养孩子,云清听到齐承泽关切的话后,回道:“伺候殿下是奴婢的职责。” “罢了,回东宫吧。” 齐承泽扭过头不再看她,明明两人少年时也是可以肆意开玩笑的关系,为何长大后却只能这般疏离。 明年她便要出宫,会嫁人生子,她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他,她的人生也不会再跟他有交集了。 只要想到这里,齐承泽的心中就难掩悲痛。 不远处的阮熹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光暗淡了些,殿下和云清姑娘站在一起,当真是般配,像是一对璧人一般。 “娘娘,咱们不跟上去吗?” 蕊玉看着前面那两人已经越走越远,出声提醒,阮熹汀摇头道:“不必,我们也回去吧。” 就当她今日没来过吧,若不是知道云清明年就要出宫,刚刚她真的会把她当做殿下口中的小妹。 “娘娘不觉得云清姑娘和殿下走的有些近吗?” 蕊玉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明明也只是东宫的女官,可是大家却喊她云清姑娘,而且什么事情也不用做。” 她也不是对云清有什么意见,毕竟听说云清是殿下乳母的女儿,殿下的乳母去世后,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独女,所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对她格外优待。 “云清姑娘对于殿下和皇后娘娘来说,就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这种话今后不要再说了。” 阮熹汀阻止蕊玉继续往下说,只是脑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云清与殿下,不应该像是兄妹一般的关系吗?为何看起来却那么疏离。 她轻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去。 前往东郊路上,江怀策脸色惨白,肩膀处包扎好的伤口隐约还有血迹渗出,白马在路上飞奔着,马蹄落在水坑之中,水被溅出来,他面上满是冷凝,雨水顺着他的侧脸滴滴答答落下。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枝枝还在等着他,他已经承受不住再失去她一次了。 “爷!” 郭仑在后面跟着,看着他身上的蓑衣因为暴雨的冲击早已散开,可是他却像是感应不到一般,只顾着朝前奔跑。 去相国寺的路已经彻底被洪水浸泡,在半路上两人就看到那朝下滚滚而来的洪水,这般大的水,想到这里,江怀策目光中阴沉,咳出一口血来。 “你去救其他人,我去找她。” 对着郭仑吩咐一声后,江怀策就从马上下来,再往上走,唯有跳入这洪水之中,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冲走,可他要是找不到枝枝,宁可自己被这洪水冲走。 “爷,户部马上就派人来了,想必陛下和太子殿下此时也知道了消息,您实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郭仑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劝阻着江怀策,水中那么脏,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也早已裂开,若是感染,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郭仑,本侯命你去救其他人,这是军令!” 江怀策甩开郭仑拉着他的胳膊,没想到郭仑再一次拉住他道:“若是爷把这当做军令,属下愿受处罚,只求爷别再糟践自己身子了。” 他跟了江怀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就算沈四小姐千好万好,他也不想让他白白去送命,救人的事情自有旁人来做。 “本侯再说最后一次,松开!” 郭仑死死拉着他不放手,无奈之下,江怀策用腰间刀架在他脖子上,郭仑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她还在等我,我如今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半晌后,江怀策收回刀缓缓说着,户部会尽心救人,沈家也不会不救,可若是这人不是他亲手救下,不是他亲眼看着安然无恙,他的心就不会放下。 等户部和沈家的人来,找到的只怕就是枝枝的尸体了。 在洪水即将冲来的时候,江怀策用刀柄将郭仑猛地推出去,他抓着一旁的树,垂眸看着那冲刷过来的洪水。 枝枝,等我。 (本章完) ------------ 69、别怕,我来了 郭仑到底还是没有拦住江怀策,只能看着他在洪水之中逆流而上。 这沈四小姐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这般不顾自己性命啊。 洪水之中还有其他奄奄一息的人,郭仑此时也顾不上太多,将这些人带到安全地方的时候,刚好遇到带人过来的滕铁山。 “郭副将,侯爷呢?” 在议政殿的时候,滕铁山就听到齐承泽和雍帝的对话,心中不免染上几分担忧,若是长平侯在这里出了事只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爷已经去救人了。” 郭仑沉着声回他,听到郭仑的话,滕铁山只觉这天都要塌了,忙招呼人去救。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若是侯爷出了半点差池,咱们都别想要这条命了。” 他将人分开,一部分人去救落水的官员家眷,一部分人去排查山下村庄是否还有村民,剩下的几人便跟着郭仑去救江怀策。 这边的沈枝意牢牢的抓着一棵树,即使双手已经被勒出惨白,手指磨损渗出血迹,她也不肯松开半分,这棵树现在是唯一能够救自己的了。 阿姐和兄长知道自己被洪水冲走之后,一定会派人来救她的,她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能获救。 抱着这个念头,不管自己的手臂有多累,她都不会松手。 可这洪水实在是太过猛烈,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那棵树似乎也有坚持不住的迹象,就在此时一个波浪再次打来,她闭着眼不敢看。 忽而有一双手抱住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怀中,鼻间传来的不是洪水中那种混杂的难闻的味道,而是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伽南香气。 “别怕,我来了。” 江怀策的声音沉稳,怀抱温暖,他以为她被吓着,放轻语气安慰着她。 沈枝意刚刚抱着的那棵树在石块的冲击下,终于还是落入水中,如果江怀策没有找到她,那么被冲走的就只会是沈枝意了。 “水流太急,我带你去高处。” 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沈枝意,肩膀处和腰间的疼痛令他脑子都有些混沌,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还要带着沈枝意逃出去,就不能松懈。 要想去到高处,就必须逆流而上,不断袭击下来的水流就像一只洪水猛兽一般,江怀策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借助一旁的山石和树木。 而不远处便是一处山体,草丛茂密,水也没有蔓延上去,他托着她的腰身,将她送上去,此时江怀策身上的伤口全部裂开,被这洪水泡的发白。 刚爬上这山体,他就跪倒在地,沈枝意看着他的样子,上前扶住他:“江怀策,你怎么样?” 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像是要揉入骨血一般:“你没事就好。” 在他看到她还活着的那一刻,他狂跳的心终于被缓缓抚平。 “你” 沈枝意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肩膀一沉,他昏了过去,此时全身的力量都搭在她的身上,沈枝意伸出手想要将他放平,这才看到自己双手的血迹。 她没有受伤,顶多是在洪水之中泡太久,皮肤有些皱巴,这血是江怀策的,想到他身上的伤,她赶忙将他放平。 男人紧闭双眼,眉头皱起,双唇发白,好似在强忍着伤痛一般,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上前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她要看看他的伤势才好做决断。 纵横的刀伤布满全身,有些已经成了疤痕,很浅,裂开的伤口处在肩膀和腰腹处,皮肉外翻,被泡的发白。 也不知道他游了多久,还是逆流而来,这般重的伤,还要来救他,真是不要命了。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向他的腰间,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他有随身带着伤药的习惯,也不知这药有没有进水,还能不能用。 天空滴滴答答的雨不断,沈枝意也终于在他腰间摸到两瓶金创药,万幸,伤药做了防水的塞子,里面的药粉还能用。 “江怀策,江怀策?” 她喊了他两声,男人依旧紧闭双眼,身子还开始颤抖,沈枝意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很烫,想必是伤口感染再加上在脏水之中待了许久引起的。 如今还需要尽快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为他清理伤口,降热才是,想到这里,沈枝意将金创药收好,自己弯腰将他背起来。 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壮实,刚一背起来,沈枝意就被压得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块上,疼的她一张小脸都拧起来。 江怀策是为救她而来,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从来不会欠人恩情。” 自顾自的说完这一句,她去一旁找了结实的藤条过来,一端绑住他,一端绑在自己身上,藤条很结实,同样勒的她手也很疼。 幸好,这段山体处有一个很小的山洞,里面还有一把破镰刀,应当是山下村民的临时庇护之处,她喘着气将人放下,自己靠在一边休息。 余光看到江怀策的时候,她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救灾的官员和沈家会来救她,但当时在那段树即将被冲走的时候,是他及时赶到,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要被冲到何处。 这世间的事情,好像对上他,就会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那长生牌位,真的是他十步一叩首为她求来的吗? 沈枝意闭上眼,随后又睁眼起身跪到他身旁,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一次是他救了她,她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一码归一码。 再次将他衣服解开的时候,江怀策缓缓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腕,虚弱道:“我自己来。” 他知道裂开的伤口被水泡过是何种令人作呕的模样,他不想让她看到,况且那些腐肉也需要剜掉,不然药物也渗透不到伤口之中。 沈枝意见江怀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把将他摁下去:“侯爷是怕我笨手笨脚的,连上药都做不好吗?” 他的伤口都处在他看不见也够不着的地方,自己上药还浪费那两瓶金创药呢。 “伤口,很丑,我不想让你看到。” 江怀策露出一个苦笑,前世他哪一次回去都是会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不让她看见。 “若是你担忧的是这件事,我早已经看过了。” 沈枝意的脸上带着泥土,发上还有不少枯树枝,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样子,江怀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伤口处的腐肉需要剜去,枝枝,还是我来吧。”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生剜腐肉可不亚于承受酷刑,可他说的却云淡风轻,他等不到太医来给他剜,再晚些,自己就会因为感染先死了。 “我来,若是痛,你就咬着这个。” 沈枝意眸光不明,从他手中夺过匕首,将自己腰间的手帕塞给他,她只是不想让他剜错地方,他又看不到伤口,才不是因为其他的。 预告: “会有人来救你,我知道,只有我亲手将你救下来,我才会觉得安心,哪怕逆流而上。” (本章完) ------------ 70、我只是不想亏欠你 江怀策的嘴里被塞进来一块帕子,那是她刚刚一直放在腰间的,衣物厚实,帕子也只是半湿,上面还有她身上的香气。 “我,我没做过,若是弄疼你,你就喊出来。” 沈枝意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肩膀咽了下口水,只是握着匕首的手却很稳,她不敢抖,这匕首锋利,要是划在其他地方她可处理不来。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肩膀处,匕首却始终只是停留在肩膀的不远处。 江怀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沙哑的声音中却是满心的信任:“别怕,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听着江怀策的话,沈枝意却是一刻也不敢分心:“我从前跟着阿姐看过一些医书,如今,这里又没有旁人帮你,我会尽心的。” 说完后,她心一横,匕首便落在他肩膀的腐肉处,剜去腐肉对她来说,就像是在给江怀策施刑一般,她看着他的脖颈处青筋露出,汗水滴滴答答,却始终忍着疼没有喊出一声。 为了减少他的痛苦,沈枝意加快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伤口处的腐肉就全部被剜去,她张嘴咬住匕首的刀柄,将金创药洒在他的肩膀处。 而后从自己裙摆的位置撕下一块贴近肌肤,还算干净的布料给他缠绕上。 “好了,腰上的我能看到,我自己来吧。” 在她即将要转向另一处的时候,江怀策从她嘴里拿下来匕首,他知道,她也很怕,做完这一切,她的手都在不自觉的抖。 她能为他做这些,他的心中就已经十分欢喜。 “枝枝,你做得很棒,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此时已经没有命了。” 江怀策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摸了下,即使自己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却还是温和的安慰着她。 “江怀策.” 沈枝意仰头看向他,在他的那双黑眸中,看到倒影的自己,他的目光是那般温柔缱绻,就像是在看着这世上唯一的珍宝一般。 “我在。” 江怀策轻笑一声回她:“你先去旁边休息,我处理完就去找回去的路。” 这个时候,想必滕铁山和沈府的人应该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洪水不等人,他们也不敢预测这处地方会不会被再次蔓延上来的洪水淹没。 唯有抓紧时间休息,补充好体力,才可以找到生还的路。 沈枝意沉默着,见他坚持,走到一旁背对着他坐下,他看到她转过身,这才松开捂着腰间的手,那里的血迹早已掩盖不住,他咬着牙将腐肉剜去,上药。 “拿这个吧。” 他正要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一块干净的布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全部都是污泥,沈枝意没有听到缠绕的声音,伸手撕下布料递给他。 “先说清楚,我这才不是原谅你,只是你毕竟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小女娘的话中还有几分别扭,可能就连她自己现在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明应该是恨之入骨的人,可她却接连两次救了他,沈枝意有些懊恼烦闷,自己就不应该跟江怀策有任何牵扯才对,一定是自己心太软。 身后响起衣服摩擦的声音,江怀策步子有几分踉跄的走到她面前,他盘腿坐下,拉过她的手,女娘家白嫩的手掌心上面满是勒痕。 新痂还在往外渗着血迹,他心疼的将药粉洒在她手心,沉声说道:“我知道会有人来救你,也知道沈家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只是我不相信任何人,我能信的只有自己,亲手将你救出,看到你平安,我才能放心。” “枝枝,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娘,我也不会仗着你没有把我抛下就得寸进尺,请你容许我此刻心中按耐不住的欣喜吧。” 他面上露出一笑,低头给她吹着伤口,前世的时候,他所有的爱意都要隐藏,不能对她好,不能对她关切。 而这一次,他却可以光明正大的担忧她,有着重生带来的便利,及早的清除身边的威胁,如今只要找到那个藏得最深的人,他便可以将所有事情全部告诉她。 解除误会,重新拥她入怀。 “我刚刚都说了,是因为你” “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很开心。” 江怀策出声打断了她的后半句话,沈枝意垂眸不再多说,她不想知道他态度突然的改变是因为什么,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呢? 她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这是自重生以来,两个人最心平气和的相处,江怀策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就看到她靠在山壁上闭眼休息。 在洪水中费尽心力地撑了那么久,就让她好好歇一会吧。 他看着沈枝意的湿衣服,眸光有些暗沉,山洞之中也很潮湿,想找到些干稻草还真的挺不容易,不过倒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有了意外之喜。 山壁上一个很浅的洞口,有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火折子,这火折子被包裹的很紧,所以拿出来后还能使用。 江怀策用自己内里已经捂干的衣物将火引燃,然后铺上一层自己找到的干稻草,火瞬间窜起来,山洞之中才有了些许温暖。 他不忍心打搅她,用另外一小部分的稻草给她铺在火堆的不远处,把她抱上去,能让她靠着火将湿透的衣服烤干。 火堆里面噼里啪啦的响着,外面的暴雨似乎更加猛烈,江怀策坐在她身侧,脑中想的却是这次洪水崩溃之事。 淮京每年的防汛工作做得都很不错,滕铁山也及早的将山下村民迁走,那用来阻断洪水的防水沙袋也早已备下。 就算是真的发生山洪,也不至于拦不下,而他看东郊的这处山洪,来势汹汹,显然是防水沙袋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用处。 可此时也不到汛期,虽然暴雨下的是很急,但也远远不到能造成山洪的原因。 这水若不是暴雨的水,那便是离淮京最近的若江水了。 若江大坝可是前几年刚修建的,陛下为了不让大坝被冲毁,投入的人力物力数不胜数,江水越过大坝冲入东郊,只能说要么是大坝毫无用处,要么就是跟纸糊的一样。 “谁!” 正在沉思的江怀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把长剑向他刺来,他用匕首去挡,几名黑衣人围在洞口,一双双眼睛就像是黑夜之中的恶狼一般。 “侯爷,把你的命留下吧。” (本章完) ------------ 71、趁他病,要他命 这几人蒙着面,雨水滴落在刀锋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为首那人说完后,便再次抬剑刺过来。 “诸位当本侯的命是好拿的吗?” 江怀策也不甘示弱,匕首抛出,刺中一人肩头,他掏出腰间软剑,剑风凌厉朝着几人就去 几人知道他的身上有重伤,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招招致命,出剑狠辣,山洞之间的空间太小,为首那人一剑便劈在火堆之上。 早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沈枝意就已经醒过来,但是几人打得难舍难分,为了不给江怀策添乱子,她就静静靠在山壁边。 而那几个黑衣人也看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枝意,一人使了个眼神便要先抓她。 江怀策眼疾手快将她护在身后,软剑缠绕上那人的剑,两方僵持不下,气氛冷凝,就在此时,江怀策抬手,袖中弩箭飞快射出,刺穿他的眼睛。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另一箭便刺中他心脏。 看着倒下的黑衣人,为首那人目光更加阴沉,他冷哼一声:“侯爷身上的暗器还真是多,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能坚持到几时。” 江怀策刚刚抬手的第一箭本就是冲着那个黑衣人的心脏而去,但他肩膀处伤口很重,才导致那一箭射歪,如今,金创药的药效上来,刺激的他整条胳膊都有些麻木。 只是一个人就浪费了他两只弩箭,而为首那黑衣人也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江怀策目光沉静,身后便是沈枝意,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几人朝着他们渐渐包围过来,江怀策抬手想要再次射出弩箭的时候,一双手帮他稳稳托住手臂,这一次弩箭射出,正中心脏。 也不知为何,她看到江怀策的手有些摇晃,便伸出手去帮他托着。 “小娘子有几分胆量,只可惜今日要跟着他一起做亡命鸳鸯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也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抬手便示意自己身后的两人将他们的后路堵住。 江怀策对着沈枝意轻声说:“闭眼,我一定带你平安回家。” 沈枝意眸光闪动,却还是依照他的话将眼紧紧闭上,她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 前方响起刀刃相接的声音,还有江怀策的闷哼声,只不过那声音很短暂,一刻钟后,他走过来,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撑起一个笑道:“我们,回家。” 听着他的话,沈枝意睁开眼看着他脸上的血迹,他伤的右手臂,刚刚是用左手挥剑,对面的黑衣人实力也不容小觑,况且左手本就不是他擅长,所以打得很是吃力。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还在自己身后,江怀策咬牙坚持,他说过,要护她一世安乐的,他收回手,将软剑放回腰间。 “小心!” 沈枝意还未伸手去扶他,就看到他身后那倒下的黑衣人再次拿起手中剑要刺过来,只是被另一人的剑捅了个对穿,彻底没了声息。 “属下来迟了。” 郭仑跪在一旁,身后还跟着户部官吏,江怀策在看到郭仑之后,也终于能够安心,松弛下来后便直直倒了下去。 “江怀策!江怀策.” 沈枝意看着他倒在自己身上,怎么叫也叫不醒,郭仑忙上前扶起他,目光有几分复杂的看向沈枝意,张了张嘴说:“四小姐,我带侯爷回去,这是户部的官吏,会将您安全送回沈府的。” 说完后也不等沈枝意回,扶着江怀策便离开,他的态度很是冷淡,也没有多说一句,沈枝意站起身,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沈四小姐,咱们走吧。” 听到户部官吏的声音,沈枝意轻点头,跟着他们回去,只是伤着的那条腿,有些一瘸一拐。 被困在相国寺的众人后来也被安全救下,沈少薇回府见到沈枝意的时候,大哭一场,带着担忧和责备让她今后不要再这样做,沈少清也偷偷红了眼眶。 沈老夫人受了惊,不过在听到沈枝意安然无恙的消息后,才舒缓上来心情。 林惠心和沈复知道沈枝意腿受了伤,将她按在院子里不准她再出去。 “没想到户部的人去的那么快,幸好找到了你。” 沈少薇一边给她的腿上药,一边感慨,这事儿本来绿梅做就行,可是沈少薇偏要自己来,绿梅便被打发过去熬药了。 “救我的,不是户部的人。” 沈枝意手中捧着一杯热汤,垂眸说,沈少薇讶然,抬头看向她:“不是户部的人?那是谁?” 可惜没等她听到回答,便见春杏过来:“姑娘,那萧指挥使在后门等您呢。” “萧子安?他来做什么,不见,让他赶快走。” 沈少薇扭头冷着脸,那日从相国寺把他们带下来的就是萧子安,但当时她心中担忧枝枝,也没时间多搭理他,只记得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自己记不得了。 “萧指挥使说,若是姑娘不见他,他便在后门一直等您,什么时候见到您,他就什么时候走。” 春杏的脸上也有几分为难,她是依照自家姑娘的吩咐赶他了,可是她只是个奴婢,而且萧指挥使也没有硬闯,她实在是不好强硬赶人啊。 “那就让他等着,等不到,也就死心了。” 她不想给萧子安无望的念头,与其拖拖拉拉,只有狠下心来拒绝才是真的。 “阿姐,我没事了,你要不去看看?” 沈枝意放下手中热汤,将手搭在沈少薇手上:“虽然说萧子安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淮京纨绔榜上也是可以排的上号的,可是在对你这件事上,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说到这里,倒是令她想起他来,那日在山洞中,江怀策永远都护在她的面前,她知道江怀策从来不会让人近身,可却能握着她的手说让她别怕,只管去做。 明明救人受伤的是他,可她倒成了被他安慰的人。 相国寺的长生牌位,长平侯府的海棠花树,已经令她有些看不清,究竟前世的江怀策是真,还是今生的江怀策是真。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不管哪个是真的他,也不管他的心中有没有他,她都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她感谢他以身犯险的救命之恩。 而她这颗心,也已经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她与江怀策是前世今生的纠葛,但阿姐和萧子安不是,存在他们之间的门第也许真的可以消除,她不想阿姐错过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不过,要不要见,或者说要不要迈出那一步,还是全凭阿姐自己做主的。 (本章完) ------------ 72、你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少薇听着沈枝意的话手中动作一顿,她何尝不知道萧子安在对她这件事上有多坚持。 日日来后门托春杏送吃食,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尽管这些东西大多数的命运都是被退回或者分给下人,可他就好似看不到她的拒绝一般。 她怕的哪里是他对她的这一颗心不够真,她怕的明明是自己未来会选错的路,她不敢赌,所以自然对他避而不见。 萧子安的父亲是二品武官,也是驰骋疆场的老将,母亲出自清流世家,是天家亲封的丹阳县主,就连家中小妹都是自小和国公府定下姻亲。 这般人家,又岂是她能高攀得起的呢? “好啦,你先好好养伤。” 沈少薇轻摇头,她将一些注意事项又细细对着绿梅叮嘱完后才离开春雨院。 没曾想回到自己院子后,林惠心便先找来,说是这次山洪虽然没有造成死亡,但后面为了引走山洪水,还是淹了一个村子。 陛下疼惜子民,拨下来好多钱款和物资,沈复便想着自己家去村庄附近施粥,但是沈老夫人最近也缠绵病榻,沈枝意的腿也没有好,所以这施粥的事情就只能是沈少薇来做了。 沈家毕竟能力有限,沈复所给银两自然不会太多,所以沈少薇便在算着这淮京城中哪里的米粮物美价廉,这一忙便忙到了晚上。 “姑娘,你真的不去看看吗?萧指挥使还等在后门呢。” 春杏将晚饭放到沈少薇的桌子上,刚刚她在厨房拿晚饭的时候,便看到萧子安等在那,厨房离后门不远,那时候正是挑夫往外拉东西的时候。 隔着那半敞开的门,就能看到戴着幂篱的萧子安,沈少薇不喜欢他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沈府,所以每一次萧子安来都会带着幂篱。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哪里像是威风的指挥使。 听到春杏的话,沈少薇垂眸不语,心不在焉的吃着饭,春杏看她这意思,也不再多说,自己的主子毕竟是姑娘,能为萧子安传这两句话,她都有些逾矩了。 用完晚饭后,沈少薇摘下身上首饰,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也不知道萧子安走了没有,如今已经是亥时了,他若还不走,难道真要等见到自己才肯走吗? 罢了,不关她的事,还是别想了。 可是只要她一闭上眼就能想到萧子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少年委屈的语气和神色就好像她才是那个负心汉一般。 再一次翻过身来,她最终还是无奈坐起,就当她发善心,让他尽早归家休息吧。 可若是他走了想到这里,沈少薇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若走了,倒也省心。 后门离沈少薇住的院子有些远,她裹着斗篷走到后门的时候,就看到门房在那边打盹,她放轻步子走过去,将门打开。 孤寂的残月悄无声息的挂在树梢之上,萧子安抱着剑靠在树旁,清冷月光犹如白雪一般,照在他的身上,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前段时间他几乎日日都来,沈少薇生了气跟他说狠话,本以为这样就能打消他的念头,可第二日他依旧如约而至,只不过头顶戴上了一顶幂篱。 少年掀开幂篱的时候,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这张脸,我就遮起来。” 在厨房和经常走后门的一些丫鬟婆子都知道,有一痴心人痴恋自家二姑娘,为此沈少薇还让春杏在府中说若是再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定不轻饶。 如今府中大多事物都是沈少薇在管,这些人也不想得罪她,有些事他们心中清楚就行,也不再往外说。 所以至今林惠心和沈复还不知道这事。 萧子安听到脚步声后,猛然抬头,女娘身上披着斗篷,目光有几分复杂的看着他,他摘下幂篱朝着她走近,而后便听到门房迷迷瞪瞪的声音。 “咦?这门怎么被吹开了,近日风也不大啊。” 随后便是门被关上的声音,这一次他还上了插销,沈少薇不敢出声,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跟萧子安在这里,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明白了。 她待会儿可怎么回去啊。 “薇儿。” “闭嘴,都是因为你。” 一向好脾气的沈少薇第一次凶他,凶完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忙捂住嘴。 “你还是来见我了。” 萧子安才不管她有没有凶他,她能来见他,就说明自己至少在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席之地的,仅仅只是这一点,他就十分欢喜。 “给,上次我见春杏去买书没有找到想要的,这是我寻了许久才寻到的。” 他见沈少薇不理他,也不恼怒,从自己怀中将那本书拿出来递给沈少薇,若不是见到春杏买医书,他还不知道,原来沈少薇喜欢医术。 所以便舔着脸去求太医院的张院使,他才肯将自己私藏的医书借给自己誊抄,为了抄这些医书,他没日没夜的熬着。 白天处理指挥所的事情,夜里便抄医书,但只要一想到今后她会捧着自己亲手抄写的东西翻看,他就不觉得累。 “我不需要,萧子安,萧指挥使,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也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沈少薇没有接他手中的东西,再次拒绝,萧子安把书塞到她怀中笑着说道:“不喜欢是你的事情,喜欢是我的事情,总有一天,不喜欢会变成喜欢的。” “我要定亲了,即使这样,你还要继续纠缠吗?” 听到沈少薇的话,萧子安面上的笑意一瞬凝固,他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只是问她:“是,是谁?” “这是我的事情,萧指挥使与我无亲无故,也要打听吗?” 沈少薇这话说出来后,就看到他满目落寞,萧子安朝着她伸出手,却见她后退一步,他嗤笑一声道:“任何人都行,只有我不可以,对吗?” 他将幂篱丢在地上,朝她步步紧逼:“世上的任何人都行,但我萧子安不行,因为我骗了你,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喜欢你才靠近你,所以我不行。” “我认了,那你为何要定亲?为何,连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行?” “我想过,纵使世间有万般艰难,我亦不会放弃半分,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放弃我了?” 沈少薇被他双臂禁锢在墙壁上,他低头,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在她的话还未出口的时候,萧子安突然抬起头,少年目光灼灼有几分阴沉道:“你忘了,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做指挥使,可不是靠什么狗屁规矩办事,谁敢动他的人,先要问问他的剑答不答应。 五月活动从今日开启,想要参加的可以看下书评区哦! 么么么 (本章完) ------------ 73、我娘人很好的,不信带你去见她 沈少薇哪里见过这样的萧子安,他看着她眼眸中有几分惊慌,嘲讽一笑将手收回:“告诉我,究竟是哪里不行?” 萧子安在她眼中,向来是笑着说没关系,一定是他做的还不够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强势的一面。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清晰的认识到,站在她面前的是萧指挥使,而不是萧子安。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萧子安拉住她的手说道:“既是定亲,可有三媒六聘,可有交换婚书,定的又是哪家的人?薇儿不妨说一说,也好让我去拜访一番。” “你不说?那便是假的了。” “萧子安!” 沈少薇转身喊着他的名字,少年露出无奈一笑:“少薇姐姐,子安差一点就要被你骗过去了。” “你编的谎话可像是真的一样,就差一点点,我以为我与你就再也不可能了。” 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萧子安确实很气很恼,可是转念一想,定亲是需要三媒六聘,交换婚书的,可他在淮京就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心中这才了然,她在骗自己。 “不过,若是你想定亲,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他从未做过什么登徒浪子,如今心中气已消下去,嘴里的话自然是一句接一句,少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衣角。 “你放开我,萧子安,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放弃纠缠?” 沈少薇心中惆怅,这人怎么说什么都不行,萧子安看着她的样子出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若你是觉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完全没有必要。” “我爹虽然严厉,但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也是草莽出身,还有我娘,我娘脾气爆,但人很好的,若是你不信,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说着他就要拉着人走,沈少薇急急止住他:“等一下,你看看如今都什么时辰了?” 萧子安在听到她的话后,眼睛有一瞬间亮起,沈少薇扶住头叹息:“不是时辰的原因,是,是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是你非要强闯进我的生活,你很好,我从未否认过,但我不敢去跨越阶级走向你的生活,就当没认识过,不好吗?” 沈少薇过去的十几年内,从未敢走错过一步路,娘说过,女子的姻缘若是选错,那是要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她不敢赌,不敢跨出去那一步,姑且算她是个胆小鬼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只要你肯走一步,剩下的都由我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萧子安强势的止住她的话,揽住她的腰,轻点足尖将她送回沈府:“过几日,我会让我娘给沈家下帖子,你见过我的家人就知道了,他们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看着他利索的再次落在墙头,听着他的话,果然是少年,做什么都是随心而欲。 长平侯府淮水院内,明馨仪给江怀策喂着汤药,满眼心疼,江怀策从她手中接过药碗道:“姨母,我没事的,您快回去歇着吧。” 听到江怀策昏迷的消息后,明馨仪差点没晕过去,尤其是张院使说他伤得太重,又强行动用内功,恐会伤及根本的时候,她的脑子都要一片空白了。 幸好江怀策底子不错,这才熬了过来,当天夜里就醒过来,明馨仪放心的同时,说什么也要住在长平侯府,雍帝没了法子,只能依她。 江怀策的父亲曾经是他最看好的大将军,两人也是兄弟一般的存在,更别提江怀策失去双亲后,还在外流浪过许久,他对这个孩子实在是亏欠许久。 两人待他如亲子一般,雍帝自然也是知道明馨仪的担忧。 “明淮,你是要将姨母的心都挖去吗?” 明馨仪用手帕抹着眼泪:“你母亲与本宫一母同胞,是本宫的嫡亲妹妹,可惜乱世之中早早丢了性命,她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孩子,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本宫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她?” “从前你在外行军打仗,天高皇帝远,姨母管不着你,如今你回了淮京,一样不让人省心,那沈家的丫头究竟哪里值得你这般不要命。” “就算她有难,户部和沈家,不会去吗?你,你真是要气死本宫。”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江怀策挑眉看向不远处的齐承泽,齐承泽无奈耸肩无声回他:“自求多福。” 毕竟他母后这唠叨起来的功力,可是连父皇都要摇头叹息的程度,他要是这个时候上去劝,下一个就是他了。 “好了姨母,我知道了。” 江怀策赶忙止住她的话,明馨仪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再这样,明日本宫便给那丫头指一门亲事。” “小女娘容貌好,性子也不错,本宫可不想她到时候嫁给你,早早就守寡。” 明馨仪这话显然就是挖苦江怀策的,他轻声露出一笑道:“是,我定会珍惜我这条命的,姨母,天色也不早了,您要不先回去歇着?” “你,给本宫看好他,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先找你。” 齐承泽没想到,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送走明馨仪的时候,自己还能再别说。 “孤可是跟你绑在一起了,你要是再出事,孤干脆先引颈自杀吧。” 听着他的话,江怀策将手中药碗放到小几之上:“在山洞中刺杀的人和我在回淮京路上遇到的人是同一批,他们的手上都有同一个纹样。” 他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递给齐承泽,齐承泽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纹样,像是一只张开双翼的鸟儿一般,不过鸟儿的头却是一团火焰。 “我让郭仑查过了,这是来自渤海的一个刺杀组织,名为玉双门,但是渤海国的玉双门手臂之上纹着的是血滴梅花的样子。” 江怀策抬眼对上齐承泽的目光缓缓道:“而纹着双翅火鸟的,是专供渤海国皇室所用。” “若真是渤海国的皇室人,难道是完颜仁,不对,完颜化和完颜仁可不会留这么明显的把柄,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齐承泽很快就反应过来,谁杀人会留这么明显的线索,而且专供皇室用来铲除异己的影卫刺客可不会那么弱。 “是,殿下先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吧,说不定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渤海,贪污和假币,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一出通敌卖国,想要借助他国来谋反的事情,幕后之人也定是在大雍手握重权的人。 (本章完) ------------ 74、郡主要不要合作呢? 送走齐承泽后,江怀策喊来郭仑问着沈枝意的事情,郭仑有几分不情愿的说着:“属下听说沈四小姐腿受伤,目前在沈府养伤。” “她的腿受伤了?” 江怀策眉头紧锁,自己在山洞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仔细回想,好像是她要背自己,结果不小心摔在地上,他那时候有一点意识,想要跟她说,让她别管自己。 可是他太累了,浑身都疼,没有说出阻止的话来。 应该是在那时候她把腿摔伤的,想到这里,江怀策出声说道:“去库房找些滋补药物,以朝廷慰问受伤家属的名义送去,只要在洪水中受伤的,都送去。” “另外,沈家的,让张院使配些治疗腿伤的药,一并送去。” 若是单独给沈家,那便是将沈枝意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所以他才会人人都有份,让那些人挑不出错来。 吩咐完后,他见郭仑站在一侧不说话,反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郭仑面上露出为难,半晌后回他:“在爷的心中,沈四小姐难道比您的命还要重要吗?” “您为了她不顾自身的安危,属下实在想不通。” 他知道江怀策对沈枝意上心,但是他从未见他这般不顾自身性命,他刚把江怀策从山洞带回来的时候,他浑身就起了高热。 甚至张院使还说若是熬不过那一夜,恐怕他今后就醒不过来了,变成活死人或者彻底死亡。 郭仑不是那种会干涉江怀策私事的人,毕竟他是主子,他是下属,但是这么多年,两人早已是亲兄弟一般的存在,他不想让他这般以身犯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已经辜负过她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辜负她。” 江怀策抬眼看向郭仑,前世的时候,他被许多的事情束缚着,明家,江家,江北军,还有大雍,这些事情将他牢牢的绑在一起,不断的让他在这些事情和她之间做出抉择。 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所面对的黄沙茫茫,还有无边的旷野,而他的行囊之中总会有她贴心为他准备的衣裳和日常用品。 而她却被困在侯府之中,两相为难,即便他说过,不必日日去尚书府请安,但她为了他的名声,却还是风雨不断。 她说过‘侯爷此生已经背负太多的骂名,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背负这些过活下去,更何况只是请安,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枝枝代他受着尚书府的折磨,而他却要因为身边的危险,不能对她关怀一分。 甚至在城墙之上,连累她被叛军绑住来要挟他。 ‘长平侯,你夫人如今在我手上,要国还是要家,您做个决断吧。’ 他听着那些杂碎的话,射出的弩箭却依旧无法将她救下,他恨,可却只能抱着她无声哭泣,前世他错过太多,也做错太多。 所以重生一次,他不要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他要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这一次,他是她真正的夫君,能为她遮起参天大树,遮风挡雨的夫君。 郭仑听着他的话,默默低下头:“属下说这些也不是责怪沈四小姐,只是想让您爱惜着自己的性命,毕竟您的身后,除了江北军,还有您最心爱的人,不是吗?” 他无奈摇头,作为江怀策的副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他,大不了今后,自己冲在前,但是他依旧还是劝着他不要再做如此冒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沈四小姐,他也应该惜命。 和王府内,商君华所住的明珠院内,丫鬟彩燕俯身说道:“郡主,任小姐拜见。” 商君华停下描眉的手问道:“任小姐?哪家的。” 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任小姐,而且母亲为了让自己好好养伤,愣是将她拘在家中许久,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再惦记江怀策。 道理她都懂,可她喜欢江怀策那么久又怎么甘心轻易放弃。 只怪年少时的初遇太过惊艳,三月春风,他为她取下落在树上的风筝,少年落在树上的身影仿若天人之姿,一眼就让她丢了心。 而后数年,再也忘不掉。 “是吏部尚书之女任婉丽,还有吏部侍郎的女儿。” 听着彩燕的话,商君华翻了个白眼:“不见。” 她还在为着那沈家小贱人的事生气呢,自己的腿伤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可她娘看的太紧,这段时日竟是让她根本腾不出手去收拾她。 “任小姐说,她和郡主有共同的敌人,郡主不是想收拾那沈家贱人吗?若是让这任婉丽出手,就算到时候出了事,也跟郡主没关系,还能报仇。” 彩燕恭敬的在一旁说着,商君华听到那句共同的敌人后,眼眸有一瞬光亮:“你说的倒也不错,那就请她进来吧。” 站在另一旁的丫鬟低着头,怪不得彩燕能那么快就当上郡主的贴身丫鬟,她可真是将郡主的心拿捏的死死。 可以说商君华有一半的坏事谋划都是出自这彩燕的手。 不一会儿,任婉丽和郑芳兰便被彩燕带着走了进来,临进院子的时候,任婉丽将一包银子递给彩燕笑着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今后还请彩燕姑娘多多照顾。” “任小姐哪里的话,您请进。” 她快走几步,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弯腰掀开帘子将人带进去:“郡主,二位小姐到了。” “你就是任婉丽?” 商君华坐在高坐之上,一双眼睛打量着二人,任婉丽上前行礼:“回郡主的话,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任东,这是吏部侍郎的女儿郑芳兰。” “沈枝意怎么得罪你了?” 她听完任婉丽的话后,抬手看着自己新染的丹寇,任婉丽心中有几分不耐,她在旁人面前可没这么憋屈过,但一想到自己面前的可是张扬跋扈的衡阳郡主,也只能忍着了。 谁让商君华出身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来找她。 想到这里,任婉丽便将那日在宫中的事情全盘托出,听完后,只见商君华走了下来:“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这沈枝意出身不高,得罪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她还能不能有惊无险的度过。 “沈家要施粥,必定要买米粮,只需要郡主派人给这些粮商打个招呼,然后.” 后面的话她靠近商君华低声说着,光是对付沈枝意有什么用,她必定要让沈家知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下场。 踩楼随机副本:踩楼层数1000层后,随即抽取1000层内三位宝,返520阅币,重复抽中不算,一人多号不算,楼层数随机刷新,隐藏副本! (本章完) ------------ 75、你和长平侯什么关系? 商君华听着她的话露出一笑:“你倒是挺狠的。” 她以为自己就挺狠了,没想到遇到个更狠的,要直接将沈家给扳倒,到时候沈枝意成了罪奴之女,她可要好好折磨她。 “郡主过奖了。” 任婉丽听着她的话,尴尬一笑,就当她这话是在夸自己吧。 “只是我还想跟郡主讨一个恩典。” 她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郑芳兰道:“芳兰是因为沈枝意才丢失了在宫中学习的机会,事成之后,能否请郡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让芳兰继续回到宫中学习?” “我当什么事情,行了,退下吧,事情办成之后,本郡主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商君华不耐烦的说着,任婉丽赔笑将她夸赞了一番,而后被彩燕送出去。 等两人上了马车之后,郑芳兰感激的看着任婉丽:“婉丽,多谢你。” 她失去了在宫中学习的机会,回去之后差点没被自己的父亲给打死,待她将前后原委说清楚之后,父亲满眼愧疚的看着她。 “是爹对不住你,没能让你成为世家小姐,这才让你受尽委屈。” 但其实,郑书安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也全都仰仗任婉丽的爹,都是自己选的路,又何苦来说不如意呢。 任婉丽露出一笑拉过她的手道:“不必客气,芳兰,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要不是郑芳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是自己用的最得心应手的一条狗,她也不会给她求情。 两人上演着一幅姐妹情深的戏码,只是各自真正的心思,便不是那么好猜了。 三日后,沈枝意腿上的伤终于结痂,内里的骨头恢复的很好,幸好当初没有造成骨错,大夫也说可以去走一走,帮助恢复。 所以这几日,林惠心便让绿梅带着沈枝意在前后院走着。 “枝枝。” 这日,她正被绿梅搀扶着在前院走的时候,便听到孟玄安的声音,抬眼看起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眸中满是担忧的看向她:“你的腿还好吗?” 孟玄安在听到相国寺发生山洪的时候,起初还未在意,后来想起来,沈少清说这次休沐回去要去相国寺接祖母。 他顾不得手中的一切事情就朝相国寺去,但是山洪太急,官府已经将东郊方圆五十里全部围了起来,他进不去,更别提帮忙,只能焦急的等着。 再后来,便是听到沈枝意被山洪冲走的消息,还有他在路上见到的江怀策。 江怀策是长平侯,有官职在身,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可他只是一个秀才,那一刻,想要权利的心思已经达到顶峰。 若他有权在身,他也可以进去,可以在她最无措最慌张的时候帮得上忙,可惜没有若是这二字。 “妙才哥哥怎么来家了?” 沈枝意探头看向他身后,孟玄安知道她在找沈少清,他露出一笑道:“夫子知道东郊发生了山洪,困住不少官员家属,白鹿书院中也不缺乏家中做官的学子,所以夫子们便一致决定放几日假,让我们归家来看看。” “我听思齐说你的腿受伤了,心中担忧,便来看看。” 他伸出手,将手中瓷瓶递过去:“这是我路过药房的时候买的伤药,兴许对你腿伤恢复有效果。” 沈枝意看向他手中的瓷瓶,是妙春堂的瓶子,还是最贵的瓷瓶,肯定花了他许多钱,但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她不想要,可不要,又怕他心中多想,于是伸手接过来。 “多谢妙才哥哥。” 她没有拒绝他的东西,这让孟玄安心间染上几分雀跃:“我那日还听你兄长说,你喜欢看些山水游记,便在白鹿书院的书阁之中给你誊抄了几本,权当解闷。” 孟玄安转身走到回廊下,从自己的书袋之中掏出几本书拿给她,沈枝意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有几分愧疚。 她之前救他也不过是因为前世的恩情所在,可是如今好像就让他觉得自己是毫无目的的对他好,这倒让她产生几分玩弄他人真心以待的感觉。 “妙才哥哥,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听着沈枝意的话,孟玄安手中动作一顿,随后露出苦笑:“那日没能救下你,没能帮上你的忙,我心中很是难受。” “看到长平侯驱马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为你而去。” “你救过我两次,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上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你难道也不接受吗?” 孟玄安向来都是有一股子温润的气质所在,这话说出来当真是可怜的很, 沈枝意知道他的性子,也知道他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她无奈笑着接过他手中的书。 “我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就说这么多,这口才还当真是抵得上妙才这两个字。” 听着沈枝意打趣的话,孟玄安垂眸轻笑,就当他善用心计吧,用这种方法来博的她的同情。 “你与长平侯,关系好像不错,能让他舍身救你。” 江怀策此人,在军中和大雍的名声向来都是煞神和活阎王一般的存在,敌人怕他,子民敬他。 这般位高权重的存在,若不是因为他的姨母是皇后,陛下倚重他,恐怕早已被盖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声,早早斩杀了。 能让他舍弃自己性命,不顾安危地去救人,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有这待遇。 他是在借着这话来试探沈枝意的意思,他想知道在沈枝意的心中,江怀策是什么地位。 沈枝意翻着书的手停下,对孟玄安摇头:“我跟侯爷,没有关系。” 她是缩头乌龟,不敢面对事实,诚然,这一世的江怀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爱她爱到可以舍弃一切,可她也不敢再跨出一步了。 勇气这东西,有了一次,就很难再拼尽全力鼓起第二次了。 “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全部,也没有谁要谁付出性命,他是他,我是我。” 孟玄安目光带着几分温柔道:“可若是有人愿意把你放在心上,当做全部,而后又将自己的性命全交到你的手中,这般的信任,也未尝不可。”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沈枝意的身上,吸引着他的到底是什么,是永远不服输的性子,亦或者是独立清醒的想法。 她永远都不需要依附别人活着,她明艳大方,谈吐有度,好像是这世上千千万的女娘,却又浑身透露着不一样。 “如果有人能得到那样的对待,那么他一定很喜爱那个人,” 沈枝意将书合上放到绿梅手中,岔开话题:“我们一起去找兄长吧。” 她可不想跟另一个男人讨论江怀策,莫名感觉有些怪怪的。 茶味小孟:你和长平侯什么关系? (本章完) ------------ 76、‘好心人’江怀策 在路上的时候,孟玄安就告诉沈枝意,他和沈少清回到沈府的时候,沈少清就被沈复叫了过去,他让家中小厮帮忙照顾孟玄安,自己则是匆匆赶过去。 而孟玄安在看到沈枝意的时候,便让小厮离开,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沈枝意听着他的话,脑中想的却是,最近沈家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如此急匆匆的将兄长叫走? “哎?妙才,枝枝。” 沈少清的声音自前面响起,沈枝意抬眼看过去,只见沈少清的脸上有几分疲累,也不知爹爹跟他说了什么。 “枝枝,你腿伤还未痊愈,赶快回去歇着,兄长和妙才有事要说。” 没等沈枝意再多说什么,她就被沈少清给赶回去,他揽着孟玄安的肩膀,眨眼间就消失在她面前。 “我还没说话呢。” 她有些无奈,突然想到,再有不久便是万朝会,而大雍走下坡路的开始便是从万朝会之后。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和江怀策定下婚约,满心欢喜在家中缝制嫁衣,万朝会的盛况她也听过,可是父亲说如今各国都聚集在淮京,怕是不安全,让她和阿姐少出门。 后来,她和阿姐实在想出去玩,便戴着幂篱偷跑出去,没曾想就遇到渤海和大金的人。 两国的使者在淮京的驿站打了起来,还杀了不少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这件事还是太子殿下亲自过来处理的。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渤海的人用着蹩脚的中原话说‘大雍迟早是渤海的。’ 现在仔细想来,他这句话可不像是什么气话,倒像是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样,再加上后面大雍的内乱,原来是他们的国家有通敌卖国的贼。 贪污的银子,不是不翼而飞,而是用在其他东西上了,她可终于知道为何杨明旺的贪污的银子迟迟找不到下落。 “绿梅,你现在去一趟云绣坊,看看有没有我的信件。” 这段时日,云绣坊收上来的消息大多零散,但整合起来也还算有用,只是她派去查账本的人迟迟未传回来消息。 “奴婢先送姑娘回去吧。” 她知道沈枝意在担忧什么,将她送回去后,急匆匆就去云绣坊,满娘见到她的时候,将这段时间的消息和沈枝意最惦念的账本的消息一并给了她。 “听说姑娘腿受伤了,可有大碍?” 满娘关切的问着,绿梅笑着回她:“长嫂不必担忧,姑娘的腿已经快好了。” “那就行,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自己做的吃食,你一并带回去。” 绿梅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出云绣坊门的时候,她还看到任婉丽的丫鬟,不过她只是在出宫的时候见过一面也不能太确定。 回到沈府后,绿梅将手中信件交给沈枝意的时候说:“姑娘,奴婢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任婉丽身边的丫鬟。” “难不成任家也要去施粥吗?那丫鬟可在米粮店徘徊好久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枝意拆信的动作慢下来,任婉丽要施粥,是要借着这次灾情做样子吧,她心中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不对劲,便多留了个心眼,让绿梅找人去盯着任婉丽。 她拆开手中信件,细细查看,上面写着这段时间的情报,和往常倒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是来自两份账本的信件。 这是官府密闻,但是有心者想要去打听还是可以打听到一点,上面写着,官府所收上来的账本是两本空白账本,上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杨明旺和徐栋掩人耳目的东西,目的就是转移家人。 “空白账本,转移目标,但是那么庞大的一笔账目,又怎么会没有记录呢?真正的账本必定还在他们的手中,不,是他们家人的手中。” 沈枝意站起身来,自言自语着,原来火灾只是为了让操控他们的人误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烧毁了所有东西,倘若被追杀,那便只能查到账本上,待账本彻底被销毁,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两人的痕迹。 看来这个操控他们的人一定身份很高,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害怕,更甚至,怕是牢牢掌控着他们的命门,才能让他们以死来换取家人的生还。 如今徐栋是生是死还未可知,唯有从跟他联系最深的米庆旭身上入手了,他可是个关键人物啊,就是不知道他手中握着多少东西了。 “绿梅,你让满娘想办法混进米庆旭的府中。” 绿梅点头应下,沈枝意特地叮嘱了一句,万事安全为上,若是出现问题先保障自身安全。 说到这里,绿梅想起满娘要她带过来的话。 “姑娘定做的那台熏香的机子,老板说还需等上半月,长嫂问,到时候是让他直接放到云绣坊吗?” 沈枝意之前想通过给布料染上不同熏香的法子来提高售卖,她自己琢磨出来一台机器,用机器来熏,会大大提高效率。 不过这方法目前还在试验阶段,能不能行还得看老板送来机子后。 “就放云绣坊吧。” 将事情安排好之后,沈枝意突然想起江怀策的伤,他那伤也不知怎么样了,再怎么说他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救了自己,不送点东西过去也不好说。 可是她手中确实拿不出来什么名贵的补品,要不然去找阿姐调些药物? “咱们家好像也没有用得上金创药的人吧,给谁调的?” 沈少薇手中拿着石碾,一双眼眸弯弯看向她:“莫不是,那个救了你的‘好心人’?” 沈枝意上次说不是户部官吏救得她,后面还说是个好心人,但是她可是听说长平侯也是在东郊受的伤,差点都要醒不过来。 将之前江怀策对枝枝的态度稍微联系一下,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救枝枝的多半就是江怀策。 她是没想到,长平侯可以舍命救人,该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他如此不管不顾。 “是给长平侯的,他,他就是那个好心人,我想着人家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嘛。” 沈枝意坐到沈少薇面前,耳尖有些红,被看透的感觉真令人羞涩。 “只是金创药,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之前配了许多,你都拿走吧。” 说完后也不见沈枝意起身,她看着她绞着手指说:“能不能请阿姐再给我一点安神香” “你啊,我就知道你来我这没什么好事,新的安神香我还没来得及做,只有原料,要不你自己做?” 沈少薇现在在做的伤药是给那灾民的,再加上施粥买米粮的事情,她忙都要忙死了。 (本章完) ------------ 77、沈四小姐送的东西 “你这安神香也是要给侯爷的?” 沈少薇停下手中动作看她熟练的起身去拿东西,调香这种事,是世家小姐都要会的,枝枝虽然不善此道,但也跟着学过。 “是,不过阿姐,我这可不是关心他,他这一次救了我嘛,这叫救命之恩的谢礼。” 沈枝意怕她多想,连忙解释,沈少薇从一旁取出药材道:“如今祖母也从相国寺回来了,想必等下月你的及笄礼一过,就要给你指亲了。” 她的话意有所指,沈枝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没想过再跟江怀策牵扯上,只是两个人中间就像是有什么在牵引着一样,总是将他们绑在一起。 定亲其实也蛮好的,毕竟她从始至终的心愿都是安稳的过一生。 “阿姐呢?阿姐的婚事可还没有定下,哪有姐姐未出嫁,妹妹先定亲的道理呀。” 听着沈枝意的话,沈少薇面色一红:“母亲已经在相看了,是礼部右侍郎的嫡子席延玉。” 先前母亲在相看的时候,翻来翻去,都不满意,不是家世太低就是家中关系太复杂,后来沈复说礼部右侍郎有意跟沈家结亲,便将这席延玉的信息给了林惠心。 席延玉长相不错,也是白鹿书院的学子,长沈少薇两岁,为人很是温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在身上,唯一有一点不好的便是房中有两个通房丫鬟。 但这在已经适龄的儿郎家中也算很好的了,哪家儿郎成年后,房中没有几房妾侍的,所以林惠心看来很是满意。 今年席延玉就要下场参加科考,席家便想着让他在科考之前先成家,这才开始寻亲,按理来说席延玉本身条件不差,家中虽不算勋贵,但也比起一般人家来说要好上不少。 这样的婚事,自然是轮不到沈少薇,但听沈复说这是席延玉自己来求,说是在相国寺对沈二小姐一见钟情,想求家中成全他。 于是右侍郎夫人派人打探一番,沈少薇模样好,掌家也是一把好手,除了家世不太高,其他是一点也挑不出错,而且性子软,将来她也好拿捏。 所幸便让右侍郎来问问沈家的意思,不过两家现在也是在互看的阶段,还未正式定亲呢。 沈枝意秀眉蹙起,是因为重生改变了许多事吗?这一世连阿姐的姻缘也改了,难道是因为父亲高升的缘故? 听上去倒是一门不错的姻缘,只是还是需要派人私底下去查一查这席延玉,她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 “那萧子安,阿姐跟他说清楚了吗?” 萧子安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若是认定一件事,那是绝不会放弃的,他要是知道阿姐定亲,怕是会疯吧。 “我与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如今我定了亲,也好断了他的念想。” 该说的沈少薇都说了,他不听,她也没办法。 “好吧,既然阿姐心中有想法,我当然是全力支持啦~” 沈枝意手中撵着香粉,不再多说,希望这席延玉是一个良人吧。 将东西做好后,沈枝意把金创药和安眠香放到一起,让绿梅送去长平侯府,她托着下巴说:“若是侯府不让你进,你再带着东西回来吧,反正我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绿梅点头离去,本以为会是自家小姐说的那样,侯府不让她进去,她再原路返回,没想到那门房听到她是沈府的人后,赶忙去喊管家。 她稀里糊涂就被带着进了侯府,管家还十分客气的说着:“我家侯爷说了,若是沈府的人来,一律不阻拦,姑娘您在这坐会儿,我这就去跟侯爷说。” 绿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管家离开了,这长平侯对他们家还真不一样,应该说,是对她家姑娘不一样吧。 萧子安和齐承泽在江怀策的书房说着探查来的信息,江怀策坐在窗边看着那刚刚抽出嫩芽的海棠花树,此时管家走来笑着对江怀策说道:“爷,沈府来人了。” 江怀策抬头,眼中有一瞬讶然划过:“沈府?哪位。” “那姑娘说她叫绿梅,是沈家四小姐的丫鬟,来给爷送伤药的。” 管家话音刚落下,就见江怀策起身往外走,萧子安和齐承泽对视一眼,得,碰上这沈枝意,明淮就失去理智了。 绿梅站在花厅内等的心急,姑娘没说自己进了侯府要怎么跟侯爷说话啊,她待会儿把东西放下就走成吗? “你家姑娘送的什么?” 远处传来男人清冽沉稳的声音,绿梅连忙俯身行礼道:“奴婢参见侯爷,我家姑娘送的是,金创药,还有安眠香。” 江怀策唇角露出一笑走过去,桌子上的盒子中摆着整齐的瓷瓶,她这该不会是把能买来的金创药全买来了吧。 “她有心了,既是送礼,那本侯自然要还她,张伯,你去库房拿一些滋补的药物来。” 绿梅听着江怀策的话摆手:“不,不用了侯爷。”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姑娘以前说要对侯爷退避三舍,如今却要主动来送药,不过姑娘说过,这一次多亏侯爷她才有命回来,所以这是对于救命之恩的谢礼。 她要是拿了侯府的还礼,回去姑娘肯定要生气的,还要多欠侯府一分。 想到这,她偷偷看了眼江怀策:“姑娘还在家等奴婢,奴婢就先走了!” 说完后,拔腿就走,江怀策看着她那走的飞快,恨不得立马逃离的背影,不禁有些想笑,她跟她家姑娘还真像,八成是沈枝意教的。 他伸手拿起那盒安神香,越看越觉得盒子眼熟,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沈枝意装珠钗的盒子? 上面没有贴着香坊的标签,打开一看粉质还有些粗糙,倒像是自己做的一样,她竟然会为自己费心做安神香? 不过一想到这安神香是她亲自做的,江怀策便觉得这香胜过世间所有的香。 “哎?安神香,正好我这两天失眠,明淮借我一点?” 萧子安欠揍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江怀策转身看向他露出一个笑道:“上次在京都大营的历练看来还是不够。” “别,我就说着玩,我自己去买还不成吗?” 他后退两步不再出声,就知道这江怀策把沈枝意当做眼珠子,终究是错付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连点安神香都不肯分给自己。 “子安,你这句话真该打,孤看这粉质,多半是沈四小姐亲手做的,你若是要了去,明淮岂能饶你?” 齐承泽伸手拿起一瓶金创药,看来在沈枝意的心中,明淮还是有那么一点地位,不然也不会费心送来这些了。 (本章完) ------------ 78、若江大坝(三更) 萧子安坐在一旁,摇头说道:“我可没见明淮对谁家女娘如此上心,若是商君华,哎?说起这商君华,她最近怎么这么安静。” 不知怎么,话头突然提到了商君华,依照她对江怀策那般痴迷的情况,不应该如此静悄悄的呀,难道是在背地里偷偷摸摸搞些什么小动作? “和王妃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明淮和商君华不可能,所以说这些日子就借由她受伤的理由,将她拘在家中。” 齐承泽出声解释,萧子安了然回他:“她也不看看梁贵妃那般嚣张,皇后娘娘能容忍她到现在,已是十分大度,又怎么会允许她的侄女嫁给明淮呢。” 做了贵妃自然就想继续往上爬,野心被喂养起来,就不会再甘心屈居人下,虽然梁贵妃在雍帝面前装的小意温柔,但是宫中谁人不知她的性子。 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也就明馨仪懒得搭理她。 毕竟皇后娘娘和陛下是患难夫妻,若不是当初陛下承了老和王的恩情,梁晗也没有机会进宫,只是她这些年来,越发有些越矩了。 “好了,子安,她就算再大也越不过母后去,如今先来说说若江大坝的事情吧。” 齐承泽出声打断萧子安的话,梁晗的宠爱不过是父皇答应过老和王才给她的,且早些年,她确实没有这么过分,所以位份才越升越高。 但是自从齐君赫出生后,她对那个位置的野心就越来越明显了。 萧子安住了嘴不再提起这件事,那是后宫女人们的争斗,还牵扯到储君,所以也不是他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的,不过他是一定会坚定的站在齐承泽这边的。 谁是明君,他还是能看得出来。 “滕铁山冒雨带人去查看了若江大坝,真没想到,那大坝中全是用稻草混着土泥,怪不得水位只要一高,若江大坝就倒,那简直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说到这里,齐承泽的心中就气,为了防止若江水倾泻,造成山洪,父皇拨了不少银钱来修筑若江大坝,就这,竟然还有人敢假公济私,贪污工程款。 “我还是去晚一步,修筑若江大坝的官员畏罪自杀了。” 萧子安脸上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说着,江怀策将手中安神香收到怀中看向两人:“不过是假象,一个替罪羊而已。” 官员在任上做过什么皆有翰林院记录在册,这些官方文书只要一查就能查到,若江大坝那般重要的修筑工程,用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 他敢明目张胆的贪污就是料定了不会再牵扯到自己身上,应当说,是即使查到他,也没有用,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孤就知道,这些个人啊,在斗心计上,是从来不落下风的,有这心思不如多为百姓做点实事,可惜,他们想的只有自己。” 齐承泽失望的叹息一声,大雍经历过太多,最严重的当属建国初期和父皇那时的夺嫡之争了,简直快要将大雍瓜分成好几个小国家。 这么多年过去,他那些皇叔们,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没有能力蹦跶了,可依旧是有那些不死心的,想着谋权篡位。 朝堂之外,有腥风血雨,朝堂之中,有明争暗斗,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人,谁不是为名利而来。 人有野心,固然是一件好事,可野心太过,就成了隐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是哪个帝王都不会让这个隐患变成忧患的。 “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在清除贪污官吏,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么些年来,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萧子安也颇为头疼,这么多年他们指挥所抓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贪官。 两人脸上布满愁云,倒是让江怀策轻笑出声:“钓大鱼,自然是要放长线,还要挂鱼儿最感兴趣的鱼饵,不然怎么能上钩呢?” 这两日应当就能等到薛凝的消息了吧。 若江大坝的事情惹得雍帝震怒,因一己之私害的若江水倾泻而出,所幸这次山洪并未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要是让百姓流离失所,造成灾民数以万计,怕是雍帝能直接将那些朝臣全部砍了。 滕铁山带人连夜抢修若江大坝,总算是勉强先将口子堵住,等水位下去后,便可重新修筑若江大坝,只需要赶在汛期来临前修好就行。 辽东大牢内,薛凝走到庞东的牢房前,看着他胡子拉碴,满身狼狈,心中止不住想要笑,之前侯爷说,让她关他几天就行。 但她心中实在气不过,这庞东敢这么算计她薛家,她定要他尝尝苦头,所以多关了他一个月,每日吃的饭菜也是最末等。 虽说难解她心头之恨,但总不能误了侯爷大计,所以到了今日,不放也得放了。 “庞叔,实在对不住,今日才查清楚,连累您在牢中待了这么久,阿凝心中真是愧疚。” 薛凝装作着急忙慌的拿着牢房钥匙走过去,还插错好几个,庞东心中无语,这薛凝的性子向来是没心没肺,只是她抓自己的时候看起来可不像是这幅傻傻的样子。 难不成这么多年来,他都被她骗了?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薛凝疑惑问道:“庞叔您不出来吗?” 庞东听着她的话,仰头走出来,薛凝为了做戏更加逼真,一句接一句的说:“都是家中下人搞错了,说什么看到庞叔您鬼鬼祟祟的进了我爹的房间。” “我当时也是太生气,这才没查清楚就先把您关起来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晚辈吧。” 辽东第一枪的薛小将军如此伏低做小的给自己道歉,庞东的心中才好受一些,不过这次他吃了大亏,恐怕不好跟主子交代了。 薛凝目光瞥向他,心中暗骂,面上却是不显,她带着几分试探的说:“不过庞叔,最近辽东有传闻说您私铸银钱,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哎,阿凝自然是信庞叔的,您与我父亲可是好兄弟,怎么会坑我们呢?” 庞东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听她说完前半句刚想去反驳,就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这薛凝,怎么越看越和之前不一样了。 (本章完) ------------ 79、施粥风波(上) 薛凝嘴里道着歉,一副都是我错了,庞叔您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庞东心中有疑虑,也没有全然信她,最重要的还要等自己见过主子之后再说。 等他出了大牢,将薛凝搪塞回去之后,直奔别院而去,他的主子无人知晓身份,也不住在辽东,他一直都是跟他的手下联系。 薛凝就知道庞东不会老老实实回府,所以她也是杀了个回马枪,不过,他很谨慎,绕了许久才到一个地方,只是眨眼间再去看,哪里还有庞东的身影。 “真是奇了怪,这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不见了?” 她心中纳闷,抬头记下商铺名字,算了,聪明人的事情还是交给聪明人来做吧,她觉得侯爷在她这里就是大大大大的聪明人。 庞东穿过一条长长的暗道后,终于来到了别院,刚出去就被人蒙上眼睛,黑暗袭来的那一刻,他听到猫儿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不一样的男声响起。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被江怀策戏耍。”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庞东被蒙着眼,看不清楚,这声音不是平时跟他联系那人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庞东感觉他的声音近了些。 “办砸了事情,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呢?” 他的话犹如地狱怨鬼一般,庞东被人压着抬不起头,浑身冷汗涔涔,好半晌后才听到他轻笑着起身:“怕什么,你可是我在辽东最好的帮手。” 到最后,庞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冷汗将他的衣裳打湿,他才惊觉自己面对那位主子,有多害怕。 他不用多说什么,只是几句话,就能让他吓成这样。 别院内,男人怀中抱着那只黑猫,腰间挂着白玉玉佩,他以手掩唇咳嗽一声,这才发现他那手上还带着手套。 “我就知道,留着江怀策的命,迟早是个祸害,只是,为何他似乎能洞察到我们每一步计划,难道是我的身边有了叛徒?” 话音落下,别院的侍卫哗啦啦跪了一地,他坐到椅子上长叹息一口气:“既然杀不死他,就给他找点麻烦。” 省的整日抓着他不放。 沈枝意的腿大好后,就一起去粥棚帮沈少薇,这段时日都是她一人在粥棚撑着,每日回来后都很疲累,沈枝意有些心疼她,所以便想着帮她分担分担。 这村庄的灾民不是很多,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有朝廷在帮忙重建新房,只需要等房子修好后,他们就能搬进去了。 这日她刚到粥棚,就看到一位穿着青衣的男子在帮忙一起施粥,沈少薇面上带着几分疏离和礼貌,男子笑容犹如春风和煦一般。 “阿姐。” 她走过去站到两人中间,沈少薇心中松了一口气,今日这席延玉非要来帮忙,她拦都拦不住,关键两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站在一起倒是平白多了不少流言蜚语。 “席公子,我妹妹来了,您还是先去忙您的吧。” 席延玉是跟着沈少薇一起来的,他也知道她目前还不太能接受自己,所以没有坚持留下,笑着说:“我就在那边,有什么事情喊我就是。” 说完后便离开了这里,沈枝意扭头看着沈少薇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席延玉看起来还真是外面说的一样,只是她怎么觉得,他处处透露着一股假呢? 也说不清,反正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阿姐,这就是席延玉啊?” 听到沈枝意的问话,沈少薇轻点头:“是,今日碰巧在路上遇到,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来这里。” 沈少薇也很苦恼,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要是先一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才是令她忧心的事情。 沈枝意握着施粥的勺子,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席延玉,到现在她才突然觉得,萧子安还真是不错,毕竟萧子安往那一站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是席延玉却让她觉得他有一种做作的假感,像是刻意在营造,但却始终压不住骨子里自带的那种感觉。 今日一见,她是不打算让沈少薇跟他再多接触,等查消息的人回来,他倒要看看席延玉的真面目。 跟着沈少薇将米桶里的粥弄完后,沈枝意伸了个懒腰,下午还有,所以沈少薇要在这里待上一天,幸好粥棚的后面有供人休息的地方。 “枝枝,你去后面歇会儿,我来收拾吧。” 沈少薇身上穿着攀脖,头发也是用布巾包起来,沈枝意摇头说道:“我本来就是来帮阿姐的,哪有先去休息的道理。” 她本来就是帮忙的,哪能什么事情都让沈少薇一个人做了。 粥棚之中也有什么沈家的一些奴仆,几人很快便将这里收拾干净,换上干净的水和米,重新熬起下一锅。 沈枝意有几分睡眼朦胧,不停搅动着手中的勺子,突然,不远处响起碗筷落到地上的声音,再然后便是嘈杂的声音。 “死,死了!” 她的瞌睡顿时没了,赶忙丢下手中勺子去看,只见一名村民被众人包围着,口吐白沫,沈少薇早已走过来,此时正在给那村民诊脉。 “阿姐.” 沈枝意喊了她一声,只见沈少薇身子有些颤抖,面色苍白道:“已经没有脉搏了。” 听到她的话,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妇女趴在那村民身上哭喊道:“当家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李家嫂子你先别哭,李大哥是喝了沈家的米粥才没了气息的。” 有村民手中还端着米粥,见状纷纷扔到地上,此时人群之中有人高喊道:“这米是陈米!” “什么?陈米哪里能吃,沈家这是要害死咱们啊!” “砸了他们的粥棚!” 那一句陈米出口之后,事情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沈枝意赶忙拉住沈少薇走到一旁,现在他们群情激奋,若是此时出声,受伤的就是她们。 只是一个粥棚,砸就砸吧。 “我买的明明是新米,怎么可能是陈米,不,不可能的啊。” 沈少薇的手有些颤抖,沈枝意握着她的手安慰:“没事的阿姐,不是你的错,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好几日都没有事情,偏偏今日爆发,一看就是有人在陷害她们,只是这幕后黑手可真狠,竟然用人命来做局。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向粥棚时,便见一人面露狰狞,手握锄头砸向她,千钧一发之际,长箭带着破风之势将那人与她们二人隔开,避免那锄头砸向她们。 “是江北军和指挥所的锦衣卫!” (本章完) ------------ 80、施粥风波(中) 马蹄声响起,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开位置,江北军控制住现场,而锦衣卫则是将那些闹事的村民全部抓起来。 萧子安翻身下马,眼中怒气简直要喷薄而出,刚刚看到沈少薇那般害怕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这些人给千刀万剐。 “大人抓我们做什么,明明是沈家施粥的米粮有问题!” 被抓的村民中有人高喊一声,人群再次躁动,江怀策冷眼看去笑道:“听你口音不似淮京人,穿着,就更不像一个村民了。” 他的目光十分精准的就锁定了人群之中的那个人,那人还没来得及往后一缩,萧子安的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两银子才只能得一点的烟草,你倒是买得起。” 剑锋凌厉,那人咽了咽口水,慌忙伸手将腰间露出的烟草塞进去,他脸上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很像是军中处置逃兵的刀伤。 他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淮京话道:“我们家是后来才迁入李家村的,您总不能因为我不是李家村的人就不允许我为李大哥打抱不平了吧。” “李大哥可是吃了沈家的米粥才没了气儿的。” 这人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说的话无一不是在煽动村民,萧子安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你现在老实交代,本卿还可以饶你,若是不说,那便只好让你到牢里走一走,相信衙役们定有法子能让你开口。” 萧子安的面上满是阴沉,说出的话看似好商好量,实际上却将这人的命门拿捏得死死的,他脸上的刀伤,若真是军中处置逃兵来的,那么一定就会很怕被人发现。 毕竟淮京在处置逃兵上可是有着明文规定,轻则处以墨刑,流放千里,终生不得跨入淮京一步,重则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而这人却用刀子故意将墨刑留下的字给划伤,已经是大不敬,要真是进到大牢,被人一盘查,他还能有命在吗? “让让!都让让!” 萧子安面上笑意更深,想要逼迫这人将实话说出来,却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如今是李家村死了人,那我这个村长总该有资格说两句吧,萧指挥使。” 老者在地上重重敲着拐杖道:“大家也是亲眼所见,李家田是吃了沈家的米粥没了气,是不是陈米,只要让我们看看就行,那粥棚后面摆放的不都是大米吗?” 村长李守财的要求并不过分,因为什么出的事情自然要先查看源头,那些村民纷纷点头表示村长说得对。 沈少薇走过来看向萧子安说道:“我有米粮店的票据,可以让他们查看,若真的是我买的米有问题,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事情毕竟是发生在沈家的粥棚这里,不管怎样,沈少薇都要拿出态度来。 沈枝意也想跟过去,就见席延玉着急忙慌的走过来,在她还没有调查清楚他的为人之前,她是不会允许他再过多的跟沈少薇接触的。 “四小姐,我只是想跟过去帮忙。” 席延玉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似乎也有些想不通沈枝意为何对他有敌意。 “席公子,这是沈家的事情,暂且不需要您帮忙,您还是先回去吧。” 在查验这方面,沈枝意相信萧子安的能力肯定要比他好,毕竟指挥所就是干这个的。 “我” “你若再往前一步,便是在妨碍公务了。” 男人冷冽的声音自席延玉身后传来,他侧过身就看到走来的江怀策,那是自边疆战场上浴血奋杀得来的威严,震慑得住敌人自然也是能让席延玉不再多说一句话。 席延玉露出一个笑意道:“好吧,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沈枝意看着他离开,转身要进去的时候,江怀策喊住了她:“枝枝。” 他许久未见她,本以为那次她送东西过来,心中是有他几分的,可今日一看,倒是比之前更疏离了,两人的关系又回到原点。 “枝枝,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沈枝意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她止住脚步:“不管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都已经走错过一次了,人总不能在同一条路上摔倒两次,不是吗?” “我不是让你走回头路,我只是想和你重新一起走向未来的那条路。” 江怀策上前两步沉声说着,今生他想跟她一起过的从来都不是前世那种日子,他知道前世对她造成的阴影太大,才会令她永远不敢迈出那一步。 “枝枝,我可以跟你合作一起寻找前世的真相” “不必了,我有手有脚,想要知道什么,自己会去查,不会再傻傻地等着别人跟我说消息了。” 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沈枝意就出声制止了他,如今再来说这些又什么意义呢?她承认她将自己困在原地,但要走一条怎样的路,过怎样的生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跟江怀策没有半分关系。 沈枝意的身影消失在粥棚之中,江怀策无奈跟上她的步子,罢了,拿不到真相,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 粥棚之中,沈少薇看着那些陈米,差点站不住脚,还是萧子安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薇儿。” “怎么会变成这样,运进来的时候我明明挨个检查过的。” 她站起身,目光冷凝的看向这些奴仆,这些都是在沈家待了许多年的老人,她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来坑害自己。 “是你们自己说,还是等我一个一个查?” 那些奴仆听着沈少薇的话,纷纷跪下:“二小姐,我们在沈家呆了这么多年,是绝对不会做出害您的事情呀。” “现在不说,等下可要让你们去大牢里面说了。” 萧子安站在沈少薇身旁,威压更深,那些奴仆纷纷摇头,神色茫然不似作假。 “二小姐,这是你们沈家自己的事情,现在先来说一说李家田的事情吧。” 村长李守财咳嗽一声打断他们,不管是新米还是陈米,这都是沈家自己内部的事情,他们现在要说的是李有田无辜枉死的事情。 人确确实实是喝了米粥死的,沈家难逃其咎。 (本章完) ------------ 81、施粥风波(下) 看这李守财的意思,是打算走官府的路子要沈家给个说法了,沈家本也是好意,如今却闹出人命官司。 “米粮店的票据都在我的手中,上面写的明明是精米。” 沈少薇也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怕的人,自己手中票据齐全,哪里会怕查,况且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好啊,既然二小姐如此笃定,不如咱们官府走一趟吧。” 李守财冷哼一声,萧子安便将目光对准他,自己都舍不得哼的人,他算什么东西。 “行,正好萧指挥使也在,便请萧指挥使代为保管票据,上面有我买米和米粮店交货的时间。” 说完后,沈少薇将手中票据交给萧子安,沈枝意走来对着李守财说道:“若真是我沈家的米粥喝出了问题,害了李家田,我们绝不会推卸责任。” “但若不是我们的问题,是有人成心陷害,也还请萧指挥使查明真相,还我沈家和我姐姐一个清白。” 这般明显的做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哪有人自己来施粥,却让人死在自己的米粥之中,除非这人是个傻子,才会留这么明显的把柄在。 而沈枝意细细想来,她们得罪过的便只有商君华和任婉丽了。 这两个人,一个嚣张跋扈,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一个有心计,能容忍,但是却在背地里下刀子,不管是谁,这一招都够狠辣。 萧子安接过沈少薇手中的票据道:“二小姐放心,本卿的手中可从未有过一桩冤假错案。” 他将冤假错案四个字咬重些,就是给李守财听的,凡是经过指挥所办的案子,他绝不允许出半点错。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淮京的官府内,坐在一旁的大人乃是淮京府尹,主审的便成了萧子安,毕竟这事情是指挥所拎到官府来办的,府尹也愿意卖萧子安这个面子。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状告何人?” 师爷照例将话问出后,就见李守财跪在地上说道:“草民李守财,是李家村的村长,为的是李家村村民李家田无辜枉死一事而来,状告的乃是礼部沈郎中家用陈米换新米施粥害人的事情。” 此时沈复和林惠心也匆匆赶来,沈复听到李守财的话就要反驳,沈少薇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再说沈家施粥怎么会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出问题呢? “萧指挥使,我购买米粮的程序合规合法,有票据为证,那条街上的米粮商人也可作证,如今还请您将米粮店老板带回来,一问便知。” 沈少薇拉住沈复想上前的动作,如今他们不能太过气恼,否则就会让别人以为他们恼羞成怒,所有东西都在,又跑不了。 萧子安早就想到这一层,来的路上就派人去找那米粮店的老板,只是没想到,下属回来的时候说那米粮店早已人去楼空了。 根据周边商铺掌柜的话,那老板几乎是连夜离开淮京的,大半夜就听到他们铺子在叮叮当当的运送东西。 “阿姐,人在我那里。” 沈枝意压低声音对两人说着,说来也巧,这米粮店就在云绣坊的前一条街,再加上前几日绿梅说看到任婉丽的丫鬟在米粮店停留许久,所以她就上了心。 让绿梅雇了几个人看着那米粮店老板,若是他想跑或者是有其他的什么异动,就先给拦住。 果不其然还真让她给守到了,那米粮店老板跑的当天就被摁住,现在人还被关着呢。 沈枝意没有多说,只说是前段时间发现任婉丽鬼鬼祟祟,就留了心,没想到竟让她抓到这个把柄。 “这次多亏枝枝了。” 沈少薇松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沈枝意笑着让绿梅去把人带过来,不一会儿绿梅就带着人将米粮店老板带到这里。 “你便是张家米粮的掌柜张平贵?” 萧子安的声音自上座传来,那掌柜的被沈枝意关了许久不见阳光,脑中还有些迷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贵人说了,要是被发现,他将事情全盘托出,那就要他一家老小都不安宁,但若是他自己将罪责认下,她必定会让他的家人平平安安。 “张平贵,你是要进大牢里说,还是在这说。” 堂上惊堂木声响起,张平贵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说道:“是,是我将陈米以新米的价格卖给了沈二小姐的。” 别人也没想到这张平贵会临时反口,本以为还要严刑逼供一番,但他越是承认的快,就越有问题,事情还没完,李守财在旁边冷哼一声。 “虽说是这人将陈米卖给沈二小姐,但二小姐还未查验清楚,就将陈米拉到粥棚,这才导致李家田吃下了陈米熬煮的米粥,事情的责任不还是在二小姐身上吗?” 说着说着,李守财便将话头又转到了沈少薇的身上。 “村长说这话未免有些太过,票据上面写着我们购买的大米都是同一个批次的,而且这批次的大米你们可是已经喝了三天,为何前面都没事,偏偏今日有事。” “还有,我们沈家和李家村无冤无仇,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李家田,如果你说粥棚里的都是陈米,怎么只有李家田死了,而其余人却安然无恙。” 沈枝意站出来看向李守财,这般拙劣的计谋,一眼就能看出,所以后面肯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她看到李守财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外面官兵匆匆来报:“指挥使,那些喝了米粥的人都开始闹肚子了。” “哎哟,我这肚子” 李守财也扶住一旁的柱子开始喊肚子疼。 沈枝意握紧手中拳头,还真是一环接一环,先用李家田的死把她们带到这里来,等到围观的人一多,就说那些村民吃了米粥后开始闹肚子。 众目睽睽之下,强行逼迫她们承认,米确实是在她们的粥棚发现的,而米粮店的老板也承认自己卖的就是陈米,一时之间,她们竟连个证人也找不到了。 她走到张平贵面前缓缓蹲下身:“你以为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就可以保全你的家人吗?” “若是现在说出口,让萧指挥使抓到真凶,不仅你的家人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张平贵垂着头不语,沈枝意目光看向一旁的江怀策,索性心一横道:“那可是长平侯,你背后的人再大还能大得过他吗?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让侯爷饶你一命,否则,你可是知道侯爷的为人。” 她比了个砍头的动作说着,事到如今,她只好借江怀策这煞神的名头一用了。 (本章完) ------------ 82、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江怀策是习武之人,听力很好,自然是听到沈枝意威胁张平贵的话,他唇角挂着浅笑,并未出声制止。 一直以来,他想的都是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去看这世间的污秽。 从前他以为,她是柔弱的,一碰就碎的,需要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呵护,但如今他早已明白,她的性子最是坚韧。 那他便不再做护花的人,便做那个陪她一起走的人,陪她一同成长。 “不,不能说。” 张平贵听到她的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些动摇,在大雍,谁人不知长平侯,可若面前的这人是诈自己的,那他可没有半分退路了。 沈枝意看着他的模样也明白,看来这背后做局的人,身份很高,才会让张平贵如此惧怕。 “商君华还是任婉丽?” 在说到任婉丽的时候,她看到张平贵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光亮,虽然猜测,但没想到还真是任婉丽,只是一个任婉丽便能让他怕到这般程度吗?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看向萧子安:“萧指挥使,能否查一下米粮店的账本。” 沈少薇听到沈枝意的话心中了然,上前一步说道:“店铺进出货物一定是有账本记录在册的。” 不过两人都知道,在背后搞小动作的那个人必然不会让记录货物的账本留在米粮店内,不过是用这账本引蛇出洞罢了。 “今日李家村中凡是喝了我沈家米粥不舒服的,治疗的费用由我沈家一力承担,这不是认罪,而是不忍心村民继续遭罪。” 沈复出声说了一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这些村民得了他们的恩惠,若是有谁知道内幕,稍加引导也能问出来。 日头接近午时,萧子安让师爷安排休堂,他带着沈少薇先去处理被椅子磕到的腿,刚刚他就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 沈复和林惠心也跟了去,沈枝意本想进去,但是那里面就一点地方,她还是不去了,顺便趁着这会儿功夫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知道在兵法上有兵不厌诈一说,那你可知道何为‘借’。” 江怀策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带着几分轻快的说着,他自小熟读兵法,在战场上更是将这兵法运用的犹如鬼影之策一般。 沈枝意听着他的话转过头来:“侯爷是想说做这件事情的人不止一个吧,顺势而为便能更好地借他人之手助自己之力,有疑就可以进谗言,有二心就可以离间。” 早在看到张平贵那副态度的时候,她的心中隐约就有猜测,所以她刚刚想的也是,不如就借力打力,先让那二人反目。 依照她的猜测,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任婉丽和商君华。 “枝枝很聪明。” 江怀策听完她的话后笑着夸赞一句:“商君华虽然嚣张跋扈,看似没什么脑子的样子,但是别忘了她的姑母可是梁贵妃。” “梁贵妃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她的心计远超你我想象,商君华又自小爱跟她一起,不管查到什么,首先要确保好你自己的安危。” 话说到这里,他就不再说,凭借枝枝的聪敏定然能够想到对策。 “若幕后黑手真的是他,侯爷会秉公执法吗?” 不知为何,沈枝意突然问了一句,江怀策走到她的身旁坚定的回她:“我只会保护我目光所及之人。” 怕的是,她只能查到另一人而够不到商君华,和王只有商君华一个女儿,自然是将她宠得如珠似宝,这才造就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性子。 她要是想要受到什么处罚,和王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虽然早些年,有人还传出过和王有私生子的传闻,不过没过几日就烟消云散了,也不知真假。 “衡阳郡主在淮京这么些年,即使犯下什么过错,也有和王府和梁贵妃保护,我知道分寸。” 沈枝意对他轻声道谢,江怀策的提醒不无道理,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盘综错节,伤一发而动全身,可她还是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气。 明明被算计的是她们,如今要忍气吞声地也是她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急。” 江怀策能看出她面上有几分不甘心,若不是她和她阿姐聪慧,那么此时锒铛入狱的便是沈家,沈家就是沈枝意的命门,谁敢动,她就一定会跟她拼命。 “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必定会将这桩桩件件一一还给她。 后堂内,沈复看着医女给沈少薇上药,满眼心疼道:“这些刁民!早知道就不发什么善心了。” 没想到这一时善念,还会连累自己两个女儿被当做堂上刑犯一样在这里被审问。 “爹爹也是好意,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是有人算计我们。” 沈少薇宽慰着沈复,这件事的出发点本来就是好意,怎么能怪爹爹呢。 “爹爹先出去。” 医女还要给沈少薇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伤口,所以沈复也不便待在这里,便起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刚好见到在门外等着的萧子安,他拱手作揖对他道谢:“萧指挥使,这次多亏了你和侯爷。” “沈郎中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萧子安态度客气,还没有用自称,沈复目光看向关着的门,心中突然觉得,这萧指挥使怎么好像对薇儿的态度很不一样。 “一码归一码,该谢还是要谢的,对了,少薇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我与她母亲已经寻摸好了婚事,到那时必定请萧指挥使来喝上一杯。” 前面的话萧子安听着还没有什么,怎么越听到最后就变了味呢,婚事?她要跟谁成亲? “不知沈二小姐定的是哪家的?” 他的语气中半是试探的问着,沈复露出一笑:“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嫡子,他对我家少薇一见倾心。” 听到萧子安的问话,沈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萧子安就是对少薇有意思,但他跟沈少薇想得一样。 萧子安家世太高,沈少薇若是高嫁过去,最后吃苦的也必然是她。 少年转过头,目光灼灼看着紧闭的房门,原来上一次的话是假的,可转眼间,她就真的要定亲,他手中拳头紧握,恨不得当场戳穿。 但是他不能,真要这么做了,他和她就再也不可能。 (本章完) ------------ 83、狗咬狗的好戏 等到沈少薇从内堂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沈复和萧子安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来。 “少薇。” 萧子安还未上去说话,就被沈复挤到一边,一转眼,他就带着沈少薇出了内堂,沈枝意见到他们出来走上前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沈少薇。 “原来竟是她们。” “这也只是猜测,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引她们出来。” 沈枝意说完后露出一笑,商君华和任婉丽这两个人看似一个伏低做小,一个高高在上,但其实都不信任对方,所以真正做事情的只有任婉丽还有她身边的郑芳兰。 至于商君华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很快就会知道了。 “怪不得那几天我去买米粮的时候别家店铺的都要比张家米粮的价格高,原来是为了逼着我去买张家米粮的。” 沈少薇面上布满怒意:“好歹毒的心思。” 她身后的萧子安自然也是听到了她这句话,在她说完后,萧子安插嘴进来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等下见机行事吧。” 堂上再次响起威武声,张平贵跪在地上听着上面的萧子安说道:“账本上的记录可不会骗人,你还不说实话吗?” 他装作翻看账本的样子,张平贵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只听萧子安说道:“张老板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只可惜每月给你供货的人已经全部交代了。” “你可知,如今你的罪,已经是要被砍头的罪了吗?” 听到砍头二字,张平贵再也忍不住地磕了一个头:“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人每次来都蒙着头。” “沈四小姐,我都说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呀。” 说完那句话后,他转身就朝着沈枝意磕头,这阵仗搞得,若不是此次他们状告的就是沈家人,还以为这沈枝意是幕后黑手呢。 “你又没有说实话,凭什么要救你?” 沈枝意垂眸冷眼看他,他明明就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却还在这里满口谎言。 张平贵磕头的动作一顿,对上沈枝意的目光,他无力的往后一靠,坐在地上:“是不是只要我说出来真正的幕后之人,你就会救我。”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说出来死的就会是自己,说出来还可放手一搏,毕竟长平侯的身份在那摆着,任婉丽可越不过去。 “救你的是大雍律法,张老板,是要命还是要将自己妻儿的命交给别人,全在你。” 沈枝意面上笑意更深,张平贵垂下头,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其实任婉丽做事很小心谨慎,一开始都是让面生的人去。 也就只有那一次,她派自己的丫鬟去看一眼,这才被绿梅看到。 张平贵本来也不想答应她,因为这事一旦做了,就代表着他放弃了自己的信用,将来是再也没有法子在淮京混。 可那日她们威胁他,若是不这么做,那他也别想活,事情办得漂亮,他不仅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银钱,还可以安然无恙地去到别的地方做生意。 但若是事情暴露,那就需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易,那段时间米粮店的生意并不好做,他在外还欠着货款,家中小儿子也生了病,店铺租金的上涨。 一件件一桩桩都像是有人在逼迫他必须这么去做,思来想去,张平贵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任婉丽的丫鬟去米粮店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她,这些世家大族的采买都有固定的人,根本不需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来做。 经常出入米粮店的除了那些采买婆子就是一些妇人,年轻的姑娘极少,所以张平贵才会对那个丫鬟上了心。 他偷偷跟上去,看着那丫鬟进了任府。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并不清楚是不是任小姐做的。” 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们之后,张平贵抬头看向沈枝意:“我是看到那丫鬟身上穿着府中大丫鬟身上才能穿的衣服,门房还恭敬的喊她姑娘。” 听完他的话后,沈枝意便注意到李守财的面色有些不对,她就知道李守财在这里面肯定动了手脚,算了下时间,商君华和任婉丽也收到那封信了。 刚刚她就让绿梅找人去和王府和任府送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件,这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她倒要看看是谁先跳出来。 “既然张平贵已经将全部的事情交代清楚,那便去任府请任小姐来一趟吧。” 