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睁眼而来的噩梦 “我们都知道黑洞是一个一提到名字就会让人闻风丧胆的星体,因为它可以吞噬一切物质,连光都不会放过。宇宙中的星体遇到黑洞都会躲闪不及,但这颗恒星非但不躲,反而主动为它提供养料。据了解,在国内外研究团队的几番探测中,发现有一团物质以近三分之一的光速直接落入到那个遥远的黑洞中…”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看着身边的同事迅速加入到熙熙攘攘的晚高峰潮中,郑煜诚只感觉脑海中一片恍惚迷茫。连续一个月的连轴转,时年奔四的他早已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尽管今天没有像头些天那样义务加班4、5个小时。但他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对笑容和蔼的分行长表示出友好的称赞。 郑煜诚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慢走回家,随即便无力的瘫在自己的床上,凝视着愈显朦胧的灯光,他感觉自己仿若一只幽灵般虚无缥缈。不过他还是很感谢天文奇观栏目的新主持人姜振宇,因为从最新的探测资讯中他体味到比初吻还要甜蜜的符音。 “哇哇哇!” 美好的一切似乎就在孩子哭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躺在身旁的妻子带着一脸怨气的翻身起床,连可怜的小床也在她即将爆棚的负压下发出一丝无助的叹气。 “妈妈都给你换完尿片了,怎么还哭个不停呢。拜托你了小祖宗,快饶了我吧!” 每当李承美独自起身面对连哭声都气势汹汹的孩子足有十分钟,郑煜诚便从心底感觉到由衷的恐惧。 “喂!你聋了吗?孩子那么大的哭声都听不到?怎么可以睡得像死猪一样!” 枕头大战一触即发,就在郑煜诚将头转向另一边时,漫天的鹅毛从他微眯着的眼前划过。 “郑煜诚!限你三个数立刻马上给我起来带孩子!”… 妻子不断的责备着丈夫,郑煜诚虽然一直都将头埋在被子里,但却无法控制瑟瑟发抖的身躯。就在他准备放弃抵抗时,眼前忽然再度晃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紧接着李承美那张凶悍狰狞的脸如倒吊人面相般定定的落在他的鼻梁上方。 “我说,能不能别只顾着自己睡觉!郑煜诚!早知道你是这么自私的男人,我一定不会听你妈的给你们家生二胎!敢情现在是拿老娘当陀螺一样耍着玩呢?是吧!” 人们常说,当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努力改变自己,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坚强勇敢和完美。但在二孩降生后的短短六个月里,郑煜诚却发觉潜在的威胁无处不在,拥抱孩子的她有时会洋溢起沸腾的气势,有时会面色一僵目光涣散甚至是嚎啕大哭。但在下一瞬间与自己对视时,她就会像一尊雕塑般愣在原地,然后慢慢的从紧闭的唇片中挤出一阵无缘由却也阴寒的苦笑。但与此刻的惊心动魄相比,那也就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完全不足挂齿。 “还不起来!郑煜诚你想死吗?” 就像在用自己的双手打退想要挑衅的坏人那样,李承美歇斯底里的暴打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够了!李承美,孩子现在不是已经不哭了吗?你还想怎样!”不单是身体,就连郑煜诚的内心都跟着剧烈抽搐起来。 对于他来说,李承美的存在就是一盏指明灯。但却不是光芒普照的那一种,而是哪怕只抽出一小束光,也要当仁不让的将自己秒碾成渣碎。 “还有脸问我想怎样?哼!郑煜诚我问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说时迟那时却比疾风骤雨还要快,手腕只有男人一半粗细的李承美凭着洪荒之力将郑煜诚从床上拖了下来。要知道在大学时代的郑煜诚不仅相貌潇洒,身材完美,更是一位运动高手。 “凭什么作为父亲的你,可以拿工作忙作为托词,而我就不行,我和你一样,我也有工作,我每天也要面对乌泱泱的一大批顾客。谁不知道累的时候抱着手机睡个小觉好啊!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必须操心你们一家四口的吃喝拉撒,你却可以饭碗一推当个甩手掌柜!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卸下一条臂膀放在家里,时不时的搭***。要么就赶紧给我换个高薪的工作,老娘要当全职太太!” 丝毫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李承美便狠狠咬紧牙关,用力挥动着巴掌,这次是一记高抬手,直直的挥向了郑煜诚的双颊。 一股强大的气流,同时在家里家外的半空中盘旋,且愈发走低。 “啊啊啊!不要啊,这可是我刚洗好的衣服。郑煜诚你给我下楼找找,我最喜欢的裙子飞哪去了…哎呀,歇着去吧,铁皮木头,老娘找到了。”等哗然唏嘘的画外音从阳台处的衣架间响起时,郑煜诚抬起他那面红耳赤的脸,嘴角处还挂着一片淡淡的殷红。 清早4.00,当二孩的啼哭声再次掀翻夜的包围圈时,在郑煜诚半梦半醒之间的潜意识里,他仿佛已经预料到夫妻之间注定要撩起一场更广袤的波澜。 “喂!郑煜诚赶紧起来看看孩子又怎么了?” 李承美的呓语中都夹杂着隐隐的冲动。 “哄哄孩子去啦!动作麻利点!”李承美摆出一副用力蹬自行车的模样,用枕头压着脸睡觉的郑煜诚也开始随着脚踏板的节奏不断变换姿势。 “靠!工作我做了,家务我也全干了,就连两个孩子都让我一个人承包了,真不知道要你这个男人是用来干什么的?!” 接下来的这场拳击争霸赛和郑煜诚的期望值呈反比。虽然仅仅切磋沟通了3秒,但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若不是李承美拳手的最后一记重拳在关键时刻扑了空,郑煜诚就要变成满足别人无聊心态的牺牲品了。 “哦!宝宝不哭了,看在爸爸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份上,你就安心的睡觉吧。”、“哎呀怎么不吃呢,小祖宗拜托你了,给爸爸一点喘气的机会行不行啊!” 昏暗的光线里,闭着眼睛抱孩子的郑煜诚,脸色仿佛虫蛀般苍白。 “ 左、右,右、左。” 无言的争斗在如雷又如沸的呼噜声中宣告终结,终于哄睡孩子的郑煜诚,看着横亘在床上的那道山峰般的黑影,瞬间收起了勉强且痛苦的微笑,随即他抬头望向不见月影也不见晨曦的哑色天空。 ------------ 第二章 “火花”闪闪亮亮 “嗨,我最亲爱的李小姐和郑先生!现在是早上6.30分!美好的一天从…”刺耳的闹铃声突兀的响彻房间。 “天哪,李承美你能不能把第一道闹铃关了!都跟你说不下百次了!”郑煜诚长长的叹气一声,又把头深深的埋进被窝,对他来说这是排除噪音干扰最好的打开方式。 “嗨,我最亲爱的李小姐…”声音再度响起,仿似故意和谁玩对抗游戏似的,且这一次的噪音越来越大,甚至超越了李承美的忍耐限度。接着,她就像弹簧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只听“咣”的一声闹钟划过半空,并在郑煜诚朦胧的睡眼里留下一道金星四射的抛物线,最后重重的砸进了垃圾箱。 “7.55”美梦尚未退却的李承美开始睡眼朦胧的凝视着天花板,她的手则垂向刚刚摆放闹钟的位置。 “扑通!”在接连两次落空后,李承美带着强烈的预感,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随即便恨不得手足并用的向卫生间扑去。 “妈呀!完了完了,今天要是再迟到肯定会被老板炒鱿鱼的!” 伴着尚未彻底消退的睡意洗漱,就像是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殊死搏斗。冰冷彻骨的水从淋浴的喷头里呈放射状胡乱喷溅,李承美那双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睛瞬间睁大到浑圆。此刻在她的视线中央,不知何时挤进来的郑煜诚正在用洗手池里的水冲着头发,等她再度将视线移动回自己脚下时,那些泛起泡沫的水竟然将自己层层包围了。 “受不了,我真是忍无可忍了!郑煜诚又不是叫你陪女儿做数学题,怎么连个地漏都弄不通?!”李承美欲哭无泪的大嚷道。 “我是你老公,不是家里各项设备的修理工。拜托你下次能不能瞅准我的专业再说话啊!” “哇哇哇!”那个羸弱不堪的襁褓婴儿就像遗传到李承美行侠仗义的性格一样,一边纵情驰骋在大床上,一边气焰熏天地放声嚎哭。 “来不及了,要迟到了。”真的没时间听李承美发牢骚了,在水槽前胡乱刷过两下牙的郑煜诚匆忙跑出来,随即便火急火燎的拿起餐桌上一排速食中仅有的那块过期面包一把塞进嘴里。李承美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便以光速移动到孩子身边。 “真是的,郑煜诚你能不能成熟点!你现在可是第二次做爸爸了。怎么一点改变都没有呢!” “说的就像你不是第二次当妈一样!再说大宝那会儿不也是你带的吗?在我看来老婆的经验很充足啊。” “喂!太不负责任了,就像孩子不是亲生的一样。”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到落地镜前来回试换衣服的郑煜诚,李承美双眼直冒火,要不是忙着抱孩子,她一定会像管老赖要钱的收租婆那样不顾一切的扑上来。 “对了,我那件新买的白衬衫呢?你又给我收哪儿去了?” “你也是个衣来伸手的孩童吗?屁大点事都要问?自己找去!哎呀,不是箱子,是衣柜啦!” 纵使郑煜诚的明眸皓齿正在阳光下熠熠生亮,李承美的眼神里还是隐隐流露出一阵不屑。 “不是,我说我的衣服没有了!”郑煜诚习惯性的把手伸进衣柜,然后就像打开一本厚厚的字典那样慌乱的翻找着。 “混蛋!衣柜都给我翻乱了?!”李承美怒气冲冲的盯着衣柜方向吼道。 “你也就管别人要东西的时候痛快,该你出力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郑煜诚衣柜归你,你给我好好收拾,我要一尘不染!否则等会儿就做好从我的头池上跨过去的准备吧!” 郑煜诚沉默了,什么也不说。李承美却气咻咻的挽起胳膊,索性直接站到逼近他双眼的位置上。 “你以为我愿意踏进你的地盘吗?要不是今天有个3VIP大客户需要上门办手续,我都不会问你!” “给我好好说话!” “行行好,老婆求你告诉我吧,新衣服放哪了?阳台和衣柜都没有。” 虽然她并没有按照预料中的那样主动出手攻击,但郑煜诚还是非常迅捷且富于技巧的做出躲避李承美式连环暴击的举动——双手抱头,随时准备缴械投降。 “你就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上脏衣服桶里找找吗?真是的!总共就这三个地方。” “喂!你才真是,那可是只能干洗的高档衬衫啊!你没挂起来就算了,怎么能?” “喂!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一天有多忙你看不到吗?眼睛的用途是什么?放气的!” 尽管刚刚的一番博弈中,李承美的心情有了片刻回转。但郑煜诚清楚她是那种遇到一点挫折就会嚷嚷着活不下去,并做出尔反尔甚至极端事件的女人。想到这里郑煜诚的内心连着胆子开始隐隐抽搐,他既汗颜于妻子的无知,也惶恐于她的无畏,甚至更愤懑于她的“冷酷无情”。 “哇哇!”那边再次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李承美因全身无力而瘫软在床边,她的嘴角开始带着一抹愁苦的笑容。 “臭死了,都有味道了。等公司下发奖金的,我再买一套吧。”郑煜诚小心翼翼的嘟哝道。 “能不能别只顾着自己,孩子需要喂食和换衣服了,过来搭把手吧!”李承美几乎是用哀求的眼神望向郑煜诚。 “不行啊!我现在已经迟到了,要是被上司发现会罚光两天薪水的!”对着镜子不断换搭领带的郑煜诚,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但他却没有瞥到,素日那个凶悍粗鲁的妻子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怯懦的希望。 “有这臭美的功夫做都做完了!我不管!等下你必须送大女儿上学!” “过来宝贝,很好,妈妈给你换衣服啦!”就像在超市里突然发出大笑那样,在抱起宝宝的那一刻,李承美朝着郑煜诚投来了夸张的笑容。 “不是有校车吗?” “都迟到了,怎么等校车!”李承美眼睛里飞奔出两只“猎狗”,开始追逐着他的月亮(惨白的脸)。 “那你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再跑一趟!”郑煜诚立刻取出一沓高档领带,对着镜子尽情的摆起姿势来。就在他自认为终于找到合适的那一条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天撼地的吼叫。煜诚随即吓出一身冷汗,转身看去,只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瞪着一双绯红的眼睛站在身后。 “呵!学校是你爸开的吗?还你想怎样就怎样?” “那公司更不是我们家开的!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再迟到一次就要被端掉饭碗了!” 李承美气喘吁吁的挪动到郑煜诚眼前,他轻轻避开她的脸,并朝左边动了动,却不想那个身材丰腴的妻子也随着自己的步调敏捷的挪了过来。郑煜诚便顺势向右偏了偏,虽然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但心思灵巧的郑煜诚却选择直接从她的胳膊下滑行过去。 “你以为我就好过吗?我每天要打二百多通电话才有可能挖到顾客!”李承美的苦笑比嚎啕大哭难看多了。 “啊!我要疯了!是谁事先说好孩子可以交给你妈带的!这都过去半年了,她连个影子都没有,靠!就知道说连屁都不如的话!兑现不了承诺就别逼着别人要孩子啊!真是,你跟她商量商量,出不了力出钱雇个月嫂也行!” 见丈夫无动于衷,李承美急得直跺脚。 “这学期就算了,下学期大女儿必须转到寄宿制学校里去!郑煜诚,你今天就把我刚刚说的话给你老妈带到,她要是敢阻拦,我不管她有没有空都会把小宝给她送去!然后我也像她那样选择性屏蔽电话和短信!” 李承美的连珠炮似的设问就像巡航导弹一般,就算追到海角天涯也不会回头,但郑煜诚却依然我行我素的试换着鞋子。 “算了,说个正事!我今天要拨打团体客户的电话,你今晚可以去接女儿回家吧!喂?!”李承美佯装微愠的看向依然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的丈夫,但心底的怨愤却还是溢于言表。 “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有个黑金级别的大客户团体要来,今晚必须全员加班,晚上可以拜托你去接一下女儿吗?” “这个我说了不算,得到临近下班的时候才能得到上司的指令!” 丈夫的声音从入门的方向传了过来,李承美下意识的抬起头,定定的望向门口。 “那如果你避免不了加班的话,就发短信给我吧。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哦!对了,你还是得先跟老师说明一下我们家的特殊情况,毕竟和女儿的同学不一样,她的父母可是都有工作做的。” “喂!他们的父母里也没有无业游民,你这混蛋连句正经话都不会说!” 房门重重的关上,李承美的抱怨也戛然而止。一阵似有若无的异样气息流窜在门内门外。此刻的李承美多么希望听到丈夫一句肯定的回答,但事到如今她的心里充满了委屈与惶惑,尤其是那双直直投向落地镜的眼睛,内里充满了沉默的绝望。 ------------ 第三章 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艺术 “不好意思,请大家让一让!赶时间,让我先上去吧!求你、对不起!” 地上铁在遮天蔽日的晓雾中缓缓驶离站台,在经过一排精致的洋房与冒着白烟的厂房时,郑煜诚的脑子里有了片刻的恍惚,他迷茫的望向窗外,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的灵魂也像这列车一样疯狂的向另一条轨道开去。 为了掩盖自己已经迟到一刻钟的事实,郑煜诚按照惯例将公文包胡乱塞给坐在窗口的死党周明曜。并从大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里随便翻出一只咖啡杯,在与同事们打照面的时候,他故作优雅轻松的姿态,却也是硬着头皮灌了自己好几口冷水。 “stop!” 就在周明曜蹑手蹑脚的拎着郑煜诚的公文包,即将与死党汇合的那一瞬间。主管申正焕略带嘲讽的设问彻底击溃了郑煜诚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 “站在那,不许轻举妄动哦!还有你周明曜,把手中的公文包举起来!” 申正焕的一句话令郑煜诚的食管产生了逆流效应,那杯本该顺利进入胃里的凉水瞬间涌入喉咙,若不是口风严谨,就要狠狠的喷到主管脸上了。 “告诉我你是几点到单位的?是到了单位后闲着无聊才跑到外面买了杯咖啡回来?还是拿咖啡打马虎眼,试图掩盖你迟到一刻钟的事实!” 申正焕在白纸上草草写下一行字后,又将笔尖瞄准郑煜诚的鼻梁转了一圈又一圈。 “主管我…” 申正焕是个讲究效率与策略的男人,本就心惊胆战的郑煜诚没法一下子把握段落大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他的主题思想。 “没听懂?我就是想知道你刚刚是按照这两个剧本中的哪一个演的?呵,只有得到肯定回答,我才能尽快进入剧情。”话音刚落,申正焕便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第二个。”比惊得浑身汗毛战栗的周明曜好不到哪去,因为郑煜诚紧张的都要断气了。 “那么你的实际情况应该也完全符合B计划是吧!” 申正焕继续虎视眈眈的等待时机。 “本来我也想像周明曜一样做个三好同事,在你的剧本里友情客串一下。可是你的电脑并没有任何启动过的痕迹。单位的系统页面没有在到岗的同时打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像在众多客户中盯上一条大鱼一样,申正焕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对不起,是我拖了小组的后腿,就按迟到20分钟算,晚上我义务加班20分钟。啊不!是加半个小时,可以吗?”郑煜诚以开门见山且卑躬屈膝的态度,直接反问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郑煜诚啊!你这一身的汗臭味又要我怎么解读呢?还有你周明曜,耷拉着脑袋就当自己是隐形人了吗?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罩着他吧?如果你不给我从实招来,今天你就陪着郑煜诚一起交罚款吧!” 就算郑煜诚可以心照不宣的猜中申正焕的心思,但却哪知道这其中有诈! “申主管!迟到的人是我,逼着周明曜帮我递公文包的人也是我,所以拜托您能不能只处罚我一个人。” 郑煜诚狠狠的咽了下口水,继而保持起明智又谦逊的态度。 “那好,按照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迟到一次人事科要扣除一分,像你这种动了歪脑筋的要追扣一分,另外无端顶撞上司且态度恶劣的极端情况,上司有权继续追扣一分。一分合多少张红票,作为老员工的你应该不用我多费话了吧!” 周围同事们茫然不知所措的夸张表情,汇聚成一束足以刺痛双眸的明光直直的射在郑煜诚瞳孔中央。作为这场悲剧的主人公,郑煜诚却扬起眉稍,耸起肩,摆出一副故作潇洒的姿态。 “怎么你不服?” 申正焕噘起嘴巴看着他,俨然将自己想象成了高傲的骑士。 “没有。” “当然没有,在上司掌握全部证据的时候,下属不可以强词夺理!否则你接一句我扣一分,只要扣满十分你就拎着行李向后转吧!” 申正焕索性摆正身子,清了两声喉咙后,便跃跃欲试的准备继续向面前这个懦弱家伙进行下一轮教育演讲。 “在座的各位同僚,大家早上好啊!” 正当郑煜诚与申正焕都处于义愤填膺的状态中时,大办公室的的门被轻轻推开,下一秒,大家就像被风吹动的书页般纷纷转过脸,只见那个一贯寡言寡语且不苟言笑的分行长崔仁赫,脸上终于绽放出一抹难得的灿烂笑容。 “我说申正焕,你当主管时日也不短了,办公室的氛围怎么还是搞得乌烟瘴气的!难怪这个月的业绩又没给我搞上去,怎么我亲笔题送的那幅和气生财墨宝没看懂?!” 刚刚还颐指气使的申正焕,连忙微蹙着眉头毕恭毕敬的给崔仁赫倒了一杯温开水。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差没用自己的嘴巴亲测温度了。 “还有你啊,我的宗亲级员工(资历最老的员工),一大清早又有什么把柄犯在上司手里啦!” 郑煜诚一改之前气势汹汹的状态,畏缩着转过了头,并将脚跟紧紧的靠在墙边。 “一提郑煜诚我就气不打一处,行长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个迟到记录保持者吧,就是他!” 申正焕再次向郑煜诚投来一句超低音警告,从他蠢蠢欲动的嘴巴里,崔仁赫几乎可以看到残留在他牙缝间的冷面残骸。 “我还是得再多说你两句!申正焕你是八辈子没做过上司吗?就算要树立威望也不能一大清早就这么苛刻啊!在晋升人选没有最终确定之前,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你那个追求完美主意的暖男人设上!现在呢,暖男变霸总,追求完美也过度成吹毛求疵了是吧!” 申正焕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一脸诧异的望向脸上充满敌意与嘲笑的分行长。在崔仁赫身后,两个其他组主管似乎正在进行着不怀好意的轻声耳语。而在下一个转瞬间,办公室的氛围就好像同样经历过改朝换代一样,就连一向唯唯诺诺的小A都开始向他投来无礼的目光了。 “行长那个我…”这一次换成申正焕一脸苦瓜相了,并将脚跟紧紧的靠在墙边,虽然他知道这种神情很丢面子,但面对比突发情况还要可怕的越级上司的斥责,他只得恭敬从命。 崔仁赫将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打颤的不止是牙齿,就连申正焕的整个身体都扭曲得仿似要即刻钻进墙壁里面一样。 “别这么拘谨,闲聊而已嘛!因为我们是同事又是一起处理同一桩公事,我才嘴痒的!难不成你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和你唠家长里短啊!”崔仁赫拂了拂申正焕的领带,随即又伸出双手分别搭在申正焕和郑煜诚的肩膀特意面向大家。 “我最近特别爱看人伦哲理,有一句话我觉得在我们的工作生活中尤其适用。人总得有点缺陷才能显出人情味儿呀!不然呢,跟木头有什么区别!所以正焕,你可以不圆融,但不能不懂包容。否则就会和刚刚解聘的主管一样,成为抑郁症患者。” 周明曜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三个男人之间的决斗,听完崔仁赫的话后,他仿似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崔仁赫挪开了要将申正焕看穿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又一脸和蔼的望向郑煜诚,并将他慢慢拖近到自己的耳边,并用常人难以听到的声音道。 “虽然刚刚我一直在批评他,但不代表你一点错都没有。” 郑煜诚的双手在袖管中失控般的颤抖,但他的脸上却还是呈现出一副此时不说更待何时的紧迫样子。 “那个行长我,我对您真是太惭愧了。不过在业绩这方面,我自信我可以…” “pass!”崔仁赫口气强硬。 “我说宗亲啊,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传统文化类书籍的习惯,有一句话说不聋不瞎不做家翁,用在今天的大意就是我不在的时候,随便你们怎么玩,但只要站到我面前,无论是经理、主管还是一个普通员工,都给我少来这一套。” 崔仁赫扬起嘴角定定的看着他,并用一番话将郑煜诚的忠心挡了回去。 适才还明朗璀璨的天空,此刻竟变得如此灰暗阴森,郑煜诚的脸上露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但从心底里,却始终抑制不住云团般缭绕而起的惴惴不安。 “行啦!煜诚啊,你别多心,但也不能不走心。适可而止这四个字的含义还是能明白的吧!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件事我三年前就看透了,虽然大家都有错,但一联想到他们对着晋升与钱囊垂涎三尺的德性,我就算再生气也知道要先挑哪一头。” 一直低头看脚尖的郑煜诚抬起了脸,站在面前的崔仁赫眼底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记着我这句话,想要在辽阔的丛林中存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比周围任何人都更低调,别让对手注意到你。然后呢,稳中藏着一个急字,静中藏着一个争字。在你没有具备绝对压倒性的实力之前,你要既轻又和!虽然争强好胜的人很容易得到上司青睐,但越是那样的人就越心浮气躁。否则怎么会有枪打出头鸟的说法呢?不过,一个爱好和平的透明人走到哪儿都不会讨人嫌!” 崔仁赫爆表的内涵听得郑煜诚直发蒙,但他还是假装很投机的样子,稀里糊涂的与崔仁赫当着众人的面握了握手。 “喂,潘智勇组长那个?我们下午开会的PPT修改出来了吗?还没有吗?哦!没关系,昨晚给你强调的那几个点,我现在思路非常清晰,不如这就去你那边,我说你记录就可以了!” 当着崔仁赫的面,申正焕对着电话渐渐流露出一抹毫无戒备的微笑。这在受够高温高压处理的周明曜与郑煜诚看来,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从侧面看郑煜诚,他的头发如黑玉般闪动着淡淡的光泽,脸颊与天鹅颈的肌肤细致如美瓷,薄薄的唇片间翕动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中恍若有团朦胧的白雾笼罩在其中,男人英俊成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这样的瞬间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对了,煜诚。今晚下班后可以陪我去一次高尔夫球场吗?” 就在郑煜诚将目光完全挪动到申正焕身上时,一个低沉却字字宏亮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 “崔行长您真的这么想吗?我实在是太愿意了。您可是我在整个分行里最敬佩的人啊。荣幸之至,哈哈荣幸之至…”郑煜诚强忍着笑,但眼角眉间却早已乐开了花。 崔仁赫轻轻拍了拍郑煜诚的胳膊。 “不过,煜诚,你怎么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啊!” 郑煜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包捂住了脸。崔仁赫莫名其妙的看了片刻后,又用眼角余光最后斜倪了一眼站在一边笑个不停的周明曜。 ------------ 第四章 浩瀚无垠的彷徨 “不管怎么说?危机总算是解除了!”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瘫倒在办公位上的郑煜诚,慢慢抬起低垂的眼睑,从容不迫的环顾起四周,一向与自己相处得剑拔弩张的同事,投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周明曜就像个小跟班一样坐在他旁边的空闲工位上,乐此不疲的为他扇风。 “虽然不确定能否得到行长的青睐,但单位的危机也算是迎刃而解了。家里的那一桩呢?再有三天可就是嫂子的生日了,不管你对她有多少怨怼,生日那天最忌讳生气,否则一年都会不好过。” 周明曜和郑煜诚目光相对,两个人同时以熟悉的动作打了个手势。郑煜诚拿起公文包放到桌子上,便和周明曜一前一后来到位于办公楼顶层的空中花园。 “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 在办公大楼楼下做生意的商贩正在人流如沸的街头奔走。郑煜诚在正对着街头一角的地方占了个位置,周明曜蹲坐在旁边,正大快朵颐的撕咬着一只在共享单车的车筐中灌了一个多小时凉风的菠萝包。 “你是指从嫂子那,还是从那个事佬主管那?”以俯视的角度看朋友,同时兼有棉花般柔软褐发,白皙皮肤以及含情脉脉眸的周明曜,就像个挨了训的孩子似的蹲在自己脚边。 “要是同事的话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充其量就是一群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明曜嘴里嚼着面包,还不忘时不时扬起脸看向郑煜诚的脸色。 “哎,不怪我最近对玄理书入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在想前生我都和这帮家伙结了什么样的血海深仇!造孽,还真是造孽!”郑煜诚冷冷的注视着随着风的节奏不断变换形状的浮云。 “今年是你的水逆年,多遇到些磨难不是很正常的嘛!”被菠萝迷醉得两腮泛红的周明曜,朝他笑了笑。 看着一直在讪讪笑着的周明曜,郑煜诚叹息一声,随即耸了耸肩。 “我没有记错的话,申正焕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人,为什么他从入行到晋升主管都这么顺风顺水呢?”郑煜诚的嘴角不高兴的向上卷着。 “就算今时今日的他再威风凛凛,又能翻出几个浪来?你我心里都清楚,申正焕的平步青云梦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划上休止符了。有崔仁赫与姜承勋分别霸占着分行行长与分行经理的坑不肯撒手,他又能怎样?说得更直白些,他的岳父如果对他没有怀揣戒备心,他早就进入安城市总行工作了,怎么可能进这么个建立在穷乡僻壤之上的分行!” 仿佛听见了更令人难以消磨的事,郑煜诚狰狞的笑了笑,眼底充满了不屑与不甘。 “申正焕脚下的路看着是条捷径,但其中包含的险象环生之处,其实并不比我们这些迂回前行的小虾米少多少。煜诚哥你换个角度去想,在单位他是事无巨细的管着咱们,那么很有可能他在家里也是这样被妻子和岳父母钳制的。” 望着依然深受打击似的耷拉肩膀的郑煜诚,周明曜忍不住又插了句嘴。 “受些钳制算什么?妻子加上岳父母,他这辈子要看的脸孔不过三幅。可我们呢,出来工作必须面面俱到,左右逢源。否则被炒鱿鱼那就是别人勾勾手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等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还要面对柴米油盐落下的一地鸡毛。究竟是谁走错了路?又是谁活得更疲惫啊?人家抬起头总归还能看到诗和远方,可我,低头看的是满目疮痍,抬头看的是烟雾笼罩下的井盖天空。” 郑煜诚强忍住失望从上衣口袋里里掏出一盒烟。下一瞬间,狼狈的烟火再次勾起了他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幽愤。周明曜默默叹了口气,手中的菠萝面包瞬间没有了滋味。 “明曜,要说靠山,你觉得崔仁赫和申正焕,他们中谁的靠山更牢靠一些呢?”郑煜诚的眼中带着入勾魂摄魄般的冰冷怨意,唇畔边的微笑却如不被接纳的孩童般孤独落寞。 周明曜轻轻拍了拍郑煜诚的肩膀,随即拉着他朝着花园中央的喷泉池旁走去。喷泉正中央一如既往的伫立着前一任分行长的铜像,从铜像脚边延伸到两个男人近旁的水中,堆积着闪闪发光的硬币,郑煜诚从中精心拣起一枚硬币,并对着铜像呐喊:“拜托您了,前辈,请把宿命亏欠我的那部分还给我吧!” “分行长,让这小子一夜之间变成亿万富翁还有点儿难度,那就将我的好运连带着您的祝祷一并送他吧,让他拥有一个有钱的爸爸或者像您一样矗立在这里!” “砰!”就在周明曜将合成喇叭状的手落下的瞬间,郑煜诚使出全部力气将硬币抛了出去。 硬币划过天空,就像刚刚不曾瞄准的那样在喷泉池的石道上绕了一个圈,随即又在郑煜诚捏紧一手心汗水的同时,准确无误的落进喷泉池里。看着硬币在波光粼粼的阳光下熠熠闪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偷偷告诉自己,前辈已经听到他的乞求了。 周明曜嘻嘻的笑着,然后抢先一步走到池旁,捡起那枚寄托着强大精神力量的硬币,但转瞬间他便一脸愁容。 “靠!怎么又是背面!” 郑煜诚将脸埋藏在轻合的双掌后,从指缝间,周明曜隐约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嘲笑。 “怎么办明曜!才刚清晨我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啊!从家里到单位到处都是鸡飞蛋打,我敢拍着胸脯跟你说这是我水逆的一年里,最糟糕的一天了。真是的命运之神啊,你真是太无情了!半点希望都不能留给我吗?!” 只要心情沮丧,郑煜诚的嘴就绝不会闲着。周明曜像个学生一样朝他翻了翻白眼,郑煜诚也配合的低下头微微摇了摇头。 “行了,哥你快别想那么多了,其实在单位最不痛快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最羡慕的申正焕主管。你想想看,一个头戴王冠的人,整天和我们这样的草木愚夫混迹在一起,当他想要挺高脊背时又会触碰到行长的下巴,那会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呢。不仅如此,当他想发出不同声音的时候,还要顾虑到会不会得罪像对手一样的对手,以及已经像对手一样的家人。我们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就算不会得到上司和客户的宽宥,最多也就换个工作而已。但申正焕!也许你从来不看重细节,他经常偷偷吃些抗抑郁的药。你以为他聪明,其实他并不,我敢说如果他得罪了分行长,他的岳父母一定不会保他,甚至还会逼着他离婚,然后净身出户。” “怎会?他的妻子不是很爱他吗?”郑煜诚不解道。 “他说你就信啊!像那种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迷恋一张老脸15年啊。” ------------ 第五章 男子“作战”术 翠绿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游弋着几朵淡淡洁白的云丝。 或许是周明曜恰巧说出了郑煜诚的心里话,他的眼神里渐渐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释怀。 “哎呀,要不是站在你正对面,我都没有注意到。你怎么又顶着里外三层的黑眼圈啊!”一向喜欢将气氛搞得异常活跃的周明曜,神色之间无比惊讶。 “自从有了二宝,我没有一宿能睡踏实。孩子隔一会儿就哭,而且大多是无缘无故的那种状态。” 气焰嚣张的云瞬间铺满了整片蔚蓝高远的天幕,在遮住阳光的同时,一道暗影也遮住了郑煜诚的脸,若不是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周围人都快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了。 “这就招架不住,打算缴械投降啦!”周明曜从衣兜里拿起一块色泽香艳的糖果放入郑煜诚的手中。 “哥,多些忍耐吧,很快你就会怀念孩子不会说话的这段时光了。” 郑煜诚一脸讶然的看着笑容明媚如春的周明曜。 “这孩子一旦开始学说话,就会提出十万个为什么,而后是气到吐血的辅导作业。与现在不舍昼夜的啼哭相比,那才是活生生的人品大揭底啊。” 郑煜诚轻声长叹,将皱起的眉头拧成心结,痛苦的看向周明曜。 “还不明白?拜托大叔,你可是第二次当爸爸的男人了,我们家虽然喜提双胞胎,但我可是新手上路啊!像这种育儿经,应该是你传授给我才对。还有,男人呢,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中年人比我这样的青年活得还要迷茫呢?!咱俩要是换换老妈,她一定会絮叨你都多大岁数啦!还眼高于顶!把心给我收了要活在当下啊!” 就像学生时代那样,死党周明曜发出兴奋得近乎粗暴的低吼,郑煜诚慢慢转过脸,不予理睬。不过从心底,他对依然能保持完美无缺风度与心境的周明曜,感叹不已。 周明曜更加神经质的转过头。 “对了哥,要是今晚你还睡不着的话,就给我发消息吧。我陪你开两局游戏!” 就像心灵的窗帘拉开了一样, 有一点感动的莹光从郑煜诚的眼睛缓缓迸出,并迅速铺满了他那张如铅云般迷惘的脸孔。 “别告诉我,你现在把唯一真爱的游戏卸载了。”周明曜揶揄道。 “怎么会?上个月我还偷偷入手了一台爆款游戏机。为了拍下它,我特地等到半夜十二点。” 真是太匆忙的去按别人的人生遥控器了,惊慌失措的周明曜明媚的笑容别提有多尴尬,不过那一刻郑煜诚也清楚的感受到刚刚打开一半的窗帘突然停止了。他咽了口唾沫,便自顾自的坐到喷泉池旁的长椅上。 “算了,哪有那样的心思啊。回想我们两个的人生还真是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也一点都不简单。”看着胜似闲庭信步的周明曜,郑煜诚高高鼓起的脸蛋秒变回正在泄气的皮球。“光是看着今天阴沉的天气,真是再适合死亡不过了!” 周明曜分别小跑到黄金三角形的三个连接点上,他迅速打量了一下那个三面都一副面如死灰的男人。 “郑煜诚,你现在被包围了。你要是现在愿意把手中的枪放下,我会考虑暂时饶你一命!”说话间,周明曜慢慢抬起低垂的眼睑,胜券在握般的凝视着郑煜诚。慢慢的他将手放进裤袋,趁着郑煜诚目光焦灼的那一瞬间,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小型玩具水枪掏了出来。 “抽什么风啊你!都是双胞胎的爸爸了,还是这么没有正形!” 冷静的观察了整个过程后,不甘示弱的郑煜诚也亮出自己的底牌。 “欢迎步入新世界啦!朋友!”开心得濒临原地爆炸的竟然是两个30多岁的成年男人,这的确是个叹为观止的大事件。 周明曜又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嘴边,像个英伦杀手那样缓缓吹了口气。“只活在明日的人,注定会折在活在当下人的手里。莫问前程凶吉,我只求此刻无悔。”就像正在享受水疗浴的人那样,泛着泡沫的水花开始片刻不停的在周明曜的脸上曼舞。 “把兜里的钱统统交出来吧,否则我就要将你挪用私房钱的秘密泄露给嫂子了。” “Ba g Ba g!^-^” 郑煜诚被这场虚拟的争斗煽动得热血沸腾,一把把来自喷泉池的硬币仿若金灿灿的蝴蝶,在两个男人之间飞散开来。枪林弹雨中郑煜诚左躲右闪,另一边,周明曜如旋转的木马般朝着硬币坠落的方向频频奋起直追着。 从碧蓝碧蓝的天幕俯瞰空中花园,这里到处都充满了如银铃般高亢的喧哗声。 “喂!大叔,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都连贯得游刃有余,怎么?你年轻的时候练过啊?” 纵使眼前一片漆黑,郑煜诚还是想继续体会着满足的心情。 “小子!是谁的有色眼镜牢牢套住了你原本敏锐的视线啊!”郑煜诚终于明朗的冲着周明曜笑了笑,随即便定在那里,不停的做着热身动作。 “怎么?你要学着黄金圣斗士的样子,向我放大招了吗?拳能划破长空,脚能震碎大地的那种。” 看着郑煜诚深藏不漏的表情,以及即将拨云见月的腹语,周明曜立刻瞪大了眼睛。 “哪有你说的这么强势?!你难道忘记了,我曾经练过九年芭蕾的事实了吗?”郑煜诚脸上丝毫没有骄傲的神色,就好像他是在描述一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确定吗?喂!大叔,我说吹牛不用上税,是不是啊!” 周明曜满脸红光,笑得就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即将神游廓外了。 郑煜诚夸张的忸怩着身体来了个捧腹大笑,接着便不紧不慢的落下了一记完美的一字马。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当年的入门动作。”郑煜诚的眼角勾出一抹妖娆的笑意。“小子,你做不到吧!” “你真是太厉害了,本想交你点学费,但如果我腿残了,煜诚老师会倒付医疗费、误工费外加精神损失费吗?”周明曜的眼眶有点淡淡的晕红,一双澄净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灿烂的星光。 “哈哈,还有这个这是我们的标准动作哦!” 转身的瞬间郑煜诚好像忽然想到般的介绍道,随即双手慢慢伸展成一双雨动的翅翼。 “哇!大家快来看,这是个怎样霹雳无敌的宝藏男孩啊!”周明曜惊喜的欢呼道。 尽管身体一直在僵硬的收紧,发际线处的滚滚热潮也即将湿润了双眸。但郑煜诚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又抖了抖聪明,只是他的侥幸终究还是落空了。 在听到“咔嚓”的字眼时,他立刻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并不停的四处张望。 “哇哇!哈哈!”周明曜情不自禁的连声感叹。 郑煜诚先是如同被点了穴道般全身僵住,随即便朝左边跪倒在地面上,哀哀的抱住脑袋哭喊。 “怎么了?怎么了?”一阵隐隐的异样气息流窜在两个人周围,周明曜的眼睛就像被烈火炙烤的铁板一样焦红。 “别过来!别过来!我都说了你别过来,再闹我可要跟你绝交了!!!” 周明曜这次的放声大笑并不是出于开心与快乐,因为这里面还隐含了对郑煜诚自尊扫地的伤痛感受。 “对不起啦!煜诚哥别生气,大不了我陪你加个班!” “这有什么稀奇的?说的就像你从未在安城银行上过班似的!” 郑煜诚、周明曜一行就像校园古惑团那样齐刷刷的走向入门处。 “那就换个新鲜的,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在同学聚会上偶遇梦中女神,但她连正眼都没有瞧你的事情。” “Shut up!” 默默的吃完手边的空气蜜瓜后,周明曜吹了声口哨。 ------------ 第六章 陷入混乱之中 “请330号顾客到8号窗口办理业务!” 微风掠过枝繁叶茂的橡皮树,晶莹黑亮的光斑闪绰在玻璃窗上,远远看着就像一个个轻柔如雾的吻。 “请331号顾客到8号窗口办理业务!” 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张卡,郑煜诚抬起头,却正好撞在柜台的钢化玻璃上,毕竟是处在中年危机中的男人,经过连续几个连轴加班后,他的面色看上去总是很憔悴。 “您好!我想向您咨询一下,公寓办理分期贷款的事情。”女人咂了咂舌头,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笑意。 “喂!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结果这么快就叫到我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懂不懂什么叫尊老啊!明事理的就赶紧把位置让出来!” 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冲了过来,并朝那个女人挤了挤眼睛,话里话外尽是责怪之意。 男人的话让人心里一阵别扭,女人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努力回避着包括他在内所有顾客炽热的目光。 “这位先生好,请您稍等片刻,等自动报号机叫到您时,您再过来咨询。” 仿佛听见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那个男人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去了,他的眼神在颤动,脸红得轻轻一捏便能捏出血水来。 “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请您在我为她服务完之后,再过来处理吧。”郑煜诚朝男人恭顺的弯腰行礼,他的声音一如午后的阳光般和煦得人畜无害。 “你有眼病吧!看不到我手上的这张字号吗?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330号呢!你还让我等什么?” 男人奋力拍打着柜台台面,在面色同凛的三人背后,衣着统一的同事们纷纷扒着倦怠的眼睛站到桌位前,排成了长龙。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是因为注意到您已经错过叫号,所以我才说…” “都错过一次了,怎么?你还想让我错过第二次呗!是这个意思吧!” 几乎不给郑煜诚继续申辩的机会,只听“咣当”一声,整面柜台地动山摇了一下,随即那张倒霉的椅子,旋转轴承中就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似的,再也不能左右转动了。 “先生请您静一静!”郑煜诚小心翼翼道。 “还静什么?!还不是因为等了一百万年都没有轮到我,所以我才先跑到卫生间去的啊!还有,我发现你这眼病传染力真强,整个安城银行明明有那么多顾客在等,你们倒好,那边的两个连号窗口从一小时前就空着没人坐镇。怎么?你们大楼这么人性化吗?员工都拿着时薪出去放风了?顾客!呵呵!顾客和你们之间,究竟谁是玩具,谁是上帝啊?!” 看着大家不大对劲的眼神,郑煜诚胆怯的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刚刚是午餐时间。我们都是分两批去吃的。” “什么饭能吃一个小时?我是顾客,我现在也要饿死了,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也给我带一盒午饭!”、“你们行不是标榜人性化吗?那为什么不能将顾客和员工一碗水端平。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见到你们的分行长!否则我死都不会跨出你们这的大门!” 讶异过后,男人的眼睛里直冒怒火。当郑煜诚看见胡乱塞进柜台内部的一沓碎纸时,他更是气不打一处。但面对这种饭碗能否保住的名场面,自认老姜很辣的他依然谦逊的保持着英伦绅士一般的风度。 大骂一通后,男人开始往排列规整的巨幅栏板上狠狠踹了几脚。摇摇晃晃的栏板交相倒下并拦住了男人的去路。男人仿佛更不解恨,几度腿起脚落,散落一地的海报便被轧成了一滩粉碎的彩色破烂。 就在男人拿着闪闪发亮的车钥匙准备敲向柜台窗时,果然不出大家所料,警报器顿时发出嗡嗡的叫声。紧接着怒火中烧的男人被黑压压的人群簇拥着挤到门口。 “你小子最好别太嚣张,还有你们这些狗杂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待我!” 黑压压的一行人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汇成更广袤的人潮,那个乖戾跋扈的男人也在人潮中慢慢变成一颗模糊的黑点。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待我!这句话好像是哪年的流行语来着。” 与那些听得胆战心惊的同事不同,周明曜听得无比兴奋。. 长长的睫毛轻颤在脸颊,妖冶细腻的脸庞仿佛透出皎洁的月光,在死党转过脸的那一刻,郑煜诚那双澄澈的眼瞳间簌簌流过一丝淡漠得极为深邃的幽芒。 “代理?!请问…”那个331号女人意味深长的望着眼角余光一片火辣的郑煜诚。 “哦!不好意思,刚刚我们说到分让贷款的具体细节了,是吧!”郑煜诚眼珠轻轻转了转,一抹笑容也慢慢从深黯转成了恬静。“那请您按照我们的指示正确操作。” “欢迎使用安城银行系统,信用业务(存取款)、请输入您的银行卡密码…” 整个办公大楼从清晨到正午光线都是和煦的。刚刚得到片刻安宁的郑煜诚将鱼缸挪到窗边,让鱼也能见到下午的阳光。 宁静的水中,鱼儿优哉游哉的漫游,现在看来竟然有种莫名的羡慕。 “郑代理!信用窗口排的人太多了,你能去我们组帮会儿忙吗?”就在郑煜诚刚刚把注意力转移到死党周明曜身上时,信用组的实习生妹妹金智媛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不是,我才刚忙完手头工作,况且我是贷款组的人,和你们信用组八竿子打不着影!”郑煜诚赌气的对她说道。 “话倒是没错,但根据安城银行员工指南的最后一条,所有员工都要遵从上级的调遣。” 信用组主管孙美玉像往常一样站到贷款区的门口,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郑煜诚的眉头陡然皱了起来。孙美玉穿着的蓝色衬衫中间像斑点一样夹着内里的白色塑形衣,此刻就是这块不搭调的白点瞬间激怒了他。 几乎是被智媛和孙美玉组长一起按头推送着坐到安城银行的1号窗口,看着陈列表单里一大串拨号时,他不由得叹了口长气,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振作起来,然后精神抖擞的冲着坐在面前的顾客们点头示意。 “请603号顾客到信用1号窗口办理业务。”、“请605号顾客到信用1号窗口办理业务。” 为了忍住大哭一场的欲望,郑煜诚就必须让自己的双脚活动起来。在接满一杯热咖啡后,他往大堂的四周看了看,只见那些衣着性感而怪异的女人在自己的窗口前排成了长队。 “喂!我说你这小孩可真狡猾,哪有串通好上司一起搬救兵,结果自己杵在一旁玩手机的!”满脸黑线的郑煜诚一把夺过智媛手中的最新款限量手机责怪道。 “且,拐弯抹角!想要见面礼就直说呗。虽然将你按在这里的人是我们的Boss,但这点小意思我们家又不是给不起。” 智媛冲着郑煜诚狰狞一笑,感叹不已后,又开始无拘无束的玩弄起自己的头发。 “什么见面礼啊?我可没有你那么多取巧的想法。我的直系上司刚刚又派了新的任务,他让我现在就把1号座位还给你。” 郑煜诚理所当然的站在刚刚的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 “你确定是要还给我吗?” 智媛眼望前方,不置可否。 “当然是你了,虽然是实习生,但你不也是学信用科专业的吗?” 智媛拿在手中的限量手机总是在隐约之间诱惑着他,但他还是选择闭着眼睛,静静的屏蔽掉面前的一切。 “那个前辈,我现在其实还没有…”刹那间,智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那我问你,1号窗口是你的工作地点吧。” 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因气愤而冰凉,郑煜诚语气更是平添了不少幽愤的腔调。 智媛默默点了点头。 “听着,不管你是走安城银行哪道大门进来的,既然被分配了工位号码就给我收起你轻狂的个性。真是!又不是家里有王位可以随时继承的都市名流后辈,天天就知道顶嘴、偷懒。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寄生虫?!”郑煜诚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扯着喉咙喊道。 “是因为尊敬你才称呼你一声前辈的,但像你这种鼠目寸光的人怎么配得上前辈二字。你难道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智媛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她默默注视着郑煜诚,不无失望的感慨道。 “你说什么?再敢让我听到一次,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 压抑着心底的愤怒,郑煜诚一字一顿道。 “不想干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当着主管的面极力讨好,当着别人就原形毕露,FUCK!” 智媛紧紧咬着嘴唇,声音从唇缝中挤了出来。 “庆幸吧,实习生。如果你是像我们组这样一穷二白的正式员工早就被解雇了,哪儿能轮到你放肆!” 智媛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脸色一片铁青。 “不敢放肆的人是你,就算我想走,孙美玉也不会舍得放我。你问问她的主管是怎么来的不就知道了?!” 看着郑煜诚张大了的嘴巴,智媛冷冰冰的继续道: “像你这种蝼蚁一样的家伙,怎么能理解我说的话呢?算啦!我从很小就在家庭教育的熏陶下养成自信自尊的性格,为了不再听你嘟囔,我干就是了。不过,我今晚要去英语角,你必须让我早点下班。” 心里正与大脑说着不同的话,郑煜诚连忙紧皱着眉头离开。这一下,智媛可痛快极了,瞪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慢慢的把呆滞的目光转向坐到对面的顾客。 ------------ 第七章 波澜,抑或是巧合 殷红的阳光自乌戚戚的云后照耀而来,并在四周的玻璃窗上落下一圈璀璨的光芒。 “我代表药手回春全体员工,欢迎各位亲的到来!” 郑敏荷主管这话听来真像福音,站在人群中的李承美感觉聚集在胸口的什么东西刹那间统统融化,于是她朝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客会心一笑。 “各位亲听我隆重介绍,这里就是我们安城最有名的按摩中心药手回春,尤其是刚刚带头跟你们打招呼的那位按摩师,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家级导师,现在已经是药手回春的第二代继承人了。” “是吗?”一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脸,看得站在对面的全体顾客目瞪口呆。 “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对于等下的服务,我可是满心期待!”就连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都与她身上的桃红色礼裙形成了绝妙的搭配。郑敏荷下意识撩拨起头发的动作,瞬间暴露出了纤细的锁骨线,以及颈部和胸部弧度完美的衔接曲线。 “你们每个人都要负责其中一个,那就按照现在排队的顺序,领着面前的客人进到各自的包厢中吧。”面向顾客一面时,敏荷的眼睛就像落在海水中的阳光般明亮,而在重新看向下属一侧时,她艳丽的脸部轮廓别提有多深邃。 在完美女人的衬托下,一向以实力著称的李承美,就像一条为了躲避人群而不得不夹起尾巴生活的虫子。 “老公,你到底能不能去学校接孩子啊!”在人群渐渐散退后,李承美屏声敛气的蹲坐在包厢前面的角落里,直到敏荷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她才轻轻探起头来。 “艾希!下班时间明明已经过了,申正焕凭什么不放我们走?”同事们眼中只有门外,一个个都是一副准备即刻冲出去的急切神色。周明曜站在角落里,阴沉着脸不断的环顾着四周。距他两步远的郑煜诚则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就像对一切都没有兴趣那样,此刻正心无旁骛的翻看着时尚杂志。 “喂,都要回家了,煜诚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啊。” 一直慵懒的翻杂志的郑煜诚,终于忍受不了死党烦躁不安的蠕动。他迅速站起身走向办公区一带最安静的窗边。 “信用组你们还没有找到问题的所在吗?”孙美玉撇了撇嘴,双手叉腰的站在二号柜员身后。 “跟那边已经确认过三次了,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配合。”柜员直言不讳。 “那怎么办,发出去的钱像泼出去的水,我们不要了吗?!” 孙美玉不无嘲笑的低吼道,本就站在信用组中央区域的申正焕,立刻一脸讪笑的凑了过去。 “在办理货币兑换业务的时候不可以出现差错。如果出问题那就要将惩戒措施落回到办事人员身上。”似乎是将孙美玉的沉默理解为肯定,那位柜员补充道:“我看了会计部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一号柜员受理的。而且她好像把汇率参照成了对另一个国家的标准。”柜员又回头看了看将下巴覆在自己肩膀上方的申正焕。 “这丫头有毒吧!别说是你们信用组专业人员,就连我这个门外汉都知道这两个国家名称里没有一个能重叠的字,而且按照你们组的这张比对地图看,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我想她当时的状态不是神游物外的话,那就是眼睛开瓢了。” 申正焕挤在二号柜员身旁窃窃私语时的口气,令孙美玉主管心里痒得更加难耐。 “申正焕,你几个意思?怎么一张口就针对我们啊!对于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实习生来说,犯下这种程度的小错误不是很常见吗?怎么?主管位置坐久了,记不得你来时的路了吗?在没有阅历的时候谁没做过愚蠢事!” 孙美玉焦急却并不流利的普通话,令贷款组的所有人都欣然大笑。申正焕逗趣似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再度把问题的焦点转向实习生。 “就因为在主管位置上坐太久了,我才看清楚,实习生和实习生其实是不一样的。有的实习生看着其貌不扬,其实是令人眼红的降落伞!” 申正焕痛快的说完,然后转身望着孙美玉,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哼!劝你别高兴的太早,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们这一边的失误,跟你们贷款组全然无关吗?” 孙美玉“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哈哈大笑的申正焕,突然又若有所思的看向角落中的郑煜诚。 “孙美玉你这眼神像话吗?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休想丢给我们贷款组!你们每一季都会搞出问题,要是我们全都大包大揽,那我们干脆全员并到你们组算了,反正从薪资待遇上来,我们两组本就不成正比!”申正焕情不自禁的唠叨着。 “同期而已,一年之内能出几次疏漏!”孙美玉荡漾在唇边的微笑,替代了先前的不满。 “我不管,总之不是我们组的活,我们不干!” “不好意思,这次的信用危机事件还真是你们搞出来的,因为窗口一下子排了太多顾客,我便让你们贷款组的中央空调替我们处理了。” “不请示别人,就直接调用别人的下属!是谁允许你这样做的?真是太过分了。” 申正焕的嘴里不禁连发牢骚。但当他看见孙美玉将手指指向郑煜诚时,牢骚顿时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呐喊。 “正焕哥,跟你强调过无数次了吧!在工作时间内你最好先尊敬一下我。否则小丑就是你!”孙美玉坦然的回答完毕后,便抓起申正焕惊慌不已的手指,将其慢慢团成圆滑的拳头。(PS:孙美玉、申正焕从前是初恋关系) “在那些排队的人里的确有一个急着换钱的VIP顾客,但我让实习生去做了,所以不干我的事。” 申正焕呆呆的望着郑煜诚,猛地将含在嘴里的口水吐了出来,仿若顶层的喷泉一般。 “主管,我看过窗口监控了,的确是那个小妹妹,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把她叫来问问清楚啊!” 低头看着窗口监控,孙美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从她进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迟早会给你闯祸。不过,我们的郑煜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孙美玉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他俩。对了那丫头呢?她去哪了?” 申正焕皱起眉头,颇为不满的看向了郑煜诚。 “她跟我说她今晚要去英语角,还说要早点下班。” “她说是她说,问题在于是谁准许她离开的!” 看着瞳孔慢慢收紧的郑煜诚,申正焕眼底闪过抹深绿的幽芒。 “我就像之前那样没有向美玉姐上报,直接在这双耳朵中间Pass掉了。” 郑煜诚的脸颊越来越绯红,在他身后贷款组的同事不约而同的开始冷笑。 “里应外合,你们是最近才认识的吗?这配合也太默契了吧!”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申正焕欲哭无泪的冲郑煜诚喊道。 “哈哈!老人迟到,新人早退。你们贷款组的风向不一贯如此吗?前浪推着,后浪也拉着,这团队协作可真不错。但能不能别带上我们啊!”孙美玉的笑容妖冶中带着点生硬。整个安城银行无人不知,当以沉默和冰冷著称的美玉突然满脸笑容,那就意味着即将生出可怕的事情。 “不是最喜欢做越举的事情吗?我今天就成全你,实习生惹出来的祸端,你必须给我收拾干净。Right ow!” 申正焕狠狠的瞪着郑煜诚,伴随着黏重的微尾音,他将一沓资料重重的甩在郑煜诚脸上。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在连续三次得到同一个结果后,郑煜诚心情复杂起来,鼻尖酸酸的,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积满了难以言传的沉重感。 “她不接电话,但我这就给她们公司打。” 孙美玉唠唠叨叨的抱怨着,申正焕也在重重的叹息。 “喂!是清韵国旅公司吧,请问你们的职员里是不是有一位叫…” “公司前台说她在半小时前已经动身去机场了!” 郑煜诚两手前伸,就像求情一样,冲着申正焕可怜兮兮的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是你闯出的祸,你总要自己追过去吧?!就像你之前打催促名单时那样,把屁股从坐位上抬起来,跑出去,快点,加速度!” 酸酸的、红红的不仅是鼻尖,还有眼睛,对于不爱运动的人来说,光是区区几米就已经眼冒金星、浑身酸痛了。郑煜诚连忙跑向申正焕,不经对方同意,便将申正焕攥在手里的雅阁钥匙扔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 第八章 力挽狂澜的煜诚 这种类似半夜出逃的驾车方式对于当事人郑煜诚来说,肯定是一件相当坐立不安的事情,刚刚的变道简直是个错误,沉重的车子在他的身体下面使劲摇晃,就好像随时准备把他推倒在马路一边。 目不交睫的盯着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又满是灰尘的车道,道路两边全是茂密的、郁郁葱葱且愈渐朦胧的树木。飞扬在挡风玻璃上的沙子显得松软且潮湿。 尽管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持续不断的叮嘱他前行,但他的胃却一直奇怪的蠕动着,如果他将呼吸收放自如,想必他的声音一定会变调。 “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神秘事件,比如酷寒的冬天会生长出迎春花;比如夏季产出的自然西瓜,没有冬季大棚中的糖分高;也比如一颗恒星围绕着黑洞持续不断的供给养分。” 汽车收音中姜振宇正带着笑音讲解着。与此同时,丢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手机再次发出一阵短暂的噼啪噪声。 郑煜诚咬着牙齿告诉自己,他的手指紧紧的抓住的并不是方向盘,而是一颗即将引爆的手榴弹,所以还不能有片刻的恍神。 “车牌号安A3331现在驶入仁安机场。” 空旷的机场大厅里,落地玻璃窗被溢满的夕阳点缀得姹紫嫣红,在登记口的位置上,那个兑换好货币的女人动容的望向远方。“不行啊煜诚哥,虽然我能找朋友帮忙,但在车子停泊后,我就没法寻找到她的最新动态了。”语音框里,周明曜喘着粗气道。 紧张且崩溃的精神防线忽然坍塌,郑煜诚猛沉下心灵的那股力量让车子剧烈颠簸起来。他的身体也随之开始向一边倒过去,但在车子将他彻底带倒之前,他还是奋力将车子立稳了。但随之而来的,手机“啪”的一声跌落到副驾驶下方的地面上。 郑煜诚飞快的脑海中,正在思索着一百万种可能。转弯的车子从郑煜诚的面前飞驰出去,旁边那道轰隆隆的引擎声也停了下来,当沉重的闷响开始回荡在耳边时,郑煜诚感觉到肾上腺素已经开始在他的血管中汩汩涌动了。 车子平静了大约两秒后,郑煜诚微微侧倾着身体去触碰手机。虽然方向盘移动的幅度不大,但车子还是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那种感觉听着就像一只发怒的雄狮,郑煜诚紧紧抓着方向盘的手指都疼了起来。 “呼!好惊险!”为了安全起见,短暂的迟疑后,他连忙收回遗落在角落中的视线。此刻川流不息的车子在每一个驾驶者的身下咆哮着,特别是郑煜诚座下的雅阁,它好像彻底陷入一种发怒且很饥饿的糟糕状态之中了。 车子摇晃着郑煜诚的胳膊,不多一会儿,从手机中传出的轻柔声音就开始循环滚动起来了。 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她,李承美简直就是“催命阎罗啊!”郑煜诚咕哝着,很茫然也很无助。但这一次滚动的不仅只有来电,还有分秒必争的短信。事态进展到这种地步,郑煜诚脑海中的声音不得不开始和车子的咆哮声展开你死我活的拼杀。 郑煜诚将心一横,固执的油门便对着持续奏效的手机迷惑的哈哈大笑。 就在郑煜诚将手间歇性的伸向副驾驶地面时,他感受到刚刚没有的风,风迎面刮在他的脑门上并且猛地将他的头发拂到耳后,力度之大就好像无形中有人在拉扯着他的脑袋似的。郑煜诚拼命忍住了想吐的冲动,肾上腺素挤进细胞,又刺痛着他的血管。 黑得发紫的树木和瞬息万变的扭曲车群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郑煜诚恨不能用跳起来才足够的力量把刹车踩下去。但来不及了,一阵电光火石彻底了却了他正想入非非的揣测,而在方向盘重新归位,手机也稳稳的握在掌心的刹那,郑煜诚的眼中呈现出一道模糊的黑墙。 在郑煜诚意识到这条路正和自己慢悠悠的兜着圈子转弯时,他的额角仿似正在滑过潮湿的沙地,随即又狠狠的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噪音还在耳边自言自语的咕咚,终于,车子停止了颠簸,在绮丽的夕阳被深蓝的夜撞散的瞬间,郑煜诚的脸死死的坠入到一片浓密的红藻之间。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最光怪陆离的就是爱情了,只有爱情不会受到任何一道条框的束缚。因为爱与不爱都是自由的。就连心灵契合、海誓山盟的爱人,也会在生命的最后变成你的生死冤家。如此看来,在65万个小时中遇到的无数敌人里,最强悍也最恶劣的正是——妻子…” 郑煜诚恍恍惚惚、头昏脑涨。但在陷入沉睡之前,他的耳畔依稀听到了三个声音在同时低语着:被簌簌流动的绯红包围着的雅阁,脑海中的声音,还有一些更糟糕的音符… “我的家里住着比我更跋扈的怪咖…”姜振宇富有磁性的声音真是催生幻觉的关键。 在播报停止的刹那,郑煜诚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没有路的原野中飞行,风刮在脸上时酣畅淋漓的高速与自由感让他的大脑暂时短路。而在慢慢围绕到雅阁前的人们眼中,驾驶位上的英俊男人的嘴巴微微下垂着,脖颈与鼻梁的皱纹正毫无特征的皱到一起 。 然后,冰冷从心口处缓缓冻凝住全身。 “喂!老师您好…对不起,总给您添麻烦,我真是过意不去。”站在稍稍踮脚便能碰到头顶的低矮杂物间中的李承美,脸上早已笼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什么您让我现在就过去吗?可是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您看您能否…” 听了电话另一边略带奚落的话语,李承美的脸迅速从绯红变成了桃红。 主管郑敏荷的思绪被隐约从门内传来的一阵谈话声打断,不可能对这种事置若罔闻的她将手慢慢落在门把手上,准备一探究竟。 “我的确应该早点给您去电话,但我一直以为孩子的爸爸可能会代我去接…” “什么?您也联系不上孩子的爸爸吗?” 对方又只是一句简短的问话,内里便夹杂了任何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的那一丝丝轻蔑。 “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是离婚夫妻,更不是什么重组家庭…”由于惊惶,李承美不由得结结巴巴的回答着这个问题。 “您说?见面礼是吗?原来如此,那我稍后会带过去的,您费心了…” “李承美!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郑敏荷一边低吼一边拉开门,隐隐散发着一股馊味的狭窄厨房里,李承美正自言自语的沉浸在电话中。因为站在视线终点的那个人是主管,承美大惊失色,赶紧把电话藏到口袋里,然后扑腾一声差点跳起脚来。 “你刚刚对着电话讲的那都是什么话?拜托小姐!你的客人正在你的包厢里静候你的服务!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把单位当成旅行社了吗?”郑敏荷叫嚷道。 “对不起主管,可是没有人能代我去接孩子。”李承美的眼眶热乎乎的,黑玉般的瞳孔渐渐冰冷的紧缩着。 “我是不是一早就跟你们强调过了,今天有团体顾客要来!像这种每天都会出现的情况,你们家应该提前安排好才对呀!” 来自头顶的声音把承美吓了一跳,郑敏荷的目光很炽热,李承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沉默。 “李承美是你没有父母,还是你的丈夫没有?!” 两个人对视着,敏荷的眼睛里少了些纯净,透出来的是经过不断过滤、发酵提纯的残酷。 李承美突然有种想撕扯她衣服头发的冲动。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 或许是为了避免由恨生事,从而铸成更大的悲剧。两个人分别站到刚刚堆砌起来的那堵拒绝之墙的彼端。 “让客人在里面躺上好几分钟,李承美你也是经受过正规训练的人,你觉得你的行为像话吗?就算我有心通融,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吧。那么多客人,你想让谁代替你去履行原本属于你的那份义务?难道是让作为主管的我吗?!拜托,我也有家庭,也有孩子,但我就不会像你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在哪里做什么都那么迷茫。” 不知不觉间,敏荷对李承美说话的语气已经从严厉凶狠变得过于温柔。凶狠冷漠的目光也逐渐被柔和代替,但嘴角却升起一抹邪恶的微笑。李承美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脸色煞白,似乎还有些许痉挛。 “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对大家都不好,可是,您刚刚说您也有孩子,您能想象到一个孩子在所有同学都被家人接走后,孤零零的等在教室里的那种心情吗?”李承美用那张满是疑问,又爬满泪水的脸凝视着敏荷。 “别跟我说这些,这是你的家事,不是我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敏荷直接用平静且单调的声音制止了李承美的挣扎。 “郑煜诚…”此时的李承美浑身上下就像是挨了无数巴掌似的摇摇晃晃。背靠着墙,头不用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但下一刻心脏却开始猛烈而没有规则的狂跳起来。心急如焚的她一把将手机圈进自己的怀中,在踱来踱去的同时,一双手合成十字的向漆黑的天幕乞求。 “真是的!就是不接电话,郑煜诚你是死人吗?!”没有平仄的提示音像一句咒语般的惊醒了她,李承美一手抓着门把手,边挣扎边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 第九章 蛋糕就像用沙子堆砌起来的堡垒 “前辈!”刚刚苏醒过来的郑煜诚正为病床旁那只意外的礼物盒而犹疑时,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下一刻突如其来的冲动迫使得他忍住脸疼,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孙美玉主管追到飞机场将人拿下了吗?” 智媛讪讪的笑着,又莫名其妙的耸了耸肩膀。 郑煜诚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的脸。干干净净的切好蛋糕、摆好刀叉后,她凑到跟前用力的弹了下郑煜诚的脑袋。 “哎呀!” 郑煜诚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仿佛要把她看穿那样紧紧的锁住了她。 “我说前辈你要不是故意卖惨博同情呢!那就是心太大了!虽然确实没受到什么冲击伤,但怎么也是在生死瞬间抢回一条命的人啊!怎么能刚一扒开眼睛,就询问别人的事情呢?” 郑煜诚用淡漠的眼神作为请她出去的逐客令。但对于智媛来说,在家里她可一向都是发号施令的人,自然不会服从别人的命令。不仅如此,毫不示弱的她更是带着一脸的不愉快反驳道。“刚刚还听到前辈说梦话了!难不成你对异地睡眠没有什么精神屏障吗?” 眼前的男人狼吞虎咽,仿佛虎狼入了羊群。不谙世事的智媛眼中郑煜诚就是非常、极其、过分又奇妙的四条腿爬行动物。 “这就是你对待前辈的态度?喂!我跟你熟悉到那种可以互相开对方玩笑的程度了吗?”郑煜诚露出无比惊诧的表情,大声的感叹起来。 巨大的蛋糕仿似用一盘散沙堆砌的城堡,在两个人互相挤眉弄眼的瞬间就天塌地陷了。 “之前没有,之后可未必。在家里连我妈都夸我人来疯,自来熟!况且我妈还说吃人家的蛋糕嘴短!” 智媛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如宣言般调侃道。“对了前辈,进入医院之后你是不是服用了什么促进睡眠的药啊,如果有的话请把药的名称找到后发给我,我最近睡眠总是时断时续。”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控制不住伸向手机的手!” 郑煜诚代表安城银行的所有人,发出的感慨久久回荡在宽阔的医院走廊上空,这个声音也彻底让智媛认识到一个事实,她立刻将自己诙谐的笑容缩减回端庄的态势。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羡慕像你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呼呼大睡的人。为了照顾孩子,我最近一直没怎么睡好。” 郑煜诚慢慢从病床上爬起来,将五根手指越来越深的插进另一只手的手指缝里。抬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即便是摄入到360无死角相机中也能看清一脸明显的嫉妒,智媛抄起闲置的枕头,狠狠的丢向他,在稳稳接住后,郑煜诚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还有这个蛋糕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因为嘟嘴萌,而是因为心有杂念,郑煜诚因而忍着没有发火。 “是明曜哥让我来替他的,不过蛋糕却是我买的。本来想问问前辈你,由着性子启动一个连主管都不敢轻易使唤的人真的好玩吗?但看到你躺在这里,突然就动了那么一丢丢恻隐之心。” 智媛说着边做了个用支点丈量世界的手势。“哦!差点忘了,申正焕主管的车,我让我们家司机开去修理厂了。” 郑煜诚猛的转过头,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什么?!你真是!” 平日里如剑拔弩张的瀑布,或者就是像狼犬一样大声咆哮着与实习生们交流同事情谊的郑煜诚,突然用精心呵护着花朵般安详沉静的语气对实习生感叹,还真是让人不禁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花在雅阁上的钱权当是我报答前辈的帮助之谊了,不过医院的治疗费,我划的可是你钱夹中的银行卡。” “我去!还人情还不能还个全套的!” 郑煜诚对智媛的话完全是嗤之以鼻,就在刚刚他脸上贪婪的表情还暴露无余。 “我这是为了谁才会搞成这样的啊!” 一度缓和的气氛马上又变得严肃紧张起来,眼前正是两个人心中的风起时刻,如果郑煜诚刚刚的笑容可以比作徐徐吹过海面的微风,那现在他马上就要变成方向不定且具有攻击性的暴风了。 “那是因为我的卡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刷爆了。前辈不顾性命追赶的那个顾客飞走了,现在说不定已经飞在太平洋上空。她的运气实在是不要太好,因为给她办理兑换的人是我。否则哪能白捡那么大的便宜!” 不知是不是嘴唇上留下的伤口,热辣辣的疼,这就是他全部的感觉,至于其它郑煜诚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也就是说我的两处燃眉之急都是你帮我解决的。我真是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才好了。治疗费的事就直接抵掉了吧啊!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别放在心上。” 一阵别扭的沉默过后,还是郑煜诚用调侃的口吻先开了口。 “大叔要对我说的就只是这些吗?如果不是你催促着我去换钱多好,我在学院英语角和同学上完课,正准备去打棒球来着,你知不知道在球场外围一直都坐着我的迷弟啊。” 智媛边说边用手机不断敲打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她的确是很苦闷,而郑煜诚则用一种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异样眼神盯着她。 “我的脑子啊,快闭嘴吧。有没有告诉你,你是一个不会看火候的话痨啊!” 类似哭泣的哀嚎如同被宣布死刑的病人一般绝望。 “对了,为了弥补业务失误,前辈你在追逐客户的路上还将正焕哥的车险合同撞飞了。正焕哥审问我的时候并没有对我大呼小叫,根本用的就是一种温柔和蔼的语调,可我当时还是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喂!你丫的不会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吧?他到底说了什么能将你这来之不易的降落伞吓成这样?!” “我是替你担忧的好吧,正焕哥对着美玉姐说不着调的家伙,生吞活剥了他都不会感到过瘾!” 郑煜诚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猛兽一般望着眼前的智媛,轻轻触动在被单上的手指不禁打了个寒战。 “哪怕是拉去做极光处刑和天舞宝轮都意犹未尽!毕竟郑煜诚是个性格习惯和乌鸦相似的动物,只要…”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郑煜诚紧凝向女孩的目光,那就是大写的惊诧。 “求你了大妈,你能不能联系下他们之间对话的前后文,再考虑要不要将别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我啊!”郑煜诚凝视智媛的目光简直可以穿透她身上穿着的限量版运动套装,这目光让她不寒而栗的向后缩了缩脖颈。 “既然在你这里除了一鼻子灰,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就先走了。不过,正焕哥他整个晚上都在等你苏醒的消息,前辈最好抓紧时间给他回!省得他再给我打夺命连环call。坦白告诉你,我是那种将公事私事分得很清的人,即便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我都不会看工作群的消息,更别说是接听同事的电话了。今天要不是事出有因我才不会开这先例!”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望着叽里呱啦没完没了的智媛,郑煜诚本想摆摆手搪塞过去, 但在摸遍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以及医院的病床后,他的声音萎缩变小了。 “等等,拜托,最后救我一命!我的手机去哪了?” 智媛以鄙视的目光看着跪坐在病床上左顾右盼的郑煜诚,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的手机!完蛋了,这下彻底玩完了。你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吗?那就是千万别得罪妻子。”早已被他弄得手忙脚乱、心神不定的智媛紧紧注视着因紧张与害羞而尴笑的郑煜诚。 “你没忘记要去学校接孩子吧,晚上6.30已经过了,你人到哪儿了?”、“都晚上6.45了,你到底出发没有!”、“喂!还活着吗?你给我赶紧立刻马上去接孩子!”、“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郑煜诚为什么我让你做的事你都自动过滤掉!”、“什么鬼!等着瞧吧,你今天死定了!你要是能见到明天的日出,我肯定随你姓!”… “你明天一定要代我跟申主管说一声,不用他动手,我的小命已经保不住了!”郑煜诚喃喃自语的嘴分明在笑,一双小狗般又黑又大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悲伤。 “Oh My God!大叔,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大夫说让你安心静养…” “我要是现在不走,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哦,我们现在算是好朋友了是吧,明年的今天记得给我带盆鲜艳欲滴的杜鹃花。”郑煜诚手忙脚乱、气喘吁吁道。 “你至少也要先给正焕哥去个确认电话再回家吧!” 郑煜诚根本不再听她的招呼,眨眼间就像被坏人追赶似的跑出了很远。 ------------ 第十章 没错,我是得到棒槌的哲学家 深更半夜赶回到家中对于郑煜诚来说绝对是件冒险的事!看着破旧的公寓楼,呼吸顿时无影无踪、心跳也渐渐趋于宁静。在布满杂物的楼道中奔跑,郑煜诚又有种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流浪的沧桑感。因为面对未知的命运,恐惧总是分分钟爆满全格。 “古埃及的苏格拉底曾经说过得到洋铁会收获幸福,得到恶铁会变成哲学家。” 郑煜诚的唇片情不自禁的颤抖,喉咙里不由得叹了口长气,不过在三次波涛汹涌般的深呼吸后,他便重新振作起来。 “苏格拉底说的对,我是哲学家,我是…哲学家。”自我催眠的短暂过程促使郑煜诚忘了本分,继而又忘情的陶醉在虚妄的幻想中。与此同时,一缕凉风撩起他带着暗红斑驳的衣袖并安抚在他半裸露的肩膀,郑煜诚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请叫我哲学家!” 目光如针、思绪散漫的时候在储物室底下翻找钥匙,是怎么也不会找不到的,抻着脖子,从楼道窗口看向熄灯的主卧,郑煜诚又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考虑到只穿一件被撞得摇摇欲坠的白衬衣,多磨蹭一会儿就要被冻死的现实,再而竭三而衰的勇气便如安城银行顶层的涌泉般夺框而出。 “哲学家!” 门开了,令人头昏目眩的白色鹅毛深深植入到飘散在眼前的肥皂泡中,尽管拥有瞬间的美丽,却在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你当这里是24小时服务的宾馆吗?想进随时都能进?!”睡眼蓬松的李承美高举着新买的枕头威胁吓傻在玄关处的郑煜诚。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婆你听我说!”郑煜诚脸色撒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还想说什么?给我滚出去!出去!” 李承美的表情严肃得非常凶狠,这跟平常不一样,直觉告诉他今天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老婆,拜托你听我解释,我今天出了场车祸,否则我一定能赶去…”陪着笑脸的郑煜诚抓住餐桌一角的同时,李承美又有条不紊的拿起了沾满油渍的叉子。 “还出了车祸?哼!郑煜诚从什么开始你连撒谎都不打草稿了!”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承美,突然奋力向餐桌的对角冲去。或许正是郑煜诚的一声惊呼引发了核爆炸吧,下一个瞬间,冷羹残骸溅得随处即是,餐桌上、水杯里、墙上,甚至沾到了怒目而视的两个人白皙的脸蛋上。 “李承美,我都实话告诉你了,你还想怎样?难道非要看到我的尸体,你才甘心吗?” 依然站在各自战壕中的两个人各自重新摆好了姿势,但两个人都像咬到苹果里的虫子似的,脸上都挂着大写的憎恶。 “还不快滚?难道你想让我出去吗?那好,我现在就走!”李承美怒不可遏的把桌布掀起来,那些崭新的碗碟盘子一如委屈的眼泪般,重重摔在地上。 “老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在承美隔空喷出一口痰液的瞬间,郑煜诚的脑子里接收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的讯号。 “我知道错了。”郑煜诚从地上抱起搓衣板,可怜兮兮的看着承美。 “闭上嘴,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把你的嘴扯烂,打死你然后再丢到荒郊野岭去喂狗!” 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摇着尾巴诱惑她说出最绝情的话,跟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李承美,双眼与脸蛋就像火烧一样烫了起来。 围着不堪重负的桌子,跑在前面不断回视的郑煜诚,沾着辣酱的脸就像随时都能丢进纸篓中的废纸一样扭曲,在短暂的目光碰撞后,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 “从什么开始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了?李承美别忘了我们是拥有两个孩子的夫妻。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怎么也应该…”郑煜诚默默注视着她,不无失望的道。 “难道你还想让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两个孩子闹起来吗?!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所以你给我闭嘴,就像死人那样给我永远的闭上嘴巴!”李承美的声音变大了,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快、更绝。虽然那只是分秒必争的转瞬,却把一个女人全部的缺点都一览无余的展露在郑煜诚的面前。 她的声音震得他耳膜都疼,那一刻他慌了。“我们离婚吧!”这样的念头就像瘫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一般向他涌来,而承美却还在一旁忙不迭的火上浇油。 “你知道我今天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吗?因为堵车,出租车坐到一半的我脱了高跟鞋,然后就像疯婆子一样,披头散发、裙子怎么往下拉,都遮不住露在外面的腿、因为我必须用双手举着鞋在马路上奔跑!我花了两个月的工资才买到一份像样的见面礼,即便我已经把照片发给老师,她还是往死里给我打电话!而你,明明一早就答应好可以代我接孩子的你,却在关键时刻跟我玩起了人间蒸发!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黑钻团体的顾客已经躺在药手回春的包厢里了啊!” 在狠狠的踹了一脚滚落在地上的烤土豆后,李承美将桌子也重重的倒栽到地上。头一次看到妻子发这么大火,郑煜诚慌了。然后他们都呆呆的看着彼此,李承美的脸上红得像着了火,不想曲解沉默的郑煜诚关严嘴巴,但承美还是忍受不了,并凭一己之力将热烈的气氛推上了高潮。 “因为得不到上司的批复,又不忍心让孩子继续孤零零的等下去,我才翘班的,现在已经被单位记过处分了,没有挣到日薪不说,头两天的工作也白做了!郑煜诚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回一通电话,发一条信息就那么难吗?我最后问你一次,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家务和孩子我都大包大揽了,工作我也像个男人一样拼命的做,我要你是干吗的?当花瓶看吗?凭什么要我一个人累到吐血,而你就可以拿工作当借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的无偿服务。为什么?为什么?!” 侧踢、横踢、扫腿,李承美的腿肚上起伏着健美的肌肉,就在她轻松的将沙袋踢到郑煜诚面前时,来不及做热身运动的郑煜诚只能拼命跳绳。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拜托你冷静一下消消气,事情真的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今天也过得很糟糕。追客户追到一半,因为想要捡起电话,申正焕主管的车子被我撞在了马路围栏上。我也是不久前在医院里才看到你的未接来电,你不知道我当时被吓成什么样子了?!”郑煜诚看着她,表情很认真。 “不久前?!”李承美惊诧的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吃错了药般诡异。 “所以,车祸是谎言,不久前才是真正的理由啊?!”李承美情不自禁的咧嘴笑着向后退步。 “我一整天像个疯子一样,为了这个家跑上跑下,急得跳脚。去到单位还要做整整9小时的按摩服务,明明手指酸疼得都要折断了,还要强忍着给你拨电话!而你,从来不为家人着想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的?!” 郑煜诚突然若有所思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承美。 “哈哈…哈哈哈”流淌在对面的呼吸仿佛打湿了她的心,李承美开始用笑得抽搐的脸俯视起郑煜诚,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无限失落。郑煜诚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老婆我错了,你能不能…”见李承美慢慢敛起笑容,郑煜诚赶紧去扶她的胳膊。 “脏手拿开!你以为你说的那些都像话吗?猪狗不如的杂种!去死吧!” 李承美如突然发作般的大声叫喊,引得楼上楼下的狗都跟着没有秩序的狂吠起来。或许是丈夫狼狈的表情又点燃了她的愤怒,她转身闪进厨房,身手果断的将一只肥硕的大闸蟹,丢向渐渐大惊失色的丈夫。郑煜诚回过神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只摔成重度骨折的螃蟹,两只断掉的蟹钳已经命中靶心十环了。 而反观妻子,她依然像巨幅广告上眼里充满仇恨的武士一样恶狠狠的看着他。 ------------ 第十一章 共享心声的大排档 “哎呦!虽然我们是朝夕相处的老朋友,但你也不能总是在半夜,对我呼来唤去的啊!” 看着狼吞虎咽的郑煜诚,周明曜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这是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慢点吃,小心别再噎到了。” 看他连最后一滴汤水都喝进嘴巴,周明曜递给他一块湿巾。 “事先说好,算上刚刚吃饭,我能留给你的时间可只有20分钟。是跟老婆说出来给孩子买包零食这才放行的。”就像瞬间战胜诱惑时的那样,周明曜松了口气。 “不过煜诚哥你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啊!发生了什么?” 作为大学时代三好朋友兼大排档老板的裴柯勉,目光由惊讶转为同情,接着便自然而然的向周明曜眨眼示意。 “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接了权限之外的活,又由着脾气带了全行都知道最不能带的新人,然后钱财便像废纸一样满天飞舞了,为了捡钱在追去机场的路上,把脑袋撞成了轻微脑震荡,但到了咱们申正焕主管那可就没有这么侥幸了,崭新的雅阁车身撞瓢、车窗开裂、就连刚买的保险单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顺着车窗飘出去的!怎么说呢,煜诚哥今天这霉运走得简直了,就连超一流的灾难剧作家都不敢这么写!” 在周明曜的咋呼声中,裴柯勉讽刺了拍了两下巴掌。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还坐在那里不停的长吁短叹的郑煜诚,不分青红皂白的推倒了面前的成件啤酒就想走。 “跟到处讨生活相比,还是像我这种自营业更舒心啊。” 裴柯勉的声音里弥漫着落寞和热情,稀里糊涂的被人拖回来、又心不在焉的坐到两位朋友对面的郑煜诚,平静的心再次被搅乱,在翻开菜单的同时,他沮丧的撇了撇嘴。 “开店的柯勉,生意像本人那样红红火火,这可真是我们职场人共同的愿望啊!” 周明曜像个孩子似的吹着口哨,配合得忘乎所以。 “开什么玩笑?真红红火火的话我还能坐在这里吗?早就退居二线,雇别人来当店长了。你们都是吃现成的,所以不知道整天围着柴米油盐转有多艰辛。特别是最近这几年,像我这种室内大排档像雨后春笋一样琳琅满目,但宏观环境又萧条,这种单纯的小市民生意,总不能因为我内心惶惑就会怎么样的!”听着裴柯勉神经质般的絮叨,郑煜诚和周明曜默默的碰了碰杯。随即便再度把心思转移到倒霉透顶的郑煜诚身上。 “我就希望能早点摆脱贷款代理人的称呼,什么时候才能像四号投球手那样在公司起到核心价值的作用啊!”看着波涛汹涌的啤酒泡,郑煜诚心里暗暗思忖,嘴上也是这样说着。 “喂!棒球队单靠一个核心角色就能全盘皆赢吗?” 裴柯勉像吵架似的问道。“还得需要能观望整体的捕手吧?” “怎么能够呢?拼死拼活的游击手、外野手也很重要。他们就像放在天平上的筹码,但凡力量朝着一边倾斜,整体都会出现分崩离析的情况。”周明曜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裴柯勉的肩膀。“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大学死党的哥哥张俊誉吗?他们那一届的筑梦队堪称传奇梦之队啊,从倒数跻身今年的亚运会三甲,我跟你说这可都是本事,说明人家的主教练徐致远牛掰!对了那个徐主教练今年好像也是39岁,和我们的煜诚哥算是同龄啊。” 周明曜缓缓的蠕动着手指,坦率的说道。 红白相间的指头真像螃蟹的蟹钳,然后便如入了无人之境一般,郑煜诚开始静静的回忆起刚刚李承美长距离瞄准的精彩瞬间。 “咳咳”剧烈咳了两声后,郑煜诚放下筷子,面前的酱油拌饭剩了比一半还多。 “怎么不吃了?味道很奇怪吗?”裴柯勉察言观色的问。见郑煜诚点上一支烟,没有回答,他又绞尽脑汁的问道:“要放音乐吗?喝不喝酒?烤两个串?或者你还想怎样?” “不就是因为安城银行的那点破事嘛!忘了忘了,再说只要降落伞肯罩着你,你的天空就不会塌!”周明曜用他温暖的拳头直捶煜诚双肩。 “那个我,我真的很想离婚。” 刚刚还煞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仿似雕塑的郑煜诚,咬牙切齿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啊?咳,为…”周明曜几乎被噎着了,连忙停止喝豆浆。 “嫂子有外遇了吗?难道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 裴柯勉强咽下一口早已含在口中的滚烫豆浆,故意试探道。 “都不是,是因为我太害怕她了,我们结婚9年,尤其是她最近半年的改变,简直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所熟悉的那个活泼开朗、笑容明艳的女孩子不见了,更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和一个不知从哪个星球砸下来的怪物共用同一个家。” 郑煜诚感觉自己没了精神,闷闷不乐的自言自语道。 “喂!乐观点啦,兄弟!女人熬成大妈后都是这个样子。我追求你弟妹那会儿你不是知道吗?她当初可是像客家女子一样温婉柔弱的小女人啊,现在两只手各抱一个孩子,用脚踢着拖布头四处擦地。自从家里又添了三孩后,她那只脚还能陪老大玩积木、拼图呢!在我看来她跟蜘蛛侠简直像是一个母胎的产物啊!哈哈!” 裴柯勉的说辞正在周明曜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 “我妻子其实没有你这么夸张啦,不过修个灯、疏通个下水管外加哄孩子睡觉,还都是没有问题的。” 裴柯勉和周明曜就像你争我夺的抢篮球那样,直到听见叹气声才同时回头。 “不是你们描述的那样,李承美的人格中完全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载体。” 记忆的齿轮在不断的向前转动着,伴随一声厚重的巨响,李承美笨重的身躯直飞进卫生间。躺在浴缸中顿觉花容失色的郑煜诚转身一看,一个女人阴沉着脸蹲坐在那里,模样简直像夜叉一样恐怖,这样的一幕即便过了很久也还是恍如昨日。 “煜诚哥我完全可以理解嫂子的处境,有那么幼小的孩子需要照顾,她哪还有化妆与保养的精力啊!” 看着郑煜诚无所适从的样子,默默坐在一旁的周明曜劝阻道。不知不觉,裴柯勉也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搭住了他的肩膀。郑煜诚低着头,嘟囔着嘴巴揉搓起手指,逆光之下,他的脸庞突然笼罩上一层阴影。 “最近半年以来,我完全没有任何吃上饭的记忆,加班到深夜饥肠辘辘的回家,她竟然没有给我留饭。当我问到她的时候,她总是用生狠的声音质问我,你是没手没脚的人吗?怎么还好意思让我起床给你做饭?!其实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 惊心动魄的画面迅速掠过脑海,回忆起那段经历,郑煜诚的声音顿时变得脆弱。 “流浪街头的野猫野狗都能混口热饭吃,但自从我提出来以后,我的晚餐就变成了各种颜色的馒头。”郑煜诚努力把心里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我又不是指望顿顿吃上满汉全席,就连跟老婆提一顿家常便饭,都变成不能兑现的奢望了吗?而且还要向我施加一种对孩子强烈的愧疚感。”郑煜诚不解的把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哎呀!整个安城95%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过法嘛!我在热闹街开大排档,那些常来常往的食客也都是这么说来着!要不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吕雉、武则天那样的女人啊!” 看得出来裴柯勉分明是在装蒜。原本悲伤的话题被解读得充满机智和幽默,就连郑煜诚也忍不住笑了。笑声里还夹杂着周明曜的笑声,顺着虚掩的门渐渐扩散到路口的海边。 “要接送孩子上下学、辅导做功课,偶尔参加一下无聊的家长会,就没有时间做像样的家常菜。细致入微的照顾二孩很多时候更会大量耗费妈妈的精力,这就省去了到市场、超市抢购的时间。除此之外,还要凭自己的能力攥钱养家,更何况嫂子她还是在美容院工作,每天要被顾客与上司呼来喝去的,站在她的立场思考,哪有迎合你体贴你的精力与心情啊!煜诚哥,你的要求确实太过分了!换做我是嫂子,只怕要拿着平底锅追在你身后了。”裴柯勉的话一如既往的鲁莽,但却像刑具般紧紧束缚住了郑煜诚的脸。 “这些年她为整个家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我都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一直默默承受她抽风一样的坏脾气。毕竟是我能力不足才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可是今天,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难怪会在垃圾分类的时候无意中翻到那张确诊单,原来在两年前她就已经出现愤怒调节障碍了。” 曾经的李承美美好得就像海滨风景旖旎变幻,仪态万方。但不知是从何时起,那样的记忆变成了断点。郑煜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意志反而更加坚定了。 两个兄弟顿时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什?什么障碍,你刚才说是…”自知词穷的裴柯勉慌忙催促起呆愣在一旁的周明曜。 “那是一种疾病,明明一整天都好好的,突然她整个人就像一座休眠火山,不分时间的乱喷乱溅。” 郑煜诚翕动着鼻翼看着朋友们,下一刻他再次听到牛车走过碎石地(妻子转动眼球)的声音。 “什么啊?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排了这么多人!那边不是有那么多闲置的窗口吗?为什么偏让顾客挤在一条独木桥上!真是可恶!宝宝的食物又涨价了,你的工资要是还没有发,就快点给你妈打电话催催吧!” “啊!那个我刚刚忘记买鞋油了,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李承美刚准备对着丈夫肆意发泄一番,她的牢骚便马上被郑煜诚打断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鞋油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下次再买吧,马上就轮到我们了。而且我们还要赶紧回家带孩子啊!” “拜托我的职业要求我天天穿皮鞋,难道要天天用水刷吗?” “那你明天下班自己再过来一趟呗!” “你看看我的鞋,已经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嘴上虽然还在反抗,但面对妻子怒气冲冲的目光,郑煜诚只得能灰溜溜的向后小跑。 “237元,扫码还是刷卡?” 前方顾客摊在收银台上的商品收在承美眼中,越来越像激流中的杂草,特别是在听清最后一次扫码鸣音后,李承美感受到自己的忍耐力正在诸多考验之下濒近崩盘。 “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你在后面拖我的后腿,你这个叛徒!”李承美突然没大没小的嘀咕起来。 “要不您让后面的顾客先结下账?”收银员这么一问,承美开始面露慌张神色,并怯懦的推着车子走到所有顾客的后面。接着,她的脸渐渐的开始像被鼓槌暴击的鼓面那样,红彤彤的、青紫色血管凹凸起伏,嘴里也慢慢的发出与心灵相似的“咚咚”声音。 “老婆,你快看买一送一,是不是超赞!”郑煜诚的声音与动作一如推杯换盏时谈笑风生,而李承美也挥舞着拳头要打那个准备扑向自己购物车的男人。 “我是不是已经说了,马上就轮到我们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孬种,混蛋!” 此刻李承美再也顾不得自己在公众场合需要维系的尊严了,在禁区给丈夫宣布死刑后,她自顾自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人们开始聚集在四周,窃窃私语。那场面顿时乱成一锅怎么也甩不掉的普渡粥。 “真的吗?嫂子她真的在人多的场合间歇性发病了?!” 裴柯勉一脸无奈的看向郑煜诚,而周明曜则像在怒视一个弃甲而归的逃兵那样看他。 “她嘴巴里的脏话、埋怨话一套一套的,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了我们家的日常用语。而且光是骂根本不解恨,她的拳脚工夫也开始走专业路线了。” 从朋友那里得到的心理安慰,就像莫名俘获的靠山,不耐烦的牢骚也发得更加理直气壮。 “还记得我那个室友小A吗?他现在动不动就要挨老婆和孩子的混合双打,上个月因为手指骨折,我还被动的随了份子…” “我妈总说三十六计忍为上计。即便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也时常感觉到委屈,因为我总是毫无底线的服从那个无知妇女的要求。而这,就是我默默承受的代价。”在用手指了指脸上的伤口后,郑煜诚摆出一张比喝中药还拧巴的苦瓜脸。 “天哪!那之前你脸上挂的彩也都是嫂子的杰作吗?” 裴柯勉的一句关心成了击中了煜诚的致命弱点,他最想守护的尊严和最为敏感的部分全被李承美无情剖开。大脑已经在剧烈地发涨,而他的周身仿佛充斥了一阵难以扑灭的火焰。 “当然,不过这全都是她日常生活中的常用的打招呼方式而已!就像你好、再见那样都是必不可缺的!” 郑煜诚“嗤”的笑了一下。“在这个世界上男人都是最注重面子的高级生物,之所以能拉下脸和两位朋友大吐苦水,是因为…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一个月、两个月那样感受到生命的威胁了。就算摊在明面上的热仗躲过一劫,冷战的危机却还是此起彼伏。害怕其实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难道这一辈子我都要和这样的女人长相厮守吗?带着无奈痛苦的思绪活着,人生真是太漫长了。”将啤酒顺着头顶浇下,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居然哭得像一个被抢走了心爱娃娃的姑娘一样,涕泪交错,边哭边哀声乞求宿命放过他。 “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但主意还是哥自己拿吧。毕竟我们掺和不了你的家务事,也代替不了你去承受啊。” “哥,我再敬你一杯,今夜醉了也不归行吧!”看着一脸泥泞的郑煜诚,裴柯勉和周明曜都动了恻隐之心。 ------------ 第十二章 对头,不得不向你低头 整理好衬衫领口,系上死党周明曜送的高档领带,容貌年轻俊美的郑煜诚开始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照来照去,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自己的脸,陌生得就好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周明曜的一番调侃下,他的心情更是一如窗外的天空般雨过天晴,优雅的走进走廊,那些一向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同事纷纷兴高采烈的将他围在圈中。 远远望着人流大部队和郑煜诚一前一后的走进办公室,正和孙美玉闲聊的申正焕立刻面带喜色的迎了上去。 “艾希!瞧瞧这家伙!要是抛开蹩脚的工作能力不计,倒真有拼命三郎的架势啊!” 从见到郑煜诚的第一面起,申正焕就知道:那个看似谦驯温和的他,偶尔充满妖娆雾气的眼神总是捉摸不定的令人心惊。所以申正焕笃定在他的身上一定隐藏着某种在别人那里看不到的特性。尤其是当棋逢对手时,嘲弄与妖娆的影子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不卑不亢的矜贵与骄纵,这样毫无惧色的眼神,只有那些试图改变他人、用心感受世界甚至一度直面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拥有。 “来来!大家跟我一起喊口号:今天又是个超级愉悦,数钱数到手软脚抽筋的一天!” 就在所有人都被剑拔弩张的申正焕和对他虎视眈眈的郑煜诚,震慑得目瞪口呆的瞬间,分行长崔仁赫又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并用高亢的声音迅速俘获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申正焕的外表看着是一副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硬汉形象,然而在他正面与崔仁赫交锋时却表现得非常胆小怕事,甚至还有些孤僻懦弱的意味。 耐不住性子的聪明人往往会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境而浑然不自知,真正高明的人又总是喜欢拿时间与精力和人赛跑。正因深谙这一点,郑煜诚开始将负隅顽抗的态度使了出来。 “宗亲们,那些不愉快就都忘了吧,毕竟昨天的月亮已经落下,今早的太阳也是照常升起的。在我们贷款组最新的年轻人都做了三年时间,至于那些变成文字的行规不用我再次重申了吧。” 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恰如其分的协调能力,应付挑战时永不倦怠的逆向推动力以及先发制人的领导魅力。哪怕落在陌生人眼中,崔仁赫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无人能比拟的行业开拓先锋。而站在申正焕主管的角度来看,越是享受众星捧月这种快感的人,人情味就越寡淡,想必其内心冷漠指数一定比他的岳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才是他惧怕崔仁赫的关键。不明所以的周明曜和郑煜诚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努力憋着笑似乎正在期待行长的下文分解。 “郑煜诚宗亲昨天遇到的情况并非其个人马虎大意造成的,据我所知那个女人本就是个惯用伶俐手段取胜的劫匪!还记得讲师在给你们做培训时提到的话吧,当遇到危险时,一定要把个人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就算把手头全部现金都给她,也无妨,因为我们安城银行的金库里依然有无穷无尽的现金。你们施舍的那些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更不足以让我们网点宣告破产。另外,我今天还要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安城银行屹立不倒,在座的各位就永远不用愁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填不满!” 不知道郑煜诚实属运气好,还是在人际关系方面确有手腕。每次碰上难关他总是会在越级领导的帮助下化险为夷。而自己,毕竟是经过一番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挤进名流之家的男人,那个没有自己家财多势广的上司,当着一群乌合之众的面居然连正眼瞧都不瞧一下就在那含沙射影,弄得申正焕站在人群中央好不自在。 崔仁赫全然不理会申正焕即将失控的脸庞,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之后又断然道:“作为上司不要只一味的向下属派发任务。如果下属什么都做在前头,那我干脆用聘主管的钱多聘些员工好了。毕竟坐在我身下的这把交椅上,职员也好、主管或者是经理也好,在我看来都是员工。你们的本质区别只在于谁能带给我更鲜活的利润。” 主管聚集的一侧突然没来由的笑了起来,望着崔仁赫行长的脸,心猿意马的郑煜诚连忙也赔上一张笑脸。他原本以为大家是在笑申正焕主管,可渐渐的他感觉到那些人的笑里,好像还包含着别的意思。一群前仰后合的人中,唯有深受其害的申正焕默默垂着眼睛,而崔仁赫继续探索的目光中依然夹杂着那种深深的排斥感。郑煜诚清楚这种脸色,因为素日里申正焕也是这么看他。 周明曜随着郑煜诚的目光慢慢转向申正焕,一行同事中只有他铁青着一张战斗脸没有丝毫的松懈。他赶快朝笑红了脸的郑煜诚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稳定情绪。 “那早会就开到这儿,三天后,我用前分行长留下的费用在豪庭魏格纳酒店订了一桌,届时信用组,叫号机会在四点停止叫号。”看着始终阴沉着脸,眉毛紧蹙的申正焕,崔仁赫从容不迫却又愈显犀利的回道:“贷款组!你们更要充分利用空闲时间整理手头的贷款资料,千万别影响整个分行的结账进度。我这两天有事就不过来了,你们两组主管好好分配工作。” 听了崔仁赫的话,申正焕的脸色愈发阴沉得厉害。尤其是落在目光如炬的周明曜眼中,他心事重重的就像一直背负着家庭十字架的半熟男人。 对于申正焕行事作风、办事效率的拿捏,崔仁赫早已成竹在胸。随即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对郑煜诚照顾备至的寒暄了两句。特别是在交谈的最后,他竟然出人意料的邀请郑煜诚陪同打高尔夫。 “像昨晚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再发生一次,申主管也要改称郑主管了吧。” 申正焕突然黯淡失笑,脸上的肌肉都松弛荡漾了。然后他回过头默默的看了看孙美玉,孙美玉并不理会他,仍然自顾自的举着一只女士杠铃。 申正焕咬着嘴唇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办公区大门。忽然,他转过头用近似于饿狼扑食的眼神,紧盯着笑容可掬的郑煜诚。 “大家可以开始工作了!周明曜、郑煜诚还有刚刚孙美玉主管借调到我们组的实习生智媛,你们三个过来集合!”申正焕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边笑边喊道。真是怪事,就在三个月前(申正焕未晋升主管时候),大家还觉得他的微笑价值连城,可现在,就连最熟悉他的孙美玉都开始害怕看到他的这种微笑。以大家对他的后知后觉,每当申正焕露出这种微笑,所伴随的就是残忍无情。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大家露出再谨小慎微,不知所措的神情申正焕都不会觉得惊讶,无形之中反倒会助长他乖戾的气焰。但像智媛这种不屑一顾的样子,比起卧室里那只紧紧包裹着迂腐的沙袋,还要明显的激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战斗欲望。 “我说你们三个给我过来集合!别让我再抻着脖子喊第三遍!” 申正焕怒发冲冠的瞪着犹犹豫豫的三个人,声音之大足以让坐在隔壁办公室的崔仁赫行长听见。感受着申正焕呼吸的灼热,周明曜和郑煜诚默默的低下头。智媛却像听到好朋友揶揄似的,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忍着点,赶紧跟过来站好。难道你不想回信用组了吗?” 郑煜诚明明自己就很担心,表面上却又假装笑容温煦的样子,任谁见了都有种虚伪的错觉。好在申正焕并没有时间去分析三个人表情的含义,他直接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沓厚厚的宣传单摔在他们的面前,与此同时,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那种志得意满的感觉就像是在瞬间内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喂!丫头,你怎么闯了滔天大祸也没有半点胆怯的脸色啊!真的不怕受处分吗?” 看着一动不动的杵在一旁,嘴角不自觉冷笑的智媛,申正焕用确定无疑的口吻问道。 “我现在不就是在看申主管您的脸色呢吗?!” 只是一句简短果断的回答,却夹杂了任谁都能明显感觉到的轻蔑。 “这疯子!” 申正焕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认真思考了两秒,然后朝智媛露出一丝坏笑。 “免了吧,我可承受不起!因为你们二人是我们贷款部的降落伞,所以作为上司的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看你们的脸色行事了。” 申正焕的语气里显然带着对智媛这种无畏与幼稚的责怪。而智媛也毫不示弱,依旧一脸轻蔑的把申正焕如炼狱火墙的双眼掏了个洞,内里塞满了困惑。 “很抱歉申主管,我会跑出与昨天蒙受损失相当的业务来的。” 虽然很想反抗,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和信心。因为与生俱来的胆小和懦弱,在与申正焕对视片刻后占了上风。郑煜诚只能硬着头皮对那个讨厌的家伙言听计从。或许是感受到周明曜和智媛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他的表情又委屈得执着又荒唐。 “就是为了听这句话,我才让你们过来集合的。” 正所谓“退即是进”,后退一步本身就是另一种策略的开端。 “抬头,这是今早刚刚做出来的PPT,我们分行在整个安城的排名,你们三个都看到了吧。怎么样心情是不是超爽?”在申正焕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再度扫到郑煜诚时,他的嗓音分外粗犷有力。而郑煜诚也确如他预料的那样,默默低着头,仿佛是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周明曜一脸惶惑的看向智媛,随即又如习惯经受强者责难和侮辱一般长长的叹了口气。 “告诉我,周明曜!我们分行的贷款业绩现在已经下滑到第几名了?!” 原本喧闹的办公室在倾刻间变得鸦雀无声,同事们纷纷识相的将头埋在电脑屏幕下方。 “是,是行业内常说的幸运七号。”因为惊魂未定,话音刚落的周明曜一副龇牙咧嘴的神情。 “第七名?整个安城只有十三家分行。拿到这样的成绩你们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刚才已经勉强抬起头的郑煜诚,又在不知不觉中再次低下头。低头不语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所以在大家印象里,他就是逆来顺受忍让者的代名词。 “所以,这沓宣传单,你们很有必要发出去!对了等一下,还有这个,这是为了你们三个人特别订做的绶带,等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带着它给我给站到中央大街上去。” 面对申正焕提高音量的命令,智媛仍然保持着昂首挺胸的状态。周明曜闷闷不乐的回应一声,心中的愤恨和不满溢于言表。郑煜诚心里及脸上呈现出来的矛盾同样是不言而喻的纠结。四个人之间如此鲜明的对比确实显得有些滑稽。 “绶带是什么东西啊?!和宣传单一样发到别人手里就行吗?”智媛的语气坚强而有力,一时间周明曜和郑煜诚的眼神定定的凝视向了她。申正焕很少有机会和下属进行这样尴尬的面对面交流。他将双手合拢在一起,指间的关节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现在金融业也进入商业化时代了,我们不出门找客户,客户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的。所以,这个宣传单,你们每个人在午休的时候各发300张出去!” 仿佛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打通,三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一阵振奋的冲动和着义愤的气势即将从身体里发散出来。 看着郑煜诚无所适从的样子,默默站在一旁的周明曜率先上前一步,并用眼角余光催促着呆立在另一侧的智媛。 “周代理,你拿500张!你们两个也是如果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投机取巧…” 周明曜怒视着申正焕的眼睛,又气势汹汹的接过附加的页码。郑煜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并把握在手中的宣传单轻轻的反扣在桌子上。这时,申正焕顶着一头狮子头朝他嘿嘿的笑了起来。郑煜诚随即也苦笑着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望向智媛。 “实习生,这是你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智媛的嚣张后遗症已经不请自来了,而且还是她最信赖的前辈当着共同敌人的面强行加注在她身上的。智媛抢夺般的接过宣传单,随即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额头与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 第十三章比对头更糟糕的死党 和懦弱胆小又孤陋寡闻的同事交朋友,生活真是个未知数。本该舒适惬意的明媚午后,将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桌上,自己又像个招财猫咪似的站到街上迎来送往,有多少次,智媛的脸由于尴尬而涨得通红。偏偏祸还不单行,几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将穿着考究的她团团围住,并不时的向她投来阵阵不屑的语气。这使得智媛脸上的复杂表情逐渐清晰起来。 “您好,请关注一下,我们是温暖的安城银行。”就像这一刻是他期待已久了似的,周明曜带着招牌式微笑在落单的路人身后穷追不舍。不仅如此,他还无数次的以飞毛腿般的速度转身奔向那些刚好停在郑煜诚身旁的路人。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过分了吧!我可是想把你当成毕生挚友的人。” 回想着自己刚刚可笑的行为,周明曜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您好,我们…”、“我们是温暖的安城银行!” 就在郑煜诚小声嘟囔着微微俯身的同时,突然感觉到头上顶着一片阴影。他的心咕咚一跳。随即两个兄弟的眼神隔空碰在了一起,与周明曜满眼的心虚不同,郑煜诚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无奈。 “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还没有转正的实习职员吧!” 周明曜表情和语气都是如此张狂,不知不觉间郑煜诚的双拳已经紧紧的握住了! 与为申正焕鞍前马后的两个人都不同,智媛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态度贯彻到底了。 “我说周明曜你能不能!” 仿似如鲠在喉,在郑煜诚发出一阵莫名的怒吼之后,周明曜突然摆出了临战之前的架势,这使得郑煜诚直接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中。 “靠!像马戏团小丑一样站到大街上!这算什么!申正焕是想用卑鄙的手段撕碎别人的自尊心吗?!”智媛的火爆脾气自然也是不可小觑的,两个正准备进行一番口舌之战的前辈,分别站到智媛的两边劝架。 “算什么?算格外开恩呗!我在上大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愉快的享受过兼职时光。”骤然紧张的气氛瞬间演变成欢乐的海洋,正当周明曜准备露出迷人笑容时,郑煜诚的厉拳以一阵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向了他,就连一旁行走的路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来势汹涌且瞬间穿透了聒噪笑声的强烈风速。 智媛回过头,无可奈何的看向这群深陷狂笑症中无法自拔的家伙。 “那就一次享受个够啊!郑煜诚老学长,快把多余的200张夹在你那摞里。” 凭借着本能反应,郑煜诚灵敏的躲过了致命的一拳。虽然免受了皮肉之苦,却换来了智媛的一声嗤笑。 “前辈!我是干不下去了,反正在学校的时候检讨也没少写,不差这一份半份的!” 中央大街的各个角落都在一瞬间恢复了宁静,刚才还在激烈斗拳的郑煜诚和周明曜就像两个木头人一般怔怔的钉在原地。 “我这就把这些无聊的东西交回去。你们两个就随便好了。” 看似张狂的女生上演了一出单纯的撒娇闹剧。周明曜却露出了一副不肯罢休的神情,因为在他看来,申正焕主管的命令仿似法令一般任何人不能轻易逾越。 “喂!你以为上司派下来的工作是少年玩的游戏吗?想进行进行,想退出退出!”在智媛下颌回缩的同时,周明曜恶狠狠的瞪向她,并准备对她进行恐吓威胁。 “你们怕就怕吧,反正我是爱咋咋地了!” 智媛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适当的向这个家伙泼一些冷水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周明曜再次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煜诚哥,看看这丫头,哪来的勇气跟自信呢?难不成她家有矿吗?” 郑煜诚一脸惶惑的看向了周明曜。周明曜又看了看智媛,脸上的神情依然仿似一位法官般公正严明。 “矿是没有,但我们家在安城一品有两套房。” 智媛向他投去一副意义不明的目光。 “开玩笑?!在安城一品有两套房能有多行?我还有两栋楼呢?!”、“等等,煜诚哥她刚刚说她家住哪来着?” 中央大街在那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明曜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尖,脸上渐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没错小丑就是你。”郑煜诚在心底暗自嗤笑着。 “在两位前辈争吵的时候,我就已经预定好写手代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短短三秒钟的工夫,郑煜诚和周明曜就吃透了几次大起大落的感受。在经历了一番荒唐的大笑洗礼后,同病相怜的故友再次迎来了内战的冲击。 “家里有矿就能随便说不吗?还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家伙!”周明曜转头看向那团渐渐模糊的背影,怯生生的说道。 “那能怎么办?要知道生在罗马的人都没有完全躺平,至于我们这群骡马…”郑煜诚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已经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惋惜与认真。 “我就那么一说,和降落伞在一个小组共事,多让人头疼啊!由着她去,今天回信用组才好呢!” 周明曜痛痛快快的辩驳道,但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勒住自己和朋友脖子的缰绳一样,微风轻轻一拂,很快就有窒息的感觉了。 “你也够讨厌的了!周明曜,要不是你一直在我前面晃来晃去,我怎么也能发出去一半啊!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就分头行动吧!” 郑煜诚凶狠的目光,更像一条异常顽固的黑线。周明曜眼神游弋的撇了撇嘴。 “说什么呢?” 郑煜诚生猛的露出了一对犬牙,并带着一种绝对压倒性的气势逐渐逼近周明曜。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挨到朋友的一顿毒打,于是周明曜开始向后一步一步的退去。但郑煜诚却不会因朋友的退缩而却步。 “你不是一直在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吗!你知不知道,我的一整天很有可能会因为你的善变而搞得一团糟?”明明不占理的郑煜诚鼓足了自己剩下的所有勇气对朋友怒不可遏的嚷道。在傲慢语气的促使下,他的眼中几乎喷出愤怒的火花。 “煜诚哥,你这是在谁那憋了这么大的火气啊!”周明曜的脸即将扭曲成孱弱的爱哭鬼。 “您好,我们…”、“我们是温暖的安城银行!”刚刚还像营养不良的婴孩般准备哭哭啼啼的周明曜,再次笑容殷勤的冲到郑煜诚前面,眼前的路人就像一根根救命稻草,他不得不站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边讲边发。郑煜诚对于自己徒劳的言行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将积攒一个小时的力量全部倾注在一旁的垃圾箱上。 “啊!手疼,疼死我了!” “喂!煜诚哥你怎么…您好,我们是温暖的安城银行!” 郑煜诚的耳边突然响起死党周明曜急促的声音,但看着如蒲公英四处分散的传单,紧随在周明曜明媚笑脸之后的是彻底的绝望。 ------------ 第十四章珠铉,入睡的魔药 高档公寓楼里总是静悄悄的,望着黑灯瞎火的访客信箱,郑煜诚叹了口气。 “喂!你这家伙来干什么?!”、“不行,不行,你不能往我们小区业主的信箱里塞小广告。快走,快走!” 每次碰到保安就要撒腿逃跑,在郑煜诚看来并不是长久之计。就在他拿起提包的同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大叔,您好!我是这附近安城银行的职员,哦!您看我发的可不是寻常的广告,而是代表我们行和您的高端业主谈项目…” “不行,出去!”保安高声大喊,宛如咆哮。在和无耻狂徒一般的郑煜诚争斗的过程中,周围聚集了很多围观者。 “拜托了,大叔。我是因为赚钱困难才这样的啊,拜托您就通融一次吧。” “如果被发现有小商贩来过的话我也会被炒鱿鱼的!所以,赶紧消失。” 保安拉起郑煜诚的绶带就往外走,几乎连句解释的空隙都没有留。在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中挣扎,郑煜诚的浑身颤抖如筛糠。 “你是…郑煜诚学长?!”仿似一语点醒梦中人,郑煜诚恍惚的看向了站在对面正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女人,清澈的双眸、高挺的鼻梁、盈润的唇片、修长细嫩的天鹅颈还有那一头海藻般茂密的发无一不在映衬着她的青春靓丽。 “哦!小姐你是?”郑煜诚浓密的双眉不禁微微皱了皱。当他再次从上至下的将来者打量一番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被放在心底默默暗恋十年之久的女神宋珠铉。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郑煜诚过分的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在第三次定睛凝眸时,郑煜诚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以樱花为背景女孩正站在泛黄的春光中朝着自己微笑招手。 “这是什么反应啊?这么快就把我忘干净了吗?我是你的学妹珠铉啊!” 四目缓缓重叠,宋珠铉的眼睛里传来一阵倏然而逝的香风,郑煜诚瞬间醺红了双眼,迷醉了脸庞。他开始既诧异而又惊喜的走向了她,宋珠铉的脸颊也慢慢升起两团仿似黎明的红晕。或许是为了在暗恋对象面前树立自己良好的形象,郑煜诚故作绅士的向后退了一步。 “嗯,嗯你是珠铉!真没想到…” 宋珠铉没有说话,她牢牢的盯住他的脸,仿佛要立刻把他看穿。 郑煜诚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以此阻止快乐的尖叫。而宋珠铉则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后脑,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微微翕动起那两片别有用心的桃唇。望着连微动作都宣示着美妙的宋珠铉,热热的感觉随着汩汩涌动的血液慢慢涌上郑煜诚的双颊。 从面对面的坐进香榭丽尔餐厅的那一刻起,宋珠铉仿佛从来没见到郑煜诚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有固定不动的时候,不论是说起玩笑话时脸上带着冰淇淋般甜腻笑容的他,还是偶尔因偷偷注视而感到害羞的他,宋珠铉都不会觉得腻烦。又沉默了许久,窗外微微泛黄的阳光已悄然而至。 “时隔这么多年才见面,这顿饭理应是由我来请才对。” 郑煜诚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对于摇摇欲坠的家庭来说实在太过分,也太无理。但此刻的他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处在一种类似“风起时刻”的特别状态下。 “学长这么说就显得太生疏了。对了,猪排是这家店的招牌,我记得在读大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学长你排在肉食主义者的一边。” 说到这里宋珠铉便停住了,挂在她嘴边的那一丝明媚优雅的微笑瞬间也荡然无存。 “自己那满满一大份不够吃的情况下,还会从裴柯勉同学那偷偷顺走两块。学长当初很俏皮啊!”后面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使得郑煜诚开始瞪着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望着她。 “这…这么久远还很尴尬的事情,你居然都记得。而且,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郑煜诚支支吾吾道。 “那是因为学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才会盯着你的隐私看啊。你不会介意吧。” 宋珠铉一直是怀着一种捉弄郑煜诚的心情,这种心态也完全投射在她的脸上。但对于郑煜诚来说,她只是没有了少女一般的腼腆而已。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看着眼神在闪烁的灯光下愈发晶莹剔透的郑煜诚,宋珠铉顿觉愕然。但她还是没有把握学长会不会看透自己的心思,于是她将嘴角别有用心的稍稍撇了撇。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被珠铉你眷顾,我很荣幸。”望着落落大方的珠铉表情逐渐复杂,郑煜诚的内心非常煎熬。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对着女神照片望梅止渴一样。 “忘记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的了,她说变老是从怀念过去开始的,可能是我在国外生活太久了吧,所以我才会更在意这些美好的瞬间。” 郑煜诚朝她微微笑了笑,宋珠铉又缩了下脖子,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围绕着郑煜诚旋转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吓坏的小兔子般机敏。 “哦,这个给你。” 宋珠铉将一整块猪排放进郑煜诚面前的碟子里。然后专属于女孩纯净明媚的笑容再次逐渐变回女人的妩媚风情。 “不,珠铉别都给我,你也吃啊。” “还是学长多吃点肉吧,你看起来很瘦也很不精神。是工作太疲惫的缘故吗?!总不会是像我一样为了保持身材刻意减肥吧。” 在郑煜诚以一种伤心的口吻对着满满一碟的猪排感慨万千时,宋珠铉又伸出一只母性般温柔的手按在郑煜诚的手臂上,有那么一瞬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就像心中的积雪如沐春风般悄然化开的那样。 “学长你又怎么了?!”宋珠铉茫然的看着狼吞虎咽、失笑带泪的郑煜诚。很快她便微笑着略微沉吟了一下,再次凝视起郑煜诚时,眉目间充满了爱怜。 “没事,只是好久没有人这样细心的关照过我了。”面对一脸疑问的宋珠铉,郑煜诚费了好大劲才苦涩的将心声从牙缝里挤出来。 宋珠铉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郑煜诚。 “怎么会?!”察觉到郑煜诚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更加胆战心惊,宋珠铉逐渐展开了一抹烂漫的笑容,甚至是边笑边捏了捏郑煜诚的手臂。 “不不不,珠铉你千万别误会,我刚才是开玩笑的。”郑煜诚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还高高的扬起头。不过如此拙劣的表演,根本逃不出宋珠铉随时想将他一口吞下的犀利眼睛。 “对了,你是暂时从国外回来探亲吗?还是不再回去了!” “不会再回去了。父亲已经将我带在身边,准备接手处理公司事务了。” 在郑煜诚低着头边吃边问的同时,宋珠铉再次扬起眉毛饶有趣味的审视着他,那种眼神仿似对自己刚刚的演技非常满意。 “是家族企业吗?这很好啊。比我这种埋头苦干的打工人强太多了。” 那个明媚烂漫的女孩就像蹁跹起舞的蝴蝶再次从郑煜诚的面前倏然而逝,最终又变回那张毫无知觉的照片。这一次,不论宋珠铉呼唤他多久,郑煜诚都任凭自己呆若木鸡般的愣在原地。 “听起来是不错。但在没有人情味的家,生活久了会感觉到很孤单。但和过去那些年一个人漂泊在外相比也算是幸福多了。在海外的时候会经常思念亲人,朋友,尤其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那种孤单就像整颗心被掏空,然后身体被放逐到天际、河流里四处漂泊一样。特别是在想到学长你。”宋珠铉的双眸星河滚烫。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春天。所以每次看到邻居家的油菜花田,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伴随着餐厅大门被侍者缓缓开启,一阵微凉的香风吹拂而至。尽管在现实生活中依然存在深深的鸿沟与遗憾,但在郑煜诚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宋珠铉早已将她的双手轻轻覆到自己的脸上。 “春天吗?”郑煜诚的呓语中有期盼、也有淡淡的惆怅。 “难道学长忘记了吗?我们就是在春天认识,然后在骄阳似火的夏天变得亲切的啊!” 更加熟悉又细嫩的声音响彻耳畔,就在郑煜诚失去知觉的同时,宋珠铉悄悄直起身子,接着,她最爱的香水味也开始渐渐充溢在郑煜诚的四周。 “那,那是国外的生活让你感到孤单了吧,我没有去过,所以总觉得你会更喜欢那边。我记得你读大学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吗?我以为你在国外也是…”郑煜诚不假思索的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但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 “学长这个话题不是应该结束了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是吗?已经结束了吗?可能是我真的太累了吧,总是走神。” 从郑煜诚含糊闪烁的语气和目光里,居然可以同时捕捉到冰与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愫,宋珠铉只是微愣片刻,便全然领会了他目光中隐含的讯息。 “还是说说学长你吧,我听朋友们说你的妻子是个绝世美女啊!大家还经常夸你是年轻有为的拼一代呢!”宋珠铉采取激将法似的态度再次确认道,她的语调冷静得就像确有其事似的。 “什么绝世美女?什么年轻有为啊?我都好几年不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就连朋友圈都屏蔽他们了。怎么还会有关于我的传说呢?我想他们肯定和当年在安城大学时一样,就是想哄你开心吧。” “哄我开心?”看着神情颓迷不堪的郑煜诚,宋珠铉就像急着摆脱回忆似的摇了摇头,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丝苦笑。 “每次听到这种玩笑,我就总是跟自己说不要放在心上,但同样是女人,我是真的有点嫉妒她。”宋珠铉的声音没有表现出丝毫遗憾,反而充满了轻松欣喜。 “煜诚哥,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对吧?实际上,我还没有机会对你告白,就只是单方面的从朋友那里收到结束了的信息。如若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裴柯勉学长一直在中间传话,我想我应该早就回来找你了,虽然在心里抱怨了你好多年,但重新面对你,我是真的恨不起来啊。”宋珠铉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郑煜诚,隔着热气腾腾的汤雾,郑煜诚的心莫名其妙的扭打在一起。 “喂!煜诚哥,快回电话。” 郑煜诚在卫生间用冷水激了两次脸,又在镜子前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心不在焉的转身回到办公位上。周明曜见他回来,连忙将显示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手机递到他的手中。 “煜诚哥先别顾着回电话了!”郑煜诚满含绝望且长久的注视着手机时,周明曜的脸孔映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 “喂!请问是你的机器出故障了吗?怎么拖了这么久。”疲惫连同刚刚面对宋珠铉时,那些哽咽难言的话都倾注进眼前的这杯咖啡里,对着乌泱泱一群顾客强颜欢笑,咖啡也比平常苦得多。不知不觉间,宋珠铉的身影开始在密集的人潮中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郑煜诚又沉思良久,忽然察觉到身后正有双眼睛牢牢盯着自己,于是他转过身去。不知从何时起,申正焕的初恋孙美玉正站在身后望着他。 “真的很抱歉,请按照叫号机里的顺序依次站过来吧。实在不好意思了。” 智媛连忙循声看去,当看到空荡荡的银行大堂只有郑煜诚的柜台前排着一支长长队伍时,她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 “我还想了解下申请贷款的条件…” “就快到四点了,除了你面前的这位大妈我都包下了。” 、“怎么魂不守舍的,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跟行长请个假。”听到呜呜的提示音,郑煜诚才猛然定了定神。点开朋友周明曜的对话框后,郑煜诚再度迷失在一种奇妙的感情之中。 “学长,我在海外的13年间,未曾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思念,如果我们能一起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在你害羞得面红耳赤之前,对你说一声我爱你。要是当初你能和所有人一样明白我的心意,那么你究竟会选我还是她!” 十年前,在郑煜诚筹备婚礼的那段时间里,裴柯勉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虽然在口头上斩钉截铁的认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时隔这么久远,他的两个心房里竟然还是分别住着两个女人。 “喂!资格条件只有这两条吗?!那就办吧!” 郑煜诚木然的打印着文件,在更木然的念着文字时,心底的苦闷一股脑儿的跳跃在纸面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当初就清楚珠铉喜欢的人是我的话…” “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回不去,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啊…” 想到这里,郑煜诚胡乱的敲起了手边的键盘。频频抬头望向屏幕时,宋珠铉那张喜忧参半的面容便闪现在眼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也在疯狂的跳动,直到四周慢慢恢复平静,郑煜诚才恍然大悟般的瞪红了双眼。 ------------ 第十五章 无法抗拒的她 患了重感冒的郑煜诚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如果在安城医院当护士的妹妹郑煜祺能来家里探望,她一定会拿冰冷的毛巾帮他敷额头,还会拿药给他吃,可她偏偏因为家事繁忙拒绝了煜诚的请求。此刻,光是周身的酸痛就已经让他无从消受了,而独自一人默默承受来自心灵的第两重摧残,对他来说无疑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喂!妈,你说承美带着两个孩子回你那了是吗?”、“我知道她是害怕我把病气传染给孩子,但我呢!她有没有想过,我现在连倒杯热水的力气都没有!我可能要饿着肚子躺一个晚上,然后再带着更重的病去上班!” 如果换作平时,即便李承美一言不合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他都不至于这么愤怒,但这个夜晚真的特别难熬。 “学长,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你脸色不对,是生病了吗?要不要紧!”、“怎么还不回消息?睡了?还是?”、“睡醒之后记得把红包领了吧!数额不多,只是想请你吃份有营养的早餐。” 这是十年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从宋珠铉指尖飞出的每一个字,就像点点春雨浸湿身体一般舒润。 “我是真的很难受,也是真的很想立刻见到你。”一行字飞快的打在手机屏幕上,但在准备按下递送键时,郑煜诚迟疑了。“开什么玩笑?既然不能承诺她未来,我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呢?”最后煜诚的指甲在对话框里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痕。他知道,无论他多么想见到她,都无法改变木已成舟的现实。 就在他火速删掉文字不到两秒钟的工夫内,两张天竺葵的照片再次飘进他那双因发烧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眼眸。百科中说红色天竺葵的花语是“你在我的世界里、永远无法抹去”,粉色天竺葵内含的寓意则是“我一直在你身后,开心着你的开心。”看到也想到这里,郑煜诚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痉挛。渐渐的,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了,眼泪扑簌簌的掉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 屋子里好安静,渐渐的只有一片宁静且均匀的呼吸… 滴答滴答,那是秒针走动的声音,咔嚓咔嚓,就在时针、分针、秒针即将重合的瞬间,郑煜诚漆黑的眼眸中渐渐有了绚烂的颜色。 大学校园静谧得似乎只有油菜花迎风晃动的轻响。蔚蓝的天空在林荫的间隙里溜过,阳光在放课的同学中间落下千万道金丝。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赶食堂校工的裴柯勉和郑煜诚,变成了静滞画面中唯有的两个动点。 同一个傍晚,有安大校花之称的宋珠铉正坐在音乐教室里静静的弹着钢琴,姹紫嫣红的霞光驱散夜色,又在她的发顶汇成一团炫目的光环。伴随着潺潺如流水的节奏,宋珠铉不停的微晃着玲珑的曲线,衣角随风轻扬,慢慢透出她比栀子花还要无暇的肌肤。 愈发幽深高远的天空下,漆黑的叶片在高高的树枝上轻摇。隔着一条宽阔的道路,裴柯勉和郑煜诚相视一笑后,分别驶向不同的路口。 “终于就剩最后一盒盒饭了。地址是音乐教室,取货人宋珠铉。”、“宋珠铉!真的是她,太好了,我可是为了见女神一面才在食堂当志愿者的啊!” 郑煜诚转身看向灯光弥漫的窗口,那一刻女神宋珠铉的脸从心里生出,并在翻飞的莹白色窗纱中若隐若现。 健步如飞的奔上楼梯后,郑煜诚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本就白净的额角与双手,就在他的指尖几乎就要触到虚掩的门沿的瞬间,门内的宋珠铉开始用甜美的嗓音低和着琴音。 在微风的拂动下那扇门仿似扇面般一张一合,面朝窗口坐着的宋珠铉如白瓷般细腻的手指微微泛着皎洁的银光,在她乌黑的发丝上隐约还闪动着银白的星辉。只是看着曼妙的背影,那张迷人的脸便从心里慢慢飘出,并渐渐融在郑煜诚的眼帘上。那一刻,门里的琴音就像在试探谁的底线,郑煜诚的胸口开始如击鼓似的咚咚作响,他的手不能自抑的慢慢伸向宋珠铉肩膀的位置。 “喂!同学,我说你要进就进,别站在这堵道啊!”就在郑煜诚的脚刚一接触到音乐教室的大理石地面上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又从他的双肩处传来两股比直升飞机螺旋桨带起的强风还大的气流,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栽倒的瞬间失去了光彩。 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 宋珠铉惊怔的吸了口冷气,回头朝外看去,只见郑煜诚正以四仰八叉的姿势和战战兢兢的眼神回凝着她。或许是与那些莽撞的冲上来表明心迹的同学相比,郑煜诚汗毛根根林立的苦涩笑容给人留下更加强烈印象的缘故。宋珠铉的唇角渐渐有了妖娆的笑意,一双仿佛被夜露笼罩的眼睛里也有了点点湿痕。 “同学,你没事吧!”