堂上众人等着任婉丽出现却被任家告知,说任婉丽前段时间感染风寒,直到今日还没有好呢。 看来这事儿今天是处理不完了,萧子安是得亲自去一趟任府,张平贵被暂时收押,沈少薇和沈枝意身上洗脱嫌疑,自然也是可以归家。 “萧指挥使,李家田的事情还没有说完,就这么把嫌疑人放走了吗?” 眼看沈枝意和沈少薇被放走,李守财出声拦住她们,事情没有办成,贵人可不会给他钱,折腾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他怎么会甘心? “村长,刚刚难道没有听到张老板的话吗?幕后主使另有他人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您不妨想想李家田是否得罪过谁才会被害。” 沈枝意的话意有所指,李守财目光看向她说道:“陈米可是经由你们沈家的手才到了李家田的手中。” “您这般攀扯我们,莫不是,我沈家何时得罪了您?还是说,把我们拉下水,您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女娘朝着李守财步步紧逼,嘴里的话也不让他半分:“李村长,事情太过,可就惹人怀疑了。” 面前的人脸上带着笑意,却让李守财感觉自己已经被看透。 沈枝意也没有再多说,临上马车的时候,她脚步一顿对着沈复他们说道:“爹爹,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找任婉丽?” 沈少薇猜出她心中所想,却见沈枝意摇头:“不是,萧指挥使自会去查明真相,这毕竟关乎到一条人命,而且就算我去,任婉丽也不会见我。” “我要去找郑芳兰。” 郑芳兰跟任婉丽关系最是亲密,任婉丽做的事情郑芳兰必定清楚,如今任婉丽借着生病的由头,将一切事情全部推脱。 况且张平贵只是口头说着见到任婉丽的丫鬟,又没有什么证据,任婉丽自然可以说张平贵是胡说八道。 ------------ 84、你就甘心被她一直欺压吗 郑芳兰这么多年来,可没少替任婉丽背黑锅,但是任婉丽的父亲压她父亲一头,不管是为了父亲的仕途,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只能这么做。 沈枝意自然也不会觉得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离间她们二人,但这也是她的第二环,先用信件让商君华和任婉丽起疑心。 而后自己再亲自去找一趟郑芳兰,不管她在府中跟郑芳兰说了什么,任婉丽一定会去找郑芳兰问清楚,疑心这个东西,一旦起了,就很难消除。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女娘跟着掺和什么。” 沈复板起脸,想要将她劝回来,沈枝意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可是爹爹,这事儿是女娘们之间的事情,您就别跟着掺和了。” 听着她说着和自己一样的话,沈复有一瞬不知该如何反驳,随后便被沈少薇劝了回去,沈少薇看向她:“阿姐陪你一起去吧。” “阿姐受了伤,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商君华和任婉丽都是她得罪的,结果苦头却是阿姐吃的,这事情要是不得到完美解决,她是真的难以安心。 沈少薇无奈点头,知道她性子倔强,只能叮嘱她万事小心,不过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江怀策时,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送你去郑府吧。” 江怀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枝意微微侧身,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问:“我记得京都大营好像也没有这么清闲啊,侯爷。” 他听着沈枝意带着几分暗讽的话,挑眉看向她:“没关系,为夫人效劳,本侯十分乐意。” “谁是你夫人,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沈枝意往后退了两步,没注意到后面便是台阶,江怀策伸手将她拉住,待她站稳后才笑着开口:“也是,如今这么喊确实不合适,但我总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边有我。” 省的某个姓孟的整日纠缠。 “我的身边不需要有你。” 沈枝意说完后就抬脚走下台阶,江怀策跟上去说道:“没关系,是我一厢情愿,我很有自知之明。” “你,江北军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这样的吗?” “将士们不会介意我追求自己爱慕的女娘。” 两个人就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说着,郭仑在后面赶着马车,扶额自语:“我可算知道,原来爷还有这么一面了。” 郑府离官府并不是特别的远,两人步行走过去也没费多少时间,沈枝意已经懒得再跟江怀策多说一句话,他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常安乡主来见你家小姐,还不开门。” 沈枝意让绿梅搬出乡主的名头,要是说她来见,郑芳兰肯定不让她进去,但是郑芳兰身上也没有什么赐封的封号,乡主这个名头就能压死她。 她不见也得见。 门房看着沈枝意还有江怀策,咽了下口水恭敬的说道:“还请乡主和侯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小姐。” “你不会是还要跟着我进去吧?” 沈枝意站在台阶上,恨不得离江怀策十万八千里,江怀策皱眉想了想说道:“若是枝枝需要充门面,也不是不行。” “打住,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要是再纠缠我,小心我去官府状告你。” 她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气急的小脸上带着几片绯红,惹得江怀策以手做拳掩唇笑道:“求之不得,最好能让整个淮京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江怀策却知道顾忌女娘的脸面,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就算这么做,我也不会嫁给你。” 沈枝意的眸光渐渐冷淡下来,江怀策看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那我便抢,哪怕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剑拔弩张,郭仑和绿梅都不敢上去劝,幸好这时门房出来,说郑芳兰在里面等他们,沈枝意转身走进去,这一次江怀策却没有跟上去。 他的目光有几分落寞,转身上马道:“待会儿送她回去。” 说完后骑马离开这里,郭仑无奈,也不知道自家爷之前怎么得罪人家四小姐,两人总是说不到几句话就能掰。 沈枝意跟着郑芳兰的丫鬟一路走到她待客的花厅之内,进去的时候,郑芳兰正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向她,沈枝意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坐过去。 她看着郑芳兰倒了一杯茶,不客气的伸手接过,女娘手中端着那杯茶,低头轻抿一口:“郑小姐,今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沈枝意,你家难道没教过你礼数吗?” 郑芳兰气愤的看向她,沈枝意唇角勾起一笑道:“原来你这杯茶不是给我倒的呀,郑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客人来了,只给自己倒茶的。” “沈枝意,若不是因为乡主的名头,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来?” 她当然知道沈枝意来是因为什么,但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又不得不放她进来。 “你以为你家是什么好地方啊,我这个人最是客气,你若礼敬我三分,我自然也对你客气,况且,郑小姐应当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沈枝意站起身,将茶盏放到桌子上:“尊严和体面是自己给自己的,若你甘愿做别人的走狗,自然不会有人尊重你,你的茶不错,只可惜有些放久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目的已经达成,其实郑芳兰的心眼并没有那么的坏,大多数都是任婉丽教唆的,任婉丽是个聪明人,知道不经由自己的手就不会被查到。 但是没有人甘愿一直做那个最底层的人,郑芳兰也不想,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是绝对要让任婉丽吃到苦头的,至于郑芳兰怎么做,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从郑府出来的时候,郭仑上前恭敬的说道:“侯爷有事先走了,属下送您回去吧。” 沈枝意对郭仑露出一个笑意道:“不必,多谢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她不想主动承受江怀策的任何东西,不给他念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冷着他,以后见到还是少说话吧。 郭仑就知道这一次依旧是被拒绝,只好摆出一副可怜样:“四小姐就当帮属下忙,不把您送回去,属下可是要挨军法的。” “我相信郭副将跟了侯爷这么久,侯爷定是不忍心处罚您的,绿梅咱们走。” 沈枝意可不是好哄骗的,郭仑低头坐到马车上,依旧像上一次一样,在后面护送着她。 郭仑:这家没我得散。 ------------ 85、计不成反被算计 沈枝意走后,郑芳兰看着桌上那杯她只抿了一口的茶水,垂眸不语,沈枝意说得对,尊严和脸面是自己给。 可即便是对的,她又能怎样,她父亲是寒门出身,既不是什么清流世家,也不是勋贵人家,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实属不易。 她要是背着任婉丽做什么,必定会牵连郑家,牵连父亲,这么多年来,她替任婉丽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沈四小姐,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人。 “我这般的身份还能有什么脸面。” 她自嘲一句,起身离开花厅。 任婉丽看着手中的信,轻笑一声:“如此拙劣的离间计。” 可将信件撕碎后,却止不住的想着上面的话,张平贵已经招了,还将她供出来,商君华这是打算将她推出来背锅吗? “姑娘,萧指挥使来了。” 还未等任婉丽起身,隔着房门就听到萧子安的声音:“指挥所办案,还请任小姐配合。” 少年身穿飞鱼服,长剑立在地上,姿态潇洒的站在任婉丽的院子门口,任婉丽气的差点破口大骂,自己还未出阁,他就带着一群人堵在门口。 “萧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婉丽可还是闺中女子。” 任东匆匆赶来,看着他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女儿犯了滔天大罪。 “任尚书。” 萧子安挑眉看向他道:“你这是要扰乱本卿办案吗?” “我竟不知什么案子需要让萧指挥使这般做,好歹也要到正厅去吧,婉丽前段日子感染风寒,还在病中。” 任东皱眉哼了一声,却见萧子安抬手道:“哦,不妨事,任小姐不方便,那便抬着走吧。” 他丝毫不给任东面子,说着说着,竟真的看到有人上前,任东大喊一声:“萧子安!” “任尚书,本卿对你客气,是因为大家同朝为官,别惹本卿动怒,明白?” 萧子安本就心烦意乱,这任东还推三阻四,若不是顾及他还是个二品大臣,他可一点脸面都不会给他。 任东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萧指挥使说我家婉丽犯了案子,还请告知。” “人命官司,任尚书自可旁听,本卿只在尚书府外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任小姐没出来,本卿只好用点别的法子了。” 说完后萧子安带人离开这里,闯进任婉丽的院子不过是为了给她施压,他也知道,仅靠张平贵的一张嘴自然是无法给她定罪。 不过没关系,到了他手里,自有法子撬开她的嘴。 任东看着萧子安离开,走进任婉丽的院子之中,任婉丽素着一张脸,看到自家父亲后哭诉道:“爹,我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我也不知道萧指挥使为什么非要说是我做的。” 她一向要强,如此柔弱的哭诉,令任东不免有几分心软:“你真不知道萧指挥使找你是什么事情吗?” 萧子安的手上可从未出过什么冤假错案,能被他找上门,那就是他手中已经有了证据。 “女儿前段时间感染风寒,一直在家休养,爹爹不是知道吗?” 听着任婉丽的回复,任东叹口气:“婉丽,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娇惯着你,你要知道萧子安这个人从来不会乱出手。” “你现在说出来,为父还能帮你,若是到了官府那里,爹可就一点都帮不了你了。” 任东十分清楚任婉丽的性子,也知道萧子安跟他无冤无仇,不会乱攀扯,所以才想从任婉丽的嘴里面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话。 “爹,你不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任婉丽握紧衣袖,伤心的说着:“去官府又怎样,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按照计划,张平贵的嘴里根本供不出来她,毕竟她又没出面,可萧子安却如此精准地找了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一心想着其他事情的任婉丽,没看到她身旁丫鬟带着几分躲闪的目光。 任婉丽被带到官府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萧子安让人把张平贵的供词放到她的面前,她擦着眼泪看向那供词这才知道事情出在哪里,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被人看到了。 她眸光似一把刀子一样看向那丫鬟然后才开口:“那几日我身子不舒服,胃口不佳,让丫鬟到街上给我买些吃食,这有什么问题吗?” “买吃食需要去米粮店?” “也没人说,不能去米粮店吧。” 反正这上面只是张平贵的一面之词,又没有证人什么的,还不是张嘴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这丫鬟究竟是受谁指示,竟然敢出卖她。 堂上争论不休,事情越闹越大,在和王府的商君华自然也听到了,她还当这任婉丽是什么聪明人,结果一下就被人家给揪出来。 想到那封信上的话,她伸手招来一名丫鬟,任婉丽要是把她也拉出来,那才令人糟心。 早知道她还不如自己去做,羊肉没吃到,反倒惹得一身骚。 官府这边,任婉丽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是谁指使的这个丫鬟时,就见那丫鬟颤抖着身跪下来:“大,大人,奴婢可以作证,是,是姑娘指使奴婢去米粮店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等任婉丽扑向那丫鬟,她就被人拦住,丫鬟口中还在说着任婉丽是怎么指使她的,一字不落。 被收押进去的时候,任婉丽还没有反应过来,被抓紧大牢里的竟然会是她。 沈枝意在沈府收到信的时候,也是十分诧异,这里面竟然还有第三人,任婉丽的贴身丫鬟当堂反咬。 “可惜了,白费我去郑府一趟。” 本以为是商君华和任婉丽之间的一场大戏,结果反倒成了任婉丽独自入局。 沈少薇听着沈枝意的话问道:“你原先是想利用郑芳兰,使任婉丽怀疑郑芳兰,由郑芳兰来说实话吧,可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第三个人。” “那第三人也不是外人,是任婉丽的姨娘罢了。” 任东膝下无子,唯有早逝娘子留下的一个嫡亲女儿,就是任婉丽,他对任婉丽极尽宠爱,却惹得他的妾侍不满。 任婉丽高傲,直言有她在的一天,那个姨娘就永远不可能扶正,还处处带人欺压她,俗话说得好,不会叫的兔子咬人最疼。 那位姨娘手段倒也了得,只是收买一个丫鬟,直接将任婉丽送进大牢了。 ------------ 86、只为求我心上的女娘 “为什么?” 任婉丽走到那丫鬟面前,她的计划天衣无缝,若不是因为这丫鬟坏了事,此时在大牢里的只会是沈家二姐妹,怎么会是她! “姑娘,奴婢,奴婢知道对不住您,您打奴婢,骂奴婢吧。” 那丫鬟跪在地上哭着,任婉丽一脚踹向她:“我对你不好吗?竟让你做出此等事来。” 她任婉丽性子是有些不大好,但是对待下人可从未非打即骂,尤其这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贴身丫鬟。 “是,是张姨娘.” 丫鬟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垂头说出一个名字:“奴婢的爹病重,需要很大一笔银钱,是张姨娘帮忙付的,后来,张姨娘说,若是奴婢不听她的,她就断了奴婢爹的药。” “而奴婢承过她的恩,她只需要把这事告诉姑娘,姑娘就不会再重用奴婢,奴婢还会被赶出府。” 听着丫鬟的抽泣,任婉丽坐在地上:“你十岁时进的府,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五年,五年啊,竟是比不过他人的一句挑唆。” 任婉丽不觉得心伤,只恨自己不够心狠,当初就应该直接阻止张姨娘进门的。 “这话,你等我爹来了,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她知道这一次牵扯上的是人命官司,逃不掉,但她可是和商君华一起做的这件事,她就不信商君华不会来帮她。 不过在任婉丽的帮手来之前,先来的却是沈枝意和沈少薇。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看到她们出现的时候,任婉丽便将衣服整理好,挺直腰板站在那,沈枝意上下打量了下她:“任小姐,倒是有那么几分,风骨。” 沈枝意的话中明显有几分讽刺,任婉丽冷哼一声:“你很闲吗?沈枝意。” “该生气的应该是我们啊,任小姐生什么气,你如今锒铛入狱,衡阳郡主竟是没有来看你吗?” 听到衡阳郡主四个字,任婉丽眼眸中闪过瞬间光亮看向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攀扯别人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说,乖乖认下罪责,那么商君华还有出手救她的可能,倘若她不管不顾,胡乱说话,她烂死在这里都无人管。 商君华身份高贵,再加上自家爹爹,她最多是被赶到其他地方去,过几年还能回来,光靠她爹爹,她可逃脱不了。 “你为她背黑锅,她想的却是怎么让你死死背上罪责,任婉丽,我要是你,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虽然心中也知道,任婉丽供出商君华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沈枝意还是气不过说了那些话。 走出大牢的时候沈枝意看着面前的江怀策,男人上前两步看向沈少薇道:“沈二小姐,子安在府衙内等您,本侯想跟枝枝说两句话,可以吗?” 明明是商量的口气,可是江怀策的态度看起来却不容置喙,他眉眼带着几分冷冽,面上带着丝浅笑看向沈少薇。 “我不想跟你说。” 沈枝意没让沈少薇回答,抬脚就要走的时候,江怀策拉住她的手:“就两句话,可以吗?” 那日他回到京都大营后,各种心情交织在一起,令他难以忍受,他不是受不了她的冷言冷语,更不是无法忍受她的疏离。 他的心中只有一股无力感,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言说的痛。 “好,枝枝,我就在官府内,有事喊我。” 沈少薇笑着看向沈枝意,有些事说开了要比什么都不说的好,所以沈少薇才会给他们留这个说话的空间。 “多谢沈二小姐。” 江怀策对着沈少薇颔首示意,他拉着沈枝意走到一边,看着她别过去的目光,眉眼间那几分冷冽也维持不住:“枝枝,我知道你在查贪污案的事情。” “你要阻止我吗?” 沈枝意后退一步,防备的看向江怀策,若他是来阻止自己的,她定是会毫不犹豫的骂他一通。 “你要做的事情,我何曾阻拦过,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危险,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贪污案的背后牵扯到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们明面上能看得到的事情和人,那些钱用到了哪里,用来做什么,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甚至在这里面还跟渤海国有牵扯,势力盘根错节,牵连甚广。 “江怀策,我以为经历了前世的事情,你能收起来你的自以为是,你不想让我掺和起来,然后呢?我就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前世的事情重新发生吗?” 沈枝意双手抱胸,微微抬眼,她不看江怀策的眼睛,是怕自己在他眼中看到别的东西,那些她曾经求而不得如今却不想要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你知道,大雍和其他几个国家之前并没有表面这么和平,私底下暗流汹涌,你所想知道贪污案的背后,并不只有你所猜测的那些。” “米庆旭不过是一个小喽喽,你就算查到了什么,他后面的人想把他扔了也就扔了,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江怀策垂眸伸手拉过她,看着她柔嫩的手将自己腰间的匕首放到她手上:“我是大雍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我所执掌的军队令人闻风丧胆。” “如今我想做你手中的刀,你所指的地方便是我杀的地方,以我身,护你安稳。” “我从不认为你是躲在我背后的女娘,所以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如何?” 手中匕首冰凉,刀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这把匕首犹如它的主人一样,还未出鞘就能令人感到那股冰冷。 “江怀策,相国寺的长生牌位,是你求的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江怀策将她手指合拢,令她能够紧握那柄匕首。 “我听人说相国寺的长生牌位最为灵验,可庇护所供奉之人,身处高位,我知道我的身边豺狼虎豹环饲,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悬崖,我害怕你会被我连累。” “夏至五月初四那日,我从东郊山下,十步一叩拜,虔诚祈求神佛,只为求我心上的女娘一生喜乐,事事无忧。” 他从未告诉过沈枝意,她是他藏在心间十几年才敢红着脸说上一句话的女娘,更是他在新婚夜,趁着酒醉才敢亲吻的月光。 江怀策的眸光太过温柔,他的手始终紧握她,不肯松开半分,却听得沈枝意心乱如麻,她抽出手,落荒而逃,逃那一寸心慌,更逃那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心意。 她从来都不认为他爱她啊。 我一看快九十章了,什么进展也没有,立马安排一波,满意吗,老板们! ------------ 87、愿伴古佛不伴君(三更) 沈枝意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江怀策的心上却是升起几分喜悦,她发现了那个长生牌位,原来她竟还在乎他。 走进府衙的沈枝意没有找到沈少薇的身影,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心若擂鼓,江怀策,他,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 可为何如今听来,一半难受,一半心伤。 前世刚嫁给江怀策时候,她日思夜想,都期盼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我心悦你,我喜爱你。 现在听到,却没有半分心动,她宁可他像前世一样,冷着她。 “枝枝?怎么等在这。” 沈少薇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枝意有些发愣的站在那,她走过去,沈枝意抬头看向她:“阿姐。” “你手中的匕首?” 沈枝意手中握着的匕首是沈少薇从未见过的,但仔细一想就能猜到,是江怀策送的,也只有他才会送这么.实用的东西吧。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得出实用这两个字了。 “是江怀策送的,他,他说有把匕首防身会比较好。” 沈枝意当然听出沈少薇话里面的揶揄,十分懊恼,自己怎么把他给的匕首也拿过来了,这下好了,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哦~看来这把侯爷用过的匕首防身更好啊,那肯定是比咱们家的匕首要好很多~” 沈少薇眼眸弯弯,笑的样子令沈枝意有些耳红,她将匕首别在腰间,上前勾住沈少薇的手凶巴巴的说道:“那阿姐跟萧子安躲起来偷偷说什么呢?!” 她看到沈少薇脸上笑意有一瞬僵硬:“没什么,就是说任婉丽的事情,好啦,咱们回去吧。” 沈枝意能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所以也不再问,两人回到沈府后,林惠心告诉她们,这事已经闹到陛下面前,如今任东和沈复都被召进宫去了。 “这事左右也不是咱们的错,陛下肯定不会冤枉咱们的。” 林惠心宽慰着两人,沈少薇叹息一声坐下来:“只是可惜了李家田,无辜被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听说李家田的家中并不是多么宽裕,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个才五岁的孩子,他那娘子的腹中还有一个。 家中失去李家田这个顶梁柱,一家老弱妇孺可怎么过。 “母亲,咱们家中的庄子还缺佃农吗?” 听到沈枝意的问话,林惠心点头说:“你是想让李家田的娘子过去吗?可她如今月份有些大,只怕不久便要临产。” “那便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吧,李家田毕竟是被无辜牵连,若是我们坐视不理,我的心中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事情是任婉丽和商君华做的,而且商君华还没有受到任何惩处,任婉丽大概是会被流放到其他地方,过几年任东运转一番,她还能回到淮京。 整件事里,只有李家田一家是受到切切实实的伤害。 “也好,我让吴妈妈过去问问她的意思。” 解决完李家田家人的事情后,沈枝意和沈少薇便回了各自的院子,坐在赏微院中的椅子上,沈少薇回想起在府衙时萧子安的话。 “我听你爹说你要定亲了,薇儿,你愿意嫁给那个人是吗?” 萧子安一副心伤的样子,却没等到她的回复,他将腰间玉佩扯下放到她手中:“我已经错过你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沈少薇看着手中的玉佩,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席延玉在父母的口中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可是她跟席延玉相处起来,却只能感到浑身不适应。 一想到今后要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她的心第一次生出退缩来。 少年太过惊艳,早已不知在何时悄悄入了心,让她再也接受不了将就。 两日后,关于任婉丽的处罚终于出来,是雍帝亲自下的旨,任婉丽流放千里,终生不得回京,李家村村长李守财谋财害命,斩首示众。 而其中有一条最令人值得琢磨,那便是衡阳郡主商君华品行不端,禁足三月在家好好学习礼仪规矩,无召不得入皇城。 关雎宫内,梁晗将手中茶盏摔到地上,冷哼道:“好一个沈枝意,本事倒是厉害,本宫还未找她,她却算计了华儿两次。” 齐君赫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茶盏,他弯腰捡起来上前说道:“母妃何苦生这么大的气。” 他知道梁晗膝下无女,最是在乎这个侄女,但是齐君赫并不是很喜欢,只是因为商君华这个人看起来很像是个没脑子的人。 但是他又是商君华的表哥,私底下不知道被她求着帮过她多少了。 “赫儿,母妃前段时间跟你说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见到齐君赫来,梁晗话头一转便引到了他的身上,齐君赫点头回她:“儿臣不是说了吗,全凭母妃和舅舅做主。” 他见过桑云寄,只记得她样貌不错,至于其他,不是他在乎的,舅舅说得对,他的身边光有武官也不行,还需要有文官扶持。 而桑云寄的父亲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好好,母妃过两日就将那桑云寄召进宫中,你府中的那几位侍妾不行就发卖了吧,等桑家女进到王府后,母妃再为你挑位侧妃。” 那些侍妾不过是之前用来教导齐君赫男女之事的,这么多年梁晗不让他们生下子嗣,也是为了确保今后不会出现庶子乱家的景象。 如今齐君赫的正妃定下,只需要等齐君赫先生下皇家的嫡长孙,必定会讨雍帝欢喜。 母子二人这边商议着,白鹿书院内桑云寄听到自家爹爹的话后,猛地站起身:“要我嫁给康王,除非我死!” 她从未想过成为皇家人,那里规矩太多,束缚太多,不是她想要的。 “为父知道你不愿意,所以为父已经推拒了和王,但是既然他们已经盯上了你,云寄,如今只有两个法子。” “嫁人或者青灯古佛伴随,了却此生。” 桑延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却见桑云寄跪到地上:“我愿意入佛寺,也不愿意嫁给康王。” 他们都知道,和王和梁晗看上桑云寄的是什么,是为了桑延那些学生,桑云寄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政治联姻下最好的选择。 ------------ 88、席延玉的外室? 桑延抬手摸着桑云寄的头:“好孩子,为父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他何尝不知道和王还有梁贵妃是什么意思,齐君赫身边武将居多,但是文官却少,而他有许多弟子都身居高位。 若能娶到桑云寄,对于齐君赫来说,是莫大的助力。 这些个权贵,想的全是自己的利益,算计,才是他们的本色。 任婉丽被流放的那日就死在了大牢之中,尸身是府衙收敛的,任东亲自领回来的,沈枝意也没有想到她会自缢。 “姑娘,您让查的事情有信儿了。” 绿梅俯身在沈枝意耳边说了句,只见沈枝意站起身来:“什么?此事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呢,姑娘您给的银钱多,那办事的人自然尽心。” 沈枝意的手紧握成拳,气极反笑道:“当真是,好得很。” 她真是没想到,这席延玉表面看起来是个真君子,背地里竟是个养外室的家伙,更可气的是,他求娶阿姐只是因为那外室有孕,肚子已经拖不下去。 但是右侍郎夫人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她是绝不允许席延玉还未成亲就先搞个外室子出来,放话给席延玉说,若是没有新妇进门,外室子就乱棍打死。 所以他才这么急切,在淮京适龄的女子当中选中了阿姐,不过是看父亲是他爹的下属,阿姐性子又好,便于他拿捏。 真是可恶,心思如此歹毒,这一次她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这是阿姐的事情,必定要让阿姐知道才是,可是沈枝意又担心沈少薇知道后心伤,谁能想到这处处看似美好圆满的姻缘,背地里竟然是这般算计。 她急的走来走去,突然停下步子嘴角勾起一笑:“看来是得找个帮手了。” 想必这段时日,薛若筝也在家中憋得闷死了,还有不到十日就又要进宫,当然是拉上她干一票大的。 “绿梅,咱们去薛府。” 绿梅点头应下,薛府离沈府有段距离,路上还经过席延玉那外室住的三里街,沈枝意当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那席延玉脸上。 薛若筝见到沈枝意来,很是高兴:“你们家那事我听到的时候还想去帮忙,可是我娘不让我跟着瞎掺和,把我关家里了。” “伯母做得对啊,这事本来就不是你能掺和的。”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在针对沈家,就算薛若筝过去也帮不上忙,还会惹得其他人记恨,不去才是最好的。 “作为好姐妹,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薛若筝把头靠在沈枝意肩膀上,却见沈枝意神秘兮兮的道:“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我这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听到沈枝意的话,薛若筝眼睛一亮:“又要干什么坏事,快说快说。” 沈枝意将席延玉的事情说完后,手中拿着的银簪一瞬间掰弯,眸中满是怒火:“敢这么对我少薇姐姐,我阉了他!” “你别急嘛,等桑姐姐来。” 薛若筝将银簪扔到地上道:“你还叫了桑姐姐?” 桑云寄性子清冷,不过大家都是好友,她知道沈少薇的遭遇,也一定会出手相救吧。 “若筝,你这是觉得我不会帮忙吗?” 说曹操曹操到,桑云寄的声音自薛若筝身后响起,两人齐齐转头去看,桑云寄的面色有些憔悴,但却挂着一抹浅笑。 “桑姐姐,你病了吗?” 沈枝意关切的出声,却见桑云寄走过来说道:“无妨,先说少薇的事情,她是不是还不知道?” 桑云寄的心思果然很敏锐细心,沈枝意摇头:“我怕说了令阿姐心伤,再说了,我也实在气不过,必须要给这席延玉一个教训才是。” 前世的时候,沈少薇嫁的人虽然也说不上多好,但是也没有席延玉这般能算计,这一圈人下来,还是萧子安最好。 她也想通了,她和江怀策之间的悲剧除却家世不对等外,还有许多因素,但是阿姐比她聪慧,相信将来就算嫁给萧子安,也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她理应得到好的姻缘。 萧子安呢,真诚热烈,最关键的是锲而不舍啊,如此喜爱她阿姐,不如她就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吧,至于阿姐选不选择他,那就看他本事了。 “那你想怎么做?” 听到桑云寄的问话,再看薛若筝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沈枝意勾唇浅笑道:“三里街虽然人少,但是那些文人们最爱去的茶楼酒肆可都在那里。” 不然席延玉也不会在那里认识那位外室。 绿梅说打探消息的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查到那外室的身份,是三里街的杨妈妈专门养的瘦马,为的就是能够勾走这些世家公子哥。 瘦马便是有专门的人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 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而三里街这位杨妈妈就是专门养瘦马的,她那院子中有不少绝色佳人,席延玉自然是够不到顶级的,是以他的这位外室,样貌并不是特别的出色。 但是性子那是出了名的温顺,勾的席延玉只碰了一回就要带回家去,要不是右侍郎夫人极力阻拦,恐怕早就是席延玉的妾侍了。 两人暗通款曲几月后,那外室就有了身孕,席延玉心疼她,便出钱给她赎身,因他娘发了话,不娶妻就不能带她回家,所以才又花钱给杨妈妈,继续养在她的院子之中。 只等他将沈少薇娶回家后,再将这外室迎进门生产,那么这个外室的肚子里就不是外室子,是可以上席家族谱的庶子。 所以这席延玉才会这么急切,只不过是因为那外室的肚子已经等不了太久。 “枝枝的意思是,由我出面,请白鹿书院的学子去三里街喝茶?” 桑云寄明白了沈枝意的意思,笑着看向她,沈枝意点头:“对,这些学子毕竟是咱们重要的见证人,桑姐姐一定要请我兄长和孟大哥。” 三里街里不仅有文人,还有那些喝点酒就上头的纨绔,到那时她再借由席延玉的名头将那外室请出门,虽说这么做有些损,不过谁让他席延玉不做人在先,那就别怪她了。 自己心爱之人被纨绔调戏,席延玉自然要赶来维护,兄长亲眼目睹,亲事定然作罢。 “你啊,连你兄长都算计。” 桑云寄无奈笑着,沈枝意眨巴一下眼看向薛若筝:“至于我跟若筝,当然是想办法逼席延玉带那外室不得不回右侍郎府,哼,敢算计我阿姐,我非要他府上也不得安宁。” (本章完) ------------ 89、你不要我 跟薛若筝说完后,三人约定好计划实施的时间,沈枝意这才起身去找萧子安。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指挥所,里面刀剑相接的声音不断,她站在门口,也没想好要不要找萧子安。 刚一踏进门口,面前的景象就差点让她滑倒,男人们赤裸着上身,汗水滴滴答答,没等她看清,一双手就捂住她的双眼。 “枝枝若想看,看我的如何?” 这声音一听就是江怀策,听得绿梅脸都红了,这叫什么话。 “你怎么在指挥所?” 沈枝意想扒拉下来他的手,江怀策却看准时机将手落下,挡在她面前,将她的视线遮盖的严严实实。 “关心我的行踪?” 听着他的话,沈枝意都觉得没法跟他沟通,这人,说不到两句就开始扯话题,谁要关心他的行踪,她找的明明是萧子安! “侯爷麻烦让让,我不找你。” 江怀策双手抱胸挑眉看向她:“子安不在,你有事和我说也一样的。” 他今日来指挥所,本来是为着徐栋,没想到竟然撞到了她,说来也巧。 “那我改日再来。” 沈枝意可不想单独跟江怀策说些有的没的,再说了,这事跟他又没有关系。 “枝枝刚刚不是问我来干什么的吗?有人发现了徐栋的踪迹,枝枝要是不想知道,那便请回吧。” 江怀策颇为惋惜的叹息一声,余光却是看向沈枝意,只见沈枝意脚步一顿,他继续说道:“徐栋为米庆旭做了那么多事,定能从他嘴里套出来许多东西。” 他知道沈枝意一直想找到徐栋,毕竟账本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着落,不知道徐栋为米庆旭在做什么,就无法推测出米庆旭背后的人,沈家的危机就解除不了。 所以沈枝意便一直在查,江怀策不想过多的去干涉沈枝意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这些消息她是从何而来,不过只要知道她在意这些,他就有法子让她停住脚步。 “那,也不是不能在这等一下萧指挥使。” 沈枝意有些别扭的转过身,要不是因为徐栋的下落太难找,派去的人根本打探不打,她才不会,才不会跟江怀策独处。 “那去子安的房间内等吧,那是他平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江怀策始终站在沈枝意身侧,带着她去了萧子安平时处理公务的房间,他亲手给她倒上一杯茶开口道:“徐栋确实没死,不过受了刺激,精神失常,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他的人找到徐栋的时候,他整个人疯疯癫癫,身体还有些大小便失禁,整个人都十分臭,不管问什么,都是一副傻笑的样子。 后来才在徐栋住的院子后面发现他妻儿的尸身,稚童年幼,头骨却呈现诡异般的状态,是被人生生给拧断的脖子。 “杀他妻儿的” 沈枝意不敢再听,杀人的必定是徐栋的幕后之人,恐怕徐栋也没有想到,为他做了这么多,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吧。 所以一时接受不了便成了这般疯癫的样子。 “知道徐栋为什么没死吗?” 江怀策轻抿一口茶,目光看向沈枝意道:“那是有人在告诉我们,再查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要么住手,要么就和徐栋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一世,他有着前世的记忆,摸出来许多东西,想必背后那人也有些坐立不安了吧。 “沈家与这些事情毫无干系,为何会被牵连进来,难道我父亲知道些什么?” 沈枝意秀眉蹙起,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此时一张小脸上布满忧愁,倒是惹来几分怜惜。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你可还记得,沈伯父前往辽东为我送书信,后来再回淮京便被诬陷谋反的事情吗?” 沈复赶往辽东的时间太过巧,可沈复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人骗过去的人,是他知道什么甘愿入局还是其他的原因,再加上沈老夫人在大牢时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什么一般。 “你,不是你让我父亲去辽东为你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吗?所以才给了米庆旭机会,将那封杜撰的联络信放到我父亲房间之中。” 听着江怀策的话,沈枝意猛地站起身来,江怀策苦笑一声:“沈伯父是文官,我就算真的有什么紧急的文书,找一个武将不是更快吗?” “而且,这种官家文书,自有传信之人,何须用得到沈伯父。” 沈枝意有些呆愣的坐到椅子上:“是啊,只有一个可能,辽东有我父亲想要的东西。” 还是那种不得不逼迫他亲自去取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冒险入局。 “别怕,我已经在查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跟前世一样的事情,放心吧。” 江怀策出声安慰她,这些个弯弯绕绕的计谋下,藏着的是什么,令人想来就要冒出冷汗,沈枝意没有说话。 好半晌后,他才听到她轻声开口说道:“多谢。” 谢他从未利用过沈家,更谢他告知这些事情。 “但是江怀策,就算真相水落石出,我也从未想过跟你在一起。” 这是沈枝意第一次笑着看向他,眼眸之中有的却只有放下,江怀策的心仿佛落了半拍一般,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不是想利用这些博得你的心。” “但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双手扶着椅子,半跪在地,几分哀求她:“我做错过许多事,所以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不是想博得你的心,枝枝,是我明白你想要的好,不是我瞒着你什么都不说。” 沈枝意目光看向他,世人都说,长平侯江怀策,一身傲骨从不跪人,但他为她十步一叩拜跪神佛,求她安乐顺遂,再跪她,求她别把他推出去。 “太晚了,明淮,一切都太晚了,我放下了,希望你也能放下,好吗?” “喜欢你这件事,太苦了,比酸梅子还要苦涩,我不喜欢你了,也不爱你了,当个陌路人,对你我都好。” 她语气温和,喊着她的表字,说的却是世间最残忍的话。 “你不要我,是不是我做再多,你也不会要我。” 江怀策垂眸看着她的手腕,缓缓说着。 (本章完) ------------ 90、所行之路,我想有你常伴 江怀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悲伤,沈枝意的心有一瞬像是被揪起来一样,她从他的手心之中,将自己的一双柔荑缓缓抽出。 而他此时感觉她抽的就像是是他的生命一般,一点一滴,再无半分可能。 “世间有许多人,侯爷值得更好的。” 江怀策猛地握住她的指尖,抬头看向她:“我以为所行之路,坎坷崎岖,便害怕你摔倒磕伤。” “后来我才明白,害怕一个人摔倒,并不是要先将这条路走一遍才能避免后来人摔伤,因为所爱之人想要的,是并肩同行。”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但是不能将你推开,独自走完这段路。” 他将她的指尖放到自己脸上,黑眸之中有着隐忍爱意,似要喷薄而出:“在我心中,枝枝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娘。” 女娘的指尖带着温热,江怀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触碰,什么隐忍,什么为她好,那都不是她想要的,唯有将自己心中爱意说明,她才能明白。 许是他的双眸之中有着沈枝意看得懂,却不想明白的东西,江怀策不是萧子安那般的少年人,他的爱是隐忍且深情的,只是望着你,就像有千言万语一般。 她别过头不再看他:“世上之人千千万,侯爷会遇到合适的。” “但那都不是你,没关系的枝枝,你不要我,定然是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我会努力,让你重新喜爱我,未来所行之路,我想有你常伴。” 那是他一直所期盼并安心的,行军打仗回来之后,府中常有的一口热汤还有她站在门口盈盈一笑的样子,而不是冰冷的侯府之中到处有她的气息,却没有她。 “咳咳,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门外传来萧子安的轻咳声,乖乖,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明淮跪在地上跟沈枝意说话,一定是这个世界太奇怪,不是他萧子安老花眼了。 沈枝意听到他的声音,推开江怀策,不知为何,脸上竟然腾烧起一片热意,她开口说道:“萧指挥使,我找你有事说,是阿姐的事情。” 一听到沈少薇的事情,萧子安脸上的揶揄也收了起来,他走进来坐到沈枝意旁边焦急的问:“薇儿怎么了?” 萧子安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沈枝意有些替阿姐开心,看样子萧子安是一个值得阿姐去试一试的人,她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没曾想萧子安听完后脸色阴翳的说道:“他竟敢算计薇儿,千刀万剐都是活该!” “你先别急,计划我都安排好了,不过,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沈枝意是真怕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萧子安先把人给杀了,那样也太便宜席延玉了,还连累萧子安背上一条人命。 她将自己制定的另一件事说完后,就听到一旁的江怀策开口:“不行,太危险,我可以找人帮你做这件事。” 江怀策剑眉紧锁,放火烧宅子,她可真大胆,这也太过危险了,不过在看到沈枝意投过来的目光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说的话。 不再自以为是的干涉她,他无奈叹息道:“我可以跟你一起,还能护你周全。” 萧子安看着江怀策满头疑惑:“明淮,是不是沈四小姐要把三里街拆了你都不会拦着?” 他合理怀疑,要是沈枝意想要杀人,明淮还能给她递刀呢。 “你不同意?” 沈枝意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看向萧子安,却见萧子安挑眉一笑:“既然要闹大一点,那自然是越大越好。” 这席什么的,敢算计薇儿,他能耐得住性子陪他玩一玩,都是开恩,此仇不报,他心里的这口气就发不出。 直到沈枝意走出指挥所,她也没回江怀策,男人步子大,两步就追上前面的她:“枝枝,这事太过危险,我必须同你一道。” “江怀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沈枝意是真的服了这人,软的硬的,好听的话难听的话她是挨个上阵,他就跟中了邪一样,赶都赶不走。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是我一厢情愿,我乐意。” 听着江怀策这跟泼皮无赖一样的话,沈枝意都有点被气的想笑了,她指着他,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行,算你厉害。” 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从今往后,只要看到江怀策出现,她铁定掉头就跑,一点犹豫都不带的那种。 “你同意了?” “随你。” 将人送到马车上后,看着沈家的马车悠悠走远,江怀策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来一条胳膊,胳膊的主人看着他啧啧两声:“都说女怕缠郎,你这法子看起来颇有成效。” 虽然如今的沈枝意还是十分抗拒江怀策,不过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态度已经在悄然发生变化了。 “子安,我发现你这爱看热闹的毛病似乎有些难改。” 听着江怀策那有几分阴恻恻的声音,萧子安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两个时辰后,他倒在演武场上,两眼直冒金星。 反倒是一旁的江怀策,风姿绰约,像个没事人一样。 “错了,江爷,我以后再也不敢八卦你的事情了。” 痛,实在是痛,他以后要是再管不好自己的这张嘴,他先把自己揍一顿再说。 江怀策转动手腕,眸光悠远看向不远处,昨日他就已经收到薛凝的来信,说庞东进了一家布料行之后就找不到人影了。 那个人会是辽东的人吗? “梁世徽要来淮京了。” 躺在地上的萧子安看着这碧蓝的天开口说着,应天梁氏,百年世族,只不过前些年,站错了队,遭到排挤,一落千丈,为了明哲保身从不参与朝中斗争。 只不过自从新家主上任后,梁氏也隐约想在这世道之中争一分权利了。 “怎么,梁世徽还没死?” 江怀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不过也不怪他,谁让当初梁氏和明家斗得几乎可以说是你死我活,在雍帝上位后,明家越发光鲜,而梁氏蜗居应天不再出头了。 “你难道不应该问,他来淮京干什么吗?” 在追读的宝们可以给个好评拉一拉评分嘛!评分太低,两眼一抹黑。 ------------ 91、姑娘的形象好高大 萧子安坐起身盘着腿,梁氏如今的家主梁世徽是个病秧子,常年靠药吊着命,就连一场小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也不知当初梁氏是怎么把他推上来做家主的。 “来淮京无非两件事,明为看病,暗为笼络,应天富饶之地,自然是能拿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江怀策拿起一旁的长枪,枪头尖锐,怕是下一秒就要朝着萧子安刺过来。 “跟你说个好玩的,不是,你能不能别拿长枪指着我,怪害怕的。” 萧子安举起两手做投降状,只见江怀策将长枪收回,带起一阵凌厉冷风,他自幼便是他父亲赞誉过,最适合当将领的人,十八般武器没有他不会的。 唯有这红缨长枪,他学的不好,因为还未等到他父亲江允教他,江允就死了。 死在漫天黄沙之中,没等来援兵,连个尸骨都没人收敛,还要被人诬陷谋反,弹劾江允的就是梁氏之前的家主,梁世徽的爹。 萧子安看着他那幽深的目光,就知道他想到了江伯父,他站起身将红缨长枪夺过来放回武器架上故作轻松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猜,我在杨明旺的家中发现了什么?” 杨明旺死了,他的府中又被大火焚烧过,早已成为一片废墟,但是那位置地段好,就被广平府拿来做驿站了,此案迟迟未结,总不能放任那一片残垣断壁裸露在繁华街头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子安沉思片刻,选择再次去探一遍,这一次他独自前往,到广平府的时候,当地的民工就已经在清理现场。 也就是这次的清理,令他在被移开的那口枯井之中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渤海国,玉双门的标志,双翅火鸟。” 听完萧子安的话,江怀策嗤笑一声道:“渤海国的人还真是无处不在。” 少年脸上有几分疑惑,玉双门作为渤海国的皇家暗杀组织,一般来说,只有纹着双翅火鸟的人才可以供皇室中人使用。 这般明显的标志,是人尽皆知的,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有所怀疑,为何会如此暴露。 “还记得上一次在东郊相国寺刺杀我的人吗?” 他们的手上都纹着双翅火鸟,但却都不是玉双门的人,显然,萧子安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双手抱胸,面上露出凝重:“有人想借刀杀人。” “准确一点来说是想挑起两国战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背后那人心思巧妙,一环扣一环,压根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但是江怀策能猜到,他有些急,不然也不会露出一些马脚。 萧子安面露无奈耸肩说道:“你说说你们这些人,成天满脑子的算计和阴谋,当真是累。” 他什么都懂,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事情太耗费心力,他才懒得去管,反正有齐承泽和江怀策,他听命就行。 “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只见萧子安一拍手,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房间,还招呼江怀策跟上,他将自己桌子上一本被烧的看不出面目的书籍丢给江怀策。 “这本应该就是杨明旺真正想藏的账本,可惜火势太大,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是和那具尸体一起找到的。” 他将杨明旺的宅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确保这一次没有再遗漏的东西,这才从广平府回来,过不了多久,那座宅子就会变成广平府的驿站。 从此就再也没有杨明旺的痕迹了。 “梁?” 账本虽然面目全非,但却依稀可见上面一个歪歪扭扭的梁字,江怀策若有所思道:“应天梁氏也参与其中了?” “这盘棋当真是越下越大,就是不知道那背后之人能不能握的住这棋子了。” 他想要看看满盘皆输,也得先找出破局的关键才行,只可惜,杨明旺死了,徐栋疯了,最关键的两个人一死一疯。 “我最担忧的还是万朝会,渤海国必定会来,到那时这不知真假的玉双门是否还会出手,你当初借由养伤,将这一个烂摊子,全都堆给了我,烦,真烦。” 萧子安双脚放在桌子上,他就说,老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当真令他头大又心烦,做人,能不能真诚一点啊。 “出不了乱子,反正他们也看不起你。” 说完后,江怀策带着那本账本离开指挥所,萧子安瞪大双眼在他身后喊道:“不是你说清楚看不起谁呢?小爷我可是淮京第一恶霸,谁敢看不起我?!” 不管江怀策听到没有,反正指挥所的锦衣卫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指挥使,好像在没当官之前,还真是淮京第一恶霸兼纨绔。 沈枝意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云绣坊,老板已经将熏香的机子送了过来,她看着那机子,心中十分欢喜,若是此计可成,云绣坊的销量必定再上一层。 顾客越多,就代表她能得到的情报越多,等到钱也变多的时候,她还能再自己组建一个情报组织,去收集那些高难度的情报,或者借此来牟利。 她甩甩头,将脑子里这些念头全部甩出去,真是的,怎么越想越远了,还是先把熏香的这件事情做好吧。 “姑娘,这机子怎么用啊?” 玉娇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沈枝意,在她的心中,她觉得姑娘的形象非常的高大,姑娘不只会画花样子,还能设计出别人都不会的衣服款式。 最主要的是她连这般别人没有见过的机子都能设计出来,当真是令人佩服,等她以后长大了,她也要做像姑娘这样的人。 隔着幂篱,玉娇看不到沈枝意唇角的笑,沈枝意让满娘将香粉拿来倒入一旁的凹槽里,那是一个漏斗,香粉沿着漏斗缓缓下移,也不知去了哪里。 “拿一匹布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有绣娘跑去拿出来一匹布,那布匹上的染料刺鼻的很,大家都皱起眉,沈枝意让她们将布匹的另一端挂在机子的前端。 固定好之后,她坐到机子这边,布匹随着她踩下的踏板开始缓缓滚入机子下面的木桶之中。 就这么重复动作四五遍后,布匹被重新传送到上面,浅淡的花香味掩盖了布匹原来的味道,且那布料上还有一些波光粼粼的东西在闪耀。 “我在香粉之中加入了一些贝壳粉,目前还不能做到完全染料和香粉的味道完全融合,所以只能暂时先用这台机子了。”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染料的原材料很难买,但有固定的商人把持,小批量的买,别人根本不会卖给你。 那如果想要自己做费时又费力,很是耽误时间,所以便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稍微大批量的生产一下呢? ------------ 92、白玉公子 沈枝意想的认真,起身从那机子上下来,其他的绣娘纷纷争抢上去试着,满娘带着沈枝意走到一旁笑着开口:“姑娘研制的这个机子,当真是巧妙。” “经过这香薰机熏过的布,比其他布料行的可要好许多,这样一来,咱们的销量定会更上一层。” 满娘如今是云绣坊的一把手,看到云绣坊越变越好,她自然开心。 “这才只是第一步,我还在想有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对了,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听着沈枝意的话,满娘摇头道:“绣娘们被安排的住处,很难探听到消息。” 一开始姚夫人并没有什么戒心,所以才能让绣娘们听到想要的消息,可是再后来,那些世家大族对消息可是守的十分严密。 所以这段时日,满娘才没什么好的情报给沈枝意。 沈枝意笑着看向满娘安慰:“无妨。” 云绣坊能够在她想要探查消息的时候及时给她消息,已经十分好了,只不过再往后探查,她们却是够不到,看来是时候拿出银钱来组建属于自己的情报网了。 这事她得好好琢磨下。 “请问,有人在吗?” 几人在后堂说着话,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满娘挑帘走出去,仅是刚刚挑开帘的一瞥,便让沈枝意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上前悄悄掀开一个缝隙,看向那站在云绣坊中间的白衣公子,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蜀锦袍子,腰间被白玉石做的腰封束缚住,那腰身比姑娘家的还要细,看起来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一般。 白衣公子在这已经入春的季节身上却还裹着同色的狐裘大氅,他面色也有几分苍白,像是久病不愈一般,整个人就是一个病秧子。 “这位公子,小店不做郎君的衣裳,还请您去别家看看吧。” 满娘十分客气的跟他说着,白衣公子轻笑一声,却不料引来咳嗽,他掩唇轻咳,手上竟还带着一副皮手套。 沈枝意只觉得他很怪,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真怕下一秒就要咳死在她店里了。 “我是来为家中小妹买衣裳的,我家不在淮京,但家中小妹喜爱淮京时兴的衣裳,所以我便来看看。” 听到白衣公子的解释,满娘忙道歉:“实在对不住这位公子。” “无妨,也是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 他的态度十分温和,而后将家中小妹的身高说了出来,询问满娘,什么样的衣裳适合她这个年岁的姑娘穿。 满娘从一旁拿起几件衣裳递给他,白衣公子笑道:“我来时便问人淮京城中哪家衣裳最好看,他们都说云绣坊的衣裳经济又实惠,款式还很好,如今看来,我倒是没有被诓骗。” 男子招手让身后人上前付银两,白衣公子长得俊美无双,可他那下属脸上却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从上到下,十分可怖。 满娘也是被吓到,不过还是给他包起来衣裳客气说道:“公子过誉了。” 两人客套一番后,白衣公子带着下人离开,只是在出云绣坊大门的时候,却是转头看向沈枝意这里,他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眸光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一般。 只是被他盯着,沈枝意就感到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人锁在暗无天日的潮湿牢笼之中,她松开手,不再看他。 满娘将人送上马车后才回到云绣坊里,而沈枝意早带着绿梅离开了这里。 “公子,那女人就是江怀策的心上人。” 靠在车上闭目养神的男子唇角勾起道:“人家还未成家,要称呼姑娘,小女娘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你说,若是我将她娶回去,江怀策会不会气死?” 他这话成功让那伤疤男人闭上嘴,赵符垂着头,想着自己调查来的消息,若是自家公子真的娶了这小娘子,怕是那名震大雍的长平侯能直接屠了梁氏满门。 “公子,咱们不去尚书府了吗?” 话音落下,一颗枣子就砸到他的头上:“带着尾巴去找人家?” “不如先去会一会我这旧时好友。” 男子唇角笑意更深,不久后,马车停在长平侯府门口,赵符拿着令牌上前,不一会儿,管家张伯冷着脸道:“侯爷不在,梁公子请回吧。” 马车车帘被掀开,男子被搀扶着走下来道:“是不在,还是不敢见我,你家侯爷就这点不好,记仇。” 他这一副熟人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怀策和他的关系有多好呢。 “本侯只知道梁公子身体不好,怎么,如今耳朵也聋了?” 弩箭擦着这位梁公子的耳朵过去钉死在马车之上,他面不改色的笑着看向门口的江怀策:“侯爷不是不在吗?” “梁世徽,嫌命长的话,本侯不介意送你一程。” 两人目光相对,梁世徽抬眼看向江怀策:“侯爷也知道,我这身子怕是活不长,只是如今这般年岁,还未成亲,实在遗憾。” 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可是下一句话却让江怀策眸光瞬间变得阴冷无比,满含戾气,只听他说:“刚刚路过街道,见到一位女娘,姿色俏丽,行走时犹如绿波轻盈,当真是曼妙,侯爷猜,她是谁。” 梁世徽挑衅的看向江怀策,江怀策一瞬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刀出鞘的速度快到赵符都未反应过来,锋利的刀面就挨着梁世徽的脖子。 血迹顺着刀面下流,梁世徽笑意更深:“侯爷,这么多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改。” “我好歹也是梁氏的家主,死在你长平侯的刀下,啧啧啧,让我想想,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本侯从来都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如今不动你,不是因为本侯杀不了你,别踩本侯的底线,不然下一回,拿你的头喂狗。” 江怀策手腕一转,刀尖刺入梁世徽的肩胛骨处,他转动着手中长刀,看他疼的面目扭曲,既然敢当着他的面大肆谈论枝枝,就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江怀策,你有了软肋,你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梁世徽的笑苍白又疯狂,却见江怀策抽出刀指向他的眼睛道:“软肋亦可是盔甲,梁公子,你的伤要是再不处理,可就得死了。” (本章完) ------------ 93、一个敢教,一个还真敢学 沈枝意回到府中后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那白衣公子盯着她的目光当真是令人发麻,沈少薇远远就看到她发抖的样子。 “枝枝?” 听到阿姐的声音,沈枝意抬头去看,却看到了一个令自己更恶心的人,这席延玉怎么也在? “阿姐!” 她小跑过去,将自家阿姐拉过来,席延玉装模作样的对着沈枝意道:“沈四小姐安好。” “我不好,席公子学业看起来很是轻松,不然怎么有时间日日跑我家?” 小女娘眸子中满是敌意,听得沈少薇和席延玉皆是一愣。 沈枝意的话里面有着明显的讥讽,席延玉又怎会听不出,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这沈枝意见到自己总是跟吃了火药一样。 他自觉样貌品行都不错,就算不讨女娘欢喜,也不应该惹来厌恶吧。 “沈四小姐误会了,家中得了些珍稀的果子,我来给少薇送些。” 席延玉心中着急,如今都这么久了,爱娘的月份也越来越大,已经拖不下去了,若是沈少薇再不进门,那他这第一个孩子就永远都是个外室子。 沈枝意听着他的称呼,心中作呕:“席公子请自重,我阿姐还是个闺阁女子,您这般称呼她岂不是在坏她清誉?” “还有,我家想来也不缺果子吃,还请席公子保持分寸,莫要再来,绿梅,送客!” 她本来就看席延玉不爽,如今知道他的目的后,更是不爽,绿梅小脸一仰,伸手道:“席公子,请吧。” 席延玉眉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怨恨,这沈枝意总是坏他的事情,若是不行,先把她清除了再说,省的碍事。 等席延玉离开后,沈少薇摸着沈枝意的头道:“枝枝看起来很是厌恶他,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得不说,沈少薇的观察那是相当敏锐,沈枝意抱住她,将头搭在她肩膀上道:“阿姐,席延玉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他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的。” 沈枝意是想痛痛快快解决掉席延玉后再跟阿姐说,不然这时说了,万一阿姐也以为这门亲事很好,伤心怎么办? “哦?枝枝看来很懂,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托付终身?” 她是存着几分打趣沈枝意的心思,却没想到她认真的说:“我觉得像萧子安那样的人就很值得托付终身啊。” “阿姐所担忧的不过是门第之间带来的不对等,可是阿姐扪心自问,你真的不喜欢他吗?不喜欢萧子安吗?” 沈枝意前世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爱过江怀策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表现,她很清楚,要说阿姐心中没有萧子安,她反正不信。 “那日萧子安说等不到阿姐就不离开,但是最后阿姐是不是还去见了他,你为何会去见他,想必阿姐的心中比谁都明白。” “如果两个人的心中都有彼此,阿姐不妨迈出一步试试,就当是给自己,也给萧子安一个机会。” 她真切的希望沈少薇这一世能够得到一段美满的姻缘,而萧子安的喜爱不是假的,阿姐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也不用压抑自己做什么正儿八经的夫人。 贤良端庄固然是世家衡量新妇的标准,但是她想,有萧子安那个不守规矩的在,他也不会去要求阿姐做什么。 “这世上的姻缘,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做了件衣裳,跟我去看看。” 沈少薇拉住沈枝意岔开话题,她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沈枝意无奈被她拉着走,她这个聪慧机敏的阿姐啊,遇到情爱当真是个小傻子一样,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划过江怀策的身影。 想起他跪在自己的身前哀求的说着‘你为何不要我?’的样子,罢了,她跟阿姐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她不想跟江怀策再有任何关系,那是因为他们本来也就不可能了,可是阿姐跟她不一样,也许试一试,真的能有不同的未来呢? 席延玉从沈府出来后,在街上绕了许久才朝着三里街杨妈妈的府上走去,他手里提着给孕妇吃的酸果子和蜜饯,没曾想,刚到巷子里,迎头就是一片黑。 他的头上套着黑麻袋,手中提着的东西散落一地,萧子安转着手腕,歪了一下头上前将那些吃食一一碾碎。 敢对他的薇儿这般算计,却能心安理得的提着吃食去看别的女人,真是令人作呕,今天他就教他做人。 “你们是谁?啊!” 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紧接着萧子安抬腿又是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他连手都没有用,这席延玉只是个书生,哪里经得住萧子安这几脚。 且萧子安在气头上,那力道别提多重,江怀策出手拉住他,摇头道:“把他肋骨打断了,枝枝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江怀策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一抽才陪着他来,要是脚底下的是孟玄安.算了,他要是这么做,只怕枝枝更讨厌他了。 席延玉早就被萧子安给踹晕过去,如今人事不省,自然听不到两人的对话,萧子安抬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将人扔到宅子里去。 “要不是我觉得你家小女娘的计划不错,这个时候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生气的很,恨不得将席延玉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都难解他心头之恨,可是比起他这般粗暴的解决办法,还是沈枝意的方法更为稳妥。 既能给席延玉教训,还能令他从此在淮京抬不起头来。 也许是这句你家小女娘取悦了江怀策,他竟然罕见的伸出手拍着萧子安的肩膀道:“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试探下沈二小姐的心意。” 萧子安猛地转过头,听着江怀策的话两眼发光,只是转念一想,他自己都没能让沈枝意喜欢上他,他的法子真能管用? 江怀策看着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轻笑一声,缓缓吐出一句话,萧子安顿时惊喜:“可以啊明淮,你还真有两下子,你这么会,怎么拿不下.” “这法子对她不管用,但是对于沈二小姐,我想,应当是百试百灵的。” 他与枝枝之间隔着的并不是这些浅显的东西,家世,门第,根本不是横在他们之间无可跨越的东西。 萧子安你还真敢听,倒数第二教倒数第一哈哈哈 (本章完) ------------ 94、混世魔王的降物 江怀策知道,横在他与沈枝意面前的除却前世的种种,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心死,他做了太多错事,让她的心再也没有了他。 “没关系,若我真的能跟薇儿在一起,一定帮你,放心吧。” 萧子安笑着跟他打包票,就是不知道这一招对沈少薇管不管用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沈枝意的期盼中,终于到了计划实施的那一天,天还未亮,她就出门,薛若筝是被她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女娘打着哈欠,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枝枝,这也太早了吧。” 真不知道沈枝意是怎么溜出来的,她困得不行,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头睡过去,沈枝意看着她严肃的说道:“若筝,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一定要让那席延玉好看!” 一想到席延玉欺骗阿姐的样子,沈枝意就气的不行,哪里还能睡得着,所以便出来找她了。 “放心,放心,有这么多人帮忙,定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薛若筝的头一下一下的点着,光是一个萧指挥使就够那席延玉喝一壶了,真没想到,这萧指挥使的心上人竟然是少薇姐姐。 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少薇姐姐端庄大方,可那萧子安却是个混世魔王,诏狱里的一把狠刀子。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将来少薇姐姐真的嫁给萧子安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难不成这就是阿娘总是挂在嘴边的一物降一物? 毕竟他爹那般凶猛的武将都能被他娘给制服,这世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哎呀,不许打瞌睡了,赶快换衣服,咱们看好戏去。” 沈枝意拉着她去换衣服,可怜的薛若筝眼都没睁开,身上就穿戴整齐跟着她去茶楼了,她们跟桑云寄约的时间是将近午时的时候。 那个点人多,事情当然是要越闹越大,庆幸的是,父亲和母亲觉得这门亲事还有许多商议的地方,所以迟迟未答应。 阿姐没跟席延玉定亲,那么丢人的就只是席延玉和席家,跟她阿姐可没有关系。 薛若筝迷迷瞪瞪的吃完糕点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沈枝意精神抖擞的看着下面,这茶楼她可是特意选的,离杨妈妈的宅院很近。 一定让这席延玉能够及时的‘英雄救美’。 沈枝意不免为自己的贴心赞叹一声,她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女娘啊。 约莫巳时末,茶楼和隔壁的酒楼都陆陆续续来了人,不一会便坐满,席延玉每月有固定的日子,借由和同僚一起来品茗的由头来悄悄探望他那外室。 只是没想到今日的人这么多,他倒有些不敢去了,只不过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换上新做的衣裳。 他对他这个外室还真是上心,瞧瞧,今日穿的就是新做的衣裳,满面春风得意,别提多开心,沈枝意和薛若筝看着他这幅样子就生气。 这样的人竟然还敢肖想沈少薇,真是令人作呕的很。 “我来的还算及时吧。” 她们所在的雅间门被推开,桑云寄走进来笑着看向两人:“我让我爹爹在这茶楼内组织了一场诗会,这次来的学子,几乎是白鹿书院所有了。” 桑云寄的话让沈枝意心中更是开心:“桑姐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搞事情!” 她和薛若筝一人一只胳膊的抱住桑云寄,两人像个孩子一般,令桑云寄这段时日的憋闷也散去不少。 自从那日,和王派人来问她爹的意思后,康王便差人日日送东西过来,衣裳,脂粉,瓜果,钗环,一看便是府中的管家操办的。 这都不是她喜欢的,不过,就算她喜欢,她也不会收他的东西。 桑延本想找别的法子,可是康王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又气又急,就连他的那些学生也说,要想打消康王念头。 要么桑云寄嫁做人妇,要么她出家修行,所以桑延这段时日便在找合适的成亲人选,选着选着,竟是看上了孟玄安。 桑云寄很是无奈,那日在白鹿书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位姓孟的公子心中有沈枝意,她劝桑延莫要乱点鸳鸯谱。 自己去寺庙修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本来她也没有想过嫁人,去了寺庙,说不定更加自在,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无人阻拦,更不受世家大族那些规矩束缚。 “桑姐姐,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 沈枝意双眸认真的看着桑云寄,她能看出她的心中有几分苦闷,可是她不说,她总不能逼着他说出来什么。 要不然回头问问兄长?可是兄长只是在书院就读,和桑姐姐的关系也不是多么亲近,一时之间令人烦闷不已。 桑云寄伸出手摸向她道:“枝枝的心思还是那般细腻,放心吧,若我真的有事,一定跟你说。” 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家中人,她不想连累她们,左右都已经决定好去向,就不拿这种糟心事情来烦扰大家了。 说完后,她拉着两人去看楼下那浩浩荡荡的一群学子,想必过了今日,席延玉的大名必定响彻整个淮京和白鹿书院了。 沈枝意悄悄扭头看向桑云寄,她是一个很好的阿姊,不说出来,恐怕也是害怕她们担心,不如回头找人探查一番,若是自己能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事情确实如她们所计划的那样,隔壁酒楼的纨绔喝醉了酒,遇到被她们诓骗出来的爱娘,这些纨绔的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爱娘自从跟了席延玉,不仅衣食住行方面得到优待,那席延玉待她如珍宝,处处呵护,俨然已经让她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 如今遇到这些顽固纨绔,犹如一只惊弓之鸟,那张不算多么出色的小脸上此时一片苍白,眼中的泪泫然欲滴,自然惹的纨绔们心痒难耐。 他们知道三里街的杨妈妈是养瘦马的,这可比花楼里的姐儿们要有意思的多,只是杨妈妈看的紧,他们也没有那闲心去招惹这些瘦马。 被瘦马惦记上,那可是要抬进家里做妾侍的,往往这些世家大族是不能接受如此出身的女子进家门,哪怕只是一个妾。 所以他们见到这别人口中的瘦马,一时都来了兴趣,污言秽语是一句接一句的往人耳朵里钻。 沈枝意冷哼一声,就连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都知道,瘦马不可沾染,这般浅显的道理,席延玉怎么就不明白呢。 “哎,这世上要真有人能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才是稀奇,哪家适龄的儿郎房中没有几房侍妾。” 薛若筝托着下巴感慨,她可不想嫁人,然后和一堆女人去分一个男人的爱。 ------------ 95、是我藏在心间许久才敢爱的明月 突然,从二楼扔下去一块糕点砸中那为首纨绔的头,纨绔停住嘴里的污言秽语抬头来看,沈枝意几人怕被看到,慌忙收回脑袋。 只见隔壁窗户处伸出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束口的衣袖上绣着金丝边的祥云,沈枝意越看越觉得眼熟,怎么那么像江怀策? 不是,她说随便,他还真跟过来了? 江怀策的手垂在窗边,一块糕点再次砸下去,纨绔刚想要发作,也不知怎么,仅是出口一个字便缩了回去。 沈枝意看着这一幕,气得不行,这些纨绔不接着说,席延玉怎么会下去,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桑姐姐,若筝,你们在这等我下,我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后,她推开雅间的门走出去,隔壁的江怀策靠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他一只腿曲起,手搭在上面,只见沈枝意气冲冲的走过来道:“江怀策!” 男人转过来头,一张精致到过分的脸就这么对上沈枝意,他双眸中含着浅淡笑意道:“别着急,你要看的好戏才刚刚上演。” 他刚刚那么做,无非是想吸引她过来,不然怕是自己根本见不到她,他的枝枝,心要是狠起来,那可是比玄铁还要坚硬几分。 不使一些手段,还真是没法子。 想来也令人好笑,他自诩自己智绝无双,熟读兵法,没曾想有一日这计谋是用在她身上,为的是继续对她死缠烂打。 “我警告你,不帮忙也别捣乱,不然我跟你没完。” 沈枝意真是恨自己头脑一热来找他,他还真是有法子,逼得自己不得不来找他,小女娘利落转身,江怀策比她更快的起身,两步便走到门口拉住她。 “枝枝,你对谁都那么好,唯独对我狠心。” 她可以对着孟玄安笑,喊他妙才哥哥,可以对着萧子安出谋划策,可是对他,却令人伤透了心。 “你若还要几分脸面,就松开手。” 沈枝意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转身的时候,裙角被门给夹住,竟是直愣愣的朝着江怀策的怀中扑去,她只觉心中无语,平地都能摔跤,她可真行。 江怀策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的随着她的冲力倒在美人榻上,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身,两人听到哗啦一声,她的裙子光荣牺牲。 “没事吧?” 他知道小女娘最在意清白闺誉,所在在沈枝意抬头看来的时候就紧闭双眼:“我让郭仑准备衣裳去。” “江怀策,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沈枝意从他身上起来,看着自己后面破了一个大洞的衣裳,两人前世做了五年夫妻,她浑身上下哪里没有被他看过,不止看过,甚至还吃干抹净了。 她倒没有多不好意思,就是这一个大洞,可没法出去见人。 “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在你房中同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还需要换衣裳?” 江怀策坐起身,紧闭的双眼一时找不到她的所在,他凭借声音将自己的脸对上她道:“我去给你买衣裳。” “不必,我回马车去换。” 还未等江怀策说什么,就见下面响起哗然一声,随后便是沈少清的声音,沈枝意懊恼一声上前半跪到美人榻上。 下面早已不知发展到什么地步,只见席延玉护在爱娘身前,沈少清满脸怒气,一拳挥去,幸好孟玄安手疾眼快拦住他。 “席延玉,你真是好啊,说什么一见钟情,原来只是为了这个外室肚子里的孩子!” 沈少清气的一双手发抖,孟玄安上前开口道:“席公子,骗人姻缘无异于送人下地狱,你如此欺瞒沈家,可不是君子所为。” “思齐,大雍可有律令,骗婚者,是可以到官府状告的,跟他不必多费口舌。” 不得不说,孟玄安这一句状告,让席延玉的心都慌乱几分:“我与沈少薇,没有交换庚帖,更没有婚书为证,你就算去官府,也是告不成功的。”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竟然不由得有些开心自己当初并未与沈家定亲,不然锒铛入狱的可就是他了。 “你,你竟然还有脸说?!” 下面争斗不休,沈少清在白鹿书院的人缘不错,再加上这事情席延玉做的实在太过阴损,大家纷纷帮着沈少清出口,席延玉护着爱娘想要从人堆里挤出去。 “是吗?那我可得谢谢席公子的不娶之恩,谢谢你这几日舔着脸来问我何时能与你成亲,你这外室肚子里的孩子,六个月了吧,啧啧啧,怪不得席公子如此着急。” 沈少薇的声音穿透人群,沈少清和孟玄安都转过头去看她,女娘穿着并不是多么华贵,可是往那一站便是说不出的端庄。 比起此时被席延玉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爱娘,当真是大方得体的很。 “阿姐?” 沈枝意没想到沈少薇竟然来了,她从美人榻上起身就要走出去,江怀策拿过一旁的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好歹能遮掩住她身后衣裳的破洞。 她本来想还给江怀策,可是此时根本来不及再去换衣裳,只能披着披风下去。 外面的沈少薇站在马车上,笑意盈盈的看向人群之中的席延玉:“倒是我忘了前几日席公子说的情真意切,要娶我过门,遣散后院,从此守着我过。” “我还道席公子是这世间罕见的真性情儿郎,没曾想却是满嘴谎话的跳梁小丑。” 她这话一句接一句,怼的席延玉无话可说,沈少薇双眸之中满是冷意,席延玉感受着周围人的鄙夷目光,气不过的大吼道:“你如此无趣,我还不想娶呢!” “你敢当街这般辱骂,心中没有气量,真不知道哪家敢要你这般妒忌的女人。” 事情已经败露,沈少薇断然不会再嫁给自己,还不如趁此机会诋毁她的名声,也能好好出出自己的恶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枝意气的浑身发抖,快步走去就想给他几个巴掌,却被江怀策拉住,马儿嘶鸣的声音响起,整齐的锦衣卫队伍将人群隔开。 少年高坐马上,扬声道:“我娶,本卿的身份可比你贵重多了,若是薇儿愿意嫁我,我必定十里长街,抬着所有身家下聘。” “因为她值得最好的,而你,不配。” 他的眸子看向席延玉,缓缓吐出最后四个字,她是他放在心上珍重相待的女娘,容不得他人半点诋毁。 沈枝意听着他的话,突然一瞬觉得萧子安这人,还是有那么一点靠谱在的。 “你的阿姐是他放在心上珍重的人。” “而你,是我藏在心间许久才敢爱的明月。” 江怀策的话轻柔的落在她的耳边,带起一阵酥麻的痒,这般滚烫炽热的话,是前世的他从未说过的话。 侯爷情话1.0,请期待后续骚话版本 ------------ 96、认命吧,侯爷 沈枝意看不到江怀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湿热的呼吸和话语中的缱绻深情,她的心在那一刻仿佛有一瞬漏拍,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话。 是前世她苦苦等待已久却不能得偿所愿的,那时候她刚嫁入长平侯府,嫁的还是名震大雍的少年将军,是淮京多少女娘想嫁的梦中儿郎。 她一直以为江怀策娶她是因为在宴会上的荒唐事,她丢了清白,他毁了名声,是为顾全侯府脸面才娶的她。 所以她谨小慎微,从不敢逾矩一步,就是怕惹来他厌烦,她不敢奢求他的爱,只将他高高捧起放在心上,小心爱慕。 她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她仰慕并爱慕的儿郎,多少次梦醒时,也曾有过期待,想要将梦中的他当做现实的他。 想到这里,沈枝意垂眸说道:“江怀策,你要真想我过得好,就离我远一些,不要再出现,更不要闯入我的生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期盼什么。” “人活一世,如果连续在同一个人身上栽跟头,那才是不清醒。” 沈枝意侧过头看向江怀策道:“认命吧,侯爷,请你不要再来搅扰我的生活。” 她将身上披风脱给他,用手提起裙子走到沈少薇身旁,此刻阿姐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而她也不想再从江怀策的嘴里听到一句喜爱的话。 错过就是错过,她要感谢老天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幸好她刚刚只是心动了一瞬,也幸好她能够及时抽身。 如果她的心再跟着他起任何波澜,怎么能对得起前世的沈家,更对不起那个在城墙上被当做筹码来要挟他,生死都不由她的自己。 她是她,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想当谁的附属品。 “枝枝,你的裙子” 沈少薇见她走过来就看到她身后裙子上的破洞,还未来得及将她推进马车里,就见萧子安从马上下来,走到两位女娘面前。 “我萧子安今生非沈少薇不娶,你还还不够格。” 萧子安的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坚定,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拦他追求他所心仪的女娘。 比起那满脸怒气还很虚伪的席延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沈少清若有所思,带着孟玄安也走过来。 孟玄安心细,一下就发现沈枝意身后的破洞,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裳脱下来递给她,青年微微仰头笑道:“此处人多眼杂,只能委屈枝枝先披我的衣裳了。” 沈枝意本想推拒却听他继续说道:“你既喊我一声哥哥,那做哥哥的照顾家中阿妹不是应该的吗?” 他的话太过坦然,眸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是那般温和的望着沈枝意,她唇角微微勾起,接过他手上的衣裳:“那就多谢妙才哥哥了。” 席延玉那边早已被萧子安的话气的不行,可沈少薇身边有萧子安,再一看他身后那威风的锦衣卫腰间都挂着一把绣春刀。 他往后退了两步道:“世间男子谁家中还没有几房侍妾,沈少薇你如此不能容人,可没有一点世家大小姐的风范。” 听着席延玉还在嘴硬的话,沈少薇冷哼一声从马车上走下来,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女娘抬眼间便是一副贵气,只是那眼神中满是凌厉。 “席公子,我从未说过男子不能有侍妾,我在乎你有侍妾吗?你又不是我的谁,你就算将你家府上塞满侍妾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今日所生气的,是你本应作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儿郎,却在背地里使这些阴损的招数,是你欺瞒我父母,满嘴谎话,更是你一身虚伪哄骗我,想要我还未进门先有一个庶子。” 沈少薇抬手,爱娘还以为她要一巴掌扇过来,吓得将头缩在席延玉肩膀上:“沈二小姐.” 她嗤笑一声看向爱娘道:“未曾对你动手脚,是我作为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养,我可怜你小小年纪便被卖入风尘,但你也不要在这里装可怜。” 世家贵族,高门大院里的阴私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摆在明面上来讲,沈少薇若真的在意席延玉,就不会将这事摊在明面上讲。 也正是她如此落落大方才会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在乎席延玉,因为她确实如萧子安所讲的一般,是席延玉配不上她。 再看这爱娘,一直躲在席延玉身后,小家子气,还在人家沈二小姐整理衣服的时候以为人家要打她,一点肚量也没有。 沈少薇说完后便转身离开这里,萧子安的目光始终紧随着她,席延玉目光凶狠,似乎是还想做些什么。 “薇儿我送你回去吧。” 萧子安才不管席延玉怎么想,但是他要是做出一点对沈少薇不利的事情,他保准让他知道诏狱的大门朝哪里开。 “阿姐.” 沈枝意拉住沈少薇的手,只听沈少薇无奈的说道:“枝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和若筝还有云寄在做什么,席家毕竟是爹爹的顶头上司。” “那我就要这般轻易放过他啊,还差最后一步,阿姐先回去吧。” 两人的对话令沈少清和孟玄安听的一头雾水,沈枝意看着他们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还有几分愧疚。 “枝枝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吧。” 孟玄安的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到沈枝意拒绝的声音:“妙才哥哥,女娘们之间的事情,你也要参与?” 这话倒是堵的孟玄安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他知道沈枝意不是故意的,小女娘面上带笑看向他,他无奈说道:“思齐,看来是家中小妹长大了,不需要你这兄长的保护了。” “你们快回去吧,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爹爹一定要问的!” 说完后,生怕沈少清也出声阻拦,飞快离开这里去找薛若筝和桑云寄,两人早在看到沈少薇出现的时候就下来了,此时就等在门口。 薛若筝被席延玉的话气个半死,恨不得一把火把他烧死得了,也省的他今后再去祸害别人。 “刚刚萧子安已经派人将宅子里的人都疏散了,咱们这就去看第二场戏。” 杨妈妈养的那些瘦马,早就被萧子安派来的人带走,此时席延玉和爱娘回到宅子的时候,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宅子。 沈枝意知道,这一把火烧下去,怕是会连累许多人,但是只是让席延玉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过段时日淮京再有别的趣闻,他的事情也会慢慢被人遗忘。 既然他这么喜欢这位爱娘,那她就尊重祝福并锁死,让他将人带回家,好好疼爱,那爱娘可不像表面这般纯洁无害,不然怎么能够笼络住席延玉。 ------------ 97、城墙之上,我只问你一句 真的要放火,萧子安也不会让她们来做,就算他同意,江怀策也不会同意,但是沈枝意却坚决要这么做。 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计划成功,而她的本意也不在这场火上。 爱娘有身孕,所以席延玉便扶着她慢慢往宅子处走,席延玉一肚子的火,爱娘小意温柔的哄着,她此时肚子高高隆起,浑身都有几分柔和的光。 看的席延玉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把人压住,待两人走进宅子的时候,沈枝意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看向那紧闭的宅院门。 “枝枝,你要做什么?” 桑云寄拦住她,不是说只烧空宅子吗?那席延玉和爱娘可是在宅院,她要杀他们? 薛若筝也有几分紧张,突然想起她让自己进宅子里将爱娘的房门栓子给砍断,这也不像是要将人困死啊。 沈枝意无奈看着两人脸上的凝重笑道:“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就算要杀人,也不用这般迂回的法子吧。” 她凑近两人,低语几句,就见两人一脸你可真是个小坏蛋的表情,她烧的只是爱娘院子里的小厨房,那里有柴火,火势起的很快。 况且为了怕两人逃不出来,她还委屈若筝去将门栓给砍断。 席延玉和爱娘若是要命,见到冲天火光就会跑出来,而她自然是在席延玉喝的茶水里悄悄加了点料,想必此时药效发作,两人自然是在颠鸾倒凤了。 这也是沈枝意为什么非要亲自来的原因,这法子总归不是她这未出阁的女子该知道的,要是跟萧子安说了,那还真有点挂不住面子。 她将药效发作的时间掐的很好,还特意多等了小半个时辰,随后踮脚将火折子扔进去,不一会儿宅院处就升起冲天火光。 “咱们躲一边去。” 接下来便是看好戏的时候了,没过一刻钟,萧子安安排的人便冲进院子去救火,而此时的席延玉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来,爱娘身上也是披了一件外衣,肚兜都挂到她肚子上去了。 围观百姓看着两人这幅伤风败俗的样子,纷纷指指点点,三人都还未出阁,所以都没有看,只是背对着身听着百姓的窃窃私语。 宅子里的火势越起越大,两人就那般光着身子,赤裸裸的站在门口,里面是冲天大火,外面是一道道炽热目光。 席延玉在外做惯一副贵公子的派头,此时被人这么盯着,只觉得自己脸都没有了,爱娘还好一些,毕竟身上有一件蔽体的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席大人和席夫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这才将两人带走,不至于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 “枝枝,你说这席延玉以后会不会都不敢出来了?” 薛若筝面露好笑,扭过头对着身后的沈枝意说,好半晌不见人回,再一看,她那么大一个枝枝去哪里了?!!! “人呢?!” 桑云寄拍拍她道:“别找了,有人把她带走了。” 至于是谁,她面上难得露出生动的笑意,原来这煞神长平侯的意中人,竟然是枝枝。 一个是温润公子,将来必定能够在朝堂一展抱负,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孟玄安。 一个是执掌京都大营的将帅,少年时便封王拜侯,封狼居胥的江怀策。 她也很好奇,沈枝意会选谁,不过在她看来,也许只有位高权重,不受世俗所约束的长平侯才能带给枝枝欢乐和安稳吧。 此时另一头巷子处,江怀策眸光阴沉的将她抵在墙边,他看着她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松青色的衣服,那般明晃晃的不带遮掩。 “告诉我,为什么你宁可接受另一个男子的衣服,也不肯接受我的?” 当他看到她笑意吟吟的看向另一个男人,看着她伸手接过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无尽的嫉妒仿佛在一刻将他彻底淹没。 他恨不得当场将孟玄安打倒在地,再将沈枝意带回长平侯府,若不是仅剩的那一丝理智拉住他,恐怕他此时看到的就是沈枝意怨恨的眼神了。 这种眼神他在前世见过,是将她囚在琼枝院中的时候。 就那一眼,也只是那一眼,便令人心痛到无法自拔,就像是有人将他那一颗心掏出来,不断揉碎,再揉碎,他不想再看到她这种眼神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 “我告诉你,因为我与他,没有那么多的隔阂和误会,更没有前世那种痛彻心扉的恨!” “是你将我囚在琼枝院,是你让我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被叛军绑住的时候,你在哪里?” “江怀策,我只问你一句,城墙之上,你眼中的挣扎和犹豫,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大雍?” 说完这些的时候,沈枝意闭上眼,眼泪从她眼角流出,这些她从未说出来的痛,此时一字一句就是一把刀子,在江怀策的心上,不断来回拉扯。 “叛军入城的时候,绿梅为了保护我,被一刀刺死,我以往从来没有觉得,侯府的路有那么长,可是被他们压着向外走的时候,是我此生走过最艰难的路。” 她想起铺满侯府的尸体,看着往日那些笑颜相对的人此时了无生机的倒在血泊之中,血的味道是那般刺鼻,她被吓傻了,心中冒出来的却是江怀策何时才能来救她。 “在城墙上,我想你是大雍的将军,为了大雍,你可以放弃我,可以不要我,可是那一刻,我只想问你,作为我的夫君,那时的你,心中首要想到的是我吗?” 她不觉得自己自私,她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的人格,她想要的,只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保护她,仅此而已。 沈枝意缓缓睁开眼,这些过往她本不愿意多说,毕竟是前世的事情,可是今日她说出来,将自己这血淋淋的痛苦一一剖开给他。 让他看看,她的痛,她的恨。 “是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 “我的挣扎和犹豫,是因为离你距离太远,若是用弩箭,距离不够,还会惹恼他们,所以我害怕,但换成长弓势必会被发现,就算射死压着你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快速到你的身边去保护你,还会惹恼他们。” “看见你从城墙落下的时候,我只恨自己没有长一双翅膀,为何那么慢,为何救不下来你,我亲眼看着我最爱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江怀策伸出手,用指腹轻柔的给她擦去眼角的泪,他皱着眉,似哭,满目悲痛:“你死后的五年,我再也不敢回长平侯府,只要闭上眼,我就能感受到你。” “我惧怕的每一个黑夜,都是因为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人那般真切的爱我,而我小心翼翼,以为冷落她,不对她亲近,就能护她安然无恙。”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闷声说:“可直到失去,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么离谱,多么过分,我喜爱,珍重,却依然失去。” 沈枝意感觉自己肩膀处有一瞬湿意,男人的手始终紧紧攥着她,不肯松开一分。 ------------ 98、亲吻 沈枝意听着他的话,要说心中没有触动自然是假的,面前的人是她曾经真切爱过的人,是她奋不顾身为之倾心的人。 但那日城墙之上,在看到他眼中的挣扎和犹豫后,只觉心中冰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义之人,她一直要的都是他能将她放在首位。 即使如今他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另有原因,她的心中除了那一刻的触动,已经再无其他。 因为心死了。 不是他的心中没有她,是他的爱全部隐藏在心中,而他们又经历太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面碎裂之后又拼凑起来的镜子。 可能再摔一次,就再也不能复原,而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勇气再去拼凑一次。 沈枝意微微扬起头,缓缓开口说道:“江怀策,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可能了。” “我可以坦然接受孟玄安对我的好,是因为我和他之间从未经历过这么多,误会也好,隔阂也罢,他是我被囚琼枝院绝望无助时,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 更何况,他因为帮助沈家而被贬,那是她在满心怨恨间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她和孟玄安,能做朋友便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这么多的隔阂。 一场爱,要了她的命,更要了沈家所有人的命,她不会再爱任何人,所以在看到孟玄安那点不一样的心思时,她便及时推开了他。 她没想过再去爱一个人,既然无法回应别人的这份感情,那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刚重生的时候,她想过,倘若将来必须嫁人,那就嫁给一个不会爱她的人,没有负担,两人相敬如宾,刨除这些多余且累赘的感情,就不会有任何失望。 “将你囚在琼枝院是另有原因,但我答应了别人,不能对你说,唯有拿出真相,我才能告诉你。” “枝枝,你是我放在心上珍重爱护的姑娘,我现在不敢说我没有一丁点的错,但是我喜爱你的心从未变过,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开,能不能不要将我丢下。” 江怀策的话中带着几分恳切和哀求,他听着她的话,字字句句没有一句说要和他重新开始,他的心不由得有几分慌乱。 “江怀策,喜爱一个人不是你此时把我堵在这里,完全不顾及我的淸誉,任由你为所欲为的理由,我也说过,此生我绝不会嫁你,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沈枝意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前世的爱她已经不再去纠结,他做他的长平侯,她当她的沈四姑娘,从此没有任何交集难道不好吗? “所以,你要嫁给谁?孟玄安吗?” 男人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却又突然松开,当那股带着他气息的吻落在她发间的时候,沈枝意有一瞬间的怔愣,他让她站稳,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处。 那个吻轻柔似羽毛划过一般,他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随后一支冰凉的发簪别再她的发上,耳边是他剧烈跳动的心跳,那般强劲有力。 “人是会说谎的,可以说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被骗的次数多了就不会再相信所有甜言蜜语,可是心跳不会骗人,它在告诉我,见到你,我有多么欢喜和激动。” “这支海棠花发簪是我亲手做的,本想着从边疆回来后亲手为你簪上,你说你最喜爱的花便是海棠花,后来我才知道,海棠花是苦恋。” 江怀策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神中除了那浓烈炽热的情感还有几分难过:“前世你从未得到我给你的爱,如今到我自食其果,我不怪你,枝枝,今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说完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只是那背影看起来却有几分落寞,直到最后一点晚霞也从他身上落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转角处。 沈枝意伸手摸向自己发上的海棠花发簪,本以为还要跟他多费一番口舌,没曾想,他今日竟然说出不会再打扰的话。 “这样也好。” 她低声呢喃一句,江怀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想必今后也会依照今日许诺下的话,不会再来纠缠她。 可是为何,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几分苦闷的感觉,沈枝意甩甩头,走出巷子去找薛若筝和桑云寄,两人早已等了她许久。 “枝枝,你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去做什么了?” 薛若筝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看到她发上突然出现的海棠花发簪道:“咦?你这簪子真好看,哪里买的?” 此话一出,沈枝意也有些不自觉的再次伸手摸到那簪子,桑云寄笑着开口:“好啦,今日折腾了一天,想必今后这席延玉在淮京必定是颜面扫地,咱们也回去歇着吧。” 她有意岔开话题,薛若筝也不再多问,嚷嚷着要回家去歇着,三人在路口分别,沈家的马车之中,沈枝意看着自己手中的海棠花发簪。 这簪子的手艺说实话,并不是很精致,但是能看出做它的主人很用心,材质用的都是顶好的,甚至因为主人时常拿出来赏玩,簪子的边缘都有些磨平。 ‘你是我藏在心间许久才敢爱的明月。’ 明月从未高悬,而他小心翼翼却又珍重的语气,却让她感觉,他们好似早已相识,而他也早早便将她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她是他藏在心上许久的人,是他自认为挂在天边不敢去触碰的明月。 沈枝意将簪子放下,苦笑一声,错过就是错过,这世上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后悔二字,如果她没有重生,那么她早已死在那个冬日。 带着所有的恨意和心碎,被埋葬于皑皑白雪之下,哪里还有机会听他这一句,我喜爱你。 就这样吧,说什么爱不爱的,他们再也不可能。 在她万千思绪之中,马车悠悠停下,沈枝意走出马车的时候就看到孟玄安站在门口,青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朝向她。 “枝枝。” 沈枝意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就如她所想的一样,她能感觉到孟玄安对她不一样的感情,但是这份感情她无法回应,所以她自然也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兄妹,但是不能是爱人,她不想耽误孟玄安,她也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将来等他官拜一品,位极人臣,自然有真心待他的女娘和他琴瑟和鸣。 不好意思宝贝们,昨天家里有事,断了一天! (本章完) ------------ 99、你喜欢霞光,也喜欢我,对吗? 孟玄安将手收回,看着沈枝意走下来道:“枝枝。” 沈少清想要撮合两个人,自然是想要给孟玄安机会,他一直觉得孟玄安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两人同窗多年,虽然之前并未有过太多接触,但是他在书院的名声是顶好的。 他有才华,也有能力,不是那种死板的读书人,虽然家世并不是多好,但是性格稳重,样貌也不错,当得起芝兰玉树四个字。 那日沈少清也跟沈复提起过此事,沈复思索一番后,看样子是满意的,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给枝枝提起过此事。 既然如此,沈少清自然是想趁着这段时日,给孟玄安一些独处的机会。 “妙才哥哥怎么等在门口?” 沈枝意走过去熟络的说着,俨然一副兄妹之间的相处,孟玄安笑着回她:“思齐在书房看夫子留的课业,你阿姐去找萧指挥使了。” “我有些担忧你,便在门口等你。” 他的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孟玄安知道沈枝意心中有别的人,更知道,想要走进她的心中有多难,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但是他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止步于此,他的喜爱从那日之后便越加增长,女娘明媚耀眼,是让人只是放在心上片刻就再也舍不得移出去的人。 就连孟玄安自己都说不上,这份莫名的喜爱,一开始究竟是起于那份想和长平侯争抢的心思,还是起于后来与她谈论时,她那番吸引他的心智。 “阿姐去找萧指挥使了?” 沈枝意有些诧异,没想到萧子安竟然能等到阿姐主动找他的那一日。 两人一起往里走的时候,沈枝意看着始终落后自己半步的孟玄安,青年只是安静的跟着他,不多说一句话,但你的步子若是慢下来,那么他也会适时的走慢几步。 “妙才哥哥,你不用和兄长一起去做课业吗?” 她这话的本意便是想让他不要再这么跟着自己,孟玄安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听出来,他停下脚步看向她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枝枝这段时日似乎在躲我。” 孟玄安是在明知故问,但是他今日要是不问出口,恐怕就要被她躲一辈子。 “妙才哥哥,没有的事,应当是我近些时日比较忙,所以才,才没来得及跟你多说些话。” 沈枝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刚被江怀策堵着要回答,如今又被孟玄安堵着问话,她真的好难啊,而且这两个人还一个比一个难糊弄。 “枝枝别多想,我知道你这段时日是为了沈二小姐的事情忙,其实我想说的是,今后这些事情,如果不方便告诉思齐,也可以来寻我。” 孟玄安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给沈枝意一个台阶下,他不想逼她太急,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 “好,那就多谢妙才哥哥了。” 沈枝意松了一口气,孟玄安也不再多做纠缠,被小厮领着去找沈少清了,她回到春雨院,仰头躺在床上,雪圆儿喵呜一声爬上来。 小奶猫长大不少,如今毛发柔顺发亮,看起来真的跟一只雪白的圆团子一般,她将猫儿前爪拎起来看着它道:“小没良心的。” 她始终记得在春围时,它带着自己去找江怀策的场景,不过想到今后再也不会见到江怀策,沈枝意面上清浅的笑意也缓缓落下。 “人还真是奇怪的,要是我也能做一只猫儿就好了。” 女娘的手不断抚摸着猫儿柔顺的毛发,从今往后,她就要彻底和前世的爱分别了,心中那点苦闷,一定是受到江怀策的影响。 沈枝意抱着雪圆儿翻过身侧躺缓缓闭上眼,这几日倒是累,还得寻人去打听下桑姐姐的事情,暂且容她先清闲一会儿吧。 郊外,春杏站在不远处守着,而她的身后,是沈少薇和跟在她身后的萧子安。 少年手中牵着马,目光灼热的看着前面的女娘,沈少薇手中握着帕子,不知从何开口,今日萧子安的一番话,必定早已传入到两家人的耳中。 若是父亲问起,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枝枝说,让她问问自己的心,喜不喜欢萧子安,真的甘愿放弃萧子安嫁给他人吗? 如果在之前,她一定会肯定的说,喜欢又怎么样,她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路。 可是今日,他坐在马上,眼神坚定,语气诚恳的说着若她愿意嫁,必定倾尽所有下聘,让她风光一回,那是他珍重的诺言,亦是在她心间湖泊砸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从前她想,两人之间隔着家世身份,就算她真的答应萧子安,是否将来所爱之人也会变心,而她满心喜爱最终只能渐渐失望。 所以她不敢,不愿意,是怕将来的自己看到萧子安变成另一个人之后,自己那副嫉妒的怨妇模样。 “薇儿.” 萧子安的心中也很忐忑,轻声唤了她一声,只听前面的沈少薇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萧子安的耳朵何其敏锐,一下就听到,他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丢下手中缰绳走到她面前,咽了下口水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今日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 “你,你是不是.” 他的手紧握手中刀柄,不敢再多说,生怕她话头一转,又是拒绝的话。 沈少薇抬眼看向他,少年面上有一片绯红,耳尖悄悄红了几分,不由得带的她的脸颊都有几分烫。 “那是晚霞吗?” 突然出声的一句话,让萧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还是转过头去看,然后回应她:“是晚霞。” “我想说的是,你的身上被霞光染上金色,染成了我最喜欢的颜色。” 在萧子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转身走上马车,那一句话像是一颗平淡的石子儿落在他心上,听不到响声,可却能感应到。 “你” 身后哪里还有女娘的身影,沈少薇的脸上也有些臊得慌,心跳狂乱,刚刚那句话,萧子安应该能听懂吧,他要是听不懂,岂不是自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来的话全白费了吗? 她顿时又有几分懊恼,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不说。 萧子安再次抬头看向即将落下的晚霞,低语道:“你喜欢霞光,也喜欢我,对吗?” 我一直都认为,古人含蓄的表达,是最浪漫的话语。 因为世间万物都能变成一句,我爱你。 比如“今夜月色很美,但你比月色更美。” 比如“太阳将你染成金色,染成我最喜欢的颜色。” 文中句子引用电视剧《法门寺猜想》,有做改动~ (本章完) ------------ 100、这才是真正的她 直到回到沈府,沈少薇还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般羞人的话,可是看着萧子安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竟让她觉得有几分欢喜。 该有多么喜欢她才能露出那副样子,她心中想起少年红透了的耳尖和支支吾吾的话,那颗心跳动的更加厉害。 “二姑娘,老夫人请您去一趟福安院。” 走到后院后,就看到林妈妈在那边候着,沈少薇有些讶然,祖母最近一直在病中休息,害怕病气传染给他们这些小辈儿。 所以这几日的晨昏定醒都免了,如今找自己倒是有几分奇怪,不由得让人联想起今天在三里街的事情。 “二姑娘不必担忧,四姑娘也在。” 听到林妈妈的话,沈少薇也只能跟着她前去,心中有几分忐忑,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于放肆大胆,祖母会不会责骂自己? 她心中不安,却在走到福安院的时候听到沈老夫人的笑声,还有沈枝意绘声绘色的描述,沈老夫人眼尖的看到沈少薇,抬手招呼:“薇儿来了,快坐。” “祖母.” 沈老夫人看着她面上的不安,笑着开口:“你是怕祖母责骂你今日在三里街太过放纵,完全没有一丝闺秀仪态吗?” 面前的老人目光中是看透一切的了然,还有几分慈爱,沈枝意起身走到沈少薇身旁,只听得老夫人缓缓说道:“祖母不会责怪你。” “薇儿,从前祖母不说,是因为你有你母亲管束,她希望你能够做一个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但是在祖母这里,祖母更希望你能够勇敢些做自己。” “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自己活。” 沈老夫人看向沈少薇的目光中有几分鼓励,沈少薇心下感动:“祖母,我一直都以为,您的心中最疼爱的是枝枝,我也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 她嗓音有些哽咽,沈枝意拉着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道:“阿姐,你就是太喜欢一个人憋着不说出来,祖母给我们的疼爱可都是相同的呢。” “我是想看看如此聪慧的你,何时才能不再自己为难自己,诚然,世家大族要的是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但是做长辈的,永远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喜乐。” 沈老夫人此时也有几分怪自己,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也许早说出来,沈少薇就不会这般被束缚,她是真的不想她的孙女也被一句礼仪教养困住一辈子。 就如当年的她一般,一句孝道,一句生养之恩,生生斩断了她与他的所有情爱。 她是郑国侯府嫡出的姑娘,当年许的是登州林氏的嫡次子,嫁给林氏子本是低嫁,但是她与林辞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人看他们感情甚笃,也就没有再干涉。 那时候,少年真切的看着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这在这个世道是多么珍贵,他也总是会拉着她的手说着一句又一句的‘华琳,我喜爱你。’ 终究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分崩瓦解,在林家面临危机的时候,郑国侯府为了不被牵连,要将她嫁给当时的权贵,赌气之下,她第一次做出离经叛道之事,跟着林辞私奔。 沈老夫人叹口气,不再想这些过往之事,总而言之,沈少薇能够想通,是极好的,不再被困住,这样才能够有拥有幸福的资格。 “还有你,别笑了,你当真以为你今日所作所为,席家看不出来吗?” 她伸出手指向沈枝意,沈少薇脸上也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是啊,枝枝,这般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我商量,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沈枝意眼神瞥向一边小声说着:“反正我不怕,万事还有萧指挥使在前面挡着呢。” 小女娘悄悄抬眼看向沈少薇,就见沈少薇一脸无奈,不过她那耳朵倒是红了几分,沈枝意趁机说道:“我觉得萧指挥使很好啊,有权有颜还有钱,最重要的是,对阿姐一心一意!” “所以,阿姐你真的不考虑下吗?” 她明明已经看出来,沈少薇对萧子安的感情,甚至能猜测出她已经跨越出那一步,却还非要当着沈老夫人的面打趣她,沈少薇羞红脸抬手作势要去揪她耳朵。 “好啦,薇儿,祖母也觉得萧子安不错,他家世虽高,但家中关系并不复杂,丹阳郡主看似高傲,性子却也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对你足够上心。” 今日在三里街的事情,只怕早已传遍整个淮京,他那句沈少薇若是嫁他,他必定倾尽身家抬着聘礼来求娶。不知羡煞多少女娘。 “不过,他如今这个位置,很不安稳,指挥所就是天家手中的一把刀,若是哪日天家觉得刀子钝了,不好使了,他就会很危险,这点你要想清楚。” 沈老夫人不是一个会干涉她们私事的人,该提点和说明白的话,她都会跟孩子们说清楚,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的抉择了。 “我知道的,祖母,从前我想的是选一个不错的夫婿,安稳过一生,可是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原来姻缘不是将就一下就能过下去的,我的心已经装不下别人了,也不想将就,所以我想试一试。” 她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另一只手握住沈枝意的手,沈枝意看着她终于能够迈出那一步,当真是令人欣喜万分。 小女娘语气轻快的说道“有何不可,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啊。”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祖母的薇儿这般好,该是萧子安赚了才是。” 两人的话给了沈少薇莫大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笑笑:“是。” 既然看不到前面的路,那就去踩一步,这样才能知道,前面究竟是万丈悬崖,还是平坦大道。 长平侯府内,江怀策的手中拿着郭仑的情报,轻声读出上面的字:“云绣坊。” 原来枝枝的情报都是从这里来的,不过目前看来,云绣坊的情报范围已经有所受限,所以他猜测,枝枝下一步应当是想扩大情报范围。 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组织,这样才能够拿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他叹口气,他的小女娘,还是这般要强,不愿意依附任何人,可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躲在他身后求助的女娘,而是做一个不畏惧任何风雨的琼枝。 (本章完) ------------ 101、掌心禁脔 江怀策看的入神,郭仑在一边摸摸鼻子,小声嘟囔:“也不知是谁那日阴沉着脸说今后再也不纠缠沈四姑娘了。” 他可从未见过江怀策那样难看的脸色,简直比在战场上的他还可怕,男人就坐在椅子上,手指不住的敲着桌子,他还以为这一次自家爷真的要放弃了。 可是没想到啊,他竟是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到就让他去查情报,得,他看,自家爷这老铁树是彻底栽在人家小女娘身上了。 “以退为进,懂吗?还有,你今日的话格外多,自己去练三个时辰,滚出去。” 江怀策的心情本就烦躁,被郭仑这么一说更烦躁,抬手就是一个砚台,幸亏郭仑跑得快,不然那砚台就砸他头上了。 “都说少女心思最难猜,爷你的心思比人家女娘的还难猜!” 本着反正已经受罚的心态,郭仑还不忘留下这么一句话,说完后,就一溜烟跑走。 这句话让江怀策气极反笑,罢了,左右已经被看了这么多次笑话,已经不在乎这一次,再说了,他那日对她说不再纠缠她的话。 一半是气话,还有一半是觉得这种死缠烂打的法子对沈枝意不管用。 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的误会,就算挑明了,前世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抹去,继续纠缠下去,还会让她不敢再靠近他一步。 所以暂且退两步,再引着她向前走一步,他总会等到她向他奔来的那一日的。 倘若他等不到那一日,月亮不曾向他奔来一步,那他也依然会坚定的穿越人海,跨越所有,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他的心,前世今生只为一人,只爱一人,也只能容得下她一人走进。 初暖春日,沈枝意心中惦念着桑云寄,找了人去打探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有传回来,这倒令她心中有几分纳闷,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坐在窗边,如今的天气虽然还带着几分凉气,但早已渐渐回暖,隆冬腊月那种刺骨的冰寒早已不存在。 她看着如墨刷过的黑夜,想起前世的事情,像是有什么粘连一般,她猛地睁大眼睛,她怎么会遗忘这么严重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康王好像娶过一位侧妃名为桑氏,两人成婚不足半年,桑氏便溺死在康王府的湖水之中。 桑氏死得早,是在她嫁给江怀策的头一年,她不知道桑氏是谁,但是康王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渐渐的,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沈枝意秀眉蹙起,这桑氏很有可能就是桑姐姐,可桑姐姐这般洒脱自由的人,是绝不会嫁给康王,那她前世又是怎么嫁给康王的。 桑姐姐为之烦恼的是不是就是康王,真没想到时间竟然提早了这么久。 康王想要娶桑姐姐,无非是因为桑姐姐的父亲桑延是白鹿书院最有名的夫子,他的桃李可是布满淮京所有政要部门。 娶到桑姐姐,就相当于在这些地方都有了一把助力,桑夫子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康王拿桑姐姐来要挟桑夫子。 那么桑夫子为了女儿,也会为康王走动关系,所以康王才会将主意打到桑姐姐身上。 简直可恶,他们男人之间的权利争斗,竟然还要牵扯女子,当真可笑,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康王得逞! 还没等沈枝意有所行动,桑云寄便先一步等来了齐君赫,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脸上,女娘披散着发,裹着被子缩在角落。 “王爷如此擅闯我的闺房,有些不妥吧。” 桑云寄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伸手打掉齐君赫的手指,她本在睡梦之中,突然感觉到房中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紧接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齐君赫。 男人的衣服有些宽松,发上还沾着几分沐浴过后的水雾,他那双褐色眸子就那么看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 “嫁给本王不好吗?” 他收回手,目光肆无忌惮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桑云寄眸子渐冷道:“王爷,你若是说这件事,还请去找我父亲,擅闯女子闺房,可不是正人君子的做法。” 若不是顾忌他是王爷,还是个性子阴晴不定的人,桑云寄早就大喊了,但是把人招过来,不仅她清誉不保,还会惹恼齐君赫。 “哦?本王何时说过,我是一个正人君子?” 齐君赫轻笑一声,美人他见过很多,或妖娆妩媚,或清纯不染,但是在床上,全都会向他讨要一个名分。 面前的女娘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眸光清冷,乌发如瀑,昏暗的灯光下,像是一件等待人来把玩的珍宝一般,勾起他几分兴趣。 “桑姑娘,你知道吗,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都很难逃脱,尤其是本王这种上好的猎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前倾身子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很有意思,这样看来,本王就更不想放手了,所以,你就算去了相国寺,本王也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嫁进来。” 面前的男人身上有着十分具有侵略性的攻击力,他的气息一寸一寸将她仅有的稀薄空气全部掠夺走。 “是做有名分的侧妃,还是做本王的掌心禁脔,死也逃不出去,两相比较下,本王想桑姑娘这般聪慧的人,一定能够权衡清楚。” 桑云寄抓紧手下的被子听着他如此放肆的话,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她,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她。 齐君赫站起身,从正门走出去,临走时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让桑云寄感觉到自己犹如被一条毒蛇缠绕上一般。 她靠在墙角,面色苍白,额角薄汗落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他给盯上了,她若是寻了其他法子去逃离,他就会用桑家来威胁她。 难道真的只有自己死了,才能逃脱吗? 桑云寄满心悲凉,枯坐一夜,第二日丫鬟来的时候,就发现她起了高热,满嘴胡话,吓得小丫鬟赶忙去找桑延和桑夫人。 桑延走进来听到自家女儿嘴里喊着不嫁康王,他握紧手中拳头,叮嘱夫人照顾桑云寄,自己则是转身去找他人。 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本章完) ------------ 102、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两全 白鹿书院从未缺过一次课的桑夫子今日竟然告假,这令所有学子都有些诧异。 孟玄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停下手中笔,想起那日桑延来找自己的场景。 面前的人是为自己传授课业的老师,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他脸上笑意落下。 “妙才,老师很看好你,今年秋闱你必定能够高中。” “今日老师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能否答应?” 桑延的话中有几分试探,孟玄安的眸光也渐渐变得幽深。 “夫子传授妙才课业,不知夫子所求,是为何事?” 他的回答也很巧妙,不说答应,也没有拒绝,给双方都留了几分颜面。 桑延面上扯出一丝笑意缓缓开口:“我家云寄和你年龄相仿,如今也到了待嫁的年纪,不知妙才可有意和老师结个姻亲。” 在桑延心中,桑云寄自然是顶好的,不论样貌还是才情,想要求娶桑云寄的人都要踏破桑家门槛。 若不是为了躲避康王,桑延自然是舍不得桑云寄早早嫁出去。 所以在孟玄安说出拒绝的话时,桑延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青年恭敬的对着他作揖行礼,随后便开口道:“妙才已有心仪之人,桑小姐很好,必定能找到比妙才更好的人。” 温和的语气中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他嘴角的笑意始终不达眼底,桑延知道,这话已是给了他这个做老师的颜面,所以他也不再多说。 选中孟玄安,除了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家世低微,好拿捏以外,便是他本人很欣赏他,他刚刚那句夸赞的话也不是恭维和抬高。 这届白鹿书院的学子虽然都很拔尖,但是在这里面,孟玄安的学问是最好的,将来位极人臣,入主内阁也不成问题。 可惜,他跟云寄没有缘分,他们做不成翁婿,桑延也做不出那种强迫他人的事情,这事只能作罢。 “不知是哪家女娘,能够让你上心。” 桑延捧起一杯茶,半是开玩笑的打探一句,本以为孟玄安不会回他,没曾想,在提起他心仪之人的时候,他却是面上一笑:“似骄阳,明媚耀眼,只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 他眸中的温情很是动人,对于孟玄安来说,沈枝意于他,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可仅仅只是靠近她一分,就令人不想再离开。 思绪止住,他抬手将笔放下,桑延今日告假,无非就是去找自己的弟子们,看看能不能寻求解决之法。 但康王此人,一旦选中猎物,就不会松口,更何况,桑云寄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助力,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更别提,他的身后有梁贵妃,还有和王的鼎力支持,谁敢不要命的去跟他作对,不过,他想也许只有一人能够替她脱困。 长平侯江怀策。 这事棘手,没人愿意帮助,但江怀策不一样,他能走到今日,全凭自己,手握京都大营和江北军,无人敢惹。 更何况,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和康王向来不对付,也不用注重什么,若是太子殿下知道康王心思,也不会容许他这般增长势力。 这只是外力的干扰,还需想个法子让康王彻底歇了心思才是,除非,桑云寄变成太子的人,这样一来,就无人敢再动她。 而太子殿下还能够得到桑延的助力。 不过他想,桑云寄之所以不愿意嫁给康王,最大的原因应当是不想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不嫁给皇家人。 可这世上之事,哪里有两全之法。 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抬手写下一封信,托人送到桑云寄的手中,她毕竟是沈枝意在意的人,他也想替她伸手帮一把。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舍必然有得,就看桑云寄怎么选择了。 这边沈枝意在听到桑云寄病了之后,就去找沈少薇,两人一道前去白鹿书院看望桑云寄,顺便还叫上薛若筝。 马车上,沈枝意看着两人面上的担忧,斟酌后开口:“我或许知道桑姐姐为何而病。”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能让向来豁达的桑云寄忧心到生病,也只有康王,那个人,很危险,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想要做什么,从来不会遮掩半分,他的野心,向来是写在眼中的。 “你知道?” 沈少薇转头看向她,只听沈枝意继续说着:“我也是听说,康王想娶桑姐姐做侧妃。” 她没有多说,便是这一句,就让两人心中一惊,薛若筝连忙追问:“什么?康王?他他他。” 不怪薛若筝结巴,这康王在淮京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虽不是风月浪子,但是府中没有名分的侍妾可不少。 而不给名分也是梁贵妃不想让康王在还未娶正妻之前,先有一位庶子,乱了皇家血统规矩。 所以,这些女人就只能等正妃入门,才能凭着这么多年伺候的宠爱,分到一个名分,至于那些不受宠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下场如何。 且康王此人,性子古怪,十分不好伺候,比起温柔有礼,端方有度的太子殿下,那真是令人不敢靠近。 “这,康王怎么盯上了云寄,怕是因为云寄的父亲,桑夫子。” 沈少薇托住下巴,恍然大悟一般:“康王如今在朝堂上的位置,很是惹眼,野心已经昭然若揭,陛下也有意打压他。” “所以,他想娶桑姐姐,是为了得到桑伯父的助力,因为桑伯父的弟子很多,对吗?” 薛若筝接下沈少薇未说完的话,随后面露怒气道:“这些个臭男人,只想着自己,从来不肯为女子考虑半分,在他们眼中,女娘不过是他们用来稳固地位的工具罢了!” 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气的不行,沈枝意出声道:“所以,咱们绝对不能让桑姐姐嫁给康王,桑姐姐是自由洒脱的人,皇家于她而言,便是埋葬的坟墓。” 一如前世,成婚不过半年,就悄无声息的死去,这一次,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桑云寄再落入到那般的境地。 上天让她重生一次,便是为了改变那些不公的命运,不止是自己的,还有她所在意的所有人。 沈少薇看着沈枝意面上的坚定,一只手伸出握住她,一只手握住薛若筝道:“我们一定可以帮助云寄,让她能够继续做自由洒脱的人。” (本章完) ------------ 103、有事江怀策,无事便推开 三人到白鹿书院报上目的,便有小童领着他们前往桑云寄的住处,她发着高热,不过人倒是醒过来,桑夫人陪在她身边,眼泪止不住的掉。 “桑姐姐。” 沈枝意上前关切的问着,桑夫人抹去眼角泪水站起身:“你们陪云儿说说话,我先去给她炖些滋补的汤。” 桑夫人面上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意,她要强,不想在人前露出难过的样子,桑云寄的性子便是随了她,都是不想在人前示弱。 “你们怎么来了?” 桑云寄半倚在枕头上,挥手让沈枝意别靠近自己:“别过来,到时染了病气就不好了。” 即使在病中,她也为别人考虑,沈少薇佯装生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我们说,咱们还是不是好友了?” 沈少薇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桑云寄一愣,心中很是紧张,随后开口道:“你们,都知道了?” 这事儿现在还未传开,竟然就到了她们耳中,她低头苦笑一声:“康王,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我只是不想将你们牵连进来。” 桑云寄低下头,眼底是散不去的落寞,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或许只有他昨夜给的两条路可选,前者,还有余地可周旋,后者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她们眸中的担忧:“我没事的。” 三人听着她话中的勉强,都知道她这是不想让她们担心,沈枝意坐到她床边,刚要开口就看到她枕头底下的信,只是露出一行字,她便认出,信纸上的字迹,是孟玄安的。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反而是拉住桑云寄的手道:“桑姐姐,我们是好友,好友自然是可以一起共患难的,我,阿姐还有若筝,我们都会帮你的。” 若说康王是一棵大树,就算她们加起来会被嘲笑一句蚍蜉撼树,也要去试一试,只有做了,才能知道结果是什么。 沈少薇和薛若筝也上前纷纷应和,看着身边好友脸上的坚定和笑意,桑云寄也好似感受到无穷的鼓舞一般。 “一朝相知,终生知己,欢时同乐,低时浮沉,谢谢你们。” 在桑云寄过去的人生里,她从未遇到过什么真心以待的朋友,毕竟她的性子就令许多人不喜,她不强求,一个人也挺好。 后来遇到沈枝意她们,从一开始小心的接触再到后来倾心以待,顺理成章,就好似她们应该早就相识一般。 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无需多说一句。 看着薛若筝在那边给桑云寄讲着趣事,沈枝意起身在沈少薇耳边低语一句便离开这里。 从桑府走下去,沈枝意远远就看到候在清幽石路上的孟玄安,他的背影如青松一般挺立,在抬头看她的时候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妙才哥哥,你怎么等在这里。” 她走过去,面上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孟玄安看着她道:“我只是在白鹿书院的门口看到了沈家的马车,猜想你应当是为了桑姑娘而来。” 许是青年话语柔和,像是清风一般,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抚慰,她将手背在身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闷声开口:“你也知道啦。” “咦,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后知后觉般,她猛地抬头看向孟玄安,面前人掩唇轻笑道:“实不相瞒,夫子之前想过让我娶桑姑娘,好躲避康王。” “啊?” 沈枝意眼中有几分不敢信,孟玄安放下手,眸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我拒绝了夫子,因为妙才已有心仪之人。” 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他的眸子中满满倒映的都是她,沈枝意避开他的目光不再看他,孟玄安心中轻叹一口气,她果然什么都懂,却始终都在躲避他。 想到这里,孟玄安的心中不由得有几分难过,却还是说道:“我给桑姑娘写了信,信中有一法子,兴许可以帮她。” “什么法子?” 沈枝意扭过头看向他,她想的方法,有些冒进,且要桑姐姐放弃一切,从此远离淮京。 康王盯上的人,从不会主动放手,就算桑姐姐想要嫁人,或者是出家,他都有办法让桑姐姐进府中,只要她活着。 但人要是死了呢?难道康王还能娶一具尸体回去吗?所以她想让桑姐姐假死,一来这样可以永绝后患,桑姐姐也不用为了家人容忍下去。 二来便是,离开淮京的桑姐姐,应当会比在这里更自由快乐,可是这样,她兴许一辈子也不能再和家人相见,所以刚刚在桑姐姐面前,她就没有说。 要是能有更好的法子,她自然是不想让桑姐姐这么做的。 “长平侯,江怀策。” 短短六个字,沈枝意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在朝中,能和康王对抗的,也只有太子这一派,且江怀策本身有军功在身,从未将康王放在眼里。 再加上,他手中握着京都大营和江北军,若是康王势力壮大,势必会对太子殿下造成威胁,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出手相救。 可她前几日才说过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她也不想做有事江怀策,无事便推开的无情无义之人,但是如果江怀策能够出手,兴许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你是觉得,只有我能够说服长平侯出手对吗?” 孟玄安抬起手,将一直藏在自己袖中那支才露出一点嫩芽的春枝递给她:“我给桑姑娘写信,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不是让你去找长平侯,毕竟我私心里,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你,可惜,如今的我,人微言轻,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桑姑娘不想做权利争斗下的牺牲品,可世上的事情,本就是有舍有得,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舍弃什么,不想嫁给康王,要么死,要么便是寻求比康王更强的帮手。” 他能看出,江怀策和枝枝之间的牵绊与纠缠,两人光是站在一起,便令所有人都无法再插入进去,有时候他也会嫉妒,但是这不是他明明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却不说的原因。 江怀策能出手,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是今岁的春枝,如你一般,很是坚韧,我知你是个要强的姑娘,不想事事求人,那法子,是让桑姑娘自己抉择的,若她要这么做,就必然要想出一个让长平侯愿意出手的代价。” 人生一知己,足以慰风尘,是苏轼和黄庭坚写的,这句话表达了他们之间的真挚友情。 苏轼和黄庭坚,一朝相知,终生知己,欢时同乐,低落时共浮沉,就像黄庭坚自己所说: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他们,滚滚红尘,惺惺相惜,从此心灵有寄、灵魂有依,任世事无常,也不再慌乱迷茫。 (本章完) ------------ 104、唯一一次的放纵 那半截春枝上,是才刚冒出一点头的嫩芽,他小心珍藏,上面还带着一点清露,沈枝意没有伸手,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孟玄安看向她的眼中有着令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感情,但这感情是她回应不了的。 她不是孟玄安最好的选择,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他还是不明白,那便只能远离他了。 手中的春枝迟迟无人接过,孟玄安上前一步,第一次强硬的拉过她的手,放到她的手心之中,他低着头说道:“我能看出,长平侯对你的不一样。” “我也想过,倘若是你去去求,他一定会答应,但是刚刚我突然想通了,枝枝是不愿意依附他人的,你要是真的仗着这一分不一样去找他,那便不是你了。” 他在提笔写下那封信的时候,斟酌良久,最终还是为桑云寄写下另一个法子。 令她入康王的眼,是因为桑延如今所处的位置,即使没有出任仕途,却是朝堂许多朝臣的恩师。 这些臣子看在桑延的份上,选择站队时,也会考虑康王。 如今的大雍,陛下还未到病入膏肓,无法理政的地步,但是他总共就三个儿子,且储君已定。 但有野心的康王可不会甘心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后,自己被赶往封地,他想要的,永远都是顶峰的那个位置。 唯有手中紧握的筹码越多,才能够拥有更多的谈判机会。 所以康王才想要娶桑云寄,只是因为桑延能够带来的筹码足够多。 若真的让康王目的达成,对于太子一派来说,定然是损失,是以康王也不敢大张旗鼓,此事一直隐瞒不说。 康王不去求赐婚圣旨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若是赐婚,陛下就定然要问桑云寄的意思,他是要桑云寄能够心甘情愿的嫁过去才是。 “妙才哥哥,你既然懂我,就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春枝很好,但是你应该去看一看盛开的花,而不是冒头的枝。” 沈枝意出声打断孟玄安的思绪,话中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人,但是孟玄安没有挑明,她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告诉他,不要在自己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孟玄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知道,她不想去处理这些多余的感情,说得越多,反而更让她反感。 “长平侯不爱财,不爱色,要想说服他出手帮忙,有些困难。” 听着孟玄安的话,沈枝意也不再想其他的,确实如他所说,江怀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就连前世也一样,除了在那事上还有几分热衷。 难道他喜欢做那事?总不能让桑姐姐给他送美人吧,他看样子也不像是会喜欢的样子。 沈枝意有几分苦恼,跟他做了五年夫妻,竟然都不知道他喜爱什么,这究竟是谁的失职。 她想起那日在巷子中,男人垂头的哀求,求她能不能不要推开他,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只为求她一人,除此之外,再无别求。 “我回去跟桑姐姐再合计下,无论如何,多谢你,妙才哥哥。” 哥哥二字在孟玄安听来,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称呼,可此时,却又显得那般疏远,第一次恨自己为何要以哥哥的名义靠近她。 他不想做她的哥哥,他想做的永远都是她身边之人。 沈枝意对他道谢后便离开这里,孟玄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叹息。 而皇城之中,俨然也在上演一场腥风血雨,坤宁宫内,明馨仪看着那插在花瓶里的花冷笑道:“就这么盼着本宫死,还真是一刻也不带消停的。” 重蝶香的事情,齐承泽只查到一个老宫女身上便没有再查下去,是雍帝让他停手的。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只是如今无法动她而已。 齐承泽虽然无法动她,却是杀鸡儆猴,将那老宫女凌迟处死,选的地方还是离梁晗所住关雎宫最近的承德门。 行刑那日,承德门外响起老宫女凄厉痛苦的叫喊声,久久不散,想必梁晗在关雎宫中自然也能听到。 但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她竟然还敢故技重施。 明馨仪将目光转向齐承泽,看着他阴沉的脸,从上座走下去:“承光,做帝王,便要权衡利弊,莫要怪你父皇。” “若是做帝王便要让自己亲近之人受到伤害,那这个位置,该是多么冰冷孤独。” 齐承泽垂眸,他自出生起便是父皇定下的储君,世人说他这一生稳当,若是不出错,将来那个位置必然是他的。 可他得到的并不是世人所看到的那样。 为了能够匹配上太子这个身份,他需要博览群书,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为的便是将来不让百姓骂他草包一个,昏君上位。 幼时便要学会稳重,摔倒不能哭,生病不能喊痛,就连常人所说,可以依偎在父母身边享受疼爱也不可以。 因为他是太子,仅仅两个字就将他死死锁在原地,他不仅是齐承泽,更是大雍的太子,是大雍的脸面,荣耀和体面,是他必须做到的。 云清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放纵,也就这一次,令他第一次生出想要舍弃太子这个身份的想法,随后便是雍帝将他罚跪在坤宁宫门口。 “你可是在怪母后准许云清出宫?” 明馨仪的话令齐承泽抬起头,他面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儿臣从来不怪母后,儿臣知道,那是云清主动求的。” “从前她留在东宫,是为了儿臣,如今儿臣已经成家,她是个好姑娘,儿臣不应该自私的将她继续留下,让她成为东宫侍妾,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齐承泽知道,云清看似温柔,但却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有自己的原则和理想,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 可却还是在年少时控制不住那一刹的心动,从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云清是你乳母唯一的女儿,她临终前只有一句话,便是希望云清能够好好的,所以那日她来求本宫准许她出宫,本宫便应允了。” “承光,子玉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有时候回头看看身边的人,也未尝不可。” 明馨仪出声劝慰着他,阮熹汀是她选的儿媳,她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够过得幸福的。 (本章完) ------------ 105、承光二字,便是万千子民的期许 齐承泽听着明馨仪的话摇头道:“母后说的,儿臣都懂,只是,在情爱上,儿臣始终辜负了子玉。” 他明白,自己的心中装的都是云清,再也装不下他人。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拒绝过,父皇将他带到祖庙里问他何为君。 太傅教过他,他也记得很清楚,万万人之上者为君,君之下为臣。 父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既知道你将来要成为君,身后承载的是万万人,为何却甘愿为情爱所困。”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你是朕定下的储君,将来是要坐到朕这个位置上,为你身后这万万人谋福祉的。” “他们爱戴你,拥护你,尊称你为太子殿下,如今你却要为一个女人抛弃你的子民,承光,你太令朕失望了,去坤宁宫门口跪着,看看你母后为了你做了多少。” 那是一向对他慈爱的父亲,在他成年后,第一次对他责罚。 他跪在坤宁宫门口,看着母后带病处理宫中事务,她说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后悔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后悔同意父皇将他定为太子。 年幼时他也曾天真烂漫,可如今却越发变得不像他,不亲近父母,有事都是自己承受。 她是他的母亲,又怎么能不心疼他,毕竟他是明馨仪在战乱中怀上的,而那一年,乱世纷争,死人堆,白骨坟,遍地都是。 世家大族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先帝的孩子也很多,那是她和雍帝经历过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夺嫡之争,也同样要了她嫡亲妹妹的性命。 因为战乱,她不得不跟着雍帝东奔西跑,险些流产,那时候她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但没想到,他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再后来,雍帝得到老和王的鼎力支持,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成功坐上如今的位置,代价是要娶梁晗。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所以她不怨恨,甚至想过真心接纳梁晗,但是她却害的自己终生不能有孕。 所以齐承泽是她唯一的儿子,雍帝觉得亏欠她,在他三岁那年便将齐承泽册封为太子,对他寄予厚望。 雍帝盼望他能够成为比他更优秀的帝王,更希望将来他能将大雍带得更加繁荣富强,承光这个表字,不止是雍帝的期望,更是压在齐承泽身上的一座大山。 而齐承泽比谁都明白,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然要舍弃许多东西,比如情感,更比如云清。 明馨仪看着他的眸光,便知道他又想起当年的事情,她无奈叹息,未发一言,有些事情,他自己想不通,谁劝也没用。 “不说这些事情了,梁晗既然还敢出手,便是笃定我们拿她没有办法,再加上如今齐君赫的势力越发大,还有和王在背后出谋划策,倒是令父皇一时之间动不了他们。” 齐承泽抬眼看向明馨仪,虽然雍帝给梁晗的宠爱,一开始是假,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再加上两人之间还有齐君赫,要说雍帝的心中没有梁晗,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雍帝的心中,明馨仪的位置自然还是胜过所有人,所以在齐承泽杀鸡儆猴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 “你可是在怨你父皇养虎为患?” 明馨仪坐在一旁,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说道:“梁晗的野心是被你父皇一点一点喂起来的。” “承光,你还是看不透你父皇,在制衡之术上,你还是要多学你父皇。” 她没将话说完,却让齐承泽的脑中似是划过什么一般,他一直以为,在父皇的心中,梁晗也是有一席之地,如今想来,他的父皇才是真正能做到无情的人。 娶梁晗,是父皇对老和王的承诺,杀了和王和梁晗固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可人杀了,并不代表不会有另外的人。 万事有和王和梁晗在前面顶着,雍帝在后面做些什么事情也不会被指摘。 至于放任齐君赫,便是父皇的制衡之术,他作为太子,这一路太过顺利,再加上他的处事方法是雷霆之势,早已有许多大臣心生不满。 利益被损害,就会想要换一个人来继续帮他们维护利益,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要博一个从龙之功,将来好像老和王一样,世世代代恩宠不断。 齐君赫没了,还会有其他人,可以是齐家人,也可以不是齐家人,所以雍帝放任齐君赫,将那些心怀不轨的臣子一一揪出来,将来好一网打尽。 “母后,儿臣明白了。” 他弯腰对着明馨仪说了一句,看着她眼中的赞许,他的忧心不无道理,但更要相信,明馨仪和雍帝患难夫妻的真情。 在雍帝这里,明馨仪最先,而后才是他自己。 从坤宁宫出来后,齐承泽抬头看着这昏暗的天,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这天,看起来倒真像是风暴来之前那片刻的安宁。 “殿下。”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阮熹汀站在那对着他盈盈一笑,女子身上穿着一身浅蓝的衣裳,像是撕破这昏沉沉的天,走进来的亮色一般。 她始终是站在那,浅浅喊他一句殿下,而后再陪他走过长长的宫道回到东宫,他隐去眼底沉思,向她走去:“今日的天不好,随孤一道回去吧。” 齐承泽伸出手,看着她面上露出一丝诧异,阮熹汀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殿下会主动牵自己的手,她将手搭上去,面上笑意更深。 “殿下可是冷了?臣妾带了衣裳。” “不冷,倒是你,今后出来还需多添些衣裳。” 阮熹汀带着凉意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之中,温热的触感令她心跳都有些跳的更加快,她嗯了一声回他:“臣妾今日做了殿下爱吃的水晶包,殿下今夜,不如来臣妾寝宫吧。” 听着她带着几分羞涩的话,齐承泽明白她的意思,她嫁给他已经有一年,却迟迟没有身孕,宫人们都说是太子妃不能生。 但实情却是他几乎从来不去她的寝宫,她却从未将这些话告诉任何人,独自承受,甚至还为他张罗侍妾。 想到这里,他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几分,而后开口:“好,子玉亲自下厨,孤定是要尝尝的。” 母后说得对,身边人虽不是眼前人,但人总不能止步不前,更何况,他已经娶了她,再冷落下去,对她更是不公。 云清是他的曾经,一年后她出宫也要有不一样的人生,就不要再继续惦念了。 宝们,明天或者后天可能会爆更,补上这几天欠的字数嘤嘤嘤 (本章完) ------------ 106、赠画人,画中人 太子殿下罕见的留宿在太子妃娘娘的流云殿,这令东宫许多人诧异之余不禁感慨一句太子妃娘娘终究是熬出头了。 阮熹汀也很开心,忙前忙后的为齐承泽布菜,桌上的菜品全是按照他的口味准备的,看着这一幕,齐承泽的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他伸出手拉住她,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个水晶包:“好了子玉,孤自己来,你也快坐下吃吧。” 面前的男人,语气温和,不再隔着一层疏离,阮熹汀抬眼看向他,眸中不禁有几分湿润:“殿下许久未来流云殿,臣妾心中一时激动,恐照顾不好殿下。” 她的话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试探,齐承泽放下手中筷子,牵过她的手:“东宫有你操持,孤才可如此放心,子玉你做得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齐承泽在还未娶阮熹汀的时候,只听明馨仪说过,因为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阮家十分疼宠这位唯一的姑娘。 况且阮熹汀样貌才情样样不输,是永平府多少儿郎想要求娶的女娘,而被皇家选中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家世足够好,性子也和他十分相配。 若是不嫁给他,兴许也能寻一桩圆满如意的姻缘,说到底,终究是他辜负她一片真情。 “殿下,是臣妾仰慕殿下英姿,能够嫁给殿下是臣妾一直以来的心愿。” 阮熹汀看着他垂眸不语,便知道他又想起新婚夜时,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他说,东宫不是她的好归宿,他也不是她的良人。 她能看出他心有所属,所以那一夜,她放任他离开自己的寝殿,独自枯坐一夜,也不在乎第二日别人怎么议论自己。 若不是陛下态度强硬,估计两人到了现在也无法圆房。 两人握着手,不再多说,他们都心知肚明,但如今,他们才是夫妻,是一体,是捆绑在一起的。 用过膳后,阮熹汀便吩咐人去打水,看着齐承泽走进屏风后,她招手对着宫女说道:“你去永宁殿找云清姑娘拿一下殿下的换洗衣物。” 她的手死死交缠在一起,面上却是带着温和笑意,看着宫女离开后,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待齐承泽沐浴完后,她上前给他擦着头发,殿内气温逐渐升起,他拉住她的手道:“夜深了,熄灯吧。” 宫女们听后,将灯熄灭后,纷纷退出去,不一会儿寝殿内便是一片漆黑,暧昧的声音自殿内响起,再传到门外。 云清手捧衣裳,听着那令人无限遐想的声音,眼底有几分落寞,一旁的小宫女似乎是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主动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衣服。 “云清姑娘,殿下的衣裳就给奴婢吧。” 云清微微颔首,露出笑意:“好,有劳了。” 将衣服放到小宫女手上后,她转身离开这里,姑娘的背影始终挺立,却让人莫名看着有几分寂寥,天边乌云翻滚,雷声阵阵,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似乎与这天融合一般。 云清回到永宁殿的时候,殿内冷冷清清,今夜齐承泽宿在流云殿,伺候的宫人便早早去歇息。 她走到他的书房,看着那被卷起来的画卷,她知道这画上的人全部都是她,从垂髫到豆蔻再到及笄,他们始终陪伴在一起。 最美好的年华,也是与他一起留下,云清将那些画卷一一拿起抱在怀中,而后将他在她及笄礼上所赠的簪子从头上拔下来放到桌子上。 “殿下,珍重。” 过去的已然是过去,从今往后还是要向前看。 云清将门带上,走回自己的房间,合上的门锁,一如她从未来过的模样。 沈枝意三人忧心桑云寄,干脆一道住在白鹿书院,这样也好陪着她,省的康王不请自来。 康王做事不管不顾,她们也怕他再使出一些下流手段。 “你们两人这样看着我,我可喝不下去药。” 她手中捧着药碗,一脸无奈的看着盯着她的沈枝意和薛若筝,不过心中却是划过一股暖意,她们是因为关心她,才会这样。 沈少薇上前把沈枝意和薛若筝拉起来:“好啦,你们两个跟审犯人一样。” “可不就是嘛,桑姐姐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我们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 薛若筝坐到一旁看向桑云寄:“所以只要桑姐姐大大方方的说,我们肯定不这样呀。” 听着她的话,桑云寄露出笑容道:“好,这次是我的错,下次有什么我一定告诉你们。” 她嘴里说着讨饶的话,倒是令几人这紧绷的心都松快了下来,沈枝意想到孟玄安的话,开口说道:“桑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康王对桑云寄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要想摆脱他,实在不是什么简单事。 “孟公子给了我一封信,信上说,如今能解我困局的,只有长平侯,我若想求他出手帮助,就必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才是。” 桑云寄知道长平侯和沈枝意之间的纠葛,但是这不是她利用沈枝意的理由,她是她在乎的人,若是为了自己就利用她,她也当不起枝枝这一声桑姐姐。 沈少薇点头应和:“这倒是,长平侯是太子一派,为人也很是正直,不过他有权有势,也不缺银钱,我们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跟他做交易呢?” 这份诚意倒是令几人很是为难,毕竟长平侯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缺。 “阿姐,这件事,看来还是得需要你出手咯。” 沈枝意面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一下子就将几人的心给勾了起来,只见她开口道:“萧指挥使可是长平侯的好友,问他不是最清楚吗?” 这一句话倒是令沈少薇闹了个大红脸,毕竟自从那日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萧子安好像是被派去查什么案子了。 总之他匆匆忙忙,她也心中羞涩不敢主动去见他,竟是这么久都未见过。 沈枝意看着沈少薇脸上的红霞不语,其实她知道江怀策想要的是什么,他所求的,她给不了,但是她可以拿出其他的东西,让他出手帮桑姐姐。 只不过还是需要萧子安来打掩护了。 这世道,本就压的女娘喘不过来气,倘若她们有权有势,也就不用处处求人了。 520快乐啊宝贝们 ------------ 107、四方舆图 桑云寄在看到沈少薇面上的羞涩后,便明白这萧指挥使怕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这本是我的事情,如今却要连累你们忙前忙后的。” 沈少薇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要是再说这话,那可真是跟我们见外。” 总不能要她们眼睁睁的看着桑云寄跳入火坑吧,嫁给康王对于桑云寄来说,便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无论如何她们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她。 “我去找萧子安,若筝你跟我一道吧。” 她眸光幽深的看了沈枝意一眼,她看出来,她和桑云寄还有话要讲,所以便将薛若筝也一道拉走了,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沈枝意也抬头看向她。 姐妹二人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沈少薇和薛若筝离开后,桑云寄看着沈枝意道:“枝枝是有话要跟我讲吗?” 两人都是聪明人,只是一句,便都明白,沈枝意点头:“桑姐姐,其实能和长平侯做交易的,有一样东西,就在你手中。” 这话倒是令桑云寄有几分不明白,她秀眉蹙起问道:“在我手中?我怎么不知道我手中有什么可以和长平侯做交换的东西?” “四方舆图。” 沈枝意缓缓吐出四个字,桑云寄眸光瞬间亮了几分,随后又落下去:“四方舆图确实可以和长平侯做交易,只是这舆图何其珍贵,早已损坏,我哪里有。” 所谓四方舆图,其实不过是一副地图,但这幅地图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曾经是大雍先祖派人走访勘测几十年得来的。 其目的便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分布大雍兵力和布局防守,四方舆图上不止载有山川、城镇、四方地物,更标注着大雍的几座军火库和武器库。 准确来说,四方舆图还可以称作为九边图,既是地图亦是军方用图,也因为这份特殊性,见过四方舆图的人除却历代皇帝便再无他人。 而当初制图之人也早已被斩首,再后来,四方舆图在宫中一次走水之中被烧毁,自此这份舆图便彻底成为活在世人口中的东西了。 “桑姐姐,此四方舆图非彼四方舆图。” 沈枝意起身在桑云寄耳边落下几句话,桑云寄听着她的话莫名有几分激动:“勘测舆图讲究的是一分真实性,没曾想少年时的游历竟然用在这处。” “是啊,我不是让桑姐姐绘制整个大雍,你所绘制的辽东都司的舆图,一定是长平侯现在最想要的。” 听完桑云寄的话后,沈枝意出声补充,四方舆图早已损坏,她们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复制一份出来,但是给江怀策一份他想要的‘四方舆图’自然是不成问题。 先前江怀策亲去辽东都司,想必定是有他不得不亲自去的理由,可是后来便没有再听到关于辽东都司的一丁点消息。 是以沈枝意猜测,他应当是在这上面遇到了什么阻拦,倘若此时有人能拿着辽东都司的‘四方舆图’给他,便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到那时桑姐姐请他出手相助也会容易许多。 “只是枝枝,那都是我少年时的经历了,如今画起来,可能会有很大的偏差。” 桑云寄带着几分担忧的开口,沈枝意早料到她的担忧,她低头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本书递给桑云寄,正是她前段时日借走的孤本山海行。 “《山海行》是后人在《徐霞客游记》上的再补充,山川湖泊的变动应当是不大的,没关系,桑姐姐你先画,我来做补充。” 她有前世的记忆,对于辽东都司虽然算不上太过了解,但也有一些记忆在,舆图绘制很是耗费心力,再加上桑云寄也是个较真的人,定然是会将每一处都画清楚。 所以到时候她只需要仔细检查便可,然后再补充上自己所知道的,这舆图的真实度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这法子,沈枝意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江怀策一定会接受,如今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可不可行。 有了方向,桑云寄也干劲满满,沈枝意想起家中还存放着一些书籍,便先行回家去将书带来。 繁华的街头上,沈枝意却是满脸愁容,她想了两个方法,一个便是四方舆图,一个便是她厚着脸皮,利用江怀策的感情让他出手帮忙了。 她希望前者可以成功,毕竟她一直都说自己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牵扯,却总是不可避免的靠近他。 “哎,姑娘,你看,席延玉。” 绿梅的声音将沈枝意从沉思之中拉出来,沈枝意抬眼看去,只见往日装作一派正经的席延玉如今本性毕露。 一身花花公子的装扮,哪里还有那温润的模样。 沈枝意后来听说,因为出了不光彩的事情,他被白鹿书院除名,再加上那日在三里街,他和爱娘浑身赤裸的样子被太多人看到。 如今他的名声已然是烂透,哪家女娘还敢嫁给他,生怕自己被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现在的席延玉不管怎么做,三里街的事情都会让人牢牢记住,索性他也就不再装,不过,他这进的好像是花楼吧。 那头的席延玉刚要跨进花楼,就看到挑开窗帘看来的沈枝意,他眸中迸发出怒火,疾步朝着她的马车走来。 这时正值午时,街道人头攒动,沈枝意的马车走的很是缓慢,所以不出几步便真的让席延玉给拦了下来。 “沈四小姐,怎么说我曾经也是你姐夫,怎么见了姐夫也不下来打声招呼?” 席延玉的话中带着恨意和讥讽,自从那日之后,他不仅被白鹿书院除名,甚至还因为浑身赤裸站在街道丢人被自家父亲暴打一顿。 更没有女娘愿意嫁给他,眼见正妻确实娶不到,爱娘也快要到临盆之日,他娘无奈只能同意先将爱娘抬进门,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席家的种。 起先,他和爱娘确实过了一段舒畅的日子,可是越到最后,他就发现自己跟爱娘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跟爱娘在一起,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孩子,身份,地位,钱财这些庸俗的东西,这令他不禁想起和沈少薇在一起时,两人可以谈论许多东西。 诗词歌赋亦或者是各人见地,有了沈少薇的对比,他就越发觉得爱娘上不得台面,甚至觉得是因为有爱娘,才让自己错失沈少薇。 他渐渐对她没了热情,不想看她一脸怨妇,干脆自己躲了出来。 ------------ 108、不像某些人,张嘴便是恶臭味 要不说人很奇怪,得不到的时候如珠似宝,恨不得日日相见,得到之后倒是互相嫌弃。 沈枝意冷眼看着他,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席延玉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一张嘴,更是令人作呕。 “我道是谁,原来是席公子,您那外室不是快要临产了吗?您怎么还有时间在外面逛花楼呢?” 听着沈枝意这反讽回来的话,席延玉一只手紧握成拳道:“沈四小姐可以不认我这个前姐夫,也难怪,毕竟沈家小门小户,确实没什么教养。” 席延玉虽然给席家抹黑,但是这事情在律法上确实构不成什么犯罪,顶多是道德问题,席延玉的父亲受到自家爹爹的弹劾,也只是被罚俸半年而已。 说到底,席延玉做的事情是缺德,身份地位是不会受到影响,但今后想要娶妻会很难。 所以如今席延玉的父亲还是压沈复一头,沈枝意听到他的话也不恼怒,用手帕掩唇,眉头微蹙道:“绿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沈枝意这话说完后,绿梅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道:“是啊姑娘,这味道真难闻,好大一股味道呢。” “也是,我们沈家小门小户自然是比不得席家家大业大,只是席家这么大的家业,竟是连给席公子买些洁齿用具的银钱都没有吗?” “不然怎么张嘴就是一股恶臭味,熏的我都快晕倒了。” 女娘的唇角带着嗤笑,她声音不大,却是抑扬顿挫,十分悦耳动听,周遭的人听见这句话,纷纷露出嘲讽笑意。 “沈枝意!你跟沈少薇一样,不是安分的女人,谁娶了你们真是倒大霉!” 席延玉说不出其他的话反驳她,只是在想到她们父亲如今还是自己父亲的下属,心中生出一股阴暗想法:“沈侍郎如今可还是礼部官员,沈枝意,你这般说话,当真是不顾及你父亲的仕途吗?” 说到这里,他见沈枝意面上笑意落下,内心中那股阴暗的想法更甚。 “席延玉,挟私报复,你还真是你爹的好儿子啊。” “陛下圣明,若是我父亲因此受到什么排挤报复,第一个就会想到是你席家,还得多谢你啊,席公子。” 沈枝意才不怕他的这些话,沈复虽然是席延玉父亲的属下,但是他父亲要是真的做了什么手脚,那才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沈复出事,大家第一个也会想到席家。 真不知道这席延玉的脑子是怎么考上白鹿书院的,这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倒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就是不知到了我床上.” 他如今才发现这沈枝意比起沈少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沈枝意感受着他那黏腻恶心的目光,正要出声,就见一支弩箭穿过席延玉的发冠,带的他倒在地上。 弩箭气势凌厉,若是朝着席延玉的心脏而去,只怕席延玉根本没有命在,而沈枝意认得那支弩箭,那是曾经在危难之际救过她许多次,江怀策专属的影弩。 “谁?!” 席延玉也被吓得不清,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那支在自己头上的弩箭,后怕的站起身,这支弩箭若是射在自己心脏处,自己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席公子,我家爷一时失手,还请将弩箭还给末将吧。” 郭仑的身影出现在沈枝意的视线内,他声音有几分冷,席延玉看着他腰间令牌,一下就明白这是长平侯府的人,他就算再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毕恭毕敬的将弩箭还给他。 “侯爷的箭法,果然很准。” 他赔笑着说了一句,郭仑接过弩箭笑道:“爷的箭法自然百步穿杨,要是准一点,席公子可就没有机会站着跟末将说话了。” 郭仑的话意有所指,席延玉抬头看向不远处一扇半敞的窗子,他咽下口水,不再多说,长平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在警告自己,今日留自己一命,倘若他日再来冒犯,可就不是‘一时失手’了。 这沈枝意果然不是个安分的女人,竟然勾搭上了长平侯! “沈四小姐,路已经通畅,您可以离开了。” 郭仑对着沈枝意的态度十分尊敬,席延玉心中不满,却不能出声阻拦,这是长平侯看上的人,他要是再去做什么手脚,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有劳侯爷。” 沈枝意放下车帘,招呼车夫驾车离去,他说过不再纠缠她,却还是会在原地看着她,保护她,一时之间,沈枝意心情复杂。 郭仑看着她离开后,斜睨了席延玉一眼这才回去,推开二楼雅间的门,他将那支弩箭放到桌子上,看着坐在窗边一言不发的江怀策。 “爷,您为何不亲自去?” 这要是换作往常,江怀策早就亲自去英雄救美,可是今日却是派自己前去,这便是他说的以退为进吗? 他是不明白,毕竟他常年在军营摸爬滚打,连女娘的手都没有摸过呢。 “本侯要是去了,她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江怀策面露无奈,他知道沈枝意的性子最是坚韧,她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绝不会让旁人帮忙,可看到她受欺负,他还是忍不住出手。 “郭仑,本侯记得席辉还有一个庶子,对吗?” 听到江怀策的话,郭仑点头:“是,只不过那庶子的姨娘死得早,如今在席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爷是想做什么吗?”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叫的狗才最可怕,被打压磋磨那么久,你猜他的心中有没有怨气。” 江怀策的手伸出窗外,看着天边翻滚的乌云,一连数日,天气都如此阴沉,压的人心里都有几分喘不过来气。 席延玉不识好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他就帮他认识认识自己如今的是个什么身份。 “对了,最近盯紧康王的动向。” 郭仑耸肩,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爷,你既然已经有心阻止康王娶桑延的女儿,为何还要看着沈四小姐忙前忙后呢?” 毕竟康王娶了桑云寄,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在知道康王心思后,他们就打算阻止。 “她想要跟我做交易,本侯总不能阻拦,你不了解,她是一个不愿意亏欠人情的女娘。” 所以他等她带着她的东西来找她,而不是直接出手,毕竟枝枝不是一个愿意心安理得接受他这个目前还是仇人的人的帮助。 ------------ 109、兄长的影子 席延玉回到家中,看着挺着肚子的爱娘,女子满脸柔和,站在门口等他,他心中不免也有些触动,上前拉住她的手。 “爱娘。” 他的眼中已然有情动,爱娘握住他的手,羞涩点头:“大夫今日来诊脉,说是胎儿稳健,夫君,可以的。” 爱娘这话便是给了席延玉信号,他拉着人走进房中,却没有看到爱娘那冷下来的眼睛。 她知道席延玉这段时日都去了哪里,只不过在她心中,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男人这种东西,你还是要适当的给他一点甜枣吃,不然他被人勾走,自己就算守着孩子也没用。 爱娘瘦马出身,一番床上功夫自然了得,甚至比花楼的姐儿们还要更胜一筹,伺候的席延玉身心舒畅,对她那几分厌恶也消失不见。 两人这边翻云覆雨好不快活,席府偏僻角落里的院子内,坐在条案前的青年却在执笔写着,席毓文听到外面轰隆一声打雷声,停笔站起身。 他的身子很是单薄,倚靠在门边,一阵冷风吹来,钻进他衣袖之中,他轻咳一声将门关上,没曾想,剑柄插进门缝之中,阻止了他的动作。 “何人?” 席毓文有些紧张的出声,只见一年轻男子推开门走进来:“二公子。” 郭仑的语气十分诚恳,这一声久别的尊称,倒是令席毓文生出几分苦笑:“阁下来此,是为何?” 他不过是席家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庶子,长年累月的被困在这一方角落,一没钱,二没权,这人来找自己,总不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吧。 “帮你。” 郭仑将剑收回,双手抱剑走进来,看着这简陋的屋子,都想啧两声,不过为了保持自己在外人面前高冷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阁下要帮我什么,我可没有回报阁下的东西。” 席毓文只当这人是来调侃自己,自然也没把郭仑的话放在心中,反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二公子,我可以帮你拿下席家,但是条件是,席家必须将席延玉踢出去。” 郭仑坐到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句话,令刚要坐下的席毓文猛地站直身体看向他:“你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他震惊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他要他将席延玉踢出席家,这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席辉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自打席延玉出生,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让席家将席延玉踢出去,也得先问问席辉同不同意。 郭仑伸手摘下令牌,上面三个字令席毓文睁大眼睛,他要开口,却见郭仑嘘了一声:“二公子,想要席辉舍弃席延玉,是很难,但若是有比他更好的人呢?” “我知道,当初席延玉进白鹿书院考试的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席辉买通出题官员,将题目拿来,席延玉靠着你的文章进到白鹿书院,享尽一切好名声,可这一切本来就应该属于你。” “这么多年,他的文章,他的诗词,他的课业,全是你帮他所做,他则是拿着这些东西,成就一副好人的样子,二公子,你真的甘愿就这么一辈子做他的影子吗?” 席毓文听着郭仑的话,看着自己桌子上,那些写到一半的文章,他说的没错,席延玉所有的文章都是出自他手。 进白鹿书院的文章,诗词大会上的诗词歌赋,还有白鹿书院的课业,以及席延玉用来博名声的文章,甚至就连今年秋闱,席辉都想要他替他去考。 若不是席延玉被白鹿书院除名,他真的永远都是活在席延玉身后的影子。 他的姨娘死得早,从小是在席夫人的身边长大,席夫人不喜侍妾,所以对他也没有多好,挨饿挨冻都是常有的事情。 再后来,他和席延玉年岁渐长,席夫人知道他文章写得好,于是便威逼利诱他给席延玉造假,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全都一一照做。 无人知晓,在席府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他,他就像是注定要活在阴暗里,一生为席延玉而活的影子一般。 郭仑看到他紧握的拳,就知道火候已经烘托的到位:“二公子,我家爷想扶持自己的力量,席辉太过狡猾,席延玉太过蠢笨,但是二公子不一样。” “你很聪明,倘若你愿意和侯爷合作,那么侯爷自然会帮你成为席家说一不二的人。” 席毓文聪明,但不狠辣,不过自家爷说了,只需洒下一个诱饵,他一定会上当。 况且,席毓文的能力也不是很弱,若真的能够通过科考坐上席辉如今的位置,那么他们在礼部也算是有自己的人了。 六部如今势力盘根错节,爷也是想帮殿下多扶持一些真正的自己人,那些老臣太过狡猾,一个个都跟狐狸一样。 “需要我怎么做。” 沉默半晌后,席毓文抬头看向郭仑,他说的对,他确实不甘心一辈子都做席延玉的影子,席延玉所享受的人生和名利,这一切本应该是他的。 可他拿着他的东西,却还是让他过着如今这样的生活,他怎么会甘心,又怎么能甘心呢? 郭仑唇角勾起,爷果然料事如神,他将一封信放到桌子上,压在信件上的还有一包银子:“二公子,需要您做的,都写在信上了,天冷,还是添一件衣裳吧。” 说完后,他便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席毓文的院子之中。 席毓文上前看着那一包银子,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股苦涩,自己的家人从未对他说过一次,天冷添衣,虽然他知道,长平侯也是在利用自己,却让自己心甘情愿被利用。 “影子是会一直跟在人的身后,可是兄长,我并不是真正的影子啊。” 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笑会闹,也会有情绪的人,他们想要他为席延玉做事,却还让他过着最末的日子,真是不公平。 席毓文伸手拿过那封信,只是上面的事情却让他有些站不住脚,自己娘亲当年,竟然是被席夫人活活勒死的?! ------------ 110、那便也给我一个机会(三更) 信纸飘然落下,席毓文似脱力一般坐在椅子上,他的姨娘去得早,他还未见过她,她就已经不在了。 府中老人只说她是得病死的,但是没有人告诉她,她得的是什么病,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长平侯留下的信纸之中写的跟他所知道,全然不同。 他才应该是席家的大公子。 席夫人当年有孕的时候年岁太大,大夫说她胎像不稳,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那时候他娘亲也一同有孕。 于是席夫人便想,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保不住,那便去母留子,将他抱到身边,当做是自己所生。 没想到,后来她的孩子保住,也顺利出生,而先她一步生产的自己的娘亲也诞下一个婴孩,那便是自己。 她为了防止将来自家娘亲因为生下孩子而获得恩宠,竟派人将娘亲活活勒死,刚生产完的妇人哪里有那些粗使婆子的力气大。 只是挣扎几下便没了力气,而自己被则被席夫人抱到她自己的房中,席辉后来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没有再做什么。 这件事之中,从始至终受到伤害的只有他和他的娘亲。 席毓文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哭泣,他一定要让席家的所有人付出代价,好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得以瞑目。 这边郭仑将席毓文的回复告诉江怀策后,有些不敢信:“爷,这席毓文,真的能狠下心吗?” 毕竟他在席府那么多年,要是想报复,早就报复了,哪里还能够等到今天,甚至还傻傻的给席毓文做文替。 “从前隐忍,是为了生存。” 江怀策眸光看向外面那棵抽芽的海棠花树缓缓开口说道:“鱼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看他怎么选择了,永远不要小瞧仇恨的力量。” 况且这仇恨,可是杀母之仇。 前世,他在枝枝的墓碑前发过誓,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如今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席延玉注定要为他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昏沉沉的天终究是在申时末落下一场倾盆大雨,沈枝意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来一回的路上还能淋着雨,所幸她的马车已经走到西郊山下。 “姑娘,雨下太大了,会把书淋湿的。” 绿梅看着沈枝意怀中的书,也是发愁,这书可都是姑娘四处搜罗来的,要真是被淋湿,当真是要心疼死了。 “可是在马车中长久待着也不是个事儿,瞧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沈枝意用衣服盖住书,就在此时,马车外响起孟玄安的声音:“枝枝,雨太大了。” 车帘被人掀开,沈枝意看着外面的孟玄安,青年手握油纸伞,肩膀上还挂着一个木箱子,他将木箱放到车上说道:“把书放进去,这是做过防水的书箱,不会淋湿书的。” 沈枝意垂眸看向那书箱,随后将书放进去,而后孟玄安再次拿起书箱退到一边:“下来吧,这里有积水,小心些,莫要沾湿鞋袜。” 孟玄安很有分寸,没有再去靠近,只是柔声提醒她,沈枝意撑着纸伞走下马车,这才看到一旁的沈少清。 “兄长?!” 自家兄长在这里,为何刚刚给自己递书箱的却是孟玄安? 沈少清听到沈枝意这一声诧异的喊声,十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这不是为了给妙才表现的机会吗? 沈枝意看到他这一副心虚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这个兄长,真是的,乱点鸳鸯谱。 一行人往山上走的时候,沈枝意问道:“兄长和妙才哥哥怎么知道我在山下的?” 虽然说她和阿姐这段时日住在白鹿书院,只不过桑府的位置距离白鹿书院还是有些距离,再加上他们课业繁重,沈枝意也不想去打扰他们。 今年的秋闱科考可是关系着二人未来的命运,她不想让他们为此分心。 “是妙才碰到了前去书阁查阅资料的桑姑娘,桑姑娘说你回去拿书籍,这个傻子,就等在上山的路上,想给你送些吃食,没想到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他又害怕你淋湿,巴巴的回去拿东西,又下山等你。” 沈少清这一番话,令沈枝意的心听的却是越来越沉,她没想到,孟玄安对她已然是如此深厚的感情,可她无法回应他,再任由下去,只会让他深陷其中。 “如此倒是多谢妙才哥哥了,不过兄长,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这事情难道不应该你来做吗?” 沈枝意的话落到孟玄安的耳中,青年抬眸看向最上台阶的女娘,她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始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就好似,即使他跟在她身后,妄想用一颗真心打动她,她也不会回头一般,那随风晃动的雨幕轻轻摇晃,将女娘的身影也带着一起晃动,似雾似梦。 他眸光幽深,强硬的伸出手朝前,撕碎这晃动的雨幕,开口说道:“我也是枝枝的哥哥,做这些不可以吗?还是说,枝枝不认我这个哥哥。” 孟玄安的话中带着几分调笑,沈少清也没有多想,跟着附和道:“就是啊枝枝。” 沈枝意转过头不再多说,还是回头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吧。 “思齐,你不是说夫子还有课业等你去问吗?”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孟玄安突然出声对着沈少清说了一句,沈少清心领神悟道:“对对对,那我先去了,妙才你可一定要将枝枝安全送到。” 说完后,他就急匆匆离开,沈枝意在前面台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落后一个台阶的孟玄安,最后面跟着的绿梅知道这是自家姑娘有话说,退后两个台阶给他们守着。 孟玄安微微仰头看着沈枝意:“枝枝有话对我讲?” 他何其聪慧,早已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在看到沈枝意沉默不语的样子时,先一步开口说道:“枝枝,我知道,长平侯与你之间定然发生过什么令你难以忘怀的事情。” “可如今你不接受他,那便也给我一个机会,怎么样?” “若是我努力到最后,依然无法动摇你的内心,那我从今往后,决然不会再纠缠你半分。” 青年的话清冽如泉水,他不恼怒也不生气,沈枝意看着他这样无奈叹息:“妙才,不,孟公子,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这世上的女娘比我更甚者有许多,你不应该在我身上蹉跎。” 她今生不会再为任何男人付出感情,情爱二字,需要承载的太多,她已然没有任何勇气了。 ------------ 111、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孟玄安就知道沈枝意的嘴里说出的一定是拒绝的话,所以他的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难过。 雨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发出声音,沈枝意听到孟玄安声音坚定的说道:“虽有千万人,但我已选定我最想要的人。” 哪怕将来的结局不一定圆满,但是他不后悔。 “我想做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哥哥。” 他的话已经很是直白,沈枝意的手紧握伞骨,孟玄安不再说这些话,逼她太紧,会让她越加不敢敞开心扉。 “走吧,桑姑娘她们还在等你。” 沈枝意转过身,她不知道该跟孟玄安再说些什么,跟孟玄安说话,就像是跟江怀策说话一样,两人就没有一个是听她说的。 索性她也不再多说,反正说什么都会被堵回来。 两人就这么无言走到桑府门口,他看着沈枝意走进去,女娘并未回头看她,步伐坚决的离开。 他知道可能到了最后自己也在做些无用功,但若就此放弃,才是真的会令他今后后悔,木槿昔年,浮生未歇,就算是无用功,又怎样。 沈枝意走进去时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桑云寄,她上前两步走到桑云寄面前说道:“桑姐姐,天气这般冷,怎么在外面等着?” 她担忧桑云寄大病初愈再感染上风寒,桑云寄也担忧她大雨滂沱被困在路上。 两人都是在互相关怀着对方。 “这般大的雨,怎么不在家过夜?” 桑云寄接着说道:“对了,少薇姐姐要晚点才能回来,是萧指挥使身旁的副将来传的信。” 两人相视一笑,沈枝意知道沈少薇有分寸,自然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所以干脆就让他们二人趁此机会能够好好相处一番。 她扶着桑云寄走进房间内,两人商量着这四方舆图该怎么画。 此时指挥所内,沈少薇看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再一看身旁百无聊赖的薛若筝,刚刚她就和萧子安说了会儿话,他便被人喊走,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薛小姐,指挥所新进了一批罕见武器,您随属下去看看?” 门口传出一道粗犷的声音,薛若筝听到罕见武器四个字后,眼睛一亮,瞬间精神,她扭过头看向沈少薇,眼中请求的意思已然是十分明显。 “好啦,去吧,早去早回,我们待会儿还要回白鹿书院呢。” 沈少薇唇角露出一笑,薛若筝站起身道:“谢谢少薇姐姐!” 说罢后,她便随着那副将离开,沈少薇刚要坐下,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少年的身上带着清冽好闻的香气,像是刚刚沐浴完一般。 他的头搭在沈少薇的肩膀上,笑着开口:“薇儿。” 两人何曾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一下倒是把沈少薇也吓得不清,她有几分羞涩的去推开身后的人。 萧子安顺势放手,看着她转过身说道:“你别这样。” 女娘的面上带着红霞,萧子安微微弯腰靠近她道:“不要哪样?难道是我那日会错了少薇姐姐的意思?” 他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话中满是揶揄,沈少薇又岂会听不出,她佯装生气:“萧子安!” “好啦,刚刚在忙案子,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萧子安拉着沈少薇坐下,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那日话说开后,别提他回去有多开心,恨不得要昭告全世界。 后来再去见她,两人心中都是十分害羞,也是这两天才好一些,萧子安心跳的厉害,却是强装镇定,他是男子汉必然不能在这上面露怯。 等忙过这段时日,就让娘也看看薇儿,她这么好,相信自家娘一定会喜欢。 沈少薇坐在他身旁,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是你派人将若筝支走的?” “薛小姐喜欢武器,指挥所刚好新进一批,我让人带薛小姐去看,这没有毛病啊。” 萧子安紧握沈少薇的手,如今两人最亲密的接触便是刚刚那个拥抱,其余的只有拉手手,可是越靠近沈少薇,他就越发觉得这牵手都无法满足自己。 人果然是有了欲念之后,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你跟枝枝一样,什么时候都有话说。” 沈少薇娇嗔伸手指了下萧子安的额头,少年眨了一下眼口中喊着痛,她又改用手给他揉着,这才缓缓开口:“我来是想问问,你知道长平侯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萧子安听到她的话,有几分疑惑:“你怎么莫名的问起明淮?” 他那个煞神,一不缺钱,二不缺权,他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难不成你移情别恋看上明淮了?!” 说着说着,倒是他先急了眼,惹得沈少薇哭笑不得道:“你够了,我跟长平侯又不认识,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沈少薇都有些怀疑当初指挥使考试,萧子安是运气好才过的,不然怎么看着这般不冷静。 “那你问他做什么?” 萧子安目光灼热的看着沈少薇,一副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就得好好审一审的样子,沈少薇将桑云寄的事情说出来,却不见萧子安面上有半分诧异。 “原来是为这事。” 他的态度太过随意,倒是令沈少薇有些不敢信:“嗯?你知道?” “少薇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指挥所干的就是搜查情报,监视官员的事情,有什么能逃得过指挥所的呢?指挥所就是陛下的眼睛和刀子。 萧子安凑近她,微微仰起的头正对上她垂眸看来的目光,少年唇角带着笑意,一下就驱散这昏沉天气外带来的潮湿。 外面的雨声落在屋檐上,她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身上的香气,沈少薇伸出手,想要落在萧子安脸上,少年眼疾手快的拉过她放到自己面上。 “你若真想知道明淮最想要的东西,不如,亲我一下?” “薇儿,我们也许久未见,我思念你。” 他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令室内这逐渐升温的气息越加炽热,他闭着眼,沈少薇抽出自己的手,侧过身子,有些结巴的开口:“不,不需要了。” 萧子安就知道她定然不会做出主动亲自己的事情,爽朗一笑起身到她面前,他蹲下身,将她一双柔夷紧握在自己手中道:“放心吧,明淮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至于你的问题,应当很快就有答案。” 明淮最想要的,当然是他的小姨子了。 明淮:我要老婆,我要媳妇。 ------------ 112、她便是我的药 萧子安让沈少薇不要担忧,明淮不可能放任齐君赫不管,更重要的是,这是沈枝意想要管的事情,明淮自当更加尽心。 “你的意思是,就算云寄不来求侯爷,侯爷也会出手相救,对吗?” 沈少薇听到萧子安的话,细想之下,长平侯既然对枝枝有意,枝枝遇到困难,他是必然会出手相救的,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萧子安,正好对上少年的眼眸。 他那一双黑眸之中像是盛慢细碎星子一般,满满汇聚成一个她,在她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就这般盯着她看,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所以,少薇姐姐,你想说什么?” 萧子安再次凑近她,湿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手心处,沈少薇的心仿佛也被他的呼吸吹动一般,心间池水荡漾。 “长平侯,早就想好了对策,那为何” 她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被萧子安接过去,少年轻笑开口:“因为他知道,小姨子一定会来找他,而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其实个中缘由,沈枝意应该是明白的,就算她们不去找江怀策,江怀策也一定会出手,毕竟他们也不想看到康王势力壮大。 但为何沈枝意却宁愿多此一举,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她害怕江怀策觉得此事无所谓,那样就真是葬送桑云寄的未来。 她若是肯多信他一分,也不用如此忙前忙后,罢了,谁让明淮整日拽的不行,也让他在情爱上吃吃苦头吧。 沈少薇听着萧子安这一句小姨子,脸瞬间烧腾起来,她低下头不敢再跟萧子安对视:“谁是你小姨子,莫要胡说话。” “早晚都是,薇儿,等我忙完,就带你去见我家人。” 面前的女娘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娶回家了。 萧子安好不容易见到人,自然是不舍得放人回去,缠磨许久,直到沈少薇浑身都泛起薄粉后,才肯放她走,把人送走后,他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腰腹处的伤口。 他不想她担心,所以在听到她来之后,急匆匆的便去沐浴熏衣,用香粉的味道遮掩血腥气,不得不说玉双门的人果然狠。 萧子安靠在椅子上,伸手放到桌子上却摸到一个小瓷瓶,他转头看去,小瓷瓶就那么静静立在桌子上,玉白的瓷瓶上没有贴着任何字条。 但他却一眼认出来,这是沈少薇独有的玉白瓶,里面装着的是她自己做的金创药,他将瓷瓶拿起来,面上露出一笑。 “少薇姐姐啊。” 她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戳穿他,她知他不想让她担忧的心,所以只是留下一瓶药粉,告诉他,她始终都在他的身边。 这场雨直到寅时才停下,长平侯府内,江怀策半靠在床边,面色有几分虚弱,他身上的伤长年累月,尤其是之前在关外一战时受过的腿伤,每每到了阴雨天,都会疼痛难忍。 他起身将灯烛点亮,守在外面的小厮看着这昏黄的灯光,恭敬的敲门问道:“爷,可是需要热水?” 长平侯府的下人都知道,江怀策的腿受过伤,若是遇到阴雨天,会引发旧疾,所以要府内的厨房在雨天彻夜备着热水,方便给江怀策泡腿。 房内传来嗯的一声,小厮一路跑过去提热水,不一会儿,热水被送进去,小厮本想留下来照顾江怀策,却被江怀策拒绝。 “出去吧,本侯自己来。” 小厮点头退出去,走时将门关严实,江怀策听到门关上的声响之后,这才掀开被子,撩起白色亵衣,露出的腿上刀痕纵横交错。 狰狞伤口十分可怖,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上面的伤痕是他在渤海国受的伤,那一年,他还未重生,濒死之际心中装着却是他未得到的明月。 关外一战虽说是胜了,当初却也因寡不敌众,让他差点死在那里。 他们被困在渤海国和大雍边境数十天,滴米未进,水也喝完,援军至少还要再等三日,许多将士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越来越多的弟兄倒下,他却只能无力的看着这一幕幕,直到最后,仅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的眼中没了光,感受着生命一步一步的流逝,那是一种明知道自己何时死,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何其残忍,但是这些铁骨铮铮的儿郎却不肯自刎。 若是敌人来犯,他们死也要守住,绝不能让他们跨过边境一步,因为他们的身后,还有着大雍的万千子民,有他们的妻儿父母。 他们守住一寸,渤海国的军队就打不过边境,他们守住十寸,就能等来救援的大军,不能退三个字便是他们心中死守的防线。 江怀策是主帅,这些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兵,他的心中更是难受,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仅剩的一个饼子分成八份。 “三天,就三天,等不来援军,本侯为你们开路,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回去。” 他割破腿,用自己的血充当水,这些将士端着碗,连哭都哭不出来,多日未进水,他们已经严重缺水,哪里还有眼泪。 每个人的心中都知道,这连碗底都盖不过的血水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讲,便是最好的补品,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喝。 还是郭仑率先喝下,一摔碗道:“都给老子喝,不要辜负咱们爷的一片心意,八个人,都得一个不少的回去!” 江怀策靠在城墙上,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喝下去,他望着远处逐渐升起的朝阳,看着金色的光渐渐覆盖整片大地。 不远处的渤海倒影着那轮初升的朝阳,为这微波粼粼的海面洒下一层金粉,那是希望和未来。 他手握着缺口的瓷碗,伸出手轻声呢喃:“小包子,我一定会平安回去的。” 在相国寺,他答应过她,会保护她一辈子,会给她吃世上最好吃的糕点,让她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他绝不能食言。 噗通一声,江怀策的脚落入热水之中,将这纷杂的思绪散开,他和她早已相识,曾经多少个濒临死亡的境况,他只要想到在淮京还有她,他就能坚持下去。 世上本无任何良药,可她是唯一能解他所有忧愁的药。 前世再次的相遇太过糟糕,注定了那一世的悲剧收场,这一世,他会在她身后,在她始终能够看到的地方。 就算她想要做这世道所不容许的事情,想要离经叛道,他也会亲手将她捧起,让她做这世上最无所顾忌的人。 江怀策永远是沈枝意的后盾,可以让她能够肆无忌惮的野蛮生长。 “我与你早已相识,所以又怎么甘心将你拱手让人。” (本章完) ------------ 113、不听话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桑云寄的身边有了沈枝意她们的陪伴,康王也没有再做出夜闯闺房的事情,而桑云寄和沈枝意两人终于在翻阅书籍后,完成了辽东都司的四方舆图。 这份舆图其实在桑云寄看来还有太多不确定,不过上面有些地方,是她当时随父亲一起游历时发现,她查看过往年的舆图,上面都没有。 况且这几处地方,极有可能蕴藏着矿藏,不过她们现在无法查证,若是江怀策有心,说不能还能发现些什么。 再加上沈枝意后来的补充,令这份舆图看起来更加可靠,桑云寄还问她这是哪里得知的,小女娘说是参照了山海行。 但其实沈枝意补充的这几处地方,是后面江怀策专门找人去勘察之后的舆图。 能看到辽东都司一部分的军事舆图,也完全是因为当初她去京都大营探望江怀策时,被他压在桌子上行尽荒唐事,吃干抹净后才看到的。 谁能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看似完全不会沉溺美色的长平侯竟然对鱼水之欢十分上瘾,他只是在她耳后碾磨着,一双黑眸死死望着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即使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灼热目光,像是要一寸一寸将她吞噬一般。 男人的眸中是风雨欲摧的隐忍和克制。 那日她留在江怀策的营帐之中整整一日,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气的她生平第一次踹他,笑着唤她小字:“枝枝。” 也幸好他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她被留在营帐的时候,看到那封舆图,她知道这是机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趁着江怀策没回来,急匆匆的回长平侯府,他这几日值守,暂且回不来侯府,真不知道他怎么精力怎么那么旺盛,倒是把她折腾的够呛。 越想这事,沈枝意的脸就越红,她怎么又想起来了,都怪江怀策!不是都说他无欲无求吗?为何折腾起来她,倒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沈枝意扶额不敢再想,桑云寄卷着手中的舆图道:“你的脸这么红,莫不是想到什么事情了?” 薛若筝伸出手捧住沈枝意的脸惊呼道:“枝枝,你的脸好烫啊,像是个猴屁股!” “你的脸才是猴屁股!!!” 沈枝意也捏住她的脸,两人像是三岁孩童一般互相怼着,沈少薇坐在一旁喝着手中茶盏里的茶:“好啦,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我们还要去找长平侯,再晚些,可就来不及了。” 康王心思昭然若揭,这段时日静悄悄没有动作,定是在作妖,为避免夜长梦多,所以几人才想要尽快去找江怀策。 只是没想到,还未出发,先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康王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了。 “桑姐姐,我们陪你一起去。” 薛若筝才不会让桑云寄独自一人面对那个大豺狼,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若筝,只怕咱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枝意话音刚落,就看到走进来的男人,齐君赫金冠锦衣,面目隐在阳光之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真是一副人模狗样。 “几位,本王和桑小姐说句话,总可以吧。” 齐君赫语气客气,看似好商量,可是却不由得她们三人拒绝,薛若筝的手放在腰间,那里藏着她亲手所做的皮鞭,只要他敢做什么,她就能一鞭子抽下去。 桑云寄摁住她的手道:“我也想跟康王说几句话。” 他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到白鹿书院,还带着这么多的侍卫,哪里是想好好说话的样子,若是反抗,还会令她们受伤,于是桑云寄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桑姐姐” 薛若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少薇和沈枝意一道带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枝意看向齐君赫高声道:“桑姐姐,京都大营就在附近,想必侯爷定是有派人巡视,你大可放心。” 她这话便是在告诉齐君赫,不要在白鹿书院轻举妄动,不然京都大营的兵可不会放过他。 齐君赫冷笑一声,真是不要命,听说这便是江怀策的心上人,果然和江怀策一样令人厌恶。 三人走出来后,齐君赫带来的侍卫便将门口堵住,她们靠近不了,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桑延和桑夫人担忧的站在门口。 沈少薇走过去安慰道:“伯父,伯母,莫要担忧,咱们都在外面呢,康王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桑延虽然知道这话是安慰的话,他们也都知道,若康王真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做什么,他们也阻拦不了。 所以在看到齐君赫的时候,桑延就已经去找人,这样就算发生什么,自己也有退路。 沈枝意目光看着那合上的门,沉思后招手让绿梅去京都大营一趟,这里离京都大营最近,他们要是受到伤害,也能多一分保护。 有备无患,还是让绿梅去只会一声吧。 此时房中,齐君赫步步紧逼走到桑云寄面前,然后越过她坐到椅子上:“桑小姐,本王那日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桑云寄的手中拿着那副四方舆图,她背对着齐君赫冷声道:“王爷的建议,我一个都不会选。” 让她嫁给他,不如杀了她。 “那还真是可惜了,本王听闻桑小姐想要寻长平侯的帮助?你不会以为.” 他的话音渐渐低沉,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掐住桑云寄的脖子,齐君赫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她窒息到痛苦的样子缓缓说着后半句话:“桑小姐,不听话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你不会以为,江怀策出手就真的能阻止本王吧,你可要想清楚,如今本王还在给你选择的机会,若是等到本王没了耐心,你就只能是康王府的无名侍妾了。” 齐君赫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怒火,面上笑意更甚,他见过她两次,每一次都是一副清冷到高不可攀的样子,可是如今看着她被自己掌控在手中无法挣脱的样子。 只觉心中畅快。 “你还不知道吧,本王近日收到一封检举的信,信上说桑延徇私舞弊,泄露考题,甚至还托自己的学生卖官敛财,嗯?” 桑云寄听着他的话,只觉心中冰冷,她的父亲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是他在背后算计他们! 卖官鬻爵,汉语成语,拼音是mài guān yù jué,意思是指当权者出卖官职、爵位以聚敛财富,形容政治腐败。出自《宋书·邓琬传》。 糖糖碎碎念:骂了齐君赫可就不许再骂我更新慢了哦~ (本章完) ------------ 114、若是命,我不认也得认了 身后人将掐着桑云寄脖子的动作改为握着,女娘细嫩的脖颈被他皮肤揉搓的泛红,她在他的掌心下,真的犹如他所说一般,是他掌心禁脔,无论如何也逃不出。 “桑小姐,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至少你知道,怎么做才不会令家人受到伤害,对吗?” 齐君赫将她抱在怀中,女娘身上好闻的气息止不住的往外钻,而后钻进他的鼻子之中,他笑道:“这封检举信,可以是伪造的,但是下一次呢?” 桑云寄听着他的话,心犹如坠入寒冰之中,血液似乎也被冻住,是啊,这一次她可以化解,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 只要他的心思没有歇下去,她和家人就永远无法睡一个安稳觉,想到这里,桑云寄恨不得跟齐君赫同归于尽。 他似乎也看出她的想法,反而是将手落下,握在她的手腕上:“荣华,富贵,或者其他,本王都可以给你,桑小姐,就不要再做不识好歹的人了,嗯?” 齐君赫见过许多女人,她们使劲浑身解数在他身边展露,为的是从他这里拿走好处,他也乐意看着她们为了争抢他而上演的戏码。 那当真是比戏台子上的戏还要精彩,丑态百出,令人啼笑皆非。 可怀中的人,是生平第一个厌恶他到极点的人,她越是这样,他越发觉得这场政治联姻中,唯有她是乐趣,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要将她占有,让她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王爷,你若是再逼我,那么你得到的就会是我桑云寄的尸体。” 桑云寄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她不愿意任由齐君赫牵着鼻子走,这一局,她要扳回,这样她才有和她谈判的资格。 “你要是死了,本王保证桑延也活不成,还有你娘,她的身体看起来不大好,若是受些折磨,也不知能不能坚持住。” 齐君赫这辈子就没有被人威胁过,他退后两步坐到椅子上,微微仰头看向桑云寄:“云寄,你可以一死了之,可是你父母不行。” 桑云寄闭眼深吸一口气,只觉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给我考虑的时间。” 她终是松了口,齐君赫面上笑意更深,是人就会有弱点,尤其是有情人。 “自然,只是云寄,莫要让本王等太久,本王的耐心可不是很好。” 男人站起身,撩起她的发:“你想找的这个帮手确实很不错,只不过,本王不在乎两败俱伤。” 江怀策他们是不想让他得逞,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可若是桑云寄自己开口应下,他们又能怎样? 所以这才是他一直想要桑云寄主动点头的缘由。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齐君赫一副轻松的模样走出来,沈枝意她们才不管他,径自朝着桑云寄而去,桑延和桑夫人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齐君赫,他们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沈枝意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桑云寄面上的疲惫,她抬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看向沈枝意他们,那笑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看得人满心心疼。 “桑姐姐。” 薛若筝喊了她一句,却见她将怀中的四方舆图放到沈枝意手上:“我怕是要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了。” 她自小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始终相信只要肯做,就一定能做到,但如今这件事却不是肯做就能成功的。 齐君赫不择手段,那封莫名的检举信,就是征兆,他在警告她,可以寻求帮助,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他可以陪她玩这些把戏,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结局有任何一丁点的改变。 检举信可以是伪造,也可以是真的,哪怕这一次他们化险为夷,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只要他不放手,她就要和他纠缠到底。 更何况,她的身边有太多在乎的人,这些人全部是她的弱点,他可以一一对付。 “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若这真的是我的命,我认了。” “呸,这哪里是你的命,你的命难道就是和康王那种阴毒的人纠缠在一起吗?” 沈枝意将手中四方舆图塞进她的怀中:“我去找长平侯,去求太子殿下,我就不信,这世道还能强迫你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吗?” 她此时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什么利用,什么原则,哪里有桑姐姐重要。 小女娘跑的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桑云寄想要起身去阻拦,却被沈少薇摁住,她面上是担忧关切的神色,看着她说道:“云寄,不要这么早下结论,万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们不知道齐君赫跟桑云寄说了什么,让她如此沮丧,但是事情还未结束,她们又怎么允许她早早放弃,即使前路一眼望不到头。 沈枝意急匆匆的下山,寻了马车直奔长平侯府,可笑的是,事到如今,在她的心中竟然还是觉得唯有江怀策可以替她解决所有事情。 好似只要有他,就不必烦忧,她又气又恼,气自己不争气,恼自己无权无势,难不成这一世她注定要和他继续纠缠不休了吗? “沈四小姐?” 郭仑刚要去皇宫请太医,就对上从马车之中下来的沈枝意,女娘步子很急,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停下脚步:“郭副将,我想见一下侯爷。” 这还是沈枝意头一次主动来长平侯府,不是被迫,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是找自家爷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要是搁往常,他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进去了,相信自家爷看到她,心情也会十分美丽。 只是昨夜出了点事情,郭仑面上有些犹豫,沈枝意看着他脸上的犹豫问道:“可是侯爷不在侯府内?” “还是说侯爷此时不便见我?” 连续两个问句,再加上女娘那质疑的眼神,郭仑赶忙接过话,她要是再猜下去,自家爷可就莫名背负金屋藏娇的罪名了。 “不是,昨夜侯府进了刺客,爷受伤了。” 沈枝意诧异,何人敢如此大胆闯入长平侯府刺杀,令她更想不通的是,以江怀策的身手,竟然被刺客占了上风吗? “他又受伤了?” 郭仑听着沈枝意的话点头,他没说受了多严重的伤,大概就是需要躺在床上休养许久吧,若不是昨日阴雨天,江怀策的旧疾复发,也不会被刺客所伤。 况且为了不让皇后娘娘担忧,他还得瞒着所有人,可是外面的大夫他又确实不放心,只能进宫寻求太子殿下的帮助了。 后面小刀子,不要骂我!骂齐君赫,我先骂,凑不要脸的! (本章完) ------------ 115、教我如何医治那棵海棠花树 “那你,可以带我去见侯爷吗?” 沈枝意抬眼看向郭仑,目光灼灼,盯得郭仑连忙转身:“四小姐这边请吧。” 他能说什么,他总不能把四小姐拒之门外吧,除非他想再去京都大营历练个两三年,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自当是为爷排解万难,促成一段好姻缘!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看了沈枝意一眼后开口:“其实以爷的能力,那群刺客根本不够看的,只是爷有旧疾,每每到了阴雨天,都会疼痛难忍。” 郭仑叹息一声,沈枝意眉心蹙起,前世她和江怀策同床共枕五年,为何从来不知道他有什么难以忍痛的旧疾? “他的伤,是为何?” 沈枝意在前面走着,带着几分闷的声音传来,她身后的郭仑面上也露出几分难受道:“是关外一战,所有人都知道关外大捷,却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边境城池数十日。” “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八个人,渤海的军队在城墙外虎视眈眈,若是海城失守,不仅海城会被渤海国的军队屠城,就连大雍都会被他们撕开一个口子。” 郭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段事,只因每次提起,他都觉得无力,纵使战争是残酷的,可是眼睁睁看着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接二连三的倒下,那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此时说出来,是想告诉沈枝意,为了大雍,爷做了多少,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世人都说,有长平侯在,大雍就永远有一道坚固的盾牌。 可是爷说过,他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江北军,因为这些信任他,并且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江怀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所有的喜爱都是行动。 她被山洪冲走时,爷听到消息就急匆匆的往外赶,全然不顾当时自己受的伤,山洪水那么脏,朝下而来又那般湍急,可他却逆流而上。 只说一句她还在等我。 郭仑从来没有见过江怀策像是发了疯一样,猩红的双眼之中却满是自责,他在怪他自己没有护好她。 后来沈枝意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影卫在保护她的安危,那是爷培养了十年的人,却让她从此就跟着沈枝意,跟影卫说沈枝意今后就是她唯一的主子。 你看,他字字句句从不说爱,却比这世间所有的情都要真。 所以郭仑也想帮他,没办法,主子是个闷嘴葫芦,那他只好做大喇叭了。 “后来呢?” 前面不远处便是江怀策的淮水院,沈枝意停下步子转过身看向郭仑,这是一段她不知道的往事,江怀策从未跟她提起过。 郭仑故作轻松道:“后来啊。” “后来,爷放血给我们,让我们挺到援军赶来,其实当时,我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爷说,家中还有亲人在等我们,所以我们都不能倒下。” “援军来的那日,天光大亮,初阳升起,我听到爷的嘴里念着一句话‘枝枝,我活过来了。’。” 郭仑的话音落下,不再多说,却让沈枝意心中宛如被重击一般,他在关外的那一年,她与他并不相识。 那一年,她未及笄,整日跟着阿姐缩在家中,怎么可能认识江怀策。 可郭仑的话却不似作假,他在围困之际,心中想的竟然是她?那他们又是何时相识的?她的记忆中又为何从来没有他。 沈枝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走进淮水院,她的脑子乱糟糟,不由得又想起他那日回她的话。 ‘夏至五月初四那日,我从东郊山下,十步一叩拜,虔诚祈求神佛,只为求我心上的女娘一生喜乐,事事无忧。’ 他为她,跪神佛,求神明,为她逆流而上,为她做了许多,但前世却从未让她知道他的心中有她,她看着面前那扇合上的门不知该不该推开进去。 “郭仑,不是说不要来打扰本侯吗?” 她心情复杂的听着里面传来江怀策的话,而后出声道:“侯爷若是想寻清净,我就不打扰了。” “枝枝?” 在江怀策说出那句话后,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后门被打开,他披着衣裳,头发还有几分乱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男人面色苍白,眸中却带着几分欣喜的看向她,沈枝意垂眸,避开他那浓烈的情思:“我,没事了,侯爷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他看起来伤的很重,沈枝意总不能让他受着伤还去跟康王对着干吧,她想想法子进宫去找太子殿下,去找皇后娘娘,总有能帮她的人。 “是为桑云寄的事情吗?” 江怀策伸手拉住想要转身的沈枝意,一句话就道破她的来意,沈枝意此时也有几分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 他给自己安心,她就这般心安理得的享用,如今打扰了他,结果自己转身就走,但当时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他,也唯有他。 “我以为你今日是来跟我做交易的。” 江怀策面上露出一笑,给她一个台阶,她能来找自己,却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代表如今的自己至少在她心中也是有一点点位置的。 “不是.” “我可以帮她,但是条件要我来开。” 在沈枝意拒绝的话出口的时候,他先一步出声,沈枝意转过身抬头看向他,男人的眸中始终盛着清浅的笑意。 “我给不起侯爷想要的,我有可以跟侯爷交易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要了,但是还有一样,你给得起。” 江怀策伸出手指向院子中的海棠花树,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枝枝,我想要你告诉我,医治这棵海棠花树的方法。” 沈枝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说:“侯爷,您的海棠花树很好,不需要医治。” 虽然只是抽出一点嫩芽,但若是细心照料,必定能开出十分好看的海棠花。 “我说的,不是这棵,是前世种在琼枝院中,你亲手所种的那棵海棠花树,告诉我,我要去哪里寻?” 听到这里,沈枝意才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有所指,他问的哪里是树,根本就是人。 “树和人一样,人死不能复生,树也是,侯爷就不要再想着了。” 别再想着树,也别再想着她,她如今承受不起他这份炽热的爱。 “你说你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可是枝枝,如今你的心中也并非全然没有我,我不想因此得寸进尺,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重新开始,如何?” (本章完) ------------ 116、别再说爱我了 江怀策的话中带着恳切,沈枝意抬眼,目光对上他。 “枝枝,我知道,前世有很多事情我现在还无法跟你说,但是真相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够了江怀策!这些事情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在乎前世怎么样,我只希望今生沈家能够不再被卷入这些事情之中,算我求你,别再说了。” 沈枝意打断江怀策的话,嘴角轻轻勾起道:“我从未想过,今生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侯爷,今日我来寻你,是与你做交易,而不是要利用你。” 江怀策听着她一字一句说出这些残忍的话,他朝她伸出手,面上笑意带着几分苍凉道:“若是利用,我才应该高兴,至少那样证明,我在你这里还有些用处。” “枝枝,我没有为前世的自己辩解一句,但今日我想告诉你,当年监察审理沈家,是有人要我这么做。” “因为唯有我这么做,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将你关在琼枝院,也是因为,这件事牵连太多,幕后之人藏得太深,我唯有阻断你想要救沈家的一切途径,才能确保你安然无恙。” 他的手落在沈枝意的头顶,目光带着柔和,这件事,一直是横在二人心头的一根刺,她不愿意听,他更不想讲。 前世今生,那个幕后之人都未出来,他害怕自己说太多,会让她去追查,因此受到伤害。 可若不说,两人之间就是无解的谜题,他就算对着她说一万遍我爱你,我钟情你,都无济于事。 沈枝意就是一只小刺猬,鼓起勇气爱过一次,受到伤害后就会再将满身的刺露出来,所以他今日才会说出来,将前世那些未说过,未说完的话全部告诉她。 “你,在说什么?” 女娘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垂下眸子闷声道:“不可能的,江怀策,不可能的。”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只需要他说一句,她就能猜出那个求江怀策的人是谁,当时在大牢之中的只有祖母他们,她的父母被单独关在另一个地方。 会去求他,并且能让江怀策点头的唯有祖母。 “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只想你过得好,沈家陷入的困局亦是死局,无路可逃,更无解,所以,只有我主动请奏监斩,才能让你不被困于灾祸中央。” 他是她的夫君,自然知道自己那样做会换来什么,她会恨他,但是在那样的境况下,他和沈老夫人一样,只希望她能够不再被牵连进去。 “你闭嘴!江怀策,你定是在说谎,祖母怎么可能,可能不求你,不,不求你” 滴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台阶之上,沈枝意的话已经说不完整,呜咽破碎的话令江怀策听得心疼。 沈枝意一直以为,是江怀策大义灭亲,毕竟他从未说过他爱她,她以为娶她是被迫,是为了顾全名声,成婚五年,他常年在外打仗,亦是因为不愿意跟她独处。 她觉得圆满的姻缘实则看起来疮痍满布,她更以为,他的心中只有他的国,从来没有他。 可是他说,娶你并非被迫,是我祈盼已久,不敢靠近她,是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就连她一直不敢再去想的监斩沈家的事情,竟也是祖母所求。 “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我恨你!我真的恨死你了啊江怀策!” 她的恨,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倒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的笑话,她怎么敢去信他的话。 沈枝意的身子跌坐在地上,江怀策半跪在她面前,看着她这般模样,头一次将她拥入怀中,带着满心爱意和小心翼翼,他不敢用力只是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 “你恨我吧,是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蠢人,从前我真的以为,不靠近你,就不会给你带来伤害。” “我总是想着将一切事情解决之后再来寻你,可我真的错的太过,是我亲手害死了你。” 沈枝意没有推开他,头落在他的肩膀上,她的目光穿过那扇打开的门,房中光线很暗,但却能隐约看到墙上挂着的画。 是一副佛像,而她记得很清楚,江怀策从不信神佛,可他却为了她求神明,信神佛。 “江怀策,你把你的爱收回去吧,我不要了。” “爱过你一回,我也算圆满,可是爱你这件事,太苦,太累了,我不想要你的任何东西,你的爱也好,恨也罢,我都不要了。” 她伸出手,只是虚虚环住他,就像是拥抱住前世自己未曾真心感受到的那一份爱,太迟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们都死在了叛军入城的那一日,她从城墙之上落下,而他也死在最爱她的那一年,所有的爱恨情仇,从她今生睁开眼起只剩一句:“放过我吧,江怀策。” 江怀策抱着她的手渐渐收拢,他不肯松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一句:“为什么,我得不到你一句原谅?” 就好像,他不管说出来什么,做出来什么,都无法让她的心再为他动摇一步,可他明明能感受到她的心中是有他的啊。 “你说你不要我,不要我的爱,你字字句句都在推拒我,可是枝枝,你的心中并非全然没有我,为什么.” “是,我承认,我喜欢你,然后呢?那又能怎样,江怀策,我从来不避讳,至少我真的情真意切的爱了你七年!” “七年,年少爱慕,五载夫妻,我得到了什么,别说你爱我了,太晚了,她没等到,那个等你说爱的沈枝意早已经死了,清醒一点吧。” 沈枝意高声打断江怀策的话,从他禁锢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她摇晃站起身,踉跄着步子看他:“别再,说爱我了。” 亦不要再动摇她这颗心。 “侯爷,我今日来,只与你谈交易,请您,出手帮助桑姐姐,交易的物品是,辽东的四方舆图。” “我知道侯爷在前世有过一份辽东的四方舆图,只是这份地图上,有桑姐姐曾经游历所勾画的,也许和您的那份不一样,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隐去所有心思,只说这一句,却见江怀策低着头说道:“我第一次觉得,有时候权势,还是有那么些用处,至少此刻,能借此见你。” “你回去吧,就算不来,我也会出手,你不信任我,所以才会亲自来一趟,我在你眼中,从来都不是你可以满心信任之人。” (本章完) ------------ 117、她还未嫁,侯爷怎知不可能 “就算我说,我甘心被你利用,就算你知道,明明可以用谎言将我诓骗,而我也情愿入局,可你却不会这么做,枝枝,我一直都明白的,我也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可以去求太子,去求皇后娘娘,去求任何人,可你来寻我,只是因为在这件事上,我是最有力的帮手,而你不愿意亏欠我的人情,所以你跟我做交易。” “我早该明白的啊,这一盘棋,一步错步步落。” 江怀策絮絮叨叨的说着,沈枝意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因为江怀策向来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可他说过最多的话,全是对着她。 他求她不要推开他,求她不要丢下他,他也明白,一切的过错或许根本无法挽回,可就算这场爱执炬逆风而行,似飞蛾扑火,就算粉身碎骨,早知结局,也不肯松手。 情爱二字,本就是世事难料,却说一句在劫难逃。 “既如此,那便多谢侯爷,四方舆图,我会差人送来的。” 她转身的背影太过利落,不带一丝犹豫,江怀策扶着门框站起身看着她远离的背影,眸光暗淡。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抢,就算再被恨又如何,那也好过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他要好。 江怀策咳嗽一声,忽而又觉腿上疼痛难忍,可手却是放在门框之上不肯松开:“你爱了我七年啊,可是枝枝,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更早认识你,所以你要我怎么甘心,又怎么甘愿将你拱手让人。” 心头忽然想起她的话,可若是不跟他在一起,她才是觉得最幸福,他又该如何,当真要放她吗?看着她嫁给别人,听着她喊别人夫君。 一想到这里,江怀策就不自觉想起孟玄安,瞬间觉得牙酸,她对着孟玄安为何从来不说一句有劳了,多谢了。 明明他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夫君! 郭仑站在淮水院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摸摸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四小姐进院子的时候,自己那番说辞已经让她很是动容。 怎么一出来感觉比往常更加冷淡,自家爷到底说了什么,如今他再一听,好嘛,爷自己还在院子里气的牙痒痒呢。 唉,这情爱,果真是个碰不得的东西。 沈枝意从长平侯府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孟玄安,青年和绿梅站在一起,两人见到她走出来,纷纷上前。 “姑娘。” “枝枝。” 说完后,绿梅突觉不好意思,退后一步,给他们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闲。 “妙才哥哥,你怎么来了。” 沈枝意一直都知道江怀策对孟玄安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出现在长平侯府,江怀策不得差人将他赶得远远的。 “我想长平侯或许会有些难搞,就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得上你的。” 孟玄安面上带着笑意,朝着沈枝意看去,私心里,他是想来看看,枝枝的心有没有被诡计多端的江怀策给动摇罢了。 “没事的,侯爷已经答应出手相助了。” 他说的对,沈枝意也清楚的明白,就算她不来找他,他也会出手,但她只是害怕那一分的不确定,怕他不出手,所以才会主动来寻他。 她明白江怀策可以做依靠,却不愿意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不要他的爱,自然也不能接受他带着私心的帮助。 只是还未等她走下台阶,身后就传来江怀策的声音,这才多久,男人已经穿戴整齐,虽然面上还有几分苍白,目光却带着威压看向孟玄安。 “枝枝自有本侯亲自去送,就不劳烦孟公子大老远从西郊山跑来了。” 孟玄安轻笑出声道:“不过是要一道去沈家,我来接上枝枝,怎么,侯爷难道也要去拜访沈伯父?” 他和沈少清是同窗,去沈家简直轻而易举,而且沈家众人也很是欢迎他,毕竟比起江怀策这煞神在外令人不敢靠近的名声,还是孟玄安更讨沈家喜欢。 江怀策冷哼一声开口:“孟公子不是今年就要下场科考吗?还有这闲情逸致来管别人的闲事吗?枝枝有我,就不劳烦孟公子多操这一份心了。” 就算他得到沈家上下的喜爱又如何,他只要得到枝枝的喜爱就行,可是还是觉得心酸几分,自己难道就那么不讨人喜欢? “我既是承枝枝一声哥哥,自当是要为她这个妹妹鞍前马后,事必躬亲,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一声哥哥,侯爷自然是不会懂这兄妹之情的。” 孟玄安毫不示弱的对上江怀策,他既要争,自然不会在江怀策这里露出一点怯懦,别让人看扁了才是。 沈枝意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无语凝噎,她落下步子,被绿梅搀扶着坐上马车,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两个男人一出戏倒也不输给女人。 江怀策和孟玄安听到马车离去,两人转头去看,哪里还有女娘身影。 “既然是兄妹,就不要逾矩,你们是不可能的。” “她还未嫁,侯爷怎知不可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实在抱歉,我这个有心人,是不会退后一步的。” 孟玄安这话,就是公开在告诉江怀策,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放弃枝枝,江怀策半眯了下眸子,沉着目光盯着他,忽而笑道:“孟玄安,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与枝枝才是良配。” “世间哪有什么良配,只不过是因为站在她身边,才被称作良配,配不配得上,侯爷说了可不算。” 他要是一个能被江怀策的话吓退的人,那就不是他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他们谁也不肯退,只是因为这一退,便是告诉对方自己要放弃。 他们同样很明白,枝枝不会接受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说出来的话只不过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罢了,两个人还以为自己气势十足,却一样的心里没底。 毕竟都是被沈枝意拒绝了数次的人,可是却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沈枝意都快到沈家的时候,还不见孟玄安跟上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招惹上这两个人的,一个倔,一个勥,他俩倒是相配,天生一对,干脆他俩在一起得了,省的祸害自己。 邪教cp出现了‘倔强cp!’ (本章完) ------------ 118、本侯的命门,王爷可不要试探 在长平侯府门口的时候,孟玄安就说沈少清回了沈家,所以沈枝意才想着回家,看看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没曾想,刚一进家门,就看到老夫人坐在堂上。 老夫人面上满是凝重,林惠心看起来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枝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她上前唤道:“祖母?” 沈老夫人这才抬起头看向沈枝意,露出一抹笑意:“枝枝回来了。” 她的语气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却能让沈枝意听出几分勉强,她点头,将目光对上沈少清:“兄长,家中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少清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十分为难的说:“枝枝,你先回房,此事不必你插手。” 所有人的态度都透露着一股不对劲,她又岂能看不出,女娘走到老夫人面前再次问道:“祖母,家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父亲今日被停职了。” 沈老夫人知道即使自己不说,她也会想尽办法去打探,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告诉她,也好过她再去打探。 “什么?!怎会如此,是不是康王。” 沈枝意的脑中只是微微一转,便想到在如今这个当头对付沈家的,也就只有康王了。 “是康王,不过,午时侯爷便派人来说,你父亲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家中休息,也好过康王在朝廷之上对他再次出手陷害。。” 沈老夫人伸手握住她抬起头,眼前的小女娘早已成长,可她依稀记得当年她被抱回沈家时孱弱的模样。 小小婴孩被包在襁褓之中,在极冷的冬日之中,她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老夫人,而老夫人也明白,这是他仅剩的唯一一个血脉。 既然能求到自己面前,必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求到这里,不然当年那句死生不复相见,以他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再来找自己的。 婴孩被托在一双沾满血迹的双手之上,跪在地上的人只说一句:“家主让我将小小姐带来,沈老夫人,还望您能念及当年情分,收留这个孩子。” 老夫人只是看着这个孩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怎么样了?” “老家主和家主只希望小小姐今后能够安稳过一生。” 她早知结果,早知道他们根本躲不掉这一切,而她也应该明白,自己既然已经嫁做人妇,接过这个孩子便是在给沈家带来灾难。 可她却依然将这个孩子抱过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今日你没有来过文州,更没有见过我,这个孩子是我儿子的妾侍所生。” “多谢老夫人。” 这一别便是十四年,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她后来知道,三百八十一人,无一生还,只留下一些偏的不能再偏的旁支。 沈枝意的名字说来也巧,老夫人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她不哭不闹,好似天生没有情绪一般,却在她父亲被斩杀的那一日,嚎啕大哭。 那日隆冬大雪,而她看着窗外方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抱着她推开窗,便看到在窗外爬进来的一枝嫩芽。 那般冷的日子,本不应该有任何一丁点的嫩绿出现,可就是这般令人匪夷所思,那株嫩芽宛如强劲有力的生命一般,钻了进来,那是生的希望,更是春的讯号。 也就是从那日起,她有了名字,沈枝意,取自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老夫人希望她今后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不应该跟长平侯再有任何牵扯的,当年那戏言的娃娃亲早已随着故人的逝去,不复存在,江允死了,枝枝的父亲也死了。 他们都已经死在那场权利争斗之中,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希望自己的孙女继续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枝枝,桑小姐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如今你知道你父亲为何被停职了吧。” 沈老夫人的话令沈枝意听来有几分难过,是她太过粗心,没料到康王那般的人,会用沈家来警告她,她垂眸,眸中有几分难过。 “对不起祖母,是我连累父亲,连累沈家。” “好孩子,错的不是你,既然是康王势在必得之人,他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停职也好,权当让你父亲歇息一段时日了。” 她温柔的安慰着沈枝意,林惠心也出声道:“枝枝,别太自责。” 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怪罪她,却让沈枝意的心更加不好受,康王,他当真可恶。 在孟玄安离开后,江怀策沉思片刻便动身前往东宫,他的计策虽然不需要齐承泽出手,却要只会他一声,免得到时候他不知道。 没曾想过清玄门的时候,遇上了同样进宫的齐君赫,两人目光一对,只见齐君赫笑道:“长平侯,真巧。” 江怀策看着他唇角的假笑,没有回他,齐君赫挑眉再次出声:“本王递给父皇的那封折子,是你扣下的吧,长平侯当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够过问银台之事。” 若是康王那封折子,沈复如今就不是停职而是要被关押到大牢审查,江怀策出手拦下折子,正好借由停职替沈复剥去这桩麻烦事。 枝枝她知道要在自己身上出力气,却忘了,康王同样是个善于拿捏人的,且出手必见血,还要一击毙命。 “银台所行之事,自是要替陛下排忧解难,王爷的折子纰漏太多,想必是府中文书不善此道,说来,你倒是应该感谢银台替你拦下这封折子,不然如今被问责的便是你了。” 江怀策嗤笑一声,话中满是讥讽,齐君赫的手握住马车的窗沿,皮笑肉不笑道:“长平侯,既是命门,暴露太早,死的也会更早。” 那个女人就是江怀策的命门,不若改日抓了她来,看看江怀策会为了她做到哪一步。 “本侯的命门,王爷可莫要试探,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怀策高坐在马上,垂眸看向齐君赫,他的手握住自己腰间佩刀,压迫感十足。 齐君赫看着他,随后猛地放下车帘,马车悠悠朝着皇宫行去,齐君赫愤愤不平,每每对上江怀策,自己便是无可奈何。 江怀策不似其他人,他又功名在身,武功也不弱,不然他早就杀了他了。 明天再修吧,好困呀! 话说我的伏笔和细节竟然没有人看出来吗!!!! (本章完) ------------ 119、一扇心门,两心离 这段时日,齐承泽和阮熹汀的关系不像往常那般疏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恩爱夫妻的样子,东宫上下都替阮熹汀感到开心。 “太子妃娘娘总算是熬出头了,如今殿下日日宿在流云殿,想必过不了多久,咱们东宫就要添上一位小皇孙了。” 宫女们小声的说着,面上带着笑意,阮熹汀为人并不严厉,相反,她待下人很好,这便让东宫上上下下很是喜爱她。 “云清姑娘,可是来拿给殿下的汤盅?” 厨房中的厨娘看到站在门口的云清,高声说了一句,那些正在议论的宫女纷纷散去,私底下说主子们的话,可是要受责罚的。 不过云清姑娘应当不会是那种告密的人吧。 “是。” 云清走进去,回应那厨娘一句,厨娘手脚麻利的将汤盅放到托盘上,再由云清端走,临出门的时候,她对着那些说话的宫女道:“宫中不比外面的府宅,尤其这还是东宫,今后切莫在私底下议论主子们的事情了。” 她知道这个年岁的姑娘最爱说这些,只是在这深宫之中,多舌的人本就要不得,更别说东宫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出声提醒,也是希望她们能够记住,将来不要因此丢掉性命。 厨房离流云殿有些距离,她走到流云殿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阮熹汀的声音,她声音柔和道:“殿下看了这么久的折子,不如歇息会儿吧。” “无妨,子玉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去太和池走走。” 两句关切的话,就像是刺向云清的一把刀一样,她面上却只能带起一个笑出声:“殿下。”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走进去将托盘放到桌子上,阮熹汀抬眼看向她唇角的笑意,心下疑惑,那日自己试探,可并没听到云清失控的传言,莫不是自己小人之心,猜错了人? 云清顶着阮熹汀打探的目光,面上笑意始终清浅,十分完美标准的笑,齐承泽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挥手让她先退下。 “子玉,孤先回永宁殿了,明淮待会要来。” 齐承泽站起身,将那汤盅推到她面前:“晚些再来看你,这汤盅本就是为你准备,你太瘦了,还是需要多吃些的,东宫又不是缺你一口吃的。” 他话中带着关切的意味,让阮熹汀听来,心中暖流划过,两人成婚这么久,只有这段时日让她觉得这才是原本两人应该相处的样子。 “是,臣妾知道了,殿下快些去忙吧。” 她拉过齐承泽的手,有些不舍的松开,长平侯鲜少进宫,既然来东宫亲自寻殿下,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齐承泽抽出手,转身离去,阮熹汀垂眸看向桌上的汤盅,蕊玉上前扶住阮熹汀笑着开口:“娘娘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后和殿下必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这段时日齐承泽态度的转变,大家都看在眼里,蕊玉更是为阮熹汀感到高兴,这样一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娘娘的肚子里就会有一位小皇孙了。 到那时这个孩子便是皇长孙,还是名正言顺的嫡孙,将来在殿下登基之后就会成为下一任的储君。 只是为何看娘娘的面色,却有几分凝重。 “但愿如此吧。” 阮熹汀露出一个松快的笑意,希望一切只是她想错,更希望这段时日的美好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齐承泽从流云殿出去后加快步子,终于是在永宁殿前将云清拦住,他伸出手,却只是拉住她的衣袖,在她停住脚步后松开手。 “殿下是有事情要跟奴婢说吗?” 她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意,齐承泽启唇却又不知说什么,最终只是问了一句:“无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追上来,拉住她的衣袖,却又说不出来话,齐承泽,你不能既想要云清,又想要子玉,当真贪心。 “那奴婢便先下去了,殿下。” 云清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又松开,殿下是她真心以待,相爱过的人,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是天堑,那是无论如何都跨越不过的。 而她不愿意为了殿下,以侍妾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那样折损的是她本就不多的尊严。 他今后会有许多女人,但是自己绝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这早该注定和窥见的命运,她一早就知道,却还是发了疯一般的扑进这浩火之中。 “见过长平侯。” 道路的尽头,齐承泽隐约听到云清对江怀策行礼的声音,随后便是江怀策稳重的步子,他看着齐承泽有几分愣神的样子:“殿下,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去永宁殿说吧。” 东宫有很多眼线,不过这也仅限于齐承泽想要留下的眼睛,若是真的没有一个眼线,那些人就会更想要插入自己的心腹。 与其如此,不如留下他们所能掌控的,让他们去传递一些他们想要那些人知道的消息,如此一来,自可省去许多麻烦。 两人走进永宁殿后,齐承泽一眼就看到书桌旁那画缸里缺失的画,他疾步走过去,匆匆翻看着,这几日他一直在勤政殿和流云殿往返,许久未来永宁殿。 “孤的画呢?” 东宫守卫森严,若真是盗匪进来,不应该只是偷这些不值钱的画,更何况,宫中旗手卫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素日能进殿下这永宁殿的,也只有云清姑娘了。” 江怀策坐在椅子上,出口说了一句,齐承泽翻找的动作停下转身看向江怀策,他的手撑着桌子,面上露出苦笑:“孤忘了,明淮,你说她的心可当真是狠。” 他是想过将她留在东宫的,但是她说,若是做侍妾,哪怕是做殿下的侍妾,都不如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要好,她虽是奴,但将来到了年岁可以出宫,宫中自会为她毁去奴籍的身份。 她问他,是终生只能做一个奴婢,还是翻身做主人,这选择不是显而易见吗? 所以齐承泽放手,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可是他多想能够日日与她相见,哪怕隔着人海。 “殿下,云清姑娘是个豁达之人,正是因为这份豁达,她才能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 “殿下身份尊贵,能够成为殿下的枕边人固然是好,可是她永远会被别人压一头,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连给殿下做妾也没有资格的,纵使有殿下的宠爱,可谁能保证将来,殿下的心中会有她一辈子呢?” 江怀策放下饮茶的手,其实齐承泽能看的明白,但他是不愿意明白,那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爱,可是她却那般决绝的舍弃了他和这份爱。 (本章完) ------------ 120、别的心思 江怀策的话令齐承泽闭上眼,他心中叹息一声坐到江怀策对面:“罢了,不说这些,你今日进宫,可是为着沈复的事情?” 今日一早,银台递来的折子便到了勤政殿,而雍帝昨夜里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所以并没有来勤政殿,是以康王那封折子便到了齐承泽的手中。 齐承泽觉得齐君赫并不是一个会在这件事上犯蠢的人,在明知道银台递来的折子并不只有雍帝可以看到的情况下,依旧递上来这封折子。 “他本来就不觉得这封折子能被陛下看到。” 江怀策出声说道,齐承泽轻笑一声:“不过是警告罢了,他这样做,无非是在告诉那位桑小姐,不听话,她身边的人就会被牵连。” 他们与齐君赫斗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般阴毒的手段都要用在毫无抵抗之力的女娘身上。 “那你呢,你让沈复停职,虽说是在保护沈家,但如此一来,沈复也会陷入众矢之的,将来再回礼部,想来也不会得到重用。” 江怀策的这一步棋着实令齐承泽有几分看不明白,他这样做,不会令那沈四小姐对他怨恨更深吗? “沈复的能力虽然并不能说很好,但只是居于一个郎中之位,还是有些屈才了,而想要对付他的除了齐君赫,还有一个人。”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齐承泽便明白他口中的人说的是谁,听闻礼部右侍郎和沈家结亲不成反结仇,他家儿子算计了沈家的二小姐,结果被沈四小姐反将一军。 不仅丢了白鹿书院读书的机会,如今还声名狼藉,没有一家贵女敢嫁给那席延玉。 想来这席辉事后仔细想想也能知道是那沈四小姐出的手,他又怎么会放过对付自己一直当做眼珠子的宝贝儿子呢? “你打算在礼部扶持自己的人?” 齐承泽端起茶盏,杯中茶水已然有几分凉意,他却是喝了下去,只觉口中苦涩,江怀策点头:“六部势力盘根错节,这些人都跟人精一样,只有我们亲自扶持上去,才是最稳固的势力。” 不止是礼部,其他也是,他也会想办法,安插进去自己的人,齐承泽是光明正大的储君,但齐君赫野心勃勃,实力也是不输齐承泽,所以这些人才会摇摆不定。 生怕自己站错位置,再落得陛下那时的夺嫡之争的悲惨下场。 “你打算扶持谁上位?只是一个右侍郎的位置,并不能捍卫什么。” “席毓文。” 齐承泽抬眼看去,席毓文,这个名字当真没有听过,只听江怀策说道:“席毓文便是席延玉的弟弟,准确来说,应该是长子,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是席延玉用来博取名声的工具。” “六部官员选拔,除却举荐,便只有科考,就算席辉落马,应当也不会轮到席毓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一笑:“除非你想除掉的不是席辉,而是席延玉。” 江怀策没有回,但是已然是证实了他的话,他要对付的就是席延玉,毕竟在一开始,他是因为席延玉的嘴里吐出的那些不干净的话才想要除掉他的。 “殿下,这段时日,您自己也要多小心,康王对桑云寄势在必得,我的计谋只有五成胜算。” 他答应了枝枝会出手,但是康王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打发走的,齐承泽看着江怀策面上的凝重开口道:“明淮,其实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就算齐君赫娶了桑云寄,桑延也不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 “五成胜算,那便是在赌,还会闹得两败俱伤。” 私心里,齐承泽知道齐君赫想要做的这件事情,怕是很难阻止,所以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出手,是江怀策说,阻止齐君赫做这件事,虽然不至于重创他,但是也能在心里膈应他许久。 所以,齐承泽才会出手帮助,但是现在怎么瞧着,他倒是更加上心了。 他那个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江怀策自然看懂,他将话题带过说道:“殿下近日来是比较清闲吗?那便是银台递来的折子太少了吧。” 齐承泽无奈摇头:“孤这几日都快要日日泡在勤政殿了,你说说你,打趣两句就受不了。” 不过也许久未见如此鲜活的明淮了,好似那个本应该死在雨夜的少年郎,又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从东宫离开,江怀策径自奔向沈府,沈复也早从宫中回来,听到江怀策来沈府,他官服还未换下便前去迎接。 江怀策站在门口,双手背后,腰间佩刀平添几分威严,却在看到沈复的时候,嘴角勾起,冲淡不少清冷之意。 “见过侯爷。” 他上前对着江怀策行礼,江怀策伸手虚扶一把:“沈郎中不必多礼,今日来是为私事。” 沈复听着他的话,面上挂上一丝笑意:“今日多谢侯爷出手,不然此刻我也不能安然在家中。” 他在银台也有交好之人,听他私底下透露,有人递折子参自己,那罪名当真是大,还是长平侯将折子摁下,换他停职。 听完同僚的话,沈复额上早已覆上一层薄汗,在这个节骨眼对付自己的,除却席辉便只有康王,他知道这几日枝枝和薇儿在帮桑家,兴许便是因为这个而被康王针对。 长平侯让他停职便是令他从这场两相夹击之间的风波中全身而退。 “沈郎中,本侯说了,今日来,只为私事,不请本侯进去喝杯茶吗?” 江怀策难得有说话幽默的时候,沈复连忙伸手引着他走进长平侯府,连廊下的那只雀儿也看向江怀策,十足的喜感。 沈复见他在这雀儿面前停下步子,笑着开口:“这是友人所赠,是西洋种,素来爱美娇惯,所以我便在它这笼子之中放了一面铜镜。” “沈郎中闲情逸致,这只雀儿倒也有趣。” 他伸出手将铜镜的位置转向另一面,隐去镜中那朦胧身影,沈复不疑有他,以为是江怀策喜欢这只雀儿,刚想开口便看到他收回手抬步走向花厅。 沈复跟上他的步子,两人的身影从连廊处消失,沈枝意靠在柱子处,眸光闪烁,江怀策,再一次救了他们家。 (本章完) ------------ 121、孟公子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江怀策走进花厅后,沈复便让人去上茶水,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怀策也没有再退让,坐到一旁。 按官阶来说,他坐主位合情合理,可私心里,他一直都拿沈复做长辈,做自己的岳父,所以才坐到一旁,沈复有几分深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能坐到他对面。 “侯爷,您说今日前来,是为私事,敢问是何私事?” “老夫人。” 江怀策还未出声,门外响起下人的请安声,沈老夫人被林妈妈搀扶着走进来,见到江怀策她先是一礼道:“老身见过侯爷。” 她那双眸子好似能看透一切一般,江怀策抬手道:“老夫人不必多礼。” “还请侯爷上座,您是贵客,理应上座。” 一句贵客再次将江怀策往外推了推,男人抿唇不语,站起身走到那个座位坐下,沈老夫人这才坐到他刚刚的位置:“侯爷此次前来,可是为着康王的奏本?” 沈老夫人出身亦是名门望族,虽然不知为何当年会嫁给沈老爷,但是她绝对算得上一个有谋略的女子,江怀策抬眼看向她回:“是。” “沈四小姐是好心帮助,可是康王却不是一个好心人,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到嘴的肉飞了,今早情急之下,只能做出令沈郎中暂时停职的决定,还望体谅。” 他的话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意和尊重,沈老夫人的眸子半眯下道:“侯爷这是救了沈家,是我们要感谢侯爷才是。” “只是,您现在来,是为康王的事情,还是为了出手做这件事的人?” 她看向江怀策的目光之中有几分试探和打量,此时有小丫鬟端着茶水上来,他伸出手端起茶盏,等到那小丫鬟将茶都上完后,他才开口:“二者皆为。” 男人的话带着几分淡然,垂眸只是看着杯中茶,一语双关,沈老夫人的手放在茶盏上,凝眸不语,沈复双手交叠,忽觉气氛有几分紧张。 “侯爷,难道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喜欢上田园野味了吗?” 沈老夫人本就不想让沈枝意跟江怀策再有过多的牵扯和瓜葛,所以问出这句话,就是为了想听听,他心中是何想法。 虽然江允和枝枝的父亲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那些戏言也早已随着他们的尸骨埋入黄土之下,他又为何来纠缠。 当年江允死的时候,江怀策年岁尚小,且江允常年在边疆,她想,那句戏言他定是没有跟江怀策提起过半句,所以他又是怎么认识的枝枝,怎么跟枝枝牵扯上的。 江怀策听着沈老夫人的这句话,只是开口回了一句:“本侯所想的,从一而终。” 从他将枝枝放在心上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选择和心之所往皆是枝枝一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只是他很好奇,为何他隐约能感觉到老夫人对他的敌意呢? “侯爷,沈家的事情,沈家自可以解决,今日承您恩情,来日老身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沈老夫人面上笑意清浅,淡淡说出这一句话,她不想让枝枝跟江怀策再继续有所牵连,那便从今日起就要告诉江怀策,沈家的态度。 “老夫人,本侯不是在救你们,出手,也是为太子殿下。” “今日来,是想跟沈郎中说一句,半月后,右侍郎之位空悬,还请沈郎中做好官员考核的准备。” 说完后,江怀策站起身快步离开,沈复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不明所以,老夫人叹息一声:“我儿。” 听到沈老夫人唤他,沈复转身走到她面前扶住她:“母亲。” “我儿聪敏,必定能够平步青云,只是如此一来,枝枝怕是要映入那人眼中了。” 这么多年,沈复藏拙,一直屈居一个六品小官的位置,就是为着枝枝,他承过她父亲莫大的恩情,所以才会竭尽全力保下她。 可说实话,就算他能一直表现的碌碌无为,但是沈少清和沈少南却不行,他不能因为枝枝一人,而让这两个孩子没有未来。 将来他们兄弟二人走上仕途,枝枝的身份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 “之前我想那孟玄安应当是极好的对象,可是那日我细细想了想,孟玄安有能力,将来封王拜侯,入主内阁不在话下,枝枝若是嫁给他,也不妥当。” 老夫人面上沉思,缓缓说着,沈复听着她的话皱眉回应:“可是母亲,我们总不能因为那一丁点的可能,就让枝枝这辈子只能这么藏着吧。” 这件事都过去快有二十年了,他也知道沈老夫人心中担忧枝枝会受到伤害,可是一直藏着也不是办法啊。 “我儿不懂,那个人啊,和他爹一样的心狠手辣,你可知道枝枝身份暴露的那一天代表什么吗?” 沈老夫人站起身,看着天边的光,一字一句砸在沈复心上,激起千尺浪:“一个百年望族,会就此分崩离析,他想要继续紧握手中这份荣耀,就绝不会允许枝枝存活。” “母亲,枝枝只是一个孩子,她的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验证这一切,那人又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沈复实在不理解,就凭枝枝一个孩子,能做些什么? “她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据。” 毕竟她是那场屠杀之中唯一幸存的孩子,她活着,还是被她的家人拼死保出的,这本身就是扳倒那人的证据,曾经老夫人不是没有想过,先他一步拆穿所有。 可也仅仅是一步试探,让她丢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个本应在中举后一步一步走上仕途的青年。 “母亲可是又想起兄长了,若是兄长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想要看到母亲这般神伤。” 沈复看着沈老夫人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兄长,那个惊才绝艳,被誉为文州四公子的兄长沈唯之。 “罢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思齐今年不是要下场科考吗?若是外放,便让枝枝跟着他一道去,若能在思齐任上的州府寻一个如意郎君,自然最好。” “若是不行,我便从文州为她指一门婚事吧,总之,淮京的任何事和人,她都不要再牵扯上了。” 沈家便是从文州发迹的,那里有沈家的宗祠和老宅,就算沈枝意嫁到文州,老夫人也可帮衬着她,让她一生喜乐无忧。 五月活动还有三天,各位宝子们加油! (本章完) ------------ 122、一寸国土,万里山河 江怀策从沈府出去的时候,遇到了正在廊下逗弄那只雀儿的沈枝意,听到脚步声,她停下手中动作,侧身看向江怀策,两人隔着那只竹编的鸟笼遥遥一望。 “今日多谢侯爷,你又一次救了沈家。” “我,我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江怀策,不管什么原因,谢谢你。” 她在春雨院内心绪不宁,前世今生,每次的危难境地都是江怀策救得她,除却那次在城墙之下,而他也解释了,并非是不救她。 再回想起自己在长平侯府内,对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诚然她是情真意切爱过江怀策的,也会因为他这些辩解的话而再次心动,但,也只有那一瞬,那一瞬的心动就令她不敢再伸出手,只想进自己的壳子里。 爱过他一次,是前世她少女心境下觉得此生圆满的满足,可结局太过惨烈,她不敢再去靠近他,这一生,她想要的不再是情情爱爱,而是自己的家人。 “我说过,这不是在帮你,枝枝,不如我们来说说,云绣坊。” 男人上前两步站在鸟笼前,轻声说出一句话,沈枝意猛地转身抬头看向她,猝不及防的她撞到竹笼上,女娘的步子还有些踉跄,江怀策及时伸手拉住她,这才没让她摔倒。 只见小女娘的眼角闪着泪花,鼻头都被撞红,疼的她眼泪止不住就想往下掉。 江怀策唇角动了动,不敢笑出来,沈枝意却是生气的甩开他的手,凶巴巴的吼他:“都怪你!” 要不是他提起云绣坊,自己怎么会这么激动:“你派人调查我?!” 两人好似忘掉今日的不愉快一般,忘掉她上午来找自己时,那一番撕心裂肺的话语,江怀策的手扶住鸟笼缓缓开口:“是,此事是我逾矩,不过枝枝,这一次,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云绣坊如今能得到的情报已然有限,你若想得到更多的情报,还是有些费力的,而我可以帮你,报酬便是你产业的分红。” 他知道沈枝意在经商这块的头脑还是很敏锐的,至于要她的分红,也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跟她绑定在一起罢了。 “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可以考虑下。” 江怀策走到沈枝意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别忘了,影卫。” 他只是留下这一句话,却令沈枝意心中动摇几分,是啊,江怀策若真的是个有勇无谋的将领,怎么会让那么多的将士誓死跟随他。 除却武力值,还有更重要的便是他的谋略,以及他整合收集情报的能力,由他亲手培养出来,只有十人的影卫,为的便是收集情报和替他去做私底下的事情。 和江怀策合作确实可以事半功倍,两人都知道前世的事情,更何况,他当时就是在追踪那幕后之人,有他在,许多事情是会省力不少。 但是他可真敢要,竟敢打她银钱的主意!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一匹布一匹布,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缝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动摇也没了,该死的江怀策,别想从她手里扣走一两银子。 沈枝意气呼呼的走回春雨院,反正四方舆图已经给他送过去,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桑姐姐的事情吧,等桑姐姐的事情解决了,她便可以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 申时一刻,雍帝在坤宁宫中用完膳后,明馨仪拉住他的手笑着开口:“阿郎,我们也许久未出去了,不如今日去太和池旁散散心?” 雍帝大名齐云琅,而阿郎这个亲昵的称呼,他只允许明馨仪一人唤他。 “既是梓童相邀,自然作陪,走吧,今日天气也很好,想来夜里并不会太冷。” 他起身牵住明馨仪的手,让秋穗多拿一件衣服,明馨仪身子骨弱,若是遇到冷风,也好及时加衣。 外面天色已经灰暗,只剩半片晚霞挂在天边,五彩斑斓很是好看,两人一路行至太和池,明馨仪挽着雍帝的手,姿态很是亲昵,看起来真的像是寻常人家一般。 “好像许久没有跟阿郎一起出来了。” 她身子不好,吹不得风,冬日里就只能待在坤宁宫,雍帝有时候为了国事也很是繁忙,得空了还要抽出几日去那些妃子的寝宫转一圈。 仔细想来,他们度过最恣意最好的日子便是刚成婚时,他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而她刚嫁给他,那种少年时懵懂而清澈的爱。 “等你身子调养好了,朕就带你出宫走走,回明家看看,对了,馨穗的祭日是不是快到了。” 雍帝絮絮叨叨的说着,明馨仪点头应他:“是,没有多久了,那一日也是江允的祭日。” 当年江允的尸身运回淮京的时候,明馨穗便造了难,可怜江允尸骨未寒,爱妻便和他一日下葬,更可怜江怀策小小年纪在同一天失去父母。 想到这里,明馨仪心中不免难过,她只有穗儿这一个嫡亲的妹妹,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这么凄惨死去,她哭的肝肠寸断,眼睛都要哭瞎。 可是在看到江怀策的时候,她强撑起自己的身子,这是胞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她必须要替她好好护着他。 但江怀策早已在被江青赶出尚书府的时候,就已经成长,他在外流浪许久,残羹冷饭,泔水果皮什么没吃过,再后来,一人一刀从无名小卒坐到如今的位置。 他不怕死,不怕苦,更不要雍帝给他的赐封,他说,他的荣耀,他的官阶,他父亲的江北军,他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拿回来。 明馨仪怎么能不知道,每一次上战场他都是抱着必死的心,他也时常劝慰自己,马革裹尸还,是他最好的归宿,能死在战场,他从不后悔。 ‘姨母,我只要能为大雍守住一寸国土,我就能护住大雍万里山河,我的身后,有我在乎的一切,所以这是我的宿命,亦是我的归宿。’ 他说的对,他是大雍的将帅,生来便是要守疆扩土的,可是私心里,他更是胞妹的孩子,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 她早已将他当做亲生孩子,可是她的两个孩子却在这权利争斗之中,终日不得安宁,康王虎视眈眈,梁晗野心勃勃,更有其他世族,坐山观虎斗。 这深宫之中,究竟还有多少算计,究竟还有多少数不清的阴谋。 (本章完) ------------ 123、计中计 明馨仪从来都不喜欢这宫中的尔虞我诈,也幸好有雍帝爱着她,齐承泽和江怀策护着她,她什么都懂,却不想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梁晗做的事情她全都知道,只是雍帝说留着她还有用,所以才会让她如此嚣张跋扈。 “阿郎,其实你有法子让齐君赫不娶桑家小姐吧。” 她转过头看着雍帝,男人虽然已到中年,可是容颜却还是有着几分俊美,当初泛舟湖上,她手帕丢下二楼,一下就落在他的手中,就如她那颗芳心一般。 雍帝拍着她的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啊,就是朕最知心的妻。” 他能在一众皇子之中厮杀上来,除了他们轻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脑子好使,更别提成为帝王后,所学的那些。 “陛下打算怎么做?” 听着明馨仪的问话,雍帝故作神秘道:“梓童应该相信我们的孩子能够解决这件事情,这是承光作为储君应当会的,更是明淮将来辅佐他要经历的。” 其实这件事的解决之法只需要他一道圣旨,但这既然是对齐承泽的考验,他又怎么会轻易出手,齐君赫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想来将来承光登基也能应对很多棘手情况。 不过,齐君赫的手段也不容小觑,也不知他们打算用什么计策。 明馨仪不语,眸光有几分触动,阿郎的爱不是假的,可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他才是天底下最会算计的人啊。 “梓童,就算我有满心算计,但这算计此生都不会落到你头上一个,我答应过你,会永远对你好。” 雍帝看出她又在胡思乱想,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他也不想做帝王,但是当年那般境况之下,不做帝王,死的就会是他们。 皇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活下去,还未成型时会被算计夭折,即使侥幸出生,还要面对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再幸运一些,可以长大成人,却还要面对夺嫡之争。 尤其是他的父皇有那么多的孩子,每一个都野心勃勃,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更别提他的父皇可有着十二个孩子。 那样的境况之下,不去争,不去夺,他们哪里还有命在,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在尸山血海之中拼杀过来的,打江山都不容易,更别提守江山。 他不想将来给承光的大雍,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大雍,所以承光必须在他还在的时候,经历所有磨难,有他在,万事还有个兜底的人。 明馨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用自称,而是用了我,这个久违的称呼。 “阿郎,我相信你。” 不必多言,只一句我相信你,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康王自从那一次来过白鹿书院后,桑延的心更是下沉,甚至想到破罐子破摔,不如一纸诉状告到雍帝面前,可是转眼间就听到沈家那丫头的父亲被停职。 “父亲,我得去沈家一趟。” 桑云寄满脸焦急的走过来,沈伯父定是因为枝枝帮她而被康王对付的,此时此刻,她又岂能袖手旁观,就算自身难保,也要去看看才是。 “为父陪你一起去,说到底,此事也是因咱们家而起,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桑延起身拍着桑云寄的肩膀,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说是沈家的两位小姐来了。 “我就猜到桑姐姐要去沈家,这不,我们就来了。” 沈枝意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桑云寄眼角有几分泪花,她何曾见过桑云寄落泪的样子,可是这几日,她落下的泪,却比往日都要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齐君赫。 “好了云寄,怎么看见我们就要哭,你再这样,我和枝枝可要生气了啊。” 沈少薇扶住她,轻声安慰着,桑云寄低头抹着眼角的泪道:“沈伯父没事吧,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就知道,齐君赫此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先是威胁她,若是不听话,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紧接着便是沈伯父被停职。 “桑姐姐,我父亲被停职,是长平侯的意思。” 沈枝意的话一出声,令桑云寄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王是想对付沈家,不仅沈家,桑姐姐所在乎的一切他都要摧毁,让桑姐姐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他,今天是沈家,明天就有可能是别家。” “我父亲停职也算是避开此劫难,桑姐姐不要担忧,就是因为康王这人做事不顾后果,不顾及任何人,所以我们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而且长平侯也答应出手,就算实在不行,我还有另一个法子。” 小女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更是令桑云寄不解,沈少薇拍拍她,对着她身后说道:“桑伯父。” 桑延有几分疲惫的点头:“你们父亲没事吧,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恶事,世人说他桃李满天下,可为何唯一的苦难,却要他的孩子来受过。 “桑伯父不要忧心,天无绝人之路,如今长平侯已经答应出手,再不济咱们还能想其他法子,定然不会将桑姐姐推入火坑的。” 沈枝意用刚刚对着桑云寄的话再次出声劝慰桑延,桑延点头:“作为父亲我却帮不到云寄半分,还要依靠你们如此费心。” “桑伯父,我们是云寄的朋友,这些是应该的。” 沈少薇笑着出声,她们如今并不是没有半分胜算,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去的。 两人留在白鹿书院陪了桑云寄许久,沈枝意也隐约能看出桑云寄有几分妥协的意思,她害怕这一次指向沈家的刀,下一次会对向薛若筝,更会对准她的父母。 沈少薇与她说了好多宽解的话,桑云寄终于是答应她们不再多想,拼尽全力试一试,眼见天色已晚,两人启程回家,在马车上的时候,沈少薇问沈枝意:“你说的,不得已的法子是什么?” “假死,让桑姐姐从此不在这个世上,难道康王还能去挖坟不可?” “只是阿姐,这样的法子终究太冒险,算错一息,恐怕会真的要了桑姐姐性命。” 这样的方法,她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药物的时间和他们去挖棺材的时间,若是慢了,桑姐姐就是真死了。 (本章完) ------------ 124、哑女逢春 沈少薇听完她的话,也是一惊,实在想不到枝枝竟然如此大胆,连假死的招数都能想到,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虽然冒险,却是一劳永逸。 唯有桑云寄‘死’,齐君赫才肯放下这块到嘴的肥肉。 “枝枝,这个想法,暂且不要跟云寄说了,我害怕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法子,毕竟牵扯到性命,暂且先做其他法子保留吧。” 沈少薇伸出手摸着沈枝意的头,沈枝意点头道:“自然。” 两人回到沈府时,就见沈复在院子中提笔作画,好不惬意,哪里有半分被停职的苦闷,看到这里姐妹二人也放下心来。 只要沈复的心态没有受到影响,那便是比任何事情都好。 沈枝意跟沈少薇道别后走回春雨院,推开房门一头倒在柔软的被子之中,这些日子一直奔波不停,当真是给她累坏了。 桑姐姐的事情迫在眉睫,所以江怀策打算怎么做,想要摆脱康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不由得想起前两日江怀策在沈府对她说的话,他要跟她合作,却要她产业的分红,等下,她手头就一个云绣坊,哪里来的产业。 难不成他断定自己还有开其他店的想法? 好啊,原来江怀策才是那个最大的奸商! 一旦上了他这条贼船,她要是想得到情报,就必须得老老实实给他分红,按照云绣坊如今的收益来说,一年的分红还不够侯府一月的开销。 可她要是铺子足够多,形成一条产业链,到那时,那分红可是利滚利,他可真是相信她。 虽然他的提议很动人,但是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还是容她再细细想一想吧。 她闭上眼,陷入睡梦之中,而此时,距离淮京只有几座城池的应天府内却暗自掀起一股涌流。 梁世徽在淮京见到了江怀策还有他在乎的人,却被江怀策反刺一刀,病的更重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回到应天府先养伤。 这日子已然过了立春,人们早都换上轻便的衣裳,褪去冬日厚重的大衣,唯有梁世徽像是活在隆冬腊月一般,终日裹着大氅。 “家主,喝杯姜茶暖暖身。” 管家上前,将捧着的姜茶递给梁世徽,梁世徽苍白着一张脸看向赵符道:“人呢?” “在地牢,公子还是喝完这杯姜茶再去吧,地牢阴冷潮湿,小心着了寒。” 梁世徽将姜茶一饮而下,让管家拿着空碗下去,他站起身,眸中隐约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欣喜,赵符伸出手臂让他扶住,两人这才前往地牢。 这里关押的都是梁世徽派赵符抓来的人,有些也仅仅是暗中骂了他一句,就被他抓到这里,受尽折磨。 地牢昏暗无光,阴冷潮湿,梁世徽拢住身上的大氅,走到道路尽头的一间牢房中,而那里蜷缩着一位女子,她抱着腿,瑟瑟发抖。 “真可怜啊。” 带着几分怜惜意味的声音响起,女子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牢房外的白衣男子,她的脸上满是脏污,头发凌乱。 “想不想报仇,把你害成这般样子,那些人真该死啊。” 梁世徽手中用帕子捂着唇,再次出声,女子脖颈间被链条锁着,像是一只狼狈的野狗一般,她双手握着脖颈间的铁项圈,出口的声音喑哑难听。 “你是谁,为何帮我。” “一个可以帮你翻身报仇的好心人罢了,小可怜,想要复仇的话,就点头。” 梁世徽的话带着几分诱引,他声线很是好听,温润如玉,似九重谪仙不可侵犯一般,如今用着怜悯的语气对她说话,真是令人‘感动。’ 女子低下头,手中紧握着半枚玉佩,她以为在淮京的地牢之中死里逃生,会被妥善安置,可没有想到刚出淮京就被追杀,她一路逃跑,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 唯有心中一股信念支撑她,她要活着,活着回去问问爹爹,为何如此狠心,为何要赶尽杀绝,既然不想救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在大牢之中。 “我什么都不会,帮不到你。” 沉默半晌后,女子松开手看向梁世徽,只见那宛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勾唇浅笑道:“有一颗充满恨意的心,足矣。” 他的眸中带起几分疯狂,他最喜欢看美人厮杀了,那种不输男子的对决,拿她来对付江怀策的心上人,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动呢。 “你的嗓子已经不能要了,不如今后就当个哑巴吧。” 指骨分明的手指抬起,赵符手中飞镖划过她的喉管,她跌坐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都在流逝,而那白衣男子的身影早已走远。 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倒在地上,沈枝意!我能有今日,全拜你所赐,就算化成厉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赵符看着她闭上眼,打开牢门走进去,随后吩咐人将她拖出去治疗。 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明明伤到的是喉咙,她却觉得自己浑身筋骨都像是被打碎重组一般。 “任婉丽,好名字,主子说了,今后就叫你逢春。” 赵符擦着手中的飞镖缓缓说着:“要想伺候好主子,必须学习武艺,今后我就是你师父了,对了,你的骨头我已经给你打断重接了,不然没法练武,这段时日你先养伤吧。” 说完后,他起身离开,全然不顾她说什么,任婉丽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房梁,怪不得她身上这般疼,原来真的是骨头被打断重接的。 兴许当时是在昏睡中,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可是清醒过来后,她感觉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像是一张大网一般,将她罩起来,疼的她想哭。 张张嘴,她连一个音符也发不出来,忘了,她的喉咙和声带已经完全受损,根本说不了话了。 任婉丽活了这么多年,但是所有的苦加起来都不如这几日的苦令人痛到心脏窒息。 她不会说话了,如今骨头也被打断,还不知道要养多久,为了算计沈枝意,她没了身份,还成了罪奴,这桩桩件件,细细数来,她竟觉得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即便是咎由自取又怎样,凭什么她们能在淮京安稳的活着,她却要在这里受非人的折磨,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绝对不会! 五月活动31号晚八点截止哈 ------------ 125、难得做回登徒浪子 任婉丽闭上眼,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从今往后,世上再无任婉丽,唯有那个白衣男子赐予的新名字,逢春。 枯木逢春,绝处逢生。 等着吧,终有一天,她会回到淮京,将她所受之痛苦一一偿还。 “姑娘!” 远在淮京的沈枝意不知为何心慌了一分,接着那副绣着春草枝丫的布料上便染上一滴鲜艳的血迹,在这素净的帕子上,十分惹眼。 “以往姑娘做女红可从不会走神,今日这是怎么了?” 绿梅用干净的布将她手上的血擦干净,所幸也只是被针扎了一下,沈枝意将针别再绣棚上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指:“长平侯要是再不出手,我可真的等不下去了。” 她相信江怀策的为人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更害怕自己贸然去做些什么,会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她憋了整整一日!可是还是不见丁点动静。 “姑娘,你说说你也是真怪,明明之前说过见到侯爷要退避三舍,可是奴婢却觉得,在姑娘的心中,侯爷是姑娘最信任的人。” 绿梅蹲在地上,笑着开口,沈枝意很爱沈家的家人,可就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绿梅却觉得,在沈枝意的心中,长平侯的位置一点也不输给沈家的主子们。 姑娘说过,不喜欢侯爷,但每一次危难之际,奋不顾身去救姑娘的,永远都是侯爷,就好像,在侯爷这里,姑娘永远是他的第一位,是他可以不顾一切,只求她能平安的人。 绿梅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打趣,她垂头说着:“比起孟公子,奴婢觉得侯爷要好很多啊,侯爷位高权重,姑娘将来嫁给侯爷必然不会再被欺辱,还有更重要的,奴婢看的一清二楚,侯爷的眼中都是姑娘呢。” 她的话不似作假,听得沈枝意面上笑意落下,她怎么看不清楚呢?江怀策的眼中都是她,可是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至少在她等他说我喜爱你的时候,她没有等到罢了。 “是奴婢多嘴了.” 绿梅见沈枝意面色不虞,停住嘴不再说下去,唉,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跟侯爷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太和殿内,雍帝坐在上面,听着齐承泽的话,面露欣慰。 “陛下,再有三月便是万朝会,值此盛会,诸国都会来我大雍,为确保万朝会不会给其他国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孤这边和二弟一起前去边疆巡视,以防万朝会不会出纰漏。” 齐承泽将目光看向齐君赫,眼底神色不明,齐君赫的目光对上他,而后移开,对着雍帝说道:“能随皇兄一起,是儿臣的荣幸,只是这万朝会毕竟是在大雍举行。” “不如儿臣留下巡查淮京安保如何?” 他知道齐承泽是想把他支走,但是支走的目的他只能隐约猜到是为了桑云寄,难道他们以为他不在淮京,桑云寄就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吗? “康王殿下,淮京的安保自有萧指挥使和江北军一起负责。” 江怀策站出身,说完这句后,对着雍帝行礼:“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是在为我大雍思虑,边疆和诸国来往密切,只怕万朝会那日更是鱼龙混杂。” “殿下亲自巡视,自是给那些想要动手脚的人威慑。” 他的话意有所指,唇角挂着一丝浅笑,待他话音落下后,有几名臣子也上前附和,齐君赫目光淡淡看着他们,只等雍帝落下一句话。 “既如此,那便依太子的吧。” 雍帝摸着胡子,笑的眼眸弯弯,他倒是很期待,这一次的决斗,谁胜谁输了。 从太和殿出来后,齐君赫看着前面齐承泽和江怀策背影上前两步冷着声说道:“皇兄,此去边疆千里迢迢,可切莫要多带着人照顾啊。” 看似关切的一句话中却隐含威胁,齐承泽抬眼看他:“多谢二弟的关心,听闻二弟想要求娶那桑家女,为兄便先祝你成功吧。” “借皇兄吉言。” 两人说着场面话,言语间犹如细碎的刀子一般,江怀策始终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等齐君赫离开后,齐承泽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明淮啊明淮。” “你可当真是不负这鬼影军师的名号。” 他说有五分胜算,他还真信了,没曾想他是扮猪吃老虎,压根是成竹在胸。 “那日说给殿下的话,不过是给‘耳朵’听的,不过现在,我得先去跟另一只小耳朵说了。” 江怀策难得心情松快,齐承泽自然没有拦他,他知道,他口中的另一只小耳朵,便是沈枝意。 “不过,你还没告诉孤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让他带齐君赫去边疆,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却是没有半分思绪,齐承泽是一点也看不透江怀策的心思。 “殿下什么都不做,自会有狐狸露出尾巴。” 此次带齐君赫一同前往边疆,江怀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他一直觉得辽东都司的庞东与淮京有着联系,而且那日薛凝传回来的信也写着他在辽东还有其他掩护。 既然都要去边疆,那不如就让他看看,这藏着的狐狸尾巴,究竟是谁的吧。 日暮时分,天边渐渐落下晚霞,沈枝意坐在床边,心绪不宁,派绿梅去打探,听到窗边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还有些纳闷。 以为是哪只鸟儿落在上头,她起身走过去推开窗,就看到江怀策,小女娘眨巴两下眼睛,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 随后反应过来,她啪嗒一声关上窗道:“侯爷怎滴也学那夜闯闺房的康王,放着沈家正门不走,偏要这般。” “难得做一次登徒浪子,枝枝,此次来,是有话对你讲。” 他的手搭在窗沿上,看着窗户上透出的人影笑着开口:“康王过几日就要随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边疆巡视,我也会去。” “而宫中的女官考核也即将开始,请务必让桑小姐通过太学女官初考,待通过后,还会有殿选,若是能够留在宫中做女官,自有三年的时间不必再被康王惦记上。” 江怀策话音落下后,沈枝意拉开一条缝隙道:“可是入宫做女官是平籍,这是让桑姐姐放弃贵籍的身份吗?” 将来脱籍也是个难题,可是沈枝意却觉得,他的法子,如今是最好的了。 “选择权在桑小姐,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入宫做女官,三年内都是平籍身份,由皇宫登记在册,入库存档,且无法进行婚配,康王就算手眼遮天,也不能娶她。” “枝枝,你们只有十天的时间,这次巡视不会太久,十天后,若是桑小姐无法通过女官考核,那便没有法子了。” 不过他觉得以桑云寄的能力,通过女官初考应当不成问题。 “女官考核需要引荐信,我们没有引荐信就无法参加考试” 沈枝意抬起头看向他,却对上江怀策紧闭的双眼,他的手扶着窗沿缓缓说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想到去哪里寻这一封引荐信。” 今天大概率只有一章嘤嘤嘤 ------------ 126、唯恐唐突,却又想见你 男人语气笃定,可否双眼却否紧闭,沈枝意透过那半开的窗,突然问道:“侯爷既然已经做了登徒浪子,又为何不敢睁眼看他。” 听完她的话,江怀策喉结滚动东,而后缓缓开口:“我那话,倒像否圣僧难过女儿国,女儿国国王的问话。” “吭讧,他不否圣僧,身心未曾许给佛祖,不必纠结如何可不负如来不负卿,他否个凡人,更否个俗人,唯恐唐突,却又想见我,就好想出那个自欺欺人的法子。” 说完后,他将那半开的春煊遮挡的严严实实,任凭一丁点的风都吹不进来,男人高大的身子就像否为她筑起一堵城墙堡垒,替她遮挡所有风霜雨雪。 “天凉,莫求吹了风。” “若他想不出如何可拿引荐信的法子,我会帮他吗?” 几乎否江怀策话音刚一落东,沈枝意的话就出口,两人皆否一惊,江怀策猛地睁开眼垂眸看向她,她眼睫闪动,正求关窗,便被他伸腿拦住。 他的腿指放在窗户在,撑开些许距离,轻笑出声:“就求我需求,他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否做那世间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不否做那世在从未有过的人,都可以。 “我话太多了!” 沈枝意伸出腿拍开他的腿,江怀策顺势收回,看着春煊啪嗒一声在自己面前关在,她爬在耳尖的红意,当真喜人。 “枝枝,等他回来。” 房中没有人回应,但否江怀策知道,她一直就在窗边听着,该说的已经说明红,再过两月便求出发,此去又求耽搁十月,很真怕孟玄安趁虚而入啊。 他微微抬头看向屋顶的方向,那才放东心来,有影卫在,倒也算安心。 窗外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沈枝意捂着自己狂跳的心止不住的懊悔,她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了,什么求他帮,定否风沙迷了眼,一时鬼迷心窍。 ‘唯恐唐突,却又想求见我。’ 江怀策闭着眼,认真闭嘴的样子,当真否令人心动几分,她捶着自己胸口,暗自恼怒:“别跳了!” 跳那么快,她差一点以为自己又心动了。 可他错着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真的难以抑制自己,他说凡夫俗子,皆为心动,而他的一牵液芤全否她,也唯有她可令他染在所有欲望。 那一夜,江怀策倒否难得的好眠,他觉得枝枝错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就觉心中希望更大,殊不知,沈枝意却否因为他明夜的举动,辗转难眠。 次月醒来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找沈少薇的时候,很被取笑了好久。 “枝枝,我该不会否彻夜没睡吧。” 沈枝意托着东巴,心想何止彻夜难眠,她翻来覆去就否睡不着,闭眼江怀策,睁眼不否江怀策,他就像否长自己脑子里了一样。 到底否狠了七年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就从心中给他划走呢? 她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中竟否想起与江怀策的第一面。 那时候,她也才十岁,彼时的江怀策早已否年少盛名的少年将军,十五岁的少年身穿盔甲,高走马在,面色冷峻,透着液苌在尸山血海之中的戾气。 那月应当否他刚打了胜仗,带着俘虏回淮京,她很怕那个样子的人,害怕他身在冷冰冰的盔甲,更害怕他刀柄在的血迹。 她缩在兄长身后,就否露出一个脑袋,怯生生的看着他,沈家刚从文州回淮京,那也否她来淮京后,第一次出来玩,便遇到了他。 小姑娘怕得很,就敢紧紧抱着怀中的风车,却在人群涌动之中被挤来挤去,风车从她腿中被挤出来,眼瞅着就求落地时,带着血腥气的刀尖勾住风车递到他面前。 少年未发一言,就否一双眸子中却带着几分柔和的看向她,他嘴唇有几分干裂,像否许久未饮水一般,唇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意沙哑开口:“不否那么胆小。” 她没听清,连风车都不敢接过就跑了,没看到少年有几分落寞的眸子。 那便否她跟江怀策的第一面,她知道大雍人人夸赞他否战神,否最年轻的将军,可她却把他当做吃人的魔鬼,怕的不行。 再后来,第二次相见,否她来到淮京后的第一年,她十一岁,那时正值苦夏,兄长用月钱包东一艘小船,说求带着他们去泛舟湖在,好吹吹凉风。 文州多山脉树林,湖泊极少,所以她很否兴奋,没曾想不否在去湖边遇到了意外,湖中打捞在来一具尸体,官府将湖边围了起来,无法泛舟了。 她站在岸边,看着衙役腿中掀开草席,正求露出尸身的时候,一就腿捂住她的眼睛,腿中茧子磨着她的眼皮,带着几分轻笑说:“胆子小就别看了。” 否江怀策的声音,她好似靠在他的怀中一般,周身都否他的气息,却令人无比安心。 他将第一次见面时她没有取走,反而落荒而逃的风车放到她怀中:“明后可不求丢三落四的,快跟我兄长回家吧。” 风车本该破旧,可交到她腿中的却完好无损,那时她就觉他奇怪,哪有人天天带着个风车转悠。 殊不知,就否再次遇到她,他早已将淮京走了在万遍,就为再见她一眼。 那月她没有看到尸身,后来也否听他们说,那尸身泡的简直像被气吹起来一般,面目全非,也幸好,他捂住她的眼,没有让她看到,而后再回家做噩梦。 明明他也就否比她大五岁,为何却害怕任何事情,在战场,查案子,审案子,抓罪犯,他什么都会,人人都怕他,叫他煞神。 可偏偏两次的见面都说不在愉快,却在她那少女心中投东一颗悄无声息的石子儿。 她开始刻意的关注他,而每靠近一分,就令她欢喜许多,他无声无息,令她再难忘怀。 嫁给江怀策时,她十七岁,十岁遇他,头两年就敢怯懦的关注他,再后来胆子大些,敢悄悄给他送些东西,再后来,他将她从湖水之中救出,令她芳心大乱。 否七年的狠吗?其实准确来说,求比七年更久,久到她都不知道,那分喜狠,从何时开始。 沈枝意趴在桌子在叹口气,她果然没出息,江怀策勾勾腿指,她就有些拎不清了,沈枝意啊沈枝意,我究竟很求在他身在栽倒多少次,才肯清醒。 (本章完) ------------ 127、心里才没他呢 沈少薇将药材装好后,坐到她面前,看着她这幅样子开口:“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枝枝,这般颓靡的样子。” 她永远都像是个小太阳一样,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垮她,如今这般颓靡,倒不像是她了。 “我只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沈枝意抬起头看向沈少薇,女娘露出浅浅一笑看向她手中的药:“嗯?阿姐这药是给谁配的?” “是云寄,我看她这几日寝食难眠,就为她抓了些安神的药物,不然,她怕是还没等到康王对她怎样,她自己就先倒下了。” 听着沈少薇担忧的话,沈枝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道:“阿姐不必担忧,再过几日,康王便要去边疆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沈少薇目光中先是疑惑,后来看到沈枝意红了几分的耳尖,这才带上几分揶揄,了然开口:“想必定是那位好心人告知的了,那位好心人,还真是好啊。” 只是令她没想到,那向来冷心肠的长平侯竟还能干出翻人家姑娘院墙的事情。 “枝枝,阿姐从前也许有几分想错了,如今我与萧子安,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枝枝,人生难得活一回,便遵从你的内心。” 她能看出枝枝的心中还是有江怀策的,嘴里的话是会骗人的,可是一个人的眼睛却不会,作为她的阿姐,她只喜欢枝枝能够活的幸福。 沈枝意低下头轻声嘟囔:“我的心中才没有他呢。” 可是说一万遍,也抵挡不住那颗跳动的心,只是她刻意的不去想,不去念而已。 “好啦,咱们去白鹿书院吧,顺道叫上若筝。” 沈少薇起身摸摸她的头,都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想透了才行,至于别人怎么劝,那都是不管用的。 两人从沈府出来后便去寻薛若筝,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便将江怀策的话告诉沈少薇,女娘托着下巴仔细说道:“私心里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可是此方法却要桑姐姐放弃贵籍。” “我倒是觉得,云寄不会在乎这些,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不受制于人,那便是最好的。” 沈少薇的话犹如拨开那层一直笼罩在沈枝意心头的云雾,她垂眸笑道:“是我心胸狭隘了。” 对于桑云寄来说,此时能有摆脱康王的法子比什么都好,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贵籍和平籍之分,她不愿意入康王府,就是不想被束缚,更不想成为康王的附属品。 薛若筝在见到两人时,急匆匆的问她们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沈枝意眨巴一下眼,卖了个关子:“等见到桑姐姐后你就知道了。” 而桑云寄在听到沈枝意的话时,面上表情微微一愣,随后眼眶红了几分道:“多谢。” 她们为了她的事情连日奔波,而她却想着放弃,一想到自己每日夜里思来想去的都是妥协,就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 “桑姐姐你说这话可就太客气啦,女官初考的试题必定很难,而且还有很多宫中的宫女盯着,所以桑姐姐可是要下一番心思准备的。” 沈枝意出声说着,她知道对于桑云寄来说,只要花心思,女官初考定然不成问题,却依然这么说,便是要告诉她,莫要再轻言放弃。 “只是,桑姐姐,若真能中选,成为宫中女官,却是要从贵籍成为平籍,将来再想要转回贵籍,却是有些难的。” 听着沈枝意的话,桑云寄笑着摇头道:“我不在乎这些,我若真的成为女官,也算是实现了我的理想。” 其实女官初考也是近几年才有的,往年或是由举荐入宫任职,或是由宫女擢升,由于是职事官,选拔时多重视才德甚于色貌,且要求文采兼得。 故而这些年才会有一些同样是平籍的官家小姐通过女官初考来进入宫廷之中。 在宫中待上几年,若是做的优秀,得宫中贵主赏识,可平步青云,就算任期一到,想要归家,也可求贵主恩典。 更有甚者,可以通过这一渠道,结交贵人,一步登天,成为他们的妻子或者贵妾,皆有可能。 先帝最宠爱的林贵妃便是当时任职尚宫一职,由于容貌绝色,再加上才德兼备,这才成为先帝的后妃。 只是像桑云寄这样,从贵籍成为平籍,却是会遭到许多人的非议,毕竟这籍贯可不是你说想改就能改的,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成为女官,也是由皇家登记在册的,实打实的大雍官员,还可以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大展宏图,所以桑云寄并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三年不许婚配,既可以躲避康王,也可以给自己三年的清闲日子。 “既然桑姐姐胸有成竹,那我便提前恭祝桑姐姐金榜题名,马到成功!” 沈枝意笑的眼眸弯弯,让桑云寄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挂上一丝笑容。 “那我只好说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云寄,待你考完,我们便去郊外看花,庆祝你重获新生。” 沈少薇拉住她的手,言语中满是诚恳,桑云寄点头:“嗯!” “我,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不过桑姐姐通过初考的话,可一定要尝尝我从西北带来的佳酿!” 薛若筝憋的脸都有些红,可惜脑袋实在空空,说不出好听的话,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贡献出自己珍藏的佳酿,到那时不醉不归了! 桑云寄转过头悄悄抹着眼泪,唯有拿下女官初考,才能对得起她们连日来的奔波,她绝对,要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康王口中的那两个选项。 “枝枝,我记得女官初考是需要引荐信的,你有想好去哪里寻这一封引荐信了吗?” 一时兴奋,沈少薇这才想起这引荐信的事情,沈枝意点头:“自然是想好了,那便是丹阳郡主。” 听到丹阳郡主四个字,沈少薇一愣,那可是萧子安的娘亲,可是丹阳郡主为人高傲,真的会帮她们吗? “阿姐,我记得两日后丹阳郡主有一个赏花的春日宴,萧子安应该有给你请帖吧。” 沈枝意挽住沈少薇的胳膊,那萧子安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费尽心思的想要丹阳郡主见阿姐,有这好机会她自然是要说服丹阳郡主给出这一封引荐信了。 喝醉酒名场面预告一下下! (本章完) ------------ 128、我自有办法拿到引荐信 引荐信,顾名思义,便是女官初考的敲门砖,这些官小姐毕竟来自外面,为了保证她们的品行,便要有诰命头衔或者封号的女子来做担保,这便是引荐信。 由于引荐信的要求之高,所以能够拿到引荐信的官小姐,是绝对有能力参加女官初考的。 丹阳郡主身份高贵,虽然传言说她性子高傲不好相处,但是这是沈枝意他们目前唯一能够接触到,符合要求的人选了。 沈少薇无奈看向她道:“你是要萧子安出面吗?” “不,我有把握能够说服丹阳郡主,只是不知道萧指挥使这一次给出的春日宴请帖,有没有我啊。” 沈枝意依偎着沈少薇,她知道萧子安准备请帖不可能不准备她的,只是想逗一逗大家,好驱散这段时日一直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罢了。 “怎么会少了你的。” “枝枝,我.” 桑云寄刚要出口,就见沈枝意笑着看向她道:“桑姐姐,你呢,就安心准备女官初考,毕竟只有十天的时间,至于引荐信的事情,便交给我们来办,一定能让你如约参加。” “好,待事情结束,我定要好好感谢你们!” 四人相视一笑,薛若筝更是吵着闹着说自己一定要拿出那西北的佳酿,喝个不醉不归。 从白鹿书院出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沈少薇还是有些担忧,怕被康王发现,到那时他定会出手阻止桑云寄参加女官初考。 “江怀策已经将桑姐姐的资料递给了宫廷的内官,他确实守诺,出手相助,剩下的,便要靠我们了。” 沈枝意一时没察觉,脱口而出的三个字令薛若筝有几分诧异:“枝枝,你竟然直呼长平侯的名讳哎。” 长平侯江怀策,淮京城的贵人们,就属他身份最贵重,哪有人敢直呼其名,都是侯爷侯爷的叫,她凑近沈枝意,一只眼半眯了下。 沈枝意靠在马车壁上,扯出一丝笑意,她感觉,薛若筝应当是没有那么容易看出来的,吧。 她心中也有几分打鼓,只见薛若筝退到后面看着她说道:“你可真大胆,若是被长平侯听到,还不知道他生不生气呢。” 听到薛若筝的话,沈枝意笑出来,心中那颗心着实安然落地:“那若筝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看着沈枝意笑的一脸诚恳,薛若筝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替她守好秘密。 沈少薇摇摇头,无奈看着两人犹如三岁稚童一般的把戏,枝枝也就哄着若筝了,但凡换个人她都不好哄。 桑云寄的事情得到解决,只待她通过女官初考,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沈枝意浑身轻松,像是卸下一个重担一般。 这一次,桑姐姐必然不会再落得前世那般的下场了。 距离春日宴还有两天,她还需再想想,自己那番说辞能否打动丹阳郡主出手写下引荐信,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就听到绿梅压低声音的话。 “姑娘,云绣坊的信。” 绿梅走到沈枝意身边,将胸口的信递给她,这信是长嫂千叮咛万嘱咐的,想必定是十分要紧的信件。 沈枝意接过信,拆开后,看着上面的字,眉头渐渐蹙起,信上说,最近米庆旭和兵部走的十分密切,且听米家的下人说,米庆旭有意将米姝嫁给兵部右侍郎的儿子。 一个礼部官员,却和兵部关系如此密切,究竟是想从中获取什么利益呢? 她听说这兵部尚书似乎与和王的关系也很亲密,算是康王那边的人,难不成前世沈家的谋反案与和王也有关联? 可和王又为何要来对付他们,真就是因为她嫁给江怀策吗?他们的敌人不应该是太子殿下吗? 对付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前世江怀策对她那般冷淡,即使沈家被满门抄斩,又怎么会撼动江怀策半分,顶多是因为沈家这桩谋反案,令江怀策受一些责罚罢了。 沈枝意闭上眼,脑子乱做一团,不过好歹也算有了一些头绪,可惜,再往下便很难调查,云绣坊的资源太有限了。 康王府内,偌大的白玉池中升起袅袅白雾,不远处的龙形喷头处哗啦啦的流着水,一只莹白而纤细的手从水中抬起,紧握住身前那条胳膊。 “王爷。” 女子声音娇媚,眼眸迷离,满头乌发尽数散落于水面上,齐君赫冷眼看着她,而后松开手:“滚。” 他身上穿着中衣,浑身气势冷凝,女子忙低下头,匆忙从水中起身离去,待大门关上,齐君赫靠在池子的边缘敲了敲。 从前他从未这样,感觉这些女子如此媚俗,可是在接触过桑云寄后,他便心痒难耐,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齐君赫站起身走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卧室,跪着的暗探早已等候多时。 “说吧。” 暗探开口道:“长平侯递给宫廷内官桑小姐的资料,看样子是想让桑小姐参加女官初考。” 听完暗探的话,齐君赫挑眉轻笑,手帕擦拭着自己手中剑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垂眸看着剑身上映出自己的半边脸,好半晌才开口。 “没关系,她宁愿脱去贵籍也要摆脱本王,那本王怎么能遂她的愿呢。” 被他擦拭完的剑身铮亮如镜,他满意的放下伸手将暗探招来吩咐几句,暗探点头退下,齐君赫一只手托着下巴,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待她过府后,他要怎么做呢?真想看看他那般倔强清冷的性子,又是该如何求着他放过她的。 江怀策他们在春日宴开宴当天便出发去边疆了,太子殿下代陛下巡视边疆,为万朝会做准备,出行仪仗却很是精简。 是齐承泽说不想要太大阵仗,以免造成人力物力财力的浪费,所以除了他自己的马车,江怀策的马车和齐君赫的马车外,便只有一辆装行李的车和一些文书。 再加上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共计二十人,领一百户所,计一百二十人,其中还有江怀策带的二十名江北军。 齐君赫带的人倒是不多,却个个都是高手,看来他很是怕死。 他们出城时,沈枝意和沈少薇去参加春日宴的马车刚好和他们撞上,江怀策撩开车帘,看着她们的马车,眸光却与前面齐君赫的目光对上。 ------------ 129、嫂嫂 齐君赫看过来的目光中有几分耐人寻味,江怀策抬起的手握住车帘,对上他的目光带着警告,那目光狠戾,像是护食的野狼一般。 “康王,管好你的眼睛。” 最前面的齐承泽出声阻止两人这无声的对决,齐君赫收回目光不再看,只是心中却升上几分嘲讽,没想到,这向来不近女色的江怀策竟然会看上沈家的人。 真是令他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试问,一个向来裹着厚重铠甲,找不出任何破绽的人,有一天露出自己最柔软的地方,那将会是所有觊觎他的人,奋起扑杀撕咬的地方。 江怀策自然也知道将自己最在意的人暴露在康王面前是什么信号,但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枝枝陷入到任何危险的境地。 幕后之人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那他就将这大网再还给他,他倒要看看,究竟束缚住的,会是谁。 齐承泽和齐君赫的马车早已走远,江怀策却不舍得往前走,可是沈家的马车终始终没有动静,他叹口气正要走的时候,便看到一只纤纤素手伸出,随后便是沈枝意那双好看的眼睛。 “这次的事情,多谢侯爷。”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尽心尽力,于情于理,这声道谢也应该对他说。 “不必客气,你们是要去将军府吧,快去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明明期待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关切的话,可心里更明白,她不会说的,所以江怀策的话临到嘴边也只有这一句。 沈枝意确实没有再多说什么,收回手吩咐车夫赶往将军府,她心境有几分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的是她,可事到临头去求他的还是她,她靠在车壁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一趟他们去边疆必定危险重重。 她大概也能猜出这次他们去边疆的心思,其一是为震慑那些边疆官员,莫要在万朝会的节骨眼上再招惹是非,其二便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 既然她都能够猜出来,齐君赫又怎会不知,但他却跟着一起去了边疆,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枝枝,你是在担心长平侯吗?” 沈少薇出声打断沈枝意的思绪,她看沈枝意眉头紧锁,再想到她刚刚对长平侯的态度,这才问出这句话。 沈枝意往沈少薇的方向挪了挪,坐到她身旁头靠在沈少薇肩膀上说道:“我也不知道,阿姐,你说,为什么人总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却依然还要选择走那条路呢?” 就如她与江怀策,她在他身上栽倒过,也体会过痛苦,可是自己的心却依然会为他而跳动,她不愿意相信的是他的那些话,她害怕全是谎言,却依旧想为他找出一个辩解的理由。 这样至少可以证明,她付出的那五年,他并非是毫无心动,更甚至他是爱她的。 “罢了,若是再摔倒一次,那才是真的傻子了。” 沈枝意没有等到沈少薇的回话,自言自语呢喃这一句,沈少薇伸出手摸着她的头,温柔说道:“虽然阿姐不知道你与他发生过什么,阿姐只希望枝枝能够永远开心,无忧无虑,无论你选择的路是什么,亦或者,你选择的人是谁。” “只要你认为那是对的,阿姐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她的话令沈枝意抱她的胳膊更紧,她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世她有疼爱自己的家人,为了家人,她也不要再陷入到江怀策的眼眸之中了。 姐妹二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将军府,这里地处淮京繁华地段,宅子还是雍帝亲赐的,足以彰显萧家在雍帝心中的地位。 今日是丹阳郡主举办的春日宴,来往皆是贵客,沈少薇刚一下车,就看到那门口的小厮眼高于顶的昂着头,她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走过去,还未开口便得到小厮一个蔑视的眼神。 “这是哪里来的人,不要冲撞了将军府的贵客。” 小厮那副态度分别是把她们当做什么穷酸人,沈枝意上前将手中请帖露出嗤笑道:“怎么,你连你们府中发出的请帖都认不得了吗?” “若是着眼睛长在脑袋上,合该趴着跟人说话才是。” 沈少薇听着沈枝意这些话,心中虽然是开心的,但这毕竟是在将军府门口,这样下去,还会连累枝枝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滚,谁许你这般对待我萧家的贵客。” 小厮反驳的话悬在嘴边要说出的时候,自身后传来一脚,直直朝着小厮的屁股而去,将他踹倒在地,直接跪在二人面前。 门口围着的几人皆是看向他身后那少女,女娘身穿一身绯色劲装,腰间挂着的金色链条在阳光下泛着光芒,颇为贵气。 她头上别着一只金簪华贵非凡,萧明凤对着沈少薇勾唇浅笑,眸光看向那小厮的眼中却满是威严:“将军府可不敢留你这样的下人,去找管家结算这月银钱离开将军府吧。” 萧明凤说话落落大方,当着众人的面解决了这势利眼的小厮,给大家看,将军府绝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地方,更是为沈少薇她们解了围。 “沈二小姐,沈四小姐,这边请。” 她走出门,亲自引着两人走进去,沈少薇对上萧明凤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等走到回廊的僻静处,萧明凤上下打量着沈少薇,看的沈少薇还以为自己今日的打扮有何不妥呢。 “嫂嫂。” 萧明凤这话一出,惊得沈少薇不知所措,只见女娘低头笑着说道:“我阿兄早与家中提起过嫂嫂,今日一见,嫂嫂果然如阿兄所说一般。” “我本来想看看是何人能降得住我那无法无天的阿兄,却不曾想,竟是这般温柔的姐姐。” 萧家都知道萧子安的隐疾,尤其是丹阳郡主更是悔恨,当年那件事,是她的疏忽,别家像萧子安这般大的早已成婚,可他却是见到女人恨不得十万八千里远的躲着。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能令他喜爱的姑娘,她恨不得早早就与她相见,却又怕吓到人家,这才拖了这么久。 “这位姐姐刚刚那番话当真是爽快,你便是嫂嫂的妹妹吧。” 萧明凤自然也没有落下一旁的沈枝意,光看她在门外嘲讽小厮的话,便知道性子绝对是个敢爱敢恨又利落果断的姑娘了。 “萧小姐。” 沈枝意对她微微福身行礼,萧明凤也还她一礼,三人便算是正是做了介绍。 ------------ 130、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嫂嫂,我娘很想见你,所以才让我到门外来接你的。” 萧明凤再次出口嫂嫂二字的时候,沈少薇连忙阻拦她:“萧小姐唤我少薇便可,这,嫂嫂二字不敢当。” 她与萧子安的事情还未过明路,还不知将来会有怎样的变故,怎么能白白承受萧明凤一声嫂嫂呢? “那我便喊你少薇阿姐如何?” 听到沈少薇的话,萧明凤也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可千万被搅黄了阿兄的事情,不然他可真的会打人的。 “那我带你们去见我娘,少薇阿姐不用怕,我娘人很好的。” 萧明凤带着两人往里走去,边走边说,还说了萧子安许多趣事,这萧明凤也只是比萧子安小两岁,和沈枝意同年生,不过却是要比她晚几月。 “我娘其实也不是外人说的那种什么高傲性子,其实啊,是她觉得这淮京许多贵妇都爱说别家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她不爱参与,久而久之,大家就说她性子高傲,融入不了她们的贵妇圈子。” 沈少薇点头道:“确实,背后议论他人长短,总归是不对的,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萧明凤此时早已攀上沈少薇的胳膊,姿态十分亲昵,她就一个哥哥,还总是欺负自己,哪有香香软软的姐姐好,这下好了,今后府中终于有自己一直想要的姐姐了。 沈枝意看着萧明凤的态度,心中也是替阿姐感到高兴,原先阿姐一直怕的便是萧家的态度,她以为萧家如此高门大户,应当是看不上她的。 现在萧明凤这般,那便代表萧家也绝不是会因为什么门第而看不起沈少薇,她是真的为阿姐开心,这一世,阿姐寻到了真心以待的人,必然是会过得恣意幸福。 萧明凤也会时不时的照顾到沈枝意,三人相谈甚欢,若不是见到前方拦路的女子,只怕沈枝意这份好心情还能持续许久。 “萧明凤,你们将军府如今档次这么低了吗?什么人都下请帖。” 商君华双手抱胸站在高处看着三人,真是走哪都能遇到沈枝意,上次因为任婉丽陷害沈枝意不成还险些攀咬出自己,她就被自家母妃给罚了禁足。 好不容易能出来,又遇到沈枝意,想到母妃说自己和明淮哥哥绝不可能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先将沈枝意给千刀万剐。 这么多年她追着江怀策,却始终换不来他一句好话,可是沈枝意却能轻松得到他的心,凭什么,就算她得不到,她也绝不会允许沈枝意得到。 “商君华,我家愿意请什么客人,那是我家的事情,这里不是和王府,别在这撒野。” 萧明凤上前对上商君华,直接怼回去,萧家本就一直站队太子,更是雍帝为太子殿下培养的重臣,将来是要辅佐齐承泽的。 而商君华出自和王府,是和康王关系最密切的,更不用说,康王还是商君华的表哥,也就商君华看不清楚,非要嫁给江怀策。 她也不想想,江怀策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也不想想,和王府和梁贵妃怎么会允许她嫁给站在康王对立面的江怀策。 说句冒犯的话,如果将来康王要掀起这夺嫡之争,那么康王与太子殿下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状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倘若康王败了,那他的势力就会被彻底瓦解。 所以这就是和王妃还有梁贵妃都不想让商君华再跟江怀策牵扯上的原因,就是怕将来她受不了这打击。 萧明凤一直都觉得商君华很蠢,她看不上商君华,自然不会让自己受商君华的气。 “萧明凤,我可是郡主,别以为我不敢罚你!” 商君华眸光中露出几分狠辣,这淮京敢跟她这般说话的女娘,也就萧明凤了,她仗着萧子安跟太子关系好,向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郡主在主人家,却要惩罚主人,这难不成便是客做主人?当真是令我开眼。” 沈枝意抬眼看向商君华,话中满是嘲讽,她与商君华向来不对付,又怎么会放过嘲讽她的机会,不过却还是在话中加上一句尊称,好让她挑不出错。 “沈枝意,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敢这么跟本郡主说话,当心本郡主掌嘴你。” 商君华心中本就憋着一团气,她不能惩罚萧明凤,难道还惩罚不了沈枝意吗? 只见沈枝意走上前,步子紧紧逼近商君华道:“郡主,你可是忘了前段时日的施粥风波吗?任小姐当真是替人担下好重一笔罪责,死的当真惨。” “午夜梦回时,不知郡主可有想到任小姐是因何而死?” 