就在郑煜诚一只手高高举起去触碰门把手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穿越梦境、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顿时,郑煜诚兴奋得全身麻酥酥的,就像随时都会昏迷那样。 “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时候,如果能穿上风衣和宋珠铉一起走在校园里,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完全沉浸在童话世界中的郑煜诚偷偷笑着,胸膛也即将炸裂。 “同学,同学你,你没事吧!”宋珠铉不解的望着郑煜诚,不知为何,那个冒冒失失的男孩居然开心得连呼吸都有些不连贯了。 “同学,我扶你起来吧,地上凉。”郑煜诚的眼前一片迷茫,宋珠铉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就像那日的火烧云一样绯红得愈发热烈。 “珠铉!” 就像希腊神话里化身成黄金雨坠落在美女达娜伊身边的宙斯那样,郑煜诚对宋珠铉的心驰神往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嘴角。宋珠铉手指一紧,随即将触在他冰冷掌心中的手慢慢抽离。 郑煜诚那双浮想联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变得诚惶诚恐,宋珠铉偏又对他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等到阴影从左向右的渐渐笼罩在她那张玫瑰般娇媚的脸庞上时,她的周身再次散发出一种倨傲的淡漠感。而且根据郑煜诚的目测,她似乎并没有朝自己走来过,那么刚刚“该死”竟然又在做梦了。 “哦!那个音乐教室很宽敞,就连地面都这么光滑。对了学妹你刚刚弹的是莫扎特的小夜曲吧。” 宋珠铉无声的笑了,又轻轻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再次放回到琴键上,但却没有转身,而是细细认真的打量起郑煜诚的脸。 与女神对视的场景郑煜诚已经脑补过无数次了,特别是现在宋珠铉不再是遥远的梦想,至少已经有了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一刻,郑煜诚眼睛里闪烁的斑点变成了两颗硕大的珍珠。 “的确是小夜曲。不过学长你是来送餐的吧。摔烂就摔烂了,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一直都在减肥,最主要的是,这些餐全都不是我订的。” “还有以后但凡是写有我名字的餐,学长就拿回去吃或者帮我处理掉吧。” 空气突然变得窒息,宋珠铉的确是在低头凝视着他,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高傲凌人的。想起刚才自己冒失的行为,沉浸在幸福中的郑煜诚,脸上的欣喜突然变回了惴惴不安。 “对不起,真对不起,耽误了你的练习时间,我很抱歉。”郑煜诚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他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最后凝视了宋珠铉一眼便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 在宋珠铉看来,郑煜诚压低的脸庞就像煞白的窗户纸一样拧巴。嘴角微微上扬,她心怀不轨的笑了笑。 “啊!”不知不觉间郑煜诚紧缩的身体已经撞上了孟庭琛(富家公子,宋珠铉的狂热粉)的下巴。就在孟庭琛的拳脚相向即将如暴雨一样发作的瞬间,流窜到后面的郑煜诚一把环住了他的腹部。 漫天雨雾的夜晚,细密的雨水透过娇嫩茂密的油菜花斜斜映照在淡青色的石台上,裴柯勉望向郑煜诚,郑煜诚则望着落雨的天空出神,一阵微风,叶片轻盈飘过,随即郑煜诚那张细致如白瓷的脸和笔挺的鼻翼沾染了透明的雨珠,他低下头,看着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的衬衣一角。 “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有闲心想美事?!你知道吗?和你同级的学霸师哥就因为没能被心仪的单位聘用,现在人都郁闷得快要消瘦成一条排骨了!要不我们也早点离校吧,趁早赚两笔快钱攒着做生意怎么样?” 裴柯勉一只手抬着雨伞遮住郑煜诚的脸,另一只轻轻挽住他的胳膊。郑煜诚一瘸一拐的走着,双手轻轻捂住上腹。幸好裴柯勉赶得巧并在僻静的角落帮他擦净了鼻血,所以郑煜诚的颜值才没有太大的波动。不过,若仔细盯着看的话,他的额角还有一块淡淡的淤痕,鼻梁上也有一点红肿。 “珠铉学妹,你是喜欢逛街还是喜欢看电影?”、“缪斯,你穿紫色衣服真好看,青春又优雅。”、“女神听说你还很喜欢听交响乐啊,这是我新买的磁带。”“破磁带算什么,珠铉啊,这是最新款的包包,我爸爸托在海外的朋友买的,你喜欢吗?”谄媚声透过斑驳的灌木隐隐传进郑煜诚的耳中,叽叽喳喳,滴滴答答,就像两个齿轮互相撕磨着一样,越来越尖锐刺耳。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煜诚哥,等我们赚够很多很多的钱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啦!难道你还不心动吗?” 郑煜诚突然凶巴巴的盯着裴柯勉,眼睛就像要喷出熔岩一样。而这也预告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但他却不是在孟庭琛愤然转身的时候停下脚步的,而是在宋珠铉对着孟庭琛嘲弄的勾起唇角的时候。 “的确很好看,但看着很像是在专柜上随便挑的一个新款包。”看着孟庭琛紧缩的下巴,宋珠铉的笑容愈发放肆。 “不好意思,我只背全球限量款。或许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就是真正的贵族和爆发户之间的区别吧。” 宋珠铉在笑话素有安大贵公子之称的孟庭琛,她的眼睛慵懒的向下扫了扫包上最点眼的那枚名牌,然后又将包带如丝带般缠绕在手腕上。“触感也不对,像是高仿的,我想肯定是你爸爸的朋友玩的小伎俩。”宋珠铉的手指又滑到了包的底端,这次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能让围绕在周围的人全都听见。 孟庭琛几乎是半逃跑半被撵式的出了那个凉亭的。他打的那把伞没有破洞,但雨水却还是在脸上漫流,尤其是纤长的睫毛上更是缀着密集的雨滴,隔着笔挺的西装,他的肩膀在簌簌发抖,牙齿也在咯咯的撕磨。 “看到正往我们这边走来的那个女生了吗?她就是音乐系的宋珠铉,是安大所有男生的幻想。听说前阵子她代表学校去国外的金色大厅表演了,现在还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女神呢!”裴柯勉侃侃而谈道。 “都说只要是长眼睛的人就一定会喜欢她,煜诚哥你现在的眼睛里就…” 茂密的洋槐中垂下一道清风,风中飘散着的除了树木的清香还有宋珠铉特有的香水味。就在郑煜诚目瞪口呆的瞬间,宋珠铉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但却并没有急着走远。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肌肤剔透如水,双眸黑亮而纯情,两抹被荧光点亮的绯红,更像是吸饱了许多玫瑰色的梦。 郑煜诚的身子簌簌发抖,紧张得连嘴都张不开了,呼吸有些此起彼伏。 ------------ 第十六章 珠铉,煜诚的心上人 “一定也很吸引你吧,煜诚学长!”裴柯勉猛拍郑煜诚的胸脯道。 “怎么会?我的审美点一向很高的。”郑煜诚蜷缩着肩膀,偷睨着宋珠铉而荡漾的瞳眸仿佛一下子变小了,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习惯性心口不一的条件反射。 “就算喜欢,也还是放弃吧。在宋珠铉身边排队的人都能从这排到太平洋彼岸去了。而且就因为她在学校论坛里发帖说超喜欢王在敏老师的课,现在整个古典音乐社团都要变成超大号男生宿舍了。” 仿佛听到了两个男生的交谈,宋珠铉轻轻侧转回身。朦胧的白雾笼罩在她如雪晶莹的眼眸中,唇角慢慢上扬,那张脸美得越来越嚣张,简直就像是男人共通的幻觉。 虽然郑煜诚头顶的伞也没有破,但他的眼睛和下颌还是湿透了。 “不是吧,古典音乐社团的门槛降到这么低了吗?人人都能去!” 看着口不对心的郑煜诚,宋珠铉轻轻甩了甩长发,她澄净的眼神又像烟雨下的海水一般飘忽,翕动的双唇鲜艳得更慵懒也更娇媚。 “人人都能去,就是门槛不低最好的证明。我可跟你说黄牛的门票就已经炒到很高了。不过,作为好朋友,这点要求我还是能…” “不用了,我对太过热闹的场合,一点好感都没有。” 还是在去年,第一次从美术生出身的朋友裴柯勉的画集中翻到宋珠铉的肖像时,郑煜诚的眼睛就一下子瞪圆了,嘴不能自抑的张开,心跳骤然加速,脑子里忽忽悠悠的一阵灰白,双颊的红晕也如高热般滚烫。其实这不光是郑煜诚个人的感觉,但凡是见过这幅画的人眼睛都会加热,即便是在冬天,温暖的呼吸也会驱散室内的寒意。 正在油菜花田中做祈祷状的白衣女子优雅却又不失20岁特有的纯净。画面上的珠铉衣着轻拂住脚裸的白色长裙,双手娴雅而又自然的叠放在胸前,她的脖颈纤细挺拔,脸庞包裹在潮湿的早露中。眼神呈现出两种光泽,一半是纯净一半是忧伤,唇片就像含着一片花瓣似的微微松弛。正是从这幅肖像画开始,那片场地变成了安大人耳熟能详的打卡圣地。 “煜诚哥你可以喜欢她,但千万不要用追的方式。” 画室里,裴柯勉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郑煜诚却捧着肖像不知不觉的流泪微笑。 “为什么啊?”气氛有些怪异,郑煜诚的声音明显有些伤感。 “就是因为她从小就在享受众星捧月的快感,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更会对不理睬她的男生感兴趣,但也不能是视而不见。外冷内热,欲拒还迎的那种交流方式你懂吗?还有就是,宋珠铉的音乐素养极高,她应该会喜欢同样具备过人之处的男生。” “那你说我是先恶补声乐还是器乐啊?” “真是不开窍,选一门你最擅长的,让她觉得你也不差才能入了她的眼。” 死党裴柯勉说校园中那片垂着葡萄似花朵的紫藤树是宋珠铉的最爱,他还说在灯火璀璨的夜晚读书本身就是一种美,所以每当同学们赶着去自习室背书的时候,郑煜诚都会独自来到坐在紫藤树下的长椅上,等到熟悉的白裙晃动到眼帘中时,他都会将书籍中精美的段落情不自禁的念出声来。每念完一小段,他便从厚厚的文学书籍里伸直脖颈,小心翼翼的盯着宋珠铉的脸,但她却总是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暗哑的天空或是长椅旁那盏明亮的路灯。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盯着宋珠铉完美的侧脸看,从她视线中的树荫里,郑煜诚似乎已经看清了女孩和着春风与月光的微笑。 在宋珠铉回头的瞬间,幸福感爆棚的郑煜诚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这样的神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与他的年纪不相匹配。 “喂!学长,你可以小点声念吗?我最近正在考证。” 被寄托着幸福的叶片瞬间被一股强风摧残得零碎坠落… “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玫瑰,希望你能收下。”、“天!是不是脑筋搭错了,又不是拾荒的,我怎么会随便捡东西呢?!”、“那就说是我特意为她买的。” 郑煜诚深吸了几口气,挺了挺胸膛,然后无声无息的走到半掩着的音乐教室门前,跷着脚从高高的楼道窗里朝里面张望,亮着暖灯的教室很安静,虽然没有看见她,但琴声却是久违的熟悉。 “蠢啊,不过就这么九朵花看着也太寒酸了吧。”、“到底怎么办才好!真是的,智囊团裴柯勉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选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回家!”、“要不再去买几朵,可我没有那么多零用钱了啊!”无论是去卫生间还是在走廊里走动,郑煜诚都踮着脚。 “算了,我还是去碰碰运气吧。就快毕业了,至少不会留下遗憾。”深呼吸如此卖力,似乎在很用心的把遗失的勇气全都吸进胸腔。当他小心翼翼的敲响门板的同时,那个像口香糖一样难缠的安大阔少孟庭琛,抱着一大束蓝色妖姬站在了郑煜诚的身后。 “珠铉啊,生日快乐!送给你,喜欢吗?” 对于一个找不到自信的少年来说,胆怯与哀愁是能完全融在一个人血液之中的。尤其是当他想起那日在长亭,宋珠铉对孟庭琛说的那些话后,郑煜诚紧捏着鲜花的手就像躲避火焰一样倏地缩到身后。 “谢谢我太喜欢了,不过学长你又是从哪知道我喜欢蓝色玫瑰的啊!”从宋珠铉海洋般荡漾的声音里,郑煜诚能感受到那双白净的手触碰到花瓣时,满眼欣喜的样子。 “我请你吃饭吧,我新提的车在学校外面。” “好啊。” 看着宋珠铉清甜的微笑,郑煜诚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排斥感。 “从明天,不对是从即刻开始,不会再这样了!” 或许是心在提醒他需要抚慰身体的缘故,郑煜诚将双臂紧紧环在胸前,然后悲伤从心底隐隐渗透到体外,他的嗓子里也发出了无力的叹息。 “还是不要去校外了吧,明早学校庆典我是第一个出场的演员,我得早点练完琴,然后回去睡个美容觉。” “其实也不用这么认真吧,珠铉你不是经常录电视节目吗?学校庆典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个练习的场地吗?” “场合虽小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天有我最喜欢的钢琴家来安城开签售会。但为了明天演奏的饱满,我连那都去不上了。你不知道我可是盼了二十年才盼到的啊!” “对,去签售会,宋珠铉最想要的礼物就在那里。” 室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不知名的落花和着洋槐的叶子,落在泥泞的水坑和青灰色的石阶上。 用挎包当做伞遮挡住额头的郑煜诚,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刚奔到校门后就坐上公共汽车,车子刚一停稳,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从车门里跳了出来。即便雨点越来越密集,他也没有急着将包重新挪动到头顶上。或许是音乐馆门前的女神像雕刻得太像宋珠铉了,郑煜诚将挎包严严实实的挡在女神像的头上。细细湍急的水流顺着石像的高鼻梁和线条细致的嘴唇处落下,那一刻郑煜诚的心砰砰直跳,他突然很想去触碰下雕像鲜活的脸庞。不明所以的路人看着他朝着冷冰冰的雕像微笑,都在想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从临街的精神病院中逃出来的。 “终于排到我了,Yes!”郑煜诚丝毫没有顾及到认出自己的粉丝发出怎样惊悚的声音,他的笑声越来越开朗快活。 “您好,您能帮我写上郑煜诚和宋珠铉两个人的名字吗?还有希望你一切都好这句话。谢谢。” 宋珠铉一定会惊讶,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当她看到最喜欢的音乐家给她留言的话应该会展露给自己一个美丽的微笑吧。或许是预想到了这一点,郑煜诚在面对音乐家时丝毫没有怯场。 一阵吸饱水汽的风吹拂着紫藤湿漉漉的枝叶… “珠铉学妹!请等一等!” 郑煜诚高高举着早已湿透了的挎包,一脸狼狈的狂奔到宋珠铉的面前。 “煜诚学长,你这是,怎么搞的?”在听到宋珠铉故作关切的声音时,郑煜诚的呼吸顺畅下来了,随即他用哈哈尴笑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那个,珠铉学妹,这是我,我,那个吧,就是我今天偶然路过一家音乐馆。我看到里面排着很长的队伍,我还以为是偶像明星在开演唱会,就直接站到后面去了。等我凑到最前面时才知道竟然是你最喜欢的钢琴家开的签售会。我平时不怎么听古典乐的,所以就只好拿来给你了,你,呵呵,你不会介意吧。” 目光一触及到宋珠铉那双玉藕般白皙的手臂,郑煜诚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渐渐的他的双眼一阵柔软,眼前也开始浮起朦胧的雾气。就在整个人即将进入无意识中时,一阵电流从天而降又促使不断撕扯头皮的他,装模作样的转过身。 宋珠铉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起来,那渐渐有了弹性的目光仿佛把他的脸烙印在脑海中一样。或许是连背影都忍受不了女神圣光的普照。郑煜诚干咽了口唾沫,整个人惊慌得差点将挎包甩进水坑里。 “郑煜诚祝宋珠铉生日快乐,希望你一切都好。”这次不是在脑海里也不是在心里,而是宋珠铉真的在用开朗的声音读封面上的那一行字。 风在两个人之间拉伸,重新面对着宋珠铉的他,脚掌就像黏到了地面上,同样被黏住的还有宋珠铉用伞遮住郑煜诚头顶时,两个人微微隆起的目光。 “谢谢你,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郑煜诚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宋珠铉握在掌心的伞柄时,他的嗓子里再次发出透明的呼唤,而他的脸颊处也感受到了滚滚热潮。 郑煜诚再次转身抬起脚,然后就像一溜烟一样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中。 “对了,虽然晚了,但我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 郑煜诚眼睛亮亮的跳着脚跑回到宋珠铉的面前,这一次,他的眼眶有点淡淡的红晕。 其实郑煜诚本不需要这么拘谨,他的容貌不光如太阳神般俊美,而且还越看越迷人。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不含杂质的眼睛,乍见如朝露清澈,久看又深不见底,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那对薄厚适中的桃唇轻抿时,抿出令人目眩的矜贵。微微松开时,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性感。薄薄的雨透过雪白的衬衣沁了出来,将他原本巧夺天工的身材显得更加玲珑剔透。 当注意到他微微隆起的胸口时,宋珠铉好奇的微笑着,眼神有片刻迷离,眉梢也微微跳了一下,只是若非别有用心之人是察觉不到的。 “对了煜诚哥,明天一起去吃个早餐吧。在鹿角巷里有一家料理,味道还不错。” “哦,好,好啊。” “但我明天还要练习,你记得在9.30分准时到。” 呼吸恍如水雾花般在宋珠铉的嘴角缓缓绽放。郑煜诚瞬间怔住,他的眼神像是迷茫,更像是困惑。 困惑… ------------ 第十七章无情的妹妹 如果没有人及时制止郑煜诚,这家伙一定会铤而走险最终走上那条不归路的,就在他沉迷在梦境中,并将为所欲为的憧憬看做正大光明的时候,一阵彰显个性的敲门声闯进了他的耳朵。 “喂!你是死猪吗?还不快去给我开门,我的两条胳膊都快被坠断了!” 目中无人、有时还会毫不顾忌年龄之别打招呼的女孩就是他的妹妹郑煜祺。和这个家伙在昨天傍晚首次交锋,今天一早天还没有全亮,她就站在楼下双手叉腰,高昂着头,并扯着脖子歇斯底里的大喊。望着不断从天而降的菜叶,郑煜诚隐约能联想到等下会是怎样危机四伏的会面。 果然郑煜祺是带着一副不肯罢休的表情,一脚踢开房门后,如市井混混般嚣张乖戾的走到客厅里来的。 “艾希!瞅瞅这屋子,到底是单身公寓还是学生宿舍啊!都不对,应该是专为懒人开放的移动猪圈吧!”、“难怪老妈总嘟囔你没有正形还没有眼力价!你就没有注意到我的两只手一直提着东西呢吗?!”从卧室镜子里端详郑煜祺,无论转换到哪个角度都像个正义凛然的战士,但她的声音却能一次次的颠覆别人正常的神经。 “真是犟种!就算屋子里乱糟糟的,你就不知道先随便找个地方放吗?!”、“哎呀,那是垃圾箱啊大姐!算了,你就放在那吧,别再动了啊!”无论是唠叨还是粗野的率性,郑煜祺都像是老妈的翻版,郑煜诚叹了口气。 “哥,你可真跟别人不一样!屋子搞得像垃圾场,也就这只垃圾箱还算干净。” 从郑煜祺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感受到拳头的潜在威胁,郑煜诚换上了一副生涩的笑容。并将积攒一个月的脏衣服从地上捡起统统塞进洗衣机,随后又从许久没有化过冰的冰箱里翻出一只玻璃杯,倒满一杯凉白开后,径直送到郑煜祺的面前。 “哥,就这味道,不配上胃药让我怎么喝啊!”定定的看着水中漂浮物大约两秒后,郑煜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然后继续运用起她比骆驼还要惊人的忍耐功夫。 “不请自来的人居然还站在这挑三拣四?!喂,我说郑煜祺,你怎么跟我们老妈一个样,都不用电话约一下时间就直接来了呢?”郑煜诚用虚弱(没睡醒困)的声音讲着宣战誓言。 “给你送东西还得预约,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再说电话费也是钱,能省就省了吧啊。”郑煜祺用力吹了下帽沿,然后用有些不情愿的声音敦促道。 “对了,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不会是又翘课了吧!”说话的空隙,郑煜诚换上了一身全副武装的打扮。在经过妹妹身边时,他突发奇想的将郑煜祺歪到后面的帽沿正了回来。奇怪的是往常会暴跳如雷的妹妹,只是用死神的眼睛逼视着自己。 “喂!我说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还翘课,且,可别将对自己的要求放到别人身上!我那是因为学校被借出去当考场了,临时休息。”郑煜祺用手指点着哥哥的额头低喊。 “而且我们老妈,她是打着劳逸结合的旗号,把我骗到你这送东西的。说白了,儿子随老妈,是对懒!” 因为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休闲装,又是一头细削的短发,郑煜祺在他的面前晃来跳去的样子,简直没有半点女生该有的气质。 “也就是说你的本意是不想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郑煜诚感觉自己的眼前瞬间闪过了一只胖乎乎的手。而他躲得也很及时。 “说什么呢?我可告诉你,自从上了高中后我就今天有机会睡懒觉,结果…”郑煜祺一边涕泪交错的打着哈欠,一边可怜兮兮的继续道嚷:“被老妈一巴掌拍醒不说,还被她像丢包袱一样塞进了公交车里。这可是早高峰啊,没吃东西的我都快被挤成压缩饼干了。” “所以不管老妈做的咸菜好不好吃,哪怕是放烂了,你也必须消灭干净,知道吧!” 狭小的公寓顿时化身成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在两个妙龄少年中间,充斥着的不是知识,而是讨价还价一样的生活信息。 “哦!读了这么多年书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你们高三的教室也能借出去考试啊?那这两天你的作业应该很多吧。等下是不是很着急回去写作业啊!” 郑煜诚这话是褒是贬,应该不难猜,郑煜祺瞪圆了双眼,鄙夷得直接用鼻孔望向郑煜诚。 “等等!妹妹,你这状态不太对劲啊,头发还是那么密,没有黑眼圈,脸蛋下巴都有赘肉了,还有穿这么蓬松的衣服应该也是为了遮游泳圈和大象腿吧。似乎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压力才对啊!”郑煜诚时而低头,时而扬眉、饶有兴趣的朝着妹妹转上两圈,并不住的用手端着下巴,拼命的往赞叹词汇中补充着。 “我那是因为压力大,所以才会狂吃零食的!” 本来容貌不比明星逊色的郑煜诚应该得到女生们的万千宠爱才对,但在这个容貌不能恭维的亲妹妹那里,他就只有享受被人巴掌伺候的份。但此刻,对于这个小丫头惯用招式降龙十巴掌,他还是做好了万全的防范。只是再攻防一体的备战姿态都会有那么一丝丝瑕疵,那就是他在无意间躲进了本不打算让妹妹进入的卧室内。 “哎!不对啊,你这屋子里不光有臭烘烘的气味,怎么还有一股酒味呢?!说!你是不是喝酒了?”下意识的代替老妈履行“质检员”职责的郑煜祺,已经张开双臂扑在卧室的床铺、书桌甚至是床底下了。 郑煜诚不置可否的皱了皱眉头,又将抱着双臂的身子向旁边靠了靠,似乎是在冷静的等她无偿拿走零食或零用钱后自行离开。 “还有香水的味道!郑煜诚!脱离老妈视线的你,胆子不小啊!”郑煜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阵淡淡的不屑。 “我对你头顶的灯发誓,香水绝对不存在的!不过要说这些啤酒,呵呵,昨天不是国际棒球联赛的首战吗?你难道没有看到筑梦队传奇球手李兢哲那一记魔幻飞球?还有那个帅气的小将魏冠霖,这样,这样,然后哇塞,在全场粉丝的欢呼中得分的那些精彩瞬间!” 尽管是一时冲动,郑煜诚还是尽情的摆起姿势来。 “喂,你是想说我在三年前最喜欢的棒球队,终于咸鱼翻身成龙利鱼了是吧?!”就在脑海中的照相机,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郑煜祺面带怒色道。 “不就是几瓶啤酒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可是男人啊,再说现在哪有男人应酬不喝酒的。” 对于突发情况,郑煜诚只好抱着坦白从宽的心态,恭敬如从命了。而郑煜祺却不依不饶的噘起嘴巴、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并找准时机将满满吸在嘴巴里的凉白开,狠狠的朝着哥哥的方向喷了出去。 “我说你的体育老师到底有没有爱国情怀啊?怎么能教得你乱用形容词呢?!” “艾希!哥,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能向我炫耀啊!一整晚兴奋的开pa ty?还是一人饮酒醉!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正在奋笔疾书的写作业啊!而且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我都困成什么样子了?你真是太没有同情心了?!活该你做了二十几年的单身汪!” 被确诊为公主病晚期患者的郑煜祺,委屈得即将嚎啕大哭。站在她面前的郑煜诚也终于露出了一副很抱歉的神情。 “喂!躺在那边装睡的人!我知道你早就醒了,赶紧起来吧!”连失落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觉得自己的前戏做足后,郑煜祺一脚踢在高耸于沙发上的厚被里。 “你好,你就是郑煜祺吧,我经常听你哥哥提起你,他说他的妹妹聪明可爱还很善解人意。哦,那个,我是郑煜诚的好朋友裴柯勉,如果我说我不是睡在猪圈里的寄居蟹,你能相信吗?!”再也无法化身为毫无知觉的雕塑人的裴柯勉,用一种诙谐的语气解释道。 “嗯!知道了。在我的眼睛坏掉之前,大哥你还是好好修饰下自己的仪容吧!”郑煜祺朝着默默站到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投去夸张的笑容,还有一双丝毫不会顾及到他人感受的奇怪眼神。 “别说!你们可真是一对寄居在老旧公寓中的连尾蟹啊!不光投脾气、连生活习性都这么默契。衣服、零食、保养品、日用品都不在各自应该呆的位置上。那么衣柜里放着的也不应该只是衣服吧。”郑煜祺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再次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房间,嘴巴里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在她的手搭在衣柜上时,她的脸才渐渐有了专属于少女的纯真与羞涩。 “别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的,是空的。” 徒有外表、态度虚无的女生真是坏小子的克星,尤其是看着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瘫倒在地上的杂志时,两个男生的脑子瞬间凌乱了。 裴柯勉和郑煜诚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而以高傲公主姿态站定在杂志山上的郑煜祺也保持起明智的沉默。 “哥,你家可真是藏宝阁啊。这本杂志不是最近爆火的…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着郑煜祺满眼的黑线突的变成满天星,郑煜诚和裴柯勉的心七上八下、狂跳不已。 “哥,我能不能把这本带走啊!”因为正忘情的陶醉在虚妄的幻想中不能自拔,郑煜祺的眼神显得很晕眩。一缕凉风拂过两个男生的头皮,尤其是裴柯勉他尴尬得浑身战栗。 “郑煜祺你说的一定是反话!你是不是想以此为要挟,让我…”郑煜诚略微迟疑着。 “不是的,哥我真的很喜欢封面上的男明星。”郑煜祺用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彻底击溃了两个男生对于纯情少年的随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呆萌懵懂竟然成了她完美的伪装。 ------------ 第十八章伤心与回忆的呐喊 “太可恶了!郑煜祺这个假学媛真是个职业坑哥的大祸害!要不是因为她的意外到访,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和珠铉学妹共进早餐才对!”尴尬的出门送走妹妹后,郑煜诚心寒的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八点三十寓意着他满心的期待即将落空。那一刻他真想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不行,来不及了,我要赶紧去跟珠铉解释!” 滴答一个不小的雨点砸在郑煜诚的鼻梁上,不等他多想,雨线便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开始围绕着郑煜诚的周身旋转。 “管不了那么多了,心存幻想的期盼,不能变成让自己悔恨一生的期盼。”郑煜诚暴躁的跳起脚,就像冥冥中踩到油门一样,开始拼尽全力的冲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洒水器“嘭”的一声剧烈摇晃起来,旋转的白云、刺眼的阳光,无数的水珠泛滥在郑煜诚的身上和脸上。 “怎么办湿透了,我住的可是顶楼啊。” “现在是城市美容时间,你怎么也得先打个招呼,然后再过去吧!”小区花匠用沉着的眼神打量着满脸诧异的郑煜诚道。 “要不是赶时间我就说一声了。”郑煜诚其实根本没有从刚刚的混乱中回过神来,他只是随口说道。 “跟赶不赶时间没关系,我觉得这是你的态度问题。如果我是你家中的长辈,你也连声招呼不打就抬腿走吗?当别人是空气!” 大妈故意把手中的东西弄出声响来,郑煜诚也毫不示弱,类似哼哼打呼噜的声音从他的鼻腔中传了出来。很快他便率先败下阵,并用皮球泄气的声音说了句“那我先过去了啊”。 跑过地下通道时就能感觉到周末出门的人真多,围绕着云埔路的大街小巷兜了三圈,郑煜诚才找到宋珠铉提过的目标公车。 “这个女明星怎么这么烦人!天天围着我家哥哥转。” “就是啊!去年我在一本杂志中看到一篇关于他们情变的文章后,就在盼着他们官宣分手了。” 除掉那些正在约会的情侣,剩下的就是一群不怎么样的女孩对着公车站亭里的海报瞎嚷嚷。郑煜诚被吵得心烦,连注视着她们的目光也变得挑剔起来。至于那些人,不满 郑煜诚挑剔的目光也是正常。 从等车到上车,身边的环境从来没有变过,扫了眼在自己身后坐了一排的济济美女,郑煜诚不由得怀疑这辆车是开向美女收容站的。不对,也许是因为将宋珠铉默默奉为择偶标准的缘故,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强迫自己去凝视那些女孩中的佼佼者。 临出门前,死党裴柯勉特别叮嘱说追女孩要讲究策略,没有在目的地等到宋珠铉不要紧,但如果等来的是她和其他男生一起从早餐店出来,那就没戏了。想到这里,那个经常驰骋在安大田径场上的郑煜诚,越跑越觉得眼前恍惚迷茫,在慢慢走了几步后,他几乎就要无力的瘫软在小店的石阶上了。 “煜诚学长!比我预计的还要晚啊。” 在他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恐慌时,一个冷静却丝毫没有责备意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然后在小吃店的门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熟悉倩影,宋珠铉正用那双明媚鲜亮的双眸定定的凝视着他,下巴微微颤抖,就像在无声交谈的那样。 “对不起,我是因为…”好不容易站起身的郑煜诚双腿再次发软,踉跄的冲下石阶后,他一边用颤抖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碎发,一边慌张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追了一宿的棒球联赛吧。运动是男生的最爱我可以理解。对了,这是我特地给你打包的生煎,还有牛杂汤。本来是想带到学校后给你的,既然你人已经来了,我就不做早餐搬运工了。那我就先失陪了。”或许是早已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安,宋珠铉说话时的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从郑煜诚无比沮丧到狼狈一笑,宋珠铉就连紧蹙眉头的神情都是素日一般的落落大方。 “谢谢,那珠铉学妹你好好练习,我,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独自挤公车不安全。”努力使自己变得勇敢自信,但却是在目光重叠的那一刻化为泡影,郑煜诚尴尬的都快断气了。 “挤公车?我的车就停在这附近啊。” 宋珠铉莞尔一笑,随即款款朝路口走去,大约走出两米远的距离后,宋珠铉依依不舍的停在原地。光是凝视着背影,郑煜诚甚至能倾听到从亭亭玉立的女神口中飘然逸出的呼吸。 “那个,今天晚上煜诚学长有空吗?有个钢琴独奏会,妈妈她买了两张票,但她临时有事去不上了,你可以陪我去听吗?!”慢慢的转身回眸,一头在背后荡漾的长发漫过曲线优美的天鹅颈。澄亮的美额、扑簌簌的睫毛下,那双像深邃夜空般的眼睛里渐渐缠绵着许多闪亮的星星,在充满少女活力的深呼吸后,她的面色简直比春日里曼舞的桃花瓣还要红润。 “有时间,当然有时间,真是太好了。珠铉学妹,今晚我们一起去。”郑煜诚兴奋的不停眨眼睛,嘴已经夸张得合不拢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就今晚5点在公演会场的入口处见吧。我算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学长你不可以再迟到了哦!” 以往见到她的身影经过自己班级的门前,郑煜诚就开始接受到幸福讯号。然而今天,一想到即将跟白玫瑰一般圣洁的女神靠得那么近,而且还是一起听爱情一般优美的曲子,郑煜诚觉得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就连被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掀翻在地的瞬间,他的脸上都在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快说对不起,让你看着点路,还往哥哥身上撞!”应声赶来的大叔,脸像冰块一样凉,不断飘在孩子和郑煜诚身上的眼光好像夹着根倒刺。 “大叔,你千万别怪孩子。没关系,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不等那个孩子道歉,郑煜诚就狼狈的爬起又抢着说道。 “要不这瓶红药水你先拿着,我看你手上有刮伤啊。” 孩子扶着车把的手微微颤抖着,特别是左边的手指,就像垒砖头一样一下一下的轻扣着车铃的外壁。 “真的没有关系,答应我千万别说孩子啊。我先走了,祝你们有个美好的一天。” 大叔脸上挂着怒气冲冲的表情,连路过的人都能看出是在做戏,但郑煜诚却偏用提高不止两倍的语调,将现场变成他为爱遍洒温暖的独角戏。 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绿叶逐渐被凄靡的夕阳染成五光十色。 “一共是22元。” “怎么还有2元,是必须付给你的服务费吗?对了我上次买的甜筒好像比今天的圈数多啊!四支都是。”一个衣着流里流气的男生对麻脸打工妹打趣道。 用微笑带动服务,忍一忍,再忍忍就能提高营业额,虽然在脑海里女孩已经猛击了他N个后脑壳,但表面上却还是强颜欢笑着。 “这是找给你的零钱,你把整数付了就行。至于你认为多余的2元,就当是我请客了。”郑煜诚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说道,那种神情就像是我今天心情大好,就不稀罕跟你这种人浪费口舌了似的。 “喂!抽什么风啊,你跟那个人认识吗?就请客啊!” 站在女孩身后的裴柯勉悠闲的将双手抱在胸前,在金光粼粼的阳光下,他眯缝着眼道。 “那个,我今天晚上有件急事,来不及跟老板打招呼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先替我打下掩护啊?”郑煜诚彬彬有礼的向两位同事作揖道。 麻脸学妹似乎并不想便宜了郑煜诚,她转向裴柯勉,满脸真诚,又双眼满怀忧虑的看着他不说话。 “明天你们两个人的工作我全包了,还有后天。对了学妹,你是不是还有个征文文章要写,那个也算在我的服务范围内行吗?” 郑煜诚的双眼放着电波,光是看他的脸都会觉得鸡皮疙瘩暴起。学妹对郑煜诚的话置若罔闻,依然满脸忧色的看着裴柯勉。 “哈哈,想过我们两个这关倒也不难,但你得先声明今晚又出了什么美事啊?!” 郑煜诚看着笑嘻嘻的裴柯勉,裴柯勉又轻轻朝学妹点了点头,仿佛接受虔诚作揖礼的不是学妹而是他。 “我这个人就嘴比较晦气,说完保准泡汤。不过可以先透个底,这是一件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好事!”郑煜诚开心的泪如泉涌,就像等待公主打开城堡大门的骑士那样。 “好吧,祝你好运!也许有一天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升起!” “不管太阳是东升西落,还是东落西升。这边的事就都拜托你们喽!” 郑煜诚像个稚童一样兴致勃勃的跳身奔跑,临出门前还特地回过头,高举着双手卖力挥舞着,然后便昂首阔步的消失在安城大学旁边的冰淇淋店外。 ------------ 第十九章人在外面,真难 今时今日的郑煜诚已非昔日可比拟,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为了早日将脑海中的蓝图平铺在现实世界里,他必须做到面面俱到、分秒必争。 举起盛满500毫升自来水的透明牙缸对着自己的嘴,喉结不停的上下游动,随即含在口中的水,就像从四面八方汇进洋流中一般急切且绚烂的喷溅着。 心潮澎湃的注视着镜子好一会儿后,郑煜诚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起剃须泡沫走过的肌肤,然后再次格外小心的按住剃须刀将自认为没有清理干净的地方又走上一遍。 “那个宋珠铉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煜诚哥对她不只是喜欢,上次喝酒的时候,他甚至对着天空大喊我爱你呢!”郑煜诚走后,裴柯勉伸了个懒腰,掀开一罐汽水。在学妹凑近的时候,他用手捂着嘴热嘲道。 “这么说他可真有趣啊!其实在安大校园里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么有人味儿的学长!不过对着宋珠铉同学付出百分百真心,我倒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虽然我对她确实有点嫉妒,但她那些迷惑行为总是让喜欢她的人自寻烦恼,我就觉得她不太讲究。” 学妹突然把刚打好的爆米花递向邻坐,沉浸在冥想中的裴柯勉吓了一跳,把整包爆米花都撞飞了。 黑玉般的发丝被吹出丝绸的质感,弧度优美的额头下是一副清澈动人的眉宇,薄薄的唇片像夜雾笼罩下的蔷薇花一样飘忽,遥远的火烧云从郑煜诚白皙晶莹的脸庞溜过,镜子里穿上雪白衬衣的自己,宛如天使一样浑身散发着不可亵渎的圣洁。 “原来收拾干净后的我也不差啊,就是不知道珠铉她会不会喜欢上我这款。”郑煜诚仰脸对着满是哈气的镜子呆怔了一会儿,随即他一边拉椅子,一边故作高冷的样子将打满发蜡的发丝往后一甩。 大概是好久没有这么朝气蓬勃了吧,在大街上奋力追赶公车的郑煜诚,笑声就像昨晚那枚棒球一样在簌簌滚动的空气中跳动着。 不过动作也不能太过张扬,如果在约会之前毁掉了自己精心塑造的形象,那怀揣多年的一线希望就真的只能在脑海里转圈了,如此想着的郑煜诚连握住公车手柄的动作都有些不自在。 太可怕了!李承美的心情和郑煜诚截然不同。对于这趟公车,李承美渐渐怒从心起,最后她咬紧牙关怒瞪着紧邻身后,那个贼眉鼠眼的中年大叔。 “你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像头狼一样去侵犯别人?” 李承美一边用尖锐的声音喊着,一边用很细很尖的高跟鞋拼命用力的踢对方小腿。 “你胡乱喊什么?明明是车子在不断颠簸,我实在站不稳,才不小心踩到你的啊!你这丫头好的不学,专知道欺负老人!”猎行大叔气喘吁吁的看了眼座无虚席的公车,随即振振有词的朝李承美大喊道。 “还欺负老人?!哼,用年龄掩盖自己恶劣的人品,就将脏水往真正无辜人的身上泼!没错,有的人的确是处在弱势的群体里,所以所作所为才更令人发指!” 愤怒的空气充斥着整个车厢,大家纷纷用一种满是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目光收敛的大叔和穿着奇装异服、举止粗野的李承美。此时,大叔生硬的表情更加生硬了,蠢蠢欲动的皱纹明显在叫板“就算是又能怎样,你能威胁到我吗?可笑!”不过这种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依旧端着那张油腻又朴实的脸。 “就算真的发生了你说的那种事,你又能拿什么证明一定就是我干的!这年头啊,背着书包的就一定是学生吗?不会是故意打扮成这样到处惹是生非后敲诈别人钱财的花蛇吧?明明自己就是不知自重的家伙,居然风风火火的指着大人的鼻子大喊大叫!我告诉你,说话得有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紧盯着瞪圆眼睛的李承美,大叔快活的晃了晃脑袋。 “你说什么?无耻、卑鄙!” 刚刚那一连串问题问得承美措手不及,此刻明明占理的她却气闷得有些口齿不清了。 “也就是说你刚刚只是凭主观臆想给我定罪了?丫头,就算没有物证,那满满一车人呢,总能有目击者站出来给你当人证吧!人呢,人呢,你嗓门不是很大吗?叫一个出来试试啊!”大叔双手叉腰站直了身体,蓬松的头发一甩就像金毛雄狮那样恶憎。 “我看到了,不光是我,应该还有人看到了才对。让女孩子默默承受屈辱,真是叫人无语!” 每次独自坐公车,郑煜诚总要四处张望,但他却不是瞧热闹,而是以此打发无聊的时光。所以在大叔叫嚣的时候,他忍无可忍的走到所有人的视线中央。 “师傅,麻烦你把车开到警局吧!”李承美和郑煜诚异口同声道。 “不是这样的,司机停车,我要下车!”树叶一片一片的飘落到窗外的草地上,在狭小的公车内,一群人像云彩一样跟在大叔的后面移动。就在他慌张的调转头直朝郑煜诚冲过来时,煜诚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大叔我刚刚看到你就是那样做的!还有你不是一直在强调自重问题吗?个人觉得你在这方面才更应该回炉重造!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或许是不想轻易放过他,有人伸出脚将大叔脚下虚晃的土地踩实,那个男人直接摔了个嘴啃泥。迎面而来的众人牢牢抓住他的两只胳膊。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但除了反驳,大叔几乎无法脱身。 “是不小心却重重刮到的?还是有意图那样去做的?” 眼前这个警察散发着好莱坞男主角般强大的气场,即便是惯犯面对他,怕是也怂了。 “是有意图那样去做的,我可以给这个女孩作证!”郑煜诚紧缩着胸膛,双手紧捏着裤线。 “没错,就是他说的这样。” 李承美比预想的要冷静得多。如果换做其他女孩,早就声泪俱下了,但她那张脸却纹丝不动,就像一堵不透风的墙。 “根据同学你刚刚的描述,那个人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我就说嘛!这种人必须进来好好改造改造。” 李承美这个小姑娘嘴力挺快,思维和胆量也比同龄人敏捷。以人证身份坐在一旁的郑煜诚全程几乎只有气得无语,干瞪眼或者默默叹服的份。尤其是每次加入到三方会谈中时,他都会有一种“又多管闲事了”的强烈感受。 “警察先生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踩到她的脚啊!”在两个人身后猎行男人依旧满脸红光、气喘吁吁的嚷道。 “喂!怎么敢做不敢当,刚刚在公车上你不是很嚣张吗?敢不敢将那个时候说过的话说给警察叔叔听啊!”当时不会坐以待毙,现在更是义愤填膺。李承美的神色正常得完全不像是女孩有求于他人帮助的样子。 “那个,我还有急事,而且看您问得也差不多了,我可以先走了吗?” 如果陪同来警署姑且算作为女君子舍命。但看着时针、分针一次次重合,郑煜诚就觉得这是上天为了考验自己的真心故意设置的圈套,尤其是每次与临危不乱的李承美对视,他都觉得自己的自信太盲目了。 “我真的晚了很久了,麻烦您能否…”时针慢慢指向4,此刻郑煜诚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的迫切感。 “那你就先走吧。” “您辛苦了,姑娘你以后也小心点!”、“喂!哥哥请你等一等!”看着和自己匆忙道了别,然后手脚并用着朝外奔跑的郑煜诚,李承美慌忙起身忘形的大喊。 “同学,还没有结束呢!你还得多等一会儿。” “我不会走!只是觉得我还没有跟他说声谢谢呢!有点遗憾啊!” 那个并没有被坏蛋欺负得落花流水的李承美,突然卷着披肩长发悻悻自语道。 ------------ 第二十章命运中突如其来的变轨 有点儿心神不定,总觉得自己即将要去的不是独奏会而是鬼屋探险。从刚刚坐在出租车中时天就阴森森的,咆哮的风把地上的砂砾、落叶还有黑色塑料袋呼啦啦的卷向半空。不是说今年是暖春吗?但好像来自西伯利亚的冷气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安城周围的小山上盘旋一番就转身吹回来了,露在外面的耳朵明显感到刺痛,郑煜诚用单薄的衬衣裹紧冻僵的身体,此刻不光是他,就连整座灰蒙蒙的安城都在冷风中瑟缩。 心慌,心跳都很厉害!但风再冷,却还是敌不过胸中燃烧着的那团火。 “不好意思,您没有入场券,我们也就没有放您进去的权限。况且音乐厅内不许喧哗,我们确实也不方便帮您广播找人。” 郑煜诚捏紧挎包带的手微微有点颤抖,无奈的道了声谢,表情复杂的走到旋转门前,此刻缕缕青烟开始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金色殿堂门前的石阶上不知坐了多久,大约是天色彻底变黑以后,他才想着将挎包取下,这时一辆标注着木槿号的旅客列车已经在面前的柏油路面停稳。而黑压压的人群也开始从郑煜诚身后的大厅中涌了出来。 “珠铉学妹应该就要出来了吧,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啊。”郑煜诚在心底自言自语,人群中,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孩格外引人注目。在确认眼神的一刹那,寒冷空气突然变得很燥热。 “对不起珠铉,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是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一定要低头,自始至终都在压低脑袋的郑煜诚就差没有跪地磕头了。 “哦?!还能有什么事呢?今天早上就迟到,晚上又是这样!”宋珠铉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冷得有些魅惑。 “珠铉你听我解释,我其实真的很早就出门了。然后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一个为老不尊的大叔…” 郑煜诚见她不相信,着急的辩驳道。 “紧张什么?都说没有关系了,而且在我看来我和你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普通校友啊,我的本意只是不想浪费一张门票而已。学长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是气到无法自制,而是发自肺腑的冷漠,不等郑煜诚说完,宋珠铉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珠铉啊…”惴惴不安的思绪就像朝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着的铁轨,尤其是在宋珠铉夸张且用力的眨了下眼睛后,就更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了。 “学长别介意。我说的根本不是气话,因为是普通校友好意陪伴,所以我就出于礼貌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在服务员第二次催促后直接进去看公演的。”尽收在宋珠铉眼底的雪花仿佛等得不耐烦了似的,此刻开始争先恐后的从黑漆漆的瞳眸中迸射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我迟到得很过分。如果明天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去…”昏黄的路灯下,宋珠铉的脸既像生活中的一张彩票,也像一张被藏在暗处的底牌,琢磨不定的让人依然有所憧憬。 “不用了,明天晚上我有约了。而且演出日就快到了,我最近需要日夜兼程的练习。学长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要说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宋珠铉走后,郑煜诚默默的坐回到石阶上,两旁的路灯昏昏暗暗,雨点如灯蛾一样在狭小的光明里翻飞舞蹈,而在他的心里仿佛也有那样的东西在动。不知不觉间,眼睛里好像飘进了雨珠,整个视线都雾蒙蒙的,郑煜诚连忙用手遮住脸。 年轻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朝气遍地发光,热情四处徜徉,当然也会有被挫败吹垮成颓废的时刻。明媚的午后,高亢的吉他和着缠绵的钢琴声从音乐社团中传出,下一个瞬间绿球如流星,开始在球棒间左右翻飞。而在宋珠铉最喜爱的那棵紫藤树下,一对恋人并肩而坐,手中擎着的纸杯在朗朗笑声里渐渐弯下了腰。刚刚送完餐盒的裴柯勉奋力奔向自习楼,在那里莘莘学子更是奔腾不息。 “可算找到你了煜诚哥,我是受人之托,那个事先答应麻脸学妹的事还作数吗?” 郑煜诚愁眉不展的低着头,一向习惯吞咽口水的喉咙也纹丝不动。 “不就是错过一次约会嘛!煜诚哥你都是即将步入社会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丧啊!话说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美女可到处都是。等你赚得盆满钵满的,别说是宋珠铉了,就是王珠铉、李珠铉、孙珠铉还不都是郑总你一句话的事儿!” “那个,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行吗?” 也是从那晚开始,整日穿梭在图书馆、音乐楼和自习室之间的郑煜诚与裴柯勉,谁都没有再次见过宋珠铉。就在煜诚默默告诫自己放弃的时候,宋珠铉和其他男同学悠闲的欢笑声突兀的从校园的长亭中传进他的耳畔。还有一次,死党裴柯勉独自去往音乐教室送餐时,无意瞥到,宋珠铉正坐在一圈男生中间一起热烈的攀谈着什么。 “其实你找我们打掩护那天,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宋珠铉TVA集团会长宋晟民的独生女、最有潜力发展成钢琴家的文艺青年、再配上她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人生履历如此精美无暇的女生无论主动亲近谁,大家都会很心动。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日后就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打工者,女神怎么可能瞧得上你嘛!” 裴柯勉说的是实情,但郑煜诚依然会整天沉浸在欣喜与悲伤交替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如果那天他能准时出现在宋珠铉身边呢,一切会不会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看着死党桌上那个绘声绘色的画本,郑煜诚眼前立刻浮现出绚烂的晚霞,但很快他便在裴柯勉的一盆盆冷水中,重回一个人的落寞。 或许是身体与心灵在极度高热的状态中呆得太久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郑煜诚,脑海中的火花瞬间弥漫到脸颊上。 无力开灯的他借着朦胧的月光,艰难的翻出了珍藏十年的密码本,扉页上就是裴柯勉用满满的宋珠铉名字画成的人物肖像,虽然与今日的宋珠铉之间有了气质上的出入,但对他来说这就是本人的化身。 “珠铉…珠铉!”郑煜诚朝着漆黑的四周,气喘吁吁的发着牢骚。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胡乱的从床头柜上翻找起手机。 “喂!我想通了,等妈妈的生日宴办完,我就和李承美离婚。” ------------ 第二十一章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喂!我想通了,等妈妈的生日宴办完,我就和李承美离婚。” 在好友周明曜接通电话的那一刻,郑煜诚失控的将自己积攒多年的苦闷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煜诚哥,我那天确实有说过你的人生要自己决定的话。但就你刚刚给我的理由,我觉得实在是太荒唐了!嫂子她不过就是在两个孩子、她自己还有你之间,选择先保护好前两者而已。其实她这么做也不算是有错吧,新生儿的身体都是稚嫩的,但凡有一丁点病毒侵入,都有机会得不好治的顽症。大女儿学业很紧张,落下一点就会一落千丈。再加上嫂子她又是家庭、事业两肩同挑的女人,她需要健康的身体,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啊。” “我同意你的说法,婚姻的确不是儿戏。” 周明曜死鱼一样呆滞(困)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在郑煜诚心里产生多少波澜。 “但她也不能总是习惯性的忽略我啊!我要是在今晚病死了,身边连个给自己收尸的亲人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绝望啊!”郑煜诚对着手机放声大哭似的喊了一通。 “所以我才劝你平时多照顾下自己的嘛!你要是会下厨做饭、也会使用洗衣机,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应该能少生几次病的。” 周明曜和裴柯勉所说的固然都是真理,但在病得浑浑噩噩的郑煜诚听来还是那么的乏味无趣。 “还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情。又不是两块冷冰冰的木头。”挂掉电话后,郑煜诚气喘吁吁的发着牢骚,并将枕头紧紧的压在头顶。 “同样都是晚饭,为什么馒头和面条不行!吃现成的人居然还对菜的做法挑三拣四,不吃就是不够饿!”、“都说了我的时间很紧张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半面都是你的,为什么非穿那件没晾干的不可,要是把自己折腾出病来,别怪我不照顾你!”、“你是眼瞎吗?看不到我每天围着孩子、顾客转有多累是吧!不会做就别做,将厨房搞得脏兮兮的,到头来还不是在给我找麻烦!出去!”、“又捣什么乱?都给我好好归位!还有你的饭菜在冰箱里,微波炉会用了吧!再给我加热一次塑料袋试试!” 到处都找遍了,连食物残骸的影子都没找到。看着整洁却也空空如也的冰箱,郑煜诚真想大哭一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的瞬间眼角就红了。 “煜诚学长,身体的病吃过药就会好。但心灵的疾病就不行了,今晚实在睡不着的话,就发消息给我吧。” 与温柔解语的宋珠铉不同,妻子李承美的电话整宿都是关机状态,重新埋头在被子里的郑煜诚眼前再次呈现出清早时分,李承美高举着他湿漉漉的高档衬衫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的样子。渐渐的,眼睛又像灌铅似的沉重,再次沉入梦乡的郑煜诚看上去宁静安祥。在他呢喃的呓语里,那个曾经初识不久的李承美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儿的样子使得他心跳加速。 “哥哥,可算是找到你了,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啊!”被晨曦笼罩的洋槐就像一面面绿油油的镜子,李承美在镜子之间穿来照去,最终转着圈的站定到郑煜诚的面前。 “哦!看你的眼神八成是把我忘了吧,我叫李承美机电二班的,那个前几天在公车里,你还帮我一起治服了头狼呢!你也记不起来了吗?”马上反应过来的李承美洋洋得意的说道,一时间坐在长椅上的同学纷纷用目光追随着她,最后又全都落在了郑煜诚身上。 “有印象,不过这么大的学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今日的她梳着马尾辫,穿着鹅黄色的及膝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比昨天清纯多了,但郑煜诚对她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那天在警局,哥哥你说到学校和系别的时候,我可是竖起耳朵听的!虽然我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刻意找你,但在操场安心走路就能撞见,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啊!”李承美看着郑煜诚胸前的校徽,调皮的说道。 “缘分的话确实有!不过你今天找过来又是什么事啊!说吧是作证,还是帮你打抱不平!” 不得不承认当年的李承美的确是个容貌姣好、身量纤纤、有主见、性格潇洒、声音也像夜莺般婉转动听的女孩,但那个时候宋珠铉依然是郑煜诚抵在心尖上的肋骨。因而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都不是,因为我是那种不喜欢欠人情的利索性格!所以只是想单纯的请你吃个饭。”李承美开心的提了下包包。 “不用了,我没有必须吃饭的心情。所以你就当做已经吃过了吧!对了,我在学校食堂、附近的小店做兼职。你最好不要再以报答为借口妨碍到我了!”郑煜诚的声音冷的像钉子,李承美也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还有你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以后尽可能穿长一点的吧。因为下次不会再有我这种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人替你出面了!”对于个性鲜明的女孩来说,被人漠视简直就是对整个人的否定,是很极端的,但李承美那张脸就像海绵吸水一样,微微一愣后立刻重新展开了笑颜,并像一只蝴蝶一样重新盘桓在郑煜诚的是四周。 “哥哥拜托你了,就一起去吃个饭吧。我只是想就前天的事情感谢下你而已。” 郑煜诚抬腿要走,李承美连忙追出去围堵他。 “我说不用了!” 煜诚看出承美的心思,冷冷的回答道。 “哥哥,我保证吃过这顿饭后,就不会再满世界的找你了,可以吗?” 对于李承美死缠烂打式的追逐,郑煜诚一直是冷静对待的。换做其他女生一定会急着抹掉触碰一鼻子的灰尘,但李承美偏就是那个特例。似乎越是漫无头绪,越能激发她的探索欲,且在反复观摩、不断试探的过程中,她很快就掌握了其中关窍,并灵活的按照自己的风格去改变两个人之间的走向。 “哥哥,冰淇淋店招聘兼职员工,最主要的选择标准应该是臂力的强度和四肢的协调性吧!我看那边那个哥哥挖冰淇淋球的时候就没有你轻松,但他动作比较优美啊!” 李承美将挖冰淇淋夸得天花乱坠。 不得不说,李承美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为了制造一次彻头彻尾的拒绝机会,郑煜诚开始卖命的轮洗刚刚空下来的所有桶,声音之大就连地板都跟着摇晃。 “天啊!哥哥你现在胳膊一定很酸痛吧,我看你手背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啊!”海阔天空的自嗨了一通,不一会儿就觉得饿了,李承美开始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郑煜诚。 “看我没用,你不走,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李承美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随后又莫名其妙的看向始终笑个不停的麻脸学妹。 “那个,哥哥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啊?!我约你去玩轮滑吧!”似乎有了离开的意思,李承美双手抓着包包,从柜台侧面站到了正对面。 “我怕摔。” “哦!那还是去看电影吧。”郑煜诚昂首挺胸的从柜台前走向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李承美一把扯住门帘并和他一起挤了进去。 “我迎光流泪、还有间歇性耳鸣,要去你自己去吧啊!对了,那边的门上写着闲散人员禁止入内的字眼,你最好跟我保持点距离。” “哦!这样啊。” 李承美悻悻的捂着嘴,但声音却并没有停。 “那我们一起去公园踏青吧,之后我把欠下的饭补上。你看周六和周日你哪天方便?!半天或者三个小时就可以!” 李承美又像记者采访似的盘问起郑煜诚,裴柯勉和麻脸学妹就像早就跟李承美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出门送餐了。 “周六去教堂、周日去庙里。都是满满一整天的行程!而且很多吃食都得戒!”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李承美紧张的挺了挺脊背 ,皱了皱眉头。 “嗯!照这样计算时间的话,就只能去看午夜电影,然后去吃深夜食堂了!对了我听说有一家新开业的厕所便当,可以一边看一边吃!最近有个片子挺好看的,叫王牌驾到!” “我看过了。” 越来越谈不拢,但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 “你确定吗?只是打出来了海报而已,都还没有上映呢?!”李承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丝生涩。 “对于我这种厌恶电影的人来说,连听收音机都是一种灾难。” 从惆怅的眉眼中,看得出来李承美是很扫兴的,但她很快便再度燃起无限憧憬的眼神重新抬起头。 “对了哥哥的家在哪啊,是安城本地的吗?我家住在清潭巷口的…” “喂!姑娘!你已经严重妨碍到我工作了知道吗?要是被老板发现我陪顾客聊天会被罚钱的,难道你能替我交吗?!” 郑煜诚将整个草莓冰淇淋桶挖个了干净,并将最后一个球强塞到李承美手上,并做了一个请她出去的手势。 “好可怜啊!如果你和我聊天总是会被老板逮到,那他会开除你吗?!” “会。”煜诚不好意思的发着牢骚道。 “yes!太开心了!” 李承美的兴致越来越高,尤其是用勺子敲杯子跳脚的样子,简直将郑煜诚气得晕头转向。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一个和你元日无缘今日无仇的热,都快被你搞失业了,你居然笑得这么灿烂!真是的,我真是!我现在想想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就不帮你了。” 在死缠烂打、唠叨没完的女生面前,欲哭无泪、语无伦次,甚至是对天干嚎的只能是男人。 “话说,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啊!”看着撒酒疯一样粗野的郑煜诚,李承美直接扮做酒壮色胆的花痴。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在众多口味的冰淇淋中特别选择草莓味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啊!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本来就很懂我一样。” 李承美这么一说,郑煜诚脸上随即露出慌张神色。 “没那么一回事!” 煜诚久久的凝视承美,一反平时的清冷,羞涩的说道。 “那如果哥哥被开除的话,就来我家做我的补习学长吧。”李承美察言观色道。 郑煜诚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火花。 “因为我对数学实在是太不感冒了,大约从小学五六年级左右就学得一知半解,到了最近考大学数学这会儿我是彻底变成了榆木脑袋。我妈妈知道结业对于毕业的重要性,最近正在满世界的帮我寻找补课老师呢?” “补习?我只比你大两届而已,怎么可能给你…”郑煜诚学着她的语气和语调回敬道。 “哥哥,你怎么总是听话不听音啊!”站定在冰淇淋店书摊前的李承美默默的翻了两下杂志,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郑煜诚。“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之间的实际差距不是只差两届的嘛!而且只要哥哥你愿意,我就可以帮你争取到双倍工资。”话音刚落 ,李承美用杂志捂住了脸,并偷偷的向郑煜诚眨了眨眼睛。 “双倍,你确定是双倍吗?”郑煜诚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惊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并用手指挠了挠后脑勺。“哎呀真是头疼!如果要做补习的话,我又得重新复习功课了。” “既然哥哥感受到了更深的压力,那就三倍吧。而且一周两节课,每节课一个半小时为准。哥哥你看这样行吗?” 李承美把目光定在郑煜诚的脸上,郑煜诚随即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告诉她,在轻而易举就获得的酬金面前,自己从前保持的那种疏离感根本毫无价值。 ------------ 第二十二章遭遇一只候在鸽巢已久的猫头鹰 约定的补习时间已经过了,李承美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用手敲着摊在面前的那一摞厚厚的复习资料。郑煜诚悄无声息的进到房间来,结果把李承美吓了一跳。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对了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妈妈她有对你说什么吗?”李承美几乎一动不动的盯着郑煜诚,郑煜诚则默默的摊开练习册,就连回视的眼神也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该第73页了,来,从基本上看反比例函数要比其他方法更好用。如果我们用这一套方程式来解的话,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给李承美补习算是发了笔横财,郑煜诚便把视线全都集中在书本上,李承美则不同,她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郑煜诚。 “哥哥,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你也像刚刚对我妈妈那样戒备对吧。” 真是个坦诚的女孩子,郑煜诚笑了笑,很快便若无其事的翻到了下一页。 “刚刚那道题,我把做法和详细的几个点都给你标注好了。你等下再看一看。接下来这道题运用的是积分换元法,但凡是这种类型,只要你记住最基本的公式,就可以避开题目中的陷阱。” 夏天的阳光深深的渗进到前院茂密的树丛里。似乎正因如此,室内的气氛比起户外面更加显得为安静清闲。 “这道题我其实知道应该怎么解,不过哥哥你想知道我刚刚是因为什么才溜号的吗?” 承美用那种死鱼一样的呆滞目光让郑煜诚产生了一股冲动,然后孤独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郑煜诚转过头,李承美却仍然凝视着他。 “我在想遇到头狼那天,那种磨难应该是上帝为了让我和你相逢而故意设置的。” “我倒是觉得三倍工资才是上天给我的机遇,就因为你不断的以报答为借口满世界的找我,我已经被所有兼职场所拉进黑名单了。不过还能讨这口饭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凝视着对方,郑煜诚的脸渐渐扭曲起来,他应该是想纯心刺激李承美吧。眼眶有些湿润,但承美还是面带微笑的错开他凌厉的眼神。 “哥哥要不你也来颗草莓吧,妈妈刚买的很好吃。” 郑煜诚直接用更凌厉的眼神拒绝了她。 “在所有的食物里面,我一直都觉得草莓是最好吃的。” 尽管在他面前强作欢颜,可郑煜诚觉得她的内心一定很孤独。 “哥哥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不是比初见时漂亮啊?” 虽然素面朝天,可承美的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她对着满脸黑线的煜诚开心的仰头笑了起来。 但这却只是承美的一厢情愿,就算她再自信,再自负,也不会像女神宋珠铉那样远近闻名,因此郑煜诚并不能将她从眼中挪进心里。 “承美啊,看在时薪的份上,我们就学会儿习吧,行吗?别忘了因为贪玩你已经落下很多年的功课了,就算是为了顺利毕业,或是单纯看在你父亲赚钱不容易的份上,你也要在短时间内都补回来才行。”郑煜诚的口气有些强硬。 “我也想快点进益,只是哥哥你没有发觉我正在生病吗?我的额头很烫啊,你应该能看见吧,红红的。” 见郑煜诚始终无动于衷,李承美拿起桌上花瓶里插的玫瑰,嗅了嗅,然后一脸惋惜道。“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啊。”随即她再次靠近玫瑰,轻轻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着,湿润的唇吸引着玫瑰也在无形中诱惑着他,他的心怦怦乱跳,就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那样,那一刻郑煜诚真担心猛烈的心跳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那一眼后,郑煜诚其实没有勇气再看她,便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窗户上,不料承美手中的花瓶上恰好朦胧的映出煜诚忸怩不安的脸。于是她便装做看花的样子,观察了他许久。 “哥哥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啊,很奇怪哎!” “你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吧,大家都说光是看你在校运动会的表现,就觉得你是精力充沛的女孩,为什么这么容易生病啊?” 果然不出所料,郑煜诚开始时不时的回看着她,承美自信的盘算应该怎样能快速取得他的好感。 “医生说是因为我嘴巴太大,嘴唇又不爱闭合的缘故,所以每次感冒都会犯扁桃体炎。哥哥你要再帮我确诊一下吗?看看还有多久会好。”承美神经质的将张大的嘴巴凑到郑煜诚面前。 “还是看看下一个题目吧。”郑煜诚惊讶极了,他尴尬的道。 “煜诚学长,嘴巴很大,嘴唇又不爱闭合的话在kiss的时候会不会比较有优势啊。” 承美带着几分羞涩向他慢慢凑近,她虽然顶着一张可爱的脸,但浑身散发的非凡气质却比姣好容颜更有吸引力。 一时间,郑煜诚的心情比脱掉汗湿的衬衫还要焦急,他不假思索的站起身背对着她,并在心里不断的克制自己,和承美之间不能超越兄妹之情。 李承美不知所措的跟在郑煜诚的身后。 望着煜诚故作淡漠的样子,她忍不住扑哧笑了。 “真是的,拜托你在请别人帮你补习之前,先想一想你毕业后究竟要做什么样的人,行吗?!”这一次,煜诚对她怀着满腹的抗议和愤怒。 “你就这么好奇这个问题吗?那好吧,我只是想做煜诚哥的妻子,哥哥你有胆识又有魅力,和你在一起一定会超级幸福的。” 承美微笑着说,煜诚却一直摸不透她那个笑容的含义。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时,嘴巴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然后他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 “哥哥你的脸色就和我桌子上的那盆草莓一样红,现在应该也很烫的对吧。” 承美夸张的嗲声,让煜诚感到没来由的温润。看着她充满活力又近在咫尺的笑脸,郑煜诚有些沉不住气了。 “喂!年纪轻轻的丫头怎么比男生还痞气?” “那是因为我真的超级喜欢煜诚哥你啊!就像吃章鱼时,被触角黏住喉咙那样,喜欢到可以麻痹住中枢神经。” 李承美将整个人完全凑近了来,洗发水的香味刺激着煜诚的鼻子,他定睛凝视着她,脚就像踩在棉花上面似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强令自己的身体往后缩。可根本无济于事,此刻的李承美就像已经和他变成一个人那样共同进退了。 “艾希,你这个丫头怎么连表白都这么张狂啊!你知不知道这样给人的感觉很浮躁!很有可能我们再也没法做朋友了!”过了一会儿,煜诚望着承美的眼睛声音,身体轻颤着道。 “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在哥哥眼中我不算是魅力无穷吗?” 承美笑得像个白痴,并用手拭去了煜诚脸颊上的粉红色草莓残汁。 “哥哥,你要是觉得我不光有魅力也很漂亮呢,我就允许你把这一盆草莓都吃光。” 望着脸色同样红扑扑的承美,煜诚虽然带着笑容,却有些尴尬。 “感情和魅力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郑煜诚的声音顿时和女人叫喊的声音一模一样。承美连忙捂住了耳朵。 “怎么可能?哥哥的快感区明明是眼睛,我的快感区刚好也是这边,所以只是看着你用心的享受我对你的喜欢,我就觉得自己很开心了。”承美哼哼着跟他说,喉咙里隐隐传出闷雷般的笑声。 “哥哥,因为喜欢你,所以但凡是我认为最好的,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给你。难道你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正被浓烈的爱包围着吗?讨厌,你怎么能一边享受,一边将人距于千里之外啊!” 承美咯咯的笑着。这时,煜诚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披着丝绸睡衣的承美母亲尹庆善。或许是担心彼此交谈的声音早已传进她的耳朵,两个人急忙收了线。 承美呷了一口草莓奶昔用来压住虚惊,刚举起杯子,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雪白衬衣的身影,很意外也很动心,因为这是初见那日的郑煜诚。 “喂!你以后说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大声啊。真是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沉默了片刻,终于煜诚试探着开了口。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承美慢慢抬起的目光和郑煜诚在镜子里不期而遇。 “哥哥你就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了吗?”承美翕动着鼻翼偷笑道。 肌肤从半透明的象牙色领口隐隐透出,锁骨的轮廓看得见,煜诚的心跳不由加快了。 如果能达到很高境界一定可以易如反掌的抽身,于是他开始修炼起屏息视气法。 “很可爱啊,就像草莓的颜色一样,红润得很自然。” 见承美捂着嘴巴偷笑,为了先发制人,煜诚只能先用眼睛摆布起对方。 “别再装蒜了,学长在我眼中你从来都是那么表里不一的人啊!”承美笑得更凶了。 “放尊重点!” 承美的身手比他可快多了,转瞬间,煜诚的两条胳膊已经被承美牢牢钳制在墙壁上。 虽然没有确切的依据,但承美爸爸突患重症的消息似乎就是在傍晚时分从天而降的。 “啊!老公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承美,承美你快下来帮忙!”就在煜诚和承美一起静静的望向夕阳,各自整理着心事时,从二楼的主卧室里传出一片哗然的唏嘘。尤其是在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刻,承美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撕裂了一样,脑子里一阵灰白。 至今为止,郑煜诚依然清晰的记得承美最后一次回望自己时,那双眼睛,似乎随时都会掉下眼泪来。而尹庆善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害怕着什么。也是在那一个转瞬间,煜诚的脑海中突然记起很久以前外婆进入ICU时,父母痛彻心扉的样子。 “怎么可以这样?如果那样的一幕降临在承美身上,那么稚嫩的她,要怎样面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啊?” 毕竟一直以来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已经静静的躺在那里,那么接下来是靠那个面容枯槁泛黄的女人支撑起家的重担,还是会落在小小的承美身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救护车,郑煜诚心里不禁打起了寒噤。 ------------ 第二十三章为了不曾预料的噩梦投怀送抱 镶有黑框的遗像里,承美的父亲依然和生前一样,带着一丝年轻且坚韧的笑容。纵观四周,除了一直跪在遗像跟前,做着迟来忏悔的承美和妈妈外,居然连一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不光如此就连花圈都寥寥无几,这让郑煜诚的心里感受到无边的空虚与凄凉。 郑煜诚庄重严肃的行了礼,便守到承美的身后。整整两个小时,郑煜诚都默默的听着承美压低声音的抽泣,灵桌另一角,尹庆善的眼神就像依然没有从噩梦中醒转,便潜到深海中一样错愕迷惘。有那么一瞬间,煜诚发自心里对她们这对母女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承美。”煜诚几乎是用一种淡淡的声音招呼着她,承美慢慢转过身,眼里还噙着泪花,不知不觉间,小小的水汽迅速汇成巨大的泪珠,从承美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 “你还好吗?脸色这么潮红是不是还不舒服啊?”承美轻轻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神里埋藏着漫长如旅程般的哀伤。有那么一瞬,煜诚真的很想抚过她额头上方垂在泪痕上的发。 煜诚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暂时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但他很清楚由怜生爱的感情很容易使男人放纵自己的欲望,从而对一个无辜的女人铸成更大的悲剧。所以即便是面对着可怜楚楚的承美,他还是心情复杂的背过身朝灵堂外走去。 “煜诚哥,拜托你,可以帮帮我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我的身后不要走行吗?” 本来是想再嘱咐她两句后,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的。但当他紧凝着承美那双涣散得如同燃点在灵堂里的香烛一般的眼睛时,除了答应她的请求,煜诚几乎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此刻的承美实在是太孤立无援了。 “请家属进来见最后一面吧。” 望着眼前这一幕从一具僵硬尸体到满眼白灰的变化过程,承美不禁感到一阵眩晕,本就虚弱的身体不由晃了几下。这时,有人从后面一把护住了她,这个男人有着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手掌,随即郑煜诚低沉不失柔和的声音在承美的耳边响起。 “振作点儿,你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你看上去很憔悴,等下去吃点东西吧。” 承美一直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根本没有听清楚煜诚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的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同样平视着前方的郑煜诚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问过的话。 “脸都瘦得快要脱相了。” 煜诚这么一问,承美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天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灵堂一侧的角落里摆放着邻居送来的几样小炒和冒着香气的牛肉汤,可从心理上她根本没有任何食欲,尽管如此,她的肚子却还是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她的主人。 “咕噜噜”那是肠胃罢工的声音,尤其在寂静的环境里,就像从叶片落下的晨露般清晰。 “我们暂时请朋友帮忙看一下吧,你和阿姨怎么也得吃点东西才行。” 郑煜诚带李承美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狭小但却很整洁的餐摊。坐下之后,煜诚并没有询问她想吃点什么,便自作主张的点了两份金丝面。大概是因为已经临近打烊的缘故,摊位的生意很冷清,所以他们点的饭也很快就端了上来。 “承美快吃吧,如果你迟迟不肯动筷子,阿姨她是更吃不下去了。” 郑煜诚直接端起摆在承美面前的那碗面,催促她快点儿吃,可承美只是愣愣的盯着面前那一缕缕游丝般向上冒的热气发愣。 “煜诚哥,可不可以不要吃,我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情,一想到护佑自己20多年的亲人再也见不到了,我真的,我真的是…”承美的声音哽咽得已经嘶哑了,尽管如此,她仍然拼命的发泄自己的悲伤。 “听话,饭不一定非要吃,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才行啊。你想想,伤心欲绝的阿姨刚刚已经晕倒过一次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在身边,你该怎么办?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坚强的站在最前面才行。” 金丝面烧心的甜腻,但承美还是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然后干呕着却又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她脸上的表情又怎么形容呢?悲壮,豪迈,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紧咬着嘴唇。 承美的妈妈刚把筷子插进冒着热气的面中,一股泪水就猛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她连忙将视线转向窗户。为了不让悲伤传递下去, 承美直接伸出一只手捋着头发,然后把脸紧贴到面碗上,一根一根的像是对着慢镜头一样捞起自己心头的愁绪。 这样复杂的神情就像一支锋利的箭,深深刺中了煜诚的五脏六腑。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尽管承美自己也能意识到此时小餐馆里其它几张桌子上的客人都把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但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除了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什么都不想做。 “别这样。”郑煜诚轻轻握住承美那双柔软却又无助的手。 “煜诚哥。” 她的脸上挂着珍珠般的眼泪,一声疾呼更是像锋利的匕首般深深刺进煜诚的心里。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了,两个人久久的凝望着对方。 ------------ 第二十四章没有尽头的无聊岁月 “李承美,承美…”灵桌上焚香的味道渐渐被香喷喷、热腾腾的烤肉、涮肉味取代。就像被魔术师瞬间变没了似的,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霓虹开始不停的穿梭在郑煜诚呆滞凝视着的玻璃窗中。 “喂!申正焕主管已经就那天的事情向你公开道歉了!你怎么就是不接酒?”孙美玉蜻蜓点水般的用指腹轻轻叩击着郑煜诚面前的长桌。即便隔着一条过道都能闻到酒味儿,可郑煜诚却望眼欲穿似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壁。 那些正兴致勃勃的谈论电影票房的同事,似乎也察觉到在申正焕和郑煜诚两个人之间即将爆发更严重的问题。又过了两秒钟,自觉狼狈的申正焕激动的摔杯而去,酒席的氛围忽然变得异常清冷。就连一向不爱看人脸色的智媛都紧张起来。 “煜诚哥你现在是已经喝醉了的状态吗?不是吧,你从前的酒量可是我们这一圈里最好的啊。” 怎么回事,难道郑煜诚的嘴巴被封住了?孙美玉连忙使眼色要周明曜帮忙。 “不好意思,孙主管,我们煜诚哥现在的胃口变了,酒量也变得很小了。不然就一半酒,一半饮料的随他去吧。” 见申正焕依旧心怀不满的坐在座位上,崔仁赫行长就像急着确定什么似的望向郑煜诚。 “来来来,都听我口令,我们贷款组的同僚一起碰一杯吧!” 脸色一直很难看的郑煜诚,只是在被动的推杯换盏间,便又露出了笑脸。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区别对待啊,端起高脚杯的申正焕,眼中、嘴里都是辣辣的触感。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虽然业绩照比其他几个分行要落后一截,但与上两个季度相比也算是突飞猛进。接下来我们就再接再厉!” 昏黄的灯光中,一杯杯浓妆艳抹的液体蜂拥而上,在觥筹交错的空隙,就像怒放的玫瑰一样向四面八方投去熠熠生亮的花片。 “我先失陪一会儿,接个家里人的电话,她们都在海外好不容易才有时间…” 人们就像海水被分开似的自动为崔行长让开道路,随即志趣相投的两对朋友也消失在夜色中。 “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知道你刚刚用装模作样的态度对付申正焕主管时有多吓人吗?我可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啊!还有这两天你看上去都有些不对劲啊!是不是你也得神经上的那些障碍了啊。” 虽然觉得郑煜诚的神情有些异样,可明曜还是佯装自然的插话道。 “真是天生话痨,吃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郑煜诚突然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反擒住他,并迅速掠夺了本属于周明曜的话语权。 “喂!我们的宗亲级员工郑煜诚代理,今晚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偶然路过煜诚面前的崔仁赫,目光中射出的信赖之箭,稳稳的击中了煜诚手中的酒杯。 “是的,一定服从您的指令,行长。” 煜诚不知道自己的酒杯是空的,径自喝了下去,随即他的脸红得就像鸡冠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你的大哥吗?我们之间不用这么拘谨。”崔仁赫嘴里居然溜出了这句话,煜诚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这就是现实啊,因为崔仁赫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 郑煜诚摇摇晃晃的又敬了崔仁赫一杯。迷离的眼神和踉跄的脚步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醉了。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都拍着手唱起了分行长最爱听的歌,郑煜诚立刻跟着节拍摇摆着身体,周围的同事也都高兴的跟着拍手,看着分行长酒意正酣,大家也开始笑着举起了酒杯。 “崔仁赫行长也做我们所有人的大哥吧,罩着我们就像您的弟弟郑煜诚代理那样。” 大家不约而同的呼唤着,崔仁赫也毫不示弱的频频回敬。 “当然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哥,毕竟我们都是一个宗派里的朋友嘛!那下一个季度我们分行旗开得胜!” 在同事们的簇拥下,郑煜诚围着崔仁赫手舞足蹈的跳起了芭蕾。这让备受冷落的申正焕怎么想?就连平日肝胆相照的朋友周明曜也开始怀疑郑煜诚的立场。 “成为崔行长的宗亲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是说你从前就跟他是一个宗派里的?” 本来心存怒气的申正焕像挨了一闷棍似的一下子蔫了,他本能的扑进正开怀痛饮的同伴中,借着举杯偷睨郑煜诚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傲慢的神情。 “他都已经那样认为了,我还能怎么办啊!如果我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你能相信吗?” 郑煜诚完全弄不明白状况,此刻的他就像在梦中游泳的鱼,只是不知道这个汪洋大海般的世界里到底还潜藏着多少海豚和鲨鱼,暗礁与珊瑚。 “喂!我可是拿你当真朋友的人,都不能跟我我说句交底的话?” “交底的话就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明曜的声音宛如冬天的风,冷气逼人。煜诚越是低声下气,他的声音就越冰冷。到了最后,郑煜诚只好失魂落魄的盯着摇曳在窗边已经变得花白的窗纱。 “你看吧,作为他多年的好友的我都觉得这家伙有点圆滑过头了哦!和那个谁不一样,原来他才是表面谦恭诚实,背后狡诈的那种人啊!崔行长以为他是同一个宗派的朋友,在这一点上,他一直默默接受从不否认。你看这家伙刚刚跳的那段舞,还有之前,为了有朝一日能陪同分行长去打高尔夫,他连家都不管了。” 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郑煜诚还是很紧张,就像站在薄冰上一样。因为周明曜对着智媛开的每一句玩笑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如果现在将晋升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我不骗你,为了巴结崔仁赫,他连自己根都能出卖!” 郑煜诚很难过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是周明曜的朋友,所以他一直喝到人事不省。 “真是绝了。” “在工作场合只有绝到极致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等着瞧吧,这家伙一定会折断别人的根,因为他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实诚人。” 傻瓜一样的周明曜就像生怕别人看不穿秘密似的将嗓音提高了,坐在一旁的郑煜诚频频错过大家诧异的注目,低头望着酒杯,最后就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泄着气。但周明曜仍锲而不舍,如此一来,友谊已经是次要的了,郑煜诚首先要扳回的是男人的尊严。 “周明曜,作为深交的朋友,你那么说像话吗?哼!根!不就是一点点根吗?出卖一下又能怎样?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必须得到你的道德审讯吗?育儿费、学费、车子和房子的分期贷款费还有全家人的生活费,每个月都是大写的赤字。为了不让老人惦记,我和承美只好拼命加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支持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煜诚的声音压得很低。闭着眼睛,像个苦行的修女一般。 “在刚刚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了,今后不管是卑躬屈膝也好,还是巴结结巴,只要能改善家庭现状,我都会去做。就算将自己的根分豪不差的全部卖光,我也不会犹豫。至于你,连我的心都不懂,还算什么真朋友!” 包厢里弥漫着一股穆肃的气息,大家慢慢转向他们,只见郑煜诚闭着眼睛一丝不苟的宣告着。 “哥…” 周明曜的口气率先软了下来,他灌了自己两杯闷酒。或许是依然从心底里对死党的举动作呕,郑煜诚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我错了,我刚刚只是在跟智媛开玩笑而已啊!再说哥你今天是喝醉了所以才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吗?拜托,攻击性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大家都在看着呢啊!” 见郑煜诚无言以对,周明曜只是像往常一样用力握住了他的肩。 “不许碰我!”郑煜诚撇了撇嘴。 在座的所有人开始轮番打量着郑煜诚和自己,明曜顿时感觉很狼狈。 “今天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他们争吵,用酒水强压住饱嗝的申正焕终于大摇大摆的站起来说话了。周明曜略微迟疑片刻,随即昂首阔步的走向郑煜诚身后,趁他尴笑不语的工夫,明曜理直气壮的环住他的双肩。 “申主管别误会,我和煜诚哥之间平时就是这样打闹的啊,煜诚哥总管这叫爱的闹剧对吧,哈哈,是爱的闹剧。” “谁跟你一样,放开,放开我。” 郑煜诚激动的摔门而去,明曜飞快的赶上,为了制止想要跟自己打闹的他,郑煜诚径而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看着郑煜诚不断瞪圆的眼睛,周明曜郁闷极了,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对策。 “明曜啊,尤其是别人脸色不对的时候,千万别整这一套!”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申正焕的声音传进耳边。 但郑煜诚没有留下继续说话的余地,风也似的撞过周明曜的肩膀,扬长而去。 “真是,朋友让人讨厌,妻子也让人讨厌,就连公司都提不起兴趣。如果现在可以终结我所厌恶的一切该有多好。” 闪闪烁烁的灯丝终于熔断了, 郑煜诚走到昏暗的路口胡同中,在他的面前种着一棵如同用绳子捆住根须的树苗,或许是逆光的缘故,树苗看着远比入门时沉重。他微微松软了下喉咙,并转过身子环顾着庭院四周,周围都是水泥砌成的墙面,根本就没有小树的容身之地。看来担忧变成了现实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荒芜,庭院、世界、妻子、还有煜诚的心灵,一切的一切。 “我不曾爱过你,我自己骗自己。已经给你写了信,又被我丢进海里。我不曾爱过你,我自己骗自己。明明觉得自己很冷静,却还掉入我自己的陷阱。” 握在手中的麦克风掉在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呆怔的郑煜诚眼角红了,泪水仿佛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他连忙奋力咬紧牙关,在申正焕率先起身鼓掌的那一刻,他抬头闭上眼睛。如果流下眼泪,或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场,心里也许会痛快许多,但他不能这样。因为哭过一次,申正焕就会喜欢上用这种方式欺负他。 “宗亲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话虽关切,崔仁赫却一直用生菜卷起五花肉,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 “还不是刚刚让我给欺负的,早知道他这么敏感,我就不开他玩笑了。” 见崔仁赫端起酒杯,周明曜赶忙举起可乐杯,“咣当”,两人碰了一下。 “分行长,我再替您最关心的宗亲敬您一杯。” 崔仁赫开着玩笑婉言谢绝,周明曜也以玩笑回应着放下酒杯。从申正焕手中击打的铃鼓中,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大家或惊诧或鄙夷的表情立刻明朗起来。 “我已经错过相爱的日期,那天你消失在人海里。你的背影沉默得让人恐惧。你说的那些问题,我回答得很坚定,偏偏那个时候我最想你。” 唱着唱着,煜诚的心就像门前那棵树苗一样,因为被人连根拔起而徘徊不定,无论被风吹向哪里,似乎都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可以跟他说说话。如此想着,泪水就像决堤的海水倾泻而下,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不许这样,又必须那样,必须为了多赚两桶奶粉钱将自尊变成别人的垫脚板。呵呵,李承美啊李承美,你这不是在我柔弱的胸口上钉钉子吗?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啊,凭什么人家申正焕就可以高人不等,我怎么就不行!靠,真是!” ------------ 第二十五章落了锁的门前,有人在彻夜徘徊 凌晨3.20。 郑煜诚就像被修剪得平平整整的叶子般一头摊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走出房间准备一探究竟的承美,用兔子的眼睛打量起暗自嘟哝的丈夫,当听清郑煜诚是在暗讽自己时,承美简直惊诧到无语。 “酒鬼你在那儿瞎啰嗦什么?工作没个长进,脑子倒是天天绕着申正焕转。拜托,你有人家的能力吗?就算要比较,怎么不先看看我身边朋友的丈夫都已经做到怎样的位置上了。因为你的无能,我已经被朋友甩到圈外了。还有孩子,别的同学都有好多名牌穿,只有她整天穿着廉价的地摊货,你知不知道你的不争气让孩子抬不起头了啊!” 眼前金星四溢,脑子里又嗡嗡作响,郑煜诚苦恼的按了按额头,当看清那个声音冷淡而可恶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李承美时,他一反刚刚的落寞,以炽热的目光、挺拔的胸脯久久的回凝着承美。 “呜,哇哇!”酸涩的液体仿佛撕破喉咙似的涌了出来,郑煜诚的脸色顿时苍白,身体也难受得弓成一只烫熟的虾米。 “喂!你疯了吗?弄出这么大的噪音,孩子们就要被你吵醒了!”李承美一把扯住郑煜诚的手腕,不由分说便拎着他往门外走去。 “连酒都不会喝的蠢货,还总是喝醉了回来!你以为这是逞威风?无耻的懦夫!等下把地板给我好好收拾干净!” 听着承美冷淡而盛气凌人的语气,被重重摔在门外的郑煜诚,浮起的将一双闪烁着火花的眼睛对准了她。 “瞅我干什么?觉得自己做得都对?” “呜!” 这个男人也真是够劲,明明面子已经被踩得粉碎了,竟然还要苦守着卑微的自尊。那一刻,承美真想掐一把他的脸蛋,让他尽快从梦中苏醒。 “呜呜,哇…”因为剧烈的呕吐,郑煜诚的脸部肌肉抽搐得愈发怪异。 “安静的吐!然后再给我安静的滚进房间睡觉去!” 李承美的眼神很有气势,并且与周围生硬的氛围很协调。无形之中便让郑煜诚倍感压力,那一刻的他不由得胆怯起来,在房间门口辗转徘徊了一阵后,他硬着头皮悄悄走进房间,迟疑着坐上了床角。 “你是疯了吗?喝完酒晚上会打多少呼噜,磨多少次牙,说多少句梦话,心里没个准数!小宝要是被吵醒的话,你能负责哄吗?” 就像一直强撑着守在那里等他一样,当看到郑煜诚不紧不慢的朝孩子的方向挪动身体时,李承美突然又来了精神。 “滚出去睡!孩子们最讨厌酒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怀抱小宝的李承美,带着一脸阴森的表情低喊道。 “孩子们才不会嫌弃自己的爸爸,我看就是你觉得我碍眼了。” 尽管心中会有无限失落,但煜诚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我是觉得你很碍眼,但那些臭毛病你会改吗?” 听到妻子对自己如此尖锐的讽刺,一直望向孩子的煜诚终于把视线转移到承美身上。但他的内心似乎根本就毫不在意,反而在略怔片刻后,继续全神贯注的将压在孩子身下的被,使劲往自己身上掩。 “喂!我可累一整天了,没有心情看你耍酒疯!你要是嫌沙发不舒服,就抱着被子流浪街头去吧!或者找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去!” 听到妻子这句酸溜溜的牢骚,煜诚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你的嘴巴可真厉害,比致人于死地的威胁还要可怕!” 仔细想想也真让人寒心,望着妻子僵硬的表情,煜诚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很快他便重新用笑容掩盖泪水,径而刻意的以一种轻快的神情腾的跳下身。 “自私的东西,叛逆之前先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好吧。当初要不是嫁给了你,我怎么会活得这么悲催。我都没有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 缓缓走向门外的郑煜诚被妻子突然原地不动的咆哮吓了一跳,一分钟的沉默过后,一只鞋子居然黏在地板上。 “麻利点滚!酒醒之前别再让我和孩子们见到你。” 到这一刻为止一直欢快流畅的夜风顿时嘎然停止,身后熟睡的孩子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守在门边等待的李承美脸色越来越严肃,吓得郑煜诚只好光着一只脚失去平衡的站在原地。 “什么妻子,什么一家人!”嘟囔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啪的一声重重摔上。 “疯了吗?疯了吗!疯了吗?!”煜诚一步三摇的走着,又频频回头打量那扇紧掩的门,目光仿佛要把门内的一切望穿一样急切。 “我的家里住着一只像你这样的怪物,能不疯才怪!” 郑煜诚拖着无力的双腿一阶一阶的爬上那个陡峭的阁楼(杂物间大小),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走了多少路,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难受得连气都生不出来了。 没有再次被李承美撵到外面吹冷风,已经是万幸了,此时此刻,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哼!没疯的话,怎么会跟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一起生活。”手机从他的掌中滑落,当看到一张支离破碎的全家福照片时,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底没有一丝犹豫与眷恋。 就在他强撑着满腹酸水弯腰的瞬间,明亮的屏幕从不同角度反射出星芒般的白光。煜诚的眼睛微眩了下,在他深邃的眼底,竟又生发出一丝丝黯然。 “珠铉,如果当初没有错过那场约会,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不会这样了啊。真是…后悔啊!” 郑煜诚不停的在心底列举着和宋珠铉结婚之后积极向上的那一面,好像这些都是特意说给内心充满抵触的自己听似的。而在环山别墅的卧室内,一直站在窗边的宋珠铉用担忧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地平线,伸手从梳妆台下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写着郑煜诚与宋珠铉名字的CD。 推开壁橱的门,在一沓沾满灰尘的夫妻照后藏着那个偷买的二手游戏机。迟疑了片刻,煜诚将手指按向了开关的位置。但五分钟过去了,电脑依然呈现着正在加载中的字样。 煜诚的手指胡乱的在键盘上一阵颤动,从屏幕中发出轻微的触碰细响,但那些图标,就像暗暗和他较劲一样丝毫没有能点开的痕迹。 “干嘛呀!为什么连你都背叛我!”虽然碰上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郑煜诚却像个婴儿一样哭个不停。怒气冲冲的手砸向键盘,回头四顾时,那只万恶的鼠标已经直直的栽进了一旁的花盆中。 “郑煜诚你这个蠢货,连女人的心都琢磨不透,成天就知道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吧,娶了一个带着可怜面具的妖怪。你这个疯子!” 煜诚平躺在地上连连飞身、空翻,一记侧踢将摇摇欲坠的橱柜拉门踢出一个窟窿,然后又与打翻在地的键盘来了一番恶斗,当深沉的睡意来袭之时,最后的动作是潇洒的将键盘抡向密不透风的窗帘。随即他翕动的双眸、唇片与胸膛开始慢慢的沉浸在一片潮湿的狂热中。 “珠铉不要走,你听我解释,珠铉啊!” 煜诚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最终,一道道睫毛混着泪水凝结而成的雪白曲线,重重的画在了他白皙的脸颊上。 ------------ 第二十六章有了你拥有了一切,对吗 流淌在脑海中里的交响乐打湿了他的心,看着眼中不断飞闪着的宋珠铉,暂时忘却烦恼的他突然觉得生活真的是很简单。如果每天都想些愉快的事情,那糟糕的人生应该也会多了些愉快的瞬间。 想到这里,郑煜诚紧紧握住扶手。但他的脚步却不像脑子那么轻盈,偶尔出自裴柯勉口中的世俗文字会不断搅乱他的头脑和内心。“我们都是最悲催的打工人,人家宋珠铉可是TVA集团会长的女儿。你小子做什么黄粱美梦呢!” “是啊,怎么能只用一张CD就剥夺珠铉全部自由呢?我可不是手腕高超的男人,我只是全世界最差品行的男人。” 从地上铁里望出去,一路的景色永远都是那么一个样子,低矮的楼房、水车还有泛着灰黑的树丛。特别是低低的伏在田垄中的黑瓦灰屋,乍一看去有点像狗窝。无垠的青黄色田涛,上面是洁白的云丝与碧蓝的天幕。原本清新怡然的景致在心神不宁的郑煜诚看来就像是一种空旷的窒息,如果在这个时候地上铁突停,那无论往前还是朝后都会有走投无路的错觉。 “在距离我们大约10亿光年外,有一个名叫G211+143的赛弗特星系,这个星系的星系核极亮,经常会有一些反常的发射线和明显的星系核,且星系核有剧烈活动现象。最特别的是它的物质是直接落入黑洞,没有气体旋转,也没有因引力的强大而拉扯恒星的痕迹。” 男人大步走过来,无拘无束的一路摸索着空荡荡的把手。不断向两边躲闪的人们朝着他的背影狡黠一笑,径而用酸溜溜的腔调深表感叹。 “在黑洞内部还会形成一个旋转的圆盘。这样一来,时间和空间就会龟裂产生虫洞,现在那个虫洞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大了。等到逐渐靠近的物质最后被吞噬,重力就会达到最大值,我们就能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 郑煜诚完全好奇男人说的话,但这次他却选择了沉默,男人的视线重新回到周围人的身上。与此同时,那个身穿崭新西装、身材修长的郑煜诚正顺着玻璃上折射出来的亮光注视着他。令煜诚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所到之处大家纷纷捂着鼻子向后退让。恰是如此,煜诚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时机,记着时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煜诚显然没把男人的坦率当回事,他的嘴角反而像其他人那样露出一丝轻蔑的暗嘲。 “最近怎么会有那么多疯子啊!真是的都不知道管一管!”只要他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但男人还是泰然自若的向四周殷切的招呼着。 “尤其是看到月亮上布满蛇皮一样的暗红。就一定要…” 众人是瞟着那个怪异男人走到煜诚跟前去的,煜诚熟悉男人口中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碍于面子,他只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并努力回避男人的目光。 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男人突然重重瘫倒在地上,然后就像个白痴一样自言自语的沉浸在无边的旋转中,他的身子震动得厉害,头差点撞在一旁的空座上,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一声低沉的求救,此刻正假装围绕着把手打盹儿的郑煜诚,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大叔站起来,抓住这边,这个把手。” 在所有人双目圆睁,惊得张大了嘴巴的注视下,郑煜诚将男人扶到自己的身旁,并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刚刚紧握的把手上。 男人非但不领情,反而使劲摇晃起闪闪发光的把手。郑煜诚突然又想起到什么,随即发疯了似在背包里翻找起来,奇怪平时总带在身上的钱包,到底跑哪儿去了? 煜诚索性将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一遍,除了轧成碎片的纸巾,还是没找到一枚硬币,没时间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找借口了,就在郑煜诚提心吊胆的转过身背对着男人时,突然从身后伸到面前一只手,煜诚侧过脸,那个男人刚好把嘴贴到煜诚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逐渐靠近的物质最后被吞噬,重力就会达到最大值…” 不等郑煜诚回过神,男人已经把两枚硬币扔给了他。煜诚稀里糊涂的接过,随即抬起头注视着男人围绕着把手闭目养神的样子。 “什么跟什么啊!这不就是世面上再也看不到的两元硬币吗?”缓缓摊开手掌后,郑煜诚顿时变了脸色,此刻的他难为情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记着,今晚我们就可以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 煜诚没有时间去理会身边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上前询问时,车门打开了,那个男人索性风风光光的走了下去。 “算了,留着吧,这东西现在可稀罕了。”煜诚默默的注视着男人的背影,不无失望的叹道。 “可以请您给我的本次服务打个分数吗?”、“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在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后,煜诚终于可以理所当然的瘫倒在工位上,陷于这样或那样的胡思乱想中。“他说今晚就可以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当真吗?” 犹豫了片刻,郑煜诚挣扎着坐起身、将手机屏幕调亮,并对着那一双儿女的照片渐渐熬红了眼睛。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经病的话都开始相信了,我也真是醉了。” 就在郑煜诚将背包摊在头顶,准备痛快的倒头大睡时。申正焕咬牙切齿的推开半掩的门并迅速找到开关。伴随着啪啪的开灯声,偌大的办公间里,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抬起头来。 “申主管,申主管您可算是回来了,贷款组赵代理的爸爸刚刚过世,说是预备明天出殡,这才早退的。” 一分钟的沉默之后,周明曜一边急切的说着,一边挪动步伐朝申正焕走来。 “这,这个赵代理的爸爸年纪应该不大吧,是突发什么急症了吗?”申正焕匆匆忙忙的把灯关掉,随即看着周明曜,并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背包,扔到桌面上。 “按照常理,作为直系上司的我应该去赵代理家问候一声。但,但我妻子那边也有祭祀,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力不从心啊。” 申正焕双手颤抖着,从一沓纸币中拿了很少一半递进周明曜手中。 “申主管我也实在没有时间去帮您跑腿啊!怎么办?我爸爸身体不适,妈妈让我赶紧回家看看。要不是即刻见到您,我估计也要和赵代理一样托人请假了。” 申正焕呆呆的站着,那双紧紧盯着周明曜的眼神不置可否。 “但整个单位只有你家离赵代理最近,能不能将时间挤一挤呢。” 申正焕慌忙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细微的声音问道。 “申主管,但赵代理的葬礼偏偏选在安城的北郊,那边距离我们家真是南辕北辙一样啊。” “那我怎么办才好?” 看着申正焕将嘴张得有瓢大,周明曜铁青着脸,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关键是现在还有谁能替我走一趟?对了孙美玉主管!美玉姐,赵代理平时跟你的关系最好了,不然作为好朋友,你去…” 看着申正焕笑嘻嘻的靠在自己的工位上,孙美玉的眉毛像虫子蠕动似的瘙痒,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她便连忙将正在审阅的文件推到一旁,然后就像怕被别人抢走生日礼物似的奋力将车钥匙从笔筒中揪了出来。 “瞧我这记性,那个我托了好几个朋友帮忙才预约的美容院,算下时间,我现在就得走了。” 话音未落,孙美玉便急匆匆的走到门口,一向与她交好的慧珍正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孙美玉跺着脚,扯着喉咙喊道:“你干什么,怎么还不快走?这可是好不容易才预约上的。” 慧珍紧紧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刚刚泡好的一整杯热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后匆匆忙忙的朝门口跑去。 “贷款组和理财组中到底还有谁能…”保持着送走孙美玉时的姿势,申正焕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随即,他开始脸色铁青的环顾起依然坐在工位上的同事。 “那个我的朋友新开了家小吃店,我要去帮着招徕生意。” “今天是我和丈夫的婚姻纪念日,红事白事放在一块不好吧。” 申正焕盯着这两个开口就是谎言的女人,他的内心薄怒不已,但却不好发作。 “正焕哥,我就不去了。我跟大家都不熟悉,特别是这个赵代理,咱俩连声招呼都没打过!”金智媛轻率的挑了个话里插刀的理由,本来她随心所欲的作风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此刻看着目光低垂在手游中的她,申正焕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种不愉快的沉默,仍未能从白日梦中醒过来的郑煜诚,挥舞着手臂,试图把被命运抢走的东西夺回去。 看到郑煜诚并没有在中途停手,申正焕露出一丝别有用心的微笑,就连眼角也开心得多长出几条皱纹。他一跃迈到郑煜诚面前,紧紧抓住郑煜诚的手腕,将他制止在原地。 “郑煜诚代理,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就辛苦你替我去跑一趟。你们其他人就都下班回家吧。” 把笑埋在心里的申正焕明显看出了煜诚的走神,不过他的处理方式非常正确,因为郑煜诚就是那种在心里说着与大脑完全不同话的男人。哪怕是逼着不明就里的他去做事也根本不打紧。 ------------ 第二十七章临危受命的任务,开始新的人生 “怎么会这么突然?我,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你们才好。” 对于眼前这个情理之外的到访者,赵代理面露惊讶之色。而郑煜诚也没有做任何说明,只是自顾自的陷入到沉思之中。 “他说要给我们送小菜的,结果在来我们家的路上,被汽车…”赵代理那泪水涟涟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瞳紧紧揪住郑煜诚的心,不肯松开。煜诚砸了咂嘴,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故人一样的心情。 忽然之间,有个声音掠过煜诚的脑海,那是面对疾驰而来的车子时,一个老人撕声裂肺的呼喊着的声音。 “是吗?怎么能是这样…” 郑煜诚嘴角一直保持的穆肃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见他平静的问道。脸上一副似听非听、有气无力的糊涂模样。 “是,是的。” 赵代理脸色阴沉下来,甚至连回答的声音也明显大了很多。 “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啊,赵代理一家遭遇的不幸,我深表惋惜。”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唐突,煜诚很快的把手中的鲜花连同申正焕交给自己的现金放到灵桌上,然后朝着遗像必恭必敬的行了礼后,转身走出赵代理的家。 打开车门,刚刚坐上驾驶席的刹那,郑煜诚的脑海中恍恍惚惚的浮现出年迈父母的身影。 “喂!妈是我。你和爸身体都好吗?”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煜诚感觉聚集在胸口的什么东西统统融化了,于是他朝着手机的方向轻轻笑了笑。 “晚饭吗?当然吃过了。承美做的饭菜很可口,而且她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对了妈,你的膝盖怎么样了?还有让爸少喝点酒,烟啊酒的都对身体不好。有时间我们会带着孩子回去看你的。”郑煜诚罕见的用微笑般温柔的语气对着电话道。 “什么?妈!这是承美跟您说的吗?” 郑煜诚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幕,连星星都忘记了闪烁。 “我和承美之间的矛盾,会自己看着办的。其实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我们两个人生活方式不同,这都是婚后才知道的。这些年过去了,尤其是拥有两个孩子后,我一直都在改。”郑煜诚怒火中烧似的,眼角都开始泛红了,脸色也难看了许多。 “承美和我其实并不是她跟您描述的那个样子?其实她根本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想象着电话另一端妈妈的样子,郑煜诚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总之她刚刚有句话没说错,承美的确是受害者,但那又并不是事实的全部,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电话莫名其妙的挂断了。 不知从何时起,漆黑的天空散发着异样的气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 “李承美!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从车子里走出来的煜诚哼哼呀呀的走了好久,如果他冒险回拨电话说出想要离婚的念头,那么最终得到的只会是妈妈歇斯底里的哭闹,这一点郑煜诚心里很清楚,所以他才选择在妈妈刚刚炮语连珠的责备声中一直只是洗耳恭听的状态。 “我怎么就幼稚了?爸爸哄孩子时候说的话哪个不幼稚?要都像你那么计较的话,那你呢?今年都多大了,跟我也就算了,居然敢对我妈妈指手画脚,那是儿媳妇对待婆婆的态度吗?委屈!真正委屈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一语道破天机,反而助长了郑煜诚的愤怒。 “最主要是,领结婚证那天不是都说好了?不论对谁有怎样的不满都是我们自己解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给她告过状,她怎么能这样!”回想起当年李承美信誓旦旦的样子真是荒谬的可笑,然而那枚静静躺在钱夹里的2元硬币却在似有若无的诱惑他。特别是从硬币的晕光中瞥到李承美随心所欲的嘴脸时,他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正摇着尾巴诱惑他的声音。 “好想见我妈啊,要不是因为李承美推三阻四,我应该早就把二老接来照顾一段时间才对。哎!如果当初娶到的是通情达理的宋珠铉该有多好。” 新婚时的李承美还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但是现在,她已经变成一个冷酷轻薄、心怀叵测的黄脸婆。“如果总有一天要我像你一样怨声载道?那样的话我宁可去死。” 想象着今晚又会因晚归遭受情绪激动的妻子的质问与谩骂,煜诚只是嘿嘿一笑,随后他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直接奔赴裴柯勉的大排档,并重新修正了自己之前给出的必须离婚的理由。 第二十九章 如果可以许下一个心愿 “煜诚哥,你居然把矛头统统转向无辜的嫂子?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这本身就是宋珠铉的错,居然还怂恿你动了离婚的念头,这就是错上加错了。” 听到裴柯勉如此固执的回答,郑煜诚深深的叹了口气。 “柯勉这根本就不关珠铉的事,在我结婚之初,是你一再劝我一定要娶好驾驭的李承美,我才照做的。结果呢,你看看我活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别人处处都比我强,而我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废物。本来想着看在孩子的份上和平共处的,但当爱变成了无休止又毫无底线可言的忍耐,反而让我觉得恶心。或许我们就不应该开始,如果不是怜悯她无依无靠,我当初一定会坚持选择珠铉的。” 郑煜诚在旁边的落地窗上呵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用手指在窗户上写下自己和宋珠铉的名字。 “哥,你看起来真的很幼稚啊,那么久的帐都能被你翻出来当做正当理由。我真是!本来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就和明曜搞得这么僵,现在除了无语,你还想让我说点什么?”朋友圈中最懂享受生活的裴柯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朋友的事而烦心。特别是瞥见郑煜诚对着冷冰冰的四周露出那丝残酷而又完美的微笑后,他更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说出这话说明你和明曜两个人都还年轻,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幼稚的想法,如果你们像我一样每天顶着形形色色的压力只为糊口,就会和现在的看法完全不同了。当年遇到珠铉,只当她是个光芒万丈的女孩,现在看来家世显赫、事业有成、人又善解人意。我这是错过怎样光辉灿烂的一生啊。明明有宝藏在身边却浑然不知,然后又将怪物一样的人当做宝。我才是真正的愚蠢。活该十年过去了,越活越狼狈。” 看着煜诚一脸失望的表情,裴柯勉一摔手中的烤串道。与此同时,一阵微风劈开烟雾,窗户不时的吱呀作响。 “就凭煜诚哥你!当初选择宋珠铉也许会不同,也许还会是老样子,不过有一点明曜总算是说对了,越是看上去厚脸皮的人越是真没心没肺。嫂子她固然脾气不好,但她不像你可以为了金钱和势力牺牲一切,你总跟我们说嫂子是个心怀叵测的人,现在看来那种话到底是谁性格的缩写啊。我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进产房那日,嫂子宁可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为代价,换来大女儿的平安降生。可是你呢,你对她的付出既没有心疼更没有珍惜。反而以自己的无能为借口要求她尽早出来工作补贴家用,然后还和自己的妈妈暗中算计嫂子,将本应由你们母子承担的照顾孩子的义务都推给她一个人。就算当日的她没有疯掉,但在劫后的生活里你还是留给她一道道致命伤。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同情她。如果我是她,我跟你连朋友都做不成。如果嫂子是我的女人,我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她。”这一次裴柯勉放弃了单纯观望的态度,而是加入了肆无忌惮的谈话中。 “相信我朋友,你一定会因干枯倦殆而疯掉的,她可不是弟妹,从来没有贤惠温婉的脾性。” “没有结婚的时候哪个女人不是柔柔弱弱的,还不是你做得太过分,让她失去了常性。难不成你以为她愿意看到自己熬得跟怨妇一样吗?” 郑煜诚应该事先想到的,这可不是说是玩笑就真能一笑了之的事情,他用手指触了触眉梢。叉着腿,就像坐在一只马桶上那样坐在座位上。 因为没有开空凋,两个人又在热热的室内坐了超过一个小时,此时的煜诚不光已经满头大汗,甚至连肩膀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有好几次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亲耳听到妻子李承美凌厉的声音,就在浑身吓得猛一战栗时,他的思绪被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裴柯勉打断。 “你说的那些我都考虑过了,其实也不是非到离婚这一步不可,我在想如果她能改变自己的性格,我的心还是会倾向她多一点的。我只是厌恶一些细节。无论做什么她都会用强迫的方式,如果我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她就会越过我去找我妈和我妹妹,然后她们三个人会一起向我施压。还有她有翻看朋友生活动态的习惯,每次看到别人发照片,她都会拿来和我比较一通,然后质问我为什么不能也让她活成那个样子,还说什么当年的她是女孩中佼佼者之类的话,弄得就好像连跟我结婚对是一种抱歉的行为一样。每次听到她说这些我打从心底里反感。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她怎么将我的面子踩在脚下呢?而这些我相信珠铉她就从来不会做。” 话音刚落,煜诚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缩得更紧了。一阵凝固而厚重的沉默后,裴柯勉的嘴角别有用心的向一旁撇了撇。 “你啊,这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丈夫大人,你这种性格,我们一起在安大就读的时候我就知道,一晃十年过去了,真是应了老师那句话,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自私的要命。或许就因为这样你才拎不清夫妻的关系、也看不清宋珠铉的真面目吧。跟嫂子比,她倒是善解人意了,如果你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她身上的缺点恐怕要比嫂子多多了。你以为前段时间她凭什么找你啊,她要是愿意,以她的条件找个年轻帅气的不是更好,你有什么好让人家惦记的!说不定这就是征服欲作祟而已,当年你早早结婚给她迎头泼下一盆冷水,人家现在拐弯抹角的报复回来。”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嘲笑不禁让煜诚气得直咬牙,但他似乎并不在乎裴柯勉的用心,只是径直转过身去,用生硬的语调简短而又冷淡的说了一句。 “我累了,我要回去先睡两个小时了,打游戏的时候再叫我吧。对了,你的车我得借走24个小时。” 煜诚扔下这句话便转身朝车子走去,望着他的背影,裴柯勉忍不住又暗自嘀咕了一通。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如朝云无觅处。在等候红绿灯变换的工夫,郑煜诚顺着明亮的车玻璃向外望去,脑子里不知怎么,忽然就冒出了白居易那首不太引人注目的词。究竟想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事物,或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于一向厌恶看书的他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此刻,煜诚的额头和鼻尖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静静的看着马路对面一群医生护士将躺在地上的人抬上担架。车玻璃隔断了声音,所以眼前的一切很像是在看一场默片电影。 “刚去完葬礼,回头就碰上一场交通事故。今天可真是晦气!” 那些人在煜诚眼里无声的走来走去,平静的,除了自始至终安安静静的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就只有与一切毫不相干的自己,终于,那些人所有的努力都停止了,看着车子不动声色的向前滑行,最后拉出一道平平的蓝红色直线,郑煜诚面前的信号灯也终于交换了颜色。 ------------ 第二十八章 如果可以许下一个心愿 “煜诚哥,你居然把矛头统统转向无辜的嫂子?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这本身就是宋珠铉的错,居然还怂恿你动了离婚的念头,这就是错上加错了。” 听到裴柯勉如此固执的回答,郑煜诚深深的叹了口气。 “柯勉这根本就不关珠铉的事,在我结婚之初,是你一再劝我一定要娶好驾驭的李承美,我才照做的。结果呢,你看看我活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别人处处都比我强,而我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废物。本来想着看在孩子的份上和平共处的,但当爱变成了无休止又毫无底线可言的忍耐,反而让我觉得恶心。或许我们就不应该开始,如果不是怜悯她无依无靠,我当初一定会坚持选择珠铉的。” 郑煜诚在旁边的落地窗上呵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用手指在窗户上写下自己和宋珠铉的名字。 “哥,你看起来真的很幼稚啊,那么久的帐都能被你翻出来当做正当理由。我真是!本来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就和明曜搞得这么僵,现在除了无语,你还想让我说点什么?”朋友圈中最懂享受生活的裴柯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朋友的事而烦心。特别是瞥见郑煜诚对着冷冰冰的四周露出那丝残酷而又完美的微笑后,他更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说出这话说明你和明曜两个人都还年轻,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幼稚的想法,如果你们像我一样每天顶着形形色色的压力只为糊口,就会和现在的看法完全不同了。当年遇到珠铉,只当她是个光芒万丈的女孩,现在看来家世显赫、事业有成、人又善解人意。我这是错过怎样光辉灿烂的一生啊。明明有宝藏在身边却浑然不知,然后又将怪物一样的人当做宝。我才是真正的愚蠢。活该十年过去了,越活越狼狈。” 看着煜诚一脸失望的表情,裴柯勉一摔手中的烤串道。与此同时,一阵微风劈开烟雾,窗户不时的吱呀作响。 “就凭煜诚哥你!当初选择宋珠铉也许会不同,也许还会是老样子,不过有一点明曜总算是说对了,越是看上去厚脸皮的人越是真没心没肺。嫂子她固然脾气不好,但她不像你可以为了金钱和势力牺牲一切,你总跟我们说嫂子是个心怀叵测的人,现在看来那种话到底是谁性格的缩写啊。我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进产房那日,嫂子宁可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为代价,换来大女儿的平安降生。可是你呢,你对她的付出既没有心疼更没有珍惜。反而以自己的无能为借口要求她尽早出来工作补贴家用,然后还和自己的妈妈暗中算计嫂子,将本应由你们母子承担的照顾孩子的义务都推给她一个人。就算当日的她没有疯掉,但在劫后的生活里你还是留给她一道道致命伤。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同情她。如果我是她,我跟你连朋友都做不成。如果嫂子是我的女人,我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她。”这一次裴柯勉放弃了单纯观望的态度,而是加入了肆无忌惮的谈话中。 “相信我朋友,你一定会因干枯倦殆而疯掉的,她可不是弟妹,从来没有贤惠温婉的脾性。” “没有结婚的时候哪个女人不是柔柔弱弱的,还不是你做得太过分,让她失去了常性。难不成你以为她愿意看到自己熬得跟怨妇一样吗?” 郑煜诚应该事先想到的,这可不是说是玩笑就真能一笑了之的事情,他用手指触了触眉梢。叉着腿,就像坐在一只马桶上那样坐在座位上。 因为没有开空凋,两个人又在热热的室内坐了超过一个小时,此时的煜诚不光已经满头大汗,甚至连肩膀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有好几次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亲耳听到妻子李承美凌厉的声音,就在浑身吓得猛一战栗时,他的思绪被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裴柯勉打断。 “你说的那些我都考虑过了,其实也不是非到离婚这一步不可,我在想如果她能改变自己的性格,我的心还是会倾向她多一点的。我只是厌恶一些细节。无论做什么她都会用强迫的方式,如果我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她就会越过我去找我妈和我妹妹,然后她们三个人会一起向我施压。还有她有翻看朋友生活动态的习惯,每次看到别人发照片,她都会拿来和我比较一通,然后质问我为什么不能也让她活成那个样子,还说什么当年的她是女孩中佼佼者之类的话,弄得就好像连跟我结婚对是一种抱歉的行为一样。每次听到她说这些我打从心底里反感。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她怎么将我的面子踩在脚下呢?而这些我相信珠铉她就从来不会做。” 话音刚落,煜诚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缩得更紧了。一阵凝固而厚重的沉默后,裴柯勉的嘴角别有用心的向一旁撇了撇。 “你啊,这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丈夫大人,你这种性格,我们一起在安大就读的时候我就知道,一晃十年过去了,真是应了老师那句话,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自私的要命。或许就因为这样你才拎不清夫妻的关系、也看不清宋珠铉的真面目吧。跟嫂子比,她倒是善解人意了,如果你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她身上的缺点恐怕要比嫂子多多了。你以为前段时间她凭什么找你啊,她要是愿意,以她的条件找个年轻帅气的不是更好,你有什么好让人家惦记的!说不定这就是征服欲作祟而已,当年你早早结婚给她迎头泼下一盆冷水,人家现在拐弯抹角的报复回来。”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嘲笑不禁让煜诚气得直咬牙,但他似乎并不在乎裴柯勉的用心,只是径直转过身去,用生硬的语调简短而又冷淡的说了一句。 “我累了,我要回去先睡两个小时了,打游戏的时候再叫我吧。对了,你的车我得借走24个小时。” 煜诚扔下这句话便转身朝车子走去,望着他的背影,裴柯勉忍不住又暗自嘀咕了一通。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如朝云无觅处。在等候红绿灯变换的工夫,郑煜诚顺着明亮的车玻璃向外望去,脑子里不知怎么,忽然就冒出了白居易那首不太引人注目的词。究竟想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事物,或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于一向厌恶看书的他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此刻,煜诚的额头和鼻尖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静静的看着马路对面一群医生护士将躺在地上的人抬上担架。车玻璃隔断了声音,所以眼前的一切很像是在看一场默片电影。 “刚去完葬礼,回头就碰上一场交通事故。今天可真是晦气!” 那些人在煜诚眼里无声的走来走去,平静的,除了自始至终安安静静的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就只有与一切毫不相干的自己,终于,那些人所有的努力都停止了,看着车子不动声色的向前滑行,最后拉出一道平平的蓝红色直线,郑煜诚面前的信号灯也终于交换了颜色。 ------------ 第二十九章眼睛里的地动山摇 “广播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屏幕看着就跟大头电脑里传出来的对话框一样。” 郑煜诚油光满面的的脸上还夹杂着半宿未眠的疲惫,眼圈发黑,神情茫然,就在他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掐住鼻梁时,从密闭的车窗上伸过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煜诚的胳膊,同时还有一种混沌的杂音回响在他的脑际。 “啊!”煜诚脖颈往后一缩,脸上的肌肉抖了一抖,紧紧把持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嘲潮的都是冷汗。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啊。真是!不过幸好播放器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啊。”煜诚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然而在转瞬间便恢复了镇静。又垂下眼睛想了片刻,播放器里开始自顾自的传出姜振宇主播潺潺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在我的家里住着一个怪物,她的名字叫…” “叫做妻子!这一期不是前几天就听过了,怎么又被当成最新一期播出来了。” 郑煜诚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下,将手抬到播放器旁,但在手指在停在屏幕上方几秒钟后,又无力的垂落回方向盘上。在行驶不远的转弯处,一个哈欠将他的眼睛弄得湿润而固执。用困倦的眼睛看四周,天空不是纯黑的,而是黑中带着无限伸展的幽蓝,煜诚的心吓得砰砰直跳,他总觉得等下会从哪冒出一个人影来,越想越害怕,越怕又越好奇,就连红灯一闪时,都被他当做了鬼火。 “所有人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当下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那就按下停止键,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煜诚忽然感觉到一种更加前所未有的目光压力,当视线飘向后视镜时,煜诚再次看到了刚刚那群忙碌着处理交通事故的护士,不过怪异的是,这一次护士们迅速撤除了在那个人身上连接的全部仪器,而在又一番时远时近的忙碌后,那个熟悉的男人头发平整,脸上干干净净,嘴巴处没有丝毫脏物,而且好像又淡淡的上了一层妆。难道说… 不知为何,在煜诚的身后,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拉了拉他的衣襟。 “真的有…”煜诚的声音里带着点恐惧。透过朦胧的困意看向播放器,屏幕再次变成了大头电脑的对话框。煜诚勉强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那些熟悉的护士已经从后视镜中直接站到他的面前了。就在他狐疑的瞬间,冷汗从乱蓬蓬的发丝间又流了下来,特别是眼睛湿漉漉也热辣辣的,煜诚连忙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那张脸触摸起来,就像大理石雕像一般冰冷,生硬,每一寸肌肤又异常潮湿。然后瞳孔不知不觉的扩大了。 很快长长的马路,瞬间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一束微弱的路灯从挡风玻璃上投射了进来,旋转的光束中,细小的尘埃就像一群不可捉摸的精灵一样上下乱舞,除此之外左顾右看其实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都没有了吗?…”在寒风呼啸的黑暗中,煜诚的眼睛直了,他在自言自语,两条腿抖得像筛子。渐渐的,全身冷得刺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将身体匍匐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前方。 “所有人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当下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那就按下停止键,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姜振宇的声音里漂浮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车窗外又伸出茂密漆黑的灌木植物,但在温热的酷夏遇到属于春寒料峭季节里的东西确实太诡异了。 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在驾驶位下方有一条星星点点的血迹。来不及细想那场诡异的事故,更来不及细想播放器里姜振宇诡异的演播了,因为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幅电影宣传照,那是13年前最红的港片,奇怪的是字幕上写着近期收看的字样。 又黑又湿的发紧紧贴在头皮上,煜诚映在挡风玻璃上的面孔显得格外苍白,红肿的眼睛里平添几分茫然与疲倦,甚至还有一丝毫无节制的恐惧。 “什么啊?那里还…还有收费站吗?”失神的目光顿时变得格外坚定。“来的时候也没有啊,而且居然还是这么古老的。” 沉默了一会儿,煜诚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一度掩盖住了原有的慌乱。 “当明早的黎明到来,我们也不会忘记,只要听见下面这首歌,就能回忆起失之交臂的从前。” 播放器里依然时断时续的播放着荒诞的信息,不论怎么点就是关不掉,甚至那屏幕上的纹路秒变成一块块磨损严重的皮革,与此同时微风中传来两声狗叫。煜诚感觉到心脏明显有些不舒服,连恬淡的面部线条里也带着几分柔弱。 “清潭站:请投掷2元或两枚1元硬币。” 拼命定住两秒神,煜诚用替收费路牌斟酌更合适的字样的认真劲,反复念了两遍。 “又不是什么高速公路,怎么还要人破费啊!算了花钱消灾。” 咬了一下嘴唇后,煜诚的语气坚硬得有些沉重。 “靠!吞掉了!我说前面有人吗?” 从两旁的灌木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和A级电影里的女人叫撕声裂肺的呼喊声一模一样,煜诚吓得欲哭无泪。 “是风声,真是无语了。”看着最上面的字眼是2元,难道说只能用2元硬币吗? 煜诚显得既无奈又认真,回头看向身后,地平线好像崩溃了,到处都是重叠的暗影,隐约中好像还有一丝丝模糊的白色光点。那一刻绝望撕扯着他的头皮。 “不管了,就,就这样吧!”煜诚定了定神,随即坐直了身体,拼命的看向前方一闪而过的路况。 “奇怪来的有时候也没见过这种花啊?”煜诚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路边。 但就像刚刚从睡眠中醒来的那样,在他的面前又出现了匆忙而又熟悉的护士们。 “我们已经尽全力了,送来的太迟了,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请节哀。” 紧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俯下身子,在父亲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又回头看了看坐在车子中的郑煜诚。 “怎么会是李,李承美?!” 煜诚咧嘴,唇片轻轻颤了颤,紧接着他都要被吓哭了。 “那,那个人不就是…”郑煜诚定定的看着那张光滑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然后,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张记忆中的遗像。 “你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不要走,我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车窗外是年轻的承美,她正在用哀伤的目光看着郑煜诚。 煜诚的眼眶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他奋力的摇了摇头,泪水却在眼眶里越蓄越重,渐渐的就要承受不住了。就在眼泪连同虚汗即将从冰冷的脸颊落下的瞬间,李承美低下头,语气铿锵,甚至是一字一顿的说:“老公,现在,你终于获得自由了,是吗?” 郑煜诚的目光比肩膀还要僵硬,他拼命躲开李承美伸过来想要搭到车窗上的手。但更可怕的是,车子的播放器上出现了黑白电视上才有的雪花。导航仪里也传出“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的声音。”那个女声尖锐得有些刺耳了。 “这是怎么了,这是,这又是什么啊…” 计数器的指针不断攀高,郑煜诚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晦暗,尤其是当指针直直的指向160时,有股冰冷的怒气隐隐的升腾在车胎和眼眶中间。不仅如此,布满雪花的播放器上突然跳出一张苍白的脸,慢慢的,慢慢的一个穿着雪白孝服的女人从那里爬了出来。四周的雷声像鼓一样嘹亮,闪电穿梭在古老的欧式建筑周围,还有,风中好像还有血的味道。 煜诚的肌肉向下收缩着,舌根刺痛得仿佛能将嘴巴推出去。眼窝慢慢散大,鼓鼓的眼球茫然的望向白光闪烁的地方。 就在郑煜诚疯狂的拍打着方向盘时,他无意间瞥到了诡异的计数器。 “不受,都不受控制了啊!拜托,啊!——不要!” 窸窣作响的骨骼里好像忽然释放出囚禁千年的冻气,浑身抽搐得无法思考了,在记忆的尽头,一道怪异的白光将周围的一切连同煜诚自己彻底冻结。 ------------ 第三十章噩梦后的来访者 一直回荡在耳边的窃窃私语声突然销声匿迹了,就在煜诚扶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时,一阵吵闹又卤莽的敲门声闯进了他的耳朵。 煜诚的心咯噔一跳,往旁边一闪,整个人差点栽进无边深渊。 “哥哥!快点过来给我开门啊!”紧掩着的门外仿佛又有个什么人在召唤着他,惊魂未消的煜诚猛然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是在医院里吗?但这医院的天花板也不免太寒碜了吧。” 当看到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裴柯勉正静静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并用睡梦中的手擦拭额上的汗水时,煜诚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什么鬼?这不就是我从前自己租过的那个自炊房吗?但我为什么会在到这里呢?”煜诚大吃一惊,又赶忙抬眼看向四周。房间实在是太杂乱了,该死,为什么要把衣服统统堆在桌子上,都看不到日历表上标着的日期了。 “哥哥,你快起来给我开门啦!哥哥!”、“怎么搞得!这个声音居然这么熟悉,好像是…是煜祺吗?”头脑凌乱的郑煜诚再次四处转身并快速的审视着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 或许是发觉敲门声响过许多遍,郑煜诚却始终毫无反应,裴柯勉伸了伸拦腰,并奋力踢开拦住去路的棉被。 “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已经死掉了,所以灵魂才跳出来神游的吗?那门外的人真的会是煜祺还是幻觉?”郑煜诚从左往右、从下至上又从内到外的打量起这间似曾相识的小屋。这时,裴柯勉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不仅没有洗过脸、梳过头,就连衣服上都布满了过夜的酒渍和食物残骸。更不可思议的是不论郑煜诚怎样伸手招呼,对方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我说你最好快点过来开门,我的两条胳膊都要废掉了!” 煜诚快速凑到门边,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但是糟糕,没有门镜,如果门外站着的是吐着舌头的怪物又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裴柯勉一把推开目瞪口呆的煜诚,并清了清嗓子。 “我说站在门外的人是郑煜诚的亲妹妹郑煜祺吗?” “如果我数完三个数,你还不给我开门的话,我一定会把门板掀下来!” 门开了,裴柯勉笑着闪到一边,或许是因火气太旺,郑煜祺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要不是有乱糟糟的杂物拦着,她一定能摔个四仰八叉。 “那个我其实经常听煜诚哥提起妹妹你,我是他的朋友兼另一只寄生虫裴柯勉。呵呵,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时间,否则我一定会做一份像样的自我介绍的。” 裴柯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脸上顿时如暴雨般大汗淋漓。 “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说了,其实在开门那会儿我就认出来是你了,所以哥哥你就先换上像样的衣服吧,别污了我的眼睛。” 裴柯勉摇头傻笑,一脸的笑纹显得有些疲惫和衰老。在瞥见正在角落里暗暗低头的郑煜诚时,煜祺终于露出了那种恨不得一口吞掉哥哥的目光。 “事先声明,我可不是翘课来的哦,是因为班级被征做临时考场了才被放假的。还有,拜托你有点眼力价好吧,没看到我两只手都没闲着吗?快帮我接过去啊!” 煜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且目不转睛的望着煜诚。 “哦,哦。” 煜诚一边应着一边慢腾腾的伸出手去。逐渐的,他换上一脸深思熟虑的表情开始一寸寸凝紧了郑煜祺。 “本来我也打算睡个懒觉的,但母亲大人硬是让我来给你送这些小菜,所以我就挤着早高峰的公交过来了,这一大道上可折磨死我了,看在我这么辛劳的份上,你可一个丁都不许剩啊!” “怎么回事,如此熟悉的情况。”郑煜诚在心里默念。 更奇怪的事情是,几乎同样的开场白,一向自诩天下无敌的煜祺这次竟然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怒怼他几个回合。或许是察觉到郑煜诚压根没有半点要挟恐吓的架势,她就那样自顾自的径直朝房间深处走去,就在伸手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她开口了。 “艾希!瞅瞅这个样子!这是人窝还是猪圈啊!一个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刺鼻的味道出来呢。尤其是电视机这里,昨天晚上为了看国际棒球联赛的首战,开了场狂欢pa ty是吧!” 瞬间,煜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到底是表示肯定,还是表示否定?他并不清楚,但是此刻的煜祺也不想继续等待他的回答了,于是她留下一脸呆滞的哥哥,独自朝煜诚那个存放私密的小天地走去。 “为了验证我是否真的具有预知能力,我昨晚特地补看了下最后的颁奖礼,筑梦队的惊天逆转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把我激动坏了,没错当时的我应该就是哥你现在这样的表情。” 漆黑看向煜诚的眼瞳干净清澈,有星星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睛里掉落到房间的地板上。 “记得刚进门的时候,煜祺你说早就认出我了对吧!很奇怪哎,我对你整个人,包括你今天说过的每句话也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裴柯勉边说边把自己半敞着领口的背心穿好,再套上睡衣外套,最后又牢牢的系上了腰带,这一切完成之后,他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郑煜祺走去。 “你没有看到筑梦队传奇球手李兢哲那一记魔幻飞球吗?还有那个帅气的小将魏冠霖,这样,这样…” “我能说我真没看过,但对于你的描述我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吗?” 煜祺听到这里显然就已经对裴柯勉接下来要说的话失去了兴趣,于是她干脆打断了他。 “等等,昨天是国际棒球联赛的首战日吗?是哪一届的来着?” “你这是睡迷糊了吧!赶紧把手中的小菜放下啊。还有柯勉哥哥你,等下哥哥有个特别重要的约会,你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啊!” “这是?那天,是十年前的那天!是我第一次与珠铉学妹正式约会的日子。”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从一片片茂盛葱郁的叶子中间挤出了另一张日历,上面清晰的写着2009年6月3日。真的是… “咦!柜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都是什么啊?是特别杂志吧?” 煜祺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冲着两个哥哥喊道。 “特,特别!喂,!那里可不行啊,妹妹。” 煜祺一边看着裴柯勉,一边慢腾腾的将一摞杂志推倒在地面上,并从中掏出一本最厚的杂志,拿在手中翻了翻。 “我对你头顶的灯发誓,这里面可都是你哥哥的宝贝!”裴柯勉愕然低喊。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只有我哥哥会起这种贼心色胆!” 煜诚带着一脸呆怔的表情站在原地,煜祺回过头仍旧和每次怒怼哥哥时一样用直截了当、斩钉截铁的口气断了他的全部浮想。 又是 一阵窒息的沉默之后,视线始终停留在哥哥脸上的煜祺低下头来望着杂志。 “哦,哦!哥哥我能不能把这一本带走。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男明星了。” 煜祺兴奋的跳脚,她不断的用手平抚着堆皱的书角。突然,煜诚的视线停滞在妹妹头顶旁边放置的时钟上。 ------------ 第三十一章爱情不会再一记重拳将我击倒了 “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完全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一天的翻版!” 关门后,煜诚粗略的算了算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在他又像以往遇到困难时一样,将手指轻轻揉搓在太阳穴上强迫自己想出对策时,一个曾经同他说过的话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要经过也不知道说一声!” 看着衣服上湿漉漉的一片,煜诚暗自回想着与十年前完全相似的场景。 “要经过也不知道说一声!” 只是这一次,浇花大妈是突然用不同于那日的态度,一脸和蔼的打断了煜诚的暗想。 “除了语气有出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她穿的衣服都没有变。” 大妈突然观察到煜诚注视自己时那种担忧不已的目光,于是马上朝他露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很快就能干了。”不光有温和的话语,还有亮晶晶的笑容。 “这是梦吗?要说是梦的话,也太鲜明了吧!”煜诚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郁闷。 “喂!还不走吗?小伙子你不是就要迟到了吗?” 煜诚不禁对眼前熟悉的场景产生了一丝不适应的奇怪感觉,就在他不断的用探索目光追逐在浇花大妈身后时,一直假装镇定自若的把水舀起来顺着花茎冲下的大妈忽然直起腰身,并简短的提醒道。 “和女生第一次正式约会,最忌讳迟到了。大妈是过来人,还能诳你!” “哦!那我过去了。谢谢。” 记忆中那个大妈眼里闪现的憎恶目光丝毫不见了踪影。“同样的一天,同样的场景居然会有如此奇妙的反转。”朝着公车站扬长而去之前,煜诚侧过脸仔仔细细的又审视了一番大妈的这张脸。 就在煜诚带着一股强烈的郁闷仰面盯着温煦的天空出神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孩发起了像火一样猛烈的脾气。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ope 啊!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居然还围着我家哥哥转。” “帅哥,美女永远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别说是对家粉丝,就连自己的粉丝也是毫不在意的嘛。” “没错,看看那张纯天然的脸,老天对我们真是太苛刻了。” 明明都是一副乖巧的装扮,却又都用如此固执的方式抗议着。一想到幼稚是那个年龄段女孩的一贯方式,煜诚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憎恶的目光。 风把煜诚的头发分成两拨,又都轻轻掩在眼睛上。一个不留神,煜诚的脚狠狠的踢在报刊亭的桌角上。 安城新闻:“前当红女团人气担当安美妍,被扑捉到深夜与异性朋友约会。” “居然连新闻头条都上了,真是烦死了。”煜诚自言自语道。 望着无缘无故就一脸郁郁寡欢的坐在公交车站长椅上的郑煜诚,其中一个正吃着棒棒糖的女孩用手抓了抓身边朋友的衣角,并一起朝着煜诚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我去,虽然至今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总之现在正在进行着的,的确是十年前的那一天。算算时间,我应该很快便能遇到…” 在两道浓眉下,几乎毫无表情的目光无意瞥到绿油油的树丛时,透过丝丝缕缕的热浪,他果然看到了皮肤比薄纱裙还要白皙的宋珠铉,完全不是最近几天看到的那种完美无缺的模样,而是浑身都在散发着神秘清冷的少女圣光。 “没错,那就是十年前的珠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让脚下的焦土变成天国的水晶石阶。” 目不转睛的凝紧珠铉,煜诚的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那天在餐厅里两个人亲热的对话。 “同样是女人,我是真的有点嫉妒她。” 、“煜诚哥,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对吧?”、“我想我应该早就回来找你的,虽然在心里抱怨了你好多年,但重新面对你,我是真的恨不起来啊。”、“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你会选择站到我的身后吗?” 就在煜诚六神无主的时候,宋珠铉刚好投向了他一抹开朗的笑容,那个笑容瞬间带给煜诚巨大的冲击,使得他整个人就好像后脑勺被打了一棍子似的沉闷空白。 “学长!” 珠铉高兴的挥了挥手,笑容愈发如鲜花灿烂。 “你是刚刚才到这里的吗?已经迟到了哦,我正要回练习室呢。” 正在煜诚紧张的准备对策时,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紧接着珠铉的胳膊突然伸向他,并一把将他轻轻拉向自己的臂弯。由于惊讶,煜诚的身体猛一战栗,珠铉反而靠得更紧了。 “那个,你今晚有时间吗?有一场交响乐首映会,我手里刚好有两张票,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眼前出现的状况,对煜诚来说简直就是穿透阴云的阳光,珠铉正两眼满是温柔的等着他的回应。煜诚支支吾吾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而他这个转瞬即逝的犹豫,已经让女神珠铉开始皱起了眉头。 “那个我一定去,一定会去的。”突然煜诚的两只手和两条腿蓄满了能量,他似乎这就已经做好了即刻奔赴约会地点的打算。 “学长你嘴上说得轻巧,可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哦,快拿着吧,这是特别给你带的早餐。” 煜诚一把接过珠铉递过来的食盒,用力拧开盖子,直到这时,他才彻底卸下那张迟疑困惑的面具。 “那我们晚上5点在公演场的入口处见吧,你可千万别再迟到了哦!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珠铉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郑煜诚木讷却英俊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钻石般夺目的光芒。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像个傻瓜似的你,当年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看看那两张连着的号码就应该想到,那可不是一场普通的公演,人家珠铉的诚意明明已经赤裸裸的写在眼睛里了,我居然会感触不到。傻瓜,真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傻瓜!” 那一刻煜诚顿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真幸福,“无论是你对我,还是我对你,都是那么的坦诚。”就在他美滋滋的转过身时,一个骑着脚踏车的孩童两眼满恐慌的直奔他来了。 “啊!”就像在蒸汽房里待上半小时的那样,蓦然睁开眼睛的煜诚不光已经满头大汗,甚至连手臂上的青筋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看着四周像蚕室一样的房间,还有正在一旁的小床中辗转反侧的二宝,他几乎只有瞪大双眼的份儿了。 “难道,刚刚那么现实的一切,竟然都是做梦吗?”门被风掀开一角,看着虚掩的门外妻子李承美和干净利落的小厅,煜诚只好无声的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如果能留在刚刚的那场梦中,再也不用苏醒,那该有多好啊。” 这个家煜诚已经根本继续不下去了,他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从门外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 第三十二章蜗牛一样慢腾腾的糟糕日子 “你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袖手旁观吗?大女儿都已经迟到了!” “女儿身体刚恢复一点就逼着她学习?跟老师打电话说今天不去了。” “你知道这一天能落下多少功课吗?同样是做爸爸的人,你跟别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对孩子的将来一点都不上心?”李承美举着话筒为单位的事情大呼小叫,时不时的还要用严厉的语气对吓得瘫坐在地上的煜诚下达命令,那股威严的气势足以震慑住远在电话听筒另一端的直系上司郑敏荷。 “老婆今天多少号星期几了?不对,现在是几几年了?” “火烧眉毛了,还有闲心跟我唱反调呢是吧?郑煜诚你要是再敢学着你的那帮狐朋狗友那样,在我面前搞行为艺术,我保证不会让你看见明早的太阳!” 似乎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是认真生气的,听筒摔在地上,乒乓乱响作为了强调效果的配音。但即便如此承美似乎仍然没有解气,接下来的几秒钟里,她一直气呼呼的站在那里,呼吸显然也因气愤而愈渐急促着。 “看到了是2022年3月18日星期五…”煜诚小声嘀咕道。 “郑煜诚,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无聊啊!”李承美无奈的长出一口气。“真是别人讨厌什么就专门去做什么?瞧瞧这醉生梦死的样子!哎!” 想到这里,李承美觉得更加愤愤不平,此时的她还不足40岁,但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婶了,虽然她从未像小女孩似的奢望过什么浪漫,但在结婚之前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要为丈夫的不成熟而烦心。 过了许久,煜诚的目光默默的停留在承美刚从厨房里拿回来的三样菜肴上:“最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岳母的拿手咸菜了。” 承美瞬间没有了食欲,在勉强把勺子里的饭塞进嘴里的同时,她脑子里还在不停的胡思乱想着。 “你要是今天得空的话,就拜托去跑一趟啦,看看岳母有什么需要,哪怕陪着散散心也好啊。”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不禁让承美气得咬牙切齿,而坐在对面的煜诚却一脸慵懒的夹起一点菜放进嘴里。 “老婆,要不要我去放点儿音乐调节下气氛?是点流行歌还是你喜欢的轻音乐!今天是你的休息日,别从一早就愁眉苦脸的嘛!”煜诚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对正反复摆弄着筷子的承美道。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陪我吃饭,就没必要非得坐在这里了!而且我应该不止一次的跟你说过,我们过的是现实中的婚姻生活,而不是跟过家家似的游戏!” “不想去就不去,不想听就不听呗。你现在脾气说起就起,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合了你的心意?李承美,我连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还不是怕随口一问再呛了你的肺管!”看着一脸不满神情的妻子,煜诚决定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还能是怎么回来的?不走还能是爬回来的!奉劝你一句,你最好马上把酒戒了!不然下一个横死街头的人一定是你!” 承美的话就像是在煜诚精神最脆弱的时刻给人致命的暴击,随后她趾高气昂的望着她,似乎已经做好等待他反抗的准备。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煜诚这次并没有反驳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去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嘴巴不断的开合就像随时都会喊出声的那样。 承美边呵呵喘着粗气边把自己半敞开领口的衬衫重新拉好,再套上外套,最后又从桌角拎起一只帆布包,在这一切完成之后,她便朝房门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 就在承美伸手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煜诚开口了,但承美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房门的方向。 “送完孩子就去给你买一份人身保险。之后直接去单位替同事的班。至于你,单位爱去不去!就以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脾性,认真做的也跟新人丝毫没有区别!” 被那双饱含怨恨的眼睛注视过之后,再铁石心肠的煜诚都会觉得心里非常别扭。就在他感到莫名绝望的时候,正好有冰冷的雨珠顺着窗口落到他的肩膀上,紧接着漫天的雨丝天开成了一朵朵雪一般洁白的花。 “该死!一个办公室乌泱泱的都是人,非得让我去什么赵代理家吊唁啊!错过了重置人生的机会,真是可惜!不过,我明明记得很清楚我确实是开车回来的啊,只是在车子出了故障后,大脑就彻底断片而已!” 煜诚带着一脸失望的神情看着办公位对面空空如也的窗口悻悻道。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最近酒喝太多的缘故吗?可是偏要说一切都是梦的话,那些画面也太清晰了啊!就好像…” 生命中的某些东西过去很久之后,又在非常不经意间突然被拾起,那样的记忆真的让人锥心刺痛。所以整个上午,煜诚都怔怔的望着自己办公桌上摆放的花瓶,特别是在好朋友智媛往里插入了几支淡黄色的雏菊时,煜诚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出了赵代理的家,我还见了裴柯勉。但我真的只是见他一个人吗?珠铉!会不会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珠铉,所以才会做那样的连环梦啊。”、“今天好像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没错,是十年前珠铉学妹约我去看公演的日子。”就在煜诚的视线停滞在花瓶旁边放置的日历上时,珠铉曾对他说过的话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要不要去楼上的失乐园散散心,或者我们去新出的那个小吃摊小坐一会儿也行。” 周明曜的手指轻敲着煜诚办公桌的一角,但如此细微的动作,却令煜诚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不安。 站在十字路口看风景,车水马龙的车子与行人就像是在围绕着同一个迷宫时断时续的兜着圈子。 风轻轻吹起。正呆怔在原地仰望天空的煜诚头发随风飘飞。如果说这个角度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那就是站在这里可以饱览安城人最朴实的风貌。 在一溜烟儿的消失片刻后,周明曜情不自禁的飞跑回来。 ------------ 第三十三章我的爱,究竟在哪里 “喂!煜诚哥,这可是我挤破了脑袋,才抢到的两份里脊肉饼。你怎么能全都霸占去了啊?!” 周明曜顿时抱怨不已。 “知道不容易还不多买一份!别用那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我了,还你就是了。”与故意找茬的周明曜不同,煜诚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我说哥你才真是的!你可是能在家里吃个早饭再出来的男人啊!不像我,因为结婚之初就说好她做家务,我做饭,所以我才会空腹上班的。” 煜诚郁闷的盯着明曜。 “所以那些美好的爱情都是只能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是吗?” 始终无法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想法的煜诚,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又像无生命的东西一样平瘫在一旁的栏杆上,望着肉饼的眼睛就像两颗镶嵌在夜空里的星星一样黯然。 “每次饿着肚子的时候就会很想念妈妈做的饭啊!小时候不懂事,总是会剩下很多,现在想想真像是时间开给我的罚单。” 与笑得不可一世的明曜不同,反复把玩着锡纸团的煜诚,心里纳闷得几乎要疯掉了。 “所以和儿子相比还是做爸爸的有口福嘛!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煜诚哥,我还真想跟我爸交换一天身份呢。” 或许是有些惊诧无语,煜诚暗挑眉毛笑了笑。 “喂!我说明曜。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啊,明明是梦,但却清晰得那么真实。就像过去的一切又重新活了一次那样?” 周明曜的嘴里仍然嚼着肉饼,微抬的眼睛炯炯有神。 “是时差倒过来了吗?”明曜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又自然而然的调侃道。 “我跟你说的可是很严肃的事情!就是那种非常鲜明的梦,你到底做过没有?” 听着煜诚的声音,明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煜诚连忙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再度催问着。 “鲜明得不像梦的那种梦?像我这种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人当然是做过的啦!” 感觉到煜诚正惊讶的望着自己。而且那种事情本就是奇迹一般的存在,明曜反而可以心平气和的说给他听。 “在梦里,我和初恋申珠映做成了男女朋友。我梦见自己追到火车站,她本来一只脚已经跨进检票中心了,但在我的一通软磨硬泡下,她终于回心转意了。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只要在电视上看到她,我都会觉得她好像依然在我身边,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过。所以,在那以后,只要是她参演的偶像剧,我都不敢看,因为我害怕看到她和其他男明星拍Kiss,那样的话我会有被背叛的感觉。” 回想起梦境的全貌,明曜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惋惜的笑容。 “到底是年轻人啊,这都是些很肤浅的梦啦!我说的是你跟她有对手戏还得是感同身受的那种!” “还对手戏?哥,你现在的脸皮可真够厚的。我的初恋跟哥的宋珠铉小姐一样,那可都是光芒万丈的人啊。你竟然不顾廉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曜越想越觉得可笑,他拉过郑煜诚的胳膊,将头趴在他的肩上狂笑个不停。 “你再笑,我真的不会理你了。”煜诚尴尬的望着他。 “我知道,我错了好吧。不然的话,今晚10.30我们打盘游戏开个黑就当给你赔罪啦。”明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恳求道。“就为了陪你玩两局,我事先连装备都置办妥当了。” 直到汽车的尾烟彻底消散在远方,煜诚仍然呆呆的目视前方。 “发生什么事了?是游戏机被嫂子没收了?”明曜忍不住又问道。 “在被她发现之前,游戏机就已经报废了。”粗重感紧紧抓住了他,使得煜诚动弹不得。“本来还打算等这个月发完奖金后,再买一台的。” “文雅点说叫隐退,陪伴了你那么多年也是该功成身退了,没事的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想开点!” “确实应该淘汰了,不过我真希望这次能买到一台跟新货没有差别的二手货。” 煜诚几乎是被周明曜一路牵着走到办公楼下的,就在煜诚将锡纸随手扔向垃圾桶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 “这是什么伤疤啊?以前明明没有的啊,不仅如此,我好像从来没感觉到疼过?!”看着手腕处那一条如盐渍般白花花的痕迹,惊诧不已的煜诚不禁嘟哝道。 “哥你说什么呢?你那条伤疤不是从两年前就开始有了吗?记得你当时说过这是嫂子用鸡毛掸子抽的。”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造谣!拜托,你看好。这可是我自己的身体,哪里痛过、哪里有疤,我心里能没数吗?!” 明曜再度回头来看煜诚。煜诚本就很大的眼睛,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是哥自己的身体出了小差,还是脑回路短了一截啊!这可是两年前在柯勉哥的大排档,你亲口跟我们说的,而且你那天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的来着。” 煜诚瞬间尴尬德如立针毡,明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回复消息。过了半晌,煜诚好容易重新捕捉到明曜的目光。 “这么说的话应该确有其事,但我也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喂!我可没有拿你寻开心,再说这种事本就是只能在好朋友之间传递的私密事,我怎么能乱开玩笑呢?!” 尽管明曜顶着带刺的腔调,但煜诚依然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哥抽空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是不是最近心理负担太大,才导致艾尔摩兹海默提前患上的啊。我听说我身边有好几位朋友都被确诊了。要是不尽早治疗,以后会发展到很糟糕的程度的。” 欣赏完明曜丰富的表情后,煜诚的注意力再度转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在煜诚慌乱不堪的心里,荡漾又掺杂着迷茫惊悚的漩涡。 “上个月我们行的收益又拿了幸运七号,最近这几天我们只能苦逼的加班了。” “走,买两杯咖啡提提神去,不然等下脑子要玩完!”单位的门开了,两个女同事强装笑脸的互相调侃着走了过来。 “现在才去吃饭吗?”周明曜迎上前,温柔的问道。 “饭早就吃过了,我们现在要去对面街上买两杯咖啡。对了你们两个要喝吗?我们可以帮你们带一下。”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两个漂亮女同事的脸被吹得有些走形。 “我们的话,就不劳烦了吧。煜诚哥最近喜欢喝甜的,咖啡太苦了。”明曜的回答很痛快,就像比煜诚本人更了解他一样。 “至于我这边呢?喂!老婆,你说孩子生病了吗?要不要紧。”手机夹在他的指缝中间如同他的眼神一般左右摇摆着,明知就里的煜诚伸手把明曜散落在额头的碎发拂了起来,突然他看见单位的门被人从里推开。下一秒他猛地转头跑开。 “正好想喝呢,就帮我们两个各带一杯吧,还有你们两人的咖啡,我也一齐请客啦。”煜诚极尽菩萨心肠的说道,但他的心脏就像风吹树叶般七上八下,呯呯直跳。 “钱的话,刷卡可以吗?”当看到寥寥无几的几张红票后,煜诚的脸立刻就红了。 “当然可以啦!谢谢煜诚哥。”两个女孩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在夺过卡又朝前走了两步后,她们同时转过身,并且像故意说给煜诚听似的道。 “那个,就只买我们四个人的吗?申正焕主管还有其他人呢?要不要也帮他们带一下。毕竟我们整个贷款组,宗亲级的员工也就只有这么几人,新人就算了。” “拿着四杯咖啡踩着上班点回来确实太显眼了,那就都买了吧,新人的话有个叫智媛的跟我不错,也帮她带一杯吧,反正几杯咖啡而已,也没有多少钱就别搞得太小气,对吧!”煜诚压抑着心头的焦躁和神经质,故作慷慨道。 “那就太谢谢煜诚哥了。” 在两个女同事笑着转身的同时,煜诚的表情立刻便僵住了。想着回到家会饱尝妻子李承美的刻骨之恨,以及无限愤怒,还有当着两个孩子、满楼邻居的面,跪在搓衣板上的奇耻大辱。只听嗡的一声,煜诚的脑子就快炸开了。 ------------ 第三十四章没见过这么“大方”的男人 “郑代理请客喝咖啡喽,人手一杯卡布基诺!” 听见熟悉且尖锐的嗓音,就连公认最难相处的主管申正焕都爽朗的笑了出来。 “谢谢郑代理”、 “谢谢,你人真是太好了。”… 说咖啡 咖啡就到,果然没白长那双长腿。看着两个女同事四只手里提得满满当当的站到自己面前,智媛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煜诚神经质的将抹布扔在工位一角,这一细微的举动很快便引起了死党周明曜的注意。 “煜诚哥,那家店的咖啡是可以积分换购的,你怎么不把会员卡也给她们两个呢?是不是被幸福冲昏头脑了?毕竟两个美女不够看的嘛。” 煜诚甩开他的手,然后煜着漆黑的电脑屏幕酸溜溜的噘着嘴,周明曜哈哈大笑的拖着凳子又靠近了些,并一把环住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都怪我们太大意了,光是煜诚哥的手笔一看就是超级VIP会员,怎么能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不过就是些小意思,大家千万别放在心上。等我下个月再次拿到奖金的,一定请大家去吃牛排。” “天哪!想不到煜诚哥竟然是我们贷款组的隐形富豪啊!” 两个女同事一牵头,大家全都笑了,就连最好的朋友周明曜的嘴角也分明在偷笑。郑煜诚本来没有心思跟他们一起,因而他的笑容看着很落寞。 “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升起的啊,我们的郑代理?!” 申正焕惊讶的望着煜诚,煜诚目光僵硬的回望着他,智媛轮流打量着他们两个后,对着雪白的墙壁尴笑了笑。 “郑代理谢谢你的咖啡。不过,本人更喜欢喝蓝山口味,下次可以拜托你换一杯蓝山的吗?”申正焕大言不惭的说完,一种令人作呕的愤怒开始盘旋在煜诚眼前,他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死死咬着牙关。 “郑代理你最好了,拜托,请我们喝杯咖啡吧!”周明曜叫人怜惜的笑容闪进煜诚的眼中,那一刻他的喉咙仿佛钉了钉子,差点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为了掩人耳目,他只好用双手不停的搓着自己的双颊。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那对可是我们贷款组有名的咖啡搭档。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撒娇话,被盯上的人这一周就白忙活了。别人就算了,以哥家里的情况,你难道还想再做一次冤大头吗?今天这顿,回家你要怎么向嫂子解释?” “求你了,别说得这么大声了行吗?我刚被宰了一顿,不能再丢面子了!” 煜诚瞟了瞟周明曜,无奈的叹气道。 “那你也不能为了面子,不顾底子啊!买游戏机就算了但这咖啡又是牛排的,哥,你可是连一张里脊肉饼都要赊账的…”明曜狠狠的瞪了煜诚一眼,悻悻的抱怨道。 “喂!你是存心让我社死在今天吗?” 煜诚一边牙关撕磨着,一边奋力捂向明曜的嘴巴。明曜敏捷的避开,并抓住智媛的胳膊躲到她的身后。智媛似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两个人的身体靠着墙同时倒了下去。 “各位宗亲,大家中午好啊!” 就在郑煜诚帮着周明曜、智媛收拾起摔得乱七八糟的文件资料时,崔仁赫一脸和蔼的走了进来。 “刚进门就赶上贷款组的午间咖啡!正好,我也很想喝一杯来着。是谁请客的,快把属于我的那杯给我吧!”崔仁赫笑着,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出了心里话。 “快把分行长的先递过去,你们再继续分发!”瞟了瞟呆愣在原地的两位女同事后,申正焕连忙疾声提醒道。 一段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的时间之后,两个女同事双肩不禁一阵颤抖,就好像突然从敞开的大门处钻进了寒气一般。 “那个,我忘记给分行长您带了,而且,而且咖啡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低头唯诺的她们与刚刚那个撒娇似的声音是出自同一个人吗?就在大家眼神微妙收紧的瞬间, 申正焕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哦!那,那就算啦!毕竟都是实在的宗亲朋友,别搞得这么拘谨。我去隔壁的点购机里随便买一杯速溶咖啡就行了。” 崔仁赫夹在两个女同事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在侧过脸的瞬间,默默噘起嘴巴的崔仁赫神态滑稽得更甚,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虽然我的弟妹,安城医院的院长跟我强调过多次,含糖量太高的东西容易堵塞血管,让我尽量别碰。但只是一杯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不掉的啦。”崔仁赫双手抱在胸前,回答得极其冷淡,但一双眼睛却直冒冷光,在最后瞄了一眼申正焕放在桌角的咖啡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分行长!”、“分行长!”刚刚僵持在申正焕嘴角的尴尬,瞬间变成了烦躁。就在他捏紧放在角落里的咖啡往出跑时,手过之处,微褐的咖啡汩汩涌出。看着申正焕如此狼狈的样子,崔仁赫比申正焕自己还要吃惊。 “分行长!” 就在两个人嘴巴大张的四目相对时,郑煜诚尖着嗓子追了出来。 “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请喝这杯吧。” 煜诚小心翼翼的将咖啡递了过去。 明明知道自己很想要,但崔仁赫还是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放心,都是一模一样的口味啦。”煜诚扬起一张和第一次表白心意时一样青涩的脸。 “不了,这是别人给郑代理你的咖啡。” 崔仁赫满腹疑惑的拿在手中看了看后,又面带薄怒的推了回去。 “不是啦,我一碰咖啡,不论多累多晚都会失眠的。所以这杯只能是给您的咖啡。”郑煜诚就像从天而降的降落伞,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有作为主管的申正焕不能无视他潜在的威胁。 “真的?这真是给我的咖啡吗?” 崔仁赫闪动着那双和嘴唇形成鲜明对比的、完全不带任何笑意的眼睛。 “当然是您的没错啦。” 煜诚仰面望着崔仁赫,慢慢绽放出一抹天真灿烂的笑容。 “真确定吗?”高高兴兴接过咖啡的崔仁赫脸色突然僵住了。但郑煜诚再次怒放的笑容,却如鲜花般令人心驰神往。 “果然,偌大安城银行,知道照顾我的就只有我的郑宗亲了。我真是太感动了!”崔仁赫的手突然拍向煜诚瘦小的胳膊。然后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口大口的抽吸着咖啡。 面对眼前做梦也没想到的场景,一直保持缄默的两个女同事,用金鱼般肿胀的眼睛简短的对视一秒,再次回望申正焕时,她们就像大白天撞见鬼似的脸色惨白。申正焕始终瞪大着双眼,那种感觉就像兔子看到树下有只张大嘴等待自己下去的老虎一样心惊胆战。重新站定在明曜身边的煜诚,发誓似的将手按在胸口,眼中渐渐充斥着一种近乎愚昧的深情。而整个微妙的过程,都锁定在崔仁赫高举在手中的咖啡杯里,他就一直那样望眼欲穿的看着。 “真痛快!阴天和咖啡果然很搭哦!” 崔仁赫的声音很轻快。被他凝紧的每个人,嘴角都附和的向上提起一点。很快,一圈之中,只有智媛一个人在用盯着野兽的眼神打量着崔仁赫。 “看着你们开心,我的心情就更舒畅了。为了激发你们更激情澎湃的斗志,我给大家出一个脑筋急转弯吧!说从前有三只老虎和三座山,有一天猎人来了,为什么三只老虎都躲到了同一座山里?” 看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在重复着从欢喜到泄气的循环,崔仁赫的脖颈向后一缩,但隐藏在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明亮起来。 “不知道吗?都不知道!但这就解密的话就没意思了啊。” 明曜笨拙的挠了挠头发,在他身后那两个咖啡搭档正头挨着头的愣在原地,申正焕的嘴巴张得也很大,另一边堆在角落中的众人都在不可思议的耸着肩膀。 “是爱进那座山就进哪座山的意思吗?” 似乎是在回应崔仁赫的询问,不远处传来了煜诚洪亮的声音。 “你们看,我刚刚怎么说来着!还是我的郑宗亲最贴心吧。哈哈…”大家又恢复了精力,全都神采奕奕的陪笑着。申正焕也跟一起笑了,然而不等笑容结束,煜诚便看出申正焕眼中尚未消失的阴影。 “真是攻防一体啊!煜诚哥!如果不是你,我们又要在痛苦中爱过这个月了!”,“ 扑通”周明曜一把环住煜诚的脖颈,一脸宠溺的说道。“不过,那个吝啬鬼肯定会在心里给你再记上一笔黑账的。” 周瑶朝着故意装糊涂的申正焕眨了眨眼睛。 “明知会这样还敢乱说!”当煜诚无意间扑捉到申正焕那双几乎要瞪裂的眼睛时,他一把扳过周明曜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并轻轻抚摩着将他推回到工位上。 ------------ 第三十五章煜诚经久不灭的“初心” 郑煜诚比平时上班更早,因为他从夜里就控制不住朝自己的小金库走去的冲动。妻子李承美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很沉。看着这个疲惫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煜诚的心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 清晨的空气清新却也凉飕飕的,睡梦中的妻子一双手在蜷缩着的胸前不停颤抖,煜诚连忙反身回到房间,在衣柜里翻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件是最近三年买给妻子的衣服。有那么一瞬,他的心被一种强烈的溃败感撕扯得粉碎。不得不承认,嫁给像他这种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男人,真是一件既疯狂又悲哀的事情。想到这里,煜诚苦笑连连,随即卸下一件自己新买的西装外套,给承美披上,然后快步离开了家。 取出地铁卡,上了趟卫生间,等他默默坐在车内时,握紧把手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不一会儿,地铁启动了。看着四下无人的车厢,煜诚重重的呼了口气。 随着蜂拥而上的行人一起走过红绿灯。当他站定到崔仁赫专车前时,忽然一股猛烈的风席卷了他的全身,但他却依然痛快不起来。 尽管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但煜诚的脑海中却经常浮现出妻子李承美趴在沙发上熟睡的那一幕,恰因如此,煜诚总是在最后关头,停下不断伸向小金库(私房钱)的手。从上班进行到午休时间,第一次偶遇主管申正焕是在他去往会议室的走廊里,当时的郑煜诚正一脸疲惫的从卫生间出来,抬头望着天花板却无意瞥见申正焕,煜诚赶紧逃跑并悄悄的藏进员工储物室中。申正焕也假装成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径直走了过去,但走到走廊最前方装饰物附近时,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回看了一眼。只对视一秒,煜诚全身的汗毛便竖了起来,头发被揪得乱糟糟的,实在不成样子。 就在他认真的思考着到底应该怎样逃回大办公室时,他从明晃晃的落地镜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煜诚哥,你是见到鬼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就在煜诚按住蓬乱的头发,悄悄的望走廊里走去时,站在刚刚那面落地镜后的孙美玉,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 “那个,只能说是跟见鬼差不多啦。” 看着煜诚愣头青一样的脸色和比擦过红唇膏还要鲜红的唇片,孙美玉心领神会的笑了。 “那个,我可以管你借一下梳子吗?”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脸蛋实在是脏得惨不忍睹,煜诚猛转过身并将双手护在双颊上。当孙美玉殷勤的递上自己的梳子时,郑煜诚正蹲在自己的衣柜前,不停的朝她摆着手。 “这都不好意思?那我把东西放在你身后的桌子上,你用完替我收着吧。我就先回去了。” “哦,谢,谢谢你。” 听煜诚的语气,仿佛根本不是感谢,而是惊慌。 孙美玉前脚刚刚踏出储物室,郑煜诚便疯了似的将自己的衣柜摊开。 “看来这个月只能啃馒头片了,连捧一桶泡面都成了奢侈。” 煜诚眼泪汪汪的抱怨着,过去了好久,他才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 “打折能打到多少啊?要不先问智媛借点吧,实在还不上就直接跑路算啦。” 煜诚立刻停下了想入非非的思绪,又嘀咕道:“刚刚在说什么浑话啊?智媛家再富裕,可人家从来不欠我分豪,我怎么能想得这么过分。” “这点也是钱啊!万一我碰上的是比我还要无私的冤大头呢!该死,如果没有请那顿咖啡多好。” 煜诚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想着。就像在转盘上转一只盘子一样,他的手机械的徘徊在启开与关合的动作中。 “还是再问一次吧,大不了先在明曜和柯勉那借点,反正三个月的奖金肯定够还了。” 心平气和的语调触动了自己的神经,就在煜诚拿起手机准备发送消息时,对方的回复令他高兴得连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都要忘光了。 “最新系列的游戏机,出价是原价的一折,就连里面的装备都是最先进的。” 煜诚狠狠的理顺了凌乱的头发,然后不停的变换着姿势握紧手机。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一折,这可是大发了啊!一想到最近两天就能入手,我的心情真是好紧张啊!” 在狼吞虎咽般的重新确认了消息后,他像个孩子一样痴笑出一副哭相来。 在电脑里贴完全部寄件信息,又把最近一周的工作报表整理好传进申正焕的信箱,想着一周的工作任务彻底结束之后,煜诚终于松了口气。 “明曜,昨天那顿咖啡真没白请,可能是连老天都看重我的人品,所以才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降临到我头上。” “是吗?”明曜怒气冲冲的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信?那就睁大你这双眼睛,好好看仔细吧!”煜诚得意洋洋的将手机递了过去。 “什么?大发了?这可真是人品炸裂啊!” 从鄙夷到不断跳脚感叹的剧变,中间似乎只隔了一秒。 “是吧?是不是要给我点上360个赞!”看着满脸惊讶的明曜,煜诚连气也不喘了就只顾着絮絮叨叨。 “这个型号我知道,虽然不是今年的新款,但性价比超高。” 明曜露出满脸的喜悦,抓住了他的胳膊。 “真的吗?我的天,这算什么?是金子雨直接掉到了我的头上啊。” “嗯嗯!”明曜用力捏着他的手,那一刻煜诚感觉到自己已经将长久以来聚积在心头的不满一下一下全都抖干净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哥你赶紧联系他,差多少我先给你垫上啊。哎呀,快点啦,这要是让别人抢走,我保证你肠子都会悔青了的!” “安静!”忽然办公室外的电梯停了下来。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周明曜与郑煜诚正兴高采烈的攀谈着,申正焕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明曜远远的就看到申正焕怒发冲冠的朝自己的方向过来,他忙抽回手,并示意煜诚赶紧把手机藏起来。 “中大奖了?过了今天就不干了是吗?不管是谁再让我看到你们交头接耳,就等着记过处分吧!” 刺耳的声音弥漫在办公室里,申正焕一边低喊,一边神经质般的用笔敲击着桌子。 郑煜诚的脑海始终被兴奋的思绪占据着,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被那么多人盯着,还能高兴成这样?郑煜诚你是不是觉得凭那种小恩小惠就能将我从主管位置上拉下来啊?还是你觉得只要你低着头,我就看不到你那越俎代庖的样子!” 面对宿敌申正焕的冷嘲热讽,郑煜诚咬紧牙关,拼命埋着头,但他的初衷只是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自己原本愉悦的心情而已。 短信再次回复:“今天晚上就可以交易,六点半在清潭站A1出口吧!” “呼!”煜诚的手触摸到的地方是自己的心脏,那里正冒着热气,像火一般炽烈。 “郑煜诚!你可真是厚颜无耻?都被骂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能乐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心里还能有谁?!别以为整天给分行长鞍前马后,他就能越过我去照顾你?我告诉你,你…”忽然崔仁赫的面孔在虚掩着的门外忽隐忽现,对于申正焕来说就像一块巨石骤然砸落胸口,他连忙把因不快而紧皱的眉头放松。 “艾希!算了,看在明后天是双休日的份上,我不跟你们继续白费唇舌!还有一个半小时才下班,你们所有人不论手头工作做完与否,给我保持肃静!”申正焕逞强般的低吼道。 “喂!申主管,记着我送你的那幅墨宝。”看着玻璃门上崔仁赫眼不眨眉不皱的面孔,申正焕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在极不情愿的回应一声后,起身离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交易达成了吗?”与刚刚不同,这一次周明曜的声音不禁低了下来。 “他说六点半在清潭站见面,现在已经5.10了,清潭离我们单位又远…”郑煜诚叹了口气道。 “哎呀!那也得先应下来嘛!我跟你说你现在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要求才行!知道吗?” 见煜诚眼里的疑惑仍未消除,周明曜拐弯抹角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那我就跟他说六点半准时见啦!” 煜诚忍不住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不过,他会不会也约了别人!” “喂!小子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一点信用都没有。这可是最大的忌讳啊!”周明曜撇了撇道。 “那就,ove 。” “好交易,哥这可是比中奖还有让人兴奋的大发!”郑煜诚和周明曜的兴致越来越高,居然互相击了一掌。 “我说,你们不工作啦!”看着两个男人争吵不止,申正焕绝不会坐视不管。 就在煜诚和明曜美滋滋的回看着整个聊天记录时,申正焕黯淡的脸色突然浮现在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上。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似有千斤重,周明曜慌慌张张的站起身,但申正焕好像更生气了,他抓着周明曜的衣领把他压回到座位上。 “还有整个贷款组的其他人也是,你们非要在工作时间闲聊吗?真是!”话音未落,崔仁赫的紧急通知便发送到全体主管的手机中,看着申正焕站在办公区门口气喘如牛的瞪着自己。郑煜诚粗重的咽了口唾沫。 “崔仁赫就像那台只会朝主管们前进的推土机,无形之中就替我们将一切坎坷的绊脚石践踏在脚下了。” “真是天助我也啊,这个时候叫走主管们,哈哈等我们到家他都不见得被放回来!” 就像立刻换了一副脸孔一样,穿上西装,系好领带的郑煜诚在镜子前照来照去,随后又摆了个优雅的Pose站定在周明曜面前。光是兴高采烈的看着映在电脑屏幕中的煜诚哥,周明曜便愉快的转了两圈。现在他立刻取出用私房钱买的相机,对着尽情摆弄姿势的煜诚猛按快门。 ------------ 第三十六章面对情感敌手 “真幸福,我们终于可以下班回家啦。” 窄小的工作间里,传出一阵干嚎般嘶哑的声音。 “真是!明明一个下午都没有客人,敏荷姐还非要留我们傻坐半个小时干吗?!真不知道他们那群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们的生活中就没有家庭这个选项吗?!” “那些看上去没有生活经验的人基本上也没有同情心,所以才能做出些指鹿为马、是非混淆甚至是本末倒置的荒唐事来啊!”门外同事们正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 李承美的手指轻敲着按摩床的一角,几分钟之内,她就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不安,终于,在她对着自己的手机相了好一阵面后,还是给老师拨了一个电话。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您现在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水润饱满的荔枝一样,就连同是女人的我都心动不已呢!” 如果没有韩善熙(宋珠铉的假名)横插这一脚,此时的李承美已经和那些大妈级同事一起享受轻松惬意的下班时光了。 “实在是有日子没见了,女士!您今天是要做调理脸蛋的项目吗?最近店里有优惠,可以免费送您两张本店主打面膜的。”因为看出作为主管的郑敏荷也在观察韩善熙(宋珠铉)的脸色,于是李承美决定先下手为强。 “实在有日子没见?潜台词是说我们从前见过而且交往得很熟络。但,思来想去,我觉得我跟大婶你,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呢?!而且你一上来又是调理脸蛋又是什么优惠、送面膜之类的,我觉得很难接受啊。” 郑敏荷前脚刚走,宋珠铉仿佛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似的将话柄对准了李承美。 “是吗?是我没有考虑到客人您的感受,真是不好意思了。”李承美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宋珠铉感觉很满足。 “没关系的,虽然我对大婶你的服务态度持保留意见。但一分钱不花转身就走又实在不符合我的身份。那就先做个耗时最少的项目吧。” 看着李承美无所适从的样子,宋珠铉强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口吻道。 “哦对了,你去做准备工作之前,把窗口的花瓶拿走!屋子看起来太乱会勾起了我的强迫症的!”、“等下再走,太热了,你先去把空调调低些吧。” “空调,阿欠,已,已经好了!” 承美的声音柔弱无力,就像刚刚出壳的小鸡。 “阿欠,不好意思客人。” 三下五除二就将李承美修理了一番,隔着门帘,望着承美忙忙碌碌的背影,宋珠铉在心里暗暗思量着接下来的循环战术。 承美并不是故意不接老师回拨过来的电话,而是此刻的她所处的地方很嘈杂,而且那种嘈杂的活力总是会吊住她的全部心思,以至于她根本感受不到手机在上衣口袋里震动。但从刚刚躺下开始,宋珠铉就频繁的看到反光的衣兜,于是她索性换了一种轻快的声音。 “我上次去爱琴海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好,不如你再帮我加一个全身管理项目吧。” “哦!原来您之前是去爱琴海了啊!怪不得敏荷姐对您的小麦色肌肤赞不绝口呢!” 李承美缓缓的蠕动着手指,坦率的说道。 “刚刚忘了交代你了,再去给我倒杯温水吧。” 忽然,承美也看见了不停闪烁的衣兜,但就在她准备掏出来回复消息的瞬间,从面前又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温水我要加过新鲜柠檬片的那种,你要是倒好了的话,就帮我重倒一杯吧,水温哪怕有一丁点偏差,口感都不会好的。” “哦!知道了,那请您稍等。” 李承美转身离开之前,特地按了按开关,昏暗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在使劲忽闪了两下眼睛后,宋珠铉望向眼前这个可爱(可恶)的女人。或许是发觉到身后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承美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烫。就连娴熟的动作都弄得有些生涩。 “我端水回来了,喂您喝一口吧。”李承美如慈母般一手托着杯、另一手转动着吸管。 “好凉啊!我不是让你给我一杯温水吗?!还有你往里放的那是什么柠檬啊?酸死我了!”不住的干呕了一阵后,宋珠铉像吵架似的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倒的就是温水呀。而且柠檬我是特地问敏荷姐借的进口…您,要不您先稍等,我再重新帮您倒吧。”宋珠铉的低喊,对于李承美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来不及喘口气,她便连跑带颠的朝小厨房奔去。 “得了,我不喝了!哼,像你这种居家大婶一样的女人知道有一个词叫时薪吗?我的十分钟可宝贵着呢,哪能跟你在这耗个没完!” 宋珠铉高声大喊,宛如咆哮。承美的眼睛瞪得滚红。不过,一想到遭受投诉的话,一个礼拜的工作就都白做,所以很快她就没了精神,随即闷闷不乐的坐回到按摩床边,只是一双眼睛里依然弥漫着雪亮的泪光。 “喂!我说了什么你要骄矜成这样?!就好像是我故意刁难你似的。拜托我是花钱享受,可不是花钱看你生闷气啊。”宋珠铉神经质般的将承美放在按摩床边的水杯拍落到地上。承美气得无话可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卑微的意志反而更加坚定了。 窗外的天气似乎很热的样子,滚滚热浪在密密麻麻的树枝间跳来跳去。 “喂!你不觉得屋子里很冷吗?把空调调高一点去!” 患有先天鼻炎症候的承美对骤冷骤热有很深刻的抵触,这一点不光是她自己就连躺在按摩床上的宋珠铉也是心知肚明。 “好,好的。” 宋珠铉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满不在乎的嘲笑,承美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尽管她的鼻翼就像被无数根针用力刺痛着似的难受,但她还是以鞠躬的姿态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我是在挤牙膏呢是吧?!你觉得屋子里很暖和吗?”宋珠铉再次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叫,承美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在咬牙切齿的重新调好温度后,她的眸光再次从愤怒快转成平静。 “那,那我重新开动了。您,您的肌肤实在是太完美了。虽然我一次都没有去过爱琴海,但我想那边的阳光一定很好吧。” 承美全无兴致、心不在焉的蠕动着手指,但按照药手回春的理念,只要顾客不是长吁短叹的样子,无论多忙碌都不能将人晾在一边。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拿出一副兴奋和热情的样子来。 “那个,善熙女士,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晒出来的皮肤不论多漂亮,都要注重日常护理才行。我们店的护肤管理也是很不错的,特别是有一款肌肤再生的护肤膏可是漂洋过海…” “喂!你的产品宣传植入的也太明显了吧!这是你们主管要求必做的工作任务吗?!艾希!说十句也好,说一句也罢,反正不都是常规的谎话么!” 冷冰冰的话立刻点燃了承美心里的怒火,但在轻轻的回头看过宋珠铉的白眼后,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不用紧张,卖那种产品的话,大婶你多多少少都会拿到些提成的吧?”一句话引得承美的脸色暗淡下来,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宋珠铉侧歪过头,唇角的嘲弄渐渐变成一抹森寒。 “也是,光靠你们那点薪水应该连养活自己都很艰难吧?”宋珠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烁着突兀的不屑。“所以,不管是产品还是良知,只要是能拍砖论价的都得拎出来卖卖看啊!” 一句接一句的残忍话,将承美气得苦笑不语。她只好慢慢闭上眼睛,用心的领会心痛弥漫的感觉。但宋珠铉却更加得意扬扬的喊道:“等下你先免费送我几个小样吧,我用舒服了的话会专门来找你买的。毕竟大婶您的处境实在是太惹人怜悯了,而且一顿饭钱就能短暂的解决您的生存危机,我何乐而不为呢?!” “那,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尽管嗓子里哽咽着难言的话语,但承美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礼貌的笑容。 “哎呀!又太热了!麻烦你再去把空调调小一点吧。”宋珠铉再次愚弄起呆坐在一旁并保持着静默的承美。 与此同时,手机也亮了起来。承美连忙循光看去,当看清闪动的头像时,她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 妈妈:承美,你的妹妹失踪了。整个公园我都找遍了,怎么也找不到她。 读完最前面的一条消息后,承美更是恍然大悟似的瞪大了眼睛。 “那个善熙女士,实在对不起。是一个特别重要的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承美慌慌张张捧着烫手山芋一般滚热的手机跑到咨询台。但不等承美询问,电话另一边的妈妈便劈头盖脸的数落个没完。 “妈妈求您别再说过程了,妹妹现在已经安全到家了吗?哦,真是万幸啊!” 重新回到房间的承美泪水潸潸而落,为了不影响到宋珠铉的体验情绪,在重新进入工作状态之前,她只能拼命而又茫然的滚动着眼珠。 ------------ 第三十七章疯狂的煜诚 “真是!分行长不是要求全体主管开晚会嘛,又没有要求我们也一起开!怎么能还不放行呢?”看着指针飞速旋转着的手表,周明曜一屁股坐到平板一样坚固的桌子上,一拍大腿又尖着嗓子嚷叫着。 “所以我说煜诚哥,那个游戏机注定跟你无缘啦!这么一想的话,被动加班就不难接受了。” 在失望的看着煜诚大约半分钟后,周明曜脱口而出道。 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即将飞走,那种心情真的难以形容。心慌意乱又极度亢奋之余,郑煜诚飞奔一般的朝着分行长办公室跑去。 “这一次的会议有点严肃,不光申正焕、孙美玉就连崔仁赫都在听候总行那边的发落。煜诚哥你最好不要去赶着上眼药吧!”咖啡搭档的笑容跟往常不一样,完全是那种近乎谄媚的想要讨好却又小心翼翼的笑容。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煜诚扯下领带,像个热锅蚂蚁一样围绕分行长办公室前的两盆绿植四处乱窜,忽然门内申正焕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并灵敏的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明曜,我的心愿即将达成了啦!”眼神很静的凝注着周明曜数秒,眼底那股奇异的气势使得明曜忽然忘记了是否也熟悉他的另一副脸孔。 To申主管:家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我可以申请提前下班吗? 灵机一动的郑煜诚,飞速打出的一行字真是既机智又幽默,坐在旁边的周明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To郑煜诚:“请问又是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弄出来的闲扯皮一样的事情吗?别人为什么不像你这么多事儿?!” 煜诚知道此关难过但却不得不过,所以他立刻转换了氛围。 To申主管:对不起,就是因为实在不想给您和整个贷款组添麻烦,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户籍转出来,毕竟您知道以我的性格,天生就适合流浪。但父母尚在,我总不能为了一份工作违背天伦吧。 煜诚用柔弱不过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往对话框中敲字。 “走吧,走吧,赶紧消失,别再影响到别人了就行。” 在好不容易磨到申正焕首肯后,煜诚奇迹般的从地球上消失了。 To周明曜:喂!你说我能在40分钟内赶到清潭站吗? To郑煜诚:各回各家,示威一样的炫耀就到此为止吧! 明曜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简短回应道。 To周明曜:还是朋友的话,就祝我好运吧! To郑煜诚:拜托,你刚刚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现在知道我是你朋友了,你该不会是想约场游戏,试试新机器功能吧,免谈! 对于死党周明曜的拒绝,煜诚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失望的神情,他只是很淡然的将手机揣进公文包,然后一脸憧憬又略显焦躁的望着一闪而过的站台。 “喂!明曜哥,煜诚哥为什么可以先走啊?我也想回家,你能不能教我一个请假的理由啊。”智媛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茫然的拉住周明曜的胳膊道。 “那种理由想一个都难,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万一下次我用了你之前用过的理由,那那个家伙怎么…”面对那个一直没完没了提问题的女孩,明曜失去了耐性,目光中充满了不耐烦。 “不过一年到头,理由五花八门,要不是分门别类的列好清单,像他那种单细胞生物应该什么都记不得才对?” “从实招来,郑煜诚那家伙准备去哪儿?” 正在智媛和周明曜绞尽脑汁的琢磨着对策时,申正焕的声音打消了他们的思绪。 这是智媛第一次因为上司的盘问而有了短暂的忐忑不安,周明曜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他还是用一句很平常的“家里人生病”,轻飘飘的给遮掩过去了。 ------------ 第三十八章可怜的承美 “到底让我说你多少次?你才能把门口打扫干净啊!”房东阿姨带着一股强烈的郁闷低头紧盯着沆瀣一气的废品区发愣。 “我都说等下我会打扫的了,您就别生气了么。”尹庆善(李承美妈妈)压抑着心底的不满,尽量以耳语般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同时她的眼神顾盼流连,似乎是怕被林局看到或听见似的。 “总之你们这一家子都在搞什么事情啦?真是!一家两口连个正常人都没有!” 原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公寓一角传出像是有人说话的动静,手足并用着才勉强爬了一半楼的承美按着凸起的胸口,放慢了脚步,但当她听清是房东阿姨严厉的口吻后,她的速度又像猛烈的火苗一样向前横窜着。 “什么时候?哼,我人都站在你面前十多分钟了,你连挪脚抬手的动作都没有!且,还说什么等我离开后打扫?哦?!是想等我彻底死掉之后再打扫吧?!” 太可怕了!房东阿姨的声音和从前单独面对自己时完全截然不同。因为好奇而迟疑不决的承美,刚刚走到缓步台上,阿姨尖锐的声音便再次回荡在光线昏暗的前方。 “承美!大女儿你回来得正好!你看,你替你妈妈看看,这里哪还像是人住的地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废品收容所呢?!你瞧瞧这,还有那,这垃圾堆得也太荒蛮了?!就连这气味,臭死了!你们要是搬走的话,我用一个月时间都放不完!” 房东阿姨心怀不满的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在无比沮丧的又瞥了一眼垃圾后,便用想要确认什么的眼神望向承美。从妈妈没精打采的脸上,承美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不安,虽然心气得砰砰直跳,但承美的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下巴在微微颤抖着。 “阿姨您不用担心等下我会替妈妈处理好的,而且这个地方我们已经住习惯了,一年半载是肯定不会搬走的。” “跟这些都不挨着,主要是,你看,你自己看我这腿都撞成什么样子了?你也知道这栋楼晚上光线不好,我昨晚整个人就是摔在你们家门口的那些破烂上,才搞成这样的!像我这个年纪也就算了,万一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呢?不是阿姨我说话难听,就承美你那点收入,哪够赔的?!” 房东阿姨边暗自责备尹庆善的大意,边用生硬的语气回答道。 “啊!”由于惊讶,承美不停的抽搐着嘴角,眼神愈发古怪。 “对不起,真的是太对不起了。要不您将医院的单子拍给我,我赔给您吧。” 李承美的表情微妙预示着她的心里不可能平静。而在下一个瞬间,怒从心起的她冲着妈妈死死咬着牙关。 “嘴上道歉,然后又坚决不改。这种路数别再搁我眼前重演了!对了,你们家门口等下再动,先把堆到别人家门口的给处理干净了!真是,要疯就不能疯得正常点吗?!” 愤怒如澄碧的水波在眸底一层层荡开,看着阿姨掏出钥匙。然后慢慢拉开房门,哪怕只是短短的两分钟时间,透明的汗如水花般溅开在他微褐色紧绷的额头,泛黄的发早已湿透,此刻正凌乱的散漫在她倨傲的脸颊,和瘦削得锁骨林立的脖颈上。 “这都是什么啊?妈,你看着我!告诉我这都是些什么?!!” 安全出口里响起了"咣当"的声音。在确认房东阿姨彻底离开后,李承美气得用脚踢着墙壁。尹庆善站在标着安全出口的楼梯上,即便光线昏昏沉沉,但她还是能看清承美那张令人双腿发软、舌头麻木的脸。 “还有那边那些个脏东西你要用到哪儿?!” 承美继续风风火火的质问道。而尹庆善仿佛遇到难题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回答我!!!”看着尹庆善愈发狼狈的嘴脸,承美的声音刺耳如炸弹一般。 “低头?是抗拒的意思吗?东西捡都捡了,回答自己女儿的问题很难吗?有什么好伤自尊的?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才是最为难的人啊?!拜托,你能不能让我也保留一点可怜的自尊啊?!无论是在单位也好、家里也好,还有孩子哪一个不让我心摔得稀碎!还有你和李成妍,因为你们所有人做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现在气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累死了!不愿意再白费唇舌了,人的精力毕竟都是有限的,所以我求求你们娘俩了,少惹点事让我放松放松神经吧!” 承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用红肿的手奋力拍打着楼梯口的围栏,尽管在从单位回家的路上承美一直不停的叮嘱自己,无论看到怎样的妹妹都一定要振作,一定要理智。但现在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卡拉!” 伴随一声巨响,门开了。就在惊慌不已的承美与妈妈同时朝门内看时,李成妍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走了过来。因为自闭症的缘故,成妍向来都是昂首挺胸无所畏惧。 “妈你先带李成妍进去,我一个人在这收拾东西,顺便冷静一下。”尽管内心深处倍感凄凉,甚至有些疲倦。但承美只是咬了咬嘴唇,然后红着一双随时都会溃散的眼睛盯着尹庆善道。 “这可不行,这都是好东西啊!特别是那边的沙发还有那些衣服,可都是商场大牌子的!要我说承美啊,你自己家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满脑子想着浪费浪费,这么个岁数了还不知道节省点。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本来就为生活头痛的承美,现在更加疼痛难忍了,她努力抑制着即将失控的愤怒和烦躁,用冷淡的声音反问道。 “那你说说看,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在家里?还不是因为用不着才满走廊乱堆一气的吗?” 望着脖颈僵硬、面容扭曲的承美,尹庆善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 “妈?你没听阿姨刚刚说吗?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你知不知道在人家心里,你现在都糟糕成什么样子了啊?!拜托,别再嚯嚯了行吗?难不成你真要把这里塞成鸡棚、狗窝才开心吗?!” 承美的话确实是一语道破天机,尹庆善根本想不出任何反驳她的话。在冥思苦想了半晌后,她只得靠着可怜的眼神、郁郁寡欢的嘴角试图博取承美的同情。 “我真是!妈,我真是服了你了。”一声叹气后,就连胸口疼痛的感觉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强烈了。头顶开始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为了不被可怜的妈妈察觉出异样,她只得伪装成连番打盹儿的样子,然后在感到稍稍缓和后,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沉默。 “得了,光是跟成妍我就已经够上火的了。你要是还有火气要发,就赶紧喝杯水走人吧!” 虽然大女儿承美明显比自己泼辣多了,但尹庆善还是撅起嘴巴怏怏道。 “讨厌,怎么又忘记烧水了?!算了,反正总归是要花费些时间,你进来吧,我还去给你泡桶面。” 趁妈妈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的工夫,承美把脸泡在水槽里,这次不光是胸口、头就连心脏也是麻酥酥的胀痛起来,不得已她又用温水冲了下头发。 “奇怪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就是找不到了呢?!老公!老公,上个礼拜我们两个一起去超市买的泡面,你记得被我放到哪儿去了吗?” 承美顿时觉得浑身冰冻彻骨,头上更是仿佛挨了当头好几棒,她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于是便拼命的盯着妈妈。但妈妈呼唤“老公”的声音仍在继续。 “老公!”… “那个承美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头发还湿漉漉的,不会是又挨同学欺负了?” 从妈妈口中听到真相后,承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正以光速覆盖住了全身。在最后扫了眼坟墓似的家后,承美生无可恋的推开了房门。 “真是奇怪,我在找什么东西吗?怎么还把冰箱门打开了?!门,哦,刚刚家里是来人了吗?!” 只一个月没有探望,妈妈的变化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无法承受这一切的承美,头贴着沾满绿毛的灰墙,默默的滑坐在走廊的尽头。 “阿姨的本意不是故意用一堆破烂为难你们,因为知道你赚钱不容易,所以本就不多的医药费阿姨就不收了。但承美啊,你妈妈的状态真是越来越差了,听小区里的人说她晚上貌似还经常出门。她走了之后,你妹妹成妍总是将家里的东西搞出很大动静。所以为了整个楼的所有人,当然更是为了你妈妈和你妹妹好。拜托你尽快联系疗养医院什么的吧。” 就连明明灭灭的路灯都那么贴合承美的心情,看着灰蒙蒙的星星,承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只比我还要小两岁啊?哈哈,那我刚刚称呼你大婶,你会不会生气啊。也对,像你这种女人哪有钱保养皮肤啊,不过看五官轮廓,如果不是当年走错一步,现在应该比我还要滋润才对。毕竟,嘴巴长在脸上,只要脸蛋青春靓丽就总是不愁吃饭的嘛!” 房东阿姨还有韩善熙(宋珠铉)的话唤起了承美异样的抵触情绪,同时也在软化着她最后的倔强。 漫无目的的走着居然差点晃进地铁站,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环顾着漆黑的四周,承美意外瞥见了少年时的自己经常光顾的那个冰淇淋摊。于是她连忙起身朝那边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掏出干瘪的钱夹后,她尴尬而又落寞的笑了笑。喉咙更哽咽了,但她依然努力隐忍着。摊位的阿姨好像一眼就认出了承美,她高兴的冲承美挥了挥手。 “阿姨,一支草莓味冰淇淋多少钱了?” 承美弱弱的问道,唇边强挤出一抹笑容。 “哎呀!你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照顾阿姨的生意,我哪好意思再挣你的钱啊。拿着吧。快拿着,都说是我请客啦!” 接过两个冰激凌后,承美强忍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离开了摊位。无奈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经被几个孩子霸占去了。承美只好举着冰淇淋默默的站到一旁的垃圾桶边。 "还没有到40岁,生活就已经这么绝望了。下一个10年,我要怎么活下去啊。累了,太累了。妈妈、妹妹,丈夫还有孩子们,他们都让我感到茫然无助。当初被那点万恶的依赖感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受到这么多的折磨与伤害。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傻了,我竟然傻傻的以为爱能让我吃饱、穿暖、睡好,能让我幸福永驻。现在我终于明白,仅靠爱是不行的。怎么办?不想再疲惫、再痛苦、再绝望下去了!可我还能怎么办,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慈悲的老天,求求你,指条明路给我吧!求你…” 就在大脑糟乱如麻的瞬间,眼中的世界开始如坍塌的沙之城一样向着无垠的漆黑中陨落。奇怪,明明在此起彼伏的闷雷声中听见了郑煜诚的声音,可是嘴巴却不听使唤了,而且我好像失去了对一个人心悸的感觉。 鼻尖阵阵发酸,前面一道刺眼的光线向她射来,夹杂着闷雷炸开的声音。 “呼呼,天啊!我,我竟然是在消失吗?”、承美抬起瑟瑟发抖的手,摸向自己抽搐的脸。但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变幻,除了震惊,她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汹涌而来的光线再次将她贯穿,接下来是轰隆隆的声音和难忍的疼痛。再后来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突然,好像又听见一种类似于东西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尽管,手臂处的疼痛更加难忍,但她还是在很努力的去够着。“呵,呵…”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就连深深的呼吸都是那么柔弱无力!但渐渐的,那枚握在手中的硬币,好像,好像还残留着一个人和缓的体温。 ------------ 第三十九章失而复得的游戏机 “电话!电话!快点接电话呀!”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撞来晃去,煜诚不断的外弹着舌头高声大喊。 “天哪!都七点了怎么办?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怎么会多等我这么久啊!难道已经走了吗?”煜诚看着手机里的圆形闹钟,时针已经稳稳当当的指向了七点。“会不会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反悔了呢?!” 煜诚像条死鱼一样,慢慢垂下脑袋在更加密集的人海中无声的发起了呆。 再次奔回到A出口,四周的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花花绿绿。在那里又打转了两圈后,他只好失望的伸出一只手撑住脑袋,并对着镜子一样明亮的广告牌无聊的欣赏起自己的唇形。 “亲,你是爱添乱的小鲨鱼吗?”就在煜诚愁眉苦脸的对着广告牌练习无声哑剧时,从他的身后传出比他此时心境更显迷茫的声音。 “哦!你就是编号3068是吧!” 一忍再忍,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郑煜诚不顾任凭风吹浪打的奇葩发型,一边叉着腰、一边挤眉弄眼的站起来,一张一合的嘴巴里露出一颗颗数得过数目的牙齿。单瞅这架势,就差没有环住来者的胳膊,手舞足蹈的咆哮一番了。 “是的,是我。”3068明显被煜诚出其不意的热情弄懵了,他纳闷的看着煜诚那两颗分明还挂着几条韭菜丝的门牙。在煜诚咋咋呼呼的凑近到自己近前时,他嫌弃的就差没有把头缩到脖腔里了。 “总之,见到您来,我真是太开心了。哦!那个,您还没有吃晚餐吧,这是我在来的路上特别为您带的里脊肉饼很好吃的。”煜诚刻意装出开朗活泼的性格,这可是在与申正焕主管只争朝夕的7年中,练就的近乎于天衣无缝的演技。 “哦!不用了,谢谢。因为车堵在半路上很久,我刚刚又急着去了趟洗手间,不想一出来外面天全黑了。” “没关系的,我也刚下地铁没多长时间,呵呵。那个我可以先看看机器的状态吗?”煜诚回答得尤其响亮,就好像不再快点, “小命”就难保了一样。 “好的,不过我认为看看保修书和出厂日期应该就可以了吧。而且,哪有玩家会像你这么检查啊!”煜诚抢夺般的拆开全部包装,看着被大风塞满沙子的那些泡沫袋子,3068突然像块巨石般巍然沉着的斜倪着他。 “当然也可以!但如果回到家,机器怎么也打不开的话,我不是还得麻烦您再跑一趟嘛?!” “哎哟!你先小心一点吧!” 晕死!郑煜诚真是个对幽默和玩笑没有半点掌控力的家伙,3068尴尬得就差没有把拳头放到他嘴里,让他变成一大奇观了。 “这!竟然真的是明曜说的那一款啊!太好!就算您介绍说这是刚刚得手的新机,我都会相信啊!” 煜诚那张薄如白纸的脸和细腻如白瓷的鼻尖被风刮得像两颗红透了的苹果。低头的瞬间,就连雪白的机器外壳上都映出了他跳动的脸。 “这就是新机啊!我今天都跟你提到过至少3次了!”3068横了他一眼道。 “不过,新机为什么要拿出来卖啊?!”煜诚拖长了声、疑惑的上下打量起机器与他。 “因为下楼取东西的时候被提前下班的老婆撞见了,如果不立刻让东西消失匿迹,就要那样处理我了,我老婆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看着3068一分钟前还仿似被怒火卷得席天盖地的面孔,瞬间融化成满池微微荡漾着的冰霜。煜诚紧紧锁住唇片,并把冷如铁的手揣进上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护着胸口就像在安抚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对于同是电竞大佬的你来说,应该早就知道这绝对是一款超级难找的机器吧!这可是我不惜拉下面子,特别拜托朋友多让些折扣才搞到的呢!要不是因为我老婆她…”煜诚的双手随着3068的眼波颤啊颤,慢慢的,就像有柄刀子正一心一意的将他的心灵切割成菱形。 3068又横了他一眼,仿佛刚被一场阴雨淋过似的,从全身到声音无一不透着阴冷。 “老婆她非要让我在游戏机和她自己中间做出取舍,我怎么能舍得?!不过想想也是,我总不能为了玩几个生存游戏,就真的把自己的人生交出去吧!那样做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没错,当然要好好的活下去啊!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家庭稳固更重要的了。毕竟老婆最大啊!”煜诚压低嗓音沉沉的说道,但咕噜咕噜的喉音是掩不住澎湃着的喜悦的。 “朋友,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惜的。”郑煜诚绝对没有半点客套或是寒暄的意思。 “那这个给你,你再确认一下吧。” 交易成功了,看着3068犹犹豫豫,甚至有些恋恋不舍的眼神,煜诚猛地抖掉他抓住机器一角始终不肯松懈的手。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等下装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折到啊。”3068站在枝繁叶茂的阴影里,畏畏缩缩的低着头,长长的阴影连同碎屑的头发盖住了脸,从他又黑又糙的高鼻梁处不时发出重重的叹息。 ------------ 第四十章世界上最讨厌的你 “方向选错了,无论使多大劲儿都是徒劳的!”、“拜托啦,柯勉哥,就算你把一天24小时都用在这上面,也只能看到谢谢参与的字样,归根结底是你的人品不行了嘛!” 郑煜祺的声音就像催魂的铃声,让人恨不得生出十八只手来。可惜老天终究没有赐给自己泼天的福分,裴柯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手过之处那一道道“谢谢参与”的字眼干着急。 “你不心疼,我还替你心疼兜里那少得可怜的票票呢!要不哥哥你干脆改成捐款吧,万一哪天做出了感动全球的大事件,就可以通过晒脸…” 看着张牙舞爪,醉态毕露的裴柯勉,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眼前的大理石地面踏成叮咚交错的五线谱。郑煜祺狠狠的捏了捏拳头,但一张笑脸依旧挂在脸上。 “喂!要我说你打工就打工,复习就复习,想要减肥就去跑步!瞧瞧你这四不像的样子,我真是多一分钟都看不下去了!” “艾希!你还是把盯着别人看的时间花费在照镜子上吧啊!哥哥,你都要黑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笼罩在裴柯勉和郑煜祺之间的气氛逐渐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忽然,窗外白光炸裂,随即两道嘈杂的人声更是要从内将整个书店的屋顶掀爆了。 最后,看着已经被彻底逼出癫相的郑煜祺,裴柯勉只好声嘶气竭的靠在一根柱子上。 “喂!我说大妈,自信是好事,但多方面自信可就成全盲了!你就这么确定能在减下二十斤的同时,将那一本厚厚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吗?”裴柯勉偏着头,忍不住上下打量道。 “长没长眼?还大妈?!有我这么鲜嫩、水灵的大妈吗?话说回来,我是边跑步边看书,时不时的再给我那个十字绣勾两笔。念在你年纪轻轻、眼力又这么差劲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所以,你哪凉快上哪去哈!”郑煜祺像个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并在本就怒火中烧的裴柯勉脸上噶了一把油。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实意的好话!要不是因为我和你哥哥关系那么好,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我想干嘛关你什么事啊?!本就不相干的人,还是少惹为妙吧啊!” 郑煜祺“嚯”的一下把一本书摔到裴柯勉的脚下,又扯着嗓门甚至是在用达到声呐水准的声音威胁道。不过裴柯勉不惊反笑,甚至渐渐流淌出一脸的无所谓来。 “你怎么听话不听音啊!以我和你哥哥的关系怎么能是不相干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要是按照你的好话去做,到头来熬得连四不像都不如,哥哥你能对我负责吗?” 裴柯勉不再出声,肩膀因恐惧而不住的颤抖。 “所以!我想干嘛关你什么事啊?!”喜欢就一个无聊话题唧唧歪歪的郑煜祺,确实是个大愚若智,冲动起来就目空一切的笨蛋女孩。 裴柯勉向前一步,沉着的看着她,就像想要看清她脑筋里是搭错哪根弦了一样。 “看什么看,有胆说没胆认啊?!” 郑煜祺撅着嘴,气呼呼的走掉。在走到自习室区前又飞快的扫了他一眼。 “负责?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呢?!” 桌子周边顿时变得死一般沉寂,大家集体失语,慢慢的又呆若木鸡般的看着裴柯勉。 “那个,别再跟过来啦,我其实也是因为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才故意躲到这边来的。” 连捧着书的手都在哆嗦,慢慢的,郑煜祺抬起小兔子般忐忑不安的眼角,无限乞求的望着他。 “小姑子!柯勉哥你也在啊!”李承美突然直愣愣的出现在距他们两米远的地方,只是她的声音就像柔软得不能再柔软的水豆腐那样,一颤一颤的。 “哦!是弟妹啊,这个时间你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事啊?”对着李承美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一直是礼貌又无语的样子,裴柯勉又重复了一遍。 “喂!我说你也太没有眼力价了吧!承美是我嫂子,就算没有事还不能来找我了吗?!” 没提防,一根冰冷的手指忽然重重的点上了裴柯勉的额头。 那个不明事理的裴柯勉居然跟着舒展了一下嘴角,煜祺默默的发现,他笑起来还是挺养眼的,虽然跟自己的哥哥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那个,我只是在这附近办点事,就顺路过来看看小姑子了。柯勉哥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李承美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新的泉水般从头至尾将裴柯勉冲洗了个透彻,但是,煜诚哥不是说她声音大得像打雷、眼神瞪得像闪电吗?因为过于吃惊,裴柯勉依然不动声色又直勾勾的看着李承美。 “柯勉哥就是因为过得太好了,所以才会浑身上下注满了荤油。为了控制住养分的攀升,他才不得已整天腻在这里一饿饿上一整天的。” 郑煜祺毫不掩饰她张狂的性格,静静的盯着承美小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把矛头指向裴柯勉,甚至还大大咧咧的调侃了起来。 “哎!哎!别这样!” 听着郑煜祺混球一样一口的胡说八道,李承美小声提醒道。 “那个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开店了。你们姐妹俩就慢聊吧。” 由于郑煜祺的个子大约高出承美一头还多,所以当两个女人并肩站在一起时,承美显得愈发娇小可爱。特别是她平和和善的目光,更是让认识存在偏差的裴柯勉感到一阵阵眼花缭乱。 “还不快走!” 这次煜祺唰的一下把一本更厚的书抓在了手里。那家伙倒也知趣,嗖的一声,飞快闪人不见了。 “小姑子同时做三件事,不会觉得累吗?一边工作,一边减肥,一边又要准备难度极高的考试?”承美冷静而又不容置疑的问道。 “承美你光是看都觉得累,何况是身陷其中的我呢?但能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30几岁的人了,还整天吵着老爸老妈要生活费吧!” 话音刚落,郑煜祺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是。”低低沉沉的叹气,打消了煜祺更加滑稽的自推自销,看着承美又默默的点了点头,煜祺酝酿出一副啼笑皆非、无可奈何的表情。 “再说老爸老妈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累死累活的维持着生计,哪有闲钱给我啊!没办法,就算方向不对,我也索性将错就错啦!” 煜祺那双恳求又虔诚的眼神,深深的渗透到承美的骨髓之中,承美呆呆的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反应。 “哦,对了承美,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哥哥跟你一起来了,怎么他最近很忙吗?” “那,那个…”承美眼神左躲右闪,声音因紧张而平淡得像白开水,双手更是僵硬得不知该往哪放才好了。 煜祺尴尬的龇着牙,光是用脚趾她也能猜到个一二。 “我请嫂子去隔壁喝杯草莓奶茶吧!你以前最喜欢他家了。”煜祺静静的注视着承美,关切呵护的眼神就像是在庇佑着一只一摔就碎的玻璃娃娃。 “我,我就不去了吧。” 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自惭形秽,承美支吾的推搡了一阵。 “没关系啦!承美不光是我的嫂子,还是我的唯一闺蜜啊!你要是再跟我客套的话,那等下我们就两人喝一杯,只要一根吸管的那种哦!” 煜祺撺掇着承美,两个女人不住抿嘴相对、默默微笑。 “其实,今天是因为时间不够用,所以我只能说几句话就走了。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买吧。”承美对着煜祺露出了久违又和蔼可亲的微笑。 “陪我去买,又不陪我喝!那多扫兴啊。”煜祺的声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开始在风雨中飘摇。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应该说过有同学在疗养院工作这件事吧!”承美有些急促,又有些失礼的继续说道。 “你,知道她那里一个月大概是多少钱吗?”因为紧张得要命,承美那张冷却的脸颊骤然炙热起来,甚至她说一个字口里的沫沫就吐一次,就像水缸里的金鱼那样。 “她那个嘛,在当年听着好像就已经很贵了,具体我没有问过。要不我等下问问看吧,不过…”、“承美你是有这方面的需要了吗?” 一阵奇妙而玄秘的静默后,一团秘密的空气开始萦绕在两个女人的周围。煜祺两眼直视前方,无声无息,却又嘴唇微张。承美的脸还是和前日一样,面无表情的像张扑克,而且还是端庄的Q牌。 “不,不是,是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找我帮忙,因为我早先跟她说过这件事,所以她就想托你多打听一下,顺便还想问问这种地方都是很贵的吗?” 承美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紧张得仿佛揣了一只兔子般忐忑不安。她慢慢靠近着,一双眼睛分秒不让的偷偷观察起煜祺的表情。只见煜祺的眼睛紧闭,只长刷似的睫毛,细细又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不便宜是肯定的,那样的场所估计也都差不多吧。” 煜祺两眼虚空的望着承美,嘴里咬着笔,慢条斯理的道。 “她之前总是跟我念叨说,好些个老人都是子女一起凑钱送过去的,而且想尽孝道mo ey怎么也得管够啊!艾希,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乱糟糟的!”煜祺忘了顾虑承美的情绪,特别是话的最后居然有丝唐突的抱怨了起来。 “那个承美,承美,嫂子!” 承美低着头,脸黑黑沉沉,表情阴郁,牙齿磨合得就像要把什么东西撕成碎片一样,总之,把这些特征拼在一起着实让人心惊。 “嫂子,你刚刚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煜祺长长的吁了口气,然后腾出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就把瘦巴巴的承美紧紧环住。 “不好意思,我刚刚是有点走神了。”承美缓缓开口道。 “真是走神,不是因为什么别的?!” 煜祺不怎么礼貌的将承美拖到自己鼻尖上,眼睛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将承美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承美对她无礼的巡视倒也不以为意,依旧默默的微笑着。 “姐妹,你的脸好像是纯素颜啊,怪不得从你进门开始,我就觉得你气色很不好啊!” 承美徒劳的微笑着,也徒劳的逃避着煜祺不断深入的目光。 “你这样下去在单位还能得到异性同事或者客户的另眼相看吗?” 听完煜祺的话,承美心中猛然一震,畏惧心顿起。然后她开始小心翼翼的鄙视着煜祺,浑身充满了忧患。 “而且类似于办公室、按摩房里的感情就像燃烧的烈火一样,要是出彩的话说不定也…” 承美的白眼令人窒息发怵,煜祺粗手粗脚的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又使劲的扯着棒球衫的两条带子往上拽。 “我刚刚的玩笑好像开过头了,真是对不起啊。”煜祺慌忙吐着舌头道。 银色的发丝在漆黑一片的发顶中央闪耀着冼炼的光泽,不多又不少的皱纹十分工整的分摊在承美的鼻梁、眼角还是面颊上,默默中透着一股沧桑的韵味,特别是在承美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时,她浑身散发着温和又不失肃穆的感觉。 “好啦!我今天就学到这里算了,嫂子等下要不要我陪你走回单位啊。” “放心吧,我是不会跟你哥打小报告的,但那种话小姑子以后不要再说了。” “哦!我知道了。” 承美的喉咙缓缓发动了,真是好危险啊!对于煜祺来说刚刚过去的一分钟,仿佛是穿着溜冰鞋在凸凹不平的冰场上滑冰一样惊惧交加。 ------------ 第四十一章岔路口上的他 “因为下楼取东西的时候被提前下班的老婆撞见了,如果不立刻让东西消失匿迹,就要那样处理我了,我老婆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我老婆非要让我在游戏机和她自己中间做出取舍,我怎么能舍得?不过想想也是,我总不能为了玩几个生存游戏,就把自己的人生交出去吧!” 如半月伤疤一样惨淡的路灯下,郑煜诚绝望的看着自己家的窗口,接着便仿佛不忍目睹似的闭上眼睛。在他不断翻搅着的眼眸中,渐渐凝汇出一幅幅比电影中那些末日降临的桥段还要壮观的场景。 “怎么办?那个怪物已经在家里了。等下她一定会眼疾手快的按住我的手,让我解释晚归的原因,光是搪塞她,就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更何况… 煜诚看了看明晃晃的窗口,又看了看紧紧抱在胸前的宝贝。“哐”的一声,他的脑袋就毫无预警的吃了一记糖炒栗子,然后妻子李承美那张叫嚣着“你死定了”的扭曲面容,再次恶性循环般的在自己眼中转个不停。 “不就是玩个游戏?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知不知道在我的站队里,还有崔仁赫分行长和他的亲侄子呢,你明白这都意味着什么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完全是妇人之见!” 在进行完一场气势恢弘,又飒又帅的一阵自由宣言后,郑煜诚一鼓作气的把游戏机高高的举在小区门口的垃圾桶上方。 “命不久矣啦!”煜诚绝望的闭上眼睛,每每垂下双手都像奔赴一个高台跳水般慌乱。 抱着充满生活垃圾味道的黑色塑料袋,火急火燎的赶回家中。斗兽场一般激烈的群英拉锯战基本上已经落下帷幕,此刻承美目光停滞的摇晃着小儿子的睡床,在睡床四周环绕着永远也整理不完的碎片残骸。在睡床对面的书桌前,大女儿正杵在那嘤嘤哭泣,整张脸红肿得像只叉烧包。 “我回来啦!” 尽管全身累得又酸又痛、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煜诚还是强拖着双腿朝阁楼一路狂奔。 “放在哪里好呢?”煜诚气喘如牛的翻了翻堆满过季衣服的衣柜,又朝着塞满墙角的饮料罐、破纸箱探了探脑袋,最后他终于将黑色塑料袋狠命的塞进了卫生纸箱中。就在他冒冒失失的往纸箱上贴胶带时,妻子李承美浅薄无知的声音如影随形般的紧紧黏在煜诚的屁股后面。 “刚到家就没个人影了?郑煜诚你赶紧下来带小儿子洗澡!” “腿瘸了?还是耳朵聋了!非得逼着我说第二遍是吧。奔四的人了,能不能自己上点心!快点滚下来,不然我可上去抓你了!” 那家伙受不了煜诚的沉默,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老婆,我在卫生间呢,马上就出来了!”再三确定过那只纸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看出破绽后,煜诚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哧溜一声果真转进了卫生间。 凌晨1.00。郑煜诚再次翻过身,牢牢的盯住妻子那张最爱惹是生非的脸。忽然,从她的鼻腔里传出像疯了的犀牛一般持久不衰的打鼾声。情况不妙,难道是秘密被她发现了,但总不能不打自招啊!为了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缓些,煜诚舔舔嘴唇,然后一边将上下嘴唇紧紧咬合着,一边蹑手蹑脚的背过身。 “那个?” “嗯?!” 通常情况下,妻子的声音都会被当成随时被拍在墙上的蚊子吵,但今晚煜诚却殷切的转过身,就好像背对妻子的那边爬满了令人恐惧的细菌似的。 “嗯,老公,你怎么还没睡啊。” 煜诚细微而又缓慢的蠕动着嘴唇,紧闭着的眼皮略抖了抖。望着煜诚强挤出一双颤巍巍的泪目,承美狭蹙的叹了口气,然后将下巴埋向胸口。 “没事,随口一叫的,睡吧!” 出于最原始、也是最本能的恐惧,从耳朵意外接收到那声叹息时起,煜诚的脊背就瞬间惊出了一大片冷汗。如果再多看她一眼,自己的脸一定会不可抑制的泛红,全身也会不争气的哆嗦起来。想到这里,煜诚又装出一副贪恋美梦的样子,舔了舔唇片、又很大声的吧嗒了两下嘴,最后在集万千视线于一身的状态下,满脸傲气的翻回了身。 凌晨1.30。听着妻子愈渐强烈的磨牙喘气声,郑煜诚再次显出了本色。突然,承美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一样,凶狠的龇出牙齿。 “说,梦,话,呢。”只是斜眼一瞄的工夫,煜诚的眼珠就突得快要掉出来了,他连忙将双手做茶壶状,轻轻的掩住随时都能发出声音的嘴巴。 “老公,你要是睡醒了的话,我们…”短促轻柔的一句话,引发的效果却不亚于一颗爆燃的炸弹。由于惊吓过度,煜诚故作蓬松的眼睛,以及分布在眼角的皱纹都开始带节奏的颤抖起来。 “是,是,老婆…” “算了,还是等白天再说吧。” 这是诱敌深入的意思吗?话音刚落,李承美便像搞完突然袭击似的默默翻回了身。 “嗯?怎么了?怎么了?老婆!有话你还是现在就说吧!”似乎是自知理亏,煜诚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装嗲卖萌的表情也越来越露骨。 承美向煜诚瞥了一眼,接着又朝黑压压的天空那边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再次凝视煜诚时,她努力挤出一丝笑脸,就连语气听上去也显得心平气和些。 “你们单位,马上就会有新的人事调整了吧!” “嗯,是啊。” 容不得他有短暂的思考时间,好奇心便全部转成了戒备心。 “这次能保证升到主管的职务吗?” “这,这个嘛…”似乎是怕承美在两个家庭中再度掀起轩然大波,紧张兮兮又束手无措的郑煜诚只能像胆小的土拨鼠那样,勉勉强强的吐了吐舌尖。 “怎么一跟你说正经事就这样?!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光是郑煜诚那副心虚的笑容,就已经超出了李承美可以容忍的权限范围。她将双手叉在胸前,翘着鼻孔呼哧呼哧喷着气的看着煜诚。 “升职应该是有可能的,就是…”煜诚渐渐获得了一点勇气,悄悄的抬起了自己的头,但却依然不敢直视妻子。 “就是我也不能百分百的跟你拍胸脯保证,毕竟这都是分行长圣心独裁的事情,我区区一个代理人怎么会知道呢…”看着承美不忍悴睹的愤怒,煜诚的心里也在打着怎么也理不清的算盘。 “但放心吧,前期铺垫我已经都做好了,分行长他其实是挺喜欢我的。哦!对了老婆,粗略想了想,我们好像有一阵子没有吃到丈母娘做的小菜了。吃午饭的时候看着明曜他们都带着爱心便当,我突然就想到了丈母娘最拿手的芥末章鱼来着。” 就像在承美的胁迫下不敢说话那样,煜诚的声音又轻又颤。 “她和成妍都还好吧,周末你如果能早点下班的话,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煜诚的声音就像蚯蚓一样一拱一拱的匍匐着,但不知为何,妻子承美竟憋得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渐渐紧蹙起来。 “除了吃就是睡!快到半的人生全白活了!哼!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将一个废品搭板供了这么久!”承美满脸狰狞的冲煜诚啧了啧嘴,随后又气急败坏的夺过整个被子。 “哎呀,好像是中午吃坏了什么东西,闹了一整天肚子,到现在都不能消停。” 一想到继续留在这里,会让自己陷入比被鄙视还要可怕百倍的泥潭中,煜诚眼珠一转,随即拖着自己被冻得有些酸麻的腿,蹒跚着从房间里爬了出来。 一阵极短的沉默过后,承美默默的坐定在凄凉的月光中,光是看着摇曳在窗户上的电线,她就觉得眼眶发红,唇片四分五裂着,思绪更是万千如泉涌。 “哇!全新系列就是不一样,这视觉效果真是酷毙了!” 看着屏幕中像出哑谜似的抛出一个个令人热血澎湃的画面,煜诚立刻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我都要被人暴碾了,朋友你怎么才来啊!”就像处于一种半真空状态中一样,看着无声的屏幕,煜诚似乎已经听到了装备在碰撞中发出的高亢鸣音。就在他对着时不我与的战场感到困惑不已时,死党周明曜居然加入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啦!” “你是掉在厕所里了吗?!三个数还不回来就去杂物间打地铺吧!” 就在煜诚吊儿郎当的对着游戏手柄,爱不释手的来回把玩时,一个比晴天霹雳还要响亮的声音将他吼得晕头转向。 “那个,今天就当调试机器了,明天我再跟你好好玩。” 煜诚几乎所有的思维都短路了,但杂物间外的脚步声好像又虚虚实实的走近了许多。 “虽然,刚刚接触就要分别的确很不礼貌,但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啦。也许一段时间,也可能是这一辈子,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做好朋友啦。” 没有“嚯”的一声全部拉开,而是轻轻的、慢慢的将塞满衣服的衣柜掀开了几厘米的小缝,然后又谨小慎微的将盒子顺着缓缓扩大的缝隙塞了进去。 ------------ 第四十二章从开始到结局,神速的END 睡神附体,房间里发出一阵长似一阵的鼾声。八点整,光线还在遗失中,左翻右滚,想到自己能在这样舒服的床上翻来覆去,哪怕只是多上一刻钟,也是件好事情啊。不知不觉的,煜诚又三度进入了同一座梦乡。 在他的梦境里,天空明亮如练、四周的洋槐高耸入云,听着身后宋珠铉学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他使劲踩着脚蹬朝鱼肚白色的海边驶去… “叮铃铃!叮铃铃!”短促有力的铃声中似乎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腔调,前前后后辗转再三,煜诚终于恋恋不舍的睁开眼,慢吞吞的摸索着手机,直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后脑勺依然乖乖的黏在枕头上。 “煜诚哥,我是智媛,这边好像出现了紧急状况。” 似花非花,似梦非梦,煜诚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又不断的用手指鞭挞着并没有犯任何错的被单。 “总部那边的人来了,现在所有同事都在。” 站在拐角阴影区中的智媛,偷偷看向坐在工位上的同事们,因为紧张,她的手指在衣袋中一下一下的叩击着。 “总部来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们不是每个月都会来两次嘛!咦!对了,他们有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揣摩心意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但哥我觉得你还是得抓紧时间赶过来才行啊!” 智媛的眼珠朝四处翻了翻,奇怪办公区的同事都惶恐的低下头,仿佛只要被视线沾上就会变成石像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这电话打得不是莫名其妙吗?!一大清早就拿你哥哥我寻开心…你,该不会是刚刚又趴在桌子上睡懵了吧!” 煜诚就差没有从丹田里发出暴吼了。要是智媛再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语,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等下一定要把她拎起来先打成猪头再说。 “今天还敢嘚瑟,那真是不要命了。总之,我不能跟你多说了,先挂了!”话音未落,智媛便没命似的抱头鼠窜着回到座位上,然后就像和所有人都约定好了一样,瞬时间也化身成安静的塑像。 “这帮家伙溜达来、溜达去的很过瘾是吧!然后动不动就…”煜诚愤懑不平的往被子上一扑,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怯怯的从四周直直的飘进他的脑海里。 “oh!My God!不行,不行,不行,这刚刚递交的岗位晋升申请,怎么能?!”煜诚突然有些张皇的看向楼顶一角,几团乌戚戚的飓风隐隐穿过窗口并不断向自己的方向包围而来。 “啊哈!”一声气合,如智媛所愿,加紧步伐朝地铁站跑去的煜诚,灰黑色的碎发摇得比风车折页还迅猛,碎发下的那双眼睛又像溺水的人刚得救一样暗红。 “拜托,拜托。你千万要快点到站啊!” 终于闯出重重包围而来的人海,望着缓缓驶向站台的列车,煜诚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活动活动膝盖关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正为马拉松比赛做热身准备的运动员呢! “是为了向我们展示你们那边增员了?还是想变出些事情让我们做做看?!”崔仁赫用夹杂着不屑的眼光,打量起同行三位皆拥有花容月貌的漂亮男人。 “我们也不愿意,总来不也要看人脸色吗?但一想到这个月有岗位晋升,那日常方面就要再精准一点了。” “日常?您是怕过了今日再无用武之地了吧!连刚来的菜鸟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顿觉郁闷迷茫的崔仁赫,偷偷扫视着站在不远处的申正焕,只见他暗自朝着自己摆了摆手。崔仁赫秒懂这是全员果真都在的暗号。 “这里,乱成这样,电脑屏幕也没有任何启动过的痕迹,想必他的主人应该不在这儿吧。” 就在崔仁赫唾沫星子四射、准备强调“可笑”这个词汇时,那三个男人啪嗒啪嗒的阔步走到智媛的办公桌前。 “哦?这…”崔仁赫斜瞪了申正焕一眼,站在人群最中央的他立刻将自己蜷成一只球状,双唇发紫,就像长时间的呼吸不畅那样脸色一片苍白。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工位,因为刚刚太紧张了,就直接随着人流站到了这边。” 对着所有那些看着自己,想要提醒却又不敢靠前的同事,智媛一如往常的开口了,那语气仿佛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跟自己毫无关联一样。 “闭嘴!”孙美玉和申正焕的冷哼声,声声入耳。就连崔仁赫都在用不带任何表情的脸看向那个没水准又自私的女孩。 “不光是桌面,还有她的头发怎么是上棕下黄啊!你们难道没有告诉过她仪容务必整洁化一吗?” 申正焕拼了命的把智媛“庞大”的身材往自己身后一缩再缩。 “呵呵,金丝猴!而且还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只。” “以她为例,您真的需要好好推敲下细节问题了。” 男人直接用短促的声音一下打断了崔仁赫饶舌生硬的玩笑。 “事佬!”当智媛怀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情,抬起头,勇敢又目不斜视的看向全体成员时,在众多好奇与鄙夷的视线中,只有崔仁赫投来的那一道最是璀璨醒目。那光感的分量丝毫不逊于彗星擦过大气层。 “喂!煜诚哥,你人怎么还不来!”见一行人走远后,周明曜掏出手机,用接近呼吸的声音暗惙惙的道。 “明曜,详细,晚点跟你说,拜托,帮我争取下时间啊!”郑煜诚的肺活量真不是盖的,长跑两千米居然还能气急败坏的朝着手机叫嚷。而在他身旁,不光是行人就连茂密的树藻都在为他让路。 “什么?我?!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就问你现在人到哪了?”周明曜思潮澎湃的看着脸色一片黯淡的申正焕。要不是怕那些人杀个回马枪重新折过来,申正焕真恨不得跳出去拿一把勺子使劲锤周明曜的头。 “要不是没赶上换乘、又没堵到出租车,我怎么能白白跑两站地嘛!就算是为了好朋友的未来一片光明,拜托你了,千万要拼了命的拖住啊!” “前方施工,请您绕行!” 前无进路,后无退路,连抄近路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的羊肠路,郑煜诚真恨自己未曾练就过飞檐走壁的本领,能直接从围墙上一跃而过。 “这家伙一天就知道闯祸!”放下手机后,周明曜冲着智媛张开了血盆大口。 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刻,不知怎的,办公室外霎时变得人声鼎沸。真是苦大仇深,特别是沉闷的声音再度由远及近时,申正焕毫无来由的全身发起抖来。 “剩下的只看现金结算和贷款资料就行了,是吧?” 那三个男人没什么感情的小声交流了一番。 “那个,三位辛苦了,去我办公室歇会儿,我昨天新得了好喝的茉莉…”崔仁赫的声音比在场任何一位女同事都要柔美可亲。 “不必了,叫你的人去拿下贷款资料!”男人几乎是用目光抵在崔仁赫的鼻子前,字正腔圆的说着。 一时间围聚在一旁的同事们,纷纷不可置信的互相交换着眼色。 “申正焕你跑一趟吧!” 上一秒还对着崔仁赫的大脑袋发呆的申正焕,立刻拿出三十六万分的毕恭毕敬。 “那个,您请留步,从您进门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您看着很面熟。” 那三个男人每往前迈一步,站定到他们面前的周明曜就会跟着向后退一步, 他们每往旁边闪开时,周明曜也会朝向那边扭动着他水桶一样的身体。 “您是不是曾经在森永高中第18届的三年二班读过书来着啊!” 看着蓦然跳到那三个人眼皮子底下的周明曜,申正焕的心突然热腾腾的响了起来。 时间在所有人的混乱、嘈杂、忐忑、心悸中慢慢溜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坐在针毡之上更难熬… “不是的,我是明潭洞高中毕业的。” 周明曜似乎是抓到了接受灵魂拷问的核心,围绕在他们身后的众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发出无声的尖叫加惨叫。 “哦!这样啊,那在这之后,您应该是在本承学院…啊!终于想起来了,咱们可是格瑞特小学的校友啊!” “真是太会说话了!不过第一眼看着,我们就不像是一辈的,我是72年生人,你看上去应该是个85后吧。” “啊哈,怪不得我会认错呢?!您真是逆龄生长的男神啊!不过,我确实有一好朋友跟您很像!” “呵呵”,不愧是这家伙的经典开场白,当周明曜嘿嘿笑着,径而揽住最中间男人的肩头时,一句狠狠的“TMD”开始经久不衰的,回荡在所有分行同事的心间。到底是海枯还是石烂,崔仁赫可等不及了,如果此刻能把地面挖个洞,或者将天空捅出个窟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去,而在那之前,他也一定会牢牢抱住周明曜穿在脚上的那双铮明瓦亮的皮鞋。 “失礼了,实在是太抱歉了。”看来那个家伙是打算一直磨磨唧唧、喋喋不休下去了,在崔仁赫脸色尚未全改之前,申正焕干脆急叫着打断了他的自圆其说。 “没关系的,反正怎么都是个等!”申正焕使劲的想插进去说几句道歉的话,可那三个男人根本不给他留任何缝隙。 “啊哈!不好意思,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刚刚那小子实在是太会添乱了。” 就在申正焕对着自己怨气与时俱增之时,站到人群最末的周明曜,伤脑筋的挠了挠头皮。 在申正焕独自走进隔间之前,周明曜一直用眼睛一闪一闪的冲申正焕招呼着。但却被当作一团空气般无视,情急之下,他只好再次做出几乎让全体同事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毛病的事情。 “吃错药了吧!你小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还不快让开!” 申正焕伤神而又无力的冲他挥了挥手。 “那个,就是…”周明曜萎靡不振的支吾着道。 “哎呀!什么跟什么啊?”在申正焕看来周明曜就像是一座住满怪物的房子。 “事情就是…”周明曜胆战心惊的瞟了瞟身后,随即淅淅嗦嗦,淅淅嗦嗦的把耳朵凑到申正焕耳旁。 “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真是的!”如同对面站着的是鬼神附体一般,申正焕双眼瞪得滚圆,浑身更是如被雷击般震栗不停。 “说不说谎话分总归是要扣的,外面都是什么样的场面,你不知道?!在仁赫哥递上人员名录之前,你怎么不说郑煜诚他直到现在都还在家中睡懒觉的事情呢?!”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也许都是帮忙惹的祸,让周明曜不知不觉的醉倒其中,申正焕滚烫滚烫的唾沫,一滴接一滴的落在他崭新的黑色西装上,而周明曜焦灼的视线却仿佛要将那些统统烤干。 “还能怎么办?这一项一项的可都涉及到我们全行的总评分。幸好到现在还没有点名,不知道是不是那帮家伙嘚瑟忘了,总之等下你务必不遗余力的拖住时间。” “哦,哦好。”就像浑身散发的冷气在寒风里挥舞一样,周明曜醉眼迷离的看了看外面,每往回缩进的一步中都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迷茫和恐惧。 “哎呦!” “申主管!” 身形不稳,一个踉跄眼看申正焕就要扑倒在地上,周明曜的身手一如脑子般灵光敏捷,他及时伸出手扶稳了申正焕的胳膊,但两个人的两双脚却猛一交叉,然后就像幽灵扫荡过一样,无数张雪白的纸从半空中飘落,那把钥匙也在两个人重重砸向地面的过程中,失去了踪迹。 “天哪!主管,主管您没事儿吧!” “都怪你周明曜!我的腰间盘突出症好像又发作了。” 似乎对于申正焕的瞪视,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周明曜微微张开嘴,却硬是一个词都挤不出来。申正焕赶紧将双眼眯成了“流氓兔”,渐渐的,那个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家伙眼里居然噙出两颗丰硕的泪珠。 “是我的错,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申正焕突然用大得可以震碎玻璃的声音喊道。 “不用了,现在是工作时间,还是等晚上下班后再说吧。丝丝,哎哟!钥匙呢?摔倒之前明明就抓在手中的啊?跑哪儿去了,你们来得正好赶紧帮我找找!” 迷茫的崔仁赫、更迷茫的同事们,在申正焕发出哀绝凄惨、登峰造极的哽咽声之前, 大家都如陀螺般四散旋转得不亦乐乎。 “是不是长腿跑了!”、“我刚刚就说是啊。”、“你们快帮我蹲下去看看是不是掉到桌子下面去了。” 看着正在浑水中摸鱼的同事,申正焕已经由人喊变成了猿啼。 “好像我们刚刚寻找的方向的确不对,不过应该是进到用手够不着的尽里面去了吧。”、“好黑呀,明曜哥你离桌子最近,能看到吗?” 在周明曜的声音即将涌出喉头之际,申正焕再度朝着飞来一记“热眼”。 “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很像的东西,但我也不能确定啊。”、“要是能有把尺子,再有个手电筒就好了。” 周明曜用胆怯的眼神望向申正焕时,申正焕正报复性的向他投射着憎恶的眼神,随即在所有人的一致默认中,一场无声的战役再次拉开了。 “找不到吗?都看不到吗?”、“还能怎么办?看到了也够不着啊!我们毕竟不是类人猿,手伸不了那么长!”、“糊涂,我不是说用尺的吗?满屋子人乌泱泱的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分出两三个人去取啊!” 崔仁赫啼笑皆非的看着眼前这帮幼稚无聊的同事们,但在那三个人没有说话之前,一切充斥着神秘的寂静,都只能被当做可笑的默剧。 “申主管,其实也没有那么深,我只是随便一伸手就够到了。” 喧嚣似乎注定要被静默替代,就在所有人都不亦乐乎的围绕着桌子“手舞足蹈”时,智媛顶着一张如扑克K一般亘古不变的“无情”脸,站到了申正焕的面前。 那一瞬间,如惊天霹雳中转出个太空来客一样,大家反复的看着智媛和申正焕。无形的飞筷横亘在所有人的脖颈一样,大家连呼吸都显得有些狭蹙气弱。 “好险,真是千钧一发啊。”看着四周如往常一样空荡荡的,煜诚十分庆幸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长舒一口气后,他急急忙忙的向自己所在的区位跑去。 “此行也算是圆满结束了,感谢分部同事们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在郑煜诚的身影飘到办公区的门前时,正在进行告别辞的男人率先侧过头,不偏不倚的正好看见了他。一直都在表示热烈欢送的同事们,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特别是崔仁赫,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吓丢了魂。 不知就里的煜诚小心的用力推着门,顺着门缝抬眼望去,却发现办公区里也正有几十双眼睛,他们在用或震惊或愤恨的目光看着他。崔仁赫一向阳光洋溢的笑脸立刻晴转多云;申正焕一边一言不发的用手指叩击着手肘,一边用他鹰一样的眼神瞪着他。就连最不近人情的智媛也冲他勾了个大拇指。那是“well do e”的动作,却和当下冷凝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反衬。 ------------ 第四十三章无边无际的落寞 “时机踩得可真精妙啊!检查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对在座的所有人负责!” 都是拜郑煜诚那个倒霉鬼,扫把星所赐,瞧瞧现在大家都被拖累成什么鬼样子了。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冻龄同事,头发蓬乱,又一脸土色。“上天啊,快点收了我吧!”就连死党周明曜都没有勇气以嘻嘻哈哈的模样,去和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对视了。 “我跟你说话呢!郑煜诚!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这么会扣准闯祸的时间呢?!” 犹犹豫豫、软软弱弱的缩在角落中,本就是郑煜诚的一贯作风。现在除了目不斜视的低着头外,偶尔他也只敢抬起胳膊揉揉后颈。 “沉默是金?又玩你那常规套路了是吧?知道因为你个人的原因,我们所有人被扣了多少分吗?” 申正焕用笔把桌子敲得一晃三响。 “这一次,郑代理你确实是玩太大了!你的宗亲仁赫哥等下要去总部复命,还不知道会被喷成什么样子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不能拖将你视作弟弟的人下水啊!”孙美玉直接用郑煜诚最能听得懂的话,直截了当的感慨道。 崔仁赫微微转过头,偷眼打量 一下坐在一旁,正代替自己发声的孙美玉。 虽然因羞愧死死的压低着头,不过煜诚的嘴可没闲着,他不停而又细微的咬着牙,就仿佛稍稍松开一点点,牙齿都会一条一条的撕碎牙肉那样。 “不是喜欢在别人心里制造出你很聪明的概念吗?今天是怎么回事!人家要打你的头,你还能把脖子伸出来!”申正焕的疾呼声很大,就像唯恐坐在最角落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大家,分行长。”郑煜诚说话的声音忍不住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你是应该道歉,但不是冲着我们,而是冲着你的妻子李承美女士。” 申正焕梗着脖子,一脸满不在乎的看着郑煜诚,眼睛里写着两个字:挑衅。郑煜诚卑劣一笑,恨得牙痒痒的,但却不能横眉怒对。 “因为你的翘班行为,对我们整个分部造成极端恶劣的影响,这个季度你的人事晋升泡汤了,而且我拍着胸脯跟你保证如果下一次,下下次,你的名字依然出现在晋升名录中,就算跑断双腿,我也一定会阻拦到底的!因为我觉得这才是对你、也是对大家的一碗水端平!” 申正焕珠圆玉润的叫嚷着,默默扬起脸的郑煜诚不仅嘴和鼻孔大张着,就连眼睛里都饱含着泪花,仿佛随时都会迸射出倾盆大雨一样。 “摆出这么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给谁看?!难道我说错了吗?” 办公室上方的空气顿时像炸了锅似的,火辣辣的直呛煜诚的嗓子眼。 “不是。”煜诚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 “有自知之明就好!等下,你把今天一切工作任务错后,先把事情经过给我叙述成4000字检查交上来,还有我再强调一遍,今天绝对不要再和我对视,否则…” 郑煜诚大刺刺的盯着威风八面的申正焕不放,他很清楚当下最不能放过自己的人只有他。而申正焕似乎也已经意识到,郑煜诚想用表情变换的方式与自己展开一场心理战。就当申正焕气急败坏的即将再度脱口大叫时,崔仁赫突然很恐怖的将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团。 “仁赫哥…”一阵踟蹰在煜诚的心里,他开始不停的重复着这个突然变得很陌生的名字。 来回张望着那帮笑得满脸抽筋的同事后,他再次看向明显拥有双重人格的分行长崔仁赫。 崔仁赫咬紧牙关,冷然的摇了摇,在经过郑煜诚身边时,他的眼神中充斥着的恨意更浓了。 郑煜诚又暂时分神的看向周明曜,他们的脸色一僵,然后连同张口结舌的郑煜诚,一起回望着笑容隐晦的申正焕。申正焕也是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因为两边的动静搞得他应接不暇了。 如同一切都被漫画镜头巧妙定格的那样,午休时间过了,偌大办公室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胆量离开自己脚下那片隐隐散发着森寒的薄冰。 “真是血压都升高了!一大清早的就弄出这么煞风景的戏码!”、“没有活力了!大夫跟我说过度紧张血糖会急速下降,即便不是因为郑代理,我也要去仁赫哥亲戚那里签个到(安城医院)了。”、“要不是因为总部那边搞突袭,我怎么能连妆都不化就赶来上班呢!”、“就说是呢,我可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买就赶紧跑过来了!”淡淡的光线里,四个贷款组的女同事如三重虚幻的影像般,瑟缩在信用组主管孙美玉身后。 孙美玉也丢掉了那副淡静的面具,在紧张兮兮的走到漂浮着灰尘的休息室深处后,她丝毫不畏惧的迎向她们,从她口中飞出的字更是清晰如锤鼓。“今天来了这个一个检查,我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这么说?美玉姐你难道不觉得煜诚哥真的很不幸吗?” 惊也不是,喜也不是,五朵姐妹花之间面面相觑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觉着尴尬! “是啊,明明是整个贷款组里唯一 一个不会犯错的人,但偏偏是今天,被人当成反面教材使了那么狠的一下!”同事A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谁不是这样说的呢?!虽然平日里煜诚哥小毛病不断,但他怎么看都不是那种能酿成大祸的人啊!” “预警都已经拉响了!对人事的影响怕是已经很严重了!” 就好像是在谈论犯了什么死罪的囚徒一样,五个人都心领神会的想到了一处,就在大家的视线准备再次交汇时,孙美玉又一次抢着开口了。 “美玉姐,你是指专门针对郑代理的影响,还是会对我们组所有人…”、“是啊,按照入公司时的规定,今年正好是我们几个具备竞聘主管资格的第一年。”、“毕竟是那么大的失误,连仁赫哥都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区区几个无名小卒!”四个女人一脸慌张,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话题的终结处,她们满脸疲惫又一言不发的看向孙美玉。 “虽然我实在不方便望深了去说,但据我的了解,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郑代理站错团队了。” 茫然无措的女人们再次被困进了一团迷雾之中,若不仔细问个究竟,总有一天她们会被自己的好奇心逼疯,但孙美玉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就在四个女人四处努力张望着孙美玉的面孔而自觉一无所获时,孙美玉紧紧了黏向了她们的身旁。 “郑代理之所以会输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坚定的站在申正焕的身后,而不是选择崔仁赫去行一步登天之举。不过跟他相比,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知打哪来的一股自信,让孙美玉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打量起面前的四个女人。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角逐就在我们自己人中间。” 孙美玉朝同事A看了几秒钟,又朝其他女人看了一会儿,最后,她一句话都不说。 “你觉得美玉姐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闺蜜过筛子?!” 仿佛刚从漫画书中跳出来的一般,同事B一脸讪笑的搂住孙美玉的肩膀。 难道剩下三个人的嘴巴就这么平地蒸发了不成,孙美玉的表情有些失望,也有些忐忑。 “就是。”、“当然是啦,我们可是公认的好运连连五人组呢,对吧,美玉姐!”剩下的三个女人非常愉快的大声叫着孙美玉的名字,径而晃悠晃悠的将她簇拥到休息室的咖啡桌前。 “美玉姐,快尝尝这可是我妹妹从海外寄回来的咖啡,市面上是没有的。” 同事C用不太自然的口吻说道,最后一句画蛇添足的话明显是为了维护她脆弱的自尊心。 “亲爱哒,你确定吗?我怎么记得我在搜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呢?” “怎么可能?这可是最上流的咖啡了。” 同事C凭直觉大声否定道,那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个故意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突然被戳穿原貌时的窘迫。 “对了,亲爱哒,你这副耳环是在哪儿买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在所有人都被一道闪电般剧烈的风撩起飘逸在肩上的长发时,看着沉默寡言的同事D正若有所思的低头啜着咖啡,孙美玉神色顿时大悦,渐渐的,她露出了那抹只存在于朋友圈中的诡谲笑容。 “谢谢美玉姐,这是新婚周年日,我老公送我的礼物。”同事D悠然自得的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看着那么漂亮呢。本来我还想跟你说让你帮我带一个,我会给你钱来着!”孙美玉沮丧的将视线从同事D的脸上收了回来。 同事A斜眼瞅了孙美玉一眼。此时盘旋在女人中间的风力很大,刚好可以掩盖她扯住同事D裙摆的动作。 死缓似乎很难才能缓过去,拖延许久的对峙就悄然降临了。周围三个姐妹的嬉笑声越来越大,又越说越过分,看得同事D一颗鸡蛋大的汗珠从额头直溜溜的垂到了鼻尖。 “那个,她们刚刚说的很对,像我肤色这么黑确实与珍珠不搭。”不要和小鬼一般见识、不要和小鬼一般见识,同事D拼命压下自己已经冲到脑门的怒火,但背过脸去,她的心却依然无法屏蔽那些小鬼的大嚷大叫,最后她只能失望的感慨道。 “幸好问过你,像我们这种肤色应该很难买到合适的耳环吧。” 孙美玉越是一脸大写的不信,其他三人便越是步步紧逼,到了最后同事D完全被逼得无路可退。 “怎么会?美玉姐气质出众,一看就是高贵典雅的那种职场丽人啊。” 可惜只有一张嘴,不过她还是竭尽所能,又尽量平心静气的夸赞道。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戴上试试看吧。”孙美玉欲擒故纵道。 “即便不试我也觉得非常适合你,美玉姐要是不嫌弃就送你好了。” 同事D小眼睛睁得晶亮,头发甩得如卷毛狮子般的仰视着孙美玉。 “其实,从小D戴着这副耳环出现在办公室中的那天起,我就觉得美玉姐你戴一定会更好看。”、“天啊!你们快看,这完全就是美玉姐的风格啊,好漂亮啊!” 这哪是朋友,分明就是三双紧紧贴在孙美玉腿上的长筒袜。看着不断迸出溢美之词的三张嘴,同事D的脸霎时变成了速冻水饺,又硬又白,光是看着不再说话。 ------------ 第四十四章小小的安慰 “真是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整天郑煜诚都在对着乱七八糟的检讨东涂西改,下班时间就快到了,看着他那张脸臭得愈发像茅坑里的石头,周明曜实在于心不忍,手头工作往边上一推,又朝郑煜诚使了个暗号,随即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天台,但令人心惊寒战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周明曜比上一次还要小心百倍的确认天台门口四下无人时,郑煜诚像一阵惊风似的朝天台的护栏奔去。 “煜诚哥!”周明曜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雨线即将过境的室外真不是普通的冷,就在周明曜环着郑煜诚重重的摔向水泥地面上时,周明曜新买的品牌领带被吹飞到了天上。 “是朋友的话,就松手。让我直接去死吧!” 郑煜诚浑身缩得像只虾米,连奋力疾呼时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 “疯了吗?从这里跳下去是不会死掉的!” 周明曜提心吊胆的看着依然围绕着护栏爬上爬下的郑煜诚,他只觉得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 “而且身体还会受很重的伤,煜诚哥你仔细想想,你们家能凑出一笔无法估量的治疗费吗?!想想你的父母、孩子吧,他们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周明曜一着急,不由自主的扯高了嗓门,郑煜诚吃了一惊,仰着一张黑压压的脸看向明曜,接着,他一声不吭的接过了朋友递过去的西装外套。 “真是个疯子!欠骂的蠢货!吃里扒外的神经病!”郑煜诚开始这里、那里的环着整个天台喷泉池到处狂蹦,同时嘴里还桀桀怪笑着。 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一下老了十岁,周明曜眼前浮现出郑煜诚那张包裹着云影的脸庞,尤其是当郑煜诚再次朝天台走去时,周明曜的上下两排牙齿又开始打架了。但这一次他尽量不动声色的站在郑煜诚身后。 “失去晋升机会的唯一理由,居然是因为沉迷游戏机!我想我昨天一定是脑子进水了?!”郑煜诚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俨然就像一个很拽很漠然的面具人。 “哥,你不用说我就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崔仁赫这棵大树没那么好抱,所以这段时间你看上去兴致勃勃,其实一直处在极度抑郁的状态中。”就像用心去揉得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周明曜将双手轻轻搭在郑煜诚的肩膀。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在想,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必须释放一下自己积攒十年的怨气,结果呢,我好像除了躺平真的什么都做不到。看看妻子朋友们的丈夫,再看看自己,我真是一个疯子!” 突然,郑煜诚跑到小花园侧面,手忙脚乱的拧开了与地上那根浇水塑料管连接着的水龙头。天啊!煜诚哥真是恐怖的小魔王,冻得刺骨的三九天,那满满一管几乎直冒冰碴的水柱居然一滴不浪费的全被承接住了,无论是头上,脸上,还是穿着自己的崭新西装的身上。如果换做平日,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这么干,周明曜准保会跳上去给他记大耳刮子,但此时此刻,看着苦笑愈渐灿烂的朋友,他只能强颜欢笑着,又径直环住他的腰身。 “别这样!人活着就总是会制造出失误来啊。想想看,即便你认认真真的工作,岗位晋升也会有推迟三年五载的可能。”周明曜一边费尽心机的用双手抵挡住强劲的水流,一边还得对怪笑连连的郑煜诚好言相劝。 “如果只是三年五年,等也就等了。可是我在这都干十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果妻子和爸妈问起来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从外到内,从上到下,连根干的头发或是汗毛都没有,浑身湿漉漉的,睫毛上潺潺滴着水,人们常说的落汤鸡就是郑煜诚此刻的这副德性,但别人与他不同,淋下来的都是热水。 “别担心了,如果这一次我能晋升成主管,不论你日后迟到十分钟还是一小时,我都会格外开恩。不仅如此,我还会在同事之间最偏袒你的。”周明曜满面笑容的望着郑煜诚。 “喂!你现在是把叫板当成好话来宽慰我吗?!” 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但那股深入骨子里的寒气却经久不去,这让郑煜诚像只壁虎一样紧紧揪着周明曜的衣领不愿撒手。眼看着那碗口般大的拳头随时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周明曜猛的闭上眼睛。 “用不着你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感动我!你要是真能当上主管,就批准我的辞呈吧!” 可能是刚才冲了冷水的后遗症发作了,不仅是额头,全身的肌肉都酸软乏力得像是要被消融掉一样,看来这是重型感冒发作的前奏了。“啪嗒”,刚才还稳稳当当的扯着自己的衣领摇来晃去的煜诚突然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哥,煜诚哥你不要紧吧。” 一个沉闷的声音把周明曜从胡思乱想的担心中拉了出来,他不离不弃的大叫着郑煜诚的名字。 “当我还是朋友的话,晋升后第一件事就是开掉我,不要让我继续做别人的笑谈了。” 郑煜诚萎靡不振的靠墙而坐,一想到那群讨厌的同事,郑煜诚就浑身直打寒战。 “那好,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是煜诚哥,你有地吗?你家墙壁里藏矿了吗?” 周明曜不可置信的又大声问了一遍,就冲这万恶的烂理由。郑煜诚也只能将苦水吞回去。 “没有。”煜诚略显失望的看着哑色的天空。 “你的存款够一家人花上多久呢?如果在这个期间,叔叔阿姨生病的话,你能帮他们实现治疗自由吗?没有足够的现钱,家里有几尊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古董也行!” “不要再说了!你真是太烦人了!” 郑煜诚捂着头痛愈裂的脑袋,冲着周明曜歇斯底里的吼道。 “这个铭牌虽然就是一块不值钱的纸片,但可不能像废纸一样想扔就扔啊,臭小子!” 除了周明曜那混蛋,谁还会发出这种蛮不讲理的声音。上一秒还正天台一角蜷着身子,急促呼吸的郑煜诚,忽然站起来重新在周明曜眼前走来转去。 “你不说我都知道!这张铭牌可是我们全家人巴巴期盼着的救命稻草啊!” 煜诚迈开更大的步子走到周明曜的面前,他扯下领带,钟灵毓秀的大眼睛拢成一条缝,虚弱得怎么用力也顶不开,而且抱怨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哥,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尽可能的往乐观的一面想吧!” “明曜啊!” 紧张的声音,更慌张的神色,周明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家伙如此疲惫,他急急的抚上郑煜诚的脖颈,又搭了搭他的肩膀。 “哥,别忘了你不是得到了一台非常了不起的游戏机吗?一折和原价之间可是差了小一万啊!只能说是老天妒忌你的好运这才又降了些晦气给你。”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与其说是宽慰,还不如说是久妒成恨。郑煜诚放弃了真心忏悔的念头,又开始和死党来上一番不负责任的调笑调笑,直到周明曜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再度双手合十,垂着头,在胸前作请罪状。 “我有罪,如果我没有荒废这十年光阴,在我们面前林立着的那些高楼大厦里怎么也应该有我一座才对啊!”郑煜诚着急的大声辩解道。 “就是因为有懒得创新的老板才会这样,煜诚哥你看对面那五座一模一样的大楼?我猜那都是你的杰作吧!” 如果稍微用力拍一下周明曜的肩,他立马就会趴在藤椅上。 “是啊,不过当初脑子是怎么想的呢?!特别是在阴天,一整排白楼真让人灰心啊!”郑煜诚的脸色又难看了,苍白无比的,脖颈也僵硬得像花岗石一样。 “喂!你们就尽情享受富裕流油的人生吧,虽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过上有风度更有温度的生活!哪怕只有一个小时都行!”郑煜诚气恼极了,自暴自弃的嚷道。 “我也是!” 周明曜的插入无疑是火上浇油,煜诚开始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我其实想要没有你那么多啦!能公平点儿就好!” “到现在你还说这种油腔滑调的话,你以为我刚刚是在和你开玩笑?” “不是在和上天搏命么?我哪够得上哥心目中的咖位啊!” 明曜忽然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了郑煜诚的手腕,随即又将他穿得不厚的衣服捂得严严实实。 “哎!我说!这,你可真是的…” 周明曜真会挑时机,适时的又是一阵装模作样,郑煜诚气得眼前发晕,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般,就连最后的叹气都异常吃力。 “好啦!解气了吗?哥,我们也是时候下去了啊!”周明曜目光如电,盯着满脸森冷的郑煜诚讪笑着道。 ------------ 第四十五章专门捣乱的家伙们 梅雨季节的天真是说变就变,乌云浩浩荡荡的飘了过来,克嚓嚓的巨雷便随之轰响,忽然一条如银龙般的电光俯冲进狭长的街道,马路两旁的洋槐像怪形的蟒蛇般弯弯曲曲,乱摆乱窜。周遭的窗子震得发抖,就连灰戚戚的矮楼都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雪亮。 晚上7.00,孩子又醒了,扒开眼睛的那一刻,便发出比炸弹爆炸还要剧烈的啼哭声。李承美连忙耷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但就在弯腰找便盆的瞬间,一股冰凉而光滑的液体贴着她的头发,迅速淋溅到她枯黄发沉的脸上,那是一股如炸咸鱼一样温热的腥味,在不断翻涌的胃酸驱使下,李承美脸色一白,随即连肝胆都吐进了嗓子眼。 晚上7.30,李承美用湿乎乎的菜篮顶着房门旋了进来,大女儿并没有像承诺自己的那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儿子爬到了地上,在与承美对视的那一刻,抓在手中的水果残骸再次扔向黏满瓜子、纸屑、糖纸的廉价毛毯上。 “喂!我是不是跟你强调过N多次,爸爸妈妈都不在的时候管管弟弟啦?!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怎么样样都不上心呢?!跟你那个该挨千刀的爸爸郑煜诚一样,当我是耳旁风吗?!” 大女儿的头和肩膀畏畏缩缩的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看着孩子本不合年纪的熬红眼睛和暗黄皮肤,李承美只好将满腔怒火撒到那条毛毯上。 晚上8.00,沉雷像猛烈的山崩一样隆隆作响,一条条横飞的金光将漆黑的天空冲撞得七零八落,残缺不齐。厨房里烧好的热水已经凉了,但承美实在是太困了,就连灌到水壶中去的力气都没有。她给丈夫发了条短信,但郑煜诚似乎依然没有回家的打算,万般无奈之下,承美浊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慢慢停留在布满水渍的那幅结婚合影上,猛然间又滚来一个劈雷,那幅照片鲜明的闪灼了一下,又立即沉没进无边无垠的黑暗里去了。 晚上8.30,远看着窗外电光一闪接一闪,闷雷一个又一个。斑驳的阴影不光浮动在承美静静凝望着的窗口上,也慢慢浮动在她的脸上。这时丈夫郑煜诚再次发来了短信,但字里行间根本没有回家的意思。深知谩骂无济于事的她,只好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笑容。从房间到厨房的短短一米,承美不断弯腰,从沙发缝隙里抻出、又从桌腿下揪出N多件沾满灰尘的衣服、袜子。 “不负责洗就算了,还给我到处乱扔?!关键这些衣服都是只穿一天就丢在这儿的啊!”承美突然丧心病狂般的尖叫一通,在朝掉色开裂的地板狠狠跺了两脚后,她又抓起大女儿丢在地上的书本、和为小儿子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的玩具朝另一幅结婚照猛砸过去。看着那幅照片被砸得前后摇晃,大女儿连饭后剔牙的声音都生生憋了回去。 “一天到晚的除了没完没了的吃,就是没完没了的看电视!