她压低着声音,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说着这些话,商君华听着她的话心中有几分慌乱,她虽嚣张跋扈,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害死一个人。 那段时日她总是睡不安稳,总会梦到任婉丽来找自己寻仇,听说她是在大牢之中自缢而亡的,她便梦到她头和身子分了家,凄厉的质问自己为何不救她。 好不容易克服自己的心理后,沈枝意偏偏又提起,仿佛眼前又浮现出任婉丽的死状一般。 “沈枝意,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急急打断沈枝意的话,看着她冷淡的眸,步子不由得后退,只听噗通一声她就先调入池水之中,慌张的喊着救命。 沈枝意垂下眸子,看着在水中不断挣扎的商君华,前世的时候,商君华可以做到害死许多无辜性命都无动于衷,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如今的商君华却和前世完全不一样,她都没有点明,她倒是先自乱了阵脚。 想来,任婉丽这条命应当是她第一次真正害死一个人,所以才会怕成这样,可是今后,应当不会了,双手只要沾染过鲜血,就不会再畏惧屠刀。 “救,救命!” 商君华还在水中扑腾,沈枝意却没有管她,径自走过去,萧明凤憋着笑拉着沈少薇快速走过去,直到她们都走远后,商君华的贴身侍女才敢开口说道:“郡主,这池水不深,您站起来” 侍女的话令商君华停下动作,她站起身才发现这池子的水将将没过她的腰身,一想到沈枝意她们就在岸上看自己的笑话,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沈枝意!!!” 商君华的人设就是那种恶毒女配的降智版,因为家中宠爱,无法无天惯了,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却没有真正害死过一个人。 第一次起杀人念头是想杀枝枝,而第二次便是自食恶果,承担了任婉丽的‘死’,如果不是他们先起害人之心,也不会这样。 所以后期的商君华就是恶毒女配的进阶版! ------------ 131、他说‘冒犯了枝枝’ 沈枝意在前走着,心中想的却是前世的事情,前世她是因为商君华的陷害才与江怀策有了关系。 所以别提多恨商君华,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那时江怀策对谁都是一个样子,她都不知道商君华是怎么看出来江怀策对她有意的,难道只是她被商君华推入水中的时候,他救了她,为她披的那一件衣服吗? 也对,商君华向来把江怀策当成自己的所属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若是江怀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她也不会去针对谁。 可他第一次靠近一个女娘,为她披上自己的衣服,且这个人还是商君华针对的人,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这也是后来商君华针对她的原因。 直到后来她想毁掉她的清白,毁掉她的清誉,坦白而言,那一日若不是江怀策走进来,她不知会陷入怎样的深渊,依照商君华的性子又岂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好人。 江怀策的出现将她从危难之际解救出来,他以为她中的只是普通的催情药,却不知道那是商君华特地为她寻来的最烈性的药。 没有解药,唯有鱼水之欢,不然便是死。 她难受的浑身泛起一片绯色,却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听到他许下的诺言‘对不起枝枝,冒犯了,我会娶你的。’ 那一日,她初尝欢爱,疼的死去活来,而他只是在帮她解毒后便不再有所动作,在众人撞进来时,他将她包裹严实,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容貌。 她透过衣服的缝隙看着商君华在看到江怀策时怔愣的眼神,随后她指着江怀策身上的红痕,睚眦目裂,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当场将她的身份说出来。 却被江怀策的眼神震慑住,沈枝意知道她不敢说,若是往下查,迟早会查到她的,到那时不仅会被惩处,还会连累和王府,所以她才忍了下来。 沈枝意叹口气,将手伸出又握住,为什么越想越觉得,江怀策始终是在救自己,可是那叛军的话却清晰的印在脑中,他说是因为她嫁给江怀策,是因为父亲为江怀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招惹的祸端。 但比起用自己性命来要挟江怀策的叛军,她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江怀策,此时她已经不相信,为国为民的大雍战神,真的是那般冷血无情的人。 这其中的隐情,她一定要找出来,这样才能让前世的自己瞑目,也不必再揪着前世的事情不放了。 也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能让自己放下前世的所有事情,包括江怀策,也包括他的爱。 “枝枝,你怎么了?” 沈少薇拉住沈枝意的胳膊,这才让她停住脚步,沈枝意转过身就看到沈少薇担忧的目光,她露出一笑道:“阿姐别担心,我只是在想那番说辞能否打动丹阳郡主罢了。” 女娘面上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其他,沈少薇却觉得她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刚刚在池子旁,她看得很清楚,枝枝看向商君华的眸光,是恨和极致的冷。 那绝不是她们如今与商君华的矛盾才会有的眼神,那样的枝枝,太陌生,险些让她觉得她不是她。 “枝枝阿姐是有事要拜托我娘吗?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小事,我来就行。” 萧明凤听着两人的对话探出头来,却见沈枝意摇头道:“萧小姐,这件事,只有我来才可以,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却也有风险。” 她们是要求丹阳郡主为桑云寄做担保,写引荐信的,必须是诚心诚意才可以,不然她为何不让阿姐去找萧子安,那样岂不是更加省力,还轻而易举。 可是那样做,丹阳郡主一定会拒绝,甚至还会因此厌恶阿姐,觉得沈家都是想托关系才能办事的那种人。 所以这才是沈枝意要亲自做这件事的缘由,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丹阳郡主,让她出手来帮桑姐姐的。 萧明凤手背在后面,了然笑道:“那我明白了,两位姐姐不必喊我萧小姐,喊我明凤或者阿凤便可,喊萧小姐多生分啊。” 沈少薇点头应下:“知道啦,阿凤,我们快去吧,莫要让郡主等急了。” 既然是丹阳郡主想见她,她缩头缩尾反而不好,落落大方才是,只不过没想到门口被那势利眼小厮阻碍,在府中还被商君华阻碍,竟是耽搁了这么久。 萧明凤没有再多说,带着两人走到后院一处主院,这里的院子十分气派,光门口的树木都是珍贵品种,千金难求还十分不易成活。 院门牌匾上书丹阳院,这处院子竟是以丹阳郡主的封号直接给的,足以见萧将军对丹阳郡主的爱了。 “赖妈妈,您怎么出来了。” 三人正欲走进去,就见院子中走出一位端庄的老嬷嬷,听萧明凤这尊敬的态度,地位应当是十分高了。 “夫人见小姐一直未回,让老奴去寻一番,没曾想在门口撞见了。” 这位赖妈妈说话十分得体,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少薇一眼便收回,萧明凤点头说道:“刚在门口罚了个不长眼的小厮,又在家中撞见了商君华,真是晦气。” 萧明凤言语之中满是对商君华的嫌弃,赖妈妈无奈看她,出声阻止了她想要接着说的话:“小姐慎言,那毕竟是和王府的人。” “哎呀,我知道啦,赖妈妈,这便是少薇阿姐和枝枝阿姐。” 她侧身让开位置,露出身后的沈少薇和沈枝意,赖妈妈对着两人行礼,温和的开口:“老奴见过二位小姐,夫人已在里面等候多时,请。” 沈少薇颔首示意,跟着她走进去,心中却有几分紧张,沈枝意上前握住她手低声道:“阿姐别紧张。” 若丹阳郡主真的不好相处,也不会让萧明凤来寻她们,所以她觉得这丹阳郡主应当也是对阿姐十分满意的。 萧明凤落后她们两步招来身边丫鬟轻声说道:“找个人去看下商君华死了没,别死在将军府,平白惹上官司。” 丫鬟回她:“小姐,那池子的水不深,应当没事,奴婢亲自去看一趟,您放心。” 池子本就是风景池,两处栏杆很矮,所以池水自然不会很深,以防有人摔倒下去。 (本章完) ------------ 132、真是越看越满意 赖妈妈在屋子前停住脚步,门口伺候的小丫鬟撩起帘子,她这才弓身做了一个请,让两人先进去,沈少薇没有再跟她推诿。 今日是丹阳郡主亲自举办的春日宴,照理说,她应当在前院忙活,可是如今却在这里等沈少薇,可见对沈少薇是有多么尊重。 丹阳郡主戚素玉出身清流世家,家族曾经是一直很坚定的站在雍帝这边,所以在雍帝上位后,戚家才能够晋升到如今的位置。 后来她嫁给萧将军,雍帝还给戚素玉封号来抬身份,而婚后的戚素玉也过得十分幸福,萧将军有权,但却只钟爱她一人,府中没有一位妾侍,婚后二人还孕有一子一女,是令淮京多少贵妇艳羡的存在。 沈少薇和沈枝意走进来就看到坐在上座的华服美妇人,她那双眼睛当真是和萧子安一模一样,戚素玉的头上别着跟萧明凤一般的金簪,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夫人,这便是沈家的两位小姐。” 赖妈妈上前对戚素玉说了一句,沈少薇和沈枝意对着她行礼,戚素玉的目光看向沈少薇,确实如子安所说,是个礼数周全且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娘。 “不必多礼,坐吧。” 她出声让她们坐下,赖妈妈抬手让丫鬟去准备茶水,沈少薇有几分拘谨的坐着,虽然她和萧子安的事情还未过两家的明路,可是萧子安那态度分明是要将自己娶回家的。 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些丑媳妇见婆婆的感觉。 “我听子安说,你学识渊博,很是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你父母将你教的很好。” 戚素玉能看出沈少薇的局促,但是她安安静静在那坐着,光是这般看着都让人觉得乖巧,真是讨喜。 “多谢郡主夸奖。” 沈少薇回她,面上笑意不深不浅,看起来很是端庄大方。 “我也不是那般阻碍孩子们的人,实话说了吧,你可知子安的隐疾?” 本以为戚素玉还会再跟她们寒暄一番,没想到她直接急性子的切入主题,把沈少薇直接吓一跳,沈枝意低头有几分想笑,这丹阳县主还真是如此的,直率。 萧明凤睁大眼睛连忙出声:“娘,你太着急了!不要吓到少薇阿姐啊!” 哪有这第一次见面,两句话还未说完直接问人家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儿子隐疾的,虽说这也不是那种不能人道的隐疾,但是她阿兄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沈少薇的脸被戚素玉这一问直接搞了个脸红,戚素玉站起身走到沈少薇面前十分诚恳的说:“哎呀,你阿兄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秘密,要是瞒着人家,那才是不好。” “郡主,我,我知道。” 听沈少薇带着几分羞涩的说出这句话,戚素玉低头叹息一声:“所以,你是子安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女娘了。” “我之前听子安说,原先你以为他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但是少薇,你与子安也相处多日,现在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胡乱付出感情的人吧。” 戚素玉的性子是有几分火急火燎的那种,刚刚那副端庄的样子,完全是装的,只是没一刻钟就破了功,她本就替萧子安着急,怕他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孤独终老。 另一方面,却又怕自己本来的性格会吓到人家姑娘。 “我知道,子安,是个很好的人,一开始我确实这么认为,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是无法在一起的,所以才会一直拒绝子安。” 沈少薇想到自己之前一直拒绝萧子安时说的话,如今想来,当真是自己的愚蠢了。 “没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这世上,两情相悦才是最美的,我当时与子安父亲成婚时,身份也够不上,你看这婚后不也很好吗?” 戚素玉不明白,像沈少薇这般的姑娘,举止大方,谈吐有度,为何却总是会觉得自卑。 “是啊,少薇姐姐,我阿兄才是高攀了你,他可是淮京第一恶霸呢。” 萧明凤适时的插进来嘴,令这场上气氛更加松快,沈少薇也放松下来,同戚素玉说着,沈枝意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插嘴。 等到她们说的差不多,戚素玉让萧明凤带她们出去玩的时候,沈枝意这才出声:“不知可否耽误郡主一炷香的时间?” 戚素玉挑眉看向她,随后点头:“明凤你先带着你少薇阿姐出去吧。” 萧明凤知道这便是在外面沈枝意说的事情,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待房间里只剩下戚素玉与沈枝意两人时,戚素玉问道:“你想与我说些什么呢?” “是想求郡主一封引荐信,帮一个苦命人。” 沈枝意抬眼看向戚素玉,两人相视一笑,果然,江怀策早与戚素玉提起过此事。 先开始,沈枝意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她说出要耽误她一炷香的时间时,戚素玉丝毫不奇怪的态度,她才恍然大悟。 江怀策跟戚素玉提起此事,是害怕自己拿不到引荐信,还是自己那日问他,若是她想要他帮,他会不会出手,所以他才跟戚素玉说的呢? “明淮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他只说若是你有事与我说,还请让我耐心听你讲,却不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所以孩子,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戚素玉笑容温和,没有一丝架子,沈枝意这才开口缓缓说着桑云寄的事情,说完后她对着戚素玉行礼道:“桑姐姐不想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正如当年萧指挥使不愿意站在康王这边时,才会被和王陷害。” “郡主,当年的事情您没有来得及阻止,但是这一次,您可以,倘若您担忧桑姐姐的人品,也可以将她召到府中看上一眼,问上一句。” 沈枝意说到萧子安的事情时,就见戚素玉的脸色一变,随后露出无奈的样子:“这件事,是明淮跟你说的吧。” 江怀策能为面前这个姑娘特地来求自己,足以见这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她便以为萧子安的事情是江怀策跟她说的。 沈枝意没有否认,这件事前世也确实是从江怀策嘴里听到的,萧子安,江怀策还有太子殿下是最坚不可摧的关系。 太子殿下身边有他们二人的助力,自当省去许多麻烦,可是这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十分不妙,尤其是康王一派。 所以和王才会想出那般下三滥的法子去陷害萧子安,那害的萧子安不得不跳湖的女人,可是别家的妾,只是这事情闹得太不光彩,所以才会对外遮掩说法罢了。 (本章完) ------------ 133、大都使者竟是个少年人 沈枝意打出感情牌,确实打动了戚素玉,当年的事情,她气的恨不得提刀直接砍了和王,先不说和王身边有多少高手,自己能不能杀进去。 谋杀皇亲国戚,可是要被诛九族的,萧子安那时回来看着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也让自己不要冲动,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只是自那日后,她没有一日不想将和王千刀万剐,那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却被他们如此算计,为了那个位置,他们就算双手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上位者站在权势的高位之上,就想要操纵所有人为他所用,有些人有了权势,便是世上最恶的人,而有些人有了权势,却会是良善之人。” 沈枝意笑着开口说着,这恶人自然是指和王和康王这样的位高权重,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一切的人,而这良善之人便是像太子殿下这般的仁君。 “你和你姐姐还真是两种性格,你姐姐性子安静,看样子不是个话多之人,可是你不一样。” 戚素玉对着沈枝意说完这句话后,就听到沈枝意说道:“还请郡主莫要因为我的话而不喜爱我的阿姐,阿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娘。” “我还没说什么呢,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喜欢搞牵连的人,你阿姐的为人自然是应当由我亲自去看,去感受才是。” 她的话令沈枝意松了一口气,戚素玉笑着看向她道:“至于你说的另一位姑娘,我确实要见一下,引荐信毕竟是要以我个人做担保,见一面我才能放下心。” 沈枝意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下郡主。” 女娘的后半句话带着几分犹豫不决,戚素玉却像是看透了一般,出声为她解答:“我出手帮你并不是因为长平侯,而是你的话打动了我。” “当年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更是任由他们欺负我的孩子,可是如今却不一样,我有权利能够帮另一个跟子安有相同遭遇的姑娘。” 戚素玉的目光柔和下来,带着暖意看向沈枝意。 “多谢郡主。” 沈枝意福身对着她行礼,戚素玉没有再多说,带着她向外走去:“好了,我让丫鬟带你去找你阿姐。” 她在这里已经耽搁太久了,作为宴会的主人却不出场,早已是失礼之举。 “郡主慢走。” 待戚素玉带着赖妈妈脚步匆匆的离开后,沈枝意也给跟着小丫鬟离开。 走出丹阳院后,她目光看着这连廊桥洞,那亭台楼阁,当真是有江南的韵味,将军府原先是一位王爷的住所,后来那王爷在战乱中死去,这宅子就空了下来。 听闻那王爷颇爱南方水乡的精致,但淮京地处中原,没有这般诗情画意,所以他便派了人去江南照着那里的构造一比一的还原到了这里。 小桥流水,水中楼阁,阁楼之上雕梁画栋,一笔一划都很精致,只是这对于萧将军来说便有几分不妙,毕竟他是一个习武之人,这都是水,可没有让他练武的地方。 将军府中的湖泊池水也很多,多水为泽,这座宅子更是仿造南方,引了许多活水过府,水生财,鱼镇宅,很讲究风水。 沈枝意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美景,忽而目光中闯入一位约莫十三四的少年,他身上穿着异族服装,脸上还画着一种图腾,弯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那是,大都人?” 她轻声呢喃一句,小丫鬟笑着接上她的话:“姑娘有所不知,这大都先行派遣使者来大雍,陛下便让将军接待,恰好今日宴会,将军就带着这使者来了这里。” 沈枝意瞳孔微微张大了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了,她竟是没注意到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大都派来的使者竟是一位少年人。 能够代替大都出使他国的,身份必定高贵,而大都符合这个要求的也就只有和他们的王一母同胞的胞弟耶律奎了。 大都是从当时的草原王国北庭之中分出来的,生活习性与北庭几乎一样,且延续了北庭的统治制度,再后来又吞灭了其他零散的部落,逐渐成为如今强盛的大都。 在沈枝意目光投来的那一瞬间,耶律奎就感受到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大都,本来他王兄不想让他来的,是他想要来看看这一直被他王兄忌惮的大雍究竟是何种模样。 自边疆进来后,大雍便是一派繁华,尤其是在他们进入淮京之后,这种感觉更甚,繁茂的街道还有热闹的人群,这些是在大都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们毕竟是草原上的国家,没有高耸的围墙做庇护,唯有高山是他们的守护神,且草原上物资匮乏,许多东西还要运来大雍做交易。 虽说之前的北庭已经学习了许多汉人的东西,但到底汉人才是那些东西的祖宗,而不是他们。 怪不得王兄一直和大雍交好,想来便是要从大雍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吧。 “小王爷,怎么了?” 一旁的人恭敬出声问了一句,耶律奎收回目光摇头,待他再去看的时候,那里早已没有了沈枝意的身影。 沈枝意跟着小丫鬟找到沈少薇,见萧明凤与她相谈甚欢,也没有上前打扰,托小丫鬟为阿姐带了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里。 春日宴人太多,她不喜欢,别人在宴会上是想出风头,提高自己的名声,她又不需要,还是尽早将丹阳郡主已经答应写引荐信的好消息带给桑姐姐吧。 她刚走到沈家马车的位置,就感受到一阵剑风,幸好她躲得开,不然那一剑可是直接从她后脑勺贯穿她眉心了。 “沈枝意,你真该死!” 商君华站在她身后,愤愤不平的说着,沈枝意转过身,眸光带着寒意看向她:“郡主,是池水没有喝够吗?” 她真的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商君华在这里耍什么嘴皮子,偏商君华咬准了她,跟一条疯狗一样死追不放。 “沈枝意,本郡主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胆大的人。” 商君华手中握着剑,眼中满是嫉妒和恨意,明淮哥哥对她青睐有加,就连母妃都说让自己放弃明淮哥哥,所有人都不支持她。 她怎么不知道江怀策不会娶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的局势,江怀策与她表哥便是仇人,可是她怎么能甘心放弃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能甘心。 (本章完) ------------ 134、小王爷打算看到几时 沈枝意看着商君华那要吃人的目光,突然笑出声道:“我自然没有郡主大胆,敢在大街上当众砍杀五品官员的女儿,该说郡主是仗势欺人,还是完全不在乎大雍律法呢?” 听到沈枝意的话,商君华的理智才回笼几分,她胸膛上下起伏开口:“沈枝意,离明淮哥哥远一些,他不是你该肖想的人。” 在商君华的心中,江怀策才不会是那种会追着人跑的人,一定是沈枝意使了什么法子勾引明淮哥哥。 沈枝意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抬眼看向商君华,轻蔑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一样刺向她,只听女娘缓缓吐出一句话道:“郡主,你若能让侯爷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我合该谢谢你才是。” 她的语气就像是笃定江怀策心一定会在她身上一般,但其实沈枝意的心中却是有几分赌气的说出这句话,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几分酸涩。 江怀策都那般冷着商君华,她还眼巴巴的往上凑,也不知道江怀策是怎么招惹的商君华,才会令她惦念这么久。 “沈枝意,你在炫耀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嫁给明淮哥哥的。” 商君华像是被沈枝意的话刺激到了一般,险些失控,她身边的丫鬟赶忙拉住她,自家郡主只要一碰上长平侯的事情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郡主,王妃还在家中等您呢,咱们快走吧。” 那丫鬟连拉带拽的把她带上马车,她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因为郡主之前的丫鬟没有看好郡主,让她做出许多错事,已经被王妃乱棍打死丢进乱葬岗了。 她不想落得跟那丫鬟一样的下场,所以就必须防止郡主再做出什么错事。 像她们这样人微言轻的下人,主子们犯错只是受些轻微惩罚,可是她们却要代替主子们承受更重的责罚,有时候还要被推出来顶罪。 又有谁会在意她们的生死,她今日阻拦郡主,回去顶多是挨一顿打骂,那也比丢了性命的要好。 等商君华的马车离去后,沈枝意侧过头而后微微抬起看向围墙上道:“小王爷打算看到几时呢?” 围墙上落下一条胳膊,少年趴在墙上,无法垂落低头看向她道:“长平侯,是你们大雍的战神,本王很敬佩,她说长平侯中意你,你是他的心上人?” 耶律奎的中原话说的并不是很好,有一些磕磕绊绊,但却很是直白,沈枝意回他‘不是’两个字后就要转身离去。 少年利落翻下墙头笑道:“你也觉得这宴会无聊才想离开对不对,我也是,只是我对淮京不熟悉,你能带我转一转吗?” 沈枝意背对着耶律奎,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几分探究,大都虽然与大雍从未开战,但是江怀策关外一战算是彻底坐实这大雍战神的名头。 他听过江怀策的威名,知道这赫赫有名的长平侯不爱女色,还有个外号叫煞神,只是没想到他的心上人竟是这般娇柔的姑娘,似弱柳扶风一般,也不知来一阵风能不能把她吹跑。 耶律奎正在思索的时候,一枚飞镖直冲他而来,少年伸手拦住飞镖,所幸那飞镖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只是擦破他手上一丁点的皮。 沈枝意也被这一幕吓到,只听耶律奎嘶了一声道:“没想到你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高手。” “出来。” 女娘握紧手厉声呵斥一声,随后树枝晃动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沈枝意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腰间还别着两把刀。 “主子。” 沈枝意看着她一下就知道她是谁的人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你的主子,不要再跟着我了。” 能在她身边不动声色的安排人,也只有江怀策了,她眉头紧皱,想说江怀策又擅作主张,却不知该怎么说,果然他还是这么喜欢替她做决定。 “主子不要属下,属下只有一死。” 说着她就要拔起腰间别着的刀去刺自己的脖颈,吓得沈枝意赶忙去拦,那女子收手也快,并没有伤到沈枝意。 “你这是做什么,你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只要别跟着我。” 不愧是江怀策的人,简直跟他一样都是一根筋。 “您就是属下的主子,您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沈枝意听着她的话只觉无奈,两人这边掰扯不清,耶律奎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能看两场戏,当真是不亏。 “既然她是你的人,你的人伤了我,怎么说也要补偿我一番吧,不然我要是告到你们皇帝那里,你可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他轻咳两声,懒得再装什么架子,也不用自称,只半眯着眼看向她们,那黑衣女子猛地站起身,提刀就要冲过来。 “住手!” 沈枝意拉住她的手,这耶律奎怎么非要缠着自己不放,难道是刚刚他听商君华说自己和江怀策关系匪浅,想从自己这里知道江怀策的什么事情吗? 女子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耶律奎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样子,沈枝意无奈扶额先对着这名女子说道:“你既然喊我一声主子,就先躲回去。” “小王爷,您不是要我带您转转淮京吗?请吧。” 将两人安排好,沈枝意让一直候在马车旁不敢说话的绿梅将自己的幂篱取出来,而后带着耶律奎去淮京最繁华的街道。 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变着变着真成自己带着他来转了。 “小王爷的手,没事吧?” 沈枝意轻声问着,耶律奎笑着摇头:“没事,这都不算伤,我们草原儿郎向来不会在意这些。” 他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最想做的便是和那位北庭王一样的存在,令中原人都惧怕的存在,他们大雍有长平侯,那将来大都便是他来撑场面。 “小王爷豪爽,你若是想从我的嘴里听到长平侯的什么事情,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 沈枝意开门见山的说着,耶律奎唇角笑意更深道:“我是想知道关于长平侯的事情,但不是为了打探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在你们大雍人的心中,长平侯是怎样的人。”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没有见过江怀策,但他想了解江怀策,说不定某一天,他们会是朋友,也说不定,会是敌人。 侯爷,悄悄竖起耳朵听听媳妇怎么夸我 (本章完) ------------ 135、他在我的心中,是大雍的利刃 沈枝意听着耶律奎的话面上露出笑意,她没有多说,只是回他:“长平侯在大雍子民的心中,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这是事实,毕竟江怀策几乎所有的时间全部贡献给了大雍,边疆,西北,战场,这就是他所待的地方。 他父母早逝,过的日子并不算太如意,更何况江尚书是那种为了个人利益可以将他赶出江家的人。 所以后来,他上战场,挣功名,从不靠任何人,她不知道江怀策是凭借着什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是跟着江怀策士兵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坏话。 足以体现他的人品。 “那在你的心中呢?” 耶律奎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他没想过她会回,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而他非要拉着她的原因也确实是从她和商君华的争执之中听到了江怀策的名字。 “他在我心中,是大雍的利刃。” 沈枝意转头看向他回了这一句,耶律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钦佩,还有些自己看不太懂的感情,他就不喜欢中原人这一点,看起来总是弯弯绕绕的。 “好,希望这把利刃永远不会对着大都出鞘。”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倘若某一日,大都和大雍开战,领兵的必定是江怀策,他们都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耶律奎初来淮京,看什么都觉得有几分好奇,沈枝意也尽心尽力的带着他,直到他的侍从找来。 那侍从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十分高大威猛不好惹,他们两个用大都话交流着,不知耶律奎说了什么,只见那威猛大汉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般。 这反差让沈枝意看的也有几分想笑,耶律奎也是对他没了办法,只能无奈点头,而后那威猛大汉才恢复笑颜,面上一副我很凶的样子。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听那人喊你沈枝意,只是不知你家在哪里,下次又该如何去寻你?” 耶律奎挠挠头笑着看向沈枝意,他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姐,且大都人向来豪爽,哪里像沈枝意这般说话温温柔柔,最重要的是,她和江怀策关系匪浅。 他也想通过她去多了解江怀策几分。 “小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今日带你在这街上逛了许久,已是逾矩,您若下次想玩,自然有礼部官员奉陪。” 沈枝意的话进退有度,她答应带他来这里,不过是因为他在那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当时要是不答应,指不定他还要说些什么。 “也是,没关系,我想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耶律奎转过身摆摆手,她既然能出席宴会,家中定是有在朝为官的亲属,想来万朝会的时候,他一定还能再见到她。 “姑娘,咱们回去吗?” 一直跟在两人身旁未出声的绿梅上前轻声问着,沈枝意笑着摸她的头道:“那耶律奎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连江怀策都不怕,还怕他?” 绿梅摇摇头:“才不是呢,姑娘,奴婢听说这一次大都派使者来淮京,是为了昭阳大长公主。” 沈枝意和沈少薇来春日宴本来也没有想逗留太久,再加上后来萧明凤带她们去拜访丹阳郡主,所以绿梅和春杏就被安排到了别处等着她们。 宴会上难免有各种有趣的,新鲜的趣闻,这其中就包括了这次大都提前派遣使者入回京的缘由。 沈枝意听着绿梅的话若有所思,昭阳大长公主已经和亲大都二十多年了,突然被提起,难道是大都的内部出现了什么乱子吗? “好啦,这些事情不归咱们管,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她收回思绪,弯腰走进马车之中,总觉得昭阳大长公主的事情不简单,不过也确实不归她管,那是皇家的事情,而她不想跟皇家牵扯上。 次日清晨,丹阳郡主给桑云寄下了请帖,沈枝意和沈少薇本想陪着她去,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她们就算陪着也没用,能不能得到丹阳郡主的认可,是要靠桑云寄的。 沈枝意说动了丹阳郡主,只要桑云寄没有什么太惹人厌恶的地方,一定可以得到丹阳郡主的认可, 但桑云寄见完丹阳郡主的那一天却没有拿到引荐信,这倒让沈枝意很是诧异,桑云寄也有几分忐忑不安,生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浪费了大家的苦心。 等了足足两日,丹阳郡主那边才差人送来引荐信,这下大家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沈枝意看着那引荐信,伸出手轻轻点了下:“桑姐姐你看,我就说没有问题的。” “是啊,桑姐姐,这下你可以安心准备女官考试了吧!” 薛若筝也上前附和着,沈少薇看着她们两人脸上的笑意出声提醒道:“你们的桑姐姐要准备女官初考,但是两日后又要进宫,别忘了姑姑的课业。” 她这一说,沈少薇和薛若筝才想起来,上月入宫时,姑姑留下的课业。 虽说这段时日她们一直围着桑云寄的事情忙活,可是每月进宫的日子是绝不能断的,眼瞅着又要进宫,薛若筝真想立马逃回西北。 “桑姐姐,那你可要好好准备,我俩先回去做课业了!” 沈枝意话音落下后,人早已不见了人影,这次姑姑布置的课业是调香,沈少薇自己做完后,自然也是帮她们准备了,不过她们要是能自己做出来,也不用她再去帮了。 “云寄,不要太忧心,女官初考对你来说不是问题,好好准备。” 沈少薇脸上是浅淡的笑意,听得桑云寄心中也暖暖的,她点头:“好,你啊,明明给她们准备了课业要用的东西,还吓唬她们。” 桑云寄一眼就能看出沈少薇的意思,没想到一向端庄大方的沈少薇也喜爱上捉弄人了。 “我又不能帮她们一辈子,好啦,那我先回去了,有任何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 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但愿不要再出任何乱子了。 此时前往边疆的路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江怀策的手搭在自己弩箭之上,神色冷峻,齐承泽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怎么?人很多吗?” “太子殿下难得出一次宫,自然是将这些个牛鬼蛇神都引来了。” 那暗处不知道蹲着多少人,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今天只有一章啦,在修新书! (本章完) ------------ 136、总有人装神弄鬼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戌时,空中染上浅淡的墨色,这里距离边疆还有三百里远,官道用来给来往官兵赶路,所以只有简陋的驿站,还没有齐承泽的马车舒服。 所以他便在此处批阅公文,顺便想听听江怀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说,暗中跟着的人,有很多了?” 不用江怀策多说什么,齐承泽也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自己的命,又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父皇的三个儿子之中,唯有他和齐君赫斗得最狠。 可无论齐君赫怎么做,也没有撼动他如今这个位置半分,他有多想爬上来,齐承泽比谁都明白。 “齐君赫没有安排人。” 齐承泽低头批阅公文,用的却是肯定句,齐君赫倒是懂得避嫌,知道自己要是在这里出手,父皇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他这么明白我们此行非要带上他的目的,又怎么会给我们把柄去抓。” 江怀策放松下来,端起那杯茶一饮而下,事到如今,他还是摸不透那个幕后之人,派去辽东监视庞东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像是刚刚摸上一点苗头,那线索就戛然而止,或者说,是他知道自己被监视了,才会和往常一样。 铜矿没找到,杨明旺所贪污的银子也不翼而飞,唯一的证人徐栋也疯了,如此谋算,看起来应当是筹谋已久。 会是谁,和王,康王,还是旁的人? “孤记得,沈四小姐应当是给了你一副四方舆图吧,不妨拿来给孤看看,孤听闻那是辽东都司的,兴许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齐承泽放下手中笔,问起那四方舆图的事情,他靠在软垫上抬眼看江怀策。 只见江怀策点头敲了下车壁吩咐郭仑去自己的马车去取,这段时日太忙,他还未来得及看,只知道是辽东都司的四方舆图。 趁着郭仑去拿四方舆图的空荡,他笑着开口说起桑云寄的事情。 “那日你说只有五成把握,孤说你是在赌,可没想到转眼间,便是一个万全之策。” 让桑云寄进宫,去做女官,亏他想的出来,不过,更令他佩服的是桑云寄竟然愿意用贵籍换一个自由身。 寻常女子恨不得成为贵籍,做身份高贵之人,而桑云寄却能舍弃这个身份,很有魄力。 “殿下,我说是五成就是五成,齐君赫在宫中那么多眼线,又岂会不知我们的打算?” 江怀策伸手接过郭仑递来的卷轴,齐承泽了然回他:“也是,看来他这是想让桑家明白,不管求到谁的面前,他看中的,就一定不会松手。” “那位桑小姐,当真可怜,若是你赌输了这五成,又要怎么办?” 听着齐承泽的话,江怀策将那卷轴推开道:“既是赌,自然要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才最勾人。” 两人低头看向卷轴,这份四方舆图的画工当真不错,一笔一划都很细致,想来作画之人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江怀策的目光在看到几处地方时,剑眉紧锁,伸手指向那处地方:“你看此处,像不像一座山洞?” 沈枝意派人送四方舆图的时候,他没有在府中,后来又因为其他事情耽搁没有来得及看,今日看到的第一眼觉得上面有些地方很是眼熟,跟自己前世所用的那四方舆图十分相似。 再一看,在这些地方还有其他的补充,应当便是桑云寄年少游历时所见的,而这个四方舆图上,有许多他未曾仔细注意的地方。 “看样子很像,而且此地隐蔽,倒是藏匿东西的好地方。” 齐承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十分高的山,且周围树林环绕,通往山洞的地方只有一处崎岖小路,想要藏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郭仑,你派人去查验一番,不要打草惊蛇。” 吩咐完后,江怀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齐承泽伸出手拍了他一下道:“莫要忧心,敌人躲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本就受到多方掣肘。” “我忧心的,不是这些。” 他只是害怕前世的事情重演,害怕因为自己不够仔细,不够认真,再一次让枝枝丢掉性命,更怕自己护不住她。 江怀策睁开眼,侧头看向外面,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贪心,既要朝暮,也要长久,所以他不能有一刻的疏漏。 “能动用这么多人,幕后之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明淮,你难道没有察觉到,齐君赫和那个幕后之人并不是一伙的吗?” 齐承泽悠悠说着,他和齐君赫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他的为人,齐君赫有谋略,也聪明,为人更是狠辣,但他骄傲且自大。 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若是出手,必定是要见血的,哪里会这般试探一分,后退十分。 可这幕后之人不一样,他处处都在引着他们往齐君赫身上猜疑,而后躲在背地里看他们和齐君赫斗得你死我活,再蹦跶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齐君赫为权,幕后之人更是在操纵着一切,像是推波助澜一般,且先看着,毕竟这世上没有神,也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只有不敢见人的东西才会躲在暗处。” 男人目光凌厉的看着密林,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前世的时候他也以为齐君赫才是幕后之人,毕竟在那场争斗之中,齐君赫获利最多,可事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装神弄鬼的人,究竟是谁。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说这么多,不如说说你与你的小女娘。” 齐承泽有意岔开话题,明淮总是这般忧心忡忡,还是一副不愿与人多说的样子,他不想他这么累,可他性格使然,也没有办法。 只能用别的话带过这些事情,所以才会主动问起沈枝意,他以为明淮眼巴巴的凑上去追人家,应当会打动那沈四姑娘,却没想到江怀策苦涩一笑道:“她还是那般,不待见我。” 但想起出淮京时,她话中带着的几分关切,他又觉得她没有那般讨厌他。 “嗯?你这样说,孤倒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人家这般厌烦你,想你长平侯虽然冷了点,但也不会这般令人讨厌吧。” 齐承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开口,江怀策垂眸说道:“大概是,无法偿还的错事吧。” 他连累她嫁给他,为他操持五年,却不能对她有一丁点的好,他也恨自己前世为什么不对她说一句喜爱。 她该恨她的,这是应该的。 侯爷心碎碎,凭什么萧子安已经亲亲了!!! ------------ 137、昭阳大长公主(一) 齐承泽有几分诧异道:“孤只知道你常年在外征战,几时和淮京城中的小女娘有了牵扯?” 若不是他亲口承认,他喜欢沈枝意,齐承泽还以为他在军营待久,有了别的癖好呢。 “此事说来话长,等那日空闲,我再细细讲给殿下听吧。” 江怀策不是不愿意跟齐承泽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毕竟那是一件,说来实在长久的事情了。 “好,孤等着,回去歇息吧,等到了边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从齐承泽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江怀策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而后便听到齐君赫马车上传来的话:“侯爷倒是好兴致,喜欢看这无月的天。” 齐君赫撩开车帘,露出笑意,江怀策轻笑一声道:“乌云遮月罢了,想必拨开这一层乌云,定能看到明亮的月,康王您说是不是呢?” “自然,侯爷请便。” 说完这句,他收回手,江怀策面上笑意也落下,此行必定危险重重,齐君赫按兵不动,当真是耐得住性子,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还是在憋着什么坏? - 赶制两天,沈枝意可算是将课业做完,搞得她浑身都香的不得了,真是体会到古人所说的香汗淋漓是什么意思了。 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她们又要在宫中待上五日,只不过这次桑云寄告了假没有来,她只有十日的时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十天的时间,通过女官初考,再到殿考,只要顺利选上,等齐君赫从边疆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沈少薇和沈枝意心中都惦念桑云寄,从马车下来走进宫门的时候,遇到正在门口等着两人的薛若筝,女娘抬手晃晃道:“枝枝,少薇姐姐,这里。” 两人忙上前,薛若筝也看出两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安慰:“哎呀,桑姐姐那般聪慧,一定没有问题的,不过要是咱们再走慢一点,一定会迟到的。” 听着她的话,两人面上露出一笑,薛若筝一手一个拉着朝钟灵宫而去,这么多次进宫她们住的地方都是固定的,不过少了一个任婉丽,众人之间的气氛也很是融洽。 将包裹放下,收拾好东西,还未有姑姑来,所以三人便坐在房中听着院子中贵女们的对话。 此时院子里聚集在一起的贵女倒是说起淮京最近的大事情。 “你们知道这次大都派来的使者是谁吗?” 距离万朝会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大都却在这个时间派遣使者来大雍,这其中的缘由是勾的人心痒难耐,只是却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 其他人听着这个贵女的话纷纷摇头:“难道是为了万朝会提前做准备吗?” “应当不是吧,万朝会还有好久呢?你快说,这大都的使者究竟是谁啊?” “是啊,快别卖关子了。” 心急的贵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催着那第一个说话的贵女,只见那贵女故作高深道:“这使者身份可是十分尊贵,你们猜猜?” 话音一落,其他贵女上前挠着她道:“快说快说。” “好了好了,你们莫要再挠我了,我说,我说,是耶律奎!” 这名字一出,其他人停下动作道:“竟然是耶律奎,耶律奎来大雍,莫不是大都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怪她们这般猜测,毕竟耶律奎的身份这般尊贵,他来大雍,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沈枝意听着她们的话,联想到那日绿梅说,大都提前入大雍,是为了昭阳大长公主。 “大都与大雍向来交好,不似大金和渤海国局势紧张,如今大都这么早便派使者进京,还是大都的小王爷,如今王上的胞弟,倒真是令人好奇。” 沈少薇轻抿一口茶说着,薛若筝接过她的话道:“我听我母亲说,这次大都进京好似是为了昭阳大长公主。” “嗯?昭阳大长公主都已经和亲大都二十多年了,什么事情这般急?” 沈枝意目光转回看向薛若筝,只可惜薛若筝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而且她娘亲所知道的,也不多。 众人在这边猜测着,就见那边姑姑走来,说是今日的课就在钟灵宫上了,让她们带着布置的课业去钟灵宫大殿就行。 贵女们顿时噤声,装作一派端庄回屋去拿东西,而后朝着大殿走去。 待所有人到齐坐好后,姑姑一一检查众人的课业并打了分,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问道:“姑姑,我们来宫中这般久,还从未听您讲起宫中的贵人们。” “是啊,贵人们端庄守礼,是我们的榜样,姑姑不妨给我们讲讲吧!” 有了这一句,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姑姑在宫中多少年了,又岂会看不出她们的心思,笑着责骂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想上课,也罢,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就跟你们讲讲昭阳大长公主吧。” 大家没想到,姑姑这一下会直接戳到她们心坎上,纷纷仰头看向姑姑,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中,姑姑缓缓开口:“记得昭阳大长公主出嫁时,我还是一个才十岁的小孩。” 她入宫早,八岁就被父母卖进来,穷苦人家吃不饱饭,却又有很多孩子,她上头有三个姐姐,她排老四,弟弟出生的那年,她就被卖了。 因为没有钱,娘没有奶水,弟弟就吃不饱饭,他吃不饱饭就要哭,这个时候娘就要挨打,爹说娘和她们姊妹四个是赔钱货,都是给他带来霉运的。 可是他不想想,娘没有奶水还不是因为没有饭吃吗?所以为了不让娘再挨打,她自己把自己卖进宫中了,换的五两银子,她拿了三两给大姐,让她照顾母亲,剩下的二两给了那个名义上的爹。 从此她和家中再无瓜葛,因为这五两银子,是死契。 入宫第一年,她没有银子打点那些姑姑,只能被分到最末等的活计,但是有一口饭吃就很好,她不怕吃苦。 那时候的昭阳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她出生时,祥云漫天,七彩虹光,先帝很是高兴,觉得这是吉兆,所以直接封为昭阳长公主。 昭是明亮、光明和希望,同样也带着先帝所有的期盼。 公主殿下虽然受尽万千宠爱,却从未养成刁钻霸道的性子,反而待人十分谦和有度,所有人都想去她的昭阳殿伺候。 “我啊,其实也有个名字,就是公主殿下给取的,名为阳春。” 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姑姑的目光中仿佛有几分向往,好似又回到昭阳大长公主还未和亲时一样。 ------------ 138、昭阳大长公主(二) 众人听着阳春姑姑的话,仿佛她们从未见过的昭阳大长公主此时就出现在她们面前一般。 “可是姑姑,公主殿下如此受宠爱,又为何会去和亲呢?” 有位贵女出声问道,其他人点头附和,这倒是,像昭阳大长公主如此受宠爱的皇子皇女,按理来说,先帝应当是将她留在身边才是,怎么会舍得她千里迢迢去和亲呢? 沈枝意的思绪也被这一句问话带回前世,前世时,昭阳大长公主去世的早,听说当时大都有意让大长公主魂归故里,想将她送回大雍,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她还问了江怀策一模一样的问题,只记得当时江怀策说,那是昭阳大长公主自己求的。 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阳春姑姑摇头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缘由,不过公主殿下却是各位贵女学习的榜样。” 她将话题重新带回来,继续为她们讲昭阳大长公主的事情,昭阳大长公主博学多才,是当时不少王公贵族都想要求娶的对象。 她会造字,会编纂书籍,有着不输给儿郎的才情和魄力,她身上的那种气质,是别人根本学不来的。 而这般知书达理的公主殿下,却做过最叛逆的事情。 那年,十四岁的昭阳马上要举行及笄礼,却在及笄礼的前一日失踪,先帝震怒,关闭城门,势必要将绑架公主的歹徒绳之以法。 但是不知为何,她却在日落时安然无恙的归来,且对被绑架的事情闭口不提。 再后来便是昭阳大长公主殿下出落的越发倾国倾城,美名在外,招惹来不少觊觎的人,各国也出动使臣来大雍求娶公主殿下。 先帝不想让公主殿下远嫁他国,所以便在淮京城中适龄的儿郎中挑选,可是公主殿下却说愿意和亲大都,她说,有人在大都等她,她要去赴约。 “那个人,便是已逝大都王吗?” 若真是,当真是令人难受,毕竟和公主殿下成亲的大都王去世的十分早。 草原素来有兄死弟及,父死子继的传统,当年昭阳大长公主和亲的是还在任上的大都王,可惜大都王遭人暗算,与公主殿下相守不过十年便去世。 更可惜的是,两人也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只剩下昭阳大长公主殿下独自一人留在世上。 大都王去世后,大雍正值夺嫡乱象,雍帝那时已经基本稳操胜券,派人来大都,意图接回昭阳大长公主殿下,无奈被当时的大都王回绝。 而昭阳大长公主只能穿着丧服嫁给了当时的大都王,也就是她夫君的弟弟。 夫君新丧未过,她便另嫁他人,说来倒是惹人唏嘘。 “公主殿下命运多舛,却依然坚强面对,所以各位贵女定要学习殿下的这份坚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轻言放弃。” 阳春姑姑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不想再多说,她受过公主殿下许多恩惠,看着曾经受尽万人追捧,拥有无上荣光的公主殿下如今过得这般不如意,自然是心痛的。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我们继续。” 她站起身离开这里,只留下满屋子贵女,大家说着阳春姑姑的话,却是心疼的不行。 “唉,没想到像昭阳大长公主这样的人,竟然也难逃如此苦的命运。” 大家口中为昭阳大长公主打抱不平,可时间已过,事情也已经发生,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沈枝意站起身走出大殿,沈少薇和薛若筝也一起起身离开,三人回到住的地方时,薛若筝这才敢开口说:“这昭阳大长公主真可怜啊,明明出身那般高贵,却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但是答应和亲,是公主殿下自己求的,也许她与大都王是真爱,只是后来出了变故,所以说,这命运,就是这般爱捉弄人。” 沈枝意伸手给她们倒上茶水听着薛若筝的话,她知道昭阳大长公主也是为了大雍,当时的大雍虽然兵强马壮,可是若是太过专制霸道,势必会惹来其他国家的围攻。 合纵攻击,纵使大雍有再强大的兵力也耗不起,所以和其他国家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才是最好,这其中便是大都与大雍关系最为密切。 若想要亲上加亲,结成姻亲是最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为了彰显诚意,和亲大都的公主必须是王公贵族之中身份最为高贵的。 昭阳大长公主和亲大都,虽说是有几分为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其中也绝对是有想要巩固大雍和大都关系的这份心在的。 “哎?那是郑芳兰?” 薛若筝再次叹了一口气后,突然眼前划过一个人影,她疑惑出口,沈枝意和沈少薇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郑芳兰站在一棵树下,看样子心不在焉的。 任婉丽死后,贵女们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相处,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人愿意接近郑芳兰。 沈枝意侧身看着她,若有所思,任婉丽死的太过轻松,可是萧子安说任婉丽确实是死了,无声无息,他还特意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让任尚书把人领走。 可是她不相信,任婉丽会这样死了,但没有证据的事情,她总不能空口无凭的污蔑人。 再加上自己前世的事情还没有查探清楚,所以她也无暇顾及,今日见到郑芳兰,倒是重新勾起她的心思了, “枝枝,在想什么?” 沈少薇看着沈枝意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事情,所以便出声问了一句,沈枝意将手中茶杯放到桌子上说道:“我在想,会不会任婉丽根本没有死。” “啊?如果是假死,那定是要找到十分霸道厉害的假死药,萧指挥使不是说,任婉丽过了多半时辰都没有反应吗?” 薛若筝握着茶杯突然开口道:“我知道,我听我表姐说过,渤海国有一种十分霸道的龟息药,这药物最初是为了给那些潜水捕鱼的渔民用的。” 她站起身细细将这龟息药的来历说明白:“此药可以让人屏息一个时辰没有任何生息像是死了一样,但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假死药物,所以人的心跳脉搏都还是有的,后来便有人将这药物和假死药物结合在一起。” 听着薛若筝的话,两人心中也是一惊,沈少薇微微蹙起眉道:“那这药物,是只能在渤海国买到吗?” “自然,这药物极其难寻,千金难买,若真的是那药物,任尚书为了救任婉丽,倒是费力。” 薛若筝感慨一句坐下后便听到沈枝意的话:“只能在渤海国买到的药物出现在了大雍,这才是最令人怀疑的。” ------------ 139、我当然不信这些 沈枝意说完后,沈少薇和薛若筝陷入沉思,这药物出现在大雍,才是最令人可疑的。 “难道任尚书跟渤海.” 薛若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枝意打断,她笑着看向她道:“若筝,这里是皇宫。” 仅是这一句话,就让薛若筝没再说下去,皇宫之中,隔墙有耳,最是忌讳胡言乱语之人。 “还是西北好啊,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她感慨一句趴在桌子上,想起在西北时,自己总是跑去辽东找表姐,也不知道表姐和崔姐姐怎么样了,好想他们啊。 “淮京自然是比不得西北,这里有太多阴谋算计和无奈,不过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去你口中的西北看看。” 前世的时候,她一生都被困在淮京之中不得自由,总是在为别人付出,从来没有做过自己,临死前最后悔的莫过于,还未亲眼看看书中所写的万里山河。 “好啊,若是真有那时,我一定带你好好玩玩。” 三人相视一笑,沈少薇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毕竟淮京距离西北可是很远,远到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西北是什么样子。 “沈四小姐,我,我有话想对你讲。” 几人正聊着,便见刚刚还在院子中的郑芳兰走过来,她站在台阶下,看着沈枝意有些怯懦的说了一句,这样子哪里像是之前跟着任婉丽横行霸道的人。 “我们与你可没有什么话要讲!” 薛若筝站起身,面露厌恶的看她,当时她跟着任婉丽可没少给她们使绊子,后来还帮任婉丽陷害枝枝和少薇姐姐,她才不会相信她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里说吧。” 沈枝意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眸中露出几分探究开口,郑芳兰张张嘴,随后摇头:“我只和你说。”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饱受折磨一般,这才是令沈枝意最为好奇的,任婉丽死了,不在淮京了,又怎么会继续威胁郑芳兰。 没了任婉丽,她应该活的更加潇洒恣意才是,为何如今却是一副憔悴模样。 “哦,那你还是回去吧,我与你,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枝意转过身不再看她,她相信郑芳兰坚持要跟自己说话,一定另有原因,应当是极为重要的原因,不然她也不会来找自己。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眼见沈枝意这幅平淡的样子,郑芳兰有几分急切的上前一步,她似是很纠结一般,最终下定决心走进屋子,噗通跪下、 这一举动让薛若筝和沈少薇都有些不知所措,可沈枝意却仿佛料定她会这么做一样,垂眸看向她道:“郑小姐这番大礼,我可受不起。” “求你,救救我。” 话音落下,女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而后泪眼朦胧看向沈枝意,跪着往前走两步抓住她衣裳:“我知道你,你认识长平侯,能不能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 这话说的,好不凄惨,可沈枝意却是将腿收回,淡然开口:“你要找长平侯,自然要去侯府,找我做什么?” “不是的!任婉丽没有死!!!” 郑芳兰仰着头,抽泣着喊出这一句,幸而薛若筝眼疾手快的关住门,这才没让旁人听到,她抬手握住郑芳兰下巴道:“当真?你怎么知道的。” 若是任婉丽真的没有死,那便是佐证了她刚刚的话,任婉丽假死,那假死的药物极有可能便是从渤海国传来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来找我了,就在我床边,睁着眼看我,就那么看着我,我害怕死了,可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起初我真的以为她是鬼,还请了法师为她超度,直到她再来的那一日,我猛地抓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是温热的,根本不是什么鬼!” 郑芳兰语无伦次的说着,看样子是怕极了,沈少薇却听得一惊,任婉丽没死,回淮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她爹,而是来找郑芳兰,这又是为何? “她的案子,可是萧指挥使和长平侯一起办的,若是寻仇,也,也寻不到我的身上,沈四小姐,你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能不能请你让侯爷出手,或者,或者萧指挥使,随便谁都行,让她别来找我了。” 她的手再次伸出紧紧攥着沈枝意的衣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你不帮我?” 久久等不到沈枝意的回复,她皱着眉质问出声,说了这么多,可是沈枝意却没有回她一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出手帮她。 “我若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沈枝意,你以为任婉丽会放过你吗?” 听到郑芳兰的这句,沈枝意面上这才有了几分波动,郑芳兰还以为说动了她,连忙补上下一句:“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你错了,我这条命,她若有本事,尽管来拿。” 她才不要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郑芳兰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曾经到她家真切的劝过她,她不也没有听进去吗?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如今任婉丽第一个来找她,那也是她活该。 “你不信吗?我说的都是实话,沈枝意,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郑芳兰还在劝着沈枝意,却见她站起身走到门边,随后伸手打开门,女娘侧过头勾出一丝浅笑道:“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 若论死,她可是真真正正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会怕这些把戏吗? 跪在地上的郑芳兰绝望起身走出去,却在经过的时候听到沈少薇的话:“去指挥所吧,有人会帮你。” 沈枝意听到沈少薇的话,无奈耸肩,阿姐还是这般心善。 “多谢。” 说完后郑芳兰就离开了这里,沈少薇看着沈枝意道:“枝枝可怪我多嘴?” “哪有,阿姐是好心,郑芳兰只是愚蠢,却不至于丧命,我不救她,也是因为我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她毕竟可陷害我过。” 沈枝意哼了一声坐到桌子旁,眸光晦暗不明,又是渤海国,琥英花是渤海的,就连任婉丽的假死药物也来自渤海,渤海国,难道就是前世那个幕后之人吗? 不,不对,若是渤海国的人,那前世的叛军又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进去了。 ------------ 140、敢问他生死不知的时候,江家在哪里? 要不然回头派影卫去查探下?想起江怀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影卫,沈枝意也很是发愁,那影卫没有名字,非要跟着自己。 自己不要她,她就以死相逼,说什么回去也是一死,不如让她给个痛快。 无奈之下,沈枝意只能让她先跟着自己,等江怀策回来再好好去跟他说,算了,还是别用影卫了,用了就代表自己同意她跟在自己身边了。 “枝枝,我觉得郑芳兰说的不像是假话,这段时日,你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了。” 沈少薇面色凝重的叮嘱,任婉丽要是没死,来寻仇,第一个肯定是找枝枝寻仇,她担忧枝枝会因此受到伤害。 沈枝意看着沈少薇的脸,伸出手捏了下,笑道:“阿姐,我这般命大,一定没事的,放心好啦。” “没大没小的。” 沈少薇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沈枝意的手,心中担忧被她这么一捣蛋,倒是驱散几分。 “枝枝,若是有危险,我一定保护你!” 薛若筝最是注重朋友情谊,定然不会让沈枝意陷入危险境地。 次日清晨,沈少薇将还没有睡醒的两人叫起来去坤宁宫上课,今日的课可是皇后娘娘主讲,若是去晚了,可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三人赶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只有几位贵女坐在那,几人打过招呼后便坐下来,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笑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商君华的声音,另一个,沈枝意可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江家的大小姐江菡,江怀策的妹妹,只不过江怀策不认江家的任何一个人,自然也不会认江菡这个妹妹。 可是前世她为了所谓的脸面在江府可是要被江菡欺负死了。 “郡主这般惹人喜爱,自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得上的。” 江菡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前面不曾回头的沈枝意,江家一直在拉拢江怀策,却没想到江怀策真的是软硬不吃,一点面子都不给江家。 得不到江怀策的支持,就算太子登基,又怎么会倚重江家,所以江菡这段时日一直借着江怀策的名头跟商君华套关系,就是为了攀上康王。 江菡自视清高,觉得自己出身高贵,怎么可能要嫁给那些卑贱之人,能配得上她的,必须是这天下至尊。 她言语里都是对沈枝意的贬低,沈枝意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面前的女娘稳坐泰山,丝毫不受到影响,江菡半眯下眸子走到前面,在沈枝意的正前方坐下,一番矫揉做作的整理完衣裳后才缓缓开口。 “人呢,想要攀高枝儿,不例外,可若是没有自知之明,才是贻笑大方。” 近日来,江怀策跟沈枝意之间的传闻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是江家一直派人盯着江怀策,自然是听到了一点,最可气的是,江怀策还把江家的探子全部杀了。 只留了一个活口来传信,说是江家若是再敢越过一步,他不介意让江家在淮京就此消失。 祖父被气的生了一场大病,直到今日才好些,同为江家人,江菡就不明白,江家要是倒台,江怀策能得到什么。 沈枝意看着她那一番动作,只觉无语,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就爱装。 “也是,江小姐说得对,可惜有的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商君华的目光可是直直看着沈枝意,那话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她知道沈枝意她们每月都要进宫学习,所以今日就去江府把江菡带过来。 她当然能看出江菡的目的,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有人能帮她嫁给明淮哥哥,好处,她是愿意给的。 想要搭上自己这条线靠近自己的表哥,当然要帮她对付她最讨厌的人了。 “阿姐,这还没到夏日,怎么总觉得有蚊子嗡嗡嗡的。” 沈枝意伸出手挥了挥,随后惊呼道:“哎呀,好大一只蚊子!” 江菡听到她这一声惊呼转过头来,正巧对上沈枝意的笑脸,女娘托腮笑的璀璨,江菡听着她指桑骂槐的话轻蔑出口:“沈枝意,非要我把话说清楚是吗?不要再缠着明淮哥了。” “你的出身可配不上他。” “江大小姐凭什么替侯爷做主?” 沈枝意唇角始终挂着浅淡笑意,只是眼眸之中却不见半分笑,这幅样子,当真是和江怀策像极了。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明淮哥的事情,他可是我们江家的人。” 江菡眼中的傲慢简直快要溢出来,却听到沈枝意哦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奇了怪,我怎么听说侯爷说过,他与江家,毫无关系呢?” “既如此,敢问他生死不知的时候,江家在哪里?” 沈枝意前世的时候就知道江怀策有多恨江家,他不愿意跟江家扯上任何关系,背着不孝的名声被人明里暗里说过不少次。 所以在她嫁给他后,她不想让他继续被人这么说,这才去江府孝敬江尚书,却没想到江家的人那般不堪,也难怪江怀策不愿意跟他们有瓜葛。 在江怀策刚失去父母,正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时候,江尚书却把他赶出家门,又能是什么好人,都是她前世愚笨才会被江家欺辱。 重活一世要是还能被他们欺负,那才是真的蠢货一个了。 “沈枝意,慎言,我们家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评头论足了。” 江菡的目光带上警告,淮京谁人不知这件事是忌讳,没人敢在江家人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偏沈枝意不知天高地厚的说出来。 “错了,这是长平侯府的事情,不是江家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替侯爷打抱不平罢了,当年无人在意他生死,只想撇清关系,如今看侯爷步步高升,却想着分走他的荣耀。” 就像前世一样,长平侯府的东西,江家都想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想要,却也最终会自食恶果。 沈枝意完全没有因为江菡的警告退却半分,她目光浅淡对上江菡也没有落下半分,沈枝意只是想替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却在父母新丧第一日无家可归的小江怀策鸣不平。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知道,前世的事情有许多隐情,她是不想再跟江怀策有半分关系,可是他是她真真切切付出过感情的人。 看着面前的江家人既想要他的荣耀,却又要背地里说他不孝,说他没有规矩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忍住,说出了这一句话。 “人,怎么可以那么无耻,既想要他的荣耀加身,却又不愿意为当年的事情道歉,凭什么,他欠你们的吗?” 侯爷:开心,媳妇替我说话了! ------------ 141、向来如此,便一定要这样吗 在场贵女听到沈枝意的话皆是一惊,不敢出声,实在是她这话也着实大胆,竟然敢当着江菡的面直接说。 谁不知道江家最是忌讳别人拿这件事来说,当年江尚书的行为很是不念及亲情,但是也有些人理解他的做法,毕竟江允的罪名可是通敌卖国,谋反之罪。 可怜威名赫赫,一生征战的大将军连出殡都只能偷偷摸摸,草草埋葬。 沈枝意目光看着江菡已经冷下来的脸,看吧,这些人想听的只有夸赞奉承的话语,根本不是什么大实话,可她偏要说出来,就是想看看江菡这幅吃瘪的样子。 谁让她前世仗着自己是什么大姑姐,处处欺负自己。 她真的很想知道,江家在江怀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将他弃之如敝履,如今又是怎么有脸面来说江怀策是江家人的? 靠自己的厚脸皮吗? “沈枝意,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菡的手紧握成拳,眸中已经升起几分杀意,沈枝意很是乖巧的点头道:“知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呵,就算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明淮哥永远姓江,他与江家是分割不开的。” 哪怕他不承认,但是他顶着这个姓氏,就是江家人。 “皇后娘娘。” 此时门外适时的响起一声请安声,众人听到这四个字纷纷起身,江菡也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沈枝意果然是大胆,只可惜不知道天高地厚,她定要让她尝尝苦头。 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身份。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 明馨仪缓缓走进来,刚刚她在门外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清楚了,明淮果然没有选错人,他的这位小女娘,是懂他的。 懂他才能更好的爱他,想到这里,她的目光看向低着头请安的江菡,只可惜江家最近是有些不安分,手伸得太长,如今还想管明淮的婚事,当她这个亲姨母是死了吗? “好了,都起来吧。” 她走到条案前坐下,众人也坐回座位,而后便听到明馨仪开口说道:“今日我们来说一说何为女子的立足之本。” “是才,是德,还是其他,各位可以畅所欲言。” 明馨仪的话并不是很多,所以一上来便点明主题,也没有斥责刚刚江菡和沈枝意之间的争执,这让江菡有几分不满。 论起亲属关系,明明是她与明馨仪之间更亲,可是明馨仪却从来没有站在江家这边,果然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的孩子,明淮哥定是被她挑拨,这才不肯认祖归宗的。 明馨仪目光看向江菡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江菡本事不大,傲气倒是一分没少,听说最近和商君华走得近,看来是见明淮这里行不通,改其他路子了。 就是不知道接近康王的主意,究竟是江青松的主意,还是江菡自己的主意。 若是江家想要押注康王,那么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必须除去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觉得,应当是自身的美名和身份。” “回娘娘的话,臣女觉得,德名要比才名更加重要。” 有几位贵女站出来说着自己的见地,若是自己的想法被皇后娘娘赞扬,传出去那可能让自己美名更甚,在淮京也更好寻亲。 等到其他人都说完后,明馨仪的目光看向沈枝意问道:“沈四小姐为何不答?” 突然被点明的沈枝意站起身来回她:“臣女以为,女子的立足之本有很多,不仅仅是这些,但臣女的想法有些格格不入,怕是会污了娘娘的耳朵。” “说不出来就是说不出来,何必说这么多。” 江菡轻哼一声,话中满是蔑视,这让本来不想再多说的沈枝意倒是突然想继续说下去,她挑眉反问道:“那敢问江大小姐是怎么看的?” “自然是身份,女子身份越高,夫家难道还会看低她吗?” 话音落下后,便见沈枝意拍了拍手开口:“是,大家说的都很对,但各位所围绕的都是嫁人,可是娘娘的问题并不是问女子嫁人后的立足之本。” 商君华听到她的话,皱眉看向她:“不是嫁人是什么,女子的姻缘不亚于第二次生命,难道你还有别的看法?” “是,我也没有反驳大家的话啊,只是我想说的,是另一种可能。” 沈枝意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缓缓开口:“市井之上,大家所见最多皆为男子,于是世人便说,男子能做的事情要远超女子,那么女子只需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内宅即可。” “沈四小姐,难道不是这样吗?女子除了做这些,也不能再做其他了啊,我们不能参加科考也不能做那些力气活。” 其中一位贵女抬头看向她,眼眸之中满是不解,她身边的贵女附和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内,女主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是向来如此,便一定如此吗?” 女娘走到窗边,伸出手将窗子推的更大,而后抬手指着外面湛蓝的天空道:“女子与男子是有差别,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这句话同样也是说给前世的自己,曾经她也以为,嫁人后,那一方宅院便是自己的所有,相夫教子,打理好内宅。 可后来她发现,那样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每日数着日子过,那是一种从出生就知道未来的命运,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路。 她的所有全部围绕着江怀策,全部系在江怀策身上,倘若有爱,或许那样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可是她没有得到,也许有许多人也没有得到。 所以守着一个人,一个院子,过一生,用尽一生所爱,扣响一扇心门,而后打开,空空如也。 她想重生的意义,除了改变前世的命运,也是要她找到,何为生的意义。 众人听着她的话,有一瞬的怔愣,实在是她的想法确实太过惊世骇俗,江菡冷哼一声打断她:“沈四小姐,这里可是皇宫,不要胡言乱语。” “我只是提出另一种假设,况且娘娘不是说了吗,畅所欲言,难道江大小姐对娘娘的话也有疑问?” “你!” 江菡刚要起身就被明馨仪抬手制止,她目光带着几分柔和笑着开口:“倘若你的假设是真,那女子确实要比现在会多许多的选择,坐吧。” 沈枝意的话每一次都会给她许多惊喜,但却能让她明白,明淮究竟为何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想法,永远与众不同。 更重要的是,她懂他,也愿意陪他做离经叛道之人。 若是沈枝意知道明馨仪这么想,恐怕恨不得打死刚刚说话的自己了,她明明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跟江怀策又有什么关系。 枝枝:不是,娘娘你不要脑补啊!!! ------------ 142、娘娘,枝枝不见了 直到这堂课结束,明馨仪都没有说江菡和沈枝意之间的争执,待下课后,明馨仪离开,江菡挥手招来身边丫鬟低语几声,她看着离开的沈枝意,目光轻蔑。 沈枝意,是你命薄,可莫要怪别人了。 三人走出坤宁宫的时候,天色尚早,一路说说笑笑回钟灵宫,经过一条宫道的时候,沈枝意突然停下脚步,沈少薇和薛若筝也跟着她一起停下。 “阿姐,若筝,你们先回去,我落了东西在坤宁宫。” 说完后就见她急匆匆的转身朝着坤宁宫而去,薛若筝感慨一句没想到枝枝也这般丢三落四,却见沈少薇神色有几分凝重。 “少薇阿姐,怎么了?” 沈少薇轻轻摇头道:“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她见枝枝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可是枝枝没有说,她便不再多问,总觉得枝枝身上好似背负了许多秘密。 而沈枝意这边跟着那个人影一路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那人就在这里消失不见,此处宫道幽静,没有一个人行走,她抬起头看着上面牌匾,名为昭阳殿。 虽然没有什么人,可是宫殿却很新,应当是有人经常来打扫,沈枝意上前一步,手刚搭在门环上犹豫了下,随后抬起手。 影卫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道:“主子,何事。” “你在此处守着,若有人来,带我离开这里。” 吩咐完影卫后,沈枝意才缓缓推开门走进去,本不想用影卫,可是她看见的那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担忧这是一个圈套,却又不得不往里钻。 所以只好让影卫在外守着,以防万一。 刚走进去便看到面前的梧桐树,宫殿当真是华丽,联想到昭阳殿的名字,这里莫非是昭阳大长公主的地方? 正前方的殿门半掩着,沈枝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袖子,这里面是江怀策送她的匕首,她那日归还给他,他不要,说迟早有一日会用上,没想到还真是。 有了匕首,心安几分,她缓步朝着殿门走去,拾步走上台阶,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便闻到好闻的檀香,香气在殿中香炉袅袅升起,可殿中却空无一人。 “是谁?” 沈枝意借着衣袖掩盖,将匕首滑落到自己手中,而后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殿中久久不散,再然后便是一阵冷风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来人出手凌厉,沈枝意侧身躲过,手扶住身后的桌子,还没等定眼去看,自己的眼睛便被人蒙住,脖颈间窒息传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才知道那人出手有多快。 “你若过来,她必死无疑。” 手指仿佛要嵌入她的脖子之中,她只能听到钳制住她的人对着影卫威胁的话。 咣当一声,匕首被人夺过,落在地上,沈枝意被他的手掐着脖子,只能感觉到呼吸逐渐稀薄,幸而他想要的不是她的命,看着她逐渐有些软倒的身体,这才将她扔在地上后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一句:“带她走。” 她就这样被人绑住双手双脚,嘴巴被堵死,那檀香之中有迷药,他们以为她晕了过去,但是她早在闻到那檀香不对劲的时候就将阿姐给的解毒丸吃下去了。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她会看到任婉丽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们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的出入皇宫,武功又该是多么高深。 黑衣男子见到沈枝意被带走后,对着影卫吐出三个字:“河曲坞。” 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影卫莫要大喊大叫。 影卫的目光之中满是怒火,不是打不过,而是沈枝意在他手上,所以她不能动手,否则沈枝意就会有危险。 绑着沈枝意的人从暗道出来后,将易容的东西扔到地上,一路朝着淮京西方而去,动作很快,装睡的沈枝意被颠的都快要吐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她被人扔在地上,有人从台阶上走下来,声音有几分低沉轻笑。 “主子,此次折损许多。” 皇宫戒备森严,他们此次进皇宫就折损许多暗桩,纤长手指抚摸着怀中猫儿,那男子面色平静道:“无妨。” 他只是很好奇,江怀策究竟是何时摸到他的尾巴,啊,他当真是很有力的对手,杀了太可惜,留着又是自己的绊脚石。 真没想到他在外跟齐君赫周旋,还能抽出手来对付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主子,江怀策对此女子颇为看重,想必会拿烟雨楼来换,您身份贵重不便出面,此事就让属下来做吧。” 若不是江怀策毁了他们的烟雨楼,他们也不会如此冒险绑来沈枝意只为交换,烟雨楼是他们重要的情报地方,绝对不能毁。 “嗯。” 话音落下后,脚步声离去,沈枝意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快速想着,听他们的意思,是江怀策动了他们的地盘,所以他们才会绑架自己来换。 江怀策最近在查的不就是前世的事情吗?既然他要捣毁那个地方,那么就说明他们和前世的事情有关系。 想到这里,沈枝意心跳不免快了些,可江怀策远在千里之外,就算赶回来也要许久,他们就这么笃定江怀策会为了她不惜奔波千里吗? 此时皇宫之内,直到天边渐渐被墨色渲染,也不见沈枝意归来,沈少薇着急的在房中走来走去,薛若筝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她摇摇头:“少薇阿姐,我找遍了皇宫也没有找到枝枝,也问过坤宁宫的姑姑,都说枝枝根本没有返回去。” 听到薛若筝的话,沈少薇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倒,幸好薛若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这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谁能想到人在皇宫还会找不到。 “若筝,辛苦你去一趟二仙门找萧指挥使将事情原委告知,我去找皇后娘娘。” 薛若筝点头,萧指挥使这段时日都在宫中当值,找他并不是难事。 坤宁宫内,明馨仪正打算休息,就听到秋穗来报说沈二小姐有急事求见,明馨仪记得这沈少薇并不是莽撞之人,这个时辰来见自己,应当是十分急切的事情了。 “让她进来吧。” 秋穗福身退出去将沈少薇带过来,人刚进到殿内,噗通一声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道:“娘娘,枝枝不见了。” ------------ 143、只要她在,我就一定会去 听到沈少薇的话,明馨仪哪里还有困意,连忙问道:“别急,坐下细细讲来。” 明馨仪声音柔和,倒是让沈少薇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秋穗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她开口道:“今日散学,枝枝突然说自己落了东西在坤宁宫,她急匆匆往回走,我当时也没有多想。” “本想着这是皇宫,应当没有问题,可谁知,到了这个时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明馨仪点头,面露凝重道:“好,本宫知晓了,秋穗,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宫门口盘问,切莫声张,这毕竟关乎着枝枝的清誉。” “别担心,会没事的。” 她走到沈少薇面前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担忧,沈少薇面露一丝苦笑:“多谢娘娘。” “本宫去找陛下,禁军守备森严,人应当还在宫中,你先回去等消息。” 说完后,明馨仪带着人离开坤宁宫,沈少薇也起身离开,只是却是去的二仙门,在路上恰好撞见薛若筝和萧子安。 见到萧子安,沈少薇才觉心安,指挥所常年处理案子,在追踪上是有些本事的,萧子安上前伸出手摸摸沈少薇的头安慰:“相信我,小姨子一定没事。” 少年信誓旦旦,让沈少薇悬着的心倒是松下几分,她点头看向他:“子安,枝枝一定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 萧子安弯下身子对着她郑重说道:“少薇姐姐,我可是萧指挥使,放心,一定把她安安全全的带到你面前。” 许是少年的眼神太过真诚,沈少薇也伸出手拍拍他:“好,我相信你。” 萧子安能坐到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什么家世,是他自己的本事,虽然没当指挥使以前,淮京人人都说他是个混世魔王,也就是萧明凤嘴里的淮京第一恶霸。 与沈少薇说完后,萧子安便离开这里去寻人,沈少薇帮不上忙,只能让自己别那么着急,好乱了分寸。 此时临华殿内,雍帝听完明馨仪的话,缓缓说道:“沈家那丫头身份不高,也不是什么权贵,那些人却冒着危险也要将她从皇宫带走,又是为何?” “阿郎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冲着枝枝来的,而是,明淮?!” 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明淮没有什么把柄,唯一在乎的便是这小女娘,看来明淮定然是做了非常狠辣的事情,这才让这些人不顾一切也要将沈枝意带走。 可是那又会是谁,还有,他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宫廷之中,还能不被人发现。 “臣妾这就书信一封给明淮,那丫头也是无辜被连累,陛下可否调动禁军前去搜查,这人毕竟是在宫中丢的,到时咱们也不好向沈郎中交代啊。” 明馨仪急的不行,雍帝笑着将她拉住:“他们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皇宫,自然是有脱身之法,人肯定是不在宫中了。” “那怎么办,都这个份上了,别卖关子了。” 明馨仪伸出手轻轻掐了雍帝一下,雍帝装作吃痛道:“朕早已派人去追了,还有萧家那小子也在,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明淮,想必不到天亮,明淮那边也会收到消息的。” 雍帝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极为巧妙,有他的话在,明馨仪才松了一口气。 明淮自小没有得到什么爱,幼时父母在外征战,少有回家的时候,再后来,父母双双去世,他在淮京等了那么久,最终等来的却是爹娘的尸首。 好不容易有了上心的姑娘,若这姑娘再出事,怕是明淮此生都不敢再去爱谁了吧。 丑时一刻,黑鸽缓缓落在江怀策马车之上,江怀策面色冷峻,一整晚都觉心中不安,在看到黑鸽信件时,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哪里。 只是一个烟雨楼,竟然惹得那幕后之人亲自出手将枝枝绑走,他的手攥紧信件,好,当真是好得很。 “爷,怎么了?” 郭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江怀策摇头看向郭仑,随后对着他吩咐几句,郭仑点头应下转身离开,而后江怀策又去寻了齐承泽。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皇宫之中就将人绑走?” 齐承泽听到江怀策的话后心中一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走,这该是隐藏了多久,而且他们选择在此时暴露,又是为何。 “殿下,我必须回淮京一趟。” 江怀策也想知道,这个和自己斗了前世今生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孤不会拦你,只是明淮,你就算此时回京也不一定来得及,不如先传信江北军.” 齐承泽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江怀策必须亲自确保沈枝意的安危才行,他不能允许枝枝在危险还未解除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我会赶回去的。” 影卫传来的话中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个人想要见自己,那么枝枝暂时就是安全的,但他若是不急不慢的,那人机会觉得枝枝对自己没有用处,反而会伤害她。 这一次她又被他所牵连,江怀策低下头,眼中有几分落寞。 “可知是何人所为?” 齐承泽看着江怀策这个样子便觉得他心中好似已然知道绑架沈枝意的人是谁。 “或许是跟贪污案还有辽东的假币案有关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掀开车帘准备下去,齐承泽喊住他道:“明淮,若这只是一个引你上钩的陷阱呢?” “就算刀山火海,只要她在,我就一定会去。” 他说过的,这一生必定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危险,这是他的诺言,他不会失诺。 马蹄声想起,齐承泽却被他的话惊住,没想到这沈枝意在他的心中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也罢,有了盼头才会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 齐君赫听着手下的话,轻笑道:“这江怀策也不过一个俗人,为了一个女人,千里奔赴,啧啧啧。” 要不就说这情爱是个绊脚石,他还以为江怀策有多理智,没想到也是这般。 “王爷,需要派人跟着吗?” “不需要,按照原计划行事就行。” 这次来边疆,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可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 144、江怀策,你疼不疼? 沈枝意一夜水米未进,饿的头晕眼花,直到清晨才有人来喂他喝了一碗米粥,随后房门再次被关上,她双手被束缚,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何时,一阵猫叫声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柔软的团子扑进她怀中,男人悦耳的笑声响起,再然后便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他好像蹲了下来,就在她面前。 “江怀策为了你,千里回淮京,你猜,用你来交换我的烟雨楼,会不会成功。”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沈枝意靠坐在墙边听着他的话,突然笑起来:“若你的烟雨楼很重要,那么他是不会给你的。” “看来沈小姐对自己的价值还是不太了解,你知道吗,江怀策是一个从来不会为情所困的男人,我一直以为他没有情爱,不会爱任何人,直到我看到了你。” “坦白来说,这对我来讲,是一件好事。” 面前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沈枝意猛地瞄准时机,朝着他撞去,但是他身边的人出手更快,她被一掌打到墙角,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 “沈小姐这是做什么?” 沈枝意急急的喘息两下,而后问道:“你,你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她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听到他抬脚走来说:“想知道我是谁?别急,来日方长,总有见面的时候。” 说完后,他离开这里,房间又重新恢复平静,沈枝意躺在地上,心中不安逐渐扩大,他说江怀策从边疆赶来只为救她,但是听他的意思,用来交换的东西是江怀策好不容易得到的。 江怀策真的会跟他交换吗?她不敢想,若是江怀策真的这么做了,她又该如何。 就这样等了两日,每日有固定的人来给沈枝意喂饭,除了吃饭还有去茅房,这些人不会多跟她说一句话,直到今日午时,她被人从房间里拖出来。 “侯爷,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要她还是烟雨楼,您给个话吧。” 侯爷?江怀策来了?他,他真的来了。 沈枝意有几分不敢置信,可是一直以来不安的心却在此刻安定下来。 粗犷的男声跟那日来见沈枝意的声音完全不同,沈枝意眼前的黑布被扯开,刚一睁开便闭上,多日不见光亮,她有些不大适应。 只是在眼睛眨巴的时候,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怀策,男人风尘仆仆,发丝还有几分凌乱,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转为柔和,仅一瞬又变换为无尽的戾气。 江怀策来到淮京就根据影卫的话来了这里,看她此刻安然无恙,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却在看到她身上伤痕时转为怒火,那样的伤,只能是摔落所导致,他们竟然对她用刑? “烟雨楼可以给你们。” 他答应的爽快利落,倒是让暗处的黑衣男子失了兴致,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黑猫的毛发,银制的指套泛着冰冷的寒光,许是下手的动作太重,惹得黑猫嗷呜一声。 “娇气的东西。” 男人轻骂一声,将黑猫放走,挥手招来身边人吩咐一句,那人急匆匆下楼在挟持沈枝意的人耳边说了一句,江怀策皱眉看着他们耳语,而后便见挟持着人的男人突然抽出刀架在沈枝意肩膀上。 “侯爷威名赫赫,这次将烟雨楼还回来,保不齐还有下一次。” 听到这里,江怀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目光凌然看向他们道:“本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听闻侯爷铁骨铮铮,我家主子想看一看,不如侯爷剔骨一根,供主子赏玩如何?” 说着说着,那人刀面已然逼近沈枝意的脖子,江怀策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刀,他进来的时候便知道他们已经被包围。 河曲坞的地理位置很是巧妙,三面围河,一面靠山,易守难攻,站在高处就可以将自己想要看到的地方一览无遗,所以这也是他没有带人逼近这里的原因。 再说烟雨楼,根本不是这个人的目标,他们口中的主子,只是想借此来警告他,再查下去,谁也活不了。 他不惜损毁自己在宫中的暗桩也要进宫将枝枝带走,也是对皇权的蔑视,由此看来此人不仅无法无天,更是想要推翻大雍,这样,之前种种行径便全部能够解释的清楚。 匕首被丢在江怀策的面前,那是他送给沈枝意用来防身的匕首,如今却要用它来剔骨。 “侯爷,动手吧。” 长剑划破沈枝意的脖颈,她瞳孔睁大,大喊道:“江怀策,不要听他的!” 她看着江怀策捡起匕首,心中慌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把她放了,却拿她的性命来要挟他,而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不要,江怀策,不要!” 江怀策的耳边是沈枝意一声又一声的不要,他看着她一身狼狈,发丝凌乱,眼中却全是他,他暗自窃喜,此刻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位置一定十分重要。 他握住匕首,刺进自己的腿中,血瞬间流下,黑衣男子站在阁楼,看着这一幕,眸中闪动疯狂,却没想到,沈枝意也是个不要命的。 女娘的手挣脱绳索,她双手握住挟持之人的剑,然后抬脚踹去,挟持她的人踉跄几步,很快反应过来,提剑朝着沈枝意而来。 他们站在台阶之上,沈枝意背对台阶,面对那挟持的男人,江怀策动作更快,匕首投掷出来,刺中男人手臂,阻止他刺向沈枝意的动作。 江怀策两三步上前将沈枝意抱在怀中,他抬手护住她的头,不让她再去面对这些人,沈枝意埋在他怀中,只能看到他腿上的血迹,那血随着他的步伐流了一地,可他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 江怀策的手落在她的脖子上,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和红肿,眸光阴沉,抬眼看向阁楼,与躲在暗处的黑衣男子无声对峙。 阁楼中的人只看到他缓缓抬起手,随即密集的箭雨射来,而他弯腰将沈枝意抱起来,那是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哪怕生命的人,而这一次,在生死抉择的面前,他坚定的选择她,且以自己为代价。 “江怀策,你疼不疼?” 沈枝意被他抱着,声音有几分沙哑的闻着,她能感受到他刚起身时,身体的不稳,那一刀他刺的不算深,可那是他受过伤的腿,她听郭仑说过,他的腿本就有旧疾的。 “那你呢,为何阻止我,枝枝,告诉我,为什么。” ------------ 145、我对你的感情是最干净的纠葛 江怀策的话有几分低沉,在一片箭雨之中似乎令人有些听不真切,沈枝意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好半晌后才开口:“你放我下来。” 她没有直面他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江怀策的视线有几分模糊,走出这处院子的时候,对着外面的人说道:“一个不留。” 再然后,沈枝意便感觉到他身子晃荡几分,噗通跪了下来,可是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稳稳抱着,没有让她跌倒在地,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连忙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扶住他的胳膊。 “江怀策,你怎么了?” “无妨,送沈四小姐回去。” 男人的头低垂着,拉开她的手,在下属要上前的时候,她做了一个令江怀策没有想到的动作,女娘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起身。 “我跟你一起回侯府。” 江怀策不说,她应当也隐约猜到他这般模样是因为什么,那人狠辣无比,为了折辱江怀策,不惜损失掉自己在宫中的暗桩和密道,而且他好似根本不在乎他口中所说的烟雨楼。 既然他的目标是江怀策,那把丢给他剔骨的匕首上又怎么会不淬毒,匕首扎的是不深,但加上毒药,足以致命。 “听话,你阿姐还在宫中等你。” 江怀策撑着身子,不让自己的力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小姑娘的脸上染着血污,头发也乱糟糟,簪子早已不知丢在哪里,可即使这般狼狈,她的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月一般。 “闭嘴,江怀策,你最好不要死在这里,不然这人情我可还不起。” 她板着脸,看似凶狠,却令人莫名觉得可爱,江怀策伸出手先是替她抹去脸上脏污,再然后穿过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十指相扣,她听到一向强硬冷峻的男人,轻轻说道:“枝枝,疼,疼极了。” 沈枝意扭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般缱绻温柔,就好似有她在,他原本可以忍受的所有的苦痛都可以得到缓解。 “枝枝,我很想你。” 江怀策的手紧扣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上了马车,神志有几分不清醒,却不敢在她面前倒下去,这毒很烈,像是一团火在体内燃烧,他怕她会害怕受毒药控制的自己,所以一直在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郭仑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沈枝意坐在一旁,手被他拉着,他靠在车壁之上回她:“我让他去追人了。” 就算抓不到幕后之人,也得抓到尾巴才是,剔骨之刑,自当还给他。 听到江怀策的话,沈枝意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车厢内瞬间陷入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江怀策睁开眼,弯腰凑到她面前忽而开口:“枝枝,在河曲坞中,你是不是真的怕我就此死掉。” 他看的真切,在他接过匕首的时候,她眼中的慌乱和不敢置信,全是为他。 “你要是死了,我倒也乐得清闲。” 沈枝意垂眸对上他的眼睛,而后别过目光:“可我不想你是因为我死的。” “我从来不怕死,若是为你死,能让你惦记,我也算死得其所,枝枝,我向来不会畏惧任何事情,可从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夜晚。” “寂寥无边的夜仿佛比一生还要漫长,看不到尽头,失去你,我开始害怕每一个梦境,因为你从来没有到我梦里来过一次,就好像在无声的说,江怀策,我恨你。” “所以上天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无比珍惜,但我忘了,我的一厢情愿,并不是你的最终选择,所以我只想问你一句,枝枝,你的心里明明还有我,为何不敢承认?” 江怀策伸出手撑在车壁之上,仿佛将她圈在怀中一般,他弯着腰,微微仰头看向她,那是一个绝对臣服的姿势,好似在告诉她,沈枝意,我江怀策此生便是你最忠诚的臣。 小女娘紧闭嘴唇,长睫闪动,那双眼眸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承载起她所有的爱恨:“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心里没有你,我也知道,也许前世的事情,你也是被牵连。” “爱你这件事,我唯一后悔的便是在前世,沈家被满门抄斩之时,所以我这一生,只想为我自己而活,保护好我的家人。” 她这次没有在推脱,大大方方的承认,即使是爱又怎样,她这一生早就不打算嫁人了,她也想过了,保护好沈家,经营好自己的云绣坊就行。 不再去牵扯权贵之事,也不再去涉足危险的事情。 男人垂下头,突然半跪在她面前,她落下的长发,被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捧住,而后他将一吻落下,那吻很轻,很柔,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刮过她的心间。 “你做什么?若我身上有你值得利用的地方,你告诉我,你的目的。” 沈枝意咽了咽口水,心中慌乱几分,她像是一只小刺猬,露出自己浑身的刺,不敢再去接受这个前世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一丁点的亲昵。 她误以为自己有值得被他利用的地方,试图用这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来麻痹自己,她害怕,更不敢,怕自己是一只飞蛾,也没有扑火的勇气 “我的目的?呵,我的目的向来都是爱你,我对你的感情,是这世上最纯粹的纠葛。” “枝枝,我早已学会不再将你隔绝在危险和杀戮之外,因为我知道,你与我是同样可以手持利刃的战士,所以能请你,我恳求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你的爱吗?” 江怀策抬起头,手边是她的乌发,他眸光闪动,似有泪花,沈枝意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落下一句话,他眸中希冀缓缓转为落寞。 随后他的头便倒在她的膝盖之上,沈枝意晃了晃他,喊着他的名字:“江怀策,江怀策?” 男人没有回她,彻底昏了过去,她看着他面色苍白,唇瓣泛起紫色,对着门外驾马车的车夫喊道:“快些!” 沈枝意的心中五味杂陈,前世今生的画面不断交织,剪不断理还乱,马车很快到了侯府,管家张伯出来,看到江怀策的样子,熟练的让人将他抬进去。 “沈四小姐一起进去梳洗一番吧,老奴已经差人去宫中回禀,稍后送您进宫。” 她看着江怀策眉头紧锁,不安的样子,点头对着张伯说道:“烦请您再派人去宫中告知我阿姐,我在这里等侯爷醒来再进宫。” 张伯听着她的话,面上笑意升起回她:“老奴晓得了,沈四小姐请进吧。” 江怀策,我还能再信你吗? 写出满意的句子,独自欣赏半天哈哈哈 ------------ 146、我就说你是个讨债的鬼 府医此时早已候在淮水院之中,江怀策虽然不常回侯府,但是他这段时间所受的伤已经快要抵得上以往一年受的伤了。 所以张伯为了他的安危,亲自去寻了一位名医在府中,张伯是江怀策的母亲,明馨穗奶娘的男人,也是明家的家生子。 雍帝封江怀策为长平侯之后,明馨仪亲自去明家挑选了张伯过来照料他,这一照顾已然快过了十年。 “沈四小姐,您到另一处院子先梳洗一番吧。” 丫鬟恭敬的对沈枝意说着,却见沈枝意摆摆手道:“无妨,我想先听府医怎么说。” 听到沈枝意的话,丫鬟也不再多说,陪她一起安静的等在原地,府医很快把完脉,面色有几分凝重的过来,刚要开口,便看到沈枝意,随后用眼神示意要不要出去说。 张伯摇头道:“说吧,沈四小姐不是外人。” 侯爷之前吩咐过,今后沈枝意来长平侯府,所有人都要对她恭敬,不得有半点无礼,打那时候,张伯便知道,这侯爷未来的侯夫人,女主人便是沈枝意。 “侯爷这毒倒是不难解,只是爷强行用内力压制毒药发作,导致药物扩散太快,老夫为侯爷针灸排毒,若是此法不行,只能以毒攻毒了。” 沈枝意看着府医拿出银针,想到他从河曲坞到侯府一直是清醒的状态,难道是为了保持清醒,才强行压毒的吗? “爷自小受过太多苦,受的伤也数不清有多少,可是自从关外回京后,爷受的伤,是越发多了。” 张伯站在沈枝意身旁,两人看着那银针一根一根被插入到江怀策身体之中,他此时受毒药折磨,很是不安,却没有半点挣扎。 “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我。” 不管是山洪之中为救她,在水中浸泡许久,还是这一次为救她,而中毒,都是因为她。 “四小姐可能误会了,老奴不是在怪您,而是想告诉您,在这世上,能让爷奋不顾身的,唯有您,哪怕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一定能够排在您的面前。” 张伯唇角的笑意很淡很淡,沈枝意垂在一旁的手悄悄握紧,他半眯着的眼看得很清楚,这四小姐的心中,是有侯爷的,将来必定能够修成。 “四小姐先去梳洗一番吧,侯爷这里,老奴看着就行。” 他开口劝沈枝意去梳洗整理,沈枝意点头应下,自己总不能一直顶着这潦草装扮,于是跟着丫鬟去另一个院子梳洗。 张伯很是周到,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也早已准备好,她褪去脏衣服,只觉自己浑身都有味道,也不知道江怀策是怎么对着她这跟鸡窝一般的头发亲下去的。 想起他落在发上的那一个亲吻,女娘的脸上便烧腾起来,她滑落到水中,叹息一声。 不一会儿梳洗干净的沈枝意再次回到淮水院,就见府医满头大汗,张伯一脸凝重,她心下不安弥漫上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毒是从侯爷的腿上进去的,侯爷的腿有旧疾,此时毒药已经附着在侯爷的骨头之上了,若是不将骨头上的毒药清理干净,恐怕将来侯爷便无法行走了。” 府医的话令沈枝意有几分站不稳,她扶住门框看向府医:“没有别的法子吗?刮骨,可,可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唯有此法。” 他话中肯定,沈枝意也知道府医的话不会骗人,江怀策的腿绝对不能废,他可是大雍的战神,是江北军的主帅,将来是要替大雍开疆扩土的将军。 若是腿废了,不能站了,他该是何等的绝望。 “沈四小姐,刮骨太过血腥,还请您到门外等候吧。” 张伯适时出声,沈枝意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自己一时没有忍受住哭出来,倒是令府医下不去手,所以便退出门外等候。 等她出去后,张伯将门关上,府医抬手擦拭额间薄汗说道:“张管家,您让我说的这么严重,确定不会吓到人家吗?” 刚刚沈枝意离开去梳洗的时候,张伯便跟府医说,等沈枝意回来便将侯爷的伤势说的越严重越好,府医也有些纳闷,问他为何要这么做的时候。 只见张伯悠悠说道:“苦肉计也是计策嘛。” 他知道,这毒不难解,不然府医就不会是这样平静的说,况且侯爷之前也吃过解百毒的药丸,毒药不会造成性命之危,所以他才这般不着急的。 侯爷追人的法子就是温水煮青蛙,太过缓慢,这样下去,还不知何年何月人家姑娘才能被他追到手,是以他便要用这苦肉计来给沈枝意下一剂猛药。 腿受伤了,不能行走,沈四小姐心中愧疚,在爷养伤的时候,定然会来看顾照料,多些相处的时间,还怕追不到人吗? 自古套路得人心,侯爷就是太过实诚了。 沈枝意焦急的等在外面,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张伯才将房门打开,她走进去便看到床边小几上的刀,上面满是血迹,而江怀策的腿包的跟个粽子一样。 “他,他没事吧?” 府医面上染上几分红色,轻咳一声:“侯爷吃了麻醉散,怕是此时还没缓过来劲儿,毒解了大半,再吃几天药便可。” “这腿上的毒,我已尽数刮去,毕竟是大伤,要仔细将养着。” 沈枝意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默默记下来,府医看着沈枝意这般认真的样子,只觉心中愧疚,侯爷此时睡着,是因为他给他喂了一些助眠的药物。 不然毒药折磨,会令他噩梦不断,睡不安稳的,但是张伯这么交代,他也只能这么说。 “我跟你去拿药吧。” 张伯有意给二人留出独处的时间,沈四姑娘毕竟还未出阁,等下是要将人送到宫中的,所以得抓紧时间,让两人相处相处。 待房中只剩下沈枝意和沉睡的江怀策时,她缓步走过去,看着他受伤的腿,男人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乌黑的睫毛似鸦羽一般覆盖眼眸。 “江怀策,你凭什么这么做,谁让你为我以身犯险的。” 他那般聪明,怎么能不知道匕首上被淬了毒,沈枝意坐在他的床边,伸出手压在他的手指上,狠狠戳了下,却又陷入一阵无力之中。 “上辈子到底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我就说你是个讨债的鬼,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要不然为什么,总是让她心有不安,心有愧疚? 侯爷,滴,您的戳戳已到账 ------------ 147、我是放不下他 府医和张伯走出去后,张伯看着那扇半敞开的门问道:“爷腿上的伤口,确定处理了吧?” “您放心,我向来仔细,不过是包扎的吓人,内里的伤口我已经细细清理过了。” 听着府医的话,张伯点点头带着他一道走出淮水院,但愿这样可以让侯爷早日抱得美人归吧。 沈枝意坐在江怀策的床头,撑着下巴看他,也不知张伯去哪里拿药,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回,她眨巴了下眼,而后便见他的睫毛轻颤几分。 “江怀策?”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轻唤他一声,他伸出手,便摸到一片光滑的料子,再然后睁开眼,小女娘那张芙蓉面映入眼帘。 “你醒了,我去喊府医。” “不必。” 他的手拉住她的衣角,沙哑着嗓音说了一句,这毒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恐怕确实会有性命之忧,但他不会,从小到大,他受过的伤,吃过的毒,早已数不清了。 就连刚刚他们交谈之时,他也隐约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而沈枝意关切的语气,更是令他有几分不敢信,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疼痛,只想与她多说几句。 江怀策害怕,若是错过这次,怕是今后也没有能和她这般独处的机会了。 “你身上的伤还是喊府医过来看看的好。” “枝枝,若是不愿回答,且当我在马车上的话,全是,是胡言乱语吧。” 他闭上眼,心中忐忑,从未惧怕过任何事情的男人,在她面前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竟都有几分小心翼翼。 “你说哪句?侯爷说的话太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女娘重新坐到床上,眸光对上他道:“若你说的是最后一句,我不知该如何给你答案,若你指的是前面的话,我想,我或许可以试图相信。” “我的心也很乱,就算我说一万遍,我不喜欢你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你。” 沈枝意的话缓缓道来,听到她说出那句我还是放不下你之时,江怀策猛地睁开眼看向她,沈枝意轻笑开口:“很惊讶?我也很不敢信。” 刚重生的时候,她惶惶不得终日,只要一闭眼,便是前世的事情,更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便是在阴曹地府。 见到江怀策的时候,她确实恨,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她不行,她没有武功,近不了他的身,还会给沈家招惹灾祸。 所以对他,她是没有一个好脸色的,再后来她知道他竟然也是重生之人,听他对她说着浓烈爱意,那一刻,她承认她慌了神。 那是她情真意切爱过的人,对她说着一声又一声的思念与爱,她却害怕的无路可逃。 曾经那个高不可攀的人,也会半跪在她面前,问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她的爱。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她也知道,有些事,与江怀策没有任何干系,他也是替那幕后之人背锅的罢了。 “有些事,可能现在还无法告诉你,但是今日你所问的,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江怀策目光柔和下来,抬眼看向她,却好似能够抵挡所有风霜雨雪,他说过,不会再将她置身在那些杀戮和危险之外,因为她和他同样是可以手持刀刃的人。 今日便将她所有想知道,所在意的事情告诉她,好换取一个能够继续待在她身边的理由。 “沈家,究竟是因何被牵连进来?” 沈枝意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问出这句话,这是她一直困扰在心头的事情,她死得早,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去想,就已经没了机会。 可是江怀策不一样,兴许在她死后,他查出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呢? 男人撑起身子坐起来,对她轻摇头:“具体的原因,不得而知,但目前的线索,兴许和夺嫡之争有关系。” 听到夺嫡之争四个字,沈枝意眼睛微微睁大,这件事在大雍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场夺嫡之争令大雍陷入了好几年的乱世之中。 死伤惨烈,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在皇室之中最不起眼的皇子,最终会坐上如今的位置,万人之上,帝王宝座。 “怎么会,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沈家怎么会跟夺嫡之争有关系?” 她不敢置信,却在心中对江怀策的话有几分信任,他,应当没有必要拿这件事来骗自己,所以,沈家与夺嫡之争这件事之间,究竟是怎么串联起来的。 “不知,我在查,枝枝,你很聪慧,但却有些过于急切,这些事情太过危险,今后若是你想知道,大可来问我,我不会再隐瞒你。” 江怀策知道,前世沈家的下场是沈枝意最在意的事情,他担忧她会为了沈家的事情不管不顾,从而使自己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我有分寸,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所以,沈家的命运也会发生变化。” 她必定会揪出幕后主使,为沈家报仇的。 男人有几分无奈,就知道她性子一向如此,他手指向前,轻轻碰了下她道:“你可知烟雨楼?” 见他动作,沈枝意耳边染上几分红霞,将手收到身边,烟雨楼她听今日那男子说过,想来应当是十分重要的地方了。 “今日我听那些人说了,烟雨楼在你手中。” “是,那是一处情报组织,规模很大,各国机密都可探查到,只要你能拿出烟雨楼想要的报酬。” 他只不过是摧毁了烟雨楼一处据点而已,就已经耗费许多时间,今日这人来到淮京,绑架枝枝,为的不过是一个警告。 从烟雨楼之中抓到一些人,逼问出一些消息,他们说,这烟雨楼真正的主人从未露面,别人都喊他公子玊(su四声)。 公子玊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出现,偶尔来烟雨楼也是穿着一身黑衣,不是带着斗篷就是头顶幂篱,跟个女儿家一般,遮盖的严严实实。 怀中常年抱着一只黑猫,看起来颇为诡异,烟雨楼中的人都怕他,只因他喜怒无常,杀人向来只凭心情。 江怀策话音落下后,沈枝意秀眉微微皱起道:“只是一处据点,怎么会让他们这么不管不顾,你说的这位公子玊的目的,不在于烟雨楼,是在于你吧。” “是为警告,由此可判断,这幕后主使多半便是公子玊,只是,我们在明,他在暗,此人出手毫无章法,倒是一位极其难对付的人。” 沈枝意的手不自觉握紧衣服,这位公子玊又是何人,要掀起这一场腥风血雨? 玊:su四声 释义 1.有疵点的玉。2.琢玉的工人。3.姓 (本章完) ------------ 148、而我,只配活在黑暗之中 沈枝意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这样,想必他在背后早已谋划多年了。” 她想着前世的事情,一切好似从皇后娘娘薨逝开始便不受控制,太子扶棺路上坠崖而亡,陛下一夜失去两位至亲,昏迷不醒,再然后朝堂混乱之际,叛军入城。 不,或许是更早,究竟是何时开始,事情变得不一样呢? “不管如何,此人野心很大,需要提防。” 江怀策不自觉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道:“别想那么多,万事有我。” “我总感觉,有一张网在将我们束缚在一起,对了,杨明旺的那笔贪污银是不是还没有找到?” 都过去这么久,银子是一丁点的下落也没有,万一是给了那些有心之人,这便是刺向他们的一把利剑。 就在此时沈枝意猛地抬起头:“融银!” “嗯?” “杨明旺所贪污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此庞大的银子却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指挥所找不到,刑部也找不到,只有一个法子,便是融银。” 沈枝意话题跳的太过,江怀策却听明白她的话,融银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么大一笔银子光是融掉就很费时费力,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更不用说。 江北军和指挥所在淮京之中搜查许久,明里暗里都未找到,就连融银所用工具都盘查上,也没有找到。 不过后来他倒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银子的去向他倒是有了猜测。 “我不是说融银换成碎银子来花,而是流向渤海国。” 江怀策听完后,接过她的话:“广平府距离海城有些距离,可是两城之间有河流连接,走漕运到海城,再从海城流入渤海,确实说得通。” “他们是要招兵买马,这样说来,在海城一定有他们交易换来的东西。” 沈枝意的话音落下,便见江怀策目光中满是赞赏,他似乎没想到,她能从一件事想出这么多。 “你之前定然也想到,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淮京之中必定有他们的内应,且内应不少。” “你猜是谁?” 江怀策反问她,沈枝意沉思片刻后,凭借这段时间云绣坊的情报,吐出几个名字,男人笑道:“基本吻合。” “等下,你好似早就知道,莫不是在引鱼上钩?” 小女娘有几分后知后觉的看向江怀策,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我也只是有一半猜测,有指挥所和江北军在,追回银子不是问题,我们只是想知道,朝中内应是谁,渤海国的计划又是什么。” 他是知道不假,但也是后知后觉,所幸发现的早,还有挽回余地。 “你又骗我!” 沈枝意站起身,气呼呼的狠狠戳他一下,她就知道他不可信! “也不算骗你,枝枝,你说的名字之中,有几个可以很确定便是渤海国的密探。” “别生气,你要是觉得被骗,打我骂我,要是还不解气,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说着说着,他还将脸凑过来,被府医严严实实包裹的那条腿眼瞅着竟然还要下地,她连忙阻止:“府医说了,你的腿刚刮骨过,要仔细养着。” “刮骨?” 江怀策突然想起,府医和张伯嘀嘀咕咕的话,一刻也没有犹豫的扶住床头,面露痛苦道:“我只想着让你别生气,忘了我身上的伤。” “我去喊府医。” 扶着男人重新躺好后,沈枝意转身就要离开,他赶忙拉住她道:“没事,我休息会儿就好,枝枝,我不逼你,如今我们之间能不能和平相处呢?” “先做朋友也可以的。” 怕沈枝意不同意,他还补了一句,只要有理由能够光明正大的待在她身边,管他什么身份,孟玄安还能做她的妙才哥哥,他就要当个朋友,总不过分吧。 沈枝意低头看着他,竟然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委屈:“躺着吧你。” 女娘未曾说拒绝的话,江怀策有些乖巧的闭上眼:“好,有枝枝陪着我,我什么伤都不疼了。”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长长久久。 - 淮京别苑,公子玊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房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穿着锦衣,听到门声响起,他转过身露出脸,正是和王。 “蠢货。” 和王冷淡吐出两个字,坐到主位上,伸手端起一旁茶盏道:“如此暴露,你真以为江怀策是个傻子不成?还暴露了在宫中的暗道,愚蠢之极。” 公子玊摘下斗篷,逆光而立,面容看不真切,他抬起手,冰冷指套贴着面,才让他感到几分清醒。 “不这样做,怎么引他回京,若你今日来只是为了骂我,请回吧。” “这月的血还没取。” 和王悠悠道出一句话,只听公子玊嗤笑一声:“他的病早就好了,还要我的血做什么?” “别忘了,若没有你的哥哥,你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 公子玊缓步走到一旁坐下,半明的光芒打在他的指套上,泛出冷冽的寒光,明明是暖阳,却令人无比心寒。 “那就别让我出生,同样是你和王的儿子,他便可以活在光明正大之下,享受所有尊荣,而我,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穿着这身黑衣,永无天日。” “谁人不向往光,而我,只配活在黑暗之中,我的好父亲,你当真狠的心。” 听着他自嘲的话语,和王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波动,一盏茶饮完,他放下茶盏看向公子玊道:“你明白就好,有的人,注定只能是影子。” 待和王离开之后,身穿黑衣的男子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那繁复的壁画,妄图把别人当刀使的人,终将死于刀下。 他的父亲可曾想过,有一天,他悬在他头顶的刀会变成最锋利的利刃,刺向他最在意的人吗? “棋子啊,也不是愿意一直当棋子的。” 外面的光真的很亮,走出去一次就令人贪图人世间了。 “主子,都清理干净了。” 门外的下属跪下禀报,却迟迟没有听到房中传来声音,他刚想再次开口,便听到公子玊的话:“知道了。” 没关系,终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回到这里,属于他的身份和尊荣,他都会拿回来的。 公子玊:重生一次,我一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哈哈哈 ------------ 149、江怀策,我可以再信你一次吗 沈枝意在长平侯府待了许久,自己都差点睡过去,事实上,她也确实睡了过去,不知为何明明之前总觉得江怀策是十分危险的人。 可如今待在他的身边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而后这份安心蔓延,便使得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困意涌上,靠着床边的支撑,睡了过去。 当绵长呼吸声响起,江怀策便睁开眼看向她,小姑娘像是累极了,毫无防备的靠着,他知道沈枝意的警惕心很重,毕竟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可如今她却放下所有警惕,就在他身边睡着了。 乌发垂落在她身前,盖住她的面容,熟睡间,几分红霞染上她的面容,看起来娇憨的很。 江怀策坐起身,看着自己那条被包成粽子的腿,有几分无奈,那腿上的伤只需要将毒逼出来就行,不会有性命之危,反正他身上的旧疾已经很多,不差这一个。 张伯倒好,让府医给他搞得,活生生像是断腿一般,他轻摇头,将被子盖到沈枝意身上,而后伸出手撩起她垂下的发,不料女娘却朝着他倒过来。 他有几分慌乱的接住她,将人抱个满怀,女儿香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他一只手扶着她的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只觉满足。 “江怀策,我可以再信你一次,对吗?” 沈枝意的手虚虚环住他的腰身,很轻的问了一句,男人将她抱得更紧,回她:“我若骗你,粉身碎骨。” “算了,你上次说的事情,我答应了,跟你合作。” 沈枝意猛地抽出身,江怀策即使再不舍得,也不能箍着她不放,带着几分怅然若失的松开她。 “枝枝.” “江怀策,我只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关于情爱,我没有想法。” 只一句话就将他再次推到门外,江怀策叹息一声,不过,这也比从前要好很多了,至少她的心中没有再排斥他。 “好,我答应你,既如此,烟雨楼的那处据点,我想交给你。” 江怀策靠坐在床边,抬眼朝着沈枝意看去,烟雨楼如今是一处空壳,那么大的一个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她来做情报组织。 “烟雨楼?不行,这是你费尽心思弄来的,我不能要。” 沈枝意一出声便是拒绝的话,倒也是在江怀策的预料之内,他伸出手在床上划下一笔道:“烟雨楼若在我手中,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我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 “烟雨楼给你,你可以用它来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一直都知道沈枝意想要一个情报组织,如今有了烟雨楼,回事半功倍,派去围剿烟雨楼的,是他的私兵,所以无人知道烟雨楼在自己手中。 对她也是安全的,只要隐藏身份,烟雨楼可以帮她许多。 江怀策唇角含着一抹浅笑,沈枝意看去的时候,便对上他眸中柔情,她垂眸轻声道:“好。” 半敞开的窗子吹进来一丝清风,撩动起垂下的床帘,江怀策靠坐在床上,握住她的手:“枝枝,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也请你,相信我,所有的谜题我都会找到答案的。 沈枝意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没有回答,心却不由得晃荡几分,她抽出自己的手开口:“阿姐还在宫中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后,女娘便疾步离开,几步消失在房间中,出门的时候还撞到了进门的张伯。 “四小姐,老奴派人送你回去!” “用本侯的马车。” 房中传来江怀策的声音,张伯点头,把药交给一旁的小厮匆匆追上去,小厮弓身走进房中,将药放到江怀策手边的小几上离开。 不一会儿,郭仑浑身是血的走进来,他手臂上有一道伤痕,看起来十分严重,见到江怀策跪下说道:“爷,追不上,死士太多。” 他按照江怀策吩咐跟他兵分两路,他从正面进去跟那些人斡旋,而他则埋伏在河曲坞的后面,只需要记住那些逃走之人的路线便可。 不过那为首的公子玊十分警惕,绕了许久才走下去,也是他不警惕,漏了一息被人发现,耽误爷的大事。 “先下去处理伤口吧。” 江怀策看着他那伤,想来围攻之人必定很多,不然以郭仑的身手也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此时沈枝意坐在马车上,心情有几分不平静,跟江怀策合作是她之前一直都很排斥的事情,可是今日看到他为了她对自己下如此狠手,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大声喊不要。 “四小姐,到皇城了。” 马车悠悠停在宫门口,沈少薇早受到信,来了门口等着,看到沈枝意安然无恙的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眼眸中泪水啪嗒啪嗒的落。 向来端庄的女娘小跑过来抱住她道:“你吓死阿姐了!枝枝。” 明明才过了两日,她却只觉此生漫长,只要一闭上眼就在想枝枝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如今她怎么样,彻夜难眠。 况且为了不让家中父母担心,这件事她都没有跟爹娘还有祖母说,只能留在宫中等消息。 “阿姐,我没事的,就是.” 听到沈枝意的话有一瞬停顿,沈少薇松开她,急急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只见小女娘一脸为难,而后笑起来回她:“就是有点饿,两天都没有吃饭,我感觉我现在能吃得下一头猪!” 她这话令沈少薇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皇后娘娘为你备下许多好吃的,我们快走吧。” “等下阿姐,萧指挥使还在这呢,你不跟他说些什么吗?” 沈枝意连忙拉住要走的沈少薇,从她下马车起,萧子安就一直在一旁等着,也没有出声说话,她知道江怀策在河曲坞动用的人手中,有锦衣卫,这一次也要多谢他。 “没事,少薇这几日担忧你,如今你们回来,可以好好说说话,不过等你休息好,怕是要来指挥所一趟与我细细讲讲那日的事情。” 萧子安的目光始终看着沈少薇,他知道沈少薇这两日是怎么度过的,自然也不想打扰她们。 “好。” 皇宫之中出了如此纰漏,最先要被问责的就是皇城守卫,再然后便是指挥所,想必这几日,萧子安也承受了许多。 (本章完) ------------ 150、往昔往昔(一) 沈少薇对着萧子安露出一笑,而后带着沈枝意走进皇宫,路上的时候还遇到秋穗,她目光上下打量沈枝意,见她平安无事,俯身行礼道:“沈四小姐无事便好。娘娘一直很挂念您。” 明馨仪的心一向最软,担忧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明淮喜欢的人,而是她本身就很喜欢沈枝意,即使有雍帝安慰,可是她依旧没放下心来。 直到江怀策差人传信过来,她那颗飘着的心才落地。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沈枝意颔首示意,秋穗才接着说道:“娘娘知道四小姐一路辛苦,您先在钟灵宫内好好休息,晚些再来坤宁宫。” “是,臣女知道了。” 说完后,秋穗离开此处,沈枝意深吸一口气,听沈少薇说道:“你失踪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皇后娘娘说,这关乎到你的清誉,所以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在外待了那么久,即使没有发生什么,也会令人想入非非,若是谣言四起,那便是止也止不住的,沈枝意的一生便会毁了。 “阿姐,对不起,令你担忧这么久。” 若不是因为她一时好奇,也不会令这么多在意她的人担忧。 “说什么胡话,谁能想到在这皇宫之中,竟然也有这种危险。” 沈少薇光是想起她不见的那一刻,她那颗害怕的心,事到如今都觉后怕。 回到钟灵宫的时候,沈枝意还未看清楚,就感觉到一个人冲着自己跑来,然后一把抱起自己,熟悉的香味传来,她便知道那是薛若筝了。 “枝枝,你没事,太好了。” 薛若筝少见的哭丧脸,她本来想着帮锦衣卫一起寻人的,可是少薇阿姐说,若是她离开,会惹人起疑,所以为了枝枝的清誉,她便一直待着陪少薇阿姐。 “好啦好啦,你看我没事,好得很呢。” 沈枝意拍着薛若筝的背,这才令她松开她,三人一道走进去,桌上早已摆满吃食,她在侯府梳洗过,所以此时也不需要再沐浴。 “云寄那边我没有跟她说,依照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你出事,定然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过来。” 沈枝意听完沈少薇的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阿姐,桑姐姐如今应当要进行殿选了吧。” 女官初考按照日子推算,想来已经过了,她相信桑云寄的能力,初考对她来说不难。 “是,殿选就在三日后,不过她进宫的时候,我们也要出宫。” 沈少薇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衣袖,一只手替她夹菜,薛若筝也时不时的来插几句话,一扫前两日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用完饭后,薛若筝问她:“枝枝,你是在哪里被带走的?” 听薛若筝问起这个问题,沈枝意面上带上几分凝重道:“昭阳殿,实不相瞒,那日我不是要回坤宁宫拿东西,而是看到了一个人。” “谁?” “任婉丽。” 这三个字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惊,这么说来,任婉丽竟是真的没死? “所以我才觉得好奇,一路跟过去,跟到了昭阳殿。” 昭阳殿是昭阳大长公主未出宫前的住所,里面布局很是大气,装扮华丽,可见昭阳大长公主的受宠程度,由于大长公主早已和亲,此处宫殿便空了下来。 如此一来,在昭阳殿修一条暗道,倒是不会被人发现,她被人带着走下暗道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石壁之上,只觉潮湿和光滑。 若非走过千百遍,那石壁绝不可能那么光滑,这条暗道出现的时间,应当很早很早,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枝枝.” 沈少薇伸出手,眼眸中有些担忧的看向她,枝枝说完这件事,她心中不安更深,总觉得她们像是被卷入到一场看不见的漩涡之中,挣脱不开,越挣扎陷入的越深。 “别担心阿姐。” 她能感受到沈少薇在害怕什么,但是那些人恐怕早已盯上了沈家,若是不找出幕后黑手,沈家就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 “再有什么,一定要与我们说,不许一个人瞒着。” 沈少薇露出无奈的笑,她害怕的不是那些未知的危险,而是她这个胆大的妹妹,什么都只想自己冲在前面,就像是席延玉那件事一样。 沈枝意拉过她和薛若筝的手点头应下:“好,那咱们就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沈枝意起身去坤宁宫,此时华灯初上,天色似泼墨一般,只剩几颗零散星子洒在上头,平白多出几分宁静美感。 她对这条路,早已熟悉,前世的时候,每次进宫她都是走的这条路,皇后娘娘每次都会派秋穗在这条路上等她。 当年皇后娘娘薨逝的时候,她难过的很,怨恨老天为何总是伤害好人,直到那日在坤宁宫之中看到琥英花才知一切都是阴谋。 重生后本想过宁静日子,却没想到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把自己往那个阴谋之中拉,事到如今,竟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 转过假山石后,果不其然,秋穗已经在宫道旁等着,传话的小宫女脚程快,在沈枝意用完晚饭,要来坤宁宫的时候,便来传话,这才没让秋穗落了空。 “沈四小姐安。” “姑姑安。” 秋穗是宫中老人,从明馨仪坐上皇后这个位置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了,谁人见了她都会恭敬的问一声安好。 她带着沈枝意走进坤宁宫之中,明馨仪正在端着药碗喝药,沈枝意的目光一下便看到摆在窗台处独座上的琥英花。 明馨仪喝完药,将药碗放到宫女手上的托盘处,看到沈枝意的目光,露出一丝浅笑道:“是仿制的,不是真的。” “想要害娘娘的人,并没有受到真正的惩罚,所以殿下抓的人,也是替罪羊。” 仅仅只是一句话,沈枝意便明白了,看来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想要害她的人是谁,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并不能惩罚她,所以只能这样做。 “坐吧。” 明馨仪用帕子擦拭嘴角,看向插在花瓶之中的琥英花,若非因为承光,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梁晗的。 “若陛下不是皇上,这一切恐怕也不会发生,可若他不是皇上,只怕此时的我们早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听着明馨仪有几分怅然若失的话,沈枝意的心却不由得揪起来。 “罢了,不说这些,你可有受伤?明淮收到传信便往回赶,所幸来得及把你救出来,不然本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父母交代了。” 宝们,说一下前两天没更新的原因,属于我自己emo了下,因为数据不好,再加上感觉看的人很少,自己也觉得写崩了,所以就想调整下自己,如今俺满血复活了!会好好更新的!!! ------------ 151、往昔往昔(二) 明馨仪知道江怀策想要救人,是必定要经历一番磨难的,就算张伯瞒着自己,她也知道江怀策受了伤。 这孩子向来受了伤,都是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看见,就像一只警惕的小狼一般独自舔舐伤口。 “来本宫这边。” 坐在高位的华服女子朝着沈枝意伸出手,面上是恬淡慈爱的笑意,就如当年她刚嫁给江怀策时,第一次进宫,明馨仪也是这样。 沈枝意起身走去,被她握住手,然后拉着坐到自己身边,两人如同母女一般,姿态十分亲昵。 “本宫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身边两个孩子都是小子,承光呢,小时候还爱粘着本宫,但是陛下说,为君者,必定孤家寡人,打那以后,他便不常来坤宁宫了。” 似乎是想到齐承泽幼时的样子,明馨仪嘴角的笑意更深一些,她拍拍沈枝意的手继续说道:“那时候,明淮的母亲也还在,事到如今,本宫都觉得那段时日是世上最惬意的时日。” 明家百年望族,从先帝起便是大雍最负盛名的世族,先帝生性多疑,一生追逐权势,尤其到了晚年,明明身体早已不行,却迟迟不立太子,这才为后来的夺嫡之争埋下祸根。 当时的名门望族,世家子弟大多聚集在淮京城,权利的漩涡也是从淮京开始轮转,明争暗斗,腥风血雨,堪比江湖。 明家家主有先见之明,及早的告老还乡,回到了明家发家之地,云州城,守着一方净土,留着体面名声,倒是当年为数不多,全身而退的世家。 老家主膝下无儿子,唯有一对女儿,老来得女,疼的如珠似宝,姐妹二人也是才色双绝,称为云州双姝。 姐姐明馨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簪花小楷乃是其中翘楚,所作诗集被人追捧,性格温顺,少言寡语,实在是一位完美到挑不出错的女子。 妹妹明馨穗,在才学上略输姐姐,可是骑马射箭却是样样精通,女娘飒爽,双剑耍的那叫一个精湛,再加上明馨穗性子率真,明艳大方犹如一颗宝珠令人移不开眼。 可即便这样的女子,却也愿意为一人洗手作羹汤,困于后宅,放下自己心爱的刀剑,穿上繁复的华服,等同于葬送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 想到这里,明馨仪看向沈枝意,面前的女娘,也是这般耀眼,一如明馨穗一般,说着不愿为后宅所困,要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沈枝意和明馨穗是同一种人,这也是她见到她的第一面便心生好感的缘由。 “明淮的母亲若是还在,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沈枝意听着她有几分惆怅的话语,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从未在江怀策口中听到过他的父母,对于江怀策来讲,父母于他,便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未曾感受到爱,所以不明白何为爱,也就不会去爱。 就像他受伤,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露出伤口给亲人看,说一句我疼,也或许,是他前世心中真的有她,却知道自己身边危险重重,只能疏远她一样。 “他应当没有给你讲过,他父母的事情吧。” 沈枝意轻轻点头道:“未曾,那是侯爷的家事,不该说给我听。” 他不讲,她也不会问,每次听到他的事情,自己的心就会止不住的随那些话语去疼,明明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明明是冰冷的文字。 可是只要想到那是他身上发生过的,就令人心疼。 “无妨,就当听个故事。” 明馨仪松开她的手,目光看向花瓶之中的琥英花,缓缓道来。 那年江青松受先帝密令,前来监视明家是否有异心,江允便随父来到云州城,刚进城门口,一把飞镖便冲着江允面门而去。 他身手极好,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位居三品,执掌京都大营,手握三十万重兵,谁见了不说一句少年英雄。 飞镖被他拦住,还未反应过来,便是两道寒光,双剑交锋,他只躲不攻,攻击他的,便是明馨穗。 她听到父亲对姐姐说江青松是来监视自己的,一时没忍住便来了,这个时候的明馨穗还没有后来成为江家主母时的沉稳,也不过才十五岁,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明馨穗以为江允是看不起她,所以不跟他打,江允却是无奈拦住她的剑,若不是明馨仪及时赶到,怕是江青松就要立马回淮京参他们一本。 “穗儿性子便是这般无法无天,幸而当时的江允,没有想要出手,不然穗儿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讲到这里,明馨仪也是无奈摇头,明馨穗过世十几年,如今提起她年少时的事情,倒是觉得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她就在眼前,从未远离一般。 “明二小姐的性子倒是和皇后娘娘相反。” 沈枝意唇角也露出一抹浅笑,顺着明馨仪的话讲下去。 “你和你姐姐,就犹如当年的本宫和穗儿一般。” 少年人,心性最是单纯无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是这么一打,明馨穗与江允倒是相熟起来,江允在外征战,游历过大江南北,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 与他攀谈,并不会令人觉得无趣,相反,那是一件令人感到十分愉悦的事情。 再后来,齐云琅也就是现在的雍帝,来到云州城,四人结伴而行,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说来倒也好笑,被监视的人和监视的人有了私情,也不知道先帝听到后,作何感想。 不过她们的父亲,却是第一个反对的。 江允位高权重,嫁给他势必会身处权势斗争的漩涡之中,而齐云琅是皇家子弟,便是这一身份,就不行。 明家之所以躲避到云州城,便是不想再去掺和这些事情,所以他们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罢。 江允和齐云琅无奈只能暂且先离开云州城,一别便是两年。 “那时候,本宫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明馨仪伸出手,细碎的光芒从她指尖露出,犹如那些逝去的光阴,令人怀念。 “天有情亦有道,娘娘与陛下,是人间难得的佳偶,明二小姐与将军也是。” 听着明馨仪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沈枝意仿佛窥见了在云州城中,不为世事烦扰,无忧无虑的他们。 “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借用星汉灿烂的一句话 ------------ 152、自古套路得人心 “本宫这一生,荣华富贵,贫哀荣辱,全都经历过,九王乱世的时候,本宫从未想过,从那里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明馨仪叹息一声,悠长尾音便如她所有的遗憾一般。 她侧过身,目光看着沈枝意:“再后来,本宫嫁给陛下,穗儿嫁给江允,一个终究还是成了皇家妇,一个被困在宅院,成了端庄的主母。” “江允常年在外,穗儿便跟他一道前往,有了明淮后,她便留在淮京,其实本宫知道,明淮的心中一直都是恨他们的。” 沈枝意眸中露出几分不敢信,她以为江怀策是对父母无感,却不知道他的心中竟是恨意? “他从出生便是穗儿在照料,后来江允在辽东都司受了伤,穗儿便放下一切跟去,这一切自然是包含明淮。” 刚满月的婴孩,被丢给丫鬟婆子照顾,就算是家生子,又怎能比得上父母的疼爱,再加上那时正是乱世,她远在南京府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心来。 从小到大,明淮见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明馨穗是想让他留在淮京安稳长大,不至于在外受到威胁,毕竟江家是老臣,那些人就算要争权夺利,总归也是需要这些老臣的。 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不假,但是在明淮这里,他们始终是亏欠他的,未曾参与他的成长,也未曾给予他所有关爱。 明淮如今的性子就可以说是江允的翻版,江允回到淮京的时候,也不是与明淮联络感情,而是教他习武,明淮所会的十八般武艺和兵器,皆是江允所教。 乱世之中,能活一天是一天,谁也没有想到,最先死的,便是江允。 从林家垮台开始,所有事情便犹如千里溃堤一般,顷刻间灭亡。 “本宫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明淮,而是想要跟你说,明淮的前半生是颠沛流离,双亲离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他心底最薄弱的底线,无人能够触及。” “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走近他内心的人,他就好像一把锁,能打开他心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上。” 说了这么多,明馨仪其实就是想要沈枝意知道看,在江怀策的心中,沈枝意的位置有多重要,她能看出沈枝意对明淮的抗拒。 做长辈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够幸福美满,所以她才想要帮一把,将这些前尘往事讲出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沈枝意的心中也会有所决断。 “娘娘,臣女斗胆问一句,您觉得您现在过得是否开心?” 沈枝意的问话令明馨仪一愣,开心这两个字,似乎很久没有人问过她了,从明馨穗死后,再也没有人会晃着她的胳膊,问她一句‘阿姐,你今日开心吗?’ “或许有吧。” “这便是我不想与侯爷有所牵扯的原因,我想自在的活,更想开心的活。” 不做拘束的笼中雀,而是展翅高飞的鹰,哪怕越不过高山,飞不过湖海,也要自在,随心的活。 听着沈枝意的话,明馨仪才明白,她的心中或许早已有了明淮,但阻碍他们的,是明淮的身份,她想要的是不受拘束的日子,但是明淮的身份生来便是束缚。 “本宫知道了。” 明馨仪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手:“明日再去指挥所吧,你失踪的事情,总要让锦衣卫那边好好查查。” “昭阳殿那边” 沈枝意有几分欲言又止,明馨仪明白她想说什么,接上她的话:“那是大长公主的寝宫,陛下受过大长公主恩惠,所以只能是派人将暗道堵上。” “那便好,这样一来,贼子也不能再进来了。” 她知道,昭阳殿之中必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只是这是陛下想要遮掩的事情,不是她所能掺和的了,她重生不是为了往危险处靠,而是为了沈家。 从坤宁宫出来后,宫女在前面打着宫灯,带她一道回钟灵宫,沈枝意的脑中却还在想着明馨仪说的事情,她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告诉她关于江怀策父母的事情。 听或者不听,在明馨仪的心中,她就是江怀策放在心上的人。 前世事情尚且不明了,她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情。 “姑娘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坤宁宫到钟灵宫还有一段距离,宫女听她在身后唉声叹气,便出声想要跟她聊天,沈枝意笑着回她:“只是宫道悠长,徒增几分惆怅罢了。” “姑娘不必烦扰,进到皇城的,都是有所需,有舍便有得。” 宫女的话很是巧妙,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沈枝意没有再多说,等回到钟灵宫,看着等自己的沈少薇和薛若筝才觉安心。 “快去歇息吧,今日也累了。” 今天折腾一天,沈枝意也觉疲惫,恨不得倒头就睡。 此时长平侯府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江怀策房中,来人带着面具,对着江怀策拱手做礼:“爷,人不见了。” “仔细说。” 江怀策放下手中信件,看向男子,这是他的影卫,一直在暗处做事,极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河曲坞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抓到,所以派了影卫在暗中跟踪。 而郭仑明面监视,让公子玊以为只有郭仑,降低警惕,却没想到这公子玊倒是小心谨慎。 影卫将事情一一道来,公子玊一行人出了河曲坞便四散开来,没一会儿,三队一模一样打扮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交汇之后四散开来,一时之间令人分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公子玊。 “是个好办法,不怪你,那公子玊身边高手如云,若是靠的太近,势必会惹来怀疑。” 江怀策挥手让影卫退下,从床上坐起来,公子玊,究竟是什么人,他想要搅动淮京,那他就来助他一臂之力。 风浪越大,才值得他来冒险。 “这腿,真丑。”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紧紧包裹的腿,嫌弃的啧了一声他腿上的伤根本不影响行走,奈何张伯非说沈枝意吃软不吃硬,使些手段,才能令沈枝意心软。 想到她靠在自己身上,香甜的女儿香似乎还停留在鼻间,他也就没有动手去拆了。 (本章完) ------------ 153、少女心思 姐妹三人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雕花柱子,薛若筝侧躺着,看着沈枝意问:“枝枝,听说是侯爷救了你。” 萧子安的锦衣卫被借调走后,他就来宫中跟沈少薇说江怀策回来了,说是有江怀策在,让沈少薇不要担忧。 “是。” 沈枝意轻声回她,薛若筝打趣道:“长平侯为了你,可是千里奔来,边疆距离淮京的路程可是不近,他这才几天便赶来,想必定然昼夜不停。” 她是习武之人,知道这般不要命的赶路,有多伤身体,而且长平侯能回来的这么及时,怕是走的小路,缩短不少时间和距离。 若是换做她,就算昼夜不停,怕是也要七八日才能回来。 “长平侯盛名在外,可却从未听他对谁这般,枝枝,你和侯爷之前就认识吗?” 薛若筝实在是好奇,问出来后又觉唐突,急急解释:“我不是想探听你的私事.” “说实话,我也从未见他为了谁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他说,在我这里,一切都是例外,若筝,他说他喜欢我。” 沈枝意扭过头看向薛若筝,面上露出浅淡笑意,这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若筝是她的好姐妹,对她说又不是不行。 听到沈枝意大方承认,薛若筝嘴巴微微张大了些,似乎没想到沈枝意会说出来,她一直都觉得,在四个人之中,自己的存在感很低的。 “我还以为,枝枝不会跟我说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另一侧的沈少薇出声问道,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你是觉得有些事,我们没有跟你说,所以是将你排除在外了吗?” 见薛若筝沉默不语,应当便是这般想的了,这倒是让两人有几分无奈,沈少薇出声解释:“你是我们四人中最小的。” “性子率真又天真烂漫,不与你说,是怕你冲动行事,虽说这么做是为你好,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这却不是当初我们许下的有难同当的诺言。” 沈少薇难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意,驱散薛若筝心中的忐忑,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就是难免会多想嘛。” “那今后有什么,我们一定跟你说。” 沈枝意伸出手拉住薛若筝的手:“因为若筝的眼神很纯净,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一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啊!你是不是在说我的眼神清澈又愚蠢!!!” 薛若筝伸出手挠着沈枝意,惹得沈枝意哭笑不得,两人在床上大闹,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松快不少。 “好啦,你们两个快睡,明日还要去指挥所呢。” 眼看天色已晚,沈少薇连忙出手止住两人,薛若筝也没有再提起关于江怀策的事情,她能看出江怀策和枝枝之间有些不一样。 但是枝枝不喜欢长平侯,她再提起,倒是令枝枝有几分难堪了。 为了沈枝意的名声,她失踪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其他贵女还是正常上课,对外便说沈枝意生了病,不便来。 所以等钟灵宫的贵女都离开后,萧子安派来的人才将沈枝意和沈少薇带走。 虽说这件事没有大张旗鼓,但是还是要查出个结果来,这也是雍帝的意思,皇宫之中隐藏着这样一条暗道。 本应该固若金汤的皇城,却是任人来去自如,作为帝王的雍帝又怎么能不去查。 马车悠悠停在指挥所门前,姐妹二人刚走进去时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江怀策,男人背对着她们,听到脚步声江怀策伸手转动轮椅面向她们。 他这腿,还没严重到用轮椅的地步,可是张伯说什么都要让他坐几天轮椅,不然他在沈枝意面前的戏可就全白演了。 “侯爷这是?” 江怀策是武将,武将最依赖的便是这行军打仗的本事,如今看他坐在轮椅之上,沈少薇还以为江怀策的双腿废了呢。 沈枝意压低声音解释道:“昨日在河曲坞,那群人要他剔骨,我被挟持,他便用匕首刺进自己的腿中,所幸,并没有危害性命。” “府医已经做了处理,只是腿上被毒药侵蚀的腐肉却是被剜去,双腿无法行走,所以才坐的轮椅。” 听完沈枝意的解释,沈少薇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却是讶然,没想到枝枝在江怀策的心中已然这么重要。 为了枝枝,他可以舍弃一切,自己的命,安危,所有,他都可以不要。 想到这里,沈少薇的眼神有几分复杂,这般深情不二的男子,对于枝枝来说实在是良人,可是说句不厚道的话,他的身边危险太多。 长平侯这三个字是注定站在危险旋涡的中心,私心里,沈少薇不想让沈枝意将来去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每日陷在危险之中,可是她更不想让沈枝意错过一个以命相护的人,唯有爱沈枝意胜过爱他自己,枝枝在他那里才会被疼爱着。 “萧子安在里面等你们。” 江怀策耳力超群,自然能听到姐妹二人的交谈,他看到沈少薇复杂的目光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出声提醒二人,今日来指挥所的目的。 “劳烦沈四小姐帮本侯推一下轮椅。” 他在外人面前倒是端得很,全然没有昨日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枝意上会握住轮椅的扶手推着他往前走,沈少薇跟在一旁。 “府医不是让侯爷在家中静养吗?” 沈枝意的声音从江怀策身后传来,男人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回她:“坐不住,可惜腿动不了。” 听着江怀策的话,沈枝意的心中刺痛一下,没再多说,三人不一会就到了萧子安的地方,少年见到沈少薇上前迎接。 “明淮怎么也来了?” 问出这句话后,萧子安再一看沈枝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日沈枝意就要归家,若是不趁着今日她出来见见她,只怕后面想再见却是很难了。 “昭阳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想问的是,在河曲坞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萧子安倒也没有墨迹,开门见山的问着,待沈枝意在房中坐下后,她开口回他:“没有,我被束缚着,眼睛还有布条蒙着,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他们的人来送饭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味,好像是琥英花的味道。” ------------ 155、爱妃,你逾矩了 齐承泽跟江怀策和萧子安说过坤宁宫之中琥英花的事情,当时江怀策便和明馨仪的死联系在一起。 雍帝说的没错,他们现在还需要梁晗,齐承泽虽然想将梁晗千刀万剐,可是雍帝的话他却不得不听。 再一次听到琥英花,两人面上的笑意落下,又是渤海国。 “琥英花的香气很是独特,所以我绝对不会闻错的,而且他们身上的香气很浓烈,怕是长时间与琥英花相处才有的。” 沈枝意缓缓道出这一句话,她看不清,所以也无法分辨那些人的长相,只能依靠气味。 “若真的是渤海国,倒不太可能。” 女娘看着两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渤海国临近海域,国人多以捕捞海产为生,长此以往身上的腥味难以根除。 所以才会养出琥英花这种留香十分久,却有毒性的花朵。 她在那些人身上能闻出琥英花的香气,但是却闻不到腥味,就算琥英花可以遮掩气味,也远远达不到可以遮盖的如此彻底的地步。 “若不是渤海国的人,那又会是谁?” 沈少薇握着椅子的扶手,这些事情没有头绪,却是实打实的危险,一不注意就要朝着他们而来,这一次枝枝没有事,倘若下一次她再被盯上,她真的不敢想。 “江怀策,绑架我的人有可能与皇室有关。” 此话一出,沈少薇眼睛微微睁大些,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可是杀头的大罪。 “为什么这么说?” 江怀策抬眼看去,女娘面上一片凝重,一字一句道:“暗道在昭阳殿,那里是昭阳大长公主的住处,大长公主嫁到大都,此处用来挖暗道倒也合适,若那暗道是新的,应当还能闻到一股泥土的味道。” “可是我被蒙眼带下去的时候,手摸到墙壁之上一片光滑,闻到的除了琥英花的香气,还有蜡烛的味道,脚下踩着的是石砖,显然那条暗道早就有了。” 萧子安听完沈枝意的话,手摸了摸下巴,而后说道:“如此说来,这暗道想必存在的时间很长了,但是陛下一共只有三个儿子。” “太子殿下绝不会害我们,齐君赫也不屑于用这些手段,还有一个三皇子却是个书呆子,难道是陛下的私生子?” 这也不可能啊,除去太子殿下,齐君赫和三皇子齐子修若是要动手,怎么会选择在皇宫之中,如此暴露自己。 “这三个人谁也不是。” 男人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敲了下,以绝对肯定的话语说出这句话来,看着三人的眼神,他出口解释:“想一想,距离昭阳殿最近的宫殿是哪个。” “最近的,是梁贵妃的关雎宫?!” 萧子安眉心紧锁,此事难道跟梁贵妃还有关系? “琥英花是极难培育成功的花种,可是枝枝却在那些人的身上闻到了十分浓郁的琥英花香气,说明绑架枝枝的那些人定是长久接触琥英花才会沾染上这气味。” “昭阳殿长久无人居住,只有固定的宫女回去进行洒扫,若是在这里挖一条暗道,自然很少人找到,倘若这些人真的跟梁晗有所交易,昭阳殿倒是最好的地点。” 江怀策的一番话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的很是彻底,沈枝意的手紧握成拳,他说的不假,公子玊究竟是何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梁晗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就像是有一条线,在扯着她,拉着她去寻找真相一般,然后再将她死死困在那里,触摸不到真相,要她眼睁睁看着上一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好了,你今日太累了,先回宫吧。” 江怀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枝意身上,他看她面色不好,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前世找了那么久的幕后黑手都没有浮出水面。 今生的寻找又岂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只怕她自己会先垮掉。 沈枝意目光看向他,随后轻轻点头,乖巧的跟着沈少薇离开这里,是她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来。 酉时一刻,雍帝留宿在梁贵妃的关雎宫内,梁晗接到曹永敬的消息时,忙吩咐人去准备,不一会儿雍帝便到了关雎宫。 梁晗弓身行礼,虽然她早已有一个儿子,也不算年轻,但是保养得体,肌肤看起来也是吹弹可破。 关雎宫内烛光暗淡,给她平添几分朦胧美感,雍帝伸出手拉她起身道:“不必多礼。” 梁晗轻点头,一派小意温柔的样子:“陛下许久未来关雎宫了。” 这话倒是带着几分撒娇抱怨的意味,这段时日明馨仪身子不好,雍帝大多数都宿在坤宁宫内,极少一部分便是去了柯昭仪处。 一连几月,竟是没有分给她一天,她心有抱怨,自然不满。 “爱妃这意思,是在怪罪朕了?” 雍帝半眯了下眸子,坐到椅子上看向梁晗,他话中没有恼怒的意味,梁晗便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 “臣妾是思念陛下了。” 说完这句,她也坐下,让宫女布菜,席间不知怎地说到了齐承泽身上,梁晗一面给雍帝夹菜,一面说道:“殿下有治世之才,不过赫儿也可以辅佐他兄长,陛下这些年来一直未给赫儿安排.” 梁晗话还未说完,就见雍帝放下筷子,男人抬起手,他身后的曹永敬便走上来对着梁晗说:“对不住了,贵妃娘娘。” 说罢,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梁晗的头被扇到一旁,乌发垂下,珠钗从她头上滑落到地上摔落成两半。 她捂着红肿的脸,慌忙跪到地上:“臣妾妄议朝政,还请陛下恕罪。” 雍帝始终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她,只是拿过曹永敬递上来的手帕擦拭着手指,帝王之威尽显,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便令人感到无比的恐惧。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一种生死全然被人握在手中的恐惧。 在梁晗跪到膝盖肿痛时,才听到上座的雍帝缓缓开口:“爱妃,你逾矩了。” 只这一句话,便令梁晗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一回,雍帝起身,将手帕揣进袖子之中,那手帕上绣着祥云,梁晗认得,是明馨仪绣的。 待脚步声远去,宫女才敢上前扶起梁晗,精心打扮的发型被那一巴掌全都毁掉,梁晗目光露出几分凶狠。 所有人都说他齐云琅极其宠爱她,可是谁能知道,她不过是用来挡剑的,用来给明馨仪抵挡所有危险的棋子罢了! ------------ 155、朕的故人,早都死了 梁晗坐在椅子上,看着关雎宫的宫门,那门距离她的位置并不是很远,几十步就能到,但为何她却觉得那门距离她那么远,好似没有边界一样,远到她根本走不出这里。 一旁的女官看着她,上前宽慰道:“陛下还是疼娘娘的,若是换作别人,此时只怕早已没有命在了。” 琥珀跟随梁晗多年,从她还在和王府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伺候着梁晗,也是梁晗最信任的人。 “琥珀,你说陛下的心中,究竟有没有本宫?” 嘴会说谎,可是眼神不会,所有人都说她承宠多年,最讨雍帝欢心,至少曾经她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骗自己。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雍帝的眼中看到过一丝一毫的爱,她知道,雍帝是一个十足的演戏高手,他骗过了所有人,让他们都以为他心中爱的是她。 “罢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扶本宫去沐浴吧。” 梁晗站起身,伸出手将散落的发拢到耳后,她可以不要雍帝的爱,但是那个位置必须是齐君赫的。 雍帝从关雎宫出来后缓走到坤宁宫,明馨仪知道他去了梁晗的关雎宫,所以便早早歇息,坤宁宫此时早已熄灯,一片暗色。 曹永敬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雍帝,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是要回临华殿,还是去柯昭仪处。” “去太和池走一走吧。” 沉稳声音落下,曹永敬点头跟上转身离去的雍帝,残月悄然挂在天边,看不真切,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落在树枝处,在这寂寥的夜色之中添上一笔别样风情。 雍帝站在太和池旁,看着池水随风荡漾,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水纹,曹永敬就站在他身后,他打雍帝登基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几十年的陪伴,早已摸清楚雍帝的脾性。 陛下一言不发,便是心中烦闷,不是他该多说话的时候。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不知哪里传来一道稍显青涩的声音,嗓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无尽的忧愁一般,雍帝转过头去,便看到太和池另一侧的亭中坐着一人。 少年手握狼毫笔,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张宣纸,他起笔勾勒几下,而后再次抬起头看向空中残月道:“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 手腕转动放下手中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画,还未自行欣赏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月影画的不错,只是池水的波光却画的稍欠缺。” 说罢,身后之人抬步上前拿起摆在石桌之上的狼毫笔,几笔下去,那池水之上的波光似活了过来一般,仿佛这不是一幅画,而是真切的景色。 “你,啊,儿臣见过父皇。” 他转身过去刚要作揖请礼,就看到雍帝面上的笑意,慌忙行礼却被雍帝抬手扶住,雍帝在椅子上坐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这里作画,夜色朦胧,伤眼。” “今日老师布置了一道课业,让儿臣画出心中之景,可是儿臣始终不知道什么叫做心中之景,苦闷之余,便来到了这里。” 一旁的少年有几分拘谨,说话间都不敢抬头看雍帝,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吃人的猛兽一般。 “坐吧,子修。” 雍帝开口,齐子修点头坐到一旁,腰板挺直,坐的板正。 “今年你也要下场参加科考了吧。” “回父皇的话,是的。” 两人一问一答,不过齐子修的回答都是中规中矩,只怕自己说错了话,他不像太子皇兄那般受父皇宠爱,享有天地间最好的东西。 太子皇兄端方守礼,有治世之才,将来一定是大雍的明君。 二皇兄,他其实也有些怕的,所以他几乎没有去过康王府,但是二皇兄有傲气的资本,唯有他,一无是处。 “子修,科考之后,想做什么?” 雍帝的目光转向齐子修,令正在思索事情的齐子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过来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迷茫。 “父,父皇。” “科考过后,你也要从皇宫之中出去立府,或选择去自己的封地,但是朕想问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就仿佛此时面对面而坐的两人不是君和臣,而是一对寻常父子一般,齐子修垂眸,半晌后缓缓开口:“儿臣想要,修书立传,或游历天下,做自己。”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去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挣那个位置,做什么帝王,什么君主,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远离皇宫,远离束缚。 所以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齐承泽时不时照拂柯昭仪和齐子修,齐君赫不曾对齐子修出手的原因,他们都明白,齐子修是真的没有那个野心。 “好,不过在你外出游历之前,父皇想,你或许可以现在翰林院待上一段时日。” 齐子修听着雍帝的话,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父皇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允许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却没想到雍帝答应的这般爽快,倒是让他有几分无所适从了。 “回去吧,夜间风凉,莫要生了病。” 雍帝抬手示意,曹永敬赶忙招呼几个小太监上前将齐子修的东西收拾好,一道将他送回去。 待齐子修走远后,雍帝抬起头看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残月说道:“朕有三个儿子,可是唯有子修,最像年轻时的朕。” “无忧,无虑,不为权势所烦扰,也不会去追名逐利,想要做的,便是自己。” 可惜,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和曾经自己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了,背弃对明馨仪的诺言,也对不起为自己所浴血奋战的江允,更对不起林泊简。 他亏欠了太多太多的人,倘若泊简的孩子还在,他定然会将这个孩子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可惜,林家早已覆灭。 “陛下,夜深了,咱们回去吗?” 曹永敬不敢应和,谁都知道,雍帝年轻时,本也是个闲散王爷,游历大江南北,这才结识了同样洒脱恣意的江允和惊才绝艳的林泊简。 但是没想到,陛下登基后,这些故人一个都不在了,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明日给柯昭仪处送些首饰过去,子修科考过后,免不了一些打点。” 雍帝吩咐了一声,曹永敬应下,两人踩着这茫茫夜色回了临华殿。 1、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张岱《陶庵梦忆》 译文:林下洒漏的月光,淅淅疏疏如同残雪一般。 2、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欧阳修《夜夜曲》 译文:薄薄的云彩,飘浮在星空,把月亮遮住,又吐了出来;月光流动着,在我洁净的阶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 156、我何错之有 五天的学习结束,沈枝意她们便要回到自己家中,沈家还不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沈枝意也不想家里人担忧,央求沈少薇好久,让她一定替自己保密。 沈少薇无奈看向她道:“你是怕说出来,父亲会拘着你不让你出来吧。” 沈复虽然对她们不太严苛,但是这般生死垂危的事情,他怎么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若是让他知道了,难保不会拘着沈枝意。 到时候出不来,沈枝意可是要难过死了,她还有云绣坊要照看,如今烟雨楼也给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我自然是不会跟父亲说的,只是今后你要是再敢独自去做危险的事情,那我可是不会饶你。” 听着沈少薇看似凶巴巴,实则却满是关怀的话,沈少薇连连点头:“我保证,今后一定不会瞒着阿姐做事。” 得了沈枝意的保证,沈少薇面上才露出几分笑意,马车悠悠朝着沈府而去,刚到府中,就见沈老夫人身边的林妈妈候在门口。 “老奴见过两位小姐。” 林妈妈恭敬对着二人行礼,沈少薇看了沈枝意一眼,而后问道:“林妈妈怎么候在门口?” 沈老夫人这段时日身子不爽利,林妈妈一向是贴身伺候,此时出现在府门处,倒是令人不免多想。 “老夫人请四姑娘过去。” “祖母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枝意也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却见林妈妈摇摇头笑着开口:“老奴不知,不过四姑娘去了应当便知晓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枝意也不好再说什么,与沈少薇道别后,跟着林妈妈去福安院,进到院门,一股浓烈的汤药味道袭来。 药味苦涩难闻,但却都是一等一的滋补好药,用上这药物,也说明沈老夫人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想到这里了,她转头看向林妈妈:“林妈妈,祖母的病.” “老夫人的病是陈年顽疾,老毛病了,无法根治,只能将养着。” 林妈妈一下就能听出沈枝意想问什么,且先一步回她,说白了,人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再加上老夫人早年间落下的病根,难治。 “姑娘,到了,老夫人就在里面。” 将人送到房门口,林妈妈不再往前走,候在门口的丫鬟将房帘掀开,沈枝意走进去,只见里面很是昏暗,燃着几盏灯烛。 “祖母。” 沈枝意轻声喊了下,不远处老夫人坐在床边,咳嗽了声,听到沈枝意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过来,沈枝意见到沈老夫人,匆匆走过去。 “祖母,怎么不点灯?” “跪下。” 这两个字出声,沈枝意一愣,却还是乖巧的跪在沈老夫人面前。 “知道祖母为何让你跪下吗?” 沈老夫人的手扶着床边,眸光带着几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而沈枝意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老夫人,祖母自小待她都十分亲厚,从来不舍得打骂她。 这还是头一次。 “孙女儿不知。” 小女娘垂着头,挺直腰板,看起来倒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曾经与祖母说过,和长平侯没有半分关系,为何他会为了你,千里赶回淮京?” 听到沈老夫人的话,沈枝意嘴巴微微张开些,而后抬起头看向她:“祖母.” “你和你阿姐都瞒着我们,祖母也知道你是不想家中人担忧,但是枝枝,你为何会跟长平侯牵扯上?” 起初,她以为江怀策对枝枝只是几分好奇,或许还没有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再加上枝枝也说,他们没有关系,她可以不相信江怀策,但是自己的孙女儿还是要信的。 可是为何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那江怀策瞧着倒像是此生非枝枝不可了。 “长平侯救过我许多次,我很感谢他,但是我对他,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沈枝意知道自己心中并非没有江怀策,她喜欢他,这是说不了谎的事实,可如今她并不想再跟江怀策发展什么别的感情。 “祖母不是怪你与长平侯走的太近,是怪你锋芒太过,不会保护自己,你不把商君华看在眼里,在皇后娘娘面前高谈阔论,这才是你的错。” 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她与她的父亲,当真是像,一样的脾气秉性,一样的不肯认输。 “我何错之有?商君华仗势欺人,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的话,那是我真的想去做的事情,祖母,孙女儿没有做错。” 她前世做过端庄的女子,做过只会服从不会反抗的人,所以多少心酸苦累都是咬着牙坚持下去,既然如此,为何重来一世她还要去过那样的日子。 向来如此也可以向来不如此,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这样做才是对的。 “锋芒太过,事极必反,枝枝,有时候收敛锋芒,做一个弱者,也不是一件坏事。” 在沈老夫人这里,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沈枝意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好好活着,她也不要她去做什么才名远扬的人,她就求一个安稳。 看来她是不能继续在淮京待着了,要及早安排她去文州了。 “祖母年岁大了,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护你多久?若是我不在了,你又该如何,祖母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只求你安稳。” 沈枝意握住沈老夫人的手,一言未发,她何尝不知道,避其锋芒,才能更好的生存,但是像商君华那样的人,只有让她明白她不好惹,她在做事情的时候才敢三思而后行。 “罢了,起来吧。” 小女娘的眼神中还有着不甘心,沈老夫人自然不会强求什么,她相信枝枝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有她在的一天,她就绝对会护住她。 “祖母,孙女儿都明白,今后定然谨言慎行。” 沈枝意笑着看向沈老夫人,有了烟雨楼,后面再想做什么就好做了,她一定可以找到真相,让沈家度过劫难,至于江怀策。 想到男人的眼神,沈枝意垂下眸,他的感情,她今生注定是无法回复了。 ------------ 157、再见梁世徽 绑架的事情过去好久,沈枝意也知道那幕后之人抓不到,所以也没有再去关注,值得一提的是,桑云寄顺利通过了殿选,正式成为宫中女官。 听说当时去殿选的路上,她的马车失控,撞上街边石柱,险些昏死过去,但是为了不被齐君赫摆布,硬是挺了过来,在路边医馆包扎之后便急冲冲赶去殿选。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谁做的,真是没有想到齐君赫为了得到桑延的助力,竟然丝毫不顾及桑云寄的性命。 “掌柜的,这件衣服卖吗?” 沈枝意带着幂篱趴在云绣坊的柜台上,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沈枝意回过神,隔着幂篱的轻纱看向面前的人。 男子一袭白衣,依旧是熟悉的打扮,面上笑意吟吟,看起来十分好相处。 他手中折扇指着不远处挂着的一件成衣询问,沈枝意出声回他:“那件是展示,不对外售卖。” 今日她来云绣坊看新投入的熏香机子使用的怎么样,没曾想正巧碰上一位老主顾,满娘不得不跟着那老主顾离开一趟。 而绿梅则是在来的路上被她派去做其他事情,满娘走得急,沈枝意便暂时在这里待着看一会儿店,倒是令她遇到了上一次的人。 眼前的白衣公子看起来十分温和,只不过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他看过来的眼神,宛如被一条阴冷毒蛇盯上一般,令人浑身不适。 “上一次在这里买的衣裳,舍妹很喜欢,所以便想着再给她做一身衣裳。” 他没有察觉到沈枝意的眼神,兴许也是隔着幂篱,看不真切,自顾自的和沈枝意攀谈起来,言语之间尽显对家中妹妹的疼爱。 “若是令小姐有时间,可以来云绣坊,或者我们差人上门量身定做,想必更适合。” 白衣公子听到沈枝意的话,微微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家也是做布匹生意,说不定还能与你东家做一笔生意。” “在下梁世徽,应天府人,敢问掌柜的称呼?” 恰到好处的行礼,看似温润实则疏离,当真是完美的令人挑不出来一丝错处。 “公子称我满娘便可。” 这云绣坊明面上的主子本就是满娘,她也不算骗他。 “满娘,我记住了,等你有机会来到应天,可以来我府上坐坐。” 说完这一句后,梁世徽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倒是走的干脆利落,沈枝意看着他离开,面上笑意落下,姓梁,还在应天,那不是应天府梁氏吗? 他是想让她猜出来他的身份,还是故意隐瞒? 未时,满娘回到云绣坊,沈枝意将自己琢磨出来的染料法子跟满娘说了下,让她去寻一些熟悉的合作商来制作,若是成功,云绣坊必定可以成为淮京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 “姑娘真是神了,那些贵人们最喜茶,这染料中加入茶香,到时候做出来的衣裳都是茶香味道。” 满娘赞不绝口,恨不得现在就能做出来一件衣裳,沈枝意笑着摇头,跟满娘又叮嘱几句后,这才离开。 她心中想着梁世徽的身份,连绿梅何时回来都未曾注意到,不过在回沈府的路上,倒是遇到了郭仑。 “沈四小姐,爷请小姐去侯府一趟。” 外面郭仑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沈枝意却是听得清楚,江怀策救下她之后便不再回边疆,听说太子殿下还有几日便也要启程回京。 江怀策作为她的救命恩人,她去看他倒也没什么,但是她答应过祖母吗,不再跟江怀策见面,也不会再跟江怀策牵扯上,所以这侯府她是去不了了。 “男女有别,还请郭副将转告侯爷,若有要紧事,传书便可。” 郭仑听着马车里的回话,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又变化了? “爷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您说的。” 他怕沈枝意真的离开,又补了一句,这回,沈枝意掀开车帘看着郭仑:“我与侯爷只是合作关系,有什么话可以写信告知。” “枝枝。” 猝不及防,孟玄安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两人齐齐转头过去,青年手中拿着几本书,看样子像是刚从书局走出来。 “那就请郭副将这般转告吧。” 说罢,车帘放下,沈枝意不再多说,郭仑无奈,只不过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倒是狠狠瞪了孟玄安一眼。 “枝枝,你是在躲我吗?” 马车边,孟玄安温润的声音传来,沈枝意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说道:“没有,妙才哥哥想多了,只不过家中还有事,我先回了。” 她就算真的躲着孟玄安,总不能实话实说吧,那多令人尴尬,再怎么说孟玄安也是兄长好友。 “思齐还在书局,等下他也要回去的,既然遇上,你不妨等下你兄长。” 孟玄安没有戳破她,抬起手将自己手中的书从车帘处递进去:“这本山海行是最新拓印的,与之前的不太一样,你可以看看。” 这本书本就是他买来送给沈枝意的,本想跟沈少清回沈府一趟送到她手中,但是在这里遇上,那便正好给她了。 搭在车窗之上的书用的是上好的纸张,想来这一本书并不便宜,孟玄安不是一个会把钱花在这种书上,他要买便是更家文章合集或者是诗集。 也不知道这本书花费了他多少钱,想到这里,沈枝意觉得自己要是推脱,以孟玄安的性子,多半是不会再进行转卖的。 “多谢妙才哥哥。” 手中书被人抽走,孟玄安面上露出一个笑,等到沈少清赶来,孟玄安早已离开这里,他能感觉到沈枝意对他的躲避,也就不做那惹人厌烦的往上凑的人了。 “兄长今日怎么突然要回家了?” 科考在即,许多学子都选择在白鹿书院好好温习,只有她兄长,倒是一点也不怕。 “笨,你的及笄礼都要到了,作为兄长,我当然要回来。” 沈少清的眼神透露着几分你是不是傻的意味,沈枝意才想起来,她的及笄礼倒是没几日了,这段时日这么忙,连这般重要的事情她都忘了。 ------------ 158、老仆林阿伯 及笄礼是每一个还未成年女娘最期待的事情,毕竟只有过了及笄礼,她们才算真的长大成人,家中人也会开始为他们物色合适的夫婿。 从今往后,女娘也就有了说话的权利,虽然微弱,但也比没有好。 但沈枝意却没有半分开心,前世的时候,她就是在自己的及笄礼上被商君华欺负,后来又被她算计,和江怀策有了夫妻之实。 想到这里,沈枝意面上笑意落下,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被商君华欺负,更要将她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还回去。 “想什么呢?” 沈少清伸出手在沈枝意面前挥了挥,沈枝意回过神,面上露出一个浅笑:“没什么。” “对了,妙才与我一道来书局,怎么不见人影了?” 他还想带孟玄安回沈府帮自己看看新作的文章有何不妥之处,没想到人竟然不见了。 “妙才哥哥兴许是还有其他事情,兄长,我们回去吧。” 沈枝意没有说自己跟孟玄安的见面,要是说了,免不得被沈少清说,为何不将孟玄安留下,她现在见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偿还他前世的恩情,倒是从此令他将她记挂在心上了。 接下来的这几日,沈枝意被林惠心拘着不许出门,说是她马上就要行及笄礼,也是个大姑娘了,不许再疯跑着出去,安安心心在家学礼仪。 “好无聊啊。” 小女娘托着腮看着自家阿姐手中绣的衣裳,这是她及笄礼上要穿的衣裳,沈少薇坚持亲自给沈枝意做,拦都拦不住。 “你啊,马上就要成年了,也该收收心了。” 听到沈少薇这么讲,沈枝意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也才十五岁,不是前世那个饱受沧桑的侯夫人,都说做小女娘时是最无忧无虑的,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要长大呢? 长大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我听母亲说,丹阳郡主前几日来沈府了。” 沈枝意将话题绕到沈少薇身上,丹阳郡主很是满意沈少薇,萧将军自然是听丹阳郡主的话,所以两人对这门婚事并不反对。 再加上萧子安心急,恨不得早日抱得美人归,他火急火燎,从来没有这般着急过一件事情,但是遇到沈少薇就像是天赐良缘,命定一般,只想将她娶回家。 哪怕只是看着都觉满足,于是丹阳郡主便先来了沈家一趟和林惠心见面,两位母亲谈的很是融洽,丹阳郡主怕沈少薇心中还有不愿,让林惠心再问一下女娘的心思。 若是沈少薇点头,她就让萧子安带着聘礼来下聘了,那聘礼她早已准备好,本以为此生不会用上,倒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了。 “那阿姐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沈枝意凑到沈少薇面前打趣着,沈少薇羞红了脸轻轻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子安是她喜欢的人,少年的爱真诚又热烈,就像一团火焰一般将她席卷,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一次她定然会赌赢,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想也是,阿姐一定会幸福的。” 沈枝意托着腮,真诚的说着,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过得好更开心的了,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只要阿姐一切顺遂如意,她就会满足。 “枝枝,你跟长平侯,你喜欢他吗?” 沈少薇停下手中动作,垂眸看向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枝枝的心性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 与其说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娘,不如说像是饱受沧桑,历经磨难之后的坚韧心性,经历太多,才不会平淡的去看事情。 “我喜欢啊,可是阿姐,这个世上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的,从前我不敢承认,是害怕我一旦说出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 “江怀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对他有过误解,有过冷言,也有过不好的举动,我想远离他,可是我越这么想,我就越压制不住自己。” “他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是人人羡慕的长平侯,能力,容貌和权势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他可以做任何人的夫君,但不会是我沈枝意的夫君。” 喜欢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她也不会否认自己的心里有他,只是经历太多,她只想将自己缩在壳子里,不想再陪他去经历什么生死了。 她知道,这么说,这么想,她是一个懦夫,一个没有勇气的人,但勇气早在上一世就早已用尽了。 “阿姐只希望枝枝能够过得快乐,如果你喜欢的人不能给你带来快乐,也不是非要在一起。” 沈少薇伸出手摸着她的头,目光温柔,她不管枝枝未来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权势,只要他能够护住枝枝,给予她所有疼爱和欢乐。 至于是谁,她不在乎。 破碎的光芒从敞开的房门洒落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犹如披上一件圣洁的金纱一般,恬静又美好。 沈少南是在沈枝意及笄礼的前一日赶回来的,随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个老伯,家中人还以为是沈少南军中的老将,却没想到是沈老夫人的故人。 老伯腿脚有几分不便,见到沈老夫人,顿时眼泪汪汪,噗通一声跪下喊道:“岳小姐!” 沈老夫人还未出嫁前的闺名是岳华琳,这一声岳小姐,倒是没有叫错。 “你,你竟然还活着?” 老夫人眼中有几分不敢置信,那老伯猛地点头:“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重复了一句,言语之中满是沧桑,老伯伸手擦去眼角泪水,看到站在一旁的沈枝意,瞳孔睁大,嘴唇嗡动,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这,是,是” “去书房说。” 在他即将要说出来的时候,沈复握住他有几分颤抖的手,笑着开口:“少南风尘仆仆回来,先去沐浴吧,我与你祖母和这位老伯有话说。” 说罢,三人便一道走进书房,沈枝意回想起那老伯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觉得他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 159、身世之谜 沈枝意挽着沈少南的胳膊,别提多开心,只不过话语之中却是暗搓搓的打探那位老伯的身份,沈少南无奈抵住她的额头道:“别问我,不过是父亲吩咐罢了。” 他都不知道那位老伯的身份,还是接到沈复传书,让他中途拐去登州寻个人。 望着自家哥哥离开的背影,沈枝意转过头看着去书房的路,那位老伯的身份定然大有来头,不然父亲也不会让三哥亲自去寻了。 此时书房内,那老伯坐在椅子上看向沈老夫人:“像,真像啊,和少夫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取得什么名字?” “她是在数九寒冬被送来的,却没想到那一日,窗边竟然生出一株嫩芽,所以取名沈枝意。” 沈复回了一句,老伯低下头哽咽出声:“少夫人取的名字,也叫枝意,没想到,竟是这般巧合。” “林南,当年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无一人生还?” 沈老夫人急急问着,她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林家人,又怎么会放弃? “其中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少爷不是死在林家的屠杀之中,而是死在望月之城。” 林南握紧拳,所有人都以为那场屠杀,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但是除了被送出来的小小姐,还有便是他了。 他是林家的家生子,也是他口中的少爷,林泊简身边伺候的人,那日少爷差他出去买些东西,他第一次去那个地方,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 转了一天一夜才走出来,没想到回到城中的时候,就看到林府门口有许多人围着,血水流到台阶之上,而后钻进人们的鞋底,再流到他面前。 他睁大双眼看着被挂在府门之上的家主,还有少夫人,却不见少爷行踪,他听着那些人议论,说是林家是叛国贼,被和王屠了满门,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林南声音更加哽咽,最后他用手捂着脸呜咽说道:“林家世代清白,怎么会出卖大雍,莫须有的罪名啊,竟是要了林家三百多条人命。” 沈老夫人听到家主被悬挂在林府门口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和王,竟然那般心狠手辣,也幸好,泊简那孩子有先见之明,将枝枝及早送了出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泊简死在望月之城的?” 沈复目光复杂的看向林南,他不怀疑林南的中心,毕竟若不是他让少南带着他的信件去找林南,只怕此生他们都再难以见林家人一面了。 但望月之城远在边疆,处于大雍和大都的边界,林家正值危难之际,林泊简也绝不会是那种会抛弃林家独自逃命的人,所以他为何要在那般紧要关头前去望月之城? “是,江北主帅江允说的。” 回想起他听到的话,林南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江允和林泊简相见恨晚,只是一首诗便结为知己,后来二人更是常常来往,关系也更加熟稔。 再后来,江允的夫人明馨穗有孕,生了个儿子,江允还开玩笑说若是少夫人今后有孕,生了个女儿,两家就结为娃娃亲,亲上加亲。 可后来,谁也没想到,两人竟是相继离去,这些话倒是随风飘去了。 “那日,江允来府中,神色焦急,步伐匆忙,我从未见过这般不稳重的江允,但是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无权干涉和询问。” “把人带到少爷书房后,我便去沏茶,也就是在端茶回来的时候,听到江允说和王派人去搜什么宝库,六皇子要他们先一步去寻宝库,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我听不真切,只听到黑火药,覆灭。” 林南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沈老夫人和沈复的面上满是凝重,这么说来,便是六皇子让他们二人前去望月之城,看样子是要阻止和王。 若宝库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和王便是最大的赢家,无论他是想扶持谁,亦或者自己成为皇帝,都是可以的。 所以六皇子才要阻止他,这六皇子便是如今的雍帝齐云琅,在当时,所有人都没觉得他能赢,没想到,最后赢的却是这个他们从来都看不上的人。 “再后来,我没有见过少爷,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听说望月之城的那座宝库,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兴许,是早已死了。” 林南的话带着几分惆怅,沈老夫人也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如今的枝枝,已经不是林家人了,她是我沈家的孩子,姓沈,我们就能护她一辈子,你,你今后唤她沈小姐,不要对她提起林家的事情。” 斯人已逝,那些事情如今再去追究又有何用,倒不如过好当下,枝枝还这般年轻,她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再被这些事情所困着。 “我知道了,只要小小姐过得好,主子们的在天之灵定然会庇护小小姐的。” 林南没有多说什么,沈复看着他说:“今后你就在沈家吧,待枝枝日后出嫁,你可以一起跟过去,也算全了你的心意。” “多谢沈老爷,多谢沈老爷。” 他本想提出来,却又怕沈复会拒绝,没想到沈复会主动提起,能再伺候小小姐,是他的荣幸,他死也值得。 “只是,不知沈老爷为何要将我从登州带出来?” “和王的人,盯上你了。” 沈复沉声说着,恐怕和王也没想到,当年的屠杀会有漏网之鱼吧,他们害怕事情的真相暴露,害怕自己的名声和权势会毁在他们手中,所以才想急急杀人灭口。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有人再想去追究,和王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早已不是这些陈年往事能够撼动的了。 “枝枝留在淮京,始终不安全,待我儿少清科考后,我会安排枝枝跟少清一起外放,亦或者,在文州寻一户人家嫁了。” 小女娘容貌出挑,此时还未长开便让林南觉得和她母亲相像,若是真的长大,仅凭那副容貌便能令人猜测她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唯有远离淮京,才可安稳。 ------------ 160、及笄礼(三更) 林南点头应和:“好,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林家这仅剩的丁点血脉。” 沈复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先下去好生歇着,明日便是枝枝的及笄礼,你也算来的巧,可以看着她成人,就当代她父母看过吧。” “是,是,这是个大喜的日子,应当高兴才是。” “老爷,曹公公来了。” 林南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到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沈复还纳闷,自己在宫中也没有认识的人,哪里来的信儿,只不过还是打开门,一封明晃晃的圣旨出现在面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匆忙跪下,双手接过圣旨,曹永敬面上堆着笑意将人扶起来道:“沈郎中不必客气,陛下特许沈郎中站着听旨,这儿有两封圣旨,咱家就挨个宣读,可行?” “公公请。” 这两封圣旨,一封是沈复的升迁,礼部左侍郎告老还乡,陛下将沈复提了上来,这下从五品官员一跃成为正三品大官,可是高升。 另一封便是沈枝意及笄礼的正宾,沈家原本请的是淮京城中一位伯夫人,素有德名在外,经常为官员家中的女娘做正宾,也是他们能够请到最好的正宾了。 却没想到陛下请了自己的乳母华丰夫人来给沈枝意做正宾,华丰夫人是雍帝的乳母,是雍帝敬重的人,如同太后一般的存在,且华丰夫人已年过七十,几乎是足不出户的。 这可是大雍建国以来的第一位一品诰命夫人,身份别提有多贵重了。 “陛下说,这女娘们的及笄礼尤其重要,那位伯夫人虽说也是有德名,却是比不得他的奶嬷嬷,所以便私自做主请了华丰夫人前来。” 曹永敬将雍帝的口谕一字不落的转达,沈复心中早已震惊到不知说什么,只能恭敬的行礼:“既如此,多谢陛下关怀。” “沈郎中,哦不,如今该唤沈侍郎了,陛下很是看重您,将来可要指望大人在陛下面前提咱家美言几句了。” 沈复笑着点头,将银子塞到曹永敬手中,这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都指望他在陛下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曹永敬的话虽说是承让几分,但是他也不能真的应下。 “多谢大人打赏,没什么事情,咱家就先回宫了。” 曹永敬也没有推脱,收下银子乐呵呵的走出去,陛下看重长平侯,自然也会连带着照顾沈家人,只等这位沈小姐及笄礼过了之后,便可成婚了。 如今和沈家打好关系,总归是没有错的。 沈复和沈老夫人也能猜出陛下这般做是因为什么,根本不是因为看重他,若是看重一个臣子,又何须费劲去请自己乳母,怕是为了长平侯。 坤宁宫内,明馨仪坐在一老妇人身边,笑着给她剥了一个橘子:“今早上内府刚送来的,还新鲜着,奶娘尝尝。” 老妇人伸手接过,面上也不自觉露出慈爱的笑:“你如今也是皇后了,怎么能为我剥橘子。” “奶娘是阿郎的奶娘,自然也是本宫的奶娘,不管本宫是何身份,您在我们这里,永远都是最大的。” 华丰夫人点点头道:“陛下是个念旧重感情的,可惜身在帝王位,总会有太多无可奈何。” 她人老,可是心不老,能看出明馨仪的心中多多少少也介意雍帝有别的女人,她是大度,可是也没有大度到何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但雍帝毕竟是皇帝,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明馨仪一个人的,前朝后宫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的。 “奶娘不必劝我,我只要知道阿郎的心在我这里就可以。” 这么多年,她早已释怀,不再多谢。 “那便好,那沈家又是何人,为何非要老身去做正宾?” 提起沈枝意,明馨仪面上笑意更深道:“是明淮的心上人。” 华丰夫人见过明馨穗,她也喜欢明馨穗的性子,再加上明淮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心中早已将他当做亲孙子一般了。 之前她还想给江怀策介绍贵女,不过江怀策没那意思,此事便就此作罢,一转眼,这孩子倒是有了心上人。 “哦?能入明淮的眼,想必定然是个不错的孩子。” “只不过如今,还是咱们家明淮单相思呢,人家女娘对他没那方面的心思。” 华丰夫人一愣,随后笑道:“这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竟然输在情爱的第一战。” 两人相视一笑,明馨仪说的越多,华丰夫人就越想要见一见沈枝意,看看这是何方人圣,能让江怀策这般冷情之人为她折腰。 次日清晨,沈枝意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被吵醒,沈少薇早已过来将她拽出来,今日薛若筝也来了,可惜的是桑云寄入宫做了女官,时间不大自由,说是今日来不了了。 沈家在前几日就备好了所需物件,绸缎,华服,金银首饰一应俱全,沈少薇作为长姐,今日便是她来给她梳洗打扮。 小女娘困得头点地,沈少薇让薛若筝伸手弹了沈枝意一下,这才唤醒她。 “今日给你做正宾的可是陛下的奶娘华丰夫人,万万不可出错。” 沈少薇的话一下惊醒沈枝意,她眨巴眼睛道:“不是伯夫人吗?怎么变成华丰夫人了?” 那可是陛下的奶娘,堪比太后的存在,开朝第一位一品诰命夫人啊。 “我也不知,是母亲说的,所以,快清醒些,不要等下出丑,来的都是贵宾呢。” 沈少薇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及笄礼,来的竟然都是高门大户,有些她都不认识,也不知来干什么,值得一提的是,明家和沈家都派了人来。 明家派来的,是皇后娘娘的侄儿,如今明家家主的夫人张新玉,作为皇后的母家,身份自然贵重,上的礼也更贵重,一盆珊瑚树,价值连城。 而江家则是江菡的母亲,江家三房的主母王秋连,江菡不愧是她的女儿,那副自视清高,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送的礼也是沈枝意完全不会去用的东西。 按理来说,沈家的请帖并没有发给这些人,但是他们却是不请自来,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加更加更 ------------ 161、赠凤钗 宴席之上,明家和江家互相看不对眼,一时之间倒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毕竟谁都知道,江家不做人,出了事只想撇清楚关系,害的明馨穗枉死。 江家觉得明家这么多年来,霸着江怀策,不让他回江家,是别有用心,一时之间谁也不让谁。 “我还以为,明家退居云州城,是不会来淮京的,怎么,见到明淮高升,想要来分一杯羹?” 王秋连端起茶盏饮下一口茶,目光带着几分轻蔑看向张新玉,明家如今的势力都在云州城,一个小小的云州又岂能和淮京相比。 只要太子殿下一日不登基,明家就得永远待在云州,外戚不得干政,这可是陛下最忌讳的事情,但是他们江家不一样。 江家的根基本就在淮京,江怀策是江家的人,江家自然也会帮助太子殿下,只要齐承泽不推开他们,他们就是牢牢绑在一起的。 这也是她为何敢这么跟明家的人说话。 “想来江夫人出门前忘了漱口,说出来的话这般难听。” 张新玉也不是好惹的,她也不会惯着王秋连,两人剑拔弩张,唇枪舌战,让席上的其他人倒是不敢多发一言。 “明淮始终姓江,就算你们不承认又能怎样?张新玉,劝你莫要再来管明淮的事情。” 王秋连将手中茶盏放下,狠狠说着,张新玉冷哼一声,还未出声便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唱道:“华丰夫人到!”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老妇人满头银发挽起头戴金簪,手握龙头拐,一脸庄严的被人搀扶着走进来。 “见过华丰夫人。” 这位可是陛下的乳母,太后早逝,如今的华丰夫人与太后无异,除了不能颁发懿旨以外,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陛下亲自吩咐的。 “各位夫人不必多礼,老身也不过是来为这孩子行及笄礼罢了。” 华丰夫人冲着她们微微颔首,走进沈家为正宾准备的房间,待她离开后,席上气氛又活络起来。 “今天真是开了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沈家不仅来了沈家和明家,竟然还有华丰夫人。” “听说那长平侯对沈家的这位四小姐上了心。” “我知道,相国寺发洪水那次,长平侯可是不顾自身性命也要来救这沈四小姐的。” “怪不得,这沈家啊,将来是要飞黄腾达咯。” 听着这些人的对话,王秋连和张新玉却是两幅面孔,一个面上始终是和煦的笑,一个却满心算计,江菡凑到王秋连耳边道:“母亲,难道真的让明淮哥哥娶这沈家女?” “别胡说,明淮怎么可能娶她。” 王秋连握紧手中的茶盏,也是江家的人不争气,到涵儿这一辈,虽说儿子没少生,但是却没一个争气的,不然他们何苦要来低声下四的求江怀策。 盯着侯夫人位置的有不少贵女,王公贵族,清流世家,哪个不比沈家好? 再说了,家中老爷子可不会让江怀策娶沈枝意。 他的婚事,是江家最有力的支撑。 华丰夫人走进房间后,就见到站在一旁的小女娘,她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对着华丰夫人行礼:“见过华丰夫人。” “不必多礼,当真是个俊俏的女娘。” 沈枝意听着华丰夫人对她的夸奖,笑着低头,华丰夫人挥手招来身后丫鬟,丫鬟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礼物放到沈枝意旁边的桌子上道:“既是你的正宾,自然是要带礼来的。” “这是老身当年出嫁,先帝亲赐的凤钗,过了今日你便是成人了,将来出嫁,这凤钗也可做你的压箱礼。” 黄梨木盒上雕刻着繁复花纹,就连这装凤钗的木盒都如此珍贵,可想而知里面的凤钗有多令人惊艳。 丫鬟伸手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做工精良,雕刻完美的凤钗,那凤凰的尾羽刻的根根分明,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起舞一般。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夫人,这是先帝赠予您的,我不能要。” 凤钗这贵重东西,应该是给华丰夫人家中的夫人或者小姐,而不是给她这个,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华丰夫人从明馨仪那里听过沈枝意的事情,也就知道她不是一个会乱收礼物的人,所以才会精心挑选了这只凤钗送她。 私心里,这也是她给明淮未来夫人的礼物,不过明馨仪说明淮还是单相思,这个原因她也就没说。 “拿着吧,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华丰夫人向来说一不二,既是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沈枝意只好让绿梅将东西收回来,看看回头有没有机会将这凤钗再转赠给华丰夫人的家人。 两人坐在这屋子里聊了一会儿天,华丰夫人算是明白,为何沈枝意看似并不起眼,却能令明淮一见倾心。 这小女娘的身上就是有一股子魔力,能吸引住人。 “姑娘,该行礼了。” 绿梅弯腰在沈枝意面前低语一句,外面已响起沈复的声音说着:“今日,小女枝意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某某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今天给沈枝意做赞者的是沈少薇,赞者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而后便是笄者沈枝意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对着观礼宾客行揖礼,江菡冷哼一声,张新玉微微点头看着她。 堂中宾客面色不一,沈枝意都看得清楚,幸好有华丰夫人在,可以将这些想捣乱的人压下去,不然江菡定然是要搞事情的。 她转过身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沈少薇上前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姐妹二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此时华丰夫人以盥洗手,沈复和林惠心陪同在她身边,待华丰夫人洗完手后,走到沈枝意这边。 女娘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华丰夫人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老妇人声音有几分沉闷,却不令人讨厌,她的目光非常慈爱,像是在看着自己喜爱的晚辈一样。 因华丰夫人年事已高,沈家怕她跪下来会伤到膝盖,便在一旁准备了一个矮凳,可以让她坐下来,伸手便能够到沈枝意。 为她梳头加笄后,便是女娘回房换衣裳了。 ------------ 162、保命的刀 及笄礼上总共要加三次衣裳,分别为采衣、初加、三加 采衣即未行礼之前穿的童子服,初加便是发笄和罗帕、素色的襦裙,似中衣,衣缘没有文饰,腰带用普通的细布带。 而后再加发簪、深衣,三加钗冠,正式的大袖长裙礼服,佩绶等饰物。 