跟你爸一样没出息,以后只能做招人烦的臭狗屎!”李承美顶着个鸟窝头冲到大女儿面前,看着那些残骸与食物对半的碗碟,和顺着桌子纹路不停流淌的汤水。李承美厌恶的情绪再次化为无法控制的仇恨。几乎是与此同时,儿子扳动了玩具手枪的开关,一颗小小的塑料弹丸嗖地打在餐桌的桌膛上,李承美对着两个孩子陷入了沉思。 晚上8.45,听着电话另一端再度陷入沉寂中一会儿后,承美突然啪地一声挂掉了手机。狭小的阁楼杂物间里,到处漂浮着很淡很薄的光线,承美触碰着那些像鱼群一样游来游去的旧衣服,在鱼群排列最密集的最内侧她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又是不熟悉的游戏手柄!,郑煜诚!!!”嘎吱嘎吱,万恶的手柄按键声使得她牙床发酸,坚持着一番咬牙切齿后,承美将游戏手柄朝潮湿的墙壁用力掷去,手柄顿时消失得不见踪影,就像她内心的苦闷对于丈夫郑煜诚而言是无足轻重的那样。 “真是有心捉贼就能捉双!呵呵,郑煜诚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是不是很过瘾!” 几乎是将整个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承美也没有发现目标,情急之下恼羞成怒的她,一把抓起那只被摔得七零八落的手柄一次又一次的朝墙壁狠狠的砸去。 黑暗的天空,一下被闪电照亮了,对面的楼房,再次鲜明的显了出来,但很快便又沉没在更深邃的黑暗里。 摆在角落中的落地镜中,承美的脸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声势巨大的浩劫,每每手落,无不痛得她呲牙咧嘴,特别是那双红肿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异常惊悚。 “郑煜诚,再让我看到一样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就死定了!” 怨念冲天的女人果然也是小人,使起威胁的手段来一点不觉得脸红。就这样,塞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被承美翻腾了出来,那种视觉就好像这房子刚刚倒塌过一次一样。 咯噔,咯噔!阁楼杂物间里响彻起此起彼伏的发足狂奔,这么闹腾腾且愈发突兀的声音,自然吸引了大女儿的注目礼,就在她摊开一本家庭练习册的时候,四周不时传来比爸爸宿醉后更可怕的吼叫,女儿瞬间惊出了一身汗。但阁楼之上的承美依旧义愤填膺的继续翻箱倒柜着。 “真是该死!”李承美匆匆的将往破旧的衣柜里狠塞进一大袋子的衣服,又将盛满旧鞋的鞋柜推倒在地上,在确认了此处没有藏匿物之后,她就使劲且胡乱的把鞋子狠命往回塞,可怜的鞋子,被她挤得仿佛随时都会炸掉一样。 在对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吁短叹之际,承美似乎终于想到了些什么… 窗外雷声轰轰,风驰电掣。整个天空就像着了火,腥红的狂风卷起滚滚的灰尘,吹得小巷中所有的树木哗啦啦直响。 杂物间内,随着一声封条撕裂的声音,一袋袋卫生纸从纸箱里抽了出来。 “游戏机!!!”狭小的房子里再次迸发出妈妈一如杀猪般的叫声。那声音瞬间将虚掩的门撞开了,躲在墙角的大女儿望向妈妈李承美晦明变幻的脸色,双眼中霎时充满了那个年纪的稚童能看懂却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惧。 ------------ 第四十六章处心积虑的谎言 “明曜,你就放120个心吧,该怎么跟你嫂子解释,我都已经想好了!” 就像隆隆有力的搏击,雷声从不远的绿野返响到幽深僻静的明潭洞,看着仿佛夏之芽的花苞在泥泞里震动,一棵怒苗再次从煜诚的心灵深处抽了出来。 “就是因为无法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更怕被你那个眼尖嘴厉的嫂子看出端倪,所以我才故意在外面多淋两个小时雨的。” 在一眼扫向窗口的一瞬间,煜诚的眼睛里掠过一道细望的白光。 “到家楼下了,先挂了。”煜诚揉着一双被雨水朦胧的醉眼,连道别的口气也迷迷瞪瞪的。 “挥之则来,招之即去,让我接就接,让我挂就挂,就是玩具也没有这么方便的吧!”电话彼端的周明曜一边为孩子熬着玉米糊,一边朝着夹在脖颈处的电话唧唧歪歪道。 “哎呀!拜托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已经够烦心的了。从前是当着你嫂子的面不方便跟你谈单位里的事。现在只要一只脚跨进我们家那栋楼,我连玩笑都不方便跟你开了,总之我们都是在苦逼的婚姻生活中求生存的男人,就理解万岁啦!” 挂断电话又沉吟片刻,煜诚的嘴角渐渐露出凄苦的笑容。 “郑煜诚,别忘了现在的你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所以就不要再伤花咏雪啦,再说岗位晋升,狗屁,那本就不该是我这种小虾米能去想的事情。”仿佛从气壮如牛的自我催眠中重新获得了力量,郑煜诚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然后挺起腰,无畏且又无奈的转动起了门钥匙。 “老婆,我回来了。”郑煜诚真沉得住气,前脚刚踏进玄关,便开始用平稳的声音大喊道。 “老婆?、老婆!奇怪…” 煜诚一边在玄关摇摇晃晃的换着拖鞋,一边用敏锐的鹰眼扫视着两个孩子的方向,在从大女儿的双眼中解读过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况后,他硬撑着难受得像是被雷劈开的身体,朝揣着秘密的杂物间一路狂奔。 当看到那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游戏手柄,和砸得千疮百孔的墙壁时,郑煜诚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喘得更急了,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 他缓缓的抬起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右手朝纸箱伸去,当他摸索到那几趟排列整齐的手纸下面完全空无一物时,他的双手在箱底紧握成拳。狭蹙的吁出一口长气后,瞪着的眼睛,凶光微微抬起,在愤然转身走向正响彻着哗哗流水声的卫生间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使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思绪保持在一种紧绷的战斗状态中。 按捺着胸口一路的煜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妻子李承美虽然一向冷漠,但最近半年来更多的只是呈现出没有丝毫感情痕迹的淡静,就连从前最擅长的火拼都大有消声遁迹的态势了。所以当他站定在卫生间门口听到如此微妙又冷飕飕的笑声时,郑煜诚的脑子里甚至浮现出地狱的全貌。 “李承美你在那儿干什么?” 李承美一言不发的杵在那,只是无声的来回看了看浸泡在水中的游戏机,和显得异常亢奋的郑煜诚。 凝视着脸色苍白如皱纸的承美,高高的举着淋浴喷头,喷头下方的浴盆早已溢出了一大滩活水。煜诚正要说些什么,却在一个不经意间,被沉沦在水下的游戏机吸去了全部注意力。 夫妻二人再一次遥遥相望,此时的承美嘴角隐约挂上了一缕志得意满,即使她的笑容稍纵即逝,却还是被郑煜诚在心里狠狠的记上了一笔。 “李承美,你这是干什么?” 郑煜诚不顾自己痛得即将炸裂的身体,也不顾自己正穿着一套用一个月工资才买下的一折西装,他气愤填膺的站到注满热水的浴盆中,而那台游戏机,却像最珍贵的女人即将从眼前消逝一般,郑煜诚只好小心翼翼又眼含热泪的将她掬在怀中。 “好端端的又准备闹哪一出?你最近没完没了了是吧?!头些天我们两个一起回家,你跟我妈说的那都是什么混话,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煜诚冷峻的脸,和着他深邃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那种感觉就好像窗外的风驰电掣已经挪进了两个人中间。 “还有脸提!呵呵,我倒是也很想知道你这都是在干什么?” 一边是郑煜诚再也忍不住感到惶惑不安的沉默,一边是比生吞活剥更加让人闻风丧胆的李承美式沉默… 最后,煜诚静静的凝视着那台没有生气的游戏机,前半晌无言,后半晌腥红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与丈夫没有好话要说的承美,开始百无聊赖的拨动着垂在胸前的头发了,一根一根,鸦雀无声,很气愤却又很认真的拨着。在一个的醉眼与一个人的半睁半闭之间,天边再次传来一阵震撼心灵的嚎叫。 “是我先问的!” 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后,短短五个字,才颤抖着从煜诚淡紫色的唇片中挤了出来。 “那好,我是不是再三警告过你,不许再往游戏里充钱了!” 突如其来的一问虽在煜诚的意料之中,但却还是让他在转瞬间有些迷茫,李承美更加激动的面部抽搐,还有奋力推搡着自己肩膀、胸口时舍我其谁的神态,都进阶得令他有些应接不暇。来不及考虑对策,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害就已经发生了。看着煜诚被淋雨喷头摔青的额角,李承美居然只是发出一声沉静冷冽的呵呵。 “我是不是也跟你再三保证过,这将是我这辈子最后一笔花销!” 雪白的烟雾在两个人脚下的浴盆中袅袅升起,郑煜诚气急败坏的回瞪着她。 “最后一笔?!哼!你跟我保证过多少次,每次都说是最后一笔,结果呢,哪次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最后一次!” 煜诚绝望得连眼皮都抬不动了,整个人像只木雕似的杵在承美面前一动也不动,半晌的沉默后,他又痴痴的盯着那台已经报废的游戏机。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有多生气!” ------------ 第四十七章突如其来的扒手 李承美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煜诚的一举一动,脸上的表情随着郑煜诚的每一声叹气,变得愈发玄妙难猜。 “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看不到吗?为什么只想着自己享受!全然不考虑我,还有孩子们的感受?” 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是郑煜诚生平最讨厌的一句话,承美却偏偏挑牵一发动全身的节骨眼上瞎嚷嚷,煜诚气得眼前发黑,不过还是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凝视着她。 “游戏机!在我们家不过就是个永远都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买?!是买彩票赚大发了?还是一步登天坐到崔仁赫的位置上去了?!” 满腔的心酸与愤懑,还有那些傻得可以的话,煜诚真的很想对着那张冰冷阴森的脸喊个歇斯底里,但就在夫妻二人再度无力对视着的瞬间,牢牢粘在一起的唇片使得煜诚无话可说。 “在公司当着那个崔仁赫的面,你不是很会吗?既然本色就是个乞丐,那无论什么时候就该有个乞丐的样子才对啊,为什么每次都是低声下气,落实到行动上就很不老实?!难不成你直到现在都在做那些不合实际的春秋大梦吗?明明是井底之蛙却幻想下一刻变成鲲鹏,我真是受够了。”承美所说的那些侮辱性字眼加起来的冲击比郑煜诚预想中来得还要迅猛,在看向妻子那对发狠的双眼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的剖裂开似的,痛得抽搐又渐渐麻木冷却。 “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分不清天空到底是暗色还是明亮的人来说,游戏机泡废意味着什么?就跟阎罗手里的那个夺命枷锁是一样的!” 李承美心寒的看着像东倒西歪的醉汉一样强词夺理的郑煜诚,看着他醉生梦死、恨不得钻到游戏里的丑态,只觉心头沉甸甸的,而且还是越看越沉的那种。晕黄的灯光照着承美的脸,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李承美!” 有些愤恨,又有些自暴自弃,终于那个厌恶至极的名字从齿缝间,一字一顿的叫了出来。 就在郑煜诚合上嘴巴之际,承美的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煜诚努力想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个讨厌的女人,可出了故障的脑袋却不听使唤,离她越来越近,煜诚只能睁大着眼直直看着她。 “在胡乱比喻之前,你最好给我搞清楚,我和游戏机,到底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承美凶神恶煞的样子把煜诚彻底镇住了,他缓了半天才回过神。 “我再也不能跟你继续生活下去了。” 想了无数次的念头终于冲到嘴边,煜诚连忙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念头最后一次咽回到肚子里,在平抚过狂跳的心脏后,煜诚伸出双手狠命撑着身后的墙壁。 “我都不惜得说你!就开那么一丁点工资!两个孩子的养育费、两家父母的赡养费、还得月月还房贷,别人家都有车子代步,我们呢!呵呵,就连买个好一点的自行车都要考虑好久!” 李承美嘴里叽里咕噜的向那个不明事理的家伙咒骂着,煜诚顿觉浑身燥热不已,好难受,就像前些天喝过的酒现在集体造反了,正嘶喊着要从他千百个毛孔里奔腾而出一样。 “别打断我?!别打断我,别打断我!!!” 煜诚和承美其实一同叫嚷起来的,但和不依不饶、大喊大叫的承美不同。煜诚那对可怜的唇片从始至终都只能像啄食的麻雀那样,明明有声却更还是被人无情的忽视掉了。 “你现在是能够依托兴趣生活的时候吗?”或许是承美歇斯底里的太过火,此时的她就算关上了嘴巴,脸上的肌肉却偏偏怎么也停不下来。 煜诚浑身猛一震栗,随即连连向后退去,就像惟恐脏了自己的眼睛那般,避之不及。但承美却再次用更大的声音又强调了一遍。 “我警告你不许再打断我说话!” 郑煜诚委屈的叹了口气,随即用带刺且防备的眼神望着她咄咄逼人的脸庞。虽然从未涂过睫毛膏,但承美的眼睛还是瞬间瞪成了熊猫。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你为什么总是要打断!难道从来没有人教过你,应该把别人的话听完再说出自己的想法吗?李承美,你别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是你的丈夫!” 郑煜诚叉着腰,哇哇大叫,一副寻衅滋事,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原来一向唯唯诺诺的郑煜诚还会有这么生猛的一面,因为震惊,承美大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 “在你选择做全职太太的那些年,正是这个没有出息的我,夜以继日的给你赚钱养活你!你现在好意思跟我算总账吗?” 煜诚托住游戏机的手越发收紧了,抹布来来回回擦着机身的水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就算我买了台游戏机又能怎样!我动生活费了?动给孩子的学费了!还是动给你们家的那笔赡养费了!” 几分钟缓缓的流淌而去,直到天边白光微露,清冷的月光在承美的脸上投下几丝阴暗不明的光线。煜诚才垂下头,低声叹了口气后又用极度悲怆的声音道。 “没错,我是用了我一点点攒下来的全部私房钱买了台游戏机。但不是每天也不是每个月,而是时隔两年了,我才鼓起勇气为自己的爱好做了一笔投资!为什么?在你眼里自己的丈夫买一台游戏机就是万恶之源吗?你的丈夫就那么罪无可恕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台被你泡坏的游戏机,我都付出了什么?一天到晚只能靠着一张馍充饥,三伏天热到呕吐,连瓶最便宜的水都舍不得买,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我才是真的受够了。” 歇斯底里的大叫到最后,终究还是软弱无力了下来,奔腾在眼角泪水混合着心底的血水,郑煜诚绵绵的垂下头,眼看就要瘫坐在地上。 “看来你现在是一点都没有理解我刚刚说过的话啊!” 好恨他,真想用高高尖尖的鞋跟,一下一下都踢在他的身上心头,就算他俯首乞怜,承美的眉头也绝不会皱一下。 “呵呵,我还要理解!我要理解你什么!什么?” 煜诚那张冰冷干燥的唇渐渐封印住了承美的全部意志,尽情发泄愤懑的他丑得可以,但心痛却那么逼真。万不得已的承美,紧紧的抿住破碎红肿甚至是沾满血味的唇,但喉咙里却不忘涌起一阵酸涩。 “为什么在我们这个家每次爆发战争的时候,都必须是我毫无原则的理解你,迁就你,甚至是把脸皮踩在地上去纵容你对我摔摔打打!作为妻子的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一想吗?”就像不甘心像从前一样束手就擒似的,煜诚叫得很惨烈。 偏偏承美这家伙就是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巍峨不动的那种人,要不是牙齿和眼睛生生陷进去那么一点点,煜诚真怀疑她整个人就是石头雕刻出来的。 “我管你叫了十年老婆,可你有哪怕一分钟是懂我的吗?你有想过向我的心靠拢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煜诚有些赌气,气她一直那样漠视自己的存在。整个对峙的过程中,承美连一个斜视都没有给他,但心跳却还是漏掉了几拍。 “这么多年了,你在单位、朋友圈里憋的气统统要撒到我身上,你知不知道我也早就受够了公司生活!更受够了你那些没完没了、毫无底线的攀比!既然在你眼中我一无是处,而他们又都是千万般好,那你走啊,换一个丈夫换一种人生去啊?!” 李承美无语的看着煜诚,煜诚也无言的俯视着他,就像喝过的那些酒齐刷刷的上了后劲一样,煜诚精疲力竭的斜靠在门框,双眼混沌得不像话,四肢更是酥软乏力起来。承美沉沉的叹了口气,睁开紧闭的双眼后,又一声不吭的看向了空空荡荡的玄关。 “我只是想着回到家能有一个舒心的休息环境,想稍稍放下些积蓄一整天甚至一整年的疲倦,也想得到继续坚持无数个明天的力量,但老婆你都做了些什么啊?除了无休止的嘲讽就是无休止的抱怨。比起公司,家里让我觉得更累,比起与主管、同事、还有顾客们周旋,我觉得与妻子对话才是这世界上最危险也最无聊的事情!” 煜诚头痛得像是有一群飞机在里面连番轰炸,他捂住快要裂开的头,侧了一个身继续对着李承美的鼻尖咆哮道。 “呵呵,哈哈哈哈…” 承美依旧杵在那里,板着脸,一言不发,在感受到煜诚意味深长的目光后,她的眼底才渐渐银光闪烁。 “李承美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家里只有你自己活得累,别忘了还有和你一起生活的丈夫呢?!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卑微扭曲的活着,然后还要恩怨相对!靠!真是该死!该死!” 煜诚扶着剧痛的额头,云山雾海的走到玄关,在重重关上门的那一刻,承美的眼睛一如煜诚的胸口,都在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着。 黑夜,那么深邃。渐渐的,煜诚和承美已经深深的爱上这默默的,无闻的,令人恐惧的黑夜了。因为,只有黑夜可以掩盖泪痕,无助与孤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然,一张发黄的旧照片从空中陨落…承美默默的低下头,照片里,天真烂漫的自己正对着年轻俊美的郑煜诚露出一抹慵懒活脱的笑容。有那么一个漫不经心的瞬间,承美的眼瞳不断的抽紧,但是随即她又苦涩的笑了笑。过去?呵呵,看看一地鸡毛的如今,真不知道当年的自己坚持那么久的喜欢到底值不值得! ------------ 第四十八章永远没有结尾的噩梦 冰冷的雨夜,郑煜诚失神的望着从无名指上摘掉的那枚戒指。 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那枚晕光冰寒的戒指,煜诚的心口阵阵冰冷。 “都在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是不是?” 煜诚的背脊变得僵硬起来,脸上的神情沉黯痛苦,他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目光却眨也不眨的落在那枚戒指上。简单质朴的花纹,色泽已有些发旧,沉默片刻,他将戒指扔向夜空。 “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可这口气我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翻来覆去的回想着今天在妻子和全体同事面前丑态百出的自己,勉强坐定在公寓楼外石阶上的煜诚,又开始用仇恨的眼光瞪着那双布满水渍的皮鞋。 “家里有只毒蜈蚣,公司还有那么多只毒蜈蚣,这样的日子谁还过得下去啊!”在门口蹬掉鞋后,煜诚疯了似的拼命捶打面前的水坑。 “啊?!”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承美无声的瘫坐在紧闭的门上,在一阵气运丹田后,一声沉如炸雷的狮子吼将两个孩子都给震得呆住了。偷偷看了眼承美那双瞪得像葡萄那么圆的眼珠子后,大女儿蹑手蹑脚的走回到书桌边,一张脸几乎快埋到那沓试卷中去了。 公寓楼外,不知什么时候,煜诚已经将雨伞和西装上衣一股脑的丢在一旁的水坑中了,此时他的头上、脸上、脖颈上、透过衬衣隐隐沁出的肌肉上早已泛滥成一条条苍白的河。在恍惚得无法捉摸的暗光里,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渐渐闪过无数纷杂的情绪:无措、缅怀、心酸、不忍… “我才是该死!我刚刚都对她说了一些什么啊?!该死!我才是该死!”回想着刚刚那场声势滔天的浩劫,煜诚疑惑的重复着“该死”。 “怪你!都怪你!那可是为我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你刚刚为什么不拦着!” 煜诚脖子一扬,横着声冲那双无辜的鞋失措的低喊。 突然一袋垃圾从天而降,恰好命中煜诚的正前方。煜诚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冰冷愤怒的看向流淌着死一般沉静的整座公寓楼。 就在他定下神,张开嘴,准备再次开展一番嘴部斗争时,一辆车紧紧的停靠在他的身后,车厢里的音乐开得无比之大,将正酝酿着大叫的煜诚吓了一跳。 “喂!都TMD有完没完了?还有谁看我碍眼的,统统给我滚下来啊!” 随着这句又冷又伤人的话,车里的那家伙好死不死的摇下了车窗。 “用不着这样句句带刺、口口伤人吧!明明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这里又喊又叫又挡道!还不快躲开,喂!就是在说你看什么看!” 震耳欲聋的声音铺天盖地般的充斥着煜诚摇摇欲碎的耳膜,那一刻的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怔怔的看向车内,当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超大码的童装时,煜诚套在脚上的鞋差点没再飞出去一次。 “从头到尾,我接触到的人里就没一句好话,老天啊!你还有完没完了?!艾希,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是杂碎!” 就像在做一场怎么也梦不完的噩梦一样。天气好冷,煜诚缩缩脖子,将本就淋过雨的衬衣牢牢环紧。 从公寓楼到裴柯勉大排档的一路上,郑煜诚一直火大的把矛头指向天空,固执的天空,深不可测的天空,对煜诚来说简直就是视若无物的天空。就这样,固执倔强的咒骂着,直到看清共享心声大排档的大门上,那张差强人意的公告牌上赫然清楚的写着“今晚不营业”的字样后,煜诚的愤怒才悻悻中断。 “今晚不营业。” 郑煜诚火急火燎的拍打着那扇落锁的玻璃门。 “喂!柯勉啊!”就好像那间黑漆漆的餐厅里有什么神秘诱人的东西在招呼自己似的,明知不对,煜诚还是忍不住蹑手蹑脚的往里探着身子。 “喂!柯勉啊!”在电话接通的瞬间,煜诚吁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抹了抹额头的雨水,随即又顺道插进了裤兜里。 “哦!今晚生病了!” 煜诚惆怅的手指就如冰冷的铁箍一般紧紧抓住那张公告牌。眼看着那个倒霉的牌子就要被他拉下来了,煜诚紧握着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在深巷里踱来踱去的同时眼底一次次的掠过受到伤害的痛楚。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很不舒服吗?”在这心情非常微妙的时刻,煜诚鼓起了和蚊子差不多大小的声音关心道。 从身后的路灯中迸出寒冷的光晕,脸颊上被承美的手指擦伤的痕迹渐渐绯红,绯红得刺目。煜诚沉默着蹲在垃圾桶旁边,轻轻吸了吸气,声音僵冷得就像置身另一个国度。 “我和承美没有吵架,可能是今晚天气不太好吧,我突然很怀念过去上学的时光,就沿着平昌洞一路走到大排档来了。” 煜诚低下头一脸苦楚的看着那双早已湿得里外通透的皮鞋,在对着电话尴笑时,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捏与不自然。 “哐当哐当…”深夜的出租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就像电影里的敌我大佬那样旁若无人的一路狂飙。估计想骂的话早就在刚刚都骂完了,此刻的煜诚火气已然泄了大半,他用黏重的脚拖动着那双更加湿漉漉的鞋子,在和车子司机视线交错的瞬间,煜诚只是深深的朝内看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便自顾自的朝着那条比来时更加泥泞的路口走去。 “要不怎么都说夏天的感冒能将人熬成狗呢!”煜诚挠着头,分外苦涩的干笑着。 “没有,你千万别多心,我真的只是突然想找老朋友叙叙旧,随便蹭一碗你最拿手的乌冬面而已! ” 煜诚故意装出一副很没有天理的样子,用这区掩盖自己痛苦又愤怒的心灵,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流露出太多的脆弱只会惹来更多的嘲笑。 “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而且现在公司的事情已经搞得我焦头烂额了,我就算有心,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用来跟李承美吵架啊,真的只是嘴馋加上嘴痒而已啦。再三保证真没有,我跟李承美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要相信我啊。”保证的话,煜诚反反复复说了不下二十遍,在交换了下左右手后,他又开始了一百零一次的低喊窦娥冤。 “我知道啦!今晚就先这样,拜托你了,柯勉啊快去休息吧啊!” 煜诚急急忙忙的举起手发誓,不等对方回复便想都不想的挂掉了电话。 煜诚默默的看着漆黑一片的柏油路面,恍惚间觉得那些水坑真像这些年令他淌血的心。 “呵呵。”语气里贵族般的高傲让煜诚挑起眉毛,他忽然笑了,嚣张妖娆的笑着,忽然他又是一阵微怔, 紧滞的叹息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的眼眸黯痛得如结了一层浮冰的水面,那股气息令一切生灵心惊胆寒。 “喂!明曜啊!哦!是弟妹啊。” 沙沙作响的树荫下,煜诚的影子空荡荡的映在地上,仿佛随时会如灰晶般消散。 “你说明曜去买断奶食了啊!好的那我知道了。”电话再次挂断的瞬间,煜诚站在原地,眼中微微刮起一阵迷茫。握紧手指,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柔软了下来。 蓦然间噩梦再次向他袭来,他用催眠般的声音抚慰着自己。 “喂!弟妹!你说明曜他现在还没有到家吗?哦!就是刚刚家里出了点事情,想找他商量一下。” 痛楚中仅存了一丝最轻微的沙哑。“不,弟妹你别误会,不是找他出去喝酒谈的那种。”空气中扬起一大阵迷人眼的灰尘,对于连续吃两次闭门羹的煜诚来说,真是腻爆了,此刻他的心简直要比滴水成冰的冬季还要冷。 “我的命,怎么比黄连还要苦啊!”极致的冰冷过后,是渐渐如冰雪堆叠一般的麻木,煜诚的唇角染上一抹苦涩,眼前倏然一暗,仿佛在寒冬的深夜,没有浮光,等待自己的只有无声的消逝。 “这么难过的时候,身边连一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好像是活在一个密闭的空气屏障中,全世界所有人的喜怒忧乐都与我不相关,而我的难过也和所有人不相通。” 有种恨意如藤蔓般在血液里纠缠着。最后一丝光明从煜诚的眼中熄灭,在那之前他一直撕心裂肺的嘲笑着那段并不美好的回忆与执着。 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声音从冰冷如铁渐渐变得滚烫如沸,也不知道这有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促使着煜诚想要点开宋珠铉的头像。 “不行,我怎么可以有这么邪恶的想法!我明知道珠铉她对我,她对我…”煜诚睁着一双阴晦的眼,满巷子里大喊大叫了一通。下意识的他的手抓紧了面前的围栏, 剧烈的碰撞声让他为之一颤,直到温柔的雨线再次抚慰般的缠绕着他,他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的,松开了那只手。再次滚动着电话号码簿时,赵代理三个字率先而又意外的映入眼帘。 “赵代理…”煜诚在心里、口中反复重复着这三个陌生的字眼,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稍稍犹豫片刻后,煜诚索性将电话按了出去。 “喂!赵代理,你在哪儿呢?”真是 一人一马当先,在听清赵代理声音的一瞬,煜诚顿时激动不已。 “当然是在家。不过,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赵代理声音暗哑低沉,但对于无法释放心情的煜诚来说,就如火星撞地球那样激烈。 “哦!是这样的,感觉这段时间你内心可能会有些空虚,想请你去你家楼下的居酒屋聊聊天。” 煜诚看着密不透风的天空出神,他的声音像是示好,但更多的更像是恳求。 “明明自己就是对海鲜过敏的人!怎么还喜欢约别人去那种地方呢,还是来我家吧。” 赵代理有些若有似无,漫不经心的回复,在煜诚心底扬起一阵涟漪。突然他满脸喜色难以自持。 “真的吗?你真的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没有这么夸张吧,邀请关系很好的同事来家里做客,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吗?” 赵代理的话音刚落,郑煜诚就像心急的小猴子一样手忙脚乱的朝乘降站跑去。 ------------ 第四十九章你是专程来捣乱的吗 郑煜诚那家伙眨眼之间就立在了赵代理家门前,他的妻子挠着头,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先迎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异常诚恳的告诉他:我是真心的很讨厌你。 “来得真快啊,郑代理你刚刚不会是一直在外面待着呢吧!”煜诚紧握礼物的手指微微有丝紧张,尽管迎面走来的赵代理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并无二致,但落在思绪横飞的煜诚耳中还是隐隐有那么一丝不对味。 “嗨!那个,我不会是在你们夫妻准备休息的时候,很没眼力价的巴巴赶来的吧。” 煜诚目光如炬的看向门那边,沉声开口道。 “怎么会呢!我可是从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在盼着你来了。” 煜诚把手插进口袋,正要张口说些什么。赵代理假装着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从那双睡眼里流露出的笑意,还有弯弯翘起的嘴角,煜诚看得很明白,但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走了进去。 “我感觉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所以特意在你家楼下买了两瓶酒和一些下酒菜。”煜诚的心情悲壮又被动,此刻只能使出这最后一招,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们家今天的下酒菜多得是!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们两个人连吃三天都不成问题。”赵代理用手指突突突的敲着自己的眉毛,看在煜诚眼里真像是调笑。 “哦?!是吗?是因为刚刚来过客人的缘故吗?” 煜诚那一张脸更加热火朝天,他顾不得自己的头就像是肉店里的猪头肉一样供人挑拣切割。 “看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我妈特地安排我爸给我送了一些自制咸菜过来。我爸他现在还在我家呢,准备明早回去。”赵代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哦!真好。不过你刚刚说这些下酒菜都是你的!你的爸爸送来的吗?!他不是已经…” 煜诚直接扔下一句让赵代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话。如果不是同事这种尴尬的关系,赵代理最终一定会选择用“混球”这个字眼来形容他。 “儿子!你快去看一下,厕所水下去的时候怎么感觉不通畅呢?等全部堵住就不好收拾了!” 煜诚正想着,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大喊,他怔了怔,转头看向卫生间。 看着那个穿着、表情都和遗像上一模一样的男人,赫然站在自己面前。煜诚竭力抑制住心中排山倒海般不断涌到嗓子眼里的恐惧。 “哦!这人是谁啊!”男人的开场白弄得很突然,好像整个屋子里只有郑煜诚是凭空冒出来的似的。 煜诚努力的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抿紧嘴,嘴角噙着艰辛又不失甜美的笑容,牙齿却咬合得咯吱作响。 “叔,叔叔好。我,我…” 幸好咸菜一直拿在煜诚的手上,没有递到嘴边,不然一定会弄得让人食不下咽。 “哦!爸,这是和我在一起工作的哥,叫郑煜诚,我记得之前应该跟你们提到过几次。” 煜诚来来回回的看着赵代理父子俩,心就像立刻投进了半边是冰半边是火的世界之中。 “啊!我想起来了。是上班没两天就结婚的那个人吧!郑煜诚!” 男人并未细想,便随口打趣道。 “节哀,赵代理。我,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你们才好。” 就在老人将脸凑近到煜诚鼻尖这一极短又意外的瞬间, 盘旋在头顶的风直直的擦过煜诚的脸颊,甚至连照面都没有和他打一个,就这样贯通了他的身体又擦裸而去。看着那个慈祥的老人,遗像上的老人,叵测的老人,不应该说是像雾像雨又像风的老人,煜诚的脸就像无风的海面般安静温润,但却隔绝不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阴冷。 “我爸说要给我们送小菜的,结果在来我们家的路上,被汽车,被汽车…”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怎么能如此变幻莫测的。从赵代理父子二人鄙夷的眼神里,煜诚来来回回的嗅着那股福祸难辩的气息 。行动越来越跟不上理智,就连思绪也开始不受大脑控制了, 煜诚的脸渐渐僵硬,到了最后变得就像变形虫那样僵直狰狞。 “你的爸爸在来你们家的路上,不是被,已经被…”看着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玩味的赵代理,煜诚用湿漉漉的衣袖乱七八糟的将额角的汗水擦掉。 “我听我儿子介绍过很多次了,你可真是了不起啊。这种讨好女人的能力能不能教一些给我们家儿子啊,他现在一家两口,就像每人抱着一个冰块生活在一起一样。” 煜诚不停的擦着额角与眼睛… 那个亦真亦幻的老人,煜诚至今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置身在梦中还是现实… “爸,你别当着我同事的面乱说。” 赵代理气得脸色发白,特别是下巴就跟脱了臼似的楞骨分明饱满。 “这怎么能叫乱说呢?我跟你妈从前盼你结婚,现在盼能有个孩子,你们倒好,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不说,还总是把离婚离婚挂在嘴上,我们做父母的,可真是很担心啊。” 一番拉进关系的话,让那个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说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天啊!”准是在那边电影看多了。一想到继续留在这里,等下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令人后背发冷的事情,煜诚的心就咯噔直跳。直到夺命似的闯出赵代理的家,煜诚的脸上依然呈现出一副快要疯了的模样,情急之下,他又挠了挠头发,居然连发丝都变粗了好几倍不止。 “真是太疯狂了,明明是离世后办过葬礼的人啊!我现在真是怀疑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煜诚一边气急败坏的唾沫星子四溢,一边拖着他那略显疲惫的身体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一窜一窜的奔走着。 “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得上那种奇怪的臆想症了吗?” 如同晴天霹雳似的话,被煜诚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 “但奇怪的好像确实不止一两件事情,除了赵代理那个死里逃生的爸爸,还有那个根本不像梦的梦…煜祺和珠铉。哦!对了,还有手腕上的这个伤疤。我自己的身体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当事人的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周明曜还特别强调说这是从我进公司的那天开始就有的…” 煜诚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脚下那摊圆溜溜的水面,水中的自己也在直直的回视着他。那个人魔鬼一样的眼神,就像自己在生活中的翻版,多血质脾性又那么刚烈。 “赵代理为父亲办葬礼的时候,明明是我替申正焕主管前去吊唁的啊…”煜诚绝望又紧紧的闭上眼睛。“在那之后手腕上就出现了这个,但为什么周明曜要说这是很早之前就有了的呢、还有在梦中宋珠铉学妹那么真实的邀约、还有那个迎面而来的骑车神兽和他那个说话不着边际的爸爸…难道那些都不是梦吗?那么我现在,我是谁?我到底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究竟是我一直活在梦中,还是真的得了那种可怕的臆想症!” 当煜诚再次睁开眼睛时,是光,是那种宛如阴天森林里的光影,但却在渐渐明朗的水坑中慢慢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冰棱。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似乎依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煜诚伸出冻僵得如同大棒子的手不停的敲自己的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焦躁。 “难道真的是那个奇怪的停车场吗?”说了那堆毫无头脑、令人尴尬的胡言乱语之后,煜诚心中的疑惑就像黑洞般不断蔓延开来。 “是的了。问题一定出在那里!如果实在找不到梦境切割现实的原因,那我真要去心理科好好检查一下了。” 煜诚又一次看向水坑,自己投在水中的倒映好像总是可以轻易探入他的内心一样,煜诚悄悄抚住按捺在自己胸膛上的另一只手。就在转身的瞬间,水坑中那个带着惶惑感的倒影,嘴角处渐渐蜿蜒出一抹澄澈坚定的笑容。 ------------ 第五十章时间被重置了吗 “一定是那里,那个奇怪的收费站。” 好一场大雨,压满了车顶,把道路全都染白了。但对于专心行车的煜诚来说这似乎不是最奇怪的。 明明是夏天的雨,路面上好像都冻成了冰啊!透过侧视镜看向四周,青翠的树枝,茂密的叶片上居然缀满了奇形怪状的、璀璨纷呈的冰棱。“难道连眼睛都在对自己说谎了吗?”害怕是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的,看着眼前那条笔直的车道上也渐渐覆上一层该死的冰面,煜诚心里害怕之余又多了些许的恍惚。 “没错就是这条弯道。”车子似乎丝毫不受路面上那层黑冰的影响。但煜诚还是开得很慢,与此同时好奇与不安的情绪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没错,那天看到的也是这面广告牌!” 但只要一想到进入那个收费站后车子就会不受控制,煜诚的舌头便开始打结。犹豫再三后,煜诚挣扎着专供起方向盘。 “这次谁都不能阻止我重获新生的心愿。”如此想着的煜诚缓缓松开了紧紧箍在方向盘两侧的双臂。车子迅速又安静的闪开,闪到这个奇妙空间所能允许的离他最远的地方。 后视镜清晰的记录着煜诚从担忧到无畏再到坚定的神情,但却没有抓到一次次迷失在那双黑金色眼眸中的两轮明月。 “奇怪!记得在经过这个广告牌后,很快就看到收费站了啊!”同时,煜诚又看见了好几件熟悉的事物,但却都像电影镜头中那样,在以极慢的分解动作进行着。事实上,是奔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大脑运作得超快,使得他可以同时专注于几件事物的细节。 “难道真的是我的脑子出现偏差了?”煜诚推开车门,站到车后一角,一脸迟疑的又向前摸索着走了几步,不经意间,他留下的一连串足印在那片由许多个水坑汇成的海里显得愈发清晰。 “这里分明是有的才对啊!” 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几次三番煜诚都动了离开的念头,但赵代理的车紧紧抓着他,就像要时时刻刻将他护在身下的那样。 “怎么回事…”煜诚的声音弱了下来,努力整理思路,控制自己的举动。 第三次通过那段冰封的车道,几乎耗尽了煜诚身上每一微克的注意力。尤其是当车子快要到达那面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时,他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但最后还是成功的抓住了方向盘。也正是刚刚这一记猛烈的震颤,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今天的活动范围和那日似乎真的没有更多重合之处了。 “well do e!那就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看不到那个收费站的话,就当做是我疯掉了好吧!明天一早,毫无留恋的去心理科报道!OK!” 漆黑的枝桠在呼啸的风中发出尖锐的鸣音,就在煜诚气恼的顶着压力,在熟悉的弯道口拐过弯后,柏油路面上的浮冰也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但这却都是煜诚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到的事情。 终于,车子停在了离那面广告牌大约只有一英尺远的地方,从道路两边伸展出来的树藤如一双神助的大手,轻轻嵌在了车窗两侧的两道深邃的凹痕上。 在风中好像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煜诚吃惊的抬起头。 “你的人生也可以改变,把握住手中的方向盘,让我们再一次重新开始吧!” 一阵彻底的沉默后,煜诚真的听见了:耳畔中,广播里,没错,是张振宇主持人那低沉却能使人心灵狂乱的声音。 “这不正是我那天所听到的吗?只是照比那天好像连他也跟着慢了半拍、不对啊,,张振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用力忍住笑声啊!” 几秒后,从广播中传来一阵突然的骚动,与此同时,他的左耳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抽痛。 清潭站:尽管周围一片忙乱,但正是那一行赫然醒目的字眼伸出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管刚刚经历的一切有多么曲折离奇,但我终究是找回到这里了!”煜诚咬紧牙关,在他的眼中有团明媚的金色在燃烧。 “拜托了,最后一枚二元硬币,重置人生的机会拜托你了。”不再掩饰,将车子稳稳停泊在清潭收费站后,煜诚摇下车窗,从那双金黑色的眼睛里沁出一抹直勾勾的、明灭重叠着的两轮明月,在明月的交叉处则深深烙印着那枚硬币上的数字。 “您已脱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您已脱离路线…”导航里那个柔和的声音再次俘虏了煜诚紧绷的神经。 “这是又开始了的意思啊!” 煜诚卖力的思考在他脑海中乱转的那些令人费解的画面,虽然并没有再次看见那些神情各异的人,但当他看到速度表上指针迅速指向180时,煜诚半躺在驾驶位上惊恐的大喊起来。而后,速度表转动的动作快得让他看不清。煜诚将一只手骤然撑在方向盘上,但另一只手却被一股强力的张力使劲拖开。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混乱,这一次他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类似人类互相训斥着的粗暴的声音。 “啊!”失控的车子里,煜诚的双腿像破布娃娃一样晃荡,他的头在硬邦邦的方向盘打了个滑,紧接着,一阵如金属坠地般的锐响刺痛了他的耳朵。 “不要啊!啊!”眼前白光乍现,而后是玻璃爆裂,迸射到柏油路面上的清脆鸣音。 在他听清是种类似于一辆货车压上他的车头时传出的那种毁灭性的碾压声后,某种东西硬邦邦的再度撞上了他,但这一次却不是煜诚所预料到的那个方向。慢慢的,有一股久违又腥咸的气息充斥在煜诚的鼻尖,就在他尝试着转动僵硬的脖颈时,他感到有个又冷又硬的东西,将他死死的钳制在一块松软的东西上。 ------------ 第五十章补发 “是回来了吗?是又回到十年前的自炊房里了吗?那个又冷又硬的一定是缩在自己的被子下偷偷取暖的傻瓜朋友裴柯勉。也就是说这一次很可能不是梦,如果睁开眼就可以拥抱到我最亲爱的过去,那么这就一定不再是梦!!!” “小点声啦!” 一声低咒让刚刚睁开蓬松睡眼的煜诚,意识到的确有人和他在一起,而这个声音,还有门外的那一声咆哮,他绝对不会认错。 “快点开门,我的胳膊要断啦!如果我数到三你还不开门的话,我就把你家门大卸八块!” 恰恰是一秒钟以前,床榻是煜诚双腿所在的地方。一秒钟之后的他就像参悟到瞬移密码一样,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定在了门后。 “瞅瞅这个样子!这是房间还是宿舍啊!”郑煜祺语气严肃的抱怨着。让她惊讶的是,哥哥居然悄声的笑了起来,声音虽然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一脸抽搐的肌肉就引起人无限遐想。 “我说的是味道,虽然房间也确实乱得超乎我的想象。”煜祺叹息般的解释道。 “郑煜祺?原来十年前的你长得这么水灵可爱啊!”煜诚眯缝着眼睛,用极富魅力的声音诘问道。 “你是脑回路搭错了吗?哥哥!” 从匪夷所思到勃然大怒,唯独丝毫不见对自己久别重逢的哥哥安危的关切。 “哦!对不起,对不起…”见煜祺脸色一沉,煜诚的轻笑声立刻戛然而止。 “因为学校被征做了临时考场,我才得空帮妈妈跑这一次腿的。呶!赶紧把东西接过去!” 煜祺将东西递到煜诚的手上,那一刻她细嫩的手指上出现了无数浅浅的印痕。 “我的妹妹真是辛苦啦。总之不论你是否相信,在今天见到你,哥哥实在是太高兴了!”煜诚沾沾自喜的说道。就在他冰冷的手指即将轻柔的降落在煜祺的额头上时,煜祺忽的向后畏缩了一下,随即便是一脸俨然以恩人自居的笑意。 “且!不是高兴见到我,而是高兴见到这些好吃的小菜吧!”煜祺更正道,并用力且越来越大胆的瞪着满脸喜悦的煜诚。 “两个都是嘛!妹妹。”煜诚再次眯缝起眼睛,微微上扬着嘴角,径而慢慢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本来呢,是想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睡个懒觉的!但为了代替妈妈照顾你,就强打着精神起床,然后又挤着早高峰的地铁来给你送小菜了。还有脸笑,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一清早有多折磨人啊!”煜祺扬起眉头,一字一句的道,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竭力控制着怒火。 “还在笑!喂!我可是…”我等着,煜祺怒气冲冲的期待着。 “你是在念高三,对吧!” 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令煜祺飞快的瞪圆了双眼。 “地铁也是从起始站站到终点站的。看着妹妹如此辛苦,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顿小菜的。谢谢了,妹妹。” 煜诚再也收不住话头,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 煜祺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煜诚那张足以让女生迷乱的英俊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神情。 “两个月不见,哥哥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喂!你还是我的亲哥郑煜诚吗?!” 煜祺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她的脸绷紧着,迟疑着,欣喜着、也防备着。 “乱套,实在是太乱套了,大开眼界啊!” 走进杂乱无章的房间后,煜祺再次阴沉着脸四处打探,丝毫没有了刚刚那种闲聊的兴致。 煜诚像往常一样躲开她,并默默的站在沙发旁垂下头,心虚的叹了口气。 “我是说怎么会在人住的地方搞出这种味道来呢?!” 煜祺的声音几近于嘲讽。 “其实,不是每天都这么乱糟糟的,昨天不是为了看筑梦队的比赛嘛!” 煜诚和颜悦色的说道,向她表明自己正在自我检讨。 “也是!如果天天都这样乱糟糟的,那还是人吗?!” 煜祺略微侧过脸,但却看也不看煜诚,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别处。 “哥,你是在沙发上养了只宠物狗吗?” 煜祺好奇的盯着那双绷紧的几乎要比骨头还要洁白的十指,神秘的熟悉感,就连她的黑眼睛里闪烁的暗芒都和梦境里一模一样。 “喂!柯勉啊,你快起来,起来!” 裴柯勉完全无视煜诚的存在,固执的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别装了!你已经睡醒这件事,我妹妹她已经知道了。” “炉火纯青的演技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识破了?!” 因为太吃惊,裴柯勉没法说得更圆滑些。 “哦!哦,你好,我是裴柯勉,煜诚之前经常跟我提到你。” 裴柯勉迅速恢复了镇静,试图让温和的笑容看上去更逼真。 “你还是快点换好衣服吧!在我的眼睛瞎掉之前。” 厌恶在煜祺的眼底翻滚着微妙的情愫,虽然从她的鼻尖传出一阵低低的嗤笑,但从眼角的余光,煜诚看到了,就像自己遇见宋珠铉时条件反射一样炽烈。 “是。”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死党裴柯勉居然不像前两次那样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了,不仅如此,他回视着煜祺的眼神直接而深邃。反观妹妹煜祺,她脸上那抹不自在的表情更是个微妙的兆头。 “难怪十年后的煜祺整天围着裴柯勉转,嘴巴里嚷嚷着独身,独身!那种感情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才对!”就在煜诚准备用自己那一双雪亮的眼睛验证自己的判断时,裴柯勉的脸上写满了警惕,煜祺映在镜子中的表情更是难以琢磨。尽管他们的下意识都是拒绝与煜诚交流。 “哥哥,你那个衣柜里花花绿绿的,都是…”眯缝了一阵眼睛后,煜祺直起身子,再次转身离开他们,头也不回又昂首阔步的向衣柜走去。 “哦!对了妹妹,作业,作业应该还没有写完呢吧!”在煜祺作出回应以前,煜诚已经稳稳的站定到衣柜前面了。但煜祺却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停止探索的迹象。 “早点写完,还能补个懒觉!”经过这一番解释后,煜祺的满腔好奇终于消失殆尽,化为了由衷的鄙夷之情。 “刚来就下逐客令!好吧,那你记得把屋子里的味道…”煜祺审视着他的微笑,随即又一次低下头,一脸的悻悻,显然对煜诚的反应很不满意。 煜诚抬眼望去,筒子楼没有了昔日被金色阳光覆盖的明亮,浓郁的绿荫遮住了整座楼,也遮挡了我的目光,凉凉的,有什么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日子还在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过了三个多月,我又经过了那幢筒子楼,树叶被修剪的很整齐,我又见那阳光洒在筒子楼楼顶,像是圣光,在洗净沐浴着什么。耳边依稀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没错,我的自炊房就是在这个小区,看看这树、还有这花,真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裴柯勉和郑煜诚一前一后的走出自炊房,一路上两个人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通过眼角的余光,好朋友裴柯勉显得异常安静,眼睛里隐约带着一抹失望的色彩。直到煜诚走到那个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的位置上,半心半意的安静才就此打破。和之前两次一样,那盆水依然举在触头可及的地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任由煜诚虚构出来的一场梦。 “大婶,我要过去了。”为了试探全新的运气,煜诚高举着双手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嗯嗯。”慌乱从大婶黄褐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她的嘴唇抿紧成一条坚硬又有些呆滞的线条,所有的愤懑抑或是幽默的气氛都不见了。 “上次就是因为刚刚出门就碰上倒霉的事情,所以整个命运都有了180度大转变。” 走在前面的裴柯勉沮丧的踢溅起了不少积雨,煜诚紧跟在他的后面,在公交车站前轻而易举的就跟上他的步子。 “喂!煜祺是怎么知道我已经睡醒了的啊?难不成是你在背后捣鬼,害得我连自我介绍都只进行了一半。”裴柯勉阴沉着脸,他的声音像天鹅绒一样柔软。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换一个角度,结果应该会截然相反。” 煜诚笑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良好的幽默感。 就在煜诚和裴柯勉冲着温煦的天空各揣心事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女孩再次沉浸在震惊与愤怒之中不能自拔。 “她好烦哦!上个月她还是有夫之妇呢,居然还围着我家哥哥转。” “美女离婚后,就陷入了新的热恋期,他们两个过得不要太好,丝毫不顾及粉丝们的感受,难道我们对他们来说就只是提款的机器吗?!” 一向对明星不感冒的裴柯勉,架着煜诚的胳膊继续往前走,一想到等下她们会凑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煜诚就实在没办法维持他那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两个人会在未来的十年之内分手,虽然现在看是帅哥比较吃亏,但时间会向你们证明这个美女并没有你们议论的这么不堪。” 煜诚淡淡一笑,然后他的脸严肃起来。“反倒是你们家哥哥,那些让世人0容忍的事情,他一样都没有落下。所以你们就不要太在意了,还是把握青春努力学习吧。” 两个女孩的眼睛闪闪发光,显得非常紧张。尤其是当煜诚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喉咙里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但除了默默的尴尬,默默的对视,她们早就忘了要怎么辩驳。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么讲话,很容易挨揍啊?!”裴柯勉凑到煜诚耳畔,喃喃抱怨道。 “因为怕挨揍就不说了吗?那好像不是我的风格啊。” 当两个人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窃窃私语般的攀谈时,他们都能感觉到那两个女孩的眼睛始终钉在他们的背上。 “最终肯定是要打破了她们对那个帅哥的全部好感的,选在十年前的今天来说,她们还能少饿几顿午饭。” 当裴柯勉的目光准确的投向站在身后的两个女孩时,惊惧吞没了他。 “我隆重的跟你说一次,千万别拖累我跟你一块挨打。” 即便没有裴柯勉的提醒,煜诚也能感觉到她们烦人的目光正直射着自己的背。但他还是迷惑的重复着裴柯勉的话,更可怕的是,他居然破音了。 于是,令公车上所有人颠覆三观的一幕发生了。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双手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虽然实在想不到一个足够坏的词,但她们的眼睛看上去快乐得总有些恶毒。裴柯勉的手刚放开煜诚,煜诚便立刻低下头看着那双洁白的带着青春印记的帆布鞋。 “坪!”大棒一挥,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响亮了每一个角落,电醒了每一头狮子(《冠军协作》筑梦队队员绰号),如子弹般迅猛的滚地球,如蜻蜓点水般弹跳,当球滚进手套的刹那,煜诚心里也有一座名叫成就感的火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喷发出来。 “不管你信不信,在呢两个追星族女孩之后出现的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也是你未来的弟妹宋珠铉!” 一想到等下要坐到女神对面吃早餐,不管要坐多久,都足够吓得裴柯勉打起了退堂鼓。 “也就是说缪斯女神马上就要过来了是吗?”裴柯勉尽量巧妙的隐藏起听到这话时油然而生的恐惧。 “没错,在那边那个打篮球的男孩再次投球之后!” 煜诚冲他笑了笑。 “我想我还是先去避避风头比较好,万一她看上的人是我,你的人生可又要泡汤了。” 裴柯勉说道,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冷冰冰的。 “虽然你的说法注定无法兑现,但还是谢谢了。” 煜诚这话实在是出乎裴柯勉的意料。 “难道你现在真的拥有了一种超能力?可以预见到身边所有人的未来吗?” 裴柯勉把每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晰,就好像他在跟某个智障人士对话那样。 “只要你答应今晚替我做个兼职,我就可以把你想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裴柯勉机械的停下来,警惕的盯着煜诚。他在等着他说出更有意思或者更明确些的话。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你看那边的球打进了,应该还有三秒钟。”煜诚的声音里透着近乎无礼的讶然。 “3、2、1” 煜诚低声含糊道,他的眼里渐渐闪过促狭的光芒。 ------------ 第五十一章煜诚的“心动” “煜诚前辈!”天籁般的声音从两个男生的背后传来,就在煜诚慢慢的把身体侧到那边去的瞬间,宋珠铉的嘴角挂起了一抹太过诱人的微笑。 与此同时,险些就要从裴柯勉脸上消失的微笑,也慢慢又重新的浮现在他僵硬的嘴角。裴柯勉的脸上始终带着不太确定的神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煜诚后,又异常认真的打量起宋珠铉。 “不好意思,因为第一节有课,我就加快了咀嚼食物的速度。不过,煜诚前辈你确实是来得有些晚啊!” 煜诚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眸,立刻就被迷住了。然后,就像往常一样,溢美的感慨即将脱口而出。裴柯勉见状,连忙用力扯动着煜诚的衣角,勉强定回心智的煜诚下巴一紧,随即努力保持着一抹恰如其分的微笑。 “珠铉你是要先去练习室吧,如果没有司机在那边等着的话,我应该陪你一起回去才对!”煜诚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明朗又热情。 珠铉的脸红了。她不得不短暂的移开视线,以逃避煜诚深邃且探索的目光。 “那个,煜诚学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啊?!”宋珠铉既警惕又好奇的等待着。 就像是不经意的想到了某个藏匿于私底下的笑话,裴柯勉暗自偷笑。 “没错,这几天的确是在为校庆活动做准备来着,而且就在昨天刚刚得到通知,我是第一位登台表演的选手。”宋珠铉几乎是憋着一肚子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与两位学长攀谈的。在与煜诚再度对视的瞬间,珠铉羞涩的低下头,随即一脸沉思的神情倏地转为怀春的炽热。 “快点说出那句话吧,珠铉啊。” 煜诚垂下头,抬起眼,透过他又长又黑的睫毛,那片璀璨的晶亮正左右游移般的牵动着珠铉的心。直到那双黑金色的眼睛隐隐发出灼热的光烈,珠铉再也绷不住了,径而慢慢的露出一抹戏谑般的笑容。但随即她的脸色再次陡然一沉,就好像害怕自己不小心会透露太多心扉似的。 “快点说啊,1、2、3”煜诚只是看着她,眼里涌动着十年前的珠铉无法理解又深不可测的情愫。 “那个,前辈。”晕乎一笑后,珠铉竭力绷住了脸。 “2、3” 仿佛自己暗示着的许多事情即将水落石出了一样,煜诚的脑子疯狂转动着,至少要比裴柯勉把玩瓶盖的速度还快。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有个交响乐首映,我手里刚好有两张票。”宋珠铉的声音离煜诚很近,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我的眼中只有你,就算继续守望下去会变成望妻石也毫不可惜,但如果在你的眼眸中绽放一束玫瑰,那该有多浪漫啊。”煜诚痴痴的凝视着珠铉,脑海中那些从前不敢想过的话语正辗转反侧着。 或许是看着两双深凝如泪眼朦胧的人太久,裴柯勉顿觉心里有些别扭。 然后,瓶盖在裴柯勉的指间转得飞快,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起去吧,而且从今天开始我的全部时间都可以留给你,只留给你。” 看着一脸诚恳的煜诚,裴柯勉惊诧不已,甚至还有些许的敬畏。 “那,那真是太好了啊。”宋珠铉闭上眼睛,用鼻子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只有这样等下跟他说话才能说得更有条理些。 “那我们就…”珠铉脸上呈现出来的那种神情,那是在依依不舍来临前掉头走掉的冲动。 “我们约定几点碰面都好,因为我现在就已经做好随时和你在会场入口处见面的打算了。不过,珠铉你不用急着赶过来,更不要为了见面,提前结束其他行程。” 这个熟悉得可怕的声音真像是幻觉。裴柯勉咳嗽了一声,以掩饰他又一次的轻笑。 “那,我就先过去了。学长你今晚真的不可以迟到哦!”宋珠铉练习着让自己更均匀的呼吸。 “当然,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煜诚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威严,宋珠铉羞涩的撅起了嘴,但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忙忙的转身走进私家车里。 “本来就是为你而来,我又怎么可能迟到,迟到意味着永远在你的生命中缺席啊!” 冲着珠铉消失的方向,煜诚紧闭着双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正在每分每秒的好起来。但就在此时,熟悉的风声再次破空而来,当那辆记忆中的自行车飞快的冲到煜诚身旁时,煜诚早就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了,一记芭蕾中最经典的谢幕动作送给你,莽撞的自行车。 淡绿色的清晨,年轻的孩子们矫健如飞,棒球穿梭。 “喂!你今天实在是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啊,不光具备了透视未来的双眼,就连跟缪斯女神对话都提高了好几个段位。” 裴柯勉说着,又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煜诚。此刻,煜诚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棵混乱茂密的云杉旁,像尊雕塑一样,看着远方那团恬静又稀薄的空气。 “已经是具备成熟思维的你了吗?看得出来这十年时间应该是半点没有挥霍掉啊,难道都用在这种地方上了是吗?”裴柯勉张着大嘴嫌弃般的笑着。 “当然不是,都说了,只是苦中作乐而已啊!”煜诚重新找回了活力,脚下加速度,精力旺盛的大步向校门走去。 “喂!还苦中作乐?明明就是…”裴柯勉从煜诚的身后冒了出来,猛地一下把那个正置于自己丰富的想像力之下的男人掀倒在地上。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惊魂未定的煜诚,捂着嘴,傻瞪着眼,瘫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躲?难道刚刚这一下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吗?”面对那个被自己打得几乎神志不清的俊脸,裴柯勉的眼光比平时还要可怕恶毒几百倍。 “说正经的,今天晚上就替我一次吧。那样的话,日后我还你几次都行。” 煜诚又恢复了他那张招牌扑克脸,冷冷的看着那张濒临灭绝的疯脸。 “还就免了,只是关系到我未来命运的大事,你哪怕只出一点点力都行。哎呀!冲我们这过命的交情,好好帮我参谋啦!煜诚哥!” 裴柯勉的声音甜得像正在融化的蜂蜜。即便低着头,煜诚也能想象出,他的眼神会是多么的令人难以抗拒。 “都拍着胸脯保证N次了,我们两个不论出现在哪片时空里,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别说是这种程度的帮忙,就算搬座金山给你都是应该的啦。”虽然暂时还不能透露太多信息,但煜诚坦然的微笑,还是给裴柯勉吃了一颗速效定心丸。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精力充沛了啊!不光是这件白净的衬衣,就连这副身体也瞬间回到了25岁,突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25岁的我,如果没有错过那次演奏会,未来十年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不论结果如何,“我的25岁,我回来了!”乌拉乌拉像打雷的大嗓门还是发挥了效用的,那一群围站在公车站台上的学生,唰唰唰的如同分水岭般从中间给煜诚让出了一条路,不仅如此,就连站在不远处吵架的大婶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煜诚。 “马上就可以见到珠铉了,而且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横亘在我和珠铉之间了吧。”煜诚得意的来回扫视着站台上的人们和洁净如练的天空。握紧双拳,无畏又舒畅的走到了站台的最前方。 “我们的爱我明白,已变成你的负担,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最后的温暖,你给的温暖…”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嗓音清甜明快的吟唱,任谁都阻止不了好奇心的作祟,煜诚连忙转过身,然而,当他看清是十年前的承美在随着音乐的律动,大摇大摆的打着节拍时,煜诚像被吓破了胆那样,只知道连连后退。 “从那一天起我忘记了呼吸,眼泪啊永远不再,不再哭泣…” 记得在极度厌恶承美的时候,自己曾不止一次的在大半夜坐起来,反复观察睡梦中妻子的脸,那是张可恶可憎到极点的脸。可现在的承美,十年前的承美,她的身上丝毫没有暴戾之气,甚至还率真潇洒得令人着迷,煜诚借着从挎包里找东西之际,贪婪又不断的偷看着她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 “承美,你知道吗?你从前也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在未来的十年,变得如此陌生?!”想到这里,煜诚又绝望的闭上眼睛,温热的空气烤得人晕乎乎的。 就在煜诚慢慢失去思考的一瞬间, 同时,也是承美将手臂轻轻环在胸口的那一瞬间, 承美偏偏好巧不巧的回了一次头,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郑煜诚,然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再次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如果,如果你今天没有穿短裙、高跟鞋就好了啊。” ------------ 第五十二章守护者要走掉了吗 “如果,如果你今天没有穿短裙、高跟鞋就好了啊。” 煜诚无法克制的再次看向承美,但在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承美一脚踩在了这个出气远比入气多的男人脚上。 “我说你肯定是疯了!小子,你知道你应该干什么吗?!既然疯得空前绝后,就应该要多彻底有多彻底才对啊。和从前的一切说声再见吧!” 脑子分裂得有些堂惶,煜诚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中。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可是自己无颜面对的女人啊,虽然心在极力克制,但煜诚的脖子还是悲惨的呈35度弯曲朝向了承美。 “真无聊。”承美没好气的说道。她脸上的表情,和十年后是那么相似,让人打心底不寒而颤。 虽然煜诚忌惮于李承美的威严,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制止她踏上那辆祸事连连的公车的决心。然而,就在不断靠近的煜诚脚发软、心发毛的当口,载着头狼的公车竟然直直的停在了承美的面前。在临上车前,承美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回视了一下那个埋着脑袋、作鸵鸟状的煜诚,而煜诚也抬起头,那一刻尴尬,脸红,心虚、惴惴不安渐渐的充斥在他的眸底。什么!那个头狼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承美,你这个傻瓜!拜托往旁边挪一挪,千万不能站到那里啊!” 煜诚几乎是在用蚊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念叨着,没错就是那种没吃饱快饿死的蚊子的声音。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煜诚还来不及“啊”的尖叫出声,那个被称为头狼的男人已经唰的一下环过承美的肩膀,然后像搂在身边那样紧紧的站在她的身后。 “你这个万恶的家伙!怎么能这样?是没有女儿还是没有老婆?!”那种画面感,煜诚是极度的不适应,浑身就像长满了倒刺一样难受。 “还有你李承美,以女人特有的纤细敏锐,应该会提前知晓那个人的肩膀即将结结实实的贴近才对啊!” 真是心慌意乱,除了郁闷的看着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去做,太讨厌这样的自己了。碰巧,承美也开始慢慢沿着煜诚的视线,顺流逆流的盯住他不放。为了缓解自己的心虚,同时也是为了提醒承美,煜诚开始不停的干咳。 “你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像只头狼一样去侵犯别人?” “臭毛病真是越来越多。喂!我提醒你!快点把手放下来,欺负老年人的行径可不好!” “用年龄掩盖自己恶劣的人品,就将脏水往真正无辜人的身上泼!没错,有的人的确是处在弱势的群体里,所以所作所为才更令人发指!” “都说了是车一直在晃,我才不小心撞到你的。你这黄毛丫头,怎么还这么上纲上线的强词夺理呢!” 那声音大得整个车厢都能听见,还有那两张红成鸡冠色的脸。“呵!”煜诚的心脏跳得仿佛就要飞出胸膛了。但比这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和承美那种建立在怜悯之上的又类似于惺惺相惜的特殊情感,那是凌驾于友情和亲情,但却永远止于爱情的复杂感受。一想到自己出手解救承美后,生活会再次变成一潭死水,他就只能一遍遍的告诫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的自己,等下不论发生了什么,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大叔你刚刚明明就是这样又那样的啊!” “净在那胡说八道,莫名其妙!”哈哈,那个头狼居然面红耳赤的笑了起来。 “敢做不敢当的家伙,简直令人不齿!” “居然往长辈头上随心所欲的泼脏水!你这个样子父母不会管教你吗?还说自己是大学生呢?不会是故意打扮成这样到处惹是生非后敲诈别人钱财的花蛇吧?我告诉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看看这满满一车的人,只要有一个人站出证明你的话属实,呵!别说是道歉,让我给你下跪都行。” 头狼终于不再对她放话了,但那年龄带来的压倒性气势已经完全把机灵的承美打得像只呆头鹅。 糟糕,满满一车的人都开始对可怜的承美避之惟恐不及,就像她的身上有难缠的瘟疫似的。 “这帮家伙,你们至于吗?!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们自己的孩子身上,你们也会这样吗?冷漠,太冷漠了。” 已经过去整整三分钟了,那只头狼挖苦、讥讽承美的声音如炸雷般轰隆隆的从车厢一角蔓延开来。再也不能稳稳当当、四平八稳的站在原地了,就像身体里长了根针一样,煜诚开始不时的徘徊在承美的身旁。 然而,当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承美,垂头丧气的看向煜诚时,煜诚却呈痴呆状的盯着车窗里映出的那个自己。 “哥哥?!” 承美怔怔的看着煜诚,似乎想看透他眼睛里的意思。 “你可以?”承美压抑的叫出声,绵绵的声音里忍不住还带着沮丧。 真是连重生后都逃不脱那穿脑的魔音!该死,不要再看她那双眼睛,不要再回头!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又要泡汤了…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上辈子肯定是被这家伙下蛊了啊。煜诚捂着耳朵,冲也似的站到了车厢的最后面。 “我看她可不像什么学生,明明就是想要靠碰瓷骗钱的那种花蛇!” “花蛇、花蛇的挂在嘴上,大叔你就那么清楚自己是几斤几两吗?呵,真是丑人多作怪!” 承美用嗔怪的眼神扫视着一脸冷酷的人们,随即不甘示弱的冲着头狼嚷嚷道。 “我可以作证,我刚刚真的看到了,那个大叔就是那样对待这个女孩子的!” 就像在谁都不曾在意的黑暗一角,一根一根的点亮起小小烛光一样。看着大婶像个冷面修罗,恨不能冲上前去把那只头狼一下一下撕成碎片,煜诚的心由恐惧到平静,又从平静到喜悦,连那双背在身后的手也缓缓停止了颤抖。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光听那女人的一面之词!就不能听听我的解释吗?”即便两条胳膊都被警察牢牢按在警车门上,那个头狼大叔还是摆出一副不把事情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的样子。在他们一行人后,满车上的人拍响的巴掌简直要拔地三尺了。 “真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啊。”、“看着老实,实际上是个坏心的家伙。” 承美转身即将走进警车的瞬间,煜诚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射出几缕阳光。 “好好把握全新的人生吧,承美啊。”煜诚安心的笑了。但好景不长,原来十年前的承美也是极其擅长变脸的,下一秒,活泼机灵的眼眸变成了晴转多云,在与煜诚对视的那一刻,煜诚感觉到有一种寒冷正从承美的眼睛逐渐寒到了脚裸。 “虽然这样的我看上去很冷漠,但这却是对你最好的关照了。相信以你的聪慧灵敏未来一定会很美好的。” 似乎感受到了煜诚一脸不耻眼光的注视,承美小愣了一下。 “那个女生你快点上车吧。” “慢走,李承美!这一生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今后不论是生活还在是梦中,我们都不要再见了。记住啊!” 煜诚在心底着急的辩白着,却仿佛一块冷铁打到了一团棉花上,丝毫不见回音。承美,还是带着那个十年如一日的招牌表情,一脸让人发疯的漠然,在遥远又清冷的瞟了煜诚一眼后,警车开走了,等到刚刚那辆车上的人们匆匆消失后,煜诚的眼中就只留下一阵酸涩的清风。 “也许这又是一个太过逼真的梦境,只是被我跟现实混淆了。”煜诚神思恍惚的朝着演奏会所在的方向走去。但他忽然重新意识到时间在刚刚那场事故中已经流失了太多…太多… “糟糕,这次我绝对不能再迟到了!” 煜诚悠长而哀怨的叫道。但转机就是这么突然,在煜诚如此想着的瞬间,全副心神立刻被一辆突如其来的出租车吸了进去,心头秘密的彩河也开始在血液里肆意流淌。然后,一股不知是何种神秘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双腿,几乎是众目睽睽之下,煜诚以一记百米跨栏般的飞身,将缓缓拉开车门的男孩替了下来。 “对不起,我现在有一个关乎未来命运的约会。总之今天绝对不能错过!”虽然煜诚十分清楚这样不合道理,但他就是忍不住,头也不回,像疯了一样的坐到了副驾驶上。 “不行的,大叔,大叔,今天对我来说…”空无人烟的路上,车子轰隆隆、轰隆隆的发动了起来,两旁林荫中的小鸟被震飞一打。那个男孩并没时间多想,在猛拍过两下车窗后,便撒起脚丫跟在车后狂跑起来。 漆黑的林湾被撕开了一个比脑袋还大上几分的口子,看着映照在车窗上,那一簇簇如五月飞雪般银白色的碎叶,渐渐平息在昏黄的路灯之下,煜诚的脸上再次染上那抹专属于36岁时的沉稳斯文。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做好逞口舌之快的打算啊,只要能让珠铉动心,未来就太可期了。”看着后视镜里穿着白衬衣的自己,煜诚慢慢露出清爽的微笑。 “也就是说以后会经常陪着珠铉来这种华丽的地方听演奏会。”从华丽的旋转门中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进金色大堂里的煜诚,顾不得细细咀嚼头顶那片灯光海有多炫丽。“只要有珠铉气息的地方就是心动啊!” 煜诚一边旋转般的四处搜寻,一边一脸感慨的看着,那一幅幅飞逝在眼前却又实在叫不出名字来的典雅画作。 “前辈!”凌乱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背对着宋珠铉的煜诚,牙齿磨得像拉锯一样,嘴巴也是一开一合。 ------------ 第五十三章真正的“心动” “前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宋珠铉不仅是以更揪人心肺的完美姿态站在煜诚的面前,一声,一声,更是挠着他的心,抓着他的肝。 “是,是你啊,珠铉…” 一阵嘈杂的心跳,一个熟悉的声音,胜利的预感紧紧包围住了他。而他又慢慢的、小心又小心的转过身。 “如果当初是我鼓起勇气,勇敢的跟你告白,那么你还会选择李承美吗?” 就在珠铉那抹如昙花微绽般的笑脸浮现在煜诚的眼前时,来自十年后的她短暂,却艳丽得动人心魄的脸也以一团模糊光影的形式附着在煜诚的眼睛里…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一刻都不要, 不要! 舞台上的暖光盘旋在煜诚眼底,真像被人掰在手心的最后那瓣橘子,他巴不得立刻接过来,然后再漫不经心的塞进嘴里慢慢咬合。 四周的琴音如哭声又仿佛即将从人间蒸发掉一样,伤心,哀愁,在一阵急促的升调中又显得有那么一丝丝凌厉。“等下要跟珠铉说些什么,才能俘获她的芳心呢。”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绵长的叹息,不是单纯的叹息,也不像是单纯的哭泣,怎么说呢,当脑袋瓜尽装些垃圾的煜诚,稳稳的定眸在珠铉那张银亮的侧颜上时,百般滋味涌现在珠铉琥珀般澄净的眼瞳里… 忽然,从正前方的舞台上再次响彻起淅淅嗦嗦的异声,忽强忽弱,忽远忽近,旋律交错得让煜诚全身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他连忙屏住如小鹿乱撞般急促的心跳,然后那只轻轻摩挲在扶手上的左手,一点一点的向珠铉的指尖摸索般的伸展着。 珠铉双眼虚怔,表情微妙,好像在那双被发丝遮住的双眸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奥秘。 但冥冥之中,又好像宋珠铉已经察觉到了煜诚的靠近,她竟然将右手轻轻抚摸上了煜诚的那面扶手。 煜诚的心倏地由紧张到张皇,由张皇再到忸怩不安,一如即将与珠铉交握的五指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忽然珠铉娇嗔的挽住煜诚的手腕,嘟着嘴让人好不怜惜。煜诚连忙别过脸,眼睛滴溜溜的围着暖光之中的大提琴演奏者转个不停,就连那双禁锢在扶手上的手臂也拉起了万分戒慎。 一颗心差点没随着最后那记升调吐出来,眼看着横亘在金色大厅上的锁,煜诚才渐渐安心。 “真好,既听了精妙绝伦的演奏会,又吃到如此美味的路边摊!” 就在煜诚的行动停留在犹豫与沉吟之间时,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自动自发的转向了珠铉,可见在他的潜意识里对这个女人有多么依恋。 “前辈,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一种类型的男人吗?”珠铉这问题问得敌意明显,不用解释,煜诚的眼中渐渐笼上一层令人迷醉的醋意。珠铉将垂在耳畔的头发俏皮的往后一拨,那抹长留在唇畔上的大笑仿佛是一朵热烈怒放着的嫣红玫瑰。 “那!珠铉你最讨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珠铉更加高兴的看着煜诚,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一笼薄纱一样的清风,可他的表情却和自己有着天差地别。看着傻愣愣的煜诚,珠铉开心的一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其实我真正讨厌的是炫耀财富的人,虽然跑车、高档餐厅、奢侈礼物这些我都见识过,但从骨子里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活得那样浅薄的人。” 珠铉突然敛住大笑,带着几丝神秘的笑意、做了一个优雅的拨弄头发的动作。 “我喜欢的是能向我敞开心扉的男人,还有,我一直很喜欢前辈你。” 雪纺的裙摆缓缓垂地,闪烁着珠光的发丝猛然向后颤动着,煜诚的双眸渐渐焦灼,然后,他贪恋的靠近了那一片无声却暗香涌动的星海。 可是,就在他陶醉在朦胧的影像,并厚着脸皮说出那句无法被岁月湮没的告白时,那个讨厌的白色窟窿大刺刺的闯入他的眼睛… “啊!!!居然是梦,难道我期盼已久的人生只配出现在梦中吗?”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煜诚的心瓦凉,就像被刚刚那记白光击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中去了似的。 “天啊,我是谁,我到底在哪儿!怎么又变成了这样!”煜诚搓着手,转来转去、东瞅西瞅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糟糕,该怎么办,真是的地铁上的那个男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也就我这种蠢货能当真!”身体冷得瑟瑟发抖,但急得像只没头苍蝇似的煜诚却还是环住胳膊在屋里不停乱窜。 “呼吸?”真希望自己是听错了,本来已经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彻底凌乱了。 “没错的!”就像三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剧情那样,欢快可恶却带着隐隐嘲弄的声音从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里传了出来。 “这是谁?是承美吗?还是珠铉?”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煜诚咬紧牙关,心头一横,随即发挥起自己的乞丐本色。但就在那个狂野灿烂的actio 僵持在半空中时,电影中的邦德女郎将正脸转了过来。容不得煜诚自欺欺人装傻充愣了,那个人竟然是… 竟然是… “珠铉!是珠铉啊!”真是一丝不差的将脑海中的画面搬进了现实,倒吸了一口气的煜诚瞪圆了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紧凝着珠铉。 “真是难以置信啊!我的妻子竟然是你啊…珠铉!” 璀璨的武仙座流星雨悬挂在窗口的外沿,随即,那片透明的窗纱也一晃一晃的迎风招展着。 *清早的临江大桥,鹅蛋色的天幕下,安城风貌逶迤如画… “还来得及,再跑一圈就能消耗掉更多的卡路里了!”就像突突吐着西瓜籽一样,跑到半程的承美抖着声音安抚着自己道。 “一天之计在于晨,人生的密码全在一个勤字里。加油!李承美!”整个人累得就像要断片一样,承美却依然死死的咬紧牙关,然后又用力、死命的沿着临江大桥美绝的风光线一路向北。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甩在身后,承美伸出同样布满黏重汗珠的手扬了扬被风披散在前额的头发,就在她减缓速度,又扬起那双充满朝气的双眸往对岸瞟去时,只见蔚蓝的天空浮起一双隐形的翅膀,承美随即张开双臂,冲着那双翅膀竭尽全力的又重复了一遍:“加油!加油啊!李承美!” 巨大的震惊,同时狠狠奏响在宋珠铉那如凿壁借光般晶莹的真丝后背上。 似乎等了好久,又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只听“啊呵!”一声,珠铉睁开懊恼且娇矜的左眼。“呼…呼…”又深吸了几口气后,眼角余光冲呆愣在一旁的煜诚,一瞟一瞟的,仿佛相伴多年的妻子见丈夫那般再自然不过。“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啊?!是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吗?” 不等煜诚回复,珠铉便又闭上了眼睛,唯独那圈茂密如海藻的睫毛低垂且细细的颤抖起来。 完了,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压又开始往回升了,煜诚恬不知耻的红着眼,寸寸迫近着华美精致的珠铉,喉咙里隐隐爆出锁骨碰撞着的微弱笑声。 “老公?!”珠铉的眼角余光再次停滞在煜诚的脸上。 “哦,我确实是刚刚从洗手间回来。” 煜诚纳纳的回应着,好不容易躺下去的身体又坐了起来。顺着35度目光向下看,珠铉就像童话故事里备受宠爱的公主,醺陶陶的沉醉在自己的梦幻里,双颊陀红,美得不像话。“真的好棒!”煜诚情不自禁的把手伸向那件轻奢睡衣。 “赶紧再睡会儿吧,等下你还要去上班呢!”珠铉轻松且慵懒的声音,还有那惬意傲娇的索拥,让背对着她的煜诚喜悦得心惊肉跳。 真想好好看看珠铉现在的样子啊,哪怕就一眼,就一眼,煜诚艰难的拧回头,但却被珠铉那只瘫在自己的枕头上,白皙得尤其刺眼的脸庞遮住了眼。 ------------ 第五十四章真正的“身份” 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像吻着情人的唇,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个房子。 “哇!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环山别墅吗?” 宋珠铉默默的注视着丈夫煜诚,不知道已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还有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他乐不思蜀。 “看来不光是妻子变了!家具、家风连房子都变了,而且结婚照上我和珠铉穿的衣服都这么华丽啊!如果说从前是在寒冷的冬天生活,那么现在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啊!而且还是被清风吹过的初夏,真是太舒服了!” 郑煜诚依然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从四层阁楼到一层大厅,他的行动就像过街老鼠一样折腾不断,尤其是最后那一蹦带着一股翻江倒海的怒气,差点没把守在一旁的仆从脚背震塌了。 似乎是嫌恶,又似乎是厌倦,也可能是习以为常,仆从静静的闭上眼。但很快煜诚和珠铉之间热情如炭烧的相拥,再次俘获了她的全部注意。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她们,一行面容乖顺,紧凑得像是上了万能胶的仆从们。 “再等一下哦,我在给亲爱的你准备爱心早餐。” 煜诚拼命的揉着那双快糊掉的眼睛,脑袋里也瞬间填满了浆糊。 “珠铉啊…你是说,你正在为我…” 焦急的口气几乎与震惊的目光合而为一,就连唇片也粘粘的交叠在了一起。 “是啊,因为老公你总说不喜欢大婶们做的食物,所以我特地报了班学的,老公等下可要好好尝尝哦。” 珠铉的呼吸像秘制的肉排香气一样飘到煜诚的鼻尖上了。煜诚双眼一闭,整个人就像石头似的直直往下落,这次是死掉还是重生啊!真像蹦极的感觉,一切都刺激得难以置信!“我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让珠铉这么关心我?!”煜诚疯了似的跺着脚。而珠铉,那张脸…是我看错了吗,此时的她脸上居然噙着一抹比玫瑰花还要娇艳的笑容! “万岁!”没错,一切全都发生在风驰电掣,相隔也就0.00001到0.01秒之间吧。“啊啊!”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煜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的眼睛里呈现的冲量要比身体承受到的更大。 “先生,您…”煜诚抱歉的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家伙。一身英伦绅士打扮的男人此刻好不凄惨,差点就要被煜诚压扁捻碎,化作花泥。 “真是不好意思,您不要紧吧。”煜诚紧张的看着那只被远远摔到墙角里的古董花瓶,完全忘了当务之急是将千斤重的自己从对方身上挪开。 “碎就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我最亲爱的老公不能有任何闪失哦。”珠铉一脸宠溺的看着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冒失鬼郑煜诚。 “哇!天哪!珠铉啊,那边放着的是游戏机吗?”煜诚紧紧抱着游戏机手柄,一个兴奋的腾空,跳到舒服的真皮沙发上。“珠铉啊,我可以躺在这里玩吗?”煜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 “当然是躺在那里玩了,不然呢,难道要抱到书房或棋牌室里去吗?” 面对即将爆发朗朗笑声的珠铉,煜诚只好乖乖收声。珠铉就像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一样,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老公,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怎么弄得就像是去到别人家拜访一样呢?!” “哦,那个,我现在实在是太开心了,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我居然差点将梦境里的一切当作现实了。” 煜诚万分尴尬,抖了抖身上那件质地极好的睡衣,又将游戏手柄恋恋不舍的放在原处。 餐厅 餐厅里也是全木质的结构和装饰,远远看着就奢靡无比。 华丽的水晶吊钻灯投射在明亮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不论是身前那张纯黑香木桌、还是身后那面精美细雕且摆放着华丽花瓶的立柜就价值不菲。 “老公,你别干愣着,快吃饭啊。” 煜诚脸上呈现出的那种陌生神情珠铉从未见过,特别是当他起身抚过那些画框,那些装饰物,再坐回到华丽又舒适的垫靠椅上顾盼流连的样子,珠铉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唇片。 “珠铉啊,这就是我们家的早餐吗?看着好丰盛啊!” 对煜诚来说,这是第二次和梦中女神宋珠铉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吸着温暖而令人微醺的食物香气,不知为什么,那种幸福的感觉就像丢进了喷泉泉眼,无论多久都释放不完,香甜中还隐隐透着一种奇妙的恍惚感。 “丰盛?!每天都要吃这些东西的人,怎么还会觉得丰盛呢!” 暖绒的阳光高低错落,忽明忽暗的投射在两张精致的脸庞上。特别是煜诚,在珠铉看来就像千年化石那样俊美立体,因而她才并没有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他冒着傻气的话语中。 “那个,煎蛋又做失败了,不过这次还是可以当成炒蛋吃。”珠铉看向他,他也看向她,随即珠铉又不自在的把视线别到那盘黑黢黢如焦炭般的食物上。 “没事的啦,我喜欢炒蛋更胜煎蛋的嘛。” 虽然不知珠铉刚刚目之所及的那块炒蛋在哪儿,但煜诚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牛排应该会有点呛,不小心将胡椒粉当成黑胡椒撒上去了。”珠铉悻悻道。 “没关系啊,只要是珠铉你亲手做的,我全都超爱吃。” 但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刺激到了味蕾神经,煜诚突然有一种想开创一种魔法将眼前的食物洗劫一空的冲动。 “不喜欢的话就吐出来吧,不用这么勉强的。” 珠铉一脸硬邦邦的表情望着他。 坚冰能否消融就在此一举了,煜诚眨巴着眼睛不想让泪水涌出眼眶,双手将整齐的发揉搓得乱糟糟的。但在垂下目光的那一刻,还是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刚刚一直在想,珠铉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煜诚轻快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你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你可是令我魂牵梦萦好久的缪斯女神啊。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心跳有多快。” 为了展现自己最坦诚率真的一面,煜诚不顾一切的坦承了潜藏在最心底的答案。 “对了,老公你今晚要加班吗?贷款代理人的工作比我想的还要辛苦噢。” 一切都太突然了,好不容易才被暖暖的阳光驱散的寒气又重新盘旋在煜诚的头上。 “难道职业没有任何改观吗?!”无言、沉默,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荡然无存了,煜诚大脑停摆的看着珠铉,珠铉却用那双弹琴的颀长手指为他烫熨着西装与衬衫。 “哦!真希望从今天开始,永远都不再加班。” “又是过过嘴瘾吧?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努力工作的你啊。虽然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钱赚多少都无所谓,但将努力当成爱好的人真的很令人迷恋。我对你的欣赏,就像从前在安大校园一样,明明长相很英俊,却一定要靠自食其力打动别人。” 珠铉是发自真心,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煜诚先是一惊,很快便费劲心机的挤出一抹灿烂的表情。 “哦!哦,应该的嘛。毕竟我是丈夫啊,就算现在能力很一般,但以后也是要赚钱养家的嘛。” “赚钱?养家?!不是爸爸,而是你吗?!” 煜诚灵光一现的倒霉说辞,让本来渐渐趋于平静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看着珠铉眼中那两把温驯的火苗即将要把漆黑的自己吞噬殆尽,他瞬间感受到一种更深沉的挫折感。 “我去上班了。”管家推开门后,煜诚飞速的跑下明暗光影遍布的乳白色台阶。 “什么啊?!你怎么能一个人走掉呢?!”珠铉咬紧下唇,黑压压的眼底有一簇簇粗壮的雨线正肆虐交织着。 “怎么啦?”煜诚汗流颊面,像个傻瓜似的,正准备用微微轻颤的唇片承接自己苦涩、饱满的汗珠。 “你忘记奶茶了啦?!”珠铉的语气粗重,特别是那双与黑洞不相上下的眼睛,正一圈一圈,密密实实的将煜诚整个人包进无垠的黑夜里。 “是喝杯奶茶再走的意思吗?” 该怨他傻吗?!对爱情如此生疏笨拙得连一个真正的傻瓜都不如,哈哈,珠铉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亲爱的,那今天就送你综合口味的奶茶哦。”珠铉眼中的风雨如此之大,一道道暗潮涌流的银光,激烈的拍打在煜诚的心灵之窗上,不多时窗后的纱帘便变成湿漉漉的玫瑰瓣。珠铉静静的抬起头来,对上眼睛的一刹那,她居然如花绽放般绚烂的笑了。 “我,我重新进家门吧,今天真的不想去上班了。”煜诚一个忍不住,很符合现状却又很不负责任的爆出轻笑。 “确定吗?但再不走就真的迟到了啊!现在就已经要晚了。” 珠铉注视着煜诚,头一偏,任阳光在脸上流淌,那上扬的嘴角微微向下一弯,笑了。托这场清风的福,珠铉眼中的情愫化作曼丽的玫瑰雨,此刻正纷纷扬扬的撒落在煜诚透明的眼眸中。 几乎是强迫自己,敦促自己,甚至是胁迫自己,煜诚才终于说出“我去上班了”这种违心又窝火的话。 “老公,你怎么又忘了!拿着,今天就开这台吧!” 看着煜诚忙忙叨叨,四处转得像陀螺,珠铉的身体紧紧贴在虚掩的门后,噗的再次笑出声来。 “我居然有车,而且还是法拉利…哇!开了,开了居然真的是我的车!” 一段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的时间之后,煜诚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到往日的若无其事了,但当他再次定定的坐在车里时,心脏,依然在随着那记轰隆隆的鸣音蜷缩般的跳动着… ------------ 第五十五章有理由的反抗 “工牌都没有捂热的新人,居然还敢跟直系上司顶嘴!早来半个小时都不见得能成为贷款组的团宠忙内,你倒好一天比一天晚,特别是今天真是敢干,居然给我晚了十分钟。多米诺骨牌都没有这么玩的,丫头!” 又是申正焕那张低沉的脸,远远看着他,煜诚的鼻息便沉重的粗喘着,甚至每一次的深呼吸都会让自己的大脑缺氧。 “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你的自信呢?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金智媛!” 这个时空出现的智媛,深深的低着头,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光是那个谦卑的姿势就很像从前的自己。看到这里,煜诚有些愤怒了,不管怎么处罚,都不能用强硬的口气践踏别人的尊严啊。 “我哪迟到十分钟?明明是六分钟好吧。况且在我进门的时候也没看见有谁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啊。” 金智媛用哽咽的声音反驳道,苍白的脸一直静静的望着地面,除了这个得罪人的理由,她再也说不出别的缘由来。 “你这孩子真是!挑完我的刺就开始挑大家的了,是吧?!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是…” 代表申正焕地位的那支笔,正在肆无忌惮的冲着这个把头完全埋在脖颈中的智媛叫嚣着,渐渐的,她发丝下的那团黑影开始微微抖着,远看着就像深陷雨涡之中的无助。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的感情如潮水般向煜诚涌来,担心,不安,心烦意乱,鄙视带着这些几乎让人抓狂情绪,煜诚一路小跑着来到申正焕的面前。 “真抱歉,申主管,我也不想迟到来着,但都拼死赶路了。结果偏偏在合江大桥上,遇到了一排车连续冲撞事故。” 申正焕紧张得一蹦老高,特别是那双一低头就能看见饱满眼白的大眼睛, 真够吓人的,煜诚舔舔苍白干涩的嘴唇,尴笑着往后退缩,但申正焕却冲到了他的面前,笑容难看得像是在拉长锯。 “差点就要出天翻地覆的大事儿了!煜诚你没有受伤吧。分行长差不多也快到了,等下去安城医院做个系统排查吧?!头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不会是撞到…” 申正焕紧咬着下唇,不知不觉唇畔已经渗出斑斑血丝。而那双滚烫的手握得更紧了,就像他沸腾的心思一样。当煜诚瞪圆眼睛仔细揣摩他的意图时,他居然悄悄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拭去脸上的冷汗。 “我,我当然没有受伤了,是我旁边那排车,我就是,就是…” 办公室里的热度升了又降,降了又升,煜诚的思绪一如申正焕的脸,都在红绿之间辗转反侧。 “那样就已经很好啦!对我来说只要确保你安然无恙的上班,然后再毫发无伤的回家就已经足够了。事故都是不可控、不能逆转的因素,但我们的时间表,还是可以通融一些的嘛!” 在申正焕眼里曾闪现过的憎恶目光丝毫不见了踪影,煜诚反倒有些不适应。 “煜诚,你的头发,又是刚刚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哎呀!都跟你强调多少次了,那样最伤膝盖了。有什么可着急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分行长来说,你能来签到就特别给面子了,所以多晚都无所谓的啦!” 由不得分说, 握在申正焕手中的那只笔变成了一张手帕,此刻正火急火燎的擦拭在煜诚的额角。 “那怎么行,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要好好干,哪怕不是为自己也要为整个贷款组,整个分行排忧解难嘛。”在申正焕看来,煜诚自信又坚强,还真不像那种电视剧里柔软的男主角。 “瞧瞧这话说得多让人心潮澎湃啊!不过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您的安分与无私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至于工作上的事情,交给那些拼命谋生的人就好啦。” 申正焕说的都是不容辩驳的事实,煜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申主管,我也是从合江大桥赶来公司的,别说是那么可怕的事故了,车都没有堵过,完全是畅通无阻的啊。” 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在两个人热络攀谈的同时,从身后传来金智媛低沉的嗓音。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都已经是什么情形了?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还在那信口雌黄!就知道挑拨离间的坏蛋!给我个面子,消停点儿行不行?” “虽然承认迟到一定会受处分,但我就是不能编瞎话欺骗同事的感情。” “乌鸦嘴,快给我闭上!”看着申正焕那一记铁疙瘩似的拳头揍在智媛的肩膀,隐隐中还带着回声,想必流星爆发也不过如此吧。在场的同事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各位宗亲早上好啊!” 就在申正焕与金智媛挡在煜诚前面跳着喊着的时候,崔仁赫已经默默无语的站在了申正焕的背后。 “申主管!我亲笔书提写的那幅和气生财墨宝白送你了是吧!怎么又一大清早的拿孩子们抖威风呢?!” 还是黝黑的皮肤,眯缝着一只眼。没等金智媛完全缩回身子,崔仁赫就已经左右开合着的禁锢住了金智媛和申正焕的肩膀。 “我真的没有抖威风啦?!再说我可是熬了八辈子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啊。” 浑身蛮力的申正焕突然有气无力的辩解道。 “煜诚您回去吧,智媛你也是,你俩的午餐我全包了。”无血无肉,无喜无悲申正焕突然露出看破一切的表情,特别是在最后捏住煜诚肩膀的瞬间,一丝丝喜悦才勉强的从他薄薄的唇片上挤了出来。 “昨晚我一个人在酒馆喝多了,老板就对餐馆的招待说,给他拿点什么醒酒的东西来吧!结果我刚接到账单,酒就全醒了。怎么花了这么多啊。不会是把别人的也算在我头上了吧。” 崔仁赫式冷笑话的突然登场,引得围观同事一阵尖叫。 “您真是一大早就很幽默呢?分行长!” 一轮熟悉的阴影笼罩在煜诚的眼前,但却让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忘记了呼唤。 “是吗?我最倚仗的明曜宗亲。”、“当然了,为了您青春永驻,今晚高尔夫球场见。” 尽管煜诚一早就知道,在这个时空出现的所有人都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但看着率真烂漫的死党周明曜就像从前的自己那样油嘴滑舌,他的眼睛多少有些不适应。 “崔仁赫对你应该很偏袒吧。”所有人各就各位后,煜诚凑到周明曜耳边阴阳怪气的试探道。 “这种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让人窝火了啊!全公司就你是披着降落伞的男人,既不用附和崔仁赫的演讲,也不用听申正焕的谩骂讥讽,别人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饭碗要辛辛苦苦的耕耘,而你纯粹是为了躲避岳父岳母的刁难,也为了得到刚刚那种众星捧月的快感才来这儿的。难道你前生拯救了银河系吗?”周明曜伸出手指,一个劲地戳郑煜诚的肩膀,在他的眼底委屈的火山即将爆发。 “披着降落伞的男人!你是指我吗?!” 煜诚打断明曜的话,抢先问道。但换来的却是周明曜忽高忽低的几声讪笑。 “跟作为自己最好朋友的死党打花腔有意思吗?!谁不知道TVA集团会长、同时作为我们行稀有的5V级别客户宋晟民是煜诚哥你的岳父啊!” 周明曜耷拉着脑袋,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打量着煜诚。 “真是羡慕能死人啊!哥你随便换一套西装、衬衫就堪比别人家的房子首付款了。再配上这全球限量的包包跟手表,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人形ATM啊!但羡慕归羡慕,大家都是真心喜欢和你交朋友的,毕竟你为人太慷慨了,一套衣服只穿两次,第三次一定是穿在别人的身上。而且说到崔仁赫,我们分部业绩全年第一,多半都是拜你岳父所赐,这样的你在大家眼里是功臣也是恩人啊!” 煜诚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己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吗?为了眼见为实,煜诚二话不说站起身,直直的向洗手间走去。 各种百科中均搜到:宋晟民,TVA集团会长、安城最杰出的企业家,弗洛财富榜第103位… 奔跑的速度快得就像是在脚底装了一对风火轮,每一次跳跃更是堪比冰上跃动的飞燕,“噢~!”规律强劲的心跳在煜诚耳边不住放大,直到迎面扑来一阵和煦的香风,煜诚这才放下乱得像跑马场的神经,安心的、缓缓的闭上眼睛。 “您来了!”、“您早安!” 咖啡搭档站在走廊的遥远一角,此时正外弹着一双雪亮的眼睛、手舞足蹈般的招呼着煜诚。 “早安,对了,那个…”两个同事见状,急匆匆的赶到煜诚旁边,其中一人摆出一副就要接卡片的架势。 “你们等下就用这张卡去给每人买一杯手冲的冷萃咖啡回来吧。包括那几个初来乍到的实习生,记着一定要一视同仁!” “您不说我们也牢牢记在心里呢!我们的降落伞对大家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呢!” 这是从煜诚空降那天就保持已久的优良传统,对于咖啡搭档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 12:00PM “美玉姐这套衣服真是太有品位了。” 煜诚探头探脑的冲信用组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兴致勃勃的把玩着价值不菲的手表。 “这是你新做的发型吧,我一早就想问你是在哪家弄的来着。但一想撞发跟撞衫一样,我长得这么丑一定会遭群嘲,所以那么一想之后也就算了。” 当婆妈级的人物再次闪现到信用组时,煜诚抬起头,很真挚的又看了孙美玉一眼。 “头发剪到这么短,我看还是以前那样好,蓬松松的一团卷发,朦朦胧胧看不清脸,那才叫感觉。”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老公!” 似乎是因为申正焕的话害羞了,孙美玉含蓄羞涩的低头摸了摸头发,刚刚那个婆妈级同事则万分驯良的递上镜子。 “明曜这是什么情况啊?!”郑煜诚转身朝周明曜的工位走去,此时的明曜正悠闲的准备看会儿窗外,没想到突然回了下头的转瞬间,就被煜诚叫住了。 “还能是什么情况!各路主管们当着没出路的老员工,总是爱表现出很拽的样子,但他们可不都是那种家里有钱的垃圾。特别是申正焕和孙美玉这一对,别看他们穿的挺讲究,但中年危机并没有放过他们。想想我刚入职的时候,全公司都在议论说申主管和孙主管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不知道看着眼下这一地鸡毛的生活,申主管会不会后悔错过了当金龟婿的机会。所以说,我的死党煜诚哥没事一定要多去申正焕面前晃一晃,这样我的心情也能愉快些。”周明曜十分含蓄的在后面轻声加了这一句,可怎么听起来都不像真的很有气势的样子。 1:00PM 同事们都像是被人用皮鞭逼着笑出来的小孩一样,嘴巴在保持礼貌的微笑,眼睛却…都含着困倦的泪光。煜诚却在乐此不疲的沉溺在游戏世界中。 ------------ 第五十六章会长女婿的幸福生活 “您好,请您再确认一下个人信息,准确无误的话请您在下面签字。” 申正焕主管转身去卫生间后,煜诚一个人偷偷对着玻璃窗,观察起坐在斜对边上的实习同事金智媛,这是申正焕费了多大神才让那个丫头受了重的伤害啊…一个开朗任性的丫头居然变得这么温驯了?! “谢谢您的五星评分,期待您下次光临。”煜诚对着玻璃,使劲扯着嘴角暗笑,金智媛却猛地站起身,温和甜美的说着欢送语。 “不是吧,居然高高的盘起了头发,居然还把粉红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不经意的煜诚又想起在从前那个时空里,为了发型和着装,申正焕与金智媛隔空对决的精彩瞬间。想到这里,煜诚控制不住的令自己的笑容越看越浮夸,不仅是将眼球齐齐聚集过来的同事,就连自己都感觉有些难为情了。 “您好!”、“您好!”周围的同事无一不在跟坐到自己对面的客户嘀嘀咕咕交头接耳,金智媛用异样的眼光速速扫了他一眼。煜诚立刻偏过头,不快的收住笑容。 4:00PM 所有同事都在对依然排成长龙的顾客点头致敬着,就连英俊的保安对站在自助机器前唾沫横飞。不过对于煜诚而言就无所谓啦,自从和宋珠铉在一起生活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可以用集装箱装的眼球,而对于煜诚的特殊待遇,大家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哎呦,煜诚宗亲啊,您忙着呢。”最可恨的那个申正焕,仿佛准备立下什么汗马功劳似的,嘻嘻笑着、毕恭毕敬的站到煜诚身后,没经过煜诚允许就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两张是贷款单,您只需要确认下贷款明细,然后在您下班前交给崔仁赫就行了。”此刻的申正焕就像深夜食堂里的烧酒和鱼汤痒酥酥的看着煜诚。 “申主管!只有这两张吗?而且只是确认与签字,不需要我…”煜诚一脸新奇的叫住申正焕。 “这都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但我也只能向您致敬到这种程度了,毕竟我们的笔体是不一样的啊。”申正焕惊呼着说道,单是瞪得涣散的眼神活像是踩到了地雷。 “喂!李社长,我该早点与您联系才是。是这样的我已经替您看过您的资料了,最近我们这有一个特别赞的投资商品…”死党周明曜的样子真是越看越豪爽,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肉夹馍(中午没空吃饭的话,周明曜都会选肉夹馍),大嚼大咬一番后,便抓过一旁的手机,继续磨他的乌鸦嘴。 “是的,您的顾虑我很清楚。” “是的,您的顾虑我很清楚,拜托这可是在从前那个时空里,我的口头禅啊。” 这时,无聊的煜诚突然接话道,不光是坐在身旁的周明曜,就连坐得离煜诚很远的金智媛也干脆背过身,自说自的去了。 5:00PM “请600号顾客到六号窗口。” 煜诚脖子一仰,又干掉了一杯速溶咖啡,而他的同事们依然继续笑迎着聚到窗口前的龙门阵。 “如果有什么好奇的,就来六号窗口找我,祝您今天愉快!” 论起态度来还是作为煜诚死党的周明曜更有魅力。 “辛苦啦。”煜诚由衷的慨叹道。 “喂!要是能和你交换身份一个礼拜,哪怕只有一天,我都满足了。也不对,只要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一小时,我都死而无憾了…”也许是出于妒忌,不光是狠狠补刀的周明曜,就连那个刚刚掏出棒球帽,不断把玩的金智媛都不屑的冲煜诚撇了撇嘴。 珠铉消息:又是想念老公的一天,可以早点下班吧! 眼疾手快的明曜又叉起一颗章鱼丸,就着煜诚请的晌午咖啡吧嗒吧嗒咽进嘴里。煜诚将刚刚一直按在桌上的右手抬了起来,意味深长的望着短信,似乎表示自己也很有同感。 “今天这是吹的邪风吧!待机号码居然排到了六百多号!”周明曜整个人瘫倒在躺椅上,抱怨得很认真。 “那是当然的了!毕竟我们分部在整个安城贷款业绩中拿的可是第一名啊!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时空里,我们贷款组怎么混得这么好啊!我都看得有些不适应了。” 周明曜叹了口气,拿着筷子在盒子里搅啊搅,死活没看见一颗章鱼丸。 “煜诚你这话说得不对哦!正是因为整个分部的同事们都适应了这样的强度,所以今天凭空多出的这一百号人才能应付过来啊。”不光是周明曜,就连另外几个刚刚松懈下来的同事也是一副闷出内出血的表情。 “你说平时就是这种强度?!” “每天光是商谈就有几百通,我们还得额外确认贷款资料,总之那可真不是哥这种好命男人能消化的工作量啦!” “主管们是不榨干我们不肯罢休的吧!” 煜诚压了压新做的明星发型,略弓腰起身,从上往下俯视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申正焕,那轻蔑的眼神里完全没有尊敬那个比他大近十岁的正焕哥的意思。周明曜狼虎般的双眼立刻瞄到了申正焕桌上的海量确认单,他惊恐的努着嘴巴。不等周明曜收回目光,就连煜诚想用笑容拦截都已经来不及了,申正焕郑重其事的执行了对周明曜的精神行刑。 “喂!周明曜!你那边的企业贷款还没有送审呢吧?!连同这些也一并给分行长递过去。另外,在递交之前把这些全部都再用你的眼睛过一遍,如果差了什么就联系单子上的客户递交相关文件。” 申正焕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明曜,讽刺而不屑的补充道。“你应该知道这些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对吧。Right Now开始!” 整个过程中,周明曜一直盯着申正焕的脸来回打量,他已经到达极限了,此时正颤动着大嘴准备爆发狮子吼。 “怎么还等着我拿鞭子赶你才肯卖命吗?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时间,一旦错过今晚就大事不妙了。总之既然是我的手下,就给我好好做完。不许偷懒耍滑!” 确定周明曜的脸已经完全完全冻掉后,申正焕这才深吸一口气,扭头一脸媚笑的看向始终站在周明曜身边的郑煜诚。 “这个时间都还没有回家,我想您一定是太忙碌也疲倦了吧。这个是一点心意,不能当成咖啡,但提神嘛,多少还是能有点效果的。” 周明曜突然停止了与金智媛对视叹息,将目标迅速说定煜诚和申正焕,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来是又打算拿煜诚开涮了。 “那个,这是申主管您给我喝的吗?”煜诚将咖啡往桌上一放,挑眉担心的看着申正焕。 “理应给您准备一份茶点的,但我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您也看到了排了600多号人,我实在是连半分钟都挤不出来。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申正焕偏过头,晃晃油腻腻的身体,一扭一扭的走了,在所有人看来他根本就是动物家族里狐狸一样的存在。 “艾希!那么着急的话怎么不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大家一起做!煜诚哥,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儿。在我退休之前一定好好收拾他一番。这个可恶的家伙!申正焕!!!” 为了彻底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周明曜屁股一撅,猛地将工牌扔到地上。 ------------ 第五十七章既温柔又温暖的明曜前辈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就这袋咖啡可是崔仁赫独有的待遇啊!”煜诚贪婪的感慨着。 “吃点甜食再工作吧!”、“不愧是我们的万人迷郑敏荷,我正惦记着你亲手做的甜食来着呢!” 几乎是与此同时,就在一道倩影突然笼罩在煜诚和周明曜的上方时,阴影下的明曜一改一把扯住领带,怒气冲冲的要站起来火拼的架势,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 “你今天的穿搭就像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甜蜜呢!” “你打扮得也很甜啦,要不怎么公认明曜哥是继分行长、申主管、煜诚哥之后的第四美男呢!”郑煜诚偷偷看向明曜的侧脸,只见他突然鼓起两边的小脸蛋,再接再厉的酝酿着第二发糖衣炮弹。 “那,那个,等一下。”煜诚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就连救场也弄得支支吾吾语不成句的。 “你不用理会他,他只是突然有点不懂友情而已。” 继续说着疯言疯语的周明曜,身起掌落,郑敏荷好生生的半盒甜食被他哐当哐当撞掉了一地。等煜诚稍微清醒过来一点后,赶紧钳制住明曜近在咫尺的手腕。 但郑敏荷却仿佛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一根一根使劲捏着自己交叠在背后的十指,嘴巴咬得一丝缝都没有,那双眼睛,难以置信又很亲切的看着周明曜。坐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的孙美玉和她的同伴,仿佛怕热的狗狗,哈大着的嘴一直就没有合上。 “别晃。”周明曜的生意愈发心虚,到最后简直像一丝游魂。 “你的头发上沾了碎纸屑。” 郑敏荷眼中的周明曜,毫不留情的将一把匕首正中她心脏,那朵羞涩的雏菊随即将脸扭向一边。 “谢谢明曜哥。”郑敏荷靠着瑜伽带来的柔软性,不着痕迹的推开死死粘在眼前的周明曜。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甜食看着就很好。” 周明曜没心没肺的看着那个受伤的灵魂,轻轻松松的就把巧克力一口咬住,咔嚓咔嚓嚼得脆响。 “627号顾客,627号顾客请到3号窗口来。”另一个女同事(暗恋周明曜)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周明曜的俊脸,心猿意马的喊道。 “这!我们分部的氛围都是怎么个情形啊!还有你,你怎么也变得这么油腻了?!你跟郑敏荷…” 煜诚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的刹那。“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是一直都这么油腻来着吗?!” 周明曜几乎是快趴在煜诚的桌子上,一张俊脸贴得尤其近。 “怎么能大言不惭的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可是…”煜诚如疯了般的狂吼着。 不是别人,让我丢尽形象的,竟是我今生的朋友郑煜诚,明曜怕怕的回视着煜诚,脸蛋悄悄离开了煜诚的桌子。 “明曜,你刚刚对郑代理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心闹出事情来!”申正焕一把扯住煜诚的手腕煜,煜诚却头也不回的准备朝卫生间走去。 “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啊?身为同事说点口头上的客套话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是违反了道德原则,还是欺凌到了分部纲纪啊!整个分部就只有我和郑敏荷,是剩斗士和单身女的关系。” 比冰刀还冷还锋利的话,立刻让郑煜诚牢牢闭上了嘴。 “你刚刚说你现在是剩斗士?” “怎么了?应该受到什么谴责吗?!” 一边是横得像螃蟹的周明曜,一边是挑鼻子竖眼睛、一一脸无辜又莫名好奇的郑煜诚。 “你直到现在都还是剩斗士?” “那我不是剩斗士,还能是单身女啊?!” 煜诚和周明曜抢来抢去,争吵不休的空档,郑敏荷一直盯着两个人的脸来回打量。 “你小子真的是未婚啊?还是之前有过…”煜诚不客气的质问道。 “喂!朋友,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编辑我的单身生活啊!贷款代理人的圈子是很单纯、悲催的。因为你随口一句话,我可能永远都与婚姻绝缘了你知道吗!”周明曜气得口不择言,不过语气一转,继而又啰啰嗦嗦、语重心长的接着道。 “那柯勉呢?!就是我们两个的共同密友裴柯勉?”煜诚屌屌的问道。 阴雨连绵的夜晚,风声阵阵。傍晚大排档里依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微醺的煜诚有些迷糊的转过头望着身后,只见月光黯然,隐于云间,共享心声大排档对面的日式料理店屋檐前的铜铃还是古风悠悠,蓝白的布条长而垂地,吹响无人触碰的铜铃,那边的池塘,假山以及松涛声如旧,显得寂寥而清幽。就在煜诚感叹一切不曾大改的瞬间,明曜一把扯住煜诚。 “你这臭小子轻描淡写一句话的冲击力!真是比柯勉哥的妻子还要严重啊!” “哈哈,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时空里出现的裴柯勉早早就做了兼职奶爸,而婚姻生活美满的周明曜变成了单身男人是吗?要知道三流的剧作家都不敢写这么狗血的反转啊!哈哈笑死我了!” 周明曜对着大大的红灯(郑煜诚兴奋到极致的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眼泪的瞬间,从身后传来裴柯勉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煜诚今天这是怎么了?”裴柯勉将厚厚的嘴唇咬得紧紧的,一脸无语的样子看来看去道。 “没什么!就是太馋你厨房里正在煮的那盆麻辣小龙虾了!” 虽然开了口,可煜诚的眼睛是绝对不能放在裴柯勉身上的,他紧紧的盯着表情叵测的周明曜。 “脑回路都搭错了!还惦记吃!食物进你嘴里怕是也跟着走味儿了!”裴柯勉才懒得理这个和木乃伊一样不开窍的家伙。 “刚坐这么一小会儿,柯勉哥就受不了了!这家伙一整天都在缠着我,跟我说那种不着边际的废话!” 周明曜偏过脸压低声音,啼笑皆非的对裴柯勉介绍着,裴柯勉快速偷瞟了坐在不远处的尹湛一眼,只见他正伸出那只干瘦且沾满铜臭味的手,捯饬拨拉着被周明曜揉乱了的头发。 “但凡有一分钟没理他,他就坐在那一个人嘀嘀咕咕、比比哗哗!哈哈…我都要被他搞疯了,柯勉哥!” 周明曜说着笑着就抓住了裴柯勉的胳膊,二话不说的又凑在他耳边说着更滑稽的话。顿觉不妙的煜诚用那亮晶晶、忽闪闪的大眼睛来来回回的看着两张比满盆龙虾还要醺红的血盆大口。 变本加厉的裴柯勉,兴趣突然转到了郑煜诚身上,他双手环着肩、眯着眼,一个劲的凑近煜诚的脸,煜诚故作镇定的东瞅西瞅装作和他们不熟悉的样子。 “别认怂哦!赶紧把你在单位问我的话,当着柯勉哥本尊的面再问一遍!”周明曜的脸立刻变得凶险万分,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 “嗯哼?!”裴柯勉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一个捏腔作调的附和着。 “那个柯勉啊!我就是想知道把你从母单生活中拯救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谁?!因为我从前认识的你是晚婚人士啊。” ------------ 修第五十八章不认识的死党们 裴柯勉看着他,突然停止了那差点洗掉他半张脸的狂野啵啵。周明曜差点被刚刚吃掉的小龙虾呛出眼泪来。 “你就这么好奇我的妻子是谁吗?那好吧,老婆!煜诚哥叫你出来一下!” “不用化妆!今天坐着的都是至亲,没有多余的人。” “哈哈…”像裴柯勉这么动听又有磁性的明星嗓音,煜诚跟周明曜不笑到原地爆浆才是怪… “哈哈,还记得从前一起做兼职的时候,有一个神秘兮兮的大婶跟你柯勉哥说,如果选择早早结婚的话,妻子会是个神经大条、脾气火爆的臭八怪…”希望顿时被点燃,煜诚立刻不由分说抓住周明曜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裴柯勉迷茫的看着郑煜诚,将手伸到围裙上擦了又擦。然后又默默望着那双瘦削粗糙的手连连叹气… “瞎起什么哄啊?知不知道厨房里现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而且,不就是亲哥又不请自来了吗?拜托你们二位没事都翻翻日历,想聚一桌的话就给我忍到淡季再来!OK?” 郑煜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舒身,碎步微挪,在冲着煜诚扮了个鬼脸后,直接一步三摇的晃进到了裴柯勉身后。 “我要见的是裴柯勉的妻子!你这死丫头怎么从厨房里出来了?!”煜诚气急败坏的大喊道。 “煜祺你背后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裴柯勉你这个臭小子!给我如实招来,你和我妹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煜诚一巴掌将裴柯勉笑容可掬的脸拍到了桌子上,那双手更是立刻缠住了裴柯勉的颈项…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从“共享心声大排档”里进进出出的人看见了郑煜诚的丑态。 “要耍酒疯就给我到大街上耍去!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把你的亲外甥吓坏的呀!” 裴柯勉挣扎了十秒钟,最后在郑煜祺如网状丝袜般充满大窟窿小眼儿的一通怒吼之中,煜诚才稍稍清醒起来… “煜祺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孩子是我的亲外甥!” 似乎被诅咒触动了,煜诚一动不动的盯着妹妹煜祺嚷道。 “那还用说吗?”煜祺瞪着眼鼓着嘴、夸张的挥舞着双手,准备随时站在哥哥的对立面上。 “裴柯勉!我拿你当过命的亲兄弟,你居然背着我跟我的妹妹走到一起去了!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没有原则?!你在和我妹妹约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面对我!”煜诚刀削般的侧脸上带着几分决绝的狠。 忽然,煜诚双手的温度缓缓罩上了裴柯勉的脸… “老公,老公!哎呀,哥你这今天发的都是什么疯啊?!” 郑煜祺似乎有些怨恨的看着煜诚,没错,是怨恨,那双怨恨的眼睛片刻不停的瞪着煜诚,就连那双脚也如绝尘般的使劲跺着。 “老婆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你哥哥今天真是不太对劲!”与郑煜诚浑身自带的气息不同,即便被巴掌扇得有些分不清南北东西,但一想到煜祺,裴柯勉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多情。 “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煜诚绝没有停的意思,无论是煜祺苦苦央求十遍还是二十遍。 “哥哥你才是气死我了!我跟柯勉都结婚好多年了,你现在瞎挑什么刺啊?!” 瞬间…非常短暂的瞬间,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如黑白照片般在四个人的眼睛里、脑海中一掠而过。煜诚落寞的瘫坐在座位上仰天长啸,煜祺高高举起拖布,乱糟糟的短发在亮得夺目的灯光映衬下更添了几分凌乱之美。周明曜小心翼翼的举着一只虾,不断回头看向气氛并不融洽的朋友们。 “真是的!小外甥都已经一岁半了,大舅哥你还想干什么?难道想要我们悔婚吗?”裴柯勉终于觉察到煜诚与以往的不同,他推开挡在面前的煜祺,准备结束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周明曜一巴掌呼在自己的额头上,透过稀稀疏疏的指缝,他的表情变幻莫测。 “敢悔婚试试?!”煜诚高亢到极点的声音和情绪一下降到冰点。 周明曜闷闷的梳理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要想打破眼下这种尴尬的氛围绝不是单靠油嘴滑舌的力量能够所及的,于是他干脆着手于从小龙虾里挑出花椒,一下一下,然后又机械的收拾着地上的垃圾。 “裴柯勉!我可不会管你从前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煜祺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让她受半点委屈都不行!”煜诚圆瞪着眼,机关枪般哒哒哒哒朝裴柯勉射个不停。 “你还想怎样?怎么总把这么难听的话挂在嘴边!难道非得我们夫妻悔婚,我再抱着你的亲外甥回娘家,你才甘心吗?”煜祺气恼的嘟嘟嚷嚷。 “你敢!”煜诚抓狂的喊道,那种脸色,疯子发病之前估计就是他那样的。煜祺吓得一激灵,随即又突然乖驯得像绵羊。 “那好,哥哥从今往后你也不许再将打人的手举起来,裴柯勉他现在和将来都是你妹妹我的!” 煜祺一只手突然扣上了裴柯勉紧紧环在胸前的胳膊,似乎是托这空调的福,煜诚的脸冷得足以将人冻成冰块。 “你也真是!一点挑丈夫的眼光都没有!裴柯勉,他可是离下架商品只有一毫米之遥的三无产品!你选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他结婚了?!” 时间在煜祺夫妻难堪的沉默中飞驰而过,同时也消逝在煜诚望向窗外一栋栋贫瘠瘦削建筑的眼睛里… “哥哥,你怎么和自己的亲妹妹、亲妹夫说话的呢!还有你明曜哥,你一早就知道我哥他精神没搭对,居然还纵容他到我们店里添乱!究竟是谁看不惯别人幸福甜蜜的生活啊!”煜祺理直气壮的叫嚷着,眉都不抬一下。 “我错啦,错了,今晚这顿不蹭了,我买单行了吧。”周明曜无所谓的开口道。扭头的瞬间,明曜乖觉的捕捉到煜诚一丝丝紧张的表情,于是他立马又来了兴致,从枕头般摊开的手臂上仰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又看像裴柯勉夫妻。 “那个,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煜诚突然又离奇的开口。 “这还用问吗?煜祺她当然是爱上了我的感性与性感啊!” 裴柯勉咯吱咯吱笑着,举着双手试图随时阻挡郑煜诚的攻击,最后干脆把自己放倒桌子上,一脸无赖的看着煜祺。 “我是因为饭!”煜祺露出如孩童一般的天真,这让正准备侧头看向窗外皎洁月色的周明曜再次来了兴致。 “饭!”、“饭?”周明曜与煜诚一个人一个字的缓缓道。 “那是因为从哥哥你去安城大学读书那天起,我就开始减肥了啊。”煜祺无奈道。 “减肥?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呢!那个时候的你才多大啊!是正需要补脑子的时候吧为什么要减肥?”煜诚呆呆的看着煜祺的后脑勺,他的眼前隐隐映出煜祺给自己送小菜时的情形… “因为长辈偏心呗,哥哥你在家的时候顿顿都是珍馐美味,从你拿着通知书坐上火车那天起,我们家的日子就紧巴起来了。虽然的确没有紧出多少钱,但长辈的意思是能给毕业后的你填一间小屋,甚至是工作上出一份心力也行。谁能预料到后来的你,娶了人家TVA集团会长的独生女啊!我和柯勉哥就是在哥哥的婚礼上认识的,那天的现场布置奢靡无度,食物也是丰盛得离谱,但为了不给哥哥丢脸,我就一直忍着,大半天下来基本上没有吃多少东西。” 煜祺迷茫的看着煜诚,她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力,也更没有自信。 “为什么要忍着?吃顿饭有什么好丢脸的?”煜诚不假思索的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吃素吃惯了,突然有一顿山珍海味摆在眼前,我们的身体承受不了啊。会不停的跑洗手间的啦!”裴柯勉点点头,拍拍煜祺的肩,脸上挂着完全明了的表情。 “婚礼临近尾声的时候,煜祺就跑来问我要不要去吃烤肉。”煜祺用那双满怀光彩的眼睛望着裴柯勉,裴柯勉更是流露出一副很有同感的样子。“因为我那天是你的伴郎,是要全程帮煜诚你撑场面的,正好也是什么都没吃。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带着煜祺和两位长辈去吃饭了。那天大概是点了六道菜…”裴柯勉挠着发丝道。 “不是,不是,是八道菜。因为爸爸他在两道菜之间一直犹豫来着,柯勉就大手一挥这些,还有那些全都要!”煜祺跟在旁边,一次都不肯歇下她的嘴。“吃完之后,我还是觉得有点饿,就追加了炝莲白和炒饭!加上这两样正好八道菜。”裴柯勉似乎颇为自豪的干咳了两声,煜祺便条件反射性的将纸巾拍到裴柯勉的脸上。 “你们听听!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煜祺她还经常跟我说加了炝莲白和炒饭的事呢。”听着煜祺裴柯勉夫妻继续自吹自擂,周明曜就像担心自己错失了抢话的时机似的,锤不烂的鸟嘴不停的一开一合着。 “可是,在将我们一家人送到车站后,我悄悄跟着柯勉哥走了一道,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很自然的走进了巷子里的一家药店,我看到他对店员说是因为今天连续吃了两顿大餐,胃里就像有团火在灼烧。他需要立刻买到消化药吃掉才行。而他吃药的样子我也看到了。哥哥你不知道那样的柯勉哥是多么的让人心动!”煜祺威风凛凛地冲哥哥和周明曜说道,全然不顾等下会惹得他们陷入怎样混乱的状态中。坐在旁边的裴柯勉似乎隐隐觉得有些意思,一脸感动的凝视着煜祺雪亮的双眸。 “你是指他吃药时的动作很优美吗?还有你啊柯勉,看来我教给你的芭蕾动作你都用到我妹妹身上了是吧?” 煜诚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费尽心思在脸上堆砌出一抹恻隐般的笑容,煜祺知道这是他焦躁不安时才会有的举动,裴柯勉可能是被煜诚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傻了,他一直呆呆的看着煜诚,唯一一个时刻保持独醒的男人周明曜则一把环住煜诚的肩膀,但任凭他左推右拉,煜诚始终无动于衷。 ------------ 第五十九章遗憾是藏不住的秘密 雨水又毫不留情的打在树叶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打在瓦片上的雨水顺着隙缝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水势汹涌,有如瀑布流水般的,咚咚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寂静。 "他们,对那么稚嫩的孩子们来说,父母就是他们的全部啊,我呢,那个时候的我到底是把什么看做了我的全部啊!"扑通,低着头的煜诚,跪到了那辆银光闪闪的法拉利车前,身旁沉甸甸的公文包也随之滑落在地,这是生平第一次,煜诚给至亲的人们下跪,他深深的低着头,跪在冷冰冰的深巷里… “做父母的当然是会一切为了孩子的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抛下孩子不管的,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这时,不光裴柯勉和郑煜祺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就连推着婴儿车出来散步的人们也渐渐的组成一个圆,思绪横飞的煜诚被环在了中央。 “没错,煜祺说的对,我是坏蛋。” 煜诚看着地面,艰难的开口说道。“我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煜诚的狂吼响彻整片深巷,但那三道伤痕累累的声音依然在耳边絮絮叨叨…甚至有那么一个转瞬间,煜诚感受到一股从心底一直涌到喉头的悲伤与炙热。 偏转回头,慢慢从煜诚的身边经过,那些年轻的父母们推着婴儿车嚓嚓的大步向前方走去… “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郑煜诚你真是个自私的家伙。” “哦,乖哦,别哭啦。喂,大宝啊,你也别哭啦,没事的啊。”每次看到孩子哭,煜诚的心就跳得好快,即便是急着出门上班,他也会每走几步都忍不住朝卧室的方向望去。每每拖着疲惫身体回到家,总会看见孩子弯着腿怪模怪样跳踢踏舞,嗓子里兴冲冲的发出"哇哇哇"的声音。“那个时候的开心,也是捧着肚子差点把肠子笑出来的那种啊。” 刚刚走到车门前,煜诚突然又顿住了脚步,喉头发紧,低着嗓音道。很快他便残忍的别过头,但不管鼓起怎样一番毅力,煜诚都实在不忍心抛弃那两双荒凉的眼睛就这样走掉。 “没事的,没事的。别再哭了哦,听话!” 又一对年轻父母重复起永恒的这句安慰词,但在经过煜诚车前时,他们用发现形迹可疑的家伙的那种眼神,不住的盯着煜诚,然后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走远了。 “连陌生人都在心里谴责我吧,是啊,这样的我怎么忍心乞求两个孩子的原谅呢。” 煜诚那张帅气逼人的脸此时乌云密布,比起雨落满面,比起从前那个叫嚣着被宿命的背弃的自己,甚至比起饥肠辘辘、身无分文的被赶到裴柯勉大排档的自己,此刻的这张脸要更悲惨,也更落寞寂寥。 “没错,不要原谅爸爸。”煜诚面容空虚的落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咬着嘴唇,手无力的扶上了车门把。 “不要原谅爸爸,爸爸会承受天谴的,不要原谅爸爸。”“我怎么可以…但真的对不起,爸爸是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声叹息非同小可,就在他气急败坏的冲着天空嘶吼时,乌戚戚的天幕上缓缓淌下了泪水,而他那张英俊的脸也瞬间模糊成一团璀璨的泪花。 “轰隆隆,轰隆隆…”闪电突然抽了风似的冲缩成一团的郑煜诚俯冲下来。煜诚黑黑的眼瞳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天空,最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但令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只见“啪”的一下,一团无形的激流将他推出了半米,随即忍无可忍的白光开始频繁的,冲着这个很没骨气的躲到车下的煜诚狂喊。 “应…应验了。”煜诚浑身抖得和筛糠似的,他拖着无力的腿爬到车子里,但却怎么也打不着,极度惊悚与极度焦虑之下,他使劲捂住颤抖个不停的嘴唇。 似乎是见煜诚已没有了抵抗的气焰,那团黑云只是傲慢的覆在煜诚的车窗前比划了两下,随即便如揉碎的纸屑般隐隐散去。 “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躲闪及时,刚刚就要死翘翘了。”车窗摇了下来,煜诚狠命捏着自己的脖子差点没晕倒,实在受不了这种速度与刺激。 但很快煜诚便没有心思望向天空那边了,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难道是我的灵魂出窍了吗?”李承美正在煜诚的车前奔跑,但她的速度却快得即将飞向另一个星球,或许是因为重获新生的她,根本不知道正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就是另一道时空中的丈夫吧。 “李承美,那是李承美吗?没,没错,真的是她。”磕磕巴巴,磕磕绊绊,煜诚的双眼拼命回忆也拼命追寻着那个给他的人生带去最大耻辱的女人。她的皮肤还是健康的小麦色,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唇片颜色依然浓得不能再浓,只是她的身材又恢复成了欣长挺拔的样子。 “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但不论现在的你陪伴在谁的身边,请一定要幸福圆满的活着吧。”就在承美愣在原地发呆的转瞬,不安的阴影再次紧紧笼罩着煜诚。 “希望你可以获得真正的幸福,至少不要嫁给像我这种无法给你安全感的男人。” 煜诚厌烦的皱起了眉头,但逶迤而过的风景,却掩饰不住内心如狂风骤雨般的感情风暴。 光线暗淡的街心公园,空旷而流畅的跑道,刚刚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四处张望的瞬间,李承美便从清新的空气中嗅到一丝最爱的香草气息。 “今天消耗掉了这么多卡路里。”承美用微微沙哑的声音,朝着明晃晃的手机屏幕自言自语着。 “是这里!小姐姐可以把球扔给我吗?” 一片哑色的黑暗中,只有路灯带出一丝柔和的光,透过这丝光线,承美能够看到身穿一件湿透了的球衣、头发散乱的男孩,以及正在自己脚边轻轻蠕动着的篮球。 月波就像一条条紫色的淤痕,在漆黑的树叶间簌簌作响。 篮球拂过布满淤痕的天空,那种快感如此轻柔流畅,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承美的手掌似的。然而,仅仅是几个男孩‘啧啧’乍舌的瞬间,球在篮筐处虚晃一圈,随即便稳稳的投了进去。 “拿去!不谢!” 简短的说完后,承美的嘴角再次微妙的向上翘起,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微笑。 就在几个男孩微微思忖的片刻,风停了。 “我到家啦!”、“老婆我马上就回家了。”同一片语意的话,分别朝气盎然的承美,与带着些许感伤的煜诚嗓子里传出,虽然加了点速度,但此时焦躁的心情已然压不住车轮的飞驰。 “珠铉!”"哐当!!!"的甩上门后,煜诚挺直脖子四处探寻着宋珠铉的倩影。 “珠铉啊,我回来了。”从二楼到四层阁楼,煜诚迈着大脚板烦躁郁闷的踢进每一个奢靡华丽的房间。 “珠铉,我的老婆,难道你不在家吗?!”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重新站在一楼楼梯口,望着波光粼粼的卢浮宫(煜诚给宋氏别墅起的名字)煜诚第一次有了恍惚失神的感觉。 “哗哗哗…”就在煜诚望着琼华璀璨的吊灯及四周美轮美奂的油画之壁瞠目结舌之际,从一楼的某个叫不出名字的房间里传出温婉缠绵的落水声。 “珠铉!珠铉你是在这里面吗?”耳尖的煜诚猛地停在浴室间门口。 “嗯,你回来啦!我就快好了,你先坐在旁边玩会儿游戏吧。”得到肯定答复后,煜诚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像躺在床上那样呈大字形摊在松软的沙发上,望着如星海般璀璨的吊灯闪钻,微汗渐渐的从他蓬松的睡眼旁溜掉。 “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呀!我都要郁闷死了。不是说好除了工作,你的脑子里只能装着我的嘛!”低沉而傲娇的语气,冰冷又不可理喻的理论,但此刻映入煜诚眼睛里的宋珠铉却是如星火一般滚烫的。特别是和那个代表真实和坦诚的栀子花(初见时的李承美)相比,眼前这个从内心,眼神到声音都如此灼热的女人,激发了煜诚的无限渴望,煜诚使劲吸了吸鼻翼,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散发着灼热的,滚烫的玫瑰气息。 ------------ 第六十章不能让珠铉失望 “喂!老公。你不说我也知道,总是被动的留下加班是吧。那个申正焕真是可恶,我一定让爸爸好好收拾他一番。”等到朦胧的水汽从眼底抽离,同样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珠铉那张娇嫩艳丽的脸庞已经直直的映在瞳仁中央。煜诚几乎是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用自己的鼻息嗅着玫瑰润肤露的甜蜜味道,当那个远比想象中还要冰凉的手指接触到自己鼻翼的那一瞬间,煜诚从心灵到身体瞬间失衡般的猛跳起来,甚至差点失手撞碎茶几上那套古色古香的茶具。 “老公,你今天的行为很古怪唉!”郑煜诚陌生的态度,让珠铉感觉自己的双眼正在逐渐由湿润变得干涩起来。此刻的她略微有些混乱,眼前摆弄着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发誓会爱自己一辈子的郑煜诚。虽然肉眼看着的确是同一个人,但冥冥之中又感觉他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男人。但她最终决定还是要把此刻与自己身在一起的男人想象成曾经的那个郑煜诚。借助这片想象的空间,珠铉用自己的手环住煜诚已经是大汗淋漓的额头,但当珠铉低头望着他的脸时,煜诚的眼睛明明在望着自己,但又像是在看着别处,那双焦距总是有些模糊。 “对不起,是我太…”宋珠铉终于听见了熟悉但却异常惶惑的声音,那一刻的她就像被凉水迎头泼遍全身一样,猛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没关系,想必你一定也很累了吧,赶快去洗个澡吧。”具有媚惑味道的香气伴着阵阵热气再次扑面袭来,此时的珠铉虽然心里有些许落差,但那双眼睛一如将滚烫的开水倒在早已风干的玫瑰花片上似的,在隐隐打了几个转后便伴着那抹亲善的微笑,缓缓浮上绯红如朝阳的脸庞。 “洗澡?!是说我吗?” 煜诚的声线干净整洁又略显空荡,那双静静回视着珠铉的眼睛就像泡久的拉面一样浮肿,颤抖着的嘴唇也微微肿了起来。 “是啊?那不是每天必须打卡两次的日常吗?老公你这两天的记性真是超级差啊。” 敞亮的落地窗上依然映着一片微微发青的色泽时,珠铉睁开双眼,蹑手蹑脚的坐起身来,此时守候在自己身边正沉醉在梦乡中的男人隐隐发出均匀又熟悉的呼吸声。珠铉将枕头稳稳的垫在身后,借着抬高的角度反复仔细端详起郑煜诚,看着昏暗里那张隐约可见的柔和脸庞、纤长的睫毛静静的像平静的海面,海藻般慵懒的碎发在夜风中飘舞、细腻宽阔的胸膛,健美有型的胳膊,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个沉浸在懵懂女人白日梦一般的暗恋中的完美男人。 7:00AM煜诚静静的看着紫砂壶中,那片色泽均匀饱满,味道清淡的茶汤,在他身后微微泛青的窗子逐渐被阳光照亮。 “难道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吗?才刚擦过一层精油,这才过了区区几秒钟就立刻干透了。”珠铉悻悻的对着浴室镜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 “没有啦,我的珠铉永远是那样美丽动人的啊。”在感情体验方面绝对是个白痴的煜诚,瞬间勾起珠铉心跳的感觉。那个从某个春天开始在自己心里刮起的温润之风,突然间又安静的,一点一点的徘徊在煜诚和珠铉相叠的视线里。 “你真的觉得我还是很好看吗?那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相比…”尽管嘴上坚持这样问着,但珠铉的心里却想着另一种可能。 “天哪!你可是不断丰盈我审美认知的缪斯女神啊!” 听到煜诚的赞叹,珠铉露出一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刺激到煜诚五脏六腑的,恬静又自信的微笑。 “初见时的你清纯圣洁的就像白兰花一样,现在的你优雅迷人,婀娜浪漫,我翻遍字典都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去形容你的美好了…”煜诚明知故问似的用一种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你啊,不光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就连说话都字字落在我的快感区里。” 听到珠铉痛快直白的回答,煜诚一脸羞涩懵懂轻轻摇了摇头,再次直直逼视着珠铉时,他的唇片上扬起一丝天真的微笑。 “好啦,说件正事。妈妈提议这个周末在家里搞一个美酒Pa ty。送你上班后,我就要陪她监督现场布置去了。对了,你应该已经跟崔仁赫提交休假申请了吧?” 珠铉伸过手来,仿佛是要抚摸他凌乱不堪的发丝,至少刚开始的几秒她的手的确是放在煜诚头发上的,但很快,她的手指便开始拂过煜诚的面颊。 “什么?”面对珠铉尖锐的眼神,一直瘫软在沙发里观察她的煜诚,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什么?是你的理解能力也存在误差了吗?”柳眉倒竖的珠铉马上不快的撇了撇嘴,一双薄怒的眼睛里骤然闪过转瞬强烈的杀气。 “哦,哦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分行…是仁赫哥他早就批复完了。” 煜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器械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老公,能让我遵守新婚时与爸爸妈妈之间的约定。” 刚刚还面带几许嘲弄讽刺表情的珠铉,又转过头来,带着一脸优雅贤淑的笑容对自己的丈夫继续道。 “约定?”煜诚小心的窃窃私语。 “对啊,是结婚之前就商量好的约定啦,当时你并没有提出异议哦。而且你还说长辈和我们的新房离得近些没什么不好。下班后可以约着一起吃晚餐、周末去我家开宵夜Pa ty、短假陪伴长辈去旅行、年节也都是去我们家过。” 煜诚仔细回味着珠铉刚刚对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话的空隙,珠铉却只是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但就是这样一抹温和中尽显倨傲的微笑,居然比刚刚的任一句话更深深的刺激到了煜诚的心脏。 “我知道老公你从前也是个孝顺恋家的人,所以看到我爸爸妈妈这么疼爱我,就动了恻隐之心,一切计划都以我们家为重啦。” “是啊!珠铉你不是家中的独生女吗?所以当然要更宽容些啊。”自嘲似的微笑过后,煜诚直接捡起了在后天培养训练中赚得的说话技巧。 “果然是我的老公,总是喜欢设身处地的包容我和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你啊。” 珠铉将脸贴近煜诚的眼睛,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煜诚甚至紧张到每一根毛发都倒竖起来了。他一把抓住珠铉的手腕,但看在珠铉眼里却只能解释为使自己上钩的把戏。 “其实仔细想想也对哦,公公、婆婆不是有你跟郑煜祺两个孩子吗?记得准备婚礼的时候我陪你回去过一次,所以我对她并不陌生。哦!对了,你们家的卫生间还是那么脏乱吗?一想到那张布满油渍的饭桌,我那天是怎么咽下食物的呢?还有,真正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只有我们家保姆间大小的房子里居然要挤着四口人!” 珠铉摆出一副笑死人的姿态,酝酿着冷笑半晌后,又忍俊不禁的靠近煜诚。但煜诚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人狠狠的迎头落下一闷棍似的,只是凄凉的扯动了一下唇片。 “老公,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表情总是这么僵硬啊,而且不论我说了多少话,你既不给我倒杯茶,也不和我对视。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到我还会有初见时的紧张感吗?!”珠铉有些哭笑不得的质问道,此刻不光是手指与下巴绷紧了,就连珠铉的心也如那双微垂的眉毛般处在一个左右分岔的岔路口上。 “多愁善感的劲儿又上来了不是!谁不敢和你对视了,我这不是用赏析古典油画的角度看着你呢吗?!” 煜诚出乎意料的一把抓住坐在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的手,在手背上印下深情一吻,随后又用一种更轻快的语调道。 “要怪就怪你好了,明明是珠铉你望着我时的笑脸太美,而我又顶了一个傻瓜相机一样的脑袋,若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追着你的脸看,就完全是暴殄天物了啊。” 煜诚说话的声音平静低沉,但此刻珠铉的心中却涌起了千头万绪,特别是煜诚最后那灿烂一笑的样子更是不停萦绕在她的瞳仁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煜诚啊。”珠铉微微低头,眉眼如星般闪耀。 “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口是心非?明明珠铉你才是那个迟迟不敢对视的人啊。” “真是的,老公你怎么总是喜欢开玩笑啊,我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在珠铉头脑混乱的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更紧的环住了她,而她也如滑滑梯般滑落在沙发上,煜诚灼热的微笑瞬间粗暴的盖住了窗外那片幽深的树丛。 ------------ 第六十一章这是新的开始吗 “哈哈,珠铉啊,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更古怪了啊!” “怎么能将自己说成古怪呢,明明是很可爱啊。我的老公,要是再说那么浪漫的话,我都不舍得放你去上班了啦!” 这场早餐风波总算是勉勉强强按时结束了,看着两次给自己制造惊喜,又留下壮语豪言的煜诚,珠铉的心灵与眼底同时浮现出被无数花瓣包围过的泪光,煜诚勾着公文包的手不由自主的向珠铉的方向挪过去,他也很想一把抓住这个能够让自己如此迷恋、如此舍不得放开一秒钟的珠铉,让她永远也不能从自己身边离开。 “好啦,快走吧,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哦。你刚刚说的很对,崔仁赫卖我们人情,我们也不好总拂人家的面子啊。” 煜诚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无声的点了点头。而此刻面前的珠铉也同样是带着一种愉快的表情。 “不过,今天要尽可能的早点回来哦。等开Pa ty的时候,我会跟爸爸说一声,这样从下个礼拜开始,我们就可以每天一起吃晚餐啦。” 煜诚仍然没有习惯被人照顾的感受,于是勉强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便起身朝法拉利的方向缓缓走去,珠铉目不转睛的望着渐渐远去的煜诚,暗暗而又无聊的叹了口气。 清早的阳光晴朗中带着疏冷。葱郁的树叶在微凉的风中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水晶般明亮的车窗照耀在车里,隐隐折射出璀璨如星芒的点点波光。而煜诚和珠铉的缩小般婚照就落在汪洋星海中最明亮的那片星云上,甚至,珠铉那如玫瑰般浓烈的双眸、唇片要比周围的繁星还要艳丽夺目。 “珠铉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要我化蝶飞,我都心甘情愿。”煜诚坐姿笔挺,脖颈微微向前倾着。当婚照中珠铉的唇畔,隐约笼罩着两抹淡红的润泽时,煜诚的眼底也有两团波涛汹涌的光芒在与之遥相呼应。直到水晶般明亮的玻璃上再次漂浮起烈烈的白光,煜诚才缓缓的将那道目光收回。 “说什么化蝶飞啊,就算是为了你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我也绝不后悔,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美好会持续多久,哪怕是梦一场,我也只想用我的全部换取和你在一起的一整天。” 少顷之后,煜诚将车子安全的停在公司附近的巷子里,此时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摆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婚照上,照片里珠铉正笑颜如花的依偎在自己身旁,特别是她望向自己的那双黑瞳里带着烂漫的笑意,那头长发仿若如瀑的繁花,茂密、繁盛中带着魅惑的香气,煜诚修长白皙的手中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在照片中她那白里透着绯红的脸肌,胸腔里静若无声的默叹了一声,然后他才默默的从车子里转了出来。 “啪啦”一声,一条精致生动的彩凤矗立在蔚蓝的天幕上。 “小心,小心…”煜诚的眼底顿时有些紧张,等到另一条绚丽的彩凤腾飞九天时,煜诚将他那张微微眩晕的俊容,深深的掩埋在透出几分狂野不羁的方向盘下。 “啪啦”在煜诚半掩半藏半偷看的空当儿,一条高开的彩凤冲着煜诚的眼睛,低低的开口了。 “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阳光普照着呢,打什么雷啊!”似乎没有参透惊雷的微妙,煜诚低语了几句。就在煜诚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摩挲着镶满钻石的车门时,一道近乎艳丽的彩凤直直的俯冲在距离车子不远的柏油地面上。煜诚的脸色瞬间变了,尤其是那双晦涩不明的眼睛里炸裂出四射艳光。 “怎么办,怎么感觉最近的阴雨天都在围着我一个人转啊?!”煜诚心中立刻平添了几分火气,但思忖片刻后,他还是朝着熟悉的巷陌周围频频挑眉颌首。 *爱之森便利店 “虽然不记得从前是不是也有这家便利店,但假装成买早餐的样子,进来避避风头也行。” 忍不住好奇,煜诚将门打开一条缝。但慌张却不止一瞬,当煜诚蹲在饮料区前翻找运动饮料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后面的水果区,结果看到李承美正站在一簇如日落西山前那般绚烂的光线下,就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承美时,承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头望向了饮料区。 视线与煜诚交汇,承美下意识的微微俯了下身,此刻的她轻熟得就像一副颜料没有干透、一碰就会弄花的油画。煜诚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不好意思的冲承美笑了笑,但接下来,煜诚的心情就像那扇收银区的后门,被人推来推去那样,小心翼翼却又格外清晰。 “哦!老板,刚刚一直是我站在收银台前的,你先给我结账!”煜诚装作毫不在意的越过了李承美的肩膀,站定在她的前面。 闪电瞬间掠过煜诚的脑海,然后“乒”的一声在煜诚的心底划出一条扭曲的抛物线。但,现实却是时间在那短短的距离中安静而羞涩的流逝着… “站在身后的人真的是李承美吗?”尽收煜诚瞳眸中的仍旧是昔日的李承美咄咄逼人的凶悍样子。但就在缓缓侧过身的瞬间,李承美再次讶然的探头看向煜诚。 “哦,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赶时间。”煜诚怀着既担心又有些激动的心情说道。 “没关系,都是上班族,谁都有赶时间的时候,可以理解啦。”承美矜持的微笑道。 “明明是她但真的不像她。”那个不修边幅、擅长拌嘴抬杠的承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洁白修身T恤,外搭一套廓形挺立的黑色西装裙的女人,特别是当店里的光源绒绒的照在承美发顶时,她周身的气质立时充满了英朗率性之感。煜诚神情复杂的换了一个站姿,端详久了,煜诚发觉自己似乎并不适应这个眼神、声音都透着柔和与灵慧的女人。 “45块?”煜诚假惺惺的激动立刻被老板爽朗的声音打破了。 “喂!男士,你的这份45块!” 突如其来的全场静寂中,煜诚死死而又有些尴尬的盯着身后的承美,唇色有些发白。 “您要是提供不了支付方式的话,就让一让别人好吧。”老板的嘴巴有些合不拢,在承美和煜诚眼中,那个老板就是在冲着煜诚不住喷气,甚至还放射出一股无色的水花。 承美的睫毛猛地扬起,她惊愕的扬起脸凝紧了正痴痴望着自己的煜诚,眸色一如洒向阴影处的阳光那般渐渐的由暗转亮。 “喂!男士,你在…” “哦!不好意思,那个给你50,不用找我了。” 煜诚匆匆的结账离开,而承美的肩膀直接挪向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 “老板,您好!” 承美显露出支付码的手机停在唇边,并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老板的脸。 “哦,一共26元,我扫您就可以了。”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就像雪白的蒙雾般厚重,再也看不清煜诚动向的承美只好低下头、并用另一只手挡着刺眼的光芒,她一边浏览五花八门的货架一边想着心事。对她来说只有早点时间是最悠闲惬意的。但恰在此刻,老板突然又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这台机器这么隔三岔五就会冷不丁敏感一下,那个您方便拿现金吗?” 眼尖的老板,死死的盯着承美背在肩上的小包道。 “哦,幸好我也有带现金的习惯。”等待找零的承美翻开手机网页,目光停留在昨夜未读完的那篇文章上。 “喔!真是太糟糕了,刚刚就连钱盒也坏掉了。艾希真是的!回头非得把这台POS机换了不可!” 心情极度不爽的老板,将零钱递给承美后,又抄起手对着机器噘嘴道。 “谢谢,再见!”相比认真吐着苦水的老板,微微凹了一记鬼脸的承美实在是太可爱了。 ------------ 第六十一章这是新的开始吗(2) 有人的地方真的会有江湖,特别是挤高峰期的地铁。承美的个头比两度紧紧贴合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要略矮一些,微微仰视的瞬间,她看清了身后那个朝秦暮楚的高手的五官,散乱的头发、阴邪的红眼、微微蓄起的胡须、明明有扣子却故意敞开黑色衬衫领口处的两粒纽扣。承美又朝左右看了看,在所有乘客中,他算是衣着最粗狂豪放的了。 承美蹑手蹑脚的往旁边躲闪着,那个人便紧紧的又碾在了承美的背后。他的手慢慢放在承美那条黑色的礼服裙上。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这么多人此刻可能在下意识的看着他和自己,但单是那个男人的块头对付起来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恰在承美铁青着脸恼火琢磨着对策之际,从头顶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但细品他的举止行为坦然得似乎并不完全是酒精作祟。 就在那个人短促而喘急的呼吸即将吸吮在她的耳畔时,实在受不了这份沉默困扰的承美,没多思索便将细细的鞋跟硬生生的踩进了他的皮鞋里。 “啊呀!”男人的声音和刚才分明不同,虽然也是短促而喘急的,当看到皮鞋上映出的深深暗坑时,那个男人朝承美露出了自己阴险恶毒的本色。 “哎呦!这一定超级疼的吧,实在是对不起啊!”承美虚掩着嘴角、半开玩笑的说道,在话音渐落之际又毫不吝啬的附带上猛虎般的笑声。 “你这死丫头!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凶神恶煞的叫嚷道。 车厢里的众人,埋在脖颈里的脸就像一盏盏变幻莫测的霓虹灯,想必等着那些各怀心思的人站出来替自己发声一定比过蜀道还难。但好在自己并非半点准备都没做。 “难道您也是随便一个百科就可以查到历史记录的人吗?那我们是不是从前在赛场或是训练场碰过面?” 话音刚落,承美发出一声比阎罗催命还要瘆人的冷笑,随即又用猫一样傲慢的眼神扫视着左右,气氛确实有点冷,但她根本没理会那个大块头和视而不见的众人,便笑容可掬的将手放进了挎包,不多一会儿,承美直接从里面掏出一条赫然标着简美妍及7段段位的跆拳道黑带,并且在她胡乱合上挎包的同时,那套雪白洁净的道服并没有被完全掩于包内。而那个男人的眼睛恰好如一根银针一样钉在那件道服上。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啦!从小学这个的时候,力量就总是收不住,别说,那是20几年前了来着!不过大大小小的比赛打过这么多,误伤的话基本是能控制在对方可承受范围内的。” 故意拿架子的承美,眉目间英气逼人,丝毫没有逢场作戏的样子,反倒像极了冲锋陷阵的女将。 “艾希!都怪这破车!真是太恶心了!” 心中欢呼雀跃的胜利感驱使着承美逐渐发出令人更加惊惶的尖吼,但除了那个抱着炸飞的脚来回跳跃的男人,依然没有其他什么人敢用正眼审视她。突然,承美的双眼闪过一丝银亮,随即便朝着摇摇晃晃的扶手牌暗暗攥紧了拳头,只一个转瞬,健美丰硕的肌肉便呈现在绷紧的西服袖管上。 “咣当!哗啦…”这声音大到几乎可以把那个男人的耳朵震聋,就连站在稍远处的人们也能明显感受到一波强烈的余震,而承美却上下拂了拂手,继而用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是冷然的眼神,死死又深深的瞥了一下那个脸色煞白的男人。 本次列车即将到达清野站,请需要换乘的乘客… “呸!今天真是晦气!”男人挪动脚步匆忙的走向某处,但又忍不住对着承美映在车门上的倩影一个劲开火。 忽然,一块比指甲还要小的石头从身后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男人的腿关节。 “啊呀!”急促的麻酥感使得男人瞬间失去了地心吸引,踉踉跄跄的向前俯冲了两步后,差点双膝跪地。与此同时,一个歪歪斜斜的倒吊人死死的笼罩着他,当他朝头顶望去时,承美那张冷酷可怕、甚至有些狰狞的脸浮现在他的眼睛里,顿时一阵寒意从头窜到了脚。 “最后奉劝你一句,别再活得这么低级了,小子!” 当着那张被阴影湮灭了的男人面,承美一脸骄傲的向两侧梗了梗头,并将手骨按压得咯吱作响,车门果然在承美掐算好的三秒内缓缓敞开,承美奋力挥动着手臂,大步流星的走到站台上,而那个男人依然目瞪口呆的留在金星环绕着的虚空里。 ------------ 第六十二章忧郁的缘分 “室长早!这两份分别是我们明潭洞分部客户需求汇总表,以及公司资本负债率报告!”正在韩善熙室长凝视着堆积如山的工作报告一筹莫展的时候,承美仿若一阵轻风似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冒失的家伙,韩善熙最喜欢听她述职了。只是承美来得比预料中晚了一分半钟,或许她昨晚也是在拿时间跟自己赛跑呢吧?但不得不承认容貌与年龄略嫩的承美,比那些宗亲级员工聪明多了。 果然,承美异常灵活的飞快摊开文件,然后便一脸敬畏的看着韩善熙。韩善熙轻轻咬着唇,偷瞟了承美一眼,这一下一直装作冷眼旁观的他终于憋不住气了,他弯腰恭敬的将承美请到座位上,在承美微微坐定的瞬间,韩善熙猛然抬手准备随时扣向承美的肩膀, 承美强压着满腔怒火,朝远离韩善熙的方向挪了挪。 “哦!整理出的流动性比例已经交给安妍秀社长了吧?”自讨没趣的韩善熙,撇了撇嘴,随即眉头紧蹙着回到承美对面的座位上,双手交叠在刚刚摊开的文件中,看也不看便急急的追问道。 “是的,连带着1、2季度的业绩报表也已经以邮件的形式发给安妍秀社长了,我等下再跟进一下进度,只要她那边改成确认送到的状态,我的两个通宵就没有白熬。不过,就怕她连邮箱都不翻,就直接在会议上嘴犟说根本没收到。” 听到承美对自己的上司如此尖酸的暗讽,一直假装埋头审理文件的韩善熙终于由下往上的慢慢将视线转移到承美的脸上。微皱的西装裙将承美的气质衬得温婉清丽,乍一看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栀子花。不过,端详久了,她似乎又与那个柔柔弱弱、单单纯纯的美娜(承美之前的员工)完全不一样… “呵!想必今天安社长就要被你凶了,这可是我们建社以来的第一桩奇闻啊!” 面对韩善熙挑衅的提问,承美驯服的笑了笑。但谦逊的话还没有讲出口,就立马被韩善熙冷冷的横刀切断,然后他换了一种类似于小人即将得志的眼神打量起承美。 “承美啊,同事之间的玩笑点到为止就行了啊!特别是和上司、越级上司之间更要安分一些。像个小刺猬一样动不动就倒刺竖立,是会直接影响到年中晋升的。毕竟工作场合就是个微型的人际交流场所嘛。从前做过各种兼职工作的你,应该不会没有这点浅显的觉悟吧。” 承美马上听出了话中的真心和恶意,她露出早已在门外练习好的英气笑容,但韩善熙却如无骨鸡柳似的将脸往前凑了凑,那双眼睛把他的目的表明得很清晰,承美懒得和他多费口舌,那张脸逐渐僵化,最后直接面无表情的侧过身。 “我是怕你走弯路,毕竟像你这么有能力的年轻人就应该长驱直入的坐在我这样的位置上才对啊。”就像是打了几天游戏机似的那么高兴,韩善熙兴冲冲的拦住承美的目光,并再三试图着将承美白皙的手指变成遥控器。 “不可否认您说的是真话,但这并不是我李承美在意的,怕是叫您失望了。” 承美硬梆梆的站在桌子的正前方,更确切的说,是站在将两只手撑在自己身下的桌子上,一脸乐不可支表情的韩善熙面前。 “是吗?别告诉我你这么年轻就向往稳定啊。不过,稳定也是要付出…” 可憎的韩善熙此刻却变得温柔起来,眼角闪着多情又自信的光彩,他轻轻拍着桌子,但那只手距离承美的手背只有两厘米的距离,而且距离又在每一次对视中慢慢迫近。承美微微抬起高贵的下巴,眼中渐渐流淌出清冷的光芒。 嗖的一下韩善熙将那两份文件甩也似的转到两个人中间,再次不怀好意的瞥了眼承美后,一页一页就像品读漫画一样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灵机一动的承美立刻翻出煜诚的手机,就在郑煜诚的单人西装照一览无余的投入韩善熙低垂的眼帘中时,她又对着手机笑得那么纯真无暇,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几乎不带任何杂质。 “呵!总体上看,勉强算是合格吧,这几处不完善的地方需要修改,这几处不太饱满的地方需要重做,那就拿回去继续Fighti g!” 明明没有任何瑕疵,但若是不随机挑两处毛病出来就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很愚蠢的人似的,想到这里韩善熙对承美露出意味深长的大大笑容。承美满脸鄙夷的转过身,但韩善熙又喊住了她。 “还有这些文件呢,加上刚刚交给你的修改工作务必在今天下班前完成!” 承美耸了耸肩,轻笑一声,随即微微侧转过身用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回答了韩善熙那张涂满大便的脸。 “你在这做不了多久了。”韩善熙一脸调戏的眼神目送承美离开,在下一个员工进来汇报工作之前,他再次对着落地镜用力凹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承美满怀激动的拿着文件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激了一把脸。此时,站定在身边的人就是安妍秀(顶头上司的秘书,空降上司,能将韩善熙拿捏在指缝之间的人)。“哈哈,想必那个喜欢装腔作势的怂包子一定不会相信,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命运的水车就开始调转方向了吧。” 小小的,非常小小的,几乎让人分辩不出的对着镜子点了一下头后,承美飞也似的将化妆包里最贵的几样东西如数家珍般的放在洗手台上。 “妍秀姐,您今天穿的是P ada的经典款套裙吧,雅致中透着贵气,您的眼光就像您的身材实在是太羡煞旁人了!”两个女人互视了一下,随即承美的脑子里静静的勾画出韩善熙受难的样子,嘴角也不仅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哦!谢谢,不过你今天这套衣服搭得也很靓丽啊,就是你现在拿在手里的口红还有眼影?那不是…”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那个眼影盘、还有那只口红本身就是集所有女人的目光于一处的啊。 ------------ 第六十三章误打误撞的相见 云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上岗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安妍秀和承美充满欢笑的谈话声音越扯越远,特别是坐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偷听的韩善熙耳中,仿佛就是从同一个遥远的世界里传来的一样。 “糟糕,要死了,真是要死了!” 公文包被翻了个底朝天后,煜诚又用恨不得一口吞掉公文包的眼神在里面来来回回的排查着。现在不只他的脸在抽搐了,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胸口,甚至他的心脏都开始颤动不止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立体的额角、高耸的鼻梁流了下来。其实煜诚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焦虑,尤其是这种滚烫到可以让周身如暴雨般大汗淋漓的焦虑。 “怎么了啊?难得看你一大清早就忙忙碌碌的样子!” 周明曜面带微笑的站在煜诚跟前,却被他一手挥远了。 “别说风凉话了,快帮我找找我的手机去哪了?等下万一珠铉查岗的话,我可怎么办啊!”看清明曜那两道浓眉下毫无表情的目光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自己,煜诚更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胸口一阵缩紧,就连呼吸也因焦虑而有些狭促。 “实在找不到的话,就是落在家里了呗。那样不是更好,可以松快一天啊。” 煜诚嗖的一下揪紧了周明曜像假发一样透亮的发丝,长长的指甲扣紧了他的头皮,顿时一种类似电流的酥麻感贯通了周明曜的全身,大概只是维持了短短数秒,煜诚的手便再次投进公文包里疯狂的震动着。 一阵凝固而厚重的凝视之后,周明曜的嘴角别有用心的向一旁撇了撇。 “我知道煜诚你是好好先生的啦,要不你拿我的手机给你老婆打个电话问问吧。万一真是落在家里了呢!而且丢三落四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啊!嫂子她不会连这都包容不了吧。” 煜诚颓唐的坐倒在休息室冰冷的地面上,双手胡乱的揉搓着头发。 周明曜满脸正色的蹲坐在连呼吸都毫无伦次的煜诚身边。 因为一上午的情绪起伏太大,此刻煜诚头痛得厉害,光是从红通通的两只鱼泡眼就能看出来了。 “明曜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带出来了!老婆她要筹备周末的家庭Pa ty,说好今天会随时打电话给我的,所以临出门那会儿我反复检查了好几次公文包。刚才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我还出示过付款码呢?!也看了珠铉发来的信息。”话音刚落,煜诚干脆环松开紧紧环抱着的双臂,整个人趴在坚硬的员工衣柜上哇哇乱叫。 “会不会是落在便利店了?!那可是价值不菲的顶尖手机啊,被人捡走了的话怎么可能还给你啊!” 在周明曜中气十足的催促下,一直没拿正眼瞧他的煜诚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眼前一点一点的,逐渐浮现出自己从进门到走人的全部慢动作回放,当他看到自己只是拿着咖啡瓶走出便利店时,心里登时如五浪翻搅般难受。 “喝咖啡的时候,好像暂时放到收银台上了。然后关于手机的记忆就断片了。”情绪一紧绷,煜诚的眼角就会长出几条皱纹。 “哎呀,你确定真是扔在那里,不是当成破瓶子丢垃圾箱了?!也就你这种蜜罐里生活的人常犯粗心的毛病,换做是我宁可丢了冷萃咖啡也不能丢手机啊!算啦,不说风凉话了,你抓紧时间给自己的手机回个电话吧,挺贵的可别让人拿去卖了啊!” 煜诚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周明曜咬着下唇,正一脸严肃的将手机递到煜诚面前,而煜诚,他满脸冰霜的看着手机,随即梗着脖子,他的脸也因寒冷而苍白,凌厉的视线更是掩不住他心底的惊惶。 “嘟嘟…”号码好像拨通了,短暂的沉默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煜诚等得眼前频现璀璨的星光。 “哦!你,你好,你是哪位?”带着不要世界坍塌的紧张,煜诚一把将明曜的手机搂在怀里。 “啊,我是在便利店里捡到这个手机的人,难道你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煜诚的心跳快得更凶了。 “没错,我就是手机的主人。你现在人在哪里?!”从电话里微微传来如夜莺温婉的声音,没有谁先,煜诚和周明曜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身,面向员工通道的出口。 “我刚捡到手机那会儿,就知道你一定会用身边挚友的号码打过来!因为便利店老板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我后面的顾客又一定会直接拿去卖掉,所以我就把你的手机带出来了。不过你不用紧张,我是那个时候站在你身后的人。” 如果再次看到她,一定会更诧异吧!煜诚的眼睛里浮现出两天前绑着一个马尾、穿着整洁的运动装,环绕着自己面前的空地跑来跑去的承美,还有像今早在便利店偶遇时,那个干练轻熟、风格多变的她… “请问您现在的话方便吗?或者您提供单位地址,我这就赶过去…” 熊熊的烈焰疯了似的在瞳仁深处燃烧着,四周泛红的眼白就像透明的玻璃濒临破碎那样。 “现在不行,我实在是太忙了。”一想到已是覆水难收的修改报表,承美的表情别提有多沮丧。 “哦,那你午休时间是几点到几点…你说的是淡泊巷里的忆美公司是吧,我下午刚好要去你那边出趟外勤。记得在那附近应该是有一家叫胡桃里的餐厅,不如我们就约在那里见面吧。不过等下我们要怎么相认呢?毕竟都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啊。” 煜诚的嘴角噙着悸动的微笑,闭上眼,可豆粒般大小的冷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煜诚只好不断的拭去腮帮上的汗水。 “你真的确定等下会认出我来吗?那真是太好了。” 从头到尾,煜诚都在强调着那些不明所以、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而整个通话过程中,一个曼妙俏丽的职场女人的形象,不断出现在周明曜梦境般的想象之中。敲木鱼,在煜诚说完结束语后,周明曜冲着他的脑袋就那样狠狠的揍了几下。 “一定是个超级漂亮的小姐姐吧?怎么她说要亲自拿给你啦?” “真是!”差点又要飚粗话,煜诚十万火急的又闭上嘴。但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了咧着嘴巴笑得十分惬意的周明曜。 “真是久违了啊!朋友,如果现在这个时空中的你,也能像原来的这样该有多好啊。你从前就是乐天派、从来不会有忧愁的乐天派啊。”连明曜恶搞般的将煜诚的头发扎起辫子,又对他忍不住蹦两句的酸话,煜诚都不在意了。 “那个确定是中午吗?需要替你跑趟腿吗?!哦,对了,煜诚哥快跟我说说这个女人是什么类型的呀?” 周明曜急急的锤了锤,又捏了捏煜诚的肩膀,煜诚微笑着回视,明曜也傻噔噔的凝视起眼前这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煜诚。 “长相嘛,倒还蛮清秀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刚刚说话的时候好像是气喘吁吁的呢!” “哦!气喘吁吁的呀…” 周明曜怦怦直跳的心霎时沉入无边的深海,他借着挠头皮的举动,避开了煜诚那双浓烈得化不开的眼。 “喂!你小子是在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吗?” 煜诚在他乱七八糟的额头轻轻印下指纹。 “嗯嗯。”周明曜的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大大的微笑。 “我敢拍胸脯担保,她肯定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煜诚嗒的一下按住周明曜的肩,把他拖到墙角。 “那她是哪种人嘛?!怎么你还亲自见证过!” 就在煜诚歪着头,无聊的想着对策时,明曜的玩笑像催魂的电铃似的又急急响了起来。 “艾希!像你这种元老级剩斗士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脑回路怎么就那么清奇呢?!再瞎说,我可要狠狠的打你了!小子!” 听到煜诚恨不能蚀骨磨皮的忠告,周明曜再次露出一丝别有用心的微笑。两秒之后,他又咋咋呼呼的追上了煜诚的脚步… “呼呼…”好不容易被自己淡忘的那张脸,在接通电话的瞬间,又重新浮现在眼前,抬头仰望胜利就在前方,承美松开紧紧抓着楼梯栏杆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全速向前冲刺。 “哦吼!终于达标啦!一万五千步的活动量应该能消耗掉更多卡路里了!”僵挺挺的看了眼正坐在办公室里的韩善熙后,承美再次迈开足够壮实的双脚、着急火燎的悄声跑进卫生间。 “真是累死人了啦…” 不是说假话,这一上午算下来,自己和韩善熙室长至少冲撞(偶遇就叫冲撞)了十次。十次的火星撞地球之后,呵呵…嘿嘿…哈哈…承美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心脏都要因剧烈活动而死翘翘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挨得这么近呢?真是讨厌,我不喜欢的人像一张地图一样追着我,而我喜欢的居然很可能已经名花有主了啊!?!艾希算了,李承美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凝视着郑煜诚的手机屏保(郑煜诚和宋珠铉的甜蜜萌照),承美的喉咙里渐渐涌出一股喷薄欲出的血气。擦掉浓重的眼妆,素面朝天(伪素颜)的承美真是清纯靓丽啊,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慢慢呈现出一种孩童般的天真烂漫。 “又是爬到21楼来的吗?你可真是过分注重身材管理了啊!作为你最好闺蜜的我,实在是太受不了你了。” 金荷娜放下嘴边的咖啡,咋咋呼呼的冲承美喊道。 “就是因为怕跟好闺蜜拉仇恨,我都已经自觉的站到警戒线外去啦。你看你家姐夫请客吃饭,我什么答应过啊。好像最近的一次还停留在你们两个结婚那天,算起来大概过了5年还是6年了来着!”承美认真回忆时总是喜欢将手指放在胶原蛋白饱满的脸肌上,眼睛微微仰向天花板,就像撒娇装可爱那么诱人。 “喂!你可是我的伴娘啊,那天都敢不来那才真是友尽了!”金荷娜迅速瞪了一眼笑嘻嘻的承美。 “友尽难道不是分分钟就能办成的事吗?随手发到圈子里的合照,就是罪大恶极啊!” 承美一说完,前面个子稍高的金荷娜便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而看起来稍娇小一些的承美则彬彬有礼的笑了笑。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只有毕业季时的那几张合照对吧。就因为这样,我老公他总是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不像我跟他描述的那么和谐!” “那就是你的问题啦,干嘛总是翻相册啊,你没事给他看看聊天记录多好!这样他就会知道谁才是荷娜的真爱粉丝了。” 有意思,这两个人就像阳光和阴影一样。不知什么时候金荷娜站到了承美的身边,兴致盎然的打量起那个陌生的手机。毫无理由的紧张,心脏霎时就像疯了一样的狂跳起来,承美赶忙将手机屏幕紧紧的按住在胸脯。就在她深吁一口气看向金荷娜时,她突然将神游物外的眼睛递到了承美的胸脯。 “这是什么呀?!好像不是你常用的那个手机哦!”承美聚精会神的凝视着荷娜,忽然感觉距她只有半步之遥的那个死党,眼神中瞬间掠过一丝如刀锋般锐利的冷酷。 “难道说你…哎呀!?!是真的吗?” 承美刚刚松开咬紧的牙关,就被金荷娜鬼神附体般的癫狂样吓到了。但与强忍住想掩住对方嘴巴的承美不同,金荷娜高声尖叫的冲动,差一点就要引起所有同事的注目礼了。 “恰如你所想的那样,这的确是个不单纯的第二电话。因为我最近正在和一个已婚男士谈一场无法奔现的爱情。”承美神情坦然的说道,话音刚落又冲荷娜恍然开悟似的点了点头。 “承美,你疯了吗!你这人,真是!你怎么能这样啊?!”面目可憎的金荷娜凶巴巴的吼道。 “不是,骗你玩的啦,谁让你总是跟我妈妈一样,咸吃萝卜淡操心啊,虽然我没有男朋友,但跟刚刚的说法比起来,是不是觉得心里敞亮多了!” 瞪了一眼即将搞砸气氛的荷娜,承美连忙转移话题道。 “倒也是这么回事哈。” 金荷娜抬起头凝视着对面那个眼神明亮的承美,在心里暗想着。就算她是一个恋爱盲,也不可能连那个都不知道啊。 “那这个手机?”、“这是我今天早上捡到的,等下就还回去了。” 实在担心金荷娜再次开动敏捷的思维,承美赶紧截断她脑海中的话头,急匆匆的解释道。 “呵呵,看你这闲心啊。不过,屏幕上的男生也太可爱了吧!”言语犀利、表情更是莫测的金荷娜似乎不想放过任何每一次调侃的机会,她直接见缝插针的补上了一句两句道。 “是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刚刚就偷看了那么一眼。” ------------ 第六十四章我喜欢你 荷娜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那个口是心非、脸颊泛红的承美,暗暗嘘了一口气。事情好像渐渐明朗起来了,通过前后这些话,她好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换做是我肯定也会恋恋不舍的啊!咦!这不是我们家承美最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看着后面两张身穿浅色西装、面容俊秀、让人顿生好感的漂亮男人。好不容易合拢嘴的荷娜嘴角再次扬起一丝微笑,说完,她又把脸转向承美。 “你刚刚是不是说这个手机是捡到的?!”荷娜脸上的某个角落似乎隐约浮起了一抹顽皮的笑容。 “是啊,如果只是看到后面这几张单人照,我肯定会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啦。不过,我现在很好奇凑在他旁边的这个女的是谁?!”承美久久的注视着那张合照,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金荷娜刀刃般锋利的眼神夹着火苗此刻正“唰唰唰”刺向承美的脸,承美仍然保持着从容安静的样子。不对,搞错了重来: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桀骜不驯的承美似乎没有绝对反击的机会,看着那个女人不容小觑的眼神,她似乎真的只剩下叹气的份儿。正所谓“高手过招,输赢难分”,就是因为她们两个人一直是棋逢对手的关系,所以此刻,承美眼底的火苗才会一个劲儿的往上蹿。 “你是想确认这个女的究竟是他的老婆还是女朋友吧?”承美忽地转过头紧盯住金荷娜,目光中充满惊讶。 “喂!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我啊!这两个人长得这么像肯定就是兄妹啊!” 不等荷娜说话,承美就杏目圆睁的低喊道。 “诶!别说,倒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啊,不过你刚刚的说法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啊。就算天降几个亿,我也绝对不会跟我哥或是我弟弟拍这种紧贴脸颊一起卖萌的照片的啊!” 金荷娜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 “所以呢…这种照片只能是和…” 看着承美结结巴巴、难以启齿又感慨万千的模样,金荷娜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那沉稳有力的吐纳声就像法庭上的法官一样透着冷静和威严。只是微妙的举动便很显然的对这位爱激动的家伙起了效果,承美已经不知不觉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我真的敢以人格担保,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夫妻那种关系。” 停顿几秒钟,金荷娜又微微摇头。 “真的吗?你能确定…”承美眉头紧蹙,想也不想的追问道。 “喂!如果只是女朋友的话,要不要扯着头发干一仗啊!” 好糊涂的问题啊,可是这个问题又非问不可! 奇怪的是,面对金荷娜充满不屑的眼神,承美并没有回避。 “是吧!我刚刚就是这么想的。”年轻靓丽的承美再次毫不畏惧的直视起照片中的煜诚,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此刻飘满了质地晶莹的玛格丽特花瓣。 “如果颜值可以用来解决问题的话,肯定是我们家承美完胜!” “是吧,我也觉得我比她好看多了!而且她,这眼睛、鼻子还有嘴巴一看就是整过容的。” 金荷娜和承美,璀璨笑着的两个人,她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抹笑容如此相似,就仿佛是在同时嘲笑照片上那个嘟嘴卖萌的宋珠铉一样。 “尹常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申请书被我们分部扣下了!”申正焕的双眼茫然失距,冰冷的双手除了机械的翻箱倒柜,根本不知还该干些什么。 “我们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就连一个刚刚入职的新人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好吧!”空荡荡的办公室顿时幻化成巨大无比的鬼宅,一张,两张…到目前为止这些文件至少也是申正焕看过的,而且还都是最近几天上交即可的。 准备请午休假的郑煜诚和周明曜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申正焕见状拼命冲他打着嘘声的手势。 “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跟员工确认一下再给您回电话行吧,先挂了。” 在望回他们二人时,申正焕的嘴角不自禁流露出嘲弄的笑容,无力啊无力,他的左手缓缓握在扶手椅上。 “我昨天交给你的那些申请表,你是一张不落的上传到总部去的吗?” “天哪!比起那震天一吼,看看这双即将夺眶而出的眼睛,真是吓死人了…”就在申正焕义愤填膺的朝着两人冲过来的时候,煜诚惊出一身冷汗、脚下一滑险些一步摔倒在地上,周明曜则双腿颤抖着的紧靠在同事的办公桌上,两只手背后用力支撑着身体,然后迎着那双令人全身汗毛倒立的眼睛,一步一步爬也似的挪到了申正焕的面前… “我跟你说话呢?不是在开玩笑!你做好别再让我扣你态度分。” 申正焕紧紧钳在周明曜手腕上的指尖猛地发力,差点把周明曜的午餐打翻在地上。 “我真的是按照您的要求,都传过去了啊。” 点头的瞬间,周明曜的眼泪鼻涕全都乱糟糟的糊成一团。 “上传你个鬼!尹常务坚持着说MMBC的单子没有批示记录,所以才要求我们这边重新核准的!真是!再说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会无缘无故的针对你这种虾兵蟹将吗?” 鸦雀云集,喧哗阵阵,一股绵延不绝的热浪顿时从郑煜诚的脑海一角渐渐熏染开来,没错,这依然是高风亮节的申正焕腔调,不仅如此,煜诚的眼睛里也慢慢浮现出上一个时空里,那个有着豪华衣影傍身的申正焕。原来即便没有那么威风凛凛的老丈人,他也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啊… “尹常务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可真是死鸭子嘴犟?!再给我好好回忆回忆!都是怎么上传的?最后都给我上传到哪去了?” 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全都脸色惶惑的看着申正焕与周明曜,明曜那一头傲然黑亮的碎发在胸前悲惨的飘舞着,而申正焕依然使劲用拳头敲着桌子,那双眼睛直直的,瞪得大大的,逼视着明曜那张即将被恐惧融化掉的脸。 “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弄丢了啊?!” 看着崔仁赫慈善的脸孔,申正焕的身体就像被雷电吞噬了那样强烈抽搐了一下,尤其是心脏,正支离破碎,碎成一片一片…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刚刚不是很狂妄吗?怎么难道我顶了张鬼脸,吃人吗?狰狞吗?!”崔仁赫莫名其妙的发出等距间隔三秒的规则鼻息。 ------------ 第六十五章突发情况 “那个,分行长也幸亏您来了,是MMBC的单子让您的明曜宗亲给弄没了。”申正焕颓唐的摸了一把脸,随即既紧张又有些错愕的注视着崔仁赫。 “什么?!”崔仁赫的声音一下瞬时放大,那张满满的几乎盛不住对明曜喜爱的脸,逐渐接收到了太阳的热度。 “分行长,昨天所有的申请书我真的全都确认过了。单是企业追加贷款就干了18单啊!” 明曜的声音低沉不带感情、不带愧疚、更没有丝毫陌生和空白,这和平时那个低眉顺眼的他相较就像是另一个他发出的声音。但分行长的脸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站在他旁边的申正焕就更生气了,大火腾腾的开始向外冒,甚至一度迫使着他虚晃的伸出了红乎乎的拳头。 “企业追加贷款18单?明明是19啊!” “真的是18单。” 周明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崔仁赫。 但崔仁赫居然也像申正焕那样梗直了脖子,眼睛里那熟悉的、温情脉脉的光泽不见了,尤其是凝视久了,煜诚才发觉,他眼睛的颜色居然也如申正焕般浑浊了起来。 “臭小子看别人干什么?!我正问你话呢!多出来的那份是被你吃了吗?!” 申正焕心焦的抓住了周明曜颤抖着伸向崔仁赫的手,然而,当周明曜看清崔仁赫如死水一般了无生气的目光时,他退却了,内心发白的自觉松开了手。而崔仁赫似乎也对落到这份田地的周明曜失望了,他随便一个眼神都带着一股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想掐死他的冲动… “怎么会是19单呢?明明就是18单啊!刚刚接到任务的时候我就数过的,分行长、申主管我有计算任务量的习惯,这一点你们都是知情的啊。”周明曜嘴唇苍白干涩得有些快要张不开了。煜诚朝着三个人的五副面孔东张西望着,最后又满怀不安的看向周明曜。 “还在这嘴犟呢?19,19。都说到第三遍了是19单!”申正焕啧啧的砸着舌头,呜哩哇啦的喊道,煜诚朝崔仁赫望去,发现他正用手背抹过唇,斜眼瞪着周明曜。 周明曜赶紧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看向四周,除了郑煜诚以外的所有人仿佛都约好了似的,皱着眉头,侧着身子,微微避开了他。 “既然分派任务与承接任务的人在数量上各执一词,那我估摸着应该是材料丢失了。”崔仁赫歪着脑袋,满脸怀疑的看着申正焕。“但到底是在你们谁的手中丢失的呢?!还是说有人要在临近职位晋升之际…” “不,分行长。我拍着胸脯跟你保证这19单绝对没有经过第三个人的手。而且我们配合这么久,你是知道我的,我就算想搞小动作,也绝对不会拿着分行业绩看玩笑。” 怄气与不安冲撞着的感觉一直奔涌到申正焕脑门,差点就让他站不稳了。 “所以啊,周明曜你,你赶紧当着分行长的面仔细找找,看看是不是掉到桌子下面、柜子下面了什么的!” 申正焕的声音大得无异于宇宙爆炸,而之后,那两道目光更是在煜诚、明曜的眼睛里狠狠砸出一个大洞,无比巨大的洞,从上到下周明曜每一块与申正焕遥遥相对的肌肉都因恐惧而扭曲、抽搐,汗水一滴滴淌下额角,最后落进嘘声的唇片。 “但是真的没有啊,文件又不能长脚,能跑到哪儿去啊!” 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明曜呼天抢地的抱怨着,申正焕也将明曜工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摔打得哐当作响。崔仁赫跟在申正焕身后,咬紧唇,双手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跑到哪儿…”难道,难道是废纸盒的最上面… 推开记忆之门,那个容貌俏丽,摇动着水蛇般身姿的单身女同事扭进了脑海,在那之前明曜就已经气愤的将文件全都坐到了废纸箱上… 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明曜记得她身后的确掉落了一张白花花的东西…想到这里,明曜用诉苦的眼神注视着煜诚,嘴唇渐渐蜿蜒出一抹带着蓝色忧郁的笑容,他的表情在大家看来是琢磨不透的,但煜诚却能心领神会。 “怎么了周明曜、煜诚啊,周明曜他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反反复复凝视着两尊丧门星,崔仁赫将双手分别搭在两张桌子上的姿势越来越接近类人猿了。 “怎么了?倒是给分行长回话呀!你平时扯皮拍马的时候不是很会说的吗?”背后悠悠传来申正焕空洞而低沉的嗓音,周明曜的心,猛地抽紧。 “那个我…我记得好像是放在废纸…”明曜的左手断断续续的扯动着领带。那张脸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地面。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 明曜不敢再多看崔仁赫一眼,看了,只怕会继续捆在这里了。但真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当碎纸机运转的声音隐隐传进周明曜的耳朵时,他的神经更加崩溃了。 那样的场面算是感慨与可恨的无缝衔接,十分钟前还横七竖八的分布在每个人废纸箱中的纸已经被碎纸机碾成满满一筐的白面条。 “不!”率先回头的煜诚瓮声瓮气的冲着金智媛高高的挥舞着手臂。很快,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金智媛便成功俘获了办公室中所有人的视线…特别是申正焕,他的吼声差点没把房顶给掀翻。 “不行!?!你快停下来啊!”眼睁睁的看着碎纸机上方出现了大写的MMBC,周明曜、崔仁赫、申正焕三个人的脸庞瞬时寒冷成冰块,周围的气氛也更加僵硬。抛开这如同噩梦一般的短暂聚焦后,四个男人呼天抢地的向金智媛奔去… “就这张不行! ““你快按暂停啊笨蛋!”失去焦距的眼睛好不容易从空灵中收回,就在崔仁赫用粗鄙不堪的声音责怪着金智媛时,周明曜与申正焕正一左一右的用力摇晃着她的胳膊。 “我也很想让碎纸机停下来,但你们都知道我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新人。粗略的教过一次的东西,我能启动就很不错了。” 金智媛好像故意在和谁作对似的,一直不肯轻易服软。 “住嘴吧!脑瓜仁疼死了!” 迎着刀割似的凛冽寒风,周明曜目瞪口呆的站在满满一箱碎纸条前,崔仁赫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背后猛然传来申正焕愤怒的声音。 “分行长,虽然MMBC在那张单子上出现的频率较高,但不管怎么拼还是有一小部分字符凭空消失了。” 申正焕抬头轻揉脖颈的瞬间,五号字符开始在天花板上兀自旋转。而金智媛本已冻得可以掉冰渣的左肩,结结实实的又吃了周明曜一拳。 “虽然形式很严峻,但也得不遗余力的找啊!我的申主管。还有你们所有人也都过来帮着找找吧。”崔仁赫的命令语气,让所有埋头工位的人瞬间失去了选择权,他们应声丢下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的午餐。 “但分行长,这样下去好像也并不是办法!”坐在人群正中间的金智媛愣愣的看向了崔仁赫。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她呆萌的仿似一个沐浴于白色雾气中的悠哉天使。 “你是不知道MMBC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们现在肯定认为这份文件已经批下来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知我们的员工将尊贵的社长申请书变成面条…” 郑煜诚与金智媛无言的看向申正焕,默默等待着他更加幽怨也风趣的言语攻势。 “小申,申申,申主管不说话牙齿是会疼还是会掉啊?”崔仁赫微蹙起眉头不满的瞪向申正焕,随即那双眼睛又如巡航导弹般掠过每个人发白的脸,最后直直的射进了窗外的青山翠云。 “光说我没说你们是吧,都打起12分精神来赶紧帮着拼出来啊!” 申正焕的眼神也仿若一道冰冷的寒刺,此时正在代替崔仁赫不断的侵蚀着大家的热情和期待。 大家一边费神拼凑着,一边不住的皱起眉头呲着牙咧开嘴,一圈之中最过分的是金智媛,那个令所有人最最怨恨的那个女孩,居然冲着郑煜诚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那个分行长!”看着手忙脚乱的同事,和急得团团转的申正焕与崔仁赫,李承美那张被彻底抛在九霄云外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煜诚的脑海中,而他的声音在云雾般的嗓子中摸索徘徊一番后,最后渐渐变成一道沉重的音符。 “怎么了郑代理,你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申正焕、周明曜纷纷摆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崔仁赫周身扬起的气氛更是渐渐凝汇成一道异样的暗流。 “那个,我早上把手机弄丢了,所以想请下假出去一趟。”煜诚苦涩的笑了笑。 都怪刚刚实在是太多情也太善感了,在煜诚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悻悻的重新支起自己负债累累的身体。 “去吧,去吧。” 煜诚恭恭敬敬的朝着崔仁赫鞠了一躬,转身走开。崔仁赫用手捂住了脸,申正焕也疲惫的闭上眼睛,将脊背靠在办公椅上时,又深深的吁出一口气。在他们两个人身后,所有那些声嘶力竭的呼吸、微妙的怨恨,更加令周明曜筋疲力尽。 “分行长,让他走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那些5V级客户之间都是非常熟悉的关系,万一这个入赘女婿对你我有意见的话…” ------------ 第六十六章那一天 银亮的阳光下,申正焕亚麻色的眼睛里射出让人忽视不了的蒙蒙灰光。 当郑煜诚拖着两条好似都不再属于自己的腿,茫然的穿过寂寥的大厅时。申正焕突然凑到崔仁赫耳边,吐出一句厌恶之情四分五裂的话来。 “那个分行长,我也有点事想…” 几乎是抢在郑煜诚挥动着车钥匙的瞬间,那句第一百零一遍翻涌到金智媛脑际的声音,也弱弱的传了出来。 “什么热闹都凑!真是的!家里没有堆那么多矿的你就继续fighti g吧!” 一场很有可能争得你死我活的局面顷刻间烟消云散,办公室再次变得鸦雀无声。看着金智媛那张因不服气涨得通红的可爱小脸,还有所有同事被忧愁冲刷着的脸,崔仁赫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都已经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了,那个漂亮的男人,他还会来吗?” 李承美将额头抵在窗子上,闭上眼睛,世界便消失了,可那张手机屏幕上的脸,却更加清晰的印在承美的脑海中。 “求求你啊明曜,不要现在关机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记忆中的小路不见了,手机(周明曜昨晚忘记充电了)也发出了超低电量提示,煜诚只好拼命摇晃着脑袋,踉踉跄跄的跑上了街心公园的健步道。 “又是十分钟…”就这么默默念叨着,不知不觉间,承美都要被窗外温煦的阳光哄睡着了。但接连的两次打盹让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握紧口袋里的手机,承美又坐直了身子。就在她再次无意识的低着头,手贴着窗,幻想着那片海市蜃楼般的场景时,恍惚之中,好像真的听到面前有人将手贴在桌角,手指轻叩着玻璃杯的声音。 “你好!”承美将深深埋进沙发椅的身子立了起来,但接连环顾着四周,并没有那个漂亮男人的身影。就在她为了这场迟来太久的碰面再次整理起妆容时,房东阿姨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阿姨…什么?好,我这就回来。” 此刻,煜诚正驾驶着他的雷霆战车穿梭在陌生的大街小巷里。变幻莫测的牌匾使得他就像陷在迷雾阵中一般,魂不守舍。忽然两个女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在她们脸色张皇的站在煜诚车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当儿,煜诚将车子安全的驶入了旁边的停车区。 “女孩们,可不能再像刚刚那样不看指示灯就胡乱闯出来了啊。” 煜诚加重了语气,很肯定很肯定的说道。 “谢谢。”女孩惊得无以复加。 “还有,这个是你的东西吧,我看到刚刚左边女孩的包包拉链开了。”煜诚继续温和的补充道。 “哦!是我的,谢谢。”女孩认真的道谢,脸上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直到慢慢消失在拥挤的人潮后面… “真是好心得好报啊!这么偏僻的小店居然就藏在两个女孩身后。”慢慢侧过身的煜诚对着胡桃里三个大字微微感慨,透过玻璃的反光,煜诚很快便注意到店内角落中有一个背影和承美很像的女孩。扑通扑通,就在煜诚心跳微微加速的瞬间,真正的承美已经走到了煜诚的身后,煜诚仍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而承美却默默的把头转向黑漆漆的巷子深处。她看手机的眼神愈发专注,只是她的眼睛里,一只住着紧张、一只住着忧伤。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发抖的声音经由煜诚修长纤细的咽喉,一点点的向店中的“承美”涌来。 那个被错认成承美的女孩有些吃惊,她睁大了漆黑的眼睛,连连摆手。 “哦,不好意思,对不起。” 有些搞不清状况,煜诚的嘴巴张大得可以放进一颗鸵鸟蛋。在疑惑与失落反复交错的心境下,煜诚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继续奔走在并不宽敞的小店里,那些被他踏过的大理石地面上都蓄满了走不尽、道不完的爱与恨… “难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吗?”布艺吊灯的吊花在眼睛里飞速旋转着,煜诚喃喃说道,他的神情沮丧得难以自制。 “客人!您是不是来这儿找手机的?!” 就在煜诚呼吸急促的哽咽着,呜咽着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的时候。细细打量了许久的店员惊讶的走向煜诚。 “是的,那请问她坐在哪里?”呼吸一阵紧过一阵,就好像所有的器官都在隐隐共鸣,尤其是头、胸口、还有心脏。 “哦!那位女士有急事已经走了,这个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 看着失而复得的手机,煜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即又定定的望向了窗外,那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一阵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尽管这里是一楼。 “那,那个女士她有没有给您留下联系方式之类的。这个手机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必须当面道谢才行。”煜诚越解释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亢,如果承美还在这里的话,应该是生平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动情的声音。 “没有的,她拜托我转交给你后就很匆忙的离开了,连刚刚点好的草莓奶昔都等不及带走。” “哦,是这样啊,也不知道是谁没能正式打声招呼,心里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对承美满心满肺的内疚与感激,但在抬头看着店员眼睛时,煜诚扯出一抹难看的假笑。 草莓奶昔…店员说的难道…就是那一杯吗? 煜诚定定的望着不远的空桌上那个沾过桃红色唇印的草莓奶昔,刹那间,一抹足以融化冰雪的笑脸缓缓映在奶昔的杯壁上,看着她,煜诚不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那些沉重、苦涩甚至是沧桑的过去,好像从未在承美的身上发生过一样。 “没错,重置后的人生已经就是隔世了,哪还有什么假如呢!”煜诚再次沮丧的注视那杯无人认领的奶昔,粲然一笑后,眼里闪烁着茫然无措的光。 *灯火通明的安城银行分部 “吴社长请您先息怒,申请书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快补救的。” 虽然是非常熟络的朋友,但申正焕知道吴秉旭到底不是他和分行长崔仁赫轻易敢开罪的人,现在更是由不得他这个中间人说来论去,吴秉旭视若无睹的、甩开胳膊说走就走。 “吴社长,求您网开一面,就这一次,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向在同事面前得意非凡的申正焕,居然当着死对头崔仁赫的面,苦苦哀求了一路,此时的他就差双脚没有离地悬到半空中去了。崔仁赫强打精神靠在大堂的罗马柱旁,双手环抱着肩,身体和内心切实感受到的寒冷让他铁青的脸庞哆嗦不已。 “不是我故意撅你面子,做生意金钱来往日期有多重要,能理解吗?还是说这段时间我蒙受的金钱损失区区一个你就能弥补?!” 吴秉旭转身正要向大门外走去,申正焕却毫不迟疑的双膝跪地,并伸出双手生猛的扯住了吴秉旭的后腿,令所有人触目惊心的一刻出现了,吴秉旭身后的保镖腾出一只挂满冰霜的大手,死死的揪住申正焕的手腕,然后就像急着甩掉一只粘人苍蝇般的将他掀翻在地上。 “吴社长,正焕他不懂事儿。” ------------ 第六十七章是不是合伙来耍我啊?! “吴社长,正焕他不懂事儿。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崔仁赫用老谋深算的眼神来回看着吴秉旭与身后那个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保镖。“哎呦,瞧我这记性,您之前最爱喝的…” 听着崔仁赫越来越仓促的呼吸声,吴秉旭刻意避开他的脸,缓缓扫视了分部大堂一周…在崔仁赫身后站着的就是手忙脚乱,急得团团转的周明曜和郑敏荷。 他突然抓住崔仁赫的肩膀,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终于打破沉默道。 “仁赫啊,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难道非要把从前的交情清算干净才能善罢甘休吗?从我进门那刻开始你的下属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但他却一直在胡搅蛮缠。我还以为你的出现是为了提醒他职责所在,所以他才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跟我讲话呢!那好,那我就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正式知会你一声,换一家单位对我来说就是件板上钉钉的事,不仅如此,今天下午我跟科特银行支行长具海成已经见过面了,明天一早就会正式签定协议。” 崔仁赫默不吭气,近乎呆滞的大睁着一双眼看着吴秉旭,吴秉旭浑身也僵硬得就像木乃伊。申正焕挠着脑袋,看看崔仁赫,又看看吴秉旭,即便现在这个冷血男人当场瘫倒在所有人面前,他也不会动摇自己的私心。 “话都说开了,崔仁赫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吴秉旭把手放进上衣口袋,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回荡在寂静的大堂,那种感觉就像是步步铿锵的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巷口。 “哎呦,吴社长您这又是干什么啊?您和我之间的交情可并不浅哦。您和我不是还有在登山协会里建立起来的生死之交吗?” 直至吴秉旭拐过最后一根罗马柱,申正焕仍念念不忘那份人情。“您是不是忘记了,在紧要关头,可是我老婆进了没有敢踏足的荒地找到了您家公子的。”申正焕大着嗓门说道,话音未落,他便满眼激动的上前一步,径直站定在吴秉旭的眼湾里。 “你觉得这时候放这种话合适吗?感情归感情,生意是生意。做生意最应该强调的难道不是信用吗?” 申正焕就像忽然死掉了一样,对吴秉旭的问话充耳不闻。反倒再次强行拽着崔仁赫站到吴秉旭面前,于是,三个巨型石柱一样的男人就保持着这种微妙的阵形面面相觑不下一分钟。 “吴社长,我们毕竟也合作了这么久,彼此之间非常熟悉,您看…”崔仁赫连忙作揖赔笑道。 “嗯,宋会长是我,好的,那企业联合会早餐会上见!嗯嗯,我知道了宋会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非常感谢贵司的倾力配合。”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吴秉旭的口气便明显软了下来,此时如果能拉拢宋会长做自己的挡箭牌该多好啊。想到这儿,周明曜转过脸死死的凝视起郑煜诚,煜诚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呼吸也顿时结巴起来。 “吴社长,吴社长!”吴秉旭甩开申正焕再次攥住他手腕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冲向门口,沿着昏暗的通往地下停车区的台阶狂奔直下。 “知道您忙,但拜托您看在公子的面子上。”申正焕似乎永远也摸不清事态,更拎不清人情在事态中的位置。只见他微微抬了下眉毛,劈头盖脸的拦路、无所谓般的求情,一副典型良心被吃了的样子。吴秉旭瞪大了眼,气急败坏的正要说话,申正焕却想都不想的,抬头扶在保镖为吴秉旭拉开的车门前不住的喘着粗气。 “让开!让开!!!” 吴秉旭没好气的大喊。 “崔仁赫你来得正好,好好管管你的下属,顺便纠纠你们的风气!”耳边又是一声炸雷,迟来一步的崔仁赫惊得差点没从光线昏暗的楼梯上滚下去。 “一张王牌就这么打废了!?!”看着在云影、树影下奋力逃亡的迈巴赫,申正焕抬起的每一个步伐都沉重得要压倒闯下滔天大祸的周明曜。 “现在终于摸清他的脾性了吧,搞砸一次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话音落下后,崔仁赫并没有对申正焕或是周明曜吹胡子瞪眼睛,而是双手叉腰,干脆视他们为透明那样,不理不睬。 “对不起分行长…”这下可把申正焕吓得够呛,他连忙过来准备拉住崔仁赫的手,崔仁赫白了他一眼,挥手拍断他的道歉。此时的申正焕腿已经累得发软,两眼也发昏了,但在用滚烫的手掌使劲搓了搓脸颊后,便拔腿朝周明曜冲去。 “周明曜你?!” 被申正焕从身后清脆一问,明曜吓得浑身猛一震栗。站在旁边的郑煜诚也看得一头雾水,呆呆的愣在那里。 “申主管!”郑煜诚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申正焕甩开郑煜诚颤抖的手,铁青着一张脸,来回踱步,时而咬着手指,时而又拼命用拳头砸着桌椅,俨然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周明曜,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拿下吴秉旭这张单子的吗?”在冷笑中惊醒的申正焕,手中死死的捏着那张被拼出大半的面条单,凄冷的灯光笼罩下就像刀片般寒光凛凛。 “为了征服他,我连周末都不休息,甚至一年到头,我给自己设定的假日屈指可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美玉就爬起来了。然后泰山、华山、衡山、嵩山、普陀山、九华山…就为了赚到钱再赚点面子,我陪着他把名川名岳基本上爬了个遍。” 崔仁赫听得气急攻心,用夹着火花的眼神淬着申正焕,申正焕突然苦笑不得的揶揄起自己。 “我老母亲早就给我算过了,说我与山相克,与水犯冲。所以,就是这张符文,我揣着它跟在吴秉旭身后几乎走遍了万水千山那。我抱着站到山顶,征服世间所有的想法,才拿下了他这张单子!你们好好看看,这上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里都装着心血!?!” 展现在郑煜诚眼前的,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惨烈场景。一言不发的崔仁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张牙舞爪的申正焕却痛得满地打滚。此时的他们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在带着哭腔颤巍巍的对视一眼后,都大张着嘴巴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嚎。原来,看上去比谁都坚强的他们,站在事实面前却比从前那个渺小的自己还要脆弱。 粗重的呼吸声突然不见,四周重又陷入了沉寂。 “对不起。”周明曜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 第六十八章记着,会吠的狗不会咬人 “对不起有用吗?有什么事情是区区一个对不起可以完成的?!” 申正焕并不示弱,原封不动的吼了回去。煜诚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而站在身边的周明曜,带着泪光的脸庞立时被吞没在一片黑暗的死寂中。 “分行长,我们信用组这边是不是应该放弃吴秉旭,然后重新确定这一季度的业绩报表,明天中午总部那边可能要…” 窗口的霓虹灯光正好打在孙美玉清秀的脸上,崔仁赫始终在暗处坐着,看不清脸。为了压住恐惧,孙美玉干脆扯开了喉咙加了一个分贝重复道。 “呵,我也知道迫在眉睫了,但你让我们去哪拉10亿业务过来啊!”崔仁赫尽量让口气听起来充满揶揄,好掩饰内心翻涌不定的担心和恐惧。然后他朝着申正焕的方向头一偏。 “先别急着垂头丧气,办法总得想一想啊。”妻子孙美玉环住申正焕的背,接着俯身凑近了他。“呵!要疯了,真是要疯了!”到了这个时候,申正焕还不忘狠狠瞪周明曜一眼。 手里一直攥着的面条单子应声落地, 沉默着…微微大声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申正焕跟崔仁赫俩人同时的叹息声。孙美玉愣在两个男人中间,擦干额角汗水直视过两边后,便弯腰拾起那张面条单,贴在自己的胸口,迷幻的霓虹灯光里MMBC的字符在她雪亮的额头上闪着暗芒。郑煜诚径直看向周明曜与金智媛,智媛伸手摸了摸她紧张得几乎开了花的嘴角。周明曜的眼睛貌似有些模糊,朦胧的光线里,他摇晃着下低垂的头,眼睛里似乎噙满了泪花,在涌出的瞬间眼底又沁出了新的泪花… *裴柯勉共享心声大排档 “现在唉声叹气还为时尚早呢!只要我们找到吴秉旭在电话中提到过的那位宋会长,我们的第一业绩就不会塌方!甚至还会有翻盘的可能。”郑煜诚的话听着倒是很有些眉目。 “这么说的话现在就已经天塌地陷了啊!谁知道科特那边动作会这么快,居然会想到见缝插针!还有那个宋会长,像我这种小虾米,这辈子都没有跟人家说句话的机会。呵呵,对我来说横竖都是个死。” 明曜的心跳得很厉害,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里,他都从未在死党郑煜诚面前表现得这么狼狈过。见他埋头只顾喝着苦酒,煜诚伸出五指在明曜的眼前晃了晃,明曜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又极快的合上。 “有难处就说话啊!”无从揣测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终于,煜诚决定亲自打破这股难堪的沉默。 “申正焕说的很对,这个时候道歉最没有用了。” 周明曜呆在那里,紧握着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到被煜诚轻轻松开手指时,轻薄的指甲不知何时已掐进明曜的手掌,印出深深的红痕。 “明曜你有没有想过,金额这么巨大又急在一时调头,科特那边跟吴秉旭社长绝对不会是刚刚接洽。很有可能他们早就已经这么准备着了。”煜诚决定不和他耗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 “那又能怎样?!这可不是像我这种人管得着的事情啊。”周明曜若有所思的看向煜诚,随即又懊恼的嗤笑着自己并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算了,算啦。辞呈我已经写好了,至于如何琢磨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可都是我离开后的事情了。”周明曜很努力的镇定着情绪,最后道。 四下突然一片寂静,之后便听见周明曜剧烈的呼吸声。 “喂!因为一次失误就要把辞呈交上去吗?明曜你到底还是年轻啊,怎么也要…”郑煜诚不无担心的看着他。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死赖着不走吗?难道我还能求爷爷告奶奶的给自己腾出一段准备跳槽的时间?!”周明曜认真又执拗的冲着煜诚大声嚷嚷。随即他又无力的垂下手中的酒杯,扭头看向窗外,冷冷的叹了口气。透过那片冷过湖冰的月光,煜诚似乎已经听见明曜心灵的声音。他想辩解,但在那之前脑子里已经慌乱了。 “实话告诉你,刚刚在休息室我又碰到崔仁赫了,他亲口跟我说明天总部那边会派人过来问责。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总得有人扛着啊。呵呵,所以不论大小,毕竟是我最先犯错的,这么深的脏水怎么可能泼给别人?!” 这完全是在授意,周明曜带着哭腔从座位上踉跄着站在窗边,脸上挂着一抹狰狞的笑容。 看着那片暗芒涌流的窗子,煜诚冷汗淋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炸响,一道白光从半空中俯冲到窗边,就在明曜刚才站定的地方开了花。 “企业联合会前的早餐会?他刚刚是不是说到了这个!” 煜诚没头没脑的呢喃起吴秉旭刚刚说过的话。看着煜诚直截了当的眼神,周明曜也从恍惚里清醒过来,理智重又占领高地,此时的他看向煜诚的眼神顿时从冰点渐渐升到了沸点。 宋晟民:TVA集团会长、安城最杰出的企业家,弗洛财富榜第103位,安城企业联合会杰作代表、还有一个安城企业联合会会长。 看着闪闪发光的百科,周明曜的声音兴奋得好似不是自他的喉咙里发出,再三确认之后,煜诚也难以置信的捂住了眼睛。 “所以,明曜啊,我们现在手里应该还有一张底牌。如果利用得当的话,或许很快我们两个就会是崔仁赫跟申正焕之间的那种关系了。” 煜诚激动的低喊着,但狂烈的嗓音全然压不住心底、眸间噙着的那种渴望。 “喂!珠铉啊!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 第六十九章不能让煜诚失望的宋珠铉 “喂!珠铉啊!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亲爱的,我已经给秘书去过电话了,爸爸他正在顶层开高管会议,暂时还不能参加早餐会。还有你昨晚提起的那位吴秉旭社长,他在安城企业联合会中的排位并不高。” “珠铉,我最最亲爱的老婆,你实在是帮了我大忙,等我回家,一定好好犒劳你。” 煜诚几乎是紧咬着嘴唇、心情颤抖的将车子停泊在金碧辉煌的TVA大楼前。顺着明亮的车玻璃望去,只见不少衣着光鲜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那面如水晶般透明的旋转门外嘘寒问暖,握手会晤。 “您可真是好久没来了啊。”远远注意到郑煜诚的存在,侍者连忙毕恭毕敬的拉开大门,整个过程流畅优雅,不着痕迹,那句开门见山更显得热情澎湃。 “嗯,请问高层会议室在哪儿呢?”煜诚才没有工夫理会侍者的揶揄,转而正色道。 “高层会议室吗?我这就安排人带您过去。”侍者面色一僵,迟疑了片刻后便强扯了扯嘴角道。 “谢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咦!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不速之客,许久不见,不仅变得谦逊礼貌,就连电话中交流的内容也愈发让人匪夷所思… “喂!明曜啊,我现在人已经就位了。刚刚在TVA大门口我就已经看见那个吴秉旭了。”煜诚欣慰的松出一口气,满脸是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我这边也比想象中乐观,总部的欧阳行长人还没有到呢。”周明曜假装低头看着拨打记录,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后,又小心翼翼的将脸蛋全部贴在桌子上,假装成一副系鞋带的样子。 “那申正焕跟崔仁赫呢,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煜诚挑起一根细眉,轻笑着走出了电梯。 “先不说我们这边了!TVA现在大致是什么情况啊?!”周明曜突然间急得头顶直冒白烟。因为申正焕和崔仁赫正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凑在周明曜的背后,阵阵热气泼面而来又撞进耳膜,明曜浑身的肌肉都跟着不断收紧。 “目前所有人都在高层会议里开会。不过明曜,你就把心揣回到肚子里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办成的。”煜诚夸张的挥着手臂,脚踏飞燕般的朝高层会议的方向走去。 “拜托你了煜诚哥,我的小命可都攥在你的手心里了啊。”周明曜的舌头打着结,说的话含糊又遥远。 “知道了,不会叫你失望的。”与被崔仁赫、申正焕吓得魂飞魄散、哭天抢地的周明曜不同,煜诚完全是镇定自若的将耳朵贴合在会议室的大门上,就连路过侍者冒着火星的眼神都被他直接无视掉了。 虚掩的门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煜诚的心一沉,是吴秉旭。那个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背影,也是吴秉旭无疑。尽管那些人谈话的内容给他一种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感觉,但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煜诚打定主意,透过门缝,不断的缩聚身体向里窥探。只听“咔嚓”一声,房门失控般的裂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煜诚蓦然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跌跌撞撞、蹑手蹑脚的跑进一旁的楼梯间,一屁股跌坐在昏暗的台阶上,嘴里喘着气,活像一只快被煮熟了的螃蟹。 “喂!明曜啊,总部的人来了吗?”煜诚有些手足无措的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嗯嗯,已经在门口停车了啊,煜诚哥…”周明曜转过身背对着崔仁赫,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绝望。 “哦!从车子里下来几个人了?”煜诚这边也是完全动弹不得,僵怔片刻后,他继续捂着嘴巴,几乎是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 “哥,我现在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哪能注意到…哦好像是3个(在金智媛的悄声提示下),3个人都走进来了。等下要是问我什么的话,我该怎么办?!”周明曜将电话搂得更紧了,甚至不顾形象的冲着煜诚低吼道,他的眼里晶光不复见,只剩下深深的空洞。 “怎么办?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啊,这里面还没有结束呢,貌似在探讨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煜诚用嘶哑嗓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利刃,刺戳着明曜的心,同时也狠狠的刺戳着他自己。 “煜诚哥,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他耗下去了。对我来说只要吴秉旭社长和那个总部的欧阳签字,悬在头顶的失业危机就解除了啊。” 此时的周明曜完全像在演一出独角戏,即便得不到期盼已久的回应,但他也只能自顾自的用颤抖的声音一遍遍的呼唤着救星的名字。 “我知道了,你先挂电话吧,我这就帮你想办法,总之待会儿他们不论问你什么,都不许哭丧着脸回话。” 煜诚无奈的靠住走廊的墙壁,闭上眼睛。就在他毅然决然的站定到会议室门口,准备随时破门而入时,迎面传来的低声攀谈,再次如海草般死死的缠住了他的手脚。 “艾希!真是的!什么会非得开这么久?!老丈人啊老丈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你能看见急得不成样子的我吗?!”站在虚掩的门外,声音再次由远及近的传来,幸好走廊的灯光昏暗,并没有人发现他,随着一声叹息,煜诚突然无情的抽回了自己伸向大门的手。 “郑煜诚别忘了这份希望可是你给的,难道你想第二次生生划开明曜那颗疤痕累累的心吗?!”煜诚很快便又恢复了镇静,同时摆出一副悲悯的表情看着脑海中明曜那张正冲着欧阳乞求哀嚎的脸庞…最后一次将手放到大门上时,煜诚那张精致的脸上几乎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愠怒。 千钧一发的转瞬,电话铃声便从座无虚席的会议室内骤然响起, 煜诚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塞回口袋,前来开会的人们就已然快步走出了那扇典雅厚重的大门,走廊里“噼里啪啦”的高跟鞋亦或是男士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彻一片,间隙中还夹杂着一席人大声的攀谈。煜诚站在侍者的旁边,不断的搓揉着双手,急跺着脚,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个吴…”炫目的光芒渐渐走远,煜诚一个鲤鱼打挺般的直起了喉咙,但耳边却又不失时机的响起了刚刚在TVA大楼前寒暄会晤的那一席话。吴秉旭恰如此时站在一旁闷声不吭的煜诚,他也是处在一种真空的状态中,越来越多的人越过他的肩膀径直跟在一个头发黑白参差、背影便便的男人身后,吴秉旭紧紧跟了几步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给人的感觉是:他似乎根本不想去听清、或看清什么只是害怕被同一个圈子的人们落下而已。 “吴…吴…”昏暗且漫长的走廊里似乎只能回荡着人们的脚步声,煜诚越是心烦意乱,那脚步声便缓缓放大。“乓乓乓…”此时煜诚的大脑,好像一只被充了过多气息的气球,只要一个指尖的触碰,都能让它爆炸。 “吴秉旭社长您好,我是安城银…” 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穿梭,煜诚恍惚得格外渺小,吴秉旭的身影一如天花板上的花纹在眼前扭曲摇曳,忽而幻化成了在煜诚眉目之间怒放着晶光的两颗纯黑钻石。煜诚索性伸手去够触吴秉旭的袖管,但手指却仿若是在不真实的光芒里穿梭,不光是吴秉旭,连同身旁的那些人完全将他当成了病菌一样的存在,任凭煜诚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喧嚣。眼睛一闭,郑煜诚就像无所不在的灰尘般灰飞烟灭。 “老,老丈人!” 一阵沉默之后,煜诚终于不在艰难的启嘴念叨吴秉旭的名字了,而是干脆站定在如十字路口般拥挤的人流中央,歇斯底里的狂叫一声。 瞬间,会议室外的长廊里暂时恢复了宁静。与此同时,一道圣洁的光辉,透过玻璃窗直直的洒照在煜诚那张俊美的脸上。煜诚轻轻瞟了一眼人群之中的吴秉旭,从他疑惑又轻蔑的眼神里,煜诚仿佛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郑女婿!?!你怎么来公司了啊?”就像是无形之中按下时空转换键一样,始终占据着C位的男人最后一个回头但却率先朝煜诚款款走来。 “我怎么连自己的老丈人都认不出来了呢?百科上的头像明明就是他啊。宋晟民,安城最赫赫盛名的男人。” 煜诚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就像盛夏天气打开空凋,吹着凉风。渐渐的,煜诚心满意足的仰起了下巴。而那些环绕在宋晟民身边的人,无一不是从唇畔到眼角隐隐蹦绽出尴尬的火花。 “想必这次还是为了公事吧?” “是的,爸爸,总是给您和您的,您的协会成员们添麻烦,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站定到宋晟民身后的煜诚郑重的朝大家鞠躬致意,而那些刚刚还一副油滑模样的人们也开始满脸堆笑的朝煜诚频频回敬着。 ------------ 第七十章咖啡杯里的落英缤纷 煜诚胡乱的拍了拍不知何时沾到灰尘的西装衣角,又抬起头望了望安城银行那一排金光闪闪的名头,随即便忙不迭的抬起脚,气势恢宏的踏进单位的大门。 “快看!是我们的救星郑解决师!”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曾经公认郑敏荷的声音最清冽明澈,此刻却也如倒带的嗓音般尖锐刺耳。顿时一股强烈的紧张感笼罩住他,加上疲累,煜诚只觉太阳穴一阵阵弹跳发痛,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亏周明曜以身体为后盾将他牢牢抵住。 “郑代理!郑代理!”举止反常的不止郑敏荷,恶名昭著的申正焕率先给了煜诚两个大大的拥抱,这下更劲爆了,立时满屋子里回荡着的全都是女同事们高亢的应援声。就像平生第一次受邀参加高端晚宴那样,煜诚双手揪着公文包,立在人流中央不知所措。“咔嚓咔嚓”隔着一道半透明门板,信用组那一边此起彼伏的快门更是令他浑身暴汗。 “哈哈,今天多亏我们最最亲爱的郑宗亲,吴秉旭社长才最终吐口与我们分部进行补充贷款。所以,这次由周明曜代理引发的纠纷就痛痛快快的翻篇啦。” 轻轻推开拥挤的人潮,就像将缠绕在表层的蜘蛛网慢慢拨开那样。凝神盯着崔仁赫那双闪闪烁烁的灰色眼珠,煜诚顿时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并不灵敏的大脑疑惑也渐渐忙碌着,这也难怪,不单是他,就连平时往办公室跑得最勤的几位宗亲级主管,也从未见过将姿态压得如此谦逊的崔仁赫。 “不不不,分行长您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发自内心的惊慌,从细微到强烈,最后被一股可怕的静默拦腰切断。 “喂!我们可是相处多年的朋友了,怎么还用这么生分的称谓称呼我啊!” 开朗爱笑也爱搞讲演的崔仁赫,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都郁闷下来了。煜诚的嘴角隐隐抽搐着一丝复杂的笑,似忐忑,又似遗憾。漫长的沉默,空气也好似凝固一般,渐渐的空荡荡的办公区里再次回荡起崔仁赫那股充满魔性的狂笑声。就在煜诚实在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的瞬间,崔仁赫一掌按住像孩子一样低垂着脸庞的煜诚的肩膀,愤愤的补充道:“都跟你重复多少遍了,叫我仁赫哥就对了嘛。” 见煜诚依然无动于衷,崔仁赫正要发作,煜诚连忙强压住恐惧,怯怯的道:“仁赫哥。” “声音太小了,这个称呼你要是不喜欢的话,给个绰号也行!”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是金智媛又在不该煽情的时候煽情了。再次看向崔仁赫那张神情专注又严肃的脸孔时,煜诚假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扯着喉咙唱也似的喊道:“仁赫哥!” 一时之间,更加震撼的掌声就此汩汩落下,无休无止,永无止境,一直拍到煜诚雪白的面颊隐隐浮现出一抹落霞的红晕。崔仁赫忽而朝着煜诚点头示好,忽而又面朝所有人大笑起来。 “从现在起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许再提昨天发生的事情。总部欧阳刚刚在电话里不停的强调,这份情面是TVA集团宋晟民会长给的,我们分部必须对牵扯其中的几位同事酌情处理。” 崔仁赫泰然自若的说完后,眼光依然牢牢的落在煜诚身上,半晌才又提高嗓门补充道。 “欧阳还说他之前并不知道郑宗亲就是宋晟民会长的亲女婿,今天无缘和您握个手真是太遗憾了。下次他一定会带着满满的诚意率先向您问候一声的。” 或许欧阳真的是发自内心,或许只是因为崔仁赫的演技一流,郑煜诚居然被感动得有些目光炽热。 “那分、仁赫哥,也就是说我的好朋友明曜他是不是不用…”说到一半,却忘记了思考,煜诚单凭心里的那个声音在崔仁赫耳边喧嚣道。 “什么?”崔仁赫惊讶得无以复加,决定周明曜生死的那个转瞬,申正焕如闪电般穿插进崔仁赫与郑煜诚中间。 “昨天?哦!昨天本就是超级顺利的一天啊!明曜宗亲不计较得失,以一己之力,独揽了我们整个贷款组的全部工作量,这种敬业精神是值得我们所有人瞻仰尊崇的啊!” 申正焕横冲直撞的谄媚样子如同正在寻觅食物的秃鹫,任谁见了都会急着退避三舍。目瞪口呆的煜诚一个劲往后缩脖颈,却还是被他拖着手腕朝人群中央滑行了好一段。 “郑代理,总之您真的是我们所有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头号男神。虽然您的长相并不输给任何一位顶流明星,但您这婚结的真是帅爆了啊!JK认证加上 SK认证,您的照片完全有资格用到全球影响力超100的那本杂志封面上。”左脚拖着高跟鞋,右脚蹬着运动鞋,顶着一头泡面发型拼命朝煜诚所在的人群中挤的女人,就是申正焕在这个时空中的妻子孙美玉。或许是一眼瞥见信用组的BOSS正在明确示爱郑煜诚,跟着起哄的人聚得就更加紧密了。 “什么认证不认证的?煜诚宗亲,我崔仁赫永远都是你的榜一铁粉。这样的地位你们谁都不行跟我抢啊。” 众目睽睽之下,崔仁赫丝毫顾不得自身形象,他用力摇晃着紧紧攥住煜诚手腕的那只手,直到煜诚的手腕被捏得由红变青,也还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煜诚啊,你是我的心、我的肾,更是我的肝。只要你一声令下,从发梢到脚指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零部件都能顺利归位啊。”申正焕突然再次抢过被崔仁赫抓住的那只手,此时煜诚能感觉到他手掌细微的颤抖。他在紧张,也在害怕着什么。望着他线条分明冷峻的侧脸, 煜诚蹙紧了眉头。 “虽然正焕哥刚刚的表白让人很倒胃口,但煜诚哥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啊。” 本以为一向恃财傲物的金智媛会迎头泼下一盆冷水,却不想她也随着大流儿乖乖就范。 在她强挤出一副花痴相后,围观者中更是三层外三层的凑上了那抹兴致勃勃的谄媚脸孔来。 “拜托你们千万不要这样,我其实真的没做什么。这一切真的都是仁赫哥和正焕哥的功劳。正焕哥和美玉姐为了一张订单,不顾自己恐高的症候陪伴吴秉旭社长登山。仁赫哥,仁赫哥更是在那么辛苦的正焕哥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只有我,我和那个吴秉旭只是简单的打了声招呼而已。” 煜诚急出一头粗汗,此刻正红口白牙的辩解道。 “不不不,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吴秉旭社长的回心转意全拜您的这声招呼所赐。那个看您忙碌一上午真是太辛苦了,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把包给我吧,我一定给您板板正正的放到您的座位上去。” 还未化尴为夷,申正焕便大献殷勤的一把夺过煜诚放在周明曜桌子上的公文包。 “不不不,怎么好意思劳动正焕哥…”煜诚说着,但却被崔仁赫拉住手腕。 “申正焕还不快点给煜诚宗亲放过去!”崔仁赫爽朗的笑说着,话语间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喜感。 “顺便再给杯热咖啡,我要加很多榛果的那一种。”煜诚的嘴唇动了动,却又极快地合上。同事们纷纷回头,惊讶于煜诚的激烈反应。而身边的崔仁赫,自始至终都在保持着沉默。 “喂!正焕哥别忙活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真的是开玩笑的啦。”煜诚呆住了,他从未如此兴奋,也从未如此紧张过。而那些同事闪闪烁烁的眼神实在让人无从揣测他们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充耳不闻的申正焕,大声急促的呼吸着,脚速也越提越快。这使得上身魁梧、下盘单薄的他一如喝醉酒的螃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那跑姿都是歪歪斜斜的。 “咖啡磨细一点,别扎了我们煜诚宗亲的嗓子!” 崔仁赫发了疯似的举着喇叭咆哮道。 申正焕一边盯着咖啡机,一边没头没脑的呢哺着不知名的歌词。 “哈哈哈…”就在煜诚捂住耳朵的瞬间,从金智媛口中传来的咯咯笑声一如急速剧烈的冬风,震得人没法睁眼直视。 ------------ 第七十一章煜诚和他的高光时刻 “看看这走姿,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即将登基的太子爷呢!”卫生间里,周明曜收起刚才的忐忑不安,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吻调侃起郑煜诚道。 “喂你小子!这么酸溜溜的话,不许再说了知道吗?” 好朋友?难怪周明曜最喜欢死党的称呼,真是再没有比他的嘴巴更坏的朋友了,煜诚迟疑的望向卫生间外,又往里面快速打量了一遍。 “那也得恭喜你啊!在分部的池子里盘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迎来高光时刻了!我们的郑解决师!” 周明曜有些激动,他笑着,眼角里充斥着羡慕的光芒,煜诚缓缓挪动到他的身后,使劲敲了下他的后背,再次目光交错时,两个人的嘴角都慢慢露出隐隐的笑容。 “分行长!”煜诚还在对着门外出神,周明曜已经将拳头稳稳当当的暴击在煜诚的肩膀上。 “喂!你小子!”煜诚摆出架势,明曜连忙闪躲。 “我希望许过的愿望一路生花,护送那时的梦抵挡过风沙……啊哈哈哈哈哈~”年度流行歌曲越唱越欢,不断奏响在煜诚后背上的巴掌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别再闹了啊,刚刚都沾我手上了!”煜诚紧攥着拉链,白了周明曜一眼。 “这可由不得你,我们两个之间可是你先动手动脚的啊!我只是正当防卫。” 明曜咬着牙齿冥思苦想,紧要关头,脑门却突然结结实实的又吃了一记板栗,他捂住额头,哭丧着脸看向煜诚。 “到此为止了啊!”煜诚柳眉倒竖的将话撂在前面。明曜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撇了撇嘴似乎并不服输。 “啪”的一声明曜一跃而起,但煜诚却灵光的将鼻头抵住他的额头。 “我刚刚说了到此为止了啊!”煜诚不耐烦的道。 “好啦,我投降!” 周明曜邪魅一笑,随即一把将钥匙翻出并直直的抵在煜诚胸口。“郑煜诚,现在你的小命又交到我手上了,好不快点拿钱消灾!” 两个人又疯也似的打闹了一阵,直到各自累得喘不过气来,方才歇手休战。 “混蛋,你刚才居然对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也太没有礼貌了。”看了眼被揉皱了的袖口,一簇怒火不禁自煜诚心底升腾起来。 “救命恩人?”明曜从恍惚里清醒过来,理智重又回来,就连他看向煜诚的眼神也顿时也失去温度,直直降到冰点。 “哦!严格的说我的救命恩人应该是你的老婆和老丈人才对!至于你煜诚哥,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在中间奔走牵线的人而已啊。”周明曜黑着脸冷冷的说道,就像是在和谁赌气那样。煜诚强压住想要脱下一只鞋上去堵住明曜嘴巴的冲动,尽量平静的听他把话说完。 “不过,话说回来,身无分文的家伙,这个婚结的倒是上上等的。如果没有你去做宋会长的女婿,我这份辞呈今天算是交定了。现在哼,说不定还抱着一沓破简历,沿街跪求一碗饭呢。” 煜诚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昨晚周明曜那张苍白着恳求煜诚出手相助的脸孔,只是唇畔处多了一丝颓然中略显复杂的笑意。看着前后反差极大的明曜,煜诚一阵委屈,眼眶又要潮湿了,于是他连忙低头。 “算啦,我承认作为与你影形不离的朋友,我是真心嫉妒你的好运气!嫉妒到根本没有勇气跟你说谢谢,所以才想着用玩笑搪塞你的!” “你再敢提一次交辞呈试试!信不信我一定把你…”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煜诚伸手一把反抓住明曜的衣襟,有些歇斯底里的冲着明曜嚷道。他的声音里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哭腔。 “装什么装啊!今天虽然是你的巅峰日,但以后你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此刻的明曜,出奇的镇静。煜诚回敬他一丝若隐若现诡秘到极点的微笑。 “对了明曜,我们的现在,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明曜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半晌才收回将信将疑的眼神。 “哦!你是不是最近总能梦到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虽然平行时空是不会过时的话题,但我可是个俗人。就算你拿出证据,我也不会相信。”明曜眯起那双细长单眼皮的眼睛,直直看得到煜诚的眼底。 “算了,上完了就先走吧!”煜诚深深凝视明曜许久,最后轻描淡写的道。 “煜诚哥,我可是从早到晚都琢磨报仇的小人啊!” “你刚刚已经赢了,还想玩啊!” “赢了?!但一指之仇还没报呢啊!” 明曜丝毫不理会煜诚的抗拒,一次又一次的向他走来,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森然的笑。 “不要乱整啊!我这身西装可是新买的、大牌的。” “那我不管,我就知道刚刚是你先整我的!” 煜诚刚要闪身,却见明曜突然又跳到背后,被扑倒的瞬间,煜诚用手臂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脸。 “玩不起?!真是太扫兴了。” “啪!”的一声炸响,一块茶色的墙砖应声落地,就在煜诚刚刚倒下的地方开了花。煜诚一脸淋漓冷汗,明曜也煞白着脸踉跄着跌坐在煜诚脚边,嘴角隐隐挂着狰狞的笑容。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再整了?!刚刚要是出事了的话,你能对我的一生负责吗?!”煜诚捏着拳头冲明曜喊道。 “谁在里面,要开会了,能不能快点啊!”敲门声好似擂鼓,一声紧似一声。 “糟糕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今天可是开全体会议的日子啊。” 煜诚话音刚落,外面的男人便再次用力拍了拍门。 “我可不能等你了,你抓紧赶过来啊!”明曜奋力拨开煜诚的重围,艰难的起身去开门。 “溜得跟阵风儿似的。”冷笑一声后,煜诚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侧脸,忽然眼前呈现出刚刚那一如修罗场般的打斗瞬间,煜诚连忙哭笑不得的吸了吸鼻翼,糟糕,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明曜的气味里了。 “给我回来!该死的混小子!” “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给我分部加派人手!这次的事件追根溯源,正是因为我们分部贷款组人手不足造成的。” 崔仁赫并不理会申正焕提出的疑问,此刻他的脑中充斥着太多谜团,若不先解开它们,他的心脏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分行长,分行长我的建议已经提完了,您看…”敢情此刻大家的脑袋也和申正焕一样,黑压压的塞满了问号。 “哦!我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听着,我也觉得昨天那件事迟早会发生。” 崔仁赫忙不迭扭头一一望向大家,含糊其辞道。 “所以我个人观点,补充人手的事情不能再不了了之了。分行长,您看您是否应该即刻知会总行的欧阳行长一声。”申正焕逼视着对面座位孙美玉的后脑勺,很认真的说道。 “我也很认可贷款组申正焕主管的观点。贷款组昨天面临的信贷危机对我们信用组来说也是前车之鉴。” 似乎被孙美玉触到了事情的关键,崔仁赫渐渐露出一副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表情。 “那个各位宗亲啊,我其实也经常向总部提出这个一模一样的意见,但是欧阳行长给出的答复是贷款这方面真的是很难移动。不然我稍后再跟欧阳碰一下头,试试运气。” 申正焕“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正要发作,郑煜诚连忙将他按回座位,捂住他的嘴。毕竟遥控器只盘握在崔仁赫手里,激怒他对谁都没有好处。周明曜郁闷的抱住了头,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光是他就连孙美玉和她身后的信用组组员们脑袋也要炸裂了。瞪圆眼睛凝视了煜诚一眼后,申正焕便泄了气,郁闷的直用手指叩击桌面。 “分行长,那做些简单的微调整呢?您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 第七十二章郑解决师伸出了救援之手 办公室内又恢复了平静,煜诚调整了一下坐姿,郑重其事的面朝崔仁赫道。 崔仁赫仿佛耳朵震聋了一般,完全毫无反应。而在那个无论说什么都只能招恨的情景下,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沉默就是最大的现实。 “微调整?!哦!那你先说说看吧,我们的郑解决师。”申正焕苍白着脸,压低嗓门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颤一颤的仿佛揣着无尽的秘密。 “怎么这方面你也有解决方案吗?煜诚宗亲!”风把崔仁赫厚重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就像灵媒一样瘆人。四周顿时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惊惧的望着煜诚和崔仁赫,目光如炬般簌簌震颤着。 “当然,我们分部的实习生智媛这个月月底不就实习期满了吗?!让她提前在贷款组转正,您那边再跟总部联系,重新加派人手到信用组。这样一来既解了贷款组的燃眉之急,总部那边您也就更好沟通了!”煜诚十分肯定的说道。坐在他左右近旁的明曜和申正焕同时惊异的望向对方,面面相觑。孙美玉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金智媛,随即将双手轻轻环住脑袋。 “煜诚宗亲!我觉得这个金智媛啊,她应该…”崔仁赫突然一个急刹车,并将布满黑线的脸扭转到申正焕面前。 “郑代理,我觉得你刚刚提到的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啊。”申正焕心惊胆战的提醒道。 “怎么啦?我就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啊!贷款组的人手补充总是会被总部驳回,但同样的问题,我们信用组就会尽快解决。而且现在的关键在于,我们信用组就算缺人手也没有你们那边那么捉襟见肘。”申正焕的手就像指路牌在孙美玉眼前呼啸而过,但这个疯子仍没有闭嘴的意思。 “你这么说可不对啊,孙美玉主管,当着分行长的面,你怎么能这么说?搞得就像我们贷款组是埋雷部门一样。” 话音刚落,一股不祥的恐惧感自心底渗出,豆大的汗珠迅速挂满申正焕的额头。现场氛围霎时诡异至极,孙美玉一时僵住,待回过神,崔仁赫的目光一如凛冽的冬风正逐渐渗入到美玉身体的每个细胞,她的嘴角微微一抽,脸上松弛的肌肉不住的打起了寒噤。 “可是我们信用组凭什么非得抱着一个不知何时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啊。”信用组的郑敏荷发出失了魂一样飘忽的声音,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有说错什么吗?亲爱的们。” 看着大家古怪的神情,郑敏荷的声音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逐渐土崩瓦解。 “那个,我觉得我们所有人还是暂时先保持静默比较好吧,毕竟…”看着崔仁赫的表情忽又变得凌厉,申正焕突然神情专注又严肃的提醒道。 “毕竟你们谈论的对象一直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美玉姐、正焕哥还有敏荷姐,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全都听进心里了。”金智媛懊恼又绝望的低喊道。 “这种话一听就过,可千万别走心啊。”一直讶然望向大家的明曜,终于第一次开口插话道。 “是,明曜前辈经常劝我说新人期谁都有被轻视、被鄙夷的阶段。但当着全体同事的面,无视我的存在就算了,居然还把话说得这么刻薄!”金智媛情不自禁的又瞪了那三个人一人一眼。“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别生气,别生气。”周明曜用尽全身力气掰开金智媛握紧的拳头。 “都已经发生过了我还能生什么气,之所以站出来只是觉得你们所有人,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我作为当事人的意见再下最终定论啊?” 此刻的智媛似乎也不想继续等待大家的回答了,她留下一脸呆滞的申正焕和孙美玉,径直站定到崔仁赫的身旁。崔仁赫眼底的火光愈加凶猛,金智媛的脸被熏得黑亮,就连水晶般透明的眼睛里也糊满焦黄的汗水,但她却不改无所畏惧的样子。 “哦!那,那转正后你要如何选择部门呢?智媛小姐。”申正焕自干枯的喉咙深处费力的吐出一句话。 “要是没有刚刚那一桩扎心事儿,信用组、贷款组,我其实在哪儿转正都无所谓。能不能转正也无所谓。但看在明曜哥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尽心劝我的份上,我现在已经决定好了。” “是吗?那你要去哪一边?”孙美玉忍不住抽动肌肉想笑,申正焕的眼睛也慢慢闪烁起胆怯的晶光。此刻火苗与寒冰的温度瞬间传遍崔仁赫的全身,他紧紧攥住金智媛的手往下拉,一直往下。 “贷款组!我要去贷款组。理由是周代理的人品让我对贷款组的同事稍稍有那么一丁点认同。” 一股凉风吹来,那只手哆嗦一下,便松开了。此刻的金智媛轻若一瓣羽毛,乘着凉风开始不住的往上飘。 “太好了!周代理和郑代理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问题解决师啊。”不等金智媛归位,便有一阵拍手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那是当然的了。之前贷款组问我们借人的时候,我就想跟分行长您提议了。”孙美玉深深的叹了口气,窒息般的恐惧加上获救后的解脱,让她的嘴角不断的洋溢着笑容。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分部的实习生就去贷款组。然后我跟总部申请加派人手到信用组。这样可以了吧!” 崔仁赫兴奋的举着双手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申正焕的脸上古井不波,不断审视着他的孙美玉情绪有些激动,她笑着,眼中泪花涟涟,嘴角始终透着一抹忍俊不禁的暗笑。 “既然如此,分行长,能不能拜托您跟总部申请,调来一位有能力有经验、颜值也抗打的男职员呢?不然我们信用组也太阴盛阳衰的啊。”孙美玉坚定的说道。 “那我得先和总部的欧阳行长通个电话确认一下总体人资情况后再做打算。以上临时会议结束,你们先回去开门吧。” 未待孙美玉反应过来,崔仁赫已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那条被漫天彩霞包裹住的长廊。 “跟我来,快走。”煜诚根本无心看热闹,眼睛只紧紧跟随着周明曜。 “喂!孙美玉主管,你以为我们分部是婚姻介绍所吗?还要什么颜值抗打,又有经验的男士!”申正焕发了疯似的挣脱着信用组同事的层层禁锢,嘶哑着嗓子冲孙美玉大喊道。 “哎呀真是天地良心!你随便问我信用组人员,我可不是出于私心才那样说的啊!”孙美玉脸色一变,气结的回怼道。 “你以为我是你吗?就知道看脸下菜碟!” 申正焕的唇角冷不丁一声抽冷。 “还好意思说我呢?整个分部谁不知道你申正焕心理最扭曲啊!所以才会结婚两年不到就离婚了,现在想想你的前任可真聪明。” 大家纷纷回头,惊讶于孙美玉的激烈反应。而站在她对面的申正焕,自始至终保持着尴尬的沉默。 “你,你。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公开场合随便触碰别人的私生活啊!”申正焕气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的叫嚷过后,脚底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正正好好的跌坐在同样怒目而视的郑敏荷和金智媛之间。 “是谁先起的头啊!还跟我强调什么私生活,从跟我结婚那天起,你这辈子都别妄想能有私生活!”孙美玉的声音明朗得有些突兀。 望着孙美玉,申正焕犹豫思索了半天正要开口,却惊见被一巴掌扇得有些辨不清面目的郑敏荷。接着便又听到一声发自智媛喉咙深处的呜咽。 “算你狠!孙美玉!我真是宁可死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对你也是超级无语!” 游戏一样的婚姻,必定有人赢有人输,但在申正焕和孙美玉的这局游戏里,谁都是输家,过了今天,生活依然充满了神秘与无奈。 “其实在会议召开之前,我一直盼着总部的新人能早点来。”所有的谜底都揭开了,明曜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在苦涩的泪水中激荡而出的微笑。 “就算是智媛,也总比没有人强吧。”煜诚将头偏向明曜,小心翼翼的嘀咕道。 “有她在绝不会解决困难,想必以后我更得多花些精力在工作上了。”明曜一字一字的捶着桌面,痛心疾首道。 “放心,就算有你这资深前辈在,日后的三个月肯定会处理到大家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故。” 明曜听得额头青筋直暴,对这个皮得可以的煜诚哥简直要抓狂了。他扭头又是一阵金蛇狂舞,但却被煜诚顺势一记抬手给生生挡了回去。就在这时,专属铃声不容置疑的灌进煜诚的耳朵。煜诚连忙将屏幕划开,那一刻玻璃立时碎成千万瓣,落得煜诚一头一身。 “这,这都是些什么啊,3万、5万…居然还有一个东西足足花了23万!” ------------ 第七十三章另一种宿命 煜诚的眼睛被屏幕晃得刺痛,闭上眼,耳边还在持续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通知信息:C百货店一次性消费103万4千元 “一次性消费103万4千!宋珠铉你可真是我的致命天使啊!” 熊熊火势带着滚滚热浪袭入眼底,煜诚心痛,不得不神经衰弱般的嘟囔了一句。 “喂!不用这副表情吧,嫂子就算购物也绝不是花你的钱啊!所以就想开点啦!”周明曜憨笑着,伸出手推了推煜诚的胳膊。 “周明曜,你能不能别在别人的伤口上疯狂撒盐啊,虽然我一直都知道珠铉的花销庞大,但你,你好好看看这串数字,这可不是5千3千啊。”煜诚酸溜溜的说道。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103万!”明曜战战兢兢的回应。随即拉上帽子牢牢的罩住脑袋。 煜诚慢慢转过头,对着反光的玻璃板,不断努力的张开被丘比特神剑刺得鲜血淋漓的嘴巴。 19点一刻… 久违了(8小时未见)的仆人们照例穿着整洁如新的制服,和蔼可亲着站在家门口迎接煜诚。煜诚却心猿意马的将手抱在背后,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到客厅中央。 “老婆,白天你出去购物了吗?” 还没有将沙发靠背捂热,煜诚就急着扭过头来,并将矛头指向宋珠铉——那个顽固也温柔的堡垒。 “嗯,因为我那会儿心情实在是太沉闷了。” 珠铉委屈得一双眼睛花枝摇曳。 “哦!心情沉闷?所以就放了点血。”煜诚用力揉着被肉痛漫溢的双眼,在看向排列在宋珠铉身旁的那堆战利品时,脑子里的火立时大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摔门出去呼吸几口冷气。 “你知道的,我那个前闺蜜安慧娜在伊莎贝拉文学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虽然我们精通的领域不同,但看着别人嚣张得意,我就是不甘心。老公,看来我的心胸真是一点都不宽阔啊。”宋珠铉可怜兮兮的说着,那双投射在衣服上的眼睛闪着亮光,就像重获新生一般。 “这么说你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沉闷了是吗?” 煜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鼓囊囊的名牌纸袋,在心里窃窃的咒骂着。 “对了,那个59万的东西是那边那只包包吗?!” 煜诚如同看外星人一样的紧凝着珠铉。再次打量起那些万恶的战利品,虽面容无波,心里却注满了泪水。 “什么眼光啊!那个包包才15万过一点点。” 珠铉转过头看了看煜诚,浅浅微笑的嘴角,又眨了眨顽皮的眼睛。 “59万的是这套小礼裙,就这个款式、这个颜色比量在我身上是不是超赞!”绚烂的彩霞射进这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透过单薄的衣料,一股莫名又巨大的幸福感笼罩在珠铉的全身,那一刻煜诚能真实的感受到珠铉心底的温度。 “那个,珠铉啊!” 煜诚咬了半天的嘴唇,不停对着镜子比划的珠铉,嘴边的笑意却更浓了。 “是不是想赞叹我的眼光独到啊!要不是那个店家介绍说今天赶上了什么促销季我才不会入手呢!就这个牌子的衣服,最普通的一件都会超过50万。怎么样?!穿在我身上那种画面能想象到了吧!” 宋珠铉满腔热血无比向往的抱住裙子旋转着说道。 “漂,漂亮!”看着被自己感动得不行的宋珠铉,煜诚真想将套裙抢过来,掩在脸上泣不成声一阵。 “那我这就去把裙子换上,老公你就赶紧把水果放到冰箱里去吧。” 珠铉眼里濡着晶亮,还想肉麻两句,那边煜诚却突然煞风景的长舒了口气。珠铉只好装作没听见,抬起下巴,高傲的走开。 “对了,你给爸爸打电话道感谢了吗?” 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珠铉从虚掩的卧室门中微微向外探出了头。 “当然说过了。虽然是自己的亲爸爸,但礼节上的东西半点都不能少。对了,老婆这个周末你就穿着这套新买的裙子去见爸爸吧。”贪财令煜诚眼睛一亮,为了掩饰,煜诚握拳咳嗽了一声,随即又故作正色道。 “你不说,我也会穿新衣服的,毕竟我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人啊。”宋珠铉再次转头冲着卧室门外深深的低喊道。 “是,是啊,喜新厌旧。”煜诚的眼神秒从暗恼转为落寞。 “别误会啊老公,我的喜新厌旧只是对衣服、包包这些东西。你可别误会成对人啊!”珠铉不顾形象的冲在厨房门口急切的纠正道。 “那我也会有危机感,我的宝贝珠铉在读书那会儿,可是闻名安城大学的缪斯女神!我区区一个无名小辈,何德何能娶得你这样的贤惠妻子啊!”煜诚也转身盯着珠铉的眼睛,再诚恳不过的回答道。 突然之间,煜诚自觉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何必愚蠢的追问那些无伤大雅的细节呢,大方的接受不就好了吗?轻轻拉开冰箱门的瞬间,煜诚冲着空空荡荡的母婴用品层,暗暗嘲笑着自己刚刚的可笑,随即又鉴貌辨色般的整理起冰箱来… “珠铉啊,这个焗饭,还有那盒焗龙虾已经坏掉了啊,那些奶酪也都发霉了。” 煜诚把冰箱里的食物一一高举到眼前,名牌配上从未见过的高端食材真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或许大牌明星的冰箱也不过如此吧,煜诚心里酸溜溜的想着,随后连忙加快脚步向厨房外走去,再看下去,恐怕自己的头顶又要冒烟了。 卧室里,触目尽是五花八门的衣服、包包及挂饰,此刻尽收珠铉满耳的不是煜诚的声音,而是时装周最新一季的发布会广告。至此已经完全无语的煜诚,只得不耐烦的将东西如数家珍般的摊到珠铉面前。 “啊呀!光是听着就好恶心啊,亲爱的你赶紧拿出去扔掉。”珠铉娇声娇气的说着,一面鄙夷的捂着鼻子上下打量着煜诚。 “看都不看就嚷嚷着全部扔掉!冰箱里的东西明明就吃不完,为什么还要买!”被打发走的煜诚,独自慢腾腾的踱回厨房,但却对刚才的那一幕情景仍旧耿耿于怀。 “承美就不会像珠铉这么浪费。” 煜诚一字一字的慢慢低下头,虚空般的冰箱格层之中,仿佛只剩下自己和上个时空的妻子李承美在默默交换着目光。 “这可是我花了两个小时一面和煜祺舌战,一面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蛋糕,你竟然连尝都不尝就要就扔进垃圾箱?!知不知道浪费食物可耻啊!”雪白的雾霭里,承美趾高气扬的盘问煜诚道。 “赶紧还给我,就算吃了过保质期一两天的东西也不会死。”一阵上蹿下跳后,承美几乎要跨过从摇摇欲坠的餐桌直接跳进虚空中继续追赶自己了。 煜诚深深吸了口气,着急的推上冰箱门,两只手写满了无情。 “你仔细看看这些可都过三天了啊,都有霉点了。” “那你自己尝尝看,还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老公!我叫你尝尝!” 煜诚将后背靠在冰箱门上,不会说谎的玻璃窗却出卖了他,那明晃晃的窗上明明白白映射出他一脸忧郁的脸,当他从鼻孔里回答出那个"嗯"字时,眼睛里流出的,是比泪光还要通透的落寞。 “够了,我已经关于我和承美之间的记忆抛向宇宙了。知道吗?郑煜诚,从你来到珠铉身边的那天起,李承美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才对。” 煜诚百无聊赖的用指甲按了按满满一袋的食盒,无声的欣赏着窗外一幅幅一闪而过的风景,无形之中似乎又有些忍受不了这份沉甸甸的沉默,他抬手拧开音响,让流行的歌声在整个空间爆燃。 “老公,你不觉得那种音乐听上去很low吗?” “也不知道如今的妻子知不知道我的心,还是说我们结婚这么久,她对我的认知还只是单纯的停留在脸上。”在煜诚浮想联翩的时候,珠铉不时的蹦出几个词,听得煜诚心情更加凄凉。 乱糟糟的客厅在亮得夺目的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乱。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壁灯中的自己似乎也有些怨恨的看着煜诚,没有看错,是怨恨,那个自己正在用怨恨的双眼瞪着我。 “算了,都已经这样,就算是破罐子也得破摔了。” 煜诚一脸无奈的垂下头,然后步履绝尘的走向门外那只装满奢侈物品的垃圾箱。 “是啊,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毫无缺点的人啊!原来在优渥环境中成长的人也会做出那些可圈可点的事情!” ------------ 第七十四章受伤的心灵 煜诚终于问出那个长久以来折磨自己的问题,但却再也得不到响应。羞恼之余,煜诚一把合上盖子,却在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再度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孔。 “是你啊,承美!” 马路对面,即将打烊的平价超市,店员们正咧着大嘴左顾右盼应接不暇,连记忆中一向暴躁的承美,也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一面忙着刷码,一面瞥向煜诚这边,只是眼神略显得飘忽,所以煜诚不确定她是真的没看清自己,还只是装作没看见。 “喂!妈妈。”煜诚愤愤不平的想着,又坐在健步道旁边的长椅上踌躇了好一会儿,直到熟悉的铃声令他眼睛一亮。 “你还没有彻底忘记我的声音啊,真是难得!我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是生是死?!” “我,不用为钱发愁,日子也算是过得不好不坏了。” 煜诚被电话里发出的阵阵杀气吓得浑身一哆嗦,深吸一口气后,他强作镇静的回答道。 “这么说的话,你最近应该没遇到什么事吧?!那我就能安心了。” 晚风夹卷着灰尘飞快的从煜诚身边驰过,他笑着含糊的直一声,又迅速将目光转向比冬雪还要清冷的月光。 “妈,嗯,爸最近还吃保健药吗?” “嗨,你爸他就是以那个为生的家伙啊!跟他,白费口舌不说,我倒生一肚子闷气。回头想想简直一点必要都没有。” 煜诚怔怔的听着电话,那边的妈妈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手,轻松的回复道。 “哦!还有啊煜诚,今年也不打算来家里坐坐吗?婚礼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一面,我现在满脑子里还都是你七年前的样子。你,千万别再用什么过年过节那种话搪塞我们了啊,直接给我一句明白话,妈妈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啊。”妈妈突然很心酸的感慨道。 “对不起妈妈,我这就跟珠铉商量一下,看看最近能不能回家一趟。” 煜诚用力的把手机贴近耳朵,贴得耳朵都痛了。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升入脑海又迅速贯穿进血脉,煜诚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好,但是煜诚啊,你觉得宋珠铉她这次能开情吗?” 煜诚妈妈眼中的宋珠铉,并不是那朵娇媚可人的玫瑰,而是那把正中她心脏的锐利匕首。 “妈妈,你怎么这么说啊!” 煜诚难以置信的看着电话,越听越心虚,听到最后他感觉妈妈眼中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丝在广袤的天地间无法皈依的游魂。 “哎!都怪我,难得通一回电话非提什么宋珠铉啊!你爸他倒没什么,只是我现在心里越来越不对味了,总觉得我亲生的儿子已经被别人抢走了。算了,不说,不说啦,你也别在外面耽搁太久了,省得人家宋珠铉心里不痛快。” 就在煜诚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的刹那,妈妈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妈妈,喂!妈妈!”煜诚大睁着双眼,却只能一动不动的盯着倒影在屏幕上的那个受伤的自己。 “这又是什么炒蛋的人生啊!”终于,煜诚如疯了般的仰面朝天狂吼着。左眼是欲哭无泪,右眼住着哭笑不得… 共享心声大排档里,老板娘郑煜祺轻轻松松的把店员送来的炸面包块扔到半空,又一口咬住,咔嚓咔嚓嚼得脆响。 “煜祺啊!” 靠着动物般的柔软性,煜诚不着痕迹的推开死死粘在身上的玻璃门。“哎呀,是哥哥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到我这儿来了呢!”秒变夏日的汪星人,煜祺哈大着嘴巴一直就没合上。 “妹妹是一个人看店吗?柯勉呢?” 从来又酷又帅的哥哥,连斜靠着墙暗暗落寞的样子都那么养眼。 “哦!我老公刚带着孩子去奶奶家。倒是哥哥你,这么晚出门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呀?!” 煜诚仿佛犯了错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一根一根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嘴巴咬得一丝余缝都没有。 “只是觉得我们的店没有开在哥哥的下班路上,又早过了下班时间,所以才问的。但哥哥你千万别多心,如果理由难以启齿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了。”煜祺屌屌的说完,便故作闲适的粘到煜诚身边,似有若无的细细揣摩起煜诚的脸色。 “就是从家里出来扔个垃圾,回去的时候跟妈妈通了个电话,我感觉她的状态似乎很糟糕。对了妹妹,这些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妈妈不高兴了啊?!” 煜祺不敢直视煜诚,只能不理站在身边的他,并躲避现实般的将目光转向了厨房。 “煜祺,你一定也有事瞒着我。妈妈和珠铉之间,是不是闹过别扭?是不是轰轰烈烈的那种?” 煜祺连忙从嘴里取出面包块,慌慌张张的扔到地上,又将厚厚的嘴唇咬得紧紧的。 “还真是有事。” 煜诚阴晴不定的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煜祺担心的看着他,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 “这个嘛,非要把不合的帽子按到妈妈和珠铉姐头上,似乎并不准确啊。”煜祺依旧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哥哥,惟恐被人抓去吃了似的,一句一躲道。煜诚寸寸紧逼的注视着煜祺,双手始终紧紧环住在胸口。 “好吧,我承认珠铉姐优渥的家境确实让人羡慕。但更多时候,我和妈妈都会有种被人无视,甚至是被人鄙视的感觉。就去年过年那次,本来跟哥哥你商量的是过年只在我们家住一天,结果呢,珠铉姐在电话里反复嚷嚷着非得搞个什么海外旅行!听到妈妈晕机的消息后,又推说什么人多没意思,非要跟你重温下新婚燕尔时的浪漫。拜托,你们两三年能回婆家一次就不错了,而且,珠铉姐她好像从来没有给妈妈打慰问电话的习惯,就连妈妈主动打给她的电话,她也是能拒接就拒接,实在不行就找你们家仆人搪塞一声。” 煜祺出人意料的说道,讥讽的神情,揪心的话语,令煜诚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那个煜祺啊,你和柯勉过得幸福吗?” ------------ 第七十五章珍贵的礼物是爱情 珠铉轻佻的摸了摸煜诚的脸蛋,无垠的朦胧中,似乎敏锐的捕捉到煜诚的一丝丝紧张,于是她立马从枕头上仰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守着煜诚的耳朵轻轻吹动着香风,煜诚的脸上不小心露出了一点点破绽,它泄露的那股欲望,立刻便被珠铉察觉到了。这次珠铉翻身饶有兴趣的抚弄起煜诚的鼻子、下巴,见煜诚依旧无动于衷,她便又小孩子似的扯着煜诚的胳膊摇个不停。 “珠铉啊。” 煜诚稍稍翕动了一下眼皮,珠铉便立刻柔媚万分的缠住了煜诚的颈项,呵气如兰。 “珠铉啊,我今天真的好累,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使尽浑身解数的珠铉,在煜诚眼中竟与丑态无疑,盛怒之下,她直接拿起画笔在煜诚的脸上画满大窟窿小眼睛,然后又抽出枕头狠狠的将他拍翻在地上。 “珠铉你这是怎么了?!”煜诚眨巴着困泛的眼睛,摇摇晃晃的挪动回珠铉身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睡意。 “还有脸问我怎么了?郑煜诚你最近怎么总是无视我的存在呢!昨天晚上我就很不爽,居然敢打着扔垃圾的旗号玩神秘。亲爱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珠铉厌恶的皱着眉头时,煜诚直接用动情一吻锁住了珠铉的喉咙,珠铉顿时不知道该怎么闹下去,只好将嘴巴扣得严丝合缝,满脸大义凛然的侧着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墙面。 “老婆,你不是说过女人最忌讳生气,一瞪眼睛皮肤就会起皱纹的嘛。昨天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有不好对你说的理由,才偷偷溜出去的啊。” 要是换在李承美面前,煜诚早就圆瞪着眼睛,机关枪般哒哒哒的乱射个不停了。但望着珠铉懊怒却又隐隐露出羞涩的脸庞,煜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无力,也更没有尊严。 “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将我忘在脑后!” 珠铉多情的冲煜诚嘟嘴道,全然不顾她随便一个表情都会惹得他脑筋极其混乱。 “那个,这个周末我们一次去趟明潭洞怎么样?妈妈她很想我们,而且她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好。” 煜诚说得很有些意思,眼睛里缓缓闪烁着一抹小小的感动。 “看情况吧。”珠铉很勉强的回复道,从她的脸上找不出半点有同感的样子。 “珠铉啊,妈妈只会选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猜她可能是在生病。拜托你了,陪我走一趟,行吗?” 煜诚很怕希望被浇灭,他立刻不由分说抓住珠铉的手,奋力将她禁锢在掌心。 珠铉冷漠的瞟了煜诚一眼,煜诚识趣的松开她,珠铉立时站起身,一脸嫌弃的拂了拂穿在身上的那件真丝睡衣。 “不是我不愿意通融,实在是你在清潭洞的那个家太拥挤也太脏了。洗澡也好、吃饭也好,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家应该只有一个卫生间,你知不知道我是有洁癖的啊。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和我的亲生父母共享过同一个卫生间!如果有哪个仆人胆敢擅自使用专属于我的卫生间,爸爸会立刻致电装修公司砸掉的!还有,光是吃定亲饭那次,我真的已经为你牺牲太多了。” 本已有些剑拔弩张的卧室,现在更显得杀气腾腾,空气也跟着过渡到白热化阶段。 “而且,昨天在电话里我已经跟妈妈约好这个周末在我们家吃饭了,我还特地强调你会当面向爸爸道谢。老公,就算是为了你的朋友周明曜,你也不该把这茬忘了,难道你想在爸爸心里落下过河拆桥的污名吗?!”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空荡荡的宋氏别墅里仿佛只有珠铉和煜诚两个人,煜诚无比落寞的凝视着珠铉的背影,珠铉金莲微挪的走近窗边,望着一栋栋贫瘠瘦削的建筑,也低头看着孤单的车辆在她的面前飞驰而过,唯独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丈夫煜诚。 “既然,既然这个周末没空,那我们可不可以考虑一下下个周末。珠铉啊,给我留三个小时就好。”两米的距离走起来比斜斜的上坡路还要陡峭,煜诚侧脸看着她悄悄的深呼吸,终于小心翼翼的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你最近可真是健忘啊,下个周末正好是开课的日子。还去婆家?我肯定做不到。” 珠铉的脸庞冷得足以把人冻成冰块。 “开课,开什么课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珠铉咽了一口唾沫,等着煜诚再次说出些惊天动地的理由。 “珠铉!”煜诚继续小小声,甚至是有气无力的央求道。 “是健身课,我要去健身房,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煜诚啊,你今天为什么非要跟我装不知道啊!” 煜诚鼓着嘴,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珠铉一脸凶相的看着他不说话。 “我明白了,那就以后再定吧。” 一直让煜诚心存疑惑的家人的关系,终于浮出水面。怎么说,就算不能将婆婆当成自己的妈妈,珠铉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她吧。 卫生间的门开了,珠铉穿着另一件光洁靓丽的真丝睡衣出现在门口。躺在床上的煜诚迅速翻了个身,对着漆黑的墙面惆怅的长吁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要发生的事,他的心头不由又是一阵沉重。 “冬天的太阳虽然懒,却也有八点三十分的光景。这不争气的月光怎么就被一栋鬼屋般的豪宅吞噬掉命运了呢…” 天边泛起鱼肚白,煜诚已经衣着笔挺的站定在镜子前,无神的瞅着熬了一夜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赫然肿成了鱼泡的大小。 ------------ 第七十六章破碎的小小希望 “该死!这个肮脏无耻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就连每次眨眼都会有肮脏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 继续说着疯言疯语的郑煜诚,不停的手起瓶落,好生生的两瓶黑啤被他哐当哐当的倒进了丸子汤里。周明曜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但紧接着宽敞的早餐店就快被煜诚喊塌方了。 “昨晚的天气预报就说今早有雷阵雨,不想来的既突然又这么猛烈!白带伞了,就算赶回单位取,这短短的三分钟路程也一定会浇个透心凉。” 听着明曜这话中带刺的话儿,煜诚就像惟恐错失了说话的时机似的,那张锤不烂的臭鸟嘴继续大开大合起来。 “我是真TMD的不想活了,同样是人,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平?!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父母吗,不用靠自己的汗水耕耘就站直接到别人人生的终点线上。有什么好骄傲的,有什么好嚣张的。明曜你说他们凭什么就这么瞧不起人啊!还有那边的那个人,看什么看!”煜诚眼睛周围的睫毛被泪水冲成了黑漆漆一团,尖着嗓子叫喊的全是比冰刀还冷还锋利的话,明曜立刻牢牢闭上了嘴。但煜诚的哭声越来越尖锐,甚至双手还啪啪啪的猛砸着桌子。坐在距离他们一米开外的无辜食客也直接被煜诚拉来做了回出气筒。 “雷阵雨啊,请你痛痛快快的下完这一场吧。然后瞬间一道白光,将我的煜诚哥送回到那个离奇的时空中去,我周明曜愿意将一生的好运寄存在煜诚哥那儿啊。” 煜诚也跟着仰面朝天,对着黑压压的天空歇斯底里的祈祷起来。 “求你了亲哥,你赶紧停下来吧。大家都在看我们。” 有人猛地抓住了放在桌子上的鸭舌帽,不是别人,正是喜欢让煜诚丢尽形象的两世冤家周明曜。 煜诚气得口不择言,不过画风一转,并肩坐在顶层天台上的明曜似乎有些母性发作的迹象。此刻他的脸孔、他的眼睛还有心灵,已经完全被这里的生活渗透,有喜有悲,就连迷茫也显得混乱。 “通过发生在你我身上的这两件事,我算是彻底醒悟过来了。婚期啊,还是能推迟多久就推迟多久吧。如果能推迟到白头就谢天谢地了。” “朋友,你是不是最近喝太多鸡汤了啊,光看脸就有些营养过剩了!” 明曜总是挤出一副阴阳怪气别别扭扭的眼神望着煜诚,看着怪模怪样的他,煜诚的嘴角禁不住露出飞扬的微笑。 “哥,这次多亏你我才勉强逃过一劫。但做这种光有压力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工作的人,失业、下岗怎么可能会从我的头上永远溜走呢。想想看,如果是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处境,我有勇气写辞呈吗?还大言不惭的递上去,再跟崔仁赫、申正焕他们针锋相对。呵呵,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儿连做梦的时候都会觉得荒唐。” 看着眼前粗糙的向日葵,还有那稀稀落落的飘来浮去的叶子,明曜再也忍不住了,默默又长长的吐了口气。 “还是人家申主管说的对啊,没有钱的人才会把自尊心挂在嘴边,当成不努力的借口。仔细想想主管和代理人之间,真的只有区区五张票子的距离吗?那是扔掉了多少自尊心,丢掉了多少颜面才争得的机会啊!对于信用组那边的人来说,来之不易的机会更要死命的去守护才行。”周明曜不由苦涩的想到并说道。 “也就是说明曜你一定会和申正焕成为一路人,是吗?” 煜诚闷闷的梳理着明曜和申正焕之间的关系,但这却不是他一人力量能够所及的。 “怎么可能?让我死可以。但我周明曜这辈子绝对不可能那样没有尊严的活着。”明曜瘦削粗糙的侧脸透着几分决绝的狠,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里隐隐传递出一种完全不同又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 “你怎么也总是轻易说出死不死这种话!我要是你,就昨天那种情形大可以一走了之!” 煜诚气恼的嘟嘟囔囔着,明曜却噗嗤一声笑了。 “我们两个人中间,到底谁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人啊!”明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脸色无波,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我看只有精明干练的女人,才能打消你这些不入流的想法。”煜诚昧着良心道。 “不管再过多少年,我也会生活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状态下。至于煜诚哥你,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入赘名门,连个孩子都没有。倘若哪天触碰到嫂子逆鳞,再把你从宋氏清出来。” 周明曜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费劲心思的在脸上堆砌出灿烂笑容,但煜诚明白这是他焦躁不安时才会有的举动。 “你闪开!”身后沉甸甸的公文包随之滑落在地,全新时空中的平生第一次,煜诚面朝死党周明曜,深深的下了记一字马。 “哇!煜诚哥,你这柔韧性够绝的啊。想当年,你应该差一点作为芭蕾舞演员出道吧。”周明曜惊喜莫名的道。 “什么叫差一点,我可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啊。要不是后来你叔叔以学业繁忙为由要求我放弃,我说不定早就跟着一线舞团混了。哪能这么早结婚啊!”、“当然,如果真是做了那种选择的话,宋珠铉这种条件的女孩怎么会只有一个。” 煜诚几乎是用一种伤痕累累的声音絮叨着,蓦然间有一种悲伤正缓缓的从冰冷的心中一直涌到炙热的喉头。 “喂!那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啊?还有那种先天四肢不协调的人也能练吗?”明曜步履蹒跚的凑到煜诚的影子下。 “能不能练?自己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虽然四肢够协调,但我可是骨头巨硬的那种人啊,煜诚哥万一闪到的话。” 明曜一避再避,一躲再躲,可终于还是避无可避的对上了煜诚那双纤细却有力的手。 “呶,你也像我这样把身体尽可能大幅度的舒展开!” 从煜诚交叠扭动着的手腕处传出一阵大动静,没错是霸王硬上弓的先兆,明曜可能是被煜诚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傻了,他一直呆呆的看着煜诚,任凭他一番左推右拉。 “哥,我感觉我是真的不行啊。”明曜看着地面,艰难的开口道。 “谁不是从不行开始的啊!别着急起来,再试一次。”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带着些许抱怨,些许哀愁,还有些许戏谑,终于都汇聚成最令明曜心惊胆战的期盼的邪恶。 “煜诚哥,真的不行。现在已经很疼了啊。”明曜头发湿淋淋的淌着汗,喉头发紧,又在煜诚残忍的别过脸的瞬间,气喘吁吁的求饶道。 “那就说明不光是骨头,你的肌肉也很僵硬啊。”煜诚抿着嘴,嚓嚓的按压着明曜绷紧的肌肉,丝毫不顾忌他响彻整个天台的狂吼。 咔嚓,咔嚓,咔嚓。时钟的秒针尽职尽责的飞速旋转着,与此同时宋氏别墅里,那尊摆在客厅里的老笨钟也沉沉报着时间。汗水从水晶般透明慢慢变成了琥珀般混浊的焦色。 “深呼吸,对就是这样,再来一次。”煜诚偷偷看着明曜侧脸坚硬的线条,那张帅气的脸此时却乌云罩顶,汗流满面,甚至比起身无分文被赶到大街上的乞丐还要悲惨得多。 “煜,煜诚哥我的腿真的要断了啊”明曜咬着唇,把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回收着。 “最后一次,深呼吸。呼,吸…”煜诚强行扣住明曜肩头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无情。 “啊呀!”明曜精疲力竭的狂吼了一声,仿佛天台四周的空气也将被这声巨响碾得粉碎… ------------ 第七十七章承美是围棋黑子般的女人 “你可真是个疯子,从前我只服墙,现在不得不改成服你了。” 煜诚头也不回的扔下明曜,朝着最终目的地办公区飞奔而去,明曜的眼睛如闪电般追在煜诚身后,可那双又酸又麻的腿却怎么也使不出全力。 瞬间,一道散发着栀子花清香的阴影突然旋进煜诚的眼帘。 “明曜啊,你快看那边那个女人是谁啊?” “你是说那个没有穿工作服的女人吗?我想应该是来踢馆的顾客吧!” 一脸苦相的明曜,一颠儿一颠儿的跟在煜诚的身后。 “3V顾客也只能和申正焕来一番长谈。能和尊贵的分行长并肩而站吗?而且那套衣服看着连半个V都算不上!” 和煜诚同样大感惊异的明曜,眼睛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似乎觉得没有心情和死党多说什么了,煜诚唰地扣下明曜头上那顶没有发育完全的帽子。 “搞什么小团体活动?赶紧过来站队啊!郑宗亲、周宗亲!” 煜诚恢复正色,迈腿儿朝前一步。很不服气的周明曜直接挺身挡到了他的前面。咖啡搭档看着明曜斜戴一顶鸭舌帽、整个人也是歪歪斜斜的逗趣样,突然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 感到有些受伤,明曜仰起白里透红的脸,呆呆的望着分行长崔仁赫。 难得见他如此"生动活泼",崔仁赫也跟着呆愣了半晌。然后极有品的申正焕,牵过含着屈辱泪水的明曜,走到放射出虎狼般目光的孙美玉面前。 “站在你师傅孙美玉主管面前的,就是我们贷款组的宗亲级员工周明曜代理。” “你好,我是明天来上班的新员工,今天是特地赶到单位跟各位前辈打招呼的。” 承美的面色如栀子花瓣纯净,睫毛又黑又长,眼睛清澈明亮,嘴唇轻抿出桃线,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股清丽脱俗的气质。一头水榭般的长发在背后荡漾,身材苗条,曲线优美,微微点头致意时整个人又呈现出一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样子。 明曜才一看到她,就像触了电一样。就连组织介绍会的崔仁赫、孙美玉、申正焕也杵在两个人身旁大眼瞪起了小眼。 “哦!还有那边这位,他叫郑煜诚,也是我们贷款组的代理。最近刚刚得了一个超拽的绰号,郑解决师!他是我们这的…” 趁崔仁赫发表即兴演讲的空隙,煜诚斜眼偷瞅着新员工,看着她迷死人不偿命的侧颜和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煜诚的眼睛里顿时迸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噢!不行了,不行了。”咴的一下煜诚赶忙回过神,又不停的轻抚着胸口。 “荣幸之至,郑煜诚前辈,我叫李承美,请多关照。” 这么温顺、婀娜、善德,连微笑都带着害羞气息的承美,仿佛是从花里生出来的女人。但一联想到从前的那个她,煜诚便感觉自己的背冷得像铁块一样,似乎浇上水去马上就能结冰。 承美谦谦然的伸出手,可煜诚却根本没有回握的意思,紧闭着嘴,圆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您好,我是…”就在煜诚醒悟过来对她刮目相看时,承美缓缓闭上眼睛,一抹红晕渐渐浮上承美剔透如白瓷的面颊。 颇觉有些意外的煜诚随手托起整洁的头发,大声咳嗽两声的同时又扯了扯衣服,最后直接双手环胸,斜靠在周明曜的肩膀上,此刻他的眼睛、手指还有身体都在细细的颤抖着,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如栀子花般清秀的女人,而是一个随时能冻死人的黑窟窿。 “喂!煜诚啊,新员工在跟你打招呼。”崔仁赫偏过脸,压低嗓音的提醒道。 任申正焕将脚跺得咚咚震天响,煜诚也像是聋了没听见一样,但在他呆滞的目光里,再次浮现出上一个时空中的承美扣紧他的手腕朝超市特价区飞奔时的名场面。 “她…” 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个拥有明亮眼神、灿烂微笑和婀娜身姿的女人。闭上眼,眼中又出现了那个眼睛无华、满脸油腻、身材走形的李承美。此时,不光煜诚的眼睛凌乱着,脑回路也跟着纠结起来。 “她真漂亮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幸福感像泡泡似的冒了嘴巴,明曜痴迷的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女人,尤其是在巨大的阴影下,承美的皮肤显得尤其润泽,清秀的脸上始终带上一抹放松且温柔的笑容。他连忙伸出手,但承美却将身体转向一边,那种动作明显是在逃避明曜的注视。 “母胎单身的明曜发发花痴就算了,煜诚你可是有妇之夫啊。”就算是后知后觉的木鱼脑袋,也能看出郑煜诚的不自然,为了分部的安宁,崔仁赫与申正焕急急忙忙的挡在煜诚面前。 “啊!惨无人道啊~”煜诚粗声嚎叫着,一边捏起满满一罐喷雾朝每一个抬起头的同事喷去。 “嘿咻咻…”比隆冬还要强几个加速度的北风狠狠的扇在每个人的脸上,刮得人肉痛。 崔仁赫呆呆的看向帽檐尽头的明曜,明曜下意识的避开他火辣辣的视线。突然又是一片乌云罩顶,幸亏闪身及时,否则就要被咖啡搭档压到申正焕的胯下去了。 “凭什么啊?” “煜诚哥不要这样啊!” 明曜才不理会煜诚杀猪般的嚎叫,他死死抓住死党的手腕朝孙美玉的办公桌砸去。申正焕趁乱捡起明曜掉在地上的鸭舌帽,却在即将戴好的时候被雪白的喷雾遮去了半张脸。崔仁赫气恼不过的扭过头,朝全身都快被淋成泥人的保安金俊勉一路狂奔。可没到正式营业时间,卷帘门并不能因这种程度的突发情况提前打开,所以包括崔仁赫在内的所有人只能栖身在这片破破烂烂的卷帘门前,互相抓紧着前一个人的手抱团求安慰了。 “啊!呛死人了!”快哭出来的咖啡搭档,带着颤抖的哭音说道。 然而,炮弹似的白雾依然持续不断的在每个人的头顶轰炸,此时的煜诚一副动作大片中神枪手的样子朝着四周放射着如雪的喷雾,一圈又一圈,从办公区深处到那面纹丝不动的卷帘门,他的眼皮连抬都没有抬一下。“难道那家伙是抱着喷雾罐睡着了。” 天知道人群中央那个没有脸的男人还会有多少致命的杀伤力。 贼眉鼠眼的申正焕从办公桌下抬起脸,扫了那个可疑人物一眼,随即又向下压了压帽子。逃到对面工位上的孙美玉眯着三角眼,狠狠的瞪向申正焕的脑袋,申正焕也识趣的回瞟了妻子一眼,然后后退一步,后退三步,以求自身始终站在安全距离内。 “啪嗒啪嗒…”有气无力的崔仁赫又现身了,此刻的他仿佛随时都会躺到地上变成银白色的趴趴熊,就在他一脚轻一脚重的挪动到孙美玉的身后时,脚底开始画着比崔仁赫更多白色圈圈的申正焕,终于抖着震颤得更加厉害的脸肌,一记腾空的将“安全帽”套到他的头上。 “看不到出路了,完全看不到出路了啊。” 充斥在办公区里的全都是被揍得龙飞凤舞、不得不哭爹喊娘的声音。 带着诅咒的白色雾气不仅细细急促的喷溅到所有人的脚上,也开始慢慢的喷溅到他们的衣服和脸上。那些习惯了生活在提心吊胆中的同事纷纷将肩膀蜷缩成弧形,但随时做好逃走准备的两条腿却在紧要关头互相牵绊起来。在人墙坍塌的瞬间,所有人卡在喉咙管里好久的痰齐刷刷的飞翔到彼此的脸上。 “砰!” 门终于被金智媛和郑敏荷的合力给撞开了,除了明曜、承美意外的同事纷纷如丧石般卷卷曲曲的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再看面前的办公区,除了几个摔得粉身碎骨的可怜花盆,就只剩下皱皱巴巴的纸片和被淋成纸片疙瘩的积分卡不得不紧紧瑟缩在一起。 “不可以…”悲壮的哽咽声此起彼伏,但比这更悲壮的场景却还在上演。那个被喷溅得有些微醺的周明曜,死死环住承美不放。从承美的嘴巴里不断发出的抗议声更是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承美和明曜之间?在上一个时空里明曜一次都没有跟我表露过喜欢承美的心迹啊!”越刮越烈的北风呼啸般的在变得空旷的办公区里肆虐。或许是因为周围再没有别人的缘故,郑煜诚捶胸顿足的声音开始在整个区域里回荡。 忽然,那个面熟的承美,如今变得纯洁到不行的承美,竟然从白洞一样的人墙里着自己的方向飞身而来。在承美扣紧煜诚的十指,两个人双双朝办公区外坠落的瞬间,煜诚的眼睛悲惨的碎成肉眼无法辨识的绝尘。 ------------ 第七十八章是我迷路了吗 今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安城在凄厉的风中瑟缩着。站到窗边,珠铉明显感受到从周围山上袅袅吹来的寒气。又过了一会儿,轻轻扣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也微微有点僵硬,珠铉缓缓的将盖子放下,转过身走进与琴室相对的卧室里收拾了会儿东西。 “无聊!今天真是太无聊了。” 珠铉心情烦闷到不停的朝玻璃窗呵气,随后又用手指在窗户上勾勾抹抹。或许人越处于闲来无事的时间,杂乱的情绪便不受控制的接踵而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头脑的珠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亲耳听到昨夜煜诚在和婆婆讲电话时那种故意针对自己的私语声。 想到这里,珠铉便觉得更加意难平,虽然此时的她已经到了名副其实的大婶(35岁)年纪。但作为TVA集团会长宋晟民的独生女,她的一生只需要像个小女孩似的奢望些浪漫甜蜜即可。至于来自婆婆的抱怨、以及煜祺眼中那种恨不得一口吞掉自己的目光,在她结婚之前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未来的自己居然会为这种事而烦心。 新来的仆人似乎不怎么使用玻璃窗清洁剂,她朝着窗子呼的吹过一口气后,便用干抹布仔仔细细的来回擦着,搞得四周的空气如野兽出没般吱吱作响。大约过了两分钟,那个仆人认为擦得窗明几净了,便慢慢停了下来,无声的笑了笑,那双皮实的胳膊上稍稍露出了两块隐约得有些可爱的肌肉。 “喂!你知不知道搞出这种噪音很干扰别人练琴啊!”珠铉一边细细的环顾着,一边用很薄情的声音发着牢骚。但在除她之外的所有人看来,这丝毫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可恶!不管干什么都会觉得巨无聊。”返身回到房间里的珠铉,根本不在乎同一个空间里还有没有别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得让人不听也得听。 午后的阳光就像在细密的过滤器里滤过似的,明媚细腻。宋晟民送给女儿宋珠铉的这栋别墅就坐落在稍稍有些倾斜的斜面上,所以站在客厅前面的宽敞平台上,珠铉就能看见爸爸家的房顶。而且只要听到楼下大门开合的声音,珠铉就能立时分辨出是不是自己的妈妈。但这个糟糕的一天,从早到午,一直到大雨滂沱的午后,都不乏那些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慢慢的,轻快的声音渐如雏鸟走路般哒哒作响,那些仆人们走的每一步,每一个咳嗽都如切割器般奏效在珠铉的心间。珠铉再次无聊的坐回到化妆镜前等待着,但她的头发好像也在和万恶的阳光戏耍似的闪烁个不停。 “哎!每天都是老样子,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像空气一样充斥着整个世界,珠铉表情复杂的推开窗子,此刻缕缕青烟正从地面缓缓的飘向灰暗的天空。看着远方那片熟悉的茵茵森林,珠铉的眼睛忽然在死寂的空气中闪出隐隐蓝光。 就像年轻的情侣喜欢相互依偎着走路一样,那种火花在安城大学的每一个角落里燃烧着。不仅如此,时不时的总有些容貌稚嫩的少男少女举着伞擦过宋珠铉的肩膀。 伞下的男孩伸出双手,慢慢盖在女孩几乎冻僵的脸颊。那个女孩微笑着回应她,那样熟悉的慢动作似乎勾起了珠铉心底最真切的渴望,她目瞪口呆的凝望着他们,黑亮的眼睛里跳动着莹光。 正在另一边小跑着的英俊男孩微微犹豫了一下,脸慢慢的向珠铉的肩膀靠了过去。一个稍纵即逝的转瞬,两人之间弥漫着呼出同一缕白色水气,或许是珠铉的耳朵接受到了一股仿佛黄色的网球在茵绿的草地上跳动般轻盈的声音。她慢慢偏转过脸… 雨水在那个男孩的身上流淌着,他的呼吸是那么的动听,被雨水濡湿的侧颜英俊得令人目眩。慢慢的,那个男孩也迷惑般的转过脸,他的双眼,一会儿浮现出美丽的霞光,一会儿又弥漫着黑漆漆的夜色,珠铉连忙躲开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男孩,那种神情一如欣赏一幅独具匠心的雕塑。 雨一片一片的飘落在地上,男孩蓦然低下头,挂着雨珠的喉结不停的上下移动。“砰砰砰…”是心动啊,珠铉干咽了口唾沫,却像吞了一团火,唾液从干巴巴的嘴里落进食道又途径了心脏,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异样的刺痛。 擦肩而过的男孩慵懒的伸出一只手捋着头发,把发丝紧贴到头皮上,然后一缕一缕的撩拨着荡漾在珠铉心头的万千思绪。珠铉的心跳顿时强烈到了极点。被风掀起四角的伞下,她居然用那么含情脉脉的目光凝望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很抱歉,可以跟你搭一段路吗?” 大朵大朵的雨珠如轻盈的粉蝶般,在男孩如净土般洁白的脸上曼舞。区区一个转瞬间,珠铉便感觉到从脖子开始,连一个手指、一个脚趾都无法动弹,她的身体无论冷热都没有感觉。 “因为今天是我主持校园晚会的日子,我的衣服不能湿。” 男孩的理由并非不容反驳,但珠铉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今天这场晚会的救星啊。” 那个有着高高个子的男孩,灿烂的笑容和像清澈溪水一样闪亮的目光,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会让珠铉继续生发出一种类似于一眼万年的错觉。 “是邂逅的顺序搞错了吧。”珠铉夸张的用力眨了眨眼睛。或许是注意到珠铉眼睛里时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现,那个陌生的男孩就更努力的在嘴角绽放出一抹更惊艳的微笑。 “那,那个你刚刚不是应该在得到我的首肯后,再钻进伞里吗?”尽管亮亮的闪光在眼眶里打转,珠铉还是紧咬着嘴唇,假装介意的说道。 “艺术楼应该离这儿不远了吧,真是很抱歉,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虽然失去了触碰到他脸孔的身份,倘若时光倒流,珠铉一定会紧紧的抓住他,在他的发丝和额头上印下无数个吻… “让我来吧。” 男孩顺手握住伞柄,细如削葱的手指顺着伞柄慢慢滑靠在珠铉温热的拇指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渐渐微闭着眼睛。珠铉默默的凝视着像灯蛾一样翻飞在男孩脸上的水花,此刻她的心里仿佛也有东西在呼应般的舞动着,忽然,珠铉下意识的摸向无名指上的戒指。慢慢脱下的瞬间,有水珠飘进了她的眼睛里,而面前那个男孩的脸顿也顿时变得雾蒙蒙的。珠铉连忙高高的仰起头,不停的眨动着眼睛,直到那片水雾渐渐消失。 “已经到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请你吃饭,在学校食堂。” 果然啊,分别的时间和场景要简短才好,话音渐落, 男孩便头也不回的跑进渐渐收拢的雨势里,看着零零星星的叶片慢慢覆盖住男孩渺茫的背影,珠铉慢慢阖上眼睛,此刻在她的心底,那片明亮的霞光映得男孩的面容清晰可鉴。 “这个喷雾的味道怎样洗才能去掉啊?就这么坐到窗口上也太不礼貌了吧。”郑敏荷怏怏的嘟囔着,如雪白人偶的脸上交织着迷茫与惊异。 “是啊,在正式上班之前就遭到恐怖袭击,这么狗血的画面居然从荧屏搬进了现实,等下我要怎么解释才能推掉今晚的同学聚会啊。”、“我家亲爱的说好会来接我下班的,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咖啡搭档的声音渐渐急促起来,眼睛却辣得怎样努力都睁不开。其实不光是她们两人,经受过喷雾暴击的大家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水面上行走的沙堆人,至于承美递给大家的卸妆油,只能一点一点的将他们融进水里。 “需要帮忙吗?” “哦,哦好的,谢谢。” 自“新成员争夺事件”之后,孙美玉、申正焕这对夫妻就对“异性的示好”特别抵触,而李承美那只陌生的蝴蝶,却突然扇动着翅膀飞到了意识和无意识的边界上。孙美玉悄悄抬起头偷瞄着承美,她的笑容轻柔如风,吹得丈夫申正焕一脸心潮涌动。瞬间,美玉被一种几乎要燃尽全身的欲望控制住了,她的内心、脑子还有嗓子直接迸发出像活火山一样的滚烫熔岩来。 “你跟着瞎搅和什么?就算是捕风捉影,那风和影也只能是我们的郑煜诚代理跟周明曜代理,哪能轮到我嘛。” 这张像飞碟一样飞过来的脸,一下子切断了妻子蒸馏般滚烫的呼吸,美玉默默的低下头,脸色却变得越发惨淡了。 “你们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无底线的开新同事玩笑?!就算要开也千万别带上我们的郑解决师啊,他可是我们安城赫赫有名的已婚人士。”因为崔仁赫的“粉墨登场”,这个本就十分寂寥的“雪屋”更放出丝丝寒光… “你不要紧吧!”智媛的整个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着眼角同样红肿的承美将最后一块湿巾留给自己,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感动的泪水(其实是辣的)。承美立时又转到金智媛身后,轻轻拍抚着她还有些隐隐抽搐的肩膀。“阿欠…”忽然,承美自己的脸上也无声的滑下两行泪,她慌忙抬起手,在被大家注意到之前,迅速擦掉了脸上和眼角的泪水。 “哼!假惺惺!刚来就知道拉拢同事。”郑敏荷中气扁扁的嘟囔了一句,坐在一旁的咖啡搭档互相眨了眨眼睛,孙美玉更是郁闷得瞠目结舌,张着嘴来回看着智媛与承美。 绝对不能,死也不会…看着故意刺激自己的郑敏荷,承美的脸开始不停的抽搐起来。 “真是很不好意思啊,承美小姐,我代替我们的郑宗亲向你道歉。” 崔仁赫用那双褐色的眼睛深深的看向承美。那一刻,手机在承美的口袋里疯狂的震动着,但她还是朝着满脸正色的崔仁赫转过身,嘴角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 “没关系的分行长,虽然不是五色彩带,但刚刚也确实很有欢迎仪式的气氛啦。阿欠…” 承美飞快的用手挡住嘴巴,一双滚烫的眼睛尽量自然的冲着崔仁赫干笑。 “郑煜诚和周明曜两位宗亲是被我安排着去拿欢迎喷雾的,但煜诚这家伙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估计是把别的什么东西当成那个了,你们大家就也多多担待些吧。”崔仁赫的脸也是纯白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表情,像被白色压路机压过一样,唯独那双眼睛里,突然又波涛汹涌起来。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咖啡搭档使劲捂住颤抖个不停的嘴唇,一脸动容的望着崔仁赫。孙美玉和申正焕不愧是信用组与贷款组的老大,互相对视的眼睛里颇有些沉稳的意味,尽管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只把头埋在身体里睡觉的野兽。 “阿欠…阿欠…” 没有一丝风的空气,很快大家的脸肌便又像惊涛骇浪似的抖动起来。就连承美也感受到那种熟悉的蝴蝶在自己的面前飞来飞去,使劲翻揉过眼睛后,连四周雪白的墙上也渐渐落下不计其数的点点星光。 “话虽如此,这个欢迎仪式也太辣了,我的嗓子到现在都好烫啊。”、“要不是煜诚哥人太实诚,我得了多年的鼻塞也不会好转得这么快。” 、“不过,怎么就是看不到把这里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呢?!”崔仁赫起身离开同事们不到一分钟,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就又弄得像抗战之前一样。特别是角落里的咖厨边,咖啡搭档,郑敏荷还有孙美玉这四枚赫赫有名的万话筒,一个不落的围站在一起。 “喂!以你对罪魁祸首的了解,他现在是不是独自一人在某个地方避身呢?” 郑敏荷的视线变得更加露骨,孙美玉似乎毫不关心的"笃笃"用手敲着咖厨上的螃蟹壳,在听到敏荷话音落下的瞬间,假装无心的抬了一下头,连接面颊和颈椎的部分随下巴也一起高高的抬了起来。盲盲目目的咖啡搭档则兴冲冲的拦住周明曜的去路,明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点头,再点头。 “明曜哥你怎么能出卖你最忠诚的死党呢?!”金智媛一脸提防的盯着明曜,就仿佛他是混进单位推销的小商小贩似的。 “还不是因为刚刚分行长,又不顾后果的将我和煜诚哥拴到一块了么,煜诚哥是TVA会长的亲女婿,大家看在他丈人的面子上也不好把气出到他身上。而我就不行了,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人家女婿的穷朋友。”明曜的脸上有几处如冬青叶子大小的青肿和树叶边缘一样长长的擦伤。在他努力吸鼻翼的瞬间,那些伤如勋章一样赫赫发亮。 “智媛啊,刚刚周代理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明曜前脚刚刚踏进洗手间,那种可怕、阴沉的寒意便如影随形般的聚到金智媛身旁。 金智媛耸了耸肩,用中气十足的冷笑回应了周围所有人充满疑惑的脸孔。 “就是说啊,你到底躲到哪去了啊!再不现身,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洗手间里,周明曜带着哭腔高喊道。 “哥拜托你千万要看开点啊。” 从洗手间出来的明曜不光是脸在抽搐,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胸口,甚至连他的心脏都开始失控般的抽搐了起来。 “谢谢你,智媛。”明曜干嚎着从她手中接过那张二次利用的湿巾。慢慢抬起头时, 他看到承美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眼神明亮,闪着银光,那闪亮的光直直落入了他的心房。 ------------ 第七十九章承美,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承美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一定要围着我转个不停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真是太讨厌这种该死的孽缘了。” 煜诚又想到上次偶然在手腕上看到的伤痕,难道那就是时光男子口中的"肆意妄为"留下的凭证吗?突然煜诚感到一团怒火在胸中升腾,他想大哭一场,想大喊大叫。 “真是的,给我滚出去!从我的生命里永远消失!” 低级的诅咒充满了这间干净如新的VIP休息室,但煜诚沉重的心情根本压不住不断朝橱柜飞驰而去的额头。 “不好意思,煜诚哥您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激情澎湃的话语为煜诚的抱怨划上了终止符,看着郑敏荷颜色浓得不能再浓的眼睛,煜诚的嘴角尴尬的咧笑不停。 “不,不是,你千万别误会。” 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想也不知被敏荷听去了多少,此时的煜诚心里是既担心又好奇。 “不是针对我就好。不过煜诚哥,您刚刚真是要吓死我了!我的心脏像小鹿乱撞一样!” 郑敏荷开怀一笑,此刻擦掉浓妆的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像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 煜诚苦涩的笑了笑,又艰难迟缓的转过身。敏荷却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近到煜诚的鼻翼旁,同时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引诱着他。 “您的眼睛也好辣的,是吧!需不需要帮忙啊?”煜诚拼命挥动着手臂, 敏荷却还是把脑袋贴到煜诚刚刚用来磕头的橱柜上,她的目光就像那片穿透在她胸前的纯净水波一样,猛砸下去,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哦!对了,敏荷,不,是郑代理这个时候来VIP休息室,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郑敏荷双手握住煜诚垂放在沙发上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但煜诚却厌烦的皱起了眉头,下巴也骤然皱成一团疙瘩纸片。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一向被公认为分部第一美女的郑敏荷突然慌张的停下手。 “那个是分行长!他让您马上过去呢?” 敏荷只好尴尬的一笑,因为从煜诚困惑的目光中,敏荷感觉到厌恶似乎已经在他的胸中筑巢安居了。 “好的,我知道了。”煜诚斜眼冲着敏荷说道,敏荷的脸慢慢扭向冲着门外的一边,双腿也跟着晃晃悠悠的脚趾朝走廊走去。 “那个,外面的承美,不是,是新来分部的那个女人,女柜员,她人已经走了吗?”此刻对煜诚来说,过于清醒反而是个负担,但他还是努力想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没有啊,就是为了重新介绍一下,分行长才特意派我找您回去的。那就请您赶紧跟上来吧。” “你还是先走吧,和你这样的超级大美女一起,我会紧张到原地爆炸的。” 惟恐自己再说出什么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话,煜诚飞快的整理着面部表情,并用力推开了门。 门外,熊熊的烈焰疯了似的燃烧着,透明的玻璃也破碎成漫天飞舞的水晶,然后,上一个时空中的承美正和自己,在人声鼎沸的地方紧紧相拥… 啊!怎么会这样?简直要把人逼疯了!煜诚连忙深呼吸,重新考虑: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还是说李承美她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降临到分部的呢?几乎没有一个动作或表情可以顺利完成,此刻就连动一下手指,动一下脚趾都做不到了。 当传单一样的彩色纸片不停的从天花板上落下,纷纷扬扬,煜诚不仅睁开眼睛看得到,闭上眼睛,承美明眸皓齿的微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到底还是来了?” 煜诚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瞬间气化了似的,似乎那个神秘人正不停的扯着白布要把自己蒙在里面,心脏和胸膛不由分说的猛烈跳动着,颤抖着,全身的血液也开始阵阵痉挛。 一定是幻觉!冷静!郑煜诚,你别,千万别抖得太厉害了啊! “哦!是煜诚啊,这次可就差你一个人了,快点过来集合啊!” 承美的笑脸就像插在煜诚身上的一根倒刺,此刻煜诚心里的色彩变幻开始原封不动的通过脖子传到脸上,那张脸就像石蕊试纸一样随时变化起来。 “怎么了?是在为刚刚的失误感到惭愧吗?” 在与笑容更张扬的崔仁赫对视后,煜诚立刻十万火急的闭上嘴。接下来所有同事都开始慢慢转过脸,并用那种近似于出人意料的目光看着咧嘴笑得十分惬意的崔仁赫与一脸困惑的郑煜诚。 “没事的,煜诚。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刚刚不是故意弄错罐子的。况且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一次失误都没犯过呢?!” 申正焕喜气洋洋的搭了搭煜诚的肩膀。煜诚傻噔噔的看着他脸上那一抹还不是十分熟悉的微笑。 “再失误几次,我们可就要因窒息而挂掉了。又不是在生化房里工作,别说是毫无准备,就算做了十足的安全…”孙美玉分外激动的喊道。嗓子痛到不行的申正焕,连忙拼命的冲妻子打着手势。 “真的很抱歉。”煜诚心怦怦跳的低下头,避开了大家那一双双浓得化不开的眼睛。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会全权负责单位的钥匙,而且我还会在大家上下班的时间进行通风换气工作。”煜诚再次虔诚的深鞠一躬,就在他紧闭着眼睛、深吁一口气的时候,崔仁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 “好,那接下来的半个月,就由我们贷款部连良心都非常赤诚的郑煜诚宗亲负责钥匙。那声讨会议就告一段落,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从明天开始在信用组工作的李,李什么来着?” 鸦雀云集,喧哗阵阵,不等崔仁赫说完,一股绵延不绝的热浪便朝崔仁赫的脸上涌来,其实即便没有这片高尚的声音,他也说不出承美的全名。 “是李承美,分行长。”看着承美那抹无骨鸡柳般柔嫩的笑容,崔仁赫的眼睛都睁圆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似乎有几只矫健敏捷的鸟在啄食空中飞舞的阳光。办公区里如此和谐、融洽的气氛也是第一次。 咳咳, 看着明曜的嘴角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申正焕连忙干咳几声。接收到信号的崔仁赫立时又滔滔不绝道: “她是从总公司国际营业部调过来的,从明天开始就要在我们分部首次尝试窗口工作了。希望大家可以对新同事多多关照。那新同事,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多问问站在你面前的这几位前辈姐姐。大家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突然,一阵熟悉的笑声钻进崔仁赫的耳朵,他慢慢停止介绍,脸上渐渐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分行长,前辈也不一定就是姐姐啊。分部论年纪,我们三个可是数一数二的小。” “我弃权,光算上她们两个就行了。” 咖啡搭档和金智媛的口气像是在故意找对方的碴儿。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情况的崔仁赫,有点儿不知所措。 “艾希!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几个的眼睛都要瞪歪了。” 申正焕居然会对龇牙咧嘴的咖啡搭档充满了敌意,金智媛顿时觉得可笑又吃惊。 ------------ 第七十九章承美,你为什么要回来? “好,那么我们的李…”、“是李承美。” 尽管又只是瞬间的尴尬,但那尴尬却更加深得看不到底。承美静静的低头想了一会儿,随即便郑重礼貌的回答道。 “李承美、李承美、李承美。那么就由我们的新同事李,李承美再跟大家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似乎从承美的眼神中读出了她复杂的心理活动,自知词穷的崔仁赫,只能由着承美继续说下去了。 “大家好,我是李承美。虽然我的性格总体来说比较温和友善。但私底下我更习惯于展示自己暴脾气的那一面。”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嗤笑,承美合上嘴巴。此人正是最擅口蜜腹剑的郑敏荷,只见她双臂交叉在胸前,妆容粗糙的脸上带着愠怒。承美轻瞟了敏荷一眼,仿佛又从她的眼睛里听出了潜台词。 “刚刚接到调令的时候,我还在担心这样矛盾的自己,是否能适应窗口的工作,但今天看到各位,感觉大家都特别面善。我突然对明天之后的工作生活多了份期待。当然了,给人事部刘室长送黑钱还是很有效果的。” 嘶哑的呼吸夹着炽热的惊叹断断续续的从人群中传来,不光是同事们,就连分行长崔仁赫沁在眼角的坦然也瞬间断了线。咖啡搭档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孙美玉迟疑的点了点头,她似乎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阴影渐渐拉下,周明曜困惑又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而作为“前丈夫”的煜诚始终一脸灰白的僵住在原地。 “我是开玩笑的。”承美闪动着泪光的眼睛,在快速流动的空气里渐渐干涩,自然而然的揉了揉发丝后,她勉强挤出一丝恬静的微笑冲着崔仁赫解释道。 不胜其烦,但所有人还是机械的一遍遍陪着笑脸,只是,在场的那些女同事的眼睛都处于一种真正游离的状态下。 “总之,只要能填饱肚子,我就一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所以,人前人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关照才怪,郑敏荷没好气的瞪了承美一眼。孙美玉倒满脸是笑,狡黠的眼神闪闪烁烁,好像早已猜到承美终究会在她的栽培下吃不了兜着走的结局。 “要是只在人前关照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前后两面都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周明曜简直就像是时空转换机器一样。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这部庞大的机器被黑压压的笑声打断吞没,一分钟后,他便被吐纳到一片完全陌生,甚至满是鬼佬的土地上。 “继续我们非常严肃的自我介绍!新同事,我是这里的分行长,叫崔仁赫,你就和大家一样叫我仁赫哥就行。” 崔仁赫高亢的声音再次撕破了周围“平静有序”的气氛。 “是的。”承美急忙低下脑袋,一脸谦逊的道。 “那边那位就是我们的保安员金俊勉。在他旁边的就是你的师傅,信用组的主管孙美玉。” “你们好。”此时的承美,彬彬有礼的简直没话可说。 “事先声明,我虽然是已婚人士,但关于为什么要做丁克这类问题,希望你能注意一下。” 孙美玉的痞子腔又来了,站在旁边的咖啡搭档,似乎觉得受到了威吓,心中顿生慌乱。 “我记住了,我保证从即日起一次都不会问的。” 承美冲着美玉僵硬得像石块的脸微微一笑。 “这边是贷款组的申正焕主管,也是你师傅孙美玉的丈夫。” 申正焕异常镇定的看了妻子一眼,随即超级坦然的站了出来。 “我最欣赏能力超群的下属,希望在新成员身上不会有出错后留下加班的那种情况。”一脸坏笑的申正焕,那双活脱脱的豹子眼中隐隐迸绽着装腔作势的火花。 站在对面的孙美玉气得两眼发晕,头冒金星,握紧拳头运足半天真气才使自己免于爆炸。 “我也非常喜欢准时下班,所以一定不会经常缩短你们夫妻的独处时光。”承美重声的向申正焕保证道,丝毫没有理会耳边不断传来的那几声微弱而可疑的咳嗽。 “在他旁边的这位,又是你非常熟悉的周明曜代理。” 不知道是因为他天性忧郁还是故作深沉,周明曜居然瞬间变得沉默寡言了,只是那片又冷又热的星光,像粉末一样落进他的眼睛,隐隐的闪着银光。 “非常高兴认识你,周明曜代理。” 承美满是孩子气的笑了笑。 周明曜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把眼睛睁到最大,接连深深吸着气。 “然后是咖啡搭档、你刚刚主动帮助过的那个女孩是最近在贷款组转正的金智媛代理,她之前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光是从刚刚她们三个之间的小动作中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三个人是我们分部问题最多的同事。” 咖啡搭档睁大着眼睛,讶异的看着崔仁赫。而她们身边,金智媛则扭头看向承美,手里拿着一只精美无比的礼品盒。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债,看在你刚刚让出最后一块湿巾的份上,这个送给你。”智媛一板一眼的对承美说道。 “其实比起模范生,还是问题多多的人更能显示出人情味儿啊。”申正焕用黑色的语言发出了一声黑色的感慨。 “这真算得上是我们分部最千载难逢的场面了,李承美,在你加入我们之前,金智媛是这里唯一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同事。就连作为分行长的我都没有受到过如此隆重的对待。” 崔仁赫没好气的感慨道,那对咖啡搭档越想越乐,不住的窃笑。 “那么压轴的这位就是今天制造分部白洞事件的郑煜诚代理。我知道不论是在分部还是总部,郑煜诚都算得上是第一号风云人物,现在想想我刚刚的介绍应该是多此一举了。” 似乎是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住、会继续做出一些过火的事情来。郑煜诚只是向承美投去一抹难以定义的微笑便扭头看向别处。 “请多多关照,郑煜诚代理。虽然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承美的脸上渐渐燃起一阵隐隐的灼烧,然而煜诚视而不见的态度却如一道冰冷的寒刺,不断的侵蚀着承美的热情和期待。其实,不光是他们两个人,就连死党周明曜也无法定义煜诚眼神中的奥义,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有害怕、有无助、有厌恶,也有心酸。 “既然大家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李承美,就明天上班之后到孙美玉主管处接受任务分配吧。”崔仁赫将最后的目光转向孙美玉,犀利的眼神仿佛将要把她看穿似的。 “李承美,你要在八点之前到4号窗口上坐好,下放工作服之前你手中至少要有两套正规的衣服,不可以穿3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不可以佩戴两种以上的首饰,不可以在工作区域及工作时间内喷洒香水。对了,指甲方面,尽量要短,要避免涂颜色过深过艳丽的指甲油。如果不想被顾客挑刺儿的话…” 孙美玉臭着一张脸,眼神忽明忽暗,飘忽不定,看起来透着十二分诡异。瞬间一股不安的预感闪过明曜的脑海,同样苦涩的笑容也缓缓爬满了郑煜诚的嘴角。 “我记住了。” 言简意赅,面对心胸狭隘的女人,承美认为没有必要进行过多的交流。 “记住了就好,我不喜欢同样的话说第二遍。” 孙美玉也拥有快速变脸的能力。在进行了暂时的吃惊停顿之后,孙美玉马上又露出了一副灿烂(无奈)的笑容。 “分行长,我会在明早八点前到达单位向您和各位前辈正式打招呼的。” “那就明天见了。”崔仁赫露出一副很宽容的语气,伸出右手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真是非常期待明天啊,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同事共事,我们却只有大饱眼福的份儿。不过放眼整个分部,要说有机会也只能是我们周明曜代理这唯一的母胎单身啊。” 顾不上满脸青肿的折磨,大家开起了周明曜的玩笑。 是啊,的确值得庆幸。可是,怎么总觉得这么奇怪呢?在看到郑煜诚望向李承美时的表情,明曜就觉得下巴以下的身体仿佛是别人的,自己完全使唤不了。 “喂,明曜宗亲是不是高兴傻了,刚刚新成员跟他单独打招呼的时候都不会说话了。” “哥,拜托你们就别再开我玩笑了,我的脸皮很薄啊。”郑煜诚后退几步,掉过头,看着其他同事脚步匆匆的消失在门外。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问题非常大。莫名而又复杂的情愫无情的揪住了煜诚的心,那一刻所有的想法、逻辑,全部被什么东西磨成了粉末。 “哗啦。”嬉笑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玻璃门也随之关闭。独自留下的煜诚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出憋在心里的闷气。 ------------ 第八十章承美的心事 “哎呀!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就因为总部调来的这位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男职员吗?” 孙美玉也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冷嘲热讽般的咆哮。仿似突如其来的打击,孙美玉翻动着白眼的侧脸锋利的就像一柄利刃。 “瞎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跟分行长玩笑两句而已。不信的话你去他办公室问问啊!” 看着身边同事不断探出的脸庞,申正焕的嘴角渐渐存留起一抹笑容,一抹无奈的苦笑。 “是的刘室长,我刚才到分部跟大家打过招呼了,现在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不容易卸下疲惫的承美,像只蜗牛一样慢慢腾腾的朝陡峭的陡坡走去。 “你申请的转岗已经很久了,真抱歉直到现在才将你下放到分部。” “没关系的,您为我的事情劳心费神,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要不是得到您的帮助,我可能真的会绕着安城来来回回跑上好几趟。” 承美再次减慢脚速,一只手抓着沉甸甸的挎包,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贴到耳边。 “怎么办?怎么办?你又跑哪儿去了啊?我的祖宗成妍啊!”承美抬起头,远远的便看到妈妈尹庆善重重栽倒在地,随即又将脑袋深埋进膝盖中间。 “先谢过您了刘室长,我过后再跟您联系吧,有点急事。”承美说着,脚下一阵风似的赶到妈妈身边。 “承美啊,你回来的正好啊,你的妹妹成妍又不见了,我去卫生间之前她还坐在沙发里呢?!”尹庆善哆嗦着嘴唇,满脸绝望的大喊道,她的一只手把地面拍得咚咚响。 “先别埋怨了,我这就到前边找找看。妈妈您也赶紧向后转吧。”话音未落,尹庆善就开始不停的推搡着承美的肩膀。不满抱怨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承美心脏的跳动声也同样越来越振聋发聩。 轻音乐频道流淌出贝多芬钢琴独奏的献给爱丽丝,悠扬的旋律伴着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有节奏的摆动。贝多芬的音乐无论什么时候听都会令人心潮起伏,但只有今天,煜诚一直愁眉不展的望着前方。 “李承美?李承美!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这种死循环的事情吗?” 急雨濡湿了大地,空气变得清新凉爽,嫩绿的树叶在涣散的阳光中亮晶晶的闪着光。在雨珠的轻揉慢捻下,叶子的颜色渐渐加深变浓。穿过这片熟悉的绿茵,前面就是成妍最喜欢去的儿童游乐场了。想到这里,承美加快了步伐。 “成妍啊!” 这个游乐场周围混杂分布着几个相差不多的低层小区和新建的高层单身公寓,以公交车终点为中心,在中点的位置上还镶嵌着几栋旧式个人住宅。被参天绿树环绕着的这个小区总是很安静。 “成妍,成妍别闹了。姐姐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出来啊!”承美疲惫的停下脚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跑到这里寻找妹妹。此时游乐场的大门微微虚掩着,正中央的滑梯,一直延伸到后面的亭苑,阳光和槐树的树荫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左边的紫藤秋千正不以为然的晃动着,这个秋千陪伴成妍10多年了,就像她的同胞密友一样重要,承美想妹妹成妍或许是刚刚离开这儿不久。 “成妍啊!你是不是在和姐姐玩捉迷藏啊!姐姐数完数,就过来找你了。”承美把头顶在游乐场的铁丝网上,双手撑着网面,慢慢的从臂弯里抬起头。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承美立刻蹑手蹑脚的向着黑影的发源地旋转木马处走去。起初急促的呼吸声还很熟悉,槐树的树荫又稳稳的映在女孩的身上,四周万籁寂静。承美静静的注视着那个背影,从脚下到腰身,但熟悉的衣服并没有穿在那个熟悉的女人身上!看着女孩的上半身完全映照在阳光下,承美受到的打击非常大,她的两条腿发着抖,惊慌和恐惧几乎同时压迫着她的眼睛和胸口。 “成妍!李成妍!” 就算是天塌地陷、江水干枯、大海结冰、天空像天鹅绒一样一圈圈撕裂开来,承美都不会像此刻这样慌张到手足并用着往外跑的程度。 不过数分钟后,天空再次变成脏兮兮的污渠,大地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沼泽,承美的双脚已经肿胀得快要动不了了!等候在迟迟不肯变灯的十足路口,她觉得自己体内的骨头在一根一根断掉,但她还是紧紧的咬着牙,气喘吁吁着不让自己彻底崩溃。 “您好!请问您看到我妹妹了吗?”看着水果摊老板摇成拨浪鼓的脸庞,承美的心里怕得要命,妹妹成妍是先天性自闭症患者,独自溜到外面总归是一件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事件!若是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家人,她一定会丢掉或是死掉的!所以此时的承美,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了。 “您刚刚看到一个跟我长相差不多,个子比我高一头的女孩了吗?” “拜托您了,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见到照片上的女孩朝马路这边来啊?!”如果说是恐惧的话,就一定是那种难以抑制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对面走过来的人们都是一脸陌生的表情,以至于承美一下子惊慌到极点。等人们如浪潮般从承美的双肩旁排开走掉后,一阵熟悉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就像是占领一域的铁靴般,很响彻也很暴躁的在承美耳边回旋。 “怎么办?万一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成妍该怎么办?!”承美每次深呼吸的时候,瘦弱嶙峋的锁骨和饱满的面庞就会生猛的忽上忽下。渐渐的,从她比锁骨还要分明的额角渗出一滴豆粒般的黄汗,很快的就滴溜溜的流向雪白的衬衫里。 “承美,承美我们该怎么办啊,我在后面也问遍了,大家都说没有印象啊!”从妈妈的眼睛里承美似乎看到了宇宙的秘密一样,她连忙一路小跑着朝路口的一排零食店跑去。 “拜托了,老天,您一定要让成妍静静的待在零食店里啊!” 承美的鼻尖汗珠涔涔,搭过槐树上的手臂就像小孩子那般纤细。 和可怜兮兮的承美相比,尹庆善就显得丰满又无神。 突然,尹庆善猛烈的晃动起脑袋来,像疯了一样。她的喉咙里发出尖利的惨叫,那是哭泣,是心如死灰般的激烈哭泣。 看着妈妈一脸狰狞的泪水,承美感觉无形之中仿佛有人在掐着自己的脖子,压着自己的身体,呼吸的瞬间,胸膛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脑海里顿时一片漆黑,如果不疯狂的大声喊出来,她的神经也濒临崩溃。 志宇食杂店 “喝起来的确很苦,但却不是什么毒药。” 妈妈尹庆善想的跟承美如出一撤,紧张对视后,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尹庆善的喉咙凸起得锋利而雄壮,她想象着这扇门后正有一个巫婆一样的女人,一边紧紧的攥着成妍的衣领,一边隐身在阴影中不断窥视着自己跟承美。 “这个啊,叫做黑咖啡。虽然加过奶精和炼乳后,味道会更可口些,但却失去了咖啡原有的味道。你尝尝看这样喝是不是先苦后甜的。” 尹庆善脖颈末端的锁骨也跟着露了出来,在明亮的玻璃门内,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正如火如荼的喂成妍咖啡。成妍竭尽全力的抓住了女人不断向前伸出来的手,难道这是? “成妍啊!”破门而入的承美瞪大眼睛喊了起来。 “姐姐。”在听到承美声音的那一刻,成妍浓黑的睫毛突然跟着动了动。 白皙的阳光下,那个陌生店主的短发剪得很有光泽,她慢慢的也转过脸来,她的眉毛浓密、额头白亮且棱骨稍稍外突,眼睛里开满了茂盛的牛繁缕花。不光是脸庞,顺着修长的脖颈倾泻而下的静脉也被承美看得真真切切,如果阳光再明媚一些或者目光再锐利一点,承美只觉她的内脏也能隐约望见了。 “哦!你们两位就是李成妍的家属吧,我在前店主的手机里见过你们一家人的照片。我想我们这条街上的店主应该都不会对你们一家人感到陌生的。”本该是承美说出口的话,新店主却替她说了出来。 “这样啊,那刚刚实在是太抱歉了。对了,我妹妹在您的店里吃掉或是毁掉多少东西,我这就把钱转给您。”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一杯咖啡又没喝多少,就算了吧。” “那就按照我自己的心意转给您好了。” 承美冲着店主呵呵微笑的时候,成妍露出一脸不乐意的表情。灼热的阳光照耀在三个女人的脸上,成妍慢慢咧开嘴打了个哈欠。 “想要出门的话就跟妈妈说一声啊,怎么能趁着大人去卫生间的时候偷跑出去呢?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从店里走出来后,承美直接把心中的怒火化为冰冷的倒刺射进成妍的眼底,或许是听懂了承美的担忧,成妍惭愧的低下了头。 “以后你只能和妈妈一起出门,或者等我回来也行,记住了没有?” 既安静又清脆的呼吸声传进承美的耳中,她慢慢停下脚步,将一脸惺松睡眼的成妍掐拧着转到自己的正对面。 “不许装睡,我问你话呢?”承美猛烈的摇了摇成妍的肩膀。 “李成妍!喂!李成妍!!!” ------------ 第八十一章李成妍 成妍像个小孩子似的适度的抬头望了一眼承美,但却又几乎没有挽留的时间,因为成妍不断向前挣扎的腿脚迅速的像个野兽。承美和尹庆善只好跟上成妍的节奏,横穿过槐树丛往下走去。 “为什么总是要把这个手环摘掉!万一又找不到家了怎么办?赶紧把这个给我戴上!”承美一个劲的叨叨着,左手粗鲁的拽住成妍的手腕。 “不。”成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蕴含着一股冰冷的抗拒性。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是绝对不可以摘掉的东西,万一再摘掉的话,被我和妈妈发现一定会狠狠的罚你!”承美的脸色低沉,一双眼睛却如新降的暴雪般汹涌激动。 “坏女人,神经病!” 承美只是将紧紧贴在成妍手腕上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成妍便趁机跑向秋千,然后悠然自得的荡了起来。承美慢慢转过身,一脸灰白的望向四周那种既不黑也不亮的深绿色树荫,最后她的目光还是直直的落在被自闭症吞噬的妹妹成妍身上。 “看你刚刚唠唠叨叨的样子,简直要把自己的亲妹妹给逼疯了!怎么她犯病你也跟着一起!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带着成妍投奔她爸爸去了。” 瞬间,承美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爸爸被医生宣布已经弃世时的情形,也是从那天开始,老年斑便布满了尹庆善干瘪的面颊,原本像井水般深邃漆黑的发丝也变得如今时今日一般悉数银亮。 影影绰绰晃动着的槐树影子下,承美一直在用那种被人在心脏上捅刀子的神情望着尹庆善和成妍。渐渐的,父亲唯一存留下来的那抹明亮笑容,隐隐的映在承美那被霜花覆盖着的眼睛里… “这是什么?难道是支配世间所有人命运的不可抗拒之力吗?难道那种因果循环真的存在?”虽然很想将从前那段悲惨的人生告一段落,但有些东西却不能如生老病死般自然存亡。宽敞的浴室里,煜诚将脸慢慢向后仰着,在泡沫缓缓晃动到面颊上那一刻,煜诚再次感受到了濒临重生时的恐惧。 “这就是所有人不得不服从的、难以预测到未来的超现实力量,绝对压倒性力量。” 煜诚默默的望着暗夜般平静的水面,但承美的影子却随着风,一面温柔、一面粗鲁的慢慢呈现在煜诚眼前那面布满霜花水晶的玻璃门上。 “如果能面见到主持人姜振宇,真的很想问问他留在直播间里的到底是陷阱,还是鬼话!”煜诚没有笑的问起了自己。 “真正的无知不是不知道,盲目的相信那些被灌输的想法才是。不知道是谁教你说那种东西的,姜振宇啊,现在想想,和承美在一起的生活不精彩但也不至于是完全丑陋的。如今,和珠铉在一起人生精彩,却还是处处都有丑陋的痕迹。也是,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繁星也许是漂亮的,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繁星不是也可以看成米粒嘛。真正摊在眼前,才发现我从前好像不是那么爱看,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爱吃了。原来不同的人真的对应了不同的生活,偏偏这两种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而像周明曜那样母胎单身,我又没有勇气。” 煜诚的目光瞬间掠过了一阵像风一样朦胧的东西,等到视线重新清晰起来时,煜诚的神情沧桑如流浪汉,而且还是那种虽然挺身而出寻找新出路,到头来却胡乱走进更加雾霭蒙蒙的死胡同中的流浪汉特有的凄苦神情。 “怎么感觉,一切都是老天爷在故意整我的呢!如果这都不算整,我又怎么会在这片广阔的安城土地上,几次三番的遇见她。” 煜诚把头向后仰靠在浴盆的边缘上,用拳头奋力击打着泡沫,双眼无声的刺痛着,半晌过后,煜诚死死的咬住牙关,试图着要将拼命从牙缝里钻出来、爆发出来的怒吼和悲伤一点一点的吞回去。 “不过承美,还是从前的那个李承美吗?” “你好,我叫李承美,请多关照。”突然,承美的面容居然这么虚无,像一团烟雾一样浮现在煜诚的脑海中,这时的煜诚才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妻子的模样,清秀的瓜子脸上透着纯真善良的目光,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绝对能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一轮。 “她又是怎么从悍妇怨妇变成现在这样灵动的呢?那个总部国际组的背景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双与面孔不搭的眼睛?” 那双眼睛,微红浮肿的双眼皮、微微隆起的眼袋一览无余的暴露了中年人的属性。或许正是基于那些与胶原蛋白不协调的地方才让煜诚的印象更加深刻。 “她是不是也有从前的记忆?可她的表现分明就是和从前的自己没有丝毫渊源的样子!是啊,命运都已经改写了,她怎么可能记得我呢?如果我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她应该恨透了我才对。虽然她的反应也确实让人匪夷所思,非说成是毫无印象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啊,难道是听说了我的婚姻后,想学着申正焕那样跟我套近乎?但承美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势利的人。那种事情谁都会做,唯独她不会。” 煜诚默默的冥思苦想着,浴盆里的水哗哗哗的向门口溜去、 “亲爱的,你没有死在里面吧?” ------------ 第八十二章陌生的爱人 “亲爱的,你没有死在里面吧?” 珠铉的声音就像在煜诚肋下捅了一刀那样尖锐,因为痛症煜诚下意识的张大了嘴。 “没有没有,我马上就出去了,马上。”煜诚慌慌张张的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胳膊。他认为只有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量都拿出来,才可以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那就赶紧的,自己看看都一个多小时了!”珠铉的声音冷酷、深邃,隐约间又透出那么一丝疏离的味道。 “对了珠铉啊,我在想,那个,我要不要从单位辞职呢?” 回想起李承美现在的样子,煜诚的理智正在慢慢恢复,尽管痊愈还遥遥无期。门外那些红红绿绿的灯丝开始发亮,光明一点一点的爬上宋珠铉的面颊。 “为什么?”珠铉不解又有些抵触的问道。 “因为很快我就要被安排着连加好几个夜班了,亲爱的,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所以就想让你帮着问问,丈人那里有没有适合我的位子。” “你不是说不喜欢在爸爸眼皮子底下做事吗?公司还有工作内容全都不熟悉。比起爸爸的全力扶植,你更渴望自力更生,当初也是你拍着胸脯跟爸爸保证的,你说你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努力坐到崔仁赫的位置上去?!怎么就连自己的真心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得不承认珠铉是个比煜诚想象中要更有耳力,眼力,同时内心也更敏感的女人。尽管煜诚的欲望一直隐居在那片向阳的地方,并没有真正的流露出叵测。 “是我说的吗?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在这之前,我就告诉哦过你,爸爸是那种一诺千金的男人。” “哦!我知道,这我早就知道,我其实,我其实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最近单位有些不太平,我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 看着宋珠铉忧心忡忡的眼神和表情,郑煜诚只好放弃那种想法。然后自然而然(尴尬)的撇了撇嘴巴,珠铉也故意别过头去直直的看着前方。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珠铉强烈的感到自己的心倏地为之一颤,但很快脑回路便狠狠的踩过了那个侧刹车。再次目光交错时,两个人谁都没有刻意的回避对方的视线,而是面无表情的正视着彼此,两双又都是明亮而有神采的眼睛。 “对了,老婆…” “那个,我着急出门,你赶快把浴室收拾出来吧!” “哦,好的,稍等。” 煜诚两度紧闭着双唇,嘴角被夕阳的霞光映成了鲜红色。珠铉也像煜诚一样,很明显她也有话要说,可嘴巴却默默的隐忍着。 “不是同学的话,那你一定是研究生吧?”煜诚转身合上浴室的门,冷风一下子吹了过来,珠铉动作安静又有节奏的将头发梳到耳后,但却怎么也梳理不了从嘴角蓦地溜出的那片“汹涌清波”。在珠铉看来,那个陌生的男孩要比煜诚更有趣,也更可爱。 “我是安大音乐系的讲师,教钢琴课的。” 男孩歪了歪头,顽皮的喊了声“老师,姐姐。” 珠铉莫名其妙的“训斥”了男孩一番,但他们两个人无意之中居然也会使用只有真正的情侣才会在眉目间传递的那种隐语。 “姐姐你看上去真是特别年轻、特别美丽啊。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有种看到梦中女神的感觉,”男孩的声音像个懵懂少年一样充满了朝气,即便是回忆着那个下午的短暂相处,珠铉的嘴角依然绽放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姐姐不介意的话,改天我可以请你吃饭吗?那我随时等候你的消息。”深深吸气的时候,珠铉的锁骨上出现了深深的肉窝,她慢慢闭上眼睛,悄悄的在内心深处跟着那个男孩去了“深夜的食堂”。 “哼,想不到一个黄毛小子,居然这么有眼光。” 陌生男孩第一次见面就主动提出请客吃饭,这在十年前便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那种快感的宋珠铉看来,无疑是用低级借口掩饰可贵本能的行径,事实上,自从珠铉第一眼瞥见那个男孩时起,她那膨胀的本能就一直阴险的潜伏着,只是碍于那枚戴在指头上的戒指,潜伏只能是寂静的。假如没有煜诚,那纯情的寂静根本维持不了这么久。 “太可惜了,如果邂逅的机会能倒一下时差就好了。”看着那把不断开开合合的花伞,珠铉预感到席卷一切的香风甜雨似乎都在来的路上… ------------ 第八十三章爱喝酒的妈妈 “妈妈你洗完了吗?” 狂暴的命运也摇曳在承美面前的那只蜡烛中,看着那片剪不断的光芒,承美的眼前开始慢慢浮现出煜诚的身影。在今天之前,承美的人生中绝对不会有的悸动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出现了,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以至于承美一直开心的在前胸作画,就连妈妈默默的推开卫生间拉门,她都毫无察觉。 “哦!妈妈您只洗了脚啊?是因为没有热水才没有冲澡的吗?” 刚刚那片被暗香缭绕着的格子拉门,顿时变得像恶魔的瞳孔一样漆黑无比。 “昨天就冲过了,再说天天待在家里的人能有多埋汰!”尹庆善故意打着哈欠,慢吞吞的用真的很无聊的嗓音回应道。 “妈妈说的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但明天您和成妍可一定要冲澡了。现在是三伏天,不是干干爽爽的话会遭蚊虫的。”承美的唠叨总是那么冗长,以至于尹庆善听都不听便随手摸到了遥控器。 “妈妈,我没有抱怨您的意思。那,那我们母女三人一起喝杯牛奶就回各自屋里睡觉吧?我看您刚刚的样子已经很疲倦了。”承美的声音随着妈妈逐渐平静的目光变得很柔和。 “我只喝清酒,只有这样我才能梦见你爸爸。”刚刚面对面坐好,尹庆善的眼睛便再次包围在黯淡无色彩的黑暗之中。 “我也喝清酒。” 成妍的嘴唇始终像小小的气球,鼓得圆圆的。 “不给你喝。” “给!给!给!” 承美心情沉闷的听着,也看着那对特殊的母女。尤其是妹妹成妍,论相貌,她没有什么令人讨厌的地方,纤细又整齐的睫毛颤动着,一双眼睛如清晨的青草正在澄澈的露珠里苏醒般婉转动人,玲珑白皙的鼻翼及轮廓曲线,仿佛宅男们一辈子都很渴望却无法实现的传奇文学仿佛就住在那里。但不管时间怎样流逝,成妍她始终孤零零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妹妹面颊上的脉搏安静又很有力的跳着,承美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那我和妈妈之间,只要你叫对一个人的名字,我就给你倒满好不好!” 与一脸殷切的承美不同,妈妈尹庆善很自然的把手放在摇椅的扶手上,微微合着眼,假装成被电视情节吸引的样子。清酒杯的倒影在她如静物画般的手背上悄悄的荡着秋千。 “姐姐,李承美。” 在尹庆善的拇指和无名指之间,像水脉一样的深绿色血管微微隆起。然后,她的哽咽声在短暂的时间里,比风更快的飞逝,那声音承美听得很真切,因为同样有一团像暴风一样的悲伤正在抽打着自己的脸庞。 “好,真棒,那就给我们家成妍来一杯像米酒一样粘稠的酸奶吧。”尽管那种感受就像从心里摘下一片树叶般疼痛,承美还是微笑着朝成妍竖起了大拇指。 却不想这别出心裁的一句恭维似乎瞬间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不再迂回于表面的血液猛的汇成幼苗一样的疙瘩,此刻那些疙瘩正在尹庆善那双象牙色的纤纤玉手上跳动着。承美慢慢转过头注视着尹庆善,有很多瞬间,流转在尹庆善眼睛里的悲伤就像要杀了自己一样绝望。 “妈妈、妹妹你们知道吗?这是我每天最期待也最喜欢的时刻。专属我们一家人温馨甜蜜的清酒时光。”承美纯粹的深情始终如一,目光炙热,鼻音浑厚。 “我其实不喜欢清酒,那个味道太苦了。”尹庆善闭着眼睛叹气道。 “喝清酒不就是为了喝那个苦味儿吗?因为我们的人生啊,本来就是苦涩的啊。” “是。”斜倪着承美无比寂寥的目光,成妍捂着嘴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 第八十四章心病 “来,这是妈妈您最爱吃的下酒菜!”承美的侧影掠过尹庆善的额头和肩膀,就像微风那么柔和温暖。 因为脸上提前爬满老年斑的缘故,不断从尹庆善眼睛里向上升腾起来的陌生暖意,使得承美的内心有些惊慌失措。在那种沧桑感十足的情景下,再年幼的人也无法发笑,但承美却偏偏轻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既不盈余又没有丝毫不足的笑容。 “妈,我今天去明天要就职的单位打过招呼了。同事们都很面善,说起话来也都很投缘,特别是有位叫郑煜诚的同事,他是我们分部赫赫有名的降落伞,今天,他当着全体同事的面第一个对我喷了欢迎彩带。虽然我的脸上一直都有那种灼热的刺痛感,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真的是挺幸运的啊!” 松弛的嘴角就像死而复生的海参那样耷拉了下来。那些布满褶皱的肌肤也到处布满了老年斑。在抬手夹过蘸酱菜的瞬间,尹庆善下巴凸出来了,透过单薄的衣领饱满的肩膀和胳膊也变得暗沉松弛,仅仅是十分钟前还抬头挺立的那种毫不顾脸面的气概就再也找不到了,尤其是尹庆善双眼就像从鸽子蛋里爬出的爬虫尸体,承美只觉那眼瞳比黑洞还幽深,闪动的晶亮比晒蔫的白色爬虫还要瘫软。 “虽然是从总部下放进来的,但新单位离我们家超近,午休时间也超长,足够我跑好几个来回了,所以啊,从明天开始我们家的午饭就由我来做,妈妈您也能歇一歇啦。” 含笑的双眸与苦涩的嘴角,就像星星和星星之间那么遥远。看着表里不一的承美,尹庆善的眼底同样繁星密布,或许是因为在心里不断簌簌落泪的缘故,低下头时,尹庆善的眼角起水泡般的浮肿了,眼皮和眉毛更是有千斤那么沉重。 “妈妈您千万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啊,我们三个可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而且妈妈您不是总说我从小就活泼好动的,那骑骑车、跑跑步对我来说就是锻炼身体,减肥塑形而已啊。” “嗯嗯,这个主意听着也很不错。” 尹庆善的眼睛里刮起无穷无尽的暑气。就像智异山的每一个山谷那样,在和妈妈目光相衔的瞬间,承美的眼中也是一片夏意盎然。 “对了妈妈,我吧,我一定会去找一个福气满满、命又长的男人结婚的。因为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身边无人陪伴更糟糕了。” “想法是很好,但那样的男人真的不会介意我们家吗?”尹庆善的眼睛忽然照进新的失望之光,某个瞬间,承美也忽然感到体内尚存着的火花有了些许涣散。 “姐姐要结婚了!哦!姐姐要结婚喽!”成妍就像在做无言的表演似的,一圈圈的围绕着桌子旋转,最终在吊灯暗黄的光线下,她像只螃蟹一样蛮横潇洒的躺在了积满灰尘的地毯上。 “是啊成妍,我跟你保证你未来的姐夫一定是那种姐姐再怎么啰嗦都能接受的男人。还有啊,你的姐姐脾气不好又经常没有安全感,我想这个宿命般的男人一定会比我年长很多的。” 尹庆善坐在承美身边许久许久的凝望着,那心情就如同在望着某种尚未耗尽的生命力慢慢枯竭殆尽。 “喂!妈妈,怎么一跟你谈正事就张这么大的嘴啊,快合上,等下虫子都要飞进去了。” 承美一如往常的用清亮的声音调侃道。 “那是因为我现在实在太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妹妹。”尹庆善的皱纹像洞穴一样又黑又深,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新生儿一样的光芒。 “妹妹?!妈妈您居然称呼我是妹妹?” 像箭射进视野一样,绝望的火苗在承美的眼中渐渐膨胀。 “是啊,不过你是谁来着,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不行啊,妈妈你不能睡在桌子上,还有成妍你也不能睡在地上!怎么办?你们要是一起睡着了,我可拖不动啊。” “哎呀,太勒了,我的肚子都要变形了。” 无法抵抗也无法逃跑,尹庆善像只蛹一样蜷缩着身子,忍受着环绕在身上的酸痛。 “所以还是拜托您赶快醒一醒吧,自己走回去啊。光是成妍一个就够我拼尽全力的了。”承美环住尹庆善的腰身往内室走去,从脸上流下的汗浸湿了她的上衣,而那些漂白布拼接的地方泛起了刺眼的白光。 “睡熟了的妈妈真漂亮,明明拥有世上最美丽贤惠的妻子却早早舍弃,坏爸爸,您可以一次都不出现在我的梦里,但一定要经常出现在妈妈和妹妹的梦里啊。” 虽然尹庆善的肤色依然是天生的那么白皙,但却早已不再是年轻时的健康色泽了。稀疏的银发下面是爬满皱纹的额头,高高突出的颧骨,狭小的脸庞,那双炯炯生亮的桃唇也早已被凄凉的时光粉刷成淡紫色。就像是在做噩梦的那样,尹庆善每每睡熟便凶狠狠的攥着枕巾,那泛黄的枕巾上布满了层层更迭的汗渍。 “是因为今天妹妹又偷偷溜出去找您了,所以妈妈才会做噩梦的。说到噩梦,我的妈妈这一生真像是做不完的一场噩梦,明明骨子里就是一个很柔弱的人,上天却偏要她承受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我作为妈妈的精神支点,她一个人要怎样面对比一地鸡毛还要凌乱的人生呢。所以啊,爸爸,还有上天,看在我们家这么凄凉的份上,就派一个责任感爆棚的男人来到我的世界里吧,我现在真的很累了,并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洒脱。”承美就像被霜打过的草一样蔫蔫的缩在没有一丝光亮的角落里,直到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光亮。 “老公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了啊!” 妈妈的不幸全都是因为爸爸,所以,我是真的怪过您,甚至偷偷恨过您,如果您没有那么早的离开,妈妈就不会早早的两鬓斑白,也不会用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所以知道我全部心声的您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吧,但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和妈妈看来,离开比留下更舒服。可是我们和爸爸之间,还隔着一个成妍,她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作为亲人的我们一定要替您照顾好她,所以在送您最后一程的那一天我最终放弃了那种念头,我相信妈妈也是那么选择的,因为坚强的活下去,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那个本就更加可怜的成妍。 还有看着妈妈满脸泪痕的样子,爸爸一定心情很沉重吧,果然啊血脉相连的人连感受都是共通的,就像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笑着的时候,妈妈的眼睛里也藏着心痛啊。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发动我的聪明才智,逗妈妈开心。惭愧的说,从懂事后我就没有跟爸爸您撒过娇,但在妈妈的记忆逐渐出现断点的时候,我终于学会了女孩的必杀技。因为只有这样,妈妈才永远不会走到记忆全然丧失的那一天。我发誓,只要妈妈和成妍在世一天,我就会努力配合您好好活下去,所以,爸爸,您就不必太担心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现在的我们已经沉到底了,以后就只有上升的机会了。其实慢慢习惯了糟糕以后,阳光还是会时不时的照进心里,所以我才会感觉到更加珍贵的温暖啊。 ------------ 第八十五章草莓味的回忆 不知不觉中,承美的眼皮又眨了三下,最后终于慢慢阖上了。 “哥哥,你的脸色就像我桌上的那盆草莓一样红,我在猜你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啊!” “喂!丫头你瞎嚷嚷什么?就不怕被阿姨听见!” 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好像要打人似的举起手来,睡梦中的自己则佯装害怕的样子躲到另一个房间里,单纯的看这真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承美甜甜的笑了,因为这种场景是她平生第一次体验,回归现实世界,承美的脑海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回忆,特殊的家庭环境,使得她根本没有触碰爱情的机会。 “呶,张大嘴,啊一声,我就把仅有的这根火爆鱿鱼都给你吃。” 宋氏别墅里,郑煜诚也在对着一张模糊的脸无声的说着情话,特别是当那个女孩真真切切的把脸颊贴在自己冰凉的额头上时,煜诚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和自责。 “哥哥,你看我把这些毛毛草编成花冠戴在头上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承美,我觉得戴上婚礼王冠的你才是最漂亮的。” “真的吗?这么说你不是在安慰我,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给我一个家,对吗?” 大喜和大悲,这两种极端的感情在承美的心中交织着,爸爸弃世以来,那些一直忍在心里的泪水突然像喷泉一样奔涌在眼眶里。 “XXX先生,你愿意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对她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这么多年来,承美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爱情这个词在嘴里嚼得粉碎,因为她确认异性的爱永远也不会来到自己身边。但看着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将戒指一点一点的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那些在心底盘旋多年的悸动好几次涌向她的喉咙。而在另一边宋氏的别墅里,郑煜诚却费力的扒开了眼睛,因为即便是身处梦境里,他也清晰的明白一旦将前一个时空中的记忆说出口,宋氏一定会让他深陷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承美小姐,你愿意接受XXX先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 “是的,我愿意。” 承美不停的抚摸着那枚戒指,哭声就像吹过历经沧桑、久经岁月洗礼的松林一样凄凉的风声。 “简直是不像梦的一场梦,但究竟是为什么呢?那种从未有过的喜悦,真是太鲜明也太真实了啊。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想,那个给我一场梦中婚礼的男人,他是真实存在的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蓦然苏醒的承美直接用枕巾擦干了脸,望向镜子时,自己的脸都像刚洗过一样,容光焕发。 “哗啦。”妈妈的脚踢到静静冥思的承美身上,在尹庆善默默转过身的瞬间,她的嘴角明显是在不出声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妈妈。”承美微笑着抱起尹庆善,并把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上。 如果顺着那个灯笼一样的光线骑车的话,连脚底都会接收到来自太阳的温暖。因而在驶离那片黑漆漆的林湾后,承美更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精神力量,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无论是悲剧般的过去还是迷茫的未来… 已经是清早的6.30分了。沿途是盎然的夏意,但煜诚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在不能享受生活的环境里,哪怕承美给予他的只是一个暖心的微笑,对他而言,也会是最致命的威胁。 “爸爸,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工作顺利啊,如果可以就保佑我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吧。”崭新的生活就像乳酸菌,承美希望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会带着鲜活的记忆。 尽管自己依然深陷在那些不死不活的黑色感情中不能自拔,但阳光却一点一点的重新爬上了煜诚的面颊。 窗户全都拉开了,清扫工作也已经告一段落,但煜诚自知要清理的东西还有很多,那些来自上一个时空的记忆必须全部放进箱子里,密封起来。虽然从自己的身体和心里送走,是一项任谁也无法轻易完成的艰巨任务。只是不得不感慨,一个人越是害怕什么,现实往往会不请自来,如果煜诚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承美重逢的人,那么他一定会怕到连寒战都打不了。 就在承美的车子像细细的线一样顺着陡坡滑下时,郑煜祺刚好默默的跑在了承美面前的那条林荫小路上。 “小心!你别过来!” ------------ 第八十六章缘分是命运与命运的交错 “小心!你别过来!” 透明的血管一刻也不停的在承美的额角抽搐,血液似乎也已经被强烈的紧张感稀释得淡到无色。但煜祺就是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反而慢慢的降下了速度。 意识闪烁着光亮,身体却无能为力,对面的女孩更是完全无动于衷的状态,这是怎样的幻灭啊,承美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而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煜诚似乎需要暂时做些什么调整一下紊乱的心情。他拿起咖啡壶默默的给所有人的杯子里加满了咖啡,在看向缭绕的咖啡香雾的瞬间,他深深的感受到藏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这份孤独远比不安还要强烈。 “真是虚惊一场啊。” 看着在关键时刻跑进安全地带的煜祺,承美第一次体会到活着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玄妙,煜祺不光毫发无损、活跃依旧,就连默默回视自己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热情豪爽的光芒。就在两个女人默默无声的对视着的那个转瞬,安城银行里的煜诚,嘴唇也已经慢慢埋在了秀发一样细腻的咖啡泡沫里… “原来又是幸运的666。连那么近在咫尺的危机也能自行化解掉,那是不是预示着新的工作会有一个愉快的开头呢!” 就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样。煜诚感觉呼吸刚刚顺畅了一点儿,李承美的重磅登场就直接给他带来更加沉重的压迫感。他连忙将自己缩进申正焕主管的桌子下,整个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着,呼吸的声音也像铁块的摩擦声一样干涩。 “没有看清是谁躲到谁的工位上,真是遗憾!” 承美感慨了一声后,就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煜诚紧张得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真的看见了李承美。只是时间突然流动得很缓慢,像凝住了一般,哪怕只是寥寥数秒也仿佛是在地狱中度过,那种狂暴的情绪开始折磨着煜诚的心,令他恨不得踢烂身边的一切。但因为不敢正视,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早安,那个前辈您是郑煜诚代理吧!” 被人从桌子底下揪出来的煜诚,面色随即陷入了沼泽一样不明深浅的沉默中。 “你来得,真早啊,我还以为是,明曜呢。” 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现在的承美看上去很像一个过分早熟的小丫头。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我可能有点紧张。所以啊,没等闹钟响,眼睛就像车灯一样,刷的就睁开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您带给我的惊喜,至少让我稍稍心安了那么一点点。哦!对了您刚刚的姿势应该是在打扫卫生吧,有需要我代劳的地方吗?” 李承美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向自己示好,这让煜诚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卫生,卫生的话有负责打扫的阿姨做,我刚刚只是,只是给申正焕主管…”煜诚每呼吸一口气,或是每看承美一眼,都像吞下了一把火,灼烧着心脏,但他知道脑子远在心脏之前,变成了一堆碎片。 “不就是送去了几片心意嘛,我明白游戏规则,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说漏嘴的。那个,我还是先去关窗户吧,感觉屋子里好像已经换好气了。” 承美再次带着示好的神情接近着他,但无一例外都被煜诚的三言两语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是因为我们之间还不熟悉吗?”煜诚扬起脖子,卖力的推着窗户的时候。承美一直微蹙着眉头愣愣地看他。 站在最后一扇窗子前,煜诚就像一个仰望着蔚蓝天空而自由旋转的小孩子一般,看着煜诚闭着眼睛陶醉的表情,承美感觉自己的身边已经传来了丝丝微风。 “邦邦!” 这是一阵异常奇怪的感觉,不似从前的承美肆无忌惮的挑衅他作为男主人的权威,不似用那些冰冷的拳头击打他时的可怖。如今眼前站着的这个小丫头仅仅用一个没有来由的玩笑就已然彻底摧毁了煜诚的心理防线。 “没错我一直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就像电影情节一样刺激。不过郑代理你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没有男人风范了,怎么能抱着头四处乱跑啊。”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承美近乎荒唐的举动一定会显得她很俏皮可爱。但煜诚却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无可奈何的言听计从,顺带着那抹在一个瞬间爬满了嘴角的苦涩笑容。 “你,你,一大清早,干什么啊!不要,也不能这样!” 煜诚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看向了承美,毕竟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直就是她的处事原则。虽然如今这个时空里出现的承美平添了些许小女生的纯真,但她的本性应该还是那种火爆刚烈的食肉动物。 “哈哈,瞧你刚刚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可见柳德米拉·帕夫里琴科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 伴随着从嘴巴里发出的“邦邦”声,承美熟练的将儿童水枪对准了崔仁赫的办公室,然后按下了按钮。但这次水花也没有“夺眶而出”… “那个你千万别再闹了啊,搞不好就跟昨天一样,会制造办公室危机的。” 就算是被说成懦弱无能也好,胆小如鼠也罢。煜诚不光害怕自己会违背与宋珠铉之间的承诺,更害怕承美会由着性子做出一些过火的事情。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慌乱情绪,煜诚只好做出投降的姿势。 “真的会像昨天一样发射成功吗?也是那种雪白的雾气?”承美来回转动的眼神显得非常调皮,好像故意在和煜诚作对似的,那紧扣的手指一直不肯轻易松开。 “但是吧,我这个人的好奇心总是来得扑所迷离。如果你不肯教我正确的打开方式,那接下来,我就要继续瞄准你了!” 承美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煜诚,犀利的眼神仿佛将要把他看穿一般。 突然,承美的眼睛里突兀的涌起了丝丝伤感。煜诚玩命似的跑到办公区的正中间愣愣的回头看向承美,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承美的身上仿似散发出一阵叵测的幽香。难道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恨意一直在承美的心中熊熊燃烧,她只是不屑于太早的向自己报复吗?虽然煜诚一直沉着脸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但他的心里始终如打鼓般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郑煜诚代理,莫非,该不会…”已经走到门口的煜诚再一次迎来了承美的声音。而这一次遥遥回顾时,承美的眼睛开始像璀璨的烟火一样变幻叵测。 “该不会是真的认出我了吧!”耳中不停的萦绕起上一个时空里承美厉声的咆哮,仿似突如其来的打击,此刻的煜诚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插入了一柄利刃,而且还是能让心脏慢慢滴血的那种,虽然煜诚的嘴角仍然存留着一抹无奈的苦笑,但他知道千钧一发的瞬间,谁都不能临时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莫非我们…” 承美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看她不断走向自己的架势好像还要准备揍自己,煜诚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们应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那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手机的主人!” 面对李承美的挑衅式疑问,在那个食杂店里两个人曾经说过话的瞬间忽然闪过了煜诚的脑海。 “虽然这么开门见山的问你显得我很不礼貌,但你应该就是那只手机的主人吧!我,我就是捡到你手机的那个人。那只手机很名贵,可令我印象深刻的,一直都是你啊!” 煜诚涨红着脸准备开始一番焦急的解释,承美却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那抹定格在唇畔的笑容宽容中带着纯真。 “哦!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我就应该当面对你说谢谢的。对了,那天我还特地请了假带上心意,准备请你吃饭来着。” 煜诚一改之前的高冷气势,但断断续续的言语已经将他的紧张情绪展露无疑。 “我就说呢!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郑代理你很亲切了。也是昨天回家休息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些微妙的渊源呢!” 煜诚侧过脸望向窗外的天空,无垠的天空仿似透露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就像承美的那张白皙的面容,带给了他一种令人窒息的错觉,同时也带给他无法回避的痛处。 “郑代理。有一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都很想当面向你问清楚来着。” 煜诚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承美。本以为职场如战场,可承美却如此简单的将煜诚的心再次推到了过山车的最高点上。 “那个,你…” ------------ 第八十七章我明白,但停不下来啊 “那个,你手机背景图片中的那位女士是你的女朋友吗?还是你的妻子啊?”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承美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啊!那些内疚也好、恐慌也好,都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自作多情的戏码。看着承美急切的眼神,本就毫无形象可言的他只能用一声冷笑来回应自己刚刚的无知。 “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隐私了,所以你…” 透过煜诚的眼角余光,承美隐约看到了来自他心灵深处的惊诧。 “妻,是妻子。” 在进行了暂时的吃惊停顿之后,承美很快的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煜诚继续无言的看向她,默默等待着她的言语攻势。 “昨天在我准备跟你握手的时候,你表现的那么抵触。原来是因为郑代理已婚男的缘故啊。OK!这么说的话我就全懂了,那么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 对于李承美这个喜欢出言不逊的女人,煜诚只能努力而又默默的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嗨!两位同事早上好!”就在煜诚和承美周身隐隐泛出一阵异样暗流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死党你来得真是时候啊!”、“你好!” 循声望去之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系着条纹领带的漂亮男人映入眼帘。黑色的偏分碎发,黑色的大号墨镜,他的嘴里微微沁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此时三个人慢慢的围站在郑煜诚的办公桌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学生的联谊活动。 “那个,你是周明曜代理!” 煜诚无暇去整理自己的思绪,只能任由承美在耳边继续叫嚣。本以为在知道自己已婚的事实后,她的情绪会有所收敛,可她却仍然执著于这种挑衅般的问候。 “嗯哼!”周明曜一把摘下墨镜,挑起眉头饶有兴趣的探出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承美。承美没有丝毫改变,仍然沉浸在那种张扬拔扈的状态中。只见她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眼神里的热情更是显露无疑。 “你的记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啊!可惜了,我其实准备了一个早上,一直想给你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短短两天的时间,死党周明曜就再一次颠覆了自己的认知,从前那个善良温顺眼光很独到的周明曜,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粗暴无礼的痞男。 “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着的!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嘛!” 承美的脸上仿似露出了一抹傲娇的神情,那汪隐隐存于眼眶的水光也已经变成了一抹悸动般的欣喜。 “也就是说昨天不光是我们的煜诚哥,我也给你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是这样吧,承美小姐。” 仿似电影的瞬间定格,煜诚的思维也在那个瞬间停滞了。死党明曜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自己和承美那段谁都不愿重蹈覆辙的曾经,以及那个眼眸深处仿似闪动着一抹晶莹泪花的承美。三段记忆,六种决然不同的表情交替于煜诚的脑海,他只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其实只是记性不赖而已,不过周代理要是倾向于后者的话,那就当成是那个样子好了。反正说几句谎话不用上智商税嘛!” “哈哈,是啊,李承美一个喜欢将生人当成熟人招呼的同事,我记下啦。” “周明曜,一个明明很温柔却非要装冷酷的同事,我也记住啦。” 此时此刻,煜诚真的分外佩服承美的演技。虽然心里一定已经起了反感的情愫,但她还是挤出了一张礼貌的笑脸。原来自己从前的妻子潜力是如此丰富,她也可以这样心口不一的表达情绪!那么那个愚蠢的承美、暴跳如雷的承美、和随性的甚至即将变成职场丽人的承美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煜诚傻傻的发起了怔。 “喂!你跟这儿发什么呆呢!要不是因为你杵在我们中间,我跟承美还能多联络联络感情。” 当承美礼貌的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之时,死党周明曜直接向煜诚发起了一阵无名火。 “跟刚认识的异性,联络感情会显得你为人很轻佻!我想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 对于那个不喝醉也会无理取闹的死党,煜诚只能选择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打消他那些乱乱的念头。 “我说,你跟我有什么好酸的啊!你郑煜诚,TVA集团会长的亲女婿!安城最赫赫有名的已婚男士!而我周明曜,风华正茂、试婚年龄、最近五年一直是感情的空白期,新来的单身女同事完全符合我的审美,怎么我就是做了这个近水楼台能怎样?就算在分部闹得沸沸扬扬,那我们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资源不浪费而已。反倒是某些人啊,明明是已婚男士,却对承美想入非非,那才是真正的人品大爆发啊!” 煜诚的双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握紧,涨红的双眸和紧咬的牙关也在标志着他的愤怒。然而在看到明曜不屑一笑的瞬间,他还是隐忍了自己的冲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又郑重其事地看向了承美。 “那个煜诚哥你可千万别对号入座啊,我刚刚针对的是那个万恶的申正焕主管,还有你昨天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分行长崔…” 煜诚再次怒目圆睁的看向了明曜,试图以自己的眼神威慑他,希望他可以结束这种无聊的玩笑游戏!然而那个死党却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崔仁赫他看向承美的眼神,似乎也有那么一丢丢不正常。啊!程度不对,那哪是一丢丢啊,分明是整颗心都扑到人家承美的脸上去了。” 煜诚紧握的双拳已经在隐隐颤抖,面对这些拔扈无理的死党,他真的很想直接挥出一记硬拳。 8.45AM 窗外的鸟鸣和温暖的阳光告诉煜诚,这已经是承美正式上岗的时间了。夏日的清风是如此珍贵,他却只能默默的看着承美,以及看着死党明曜朝承美目送电波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煜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在等待她的回头?还是在等待着再度听一听她的声音? “13号顾客,请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正当煜诚准备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的时候,那阵甜润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虽然身处昏暗的灯光下,煜诚尚且不能清楚的分辨承美的容貌,但在这个时空中出现的承美,浑身自带的那股耀眼气质却不容忽视。而坐在一旁的明曜就不用那么小翼翼、遮遮掩掩的了,他定定的看着承美高挺的鼻梁、粉嫩的侧颊,还有那双无法被阴影掩盖的熠熠余光。 “我想要办理网上银行。” “好的先生,那请您把身份证通过这个窗口递过来吧。” 明曜那双眼睛如巡视般的围着承美的方向闪烁个不停。虽然算得上是过来人,但煜诚还是无法总结明曜的情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怀揣过那种心思?但不论答案是哪一个,对于拥有完整记忆的煜诚来说,无疑是最辛辣的讽刺。然而不论煜诚轻咳了几次,明曜依然在用既张扬又炙热的目光紧盯着承美。 “周明曜,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这样,但唯独你不行。”心里如此想着的煜诚,渐渐的开始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明曜却依然一言不发的看着承美,不仅如此,在眼中闪动的情愫似乎比刚刚还要热切了。 “周明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难道一定要让我对你发火吗?好吧,你可以喜欢她,也可以明目张胆的跟她告白,但至少别当着我的面追求她,行吗?!” 煜诚无奈的摇着头闭着眼,表情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 第八十八章华丽浪漫的“复仇”吗 “谢谢您的配合,这张单子也需要您确认并签下字。” 隐约之间,煜诚感觉到自己的身旁再次传来了一阵异样的骚动,煜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昂着头、微抬着身向承美的方向看去,然而就在那样一个瞬间,一道明媚的阳光直直的映入了眼帘。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清风,还有四周雪白的目光,而承美正优雅的站在这样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渐渐的,她的身上仿似散发着一阵令世间男子难以抵挡的气息… “承美…” 也许正如从前那个时空中裴柯勉劝自己放弃珠铉时说过的那样,自己的身体里好像确实有些不安分的细胞。尽管从第一次偶遇承美那天开始,煜诚就一直想着隐藏自己的那种心思,但是真正面对这个女人,特别是蜕变成职场丽人的她时,心灵深处还是会产生一种隐隐的冲动… “老婆,我其实超级喜欢你梳披肩发的样子,你为什么非要把头发扎起来啊?” 眼前的承美再次变身成记忆中那个脾气火爆的黄脸女人。她恶狠狠的盯向了煜诚,仿佛要用眼神对他进行新一轮胁迫。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换一个发型有种瞬间老去二十岁的感觉。” 就如现在一样,那时的煜诚也是用目瞪口呆的神情看着承美。 “因为我没洗头发!你要真是那么喜欢,那你就自己留长再披下来呗!” 或许是对于这个女人的言论感到难以置信,煜诚瞬间变成了木头人,半晌之后,他才慢慢转过头看向一脸困惑的明曜。在明曜身后,申正焕居然也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承美,那陶醉的神情仿佛是在欣赏一件难得的宝物。 “已经为您办理好了,请您拿好并带好随身物品。” “哦!我刚想起来,我爱人的那张卡不想要了,但在注销之前得先清算一下积分。我看你们的公告板上说兑换活动已经开始了,那我是不是立刻就能拿到礼物啊?” “当然可以了,既然都要重新办卡了,那就别再用以前的卡了。那您看一下,我们此次的新产品如何呢?个人觉得这张卡是符合顾客您的年龄层推出的高端产品。说是高端,但还是很有亲和力的。” 正在煜诚、明曜以及申正焕正琢磨着新成员会如何解释之时,办公区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崔仁赫一如既往的休闲打扮,手中握着一只干净的白色咖啡杯,静静的站在距离承美不远的位置上。 “那这份资料册就留给您作为参考,最终如何办理还在于您的选择。不过,我在这个产品刚推出的时候就立刻改成它了,我觉得这样每个月的利息算下来也稍稍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好吧,那我也办一张吧。” “稍等,那我立刻帮您办理。” 因为承美的“自作聪明”,那个男人渐入尾声的对白再次卷土重来,终点也马上又回到了原点。 “新同事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等申正焕发完感慨,轻轻蹲在身旁的崔仁赫便与他叠压成了双生儿的模样。咖啡搭档同时瞪圆眼睛、孙美玉也张大嘴巴看向了承美,虽然隔着较远的距离,大家都不明白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新成员到底在说了些什么。 “4000?郑煜诚你的脑子不是铅灌的吧!这么一个小包就花了4000?你告诉我这玩意儿里都能装什么啊?连个手机都不能完全装进去?!” 记忆中的煜诚把承美扶坐到了床边,正试图说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但承美却仍然保持着血脉贲张的气势。煜诚只好默默无言的坐在床的另一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等待着老师批评那样低着头。 “老婆,因为,因为今天其实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根据煜诚多年的经验判断,当妻子处于气头之上时,他最好还是借着保持沉默。 “什么五周年纪念日?哼!我们有什么好纪念的呀?!要是换成肉,都够我们一家人吃上半年了!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一笔钱都敢乱花!要疯了,要疯了。不过郑煜诚,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 从前的承美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只见她警觉的看向了那个小包,然后对他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反问。 “那个我,我其实,每个月都留下一些额外奖金,因为我觉得五周年吧,太特别了,怎么也要给你个su p ise!算了,我这就拿去退。” 不得不承认,煜诚的说服功力与承美的埋怨攻势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在夫妻二人不相上下的目光对视里,承美似乎始终处于目瞪口呆的看戏状态。但最后的结局却显而易见,因为煜诚的矛盾心理告诉他,对一个频道从未接过轨的人解释,跟对牛弹琴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热天的,人本来就心焦气躁。这楼上那两个人在闹什么啊?” 被打断的竹棍在地上来回打转,而站在面前的承美又咄咄逼人的撸起了衣袖,煜诚实在是没有半点勇气继续拉开战斗了,此时的他只好不断的求神,希望楼上的那对年轻人能放弃负隅顽抗的态度。 “哎,哎,老婆!再怼的话天花板可就要豁开了。” “豁开就豁开,总之我非要让他们尝尝老娘的厉害不可!” 承美的怒火仿若一场惊涛骇浪的汹涌而至,一直像个木偶一样唯唯诺诺的煜诚根本无法阻止那根棍棒的驰骋前行。 “咚!咚!咚!”被风干的墙皮迅速脱裂开来,再看承美,已经被气愤冲昏了的头上早已落满了雪白的灰粉。 “噗噗!”细密如沙漠的浮灰从她那张腥红的大口中喷薄欲出。 “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再怼的话就…” “你给我安静一点!立刻!马上!滚!” 伴随着记忆中的巴掌,煜诚拼命的甩了甩头,这阵突然浮现于脑海的片断令我不寒而栗,就连沁在鼻尖的汗珠都已经自己风干了好几次了。 “谢谢顾客您的五星好评,请慢走!” 虚虚实实、云里雾里,无论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李承美,她的言语都像一枚强有力的磁铁,瞬间便将散落于煜诚心底的零星碎片全部吸起,然后等到煜诚的心跳加速到最高峰时再自由抛下。 “啊!”煜诚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几近崩溃的怒吼。 “煜诚哥,屋里空调打得很凉啊,你怎么满头大汗呢?!” 金智媛一脸惶惑的走到煜诚身边,像个男孩子那样用力搭了搭他的肩膀。 “不,不对。坐在那边窗口里的,那并不是我曾经的妻子李承美。”为了躲避承美的目光,煜诚转头看向了四周。 “郑煜诚代理今天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 如果在平时看来,煜诚那眼神中的无助和紧张足以令所有女同事同情与心动。然而此时此刻,那种眼神却被看作是一种丑态即将暴露的慌张。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与那些将眼神直直望向煜诚的同事不同,承美故作镇定的回过头,朝即将坐到面前的顾客抛出了友善的问候,现在不光是煜诚,就连周明曜的心里也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 第八十九章旋转木马 “煜诚哥,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很惊人!因为新同事的加入,整个办公区的氛围都微妙起来了。” 内心与身外的矛盾煎熬着他,煜诚再次提高嗓门的向窗口发出了怒吼,与此同时桌上的那瓶可乐也被他顺势推到了地上。 “一个从总部降下来的职员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周明曜,我怎么觉得你才是第一天出来上班的人呢?拜托在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别人的感受?”无论是鄙夷还是吃惊,煜诚可以经受所有程度的注目。但他却唯独无法忍受死党周明曜也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煜诚直接转过头,继续愣愣的看向了桌上那张为数不多的拨打名单。 “好吧,我怎么感觉煜诚哥的情绪,比那个经常吐槽我们速度是龟速的大叔还要可怕啊。” 寂静到接近窒息的安静,被迎面走来的金智媛打破,但她也并不是当着煜诚的面问询的,而是偷偷将文字发在工作群里(去掉郑煜诚的群)。 “因为有新面孔登场,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不过好像谁都没有煜诚哥那么夸张!” “搞金融的人天生都会有点隐隐的敏感啦。如果情绪不够敏感,那职业嗅觉也会出问题的。” 崔仁赫的声音非常铿锵有力,即便所有人都按下了消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机正微微发颤。 “好的,请您再出示一下随身证件。感谢配合!” “谢谢您的五星好评,欢迎下次光临。” 就像往常一样,今天的窗口仍然是人满为患。正在孙美玉四处忙碌之时,那个最喜欢发投诉信的大叔不约而至。 “我跟你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守着我的位置就行。我能拍着胸脯跟你打保票这次我们一定能赚到大发!” 站在大堂中央的保安员金俊勉,连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召唤着全体同事。其实他这样做的确有些多此一举,因为能够在肃静的银行里一鸣惊人的,那个大叔的气量肯定不可小觑。 “贷款组的金智媛,拜托你以后千万别在工作群里说话了。你的手指头是开过光的吧?” 面对周围那些困意阑珊的同事,郑敏荷率先向群里抛去了一枚反问炸弹。“该死!今天怎么又这么多人啊!” 看着那个执著于这种所谓的江湖老大之称的暴脾气大叔,所有人心跳的分贝都在节节攀升,就连公认的敬业女神孙美玉,那张红白参半的脸孔也很明显的表示了她内心的醉态指数。 “那个讨厌鬼又来了?可怎么办啊?” 郑敏荷的重磅炸弹产生了更加深远的威慑力,连坐在贷款组的同事们也纷纷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 “申主管,等下你可一定要守护好立场,千万别让我们被你老婆调走啊!” “嗯。”申正焕暗暗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周明曜的这句反问已经戳痛了贷款组所有人的死穴。 “老天保佑,千万别来我的窗口!”、“也保佑一下我,我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啊!” 咖啡搭档从嗓子里发出的颤音,就像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那个大叔高高抬起左腿的时候,开始了不甘寂寞的强烈振动。 “250号顾客,请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250号顾客,请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就像刚刚一直都在奋力屏住呼吸的那样?此刻除了承美之外的同事们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孙美玉更是摆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姿态。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宋珠铉拿出昨天晚上没有看完的小说来读,突然便有了一种想把它烧掉的感觉。不知怎的,那些书内容千篇一律,内容更是索然无味。再多看一秒,珠铉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雨天啊。”搞不清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无聊,最近几天,珠铉总是无缘无故的想起那个躲在自己伞下的男孩,她突然生发出一种下次见面要在第一时间拥抱他的念头。不仅如此,只要一触碰到自己的耳唇、锁骨、手指、脚脖这些地方,珠铉就会扭来扭去,脸上带着一抹比桃花还要粉嫩的笑容。 雨后的天气很清新,树木、青草,甚至连电线杆都会让人耳目一新。郁闷多日的内心感觉好像前方正有一条白色的新公路似的,珠铉的心也跟着豁然通畅了许多。 “老师好!”走在安城大学的林荫小路上,珠铉总是将自己想象成20出头时的那个缪斯美少女,但在路过的学生眼中,无论她多么打扮的多么像一个稍稍年长的姐姐,她的身份从来都只能是音乐系的讲师。 “如果以后再见到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珠铉傻傻的站在清晨的道口上,路灯仍在执著的透着昏黄的光线。珠铉慢慢又愣愣的低着头,看着前面那棵树下那个时间的推移渐渐风干的身影,突然间她再次莫名其妙的微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思念有时候就是这样无缘由,一旦从心底扎了根,很快就会像电光火石一样在珠铉的脑海里抽芽出新。 珠铉低下头,手中紧握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她的心思仍然存留于那个躺尸一样的神秘号码。这时她感觉到在道口的对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气息。珠铉头脑一热,脚下赶忙提了速,准备走过那个地方,在十字路口一样的道口刚刚掉头,男孩的声音便出现在这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之中。 “嗨!”那个男孩以明朗的表情向珠铉跑来,背对着他而立的珠铉像个怀春的小女生一样纠结,为了掩饰慌乱,她将双手紧紧交叉在包带上,时不时的发出了咔咔的手指骨节折响的声音。 “请问!您就是那天的那把雨伞,对吧?”与神情忸怩的珠铉不同,那个男孩挥着手向她跑来的样子无比热忱。如果说爱情本来就是让人疯狂的火花,那么这个男孩一定是不可思议的出现,然后又在微妙的时刻喷涌而出的那一种。 珠铉慢慢转过身,作为背景升起的彩虹和她那骤然亮丽的笑脸很是般配。那个男孩停止了奔跑与挥手,微微站定的他脸上挂着显眼的薄汗。在四目交错的那个转瞬,珠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难道是耳朵,她抬手抓了抓耳环。难道是心脏,手刚刚放在那里,心脏居然在原有的位置上跳动得愈发剧烈了。 ------------ 第九十章真假爱 “姐姐,你难道将那天的事情忘记了吗?”谈话就这样开始了,内心的胡乱也像攀爬的常春藤一样蔓延开来,因为从男孩水汪汪的对视里,珠铉注意到了非分之想的讯息。对男孩来说,越看越急着沦陷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他开始喜欢上了她细细的眉毛,那目光看似不成熟,但不知为何盯得久了又觉得很深邃,怎么说呢,是那种既清纯又深谙人生的眼睛。 “啊呀!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不就是那天被雨淋得乱七八糟的男孩吗?”珠铉呵呵的又很傲娇的笑着反问他。 “还以为姐姐会找一个很美好的词形容我呢。”这是平生第一次,珠铉的心思居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孩看透了。珠铉很惊讶,连忙尴尬的摇了摇头。 朦胧的清早顿时交错成布满鲜红霞光的日暮时分,微醺的风从珠铉玫瑰花般完美的脸颊上掠过,她的双唇还有喉咙都略有些生热,那是用红酒也无法熄灭的火焰。男孩俯瞰着的凝视着珠铉,珠铉的耳根就更热了。 “哦!这个时候见到你是因为被安排了早课吗?” “嗯嗯。” 男孩的声音很清亮也很平常,珠铉却十分配合的轻轻撅起了嘴巴。 “哦!对了,我那个时候说过,如果我们能再见面的话,我一定会请你吃顿饭的,所以姐姐你今天有时间吗?” 飘逸的巧克力色发丝真帅,微笑的眼睛也很痴迷、温和。但整个青春时代都在做缪斯女神的珠铉就是没有发觉,这样的男孩应该是爱情世界里泰斗级的人物。 珠铉的神经在那一瞬间高度紧张起来。逆光之下,男孩高耸的鼻翼上又带上了那抹刮着风的银辉,珠铉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感觉自己就像披着白色长纱的新娘,男孩那双玛瑙般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条形的东西正一根根的弯起来包住了自己的双手。迷迷糊糊的,珠铉走进了另一个梦境里,暖炉上正烤着滋啦作响的肉片,那个男孩的笑脸比即将滴过面颊的雨水更加透明,也比烤肉店昏黄的灯光更加梦幻,而自己就像刚刚踏上梦的丝绸之路一样,不断的向前飞去。 “姐姐,姐姐,难道你是一整天的课吗?”怒放的心花消失了,看着目光迟疑的珠铉,男孩的脸上不禁泛起一阵隐隐的担忧。 “那个时间嘛!倒也不是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怎么能让你既请了客又不用付账来着…”珠铉向那个男孩卖弄似的努了努嘴,她的左手像耙子一样迅速略过白皙漂亮的右手无名指,在悄悄脱下婚戒的同时,她感受到了男孩的锁骨在呼吸、脉搏在跳动的声音。值得庆幸的是,在脱戒指的瞬间男孩一次都没有回望着自己。 “胜浩啊!我突然想到等下我们要去吃什么了!”就在迎面跑来的女孩调皮的将男孩紧紧揽在怀里的那一刻,珠铉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心脏麻痹得太快了吧,她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容,但那表情就像在说呵呵太搞笑了。 “那个我想吃椰奶咖喱鸡排饭了!”与满眼星河的女孩不同,池胜浩做了几次想要甩开她的举动,聪明伶俐的珠铉瞬间了然全委,但妒忌心还是表现得很露骨。 “不好意思,我已经跟这位姐姐说好今天要请她吃饭了。因为之前欠了她的人情。” “不,没事的。我突然想了想发现我今天已经约满了。” 珠铉和池胜浩之间急剧的出现了裂痕,感觉是刚刚走在一起的情侣,彼此没有坦诚吐露的一些前尘往事的那样,事态逐渐升温,此刻,已经上升到要爆发的危险程度。 “是这样啊,那姐姐,明天…” “我差点又忘了,明天、后天,一直到暑假结束我都约满了。所以,你的饭就当做我已经吃过了吧,谢谢。” 珠铉的眼睛里冒出了暴跳的火花,就好像再多说一句便要马上抓住池胜浩脖颈似的。那一瞬间,池胜浩的眼睛也在熠熠闪光,但他还是惊讶的向后缩了缩下巴。 “姐姐…” “都说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替别人撑伞这种事本来就是不足挂齿的举手之劳,同学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珠铉职业性的笑了笑,她的目光像沙漠一样干涩。这种神情与池胜浩目光里散发出来的欲望不成正比,但很快他便恍然大悟,因为珠铉的目光时而是轻蔑、时而是疑心、时而是愤怒、时而又是不安。 “珠铉姐,还是请您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听您的。” 那个女孩的声音、目光就像野鼠与害虫一起钻进珠铉体内,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喉咙、肺、心、肝脏那样让人无法忍受,要是停留的时间再久一点,那种刺痛就要钻进骨头里了。虽然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感觉,但她还是故意做出了一副豁达的笑容,然后在男孩即将够到星星的曙目中,优雅的转过身,又优雅的走向前方。 ------------ 第九十一章晴天霹雳从天而降 “胜浩,我知道这个女人。说是TVA集团会长的独生女呢。她在自己的家族企业当股东,在我们学校当讲师完全是人家的兴趣使然而已。” 池胜浩的脸变黑了,眼睛也好像深陷了,那分明就是被极度沮丧所折磨的模样。 “是吗?” “当然了,整个安城大学就你一个老实人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宋珠铉讲师可是轰动安城的风云人物啊。” 池胜浩慢慢看向女朋友,驾驭一个不懂世态炎凉的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对他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换成那个叫做宋珠铉的女人呢… “是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看着珠铉与终点的树荫擦肩而过,池胜浩的心里烧得很慌。他突然想起了珠铉在看到自己跑过来时,无比混乱的眼神。还有昨天下午去参加的那场实习生面试会,没错,在会场的显眼处的确挂着TVA集团的横幅。原来她就是千载难逢的黄金机会啊,我,不能这样放走她?烂醉的池胜浩心里不知不觉的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请250号顾客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请…” 刚刚将水杯放到一旁,一个男人的大手边重重的搭在了与承美的脸孔重合的那段玻璃窗上。 “哦!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凭借着一丝直觉的牵引,承美小心翼翼的问候道。 “这个,这个,这个…你给我把这张卡里的钱全部提出来!” “是他!”承美怎么会忘记这个家伙呢?一副蓬松的头发,比以前更加宽阔的双肩,还有那双异常强烈的眼神。没错,他就是那天在地铁里制造麻烦的渣男。 承美微蹙着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窗口柜员并不惊慌的模样,曾经的恶性基因开始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隐隐作祟。 “是取款业务,好的先生,请您稍等片刻。” 在与冤家狭路相逢的情势中,承美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于是她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看向了手边的电脑。然而更令人出乎预料的是,师傅孙美玉竟然微扬着嘴角,向她投来了一阵无声的冷笑。不光是她,郑敏荷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阴险表情。 “哦!我看到了这张卡片上的资料,您是BVC集团执行室长周茂生的儿子吧。” “嗯嗯,算你识相。” 那个男人拉长声调的反问句将他的鄙视显露无余。 “知道了,请您在左手边的机器上,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按响了键盘。 “新同事这么跟室长公子说话容易挨揍呀!” 李承美定定的扫了眼额头青筋暴起的咖啡搭档,与一脸苦涩笑容的申正焕不同,承美反而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了身子。 “密码错误,先生貌似不应该是您刚刚输入的那个密码!您还能想到其他的密码吗?” 默默推开文件的孙美玉露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神情,坐在旁边的郑敏荷也跟着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咖啡搭档向承美的方向投来了鄙视的一瞥,此刻全体同事里只有煜诚和明曜无声的将手握成了铁拳。 “刚刚那个不对的话,难道能是这个吗!我跟你说,我这张卡里可有好几千万呢!” 男人的自言自语简直就是黑色电影的翻版,而他透露出来的内容已经威慑到分部的其他顾客,那些陌生顾客的脸上也已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诧异表情。 “不好意思,您这次输入的密码也不对。” 虽然很想直接挥出拳头,但那个男人还是忍住了冲动,然后下意识的转过头冥思苦想了起来。 “呼!比看动作片还要刺激”、“也比恐怖片更惊悚”。 咖啡搭档和郑敏荷默默无言而又目光沉重的看向对方,然后同时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男人继续忙碌于密码的回想中,他线条粗狂的侧颜,仿似一股咬合极强的凝固剂,就连正在擦拭空桌的金智媛也在瞬间停止了动作。仅仅是远远的瞥了一眼“大叔”比目光更加凶悍的头发,她麻木的脑子就变得敏感起来。 “那个,这位尊敬的先生。在您输入密码之前,请再仔细考虑一下,因为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在承美认为自己即将步入安定状态的时候,周围的同事却更加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个所谓的周老大。 “那你也多等等吧,这个密码到底是什么来着?!” 室长之子和承美之间进行着新一轮变脸游戏。承美一脸关切又焦急的注视着他,那个男人却一脸凶恶的向她示威。 “是774343吗?哦,我再想想,应该是556408,556408嗯嗯我把这个输进入看看!” 迅速输入之后,男人高高的昂起头,用他那副犀利的目光看向了承美。 “对不起顾客,您已经输入了三次错误密码。您手中的这张卡片,现在已经不可以进行交易了。您需要带着您的身份证、您父亲的身份证、并在您父亲本人的亲自授意下才能重新设置密码。” “我去!!!”、“先生实在是很抱歉,对不起。” 真是太讨厌这个眼生柜员的那股敬业做派了!室长之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倘若没有那道钢化玻璃挡着,他真的能怒气冲冲的揪起承美的衣领。 “哼!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取出来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临时工!连你们的分行长都不敢用这么冲的口气跟我说话!怎么你的翅膀比他还硬?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勇气?!” 承美用一脸困惑的表情看着他,对面的男人则用异常强烈的眼神步步逼紧着承美。 “我警告你!今天必须让我再输入一次!否则十分钟之内给我滚出安城!” “不好意思,先生。只能输入三次密码是安城银行的规定!您若是对此有异议,大可直接联系上级部门。” “我说!这位小姐她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啊????” 窗口里的同事们都下意识将头缩进脖腔,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承美的动作和表情。周明曜和郑煜诚,就像两个准备随时参加战斗的勇士一样,此刻正面红耳赤的紧凝着室长之子,那个唯一的保安员金俊勉定定的站在原地,他的嘴唇正在微微颤抖。 “小姐!你是不是压根就不认识我呀?!我可每天都会来你们这儿。呵!敢跟我说什么输入密码!输你妹的密码?你!最好瞪大眼睛给老子瞧仔细了!老子的这张脸就是证明!也是你能在安城活动的通行证!再敢跟老子玩繁琐,信不信明天的太阳就跟你无缘了!” 那个地铁猥琐男的火爆脾气仍然没有改变。他的手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半晌过后他胡乱的擦拭着脸颊的汗水,又再次怒气冲冲的看回了承美。 ------------ 第九十二章意外救援 “这位先生,您先别太烦躁,我们会为您想解决办法的。” 周明曜轻轻拍了拍室长之子的肩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惶惑。 “哼!这都能不烦躁!那还是人吗?我跟你说今天这个钱我取定了!” 男人的脾气来得太突然、太直接,以至于畏缩在周明曜身后的申正焕,断断续续的伸了半天手,却始终不敢真正的去碰触。 “解决办法我已经在刚刚跟您讲过了,而且只能输入三次密码这条规则,不光在我们行,我们地区,放眼全国都是统一的。” 即使是一块笨笨的石头,当它面对一个如此危言耸听的粗狂大汉时,也会在瞬间衍生出灵感的悟性。但承美却没有,甚至应该也做好了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打算。 “不,不可以。李承美!”周明曜傻傻的看向承美,而承美也愣愣的回望了他一瞬间。郑煜诚虽然一直没有抬头,但他似乎的双肩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我最后问你一次!”一直在对承美怒目相视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副奸笑的表情。 “不论您问几次,答案都是一样的,真的不行,对不起。” 咖啡搭档贪婪的进行着深深的呼吸,孙美玉重重的将脸埋在手机上,然后又左右环顾着将手机偷偷塞进上衣口袋里。或许是被咖啡搭档扑捉到了孙美玉的细微变化,她们迅速转移了交叠的目光,在瞥向郑敏荷的那一刻,两抹略带嘲弄的笑容、一左一右的爬在她们二人的脸上。 “真是恶心死了!看在事急从权的份上,这位小姐,你再让我最后按一次。我现在真的已经能确定密码是多少了。这张卡片你立刻马上放在你的那个机器上,行不行?” 虽然室长之子的声音分外低沉,但看得出来今天的他已经放弃了继续大声理论的念头。 “不好,这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啊,承美。” 煜诚激动得无法言语,但他清楚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如果这个时空里的他和承美依然有心电感应的话,那么承美顶着的压力一定不会少过自己。然而正在煜诚陶醉于惊慌失措的状态之时,承美的窗口又悲惨的遭受了那个男人的无影掌。 “好,就算您现在已经确定了密码是777963,我可以相信您。但我们的规定是不允许再次输入的。还有后面的顾客里哪位是251号顾客!请您即刻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虽然在那么长久的曾经,煜诚早已习惯了这个女人的发号施令,但当她真的把强势的个性带到性格同样火爆的陌生人身上时,煜诚反倒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喂!你是疯了还是活腻歪了!怎么仗着自己有点个性,拿你老子我当杂耍呢是吧!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也敢骑到我头上了,在你看来我就那么好欺负啊!啊???好欺负吗?!” 孙美玉和信用组的成员,假装成刚刚察觉到周围情况有异的样子,迅速围在承美的身后,只见那个男人仍然保持着剑拔弩张的气势,而其他在场的客人们已经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不好意思请您先出去!”、“区区一个保安员还敢上来拉扯我的衣服,我告诉你这件衣服21万,就你那穷酸样,努力一辈子都赔不起!” 金俊勉几乎是硬着头皮跑上前去的,然后在周明曜的帮助下,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固执的男人拎到了分部的大门外。 “喂喂给我放手,放手,还有你那个该死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你信不信我让你…” 幼稚的坑爹游戏仍然没有结束。在安城银行门口的位置上,再次上演了一幕拉大锯的戏码。 “251号顾客请您坐到2号窗口来,谢谢配合!” 正在煜诚专心的看向门口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甜润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如今这个时空里的承美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吗?从前的她可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乱发脾气的啊?是啊,就算你真的是承美,但却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那个承美了。这样的你很让人心动,却也很让人难过。 “您是要办理网上银行业务吗?那么请您先出示下证件。” “李承美!记住我这张脸,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有种就给我等着!” 室长之子继续跷着脚尖不停的的向玻璃门内的所有人理论着。 “这是您的证件,还有随身物品也请您拿好,再见!” 终于,男人在四位警员的跟随下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视线。而那个2号窗口里的承美,那个穿着全套洁白衣裳的女人正谦逊的朝下一位顾客鞠躬问好,滑润的阳光里,茂密的黑色长发根根分明的拂过她的面颊,高挺的鼻梁弧线映衬着她的完美侧脸… “不再是我妻子的女人承美!”、“承美啊!!!” 周明曜的声音从煜诚的身后传来,真不知道这个傻瓜小子是什么时候从门口溜回来的。明曜定定的转起头,从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煜诚看到了斑驳的繁星渐渐连成一片汪洋也滚烫的星海。即便是不会读懂成年人心事的孩子看来,这都是准备将心事付诸成行动的暗示。 ------------ 第九十三章疑惑如花般绽放 8.30PM的安城银行 “承美!你能去后方仓库把信用卡和储蓄卡拿过来吗?”孙美玉笑意盈盈的看向承美,然后用眼神三番五次的示意着金智媛把钥匙送到承美手上。 “美玉姐,承美是新员工应该不太清楚仓库的位置。” “直系主管下达的每一句话都是工作任务的一部分。难道就因为老员工做什么都轻车熟路,我就让他们多多劳动吗?金智媛你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被与自己关系良好的人刁难,真是很唐突的一件事情。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潮,智媛的薄面确实有些难以承受。承美也同样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中,在大家的鄙夷和师傅孙美玉的眼神威胁下,她笑容可掬的走到智媛面前。 “很好!李承美信用卡和储蓄卡先分别拿过来25张和37张。如果我这边核算后有不足或是剩余的话,麻烦你再替我跑趟腿。” 郑敏荷凑近到咖啡搭档的耳边,进行了一段短暂的耳语。紧接着,这三只安城银行公认的万话筒同时发出了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容。 “好的,是信用卡25张,储蓄卡37张,对吗?” 这个喜欢调动气氛的承美连跑姿都保持着昂扬的气势,想必在她的心里应该正在盘算着新的对策… “宗亲们!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今晚的工作量可能会顺延到凌晨,为了提高大家的办事效率,我请各位喝杯咖啡吧!”摆酷心理兼具真情流露,分行长崔仁赫的每次登台亮相都堪称经典。 “啊!凌晨吗?!分行长!”咖啡搭档已经将双唇咬出了血痕,却还是那样坚强的忍耐着。郑敏荷也跟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连习惯了深夜加班的贷款组那边,也发出了一阵层出不穷的回应。 “重点是喝咖啡,30元以内,你们随便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办公区里仍然只有崔仁赫的自言自语。一向喜欢附和崔仁赫的明曜却一句话也没说仿似人间蒸发了那般。 “那就40元以内!40元,标准不能再往上调了啊!” 无可否认,崔仁赫已经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他的身上仿佛被赐予了一种魅力,一种无法令人抗拒的陶醉之力! “好的分行长,那就由我们两个帮助大家点单吧!”咖啡搭档轻巧的从工位中扭出身体来,瞬间一浪高于一浪的呼声贯穿了整个办公区。看来美女的出场就是比憨态可掬的崔仁赫更有分量。如果在这个时候播放音乐的话,那乐曲的旋律一定会和两个漂亮女人脚下的踢踏舞完美糅合在一起。 “帮我点杯冷萃咖啡!”、“至于多出的部分我会补给你的,仁赫哥。” 崔仁赫的表情在瞬间进行了360度突转。从发声到闭嘴,崔仁赫凝视金智媛的神情,是从目瞪口呆,到尴尬难堪的。直到智媛稳稳的坐回到座位上后,他才露出了一抹得意洋洋的贼笑。 “美女,来个美式!” 孙美玉咬牙切齿的看向了申正焕,那个万恶的老油条自然不甘示弱的向妻子回敬着鬼脸。 “美女,给你们家上司点杯焦糖玛奇朵。要双份奶精的那种!”孙美玉微蹙起眉头看着申正焕,显然她已经猜出了丈夫的“用心良苦”。 “金智媛是一杯冷萃咖啡、美玉姐是焦糖玛奇朵、分行长和正焕哥都是冰美式。那你们其他人呢?特别是我们分部最受欢迎的郑解决师跟明曜哥!” “我要加份奶盖的抹茶卡布奇诺。” 周明曜对于表扬的言辞一向没有免疫力,此时的他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那您今天也跟明曜哥一起吗?煜诚哥!” 所有人的目光伴随着咖啡搭档窈窕的身影,最后终于聚焦于煜诚的身上。 “谁跟这个傻瓜一样!我也要卡布奇诺,不加奶盖,将抹茶换成覆盆子就行了。” “那,一分钟之内大家都不改了的话,我就直接下单了。”咖啡搭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面对着思想超前的明曜与煜诚,她们表现出畏缩的反应颇为正常。 “帮敏荷带杯榛果咖啡吧,我看她平时很喜欢那些气味浓烈的东西。”孙美玉懒懒的瘫在工位上,目光温和的看着咖啡搭档。坐在她身后的明曜则不时的瞄向窗外那一道道倏然而逝的漆黑树影。确切的说,从承美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盼着她赶紧回来。 “那个,新成员人不在啊!我们也要帮她点咖啡吗?”面对咖啡搭档的冲动之语,崔仁赫只能用丰富的面部表情进行了一阵完型填空。 “当然要帮了,就算落下付款人的这杯,也不能落新成员的啊。” 咖啡搭档一脸无辜的向崔仁赫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默默端起肩膀的崔仁赫保持着不满的表情,仿佛对于这两个自己人的举动特别不满意。 “那就也来美式?我记得您的咖厨里有奶精、蔗糖跟芝士,智媛她经常说不同风格的咖啡其实能用那些东东调出来。” 咖啡搭档一边卖力的点头,一边拼命的解释。看那忙碌的样子好像急着用行动和言语的双重力量去弥补差点酿成的无心之误。 “不用这么麻烦!承美不爱喝咖啡,点个草莓味的气泡水就行了!” 也许这就是心灵空虚的打工人都有的后遗症吧,看着一脸正色的煜诚,大家的眼睛里写满了敏感与猜疑。 “你们不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年轻的女人都会对草莓味的东西感兴趣,什么草莓雪顶、草莓奶昔、草莓奶茶,只要是草莓味的哪种饮品都行!” “那个我们两个就是年轻女人,但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喝咖啡了。” 咖啡搭档对于抬杠非常执著。崔仁赫直接歪过头看向煜诚,眼角的笑意仿佛抒写着饶有兴趣的态度。 “可能是珠铉姐喜欢,所以煜诚哥才会认为全世界都是宋珠铉周边吧。” 虽然明曜的语气里包含小部分的褒扬因素,但咖啡搭档还是一脸困惑的看着煜诚。 “那个,我和煜诚哥有一位共同好友。据说大学那会儿,为了追求宋珠铉,煜诚哥可谓是拼尽了全力,虽然没下过血本。” 这样的结论应该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的他棱角已经被渐渐磨平。但光是从穷小子到会长女婿这种翻天覆地的身份转变,他的罗曼渊源就可以略知一二了。那么了解大多数女人的癖好,更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久等了孙主管,我把您安排的东西都拿来了。” 小跑着回到办公区的承美,情绪已经渐近激动,她粗粗的呼吸,双颊处已经微微泛红。 “放在一边吧,谢谢了。” 孙美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窗外的夜幕已经泛起了墨兰色的光晕,孙美玉与承美的身影,一高一矮的映衬在暗蓝与灰暗交错的边陲线上,就像两尊无声无息的雕塑。 “那个承美,我其实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真的不喝咖啡吗?” 孙美玉故作严肃的将文件揽在胸口,目光熠熠,嘴角轻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铺垫特别的心灵拷问。 “是的,我从来都不喝咖啡。那个味道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苦了。” 承美瞠目结舌的看向了一旁的金智媛。 “哦!这么说的话我就放心了。郑煜诚代理跟大家说你不爱喝咖啡,所以我就给你点的草莓气泡水。” 孙美玉紧凝着承美的眼神,仿若是在欣赏着一块稀有的龙骨化石。 “您刚刚说是郑煜诚代理跟大家那样说的吗?” “是的啊!” 与严肃相反,承美眼看着孙美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夸张,她最终发出了一声不会被其他人察觉的尴笑。 “因为我看你一整天都没有泡过咖啡,就随便想了一个。而且个人认为,口味再刁钻人应该也不会反感草莓吧。” “额那个!我其实真的是特别喜欢草莓的人!连吃草莓沙拉都会多放两圈草莓酱。” 郑煜诚这种诚心诚意的判断真的很少见。承美的眼神就像在读韩剧纯情小说一样痴迷。就连孙美玉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严峻之势也瞬间化为了绕指的轻柔。 “这么说的话,郑代理你还是去开个铺子算卦吧。感觉你一定会赚大发!” 如果换做从前,煜诚是非常享受这样的目光洗礼和触碰的。但在承美降临到身边的今天,看着一双双波涛汹涌的眼睛,就像看着灰暗海潮汹涌而至一样,面容谦逊的煜诚,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彷徨… “呼,呼…”承美的那杯气泡水是最后一个喝完的,她有个习惯,最喜欢的东西会放在最后。 ------------ 第九十四章要对这张脸表示敬意 “那个你叫李,李美…”、“分行长,是李承美。” “哦,承美、承美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充满无限美好的名字。那个今天是工作的第一天,应该会有些感想之类的吧。” 换成昨天就是无地自容的感觉!这个洞察人心的承美很喜欢横冲直撞,虽然总是被拽进尴尬万分的境地。但一整天下来,他也学着享受上了这种微妙的尴尬。 “感想的话,肯定是有的。”承美优雅的走到人群最中间的那把高椅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坐好的那个转瞬,大家都注意到正在她的小腿间若隐若现的肌肉曲线。 “嗯,有一种用最早的雕版印刷术赶高强度任务的感觉。” 孙美玉的白眼翻得很敏捷, 视而不见的郑敏荷也从鼻腔里发出了一抹凉凉的杀气。咖啡搭档也转过头凝视起承美。确认过眼神,是我们最讨厌的人。 “不过我还是特别享受加了4倍慢速滤镜的工作生活。因为慢,我才能学得更快也更扎实,当然在那些卸下一条臂膀的时候,感受到了大家对我的欢迎。我很感激,也希望能和在座的大家交个朋友。” 咖啡搭档捂住嘴巴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哈欠,郑敏荷也对着漆黑的电脑屏,不断的向上提拉着鱼尾纹。 “也许吧,作为你的师傅,我由衷的希望你能够在工作一段时间后还能这么觉得!” 不祥的预兆空降办公区。刹那间,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一脸无奈的申正焕脸上,就连崔仁赫也一改刚刚无比惬意的目光,很快的,与依然绷着战斗脸的周明曜与煜诚不同,其他男同事呈现出了节节溃退的神色。 “可能你们大家都曲解了我刚才的意思。我只是想给我的高徒留条备忘录。我孙美玉是从宗亲级柜员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的,我想我应该比你们更了解信用组窗口前究竟坐过多少常来常往的讨厌鬼。新成员,你今天见识过的不过是鬼佬与棘佬中最平凡的那一个。” 当着崔仁赫的面,孙美玉的自诩不敢恭维,但是她的勇气确实值得嘉奖。尤其是那些像KTV摇摇棒的自己人们,只能自告奋勇的响起如潮的掌声。 “承美代理你今天遇到困难了吗?” 崔仁赫卫生球一样的双眼继续发挥着威力,心虚如煜诚,到底该如何告诉承美逃避这个口是心非的老铯痞呢。或许是缺乏自信心的缘故,明曜用很受打击的目光看向了煜诚。 “困难倒谈不上,就是碰到了一个小混混一样的鬼,额,是顾客。” 起初承美一直保持着怡然自得的状态,但看着大家憋笑憋出后遗症的狼狈相,承美还是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周明曜抿起嘴巴看向了承美,然后又紧紧的挎住了煜诚的胳膊。 “别听他瞎说,区区室长之子充其量就是个炸街的神经病!” “可他现在已经算是我们分部顾客封神榜上的热搜人物了啊!” 那是些义无返顾的追随,每个同事的声音里都流动着受到伤痛与心酸。 “好啦!抱怨能解决问题吗?咱得像承美代理一样学着见招拆招才行啊!像那种仗着家里有点小威势作威作福的人,就是整天沉迷喝酒、赌钱,游戏机的杂碎而已,早晚有一天是要沉淀到地壳深处去的。况且安城论背景,谁能比得过我们最最亲爱的郑宗亲呢!TVA集团会长的女婿,光是这张帅气逼人的脸,就有未来会长的范儿!” 其实,煜诚早已变成了宋氏的俘虏,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于家里这个骄傲公主的命令。不过唯一一丝余兴的是,在安城银行上至分行长、顾客,下到普通同事,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这使得如今的他,早已忘记了前一个时空里出现的申正焕,被当做提线木偶人的前车之鉴。哪怕属于他的世界会最终缩小进北极圈,他也能从中寻找短暂的快感。 “那个分行长我感觉您刚刚好像有点跑题了。我的本意是想给新成员还有大家一点经验。” 孙美玉静静的挡在崔仁赫面前,她的脸上带给一种难以琢磨、甚至虚无缥缈的感觉。 “金智媛,虽然你现在是贷款组的人,但也算是承美半个前辈了,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智媛迟疑的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已经再度身陷于那样的境况之中…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钻屎了?我都说好只要最新的新纸币了!怎么还给我这种破烂呢?不是,这么大一个分部,就换不出两千块的新币来!你是想气死我吗?臭小子!” 金智媛默不作声的看向乌鸦嘴老太婆,一直到她气喘吁吁的发表完自己的总论,智媛这才慢慢的端平肩膀,洋溢于眼角和嘴角的笑意算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怎么不说话?把衣食父母一样的顾客气成这样你还有理啦?!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在这里。” “我不是男孩子,更不是顾客您的孩子。所以请您在跟我提任何诉求的时候,不要再说令人费解的难听话了。” 老太婆暴躁的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口看了看,再次打量回来时,智媛高高的举着话筒,周身正洋溢着一种膨胀的能量。 “Xi chào, tôi có thể giúp gì cho bạ …” “我们的智媛思维就是像兔子一样跳脱,千钧一发之际的万分遐想,把全部等候区的顾客都给逗笑了。如果那个人继续用辱骂的态度坐在窗口前,她一定会面临社死的危险。” 金智媛只能选择明智的点头默认。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发表了一句不同意见的话,孙美玉绝对会用一百句来进行反驳。 “还有你们两个。” 就在咖啡搭档一脸无辜的看着孙美玉时,孙美玉再次动了想让这个世界围着她转的荒谬想法。 “您好!您今天又是来更换密码的吗?” “求你了赶紧把密码换了,再帮我把手机里那个清空吧。我感觉有个人在我身上安了探头,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个家伙掌控了。” 就像所谓的天性使然一样,那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扮起疯子来真是天才禀赋。看着他在热胀冷缩里不断切换的眼睛,身后的等候区里发出了一阵大声的暴笑。 “那个,这位顾客请您…”咖啡搭档将小手蜷缩在大手里,嘴角渐渐咧成东非大裂谷那么长。 “服务员小姐,如果你今天不帮助我的话,那个人他一定会把我的钱全都窃走的。” 渗出额头、眼睛以及手心的汗水已经暴露了那个男子的紧张。然后他又开始虚掩着嘴巴干嚎了。 “是的孙主管,我确实对这个过度妄想精神病患者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坐在我的窗口,所以我还特地买了两本心理学。” 整个交流过程中,申正焕只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李承美一眼,孙美玉眼底的不安就隐隐俱增了。在咖啡搭档刚刚做出下蹲姿势的瞬间,孙美玉就迫不及待的将最后一个出糗名额留给了自己的丈夫。 “什么时候都行,都听您的吴秉旭社长。好的,那下个周末登山协会见。放心,我会带上老婆的啦!至于去什么山…” 相较于大门口处的人满为患,隐蔽的后门更加适合悠闲慵懒的申正焕主管。 “哎呀!这是…那个吴秉旭社长,我这边有点急事,您看能不能改个时间通电话呢。”、“我去了!到底是哪个神经病,居然吐到办公区来了!” 帧帧乘以2倍慢速的小视频里,申正焕正在用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大家。“哈哈哈”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那些滚烫的笑声也能将坚冰融化。 “怎么了?怎么了申主管 ,您需要…桃弹的话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处理经验。” “没错,那天就是咖啡搭档率先冲进第一线的,但她们很快就打退堂鼓了。而且啊,因为恶心,她们从上午10点一直到晚上10点,一口咖啡都没喝。” 金智媛一向不喜欢撒谎,但她也不应该当着受害者的面强调当事人的原始动机。 “那个对不起啊,申主管,我那天其实胃不舒服。”、“我是头疼来着,还跟您爱人请了半天假。” 申正焕用欲擒故纵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人大方的说出自己的理由,但眼神却丝毫没有放松过警惕。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没走过狗屎运啊!” “原来那个倏然而逝的周明曜说的是这句话啊…”申正焕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了明曜。 “那个申主管,等换气工作结束后,我也保管半个月钥匙行吗?” 海洋的腥气越来越近了,一阵阵咸涩凉爽的气息已经随风钻到了明曜的眼瞳深处。 “我承认我那天是说了两句话,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走过狗屎运这五个字。” “有视频这种一手资料在,你还有脸跟这做伪证!” 令明曜感到困惑的是,那个箭头在申正焕眼睛里转了三转,但却始终锲而不舍的跟随着自己的倒影。 “你把期待寄托在那些你比较青睐的同事身上,但最后正是那个你一向最看不好的金智媛给你解的燃眉之急?!” 大家的脸色渐渐暗了也低了下来,一圈之内只有满脸堆笑的崔仁赫不停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你们给我这么多手纸是要干什么啦?智媛啊!煜诚哥!” 假装忠于职守的贴身护卫金智媛、还有突然出现又将一整卷手纸用两个指头拎到面前的郑煜诚。在申正焕自然而然的接过之后,他们一前一后的跳进了办公区,并迅速的将门从里面锁严了。那天那股酸涩的风吹起了申正焕被消毒水涂掉全部表情的脸,那头乌黑油亮的秀发根根分明的倒竖了起来。 “那天我就在想真的有那种人吗?现在我的想法是怎么还会有你们这群人!” 对于分外喜欢凑别人热闹的申正焕来说,对于被整蛊,他的内心还是很矛盾的。本该宁静和谐的办公区因为他的暴跳如雷,变成了一处喧嚣嘈杂的污地。 “那种程度的桃弹,我也气成你这样过!但就只是开头的几天吃不下饭而已。” 发表无用大道理的是郑煜诚,申正焕直接颓然的跌坐在大理石地面上,并从屈膝中昂起头,佯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表情。 “你知道那个月我减了多少斤吗?10斤,整整…” “要不然圈子里的朋友怎么都说当过一年职员后,整个人就变得煞里煞气的了呢?!” 申正焕压抑着怒火开口说了一句话,耳边很快就传来了金智媛放肆而又嘲讽的笑语。 ------------ 第九十五章崔仁赫:和蔼可亲的痴迷者 “我看的那本百科书籍,说在战火连天的年代、地区、环境中生活的人们骨子里就带着愤火的基因。即便是在海晏河清后,他们的后人也往往比常人更容易上火、生气甚至是得上遗传性的神经疾病。” 崔仁赫的语气冷酷无情,脸上却始终绷着临危不乱的正经笑容,他每说一句话都令在场的同事们感觉肉跳心惊。但李承美就并不似她的同事那般浮躁无知,她的脸上也呼应般的散发着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霸气。 “分行长我也很喜欢心理学,但我记得很清楚是鸡汤那种文章里写的,并不是您刚刚说的百科全书啊!” “不是百科全书吗?!” 虽然有些话一直在嘴边打转,但崔仁赫的双唇仿似被胶水黏住一般,始终不愿轻易张开。 “那个我!我经常会疑心上司还有同事们是不是经常性的无视我一个人!那你们说我是不是有…有病…” 望着将性格和心态都显出分外凛冽猖獗与专横固执的崔仁赫,申正焕也顾不上那点脆弱的自尊心了。只要今晚别为一个丫头伤了和气就行。 “亲爱的,你是不是有点太散漫了呀!一个姑娘家,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吗?” 孙美玉曾经和很多家伙交锋对峙过,然而像李承美这种敢说、敢做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练瑜伽的对手,她却从未遇到过。不光是她,连郑敏荷也完全看傻眼了。 “那么在意干嘛?整得大家都严肃兮兮的!都说这是工作时间以外的小型茶话会了。所以承美也好,其他人也好,一边和同事联络感情,一边做做运动不就两全其美了么?孙美玉啊。” 崔仁赫的脸慢慢的凑到承美的近旁,在完美弧度伸展开的那一刻,承美的呼吸就像是一阵温润的暖流簌簌途径过他的耳畔。不止是崔仁赫、周明曜、郑煜诚,就连有妇之夫申正焕的心房里也涨起了汹涌的波涛。金智媛看着那一双双万籁俱寂的眼睛。然后慢慢的也跟着转过头,太美丽,承美的眼眸和双唇简直能点亮天上的星星。 “孙美玉!无论是做主管还是做师傅,都别太…”崔仁赫的眼睛注视着承美,嘴上却进行了庄严的宣判。 “其实是我天性坐不住,像坐在窗口的这种工作,我是平生第一次啦!” 