三次加笄的服饰,象征着女娘们成长的过程,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 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 端庄的深衣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待及笄礼成后,便是告诉今日来观礼的宾客,吾家有女初长成,若有适龄儿郎便可来提亲了。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瑾萱。” 华丰夫人做完这最后一道礼后,便代表着沈枝意的及笄礼结束,这表字也是沈复在书房熬了几个日夜想出来的,女子十五及笄而字,沈少薇也有,不过不常唤。 这表字将来便是自家亲近之人和夫君可以来喊的,总是要取一个的。 “礼成,开宴!” 管家高声唱道,便有丫鬟小厮鱼贯而入,给宾客上菜,沈枝意穿着这华服走回房中,只觉闷热,想当初她及笄礼的时候也没有穿过这么重的衣服。 也只有在嫁给江怀策的时候,才穿过这样的衣裳。 及笄礼上不能有未婚男子,所以沈少清和沈少南便在男席这边招待客人,等沈枝意换下厚重衣裳,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等在树下的男人。 他今日穿了平常不会穿的红衣,头发用金冠束着,背对房门,犹如一颗挺直的松树一般。 “你怎么在这?” 听到沈枝意声音,江怀策转过身来,两人之间十步之遥远,但是江怀策却没有往前走,而是停留在原地道:“来送礼,怕我的礼和别人的混在一起,你就不要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看起来像是匕首一样的东西,江怀策将两头剑鞘拔下来,握着中间的刀柄转动。 那武器一头似剑,一头似刀,很是巧妙,而且小巧容易隐藏,不像是匕首不好隐藏,会被人发现一样。 “这是?” 江怀策将两头插进刀鞘之中,摁住中间的一个机关,刀鞘便牢牢锁在上面,他朝着沈枝意走来,将这小巧的武器放到她手中。 “我做的,这武器轻巧,平日里可以做簪子待在头上,比匕首好用。” 冰冷的武器在阳光下泛着寒芒,她听江怀策接着说道:“我只怕我无法将你保护周全,怕你受伤,所以便做了这个,两头的刀刃之上淬了毒,中间的机关是保护层,可以锁住刀鞘。” “若是遇到危险,与人争夺武器,可以连续摁两次机关,对着没有被握着的一侧就会脱落刀鞘。” 虽说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本就悬殊,但是有武器傍身,他至少能够安心几分。 “江怀策,你说你只想做朋友,不会逼我去考虑什么男女之事的。” 沈枝意将武器又放回他怀中,步子后退几步,看起来竟像是有些怕,江怀策有些受伤,但也知道她为何害怕,她怕的只是自己赌不赢的未来。 “作为朋友,送你傍身的武器,也没错吧。” “况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食言,放心吧。” 得了男人的话,沈枝意这才松了口气,她相信江怀策的为人,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会食言的人,如今他也再三保证,倒是令她没有刚刚那么紧张。 “对了,我送你的海棠花发簪尾端中藏着三根毒针,转动海棠花就可以启动,若是出远门可以都带着,以防万一。” 江怀策自幼习武,十八班武器和各种暗器也是如数家珍,沈枝意不会武功,送她那些刀剑她也不会用,所以给她的东西上,他能做成武器的,都会这么做。 不起眼的发簪也是最好的隐蔽,毕竟谁家女娘出门能不戴首饰呢? “对了,我听影卫说,梁世徽去了云绣坊?” 江怀策说完后意识到不妥,连忙解释:“不是监视你,只是你如今在云绣坊,我便派人在云绣坊周围保护你。” 毕竟上一次有影卫在,竟然还让沈枝意被人绑走,江怀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是,不过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沈枝意心中有几分好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解释的模样,何曾见他慌神,她将梁世徽第一次来云绣坊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他这个人看起来,很是伪善。” 这评价倒也没错,明明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模样,却不像是孟玄安给人那般坦荡的感觉,而是浑身充满了算计,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计算一个上等的商品一般。 “他这个人,最是伪善,我不会让他再靠近你了。” 江怀策眸光幽暗,想起上一次他的话,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沈枝意抬眼看去便看到江怀策眼底的杀意,她心中一惊出声说道:“你说他是应天梁氏的家主,若是杀了他,定然麻烦。” 她很熟悉江怀策的这个眼神,那是他对无法掌控的事情一种毁灭的眼神,因为前世她只在他眼中看到过一次,就是她觉得他不爱她,与他争吵之中说和离。 结果就是一直以来都十分淡然的男人眸光瞬间变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令她害怕,他问她在说什么,她鼓足勇气说要和离。 男人呵了一声将她直接扛在肩上说他江怀策的妻,这辈子要么是死了和他葬一起,要么就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绝无和离一说。 也就是那时候,沈枝意才知道原来江怀策并不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他也会有愤怒,有恼怒,还有这种令她感到恐惧害怕的情绪。 “我知道,别担心,枝枝。” 江怀策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却又怕她抗拒,最终只能将那只手垂下,对着她说,他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一个梁世徽,只不过那样会惹来无穷的麻烦。 反正梁世徽那副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搭上自己,没必要,他还想守着枝枝过一辈子。 文中及笄礼来自百度,各位感兴趣的宝可以去百度看看哈 ------------ 163、我允你做明淮的妾(三更) 沈枝意也注意到江怀策的动作,只不过他已经收回手,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先走了。” 总是待在人家这里也不是个事,江怀策此时倒有一种少年与自己爱慕的女娘幽会的感觉了。 沈枝意轻点头,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几分羞涩? 待江怀策离开后,小女娘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武器,这武器上的花纹雕刻的十分精致,一看便是下了苦功夫的,不过别人家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他的腿这么快就好了?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日子又归于平静,这期间,张新玉带着礼再次登门拜访,言语间对沈枝意都是喜欢,她们明家一切便是以孩子们的意愿为主。 不像是江家,利益为上,也不知道江青松那样的人怎么养出来江允那样的孩子。 张新玉在淮京待了没几日,见过明馨仪后便回了云州城,她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料,不能在外久待的。 这日,沈枝意正在家中琢磨烟雨楼的事情,就听到绿梅说,江家给她下了请帖,邀她过府赏花,而且只邀请了她一个人,沈少薇都没有收到请帖。 “江菡那么讨厌我,江家邀请我,又会是什么好事情?不去。” 沈枝意才不想眼巴巴的往上凑,然后让江家人再欺负一番,果断拒绝后,就见绿梅神色有几分为难道:“老爷此时就在江家。” “什么?!” 绿梅见沈枝意着急,将林惠心的话转告过来,原是江青松在家中设宴,邀请了几位大臣一起赏花,里面便有礼部尚书,也不知怎滴,沈复也被叫了过去,至今未归、 沈枝意冷笑一声,扔下手中笔:“当真是无耻,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江青松此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喜欢用权势压人,看着他们被他压住动弹不得,他的私心就会感到满足,真是无耻。 “去江府。” 见女娘急匆匆的往外走,绿梅跟在后面说道:“姑娘,夫人说她要一起去!” “你去跟母亲说,江青松想见的是我,母亲去了反而会平白受辱,我去就行。” 前世,沈枝意被江家磋磨那么多年,对江家每一个人的性子都摸得透彻,不就是知道她一定会拒掉这封请帖,所以才将父亲喊过去,觉得有父亲在,她就一定也会去吗? 这么多年,他的手段一点也没有变。 “可是.人呢?姑娘你等等奴婢!!!” 绿梅话还没说完,沈枝意早已不见人影,等她追出去,马车都走老远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姑娘这么风风火火。 坐在马车上的沈枝意面上有几分不耐烦,江青松要见她,无非是为了江怀策。 江青松作为刑部尚书,可以说是手眼通天,掌握大雍所有刑事案件,与锦衣卫是陛下最看重的两个地方,这个岁数,在尚书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二三十年。 对权力的不舍和想要家族长久兴旺下去的心愿,都无可厚非,错就错在,他明知道皇帝最是忌讳这些,却依旧不肯松手。 想要笼络住江怀策,把他也牢牢绑在江家这条大船上,让他为江家这棵常青树也贡献。 江怀策自是不愿,这么多年,对着江青松和江家人就没有个好脸色,江青松也知道江怀策是不会这么顺利的站在江家这边,所以便要来敲打她了。 他们不想让江怀策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他们想要的是江怀策按照他们安排的去做,娶他们安排的女子,当真是可笑。 在江怀策最狼狈无助的时候,他们像是扔臭抹布一样将他丢出来,如今倒想拾起来,痴人说梦。 “沈四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请吧。” 她刚下马车,站在门口的管家便说江青松在书房等她,果然是冲着她来的,那她就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跟着管家走到亭中的时候,江菡从对面走来,瞪了她一眼:“沈枝意,你当真好本事。” 说完后,江菡气愤的离开这里,莫名其妙挨了骂的沈枝意心中更加不爽,等到了书房时,江青松坐在书桌前,头也没抬的说道:“沈枝意?” “江府的请帖不是赏花吗?江尚书请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沈枝意一句讥讽,令江青松笑起来,他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沈枝意:“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坐吧。” 吩咐完,管家让房中伺候的下人离去,自己则是亲自去沏茶,一时之间房中就只剩下江青松和沈枝意二人。 “听说明淮对你很是在意。” 他说完看了沈枝意一眼,见女娘始终冷着脸,接着说道:“江家没出过痴情人,也就他父亲,没想到他倒是跟他父亲一样,愚蠢之极。” “为了所谓的情爱放弃那么多,也活该他死。” 江青松的话可不像是一个父亲会说出来的话,一个父亲,怎么会说自己的孩子是该死呢? “人若无情,岂非草木,天亦有情。” 沈枝意听明馨仪说过江允的事情,从明馨仪的描述之中,她就能知道,江允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不是像江青松这样利益至上的人。 “你说得对,可是多余的情感,就是最大的阻碍,他爱上的,是不该爱的人。” 江青松摆摆手道:“不说这些陈年烂事,丫头,你是明淮的心上人,可是你的家世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还会拖累他。” “不过,既是他喜欢的人,我允你给明淮做妾室,倒也是成全你们二人。” 他这话一出,沈枝意嗤笑出声,一个妾室,说的好像是什么恩赐施舍一般。 “我有说过,做江家人吗?江尚书,未免有些太过自大了。” 还妾室,她连正妻都不想当。 “怎么,你还想做平妻?” 江青松皱眉,面上表情不虞,似乎是在说沈枝意太过贪心,沈枝意起身一字一句道:“什么妻不妻,妾不妾的,我根本没想嫁给江怀策,我连他都不在乎,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以江怀策如今的态度,她如果说自己要嫁给他,只怕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立马就能到沈府门口,可是她不要,如今江青松又是在做什么? 该不会以为所有女子都觉得他的尚书府是什么好地方吧。 ------------ 164、你不如问问江怀策要谁(四更) “我不做江怀策的妻,自然也不会做他的妾,江尚书若无事,便让我随父亲一道回府吧。” 沈枝意也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说这些事情,她已经明确表态,他要是听不懂,那就是他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你不想嫁给明淮?我可不信。” 江青松靠坐在椅子上,带着几分傲慢的看向沈枝意,他怎么会相信这个世上有人对明淮不动心。 少年将军,权势,地位,财富,他都有,只是性子清冷,才隔绝了那些想要往他身上凑的女娘,如今沈枝意说她不想嫁给明淮,他可不会信。 “江尚书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就是这种傲慢到无礼的眼神,就如当初她第一次来尚书府时一模一样,不屑的看着她,觉得是她高攀了江怀策。 “长平侯是很好,但不是所有人都想嫁给他的,江尚书在这里问我,不妨去问问长平侯,他想要的是谁。” 沈枝意目光带上寒冰,不输气势的看向江青松,那边的老者是在官场浸淫几十年的威严,再加上他常年处理刑部案件,多少也沾染了人命。 令人看起来确实害怕,不过沈枝意见过真正在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是何眼神,那是一种抛弃礼义廉耻,抛弃所有的原始兽性眼神。 前世,叛军入城,在城中大肆屠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不是因为她是江怀策的夫人,对他们还有用处,恐怕早就清白不保,沦为玩物了。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与你说的,不是商量,明淮这样的人,你攀不上,也不该攀。” “他的未来不应该与你这样的人绑在一起,沈枝意,你要整个沈家为你的一意孤行付出代价吗?” 听到江青松用整个沈家来威胁沈枝意,姑娘轻笑出声道:“江尚书是否年迈,耳朵不好使了,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想嫁给江怀策,你有这闲工夫来问我,不如去问江怀策。” “还是说,江怀策根本不会让江尚书进长平侯府的大门,所以江尚书便只能在这里威胁我呢?” 一口气说完,沈枝意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才呼出来。 她跟所有人都解释过,江怀策是很好,但再好,她也不想嫁给他,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她的新生,事到如今,信她的也只有阿姐一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青松哪里被人这样威胁过,目光露出几分凶狠的看着沈枝意,女娘丝毫不怕的勾起一个浅笑一字一句道:“那也请江尚书莫要触碰别人的底线才是。” 她的底线就是沈家,谁敢动沈家,就是拼了这条命,她也奉陪到底。 “老爷,不,不好了,少爷带着一小旗江北军闯进来了。” 江青松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管家带着慌张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身,太阳穴直突突,上一次他让自己的夫人去找皇后娘娘哭诉,就被江怀策拆过一次家。 如今听到他带人过来,就觉头疼。 他走过去将门拉开,一把刀便横在管家脖颈间,江怀策见到沈枝意,面上寒意松动,对着郭仑说道:“送沈四小姐回家。” 郭仑点头应下,上前对着沈枝意恭敬说道:“沈四小姐,属下送您回府,沈侍郎在门外等您呢。” “江怀策,这里毕竟是尚书府。”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江怀策是为了她这般不管不顾,她害怕他会被责罚,心中冒出害怕的念头时,沈枝意也是一惊,最终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看似冰冷,实则关怀。 “无妨,我有分寸,你先回去。” 沈枝意眸光深深看了下后,最终跟着郭仑离开了这里,她留在这也帮不上忙,还会碍手碍脚。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后,江怀策转过头,讥笑一声看向江青松道:“江尚书,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事情。” “明淮,我可是你祖父。” 江青松被他这又是带兵又是拔刀相向的举动气的头疼,都怪他当年听了家中孩子的怂恿,舍弃了江怀策,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场面。 “祖父?我江怀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哪里来的祖父,江青松,事到如今,你还是看不清你的身份。” 管家被江怀策抬脚踹到一侧,男人指腹划过刀面,眸光暗沉,闪动着不明情绪:“三房不是想要跟康王搭上关系吗?我也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我也说过很多次,江家与我江怀策没有半分关系,你却将她喊来,是要立什么威风?” “那可是我捧在手心,一动也不敢动的女娘,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江怀策不知道江青松跟沈枝意说了什么,若是知道,只怕手中的刀就招呼到江青松身上了。 ------------ 165、鞭刑 “你如今为了个女人,要跟你祖父动刀子?” 江青松气极反笑,把自己的脖子送到江怀策面前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也省的给旁人看笑话。” 噗嗤一声,刀刺进江青松肩膀上,他本以为江怀策不敢出刀,却没想到那刀子就是这般明晃晃的刺进来,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倒了下去。 “老爷!” 管家大喊一声,赶忙招呼人去喊府医,只是那些随从和丫鬟在看到黑压压的江北军,都不敢随意走动,生怕自己惹了长平侯不快,也被捅一刀。 “这是本侯最后一次警告,若是江青松还拎不清关系,本侯不介意提前送他归西,好过在这里指点江山。” 说完后,江怀策带着人离开,这一小旗江北军是他的私军,可以随意调遣,只不过今日来了淮京城中,是犯了大忌讳,怕是明日参他的奏本又要满天飞了。 这事还没过一个时辰,雍帝的面前就有了一本奏本,毕竟今日江青松办的是赏花宴,虽然出席的人不多,但也是有官员在的,这奏折都是直接在江府写好递进来的。 “瞧瞧,朕这个外甥啊,这脾气当真是随他爹,做事情半点也不等人。” 雍帝无奈的将那折子扔到桌子上,曹永敬上前续了一杯茶道:“这不才是将军血性,侯爷一向如此。” “你还为他说话,这次闹这么大,朕就算不想罚,也不行了。” 私闯一品大员府宅,还将人刺伤,若是换作他人,只怕早就是贬谪三千里了。 “唉,他这事情做得太过,若是不惩罚一番,怕是那些大臣不服,去侯府将人带来吧,让禁卫军去。” 曹永敬点头,这让禁卫军去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表明陛下态度,将来也不会有人拿这事来做文章,侯爷这次确实有几分鲁莽啊。 没曾想,刚一走到宫门就见到江怀策,男人卸下盔甲和佩刀,只着一身单衣,曹永敬知道,他这是亲自来请罪了。 原来侯爷做事都是心中有数的,想到这里,曹永敬将雍帝的话转告给江怀策,男人微微颔首道:“多谢公公提点。” “侯爷这次闹出的动静着实有些大,就是陛下想护着也不行,只能委屈侯爷受罚了。” 说罢,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道走回雍帝寝宫时,便看到候在一侧的和王。 “奴才见过和王。” 曹永敬对着和王行礼,和王随和道:“曹公公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是为了侯爷带兵私闯尚书府,没想倒是赶巧,在这遇到侯爷了。” 和王抬起眼皮,眸中带着不屑看向江怀策,江怀策是齐承泽身边最好用的一条狗,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让江怀策受了罚,就是在打齐承泽的脸。 到那时,太子再背上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也够他关禁闭了,到那时,他们也有更多时间去做事情了。 谁让这江怀策如此狂妄,竟然插手齐君赫和桑家的联姻,他一时没看住,让那桑云寄入宫做了女官。 “侯爷,王爷,这边请吧。” 曹永敬怕这两人在临华殿外吵起来,幸好雍帝传了命令出来,三人一道走进去,不知为何刚跨过门槛,江怀策便拉着曹永敬后退两步。 走在前面的和王猝不及防的被一封折子砸了头,划破额角,流出一丝血迹。 “王爷,您没事吧。” 曹永敬对着江怀策轻声道谢,而后赶忙上去查看和王伤势,侯爷还真是损,他是武将,耳朵自然灵敏,怕是早就听到声音,只等那折子砸到和王头上。 “和王?明淮那臭小子呢?” 雍帝从里面走出来,见和王额角伤痕,以手掩唇轻咳一声,他也习过武,所以知道怎么拿捏力道,更知道江怀策一定能躲开,受伤的只会是和王。 这和王想要落井下石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要罚明淮,定然不会下狠心,所以才要亲自来。 怕是他的那些党羽,待会儿就都到了。 “陛下,臣没事。” 和王拿帕子将额角血迹擦拭干净,然后跪下来说道:“侯爷今日带兵私闯尚书府,还将江尚书刺伤,人如今还昏迷不醒,陛下,若是不惩罚侯爷,难以服众。” 他倒是开门见山,雍帝挑眉一下,对着曹永敬招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曹永敬神色匆匆离去,和王眸光有几分深,陛下难道是给江怀策找帮手去了? “和王说的言之有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长平侯,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雍帝板起脸,帝王威严尽显,江怀策跪下来,面无表情的开口:“臣领罚。” “你今日太过无法无天,若不惩罚你,朕也无法与臣子们交代,不过念你初犯,免你死罪,罚俸一年,鞭刑十五。” 和王皱眉听完雍帝的惩罚后,只觉这惩罚无痛无痒,江怀策是武将,鞭刑十五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陛下,这般惩罚,是否太清,江尚书如今可还昏迷不醒,只是鞭刑十五,这” 雍帝听着和王的话,冷哼一声:“怎么,和王这是在质疑朕了?” “臣不敢!” 和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嘴里说着不敢,雍帝不再理他,江怀策抬起头看向雍帝道:“臣愿领五十鞭刑。” 此话一出,殿内的其他两人皆是一惊,五十鞭刑,这是不要命了吗? “带兵私闯江府是我,刺伤江青松的也是我,这罚,我认,绝不会推脱。” 说罢,男人站起身走到殿外,对着临华殿的方向跪下,他不后悔今日所做之事,若是他不拿出护着枝枝的态度,江青松还会再去找枝枝第二次,第三次。 他既然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也听不懂自己的话,那自己就用实际行动让他长长记性。 有了这一次,下一次江青松再找枝枝时,就会掂量掂量,也会想一想,自己这条老命,还够不够他刺第二次的。 “你。” 雍帝气极反笑,挥手让太监行礼,他戏都演到这份上了,曹永敬带的人怎么还没有到? 和王嘴角则是露着浅笑,这五十鞭刑下去,江怀策在家至少要修养好几月了。 ------------ 166、别过来,莫要脏了你的裙角 行刑的太监咽了下口水,有些不敢下手,江怀策一声不吭,面上始终没有表情,太监看了眼雍帝,随后转过头,一咬牙抬手就是一鞭子。 长鞭落在身上,将单薄的衣裳划开,留下一道血痕,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江怀策额角也不免落下一层薄汗。 但他紧闭着嘴,不发一言,行刑太监却觉得这时间过得太过缓慢,明明受刑的的是江怀策,他却觉得是自己在受刑。 陛下眼中火星子都快要冒出来却不喊停,和王笑的一脸奸诈,一看就是十分乐意看侯爷受罚。 “江怀策!” 鞭子再一次落下时,一道女声从宫门外响起,沈枝意看着不远处那血肉模糊的背影,这才过了多久,他又因为她受伤了。 “沈四小姐,陛下面前不容放肆啊!” 曹永敬看到面前的小女娘提起裙子跑去,自己也只能一路跟过去提醒,江怀策在听到沈枝意声音时,还以为自己有几分幻听,随后猛然睁开眼。 “别过来,都是血迹,莫要脏了你的裙角。” 他侧过头厉声止住她要走过来的步子,鞭刑的血迹流到地上,形成一滩血水,江怀策不想让他干干净净的小女娘沾染这些。 她的裙角只能绽放最绚丽的花朵,而不应该沾染血腥,同他一样做个沾满鲜血的人。 沈枝意的鞋尖只是碰到一点血,江怀策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口将她鞋子的那一丁点血迹也擦干净,看着这一幕,女娘的心中涌上几分酸涩。 “陛下,今日之事皆有臣女而起,不关侯爷的事情,请您责罚臣女吧。” 她跪在离江怀策不远的地方,跪在雍帝面前郑重的说着:“是江尚书说臣女不配和长平侯在一起,让臣女做侯爷的妾侍,侯爷一时生气这才出手。” “臣女也有责任,陛下要罚,臣女愿代侯爷承受。” 雍帝见到沈枝意这般模样,眸中露出几分赞许,本以为明淮是单相思,如今看来,这小女娘和他倒是有几分两情相悦的样子了。 “动手的毕竟是他,也是他自己请罚的五十鞭刑,朕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食言,他男子汉大丈夫也不会食言。” 沈枝意紧抿着唇,而后便听到雍帝说行刑,她顾不上那么多,匆忙起身小跑到江怀策身边将他抱住看向行刑的太监、 女娘目光凶狠,像是在护着自己最宝贵的宝物一般,曹永敬刚想找人将沈枝意拉开,就听到她说:“不关侯爷的事情,是江尚书自作主张,也是他咎由自取,陛下,若您说侯爷有罪,那臣女也有罪。” “臣女不该去尚书府,也不该同江尚书说那么多,更应该受到江尚书折辱后忍气吞声,这样侯爷便不会带兵闯入尚书府。” 她温热的呼吸就打在江怀策耳边,女娘的胳膊死死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令人听着暖心,她竟是主动护他了。 “沈枝意,这里是皇宫,不要放肆!” 雍帝遮掩住面上笑意,板着脸开口,要不是和王在这,他这鞭刑可是一点也进行不下去的,这和王,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就知道惦记这个位置,这种人是万万不能留的。 一旁的和王在沈枝意抬头时看到她的正脸,只觉熟悉,但也只是一下,女娘就抱住江怀策,只用背影对着他们了。 当真是熟悉的一张脸,他一定在哪里见过的。 “枝枝,我没事,人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惩罚的。” “闭嘴,江怀策,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更加还不起,与她而言,会令人寝食难安的。 江怀策听着她这别扭的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扶住她的腰,垂眸看着她同他一道跪在血泊之中,鹅黄的裙子宛若纯净神明被拉入深渊之中。 曾几何时,他确实想要她永远待在他的世界中,可后来,他只想她能够坐高台,举铜镜,衣角无尘埃,鬓边无白发,过最自在,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今日他还是让她沾染上了血腥。 “沈四小姐,您就起来吧,您这样,陛下也难办啊。” 曹永敬适时上去劝了一句,沈枝意知道,若是江怀策今日的刑罚不挨完,那他前面挨的就是白费,还有个和王在一旁看着。 “侯爷是武将,是要替大雍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的,若是把侯爷打伤了怎么办?” 沈枝意不松手,曹永敬也不敢上去拉,要是拉伤了人,到时候侯爷非得找自己算账不可,没看到刚刚那矜贵的人还给这位沈四小姐擦鞋吗? “枝枝,松手吧,我真的没事。” 江怀策将她的手拿下来,柔和的目光在看向和王时,一瞬变了,和王看着他们这幅郎情妾意的模样,这江怀策是故意的吗? 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他面前,就不怕他拿这沈枝意来威胁他吗? “江怀策。” 沈枝意喊了他一声,只见男人笑着对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曹永敬心中松了一口气,让宫女过来扶住沈枝意。 她就这么看着他生生忍下这鞭刑,到了后面的时候,行刑的太监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背也不忍心,悄悄放了水,听着声音响,但是力道却不大。 待行刑结束,江怀策有几分摇晃的站起身,对着雍帝行礼:“多谢陛下。” 然后他看向和王,嗤笑一声:“没想到和王与江尚书关系这般好,想来江尚书定然是和王做了什么重要之事。” 一语双关,和王面上却没有慌乱,反而关心的说道:“侯爷这伤,还是快些回府上药吧。” 江怀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跟江青松根本没有关系,他那句话算是彻底将江家推到他们这边了,也算是利用了他,不过没关系,他不也是利用了江怀策吗? 江家发家虽然晚,但是时机好,江允抓住了还未登基的雍帝,自己也手握重权,只可惜,死得早,后来江家就没能再出像江允这样的人、 他的儿子随他,但是不认江家,这就导致江家等江青松百年之后,竟是没有一个人能撑起这门面,所以江青松才会那么急切的想要拉住江怀策。 想要这世族长久不衰,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167、耶律奎中毒(三更) 两人目光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江怀策知道,那些在背后搞鬼的人之中,必定是有和王的人在的。 和王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康王党,他想要扶持康王上位,在前世他也确实做到了,那时江怀策就觉得齐承泽和明馨仪的死与和王脱不了关系。 明馨仪坤宁宫中的琥英花,也要多亏枝枝才能找出来,不然到那时只怕为时已晚。 既然和王这么喜爱权利,舍不得放手,那他就一点一点摧毁他最在乎的东西,让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东西都毁在他自己的手中。 雍帝轻咳一声对着曹永敬说道:“送侯爷回去吧。” 曹永敬上前扶住江怀策,沈枝意也走过来扶住他,头也没回的带着他离开,等到三人都离开后,雍帝看着和王开口:“和王,还有事?” 这话当真是赤裸裸的感人,和王对雍帝行礼道:“臣告退。” 待临华殿只剩下雍帝一人的时候,雍帝抬头看看天,有几分惆怅的开口:“这下免不了又要被梓童打了。” 明馨仪将江怀策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若他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明馨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他身上的这个伤,可是他这个亲姨夫打的,明馨仪自然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回长平侯府的马车上,沈枝意一言不发,江怀策背上有伤,没有办法靠坐,只能侧坐着,脸对着沈枝意,看着小女娘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好玩。 “你还笑?” 沈枝意抬眼时便见到男人唇角的浅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的说了他一句,这下男人倒是笑出声来,轻声说道:“我只是开心。” “第一次被人护着,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小时候,他性子就沉闷,不讨父母欢心,但是明馨穗不在意这些,她也不会强迫他去做什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明淮开心就好。’ 再长大些,他随江允习武,江允常年不在家,不知道该怎么亲近这个儿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来,今日这招式你必须学会。’ 他没有体会过别人说的那种被父母疼爱是何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明馨穗和江允算不得一对合格的父母。 他们没有教过他什么是爱,也不曾给予过他爱,久而久之,受伤了,被欺负了,就是自己扛着,等自己强大了再打回去。 更别提后来明馨穗将他留在家中随江允一起前往边疆,更不会有人护他了。 明馨仪的疼爱是真,但是作为皇后,她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他就只能令自己变得强大,既然做不了被别人护在羽翼之下的人,那就做能够撑起翅膀,翱翔的人。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被人护在身下,被她紧紧抱着,听她一字一句的话全是维护自己,那种感觉,有些不真实,却令他贪恋。 就像是一直紧绷着的心,忽然被摔在棉花之上,轻柔的将他包裹,告诉他别怕,一切有我在。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江怀策,我不想要你一直为我受伤,那样,我真的偿还不起。” 她害怕到最后,她会分不清是喜欢还是愧疚。 “抱歉,让你感到不自在了。” 江怀策立马接上她的话,同她解释:“陛下的责罚是十五鞭刑,可是和王在一旁,我便自请鞭刑五十,这件事才算彻底翻篇。” “你应当知道,康王的心性,和王作为康王的舅舅,又岂会是轻易被打发的人?” 他这么做,一是为了不落人口实,二便是不让雍帝难做。 “那你呢?你处处为他人考虑,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沈枝意数落完他,却发现男人目光灼灼,眸中却满是笑意,他不恼,只是静静听,而后回她一句:“我知道了,枝枝说得对。” “算了,与你说不清,我回去了。” 她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听到陛下要重罚他,跟着曹永敬就进了宫。 “我让郭仑送你。” 江怀策起身时不小心扯到伤口,斯哈一声,沈枝意连忙去扶他:“怎么了?” “没” 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声,他就倒在她身上,沈枝意下意识的伸出手,只摸到一手血迹,江怀策双手撑在车壁上,没有让自己全然倒在沈枝意身上。 刚刚马车急急停住,这才让他没站稳,只见外面有一穿着大都服侍的威猛汉子,隔着掀开的车帘,沈枝意认出来他,那是耶律奎身边的侍从。 “蒙都将军,何事?” 江怀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果不其然,只听蒙都说道:“小王爷中毒了。” 身处大雍的国都,却让耶律奎中了毒,这是何等的荒谬,可偏偏萧子安有公务在身,不在淮京,蒙都对着江怀策行了大都的礼。 “小王爷昏迷前说,他信任的只有长平侯,所以我才会来找您,恳请您找出凶手,拿到解药。” 沈枝意看着江怀策流血的背部,再看看蒙都面上的焦急,耶律奎确实很聪明,在这淮京之中,危机潜伏,唯一能够信任的便是江怀策的人品。 他相信江怀策不会对他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敢将所有事情全然托付。 “烦请蒙都将军先回驿站,侯爷需要回府处理伤势。” 沈枝意看着江怀策就要出声应下,出声阻止,蒙都鼻子动了动,确实闻到很大一股血腥味,他心中焦急,但要是江怀策也倒下,那就真的没有人能够帮助王爷了。 “还请侯爷尽快。” 蒙都让开路,江怀策冲他颔首示意,马车再次启程朝着长平侯府而去。 “郭仑,将耶律奎中毒之事告诉陛下,让陛下派太医来先确定一下耶律奎所中的毒是什么。” 哪怕此时浑身是伤,也不忘做事情,耶律奎还真没有看错人,但凡换一个人,就不是这样了。 “待会儿我让张伯派人先送你回府。” 江怀策处理完伤口就要去驿站,这可是大都王最在乎的弟弟,在淮京出了事免不得要被大都王问责,只有尽快查清楚真相,到时候才不会令大雍陷入被动之中。 ------------ 168、哭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 沈枝意出声打断江怀策的安排,耶律奎在淮京中毒,这件事的背后本身就充满着阴谋,是渤海还是大金,皆有可能。 她也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兴许和那幕后黑手逃不开,所以她也要去。 “就知道你要跟着去。” 江怀策面色有几分苍白,目光露出无奈,他能联想到的事情,枝枝也能想到,所以她是一定会跟过去的。 “这件事的背后兴许与那幕后之人也有关系,毕竟淮京越乱对他而言越有好处。” 听着姑娘的话,江怀策点头:“好,不过你要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他害怕她像上次一样再发生意外,自己如今有伤在身,如果真是有歹人,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护住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跑丢,倒是你,还是尽快回府处理伤口。” 沈枝意的话中带着几分关切,令江怀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马车在侯府停下,沈枝意开口道:“我在马车上等你吧。” 江怀策还未出声,张伯立马接上话:“沈四姑娘,老奴看侯爷这伤挺严重,劳烦您陪老奴一起将侯爷搀扶进去吧。” 张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江怀策一眼,上一次的苦肉计根本就不好使,江怀策没两天就将那纱布拆了,真不知道这侯府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他真正的女主人啊。 “不” 男人的话只说出一个字,就见沈枝意走下马车,一只手扶住他:“走吧。” 一旁的张伯满意的露出一笑,两人将他扶到淮水院,府医早已候在一侧,还是熟悉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处理伤口的地方却从腿换到了背上。 江怀策本想让沈枝意出去,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背部的伤有多严重,他不想让枝枝看到自己身上的伤。 他要的是她的爱,而不是因愧疚下而产生的感情,那样对他们都不公平。 不过府医没有给他赶人的时间,医者心切,直接当着沈枝意的面给江怀策处理伤口,沾满血迹的衣裳被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 若不是行刑的太监手下留情,江怀策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府医叹息一声,他就没见过谁家的主子一年到头来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侯爷就算是武将,这受的伤也太多了吧。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房中静悄悄的,江怀策闭着眼,疼也只是自己咬着牙,忽而听到一侧传来一声很轻的哽咽声。 男人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那的沈枝意,女娘许是怕被他看到,别着头,鼻头红红,眼眶之中还有泪水。 “看什么!” 注意到江怀策看过来的眼神,沈枝意垂眸说了一句,江怀策转过头笑道:“那你哭什么?” “我才没有哭,不过是风沙迷了眼。” 沈枝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好似在他这里,她永远也做不成一个坚强的人,看着他受伤,她的心就会痛。 “好,是风太大。” 江怀策没有戳破她,十分乖巧的应和她的话,等到府医给他处理完伤口后,他将衣服穿好,两人一起朝着驿站而去。 “枝枝。” 马车之上,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灼热,随后江怀策闭上眼,没有再多说,要说什么,他不想逼她,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看清楚才行。 至少如今他知道她心里有他,这就足够了。 此时驿站内,蒙都派人将整个驿站包围住,雍帝派来的太医都进不去,见到江怀策来,他面上表情才有一瞬松动。 “侯爷,微臣是陛下派来给小王爷诊治的,可是这蒙都将军不让微臣进去。” 太医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人要是治不好,那就是他的问题,到时候他免不了要被责罚,可这蒙都态度坚决,就是不让他进,这给他急的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长平侯,你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信,小王爷自有大都的神医诊治。” 若不是耶律奎留了话,蒙都怕是连江怀策也不信任。 “是你?” 蒙都转头时看到跟在江怀策身后的沈枝意,女娘带着幂篱,微风吹起,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眸,倒是让蒙都一眼就认出来。 “你怎么也来了?” 江怀策眉头皱起,怎么听蒙都的话,沈枝意和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见过蒙都将军。” 沈枝意屈膝行礼,未曾多言,说起来,她与耶律奎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何相熟,跟着来也是另有他事,又不是专程来探望耶律奎的。 “请吧。” 蒙都深吸一口气,让开一条路,让两人走进去,太医被拦在外面,江怀策转身在蒙都耳边落下一句,蒙都有几分迟疑的看了眼太医,而后也放他进来。 “枝枝与耶律奎是旧相识?” 旧相识这三个字他咬的死死,可是面上却带着一丝苍白的笑意,跟在两人身后的蒙都和太医都不自觉的放缓步子。 这么大醋味,别等会把他们这两条池鱼给殃及了。 “我与耶律奎就见过一次。” 她将那日在宴席之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后知后觉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耶律奎抱了你?” 江怀策不愧是武将,完美抓住了重点,沈枝意眉心蹙起看向他:“我何时说耶律奎抱了我?” “你刚刚说的。” “我没说,你听错了。” “要不要现在把他喊醒,当面问?” 前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后面两人咽了下口水,蒙都上前刚要打断他们,就被江怀策瞪了一眼。 “我家小王爷中毒了,醒不过来。” 凶猛的汉子只敢弱弱的出声提醒,实在是江怀策气场太大,一时之间,他都有些被震慑住了。 “我跟耶律奎就见过一面,不信你问他。” 沈枝意用手指向蒙都,蒙都连忙点头:“是,我作证。” 这事儿要是不解决,怕是他家小王爷还得再躺一天,毒可不等人。 女娘面上也带上恼怒,江怀策别过头扶额,只觉刚刚那一瞬都不像是自己了,一向稳重,没想过听到她和别人一同出游,自己的嫉妒心简直快要将他包裹住。 后面章节先不要看哈,重章,重章,改完跟大家说!!宝们可以进下裙,有什么通知都会在里面说哒 ------------ 169、(切勿阅)重章重章 “我和你一起去。” 沈枝意出声打断江怀策的安排,耶律奎在淮京中毒,这件事的背后本身就充满着阴谋,是渤海还是大金,皆有可能。。 她也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兴许和那幕后黑手逃不开... 墓歌也是长大了嘴巴,甚至可以吞下一个鸡蛋,抬起头指着夜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清楚下面九死一生,魔童的内心之中,对于夜凌,更多的则是感激。 进屋之后,那勇欣直接就坐到了那三人沙发的中间,完全无视了顾倾城那充满敌意的目光。 可以说。这是一种极为耗费心神地工作。不是关系极为亲近之人,是没有机会接受这样的术法的。 林笑的识海当中,多出了一座道台,道台的顶端,是一座青黑色的紫府。 而与此同时,他的对手周云,面色也一瞬间露出了震惊,停下了打斗,看向了东方。 原本,司徒炎炎的想法,是将林笑激怒,迫使他对自己出手……然后司徒炎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其击杀。 一个双目如钩的清瘦老人被人推进了大厅,坐在轮椅上的他表现出来的气势比这站着的哥俩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随后,那妖族强者的身形一顿,便消失在原地,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驴子的头顶。 她肯定不知道薛东蓉生病,亦不知道自己临时被替换进宫,却有这份内敛沉稳,可见心思不浅。 “族长,保重身体,雅儿定不辱命”,雅儿说完,转身朝着以军营门口走去。 屹立在云海之上的山巅更显雄伟高大。比山巅更高的是那天空上的黑阳。黑阳灼热的光辉泼洒在山巅上,黝黑的山体折射出点点晶亮。 姜怀仁看着李超军,李超军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憨厚。 穿过天羽草原就进入了无限山脉,但难走的不是天羽草原这一段,而是无限山脉这一段,若是普通坐骑,光是翻山越岭就会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若是赶路,最好的还是翔天兽这样的飞行坐骑。 “继续。”姜怀仁说道。杜微微随即开始下面的配制,每一步都非常的仔细。 “你去那些地方干什么?”,杜月笙没料到康有为会这样悠闲,这些年居然一直在旅游。 在确定了叶修的实力之后,楚老对于叶修的狂妄自大,倒是有了一些理解。 这种性质,与天下年轻修行者争相修刀习剑以洛长风那家伙为日后成就的终极目标一般无二。 两人都是没有将凌豹放在眼里,论资质,她俩都要比凌豹好许多,但凌豹的母亲是正房妻室,所以在地位上始终压着兄妹一头,但两人都是心中不服。 “我与他之间,已无任何瓜葛,若是真想要窃取琳琅机密,怕是如今,他已然不能安稳的坐在那当皇上了,我大可随便找个卖家,将机密卖掉,又怎会落得现在这般”。 而战争靠的,也确实是这些魔导士,要是只依赖普通士兵的话,早就被对面的大陆给占领了。 天成大喜,赶紧往水寒剑上注入了自己的灵元,水寒剑毫光大放,这把上品的水系灵器,已经认天成为主了。 此时此刻,赵玉的思维已经乱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紧急事件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应接不暇,手足无措。 ------------ 169、这是你们侯夫人吗 风宁的脸被打歪,随后在风列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胸膛中,只见她冷笑道:“黄泉路寂寞,我疼爱了你这么久,好弟弟,不如陪姐姐一起上路。” 既然风家注定要走向灭亡,那便由她亲手斩杀这害了风家的人,到了地府也好跟列祖列宗交代。 风列瞪着一双眼,怎么也没想到风宁会给他一刀,两人双双闭上眼,再也没了气息。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风宁想的却是这天下之大,诸侯国之间纷争不断,没曾想,她竟是死在距离王位最近的一步,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呜呜呜,小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是谁在哭,小姐?在风家,所有人只会称她一声家主,小姐还是她小时候的称呼了。 她甩甩头,有纸钱落在她脸上,带起一股痒意,风宁猛地睁开眼,头顶的白布横挂,半空中还飘洒着纸钱,她伸出手扶到一处地方。 这手感,怎么摸着那么像棺材? 心中疑惑,转头去看,还真是棺材,这风家倒是还知道给她敛尸。 此时跪在灵堂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瑶春看着那搭在棺材上消瘦的手,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她慌忙揉眼,再一看,真的是一只手。 “小姐?” 瑶春急忙起身跑过去,风宁也在这一声呼唤中坐起身,漫天飘洒的纸钱落了她一身,她身上还穿着华贵的衣裳。 转过头看去,小丫鬟身上穿着守灵的素衣,她见到风宁那张堪比纸张还白的脸也没有被吓到,反而十分欣喜,哽咽说道:“奴婢,奴婢就说小姐没死。” “你,哪位?” 见了鬼了,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跑别人灵堂上来了,没等那小丫鬟回她,就见门外叮铃咣当一阵响。 “诈,诈尸了!!!” “大小姐诈尸了!!!” 风宁疑惑,嗯?诈尸,是说她吗? “奴婢先扶小姐出来吧。” 瑶春才不管那些人怎么说,总之小姐没死就是最好的消息,风宁在她的搀扶下从棺材里出来,双脚落地的时候,脑中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记忆。 “长,长姐?” 门口穿着一身素雅衣裳的女子在看到风宁的时候,表情先是一愣,随后赶忙上前:“你,你没死?” “看来我没死,你很是失望啊。” 风宁一只手撑在棺材上,用那张惨白的脸看向白月溪,还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她竟是重生到了五百年前。 邺国刚刚建立,五国分封而治,乱世天下的时候,而这具身体则是邺国太尉的嫡长女,名唤白风宁。 面前这朵小白花便是白风宁的继妹白月溪,白风宁之所以能躺在这棺材中,还得多谢谢她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 白月溪在听到风宁的话后,面上表情差点没维持住:“长姐怎么这么说,看到你活着,我别提多开心了。” 这白风宁还真是命大,没了气息还能活过来,当真祸害遗千年。 “妹妹的嘴,骗人的鬼,我怎么从高台落下的,你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白风宁目光灼灼,惨白的脸在灵堂那半明半昧的烛光下,倒真像是纸人成精。 “长,长姐怕是还没清醒过来,瑶春,还不快扶长姐回有宁阁休息。” 白月溪不敢再看风宁的脸,总觉得看多了,越看越不像个活人,白风宁自然是看到她的表情,她松开扶着棺材的手,步子摇摇晃晃走过去。 “溪儿,是你喂我喝下迷情药,把我骗到华阳宫,让我遇到王上,整个阙都都知道王上最厌恶女子,是你害了我啊,你怎么能不认。” “我死的好惨,不如你来地府陪我吧,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们也好做个伴。” 风宁摇摇晃晃的步子随着烛火来回晃着,外面的天早已如墨渲染一般,她声音沙哑低沉,恰逢此时外面吹进一阵风,裹起灵堂内还未烧完的纸钱,她披散着发,惨白的脸挂着笑,当真一副鬼模样。 白月溪看着她的样子,惊呼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昏过去,风宁撩起发嗤笑一声,如此胆量还来害人。 “走吧,回,有宁阁。” 她声音有一瞬顿住,实在是突然换了个身份还有些不适应,瑶春脸上带笑,忙上前扶住她,今日还真是这十几年来最畅快的一天! 瑶春带着风宁走到有宁阁的时候,她看着面前的有宁阁内种满各种珍贵草木,再往里走,她差点没被这满屋子的黄金闪瞎眼。 怪不得这白风宁能长成阙都有名的纨绔恶女,她这个继母当真是玩的一手好捧杀。 白风宁的娘林婉君去得早,在她五岁那年,太尉白良明便娶了一位家世稍低的继室,这白良明吧,对白风宁谈不上多么喜爱,仅有的一点关怀也是因为林婉君的缘故。 白良明与林婉君是少年夫妻,感情颇深,但林婉君是因为生白风宁才落下的病根,一点风寒就要了她的命,早早去世,所以白良明的心中始终无法原谅白风宁。 可怜白风宁年少失恃,血脉相连的阿父却从不会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导致她在长歪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更别提后来的白风宁被继室关世琼捧杀养大,性子越发乖张,也不再亲近白良明,父女二人便越行越远,直到白良明再也不会主动关心白风宁的任何事。 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白风宁活着就行。 关世琼是个伪善的人,但这白风宁也是个蠢得,罢了,既然她借她的身体重生一回,便替她报了这仇。 白良明的心中既然有林婉君,就不可能没有白风宁,在太尉府,最大的还是白良明,有了白良明撑腰,有些事就会容易许多。 所以风宁想的便是先跟白良明修复关系,少不了要利用林婉君一番。 思索完后,风宁便动身去找白良明,如今刚入秋季,早秋的风还有些凉,她站在白良明的房间前,落起的风将她裙摆吹起,好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风宁?” 白良明接到下人的话,说什么大小姐诈尸了,他正要去看,就见风宁站在这里。 面前的男人正值壮年,两鬓却早已生出白发,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跟白风宁的相似之处,身上也穿着一身白衣。 “我知道阿父想说什么,不知阿父可否先听我说?” 风宁轻咳一声,语气还有几分虚弱道:“我知这么些年来,惹得阿父心烦,阿父也不愿见我。” 说到这里,白良明抬眼看向她,风宁露出一个苦笑:“可经历生死之后,我才知道,在这世上,风宁能依靠的,只剩阿父一人。” 林婉君祖籍不在阙都,而在蒲阳,白风宁的外大父和外大母自然也都在蒲阳,不然也不会容许关世琼这般欺负她了。 “阿父,从高处跌落的那一刻,风宁真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刻,我仿佛见到了阿母,阿母温柔笑着摸我的头,她让我回来,说倘若我真的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阿父独自一人。” “她不舍得阿父过这般凄惨的生活,风宁也不舍得阿父一人。” 说到动情处,风宁还落下眼泪,她知道,在白良明的心中,林婉君的位置那是相当高,虽说林婉君的死跟白风宁有些关系。 但是白风宁又不能自己选择要不要出生,可惜,父女两个的性子是一个比一个要强,谁也不肯先低头,白良明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愿亲近她。 如今风宁就是要先将她跟白良明之间的隔阂打开,让白良明能够怜惜她。 白良明的目光在听到她说起林婉君的时候有一瞬光亮,随后散去,爱妻早逝是他这一生之痛,每每看到白风宁都心生不快。 他想要亲近她,却不敢亲近,怕自己脾气上来,伤害了她。 “阿父,你可知我今日是怎么进到华阳宫,然后被王上踹下去的吗?” 白风宁知道以关世琼和白月溪的性子,定会恶人先告状,但是她刚刚那一番苦肉计也不是白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溪儿骗我喝下迷情药,又将我带去华阳宫,迷情药发作这才冒犯了王上。” 白良明听着风宁的话,眉头一皱,在白月溪的嘴里,说的可是白风宁仰慕王上姿容,说什么都要去华阳宫一睹王上风姿。 “阿父不信?” 她看着白良明脸上的犹豫,露出一个讥笑:“世人都知王上暴虐,我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会想到去招惹王上,白月溪一番话漏洞百出,却让阿父深信不疑。” “罢了,果然只有阿母在的孩子,才能受到怜爱,可怜我阿母去得早。” 最后给白良明再添上一针猛药后,风宁便要转身离开,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会因为她这一两句话改变,但是却可以在白良明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这事,阿父会调查的,既然你没事,先回有宁阁休息吧。” 在风宁抬脚的时候,就听到白良明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微微点头,带着瑶春离开这里。 直到躺在床上,看着那金丝顶账的时候,风宁才觉真实。 五百年后,她为了风家,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风家的担子全都落在她身上,她一个女子之身,却肩负着光耀风家的责任。 对于风列,她自问自己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没想到到最后,竟是他杀了她,她回到五百年前,风列是死了,还是跟自己一样呢? 纷乱的思绪像是一个麻团一样,让她脑子有些浑浑噩噩,随后沉沉睡去。 梦中是她那为风家贡献十几年忙碌而失了自我的日子,家主二字将她牢牢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姐醒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瑶春端着水盆站在那里,见她醒来,她放下手中水盆上前给她穿鞋。 “昨日夜里,三小姐醒来后就被老爷关到祠堂去了,想必老爷定是查明真相,给小姐出气呢。” 听着瑶春的话,风宁勾唇浅笑,白良明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看来今后在太尉府,她这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瑶春,等下你让人把屋子里的装饰全都拆下来,换的雅致一些。” 风宁环顾四周看着这暴发户一般的房间就头疼,虽说黄金值钱,那也没有把黄金铺满房间的道理啊,白风宁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低调含蓄。 算了,她都被养歪了,关世琼说她出身高贵,就要将生命黄金,玉石全部戴出来才是,让她每次打扮的都花枝招展,在阙都贵女面前丢尽了脸。 “啊?小姐您不喜欢这金子了吗?” 瑶春有一瞬诧异,自家小姐不是说了,唯有将金子铺满才能彰显她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吗? “现在不喜欢了,扣下来的金子,全部去换成邺国刀币,这可是咱们的第一桶金。” 风宁露出神秘一笑,白良明是不会克扣她的月钱,可是关世琼可是拿了她不少月银,更可恶的是她还霸占着林婉君的嫁妆,美名其曰,白风宁年岁小,先替她保管着。 所以风宁的下一步,就是先把嫁妆搞回来才是,钱这个东西,只有紧握在自己手中才最牢固。 ------------ 170、终有再见时 瑶春的行动力也是十分强,风宁吩咐完后,她就带人来拆,还去库房搬来不少雅致摆件。 一个时辰就全都搞定,看着面前的山水屏风,高山挂画,还有什么棋盘,文房四宝,风宁满意点头,这才对嘛,低调内敛才是王道。 “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风宁正看着面前的房间,就听到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她转过身,管家恭敬的对她笑道:“大小姐请吧。” 这白良明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是终于发现自己冷落这个女儿这么久,想要弥补? 风宁猜不出白良明的心思,只能跟着管家过去,刚进书房,便见到关世琼坐在一旁,见到风宁过来,她目光先是嫌恶,又一瞬转为慈爱。 “阿父。” 她喊了一声,白良明转过身,只见关世琼也站起身亲热的喊道:“宁儿来了,你大病初愈,阿母扶你坐下休息。” “风宁的阿母只有一位,哪敢劳烦姨娘搀扶。” 姑娘的眸子中满是冷意,脱出口的话让关世琼不知怎么接,这白风宁见到自己向来是亲亲热热,怎么今日这般呛人。 关世琼将目光转向白良明,见他毫无反应,心中怒火冒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他的心中果然只有林婉君那个死人! “王上召见你,跟为父进宫一趟吧。” 白良明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他这一张嘴就是震惊人的话,风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被一脚踹到华阳宫台阶下,便是因为吃了迷情药,冒犯王上。 这王上该不会是听到自己死而复生,要秋后算账吧。 等下,这个时候的王上可是邺国的开国君主,那个在后世褒贬不一的暴君即墨封离啊。 之所以被称为暴君,便是即墨封离开疆扩土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他好战,凡是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邺国之人多怕他,传闻还说王之出行,街道两边的百姓都不敢多看一眼,至今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还是跟那青面獠牙的猛夫一般。 可在后世,风宁最崇拜的便是即墨封离,他是邺国的始祖皇帝,后面还统一五国,只可惜,即墨封离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亲自选的继任者能力却不好,三百年后,效仿先朝分封而治,使邺国被瓜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又想要统一,各国摩擦不断,乱世风云,百姓苦不堪言,倘若即墨封离看到五百年后的邺国,会不会心痛自己拼命换来的一切如今却变成这样呢? 她收回思绪,轻点头跟上白良明的步子,在马车上的时候,白良明看着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风宁,最终还是没忍住的提醒一句。 “王上性子阴晴不定,须得小心应对,莫要忤逆。” 白风宁在阙都留下的恶女名声可不是盖的,白良明也怕她脾气一时上来,在宫中就跟王上对上。 想到那日他匆匆赶到华阳宫,看到毫无声息的女儿,再看王上那张阴沉的脸,只觉天都要塌下来。 女儿当场没了命,王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将人带回去,既然人死了,那就不再多说,没想到发丧当天,白风宁又活了过来。 “我知道了阿父。” 风宁露出一个笑意,对于即墨封离,她的心中是有几分期许的,不过想到白风宁的所作所为,她有些担忧,待会儿见面,可千万别再给自己一脚才是。 邺国王城距离太尉府不算太远,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王城宫门口,风宁看着面前的宫门,上书邺王城三个大字,笔迹龙飞凤舞,彰显威严。 守城门的将领在卸下白良明身上的佩剑后才允许他们进去,刚一进去便是一条庄重肃穆的长长宫道,每隔五米便有一守卫。 白良明疾步在前,风宁身上穿着曲裾,这种衣裳通身紧窄,长可曳地,行不露足。 三重衣不仅繁重还有些限制她行动,穿惯后世的男子服侍,再穿回女子衣裳,倒是令她有几分不适应。 她紧走两步跟上白良明的步子,所幸他绕过宫道后便停下步子,先是低头整理衣服褶皱,又抬手扶冠。 风宁抬头一看,华阳宫三个大字,原来是到了王上宫殿。 站在上面的内官高公公看到白良明来,忙走下来迎他,态度十分恭敬的说道:“奴婢给白太尉行礼,王上已经在殿内等您了。” 说罢他抬手请两人走上前,在进殿之前,白良明转过身看了看风宁,再次开口:“切记为父在马车上跟你说的话。” 风宁点头应下,她在后世可是做了十几年的风家家主,礼仪规矩这方面没得挑。 跪在宫殿两侧的宫娥低头将两人鞋子脱下,他们这才走进去,殿内光线很足,许是午时的原因,艳阳高照。 斑驳的树影摇摇晃晃,散落在宫殿的地砖之上,前方有一高大人影背对他们,玄色衣裳突显威严,腰间环配短刃和各色玉石装点。 一手背在身后,指骨分明,手指纤长,高公公俯身而立轻声提醒:“王上,白太尉和白小姐到了。” 风宁听到他嗯了一声,随后转过身来,玉石相撞发出声声脆响,她微微抬头看向他,男人头戴玉冠,面色有些黝黑,却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双眉如剑,眼珠犹如一颗黑宝石一般,却又像是怎么也看不透的幽深潭水,薄唇轻抿,不言不语却有着帝王威严。 这便是风宁五百年前的老祖宗,她从前只在书中窥见画像却不见真容,现在想来,那画像竟是连即墨封离半分容颜都没画到。 他这老祖宗,当真是迷人,也难怪阙都人人都怕他,却又都想进宫当他妃子。 可惜,即墨封离的心中只有开疆拓土,统一五国八个大字,根本没有什么儿女情长,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后宫干干净净。 “白小姐,寡人好看吗?” 男人嗤笑的声音响起,风宁才发现自己明明偷摸查看的眼神,此时竟然已经明目张胆。 要命,她风宁见过那么多美男,竟然第一次看一个男人迷了眼。 即墨封离的话中满是讥讽,白良明拉着风宁跪下道:“小女不懂事,冒犯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风宁也低下头,如今邺国可不是五百年后诸侯国说了算的时候,现在即墨封离才是邺国的王上,他一句话就能要了白家的命。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风宁也不会跟他硬刚。 即墨封离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眸光晦暗不明,这白风宁在阙都的名声烂透了,那天还敢向他扑过来,说一些淫词秽语。 若不是他那一脚直接将她踹没命,他定会将她凌迟处死,可是没想到她当晚便活了过来。 想到太史令的话,‘天道茫茫算一梦,坐北向南复死生。凤兮归来异象升,擎定五国罢远征。’ 难道真如太史令所言,她,是天生凤命?是助他之人? 即墨封离冷哼一声,就算是又怎样,他也不会需要一个女人来帮他统一五国。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风宁只感觉到有一道灼热视线盯着自己,只是那视线怎么现在逐渐演变为杀气了? “听闻白小姐死而复生,寡人好奇,不如白小姐再复生一次给寡人看看如何?” 即墨封离的话自头顶响起,风宁听着他的话,只觉一瞬无语,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笑道:“没想到王上竟是如此幽默风趣之人。” 她的老祖宗还真是个怪人,不,应该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人,不就是因为原身冒犯了他吗? 那白风宁还没得手就被他一脚踹到地府去了,他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风宁,不可胡言乱语。” 白良明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淡然的表情有一瞬裂开,却见即墨封离讥笑一声,瞬间拔剑朝着白风宁就刺过来。 “王上!” 白良明大喊一声,风宁眉头微皱,迅速起身,拉着白良明躲开这一剑,即墨封离刺过来的这一剑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倘若刚刚她没有躲开,只怕此时躺在原地的便是一具尸体了,他对她,真的动了杀心。 风宁抬眼看向即墨封离,眸中冷意恰似寒霜九天一般,浑身的凌厉气势完全不输即墨封离半分。 她在权利场上征伐十几年,也是风家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家主,若不是风列那个蠢货,她此时怕是已经登基称帝了。 “不知臣女做错了什么,惹得王上亲自动手?” 风宁反讽一句,只见即墨封离手腕翻转,一剑再次朝着她刺来,太史令不是说,她的凤命,是异世之人,可帮他统一五国吗? 那他便来试试她有什么本领,可以化解今日之危机。 情急之下,风宁拔下发间金簪抵挡上去,两厢碰撞发出叮当脆响,即墨封离挑眉看她:“白小姐会武功?” 风宁心中一紧,突然想起,原身是个不会武功的,即墨封离是在试探她! 生平第二次被人算计,风宁简直要被气笑,她垂眸低头,收回金簪,双手却极快的倒向即墨封离的怀中。 “臣女,臣女刚刚只是一时情急。” 即墨封离看着她马上就要倒在自己怀中,退后两步,风宁就知道即墨封离绝对不会接她,身子摇晃两下,立马站稳。 姑娘站在他面前,披散着发,眼神中满是无辜,哪里还有刚刚那股凌厉,即墨封离将剑收回,看着她这幅样子。 演技不错,挺会装。 白良明还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就见两人收起手中武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白太尉,寡人与白小姐有话要讲,你先出去吧。” 没等白良明开口说话,就听到即墨封离让他出去的话,他看向白风宁,低头行礼离开。 这王上,向来最厌恶女子,怎么如今却要和风宁独处一室,难道那日的冒犯,倒让王上对风宁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吗? 白良明心中疑惑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倒在一颗树下,以凡人之躯妄自催动神技,对如今的她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神力强大,唯有飞升之后才可使用,越阶使用,轻则丹田破裂,重则神魂俱灭。 她叹口气,驱动体内灵力,却发现这具躯体的修为正在缓缓倒退,薛岁安只是结晶初期,再这样下去,随着修为的退化,她也会死在这里。 被吸走的灵力像是在被指引一般,朝着不远处而去,她抬起头用心念看着山顶处那团缠绕的黑雾,这便是鬼王所在的巫山吗? ‘你是天地间仅剩的神,如今唯有你才可以拯救苍生,找到他的命物,取出他的心脏,苍生便拜托你了。’ 脑海中浮现出神魂被剥离时,天帝的话,若不是为了六界预言,不是为了神谕指引,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神谕上说,千年后,六界将会因为神木扶桑的彻底枯萎,陷入灵气稀薄的时期,而到那时,妖魔鬼下三界便会毁灭凡世。 妖魔有形,只需要找出镇压神器便可。 其中千年怨鬼的能力虽然比不上其他,但是他的怨念就连上古法阵都无法消化,唯有彻底杀死他,才可以阻止六界毁灭。 鬼无形,仅靠意念便可变幻成任何样子,她需要跟着他找到他的命物所在,命物便是他被封印起来的躯体,在他与命物融合的时候,取出他的心脏前往瑶池,用瑶池圣水将他炼化。 这便是天帝对她下达的命令。 她是昆仑山池中沉睡的天山雪莲,与神木扶桑同属上古遗物,只有她才能取出那颗怨鬼心,不至于在前往瑶池的时候让怨气泄露。 身为天地间仅剩的神物,这是她的宿命,她是为了等待他而苏醒的,这也是古神句芒留下的最后一道神谕。 想到这里,薛岁安闭上眼,感受着灵气的汇集,巫山山顶浓郁的煞气,让她感觉自己的丹田都隐约要碎裂。 那操控着煞气的人在警告她,若是再前进一步,便是死。 ‘渡魂。’ 她心中默念神器的名字,可如今能力太弱,就连自己的本命神器都召唤不出来,若想安然无恙的抵达巫山山顶,看来唯有让他亲自放行才是。 心念的使用十分耗费心力,如今她失了双眼,只能先用心念查看,只见不远处河面树影晃荡,一只穿着乌金色靴子的脚垂下. 再往前看,便还是一团黑雾,被遮挡视线,她收回心念,原来世人口中所害怕的鬼王竟然是一位少年。 越往上走,煞气就像是在啃噬她的身体和灵魂一般,令人感到浑身的不适应,但她不能退缩,这是她必须完成的事情。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她那仅剩的几分意识都有些不大清醒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湿润的风,还有,不一样的气息。 那是来自阴暗之中的视线,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毫不避讳,薛岁安不敢轻举妄动,手中紧握蕴灵剑。 ------------ 171、想见你的拙劣把戏 沈枝意早就发现烟雨楼的账本自己没有,也知道那账本必定是在江怀策的手上。 她还以为江怀策会给她送呢,结果在这等着她呢。 “我让绿梅去取吧,家中事多,不宜在外久留。” 姑娘拒绝了他,江怀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些:“账本和绿梅交代不清楚。” 他挣扎了下,再次出声邀约,沈枝意抬眼看向他,半晌后点头:“好。” 对于她和江怀策之间的事情,其实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奈何一向理智的江怀策唯独在这件事上永远不清醒。 算了,装睡也好,装傻也好,她就当不知道。 江怀策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似乎是没想到她能答应。 马车朝着长平侯府而去,下车的时候,绿梅给沈枝意戴上幂篱,扶着她下去,门口的张伯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嘴笑的都要合不拢了。 “沈四姑娘来了。” 他恭敬的对人行礼,江怀策让他去准备些吃食,自己带着沈枝意走进去。 今日的长平侯府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府中种上了不少鲜艳的花卉,看着十分惹眼好看。 “我是个粗人,不太会侍弄花草,所幸它们也争气,倒是没让我养死了。” 这些花都是前世的时候沈枝意喜欢的,江怀策照着记忆,一样一样去寻的,寻到后,自己又学着如何松土栽花。 不是这些花好养活,而是他没日没夜的仔细养着,就好像养活了它们,他和沈枝意就还有可能。 沈枝意垂下眸,不再去看这些花朵,江怀策也没有再多问,带着她走到大厅。 “这些就是烟雨楼的账本了,我已经理清了,你看着也能明了些。” 账本就放在大厅上,是江怀策差人提前回来取的,男人手中握着账本,露出的手指上却有些伤痕。 沈枝意接过账本翻看了下,心思却想到他手上的伤痕,看样子是被那些带刺的花给伤到的。 奉茶的小厮将茶水放上来后,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只剩下了沈枝意翻动账本的声音。 那头的江怀策也不催她,他手中端着一杯茶,时不时的抬头看她,只觉心中满足。 等沈枝意将账本看完后,她突然出声说道:“冠刺玫的刺有毒,侯爷还是要将手中的毒排一排的。” 他手上伤痕有些乌青,再想到哪院子里的冠刺玫,沈枝意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话在嘴边的时候她犹豫了下,却是脱口而出,但这话说出来,她又有些后悔,平白的提醒他做什么。 江怀策眼中露出一喜,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杯盏:“多谢枝枝关怀。” 这句话似乎是惹了姑娘,她站起身:“我先走了。” 看着她这幅别扭的样子,江怀策跟着起身放下手中的杯盏两步走到她面前:“你能来,我很开心。” “这些不过是想见你的拙劣手段。” 他的话落在沈枝意的耳边却只让她觉得烧得慌,她步子匆匆的离开这里,头也没回。 正要走进来的郭仑险些和她撞上,他走进来看着自家爷巴巴看的眼神咳了一声:“爷,沈四姑娘都走远了,您看什么呢?” “聒噪。” 江怀策收回目光,说了两个字,郭仑摊开手无奈耸肩,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哪里聒噪了。 “薛将军递了信,说是陛下传召,过几日要来淮京。” 说回正事,江怀策的神色染上几分认真:“地方找到了吗?” 那份四方舆图他差人给薛凝也誊抄了一份,想来矿洞的位置并不难找。 “找到了,只是有人先一步将矿洞炸毁了。” 听到郭仑的话,江怀策的手在茶盏周身转了转:“这人还真是,料事如神。”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看着大厅外的花丛,不过也是,若是能被他轻易揪出来,前世他早就找到他了。 - 万朝盛会即将来临,宫中自然是最忙的,阮熹汀日日跟着明馨仪在宫里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娘娘,上林苑将您要的花朵送来了。” 大雍人爱花,花也是风雅之物,所以万朝会上,花卉的点缀是必不可少的,明馨仪近来有些累着了,阮熹汀便将这些事全都揽了过来。 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喝了一口茶水起身走到殿门外。 这些花朵是她差蕊玉照着她想要的模样去寻的,每一朵花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瞧着倒是喜人。 “娘娘。” 蕊玉急匆匆的从外走来,神色焦急的在阮熹汀耳边落下一句话,阮熹汀听完后,手中花枝掉落:“在哪里?” “吉云殿。” 阮熹汀顾不上其他,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蕊玉说殿下中了毒,还是那种腌臜的毒药,所以差人来寻太子妃娘娘。 她哪里敢耽误,也不知道是谁在宫中竟然敢给殿下下这种药,要是被她抓住,她饶不了他们。 此时吉云殿内,素雅的衣裙上压着一抹淡黄色,云清的手腕被齐承泽握着,她听他气息不稳,却依旧隐忍的话。 “去寻太子妃,离开这里。” 齐承泽闭着眼,不敢去看云清,她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人,他害怕他受药物控制,犯下大错。 云清扭头看了眼被打翻的水杯。 “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太子妃娘娘了。” 听到这句话,齐承泽松了口气,而后缓缓舒展开手道:“出去。” 就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说话声:“还不快去瞧,殿下生了病,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人的声音太过陌生,云清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起身将打翻的水杯扔到床底下,然后把那个被齐承泽打晕的宫女拖到床上用被子盖住。 她走过去,扶起齐承泽,将他塞进床后的衣柜里,而后自己钻进去,此时殿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干干净净。 殿门被打开,那人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瞧着什么都没有的大殿,心中慌张,梁贵妃交代的事情,她给办砸了可是要命。 想到这里,她赶忙吆喝着人去寻,丝毫没有注意到床后的柜子里,挤成一团的两人。 ------------ 172、你就这么讨厌孤吗? 两厢温热的呼吸互相交织,那迟迟未走的人步步紧逼,眼瞅着就要发现床上的宫女时,突然来了个人,说是在路上发现了太子殿下的玉佩。 她转过身,锁住了门,离开了此处。 昏暗而狭小的空间内,齐承泽抬手蒙住双眼,听到离开的步子推开柜门:“把孤绑起来。” 他的理智已经几近崩溃,但却始终没有对云清出手。 “殿下中的是交欢,绑住你是没有用的。” 云清淡然的说着,她是奴婢出身,宫里的这些手段,母亲在世的时候跟她说过,她都知道的。 交欢交欢,无欢不交,精血倒流而死。 没有解药,唯有鱼水之欢可解。 听到云清的话,齐承泽重重喘息了一下:“离我远些,离我,远些。” 他知道这个毒,就算要精血倒流而死,他也不能碰云清。 陷在深宫里的,有他一个就够了,何苦再拖她下来。 更何况,她说过,永不为妾,他不想做出无法弥补的错事,更不想,被她恨着。 “他们锁了门,既然存了心想害殿下,自然也不会让太子妃娘娘过来。” 她的话不假,阮熹汀刚一出门,就滑倒了,地面不知怎么突然多了许多小石子儿,她的头一下磕上去,直接人事不省了。 蕊玉喊人先将她抬回殿内,又去请太医,临了还吩咐宫女去请皇后娘娘去吉云殿,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云清从柜子中走出,伸手解开上衣的系带,她肤色冷白,眼中却带上了一抹笑意:“眼下,能够救殿下的,只有我了。” “别这样,云清,我不想你恨我。” “我不恨你的,承光。” 她半跪下来,将他抱住,齐承泽的身子有一瞬僵硬,他咬住手臂将她推开:“滚!” 云清被他推倒在地,她知道,这是齐承泽给她的体面,这样的情况下,他要了她,于她而言,是不公,是小人行径。 可她又怎么会让他因为这种肮脏的药物而死? 梁贵妃不就是算准了这药无药可解,将一个宫女塞了进来,把他们关到一处,只是那些人没想到她今日来吉云殿拿东西,连带着把她也锁了进来。 等到齐承泽受药物控制,要了那宫女,再被众人看到,到时宫女反水说齐承泽强迫了她,殿下即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污人清白,栽赃陷害,是宫中惯用的手法。 “我不想你恨我,你走,滚啊!” 齐承泽伸手想要将柜门锁住,隔绝自己和云清,她半跪起来,再次将他抱进怀中:“殿下,就当云清索求,求您。” 她的吻清冷而带着一丝暖意,彻底击溃了齐承泽最后的理智,那根紧绷的弦一下断裂,他欺身而上。 浮舟沉沦,直到药效散去。 一个时辰后,齐承泽靠坐在一旁,看着她身上的青紫痕迹,仰起头道:“留在东宫,留在我的身边。” 姑娘的发早已散乱,一双唇有些红肿,脖颈上还有红痕,她穿好衣服,用簪子将发束起:“奴婢答应过太子妃娘娘,会出宫的。” “今日的事情,奴婢不会多说一句,殿下可以放心。” 她的声音沙哑,明明是初次承欢,却装的稳定,齐承泽伸手将她再次揽入怀中,他上身是她的咬痕,很是暧昧。 “云清,你就这么讨厌孤吗?” 即使他们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即使她的心中有他,可她依然不愿意留在东宫,留在他的身边。 “为殿下排忧解难,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她如何不知道,清白于女儿家是多么重要的,她完全可以不顾他,可她不忍心,也心软了。 即使出宫后,不能在寻亲,她也不悔。 承光不仅仅是天下人的光,更是年少时她心中的光,她怎么会让他这样死去。 齐承泽垂下眸,看着她的双眼,他弯下了身,亲吻她的眼睛,像是在触碰自己少年时的爱一般。 “疼吗?” “有些疼,但还好。” 云清如实回答,他将她抱得更紧些,此刻是他们唯一可以靠的最近的一次,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皇后接到信,再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殿门的锁被撬开,明馨仪进来就闻到殿内的味道,齐承泽穿戴整齐坐在床头。 床上的宫女浑身赤裸,身上遍布红痕,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母后。” 齐承泽起身对着明馨仪行礼,她抬手让身边宫人都退下,关上了殿门。 “你的毒解了?” “梁晗送儿臣这么一份大礼,儿臣自然是要享用的。” 他的目光淡淡看向躺在床上的宫女,明馨仪皱眉,吩咐身边女官将那宫女处理掉,这宫女绝对不能留,不然将来后患无穷。 “她敢这么算计你,好,真是好得很。” 明馨仪拍了下桌子,气的很了,止不住的咳嗽。 齐承泽扶着她给她拍了拍背:“母后,这事就交给儿臣来做吧。” 他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这宫女,母后会料理干净的,你去看看子玉吧,她走得急,摔到了地上,磕到脑袋了,先下还没醒。”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这吉云殿,殿内,秋穗让两个力气大的宫女上前直接闷死了那个宫女,然后用被子裹着抬出去了。 幸而此时天黑,她们走了一条小路,尸体丢进了一口枯井内,秋穗做事周到,怕到时被人发现,再跟太子殿下牵连到,吩咐人往里丢了不少枯叶。 火折子下去,大火瞬间升起,幸好这口井够深,没有冒烟上来,她又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又让人往里填了枯叶这才离开。 云清是在吉云殿的柜子里待到子夜才离开,她怕被人发现,小心的离开,只是腿蹲麻了,有些难受。 回到东宫的住处,就见自己的桌子上躺着一个小瓷瓶,底下压着个纸条“舒缓膏”。 她脸色一红,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齐承泽是个妥帖的人,但,不是她能够奢望的人,别再想了云清,你马上就能出宫了。 关上门,她给那处上了药,好受了些,这样就不会有影响明日了。 大纲忘得七七八八,找了一点点回来,写的有出处的轻喷,我尽快把这本收尾! (本章完) ------------ 173、两相为难 关雎宫内,收到消息的梁贵妃冷呵一声:“他齐承泽还真是有贵人相助,皇后的手还真是快。” 说罢,她吩咐身边的女官将今日那些人全部处理了,以绝后患。 “罢了,本来就没指望这一下能扳倒齐承泽。” 不过是想着能让齐承泽在万朝会前丢个脸,再让自己的赫儿可以代替他去接待使臣,出出风头罢了。 - 等阮熹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的额头疼的厉害,心里却想着齐承泽。 “子玉。” 撑着头坐在一旁的齐承泽听到声音,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 “殿下,殿下可有事?” 她细细打量着齐承泽,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心下一酸,只听齐承泽解释道:“药性猛烈,殿内有个宫女,母后已经料理了她。” 听到齐承泽的话,她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么多年,东宫就她一人,他的身边干干净净,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千求万求来的了。 “母后已经将万朝会的事情接了过去,这几日你先好好养伤。” 他握着阮熹汀的手,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软,阮熹汀点头应下:“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劳累母后了。” “你也是担忧孤,别多想,孤还要去一趟长平侯府,你好生歇息。” 拍了拍阮熹汀的手,齐承泽笑着离开这里,出了殿门后,面上笑意全无。 马车来到长平侯府时,萧子安和江怀策正在对着那满院子的花看。 “殿下。” 萧子安刚要调笑江怀策一个大老粗还爱养花,转头就看到了齐承泽,只不过他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十分劳累。 “进去说吧。” 江怀策将手中水瓢放下,带着两人进了书房。 齐承泽坐下后,将昨日自己被下药的事情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云清救他。 “这梁贵妃的手段还真是脏。” 萧子安摇摇头,宫里的手段比起外面的那些高门贵族都要肮脏的多,只是没想到梁贵妃敢给齐承泽下毒罢了。 “她是为了齐君赫打算,想要孤在父皇面前出丑,丢了接待外臣的差事。” 齐承泽揉揉头,一夜未眠,只觉疲累,但他不敢在阮熹汀面前放松,怕被看出端倪,也不敢回东宫,怕云清见了他不自在。 思来想去,两相为难之下也只能来明淮这里了。 “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去歇息一下吧。” 江怀策喝了一口浓茶,看着齐承泽说了这么一句话,齐承泽闭上眼,点头:“孤歇息一下就行。” 门外的张伯将他带去了待客的院子,萧子安撑着下巴看着江怀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事?” 他怎么觉得江怀策有种世外高人的模样? “殿下的身上,有松云香的味道。” 江怀策抬眼看了看萧子安,萧子安睁大双眼,就差直呼出那个名字了。 松云香,那是永宁殿伺候的人才有的,而能近身伺候的,齐承泽也愿意碰的,除了云清还有谁? “行了,收起你这幅表情,殿下不愿意说,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齐承泽是想为云清瞒住这件事,想来是云清即使和齐承泽有了夫妻之实也不愿意留在东宫,他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 他心中有她,是想她能够过得好的。 “爷,有线索了。” 郭仑走进来在江怀策耳边说了一句,只见江怀策起身:“子安,你留在这里,等殿下醒了之后,带殿下一起来东郊相国寺。” 说完这句,他匆匆离去,留下萧子安。 “不是,我怎么又被你差遣了!!!” 每次都这样! 此时日头正毒,江怀策驱马到相国寺的时候,衣裳都湿了些,郭仑跟在他身后道:“爷不必急,人跑不了的。” “你说银子在她手里?” 江怀策两步并一步的抬步而上,郭仑点头:“那是徐栋的妾室,是个精明的,知道事情不对,就赶紧跑了,甚至还划了脸,毁了容貌,这才躲过追杀。” “属下带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相国寺的厢房给人做绣花讨生活,先开始不知道她是徐栋的妾室,是她主动找的我们。” 听到这句话,江怀策的步子顿了下:“主动找的你们?” “是,她跑的时候,有了身孕,如今有了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是她孑然一身,自然是要咬死了自己的身份不肯说出来半句,但是这个孩子要是一辈子躲躲藏藏,那便全毁了。 两人走得急,不一会儿就到了相国寺。 山脚下,一辆马车停下,沈枝意下来的时候看到前面的那匹马,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江怀策坐骑。 “枝枝,看什么呢?” 沈少薇喊了她一句,沈枝意回了她一句,勾住沈少薇的手朝着相国寺走去。 “今天咱们来替祖母上香,可不能耽搁了,快走吧。” 沈老夫人近日总觉得心中不安,但自己的身子确实不适合再来这相国寺爬山,只能派出家里的两个小辈来了。 “知道啦,不过阿姐,我听母亲说,前些日子,丹阳郡主来了,说是要给萧指挥使提亲呢。” 沈枝意笑着提起这件事,心中开心的不得了,阿姐得了好姻缘,她比谁都开心。 沈少薇脸一红,阻止了她的话:“休要胡言,小心我打你嘴。” 萧子安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丹阳郡主见沈少薇也是满心欢喜,哪都满意,恨不得将人立马娶回家。 只是马上就是万朝盛会,再加上科考即将来临,家中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大办喜事,沈少薇便让母亲往后拖一拖。 初定下的日子,便是来年开春,待到秋闱放榜,兄长中举,那便是双喜临门了。 丹阳郡主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怜萧子安,又要再等上许久,这几日沈少薇在家中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连人的面都见不上。 两人说着话,一道进了宝殿上香祈福。 此时厢房内,满脸伤疤的女子在见到江怀策后,噗通跪下:“请长平侯救我母子性命,大恩大德,春娘无以为报!” 若非为了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 (本章完) ------------ 174、他惯会骗人,我才不信 女子跪在江怀策脚边,她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 “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江怀策沉声开口,女子面露惊恐,似乎是想起那一日,就觉害怕。 “徐栋不常回家的,他素来喜欢在烟花柳巷里过夜,但那一日,他带着一个包裹回了家。” - 是夜,身穿锦袍的男子匆匆忙忙的推门而入,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将手上包裹放下,春娘揉了下眼起身:“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快穿衣服,收拾东西,我们去扬州。” 他神色匆忙,说完后,又转身离开,去招呼其他人收拾东西离开。 春娘皱眉,走到桌子旁打开那包裹,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票,她心中一惊,慌忙把衣服穿好。 等到徐栋将其他人都叫起来后,一行人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跑,只是还没出门,院子里就闯进来一伙黑衣人。 春娘害怕,四处逃窜的时候,一个崴脚跌到假山石里了,那假山中是镂空的,她身形娇小,刚好把她嵌进去了。 外面厮杀声不断,黑衣人一句话也没有,手起刀落就杀了满院子的人。 只见徐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说什么为贵人卖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过他吧,黑衣人却说他犯了错,叫人察觉到了尾巴。 春娘就躲在假山石里,看着他们当着徐栋的面虐杀了大夫人和小少爷,她死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也死在这里。 后来他们清扫院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个人,在这宅子里足足停留了五日,她就这么躲着,吃地上的杂草和血撑了过来。 脱困的那日,她知道自己的这幅容貌必定会引起注意,狠下心来将脸弄成了这幅模样,再也叫人认不出来。 只是她跑的匆忙,没有来得及看那堆着尸体的角落,徐栋的手指动了下。 - 说完后,春娘起身走到一旁,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郭仑:“这是奴家在那堆银票里抽出来的一张,本想着做盘缠用来着。” 她谨小慎微,一向心细,当初是想着要是出了事,自己手边至少还有个可以傍身的钱财,所以抽了一张,但是却发现,这银票上,都被打上了标记。 幸好发现的早,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郭仑看了下那银票,右上角的莲花标志很是显眼。 “梁氏钱庄的莲花纹。” 江怀策接过银票,将它收进怀中看向春娘:“本侯会派人送你离开淮京,户籍路引不用你担心,这件事,烂死在你肚子里,保你平安。” 春娘跪下再次磕了一个头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春娘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晓有些事说出来就会丢命,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她只会让这件事彻彻底底烂死在她肚子里的。 从厢房出来,春娘恭敬的同江怀策说了一句话:“徐栋每个月都会去一次梁氏钱庄,那典当铺的钱多半都是在梁氏钱庄。” 刚刚在房间里,她已经将徐栋的事情知无不言的告诉江怀策了,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才喊住了他。 “本侯知道了。” 春娘盈盈一礼,转身离开。 不远处,刚刚上完香的沈枝意看到江怀策和一身影婀娜的女子说着话,她绞着手中帕子,眸光划过。 “那不是长平侯吗?” 沈少薇走出来时也看到了这一幕,再看自家妹妹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笑道:“长平侯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吗?怎么会同女子共处?” 女娘听到这话,转过身来,话说的却有几分磕巴:“他惯会骗人,说,说什么不近女色,保不准私下里是个浪荡子。” 她装作镇定,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堵得慌,罢罢罢,她都那么明显的同江怀策说过不嫁他,说不定他想通了,要,要娶旁人了。 这样也好,不必她再费口舌了。 “那你说话结巴什么,你在乎他?” 沈少薇说完后,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悄声走来的江怀策,正要开口,男人轻轻摇头,他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阿姐说什么呢!我,我才不会在乎他。” 她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耳朵有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那你在乎谁,孟玄安?”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沈枝意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一下撞到他怀中,男人伸出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让她的额头磕碰到他衣服上的挂饰。 沈少薇笑笑带着春杏和冬梅走到不远处,这样的距离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两人,不至于失了礼数。 “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沈枝意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将凌乱的发拨了下,江怀策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在背后说我坏话,这是心虚了?” “还有刚刚问你,你不在乎我,难道在乎孟玄安?” 男人步子步步紧逼,她退无可退,幸而江怀策有分寸,停在她的三步之外,目光灼灼,在这姻缘树下,衬的一副好容貌甚是勾人。 “要你管!” 沈枝意别过头,奶凶奶凶的说了一句,惹得江怀策低笑一声:“你说我是浪荡子,可是冤枉,那女子是” 他往前凑了下,低语道:“徐栋的妾室。” 听到这句话,沈枝意猛地抬起头:“她” 江怀策轻摇头:“隔墙有耳。” 他今日见过谁,只怕已经被人知晓了,所以护送那女子离开淮京,少不了要费一番力气。 “枝枝,你是醋了吗?” 还没说几句正经话,他又开始胡言乱语,沈枝意转身就要走,江怀策笑意更深,没有再追上去。 女娘脸皮薄,再逗下去就该生气了,被她挠一下,疼得很。 回去的路上,沈少薇看着沈枝意有些发呆的样子,问她:“还说你不在乎,见到侯爷与女子交谈,你那表情就不对。” “这是侯爷给你解释了,又开心了?” 沈少薇之前是觉得孟玄安好,但自从觉得长平侯不错之后,越看越觉得长平侯当真是枝枝良配。 萧子安说过,长平侯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他只对枝枝动了心,而且萧子安敢用自己的人格前途担保,长平侯绝不是那种不可靠的人。 侯爷:枝枝吃醋了,她心里有我!原地飞升!!! (本章完) ------------ 175、岳家表哥 沈枝意能看出沈少薇对江怀策的满意,可见萧子安是有多卖力的帮江怀策了。 她当然也知道他是个好的,只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迈不过去,谁说也没用。 刺猬性子,本就这样。 “好了,不说这些了,马上就是万朝盛会了,到时候淮京可是热闹。” 两人一道回城中的这路上就看到了来往不绝的商人,沈枝意托着下巴看向外面。 后面的日子,江怀策没有再出现,他要忙着万朝会的事情,还有那张带着莲花纹银票的事情。 梁氏钱庄固然做得大,也不会在这市面流通的银票上做标记,这些有着莲花纹的银票,是用来兑换梁氏钱庄银子用的。 能拿到那么多的兑换银票,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银子,说不定正是他们苦寻已久的东西。 只是眼下淮京事多,江怀策脱不开身,先将暗卫派去盯着了。 宫中,雍帝见完薛凝后让江怀策把人送出去,两人在路上说了辽东都司的事情,薛凝只是摇头道:“手段狠,也不怕事,这人难找。” 她当时根据江怀策送到辽东都司的东西,细细查探一番,结果次次扑空,就好像那人早已洞察一切,将所有都算的死死的。 “此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江怀策穿着一身官服,说这话倒是听着稳重。 “对了,来时我经过了登州,如今登州最大的林家早已落魄,不过那旁支的一个儿子今年要下场科考,我父亲同林家早些年有些交情,我顺便把他也带来了。” “路上听他说起了江将军的事情。” 薛凝看了一眼江怀策,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才接着说道:“江将军当年的死,兴许和林家的灭门同属一人所为,你不如.” “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江怀策打断了她的话,薛凝不太明白,那可是他的父亲,难道他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就算知道,也不过三言两语,没有听得必要。” 江允的死,他一直在调查。 薛凝收回目光笑道:“侯爷胸有成竹,我这借花献佛都献不成了。” 她是个感恩的人,江怀策救过他们家,她也想偿还一下这个恩情。 说着说着就到了宫门口,只见宫门处停着一辆马车,薛若筝探出头来朝着薛凝挥挥手:“表姐!” 薛凝抬手示意,向江怀策告别。 坐到马车上后,薛若筝拉住薛凝的胳膊道:“表姐认识长平侯?” 她见表姐和江怀策说说笑笑,心中警钟大作,生怕自家表姐和长平侯有一腿。 “公务认识的,怎么了?” 薛凝看着自家表妹如临大敌的模样,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薛若筝松了一口气开口:“那长平侯是沈家四姐姐的心上人,唔,枝枝人很好,帮了我许多,我这不是怕表姐也喜欢长平侯嘛。” 毕竟长平侯容貌当属淮京第一,身份地位更是高贵。 “你这小脑袋瓜子整日里在想什么,姑母把你带来淮京,是让你学礼仪的,你倒好,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薛凝无奈摇头,家中姊妹中,就属薛若筝最小,自小娇养,要不是后来越来越无法无天,恐怕姑母都不会带着她来淮京了。 薛若筝撇撇嘴:“筝儿知道错啦。” 每次她一露出这个无辜的表情,薛凝就拿她没办法。 不过她也算是知道,那时在辽东都司的时候,令江怀策日夜牵挂的人是谁了。 距离万朝盛会的日子越近,沈枝意也能感受到这盛会带来的好处,云绣坊的星云织卖的可好了,只是因着工艺复杂,产量极少。 一来二去,这星云织就成了稀罕物件,得了淮京贵人们的争抢。 这几日沈枝意看着账目上的前,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有了钱傍身,才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姑娘,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呢。” 冬梅在沈枝意面前说了一句,沈枝意把账本收到盒子锁起来,起身问道:“可是祖母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的,林妈妈说是到时候家中要一起去宫宴,老夫人让二姑娘和您一道去挑些首饰。” 如今沈复差事做得好,在雍帝面前很是得脸,虽然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雍帝单方面想跟沈家结亲。 他就想看着江怀策人生圆满,别整天惦记自己爹娘的死,好好一个大男人,看着沉闷。 但是江怀策又不让他管,说是要得了人家女娘应允才行,不然就是强扭的瓜。 雍帝有力无处使,只能暗戳戳先把自己未来的亲家给提拔上来,当然,这沈复也是个能干的,他很是满意。 所以这次万朝盛会的宫宴也有了沈家一份。 听闻这次的宫宴,在皇城里摆宴席,场面十分大,凡是得了雍帝眼的官员,皆可带着家眷一道赴宴长眼。 沈枝意不爱凑这种热闹,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拒绝不了罢了。 到了老夫人的福安院,刚好遇到沈少薇,姐妹二人拉住手一道走进去,只见屋子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珠光宝气,衬的整个屋子都明亮不少。 “祖母康安。” “祖母慈安。” 姐妹两人对着老夫人行礼后,老夫人伸手指向那些首饰:“去挑挑,宫宴之上,都是各家官宦家眷,这些个淮京的贵妇小姐们,最是看人下菜碟。” 她笑了下道:“咱们家的姑娘也不差,别被人给比了下去。” 老夫人盘腿坐在榻上,一只手搭在凭几上,手中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 其实她私心里,不想让枝枝抛头露面的,只是女娘大了,淮京都知道沈家有两个女儿,她也在宫中露过脸,迟早是要被人知道的。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等到沈少清科考中举外放之时,再让枝枝跟着他一道去文州就是了。 “对了,你们老家的舅舅也来了淮京,应当明日就能到,到时你们的长华表哥也会来,盛会时便让他带着你们一道出去逛。” 沈老夫人的目光看向沈枝意,她是看中长华那个孩子的,稳重踏实,如今在文州的商会也做到了会长的位置。 不考功名,也不会抛头露脸,做个富商,日子定然不会太过艰难。 再加上他那个性子,也不是会纳妾的人,把枝枝许配给他,老夫人自然是放心的,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不高,但枝枝这一生的命运,她也只求她能够安稳了。 只要两人能看对眼,就万事大吉了。 侯爷没想到,走了一个孟玄安,又来个表哥,日子太艰难哈哈哈 (本章完) ------------ 176、左一个哥哥,右一个表哥 次日天不亮,林惠心就带着姐妹两人去城外接人,好歹也是自家亲戚,他们岂有不去的道理。 马车上,沈枝意靠在沈少薇肩膀上哈欠连连,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孩子。” 林惠心无奈笑了下,却还是压低声音没有把她喊醒,罢了,也只有在家做姑娘的日子最自在,今后嫁了人可不会有这么自在的日子了。 等到了地方,三人原地等了会儿,不远处的马车悠悠行驶过来,林惠心下了马车,那头的人也下了马车。 “岳家姐姐,可是来了,舟车劳顿了。” 林惠心上前跟岳家夫妇交谈,他们是老夫人的表亲,但也算亲厚,沈少薇他们也喊一声舅舅的。 岳含章带着自己的夫人朱霏与林惠心寒暄着。 “见过舅舅,舅母。” 沈少薇和沈枝意对着二人行礼,两人让她们不必多礼,朱霏拉过两人的手道:“这是二姑娘和四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标志的美人。” 她多看了沈枝意几眼,与岳长华议亲的事情,老夫人在信中提了一嘴,没让他们跟孩子说,怕到时候没看上眼,日后相处起来太过别扭。 朱霏不是那种刻薄的人,这又是老夫人带在身边养大的孙女儿,她自然是觉得好,至于后面,还要再相处相处。 “这段时日可要叨扰你们家,我家这小子虽然不成器,但两个女娘要是想出去,尽管吩咐他。” 她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岳长华,低头朝着沈枝意微微行礼:“见过二表妹,四表妹。” 男子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身穿常青衣袍,行礼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快别在城门口说话了,家中备下了宴席,老夫人已经在家中等着了。” 林惠心伸手让他们上马车,朝着沈家去。 此时不远处,江怀策看着那坐在马上跟着沈家马车走的男人,勒紧了缰绳。 郭仑看似不经意的说道:“属下听沈大人今日告假回了家,说是家中来了亲戚,马车挂了岳,应当是文州的岳家,好似是四姑娘的表哥。” 自家爷再这样温水煮青蛙的煮下去,只怕四姑娘早就嫁出去了。 “她的哥哥倒是多,左一个哥哥,右一个表哥的,”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醋味都要窜天高了,郭仑摸了摸鼻子,心想着,您上赶着当哥哥,人家四姑娘不是没要你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郭仑这句话,江怀策眸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郭仑别过目光。 他们今日是出城办事,还要赶着回宫去给太子殿下交差,回来的匆忙,没曾想刚好赶得上这一出。 眼瞅着江怀策的脸越来越黑,郭仑也不再刺激他,赶忙搬出太子殿下,他这才驱马去皇宫。 到了东宫,那脸还是板着,齐承泽可没见过他这脸拉这么长,不过这幅样子,也只有是跟那位沈家的四姑娘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吧。 “你这脸,黑的都能烧煤炭了,怎么,那沈四姑娘又给你吃闭门羹了?” 齐承泽放下手中书坐到椅子上,面上带了笑意看向他。 江怀策不说话,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出不去,不把人娶回家,他就只能看着她喊这个哥哥,喊那个表哥,还无能为力。 这心里就跟那猫抓一样,心痒难耐,偏还没有身份能够上前。 郭仑对着齐承泽行礼,将城门口的事情告诉了齐承泽。 齐承泽失声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事,你要真的不想看她与旁人,就去让父皇赐婚,娶回家,便是你的了。” 他知道江怀策不会这么做,要是他会这么做,早就去求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让自己这样难受,也不肯委屈那沈四姑娘半分。 “那女人我亲自送走了,只不过定然会有人来寻她,留了口子,瓮中捉鳖吧。” 江怀策一直紧握的手松了松,心里憋得慌,感觉自己像个没名没分还爱乱吃醋的闺中怨妇一般。 他开口转移了话题,齐承泽也不会揪着他不放。 “你办事,孤放心的很。” 齐承泽看着他那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倒是想帮,可惜帮不上忙,再说了,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各有各的难。 这边愁云密布,那头的沈家却是欢声笑语一片。 饭桌上,岳含章和沈复说着话,林惠心同朱霏也说着内宅的一些趣事,场面很是温馨。 “我记得那次见到长华,还是小小一个,没想到一晃眼就这么大了,都要议亲了。” 沈复笑着看向岳长华,给枝枝定亲的事情,老夫人是跟他说了的,他也觉得长华这个孩子好,稳重又有本事。 “叔父夸奖。” 岳长华起身敬了沈复一杯酒,沈复伸手让他坐下:“家宴,无需多礼,听你父亲说,你如今已经是文州商会的会长了,后生可畏啊。” 文州虽说不是多富饶的地方,但来往商人也多,年纪轻轻坐到商会会长的位置,已是翘楚了。 “同行抬爱,长华受之有愧。” 岳长华说话做事都很让人舒心,光是这幅情商,都很难得了,也难怪他能有如今的成就。 “谦虚了,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如今事业有成,也该让你母亲帮你物色物色好人家的女娘了。” 沈复的话一出口,岳长华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沈枝意,而后很快收回,没有多说什么。 老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露出笑意,看长华的意思,是看上枝枝了吧。 沈家给岳含章一家人准备了两个院子,早就收拾妥当了,宴席结束后,沈复和林惠心去送他们回院子。 沈少薇被老夫人留了下来帮忙安排明日的出行事宜。 沈枝意低着头,有些困的跟在父母身后,她就是个陪绑的,阿姐都不用来,还要她跟着爹爹和母亲把舅舅他们送回来。 “文州前些日子来了些西洋玩意儿,我这次来淮京给你,还有二表妹都带了些,等下送到你院子里。” 岳长华见她有些蔫蔫的,还以为是累着了,想要说话逗她笑。 “西洋玩意儿?” 沈枝意抬头看向他,男子眼眸含笑,轻点头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他们送些别的过来。” 他们岳家在政治这条路上走的不够远,但若是从商,那是能够长长久久走下去的。 (本章完) ------------ 177、女子的姻缘,本就不易 听着岳长华的话,沈枝意摆了摆手道:“哪里能麻烦表哥,我还要多谢表哥的心意呢。” 虽说两家是亲戚,但是平白无故的麻烦别人可不是沈枝意的作风。 “不麻烦,淮京也有岳家的商号。” 他何等聪明,一下就能猜出沈枝意的心思,笑着给了她个台阶,沈枝意也没了刚刚的局促,岳长华看似和孟玄安是一类人,但却不同。 总之,都是很好的人。 次日清晨,沈枝意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听绿梅在她耳边说道:“姑娘,长华少爷邀请您和二姑娘去逛万朝盛会呢。” 明日才是盛会开始的日子,但这前一日,街道上早就热闹起来了。 沈枝意蒙上被子转过身:“我这几日都没睡好,再让我睡会儿吧。” 女娘的声音有几分闷,她这几天忙着梳理账本,再加上云绣坊的生意好,许多事情都还等着她的决断,可把她给忙坏了。 “长华少爷说不急,姑娘睡到几时起,就几时去。” 绿梅伸出手给沈枝意的被子扒拉出来一个洞,压低声音说了这一句。 沈枝意睁开睡眼朦胧的眼啊了一声:“阿姐呢?阿姐起了吗?” “姑娘,二姑娘可是最勤快不过的人,早早就起了,不过夫人那边忙,给二姑娘扣下了,估计是去不了了。” 岳长华做事周到,邀请了两个人都去,但是沈少薇却被林惠心扣了下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家中有意让岳长华和沈枝意接触接触。 沈枝意刚刚还有些困的脑子瞬间清醒,都到了这份儿上,她可算是猜出来了。 怪不得昨日祖母让阿姐留下,今日母亲也不让阿姐出去,合着这是全家都在给岳长华和她腾地方啊。 她一阵头疼,不知道祖母怎么盯上了她的亲事。 眼下真相还没有着落,她实在是没有议亲的念头,再说了,长华表哥是很好,但她真的只拿她当哥哥啊。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江怀策,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和她在一起的。 要是他知道她家里有意让她嫁给岳长华,他又会作何打算? “姑娘,姑娘?!” 绿梅看着自家姑娘坐起了身子,目光却有几分呆愣,她伸出手在沈枝意面前晃了晃,这才唤回她的神。 “绿梅,你去跟表哥说下,就说我身子不适,今天就去不了了。” 沈枝意裹着被子吩咐绿梅去传话,绿梅点点头道:“奴婢去传话,再去为姑娘请个郎中来。” “不用,就去跟表哥说一声就行。” 琢磨透祖母的意思,沈枝意现在见岳长华还觉得尴尬,干脆自己也不去了,等到万朝盛会结束,表哥他们回去,祖母见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再撮合他们了。 不一会儿,绿梅回来,还未等沈枝意出声,就听到外面传来岳长华的声音:“听闻枝枝表妹病了,我来看看。” 岳长华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小厮,沈枝意的门口还有两个婆子看着。 他没有逾矩,很是守礼的再次开口:“我来淮京的车队里,有位四方游医,医术很好,不如让她为枝枝表妹诊治一番?” 听着他的话,还能感觉到几分担忧,沈枝意裹紧被子,咳嗽一声道:“不必劳烦表哥了,许是昨夜吹了风,感染风寒,多谢表哥关怀。” 她本来就是推脱,要是真让大夫看了,岂不是露陷了? 岳长华无奈低下头道:“我知道枝枝表妹聪敏,也许早已猜出家中意思,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 明明他没有错,却向沈枝意道歉,在来的路上,岳长华就猜她也许是知道了家中想撮合他们,所以借机装病。 他是对沈枝意感兴趣,但却不想逼着人家姑娘嫁给他,感情这种事,自然是讲究个两情相悦。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若是能够将就,随便是谁都好。 再者,就算两人做不成夫妻,那这表兄妹的亲戚关系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生疏了,那样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岳长华才会冒着被沈枝意讨厌的风险,带着大夫来了这里。 “不是,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沈枝意听出他话中的无奈,虽然知道他聪明,但是这样的预判还是让她有点始料未及,要是这个时候说自己是装病,那岂不是会更尴尬? “好吧,既如此,我就不叨扰枝枝表妹了,表妹好生养病。” 岳长华收回目光,带着人离开,屋里的沈枝意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松开握着被子的手,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辜负了一个人一样? 为了装病逼真,沈枝意一天也没有出门,窝在院子里看账本,琢磨事情。 晚间的时候,沈老夫人突然来了,沈枝意慌忙收起账本躺下,那头的沈老夫人看到她无奈笑了下:“行了,起来吧,在祖母这还装什么?”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沈枝意是装得了。 女娘露出个头,笑的一脸无辜看向老夫人:“祖母。” 沈老夫人走过去坐到小塌上,绿梅端上一杯茶,老夫人伸手捧住那杯茶道:“你长华表哥还为你遮掩,说你是贪凉吹了风。” 沈枝意趴在床上,一张芙蓉面上升起几抹红霞,也不知是闷得,还是热的。 “家中虽有意撮合你和长华,但到底还得你愿意,总不能逼着你盲婚哑嫁的。” “长华这个孩子,是祖母看着长大的,样貌不错,品性更好,也有能力,最主要的是后院干净,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沈老夫人数了下岳长华的优点,这样的条件放在淮京,都是难得。 “我知道,长华表哥人中龙凤,可是我真的只拿他当哥哥的。” 女娘叹了口气,她这颗心真的对任何人都起不来波澜,若是贸然答应,到那时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回应,岂不是害了人家。 “枝枝,女子的姻缘,本就不易,选对了人,那是蜜里调油,选错了人,是在油锅里煎熬,不是放在心里的就一定是好的,总要接触更多的人,多一个选择才是。” 老夫人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的劝了一句,她看枝枝的心不是铁石心肠,怕是早就装进去了一个人,自己不敢面对罢了。 ------------ 178、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沈枝意撑起头,听着老夫人的话,她又不是个傻子,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是明白归明白,怎么去做就就又是另一番了。 “祖母~” 女娘起身过去坐到老夫人身边:“那孙女儿就一辈子不嫁人,就陪在祖母身边,怎么样?”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疼爱的责备道:“胡闹,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 她总有一抔黄土归了天的时候,到那时,又有谁能够护得住她? 有个人在这世上照顾她,她百年之后也能走的安心些。 “明日出去逛逛,等到万朝盛会结束,你若真的不喜欢你长华表哥,那此事就作罢,如何?” 老夫人退了一步,沈枝意无奈也只能退一步了,祖母也是为她好。 第二日,两人一道出了府,岳长华走在沈枝意的身侧笑着说道:“枝枝表妹不必拘束,那些事情也不用放在心里,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玩。” 他的话很是体贴,宽慰着沈枝意,女娘和他拉开些距离深吸一口气:“多谢表哥。” 人家都这么坦荡了,她要是还扭扭捏捏,岂不是显得矫情。 “谁让你喊我一声表哥呢?带你去岳家的商号逛逛吧。” 他将手撑开,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为她腾出一块地方,女娘娇小的身影在楼上的江怀策看来,就像是被他环抱住一样。 咔嚓一声,昂贵的冰裂纹青玉茶碗碎成两半,萧子安心疼的看着那茶碗道:“老贵一只了,明淮你真糟蹋东西!” 说完后,见江怀策没有反应,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这几日为着万朝盛会的事情,他们已经忙得几日没回家了,今日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就来这里歇息一下,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明淮哥哥。” 萧子安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商君华的声音,他扶额转身:“衡阳郡主。” “萧指挥使也在啊。” 商君华倒是不客气的走进来对着两人打了招呼,江怀策转过身,看都没看商君华一眼就要离开。 “明淮哥哥,你这就要走了吗?” 商君华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自己才来,他就要走,这么明显的讨厌,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 一想到他的心中有了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沈枝意,她就更气了。 只见此时刚刚还在楼下的沈枝意和岳长华也走到了这家酒楼的二楼,敞开的门让江怀策看到了说笑的两人,他只觉眼前一阵刺痛。 明明他能感觉到她的心中有他,可是她却始终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她可以对孟玄安笑,对她的表哥笑,就是唯独不能对他笑! “沈四小姐,好巧啊。” 萧子安眼瞅着江怀策的眼神越加不对劲,刚忙起身过去喊住了沈枝意。 听到萧子安的声音,沈枝意探出头来,刚好对上了江怀策的眸子,本来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对上她之后,全然变成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好似在指责沈枝意这个‘负心汉’脚踏三条船一样。 “你朋友?” 岳长华往后退了一步,问了一句,江怀策冷哼一声,上前拉住沈枝意道:“还说去沈府邀请你和你姐姐一道出来。”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多半她不会同意,只是此时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他的气势必须得拿出来。 商君华看着他拉住沈枝意,眼中怒火快要喷出来,萧子安赶忙做出个请的手势让商君华坐到一旁,而后又让岳长华坐下来。 五人之间都不怎么熟悉,一时之间气氛尴尬的很。 江怀策伸手给沈枝意倒了一杯茶,还没送到沈枝意手边,就被岳长华给拦住了:“枝枝染了风寒,这茶是风物,寒性大,不适合。” 说罢,他招来小二换了一杯花茶。 “花茶养生。” 岳长华做的周到,愣是没让人挑出半分错处,沈枝意看着那杯被他拦住的茶水,再看江怀策的脸,很黑,比她的墨水还黑。 再说了,表哥不是知道她的风寒是装的吗? 还故意在江怀策面前说这个。 “沈小姐倒是好福气,难道是好事将近?要议亲了?” 商君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短短一句话,精准踩雷三次,江怀策余光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要杀人一样。 “明淮哥哥,我又没有说错,这位公子如此体贴,还跟沈四小姐一同出游.” 她的话故意没有说完,引人遐想,萧子安赶忙起身道:“这家酒楼的菜不错,都没吃饭吧,要不一起?” 早知道今日出门这么不顺利,他高低得看个黄历。 “长平侯?萧指挥使,好巧。” 梁世徽在门口看到两人倒是丝毫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 一时间,这满桌子上的爱恨情仇是凑了个遍,萧子安无语凝噎,这究竟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明淮啊,你这脸怎么这么黑?小心肝火旺盛伤身啊。” 梁世徽喝了一口茶,一眼就看出了这场中的各种关系,顺带不要命的补了一刀。 能让江怀策吃瘪,并看到他吃瘪还要落井下石,一直是梁世徽所奉行的准则。 “你那身子就别说别人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明年死了埋哪里吧。” 萧子安嫌弃的看了梁世徽一眼,这家伙怎么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的,上次差点被明淮要了性命还不长记性的吗? 梁世徽啧了一声,看向沈枝意笑道:“沈四小姐。” 沈枝意见过他,但那时候在云绣坊,她带着幂篱,他都没有见到她的脸,看来他是早就调查清楚了江怀策身边的人,包括她。 这么说来,两次在云绣坊买衣裳,就不是巧合了,而是故意为之。 “我都说了,火气别这么大。” 带着力道的花生擦着梁世徽的脸砸到地上,他歪头躲过去,仿佛是此番动作耗费了力气,他咳嗽一声,倒是显得病弱不堪。 岳长华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幕,在梁世徽道出桌上各人的身份时,他是有些惊讶的,沈家的官阶并不高,枝枝又是如何认得这满桌高贵的? 萧子安: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这家没我迟早得散,说好当姐夫,结果成了和事老。 ------------ 179、一树海棠 这顿饭吃的可谓是心惊胆战。 梁世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能给江怀策添三分堵,就绝不会添一分,字字戳心。 等到用完饭后,他倒是优哉游哉的走了,商君华中途的时候被和王府的人喊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不满。 沈枝意礼貌的对着江怀策和萧子安告别,跟着岳长华一起离开了。 “哎?明淮你怎么不拦着她。” 萧子安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出声问道,只听江怀策说:“枝枝不会嫁给他的,子安,你刚刚有没有发现梁世徽的虎口处,有茧子。” 江怀策怎么不想拦,他要是能拦得住,就不至于让旁人站在她的身边了。 只要能找出真相,或许就可以改变这份僵持了。 “茧子?他不是,等下,你是说,梁世徽会武?” 寻常人的手上长茧子不会令江怀策刻意点出来,茧子长在虎口处,只有常年握剑的手才会生出这样的茧子。 梁世徽生来便是体弱多病,是个行走的药罐子,常年吃药,大夫都说他活不长久,所以哪怕是在春暖花开的日子,他都要穿厚重的斗篷。 这样的体格,别说是练武,就是走几步都费力气。 所以这才是令江怀策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派个人去查查,梁世徽的身上,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刚刚在饭桌上,不管梁世徽说什么,江怀策都没有理他,他一直都在观察梁世徽。 萧子安的面上露出凝重,而后点头:“我知道了,这个梁世徽,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今正是万朝盛会的时候,各国都在淮京,所以绝对不允许一丁点的意外发生,对大雍造成不好的影响。 - 中途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沈枝意也没有了在外逛的念头,跟岳长华说了一声,两人就回到了沈府。 后面两日,岳长华在淮京还有事情要处理,也没有再来找沈枝意,沈老夫人见两人确实没有什么想在一起的念头,自己也就歇了心思,不再撮合。 没过几天,宫中宴席开宴,一大早沈家众人就准备好,今日入宫的人数众多,皇家派了人将去往宴席的必经之路封上,以便通行。 车队太长,沈枝意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不一会儿,有个宫女模样的人走进来,她对着沈枝意和沈少薇行礼道:“见过沈二小姐,沈四小姐。” “奴婢是桑尚仪的人,此处车队拥堵,怕是还要等一段时间,两位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跟奴婢从这条路走,可以先行进宫歇息片刻。” 宫女拿出身上腰牌递给她们,沈枝意也反应了过来,这是桑云寄想要寻她们说说话,她点点头,拉着沈少薇下车。 让绿梅去跟前头的沈老夫人还有林惠心说了一声,跟着那宫女从小路进了宫。 刚入宫门口,就见穿着一身官服的桑云寄等在门口,看到二人,她快步上前:“少薇,枝枝。” 姐妹三人许久未见,倒还有些想哭的感受,桑云寄握住两人的手道:“若筝还没来,等下她。” “今日是宫宴,宫中事务繁重,想着你们在外面要等许久,不如让你们先进来,还能歇息一下,也好过在车上苦等。” 桑云寄还是这般贴心,说完后,就见薛若筝走过来,兴许是身上的衣裳禁锢住了她,她走起路来有几分别扭。 “这裙子,真麻烦,就这么点路,要我走这么多步。” 薛若筝有几分沮丧的说着,沈枝意看着她身上的装扮,猜到这应该是薛若筝的母亲准备的,那裙子中还套着一个窄裙,就是为了防止走的步子太大,失了仪态。 “我准备了茶点,去尚仪局歇会儿吧。” 桑云寄笑着摸了摸薛若筝的头,姐妹四人跟着桑云寄往里走,说说笑笑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 刚到尚仪局就见有人来寻桑云寄,她只能让她们先休息,自己则是脚步匆匆的离开这里。 “桑姐姐好忙啊。” 薛若筝咬了一口绿豆糕,有些感慨的说着,自从桑云寄入宫做了女官之后,她们四人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若不是今日宫宴,可能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沈枝意托着腮,看着窗外景色回她:“女官毕竟也是宫中职位,再加上今日宫宴,尚仪局本身就要忙些嘛。” “她能想到咱们,我都很开心了。” 沈少薇看着两人脸上的糕点渣,笑着伸手给两人擦了下嘴,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她们才会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云清姑娘?是东宫缺了什么东西吗?” “我来取太子妃娘娘的赞礼。” 像是万朝盛会这样大的宴席,作为未来国母的太子妃是要在各国面前做赞礼的,就是给各国使者送大雍的特色。 这部分的赞礼便是由尚仪局提前备好的,刚刚在东宫的时候,阮熹汀不小心打湿了一件绣品,但是她的贴身宫女手上还有事。 恰好云清路过,阮熹汀便让云清来取了。 小宫女点头应下,幸好桑尚仪早就准备了备用的,她转身去取,云清便在外面等着。 “沈四小姐?” 她转头,隔着那扇敞开的门,看到了沈枝意,沈枝意起身走出去,笑着回她:“云清姑娘。” 两人在东宫打过几次照面,倒也算熟络。 说了两句话后,小宫女捧着新的绣品走出来交给云清,云清俯身行礼离开,沈枝意还在感慨,总觉得云清姑娘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桑云寄派人来说,那边实在是忙得走不开,怕是今日回不来了,车队已经顺畅,想着沈家的人应该也已经进了宫,便让宫女带着她们回去了。 三人虽然有些失望,还没跟桑云寄说几句话,但也理解她的不易,只能等下一次了。 宴席的地方离尚仪局有些距离,这里没什么人经过,还有些冷清,凉风吹起,沈枝意抬手摸了摸头发,她停住脚步,绿梅今日怎么给她簪的是那支海棠花发簪? “枝枝怎么了?” 前面的沈少薇看到她停住步子,问了一句,沈枝意摇摇头跟上,没曾想刚走到宴席入口,迎面对上江怀策,男人的目光看向她头上的发簪,轻笑了下。 沈枝意耳朵红了下,都怪今早起来的时候不清醒,忘了检查下,让绿梅给她簪上了这支发簪。 “见过长平侯,萧指挥使。” 三人对着他们行礼,萧子安上前扶起沈少薇悄声说道:“母亲和凤儿都在,我跟伯父伯母说过了,走吧。” 他倒是周到,都跟沈复和林惠心打完招呼了,沈少薇也许久未见他,心中有些想念,耐不住他连声撒娇的求着,无奈跟沈枝意说了一声离开了。 薛若筝看着江怀策和沈枝意,也寻了个由头离开。 见到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江怀策这才上前一步道:“这支簪子很衬你,可惜我手艺不好,没有雕刻好。” 我补,我使劲补,我猛猛补! (本章完) ------------ 180、阴损的计 听着江怀策的话,沈枝意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想要将那支海棠花发簪拔下来。 “进去吧。”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让开身侧的位置让沈枝意进去,女娘眼中的犹豫,他看到了,再多说,估计今天在她头上就看不到这支发簪了。 沈枝意看他侧身,眼底是无尽的落寞,不知为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支海棠花发簪不知道江怀策用了多久才做好的,但是他将棱角打磨的很平,就是怕会伤到沈枝意。 一直以来,她都时刻提醒自己记得前世的事情,远离江怀策。 可是他却总能在危难时将她护在身后,他说前世之事并非他所做,其中隐情暂时还不能告诉她。 所以她的心也在这份不可言说之中来回动摇。 似乎说什么都不行,索性她也不再说了。 江怀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懂她的危难和欲言又止,只有尽快找到真相,才能解开两人之间的所有误会。 万朝盛会果然热闹非凡,就连这宴席的布置都前所未有。 内殿此时正在举行仪式,他们品阶不够,不能进行观礼,沈枝意百无聊赖的拨动着面前的葡萄。 就在这时,里头也有着不动声色的腥风血雨。 大都,大金,渤海还有一些小国家都派了人来,大都和大雍的关系最为亲近,是以,雍帝给他们安排的位置也很是靠近。 相反,大金和渤海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各国依次送礼,大金这次来的是他们的小王子呼延澈,他笑着上前送礼,是一棵和一名成年男子一般高的珊瑚树,浑然天成,没有半分人工雕琢的模样。 “本王代替父王祝雍帝龙体康健,这颗珊瑚树价值连城,还望雍帝笑纳。” 他对着雍帝行了一个大金的礼,雍帝笑了下,让太监将自己的回礼抬上来,那是一块天然玉石,足足要十个人才抬得动。 这样的玉石,也只有在大雍这般地广物博的地方才能寻得到,呼延澈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却还是笑着收下了。 随后便是渤海,渤海的疆域本就不大,人烟稀少,所以送上来的都是些精致小巧的手把件。 他们输了战争,还被迫和大雍签订了和平条约,心里那是十分不满,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大雍有江怀策在,能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大都带来的礼物比较多,早在头一日就已经拉入了皇宫。 等献礼结束之后,雍帝吩咐开宴,曹永敬让身边的太监去传宴,宫女太监们捧着手中餐盘上前。 江怀策和萧子安奉命值守,所以没有进内殿参加宴席,江怀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倒也乐得清静。 宴席用到一半后,就见呼延澈上前对着雍帝说道:“听闻大雍公主最是端庄得体,小王有意迎娶贵国公主,不知雍帝可有想要结亲的意思没有?” 呼延澈长相英俊,说的话也文质彬彬,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中原人, 雍帝笑了下,联姻是巩固政权的一种手段,既然大金有意,他也乐意结一桩亲戚。 “倒是有几个适龄的女儿,不过今日宴席不在场,改日引荐你们认识。” 此话一出,众人也就明白了,雍帝这是有意结亲,呼延澈笑了下,退回自己的地方。 坐在后面的商君华听到呼延澈的这个请求,计上心来,沈枝意啊沈枝意,若是让你远嫁他国,看你还怎么勾引明淮哥哥。 这一场宴席持续到傍晚才结束,这些使臣也被送到驿站休息,沈枝意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一个宫女手中端着葡萄酒直接洒了她满身。 “对不起贵女,对不起贵女,都是奴婢的错。” 她跪在地上,生怕沈枝意生气发落她,沈枝意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今日出门穿的是浅色的衣裳,这一大片紫色的葡萄酒实在太过显眼。 “你起来吧,我换身衣裳就行。” 沈枝意有些无奈,宫中人来人往的,难免有些碰撞,也不是什么大事。 宫女眼眶红红的抬起头:“多谢贵女,奴婢带贵女去一旁的偏殿换衣裳吧。” 沈少薇用手帕给沈枝意擦了擦:“我陪你一起去吧。” “奴婢不知道贵女的车架是哪一辆,无法给贵女取衣裳啊。” 那宫女听到沈少薇的话,露出为难的神色,沈枝意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眸中划过别样的神色。 “只能劳烦阿姐给我取衣裳了。” 沈枝意上前晃了晃沈少薇的手,沈少薇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下。 小宫女带着沈枝意一路朝前走着,直到走到一座偏殿,在假山处,她握住小宫女的手腕冷笑道:“你这是要把我往哪里带?” 越走越偏僻,哪里是宫中给她们这些家眷准备的地方。 “贵女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她挣扎着想从沈枝意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沈枝意猛地抬起她的手,将她指甲里的药粉抠出来:“说,是谁指使你的,要你带我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沈枝意这段时间可是没闲着,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知道自己吃亏全是因为没有武功,所以跟着练了一些基础的防身术。 要是碰上武功高强的怕是没有用,但是对付这种没有力气的宫女,绰绰有余。 宫女的手被她捏的生疼,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是,是衡阳郡主。”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只听沈枝意接着问道:“殿内的是谁?” 女娘加大了力气,用着巧劲掐着她的穴道。 “大金的呼延小王子!贵女快松手吧,奴婢的手好痛!” 看着宫女惨白的脸,沈枝意笑了下,将从她指甲里抠出来的药粉尽数喂进她嘴里:“帮我做件事,我给你解毒丸。” 那药粉应当不会致命,沈枝意猜,商君华这一招是想让自己误闯呼延澈的房间,孤男寡女,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清白也被毁了。 但是以商君华恨她的程度,这药粉应当是催情的药物,就是让自己和呼延澈发生关系,到那时,她就必须远嫁大金,彻底和江怀策划清界限了。 这样的催情药物不致命,阿姐给的解毒丸就能解。 宫女跪在地上,不停的扣着嗓子,这可是催情的药,要是破了身,可是坏了宫中规矩,她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 181、你杀人,我递刀 “你可要想清楚,是等药物发作闯进小王子的殿内,还是帮我做事,我给你解药。” 沈枝意冷眼看着她此时挣扎的动作,她本无意去参与这些争锋,她只想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可偏偏所有人都不想让她好好过,那就谁都别好过。 “奴婢,奴婢帮你!” 宫女不想被凌迟处死,她还想等到年岁到了就出宫,要是商君华看她在宴席之上帮忙,正好抓到了她,她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沈枝意蹲下身,将自己要她做的事情说完后笑着开口:“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宫女点点头,连滚带爬的起身去寻商君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枝意脸上的笑意落下。 商君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道理哪怕已经砸了两次,你还是学不会。 不一会儿,那头响起脚步声,沈枝意闪身躲进假山内,只听宫女小心翼翼的说沈枝意已经进去,商君华笑了下,丢给她一个银子。 她抬脚走上台阶,宫女眼露凶光,一把将她推进去,然后将门锁上。 里面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便是商君华拍门的声音,沈枝意勾起唇走过来,将一枚解毒丸递给宫女:“一个时辰后引人来。” “别想耍花招。” 女娘带着威胁的话语响起,宫女点点头,等这件事完了,她得想办法在宫中将自己藏匿一段时间了。 这衡阳郡主的姑母可是梁贵妃啊。 沈枝意听着里面的声音,面无表情,这是商君华的计划,先毁她清白,然后再引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就必须嫁给呼延澈。 商君华若是不先起这个念头,她也不会这么做,都是她自作孽。 做完这一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些无奈,不知道阿姐等急了没有。 她跟沈少薇有默契,刚刚离开的时候,她的手指就指了指不远处的偏殿,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给家眷准备的地方。 跟着这个宫女走也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又在背后搞小动作。 进到殿内后,看着放在小几上的衣裳,沈枝意喊了一声阿姐,无人应答,她四处检查了下,没有异样这才拿着衣裳走到屏风后。 被葡萄酒染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被挂到衣架上。 门外的江怀策甩了甩手上的水,推开门走进来,一转头,美人身影映在屏风上,他赶忙转身,听到脚步声的沈枝意拿起外衣披到身上。 “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枝意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敢走出屏风:“这是女眷休息的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怀策皱眉,宫中早就将这里改成了外宾的休息处,她竟是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有人刻意隐瞒? 一想到脑子里的那个人,江怀策竟是有些无奈,雍帝何时这么喜欢点鸳鸯谱了。 “是我走错了,我这就出去。” 他将过错揽下,没有让沈枝意难堪,还未打开门,便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没有,刚刚那渤海国的王和衡阳郡主衣衫不整的在偏殿做那档子事。” “什么?这般香艳,快快快,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沈枝意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也是一惊,不是说那里面是呼延澈吗?何时换成了完颜化了? 江怀策的心思都在刚刚看到她露出的那半截藕白的胳膊上,他用手抵住门道:“这里人多眼杂,等下再出去吧。” 他知道沈枝意是不会想要被人发现两人在一起,然后因为这种事情嫁给他的。 虽然他很想负责任。 私心里,他便抵住门以人多眼杂为由,想跟她多待片刻。 沈枝意抿了抿唇,将衣服穿好走出来:“侯爷负责宫中的安全,不去看看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保雍帝不会治他们的罪。 “萧子安在。” 他对着门,始终不敢回头,沈枝意坐到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我以为那偏殿是呼延澈。” 女娘的这句话让江怀策浑身一震,他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此话何意?” “她让人把我的衣裳弄脏,把我引去那里,想让我跟呼延澈有了牵扯,到时候远嫁大金。” 字字句句,江怀策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他恨不得把商君华千刀万剐了。 “但是我算计了她,所以此时在这里的是我,在那里的是她,侯爷,你不觉得我是个狠毒的女人吗?” 沈枝意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出来,她就不信江怀策还能相信她是个什么良善之人,对她还这么纠缠不休。 江怀策坐下来,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她手中的那杯茶,笑道:“枝枝做的很好。” 他只怕她太过善良,但如今这样,他倒是放下心来了。 沈枝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她怎么不知道江怀策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了? 他这番话,让沈枝意觉得,要是某一天自己想杀人,他都得在她身后给她递刀子了。 一时之间,两人枯坐无言,江怀策喝完一杯茶后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上一次在相国寺见到的徐栋的妾室吗?” 说到正事上,沈枝意也来了精神,她点点头回他:“怎么了?” “她给我的银票上,有梁氏钱庄的印记,据她所说,那银票是当日徐栋要跑的时候,带来的银票。” 江怀策的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一般,沈枝意立马就想通了其中关联。 “所以这梁氏钱庄和徐栋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对吧,梁氏钱庄,可是应天梁氏?” 女娘的话有些急,江怀策笑了下点头:“是,而且当时的账本之上,也有一个梁字,那日在饭桌上的梁世徽,就是应天梁氏的家主。” 这一连串的信息,让沈枝意还有些消化不了,但将这些联系起来,她也明白了,徐栋的身后人和这位梁氏家主存在着合作关系。 不然这么庞大的银子怎么会存于梁氏钱庄内,可明明知道这银票来路不明还要打上标志,岂不是在明晃晃的昭告全天下吗? 还真是奇怪。 “还有一件事,沈府前段日子应当是来了个姓林的仆人吧。” 听到江怀策的问话,沈枝意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江怀策接着说道:“和王,派人去了登州也在寻一位姓林的仆人。” ------------ 182、和亲风波 沈枝意听到登州二字的时候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他说一位姓林的仆人时,她猛地抬起头道:“姓林的仆人?” 她家也来了一位姓林的仆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你兄长科考过后想要外放,登州是个好地方,若你愿意,到时不妨一起来。” 江怀策抬眼看向她发间的海棠花发簪,登州的事情,他还没有挖到真相,但却隐约想起,沈家的老夫人曾经和登州的林家定过婚约。 后来林家灭门,沈老夫人另嫁,这其中,会不会有着关联。 “江怀策.” 沈枝意看着男人的灼灼目光,她顿了下摇摇头:“没什么。”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得不承认,他说让她去登州,确实是一件不错的建议。 江怀策似乎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外面人少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此时另一座偏殿内,早已闹翻了天,商君华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会是你!沈枝意呢,沈枝意呢!” 她的身上披着被子,头发凌乱,空气中还弥漫着暧昧的味道,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先赶来的皇后和梁贵妃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皇后听她嘴里还喊着沈枝意的名字,瞬间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算计不成反被沈家那丫头算计了,也是活该,若是她自己不起害人的念头,旁人又怎么能害的了她。 梁晗赶忙让身边的人去将商君华扶起来。 “梁贵妃,万朝盛会上,她做出此等不知羞耻的事情,你这是要轻拿轻放了?” 眼瞅着梁晗的人就要将商君华搀扶走,明馨仪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她算计承光的事情还没完呢。 梁晗脸色一变,知道她这是来寻仇的了,可偏偏这事是她不占理,商君华和那渤海王赤裸裸的滚在一起,这么多双眼睛可看着呢。 “皇后娘娘,君华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如让她先去换了衣裳可好?” 她放低了姿态,头一次在明馨仪面前低了头,可明馨仪却没给她面子,反而是让人将门堵住后道:“那就等陛下来了再说。” “渤海王,烦请您去屏风后更衣吧。” 一直坐在床上的男人笑了下,看着商君华道:“无妨,我们渤海人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她伺候的本王很舒服,既然大金要和亲,那本王就要她,做本王的美人!” 他身上倒是齐整,只有衣领有些歪,整个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明馨仪她们是内眷,所以只是站在外殿,隔着那纱帘跟他对话。 渤海王完颜化一把拉过商君华,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他也是被算计的,还是被呼延澈那个小子,不过倒也不亏。 “不,不,我不要嫁给你!” 商君华拼命的挣扎着,她不要嫁给这个男人,不要嫁去渤海! 殿内乱糟糟的,直到雍帝走进来才安静了些,早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听明馨仪派来的秋穗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他正在那头等着明淮的好消息,结果先等来了商君华的丑事。 “雍帝,本王的提议,怎么样?” 完颜化将自己刚刚对着明馨仪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雍帝冷着脸瞪了梁晗一眼,而后开口:“事关重大,不如渤海王整理好衣裳出来商谈。” 没等完颜化出来,商君华披着一件外衣连滚带爬的出来跪在雍帝面前道:“陛下,陛下,臣女是看到沈枝意鬼鬼祟祟的往这里来,才跟着过来的!” “求陛下明察秋毫啊!” 事到如今,她还不忘拖着沈枝意下水,当真是歹毒心思。 明馨仪的眸中已经带上了杀意,梁晗看着这幅场景,出声附和:“君华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兴许真是那” 她的话故意没有说完,引人遐想。 商君华心中绝望,但更多的却是恨,她怎么会放过沈枝意,她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拜她所赐,就算她要和亲去渤海,她也得拉着沈枝意! 她没法嫁给江怀策,她也别想! “你把这皇宫当成个什么地方了!” 雍帝怒斥一声,却见梁晗也跪下来道:“陛下息怒,都是臣妾没有管教好君华,可臣妾哥哥只有君华这么一个女儿啊!陛下!” 她咬紧哥哥二字,提醒雍帝莫要忘了夺嫡之争时,和王的功劳。 “好,好得很。” 雍帝气极反笑,垂眸看向梁晗,一旁的渤海王摸了摸下巴道:“雍帝,你这家事还真是乱,一个两个都要算计本王啊。” “那就去请沈什么的过来一趟,本王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化刚刚和商君华春风一度,女娘娇媚,伺候的他很是满意,既然她要拖那个什么沈的下水,他就顺手推一波了。 再者,他们都算计到他头上来了,能给雍帝添堵,他自然乐得其中。 有了完颜化的这一句话,雍帝就算不想去请沈枝意,也得让她来了,否则完颜化必定会在此事上大作文章。 他抬抬手,让曹永敬去寻人,完颜化看着商君华冷笑了下坐到椅子上。 没过一会儿,沈枝意就被带了过来,一道来的还有江怀策。 齐承泽还在外处理其他事情,雍帝一走,这些事情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他要是再走了,就会引人怀疑。 “臣女沈枝意参见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女娘规规矩矩的行礼,盈盈细腰宛若杨柳,身上的淡紫衣裙轻盈似蝶,让完颜化来了几分兴趣。 这姑娘看着倒是比主动送上门的这个更好啊。 还未细看,一道身影就将他的视线隔绝,江怀策目光中带着森然寒意看向他,完颜化脸上笑意落下,仇人也在。 他跟江怀策交过手,连个平手都没打到,这个男人,很强,有他在,渤海就永远都打不进大雍。 “沈枝意,你今日去了哪里?” 雍帝坐在上面,沉声问道,沈枝意只是看了一眼被纱帘隔绝的商君华,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反咬一口她吗? “回陛下的话,臣女今日用完宫宴正要回家的时候,被一名小宫女撞到打湿了衣裙,适才换完衣裳便被曹公公带来这里了。” ------------ 183、我与侯爷两情相悦 女娘的话不卑不亢,被宫女撞到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找个人都能帮她证明,且曹永敬也确实是在女眷的休息处遇到的她。 “不可能!” 商君华拉着纱帘,双手被几个宫女摁住,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出计,竟然是给她自己设的。 她早就知道那宫女的目的,策反了那宫女把自己推到了这里。 想通这一点,她笑了下,看着沈枝意一字一句道:“沈小姐的身上,为何会有蝴蝶兰的香气?” 蝴蝶兰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是香气却十分浓郁,只要经过就会被沾染上,但是在宫中,种着蝴蝶兰的地方,只有这里。 而当初商君华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还在这些蝴蝶兰花上面,撒上了令蝴蝶兰香气可以持久留香的药水。 她是为了保证沈枝意万一逃脱,也有证据可以指证她。 “倒是很好闻的香气,这位沈小姐,不妨交代下?” 完颜化的手在茶杯上转了一圈,出声问道,沈枝意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衣裙,她早就注意到了身上的这股香气。 但即使换了衣裳,用水擦拭了,还是消散不掉,无奈她只能拆了自己的香囊就是为了掩盖住这浓郁的香。 殿内在完颜化的这句话落下后就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沈枝意的回答,她张了张嘴,只觉脑子有些乱。 本以为自己聪明一回,反算计了商君华,却没想到她这个布计之人还留了一手。 商君华看着她无话可说的模样,心中却是凄凉,算计了沈枝意,还搭上了她自己,她真的好恨。 “是我。” 男人跪在地上,朝着雍帝磕了一个头:“臣可以为沈小姐作证,事发时,她与臣在一起。” 雍帝微微张大了嘴,心中却有点惊喜,这闷葫芦可算是憋出来一句话了,没有浪费他的良苦用心。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一声装作镇定的样子问道:“长平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事关人家的清誉,可莫要失言。” “臣爱慕沈四小姐已久,一时情难自已,闯入了她休息的地方,唐突了沈四小姐,臣有罪,还请陛下重罚。” 如今只要有人能够站出来为沈枝意作证,管他什么蝴蝶兰的香气,都不会坐实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江怀策知道这样也许会让枝枝更加不喜,但他也不能看着她因为商君华的阴损计划落入完颜化的手中。 “明淮哥哥,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商君华跌坐在地上,呆呆的问着江怀策,她没有想到,为沈枝意作证的,会是江怀策,为了她,他宁可说自己是一个登徒浪子。 “本侯从不说谎。” 江怀策的目光看向沈枝意,而后对着雍帝再次磕了一个头:“臣以项上人头作保,沈四小姐一直都与臣在一起。” “若有半句谎话,愿领军法。” 说罢,只见完颜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原来江怀策也有自己的弱点啊。 雍帝点点头看着沈枝意问道:“沈枝意,长平侯所言,可是真的?” 只要沈枝意点头,商君华就算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再拉沈枝意下水了。 女娘垂眸,看着自己身旁的人,她跪下,启唇道:“不是。” 听到她的话,雍帝皱眉,刚要再问,就见她转头看向江怀策,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不是侯爷唐突,是臣女与侯爷两情相悦,情难自禁。” 两人相握的手在商君华看来便是赤裸裸的嘲讽。 江怀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动作,似乎脑子有一瞬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枝意红了脸,与他十指相扣:“还请陛下责罚。” 女娘羞涩,可是在明馨仪和雍帝看来却满意的不得了,雍帝朝着明馨仪使了个眼色,好似在说,看吧,自古套路得人心。 江怀策十指收拢,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不肯松开,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如果是一场梦,就让他不要醒来好了。 “你们啊,算了,朕能理解,既然沈枝意有人证,自然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渤海王,这衡阳郡主怎么也是皇亲国戚,朕想跟你结亲如何?” 听着雍帝圆场的话,完颜化也看完了这场好戏,点头应允:“自然可以。” 雍帝乐呵呵的让曹永敬将完颜化送走,外客离开,关起门来就是处理家事了。 他让人先把商君华和梁晗带走,她们的事情他等下是要好好跟她们盘算盘算的,只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明淮的事情。 沈枝意本来还想着事情已过,自己也能走了,谁曾想,江怀策攥着自己的手不松开,雍帝大手一挥要给他们赐婚了。 “朕看常安乡主和明淮甚是相配,不如择个良辰吉日完婚如何?” “啊?” 女娘表情太过惊讶,惹得明馨仪没忍住笑了下:“陛下,你这也太着急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还有聘书、礼书和迎书,都是需要时间的。” 两位天下最尊贵的人在上面讨论着他们的婚事,沈枝意只觉得有些害怕想往后退。 江怀策握着她的手笑了下:“枝枝怕什么,不是你说我们两情相悦吗?” “我那是救急。” “沈家丫头,你刚刚那番话,难道是在骗朕?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雍帝耳朵尖,在沈枝意说完后就反应过来,沈枝意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陛下都拿出欺君之罪来压她了。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朕请沈爱卿来一趟宫中,商议你们二人的婚事,退下吧。” 雍帝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瞧着这沈家丫头的心里也不是明淮,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绊住了她,给她下一针猛药刺激刺激她才是。 走出殿内,沈枝意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看着江怀策问道:“侯爷,还不松手吗?” “事态紧急,我会跟陛下说清楚的,你,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的。” 江怀策有几分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她还没有对她敞开心扉,就这么定下婚约,实在是有一种逼迫的味道在里面。 “谁说我,不愿意的。” 女娘的声音有些小,但江怀策却听得十分清楚,他猛然抬头,看着她的侧脸,一时之间嗓子竟然有些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 184、鸠占鹊巢,我竟是鸠 江怀策的声音还有几分颤抖,似是不敢相信,沈枝意耳尖红了下,匆匆走下台阶。 “江怀策,你,你做的海棠花,很好。” 女娘没有回头看他,但那句话却随风一同送进了江怀策的耳中。 等她走远,江怀策还没有反应过来。 宫门处,沈少薇见到沈枝意出来,看到她脸红红的,担忧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给你送衣裳被人给拦住,但又怕你没有衣裳换,只能让那宫女给你送过去。” 沈少薇神色着急,沈枝意摇摇头,心中涌上几分甜,她拉着沈少薇坐上车,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什么,你和长平侯?!” 她以为是假的,可沈枝意从来不会对她说谎,这事情也太过突然了吧。 “阿姐,我觉得,你说得对,或许我可以再试一试。” 就算她再怎么遮掩,再怎么控制自己,她都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放不下江怀策,而如今随着那些事情逐渐浮出水面,她才知道,江怀策做了多少。 为她生,为她死,他永远都将她放在远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 “枝枝,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阿姐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沈少薇握住她的手,笑着看她,没有什么比枝枝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了。 - 东宫,阮熹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她刚忙完便听说了商君华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若是自己没起害人的心思,也不会被人反将一军了。 这下好了,明淮也要跟沈枝意订婚了,商君华远嫁渤海,真是个好结局。 “娘娘,那是殿下吗?” 两人正要回流云殿,就听蕊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阮熹汀透过那晃动的竹影看着里面的齐承泽。 男人的手紧紧抱着一名宫女着装的女子,她身上佩戴的玉佩,她认得很清楚,那是云清从不离身的配饰。 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拦住蕊玉想要上前的动作。 齐承泽显然有些醉了,但是他口中的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阿清,阿清,为什么,你就要这么狠心把我留在这里吗?” “殿下,你喝多了,奴婢喊人来扶您回去。” 云清挣扎着推开齐承泽,他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一双眼眸受伤的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流云二字,我为你准备了流云殿。” “你说思齐配云清,我便将思云殿作为书房,我想着,在这东宫之中,多些你的影子,我就能将你留下。” “我毁了你,还想将你留在这里,阿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忘掉你?” 那日的事情过后,云清便一直躲着齐承泽,他许久没有看到过她了,所以今夜,借着这酒劲,他才敢拉着她问她一句为什么。 “殿下,云清不需要您做什么,只求您不要再纠缠,放奴婢出宫。” 救他,是昔日的情分,贞洁这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好在意的,等她出宫之后,也可以自己开一间铺子好好过活。 总比在这深宫之中蹉跎岁月,成为别人的挡箭牌,死的不明不白的好。 “原来流云殿,竟是为你准备的。” 阮熹汀的话猝不及防的插进二人之间,齐承泽的酒也醒了一半,他看着走进来的阮熹汀,想要上前拦住她。 却见阮熹汀的眼中满是受伤的道:“鸠占鹊巢,我这只鸠占的竟是你的位置,流云是殿下为你准备的啊。” 她一直都知道,齐承泽的心中有人,那个人对他至关重要,他爱之入骨,却求而不得,但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云清。 她从未想过,会是她啊。 “太子妃娘娘” 阮熹汀走到云清面前,目光细细打量她,她求之不得的那份爱,是云清不屑一顾的,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 “殿下即使不看你,也能将你画的很好,可他看着我,画出来的,却都是你。” 说着说着,她眼眶红了些,眼中落下一行泪:“对不起,对不起,我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就好了。” 若是早知道,她何苦将自己困在这段情爱之中难以挣脱。 “太子妃娘娘,云清年少不懂事,招惹了殿下,如今奴婢只想出宫,过普通人的日子。” 云清缓缓跪下,朝着阮熹汀磕了一个头:“是云清僭越。” 明知不可能却依旧和齐承泽有了感情,明知身份是一道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沟壑,依旧不肯松手。 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无法收手的地步,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作茧自缚。 “你起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阮熹汀拉着云清要起来,一旁的齐承泽也伸手将云清拉起来,他下意识护住云清的动作却刺伤了阮熹汀。 “不怪云清,是孤的错,子玉,孤对你有愧。” 齐承泽的手挡着云清,阮熹汀转过头去:“殿下是太子,是储君,身边也该有人了。” 阮家教她大度,作为未来的国母更要有能够容纳得住夫君其他妾室的气度。 “奴婢不会跟殿下在一起的。” 云清本就无意留在东宫,只等着期满后离开这里,却偏偏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阮熹汀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只觉眼前一黑,就那么倒了下去,幸而齐承泽手快,将她揽在怀中。 “去请太医!” 蕊玉点头急匆匆的去寻太医,一时之间东宫乱乱糟糟的。 待太医诊治完之后,抱拳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娘娘这是喜脉,只不过月份还小,又有些气血翻涌这才昏迷的,待臣施针。” 齐承泽听到太医的话,愣了下,随后看向阮熹汀的肚子,他有孩子了? 太医给阮熹汀施针后,她悠悠转醒,在听到太医再一次恭贺的话时,她也是有些愣,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小腹。 “你先退下吧。” 齐承泽出声让太医离开,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殿下,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阮熹汀心中伤心,挣扎着让自己接受云清的存在,她是要大度的,怎可有嫉妒之心在。 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云清说过,不想留在宫中,孤尊重她,等到万朝盛会结束,就让她出宫。” “子玉,这个孩子,孤很开心。” 十万字的剧情,我压缩的是四十万字的剧情,呜呜呜 (本章完) ------------ 185、是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长平侯 齐承泽的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但他总不能当着这般虚弱的阮熹汀的面来说,自己纠缠云清是因为放不下她吧。 他试了这么多次,也死心了,云清不会留在宫中的,她向往的是更加自由,更加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这四方的宫墙别苑。 “云清姑娘.” “子玉,你永远是孤的太子妃。” 齐承泽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给了云清,再难给她,一颗心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只能够装得下一个人。 但是云清不会留在宫中,所以这份太子妃的体面和尊荣,他都会给阮熹汀。 阮熹汀苦笑一声,被他揽入怀中,是啊,她只要还是阮家的人,这份太子妃的殊荣,就永远都是她的。 可也仅此而已,再多,他也不会给她了。 包括他的爱。 “臣妾明白的,云清姑娘是个好姑娘,出宫的事情,臣妾会安排妥当的。” 听着阮熹汀的话,齐承泽没有再回话。 次日明馨仪得了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笑的嘴都有些合不拢了,当真是双喜临门,明淮的婚事有了着落,如今子玉也有了身孕。 只是她这边高兴,那头的沈府却是乌云密布。 沈老夫人在听沈枝意说,陛下要为她和江怀策赐婚的时候,险些晕过去,命运兜兜转转,竟然又将他们二人凑到了一起。 “祖母,您怎么了?” 沈枝意刚要上前,就听到沈老夫人呵斥道:“跪下!” 一向疼爱沈枝意的沈老夫人头一次对着沈枝意厉声呵斥,让沈少薇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枝意垂眸跪下,没有多问一句。 “祖母.” 一旁的沈少薇刚要出声说话,就被沈老夫人拦住:“少薇,你先出去。” 沈少薇担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枝意,可又不能忤逆沈老夫人,只能无奈走出去,刚一出门便和沈复撞上。 “父亲,祖母不知为何要责罚枝枝,您快去看看吧。” 沈复点头,让她先回去,自己走进去后确实将门关上。 内堂,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沈枝意想要上手去搀扶,沈老夫人止住他的动作深吸一口气:“给岳家说,枝枝的婚事。” “祖母,我不会嫁给长华表哥的,当初不是您说,若是我与长华表哥真的没有感情,您不会强迫我吗?!” 沈枝意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江怀策的事情,祖母的反应就不对。 前世的时候也是,她说她喜欢江怀策,祖母很生气的让她不要再生出这样的念头。 祖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猛然联想到,江怀策说过的话。 他说前世在大牢里,是祖母不让他出手相救的。 “长平侯位高权重,他的身边是何等的危险,我原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你不喜欢长平侯,如今看来,竟全都是诓骗我的吗?” 沈老夫人有些不忍的别过头,沈枝意是她从小带到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过得好。 称心如意,事事顺遂。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和江怀策扯上关系,将自己明晃晃的暴露在人前,被那人盯上,陷入危险的境地。 “祖母,如果仅仅是因为江怀策的身边有危险,您不会反应如此强烈,他的身上,不,我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听着沈枝意的问话,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父亲的官衔连长平侯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枝枝,你这般聪明,怎会不知道和长平侯牵扯上,往后再难有清净日子。” “我一直以为,你想要的,是安稳的日子。” 沈老夫人之前只是觉得沈枝意或许对江怀策有意,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不愿意去面对,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将自己的心敞开了。 “我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但我不是怕危险。” 沈枝意顿了下,脑中不禁想起前世的事情,她以为江怀策不爱她,可如今细细想来,他永远都是将她放在第一位的。 只是当时情况不允许,他只能将自己汹涌的爱意隐藏起来,不敢宣之于口。 无数次因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说他的身边是荆棘丛生,但他只想护她百岁无忧。 今生也是这样,生死不论,他永远都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将自己一颗赤诚之心,剖出来给她看。 “枝枝,你想要和谁在一起都行,是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长平侯。” 一直没有出声的沈复突然说了一句,若是没有那些事情,她可以拥有尊贵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长平侯。 但过往种种,注定了她永远只能这样平庸的活下去。 “父亲!” 她喊了一声,沈复伸出手止住她的话:“明日我会让岳家来提亲,待交换完庚帖,你便随你舅舅舅母一道回文州。” 听他的意思,这是要将沈枝意匆匆嫁了,赶在雍帝赐婚前,先行定下婚约。 “来人,把四姑娘带下去好生看管。” 沈复狠了狠心,怕沈枝意偷跑,让人去把她关起来,只是门打开,进来的却是江怀策。 他发丝有些凌乱,似乎是匆忙赶来,沈老夫人和沈复看着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侯爷这是擅闯下官的内宅吗?” 沈复起身将沈枝意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有些不悦,再怎么是权臣,擅闯别的臣子的内宅都有些不妥吧。 江怀策抱拳道:“无意冒犯沈伯父,还有沈老夫人。” 要不是沈少薇派人来寻他,怕是他就要因为这一时疏忽彻底和枝枝分别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家这般不喜欢他,竟是要将枝枝匆匆嫁出去。 “我知道侯爷来的目的,不必多说了,沈家高攀不起长平侯府,她的婚事已经由她父亲做主了。” 沈老夫人看着江怀策眉眼,眉心蹙起,他和他的父亲长得果真是像极了,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他的父亲一样。 也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些早已被埋葬起来的前尘往事。 “我愿押上我的身家性命,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枝枝受到任何伤害。” 沈复看着江怀策缓缓跪下,男人的目光始终看向沈枝意,不曾动摇半分,那便是他坚定不移的选择。 ------------ 186、夺嫡之争(回忆篇一) 江怀策身份贵重,除了陛下和皇后,从未跪过任何人,如今为了沈枝意,却跪了沈复和沈老夫人。 两人看着他的目光带上几分复杂。 不得不承认,在满淮京的权贵中,都找不出像江怀策这般的人家。 但沈老夫人说的也对,越是靠近那个权利的漩涡,所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多,危险也会不断增加。 她不希望看到沈枝意将来有一天会因为这些而置身险地。 “长平侯,请回吧。” 沈老夫人出声,短短几个字,再一次拒绝了江怀策。 男人看着沈枝意,出声道:“我能否和老夫人单独谈谈。”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枝枝的点头,又怎会因为这些阻挠就放弃呢?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伸手让沈复和沈枝意先下去,待房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沈老夫人上前将江怀策扶起来。 “侯爷不必如此,起来吧。” 让江允的儿子跪自己,沈老夫人还是觉得有几分别扭。 江怀策站起身,看着老夫人问道:“敢问老夫人,您不让枝枝嫁给我,是否是因为,林家。” 林家二字出口,沈老夫人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怎么知道?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调查家父的死亡,世人都说他是死在战场上,但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江怀策的眸光变了变,不由得引得老夫人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 - 乾元三二七年,在位四十五年的元帝突然昏迷,一时之间朝堂大乱,十二位皇子蠢蠢欲动。 也就是在那时,由夺嫡之争带来的乱世,悄然而至。 彼时的雍帝齐云琅还是个不起眼的小皇子,看着自己的皇兄和弟弟们斗得你死我活,他选择退回封地,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还是对的,在他回封地三个月后,淮京就乱了。 三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皇宫围起来,不准任何人探视,废太子远在边境,收到消息的时候,中原都已经打起来了。 齐云琅知道这样的争斗是止不住的,他也不想参加,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顺带还认识了当时的江允和人称小诸葛的林泊简。 三人一见如故,时常在一起谈论天下民生。 江允说齐云琅有治世之才,不如也去争一争这天下,倘若齐云琅去争,他和林泊简定会全力支持。 但齐云琅拒绝了,他无意纷争,更不想看到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只想在此处为他们提供避难之所。 那时候,齐云琅已经和明馨仪定了亲,不日就要迎娶她进门,他也是想为她留一片净土的。 至于老夫人为何会知道这些,也是在文州时,林泊简时常来看望她告知的。 林泊简知道自己父亲和沈老夫人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父亲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便是沈老夫人。 少年不得之物,终其一生都难以再寻回当初的感觉,林泊简的父亲在去世时,最牵挂的也是沈老夫人。 他说泊简,要替为父多加照应沈家。 沈家有着他父亲求而不得的人,所以林泊简时常会来沈家看望沈老夫人。 后来林泊简成了家,新妇也有了身孕,沈老夫人也替他照顾着媳妇。 只是当时的那个孩子,终究还是夭折在了乱世之中。 战争是在夏日爆发的,随着元帝每况愈下的身体,皇子们暗地里的争斗转到明面上来,大规模的调兵遣将,也注定了乱世的降临。 百姓们收拾着东西,纷纷逃到齐云琅的封地,希望能够在这里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可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人又实在多,实在接纳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云琅的封地,被四皇子和五皇子联手包围,哪怕齐云琅从未想过参与正常争斗。 但依旧还是被迫卷入进来。 争,便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拿一城人的性命做赌,一子错,满盘输。 不争,城破人亡,他们不会善待这些百姓,手无寸铁的百姓是他们屠杀的乐趣。 所以,齐云琅也不再隐忍,靠着强大的民心和江允的军队,直逼淮京。 再后来,老和王相助,他娶了梁晗,坐上了如今的宝座。 而江允,是死在他登基前,争斗还未结束时。 所有人都说他是死在战场上,但那时候只看到过一次棺材的江怀策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手指紫黑,身体绵软,根本不是正常死亡。 - 老夫人想到江允和林泊简的死,捂住心口:“你既然在追查你父亲的死,就应该知道这条路有多危险。” 前方豺狼虎豹,后方亦是万丈深渊,在这样的境况下,她怎么会放心把枝枝交给他? “如果枝枝是温室的花,是必须要依附他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我绝不会在前路还未扫清的情况下,招惹她。” “如今招惹了她,是因为我知道,她无畏这些危险,所以我才不会将她隔绝在危险和杀戮之外,并肩同行,她可以做到,她也想去做。” 前世的时候,江怀策就是以为她是需要呵护长大,这才不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因为他害怕,那些危险会让她陷入到困境之中。 但这份自以为是,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她是坚韧不拔的,将她比作娇花,未免不恰当。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她能够过安稳的日子。” “所以一辈子让她平庸的活着,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她想要的吗?” 老夫人的话音落下,江怀策就出声接上,被这句话问的,老夫人有些愣住。 是啊,她不也说过吗,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就将决定权交给枝枝来做,那样对她才是公平。 她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说。 “我会护在她身边,看她成长,也会做她身边最坚实的后盾。” 江怀策抱拳行礼,不再让她置身事外,将所有的选择交由她这个本该来做选择的人,这才是真的为她好。 老夫人抬眼看着弯腰的江怀策,不得不说,他比她更懂枝枝,没曾想倒是她一叶障目了。 “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 187、倔脾气 江怀策听着沈老夫人的话,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夫人松口,枝枝就不会再被远嫁了。 “老夫人似乎与我父亲,有些交情?” 听到他试探的话,老夫人笑了一下道:“侯爷不必试探我,老身与你的父亲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却识得他的挚友,林泊简。” 这个名字被提起,江怀策也想起那从登州递来的信,以及自己父亲留下的物件里,林泊简的名字。 “好了侯爷,您请回吧。” 老夫人不愿再多说,点到这里便伸手请江怀策离开,他朝着老夫人拱手做礼转身离去。 有些事本就说不太清,如今他要的也不过是让老夫人对他放心,将枝枝交给自己,其余的,他自会查探清楚。 门口的沈枝意见到江怀策,目光中带上几分担忧,江怀策想要伸手安慰她,注意到一旁的沈复,他将手收回看向沈复。 “本侯已经跟陛下说过了,陛下不会再提赐婚一事,沈大人不必担忧。”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都没跟雍帝提这件事,只是老夫人不乐意,赐婚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的。 沈复点头,亲自将江怀策送了出去。 男人出了沈府,直奔皇宫而去,此时万朝盛会还未结束,明日还有一场围猎,再然后便是各国在一起商讨求存之道,盛会到此才结束。 只不过雍帝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齐承泽来做,自己反倒是落了个清净。 “陛下,长平侯求见。” 曹永敬弓身说道,雍帝无奈放下手中画笔,让江怀策进来:“你这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臣来是想请陛下收回成命的。” 听到他的话,雍帝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上下打量半天开口:“明淮你被人夺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沈家那丫头,好不容易得来的赐婚机会,就这么不要了? “臣知道陛下是为了臣好。” 他也想将她娶回家,日夜相对,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老夫人心中还有所思量,既然要成婚,不如就等到有真相的那一日。 “倒是朕操之过急了?” 雍帝看着江怀策,面前儿郎早已长成和他父亲一般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了,但却和他父亲一样,倔脾气。 听着雍帝的话,江怀策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陛下还记得臣父亲的死吗?” “你还是要查?” 江允不仅是雍帝的挚友,两人也娶了明家的姐妹,他也是江允的姐夫,对于江允的死,雍帝是愧疚的,毕竟他也算是因他而死。 但那场战争所留下的东西太少了,即使他后面派人去寻过证据,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再加上那幸存的人回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将军说,好生活着,不要追究。’ 他大抵是知道这真相,但却没有留下一条线索,所以雍帝猜,这真相是他们所不能去探寻到的,江允知道,可不跟他们说。 是否是因为那背后的人,在当时无人能撼动。 “查,只要臣还活着,就一定要查。” 他要知道事实的真相,更要知道,能令他的父亲,令江允至死都不肯说出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雍帝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就说你的性子跟你爹一样,倔脾气,算了,去查吧,朕懦弱了一辈子不敢去面对,如今也不能拘着你了。” “对了,万朝盛会结束后,你去一趟大都,去接昭阳大长公主回来吧。” 去大都就要经过辽东都司,这样的由头既不会引人猜疑,还光明正大,而江允就是死在辽东都司的。 - 关雎宫内,齐君赫听着内殿里商君华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梁月和梁晗一道安慰的声音。 “赫儿。” 不一会儿,梁晗满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拉着齐君赫去了偏殿, 齐君赫给梁晗捏了捏肩膀开口:“母妃,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多说了,这也是商君华自作自受。” 要害人却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才会被沈枝意反将一军陷入如今的境地。 这事若是他来做,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说到底,还是她太蠢。 “那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又是你舅舅他们唯一的心头肉,如今要嫁去渤海,他们怎么受得了。” 梁晗揉着头,十分不满雍帝这个做法,就这么将君华嫁去渤海,分明就是在偏袒明馨仪他们。 齐君赫坐到她面前道:“可是母妃,如今我们已经惹得父皇不喜,若是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下去,父皇会怎么想?” 他搬出雍帝,果然看到梁晗脸色一变,最近雍帝都没有来过她的关雎宫,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怕是雍帝的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思虑。 可是君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怎么忍心看她远嫁渤海? 渤海不比大雍,看渤海王就能看出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没有礼数又自私狂妄,到时候君华可怎么活。 “母亲不如寻个机会问问舅舅的意思,若是要保商君华,那我们再想办法,若是不保,便在能力范围内让她嫁过去后活的好一些。” 这般绝情冷血的话令梁晗听着都有些难受,不得不说,齐君赫的性子和雍帝还是很像的,有时候,她真的希望,他是他的儿子。 现在这样的境地,能将商君华留在淮京就是最好的了,其他的她也不奢望了。 “对了,桑家的女儿入了宫,这条路算是断了,你是怎么想的?” 梁晗提起桑云寄,只听齐君赫笑了下道:“母妃,您忘了,儿子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放纸鸢了。” 不管纸鸢飞多远,只要线还攥在他手里,那就永远都逃不脱。 从关雎宫出来后,齐君赫回自己的康王府,在宫道处,遇到了穿着女官制服的桑云寄,她见到齐君赫,行礼:“见过康王殿下。” 女娘的手中还端着东西,看这路,是给雍帝的紫宸殿送东西的。 “桑尚仪。” 三个字是齐君赫的嘴里绕了一圈被吐出,桑云寄低头不看他,没有再应他的话,齐君赫也没有再为难,心中有了旁的思量。 这身衣服,与她还真是相配,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脱下又是何种景色了。 ------------ 188、万朝盛会之围猎(上) 桑云寄表现的越是清冷,齐君赫就越想看她恼怒的样子,比如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围猎当日,皇家车队浩浩荡荡的朝着围猎场去,这围猎场和上次的地方不一样,是在城外,地方很大。 而这一次,沈枝意却没有参加,商君华被自己算计,如今要远嫁渤海,自己还跟江怀策定了婚约,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沈枝意也不想再跟商君华闹出什么动静,平白让他国瞧了笑话。 所以就留在了家中清净,她不去,沈少薇自然也没去,可是苦了一直巴巴等着她的萧子安。 此时围猎场内,江怀策看着高坐之上的人,每个人都心思各异,表面看倒是一团和谐,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明淮,梁世徽回应天府了,而且,梁氏钱庄如今已经不在梁世徽的手上了。” 萧子安抱剑凑近江怀策说了一句,那日过后,梁世徽就回了应天府,这样热闹的日子,他竟然不来掺和一脚,倒也是奇怪的很。 不过最让萧子安想不透的就是他将梁氏钱庄转让了出去,只不过那接收的人,他没有查到。 “不用查了,钱庄被转让出去,就是梁世徽已经知道我们在追查他了。” 他这个人,最是警觉,大抵是因为常年在应天府,久不外出,所以研究起来这些东西,倒是透透的。 萧子安有些无奈,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布下如此大的一张网,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另有隐情。 按照他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这事情所牵扯到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就连梁世徽都参与其中了。 “万朝盛会结束后,我要去一趟大都,子安,淮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就是不知道他这一趟动身,能把多少人拉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薛凝走了过来,女子一身劲装,手拿一把红缨枪,当真是英姿飒爽的很。 “你们不去参加围猎吗?” 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失笑道:“唐突,忘了你们负责这场内安危了。” 萧子安当然想去参加了,只不过他是想在沈少薇面前表现一番的,正主没来,去不去还有什么区别。 薛凝对着江怀策使了个眼神,同两人告别后离开了这里。 高坐之上的呼延澈看到江怀策,眼中露出一番思索,此时听得一旁的完颜化说道:“本王记得,这次万朝盛会,是让你的哥哥来的。” 如今的大金皇帝,有五个儿子,目前跟着他一起处理朝政的是他的大儿子呼延齐,呼延澈是他的小儿子,生母出身不高,在大金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呼延澈笑了下道:“皇兄还有要务在身,这才轮到我,不过我应该恭贺渤海王,得了一位美人。” 那日商君华要算计他,他在旁人的地盘还是十分警觉的,所以派人去找了完颜化过来,自己则是借机离开,阴差阳错之下,就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这让她对商君华原本想要算计的人也产生了好奇,只不过听说她今日没来,后来更听完颜化说,那小女娘是江怀策的心上人。 江怀策很是维护她,劝他不要去打人家的主意,小心被江怀策报复。 但呼延澈这个人,一向是不听劝的,旁人越是将这件事说的神乎其乎,他越要去碰一碰才是。 “不管你们大金派谁来,都别忘了目的。” 完颜化压低声音说完后,身子向后靠了下,他们渤海的地方是不大,不然也不会和大金合作,只不过如今这大都和大雍的关系有些太过密切,还是得想办法把他们的盟友关系拆散才是。 另一旁的梁晗看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围猎场,自己悄悄起身走出去,营帐处,和王商萧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梁晗,他拱手做礼:“贵妃娘娘。” “兄长不必多礼,本宫今日与你见面,是想问问兄长,君华的事情.” “她是自作自受,如今要嫁去渤海,也是她自作孽,陛下对您和康王殿下本就不喜,若是再因为给君华求情,对你们二人更不好。” 商萧听完前半句就制止了梁晗,商君华是他唯一的女儿不假,但比起齐君赫的前途,他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商君华的。 没有必要为了商君华让齐君赫再次陷入到险境之中。 “兄长,君华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梁晗皱眉,对着商萧说了一句,说完后就见商萧目光中露出一丝不悦,她猛然惊醒,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去让陛下给君华公主的封号,让她风光出嫁,你不许再去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说完后,商萧离开了这里,留下梁晗一人,到底是对权力的执着令商萧竟然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 而恰好来到这里的商君华听着父亲那绝情的话,泪如雨下,没想到她一直敬仰的父亲,竟然会将她舍弃,为了表哥,他放弃了她。 到最后除了母亲和姑母,没有人再为她求情。 既如此,她也不要父亲了,她会嫁去渤海,再来报复他! - “陛下,呼延澈王子猎到了白虎!” 第三场围猎的时候,呼延澈和完颜化下了场,雍帝没想到能猎到白虎,这个呼延澈,倒是有些本事。 前两场都是大雍胜,如今也该换人了,不然作为东道主的他们,也太不地道了。 “好!甚好!” 此时密林内,呼延澈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薛凝,挑眉笑道:“多谢薛将军了。” 刚刚那白虎,要不是薛凝一枪刺穿了它的一只眼睛,恐怕他还打不倒着白虎,这大雍第一女将军的名头,当真名不虚传。 “呼延王子,白虎有灵,还请莫要追杀它的孩子。” 这白虎是为了保护洞里的崽子才被引出来的,要不然他们可搞不定它。 薛凝调转马头就要离去,但身后的呼延澈一剑就划破了白虎的喉管,奄奄一息的白虎彻底没了声息。 “把那些小老虎也带过来。” 呼延澈怎么会听薛凝的话,没等薛凝走远,就让人去抓老虎崽子。 长枪带着咧咧冷风钉在洞口,薛凝扭头冷眼看向他道:“猎之有道,呼延王子,不懂吗?” ------------ 189、孟玄安落榜? 那杆红缨枪上的尾羽还在随风飘扬,呼延澈笑了下上前把它拔下来:“薛将军,脾气不小。” 呼延澈觉得,自己要是再往前一步,说不定薛凝真敢对自己动手。 “只是如今在大雍的地盘上,本王虽为客,也是贵客,薛将军这样做,可是不妥。” 就像呼延澈所说,他是贵客,薛凝却如此对他,到了雍帝那边,她少不了责罚。 薛凝翻身下马看着他:“白虎有灵,弱肉强食没有问题,可是你连幼崽都不放过,是否有些过分了。” “弱肉强食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如今我是你们大雍的座上宾,薛将军,你管的太宽了。” 呼延澈将那柄长枪丢给薛凝,嘴边笑意丝毫不减。 他向来不把命当命,更别提畜生的命了。 薛凝接过长枪,看了他一眼牵着马离开了这里,罢了,侯爷说过,在万朝盛会上,万万不能惹麻烦的。 话虽如此,但她却总觉得心中憋了一团火气。 场内争得你死我活,场外唇枪舌战谁也不饶谁。 各国不过是维持着面上的和平,私底下指不定想让对方灭国呢。 这场围猎最终以呼延澈的胜利落下帷幕,不日,他们就要启程返回自己的国家,还要将在万朝盛会上签订的契约也送回去。 完颜化要回渤海,自然是要带走商君华的,本以为商君华要闹许久,却没想到她安安静静的坐上花轿,什么都没说。 沈枝意听沈复说,商君华离开淮京时,和王没有露面,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哪怕这事情不光彩,也没有这般不管的道理吧。 不过那都是人家的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耶律奎离开的时候,还派人给沈枝意送了东西,一套琉璃花灯的茶具,十分精致好看,说是多谢她这段时日的照顾。 倒是惹得江怀策又吃了醋,隔天送来了一套青山玉的茶具,让沈复都有些爱不释手。 没过多久便是秋闱科考,沈少清在白鹿书院也闭关许久,考试前几日得了空终于回家,顺便还带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孟玄安在路上的时候就听沈少清说,沈枝意和江怀策定亲的消息,只不过三书六礼还未走,是陛下有意赐婚来着。 青年比离开时更加瘦弱,看着有几分憔悴。 “妙才,你先去休息下,我去见一下父亲,待会去寻你。” 沈少清将孟玄安支走之后,对着沈枝意和沈少薇说道:“妙才的娘去世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沈枝意都有些愣住了,前世的时候,直到孟玄安入主内阁,他娘都还在的啊,怎么会去世? “他本来都要放弃这一次科考,为母亲守孝,是老师写了信过去,劝他考试,我想着能换个地方散散心,也比在那里待着要好。” 雍帝宽厚,没有规定戴孝之人不能参加科考,所以这并不会影响孟玄安参加科考。 听完沈少清的话,沈枝意看向孟玄安离开的方向,怪不得看他那么憔悴,恩师和母亲相继去世,在他心里一定十分痛苦吧。 这几日,沈少清组了几次游玩,就是要带着孟玄安散心,还有以后就是他想让他留在淮京参加科考。 这一次科考,淮京的主审官是翰林大学士,还有六部尚书联同会考。 在沈少清的强烈要求和白鹿书院老师的邀约下,孟玄安有了来淮京科考的资格。 他本不愿来,但沈少清害怕他弃考,所以就把人薅了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等到科考那日,林惠心紧张的日日在佛堂前跪着,就连沈少南都写了好几封信回来。 待沈少清从会场出来的时候,人都有点虚脱了,沈复背起他把人送上了马车,沈枝意站在会场门口,看着孑然一身走出来的孟玄安。 “孟大哥。” 女娘出声喊了他一下,孟玄安回过神来看去,他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沈四姑娘。” 两人的称呼又变回了最初的称呼,就好像他曾经的种种只是一场梦而已。 孟玄安抬眼看她,觉得她身量长高不少,容貌也越发精致。 “没什么,祝孟大哥蟾宫折桂,所想皆所得。” 沈枝意觉得他变了好多,人生如此曲折,她也不知道当初帮他是不是对的了。 也许留在家中可以照顾母亲,也可以跟恩师促膝长谈,不至于…… “秒才,伯父在家中摆了宴席,一道去吧。” 沈复的话打断了沈枝意的思绪,他上前拍了拍孟玄安的肩膀道:“思齐承你帮助,这顿饭该我们沈家请的,走吧。” 沈少清学问不差,就是有时候不会变通,但孟玄安与他恰恰不同,倒是在无形中帮了他不少。 沈复很欣赏孟玄安,不然当初也不会动了想要把沈枝意嫁给孟玄安的念头,可惜。 孟玄安婉拒了沈复,拱手作揖道:“晚辈还要回故乡一趟。” 若是从前,他也许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根沈枝意亲近的机会,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资格。 她有喜欢的人,两情相悦,他不该继续打扰。 沈复有些可惜,不过还是派人去送他。 这次科考,他觉得孟玄安定能高中状元,到那时,他所处在的位置,将会令人望尘莫及。 送走了孟玄安,沈少清也在两天后醒了过来,可把林惠心给吓坏了。 十日后,放榜当天,家中小厮匆匆跑来道:“老爷大喜!少爷前五进士!” 老夫人和沈复听到这个消息都松了口气。 “状元可是妙才?” 沈少清觉得自己都中了进士,孟玄安定然是状元了,他学问那般好,一定有所为的。 只是小厮摇了摇头道:“不是孟公子,小的在榜上看了三遍,都没有孟公子的名字。” “不可能!” 沈少清站起身,怎么可能,妙才怎么可能落榜! “你,你再去看看!” “少爷,有你的信。” 管家手里拿着信件小跑过来,沈少清看到他手里的信,那上面的字迹就是孟玄安的字迹。 “给我。” 他上前拿过,将信件拆开,看完后却觉得有些难过。 “陛下,除了妙才的名。” (本章完) ------------ 190、天子近臣 沈复听到除名的时候也是一惊,孟玄安如此大才,陛下怎么会除名,再说了,他与陛下从未见过,陛下又怎么知道他? “我看看。” 他拿过沈少清手中的信,从头到尾看完后才松了口气。 “思齐,这是一件好事。” 见自家父亲笑意吟吟,沈少清有些不解,随后便听沈复问道:“孟玄安被除名,但却被陛下封为了起居郎,为父问你,起居郎是不是与陛下朝夕相处的?” 沈少清点头,起居郎本就是要记录陛下的起居行踪,自然是要跟陛下朝夕相处。 “那为父再问你,何为树大招风?” 话点到这里,沈少清突然明白了过来,妙才是大才,一个状元自然当得,但如今的朝堂之上,他寒门出身,又无根基,很容易就会受到那些门阀士族的排挤。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在一个小官位上碌碌无为一生。 而陛下将他从科考卷上除名,提拔到自己身边,看似是打压,实则却是培养。 起居郎与陛下朝夕相处,有时候,陛下面见重臣的时候,起居郎也是会陪伴在其左右,当面听政事处理,可比在官位上干几年要强的很。 雍帝有意提携,妙才也定然会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到那时,他便是天子近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只是,儿子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功名加身。 “为父说过,孟玄安这个人,是有大作为的,既是天子近臣,那么将来,他的前途必定会远在你之上。” 加官进爵也好,封王拜相也罢,他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人了。 沈少清将信叠好收到信封里,他与妙才是好友,能见他得到陛下赏识,他比什么都开心。 又怎么会去计较,将来他的职位会不会超过他呢? 此时皇宫紫宸殿内,雍帝手中拿着孟玄安的策论,同齐承泽说道:“这个孟玄安,是个大才。” 这样的策论很是少见,字字句句都一针见血,直指矛头,但却刚柔并济,看似抨击,但在字里行间又留有余地。 “是篇好文章,父皇见过他了?” 齐承泽接过那篇策论,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好,这样的言论,在朝中大臣都很少有能说出来的。 “见过了,朕让他进宫做了起居郎。” 雍帝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茶叶,听到齐承泽重复了起居郎三个字后笑道:“怎么,你也觉得做状元好?” 齐承泽手中还拿着那篇策论,沉思片刻后回:“做状元确实好,只不过这孟玄安寒门出身,毫无根基,就算考中了状元,将来在朝堂之上也难以施展拳脚。” “倒不如留在父皇身边,成长更快。” 他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是江怀策和萧子安这样的武将,虽说明淮聪敏,但他毕竟是武将,在朝中的时间也很少。 而父皇提拔孟玄安,多半是为他准备的,这样一来,他和明淮一文一武,可保朝堂安稳。 “是,也可磨炼他的心性,朕见过他,只觉得在某些事情上,他还是有些偏激了。” 雍帝喜欢有野心,有所求的人,人只要有了欲望,就会很好拿捏,所以他从来不会去打压大臣的欲望。 但是面对孟玄安,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比野心更吸引他的东西,他明明无所求,却想要站在权利的顶峰,倒是有点意思。 “父皇英明。” 齐承泽放下手中东西,顺着雍帝的话说了一句,雍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过几日,明淮要去大都接你姑母,朕这段时间也觉得身子不舒服,正好让明淮护送着去登州行宫养病。” “朝中就交给你了,不必顾忌什么,放手大胆的做。” 雍帝的病还没有到要放下所有去行宫修养的地步,之所以远离淮京,自然也是想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机会。 他在等契机,他们也在等契机。 还可以趁此机会,让齐承泽锻炼下,身为储君,他总是有些仁慈,就比如梁晗陷害他的那一次,轻拿轻放,实属不该。 “你母后随朕同去。” 雍帝见齐承泽张了张嘴要说话,立马出声制止了他,她也辛劳许久,也一同去散散心吧。 这事就这么定下,齐承泽也知道是雍帝在锻炼自己,所以没有推脱。 倒是另一边的沈少清看着自己要外放的地方有些傻眼,自己当时明明填的是文州,怎么变成登州了? 那日他与孟玄安见了一面,看他没有什么怨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后来想着当时两人定下的理想,就选了外放。 外放是可以自己选地方的,更何况他这种主动外放的,被选中的几率会更好,只是没想到,文州变成了登州。 “登州离文州也不远,到了后有时间可以去上一炷香,对了,这次,枝枝和你一起去。” 老夫人走进来对着沈少清说了一句,沈少清顿时有些摸不准祖母在想什么。 “我这还不知道分到了哪里,枝枝跟着我去,岂不是受委屈了?” 沈少清看着她身后的沈枝意,使了个眼神让她劝一劝老夫人,他是去外放做政绩的,什么苦都能吃,可是他的妹妹是千娇万宠的,怎么能跟着他吃苦? “祖母说话你都不听了?”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抬手就是一拐杖敲过去,还好力道不大,不然沈少清估计得被人抬着去了。 他捂着自己的胳膊点点头:“祖母说得对,祖母英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带着枝枝去登州,但是他哪里还敢有反驳啊。 沈枝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兄长一同前往登州,只不过祖母吩咐,她照做就行了,不过在去登州前,还是要将云绣坊和烟雨楼的事情安排妥当才行。 “祖母,我不去吗?” 沈少薇疑惑出声,自己跟枝枝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再加上兄长是个男人,怎么能照顾好枝枝啊。 “你去什么,你母亲已经定下了你跟萧子安的婚事,明年开春就成婚,你就留在淮京好好跟着你母亲学习吧。” 沈老夫人笑着看向沈少薇,本来她确实不想让沈少薇这么快嫁过去,但奈何丹阳郡主催得紧,和林惠心一合计就定下了婚约。 (本章完) ------------ 191、桂花酒(三更) 都说女大不中留,沈少薇的年纪也到了,也遇到了萧子安这个对她好的人,就不必再拖着了。 “阿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沈枝意上前握住沈少薇的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阿姐都对她照顾有加,如今阿姐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她才不要她跟着她去登州呢。 “薇儿,虽然你兄长我是个男子,但也没那么不靠谱吧,你这什么眼神!” 沈少清看着沈少薇那怀疑的眼神,顿感受伤,屋子里笑作一团。 临去登州前,沈枝意喊来薛若筝来府里一起用饭,可惜的是,桑云寄如今是宫中女官,不便出来,但却托人送了践行的礼物。 今日下厨的是沈少薇,香气从小厨房里传出来,快把薛若筝香迷糊了。 “少薇阿姐,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粉蒸肉,你不是说你最爱吃了吗?” 得到沈少薇的回应,薛若筝开心的笑了起来,只是在看到沈枝意的时候,平添几分忧愁。 枝枝今后去了登州,这一别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是少清兄长努努力,少则两年,要是没努力,多则四五年。 “你可别哭啊,哭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沈枝意见她眼眶红了,赶忙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葡萄,惹得她噗嗤一笑:“去去去,我才不是爱哭鬼。” 两人说说笑笑,那边的沈少薇也做好了菜,只见绿梅怀中抱着一坛酒小跑进来:“姑娘,桂花酒!” “这个季节就有桂花酒了吗?” 沈枝意起身走过去,看着绿梅手里的桂花酒还有些新奇,这还不到秋季呢,想来是上年的桂花酒咯。 “奴婢在路上遇到了郭副将,他说侯爷知道姑娘今日在家中宴请好友,所以送来了桂花酒。” 绿梅抱着桂花酒,笑着看了眼沈枝意,虽说侯爷看着对谁都是一副冷脸,可是绿梅从未见过他对自家姑娘冷脸。 这样有权有势又满心是你的男人可真不好找啊。 沈枝意伸手接过桂花酒,他想的还真是周到,这桂花酒的度数不高,正适合女娘们饮用。 “这还没订婚呢,长平侯就这么惦记我们家枝枝,嘤嘤嘤,我好嫉妒。” 薛若筝走过来,心中有些羡慕,少薇阿姐有了萧指挥使,枝枝有了长平侯,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人啊。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她赶忙在心中呸呸两声,她才不会喜欢一个书呆子呢。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枝意抱着桂花酒转身离开,薛若筝跟上,三人一道坐下后,她将酒杯满上,三人说说笑笑,若是再多一个桑云寄就好了。 酒过三巡,薛若筝抱着自己的剑迷迷糊糊的说着话。 “你们怎么喝成这样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少薇转头去看,只见桑云寄换上了常服,就站在春雨院的门口。 “云寄!” 见沈少薇欲言又止的想问她,桑云寄走过去坐下道:“是侯爷去找了皇后娘娘,我这才得了半天空,没想到你们都喝成这样了。” “江,江怀策。” 听到侯爷两个字,沈枝意拿手中的筷子指着前方,桑云寄好笑的摁住她的手:“枝枝这是,想人家了?” 噗通一声她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间,呢喃一句:“你没有对不起我。” 这一句低声呢喃,还清醒的两个人没有听到罢了。 “少薇,还没有恭喜你,终于和萧指挥使修成正果了。” 听到桑云寄的话,沈少薇握住她的手说道:“云寄,你也会遇到那个人的。” “我倒不想嫁人,我想做跟父亲一样的人,做学问。” 桑云寄回握住她的手,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早就不想嫁人了,嫁人又有什么好的,她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说这条路会很艰难。 “好,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两人转头看向天边的残月,相握的手传递着莫名的力量。 “粉,粉蒸肉。” 薛若筝迷瞪的说了一句,把两人思绪拉回,两人摇摇头,把她们扶到了沈枝意的房间。 次日醒来的时候,沈枝意觉得头有点痛,但还好,没有其他酒那么头疼。 “姑娘醒了?刚刚夫人来问,让姑娘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东西,夫人好准备。” 绿梅打湿了帕子递给沈枝意,她摇摇头,一低头就看到睡在自己床上的薛若筝,她伸出手戳了戳她,薛若筝翻了个身继续睡。 “阿姐和桑姐姐呢?” “二姑娘一早就起了身,送桑小姐回宫了。” 得到绿梅的话,沈枝意抿了下唇,没关系,等桑姐姐出宫以后,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聚一聚的。 - 出发去登州的那天,沈少薇没有来送行,她怕自己不舍得枝枝,会哭出来,平白惹得人担心。 沈老夫人将才到家中不久的林阿伯给了她,说是他在登州长大,对那里也更为熟悉。 这让沈枝意突然想到了江怀策的话,她收回目光,跟家人道别后才离开。 回到沈府后,沈复看着沈老夫人问道:“母亲,登州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地,您就这么让枝枝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回轮得到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将沈枝意送去登州? 那人的眼线可没离开登州,一直盯着林家呢,就是为了守着,看看林南会不会带人回去。 “我和你一样,都担心枝枝,但那日,长平侯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沈老夫人捻着手中佛串的动作顿了下说道:“一味的保护,让她稀里糊涂的过一生固然是好,可明显,枝枝不想做那样的人。” 沈复不解的看着沈老夫人问道:“母亲此话,何意?” “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我想,我们的担忧可能是多余的,不如就放她去吧。” 最主要的是,他探听到,雍帝也要去登州,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是有雍帝在,那些人做事也会收敛些。 倘若事情的真相被解开,也可令雍帝知道真相,他与林泊简是好友,怎么会不帮故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