那个伶牙俐齿的李承美,始终都在宣扬着自己的无理解释,那感觉简直是要把将她视为自己人看待的崔仁赫当成透明生物了!此时此刻,除了目瞪口呆的周明曜,就连不苟言笑的孙美玉也渐渐露出了一抹难得的亲切笑容。 “窗口工作的话,运动时间确实是不充足。不过像午休,或者稍稍闲暇下来的时候,你也可以适当的动动身体的啊。” 崔仁赫的立场好像越来越尴尬了。 “可是以我对运动的定义,我怕会危害到其他人。比如说伸展运动吧,我的手臂从小就比同龄孩子长。” 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挑战上司的权威吗?面对着承美越发义愤的讲解,作为师傅(死对头)的孙美玉始终似懂非懂的点头,一如捣蒜那般猛烈。 “咦!我刚想到最近在一个软件上看到的健身操还不错,等下推到工作群里,大家闲暇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分行长,有您的这句话,我们的生活也太好过了吧。” 崔仁赫默不作声的看向了自己的脚趾,咖啡搭档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左侧额头处也跟着冒出了三道黑线… ------------ 第九十六章女人公敌 “好奇是本性,但也不能太嚣张!”只有四个女人的休息室,郑敏荷率先发出了一句厉声的怒吼,然后又握紧双拳狠狠的捶向孙美玉的化妆桌。 “怎么说呢!承美的聪明是有目共睹的。非要归结到嚣张的层面嘛,恐怕连我也会举双手反对啊!”充斥于心头的怒火难以平息,但孙美玉还是义无返顾的选择了妥协。在冲着敏荷使劲眨过两下眼睛之后,她几近疯狂的摸索着自己的化妆包(高度近视,没有眼镜看不见),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然后又用手胡乱的拍打着唇膏、梳子、眼影盘、眼线笔… “美玉姐你难道不觉得李承美的表现里透着一股心机吗?” 没有等到郑敏荷的埋怨反驳,孙美玉不由分说的用眼神对咖啡搭档下达了指令。 “那个,先不说她的胆量,我感觉她很喜欢撩人呢,特别是办公室的男人们。” “天哪!连你们这两个小妹妹都看出来了吗?!” 孙美玉慌忙将三个人带进了休息室深处更加隐蔽安静的角落,但却仍然没有避开郑敏荷的大声召唤。 “不是有那种假装自己不是裱纸,但其实就是裱纸的人吗?”、“表面上故作洒脱,但其实骨子里就是汉子裱的做派!” “咦!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李承美她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郑敏荷与咖啡搭档的大脑细胞已经进入了同一个恶性循环里,就连“善解人意”的孙美玉也跟紧了她们的节奏。 “且!看她白天那个做作样!像谁不知道应该怎么撩似的!我们可是怕办公室恋情破裂后没法做回普通同事,才竭力遏制着天性的呀?!” 孙美玉可没有胆量和她们三个开这种没有营养的玩笑,她只能目光冰冷的点头示意。 “谁说不是呢?总之美玉姐,你可千万要把李承美的狐狸尾巴压回去啊!否则她一旦得势一定会第一个跟你作对!” “哎呀!我不是那种会拿架子的人!” 郑敏荷仿佛解脱了束缚一般恶狠狠的说着,但孙美玉却已经上演了慌乱的变脸游戏。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咖啡搭档,也迅速换上了一副惶然黯淡的表情。 “那你也得端着架子,记着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最大苛刻!” 看着孙美玉依然犹犹豫豫的表情,郑敏荷省略了多余的废话,直接切入了问题的要害。 “砰!”说时迟,那时快。狠狠的握在孙美玉手中的粉底液,怒气冲冲的摔到了地上。紧接着,李承美便直接无视了大家狰狞的表情,咬紧牙关的向孙美玉步步紧逼着… “拜托你让一让!那边的洗手间堵了。” “哦!是啊,那个洗手间总是在别人最急的时候起幺蛾子!”孙美玉直勾勾的看着被摔颤的厕所门道。 “也就是说以后只能在不急的时候去那边了,是这样吗?” 四人组的脑袋仿佛同时被棒子狠狠的槌了一下似的,在倾刻间呈现出同一片空白的状态。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啊,那个容貌秀丽、身材纤细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心理后盾! “你们都在啊,刚刚怎么都不说话啊!”再次旁若无人的摔响卫生间门后,承美尴尬的看向大家,一字一顿般的发出了奇怪的感叹。 孙美玉下意识的转过身,咖啡搭档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无助的求救。为了宣誓自己不可轻易撼动的地位,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承美。 “那个,那个,承美啊!以后在工作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头发系到后面啊!摇来摇去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话音刚落,孙美玉便心虚的舒了一口气,而紧紧围绕着她而站的三个女人,也做好了进行一番刚正谈判的打算。可就在敏荷微微翕动唇片准备加入战斗的时候,一阵寒心刺骨的眼神再次飘了过来,吓得所有人浑身猛一战栗。 “其实吧,在我脖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文身痕迹,所以才…” “文!身!” 看着承美和蔼而诱人的笑容,四个人默默的向后缩了下下巴。 “那个,是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弄的,过了叛逆期后一直在联系洗掉来着。但图案太大了,我这个人比较怕疼!” 虽然无法分辨承美的描述是真是假,但是充斥于李承美和前室长之间的风云传闻就已然令人不可小觑。四个无法遵循原始意志的女人,只好神情恍惚的面面相觑着… “哎呀师傅!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啦!明天,我一定会在上班铃响之前绑好马尾辫的。我突然想到还有场聚会,那我就先过去啦!” 一想到承美从前就是一个喜欢拳脚相加、张扬跋扈的女孩,四个女人的脸就更僵硬了,呼吸就像正在融化的坚冰一样冒着寒气。 门开了,承美蹦蹦跳跳的背影给刚刚结束的画作注入了浓重的凄凉感,画面上的四个女人经过一天的忙碌,已经露出了头重脚轻的疲态。特别是孙美玉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正低着头呆呆的站在大家的中间。她们三个其实很能理解孙美玉此刻的心情,因为他们也没有过那样的练胆经历。 “美玉姐,作为新人的李承美就已经知道跟你挑衅诈降了,所以你可千万要保住立场,不然会被这个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弯路的!” 虽然只是和敏荷两个人并肩站在急速前行的地铁里,但孙美玉却体会不到丝毫的紧张和急促。她默默的低着头,此刻充盈于心的只有矛盾,浩浩荡荡的矛盾,甚至是敏荷施压在自己身上的矛盾。 “美玉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郑敏荷不停的推搡着美玉。美玉慢慢扬起的眉梢上,渲染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惨淡愁云。 “敏荷,我一直都在听,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我怎么感觉她刚刚的样子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我觉得那种事一定是讲真的!是真的…” ------------ 第九十七章彗星撞地球的初见面 9.30PM承美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只接近退休年龄的钟表,此刻她正懒懒散散、晃晃悠悠的骑着共享单车朝家的方向驶去。这一整天的经历充满了戏剧色彩,无时不刻的不在交织着惊喜与浪漫,刺激和期待… 单车驶离漆黑的深巷,又慢慢的朝昏黄的路灯下驶去,渐渐被拉长的身影仿佛正在嘲笑她的懦弱和胆怯。 “哎,真是的,今天究竟是抽什么风了!脑子居然乱乱的!” 承美单手扶住车把,眼睛愣愣的看向手机中,偷偷拍下的那张郑煜诚与妻子的合照。忽然,全身上下的细胞仿佛已经全部停滞了一般,脑子里的声音根本不想动弹,但脚下却失控般的拼命蹬响了踏板。就在车子将烟头堆砌成的小型山丘压软的那一瞬间… “啊呀!!” 承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下了刹车,整个人差点直接从车座上弹飞出来。但惨叫声还是瞬间划破了静谧的氛围。承美下意识的向前倾着身子,眼神潺潺的看着那个早上就差点撞到的女孩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摔出这么远啊?!难道刚刚是彗星撞地球了吗?我的头迷迷糊糊的,膝盖和手肘好像是摔破皮了,肋骨也快要断掉了,姐姐这可怎么办!” 郑煜祺挤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笑容看向了车座上的承美,那氛围感饱满的笑看上去简直比哭还难看。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玩笑似的言语已经让承美倍感紧张了,她将自己布满血丝的手随意的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蓬着一头松狮发型跑向煜祺的身旁。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们这就去医院吧,等下不论你有没有医保,这钱一定由我来出。” 煜祺似乎还是高估了她的智商,看着承美已经张牙舞爪的掏出手机,那一行数字怎么输都输不对。她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毫不费力的抓住了承美的手腕。 “姐姐,其实刚刚这一切只是我的杯弓蛇影而已啦!呶,你自己看吧,只是摔破了一点点皮,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叫救护车的话也太浪费社会资源了!” 两个女人在经历了半晌的面面相觑之后,煜祺的哄堂大笑终于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真是这样吗?可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了很大的声音!你是不是被摔、或是震成…”煜祺已经若无其事的抠起了指甲,承美却依然咬牙切齿的看向了煜祺,她的狮爪也已经在煜祺的臂弯里蓄谋已久,正准备随时蓄势待发。 “真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啦!姐姐你仔细看看我,像我这种既年轻又皮糙肉厚的人,无论撞倒几次都不会有大碍的!” 煜祺的滑稽之语,让承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担忧,她开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这个疯狂大笑的家伙,长长吁了一口气后,煜祺终于不再执著于自己的指甲,而是很难得的向承美投去严肃的目光。 “对不起,明明是我刚刚没有看好路面。” 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本以为承美会像常人一样转身离开,没想到她的道歉居然搞得像仪式一样隆重、深情。 “那个,都说不是啦!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突然冒出来,姐姐你现在都已经骑出很远了才对。” 煜祺向承美露出了一抹略带虚伪的笑容,但她所说的话却是出自肺腑。 “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是我太沉醉于自己的心事了,所以在路过刚刚那个陡坡的时候才忘记了减速。无关任何附加条件,是我这一整天都在犯同一个原则性错误。早上是这样,晚上又是。怎么办啊,怎么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里呢…”忽略了煜祺的惊诧表情,承美兀自陶醉于如释重负的状态里。 煜祺呆呆的愣在原地,陷入了一阵矛盾的沉思。再次抬起脸时,煜祺的双眼直勾勾的撞上了一副清澈的瞳仁。 “如果真是无关附加理由的话,那就应该是穿着黑衣服夜行的我的错。早上那次,我穿的是一件和树林撞色的衣服,所以也应该是我全责。” 煜祺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甚至有些浮夸的幼稚表情,承美前仰后合般的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迟钝的舒了口气。 “要不,姐姐,要不还是我让一步吧!” 煜祺明显被承美复杂的表情给镇住了,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和慌张。 “成交,那等下你只要认定是你的错就行了。检查费、药费还有饮料钱一定要由我来出,这样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真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姐姐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说不出不字的人!” 看着煜祺噘起嘴巴撒娇埋怨的样子,承美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起初是陶醉于这个女孩带给自己的开心惊喜,但渐渐的心灵深处的空白感便席卷了整颗心。因为从容貌来看,她八成是和妹妹成妍相似的年纪。 “来,再把那只手伸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伤口!” 从未有过的酸涩气概再次溢于煜祺的胸口,看着承美依然陶醉于这种自娱自乐般的母性状态中,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也随之变得利落轻盈了。 “真是!我说N次没关系,你偏就不信。人家医生连仪器都没上,你就全信了。我刚刚还在想,如果我们就此结为异姓姐妹的话,这点药费都不够我回请你半顿的!” 煜祺皱起眉头嘟着嘴巴看向了承美。其实真正好笑的人也应该是她,不用看台词就可以自编自演一段套路小短片了。 “我已经按照医嘱给你做好紧急治疗了,等下回家可别跟家人说二话哦。” 坐在面前的承美,并没能很好的入戏,正当煜祺意气风发的抖动着满满一胳膊的勋章时,承美面色平静的站起身来。 “等等!在我回家之前,可以先说个二话吗?姐姐,你别误会,我只是一直都对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那个,我在那边的巷子口经营了一家室内大排档,名字是共享心声。” 煜祺的嘴巴无可奈何的按下急刹车,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承美。承美歪着头,从她闪闪烁烁的眼睛里能感知到她一定是个敏感的女人。 “我不是拉客啦!我是那种用口碑说实话的人。而且我这个人特别大方,虽然从前不知道什么是友情,但我觉得我一定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人。”煜祺不停的拍着胸口保证道。 “那个,我刚刚只是在猜测你究竟是老板,还是老板娘来着!” 承美现在的表情很有艺术细菌,煜祺又开始了爽朗的大笑。 “没错如你所想的确是夫妻合营的,无论是作为老板娘,还是作为朋友,我都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来我们店里做客。”煜祺凑到承美的近旁,嘟嘟囔囔的说着,脑袋一次又一次的试图靠在承美的肩膀上。 “那是当然可以的啦!你的姐姐我是个专业撸串家,也是个职业鉴酒家,我经常在家人熟睡后一个人溜出去喝酒来着。” 正当煜祺准备进行诧异反问之时,承美的手指已经点触到了她的额头。看着承美不停的咂着舌头感叹的样子,煜祺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嗓子眼。 “那个,姐姐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做那只承接你负面情绪的垃圾桶吧。反正我们离得这么近,你又经常夜行,去哪个店做常客不是做呢,哈哈,是吧!” “有道理,你说的都对。可以给你点360个赞都带拐弯的了!” 本以为这段未经过滤的对白可以饱含诗情画意,但两个人在四目相视的那一刻都感受到了滑稽的反差感。煜祺挠了挠头发,又揪了揪耳朵。承美也是一会儿开盖、一会儿合盖,不停的摆弄着饮料。“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交际能力啊” 为了挽留住承美这个投缘的朋友,煜祺粗俗的一把夺过承美的饮料,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流汗之后,人的身体会迅速进入缺水期。而且我听说减肥的时候,也要多喝点水才行,只有水分补充到位,才能有效的缓解饥饿带给人的空腹感,这样的话新陈代谢也就可以加速度了。” 不管怎么说,煜祺确实拥有顶流明星的气质。她很自然的看着镜头(承美的眼睛),然后郑重其事的进行着一番精彩点评。 “既是资深美食家,又是专攻的减肥博士。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对水超级感兴趣了呢!这次我先干为敬!”进入洗耳恭听状态中的承美,眼睛依旧清澈透明。甚至在煜祺下意识的闭上嘴巴后,充斥在承美眼底的无尽的激动和与惊喜即将喷薄而出。 “专攻减肥博士我还是能拿来自诩的,毕竟我都有17年的减肥履历了。如果放在专攻爱好上,不出师应该也能成个人物了。” 真情告白结束后,煜祺保持着雕塑的模样看着承美,对于承美眼中更加深沉的温柔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还是说说姐姐你吧,看你的精神状态还有衣服都很像是加班回家的职业女性啊。”煜祺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再次扬起眉头看向了承美。 “眼神可以啊!是不是刚下班的都被你看穿了。不过职业女性一说的话,你见过总是打一枪换一炮的职业女性吗?当然,我可不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啊,但我所处的环境的话,我不得不也只能是那个样子啦!” 承美的脸颊缓缓的映衬在那片暗暗的天幕中,然而煜祺的表情也已经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还是说回到我们都最感兴趣的话题吧,那个一见如故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呢?”承美撅起嘴巴看向煜祺,煜祺仔细想了想,又将羞涩的脸轻轻枕在交叠在桌上的臂弯里。 “其实早上我也是因为脑子乱乱的很奇怪,所以才会走神的。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们两个曾经见过面吗?怎么就是感觉不陌生呢?然后从医院一直坐到现在这里,我其实一直是在不停的仔细观察你,我觉得我们好像见过,不止一次,无耻的说好像我们之间应该有那种很深的渊源才对。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是第一眼投缘的话,是灵魂先认出对方的。” 面对煜祺的故弄玄虚,承美不仅无话可说,而且也不敢插话。 “算啦,不说那么玄乎的东西啦,姐姐你是85年的吗?” 正当承美流着口涎沉浸于她的手舞足蹈之时,古灵精怪的语气再一次向她投来了严肃的目光。 “没错,85年年中属牛的。” 喋喋不休的煜祺第二次靠在了承美的肩头,终于渐渐瞑目般的闭上了眼睛。 “霍!这么说的话应该就对上了,荣美幼儿园、京兰小学、章源中学、陈畿高中,这里头有没有能对应上的?!”煜祺一拍桌子,然后又兴冲冲的将手指翘到承美的鼻翼处。 “没有,完全没有,我之前一直住在江源来着,而且事先声明我是土生土长的江源人!”承美将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这样啊!”煜我那可怜的神经细胞啊,似乎在被否定的一瞬间遭受到猛烈的惊吓与摧残。 “那就当成是不就可以啦!” 为了避免煜祺鞭笞般的唠叨,承美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里写满了宠溺。 “其实有没有相同的重叠背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个人认为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这么说,但脑神经活跃的语气依然感觉极其别扭,于是她顶着一副苦瓜脸转过头望向漆黑的槐树。 “我们做朋友吧,是可以把名字叫成绰号的那种!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有误会。你不是为了拉客而在耍手段,我也不会因为混得差就自卑心作祟。” 听着承美说完这些后,两个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尴尬。她们默默无言的相视而坐,仿佛变成了两个木头人。 “OK!OK!!OK!那就一起为没有猜疑的平等干杯!” “咣当!”一股汹涌透明的气泡水喷溅到两个女孩的发顶、然后又沿着额头、眼睛、鼻梁与脸颊缓缓的注入了锁骨。 “够爽快的啊,煜祺!你跟我超级对脾气!知道我从前的绰号叫什么吗?疯人院院判。”承美哈哈大笑的说着,那场景就像曾经在超市里向谁投去嘲笑一般。 “哈哈,哈哈,那承美你得跟我好好掰扯掰扯,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说你啊?” ------------ 第九十八章令人不安的 承美下意识的直起了腰,愣愣的看向漆黑一片的树林,暗蓝的夜色将末班公车的前灯映衬得分外明亮,与煜祺分别后的承美,很快就到达了栖身的那条深巷,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的袭卷而来,承美紧紧的握住了微卷的衣角,然后继续徜徉于这条暗蓝的小路上,这里虽没有章源的霓虹夜景,也没有宁安的绮丽自然风光、但冬天特有的安静与寂寥却能在这里完美的呈现… 暗黄色的沙漠(好久没修的路灯)下,成妍继续翘首企盼着起始公车(6.00AM)的到来,就连抢在承美之前驶入站台的末班车,她都没有注意到,汽车的鸣笛声响了很久,司机也骂了很久,这些连远在巷口的承美都清楚的听见了,可成妍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真是你啊成妍!我不是跟你说不让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吗?!” 成妍依然保持着俯望天空的姿态,那迟钝的神经系统只是强风的侵裘下,才倏然灵动了一个微弱的瞬间。 “妈妈呢?她是不是又在满世界的找你?这么晚了,你怎么就是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呢?!艾希,真是急死人了!”承美伸出一个大大的伸腰,摆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断断续续的泄着气道。 “呵呵。” 那个正在望向天空的成妍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难道是错觉吗?成妍的眼神里仿似晃动着一抹欲说还休的犹豫。 “啊!!!不要啊!” 树枝在承美的眼中左右摇晃,夹杂着黏重水汽的风在承美的耳边不停叫嚷。妹妹?成妍呢!她人呢!承美睁大了睡意惺忪的双眼,然后在浑浑噩噩中慢慢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成妍别跑!”这感觉就像是梦游,一眨眼的工夫成妍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求你了,妹妹,今天就不要再乱跑了!”承美声嘶力竭的冲着成妍的背影喊道。 或许是发现了有个制造噪音的肇事者尾随在自己身后,成妍突然有了很大的意见,侧过身子的她,高高的噘着嘴巴怒视了承美一瞬。 健步如飞的成妍、脱下高跟鞋的承美,姐妹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在沙滩上,在那片坚硬湿凉的柏油路面里,承美印下了或浅或深的脚印。渐渐的,一抹略带无奈同时又有些吃痛的笑容爬上了承美的嘴角。 “妹妹快停下!姐姐、鞋子、我的脚已经受伤了!” 成妍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愣愣的看向了承美,然后又在苦涩的眼睛里调头跑进更加幽深的巷子里。 “疼!疼死我了,成妍啊,别跑!” 此时的承美,就像是一个忠于职守的贴身护卫正在跟随随时都需要被保护的公主一样。这样的情景很容易的让人联想到电影里的经典镜头。 “妈妈会很伤心的,她已经失去过心爱的人一次,你想也那样的消失吗?” 蹲着马步般站定的承美,俨然丧失了原本的淑女气质。当然,除了更加美丽的面容外,成妍的其他所有表象都无法和姐姐承美相提并论。 又经历了半晌的割据战,精力过盛的成妍仍然保持着高昂的气势与高频的脚速。被狠狠甩在身后的承美,脸孔、心脏已经呈现出大汗、狂汗、瀑布汗的症状。大概又是一分钟后,姐姐的伟大形象随着那只以冲刺般速度迫降在成妍肩膀上的飞鞋而瞬间摧毁。终于甘拜下风的成妍,像一个决定坦白从宽的犯人那样,愣愣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爸爸!”脚步缓缓凝滞,承美一滩泥似的倒在了成妍的身后,嘴里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你见到爸爸了?” 成妍进入到目不转睛的幻想世界里。当然,作为姐姐的承美,也在保持着百分之百的虚伪笑容。 “爸爸在哪?” 成妍的一句无心的询问为承美拟定了一道巨大的难题,承美眼角的泪痕自然的感到了彷徨,因为那是一种发自心灵深处的迷恋和痛惜。但为了不给妹妹留下一丝一毫的反抗空间,伶牙俐齿的她只好先让那段凄凉的遭遇短暂搁浅了。 “我问!爸爸在哪?” 成妍毫不避忌的大喊起来。 “爸爸,他就在家门口啊,你没有看见他的,刚刚就是爸爸让我把你带回去的。”承美保持着谐谑的语气勉强应付着成妍,或许是姐姐的眼睛终究出卖了她的真心,成妍不能答应她的恳求,反而慢慢的朝前方踽踽独行着。 “成妍啊!爸爸他有很重要的急事,这次来是有话要跟我们说,说完,说完他就又要走了!” 承美的理性思维还是很快占据了上风,只是因为妹妹成妍思维一直停留在爸爸去医院抢救的前一天。 “我跟你走!”成妍静静的注视着承美,双眸里仿似泛动着隐隐的留恋与躁动。 虚伪的表演技巧濒近失灵,自知神经慢慢不受控制的承美,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成妍。成妍低下头俯视着承美,对于姐姐的慌乱眼神不置可否。 无垠的天空仿似透出一阵刺眼的蓝,四周那些微含香气的暖风也毫不客气的侵袭了这对姐妹的双眼。 “那个,成妍啊,你的头发太乱了,我再帮你弄弄。” 成妍的双颊晕染着淡静的绯红,顺直乌黑的长发静静的搭在腰间,在波光粼粼的雨珠映衬下,她那清冷的美丽中带着湿滑的颓丧。就在凝视着成妍眼睛的一刻,承美压抑的已经不能呼吸了。然而当她的目光渐渐下移之时,成妍眼神空洞又僵直的回凝着承美。 “等下见到爸爸,你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回应他,知道吗?最近考了多少分,还有以后要考成什么样子。” 承美与成妍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承美的心灵也仿佛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掏空。 “爸爸现在厉害吗?” “没关系的,爸爸他其实真的很爱我们,不管我们做错了什么,他都会原谅的。” “哦!”成妍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体在街上踉跄前行。 “妹妹…” 成妍在黑暗中喃喃自语,这是她的习惯,偶尔会自言自语般的向自己发问。承美默默的低下头,逃避妹妹的同时也在逃避那股强压在自己心头的绝望。虽然她总是愿意憧憬美好,但不代表她的明天不会再有迷茫的影子。 ------------ 第九十九章煜诚在夜晚独自行走的鸟 “老婆又去参加深夜Pa ty了吗?怎么一下班就往我这来呢?!” 伴随着一阵清脆刺耳的贝壳风铃声,裴柯勉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到煜诚的面前。 “没什么,只是今天不太着急回家而已。对了,煜祺呢?” 煜诚将视线转到了厨房的方向,裴柯勉摇了摇头,随即向他投去一抹淡淡的微笑。 “出去夜跑了呗,你妹妹不是一辈子都在减肥嘛!据说还是从大舅哥你,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开始的,她跟我抱怨说,你们的爸爸妈妈一直想多攒点钱给你买房买车娶老婆来着,谁知道后来你走了入赘这步啊!” 裴柯勉只是借由一个玩笑般的回答缓解了这段无奈的往事。聪明的煜诚也发挥了自己的幽默细胞,那抹笑容见牙不见眼,使得本就笑声张狂的裴柯勉根本停不下来。 “生完孩子啊,衣柜里那些漂亮的衣服基本是要挥手告别了。所以,你妹妹才又重新制定了更加苛刻的减肥计划。呶!看到那边那面小黑板上的字了吗?落款是昨天吧?她的减肥起始日碰巧也是昨天。” “哎…”看着裴柯勉眯成弯月的双眸,煜诚用一阵戛然而止的长叹结束了这段无聊的调侃。在从涮串盆子里夹起一串郡肝后,煜诚更是直接向裴柯勉投去一阵爽朗的大笑。 “吃涮串怎么还唉声叹气的呢?味道很奇怪吗?哦!我刚刚好像又失手打翻五味瓶了哈!”裴柯勉不禁嘲笑起自己的照顾不周和自私小气。煜诚在调皮的笑声中睁大了双眼,也张开了嘴巴,任凭自己陷入进一阵吃惊迷茫的状态里。 “出什么事了?煜诚哥,从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上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裴柯勉,也发出了一阵长长且匀速的呼吸。 “别再问我!或者千方百计的套我话了,行吗?柯勉啊…” 裴柯勉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然而坐在对面的煜诚却狠狠的咬掉一长串蜜汁牛丸,咬牙切齿的说道。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那喝杯凉茶消消火总行了吧。” 不管煜诚发出多少豪言壮语,作为朋友的裴柯勉从未产生过丝毫怠慢的念头。更何况,煜诚的个性向来分明如此,如果他真的想要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在进门的时候就主动对他说的。 “柯勉,这么明目张胆的劝饮料就太见外了啊!你跟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当面说不了的啊!” 煜诚遵循了自己的原始想法,将这样一句未加修饰的疑问抛向了裴柯勉。与此同时,他又从裴柯勉的麻辣烫中,胡乱翻搅出好多块牛肉片,夹回到自己的碟子里。 “没错小子,你和我,是深厚友谊加上血缘亲情的关系,丈母娘生病那会儿,还是我替你给她输的血呢。” 裴柯勉佯装微愠的看向了他,然而眼底的担忧还是溢于言表。 “所以才不能跟你说!” 煜诚扬起眉头,耸起肩头,摆出了一副故作潇洒的举止。但他眼底的语言却是更加难以遏制的不安和惶惑。裴柯勉微蹙着眉头,又倒了满满一杯凉茶递到煜诚的面前。 “难道是夫妻问题吗?你和珠铉姐的婚姻是不是又亮红灯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柯勉!都说我们两个关系匪浅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真是,欠揍的混小子,艾希,混蛋!” 柯勉只是轻声的问询,煜诚便皱起眉头,痛苦的看向了他,甚至一度对于他的疑问颇为不满。煜诚把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什么?什么!什么?!大舅哥,你倒是跟我说说看啊!总不会是中年危机吧!” 裴柯勉不知死活的寸寸逼视着煜诚。有点怀疑,眼前的煜诚还是从前那个心气高傲、性格倨傲的安大男神郑煜诚吗?也许每一个人都有双重性格吧,也许那个靠着脸蛋站到别人终点线上的煜诚,也会有深深的生存危机?毕竟从意气风发的单身青年到被家庭琐碎绊住脚的中年大叔,他已经经历过了一种浩劫般的本质转变了。 “好吧,如果我说你从前分手的女人,来这间大排档工作了,你会怎么办?” 一阵隐隐的异样气息流窜于两个男人周围。柯勉很希望听到煜诚接下来的回答,然而他的心里同样存留着一阵不安和惶惑。 “你会不会堵在门口,双手交叉成拒绝的样子?”煜诚索性摆正了位置,用义愤填膺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了柯勉,令他无法逃避。 “那,那个前女友还像从前那样漂亮吗?” 裴柯勉努力装出一副当事人的身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她的身材怎么样?还有她的性格呢?” 裴柯勉张开大嘴向他投来了一阵更加夸张的大笑,坐在近前的煜诚,几乎可以看到残留在他嘴里的涮串碎屑。 “那,那些重要吗?!喂!裴柯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现在说的是一个原则性问题!” 煜诚气急的将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脖颈仰着,眼睛无奈的看着天花板,在单手拂过脑门后,又重新郑重其事的坐好并向柯勉投来了一句超低声警告。 “煜诚哥你的思维也太low了,现在可是盛世美颜遍地走的时代。姣好的面容、火爆的身材还是挺吃香的!” 裴柯勉当然没有理会煜诚的话,继续着娱人娱己的笑着道。 “呀!裴柯勉!!!都说是原则性问题,原则性问题了!你居然还能…” 柯勉仍然没有笑够,依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坐在对面前仰后合。煜诚眼底的混乱逐渐加深,时不时的,那股冲动还会像火势一样熊熊蔓延,但大体还是能保持在平常状态里的。 “哦!对不起,哈哈,大舅哥我跟你举双手发誓,煜祺她真是我的初恋。所以,我实在没法代入到你设定的那种场景里。” 看着狂笑不止的裴柯勉,煜诚也跟着洋洋自得般的笑了起来。 “不过,究竟是谁啊?也是煜诚哥你自己的事情吗?” 煜诚狼吞虎咽的侵占着两人份的炒方便面和涮串筒,进入了更加正式的大快朵颐。裴柯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定定的望向了他。 “就是你在珠铉嫂子之前交往过的女人,现在到你们分部工作了吗?” 裴柯勉坐直了身子,瞪圆眼睛,双手叉腰继续问道。 “啊!不是的,是明曜,的一位普通朋友。那个人曾经也是跟我们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差不多是信用组的,孙美玉之前那位赵代理的手下。”煜诚握紧拳头,放在嘴边,佯装自己正在拿麦克风的紧张样子。 “哇!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不是出现在电影里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妹妹昨天藏在被子里看的那集漫画就叫宿命的羁绊。” “是吧!宿命的羁绊,虽然我不看漫画,但我知道现实中的这个事件肯定比漫画还要,狗血。”注视着柯勉的眼睛,煜诚哼着鼻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那个前女友仍然漂亮的话就太可惜了。” 煜诚已经笑到前仰后合了,但柯勉却仍然意犹未尽的补充道。 “那你觉得这种情况的话,那个朋友的朋友应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想帮他这次,因为欠过一个很大的人情。” 裴柯勉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保持了明智的沉默态度。 “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是不是要调到其他分部才行啊。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契机,并且不计回报的话,就朝这个方面帮帮忙吧。” “因为身份尴尬才无法两个人一起共事的,是这样吧。” 煜诚把头发帘压得很低,整个身体仿似想要钻到墙壁里面一样。 “尴尬,尴尬透了。”裴柯勉一改之前的畏缩笑脸,气势汹汹的转过了头,肆无忌惮的宣扬了起来。 “你们的圈子总共就那么大点,什么样的关系都不会藏深的。你放心的瞧好吧。” 煜诚眯缝着眼睛向上凝视柯勉,虽然眼眶很小,却充满了光彩。看着柯勉的胸脯随着胳膊的抬高抬低,很自然的上下起伏着,煜诚的唇角反而渐渐翻动起反复无常的讪笑… ------------ 第一百章在微风的尽头 偷着樟脑丸气味的连衣裙放进洗衣机,饭跑进水里,放了一点午餐肉罐头,吃完后承美就早早躺在床上。 柔和的淡绿色风景和阳光射进玻璃窗,承美闭上眼,慢慢的深呼吸,在睡熟的那一瞬间,她感觉透明的芬多精正缓缓穿过玻璃窗,一颗一颗的在自己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睡梦中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故事片段:不知是某年某月某日,甚至某个世界里的承美,在路边摊喜气洋洋的举着一串麻辣大鱿鱼。 “呶!想不想吃,要是想的话就Kiss我的左颊呀!” “原来这就是正确的索取方式吗?” “嗯哼,头发也行,因为那才是我真正的快感区。” 画面中的自己真像一个小尾巴,无论那个看不清脸庞的男生走到哪里,她都要问到那里。甚至在那个男生表现出抵触甚至厌烦神色的时候,她也依然乐此不疲的举着鱿鱼追在他的身后。 “老公,下班记得买点菜回家。”承美握着手机,趴在床上傻笑。 “老公,你会不会路过炭烧五花肉那家店啊,会的话就带一个应该不会胖多少的吧。” 光合作用的人身上自带光合作用的光芒,吃了电子波的承美脸上渐渐流露出电子波的晶亮。在那个世界里的承美,掰着手指计算着那个男生的下班时间,突然担心自己嘴巴里的焦味,她赶紧从抽屉里拿出口香糖嚼了起来。不过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手机也没有反应,正当承美闷闷闷闷不乐的时候,回复姗姗来迟。 “知道了,不过老婆,今天不是说好一起去你未来婆婆家吃饭的吗?又忘记了?” “去婆婆家?”很快,通知短信到来的震动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推门声传进梦乡,原来那天,承美和那个熟悉的男生,一个在卧室,一个在门外,互相发着短信息,玩得不亦乐乎。 那个世界里的承美已经见到了,但那个世界的男人呢?“嗨!你知道吗?我其实在另一个时空里也惦念你很久了,我对你有憧憬,也有喜欢。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谁?难道你一直存在于我的生命中吗?” 直到听见婚礼进行曲的声音,承美的心也跟着红光闪烁起来。 “承美,我爱你,我会用我一生宠着你、爱着你、让着你、忍着你。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做我的妻子!” 戒指在阳光下迸发出炫目的光亮,像是海边的潮起潮落,现场此起彼伏的掌声混杂在那个男生笃定的声音里。瞬间,深深的暖意攫住了承美的整个灵魂。男人的笑承美看不到,但自己的灿烂笑脸,亲切中沁着粗野。 辗转反侧的睡梦,承美的胸口就像来到陆地的鱼那样急促起伏。那种感觉,即便裹着风衣在结冰的房间里睡觉都会觉着幸福。 如果那个男生真的可以兑现诺言的话,任凭婚后的承美如何胡闹,胡来,他应该都会像热恋中的那样只是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揉揉她的头发,并宠溺的说一声“嘘,别闹!”才对。但令承美感到不解的是,在承美如从前那样找不到东西、到处乱翻的时候,那个男人会将苦涩的嗤笑对准承美纯真的眼瞳。渐渐的,承美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沉默,那个男人的妥协里也带着鄙夷与嫌弃。 屋子里持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热带之夜,穿着背心的承美,整个后半夜都热得气喘吁吁,她将身体紧贴着隔壁房间的墙壁,但从窗口吹出的风却是湿漉漉、热乎乎的风,令人窒息。更热了,太热了,热得承美想哭。 “是因为嘴巴太大的缘故,所以我一次会吃下一整颗。那,我刚刚看到了你的嘴,应该也是这么大的吧。” 期待着凉爽温柔的风,承美推开书房的门,但里面一直有人,那个修长而朦胧的背影依然是承美最熟悉的男人,只见他正在很认真的给承美补习功课,而承美则是将脸端成向日葵的样子。 “算了,真是喜欢的话,就都给你好了。对了我的快感区是头顶,而你手指的温度正好合我心意。” 当承美将满满一盒草莓递到男生手中时,眼前忽然又刮起一片炫目的白光,白光直直的冲破了云朵的遮挡,将白昼的碾成了深夜。 然后呈现在眼中的,大约是深夜十一二点的光景了,孕中期的承美突然感觉很难受。她费力点开灯,看向家里的每个角落,那个男人居然连个影子都没有。每隔十分钟承美就会拨一次号码,电话里传出的是永恒的忙音。承美更加着急了,就像在心里默认那个男人会出事一样,每隔五分钟、三分钟就打一次,直到男人推开家门,她才将话筒放下。 “你能不能懂点事?我朋友辛辛苦苦的经营大排档,现在正是人家最忙的时候!” “我半夜睡醒,身体不太舒服,很怕会不会出现意外。” “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需要我走一步看一步的吗?况且人家医生不是说了没有问题吗?你还,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我看你就是一天无所事事,闲得慌!”男人对承美的小题大做直接拿出了冷嘲热讽的态度。然后画面全都消失了,一片诡异的漆黑中,另一个时空中的承美,目光刺痛的看着早已哭红了眼睛的承美。 她突然很想环住她的肩膀安慰她,但与此同时,她也有一种预感,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往后应该不会再有幸福的日子了,她的爱情恰好死在了婚礼那天。 “孩子已经哭好久了,怎么哄都哄不好。”都说世间女人为母则刚,但新手上路的承美,坚强得无助,疲惫中也透着无声的脆弱。 ------------ 第一百零一章夜晚的规则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妈妈也会跟着哭了啊。”一筹莫展的承美,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擦干了眼泪,趁孩子睡熟,她站在电话旁再次拨出了大排档的号码。那个男人应该是正在排挡里跟三个朋友玩牌,且听着电话里嘈杂的喊叫声,似乎正玩在兴头上。陌生的女人小声嘟囔的时候,男人居然将手中的牌狠命的摔散在桌子上。 “我吃点东西就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完!给我个准信!” 承美真的很想拿棍子打破排挡的玻璃窗,还要大声咒骂男人一番,但无法穿透的空气屏障,决定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她只能像吃了大便似的满脸沮丧着。 “等会儿的吧,我今天加班,这凳子还没坐热呢!” 赢了输,输了赢,承美的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 “哥,你老婆催的这么急应该是有事,要不今天就玩到这儿吧。” 外面下着雨,听朋友的妻子说电话又响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更阴沉了。 “都过去两个半小时了!还能不能回家了?” “你是看不到窗外吗?下这么大的雨,你让我怎么回去!” 天花板上的风扇转得真烦人,承美有些埋怨的注视着窗口。 “那好,我这就打电话给你妹妹,让她替我去接你!” “李承美!你的丈夫我上了一整天班,累得要命。这会儿跟朋友吃吃饭、聊聊天、玩玩牌怎么了?犯法吗?” 一起打牌的朋友都在窃窃私语般的拿妻管严说笑,一怒之下,男人居然一鼓作气的把电话线拆了。 时针分针重叠在凌晨一点,输得两手空空的男人终于想到了回家,灯亮了,老婆和孩子都不在家。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男人的妈妈打来的。 “我不管你工作有多忙,应酬有多少次,自己的亲生孩子怎么也要搭一只手吧。难道你要把抚养孩子和做家务全部推到妻子身上吗?幸好这次是媳妇找到妹妹,妹妹把一切原原本本复述给我,这才免了一场家庭风波。再有一次,看看你怎么跟你的丈母娘交代吧?难道你想看着两个老人陪你们一起打口水战吗?” 要不是发生了这件忤逆丈夫心意的事,也许承美到后来都还是那个被丈夫呼来喝去的乖巧女人。在婆婆好心却也无效的撮合下,两个人的关系迅速走向僵化。男人开始用逃避甚至冷处理的方式,对这个家庭宣泄着愤怒。坐在满目疮痍、面目全非的生活里,来自那个世界的承美,捂着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后悔吗?那么稚嫩的年纪能嫁的无非就是英俊的脸蛋跟虚晃的温柔。你自己好好看看吧!在你哄着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你的男人究竟在干什么?” 杂物间没有开灯,周围很暗,咔嚓咔嚓,承美和那个男人之间只隔着尴尬的鼠标声音。 “因为得不到上司的同意,我又不忍心让孩子继续孤零零的等下去才翘班的,现在我已经被单位记过处分了,没有挣到日薪不说,头两天的工作也全泡汤了!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回一通电话,发一条信息就那么难吗?我最后问你一次,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家务和孩子我都包揽了,工作我也像个男人一样拼命的做,呵呵,那我要你是干吗的?你这个爸爸是空气?是摆设?怎么能在孩子问题上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呢!我甚至都在想如果我退出你们父子三人的生活,你们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梦境中,另一个承美似乎从来没有用这种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跟男人讲过话。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拜托你冷静一点,不久前在医里看到未接来电后我就立刻往回赶了,你不知道我当时被吓成什么样子?!连大夫喊我上药的时候,我都没敢停下来。” 男人颤声解释道。 “不久前?!” 男人捂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承美的脸上却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目光来。 “车祸和不久前,你觉得我会相信哪一个?呵呵,果然啊,人在撒谎的时候,根本不会顾及到前言后语那种东西。” 男人瞪着眼睛、目光直接、生硬,顿时有一股从骨髓里往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屋子。承美伸手把额前的几根乱发梳理妥帖后,又高高的扬起下巴骄傲的朝男人靠近了一步。 “我一整天像个疯子一样,在单位被人呼来喝去的?你觉得是因为我有自虐瘾吗?” 外面刮起了很大的风,但承美还是听见了那种耳朵泡在水下呼啸而过的闷响。 “就这点承受能力吗?该委屈的应该是我吧!从我们结婚那天开始,家务和孩子就全都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你这个做爸爸的人拍着胸脯保证说你会升职、会加薪、会拿年终奖!结果呢?十年过去了,你的工资只是一年涨一张红票而已!在你之后的人都熬上主管了!那个谁别管是仗着谁的门路来的,我只记得他是在你工作第九个年头的时候升的职!” 这下,世界忽然安静了,清冷的月光照耀在承美的脸上,长长的光圈里拖曳着空气中的尘埃在不断的向男人的脸上聚拢着。 “你怎么也跟着物质起来了呢?” 男人指着承美的鼻子,嘴里还恨恨的说道。 “你说我物质!呵呵,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一个家庭一个月7000不到的工资够干吗的?我们家有房贷、有两个孩子、还有三个老人需要抚养!就因为你无能,我不得不在繁忙的家庭生活之外,找一份按摩师的工作去做!一天十小时、一个月休两天,每天回到家,我的手指疼得都要断了,但我还得强忍着给孩子换尿片、给你们所有人洗衣服、做饭。因为我是妈妈,是这个家的妻子。我就必须含泪带笑的拼命?!而你呢,在你翻着日历、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爸爸、是丈夫、是郑家的长子?呵呵哈哈,是啊,在我们这个小家,有我替你撑。公公婆婆那边,还有小姑子呢!对了,你的亲妹妹应该一次也没跟你抱怨过吧,就因为你把生活的重压都推给了别人,她现在对婚姻害怕极了!” 其实当下的承美也是一片心虚,外强中干的她,实际上禁不住一根手指、一句话、一根稻草的力量,任何形式的反驳都可能使这个长期失眠的女人精神涣散。只是,她必须站得稳稳当当,树立自己在丈夫眼里疯狂的形象。 “老婆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向你保证今后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工作!” 男人看着承美的脸色,眼睛里含着期待,那双半推半就的手似乎也相信只要纠缠下去,承美一定会妥协。 “要是真能做到,十年前你就做了!呵呵,当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不顾花甲之年,依然为你奔波的公公婆婆,现在说这些像是人话吗?猪狗不如的杂种!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突然,那个男人脸色灰白、表情僵硬,好像目击了什么残忍的东西一样。 承美慢慢回过头,只见劈头盖脸来的一只螃蟹,悠然自得又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那个男人的头顶。然后就像是闪电一样将整个画面一分为二,根本来不及防备,一个力大无比的巴掌就落在了承美的肩上,而冷风像是潮水一样悄然席卷而来。 “原来又是那个梦…”承美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雾气朦胧的清晨了,寂寥而惨淡的光线照耀在对面的镜子上,看着镜子里熟悉的一切,一抹淡淡的忧伤渲染在承美的眼睛里。 ------------ 第一百零二章在公司要保持冷静 “怎么了承美?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呀?” 承美转过脸,妈妈尹庆善正端着保温杯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没事的妈妈,刚刚结束了一场很累人的梦,我现在突然有点困了。” 承美再次把头转过来,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张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自己的脸。 “您好,是京畿分部人事组的邓室长吧!啊,我是嘉阳分部的贷款组代理郑煜诚。”煜诚举起手,罩在自己的侧脸,以免等下被随时破门而入的咖啡搭档看出端倪。 “真不是为别的,我就是想单纯的问问你,你们那边最近有没有贷款代理人的职位空缺下来?” 煜诚姿势别扭的侧转过身,身体完全俯了下去,并把头窝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下。 “啊…真没有啊!” 煜诚努力扯动嘴角,想让自己笑出来,但那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是,不是的,邓室长你听我解释,我在这边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拜托你千万别因为多心就把电话打到正焕哥那里去。” 之前酝酿了一肚子的委屈,在想到崔仁赫那张苦瓜脸后,煜诚竟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哦!我在听,在听的。还以为邓室长你会多问两句来着。”煜诚在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回应,然后又一次绷起了脸,转过身体,朝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停的鼓气。 “还有就是…信用组那边现在有没有空缺的位置啊?”煜诚的眼神就像一片漂泊在茫茫的大海上的树叶,没有一刻能感受到安定感。 “不是,职员的职级能符合现状就可以了。至于分配到哪个窗口根本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是咖啡的口味不重要吗?那帮您带一杯麦斯威尔行吗?” 像是黑暗中突然跳出来的红色火焰(咖啡搭档最喜欢红色),虽然只有那么微弱的一闪,却在瞬间切断了煜诚的全部思绪。 可能是一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刚刚到单位的承美,就觉得有点体力不支了。顺手把手机扔在一旁,便将头枕在桌子上。 一次次从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惊醒,原来还真的有人冲着自己的耳朵使用搅拌机,承美拿包包堵住耳朵,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新同事能过来帮下忙吗?茶水间堆着的垃圾太多,有点绊脚,你帮我做个垃圾分类行吗?” 就像宽大的衣服灌满风那样,承美臃肿的瞳仁映进煜诚的眼睛里。但一想起从前那个衰败,颓废的自己。此刻的煜诚除了敏感与烦躁之外,更是什么也考虑不到了。 “茶水间对面就是仁赫哥的分行长办公室,等他指出这件事的话,作为值日生的我会很难做。所以你得快点跟我走,新同事。” 窗外变幻的光线不断掠过煜诚的脸庞,他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沉浮着。不知为何,承美居然听见血液在身体里轻缓的流动的声音。 郑敏荷的目光越过煜诚看向在座位上端坐着的承美,然后又用眼神有力的攫住咖啡搭档的思绪。 “煜诚哥,我记得分行长说过,攒到一定分量后再一起处理就可以了。”、“那个新同事她,应该不太会做这些,不如就让我们两个帮你吧。” 掰着脚趾,都能预想到被像藤蔓一样死缠烂打的咖啡搭档绊住脚的样子,煜诚有一阵晕眩,而看着咖啡搭档身后的搅拌机,承美也不想继续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成精神分裂。 “不用了,是我很想做!正好可以跟郑代理学学。” 从做实习生的那天开始,承美就一直在替所有同事做垃圾分类。然而这次的强度却大不相同,承美凭直觉判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什么人故意揉碎在这里了。承美放弃了打瞌睡,用手撑着腰,一步三摇的走到茶水间里一处僻静的角落。果然不出所料,陈旧的木质墙壁被人几乎打穿了,墙沿里掉出了内脏似的稻草堆,紧接着被揪出来的粉碎的泡沫和大堆大堆漂浮在脏水上的有色塑料跟纸盒。 “这就是你所说的垃圾分类!有很重的人为破坏因素哦!是害怕出现上次的那种事故吧。” 脏水一直溅到裤管,承美吸吸鼻子就能闻到自己身上与之呼应着的臭味。而当事人煜诚,一直阴沉着脸看着窗外,万般无聊之下,承美最尖酸刻薄的话挖苦起煜诚道。 ------------ 第一百零三章要我躲起来,有理由吗? “那个,李承美,工作怎么样?习惯吗?” 煜诚有一点口吃,脸庞也有些潮红。 “习惯啊,虽然只有短短一天时间,但我觉得一切都超级有趣。放心吧前辈,我会开动灵活的大脑,努力跟上大家的进度的。” 承美笑嘻嘻的抬起头,煜诚看见了她在幸福微笑着的眼睛,就好像圆圆的瞳仁四周沾满了熠熠白雪。 “不过,我怎么觉得承美在嘉阳分部的运势会很糟糕呢。” 一种恍惚而陌生的感觉袭击了承美,她连忙拔开茂密而凌乱的额发,然后又矜持的笑了笑。 “知道你会很难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入职的第一天就被留下来加班到深夜。你应该能预感到这个分部的前景有多扎心。” 承美径直踩过脏乱的垃圾,凝视般的上下打量起煜诚,脸色煞白的煜诚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孤独,突然承美扼制住了自己强烈的挖苦欲望。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我也看过早间新闻,说是一个实习生女孩在连续的高强度加班和严重的三小时休息中离世了。我也走过那样的路,作为前辈,我真的觉得很触目惊心。可我现在的生活太残酷了,我根本没有替自己着想的余地。” 承美突然想起自己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认真的看这一片窗外的天空了,很蔚蓝、很纯净,像水洗过一样。 “为什么要钻没有任何意义的牛角尖?明知不妙还要继续?像个无头苍蝇!” 煜诚捏在手中的一大叠垃圾在厉声发问的瞬间,扑扑籁籁的落到了地上,承美满脸落寞的走过来,一件一件的又帮他重新整理起来,煜诚却双手抱住肩膀,一条腿横跨在金黄色的水池台上。 “郑代理还不知道吧,这些年我只做出了单位就进家门的工作。总部那次只是个很短暂的意外。”承美的眼睛,一边是坚硬的酸涩,一半是渐冻的温柔。 “隔壁那条街上店铺多、公司多,人多工资待遇也可观。总之就是各种的不错。李承美你为什么非要往我们嘉阳分部里钻呢!” 鼻翼大汗淋漓,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煜诚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在球场抢球时不要命的样子来。 “那是因为我这个人超级喜欢忙忙碌碌的工作啊。我觉得工作做得越多,人就会越成熟。当然了,心灵也会变得更清闲。” 眼神随心在往彻底里沉沦,为了不让自己和珠铉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脆弱,煜诚的神情看上去只能越来越像个小流氓。他从高高的水池上跳下来。就像篮球敲在地上扑通扑通,那声音刚好与承美的心跳重叠。承美继续默默的收拾着垃圾,目空一切。但却还是清楚的听见煜诚更加沉重的叹息声。 “那个,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煜诚的话说那里顿了顿,那双眼睛直视着承美。承美理了理她微长而纠缠的披肩发,一脸惊讶的微笑着。 “你的师傅孙美玉主管,她其实一直都有感情调节障碍。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她的反色会人格已经在心理科开出诊断书了。跟她关系最好的咖啡搭档,两个漂亮女孩讹同事请客的时候没心没肺,但她们都得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还有那个对你最最敌视的郑敏荷,她有些狂躁症的倾向,虽然还没去医院确诊过。”煜诚的手指在承美的头上划来划去。如果承美的脸庞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那样应该就能看到煜诚奋笔疾书的杰作了。 “怎么可能?她们看着是有点刻薄,但还是能感觉到她们人,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而且我接触过的,那些认真负责的上司都习惯于进入一种高度自我的工作状态里。然后再把那种更加接近变泰的自我与自律转嫁到别人身上。至于同事嘛,僧多肉少,所以竞争关系才会显露得特别明显。” 承美将眼睛笑成一团闪耀的弯月,煜诚差点被承美牵着鼻子走。侧目喘了一口气后,煜诚再次看向承美,闪着凉光的刀锋在承美眼睛里恍惚。 “你是没有注意到你师傅孙美玉那天看申正焕主管的表情,她的感情就像突然跳电了一样,特别是在申正焕看你,还有看敏荷的时候。眼冒凶光啊、她那双手都快掐到你们两个年轻女人的脖子上去了。” 张牙舞爪的煜诚,用锐利的目光寸寸逼近着承美。雪白的阳光将两个人投在茶水间的身影拉得冗长。承美小心翼翼的用她的手指触动了下煜诚压低的下巴,迅速又抽开。 “哦!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制造同事矛盾。我是过来人,如果连自己的师傅都对你有意见的话,那张桌子会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你根本把握不住。” 承美默默的看着煜诚,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与茫然。 “你在总部那么久,为什么只有嘉阳分部的信用组总是填不满,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有这些个甚至更扑所迷离的原因在。你印象最深刻的,分行长崔仁赫,他其实就是个笑面虎,在你之前有个怀孕的女同事,他在第一时间得知情况的时候,还说这里是人家的家,休完产假就回来、大门为你而开之类的活话。结果呢,在她孕吐反应都还没有起的月份,突然就不声不响的递了辞呈。后来,她的丈夫来闹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失业金要走!对,上个月还有一个得带状疱疹的同事,这个即将转正的实习生真是纯累出来的,他离职的时候是没少领份子钱,但你想啊,原本150斤的胖子,24岁朝气蓬勃的进来的。离职一个月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他,他已经削瘦得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了,这像话吗?” 瘦肉斜飞的煜诚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承美向后缩着脖子、双目微合,她害怕看见煜诚瞪圆且锐利的眼神,那样的凛冽,就像太阳被敲破一个黑洞,然后无涯的黑夜瞬间笼罩了四周。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我记忆里有个怀孕的女同事叫边情言,她后来不是升职了吗?而且听大家说她的故事还蛮励志的!” 煜诚把自己的不安藏到沉默里,但承美还是看向了他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你确定是边情言对吧。” 煜诚说起这些时,眼睛里冒着火。 “她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总部欧阳行长的,庶子之一。”金属的尖锐和那种支离破碎的空虚又一次袭入煜诚的眼睛。 “庶子?” 承美紧紧攥住裙子的下摆,小心翼翼的,目光也慢慢变得不再清澈迷离。 “其实这种事都是上层圈子里的机密,就是知道也不应该往外传来着。但我完全是看在承美你帮我找回手机的份上,我特别感谢你也愿意相信你,所以就破了次戒。” 说完这句话,连煜诚自己都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承美看见他的眼睛重新燃起凛冽的蓝色火焰,而煜诚似乎也听见铿镪有力的声音从很深很深的承美的心底传来… “我,我其实并不是在对新成员你下逐客令,我的一个朋友是京畿分部的邓室长,他说他们那边的信用组恰好有空缺。承美,这个京畿分部呢,是我们安城银行的第一主力分部,每个月光是福利待遇就是我们这儿的双倍。所以趁这个机会就快点转过去吧。至于打招呼、还有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无条件代劳。我那个手机是全球限量版,现在我就当做是把它送给你了。” 煜诚蓄着纯粹清爽的短发,面容白皙温暖。在他的脸庞上,能够看到的只有淡淡的绅士气质,所以承美怎么努力,也想像不到真正的他心机会深沉成什么样子。 “那就按照刚刚的计划走吧,承美今天应该算作是你来到这的第三天。待得久了时机就会显得很暧昧,正好趁彼此都生疏的现在调过去。至于借口的话,随便想一个不就行了吗?” 煜诚的声音听上去决然而勇敢,承美微微一笑,某种神秘和不安掠过她的脸庞。她轻轻咬住嘴唇,一直咬到雪白渗出来,那种苦涩的滋味又让煜诚想到了从前的那个承美。想起了那个比螃蟹还要豪横的巴掌,以及那个承美指着自己空洞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尖叫时的样子。 “郑代理,首先我得肯定你刚刚的提议是不错。但我个人认为,不管去到哪里,都会遇到不好对付的同事和苛刻腹黑的上司,那双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若是为了躲避矛盾刻意的放弃经营生活的机会,我觉得那种选择真是太肤浅了。而且说实话,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圆的,我刚好需要在这儿掉点肉。” 承美仰起脸,阳光滋润着他的眼睛,云很亮,此刻正低矮的流淌向远方。 “承美是因为那边离家远一点的关系吗?现在共享单车很多,早出来半小时不就可以了?” 两个个面面相觑的空间里绽放起绚烂的烟花,重新归于寂寥时,昏暗的阴影中还残留着硫磺的气息… “郑代理,谢谢你为我操心,我其实真的很喜欢这里。” 承美的声音很破碎,也很淋漓。一如她的目光,就如初冬的落雪,很快就被温暖的气息融化了。 “哦!至于这些垃圾,放在后面的红筒里可以吗?”、“算了,我还是先抱去保安处吧。” 煜诚的心情乱透了。两只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在茶水间的角落中转来转去。其实承美闭上眼睛,暗红的眼皮里呈现着的,就是煜诚刚刚那道锐利的目光。而现在煜诚的眼睛在承美、上一个时空中的承美之间,如日食吞噬白昼那般剧烈的眨动着。 ------------ 第一百零四章野兽一样的领域 在第一次动用完打印机后,承美靠在办公区的墙边等候敏荷检查,可左等右等,不但没等到敏荷,还误打误撞的和煜诚打了个正面。 “李承美!你跟我过来一下!” “是!” 随着煜诚与承美、一前一后迅速挪动的脚步声,敏荷一脸震惊的出场了。怔然凝视因为抱歉而微笑的承美,敏荷突兀的转过身,又暗暗藏起刚才的表情。 “确认一下!打印机里的那份彩印是你打印出来的吧?” “嗯,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面无表情的煜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承美那么耀眼的微笑也好像瞬间蒸发了一样荡然无存。 “就这种文件,承美你刚刚为什么要用彩印?” 煜诚用讥讽的语气对承美说着。一直冲着手机傻笑的保安员金俊勉,随即把手降落回裤管上。同一张桌子,正嚼着咖喱饭的孙美玉眼睛开始发光,申正焕也随着妻子的视线把头转了过去。 周明曜边把冒着热气的咖喱饭送进嘴里,边用手挠了挠喷了过量发胶的头发。咖啡搭档和郑敏荷与煜诚最近,此刻两年轻女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刚刚就在寻滋挑事的敏荷更是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 “你,你知道彩印的墨有多贵吗?仁赫哥为了省纸省墨,连报告都直接用邮件代替了。” “孤苦伶仃”的崔仁赫,正背对着煜诚,不失时机的打印着文件,看着正在闪动着微光的彩印灯,崔仁赫只好尽兴也用力的挠着头皮,那节奏跟周明曜颇有些遥相呼应的共鸣感。 “分部的钱就不是钱吗?不是出自自己口袋的钱就不需要珍惜了吗?” 煜诚的声音像在纤细的麻绳上滚动的自行车一样不稳定,站在他最近的咖啡搭档身体也像木偶剧里的木偶一样失去了平衡。尤其是金智媛那双原来无焦点的眼睛落在崔仁赫的手中时,崔仁赫一把将打印完成的五份彩印文件塞回滚烫的打印机,并用不再明亮的眼睛无精打采的暗示起智媛。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分部堆着一堆钱非常好笑!不花两张手会痒吗?” 晌午的办公区,没有开灯显得很冷清,尤其在煜诚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时,马上就有厉鬼用透明的手抓住大家脚脖子的感觉,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氛围,就连特立独行的金智媛都在加速咀嚼着满满一盒的糖醋小排了。但是承美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对不起,刚刚是我按错了,但我很快就停止打印了。所以,所以只有拿在郑代理你手中的这一份而已。” 是不是耳朵出故障了?狼吞虎咽的申正焕呆呆的望着孙美玉,正要吃咖喱饭的孙美玉扫了一眼打印机前的崔仁赫,顿时又拉长了脸。 “一份怎么了?一张能变成两张?一份也能变成五份?若是一味耗到资源枯竭、安城经济崩塌的话,李承美你能为你的行为负责吗?” 煜诚的冷嘲热讽最先打击的是崔仁赫的自尊心,他挂着特有的可怜相冲申正焕眨了眨眼睛。 申正焕表面上装傻,其实比谁都精,但一想到煜诚的面子同样不好反驳,他连忙狼吞虎咽的把咖喱饭吃完率先离开了座位。 “注意节俭的牌子贴在墙上有什么用?我们都把这项光荣伟大的使命留给别人,别人也会这么想,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会变成这种没有概念的人。到那个时候节俭就成了一句空话!” 和咋咋呼呼的咖啡搭档不同,郑敏荷拿起卷发器开始一撮一撮的卷紧本就密集卷发。摆出一副不能再忍受表情的崔仁赫,想就那么从智媛身边溜过的崔仁赫, 仅仅因为智媛短促而坚定的口气便停在了原地,最后一瞥,那抹笑容特尴尬也特奸诈。 “所以,复印一定要用黑白的。窥一斑而知全豹,人必须有点基本准则才行。” 煜诚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按键的声音像一颗定时炸弹,此时除了满脸黑线的承美外,办公区的所有人脑子都像摇头风扇般,随煜诚而动… “知道了,谢谢。”承美礼貌的微笑道。 “且!没基本概念!真是香气四溢的豆腐脑!” 坐回到工位里,兴奋的吹着小风扇,说着风凉话的煜诚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言,与明曜隔空对视了一秒后,他立刻闭上了嘴。 ------------ 第一百零五章固执的关系 “你是疯了吗?还是吃错药了?” 看着煜诚那快扩散成椭圆形的瞳孔,明曜真是快被气死了。 “什么?!”刚才还空洞无神的煜诚,突然神采奕奕的望着明曜。 “李承美啊!你小子真是!不就是屁大点的事儿吗?干嘛要当众挑刺啊!你知道你那个样子像什么吗?跟故意找儿媳妇毛病的婆婆一个样!” 自从李承美入职以来,明曜已经很频繁的看到煜诚这种不怀好意的表情了。所以今天他狠狠的敲着煜诚的发顶,中气十足的嚷道。 煜诚神采奕奕的笑脸消失了,他向明曜投来两道冰冷的目光,明曜不禁打了个抖。 “郑煜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们分部经费节俭问题的?”明曜的眼神死死的粘在煜诚身上,像是蜜蜂见了蜂蜜。 “无缝衔接啊!周明曜,我刚刚是说错什么话冲了你的肺管了吗?”、“总之,我只会诚心道歉你和仁赫哥的那部分。” 明曜换了个很随意的姿势继续站在煜诚面前,光是从外表看去,他确实挺会摆酷的,式样平凡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沉闷,反而更衬托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淡棕色的头发被午后的阳光镀上了金灿灿的漏沙,眼睛却如暗夜的星星般围绕着煜诚不断的迸射着清冷光辉,光是这冰火两重天的复杂情愫就足以震慑住煜诚,让他退避三舍。 “那李承美呢?你最应该道歉的人,难道不应该是…” “她不是根本没就放在心上吗?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可一点紧张、抵触的情绪都没有!整个人就跟木乃伊一样。”煜诚貌似无奈的反驳道。 “你真是很奇怪诶!你对李承美是有什么不满吗?跟一见钟情相反的那种!”明曜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煜诚。 “哪有什么不满,就算被大家误会,我也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而已。毕竟我也算是她前辈。光是冲这一层身份,她就应该听。” 话音刚落,煜诚开始呆呆的一眼不眨的看着明曜,死党是很聪明家伙。以他鬼精的心思,煜诚有点担心稍微不小心就会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但明曜只是微微歪着头,挑高了眉毛,用似笑非笑的促狭神情看着他,好像是在等着看他暴跳如雷的表现。 “我算是听明白了,只是很遗憾,朋友怎么也变成老顽固了呢!新成员李承美,工作很认真,气质也是魅力四射的,不说是万人迷那也不相上下了好不好。” 明曜将半边脸转向安城的风景,以很低具有磁性的低音缓缓吐槽着。 “万人迷?魅力四射!喂!周明曜!你真的了解她吗?!” “喂!这是单位,能不能小声点。” 明曜用非常小的声音不停的劝着煜诚,一边拼命摇晃他的肩膀。而煜诚一副已经全然陶醉的样子,好像无论死党说什么都听不到一样。 “回答我,你对她究竟了解多少?” 看着这个已经灵魂出窍的家伙,明曜似乎也没有了任何想要劝阻的意图,他只是站在旁边冷眼望着。 “你也好,大家也好。跟这个李承美只认识三天,短短的三天能知道什么?还有我预先警告你不要在不了解一个人所有面的时候就轻易下结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没有想过她很有可能是神经病, 罗宾威廉姆斯是享誉全球的天才但也无时无刻的经受着分裂的摧残。李承美那么爱装模作样,她很有可能就是双重人格…” 煜诚在明曜的耳朵边继续喋喋不休,明曜只是装作拗不过他的样子轻轻回应了两声。 明曜抬起眼睛深深望着煜诚时,才注意到煜诚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因为是在逆光的巨大阴影里,明曜无法看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煜诚现在很糟糕,因为平常的他都是一幅非常神气活现的样子,绝对不会像此刻这么沉默憔悴。 “煜诚哥,你这家伙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因感情危机而辐射出来的欲求不满吗?而且还是不敢正视自己内心需求的那种,哦!所以就要不停的装13,其实只是为了让别人不要有捷足先登的念头。” 明曜将他那高大的身躯向煜诚倾斜,好像没有力气一样,倒在煜诚的肩膀,煜诚咬紧牙关。突然,明曜嗅到,一股浓烈的非常不安的气息。 “什么欲求不满?什么捷足先登啊?周代理!” 没想到刚一抬头,煜诚和明曜就同时看到了那个以不端庄的姿势站在两人身后的承美。 “是孙主管让我问你们要一下仓库的钥匙。” 明曜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看看比明曜更加理直气壮的煜诚,承美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她一口气问的问题,还是让两个男人听懵了。 “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啊。让你跑了一趟楼顶,快回去吧,够热的。” 不像明曜的性格啊!他站在煜诚身边,明亮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承美,那声音更是像甜蜜的烙印一样。 “没关系的周代理,这样暂时出来放个风也不错。那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承美回头朝明曜绽放了一个笑容。一刹那,明曜愣在了那里。煜诚慢慢转过头,漆黑的窗子里映出明曜凝视着承美时的傻气也真挚的微笑。那笑容的灿烂足以让煜诚这个前丈夫心灵麻痹… ------------ 第一百零六章总是想了解更多 “这可怎么处理啊?这些,还有这边的两个箱子里装着的,可都是那位男士的投诉信。”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景明的早晨。煜诚和他最亲密的死党明曜慢条斯理的朝办公区走去。奇怪,今天单位的气氛真是闷死了,在座的各位和崔仁赫一样满脸挂着樱桃小丸子的黑线,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吗?所以那些昨晚没睡饱的人,必须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开小范围会议!尤其是新成员李承美,她目光僵硬、嘴巴微张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好看。 “嘉阳分部的李承美职员,不仅没有对顾客流露出亲切感和诚实感,还故意制造喧哗并大声泄露了顾客的密码信息,对顾客的人身及财产安全有重大威胁。” 郑敏荷对承美那张恰似调色盘的脸,有点忍俊不禁。申正焕紧凝站在承美身边的孙美玉,似乎注意到妻子目光一冷,他马上面朝大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对不起分行长,前半部分我可以检讨,但我没有泄露过他的密码,是他很大声的说,而我只是像平时核实信息一样,重复了一遍而已。” “也就是说从你的解释里,我可以确定你真的重复了一遍顾客的账号密码,是这样吧?那就不需要继续解释了。这位周公子,他现在铁了心在总部的投诉信箱里疯投呢。安城银行总部的那些公众平台上,也有他雇用枪手刷屏的痕迹。总之,新成员你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看到咖啡搭档忍不住笑的表情,金智媛都有点恼羞成怒了。崔仁赫看承美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表演,承美微微楞住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脸上恢复了刚才的从容微笑。 “既然那位顾客多方投诉,分行长您能让我看看他都是怎么评价这件事的吗?” 承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重要吗?出了严重事故,现在你想的不是补救方案,而是去探对方的底线。” 崔仁赫眼都不眨的拒绝了承美的请求。 “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我那天真的是太意气用事了,我也检讨。” 既荒唐又稀奇的一幕在承美身上上演了,只见她顺从的慢慢低下头。 “其实,我已经截好图了,都是无关痛痒的,算了,你回到工位上去看吧。” 崔仁赫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闭上了嘴。 “其实,我们也知道错并不在你,但昨天分行长组织茶话会的时候,我也跟你和大家一再强调过,这片林子什么样的鸟都能飞进来。太感性用事,或者圣母心太强的话,受到伤害的只能是我们,因为你的好心一定会被冤枉。所以,如果你还能继续留在这儿的话,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顾客,保持理智和警惕,做到分寸之内就可以了。” 与那些急着窃窃私语的同事不同,孙美玉倒是表现得很体贴。承美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她看穿心事的美玉,脸跟火烧似的。坐在工位上的申正焕也突然上下打量了妻子和承美两遍。 “怎么样?最后还是闯祸了吧!李承美,你聪明的优势根本弥补不了阅历严重欠缺的短板。刚刚孙美玉主管说的没错,我们分部飞禽走兽一样的顾客比比皆是,要是都由着你的性子办事的话,我们这个分部早就摘牌整顿了。之所以能挺到现在,都是因为在座的各位有容量、有品位,够冷静、也够隐忍。” 全体同事一下子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煜诚,李承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两个人彼此对视了好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你先跟我出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周明曜赌气般的拽住煜诚的袖口。 “李承美,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会跟刘室长通电话,跟他说我要改去其他分部或是重新回到总部。作为你的前辈,我劝你放下委屈,先站在大家的立场上想一想,一封投诉信会严重影响到分部的信誉排名,更何况是这种无法估量的数目,总部的欧阳行长一怒之下,随时都会撤销我们分部的参榜资格,而这是和分部同事的晋升、绩效息息相关的。你以为大家能轻易原谅你吗?” 煜诚用冰冷的语气质问承美。承美好像真的生气了,连呼吸都显得有气无力的,甚至连看都不看煜诚一眼。煜诚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郑煜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明曜当众对煜诚愤怒的大吼了一声。煜诚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明曜,他好像比承美还要生气,居然用那种歇斯底里的眼光看着自己。 “我知道,作为前辈我在奉劝新成员。还有关于这件事怎样善后,我只是以宗亲的名义跟各位分享下个人见解…” “闭嘴!马上跟我出去!” 煜诚冷哼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微妙的感觉离开了办公区。然而,煜诚的那番说辞似乎对大家打击都很大,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沮丧,远远没有承美刚刚挨批评的时候那么“热闹和开心”了。 “周代理和郑代理可是亲兄弟一样的关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都没给对方留面子?” 咖啡搭档不相信的看着明曜的工位,他在任何事情或是任何人面前都从未发过脾气。崔仁赫也觉得刚刚那一幕有可能是在做梦,或者就是明曜干脆发烧发疯了。作为直系上司的申正焕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着明曜,好像在看着一只大怪物… “分行长,我毕竟是承美的师傅,还是由我亲自去道歉更好些。如果连我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就争取将他劝到我们分部来,分行长您也做好见招拆招的准备吧。” 没有笑容的孙美玉看起来很严肃,匆匆留下一句话后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硝烟弥漫的办公区。 “分行长,虽然我们家美玉是新成员的师傅,但这种事怎么能看关系来呢…” 申正焕也跟着真的生气了,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怕,两只眼睛好像要喷射出怒火似的!崔仁赫眉头紧紧的皱着,瞳孔如针,垂在袖管里的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对不起申正焕主管、对不起分行长,拜托你们替我跟刚刚离开的两位代理也说一声抱歉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承美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盯着那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同事,很快,那生气的模样立刻就把他们都给震住了。 “郑代理、周代理。” 郑煜诚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承美不断的看着他,脸上却从未露出过愤怒的表情,在那种极平静的目光注视下,煜诚觉得浑身上下难受极了。 “郑代理,您刚刚说的那些,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您。也谢谢唯一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的周代理。” 承美的目光就像纹身一样,深深的刺进两个男人的肌肤,那种刺痛,长久的无法退却,也更长久的铭刻进他们的心上… ------------ 第一百零七章令人不安的 “这些都是我们分部给最尊贵的VIP顾客准备的答谢礼。” “这个是只能送给3V级顾客的特别礼品,鉴于您在我部的良好口碑,分行长大手一挥,直接给您留了一份。” 这个家伙居然连看都没看孙美玉一眼,不仅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旁的申正焕,现在脚都提起来了。那个神态真是很恐怖啊,自告奋勇的护花使者申正焕,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但周公子还是一步一步的朝着申正焕身后的办公区走去。 “周公子, 3V级特别礼品,您可千万要笑纳。这上面的两层是给您家二老的保健用品,下边是给尊夫人的化妆品。听说您去年喜提贵女,这款只能给6V级顾客的限量版玩偶,我就直接做主给您留一个啦!” 姗姗而来的崔仁赫居然还夸张的鞠了一躬,再次抬头凝视着周公子时,那双眼睛因微笑而失去了焦距。 “且,真有意思!当我是来你这讨饭的吗?就这么点小恩小惠…” 周公子抬头白了一眼崔仁赫,眼睛里的鄙夷轻易的流露出来,这让站在崔仁赫身后的孙美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申正焕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似的,他紧紧的捂住胸口,死命用眼神示意着崔仁赫。崔仁赫快速上前一步,和蔼慈爱的拢住了周公子的肩膀。 “哎呦,瞧您说的,这6V级的礼物怎么能是小恩小惠呢!总部只给了我们分部五个名额,其中有一位叫郑煜诚的,明面上是我们这儿的贷款组代理,但他的另一重身份是TVA集团会长的亲女婿。您手中的这只玩偶,就是那位郑代理点名转交给您的。对了,前阵子他的丈人出面协助我们分部,摆平了吴秉旭社长的V卡升级业务。如果您觉得一只玩偶诚意不足的话,那吴秉旭社长的那份也可以划归到您的名下。” 崔仁赫的脸一下子放大了N倍,周公子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脖颈,又稍微的勾了勾嘴角, 半投入半迷茫的样子,像匹孤独的狼,站在悬崖处昂头嗥叫一样。 “周公子,您放心,吴社长现在虽然还不知情,但郑代理一定会替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对了,我还听说您的大伯是在吴秉旭社长处做秘书是吧?” 崔仁赫突然看着周公子,咧开大嘴,笑了个前仰后合。 “那个,我其实真不是故意找茬的,分行长,之所以闹得这么不痛快…”周公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用最温和的语气解释道。 “瞧您这话说的!您毕竟支持我们分部这么久,您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能不清楚吗?”周公子谨慎的看了看崔仁赫。 看着周公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崔仁赫居然好心情的勾圆了唇片。 “一只粉色的就够了。”周公子有点忿忿的看着崔仁赫。 “正焕你听到了吗?你现在就去库里准备两只粉色玩偶。记住是两只,而且必须是五只中最好的那两只。” “别,等会儿,正焕哥。” 周公子飞快的扑棱着脑袋,想尽力解释清楚点,可是,申正焕几乎是拿出短跑冲刺的实力,一口气跑出了很远。 “李承美,赶紧过来,这边!” 李承美错愕的看着周公子,周公子突然又一脸震惊的盯着崔仁赫,本来细长的眼睛居然大大的张开了!好复杂啊,像是愤怒,但更多的是开心。就好像刚刚崔仁赫的那层铺垫白做了一样。 “顾客,对不起。让您心情不舒畅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承美乖乖的低下头,非常诚恳的道了个歉。 “你回去后必须提高自身素质,像今天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再有了,知道了吗?” “是的,分行长,我向您保证。总之,实在是太对不住了,顾客。” VIP活动室内,驯服的承美再次抓紧了周明曜的心脏,看着她眼睛里的忐忑不安涓滴不漏的流淌一脸。周明曜像被烫醒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呦,这是多么有诚意的道歉啊,您说是吧,周公子。李承美,记着你刚刚的样子,要想做一个合格的服务人员,该低头时一定要低头。” 崔仁赫不停的转动着黑色的眼球,承美果然乖乖的不再说话了,但周公子却还是像被锁命使者附身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起了承美。 ------------ 第一百零八章承美的诚意 “分行长你确定这就是诚意满满的道歉吗?这个黄毛丫头的表情似乎很僵硬啊。” 与承美不同,周公子的表情丰富得就像漫画里面的反派,真是生动。 “不是啊,周公子,我一直站在她的旁边,她刚刚看您的眼神里真是带着十足的真心呢!”孙美玉突然转头看着承美,笑得有点凄凉。 “带着十足的真心?!我没有听错吧,哈哈。” 周公子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想看个究竟,低垂着脸庞的承也挺漂亮的。阳光在她的眼角留下两小排纤细的阴影,脸蛋白皙如玉,即使是在周公子玩味十足的观摩下,她也始终没有保持着那张温柔成寒冰的脸。 “顾客,我刚刚都看到了,真的是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啊。那个申主管马上就要回来了,要不您看…”孙美玉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公子。 “太明显了,分行长!您现在是在竭尽所能的帮她对付我呢,是吧!” 周公子眉开眼笑的看了看李承美、又看了看崔仁赫,突然眼睛一挑,冷飕飕的低喊道。 “不是,不是的顾客。看您说的,哈哈怎么能…”孙美玉有点生气的白了崔仁赫一眼,却被崔仁赫立时瞪了回去。 “顾客,我是真的反思过自己的错误,我对您实在是非常抱歉。不过,我要怎样做才能让您心情舒畅呢?要不要当着全体同事的面,给您下跪?!” 承美有点激动的看着周公子,语气虽然稳定可是却能感觉到她的激动。 郑煜诚微微笑了笑,那张脸优雅得无懈可击。周明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嗤笑了一声后,高傲的把头给仰了上去。而那一众聚在VIP活动室门前的同事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承美,嘴唇都颤抖了。 “我让你跪?你真的能跪下吗?” 周公子有点愤怒的边揉脖子边瞪着承美道。 “如果您需要我跪,那我一定得跪!” 承美非常温和的看着眉眼弯弯的周公子。 孙美玉愕然的转过头看着崔仁赫,崔仁赫再次顿住了。他有点困惑的看了一下承美,又看了看周公子,虽然周公子的反应让他很恼火,但一想到分部的业绩,他只能窝心的低下了头。 第一次撞到这种场面的金智媛,飞快的捂上脸,不敢再看了。除她之外的同事们,所有的兴奋也淡了下去。眼睛空空的,感觉少了点什么。 “对公司的爱真是深沉得让人受不了啊!是吧分行长?”周公子生气的在崔仁赫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崔仁赫转过头,龇牙咧嘴,眉毛都瞪起来了。 承美有点呆呆的看着崔仁赫,有点期盼,但更多的是强装起来的无所畏惧。 “我今天要是真让你跪呢?那就着了你们所有人的道了。你李承美,一下子从初生牛犊变成全分部最伟大的员工。而我,就真成下三滥的地痞流氓。崔仁赫啊,我不能接受、更不能容忍你们主仆二人的捧杀式道歉。” 听门里的那个混账那么一说,金智媛气得握紧了拳头、愤怒的瞪着崔仁赫说不出话来。从那些整天跟承美针锋相对的同事眼睛里,似乎能看到有点悲伤,又不是彻彻底底的悲伤,那种情愫淡淡的,挥不去也抓不住。而这也都一一记录在周公子的眼睛里。 “如果你们的摄像头清晰完整的记录下李承美下跪的片段。那我一定会被推到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毕竟现在网络搜索这么普遍,我和我的家人都会有身败名裂的可能。想必你们主仆三人,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啪地一声,周公子非常不客气的把玩偶甩到孙美玉的肩膀上。孙美玉傻愣愣的抬头看了看崔仁赫。 “给我鞠一个90度的深躬!用最大的声音说对不起顾客,这五个字。至于那些礼物,该是谁就是谁的,我一样都不会要!” 承美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周公子,有没有搞错呀?她看起来没有半点胆怯或是沮丧的意思?真是开了眼。看着她那么镇定自若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在威逼利诱她的呢。 金智媛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看了看郑煜诚。煜诚突然幸灾乐祸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不做吗?那我就在你们的各个平台下面好好写点东西出来!你们都给我等着瞧吧?!” 周明曜气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真不知道承美怎么能这么沉稳的看着他。 “对不起,顾客!” 捂住脸的煜诚有点好奇的从指缝偷偷望了她一眼,承美的侧脸看起来很柔和很淡定,完全没有了上一个时空中那个癫狂怨愤的样子。 “对不起,顾客!” “不用了,李承美!” 听到周公子叫停她,承美淡淡的抬了抬眼,又埋下头,深深的鞠了一躬。 承美再次抬起头时,脸上依然没有那种伤心得要死的表情。除了煜诚以外的同事们都涩涩的凝视着玻璃门中的承美,内心的那一丝不舒服愈发强烈了起来。 “不可理喻!李承美为什么要给那个混蛋鞠躬道歉啊?!还有你们看到分行长的表情了吗?他是软柿子吗?看着自己的下属遭受人格侮辱,居然连个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周明曜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声嚷嚷起来。其他同事一下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过,落寞之外,更多的则是疲惫。就连最喜欢讨好谄媚的郑敏荷也默默的坐了下来,双手随意的拢着头发,眼角余光里尽是倒寒般的无奈。 “就说是呢,作为下属的我们才是分行长手中的旗。可今天他偏偏半点力气都没有使!”咖啡搭档有点古怪的看了看明曜,嘟囔了一句。 “喂!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很讨厌李承美的吗?怎么也跟着起哄了啊?” 智媛突然坏坏的俯下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咖啡搭档。 “我们,我们只是感觉有点唇亡齿寒而已。” 郑敏荷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角,手机响了,咖啡搭档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使劲瞪了智媛一眼,便忿忿的站起来开始整理杂物。 “你们都把声音放小一点,分行长的办公室可就在门口。” 周明曜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氛围,智媛迅速瞟了他一眼,很快她便第一个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艾希,我是忍不了了!凭什么啊?不论怎样做结果都是我们的错!职员也好、顾客也好,我们都是人,都是安城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堂堂正正的说话、堂堂正正做人的权利呢?就因为我们没有像样的身份、地位吗?!” 智媛直直的望明曜的眼睛。现在大家都能看到智媛眼里狂风呼啸般的激动。 “要怪就该承美的运势不好吧,偏偏刚来就遇到了那个人渣?然后在大家急着对她约法三章的时候自己主动站出来当典型!” “我怎么觉得是入职前一天,李承美的自我介绍有点太过挑衅的缘故呢。所以啊,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在为人处世方面一定得低调再低调,谨慎再谨慎。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对嘛,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咖啡搭档突然停下来定定的看着彼此。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悲催的就是新成员李承美了,主动申请下放到我们分部,估计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郑煜诚突然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嘴角,附到郑敏荷耳边道。 “我要是她,一定会声泪俱下的给那个刘室长打电话,争取尽快调到其他地方去。不然怎么跟大家一起共事嘛,太丢脸了。” 咖啡搭档居然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在看着郑敏荷。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真的是在替承美打抱不平!” 郑敏荷的口气一下子暗淡下来。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是不怎么喜欢李承美,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她是这么凄凉的离开啊。我会觉得很内疚,虽然我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 周明曜傻傻的看着敏荷,觉得她似乎在强压抑着什么,有点闷闷的。 “算了,喉咙都痒死了,我出去买杯咖啡,需要给你们带回来吗?” 明曜一边起身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顺便抬头白了煜诚一眼。 “艾希!这叫什么事啊!” 郑敏荷真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尤其是看到煜诚居然偷偷的勾了勾嘴角时,别提有多郁闷了! ------------ 第一百零九章动摇的真心 化作春泥的水滴渐渐汇集在一起,向年轻树木的叶尖流去,和阳光交融,使得那些叶子闪耀着光芒。 茶水间的门被周明曜轻轻推开,虽然坐在氤氲的逆光之下,但承美的背部像甲壳虫一样鼓了起来。越想要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对崔仁赫和那个室长之子的愤怒就越在明曜心底以惊人的爆发力膨胀着。 承美的浑身一颤一颤,乍一看完全是痛哭流涕的样子。明曜瞬间有种被推到悬崖边上的感觉,他以一种铤而走险的姿态,轻轻搭了搭承美的肩膀。 “不要紧吧!”虽然很小声,但明曜的目光却像被磨得锋利的凿子似的,让人蓦然感到“锋芒毕露”的恍惚感。 “哦,是周代理啊。”承美对那扇微微关上的门低头行礼道。 “那个嗨!我居然以为是…”明曜有点奇怪的看了看承美,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汉堡。 “还以为我在哭是吧!周代理在你眼中的我就那么柔弱不堪吗?真正的绝望都尝过了,那种程度的刁难就像毛毛雨,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哦,对了,刚刚那场混乱占据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我必须用短短的五分钟时间速战速决。很抱歉,我不能边吃边陪你说话了。”承美如此解释着,浑身又是一抖。为了缓解尴尬,承美用爽朗的笑声强行压住自己咯咯的打嗝声。 “对了,周代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立刻去做吗?”承美眯缝着笑眼向上看着明曜,眼底充满了光彩,就像一度熄灭的欲望之火又重新在她的眼瞳中闪耀一般。 “哦,没有,真的没有。承美你好久没有回办公区,大家都很担心你,我是猜拳输了的那个,就由我出来看看情况。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个,我带了双份,不介意的话就吃一个吧。” 准备随时夺门而出的明曜,再次微微站定在承美身旁,承美那伸展着的胳膊还有捏着汉堡的手很性感,她的目光也随着胳膊抬高抬低很自然的上下起伏着。明曜眼前一阵迷蒙,身上一阵发热。再次慢慢睁开眼睛时,阳光水榭的流淌在承美身上,她的手臂、脸庞白皙如水晶剔透。 “哦,不用,真不用了。你慢用,慢用。” 明曜的眼睛深陷了下去,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连续两次回头,承美的脸都像是既寂寞又很安稳似的,总体看着是不合常理的平和。至少明曜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第三次回眸时,承美的表情变了,甚至到了足以引起明曜心情剧烈变化的地步… 是心动啊!明曜完全没有任何力量去反驳了,尽管心里早就怀疑了一千次,一万次,可是,无论怎样洗脸,他都不能冲刷掉承美带给他心灵的震撼。 “喂!出什么事了?” 煜诚颓废的抬起睡眼,却发现一双炯炯漆漆的眼睛。 “那个,你让我先缓和一下心情,心情。” 明曜的整张脸蛋都红了,作为死党的煜诚自动自的轻轻触了下他的额头。明曜就像被电到似的瞬间僵住了。 “哥,你知道李承美刚刚在干什么吗?”明曜有种不良男生上身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眼睛给人一种深入研究下去的欲望。 “在干什么?是不是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了。” 明曜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煜诚,差点没被他这句话给噎死。 “人家明明是在茶水间吃汉堡!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邪恶啊。都是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了,怎么就是见不得身边的同事半点好呢。” 煜诚一下子变成委屈脸,他急忙摇着手,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理直气壮的明曜,忽然意识到他不应该拿这种事当笑料。但就是很奇怪,承美的倔强还有煜诚的落寞,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明曜的胸口也是闷闷,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你刚刚说她在茶水间吃汉堡,情绪很平静吗?” 煜诚撇了撇嘴巴,眼珠子一转,嘴角也跟着别有深意的勾了起来。 “如果你刚刚去过茶水间,一定也会感叹她将是个不折不扣的职场精英。光是心理承受能力,就已经强大到古井无波的程度。真的煜诚哥,在接触异性方面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李承美,绝对是那种千载难逢、万里挑一的女人。你是没有看到她刚刚的样子,真真是太让人迷恋了。我现在脑子里装的全是她的影子。” 突然发现明曜笑得很温馨,煜诚脑袋里的警钟一下子铿锵有力的敲了起来。 “喂!承美女神往这边过来了。” 当煜诚眼睛邪里邪气的冲着大门口的方向左瞄一眼,右瞄一眼时,明曜用力拿手肘顶了他一下,他连忙回过神来,只见慢慢推开办公区玻璃门的承美,自然而然的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恢复了煜诚从未见识过的淡然。 “大家下午好。” 承美的眼睛像是在笑,配上那张没有一点表情的脸,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王者归来的气息!坐在角落里的崔仁赫使劲擦了擦眼镜,再次抬起头看着承美时,有点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却怎么也勾不出一个完整的笑容来。其他的同事也是一副副活见鬼的表情,特别是孙美玉居然一副不屑的样子,眉毛眼快就皱在一起了。 ------------ 第一百一十章心动的时间 到了下班时间(加班到10.00PM),煜诚的身体仍然像被放在了“地狱之火”上似的,滚滚发烫。对于并不知道被背叛之苦的承美来说,强烈的熟悉感才是最致命的诱惑。 “郑代理,可以搭一段路吗?” “磅”地一声,煜诚感觉到仿佛什么巨大东西爆炸的威力,整个人都有些傻掉了! “是这样的,共享单车都停在广场附近了,从单位到那边要走很远。我今天实在是走不动了。” 煜诚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承美,连喉咙都不可遏止的颤抖了。承美却好整以暇的看着煜诚,甚至心情顺畅的笑了出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吐露着七情六欲的路灯将承美的“喜怒忧乐”映在后视镜上,一时间狂喜、激动、悲伤,厌恶好多复杂的情绪在车子里乱窜,让煜诚傻傻不知该如何面对坐在驾驶位后面的承美。 “嗯,我今天下午真的有认真思考过,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真的要好好改一下我的脾气了。” 煜诚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承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后视镜,良久,叹了口气。接着承美的手调皮的伸到后视镜中煜诚头顶的位置,顺着他的眉毛描了起来。果然,驾驶位上的煜诚的眉头慢慢的也被她抚平了。虽然在马路两边交错的霓虹下煜诚的额头呈现出花花绿绿的色泽,可那双眼睛里却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疏离感。 “那个顾客的投诉信我反反复复看了很久,添油加醋的部分都被我记在脑子里的。” 承美再次从后视镜中“崭露头角”,但最初的煜诚却并没有理睬她。 “那种事的话,郑代理你经历过吗?” “投诉也能算事儿吗?在我们贷款组这边,就跟一日三餐一样平平淡淡,一点意思都没有。” 溢出的汗水浸湿了煜诚的额头与发顶,从神情上看煜诚对承美并没有丝毫关心,但他的手却失控般的颤抖起来。 “这么说的话,郑代理你应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了吧?可不可以传授我一两个诀窍啊!” 煜诚的神情告诉承美一切,此刻有两个不一样的直觉在他的脑子里对垒。 突然,急刹车的声音打断了承美的思路,承美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上的煜诚,煜诚也正在看她,只是脸色出奇的有点苍白。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老老实实的离开一个不属于你的地方不好吗?你知不知道大家对你的意见很大!我要是你,我根本不会给一个人渣道歉,因为在你低头的时候,人格尊严那种东西已经丢光了!你想想看,你身边的同事可能会跟你一起退休,那么漫长的共事时间,呵呵,你也好意思吗?!” “郑代理啊…”承美的声音透着无助,让煜诚的心忽然一阵刺痛。他不敢直视承美的眼睛,更不敢看她充满企盼又骤然失落的样子。 但洞穴(隧道)般的昏暗里,承美还是清楚的看穿了煜诚的心思,没有什么地方比隧道的昏暗更适合将口是心非从内心里消除了,所以承美慢慢将投向四周的眼睛收回,准备好重新面对煜诚的她,表情纹丝未动。 “李承美对不起,但我还是想请你安静的离开!我现在的脑子非常乱,已经快要崩溃了!” “郑代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承美显然是听出了煜诚的气恼,脸色有些迟疑,但温柔的声音还是慢慢的叫着煜诚的名字。 “你说什么?!” 煜诚轻轻的回答了一句。抬头看了看承美,承美依然停留在原地,脸上微微的有点红晕。 “其实,你和周代理在天台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知道对于初来乍到的我,大家都很抵触很反感,我也知道我的性格确实像个疯子,可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掉我的脾性,在业绩上我我尽量,总之我不会成为你们所有人的负累,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收回让我离开分部的话啊?” 承美闷闷的开口,因为心情低落,她没有注意到煜诚听到她的回答后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更没有注意到煜诚交叠在胸前的手指都变成了白色。 “那个,日后如果你对我的表现有什么成见的话,还是请你直接把我叫上天台吧。我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拐弯抹角的挖苦、嘲讽。如果你实在愤怒到无法遏制的话,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冲我大喊大叫,我也能接受。因为在我看来郑代理你一直都是一个真诚率真的男人。” 煜诚犹豫了一下子,看着承美的眼睛里透着复杂。承美快速的扫了他一眼,继续喃喃的说完,似乎是陷入了属于一个人的世界里。 “好,我会持续关注你的,直到你离开分部为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设置任何障碍,因为我自信以你的性格不会在这里待很久。至少崔仁赫跟孙美玉,他们对你已经没有那种对新人的期待感了。” 煜诚慢慢的说完,像是考虑什么似的,别过头不看承美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郑代理明天见!” ------------ 第一百一十一章优雅的重逢 承美的眼底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落寞,但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说话的口气也是那么体贴,每每凝视承美,煜诚就觉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此刻,他更加无奈的看了看承美的背影,苦笑了片刻。 “哦!对了,其实我对郑代理的印象一直很深刻,总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友善、温柔的人。我经常做同一场梦,虽然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我始终记得他带给我的那种感觉。而现实世界里的你,刚好也给了我那种奇怪的感觉。总之,我李承美绝不是一个左右逢源、胡乱攀援的人,所以你可以将我对你坦诚的这些,当做没出息的真心话。” 连告别辞都表达得这么扭捏,煜诚有点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走了,晚安。” 回想最近这段时间对她的伤害,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明明只是一起共事的关系而已,怎么把她想成洪水猛兽了呢。 “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深刻,总觉得真实的你会是一个友善、温柔的人。” 红灯的映照下,煜诚的眼睛微微有些充血。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后视镜,残留的承美倒影正在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点困惑。 “我真是搞不懂我自己了?怎么可以任着她的那种性子胡来呢?那样做既不会放过她也不过放过我自己啊!” 也许是被后视镜上的承美瞪得有点心虚,煜诚别扭的转过头,双手使劲的抓着方向盘。很快他的目光便再次被后视镜上再次呈现的画面所吸引,只见奋力蹬车的承美,狂热的眼睛,热切的表情里,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热爱!那样的眼神,清澈而纯洁让煜诚的心禁不住一烫! “走喽!终于可以回家喽!呦吼!!!” 那是属于大学生时期的承美率真的声音,有些幼稚更多的是任性! “且,安城的雾霾这么大,居然还能一边骑车一边把嘴巴张的那么大!” 煜诚的眼睛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整个人也跟着神经兮兮的。“艾希!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能被一个已经没有关系的人左右情绪到这种地步呢?” 车子距离自行车始终只慢一步的行进着,原本的悸动迅速冷却、狂喜也跟着沉寂,最后煜诚完全恢复成了与承美初恋爱时的样子。 “妈妈,是的,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成妍睡了吗?如果能按时下班的话,家务和做饭交给我就好了。总是让年迈的妈妈操劳一切,我真的很愧疚。” 在另一个路口的拐角处,承美结结巴巴的讲着电话,看着她一颤一颤的后背,煜诚的心的心底隐隐滑落了些什么,他的眼睛里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李承美,在这个没有我的世界里,你是一直和妈妈、妹妹一起生活吗?承美的妹妹身体里一直带着自闭症的隐性基因,是在爸爸英年早逝的头七激发出来的。她的妈妈又没有收入来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是你用稚嫩的肩膀支撑着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吗?” 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别扭的夜晚,承美一收落寞无措的神情,慢慢抬起头时双眸充满了倔强。煜诚看着拼命向陡坡上蹬着共享单车的承美、又看着她渐渐展开振翅翱翔般的双臂,那抹笑容真的好失落啊!承美静静的回过头,整个人呈现出又惊又喜又激动的样子。可是,煜诚呢?他已经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痛和无奈。眼泪渐渐温润了眼眶,承美的样子也变得扑所迷离起来。 “谢谢你,我快到家了,不要再往前送了。”、“毕竟我是个大龄剩女嘛!我妈妈一定会多心的。” 手机里传来承美含羞带笑的声音,特别是最后那句温柔的叮嘱让煜诚禁不住再一次红了眼圈。心底对承美和承美妈妈的抱歉也更多了一层。 “知道了,晚安,我会继续关注着你的,如果可以,把我和崔仁赫放在一列就可以了。” 注视着承美远去的背影,有限的时间也在刷刷的、比风更快的飞逝着… 此时承美说过的那些话再次清楚的回荡在煜诚的耳朵里,然后有一股像暴风一样的悲伤狠狠的抽打着自己。怎么会没有人抚摸你的绝望呢?在这个时空里,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好好的去照顾你、呵护你呢?回想起从前的种种,煜诚渐渐有了一种杀了自己的紧迫感。 “喂!妈妈!什么?你和爸爸已经到安城了吗?好,我这就赶过来。” 结束了连篇的浮想后,煜诚带着困倦的声音,很不礼貌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 第一百一十二章结婚的条件 “安城距离江城这么远,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呢?我和珠铉,也好提前接应你们啊!” 煜诚的兴奋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可偏偏在三个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爸爸小心翼翼的把手挪到水杯旁,妈妈更是惴惴不安的瞪着爸爸。 “我和你妈妈是专程参加你大姨家姐姐答谢宴来的,一想有好多年没见到儿子了,就顺道约你出来吃个夜宵。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和你妈吃完饭就走。” 有没有弄错啊?爸爸虽然冰雕了点,暴躁了点,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过。 “不是的,爸妈,你们怎么刚来就急着走啊?”煜诚焦急的问道。 “其实我们根本没打算来,因为遗嘱的分配问题,你妈和你大姨关系处得非常紧张,你大姐呢,又是第二次婚姻,她和丈夫目前都是在家待业的状态,这样的关系,人不到礼到就够了。可你大姨啊,一次次的打电话跟你妈抱怨说观礼的人太少,我们这才硬着头皮来你们这儿的。哦!对了,你妈她拿亲家给的聘礼钱开了一家鸭货店,生意虽然谈不上兴隆,但比我们一起工作那会儿可多多了。这关门歇业一下午,损失不少啊。这顿饭你得给我们补回来。” 妈妈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明显的不开心,好像跟大姨和歇业没什么关系才对。 “爸、妈,你们是不是话里有话啊?” 煜诚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没有!没有!儿子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啊!我和你爸爸是临时起意过来吃顿晚宴的,早上进的那些货估摸着能有三分之一没有卖出去,明天一早就都得拿出去倒了,我这心里呀,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啊。” 妈妈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爸爸,爸爸那双混浊的眼睛也正紧紧的盯着她。 “老婆子,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总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干嘛!快给儿子倒满,咱俩老的,以茶代酒敬咱儿子一杯!” 煜诚吓得赶紧缩眼睛,低着头拼命看着妈妈的脸上,妈妈的眼睛里有亮光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着,另一边的爸爸,眼神可怕的就好像要吃了妈妈一样。 “爸,你真是!早点给我和珠铉打电话多好啊!你们二老年纪大了还开车上高速,我这听得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下次我们一定开车去接你们,带着你们好好享受一下退休后的灿烂人生。” 煜诚认真的语气让爸爸妈妈瞬间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怎么没人说话了啊?好安静啊。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煜诚认真的看着他们,他们却很无奈、很无奈的回看着煜诚。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你和儿媳妇都这么忙,我们哪好意思打扰啊!今天实在是因为太想见你了,这才答应你大姨过来的。我和你爸年纪大了,能和你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完这顿饭,就已经很感动啦。” 有些难过的声音在很长时间以后才响起。煜诚听得一愣接一愣。 “妈妈你今天的情绪怎么这么激动啊!我是你们二老的儿子,珠铉是你们二老的儿媳,这是不争的事实嘛。我觉得那句话说的很对,你们养我小,我养你们老。我现在的生活越富庶就越对你们感到愧疚,我最近一直在想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将你们接到家里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让你们提前享受一下有钱有闲的晚年生活。” 煜诚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疯狂,让妈妈心里有点不安。 “这种事,你不是应该先跟儿媳妇、亲家商量,之后再将结果告诉我们的嘛。突然这么说,我和你妈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为什么,从爸爸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信任呢?煜诚心里突然更难受了。 “你的好意我和你爸就心领了啊。那个我看我们这桌也吃差不多了,等下我们还要去看看煜祺他们呢。女婿都打电话催好几次了,现在不是到处都在强调光盘行动吗?不如这样,这些菜都挺贵的,我就打包给煜祺他们了,说起来我们也是很久没见到孙女了啊。” 妈妈的手指轻轻贴到了爸爸的肩膀,爸爸的身体随着抽动了一下,继而慢慢站了起来。 “爸,我知道你和妈二人世界过久了,一时间很难融入到新的生活氛围里。但至少今晚,今晚还是在自己的亲儿子家住一宿吧,可以吗?”煜诚焦急的说道。 “今晚真的不行,我们真的必须尽快到煜祺那边去。你看,这都是通话记录,我真没骗你。”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抓住爸爸的肩膀,眼睛瞪成了两个铜铃。 一时之间,融进血液的陌生感不断升腾,煜诚的内心有些惊慌失措。 “爸!煜祺、柯勉他们逢年过节就会回江城看你们!应该不会跟我抢这一回吧。况且我妈的手有很严重的类风湿,你们这一去,照顾孩子的任务不就又推给你们了吗?” 爸爸和妈妈咬了咬嘴唇,又用相同的眼神打量着煜诚,煜诚几乎看到里面紧张的自己,忍不住的又向后缩了缩头。 “算了!要不我们就装作拗不过儿子的样子,去儿媳妇家走一趟吧。你不是说和儿媳妇聊聊天、逛逛街是你唯一的心愿吗?我觉得眼下就是最好的契机。儿媳妇比较忙,你再给她做顿饭,万一她吃上瘾了呢,也会惦记着经常来江城看我们的。” “我那都是胡言乱语的,你怎么当着儿子的面乱讲!” 看着煜诚傻傻的点了点头,妈妈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虽然不知道爸爸此言到底是何意,但本能的,煜诚觉得婆媳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 ------------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知道不能越过线 “爸、妈你们快跟我进来吧!” 在煜诚的认知里,公婆来家里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当妈妈小心翼翼的在爸爸越来越平静的眼神里一再挂断煜祺电话的时候,煜诚觉得自尊心很受打击。 “爸,真是很抱歉,我不太清楚保洁阿姨把备用拖鞋放到哪儿了!要不你们先穿岳父、岳母的?” “快放回去!那么多钻石的鞋我们可穿不起。我和你妈穿保洁的就行。” 煜诚好像被爸爸的这句话给刺激到了,他抓着妈妈的脚,硬是将岳母的鞋套了上去。 “别说自打你和珠铉结婚以来啊,我这算是第二次登门拜访了。你们这几年是重新装修了吗?家具看着都好阔气呀!全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牌子。” 百般讨好的话刚一落地,爸爸就沉着脸,坐到角落里的那把保姆椅上,低垂而畏缩的目光就像做错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似的。 “爸,儿子家就是你自己的家啊,弄得这么拘谨干嘛!这边,是我们新买的沙发,你快过来躺一躺,很舒服的。” “那个,这么名贵的家具万一碰坏了的话,换新的又是一大笔支出。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去煜祺那儿住吧,我刚刚水喝得有点多,这会儿总想跑厕所。呦,我才想起来你爸还给孙女买了个玩偶那,明天我们得早走,这东西必须今晚带过去才行啊。” 爸爸和妈妈岔开了一点距离,每次二老中的一个说话,另一个就会假装无心的转过头去,而说话的人时不时的还会和一直盯着自己的煜诚对视。好像煜诚也有很多话要说似的,总之三个人的眼神都很不安。 蝉不再叫了,好像外面开始刮风了,三个人都听到了细微树叶晃动的声音,所以沉默更加剑拔弩张了… “爸!妈!”煜诚最终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快速的绕过客厅前面,下了两层矮小的台阶,此时台阶上传出的也不是寻常的蹭蹭蹭声音,而是通通声,然后煜诚双手一展,毫不犹豫的拦在门口。 “我都说了这就是你们的家,在自己家怎么还搞得这么生分呢?你知不知道我一次次的听你们煜祺、煜祺的叫,我心里有多难过啊。我是郑家的儿子,是长子。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立场。你们要是从我家离开,去到煜祺家,他们夫妻怎么想你们,又怎么想我跟珠铉啊?!” 第一次感到这么失落,煜诚有点无助的抬起头看着妈妈。妈妈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爸爸更是轻轻的摸了摸额头,眼睛里有一些担心的情愫。半晌过后,二老才揣着怀疑,假装开朗的笑了笑。 “孩他妈啊,既然咱人来都来了,那今晚还是听咱儿子的吧。你去保姆间那头随便找个厕所,我就试试咱儿子说的那个沙发!” “那孩他爸,煜祺那边要是问起来的话,我得怎么说啊。” 爸爸收敛住嘻嘻笑着的唇片,那嘴突的撅了起来,大门牙也向前伸着,像个倔驴一样。妈妈故意低垂着眼帘,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过道。 “这还用问吗?煜祺那边,你就先说咱在煜诚这做客,等见过了儿媳,咱俩再考虑留宿的问题。” 煜诚悄无声息的跟在二老身后,他已然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全部内容。虽然彼此间本应有很多话该问,但很庆幸,谁都没有挑明。 “我刚刚跟你妈说,那个沙发看着就特别舒服,这房子,是够养人的,瞧你虽然还是那么清瘦,但红光满面的,哈哈。” “是啊,是啊。” 爸爸指着沙发爽朗的笑了,没错,的确是爸爸以前常有的微笑。就连妈妈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像从前那般多情了。 “爸,你和我妈快坐在这试试呀。” 妈妈刚刚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的前五分之一处时,煜祺的电话马上就跟过来了,顿时二老的身体被水晶吊灯晒得发烫,额角更是如似火的骄阳一般。 “妈,你看我爸往这一坐,是不是很像大公司的会长啊!对了爸这套西装你千万要收下,这套是岳父生日那天,珠铉要求我必须穿的那套,据说是一个很大的大牌来着,你快穿上试试!” “既然是会长亲家生日那天的礼服,我们就更不能收了,万一儿媳问起衣服下落的话,你也不好找理由啊!要是生活常服的话,便宜喽搜的,你爸收也就收了。” 月光照耀的影子下,煜诚的头发好像是随风稍稍摆动着。坐在对面的爸爸,鼻子很高,沉默不语。妈妈也沉默的来回注视着丈夫与儿子。 “我妈说的对,这种礼服一看就不实用。那我这去给我爸选几套平常的衣服,以后你们跟亲戚,邻居出门遛弯,穿着也提气。” 虽然俊俏的模样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可如今的煜诚英俊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了。二老好久回不过神来,呆呆的望着他。煜诚怀抱着N件高档西装,高傲的笑容可掬的走向他们。他一边一次次的解开衣扣,一边缓缓的转过身看着爸爸。 “那就最后两套吧,西装的颜色看着太深沉了,确实不太适合我儿子的年龄哈。”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那这两套,还有这件跟这件,我就都给爸打包好。那个妈妈的话,这样吧,爸妈你们明天就先别走了,我让珠铉带你们再去买几套!” 从紧张到欣慰跳得太快了一点,难免有些僵硬。爸爸和妈妈用力平衡了一下脸部的表情,对着眼前的煜诚露出一抹微笑来。 “听点舒缓的音乐吧,珠铉有时候就是靠着这些助眠的。” 音乐响了起来,是很轻柔的一首曲子,听起来悦耳而舒心,二老和煜诚感觉就好像被一片温柔的海洋给包围着一样。但整个大厅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亲爱的,你是刚刚下班吗?” 二老用丧石般僵硬的目光盯着珠铉,本来打算一进门就瘫在沙发里的她,不禁吓得花容失色。 “哦,是爸跟妈。”珠铉虔诚的鞠躬行礼道。 “那个我刚刚跟我妈去了趟美容院,说是那家在搞活动来着。” 大概是觉察到了尴尬的气息,珠铉暗戳戳的揉开了发型师好不容易才弄得漂漂亮亮的头发,儒雅浅笑了片刻,然后又慢慢侧过脸审视般的盯着煜诚。 ------------ 第一百一十四章只要碰上我心情就不好吗? “儿媳妇,这一晃能有十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啊!就像昨天刚过门的一样。” “啊,哈哈。”珠铉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听到婆婆这么调侃还是怪别扭的,珠铉的手指更不安的抓着裙摆乱晃了两下。 “那个我爸跟我妈参加完大姨家的婚礼,刚刚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说好久没来过我们家了。所以我就…” 煜诚对着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的珠铉尴尬的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悄悄的瞄了婆婆一眼,珠铉便旁若无人的胡思乱想起来,但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 “我本来打算对付着给你们做顿夜宵来着,就翻了一下冰箱。不是我说你们,这冰箱也太乱了,发霉发臭的东西跟新买的混在一起,味道难闻就算了,关键是很容易将好东西腐掉的!还有啊,儿媳妇,我看那些蔬菜啊、水果啊、熟食啊,都是用礼盒装着的,怎么你们平时只在精品商店买东西吗?这,这,这也太奢侈了吧!刚刚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好几家水果超市,听煜诚说离你们这不远还有早市呢,那多划算啊!” 婆婆的声音一大,珠铉就像有什么可笑似的,总是忍俊不禁的偷笑。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婆婆只好铁青着脸,高高的撅起了嘴巴。 “我知道同样的钱在早市、超市是会买很多。但质量差得也绝不是一星半点的。而且从我降生时起,我们家吃的就是精品商店里的东西。要不爸妈你们先试吃一下,我敢保证,吃过一次精品商店的人,一定再也吃不惯从超市、早市那种地方买到的东西了。” 煜诚明显感到大厅里充满了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像是是初次来到人间,却意外的占据老驴位置似的,另一边的宋珠铉又实在没有给煜诚任何一次可以置哙的机会。 “刚刚你说你是从美容院回来的?打折能便宜多少啊?不是做婆婆的挑剔,煜祺比你小好多岁呢,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啊,已经过得很节省了。现在就连买件衣服都知道精打细算了。你倒好穿得珠光宝气的,听说你在每个房间都放护肤品,都是已婚女人了还这么好打扮啊!” 妈妈的脸拉得略微有点长,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小巧,嘴唇厚厚的,看上去很有刁难相。 珠铉虽然没有反驳,但脸上的韧劲却丝毫不减,那抹笑容就像走马灯一样,红绿变幻非常。妈妈似乎还磨刀霍霍的,要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奚落,但爸爸却一把拉过她的手,并冲她不断摇了摇头。 “还有啊,我听说亲家的阿姨每周要来你们这做三次家务。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儿媳妇你又不需要起早贪黑的工作,大把的时间跟大把的钱随随便便就挥霍掉,怪可惜的。再说我也是从儿媳妇一路熬成婆婆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既要操持家务、伺候公婆、还要拉扯两个孩子,你爸薪水吃紧那会儿,我还去工厂接过零活呢!你说说,你们说说,这同样是做儿媳妇的,时代不同,处境也跟着变味了啊。” 郁火上升的妈妈差点发威的低喊道,爸爸连忙拉住她的衣角。即便珠铉一直低着头,煜诚的内心也够忐忑不安的了,他不停的给珠铉使眼色,但珠铉却一直刻意回避着二老,也默默的跟煜诚保持着距离。 “我说你们也结婚这么多年了,这个家弄得是富丽堂皇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那边那个沙发还有儿媳妇你这个包都花了不少钱吧?你们两个是真不打算要孩子吗?现在养孩子也是要有积蓄的,看你们这样够花就不错了!” 或许是心里一别扭郁火就不容易平息下去,妈妈不断的瞪着眼睛向珠铉的方向瞟去。灯光有些暗了,和从前那个面对公婆责备时完全蔫住的承美不同,珠铉颓废般的笑了笑,再次抬起头时,她的脸比马蹄还坚硬,那双眼睛就像铅一样沉重。 “妈,您应该是还不太了解我。我们宋家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暴发户家庭,从我爷爷奶奶那代开始就在搞商业联姻,我爸跟我妈也都是出自名门望族的。那些阿姨家里的长辈,就是在那个时代跟着我们宋家一路走到今天的。而且,爸、妈你们其实完全不用操心我和煜诚每个月会有多少花销,我们其实从来不花自己的钱,都是我爸爸妈妈在付。就连公公手里拿着的那些衣服,对我爸爸来说真的和毛毛雨一样。所以不管煜诚刚刚跟您说的价格是多少,您都不用往心里去。” 珠铉话语中的能量九成来源于底气,只有一成来源于愤怒。这在煜诚看来,就像是在20度的倾斜坡上滚动的圆球突然转到40度、60度的陡坡上一样。充分预见到危险性的二老紧张的张着嘴巴,回视着对方,两张脸孔滚烫得就像被挨了巴掌。 “那个,爸,妈,我换件衣服再下来。夜宵的话,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米其林餐厅,网上点餐的话很快就会送来了,爸妈你们想吃中点还是西点?” 珠铉的目光终于和煜诚对上了。站在对面的公婆,看向珠铉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那就一样来双份吧,等送到的时候爸妈再做定夺也可以。住宿的话,离我们这儿最近的五星级酒店,正好是我朋友志宇开的,我会特别嘱咐他让他留一个豪华套房。然后明天早餐的话,志宇那边会看着办,大概9点左右,我会到酒店接上你们,我们一起去安城最繁华的地方给爸妈挑几件像样的衣服,首饰,等这些都忙完我就让我爸爸的司机亲自送您二老回江城,你们看这么安排还满意吗?” 珠铉说完后,以一副稍稍异常的表情越过婆婆的肩膀,公公歪了歪头,婆婆立刻向煜诚投去一脸不满的样子。 “爸、妈你们先坐,我上去看看。”没有办法,煜诚迈着大步上楼来到了珠铉的练琴室。 “喂!志宇啊,帮我跟前台打声招呼,我预定的这套豪华套房,配套设施一定得是你们酒店最高规格的,还有房内的食物、矿泉水…” “宋珠铉!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 从珠铉嘴里第二次听见豪放套房时,煜诚立刻火冒三丈了,不由珠铉解释,他抬手重重的拍掉了紧紧贴在珠铉耳朵上的手机。 “那你又在做什么?!在我跟我朋友通电话的时候,居然这么没有礼貌的冲进来?还冲我大喊大叫!” 珠铉下意识的握着拳头,头脑一热,更加充满蔑视的话也就顺口而出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记住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呵!礼貌?礼貌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够滑稽的啊!刚刚在楼下,是谁最没有礼貌来着?别忘了你是我们郑家的儿媳妇,他们是你的公公婆婆!” 珠铉并没有直接冲煜诚发脾气,她看向煜诚的眼神里充满了怒气,脸上充满了嘲笑。 “公公婆婆跟儿媳妇,单纯的从称谓上看,就是很难相容的关系!这样的人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横冲直撞的进门了,你觉得这像话吗?我和你的父母,究竟谁才是最先丢弃礼貌的一方啊?” 珠铉笑着问煜诚道,只要两个人有短暂的目光交错,珠铉的脸就会变得冷若冰霜,目光犀利。虽然从前的珠铉也会跟煜诚怄气,但她的目光中从未流露出这么摄人心神的杀气。 “那好,我们四个人中,是我最没礼貌总行了吧!是我非要让他们来,他们才跟过来的!珠铉,你别忘了他们是我们的爸爸妈妈,是我们的长辈。晚辈孝敬长辈,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洁白的衬衫被风拂动着,煜诚冲珠铉反驳的姿势极为高傲。珠铉无奈的低头看着地面,嘴上始终挂着那抹漠不关心的笑容,一脸眼前完全没有任何人的神情。 “你很自私啊!在你擅自做主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呢?” 顿时在煜诚耳边响起了珠铉的笑声,好像啼笑皆非似的。珠铉慢慢蹲下身,目光在手机和煜诚之间游弋着。 “呵呵,说吧,现在可怎么办啊?!手机屏碎掉了,你妈妈又急着吃宵夜!” 珠铉用非常可怕的低沉声音说着,不断上挑的眼神十分吓人。 “一顿便饭而已,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干嘛?将冰箱好好收拾一下,再亲自下厨做两顿不就行了吗?又不是非要吃什么满汉全席,他们只是想跟我们拉近距离而已。算了,等下你就用我的手机跟着视频边学边做吧!”煜诚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道。 “这绝对不行,别忘了公公婆婆是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吃早饭的人。你要是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我倒是可以安排阿姨提前住进来。” “阿姨!阿姨?张口闭口就是阿姨?难道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应该转换身份的吗?他们是我们的亲人,你刚刚那么说,你让我爸爸妈妈怎么想,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煜诚的声音仿佛是在挖苦。 “那么在你眼里什么才是懂事啊?看着你爸爸妈妈的眼色行事?然后再毫无原则的顺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到了最后我就会像天底下那些不幸的女人一样,彻底迷失自我。” 年纪轻轻,坏毛病真不少。看着眼前这个形如陌生的珠铉,煜诚简直气不打一处。珠铉也开始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煜诚了。 “在你看来孝敬公婆就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吗?宋珠铉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煜诚也直接气势汹汹、无所畏惧的胆量和气魄来。 “我过分?你别忘了,刚刚在楼下可是婆婆先侵犯了我的立场跟原则的!念着他们和我是不常见面的关系,我才没有拂她面子!算了,趁这次登门拜访的机会,把他们二老招待到酒店去也挺好,至少彼此之间不会再落任何埋怨。” 煜诚捏起了拳头,盯得珠铉浑身发毛。珠铉退开两步,仿佛是要让那二位老人都听见似的,大声回应道。 “所以啊,从一开始你就不是真心为他们着想的啊!为了给你自己行方便!你就可以自私到不经我的同意在我和我爸妈之间砌一道墙!” 珠铉好一阵没有说话,怔怔的回望着眼眶炙热的煜诚,她还像还有怒气,又好像很失望、也好像强忍着悲伤,总之,那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咯吱咯吱。”珠铉的关节并没有发出这种声音,煜诚却好像出现了幻听。他站起身,向房间外走去。爸爸跟妈妈正呆愣般的站在大门口,直到煜诚走到面前,爸爸才奋力拉开大门,然后他连回应的空隙也不给煜诚留,就直接在煜诚的半托半就下一口气走到大门外的深巷里。 “妈、爸,你们怎么能就这样走掉呢?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不留在自己儿子这儿还能去哪里啊?”煜诚坚决而又带着哭腔的喊道。 “怎么就没有地方去了?不是还有煜祺他们家呢吗?再不济的话,在你大姨家凑合着打个地铺也行。”妈妈话如泉涌,那语气里带着自我侮辱般的感叹。 “妈,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煜诚一把抓住妈妈的手腕,但妈妈连头也没有转向过儿子这边。 “煜诚啊,今晚本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要是硬要责怪呢,就怪我和你妈考虑的不周全好了。毕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什么时候接受过公公婆婆的待遇啊!婚礼当天,你丈母娘就说过像我们郑家这种家庭,去到宋家连做帮佣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人家的独生女从小娇惯坏了,怕伤了父女亲情这才勉强同意拉亲家的。还有你啊老婆子,说话之前怎么就不先照照镜子呢?缺心眼的跟人家珠铉讲了多少混账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所以煜诚啊,爸现在就代替你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妈跟你和珠铉说句抱歉,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没有礼貌的来安城找你们了。你们两个就在会长爸爸的庇护下,好吃好喝的活着吧!” 爸爸的语气很平静却字字珠玑,仿佛有把短剑划过煜诚心内一角,随着时间流逝,悲伤像水一样涌了上来… “爸、妈!”煜诚是真的因为对自己的失望而落下眼泪,他追在爸爸妈妈身后很久,但是就在他刚结结巴巴的开口时,妈妈率先转过身,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煜诚的眼神很冷酷。 “赶紧进去吧!走啊!!!”爸爸踩着加速器般向远离煜诚的方向快步而去。 “老婆子,你现在看出来了吧,咱儿子就是个死性不改的啃老族,反正我现在不管他姓什么,别有朝一日被宋家搞成丧家之犬踢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是个下着大雨的漆黑之夜,煜诚看着爸爸妈妈连雨伞都没有,那套朴素得耀眼的衣服,还有他们的头发全都湿漉漉的。屋檐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地面的水声也回荡着一圈又一圈,不知所措的煜诚,站在深巷中央呆呆的望着黑漆漆的宋院,雨云如注,远处再次传来歇斯底里般的雷声… ------------ 第一百一十六章珠铉:要我妥协,有理由吗? 煜诚进到客厅的时候,浑身湿乎乎的直打哆嗦,珠铉怒了努嘴,很快进了浴室拿了条毛巾。 “他们真的已经走了吗?” 十分钟后,看着煜诚湿T上披着大毛巾,跟个没事人似的,珠铉这才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小声问。 “嗯,已经走了,现在你心里舒服多了吧?”煜诚用握成拳头的手擦了擦眼睛,故意笑了笑,然后又咬牙切齿道。 “别这么说,他们就那样走了,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不过,公公婆婆怎么就不能事先知会你一声呢,为什么非要搞突然袭击啊,就好像我骨子里就刻着坏媳妇的基因一样。” 眼前这一幕真是无法收拾了。煜诚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愣愣的望着珠铉,意识到自己再度失言的珠铉连忙避开煜诚的视线,并习惯性的用手指抽打着自己的唇片。 这次煜诚没有做声,从两个人身后又响起了一阵雷雨声,这次比刚才的声响更大,珠铉的肩膀也跟着瑟瑟发抖。 “那个,明天一早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如果他们不愿意跟我一起逛街的话,我就多给他们打点零花钱,大概50万左右。” “这是钱的问题吗?还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单纯的用钱摆平!” 湿湿的头发垂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湿T很冷的缘故,煜诚那张被头发挡住一半的面颊看上去特别青。淡紫色的唇片上有一道像是印痕的东西映入珠铉的眼帘。此刻珠铉也是从耳根一路深红到脖颈,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似的。 “对不起。”珠铉没好意思正视煜诚,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别的地方说道。 “让你觉得对不起的人是我吗?是我的父母!就因为你的任性妄为,他们的尊严被你扫到了大街上!”煜诚激动的大喊道,他的手不间断的捶打在胸口。 “任性妄为?呵!郑煜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以为只有你的父母有感情!我就没有吗?刚刚明明就是婆婆,无视甚至践踏在我30几年的生活环境上!你不是也亲耳听到了,婆婆她非常固执的想让我按照她的方式去生活吗?!” 冲动强烈的往上涌,煜诚的目光在珠铉烈扬的唇片上动来晃去。但她就像没看见一样,目中无人般的又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妈说的没有错啊。”煜诚惊讶的一字一顿道。 “你是指家庭情况吗?好吧,她刚刚站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跟我强调的那些,是你原生家庭存在的情况吧!在你进入我们宋氏之前,不同阶层对应怎样的生活环境她怎么会知道呢?!冲这一点,我其实可以理解。还有,我生活过的环境,从不把这叫成挥霍。冰箱里的食物也好,这些衣服、包包、手表也好,这是维持品味。爷爷尚在人世的时候,我爸爸就是宋氏唯一的会长候选人,我妈妈是夏氏集团会长的幼女。这种生活方式是从我降生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所以婆婆刚刚说那话用意何在啊?她到底还想让我怎么做?!郑煜诚你知不知道,当初因为喜欢你,我和我的家人就已经作出最大程度的让步了。婆婆怎么能漠视我和我身后宋家的牺牲,对我提出那么多无礼的要求呢?” 珠铉满脸不悦的怒视着煜诚,皱紧了眉头。无意之中,她那气鼓鼓的话里露尽了锋芒。 “我也是在我爸妈所说的那种环境下生活了35年的人,你觉得我是很容易做到的吗?宋珠铉,我现在是在跟你就事论事,我不想再听你那些仗势压人的话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你们宋家的大小姐,而是我们郑家的儿媳妇。前阵子我跟你说周末要一起去我爸妈那的时候,你明摆着就是在变相拒绝我吧。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应该不止一次的跟你说过,我们没事就常去我爸妈那看看,毕竟我是家里的儿子,是长子,等他们老去后,还是要跟我们一起生活的。可是珠铉你呢,一次次的拿那种没有意义的健身课、音乐课、美容美发当不去的理由。你难道不觉得你是在故意逃避作为儿媳妇的责任吗?” 珠铉的笑声很敞亮,眼睛也保持在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中。 雨声刷的穿透窗子,传进屋里。看着嘻嘻哈哈笑着的珠铉,渐渐收敛出一丝冷笑。煜诚的湿发像清晨的青草般的竖了起来。 “郑煜诚!我发现你越来越欲壑难填、变本加厉了啊!只要是你父母叫我,我就应该立刻赶过去是吗?还是说在你眼中钱到不算尽义务,必须钱和人都到才算!” “你太敏感了,我只是想问你,凭什么我的父母不能和自己的亲儿子一起生活?连一个晚上这么卑微的乞求都不行!呵呵,宋珠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珠铉用一种既饥渴又充满蔑视的奇怪目光注视着煜诚,屋子里的气氛分分秒秒的紧张起来,煜诚几乎有了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煜诚摇着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掌心全是冷汗。 倘若不是天边的雷云率先火冒三丈,看着那个好像真的在要踩着加速器奔向自我毁灭的煜诚,珠铉真的会戟指怒目。但就是很奇怪,珠铉稍稍耸起的眉头瞬间突兀的风平浪静了。她开始左左右右的凝视着煜诚,起初的目光像杀手般精密彻底,渐渐的,她的目光更加瞬息万变,到了最后她的目光比刀子还要凌厉,使得煜诚的心瞬间掉到十米深的绝壁之下。 “那是因为你在结婚之前就和我爸爸妈妈做了这样的约定啊?!既然你现在这么委屈,就把从我娘家得到的支援、车还有你爸妈在江城的房子全都吐出来吧!等你靠着自食其力做到与我娘家平起平坐的那天,就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跟我说话了!” 硬邦邦的一句话将煜诚拉回到现实中。站在珠铉面前的煜诚,吓得瞪大了眼睛,又缩了缩下巴,表情里充满了戏剧性。 “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啊?” 煜诚的声音毫无缘故的低了八度。 “用不着你管!” 珠铉很不温柔,也没有循序渐进,以至于煜诚说出软话后,她依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奋力摔上家门。 坐在车子里的珠铉、站在窗边的煜诚,就这样好一阵默默无语,直到东边的夜色变成黑褐色为止。 “你们是谁啊!这么大言不惭、厚颜无耻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吗?”从手背上感到了很强有力的跳动,珠铉气极反笑的怒砸着方向盘。 “就算公公婆婆缺乏感恩之心。那你呢郑煜诚?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冲我大喊大叫的?!艾希,真是气死我了!” 含混的声音是珠铉对郑家三人最后的问候,在红绿灯前停了半晌,珠铉的身子无人察觉的又是一震,终于她慢慢侧过头来。茶棕色的窗子上,落下了她轻轻摇晃着洒落到面前的发丝。珠铉冷冷的凝视窗子里倒映着的自己,慢慢的,她展开了充满腾腾杀气的笑颜。 ------------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公平的欲望 “喂!柯勉啊,是煜祺啊,拜托你好好安慰一下爸爸妈妈吧。” 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煜诚手腕处那道青色淤痕如同受到什么的召唤似的,飞快的向掌心蔓延,最终形成一条碗底状的圆痕。红色的血液渐渐氤氲成色泽鲜艳的血莲,花心处就是那一点凝聚而阴忧的青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哥哥实在是没有脸见你和爸爸妈妈了,所以才只能偷偷打给柯勉的。”煜诚骤然失声,声音奇异的缩紧了一下。 电话另一端的煜祺冷哼一声,算做回应。 “明天早上我和你嫂子都会给爸爸妈妈去电话道歉的,你不用担心。” 默然半晌后,煜诚才轻轻的说道。 “哥你和珠铉姐就省省吧,我会尽力说服爸妈,让他们不要总是一张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凑的,行了,我们家空间小说话不方便,等爸妈回江城的再联系吧。” 煜诚的声音带着讪笑,煜诚闻言心中一冷,在屋子里又彷徨无计的转了几圈,看着被璀璨的吊灯,煜诚苦笑一声,继而颓然坐倒在游戏机前的沙发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边的窗子被映成了墨兰色。就是从那扇窗子,煜诚清晰的看到上一个时空的自己和承美紧紧环抱时的样子。很快帘子被放了下来,煜诚的手伸到帘子一边,他呆呆的看着窗外,那只手就好像要触碰很远的恋人一样,充满了回忆。 “怀念第一次 听到你的声音 比回忆更加温暖 就像躺在你的怀抱中入梦 我想深深地凝望你 答应我吧即使不用语言 仅仅是为了和你相遇 心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不管多么伤心的事 都可以向我倾诉 凝视着 你那瞳孔中的彩虹”(引用歌词) 想必此刻的珠铉应该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那么煜诚也只好当她是隐身人继续烦躁的拨弄着游戏手柄了。就在煜诚深深的沉浸在大屏中的双人搏斗时,思绪的被一阵振聋发聩的钟声打断。 “都已经半夜12点了啊!还不回来真是一点家庭观念都没有。”煜诚咣地一脚踹开了散布在脚底的啤酒瓶。 “叮咚!”短信提示:酒店一次性消费17050元。 “就因为说了你两句,就给我上演离家出走的戏码了?这种女人可真是不得了!都是你那势利眼的父母惯的!行啊你宋珠铉,不是想走吗?那就随你便吧!” 大屏幕里,拳手向另一个拳手展开了枪林弹雨般的猛烈攻击。 “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猪狗不如的王八蛋!” 煜诚撕心裂肺的喊着,游戏中的主人公已经不自觉的抓住了对面那个混蛋的衣领。伴随着更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游戏结束,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拳手,煜诚还是有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冲动。 清早,煜诚满脸病容,无比难看的站在明曜身旁。不仅仅是突然出现的雀斑、脸也有些浮肿了,眼睛也深深的陷了进去。明曜看上去有点耸肩,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嗨!鸡蛋灌饼,久违了啊。想起上次吃的时候,真有种隔世的恍惚感。” 明曜的笑声里带着一种类似嘎嘎作响的声音,那并不是双唇一张一合就能够发出来的。煜诚像往常一样无表情的看了看明曜,哼的又冷笑了一声,继续埋头吃早饭了。 “怎么一早上就阴阳怪气的!跟老婆吵架了?”嘎吱声没有停止,明曜的笑声也无法中断。 “吵架?跟她犯得着吵架吗?光是看着、听着就已经很颠覆认知了。” 煜诚嗓音混浊的回答着,明曜却背过身自顾自的只管吃饭。尽管笑容时而伴随着吞咽升起,但为了不戳伤煜诚敏感的心灵,他只能将多种滑稽声音掺杂在那不会被察觉的笑容里。 “昨晚,宋珠铉把我父母请到煜祺家睡的。现在也不知道二老气消了没有。明曜你知道的煜祺家条件差,房子又小,一家子都挤在一起,我实在不敢直接打电话。” 煜诚睁大眼睛看着明曜,想要把他那滑稽的样子完全坏掉在视网膜里。 “多大点事啊!我旁敲侧击的帮你问问不就得了。自从你入赘宋家以后,嫂子就对你严加管控,你呢偏偏又是出了名的孝顺,所以作为你好朋友的我也就开始跟柯勉哥走动起来了。” “明曜,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了,总是默默的关照我和我的家人。”煜诚勉强挤出尴尬的笑容,对他说道。 “嗨!不过就是打两个电话、跑跑腿的事儿而已嘛。哦,对了煜诚哥,有件事我可得事先跟你声明好,你毕竟是托珠铉家里的关系才活得这么滋润的男人,可别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珠铉闹情绪,因小失大,本末倒置啊懂不懂?” 明曜是用恳切的目光看着煜诚,但煜诚却呈现出一脸不要再听下去的神情,用鼻子哼了一声,又摆了摆手,就把明曜打发了。 “得了,我可才不跟正在气头上的人啰嗦了,像个八婆一样。诶,那边过来的那个女人不是李承美吗?我的女神啊,连骑车都这么有气质!” 不知不觉的明曜已经站上了高高的台阶,在能够看见阳光和被阳光笼罩着的承美的 地方屏住呼吸。 “下来!安静的吃你的饭吧!”煜诚嗓音压得很低,略带着粗粗的喘息。 “李承美!是这里啊!” “不要喊她!把手给我放下来!” 嘻嘻嘻的笑声紧随在一脸黑线的煜诚身后,从早餐摊到距离承美很近的路口,煜诚都数不清自己拍打了明曜多少次。明曜的眼睛蓝蓝的,又光闪闪的。就连煜诚咯吱在他怕痒的敏感区里,他的兴趣也丝毫不减,那笑声怕是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对煜诚来说就像烙邢一样。 “是朋友就马上闭嘴!” 明曜回视了煜诚一眼,但又好像忍不住似的,这次的咯咯笑声里竟还带着低吟声。 ------------ 第一百一十八章在承美面前要保持冷静 “周代理、郑代理,你们早上好!” 四周风平浪静,阳光顺着承美的脸庞柔柔的流淌了下来。背过身吧,还是不看的好,内心的另一个声音自我的说着,但是却并没有奏效,因为什么也不能阻止那一瞬间的承美,像个天使一样将自行车斜斜的停在煜诚的身旁。 “周代理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闻起来很赞啊!” “如果没吃早餐的话,来份鸡蛋灌饼吧。加两根烤肠的那种最好吃不过了。”明曜的眼白像清澈的烧酒,中间的瞳仁也像稻草火一样燃烧了起来。 “虽然在家已经吃过了,不过这个味道,我想我应该能再吃一点。大不了把午餐并进来就是了。” “大婶麻烦你在做一张鸡蛋灌饼,多放点甜白菜、多刷点酱。” 明曜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转到承美的脸上,尤其是在两个人默契对视的时候,明曜的嗓音变得很甜糯。煜诚的表情一点点的变得很深邃,他静静也气鼓鼓的望向很远的地方。 “味道怎么样?我可是这条小吃摊的元老级顾客了,光是一张灌饼都能吃出30种味道!” 明曜愣愣的睁大眼睛看着承美,可爱极了。 “也就是说以后我在小吃摊前报你名号就可以了的意思吗?” 承美露出天使般的微笑,然后说出了和这微笑不太相符的话,令明曜大大的吃了一惊。 “开玩笑而已啦,虽然我一直走在减肥的路上,但解一次馋应该增加不了多少卡路里。” “承美你真是很特别的女人啊!”承美正独自傻笑,明曜赶紧用清亮的声音说道。 “很特别!也对,连我妈妈都说我神经比较大条。”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从外表到内在,承美你实在是太让分部的同事们太着迷了。” 明曜的性格非常爽朗明快,煜诚的性格和他相比简直是阴暗至极。此刻的三个人中间似乎竖起了一道天梯,孤立在外的煜诚一直在俯瞰安城风光,眼睛又窄又长且空空如也。 “对了承美,我记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从总部调过来的?”愣愣的盯着承美瘦削的侧脸,明曜又张开花瓣娇艳的嘴。 “因为我是学国贸专业的。分配实习的时候只有总部的工作对口。” 承美缓和了表情,冲明曜笑了笑。 “原来你是毕业于国贸专业的啊。” 明曜用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掩饰着自己的脸红,煜诚环抱着双肩、居高临下的望着明曜,承美不断凑近的眼睛里也夹杂起好奇与惊讶。 “周代理你也是吗?” “我跟你是同一个专业,但我学历应该没有你高吧,我是专科生。对了我是16年毕业的。” 明曜这么说着,露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微笑。承美娇艳的嘴唇紧闭着,微微昂起的正脸非常娇俏、惹人喜爱,那种带着微妙氛围感在煜诚的脑海里久久萦绕,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本来应该在08年毕业的,在我读大二的时候爸爸突然过世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也跟着一落千丈,我不得不跟学校申请留级三年。那段时间,我辗转在各种各样的兼职里,现在想想用颠沛流离形容一点也不违和。” 明曜的表情十分复杂,承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给了明曜一抹明朗的笑容。 “那你是用兼职赚来的钱交了学费吗?” 看来煜诚实在是不会察言观色,明曜只觉头上一晕。 “不,我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用那个就够了。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女,妈妈是全职主妇,一直没有收入来源,爸爸离开后她的身体也跟着不好了。妹妹又得了一种很特殊的疾病,所以只能由我站出来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可能是压抑太久了吧,我一直很想尽可能早一点结婚。不管何时,只要是那种能让我依靠,并且本身就很靠谱、很有事业心的男人就可以了。年龄、容貌这些我都不看重,有过婚史也没关系。而且,我想在结婚后马上要孩子,最好是三胎吧,一家人吵吵闹闹的过日子,对我和我妈妈来说都是有好处的。特别是我妈妈,她本来就是很悲观的人,看到子孙绕膝的话,应该能慢慢从失去爸爸的悲伤中走出来了,这样她的身体也会慢慢健康起来的。” 煜诚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垂下了头。承美刚刚说的话一直让他我揪心。不仅仅是揪心,甚至到了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愧疚的心痛。 “伯母!”、“伯母是哪里不舒服啊?” 周围唰地安静了下来,明曜和煜诚的声音都十分认真。特别是煜诚,他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套近乎。没有哪个代理人能把恭维的称呼说得这么认真、庄重。 “就是记性提前退化了而已,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她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健忘是那个年龄的常态嘛。”承美尴尬的笑着回应道。 “哦!那个,我其实经常管客户的长辈叫伯父伯母的,所以新同事你千万别多心。” “多心?怎么会?我和周代理都知道你是亲近同事的那种意思啦。” 大家本来都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退到角落里的煜诚。当然,这也许是一种错觉也说不定,现在听了承美的话,一扫而净的尴尬再次在明曜和煜诚的眼底风卷残云般的激荡起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珠铉:他没有胆量违拗我 “真是气死我了!老婆都消失24个小时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不光是电话,短信也一条都没发!” 飘窗外已经是沉沉的暮色,各种不知名目的招牌开始映出一片璀璨的光晕。 “郑煜诚,你这次玩有点大啊!我还治不了你了是吧?秒删短信,一分钟之内回电话,我就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你这就做好打包行李走人的准备吧!” 短信发出后,宋珠铉用傲娇的神情,轻轻摇着手中的红酒杯。 “伯母是哪里不舒服啊?” “就是记性提前退化了而已,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她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健忘是那个年龄的常态嘛。” 刚刚忙完结尾工作的明曜转过头,惊讶的望向煜诚。煜诚脸色阴沉,从电脑屏幕里映出的那张脸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郑宗亲这是怎么了?” 申正焕还是他特有的面无表情,其他的同事则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总之整个办公区除了承美外的所有人都在盯着煜诚看。 “喂!珠铉啊!是我。” 看到煜诚僵硬的唇边露出微笑,大家才将探出位子的脸归位,但耳朵依旧是在听的状态。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让作为妻子的我先给你发短信呢!” 珠铉还是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台词,煜诚听后一改阴沉的表情,反而渐渐爽朗的笑了笑。 “还在酒店吗?” “我都夜不归宿了,你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问我还在不在酒店?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你快想想怎么补偿我吧,否则下一个电话就是我爸爸找你当面问责的了。”与煜诚相反,原本一脸傲娇的珠铉,现在也沉着脸望向窗外,她的手放下不是,紧紧攥着也不是,总之那个负气的样子谁见了都会头大。 “对不起珠铉,我真的很想你,快点回家吧。” 汗水从全体同事的额角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特别是金智媛双眉微皱,一脸嫌弃的看向煜诚。煜诚漆黑的眼眸转动了一下,与她对视着。 “且,这种程度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性情粗暴的珠铉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火,按下免提后,便乐不可支的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整个人一边慵懒的啜着红酒,一边俯瞰起顶峰之下的安城盛景。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的,这个周末我全天陪在你和老丈人身边行吗?我用人格担保只要是珠铉提出的要求,我会全部照做。”、“我都这么卑微的求你了,就给我这一次痛改前非的机会吧,珠铉老婆。” 煜诚的正义感就这么被钱收买了,看来他不是简单的需要钱,而是完全要淹死在金钱和虚晃的名位里。崔仁赫夸张的张着嘴巴,咖啡搭档像喝醉了似的,嘻嘻哈哈的笑着,打闹着也窃窃私语的模仿着。就连一向严谨治下的孙美玉和申正焕两位主管也做出了各种奇怪的面部微动作。作为死党的周明曜也觉得好笑,但却不敢像他们那样胡作非为,因为煜诚扫视着同事们的脸已经扭曲成露骨的凶相了。 “看在你这么恳切的份上,我就给你这个台阶。不过,你再敢做平常不犯的事儿试试!小心我炒你鱿鱼。那样你就又变回身文分文的穷光蛋啦!” 在周围同事看来煜诚也算是有两把刷子的。面对同事时是一脸青筋暴跳、凶神恶煞的模样,但在每一次回应电话的时候他便又成了服服帖帖、笑笑嘻嘻的暖男。就连分行长崔仁赫也对煜诚容人的雅量生发出一股深深的“敬佩”之情。 “这样,你凌晨4点准时在酒店门口等我就行。好久没有出来玩了,我要做个全身Spa,差不多晚上9点钟吧,我还要和好朋友们去酒吧熬通宵呢。” “知道了。”煜诚的眉毛皱成一团,然后又舒展开了。 “对了我闺蜜电话打进来了,你赶紧挂了吧。” 煜诚的道歉似乎并没受到多少重视。他二话不说,一把挂断电话,放进了口袋。就在这时,突然连续传来哐、哐、哐三声响。煜诚吓了一跳,赶忙回头一看,发现咖啡搭档和敏荷三个女同事腿一软,头以同样的姿势撞上储物箱。明曜的后脑勺抵在煜诚的工位旁,裂开大嘴,嘴巴里发出呼噜般粗重的笑声,来不得躲避的崔仁赫,只好冲煜诚呵呵的招了招手。 ------------ 第一百二十章李承美,我想毁了你 “这是给您的利息296.5元。请问您还有其他业务需要办理吗?” “没有了,谢谢。” “好的,祝您有个美好的周末!” 目送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分部的大堂,办公区的所有人顿觉浑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一样,变得像章鱼一样软绵绵的瘫在工位上。虽然这种疲累感从未有过,但承美也并没有自认为的那么精神。 “我靠!那个万恶的杂碎怎么又来了!”、“是啊,我看他一步三晃的,应该是醉酒状态吧。” 孙美玉顺着咖啡搭档的目光看出了那个男人的意图,她赶忙收回目光,并很快的藏进柜台里去了。这时,迷迷糊糊的响指声如一阵惊雷般贯彻在整个大堂内。 “看什么看啊!顾客来了,就应该站起来鞠躬问你好啊!” 那个故意跟承美过不去的室长之子毫无征兆的发了飚,声音震得办公区地动山摇。 明曜和煜诚顿觉腹内一阵火热,好像一条火龙在蔓延。 “您好顾客!请问您今天要办理什么业务?”   承美静静的起身问道。虽然这句话她说得很轻,语气却似乎十分强烈。 “业务倒是没有,就是从你们分部前面路过啊,突然很想问候下朋友。” 室长之子浑身软软的瘫到承美的窗口前,或许是神志不清的缘故,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听上去跟梦中一样,十分缥缈。 看着男人再次如红苹果一样的脸孔,申正焕突然像得了眩晕症似的,头昏目眩了起来。 “崔仁赫呢?他怎么不站出来迎接我啊!”真是酒壮怂人胆,男人开始皱起眉头,威胁似的盯向大家。 “分行长跑外勤去了,您要是有什么只有他能办到的业务的话,我不介意替您拨个电话。”承美依然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一动不动的直视着他。 “哈哈,替我拨电话?你们这儿的其他工作人员可不敢说这种话哦!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 男人冲承美牵了牵嘴角,表情十分惹人注目。咖啡搭档像小猫似的蜷缩着身体,伸手死死拉住了彼此的手壮胆。一向喜欢凑热闹的敏荷,像个傻瓜一样傻傻的楞在座位上。而那个男人又突然把头埋在保安员金俊勉的肩上,不停的嘟囔着一串不知何意的话,趁金俊勉不备他又将后脑勺再度抵在墙上,冲着承美裂开了大嘴。承美的嘴角露出一丝略嫌苦涩的微笑,随即又一本正经的站好。 “你哥哥我今天做了一笔大买卖,心情太好了就跟朋友约了一杯。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我现在嗓子烧得难受啊。你,赶紧给我倒杯水去!不对,要冰咖啡放到常温的那种!” 男人抬起头看看眼神忐忑的大家,然后像是开玩笑似的将头抵在承美眼睛的位置上。承美一言不发的淡淡一笑,随即缓缓转过身。或许是把承美的沉默当成了默许,那个男人居然像个疯子一样踉踉跄跄的癫笑起来。 申正焕身手最敏捷,但也只是趁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耍了一把花招。他悄悄的朝承美挤个挤眼睛,并往大玻璃杯里满满的倒着咖啡(并啐了一口口水)。 “好的,在这里呢,您请慢用。” 室长之子高高的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那味道就和胶鞋放到滚烫的水里煮过之后的味道一样酸苦非常。孙美玉本以为他会粗暴的抓着承美的手,对她进行“严刑拷打”。但他却勉强支撑着脑袋,一只手举着一个脑袋一样大的玻璃杯,在承美眼前七拧八歪的晃着,脸上始终挂着滑稽的笑容。突然,他的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哐”的一声撞上了承美的窗口。 “几天不见,你伺候人的工夫见长啊!我真是太高兴了,给,这是哥哥赏你的零花钱!”男人胡乱的摇晃着一沓明晃晃的钞票。他的眼睛里闪过令人恐怖的光。可是与此相反的,他是在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不用了顾客。”承美看都不看的回应。 “你们瞧瞧!钱放在跟前都不要,这种女人可真是极品啊。” 那个男人嘴里吐出一句脏话,并用钱强行抬起了承美的眼睛。承美看着他,目光似乎十分轻蔑。 “怎么还记着上次的仇吗?呵呵,我这次绝不是故意找你麻烦哦,实在是因为今天打牌赢了好多钱,我这个人吧又太寂寞了,这才想到你的,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收下。” 粗粗的声音回荡在大堂里,大家都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承美和那个男人。这还不够,室长之子突然再次像个疯子似的向后仰头大笑起来。与此同时,明曜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眼睛几乎与那个男人的眼睛平视,唇片缩紧的非常冷静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不用了。” 承美的表情十分奇妙,换成别人真是不愿意跟他再说什么了,但承美却微微笑了笑,语气听上去完全是在强压着火气。 “你可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这种时候只要说声谢谢哥哥,然后开开心心的收下就是了。” 大堂里流动着一股森寒,申正焕太激动了,下巴都在微微颤抖。咖啡搭档就好像见了鬼似的,汗毛倒竖了起来。敏荷啼笑皆非的笑了两声,但很快便被金智媛叫停了。作为承美师傅的孙美玉,原本又白又嫩的皮肤现在浮肿又粗糙,头发凌乱的向上飞舞着,就好像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不是承美,而是她自己一样。 承美转过头来向后看去,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大家也能想象到此刻的她一定气愤得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 “喂!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傻丫头,头一次见到连这都需要手把手教的。” 大家额角的汗不知不觉的又一滴滴流了下来。就连煜诚看着承美表情也不同于平日,眼底蓄满了担忧。承美却呵地一声露出了微笑。只是这微笑有点不寻常。 “喂,这又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啊?!” 男人吃惊的瞪圆了眼睛,手指在玻璃上指指点点的。 “我的心里话只有一句,真的不需要,谢谢顾客。”承美面色凝重,声音却依然轻盈。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嘴硬!居然敢直接拒绝我!”男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话音刚落,男人便将手伸进窗口死死的扯住了承美的手腕,只听咣当一声,男人的额头上肿起了栗子大小的一个包。 “你刚刚是很用力的推了我的手吗?信不信我真的能让你永远从安城消失啊?!什么玩意儿啊你是!呸!” 耳边传来了一个男人令人恐惧的高声叫嚷。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申正焕,飞快的拨了崔仁赫的电话。 与脑海一片空白,双手抖得厉害的同事们不同,承美则一直神闲气定的目视着前方。 “顾客,您现在好像醉得挺厉害的,我带你换个地方醒醒酒吧。”周明曜多此一举的抓住了男人的肩膀,在场的同事都满脸焦虑,就连默默挂断电话的申正焕也瞪圆了眼睛。 “你TMD又是谁啊?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跟你大爷我!” 就像一块铁块沉沉的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那样,勉强抬起脸庞的明曜额头和嘴角流着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淤痕。那个男人不紧不慢的站在那里继续兴致勃勃的低头看着明曜。 “周代理!” 敏荷大叫一声,随即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其他同事也感到头脑发晕,全身僵硬。特别是当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把拳头捏得嘎吧直响时,大家的心跳好像也攥紧在那个男人的骨节里。 “什么场合都敢掺和?你算老几啊?” 穷凶极恶的男人额角青筋暴起,一脚踹在了明曜的腹部上,明曜翻了个身,随即吃力的应付着那只足有千斤重的飞脚。看着即将大打出手的名场面,大家的心一阵狂跳。正当煜诚紧张不安的准备从柜台里挤出来的瞬间,只听““乓!!!”的一声,一记更吓人的怒吼撕破长空。 等大家睁开眼睛时,只见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居然被承美狠狠的一个过肩摔摔出去好远。而他瘫倒在地上的样子恰好与刚刚明曜被击中腹部时摔出去的姿势一模一样。 “啊呀!?!”一群同事东倒西歪般的僵愣在男人周围,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简直是不成人形的瘫在地上,此刻正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脸和肚子。承美双眉微皱,慢慢转过头,煜诚漆黑的眼眸也跟着转动了,那个角度刚好与承美隔空对视… ------------ 第一百二十一章关系的密度 “分行长您错过了一个非常戏剧化的名场面!”、“刚刚真的是很彻底的一锤定音,我不骗你,就连电视转播的那些拳击比赛都没有刚刚那一幕来得劲爆!” 一推开包间的拉门,就听到孙美玉和申正焕这对“模范夫妻”无比豁达的笑声,那笑声简直能传到遥远的一楼厨房里去。 “是啊,我们的承美选手虽然仅用5.37秒结束战斗,但那利落干脆的一招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就连和你面对面吃饭的现在,我的脑海中都还在回放刚刚的精彩瞬间。”郑敏荷的话就像年糕似的贴进大家的耳朵,也许她是故意想让承美在崔仁赫面前出丑吧,同样是女人又是新人,这番挑拨也算是豁出人品了。 “对不起分行长,我初来乍到就一直给您添麻烦。” 真是令人提心吊胆,承美的话音刚起,大家便捏着一把冷汗看着崔仁赫,特别是和承美相伴着坐在饭桌上的明曜,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的手指如时钟指针似的在和承美一模一样的T恤上走来走去。 “嗨!这次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啊,虽然我们的宗旨是将顾客捧成上帝,但我们也不能混淆是非黑白,尤其是这种酒后耍混、几次三番扰乱公共秩序的客人,难道我们也要无底线无原则的去包容吗?那下一次如果他对金库也做出这种过激的行为怎么办?我们就一片祥和的坐在那儿看着?!” 崔仁赫和蔼的说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布满了亮晶晶的笑纹。是“双倍的加倍”,有的皱纹像小溪一样流淌,更深邃的细纹则像河水一样漆黑。尤其是看向正抚摸着脸颊咯咯暗笑的孙美玉时,崔仁赫脸上的皱纹变得像松树树荫一样,宽仁又性感。 “分行长说的对,是我们大家都考虑不到这一层。冲您的见识,我先干为敬。” 灯光甜美如蜜,孙美玉尽情的笑着,紧紧捏在高脚杯的手以传输带的速度移动到嘴边。 “哎呀,说什么见识不见识的!你们不是都亲眼看到今天是那个醉汉先推的周代理吗?那我们的承美充其量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崔仁赫不以为然的说着,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加速变老了。温馨炫目的氛围里,故意寻滋惹事的郑敏荷脸孔被晒成灰渣,孙美玉疏朗的眉毛也渐渐掩埋在葡萄酒带起的风浪里。就在所有人埋头夹菜的转瞬间,承美高高耸起的脖子像莫迪里阿尼画中的女人那样乳白修长,环绕在肩上的秀发随风轻轻摆动,散发着香气。 “分行长,您刚刚那么说我实在是太没脸见人了。就好像是我多没出息,要靠女人摆平事情一样。” 明曜这么说着,开始用纸巾擦拭着脸上和手上残留的血迹。他的本意是想扭转一下尴尬的气氛,结果说的话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在座的大家都像是憋了一口气,那笑容别提有多嘲讽。 “对了承美,你是运动员出身吗?看你刚刚的样子应该是顶尖水平的那种吧。” “其实在我到这里入职之前,一直是大明星的私人保镖。” 顿时,包间里变得冷飕飕的,好像刮起了一阵冷风,令人夹菜或碰酒杯的手直打冷颤,就连崔仁赫的脸也沉了下来。 “哦?是吗?那你方便说一下是哪个顶流明星吗?说不定我和他还在电视上打过照面呢。” 申正焕呼地叹了口气,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崔仁赫则微微一惊,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起承美。 “哦!难怪看你这么面熟,应该是我们家坤坤的保镖吧,在江城搞巡回演唱会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是擦肩而过的关系。我记得很清楚你那天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站位的话是坤坤左手边的第三个。” 明曜的眼睛不含任何感情的注视着承美。承美先是冷冷的紧闭着嘴巴,然后缓缓露出了消失很久的灿烂笑容。平时看上去十分有生疏感,今天却突然觉得她的温和里藏着锋芒。 “周代理你难道是私生粉吗?这么隐蔽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孙美玉的声音一直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但此刻却成了目中无人,鲁莽无礼的代名词。 “就算是私生,我也是只追随在最最亲爱的承美小姐身后的那种真爱粉啊。” 听了明曜玩笑般的荒唐话后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本来十分沉重的氛围突然一下子变轻松了许多。 “周代理说的有鼻有眼的,我还以为真的有这么回事呢,原来你和承美姐是一本正经的拿我们开涮啊。”金智媛用拳头在明曜强健的肩膀上轻轻的捶打了两下。 “原来明曜哥刚刚真的是在开玩笑啊?那承美你做保镖的那件事也是假的咯?” 苦闷了一夜的敏荷故意作出一副娇柔孱弱、懵懂迟钝的小女子状。 “只有那个是真的。” 这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再次令大家瞪圆了眼睛。特别是咖啡搭档嘴里塞着面包,正一脸奇怪的看着彼此。 “真是骗人的!从我娇小的身高和体型就能看出来,我绝对不是那块材料啦。” 承美干脆坦率的说道,随即又摆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造型,笑容温暖宁静。坐在身边的同事们目光更是一沉,脸色更加阴冷。尤其是嘴里塞满食物的咖啡搭档,她们投想四周的目光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不过,从刚刚开玩笑的默契程度来看,周代理和承美很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听了崔仁赫的一派胡言,煜诚正要反驳,承美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向明曜的方向凑了过来。明曜吃惊得有些合不拢嘴,承美轻轻抚平了他柔软的头发。最让煜诚哭笑不得的是,此时的明曜不管是微红的脸肌,还是鼻子、嘴唇,眼睛、并不明显的喉结都透着一种纤细的女性柔美。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我和周代理很对脾气呢。很多时候我都有种命中注定会认识对方的那种奇妙感觉。” 这个时空中生活的承美,没有懵懂期女生的温柔天真,也没有从前的那些泼辣的行径。完全丧失语言能力的煜诚,只好用微带抱怨的目光注视着承美和明曜的一举一动。 “作为你们所有人的哥哥,我很看好这对。办酒席的时候说一声,我一定给你们包个最大的红包。” “好的,已经给您录音了,分行长。” 明曜也附和般的作出一副亲密状,将头搭在承美的肩上。煜诚突然一脸恍惚的咽下满满一大杯苦酒。 “要我说承美和明曜代理还是保持这种亲密无间的同事关系比较好。办公室恋情哪有那么容易啊?两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臭毛病之类根本就没法隐藏。说不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客户,两个人就人品大爆发了呢!” 孙美玉盯着承美的脸,泰然的解释着。 “没错,某些人啊接触了7年,到现在都还是私心满满的样子,要不怎么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呢,虽然初见的时候她也是将私心写在脸上的女人。” 作为丈夫的申正焕五官扭曲,脱口而出的那番话比恶作剧还过瘾。 “真是!放眼全世界一丁点私心都没有的人能有几个?” 孙美玉狂暴的怒吼着,申正焕却一脸惊讶的望着她。然后就像忘了妻子对他的埋怨和厌恶似的,摆了个油腻满满的Pose。 “分行长我刚刚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同行之间并非全是敌视的关系。就像您指导下的我们分部,还是很和谐的嘛。而且像我和美玉这样的关系,完全可以夫妻通力合作、各取所长的拿下顾客。最关键是,同事间随礼只随一份就行了。” 申正焕朝崔仁赫做出这么一副认罪的表情,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相称。 “对,我当然没有申主管那么博爱。但是承美,相处7年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磨灭不了的本性了。最开始是交流工作经验时的矛盾,现在再加上家庭的羁绊,当初在办公室惺惺相惜的感觉全都化成了炮灰。” 孙美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望着申正焕。正焕一言不发,一直盯着美玉,好像要要看穿她的心思那样。 “我赞成美玉姐的私心论,因为我对承美有一见钟情的私心。就算真实的她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初衷。”周明曜眼睛闪闪发光,双颊颜色娇艳,略略有点厚。 “你说什么?”煜诚的心头无缘无故的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他死死搂住了明曜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松手。 “知道你也一直在刻意吸引承美小姐的关注,所以表白之类的话我必须说在前面。” 明曜粗重的声音中夹杂着酒气。煜诚则一言不发的把脸埋到了酒杯里。此刻他的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压着一样,炙热得有些抽搐。 “虽然周代理你刚刚倒下的样子很无力,但我觉得你现在非常有骨气啊。像追求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主动呢?!” 刚刚走出包间,咖啡搭档便一左一右的簇拥在明曜身边。在他们身后两步远的位置,煜诚一直垂着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憔悴得不成样,好像背负了世界上所有的忧患似的。 ------------ 第一百二十二章欺骗你的夜晚 空中缓缓飘浮的灰云静静的倒映在人造池塘中,寂静的连廊里明曜的醉意正浓。 “周代理你也是因为吃不动了,才出来缓口气的吗?” 空气真的很清新,就在明曜深深吸了口空气,张开双臂的瞬间,承美开玩笑似的说着,并突然冷不防的将脸探到明曜的面前。 此时,承美的那张脸正与明曜的鼻尖近在咫尺,虽然承美的表情只是单纯的玩笑,但明曜却突然想起,和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打架的时候,承美用娇小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时的情形。承美轻轻将自己扶起的时候,她的脸也是近在咫尺。一想到此,再看到眼前的承美时,明曜便难以抑制的脸红起来,心脏就像是要跳出胸膛那样猛烈。 “那个我刚刚在饭桌上说了冒犯的话,真的很抱歉,希望承美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在恬淡的月光下,明曜的头发和脸上都散发出一种很俊秀的光芒。 “往心里去?怎会?那些猪肉都已经从胃里堆到后脖腔了。我现在恨不得做做瑜伽,马上把那些卡路里消耗出去呢。” 承美不大也不小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唇角挂着的微笑令人感觉很舒服。仅仅用漂亮似乎不够贴切,还要夹杂些别的东西。比如一股不能被随意对待的淡雅气质。 “那个周代理你刚刚貌似也吃了很多烤猪肉,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美…额(打嗝)” 因为忽如其来的尴尬,承美的目光渐渐如白糖拌松散,唇片中也刮起一片时间的风。 “哈哈,承美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生啊。至少你的性格跟你的外表完全不能划等号。”明曜过分热情的笑着对承美说道。 “虽然我刚刚的表述比较接地气,但我的长相还是那种很高级的厌世脸对吧。” 承美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平静。这家伙原来也会逢场作戏啊。在角落里的煜诚看来,眼前的承美并非他所熟悉的承美,变化大得一目了然。 “其实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什么家族企业的千金呢。那种高贵的BUF吓得我都不敢向你靠近了。” “哎呀,玩笑开得也太过火了,万一让同事听见,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突然,煜诚的耳边再次响起这样一阵娇呼,暗含撒娇之意。煜诚像个傻瓜一样将头死死的贴在墙壁上,慢慢向下滑落。他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忧伤。心口也一阵疼痛,特别是无意瞥见烫了一头卷发,身穿职业裙装却不失万种风情的承美,又撅着嘴,气鼓鼓的跟明曜闹来斗去的样子时,他只觉比石头还要硬邦邦的心脏狠狠的砸在了脚面上。 “哈哈,想不到我们两个人的磁场这么契合啊。” “就是说啊,根据第一眼的判断,你李承美就是和我心意相通之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据说是我的灵魂率先在万千人海中认出了你。” 承美和明曜两两相望的样子,这个气氛,不知为什么,实在是太不寻常了。煜诚不得琢磨起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承美与明曜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其实我刚刚来到分部对大家都有一种个性使然的排斥感。”承美又郑重的说道,分明不同于和其他同事说话时的态度。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自来熟呢?!” “自来熟怎会?我其实一直都有社交恐惧症的。” 承美马上若无其事的笑道。但她的目光里分明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悲伤。 “这我可看不出来。要说我是社恐还差不多。哦对了承美,你刚刚的过肩摔可不是简单的技巧,5秒之内迅速清理战场,少说也得当过7.8年的练家子了吧。” “我其实对运动完全无感的,因为家里只有女人,妈妈和妹妹身体不太健康,所以我只能克服一切困难学防身术了。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尤其是平生第一次实战演练就获得胜利。” 涨红脸庞的承美越说越兴致勃勃了,看来死党周明曜的手段果然够阴毒。可怜煜诚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只能一味的躲在那里暴跳如雷。 “承美你也推几个视频给我吧,为了不被人撂倒,我现在已经跃跃欲试了。” “认真看了也不一定能学会啊,而且个人认为不论学什么都要先有悟性才行。” 连承美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令人讨厌,但明曜却偷偷的直憋笑。 “看不起我是吧,那我可满分部的宣扬你是我的师傅了。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丢脸就是啦。” “我的时薪比较高,要求也很多,就怕周代理这文弱的身板会吃不消。” 煜诚心里的这个问号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强烈的、表示否定的感叹号。看着不远处那个好像虚脱一样,目光呆滞的煜诚,明曜反而像个傻瓜似的哈哈大笑着冲他打起了招呼。 ------------ 第一百二十三章黄金时间 “加油!加油!要大要大!” 温馨炫目的灯光下,申正焕率先撸起胳膊,肌肉顿时像山脉一样立了起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同事们纷纷大声尖叫着,就连空气中漂浮的沙尘,也刷的扬在申正焕不知疲惫的眼眸里。在地平线(桌面)的另一端,是他的妻子孙美玉,为了不让丈夫一组获得胜利,她紧紧把持筛子桶的手绷得一点弹性都没有,干涸的唇片间连臼齿都颤动得快要脱落了。 “美玉姐加油啊!我们组要是赢了的话,未来一个月都不用负责办公区值日了。”咖啡搭档紧怒的嘴唇顿如褶皱的衣料,眼睛也跟着缩紧成铜钱大小的黑点。 “且,生怕大家不知道你们几个想光明正大的逃避劳动似的。”金智媛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进游戏中的同事,看着冲自己翻着白眼的咖啡搭档,她用手轻轻抚慰着干瘪的额头,逆光之下她的脸比刚刚更像是丑陋小孩,非常遭人嫉恨。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来,该继续的继续,到谁了主动站出来掷骰子啊!”崔仁赫的眼神无比柔软,鼻梁如大地一样丰腴谦逊,唇片与酒窝间布满了老年斑,此时的他正嘻嘻笑着看向金智媛,金智媛连忙用舌头舔舐着唇片,然后也像他那样的笑了笑。 “为什么要临阵脱逃?!在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你不是闹得最凶吗?”孙美玉满脸不悦的怒视着敏荷,气鼓鼓的话里露出了锋芒。 “对不起,可我真的不会啊!”敏荷回避着孙美玉的视线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倦意上涌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 “没关系的,虽然大家玩得很嗨,可我也一直无法投入到游戏里。不如这样,我们两组各弃权一个选手好了。” 煜诚突然两手一推像个大爷似的瘫在沙发里。作为死党的明曜眼里冒火的迅速瞟了他一眼,申正焕眼神里也充满了嫉恨。很快的一群乌鸦便扑打打的接连从申正焕组员其他组员的头上飞了过去。 “人数上扯平了,那我们继续吧!从现在开始孙、申两组谁都不可以再弃权了。” 像暴风一样的呼吸里,崔仁赫的胸膛也起伏着,但他的声音依然如丝绸一样温顺柔软。正是因为他的紧急救场,同事们的不满并没有深入,而是恢复成一贯的和谐。 “掷掷掷!金俊勉别犹豫,赶紧开啊!”申正焕一边咯咯的笑声里夹杂着粗粗的嗤嗤声,而自己这边的同事脸涨得像红玉一样,视线与嗓音都变得气鼓鼓的。 “咦!正焕这边怎么又有个空位呢?”看着全体同事老鹰叨小鸡一样的神情,崔仁赫不满的低喊道。 “这是分行长您的位置,最后的一投就在您和李承美手上。” 孙美玉和申正焕都用阴沉的表情看向崔仁赫。气氛一下子阴郁了下来。崔仁赫忧郁似的沉默了一会儿,这种沉默其实并不是他的风格。 “我的手气一向很好,要是加入到正焕一组的话,那孙主管一定会朝我翻一个礼拜白眼的。不如让周代理替我玩一局吧!” “不是,刚刚是您说的谁都不可以弃权!您现在?您怎么能…哦,您不用说,我都懂了。” 申正焕紧随嘿嘿直笑的崔仁赫站了起来。崔仁赫一把推开申正焕的手,两个人在那里彬彬有礼的耍赖的样子,也是可爱至极。 “谢谢您分行长,我不会让您、申主管还有组员们失望的。” 周明曜迫不及待的跳起身,从崔仁赫的掌心抢过筛子桶,此刻从肩膀向下到胳膊肘的鲜活肌肉,就像是阳光璀璨的日子里浮出水面的飞鱼群。 “记住一时的输赢不重要,有本事咱就玩个最大的。” “有分行长这句话,我们组虽败犹荣,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副太阳镜被推到了前额上,崔仁赫也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耍帅。刚刚还一副着急样子的申正焕顿时化身小痞子,冲周明曜殷殷的笑了笑。 “哦!哦!一二三四五,六个六,大顺啊!” 月光像承美的额头那样白净,松树的树荫也像承美微微垂下的睫毛那么浓密,就在承美尽情享受着游戏带来的快感时,明曜的目光被她深深的吸引了。那只掷骰子的手像患了无力症似的渐渐失去了重心。 “承美那边是六个六,我们的周代理这边是四个六、两个五。” 两组的同事注视着灯泡一样发光的十二个筛子好一阵,那渐渐绯红的脸颊就像无意听到年轻的恋人甜言蜜语般羞涩。 “懂得适时低头的才是居家好男人啊,明曜哥给你点赞。” 咖啡搭档这一番话说得可谓天衣无缝。明曜的脸上十分得意,不过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盯得他浑身火辣辣的。承美也紧随明曜回头一看,一片灰蒙蒙的逆光中,郑煜诚的眼睛像猫一样闪闪发光的盯着他们二人。 “明曜哥” 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了,当然了我们的承美也是女人中的佼佼者!” 不知过了多久,承美依然在和自己的组员们热烈的击掌、拥抱。明曜也依然挂着那副图谋不轨的笑容,此刻的他开朗得都有点犯傻了。 月光一样的波点在滔滔酒水中闪动着,水波间慢慢发出梦幻般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好像在如煜诚所想的那样逆向旋转了起来,而被投放在时间之轮上的承美,由活力四射的职场丽人,变回了油头垢面的中年怨妇。 “为什么只有我活得这么狼狈!为什么要把生活的压力全部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难道我是一个人结的婚吗?难道孩子们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吗?” 被暗红色覆盖的镜像里,承美的脸扑所迷离又痛苦不堪,特别是眼睛红红的,充着血。 “郑煜诚我真是受够了,再也不想过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你现在就把我错付的十二年还给我,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看着承美将崭新的游戏机狠狠的摔进浴池里,煜诚的心脏骤停。渐渐的,时间又推移到那个刮着风的光辉日子了,承美也再度变回那个戴着白色面纱的新娘。她朝煜诚走去,被风吹开的面纱下那张脸很清纯很幼稚,就连泪水也幸福得很透明。煜诚看得喉咙发热,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用香槟无法熄灭的悸动。 “yes !未来一个月不用值日咯!” 不知什么时候,申正焕一组也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他们围成拉拉队,环绕着承美热烈的欢呼了起来。 “还我!还我!把我的人生还给我!郑煜诚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窝囊废!” 流水潺潺的幻象里,承美如疯了一样猛跳起来,肆无忌惮的将巴掌打在煜诚的脸上。作为丈夫的煜诚一动也没动。就像此刻看着众星捧月般的职场丽人李承美,他迅速将自己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另一边的手掌里,然后再把缩紧的手指一根根的弯出来轻轻包回那只手。 ------------ 第一百二十四章结婚的罪过 “我怎么能够忘记,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承美就是个爱笑爱闹的女生啊!” 人群中央的承美突然冲着煜诚开朗的挤出那抹久违的笑容,几乎整个包间的同事都开始注意到这边,明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像看出了什么。崔仁赫也意味深长的冲煜诚翕动着唇片。 某一个瞬间,光秃秃的桃枝上再次缀满了开得浓烈的桃花,同事们像暴风一样消失在恶魔般的夜色里。年轻的承美还穿着那条蓝色的连衣裙,轻轻翻动教材的手白皙漂亮,血管像隐隐约约的河道,即便她没有转过脸,煜诚也能清晰的听见她脉搏急剧跳动的声音。 “零向量可以有很多个方向,却只有一个长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像我一样专一呗,明明可以有很多个朋友,却只有一个你,值得我真心守护。” “李承美,功课落下这么多,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难道你还想挂科吗?” 年轻的煜诚压低声音死板的划着教材上的知识点。承美却迫不及待的一把挽起煜诚的胳膊,示威般的撒起娇来。 “挂科难道不好吗?在我看来我和煜诚学长的关系全是靠挂科拉进的啊。我倒是盼着能多挂几次呢。”、“其实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发现数学公式还是很好背的哦。比如这条,如果我的心是x轴,那你就是开口向上、Δ为负的抛物线,永远都在我的心上。还有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居异面直线的两头,那我一定穿越时空的阻隔,划条公垂线向你冲来,因为没有你的世界我一刻都不想逗留。” 承美又准备厚着脸皮四处出击了,煜诚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学长,我们出去吧,我刚刚背得太认真,肚子好饿啊!”承美向上抬起煜诚的胳膊,又把他捉弄得够呛。 “刚吃完午饭不到一个小时就饿了?!”煜诚不耐烦的低喊道。 “那是因为我现在正在长身体啊!而且要学的东西这么多,我得多补充些能量才能跟上进度。所以,我们就吃点东西再继续吧,行吗?求求你了,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柔的煜诚学长!” 那个时候的煜诚非常厌恶和承美扯到一起,好不容易才将胳膊从承美的禁锢中抽离出来,承美便屁颠屁颠的又黏在他的背上。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正常女生的样子啊?!” 看着火冒三丈的煜诚,承美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又像找食的苍蝇一样轰的涌靠进煜诚的臂弯里。 “只有温文尔雅、乖巧听话的才算是正常女生?你难道不觉得那些刻板的印象很禁锢一个人的天性吗?在我看来性格是多种多样的,人也应该是那样的才对啊。” 被煜诚甩掉的承美支着下巴,用另一只手无聊的在桌上画着圆圈,发着呆的回应道。 “嗯,学长你也尝尝蛋包饭吧!光是鸡蛋、米饭还有蔬菜呢,吃起来一点滋味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位先人发明的,把米饭和蔬菜炒在一起,再裹上鸡蛋实在是太好吃了啊。” 承美回头看向煜诚,他还是面无表情,于是两个人继续并肩坐着,默默无语的看着并没有放在眼中的风景。 “爸爸在世的时候就很喜欢蛋包饭,他工作其实很忙的,但只要是我说想吃,他不论多累,哪怕是半梦半醒的时候都会满足我的。” 承美脸色略沉,煜诚的目光也变得很不安。 “你别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其实很坚强的、很乐观的。” 听了承美的话,煜诚陷入了沉默,只是唇角渐渐漾出一抹酸涩的笑容,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耀眼。 “那个,伯母她身体还好吗?心情有没有稍稍放下一点。” “怎么会放下呢?对于我妈妈来说,爸爸就是她的全世界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圆形了吗?圆形的离心率永远是零,在所有图形里面,这是独一无二的特权。我的妈妈对爸爸是这样,我对你也是。”承美虽然努力的露出笑容,可是眼睛里不知怎么的却显得更加伤感。 “有用的一点不学,没用的倒记得扎实。”煜诚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承美用凄婉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很快她便又是一副正好找点儿乐子的表情。 “对了,我妈妈一直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的。爸爸离世后,妹妹就病了,妈妈又没有收入来源,我们家现在是一贫如洗的状态。煜诚学长你一分辅导费都不要,又默默的帮助我们这么多。我真的很感激也很过意不去。” 托这句话的福,承美和煜诚之间的距离好像缩短了一点点。 “伯母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是待业人员。一边用最喜欢的科目消磨时间,一边出于义气帮个小忙,过得也算充实。” 煜诚面色凝重,尽量避开了承美的视线。 “真的只是出于义气吗?我一直都以为!”承美的声音听上去是在哀求。煜诚缓缓的转过脸,看着承美一筹莫展的模样。突然承美压根儿不管他乐不乐意,索性将脸贴在煜诚的胳膊上。 “一直都以为什么啊?鬼丫头!” 说着,煜诚高高的扬起了手。“是要打我吗?”承美将身体向后缩成一团,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别跟我说是…”、“就是爱情啊。虽然我不是很优秀,但放在女生堆里怎么也算得上是中等生了,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对我难道一点点动心都没有吗?” 煜诚敲了承美的头一下,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阳光下,承美幽幽的望着他的背影。 “我好像真的很差劲啊,煜诚学长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恨不得我人间蒸发的那样。”承美阴沉着脸,长叹了一声。 “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吗?承美你其实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承美表情严肃的默默盯着煜诚。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那种很…”、“我知道,知道,求你千万别再提珠铉学姐了行吗?” 直视承美,心中居然升起一丝悲壮。煜诚只好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承美的目光也奇妙的闪动了一下,随即便神经质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承美你快点吃!别忘了还有一个小时的课!” 听了煜诚的话,承美又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 “笑你啊!你刚刚叫我承美时的样子好帅啊!” 这家伙真是把煜诚当成傻瓜了。虽然她现在的样子才像真正的傻瓜、弱智、白痴的综合体。 “你是真的听不懂别人说话吗?我刚刚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你了啊!” “拒绝过后你又重新接受我了呀!虽然作为宋珠铉的替代品,我很难过。但一想到未来陪我走进婚姻殿堂的人很有可能是你,我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呢!” 承美的头发扯得像美杜莎一样。她本以为煜诚会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的嘲笑自己一番。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笑,那双眼睛里连最初的怜悯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关于我的一切,我马上告诉你 “你不是说你的快感区是眼睛吗?你看我现在哪有半点喜欢你的样子!就算错过一个宋珠铉,也还会有李珠铉、王珠铉,好吧李承美,我再跟你重申一次,我喜欢颜值超高、身材超好、多才多艺的女生。从小到大,我的标准从来就没有降低过。” “以后就未必了,因为超灵的第六感告诉我,那样的女生不会像我这样对待爱情一心一意。” “你再多句嘴试试,信不信我罚你抄书一百遍啊。” 刚刚严肃的气氛消失了,煜诚和承美又开始了新一轮唧唧歪歪的幼稚争吵。 “瞎说你对我明明是从头到脚的喜欢啊,不然为什么两只眼睛直放蓝光呢!” 隔着一棵树,承美指着小红脸儿的煜诚笑道。 “别再咯吱我了啊,不然我一定加倍、十倍奉还。” 两个人围绕着树扭来转去,煜诚只是想多看一眼情形,结果一下子碰上了承美的目光。 “且!口是心非,这表情明明就是纯纯的喜欢啊。” 炮语连珠一般的幻象消散在最后一首歌的前奏里,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的从KTV里走出去了。夜晚的空气非常清新,令人感到十分舒适。尤其是憋闷、恐惧了一个晚上的承美,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今天是申主管算的账吗?这样你们大家都解散吧。留明曜一个送承美小姐回家就行了。” 同事们的眼睛都困绿了,崔仁赫的发号施令就跟给心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大家的目光瞬间熠熠发亮,脚下更是急三火四的发动了起来。 “晚安、”“明天见。”忙碌了一天的承美终于褪去了沉重的包袱,悠悠的朝湛蓝清澈的天地望去。 “呼呼…呼呼…”耳边传来了煜诚低沉的呼吸声,承美连忙转回身。 “呀!郑代理还在这里!!!怎么能放任他不管呢?” 承美凑近一看,煜诚头发乱成一团,正用哀怨的目光望着自己。 “郑代理你怎么了?你还能记得回家的路吧?” 煜诚的目光嗖地扫向承美,怒目而视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是这样的,现在大家都走光了,只有我能送你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好替你拦车啊。” 煜诚先是一脸抱歉的神情,转瞬凝重后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承美顿时僵住了,不知为何,身上一冷,打了个冷战。渐渐收敛起笑容的煜诚,突然又变得像石头人一样呆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痴痴的望着承美。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非要留在我的身边不可?!” 话音刚落,煜诚便又不无遗憾的望着地面唉声叹气起来。 “什么?”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承美一点头绪都抓不到。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啊,像赶不走的影子一样。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啊!” 煜诚又好半天没说话,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望着承美。 “我的确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喝醉了。这样你先单独待一会儿,我去问问其他同事看看应该怎么送你回家吧。” 承美噌地转身准备向包间外走去,却被煜诚死死的扯住了手腕。 “郑代理!!!” 在过去的几天里,煜诚看向自己的脸色一直阴郁而低沉。此刻,他的眼神却愉快明润了许多。不知不觉间,承美的身体也跟着停滞在原地,心怦怦直跳。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吗?哪怕只是像普通同事那样每天问候声你好,再见也行啊。”煜诚破天遭地的对承美绽开了明媚的笑脸。 “郑代理你在说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啊。” 煜诚他一副耸眉毛的样子看着很衰,但承美心底的悸动丝毫未减。 “对不起,你刚刚说的对,我肯定是喝多了。喝多啦,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所以你是谁我怎么可能…” 煜诚带着动人的微笑,朝承美挥了挥手,微风吹拂着承美粉红色的面颊。“可能知道啊…”煜诚愣愣的望着她,伸出手指,却在即将戳到承美额头的瞬间,一头栽了下去。 “当心!当心!!!” “不用你管!快走!走啊!” 煜诚用尽全力的扶着门沿向前走着,突然一个没掌握好重心,整个人重重的摔了出去。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怎么回事?煜诚整个人完全呆掉了。他晕晕乎乎的摇了摇脑袋,回过神,顿时大吃一惊。自己仍然保持着双臂直伸的滑稽姿势,被承美环在了臂弯里,他的脸正埋在承美的心口。承美也像做梦一样,精神恍惚。看着煜诚一副便秘的样子,她迅速回过神,哗地将他推开了。 “看来我真的是该走了,不然还会做更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什么?哦,我刚刚给周代理发过消息了,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怎么回事?心脏像疯了一样在狂跳。承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心跳得如此之快。脸也烧得滚烫,就像被推进了高温熔炉一样。因为这种无法遏制的情愫,承美连煜诚的脸都不敢看,只是深深的低着头,晕头转向的说着还算理智的话。而瞬间酒醒的煜诚迅速避开了承美,并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漆黑的大街走去… 夜风穿过街巷,洋槐在风中沙沙作响。煜诚转过头,淡淡的星芒下有一个女人知性而健美的身影,海藻般茂密的发静静的飘舞在风里,一双眼睛冰冷如破晓的寒雾。她缓慢的前行着,想要走到那片能够看清楚一切的路灯下方,这时,一辆很眼熟的车子闯进了煜诚的视线。 “小心!承美!”煜诚矫健的身影一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承美的眼底,他声音中夹杂的情愫似乎也和平时不一样,分明带有与快递小哥争分夺秒般疾驰的色彩。如果说爱情的本质就是煜诚眼睛里正疯狂燃烧的火花,那么此刻,承美的心底也遥相呼应的喷涌出不可思议的电流。 “不要站在那里!”承美目瞪口呆的停下了脚步,煜诚从来没有以那样明朗的表情向她跑来过,工作生活中的他总是哭丧着一张臭脸。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淡漠冷酷的男人一样。此时交错的霓虹刚好从临街冉冉升起,往自己眼睛里跑来的煜诚变得更加显眼,作为陪衬升起的霓虹和他那亮丽的表情很般配。 “啊!——”清脆的急刹划破夜幕,承美的心脏也随之麻痹,然后意识朦胧的她被煜诚紧紧拥护着,一起栽倒在平整的柏油马路上。 “不要怕,没事了。” 在煜诚把承美的头抱在心口的瞬间,承美就已经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像四月的树叶一样清新。就连慢慢脱离开温暖的包围圈时,她的目光都毫不褪色。 “知道吗?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承美。”承美再次被动的将耳朵枕在煜诚的胸膛,那一刻她听见了清澈的溪流沿着隐藏在草绿色叶片里的水脉簌簌流淌的声音。每每看着承美,煜诚也总是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悸动。所以在偶然目睹了煜诚将冰冷的唇片覆盖在自己的发丝上时,承美虽然无法正眼看他,但却并不会因此生厌。甚至在煜诚凶残的亲吻向她的鼻翼,暴力的揉捻着她背脊的时候,承美就像被关在氧气稀薄的真空中一样,在煜诚的臂弯里快要窒息了。忽然,煜诚的呼吸与心跳急剧的减少了。现在相互吸引的细胞处在急剧解体的过程中,看着煜诚瞬间深邃无波的眼睛,承美惊讶的微张开嘴巴。 “郑代理啊!”或许是生平从未体验过这种青春的光彩安慰一样,承美的目光很呆滞很天真。 “怎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疯子啊!刚刚那个速度,无论撞上什么都会粉身碎骨的。”煜诚假装伸了个懒腰,承美也像个兔子似的从煜诚身边跳开一段距离。 ------------ 第一百二十六章靠近你,是救赎吗? “虽然夜晚行人和车子都很少,但也不能超速骑车啊。万一撞到电线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赔偿金。他就算不考虑陌生人,至少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钱包。你说是吧,李代理!喂,李代理?” 煜诚的心思一次又一次的被承美看透了,煜诚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慢慢转过头用狡黠的目光凝视承美。 “刚刚那一幕真是太惊险了,你不要紧吧?承美小姐!” 在KTV门前等候多时的明曜像是要飞起来似的朝承美奔去,承美抿紧嘴唇,眼底被星芒映照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倔强。 “有没有受伤啊?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帮你敷药也行!”明曜不安的用手拍了拍承美沾满灰尘的衣角。 越过明曜的肩膀,承美静静的与煜诚对视着,一直到风从煜诚身后的芳草上掠过,承美的眼睛顿时悲喜交加。 “刚刚那个小哥真是太过分了!从那边那个路口冲出来的时候连半点减速意思都没有!”为了缓和气氛,煜诚突然歇斯底里的插话道。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光是听你这样说就很气愤了!”煜诚、明曜和承美三人并排站在大陡坡上俯瞰起下面的深巷。刚刚升起的灯光穿过高大的杂树丛,又慢慢照射回来,煜诚的脸就像被清扫过的羊肠小路一样清洁,一点心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了。这一发现令承美很迟疑也很沮丧,就连日暮时分一般的霓虹打在明曜亲切的笑脸上时,她复杂的心情也还是难以排解。 “死党你不要紧吧!我看你身上的灰尘比承美还多啊!” “现在终于想到我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男人。” 看着两个男人捧腹大笑的模样,承美的脸上马上恢复过来了。 “且,你才是这方面的鼻祖啊!跟你比起来我不过就是个弟弟。” “再敢这么说!信不信我让你明天没脸见同事!周明曜!跑得挺快啊,臭小子!给我回来!” 周明曜白皙的手指像耙子一样死死禁锢着煜诚的手腕,煜诚又像老母鸡抱着小鸡仔一样环在明曜背后。看着这么油腻腻的场面,承美终于嘻嘻的笑了出来。 “李代理应该是很累了,要不我们两个送你…”煜诚的眼底掠过一阵风霜雨雪,承美的眼睛里也弥漫着雪白的雾气。 “你就算了,我一个人送承美小姐回去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明曜又卖弄似的朝煜诚挤了挤眼睛、努了努嘴,见煜诚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明曜又朝他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煜诚这才慢慢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煜诚哥走了,承美小姐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和往常不一样了,一向喜欢跟同事笑脸相迎的承美,突然愁眉苦脸的看着前方。明曜连忙顺着承美的眼神看去,但除了远处隐隐约约着浮现出的树影、河影,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周代理,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恋爱是在灵魂里由浅入深不断转向的感觉,尤其是看着正凛然望向枝叶间星空的承美,明曜突然有种站立不安的紧张感。 “那个,还是让我送你吧。我看你刚刚被吓得不轻,而且这也是分行长下达的重要指令。” 霓虹笼罩的瞬间,明曜的脸变黑了,眼睛也深陷了,那分明就是被极度紧张折磨的样子。 “替我谢谢他,可我现在真的很想静一下,顺便想一些不能说给家里人的事情。” 明曜听得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发黑。等他再次沉默无语望回承美时,哪里还有她的影子,目光所致,只有安泽河的水面在路灯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样子。 “承美啊!”刚刚那个扣人心弦的一幕,再次从承美的心底冉冉升起,此刻不远的河心也开始泛起粼粼彩霞… “承美,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睡梦中的回忆只是单纯的奢望,但刚刚煜诚紧紧环住自己时的样子却像火痕一样深深的烙印在承美的眼睛里。就连那只手的触感也值得被自己永久珍藏。 “承美?!他刚刚叫的不是新成员也不是李代理,而是最拗口的承美。” “年轻的血沸腾着不允许他(她)在这种烟雾似的梦幻中浪费太多时光。他已经厌倦了这虚无缥缈的占有,他渴望抓住梦境。” 司汤达在《红与黑》里说过的话霎时浮现在承美的脑海中,没错,在第一次与煜诚隔空对视的时候,她便觉一如西伯利亚千年冻土的心变得花团锦簇起来。第一次握住煜诚的手,一条溪流沿着玫瑰盛开的小路一起飘去了远方。尤其在刚刚第一次被煜诚紧紧环绕的转瞬,北冰洋的水汽穿过恶魔般的沙漠、越过浩瀚无垠的平原,最终到达了承美心花怒放的左心室…“而这些感受为何这么强烈呢,就好像命中注定我要和他有渊源一样。”承美不得不懊恼的问起自己的心灵。 “这么晚了,不回家在大马路上瞎晃悠什么?!” 承美转头去看,妈妈尹庆善已经从漆黑的楼道里走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去这条街最前面的便利店,再仔细找找到底还有没有妈妈最喜欢吃的芒果味酸奶?”承美一扫眼底的氤氲,随即绽放出如花般灿烂的微笑。 “是吗?我还以为你喝醉了,正准备露宿街头呢!” 站到楼栋口的那刻起承美的脸色就一直很阴沉,在妈妈看来实在太反常。于是她便出其不意的窜进承美的眼眸下,承美也连忙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一大步。 “躲什么?我就是想把属于我的那袋酸奶接过来而已。” 妈妈用异样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承美的脸色因尴尬而骤然低沉。 “哎!你姐又犯病了!每次出去喝酒都是这个样子,就好像满世界的心事都围着她转似的。喂!李承美睡了吗?黄桃味的酸奶不好吃啊。下次没有的话就别对付着买给我了。” 尾随着妈妈进门后,承美便崩溃般的瘫在平板床上,看着一圈圈渐渐拧成螺丝球的灯光,承美总也忘不掉煜诚的身影。 “成妍啊快点过来,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连你姐姐拼命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 妈妈坐在破败不堪的地毯上,三番五次的喊起正面壁而立的妹妹成妍,成妍冷漠的瞟了一眼妈妈继续埋头看着地面。 “拜托了小祖宗,你就冲我笑一次也行啊。”妈妈的声音里怀着落寞,还有抱怨,她突然又默默的哀叹起命运对她的冷漠无情。“李成妍对我笑一次吧,求求你对我再笑一次,在我彻底失去全部记忆之前,再对我笑一下。”妈妈心痛的叫着成妍的名字,但她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最冷冰冰的轻蔑,以及淡漠的拒绝。 “妈妈,我实在睡不着,可以跟你说说心里话吗?” 卧室的门被静静推开,承美顶着一头遮住半边脸的褐色直发走了进来。妈妈愣了很久,张着嘴望着承美狭长且排布精巧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承美看了一眼像玩偶娃娃般美丽的成妍,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妈妈一边时,她的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哦!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这次是前辈还是某个上司欺负你了啊?!”妈妈深有同感的看着承美。 “不是,是最近突然遇到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情。我们分部有一个叫郑煜诚的代理,在我第一天入职的时候还当众排斥过我的存在。今天晚上突然就很自然的叫了我一声承美,还说了一些像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之类的话。” 那一瞬间承美的眼睛熠熠闪光,妈妈突然很惊讶的缩回了刚刚伸到酸奶盒上的手。 “郑煜诚代理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神很真挚。尤其是在互相对视的时候,眼泪突然毫无缘由的在我们两个人的眼眶里打转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们是被分开很久的恋人一样。” 看来这绝对不是玩笑,女儿承美毕竟不是那种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的人。尹庆善想来想去,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也只是不停的眨着眼睛。 “嗯,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患过失忆症?因为有一个很微妙的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很多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发生过,但却特别真实的画面。难道是因为一直处于空窗期所以看谁都像恋人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别人举手之劳一样的帮助让我想起爸爸呢?!总之那种感觉很奇妙很开心也很低落,就连跟妈妈说起的现在,也总是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 就像有双手从天而降的堵在耳朵上一样,  妈妈优哉游哉的喝着酸奶的样子竟让承美的倾吐衷肠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原来妈妈您并没有很认真的在听啊!” 承美目瞪口呆的叹息,声音仿佛窒息一般嘶哑。妈妈见状,又撕开了一盒酸奶,这一滑稽的举动简直要把承美的心穿透。 “算了,时候不早了,妈妈您早点休息吧。”承美悻悻的站起身。 “嗯,很奇妙,真的很奇妙。” 尹庆善一边舔着瓶盖一边连声恭维道。承美停下脚步,侧过身脸上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苦寒,让人不由得心痛起来。 “对,是很奇妙,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年纪里,怦然心动都是很奇妙的感觉。妈妈遇见爸爸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承美小心翼翼的问候着妈妈,妈妈的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迅速恢复成沙漠一样的干涩。 “奇妙,没错真是太奇妙了,奇妙到连酸奶都甜了不少,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了啊。还有吗?你等下再去买给我好不好!” 看来妈妈的健忘症又发作了,此刻她对着酸奶偷偷泛绿的眼睛就是最明确的答案。刹那之间,承美感觉心都要碎了。 “这已经是第三盒了,不能再吃了,小心血糖升高。” 承美突然用尽力气伸出手想把它抢过来,为了不让承美抢到,妈妈的身子直向后仰。 “妈妈,还记得您是怎么跟张医生拍胸脯保证的吗?要是血糖再升高的话,可就得吃药了。” 这一次承美干脆把身体向前倾,一把抓住了妈妈扯在手里的盒子。然后更加用力的掰开妈妈的手指并高高举过头顶,不让妈妈再次抢到。 “且,我又不是糖尿病患者,况且年纪大了升高一点挺…”妈妈咬了咬嘴唇,仿佛在说"这怎么可能"。 “妈妈!”泪水情不自禁的滑出了承美的眼眶。望着女儿扑簌簌的眼泪,妈妈虚脱般的举双手投降了。 “算了,算啦!这把你赢了,我愿赌服输总行了吧。不过阿姨,你明天能不能去个大一点的超市给我买芒果味的酸奶啊,哪怕不是这个牌子的也行。” 妈妈突然像个撒泼的小孩一样扯住承美的衣角连连撒娇道。 “阿姨?什么阿姨啊!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的女儿承美啊!” 看着因受打击而眩晕的承美,尹庆善紧紧抓着承美衣角的手渐渐脱了力气。 “女儿?快别闹了,我一个20出头的女生怎么会有女儿呢!你照镜子看看,我们两个人究竟谁长得更老成啊!哈哈…” 妈妈果真将承美带到镜子前,风风火火的追问着。顿觉浑身乏力的承美险些晕倒在地上。 “阿姨说话就是幽默,不过我现在实在是太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不能继续陪你聊天了真是很抱歉。”尹庆善打了个痛哭流涕般的哈欠,便自顾自的朝狭窄的房间走去。 “哎!” 深夜,透过窗缝的风凉飕飕的,承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漆黑的树荫在她雪白如玉藕的胳膊上忸怩生姿… 直到客厅里响起"咣当"的一声巨响,承美才手忙脚乱的拧开水龙头,晶莹的水花在她满含哀怨的眼睛里疯狂四溢,承美缓缓的伸出颤抖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并不停的对着镜子叮嘱自己一定要振作。 ------------ 第一百二十七章恋爱的顺序 空空荡荡的书房里传出子夜的钟声,因游戏机放在和书房毗邻的房间,钟声过后如涟漪般缭绕的回音便显得有些空灵悚然。煜诚吓得浑身一颤栗,差点顺手关掉游戏机,可默默注视起一层二层的8间卧室,煜诚还是一点儿倦意也没有。 “是啊,我和承美,不仅只有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在我们刚刚交往的时候,她就是那种爱闹爱笑,不够温柔,却很纯真、善良的女生啊!” 月光被厚厚的窗帘隔绝在外,关上最后一盏灯,煜诚的双眼顿觉几近失明,勉强摸索着从书桌上抓起手机,那个加锁的相册里满满都是今夜的承美。幻灯片加速翻动的每一帧,承美都在卖力的调动着聚会的气氛,终于幻灯片以那张摇晃筛子桶的照片为终止,此时的承美正侧着脸站在波涛云集般的同事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煜诚只能依稀看见承美的轮廓,但那股如爆竹和欢呼齐鸣的声音还是交织着萦绕在煜诚的耳畔。 渐渐的煜诚的思绪飞回到了两个人初次相约的那一年,那日阳光明媚,承美抱着猫咪躺在紫藤制的藤椅上,猫咪的叫声和承美的呼吸交错着荡漾在煜诚的耳边,煜诚诧异的停下了脚步静静的注视着那个酣睡的女生,当洋槐的阴凉映在承美的下颌周围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像被按下了停滞键。 “承美…”煜诚的手缓缓伸向那片永远也到不了的彼岸,在记忆的尽头承美还是乳臭未干的“丫头”。(丫头:煜诚和承美刚刚确立恋爱时给的昵称) 缥缈却熟悉的画面同样毫无头绪的从承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说这是欲望的话,那也是难以割舍,排山倒海般的欲望。 从熟悉的梦境中惊醒的承美,默默的望向那片窗口大小的暗夜,不知不觉,煜诚的脸庞静静的浮现在青紫色的孤云上,原来每一个不乐意见到自己的瞬间过去后,他都会满怀深情再望一眼自己的背影。就连自己的每次叹息,每次微笑,每次沉默。煜诚的眼睛都会生猛的忽上忽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分?一个陌生人一直用恋人的目光看着我。”对于在如今这个时空里生活的承美来说,煜诚的感情就像璀璨的银河,不论自己怎样靠近,他的眼睛里都装着更多让自己无法揣度的秘密。 宋氏别墅里,安静又清脆的倒瓶声落下后,煜诚顺着流淌而下的啤酒痴痴的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搭在身后的扶手上,另一只手被弯曲的茶几拦住了,此时的他落寞得有些可怜,眼睛微微颤抖着,鼻尖汗珠涔涔,吁吁呼吸的脖颈凸出来向着衬衫上面隆起… 也许是思念可以共鸣,此时的煜诚正和时空内外的两个承美一起望着同一片天空海。又像亲眼看到、亲手触碰到了似的,看着窗子里一帧帧飞驰而过的幻灯片,煜诚久违的听到了承美生动的呼吸。 “逝去的梦的颜色如大海般深邃碧蓝 想把所有的话语都告诉你 就像想要忘记这份孤独一样 不管多么伤心的事都可以向我倾诉 凝视着 你那瞳孔中的彩虹 在想哭泣的夜晚中 如果少女打开了尘封的宝石箱请不要责怪她 因为恋情剪去长发的那天 抚干泪水的风儿告诉了我 为了和你相遇 就是生命的意义 (引用歌词)” 看着戏耍般闪耀的月光,承美一次次的辗转反侧。 “啪!”手机屏幕突然熄灭,重新回归寂寥的煜诚,眼前再度浮现出那个瘦骨嶙峋的妻子承美… “啊!好痛。”拖鞋重重的甩在刚刚推开家门的煜诚脸上。 煜诚先是一愣,随即和承美怒目相向了好大一会儿。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承美用黑洞眼睛看着煜诚,嘴巴里气喘吁吁的怒骂起了“窝囊废、没出息、废物、蠢货”。那一刻,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煜诚同时听见从自己的心灵某处传出的好像什么东西断了似的声音。 “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跟你去看丈母娘的。今天真是在加班。”煜诚不敢直视的说道。 “别逗了,你明明就是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对我和我妈妈这样就算了,孩子们呢,接送也好、照顾也好,辅导功课也好,你哪件事情做到了?!婚前你说的你主外我主内,但你这工作又是怎么做的?我要是你,十年时间再蠢也熬到主管位置上去了。可是你呢,原地踏步,永恒的原地踏步,工资只随着工龄涨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现在连一个刚工作三年的新人都比你强!你别忘了是你非要生二胎的,现在我们的日子捉襟见肘,两个孩子学习也好、照顾也好费用这么高,你让我怎么办啊?” 承美的呼啸如雷贯耳,只听一声惊雷,西边的天空都如白昼明亮了。 “明曜、柯勉,我已经想好了,下个礼拜就跟李承美离婚。你们不用劝我了,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至于孩子,我对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信心,实在是对不住了,但在抚养费上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亏欠。” 深呼吸的时候,煜诚的锁骨上面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坐在旁边的明曜跟柯勉嘴唇像小气球一样鼓得圆圆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觉得这种时候真的不能任性。你和嫂子离婚了,最可怜的是孩子。”明曜动情的说道,但煜诚却无法感同身受。 是啊,有些东西虽没法睁眼去看,但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还是能想见。咣当,又一个酒瓶从桌子上跌落下来,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煜诚捂着脸失魂落魄的笑了起来。 “最可怜的怎么总是我啊!无论在哪个时空里,我的家永远包围在黯淡无色彩的黑暗中。从前的承美是这样、现在的珠铉又是这样,呵呵为什么我的生活永远这么糟糕啊。” 某一瞬间,一柄带着冰晶的刃刷的向煜诚的心脏飞来,煜诚下意识的护住了心脏,但心口却还是隐隐作痛。 “艾希!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能埋怨珠铉,虽然感情并不美丽,但我已经实现了从前的梦想。既然进到这么金碧辉煌的家,就不能再对上个时空里的人念念不忘了。就算承美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她现在也是自由自在的人啊,无论和谁恋爱,结婚都是她的自由!婚姻生活是甜蜜是悲惨也全跟我不相干才对。” 如此安慰着自己,沉寂的窗子中隐隐约约映照出珠铉正在酒吧包间中,与闺蜜们觥筹交错的画面。 “我不就是跟好朋友出来开心一下嘛?而且我都给你说过会在四点的时候见面了,亲爱的怎么又打电话,难道是又犯失忆症了?”珠铉从前说过的话让煜诚失去了致电的信心。他在想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使得他在妻子面前总是那么卑微。 “呵!看来希望和失望真是如影随形的啊。怎么逃都逃不脱。算啦,回不回来、几点回来,或者回到哪去都爱咋咋地啦。”在如今的时空里,生活落下的那一地琐屑已经不能靠多喝几瓶烈酒解决了。特别是珠铉生气的样子,已经变成了世间最好的醒酒药。 凝视着环绕在窗子周围的浓浓树荫,煜诚突然有种自己似乎比那些老松还要年长几倍的慨叹。万般无聊的他,又一下子按动了游戏机的电源开关,那个正播放着承美照片的手机被他看也不看的丢进了沙发角落… “复习完功课再玩游戏!喂!李承美!” 窗外凛风怒号,遍布在整个宋氏别墅的松树连打蔫都傻傻学不会。就在树荫再次僵硬的包裹在窗子上时,时间骤然倒退回煜诚辅导承美作业的瞬间,或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读懂承美的眼神都是易如反掌。 “太难了,对我来说学数学跟翻天书没有任何区别。” 承美刻意背对着煜诚,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煜诚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向承美迫近。自习室外的阳光逆向映照着她,她的肩膀很单薄、下巴轻盈,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披散到腰间的发疏散得能辨出发根。就在她贴合着煜诚的目光微微转过头时,煜诚又是一愣,只见承美白皙的脸孔与窗外树影呼应般的闪着萤光,透明的眼底更是铺满了渐渐凝厚的霜花。 “你…你今天必须把这些看完,否则不准回寝室!我记得你的室友约你去唱歌是吧!从现在开始多磨蹭五分钟,就会少唱一首歌。” 煜诚残酷的将承美的兴致撵到尽头,此刻,承美眼中的霜花开始像无限分身一样浮躁起来。 “那我可以给她们打个电话,往后延下时间吗?”承美将笔夹在耳后,用瞻仰的姿态注视着煜诚。 “不可以!”煜诚真是人如其姓,彻彻底底的践行了“郑”。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是我们寝室跟我关系最糟糕的女生的生日。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呢?!” 煜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建立起的威严,被承美随心所欲的瓦解了。 “李承美,你今天的表现有点过分了啊,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万籁寂静,煜诚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刺耳。 “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学长你难道不知道吗?” 窗外在下雨,充满泥泞的空气里似乎一直蓄着一股倾斜的风。此刻,承美眼中的霜花被揉散,那片澄亮的眼白变成飘浮着荼蘼的酒。 “你别跟我说是…” “你之前不说是浆糊的吗?因为你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所以你说什么都对!”承美浓黑的睫毛突然动了动,唇片保持的那抹淡淡的笑容也跟着“轻浮”了起来。 “喂!”情急的煜诚,锁骨上渗出的一滴汗珠润湿了整片脖颈,很快的又滴溜溜的流进了衬衫。承美目光灼灼,就像头脑敏捷四肢更发达的野兽。 “李承美,你,你,你不好好看书,乱看…” “呵呵…” 为了威慑住承美,煜诚使劲翻动着白眼,继而坐到了承美的近前。但为了进一步感受到煜诚的体温,承美把屁股紧紧的贴向煜诚,眼睛稍稍一放松,两个人便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你好帅啊!”、“你也是,一直都很美。” 煜诚并非顺着承美的话往下说,而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她的模样,圆圆的脸庞,透着纯真善良的目光,眸底色泽炯炯看上去灵动懵懂。 “这是你第一次夸我,我得赶紧记在本子上。对了今天是几号来着?” 听了承美的反问,煜诚笑了。如果说朗姆酒是用糖蜜蒸馏而成的,那么现在在承美蒸馏般的笑声里,自己就要发酵成熟了。 “赶紧回归正轨吧!这里是自习室大家可都看着我们呢。” “看就看呗,早晚他们也会谈恋爱的。” “真是管不了你了,那这几页看完,我们就去老街吃你最喜欢的小龙虾。否则,你怎么撒娇央求都不好使。” “哦!”趁承美睡眼蓬松的看向书本的瞬间,煜诚蹑手蹑脚的弹了承美一记脑瓜崩。“知道啦。”窗外乌云和松树的树荫恰如其分的融在一起,承美故意压低作吃痛状的凝视回煜诚时,煜诚的目光变得很低沉、很严肃。 ------------ 第一百二十八章憎恨的我 “承美,张嘴,啊!——” “真好吃。” 闪过脑海的小龙虾回味无穷,尤其是煜诚亲自投喂的那一只,更是令承美开心得连牙床都笑了出来。 “这个是我经常来的店,虽然不太显眼,但味道超级赞。”刚刚饱餐一顿的承美似乎又发现了新大陆。 “但你已经吃了那么多了啊?”煜诚故意打着哈欠,慢吞吞的用真的很无聊的声音道。 “可关键是,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来这里啊。所以煜诚你…”、“老板来两份蟹黄面,甜点的话来一个草莓奶茶就行!” 承美的眼睛顿时像含着糖块一样甜美,那样的笑容不论时隔多久都没法从煜诚的心底抽离。 那日的太阳一点点的西斜正好照耀在食物上,承美把头一转,像只幼鸟一样扑哒哒的追着草莓蛋糕看来看去。 “快点吃吧,这可是你最喜欢的。”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之所以一定拉你来这里是因为想做一件奇妙的事。” “LCM是我名字的缩写,煜诚学长把你的名字写在另一边可以吗?”、“真好,如果时间也能像墙上的字一样永远定格就好了。哈哈,我瞎说的,别放在心上。对了这家的蟹黄面配上特制的酱汁特别美味,你快试试呀。” 煜诚自始至终都很苦涩的笑着, 但承美却傻里傻气的凝视着自己,看着她微弛着、被霞光映成鲜红的唇片。煜诚没有回避的靠近并压低了额头,然后第一次从承美鼻尖抽离开的煜诚,脸颊红得如痴如醉… “下雨了,真冷。”雨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承美和煜诚缩在小吃店的屋檐下,浑身发抖,忽然人小鬼大的承美嘻嘻一笑,重新进到店里的她不知跟老板说了些什么,在准备出来的时候,高高的晃了晃透明的雨伞。 “哈哈,哈哈…”水声响了好一阵,站在伞下的承美和煜诚呆呆的凝视着彼此。 大雨如注,忽然从远处再次传来雷声,恰好就在霞光乍现的那一刻,两个人用腾出的手轻轻挽着,一路像踩在加速器上一样朝承美的家飞奔而去。 “快看,山的那边是彩虹,真漂亮啊!” 套在承美身上的男士衬衫湿漉漉的,帆布鞋也湿透了,但却还是低挡不住承美踢溅水花的热情。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也是悲观的人,因为承美,枯燥的生活突然变得闪闪发亮。” 眼睛里迅速掠过像雾一样朦胧的光晕,此刻瘫软在酒瓶旁的煜诚目光像流浪汉一样。而在地平线的另一端,雾霭蒙蒙的弯月也烙印般的凝滞在承美的眼底。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空生活的承美总是将日记看成是挥洒默泪的最好方式。 朦胧的光晕里,煜诚也顺着承美的视线看向那片浮在蔚蓝边陲上的彩虹桥… “为了让年少丧父的她感受到真正的温暖,我总是强迫自己变着花样哄她开心,然后就开心着她的开心了。” 终于想起这一切的煜诚,眼中心中全是承美对着自己敞开心扉时的样子。正午的阳光照在承美的脸上,她明媚的笑容就像在致密的过滤器上滤过似的,每一块脸肌、每一处细纹都在冲着自己微笑。当然更多的则是如今这个时空中知性娴熟的她。 “为了让心爱的承美永远单纯快乐,我就在心底给自己暗暗打气,这辈子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奔赴富裕的未来。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是她还是我?如果她依然是最初的样子,我会不会放弃这次穿梭时空的机会?我想也许…” 在这个日常感很强的话题里,煜诚的笑容一直很夸张。虽然他也一直在注视着游戏场景,但承美的音容笑貌还是径直的朝煜诚眼中飞去。很快更加沉重的伤感便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了,为了透透气,煜诚走出家门,月光渐渐附在地平线上,有一个新盖的别墅和年久的平房点着灯。不远处,那片树叶全都掉光了的树丛空荡荡的很是荒凉。煜诚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突然一辆开着车头灯的汽车出现在黑漆漆的终点。似乎是感觉到煜诚的脸在随着自己的车灯移动,在距离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车子稳稳停了下来。 “是你?怎么会?” “因为时空的切换,让我跟你也变成了渊源颇深的人。其实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人生改变多少次,有缘的人还是会由着宿命的牵引来到你的面前。但走向是怎样的,就不归我管啦。” 看着那个给过自己硬币的男人神经兮兮的笑容,煜诚的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乌黑整齐的睫毛随着心脏的跳动,安静而有力的起伏着。 渐渐的,望着遥远的黑点,煜诚手背的脉搏、脚趾的血管也像踩踏着跷跷板似的抽抽直跳。 时间的脚步有三种:“未来踌躇而至,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永远静止。(引席勒的话)”,在承美的身边煜诚将不幸看得一目了然,而现在,每天面对着将撒娇技艺展现娴熟的珠铉,煜诚始终没有自己料想中的那么快乐。 “将车停在这里就可以了。”灰白的玻璃窗上影影绰绰的晃动着松树的影子,当承美家所在的巷子贸然闯进煜诚视线的瞬间,煜诚的眼睛忽然像井水一样深邃,他连忙叫停了出租车。 被山环绕着的这个小区总是很安静,站在略高的地方俯瞰着大地,与公交起点相连处新建起来的四栋高档小区中间夹杂着旧砖瓦式的筒子楼。煜诚记得一到夏日,一楼的篱笆墙内就会开满成片的蔷薇,后来因为年久不修葺,那片花田变成了荒芜。每次路过这里承美都会抱怨好一阵。但在如今这个时空里,那里连萧瑟的秋后都依然繁花铺地。 “谢谢你送我回家,煜诚哥晚安!”煜诚很快就走到了承美家门前的那段坡道,这条路很狭窄、略陡又弯弯曲曲。为了能够多看一会儿煜诚的背影,承美总是站在凸镜一样稀稀落落的分布在路上的那抹光明里。 “快点进去吧,外面很冷的。”、“那怎么行都说要先看着你走掉的,而且这么怕我冷的话就动作快点啊。” 煜诚回头看向那段朦胧的记忆残影,泪水突然顺着脸颊簌簌的流到了下颌。“承,承美啊。”烂醉的煜诚嘴里也不知不觉的冒出了这样的感慨。 “不,还是你先进去吧,看你安全亮灯之后我再走。”、“我的家就在这儿,你还是先走吧。”、“我当然知道你的家在这儿,所以才要亲眼看着你安全上垒,就别跟我抢了。不然我会担心的一整晚睡不着觉的。” 就像如今的煜诚一样,年轻的他也看出了承美刻在眼睛里的不舍。 “可是…” “傻丫头,我们又不是分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明天天一亮,我还要带你学最不喜欢的数学呢。” 一向积极乐观的承美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那片迷雾中美妙特别的存在,她对煜诚的眷恋里一点点的加入了轻蔑的气息。 “哼!给我等着!”承美开心的奔跑着,连头发丝都随之怒放着。 “你要干嘛!别乱来哦,这楼上住着的可是我未来的丈母娘。” “现在才想着找挡箭牌,晚了!” “还有不谙世事的小姨子呢?!” 就像眼前的朦胧光影渐渐被卷上去了似的,承美的校服外套褶皱着向上卷起,煜诚的头扎猛子似的稍稍向下低去,不一会儿,煜诚的下颌酒杯卷起的校服盖住了。渐渐的校服一角与煜诚的眼睛之间出现一道明晃晃的斜线,因为眩晕的缘故,那片树荫漆黑得分辨不出形体程度。承美噗嗤一笑,为了不被楼上的妈妈发觉,她暂时俯下身,整个人跟着转进了校服下,月光透过树叶照射进来,煜诚清晰的看到了承美的额头和渐渐靠近的脸颊。 “不闹了,不闹了。我还是先送你往回走吧。” 承美嬉闹般的推搡着煜诚,脸庞就像被南方的阳光晒熟的橙子一样。 “那我现在已经又到路口了,是不是该送我的承美先回家了。” “别闹!我们这么送来送去的,干脆早点见过家长,结婚算了。” 那一瞬间 承美的眼睛熠熠闪光,煜诚很惊讶的缩回了手。 “我当然想早一点娶你回来啊,对了丈母娘和小姨好相处吗?” 横穿过皎洁月光照应下的空地后,煜诚又悄无声息的踏起承美独自回家的影子。最后他在能够清楚瞧见承美家灯光的树荫下站稳脚步。而当朦胧的电影戛然而止时,这个时空中的煜诚刚好也出现在那里。 “你是?郑代理!” 煜诚缓缓转过身,看着满脸惊讶的承美。 ------------ 第一百二十九章繁重的夜晚 “郑代理,这个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的煜诚,有些束手无措的看着承美。此刻,就像溪水漫过田埂似的,怀疑从承美的眼睛里汩汩流淌出来。 “那个我…”、 “什么?”事情来得太突然,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支吾着。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呢?上次我明明记得你的车灯只跟随我到比较远的路口啊。” 承美的锁骨急促的上下起伏着,突出的额头上噙着汗珠。在混浊的光影里,煜诚眼睛中的滴滴汗珠里似乎也升起了小小的彩虹。 “难道说…上次…”虽说承美并不讨厌煜诚这样做,但刚刚熟悉就这样放肆,她还是有些不安的。 “你刚刚说这里是你家?!”煜诚突然装模作样的指着身后的楼栋道。 “是,是啊…”承美的语气瞬间低了几个分贝。但眼中的迟疑却愈演愈烈了。 “我是因为最好的朋友住在这里才过来的。但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迷路了。” 承美的头发好像是随风稍稍摆动了两下,月光照耀的影子里,她的鼻头很高,煜诚沉默不语,承美也跟着沉默了起来。但煜诚的沉默是低沉的,承美的沉默却有些兴奋。无形之中,煜诚好像马上就能听到她的呼吸频率,甚至好像还能看到随着呼吸而起伏的锁骨。 “不过…”、“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偶然呢?” 承美听闻又安静了一阵,煜诚也静静的等待着(察言观色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狗叫声。但即便那声音愈发粗野却也没能打破煜诚和承美之间的静寂。 “那个,秋天的清晨很凉的。要不李代理你先回家吧。” 煜诚的提议很坚决,承美的呼吸还是那么安静。这使得煜诚瞬间自乱了阵脚。 又是一片厚重的沉默,那种寂静如果稍微侧耳聆听的话,就连树叶被风依稀吹落的声音都能听到。此刻,煜诚和承美更像隔着玻璃窗或薄薄的窗帘对视着的那样,站在咫尺天涯的距离里… “郑代理,我其实…”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只要一个伸出手,就能抓住对方的手腕。但沉默却也更加果决了,最终的承美似乎也意识到单凭自己根本无法打开沉默的门锁。 “真是的,不过这个家伙到底住在哪里呢?上个礼拜我还来过的,当时也是因为家庭矛盾。”煜诚眼不眨眉不皱的扯谎道,他的双脚就像一台只会前进的推土机,把一切坎坷的沙土统统踢溅到裤筒上。 “郑代理!我…” 承美的表情顿时僵硬。煜诚也极为心虚的应了一声。承美又思索了半晌,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没有侮蔑也没有愤怒,就好像灵魂有一半从她的身体里溜走了似的。 “我不知道,说这种话你会不会觉得很荒谬。请问你认识我吗?”承美犹犹豫豫的问道。 “我…我…” 虽然煜诚也会很强烈的思念着她,但现在他却无法承认。于是他许久的凝望着承美灯光一样的脸庞,此刻的她有些楚楚可怜,还有些冒失无礼。她既和年轻女生一样随性单纯,又像个经历过很多悲欢离合的中年女人。特别是凸凹有致的眼眸深处,隐隐闪动着令煜诚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是的,我还在喜欢着她,或许也在爱着她吧。但无法满足她一切欲望的我却只能不断的疏远她,因为不论是对她而言的我,还是在我眼前的她,在这个完全颠覆的世界里,都是以危险的爆炸物而存在的。”煜诚在心里静静的诉说着。 “回答我,可以吗?郑代理?” 承美又靠近了一步,她的脸比映红了窗纱的桃花更加殷红,眼睛也比星星还要闪闪烁烁。 “什么?” 煜诚瞪大了眼睛,牙齿也开始打战了。 “刚刚我还在想,或许我们其实根本不是刚刚才认识的,我们之间的渊源其实是…”承美的嘴巴很笨拙,眼睛却很灵敏。此刻,那种超出常规的欲望,正炙热的蔓延到冰冷的空气中… “姐夫?!” 成妍的出现实在是太突然了,对于正沉浸在遥遥相望的煜诚和承美两个人来说,成妍简直就是一阵疾驰的暴风。渐渐的,煜诚的眼睛里也刮起北风,而承美的眼底则下起了暴雪。那个默默的围绕着煜诚的脸庞转来转去的成妍,再次如坐在宇宙的某个黑沉沉洞穴中似的,有时她的反应很悲伤,有时又很兴奋。 “姐夫,你真是好久没过来了啊!不对昨天,我还在梦中见过你呢。” 李成妍的手不大却刚好收拢住了煜诚的五指,煜诚低下头看着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肌肤。不知怎的,这丫头好像更加用力了似的,煜诚的手疼得有些麻木。 “姐夫,我不想只在梦里见到你呀,虽然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自古以来就很尴尬。但对于永远也嫁不出去的我来说,姐夫和姐姐就是永远的亲人了。” 成妍内心深处犀利无比的言辞,残暴的推动着煜诚的身体不断向楼栋靠近,此时的姐姐承美却如干瘪的躯壳一样静静的守在黑暗的角落里。她的眼睛似乎正掺杂着黑灰色的眼泪。不会是尴尬得快要崩溃了的那种平静吧,煜诚默默的思索着。 “但…等等…” “成妍的那种目光又意味着什么?她好像真的已经认出我来了,她不是得了自闭症吗?怎么还会有那么深的记忆?”看着死死扯住自己手腕的成妍,煜诚的后背更是冒起一层鸡皮疙瘩。然后他开始试图不被成妍察觉的一点点撤力。 “不行!妈妈你快点出来!快帮帮我,别让姐夫走?”成妍的手劲突然变得和煜诚完全不分伯仲,甚至,时间越久,煜诚便越觉得成妍的手指已经慢慢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 秋天一闪而过,时光如梭,等煜诚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那一年的春天了,那日阳光灿烂,煜诚和承美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小姨成妍欢快的脚步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轻盈,就好像随时都能随风洒向天地间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谈恋爱的人不是你姐姐我,而是你呢!”煜诚想起了那时在高高的花田,成妍回头看向自己时,承美嘟嘴喊出的话。 “且,我可不像你们两个这么虚伪哦,明明心里眼里都装着彼此,却一定要拉开这么长的距离。对了我姐一毕业,你们真的就能结婚吗?我可盼着给你们当伴娘呢。那伴娘是亲妹妹的话,我可比你们小多了,你们好意思问我要份子钱吗?对了,我可是怂恿姐姐射出丘比特之箭的人哦,姐夫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成妍蹦蹦跳跳的凑到煜诚身旁,她的双眼里盛开着白色的满天星。嘴巴也渐渐蜿蜒成一颗明朗的心。不等煜诚回应,她便像个云雀似的又叽叽喳喳说了个不停。 “小丫头,你懂什么啊?小心我去跟妈妈告状!说你什么不好学什么!”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日吵吵闹闹的风里,承美执拗的追着成妍,成妍的笑容愈渐扭曲,但在煜诚看来,这对姐妹花的样子比世上所有的阳光还要灿烂。“是啊,那个时候她们的爸爸身体还健康,谁能预料到…” 煜诚静静的站在原地,两个姐妹银铃般的笑容穿越世纪的风沙径直进入他的耳朵里,渐渐的那甜美的共鸣汇聚成世上最美丽的歌。就在更多的片段精巧的在脑海里列队等候的时候,时间再次不如所愿的轻松轮转了起来,成妍那双满天星一般纯净的眼睛迅速消失在逆向旋转的时间之轮里。煜诚准备惊呼,此时的成妍由18岁的伶俐女孩变回了30几岁的自闭症患者,但很快,岁月又开始流逝了,眼袋又没有了,像褶皱一样的肌肤也变得弹性十足。特别是鲜红的舌头吐在白皙闪亮的前排牙上。 “就像这样永远握着彼此的手,不要松开。”来自两个时空的成妍都将煜诚的手指一个个展开着,承美握成拳头的手放在煜诚的手掌上,最后再将煜诚的手指一根根的合了起来… 而纵观整个过程,煜诚和承美都如摸不到头脑的丈二和尚一般,被动的配合着。 ------------ 第一百三十章亲情关系 “咦!你是?!”尹庆善背对着月光,慢慢的从楼栋里走到煜诚的面前,那样子像极了老迈年高的骆驼。 “哎呦!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最最想念的女婿吗?!” 丈母娘尹庆善的笑容比小姨成妍还要激动,不一会儿,她就用那不满老年斑、又黑又瘦,形如黑暗之蛇的手握住了煜诚的另一只手。 “妈妈,你快松手啊,他就是我们分部的那个代理啊。”承美以一种铤而走险的心态,一咬牙一闭眼的喊了起来。 “耳膜都快裂开了,求你快闭嘴吧!” 就像被磨得很锋利的凿子似的,尹庆善的脾气来得锋芒刺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承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晕晕乎乎的一次次的看着妈妈、妹妹和煜诚… “煜诚女婿,你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啊!”尹庆善嗓音沙哑的叫道。 “丈…丈母娘!”煜诚在心底叫得很谦恭,但现实世界里,他根本没有看尹庆善老泪纵横的眼睛,就连老人抚摸着他的脸肌咯咯笑着的时候,他都没有稍稍偏转过头的意思。 承美和煜诚彼此都很尴尬,因为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离谱的事情。尽管偶然目睹了煜诚停在自己家小区门口的空地上时,承美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点。在妹妹成妍走过来后,那些刻在妹妹眼睛里深刻而复杂的心理矛盾,使承美产生了琐碎的疑心。特别是看这妈妈抱住煜诚手臂泪流满面的样子,承美的疑心极速扩张加深了。而煜诚也十分清楚,那种疑心一旦萌发就会一下子越过理性的墙围,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该怎么办?”、“妈!他真的只是我们单位的代理啊,你怎么能管人家叫女婿呢?!” 就像此时的煜诚一样,承美似乎也希望一切真相大白,但同时又担心,事实若非如此,她要怎样面对尴尬的同事关系。所以承美的内心一直苦痛在这两者之间。 “哎呀!我都快被你的口水淹死了!要不是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女婿能跟你分居两地吗?还有啊,以后不准再一口一个混蛋、窝囊废的叫了,这也就是我们家煜诚女婿好脾气,换成别人试试,将你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不说别人,就说你妈我,哎呀真是气死我了!”尹庆善故意大大咧咧的喊道。承美和煜诚更是默默无语,风再次掠过前面的山峦,此时他们青红不接的脸好像是在认真的聆听着风吟… “好女婿,别愣着了,外面冷。快跟妈妈进来啊!”、“我的天哪!妈妈你别…” 就像来自肺叶深处,平生堆积的某种欲火、愤怒、沮丧和憎恨全都寄予在尹庆善与李承美这两只恶魔般强劲的手上一样,在她们的一再坚持下,煜诚手腕处的血管都爆裂似的凸了出来。 “好女婿,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咸菜,记得你从前最喜欢豇豆和肉皮了,我给你放了不少哪!” 尹庆善的目光愈发迷离,仿佛正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拉着自己另一只袖管的承美也是一副将很多话藏在心里的样子。看着这些曾经的家人,煜诚的心像被火烧一样,脑子里也针刺般的痛了起来。 “妈妈?什么妈妈?进什么进啊?喂!你和成妍能不能不要再抽风了。郑代理你就不能快走吗!”尹庆善硬是拉着煜诚的手往门栋里走,忍无可忍的承美突然暴跳如雷般的挡在一行人前大声嚷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眼力价!我女婿怎么忍受你的呢!”尹庆善又像个青年人一般,理直气壮的继续扯动着煜诚的手臂,甚至还从承美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喂!妈妈你,成妍,郑代理,郑代理啊?!”在母女三人的拉锯战中,煜诚的全身像个甲虫一样鼓了起来。 “我说!别再往后拽了,再拽我女婿的胳膊就断了。”尹庆善满脸不悦的怒视着承美,皱起了眉头。眼看着第二轮腕力较量又要开始了,现在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腕力的较量里一定蕴含着什么信号或是警告,因为煜诚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手指的血管已经不通畅了,肩膀也跟骨折了似的。 “不行,我说妈妈,郑代理!” 此时的煜诚大汗淋漓的站在三个人中间,不光是手背,就连后脖颈上鼓出的血管也像是要爆裂了似的膨胀着。如果不断攀扯着自己的只是陌生人,煜诚或许连疯狂回击的心都有了。 “好好好,就让我跟阿姨进去吧,我跟您进去。”、“我的天啊,实在是太抱歉了,郑代理,我妈她也真是!” 在进门之前,承美始终没能痛痛快快的说句完整话,尤其是凝视着风度翩翩的煜诚。恼羞成怒的承美不断的将两手插在腰间,摇头叹气。 “房子是有些陈旧,但装潢丝毫没变,放在十几年前算是条件阔绰的了。”煜诚的眼睛溜圆溜圆的审视着屋子里的一切。一想到在这里发生的那些惨不忍睹的事情,煜诚更是打了一阵冷颤。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那么拘谨干什么?快进屋里躺会儿啊!” 承美惊讶至极,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妈妈更加夸张的一举一动。 “躺就算了吧,我毕竟!” “是啊,妈你就算是要表示欢迎也不能太这么…” 煜诚转动着脑筋,做着各种可能的猜测和想象,承美则闷闷不乐的白了妈妈一眼。 “姐夫大老远过来,一定渴坏了吧!”成妍的声音纤细得像一片柔嫩的满天星。厨房里自来水管里的水哗啦哗啦的流淌着,她居然直接转过身,接了满满一瓢。然后居然又伴着水珠落地的“嘀嗒”声,哼着歌儿的将水递到煜诚手中。 “李成妍你别再瞎搅和了!”承美一眼便扫到水瓢最底端的两片苏子叶,瞬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粉碎成金黄色的光的碎片。“这种水怎么能给客人喝?” 承美问得如此果断,对面坐着的尹庆善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怒气。 “没事没事的,我喝我喝!”煜诚英俊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他望着递过水瓢来的成妍,成妍也面带娇美的微笑,迎接着煜诚的目光。 “对不起,我真是快没脸见你了。” 承美悻悻的说道,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废纸。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毕竟生病这种事并不是任何人的错。”煜诚用一个暧昧的笑容搪塞着承美道。 “这死丫头怎么就不能拿点好水果出来!” 蓬头散发的尹庆善猛地站了起来,从她走向厨房的第一步开始,被看不见的阴影包围的房子渐渐明亮,每一样家具、电器都凸显了出来,尤其在窗纱微微荡漾的那一刻, 那些小巧不然的物件也跟着散发起时光流逝的味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已经成为昨日黄花的工艺品,被忘却的点点滴滴开始在煜诚的心底复苏。此刻他依稀见到了当年那个目光和蔼、彬彬有礼又体态丰腴的尹庆善,还有那个青涩朦胧、对爱情与家庭似懂非懂的自己… ------------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想要的婚姻 “阿姨您好!我是郑煜诚。我下个月就要去安城银行实习了。” 记忆中的煜诚穿着一身端庄的西装,并熟练的模仿着职场男人的礼节,主动伸手要和尹庆善交握,但尹庆善却迟疑了。 “我经常听我们家承美提起你,真的特别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 和后来一找准机会,就哭哭啼啼的向自己和承美诉苦的形象不同,当年的尹庆善虽然也是全职太太,但在煜诚看来,全职太太和家庭主妇还是有概念区别的。似乎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尹庆善从小巧玲珑的粉红色呢绒包里掏出一份见面礼,塞到煜诚的手上。那抹笑容斯文踏实,一看就是颇有些涵养的女人。 “阿姨您这是要干什么啊?”煜诚别扭一笑,脸上冒出了冷汗。 “别介意,我不是下逐客令的意思。刚刚看你的样子有点拘谨,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有什么顾虑的。我和承美爸爸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有学历的穷小子呢。你看到的我们现在的生活,全是他后来努力的结果。所以啊,在承美跟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劝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毕竟你们都很年轻啊,前途无法估量。”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您和承美失望。”煜诚对尹庆善的勉励感到心满意足。刹那间,他从一名故意拿腔捏调的职场男人变回了那个清澈俊秀的大学学长,而挽着煜诚胳膊的承美,也突然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怎么样妈妈?我的眼光不错吧,煜诚学长是不是很帅呀。” 尹庆善小声责怪着承美。承美好像还是有点儿兴奋,她可不能像初次见面的煜诚那么冷静、沉稳。 冷风像一个家伙的飞毛腿一样袭击了煜诚的下巴颌,煜诚的身体猛的向后一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再次看到了热情洋溢的尹庆善和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承美。 “妈!求你别再说这种不合实际的话了,郑代理他现在已经尴尬得没有思维了。” 煜诚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曾经那个坠入爱河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根本看不见复杂而琐碎的东西,整个世界对他而言就是单纯而明亮的。正因煜诚一直在想着心事,没有回答承美的问题。承美有些迟疑,为了不让尴尬扩大成职场笑话,她突然像赶苍蝇似的一掌拍断了煜诚的思绪。 “不好意思,我刚刚失态了。”煜诚语气温柔的跟尹庆善说话,笑容里赔着小心。 “哎呀!这不就是你自己的家嘛,老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其实即便你不来呢,我最近也经常梦见你来家里看我了。所以啊,我就自作主张,给你炖了很多你从前最最喜欢的咸菜。那个豇豆和土豆啊,我可都是满早市里挑最好最贵的买的哦,就连成妍追着我闹,我都没舍得给。”尹庆善温柔的笑了笑,一脸羞涩的介绍道。 “妈那么便宜的东西,郑代理他怎么会收?”承美极不情愿的喊道。 “闭嘴!那我这就去给你拿!女婿你千万千万要站在这里等我。” 好像稍不留神,场面就会变得更糟糕。承美冷冰冰的板起脸孔,紧紧贴在煜诚的身边。不想尹庆善居然留了后手,她刚走出两步就又兴高采烈的挽起正低头不语的煜诚。 “千万要站在这里等我哦,虽然多泡一泡会更好吃,但一想到你马上要离开这里,我也只能提前捞出来了,女婿你回家之后就酬和着吃吧,千万别给亲家母说你们吵架的事啊,我会很惭愧的。” 尹庆善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很安静,没有一丝惊慌和迟疑。但煜诚还是听出了她浓浓的不舍。看着尹庆善步履蹒跚的在厨房里跑来跑去,最后又兴高采烈的在冰箱里搜罗着。瞬间,仿佛细碎的浪花上漫过了巨大的海啸似的,煜诚藏在心底的愧疚,险些变成眼泪从眼睑里流淌出来。 “对不起,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但我之前应该跟你和周代理提及过这件事。不光是成妍,我妈妈她,其实也病了。我只是没好意思跟不熟悉的同事说太深…” 承美的声音一如煜诚的表情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他们有没有生气。 “难道是那个…”、“没错就是老年痴呆,是我刚刚入职分部的时候查到的,医生告诉我,她的神志会时好时坏,目前没有什么药可以根治。只要不发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承美说得很冷静,为了躲避煜诚的目光,她故意去看铺满月光的窗外。 “今天,她应该是误以为我是已婚人士了吧。因为这是她清醒时候唯一的心愿,所以她才会将你说成是…”承美的声音并没有哽咽,但却还是几度说不下去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的,我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煜诚不动声色的说道,表情冷静,但心里却非常担忧。 “那个,趁我妈妈和妹妹没有注意到的现在,你还是赶紧溜吧!”承美快步拉开玄关门,而煜诚却静静的回忆着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郑代理,拜托你赶快跟我出来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承美冲煜诚摆摆手,煜诚这才慌里慌张的走向门外。 阶梯下的景色,不论往左还是往右,丢失一样冷冰冰的灰色。 “虽然我不知道郑代理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煜诚感到很可惜的朝着身后的楼栋撇了撇嘴,承美转头看了一眼,却并未察觉到异样。 “回去的路应该能找到吧,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刚刚的情况,虽然目送第一次上门的客人离开很不礼貌,可我…” “等等,丈母娘怎么会?” 煜诚终于说出了这句难以启齿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承美目瞪口呆的停了下来,煜诚的视线随之下移,最后移动到那只紧紧扯住承美衣袖的手上。 “哦,对不起。” 煜诚慌忙攥紧拳头,羞愧得满脸通红。然而,听见那个高频率的称呼后,承美的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大脑仿佛停止了活动,她一把扯住煜诚刚刚落下的拳头,一门心思的只想问个明白。 “我,我刚刚入戏太深了,才会口无遮拦。你!” 煜诚先在脑子里想好应该怎么做,然后慢慢转过身,但与承美默默凝视的瞬间,他的心脏一如承美的唇线,像青蛙似的扑腾扑腾乱跳起来。 “你!你刚刚说阿姨是最近确诊的?”煜诚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脑袋有些发憷。 “我刚刚就那么一说而已,其实我妈妈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年多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但最近,她好像更严重了,有时候会把一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和现实混淆到一起。可能是受我妹妹的影响吧,偶尔他们还会把已故的爸爸拉进主观臆造的世界里。然后就不停的跟我描述我记忆里从未有过的那些情节。因为郑代理你是唯一一个来过我们家的同事,所以他们会那样联想,我觉得一点都不稀奇。上个月我就是因为实在忍不了他们不停的说,已故的爸爸其实一直都在家里的这种说法,才带妈妈去医院确诊,一想到他们会随时给自己和邻居造成困扰,我这才申请调到分部工作的。其实分部和总部的待遇不同,我在那边已经熬出些眉目来了。但我不后悔做下的这个决定。” 承美眼前闪烁着无数颗星星,煜诚不由得粗粗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应该…”煜诚沉默的道歉,就像口中含满了口水一样沉甸甸的。 “不应该什么?毕竟造成生活不幸的人不是你啊。”承美用力呼了口气,又慢慢皱起了眉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妈现在的样子蛮可爱的,虽然我的生活还是受到了波动,但我感觉她比从前快乐多了。” 煜诚也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缓解着狼狈不堪的心情。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肘似乎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 第一百三十二章请问你认识我吗? “虽然刚刚经历过那么惊悚的社死场面,但我就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请问…” 承美又靠近了一步,此刻的她平静秀美。以仰视的角度看着煜诚,他的五官好像是刚从天上摘下的月亮般精心雕琢,使得承美恨不得立刻紧紧贴合上去。 “请问,在你看来,我们真的只是很巧合的偶然吗?!” “什么?” 煜诚小心翼翼的看着承美。 “别误会,我是想说你站在我们家门口的事。” 因为后面的话渐渐模糊了。捕风捉影又太丢人,承美实在不好开口。 “那个,我怎么会知道新成员的家在哪里呢?”煜诚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你看我又不是做什么特别工作的人,更不是什么算命的。” 绯闻随着时间的流逝反正都会不攻自破,所以煜诚的表情很平静。 “你这样说也很有道理,可能是我最近太敏感了。” 承美表现得漫不经心,就像是对待别人的事情那样。但心灵深处,她却对自己和煜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深信不疑。 “女婿!女婿!” 突然,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声音闯了进来,紧接着尹庆善的语气、表情就像话剧演员一样夸张,如果熄灭所有的灯光,只把聚光灯打到她的身上,那么肯定是一场独一无二的荒诞片。 “天哪,妈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呢?!”就像是默认了妈妈正沉浸在独自玩耍中忘记了现实,迷失了自我一样,承美赶紧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按住想要迎面走来的尹庆善的两条胳膊。 “你可真是!就算吵得不可开交,也得先让我的乖女婿吃饭那。那个,承美她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这个是女婿你刚刚忘记带走的咸菜。” 煜诚心里内疚极了,他甚至不敢正视尹庆善的眼睛。 “女婿你怎么哭了啊?”尹庆善稀里糊涂的说完,又从口袋里摸索着纸巾或是手帕。“丈,丈母娘,我真的得走了!” 尹庆善闻声,呆呆的把目光挪开,抬起头来,依依不舍的看着煜诚的面孔。 “哦!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最近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啊。我看你瘦了好多啊,尤其是脸都快脱相了。” 为了掩饰面红耳赤的表情,承美低下了头,此时更让人害羞的社死情景出现了。只见尹庆善环住煜诚的腰身,把人家推到了墙上。 “妈妈!”就在尹庆善固执的迈着她笨拙又短小的步伐继续往煜诚脸颊上靠近的时候,承美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尹庆善撇了撇嘴,随即像做完了结了似的站回到最初的位置上。 “瞧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不拿身体当回事了,嘴上嘟囔着加班,但只有我们过来人知道,加班的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甚至还会率先掏空我们的本钱(身体)。”尹庆善很可惜的叹着气,再次抬起头时,那张脸就像被泼洒了红色颜料一样,眼睛更是红肿如涌血,而承美跟煜诚紧张得来不及呼吸了。 “哪怕,哪怕再没有胃口,该吃饭的时候也得好好吃饭啊,哪怕是用水泡点饭就着咸菜或是点两滴酱油来两口,也比那个泡面强啊。你从前一跟承美吵架,就蹲在门口吃泡面,我真的是看着…” 承美抓住妈妈的肩膀轻声提醒了几次,但妈妈仍然牢骚不停,情急之下,她只好朝煜诚递着眼色。 “呦,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都敢给女婿脸色瞧!” 尹庆善呼吸急促而微弱。胸膛快速不断的起伏着,看得出来又是极度危险的犯病状态了。 “妈,您难道没有注意到,我的同事郑代理都已经被你吓出社恐了吗!” 刹那间,尹庆善突然脸色苍白的大声喊叫起来,那个感觉就好像最亲的人刚刚过世了似的。 “拜托你快点走吧,走啊。”承美用求救的眼神朝煜诚念叨着。而不愿再招惹麻烦的煜诚,只能目空一切的转身离开现场。 回家的路上,煜诚再次回忆着自己在面对成妍和丈母娘时的那些细节: “姐夫,我最近总是梦见你。”、“女婿我最近也总是梦见你来看我,所以就特地给你做了你从前最喜欢吃的咸菜。” 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煜诚既吃惊又无奈。他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从身后的墙壁上再次蜿蜒出了那条熟悉的巷子,巷子深处又涌出了那片与周遭格格不入流的老旧房子,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像荒无人烟似的。突然摇摇欲坠的水泥墙上浮现出许多只有煜诚和承美看得懂的红色字体,但就是煜诚擦了擦眼睛的瞬间,那些字也跟着消散在风里。 “怎么总是想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呢。不过,丈母娘和小姨,她们是真的记得我吗?还是说也像我刚刚那样病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呢。” “我到底在瞎说些什么啊?居然像诅咒谁一样!”煜诚突然受到了刺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究竟该问自己什么,在疯狂的敲打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后,他只能脸色苍白的盯着头顶那片浓黑的乌云。 “不过,话说回来,成妍的事发生太早,我很清楚。丈母娘又是什么时候得的那种顽症的呢?” 煜诚用手胡乱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然后又后退了两三步,抬头一看,承美的窗口依然亮着灯。就算是在距离很远的那条坡道上,也能看见窗子里的人影晃动,可是主人们谁都不往下看一眼,就好像这一切也都是煜诚的臆想似的。 “大概是在两年以前吧,最开始那会儿就只是精神恍惚而已。都怪我当时太忙没有照顾好她,结果突然有一天就这么严重了。” 看了看手中那盒安然无恙的咸菜,煜诚心里泛起了阵阵凄凉。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路灯下又徘徊了一阵后,煜诚终于看见了上一个时空中的家,他推开门后,只见煜诚正卑躬屈膝的讲着电话。 “是您啊,分行长。我刚刚加班结束,现在正在距离单位最近的小吃一条街上呢。” 、“瞧您说的,您喊我过去,我当然得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啊!毕竟身为您的宗亲级下属,这点思想觉悟还是要有的嘛。” 煜诚的样子好像是在家里刚洗完澡,腰上裹着浴巾,屁股刚刚翘到床上就腾的缩了回去。 “我现在在单位门口了,吃完这张卷饼就加班fighti g!” 突然映在煜诚眼睛的影子,变得像巨人一样庞大。煜诚连忙转过身看向玄关。 “你现在要去哪儿?” 承美好像很委屈,眼睛通红,看样子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尽管这样,那个煜诚还是面无表情的回视着她,紧闭的嘴唇仍然显得很固执。 “一天天的,就知道查岗查岗,烦不烦!呶,你自己看,是我们分行长崔仁赫的电话号码吧!” 煜诚用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敷衍过承美只好,承美却依然拦在他面前迟迟不肯放行,那个煜诚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创伤,所以不管对方说不说话,他都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那个,我实在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我妈妈她好像,好像…”承美语无伦次的说道。 “一看就不是什么很急的事情嘛!别挡道,我现在真得走了。” 听了煜诚静如湖面、淡如白水的语气,承美居然轻轻的擦了擦眼泪。 “那你就快说吧,又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啦?!” 煜诚盯着承美足足看了3秒,这才确定不是日常迷惑行为,接下来他超级夸张的从公文包里掏出指甲刀,一边心不在焉的剪指甲,一边尽情展现着他的花腔高音。 “那个,我就是有点担心啊,白天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她最近,最近总是记不住事情了。” 承美做出了这个地球上最可怜的表情,凑到煜诚跟前。 “丈母娘不是一向都很健忘吗?不光是她,我有时候也会冒冒失失,特别是加班到深夜的时候,还会犯路痴症呢!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要走了!” 煜诚态度坚决的推开了们,却发现自己就像怎么跑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似的,因为妻子承美在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他。 “这叫什么话?我妈妈她都已经60多岁了,能和你一样吗?!” 煜诚的火气一下子窜到头顶,他刚想回敬承美几句,这时承美又用沾满黑灰的手抹着眼泪了。 “求你了你别再闹了行吗?我这一天,我真的是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了!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找份工作,你亲自感受一下是不是谁都能悠闲的喝茶、熬点、打游戏!算了,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这样吧,你明早就带她去医院吧,回头我给你报销。这总行了吧!” 门“咣当咣当”又被推开了。看着煜诚大摇大摆的身影。承美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都怪我,自从结婚以后就一直找各种理由忽略你。”煜诚默默伸出双手,却怎么也无法搀扶住满脸泪水的承美。于是他只好忍不住静静的守在承美的身旁。突然承美的表情与往常截然不同了,她像是要昏倒般的跪倒在煜诚的脚边,全身抽搐着握拳捶打着地面,没一会儿她又突然撑起身子用断气般的声音朝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喊大叫着… 一辆青灰色的轿车在煜诚的身旁掀起昏黄的尘土,煜诚的思绪也随之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他无声的坐在健身跑道旁边的冷板凳上,前后摆动着那双碰不到地面的双脚,交错晃动的双腿间刮起一阵冷风。 “难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天啊!我居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能让承美一个人默默承受那么久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夜幕低垂的深夜,悔意如扫落叶的秋风般滚滚而来…现在的煜诚也像刚刚的承美那样,冲着空旷的夜幕放声痛哭。突然,煜诚好像患了失语症似的,紧紧的捂上了不住颤抖的唇畔… ------------ 第一百三十三章煜诚的毁灭时间 凌晨三点,煜诚像往常一样一脸沉默的推开房门,瞬间,他便感受到珠铉那比鹅毛大雪还要铺天盖地的视线,在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中徘徊… “老…老婆!” 煜诚险些被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绊倒,因为珠铉双手环着肩,刚好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你…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啊!我还打算去接你来着。”煜诚越说越心虚,甚至在无意瞥到珠铉斜着眼睛冲他噗噗叹气的表情时,他吓得头皮发痒,浑身的肋骨麻麻涨涨,就像被人抱得太紧快要窒息了似的。 煜诚想不到要说什么就没有开口,这时,珠铉抬头又朝他翻了两个中气十足的白眼,紧闭的双唇也跟着嘟紧实了。 “居然无视我的电话?!聚餐场合再怎么闹腾,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是应该拼了命的跑出去接我电话的吗?!尤其还是刚刚跟我结束冷战的今天!还是说煜诚你,真的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也是,我们结婚这么久,你对我没有从前的那份热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男人嘛,对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无感也是人之常情,我说的没错吧。”珠铉将原本嘟起的唇片收了回去,又假装爱不释手的把玩起煜诚的领结。 “对不起,我错了。” 就在领结即将触碰到喉头的瞬间,珠铉的手指迅速松开,而煜诚就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呼吸急促而微弱,胸膛快速的起伏着。 “哦!这种程度的惩罚就能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从珠铉尖锐的牙齿间发出嗤嗤冷笑,随即她又暂时移开视线对着天花板再三摇了摇头,再次俯瞰起煜诚时,她也只是默默的凝视着汗流浃背的他,那眼神未免太过深沉而平静。煜诚用力咬了咬下唇,长颈鹿一般修长的脖颈即将粗成大象的鼻子。 “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搬回到我爸爸、妈妈家里去。这种话,在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难道你连约法三章中的关键一条也忘得死死的了吗?还是说你吃定了我根本不会那样做啊?” 珠铉带有杀气的瞪了半天煜诚,直到看着珠铉不顾一切的往玄关里走去时,煜诚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把扯住珠铉的挎包。 “你不能走,珠铉!老婆!” 盯着珠铉满满眼白的瞳孔,煜诚又急急忙忙的转换了一下死脑筋的思维,珠铉似乎也只是口头上的说说而已,于是便也最大限度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其实是真的没有听见电话铃声。崔仁赫,他带着一帮同事玩摇筛子的游戏,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信的话,你明天大可亲自去问明曜。” “说完了?”珠铉妥协的笑了笑。 “应该是没完。” 煜诚突然像个被教训的学生似的,紧闭着嘴巴,目光垂直于地面。很快,一股难以描述的酸涩土味便钻进了珠铉的鼻息。她将像跷跷板一样朝着天空的视线转移到煜诚手中的食盒上。 “那,这个又是什么?”珠铉的眼睛与嘴里都流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苦味。 “哦,你说这个呀。这是炖的咸菜。你看这里面全都是我最喜欢的土豆、豇豆、辣椒和肉皮。” 煜诚满脸笑容的用筷子夹着各种咸菜依次向珠铉展示,甚至还晃了晃其中几块鲜嫩多汁的肉皮。“哧溜”一声,不等珠铉垂下尴尬的视线,一块白色的肥肉就已经被煜诚吸进了嘴巴,“咯吱咯吱”,煜诚又发出了一阵很奇怪的咀嚼声来。忍无可忍的珠铉刚想把手放在煜诚的肩膀上制止他,但只是侧目斜视的瞬间,唠叨以及唾液便从煜诚积满油渍的嘴巴里倾泻而下,就像天空骤然下起小阵雨的那样。珠铉顿感一阵胃酸上涌,她连忙将身体弯成虾米。 “太恶心了,赶紧拿远点吧。你也真是的,非要往家里拿什么咸菜啊!一股难闻的味道。” 就在煜诚拍拍屁股从沙发上起身走进厨房的瞬间,珠铉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眼睛一会儿睁大一会儿眯起,上半身也跟着时而挺直,时而垂下。煜诚果然将食盒顶在冰箱最显眼的架子上。突然,红线一样的豇豆上再次落下煜诚闪闪发亮的齿痕,甚至在那些自以为珠铉看不见的角度,煜诚还把土豆放在嘴巴里滚来滚去,那状态像是把自己和承美珍贵的开心记忆放在唇齿间意犹未尽的切合似的。吃着、吃着煜诚突然划到了舌头,他连忙捂着嘴巴转过身,却发现珠铉早已无聊的盯紧了他。 “话说,你是从哪儿淘来的这种古董啊?” 珠铉的眼睛再次像平静的湖水一样沉默。 “是,是我们单位的一个职员那。”煜诚原本如指甲大小的瞳孔,瞬间膨胀得如橄榄球那般大。 “谎都不会撒!” 煜诚像受了极大的打击,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荒唐与惊慌。 “明明就是从经常光顾的那家酱菜店里打包回来的吧?” “其实我上次只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阿姨居然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拦下我。我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就多买了一点。” 煜诚虽然脸上充满了笑容,但不知为何他好像没办法正视珠铉的眼睛,看穿了他的忸怩不安后,珠铉略略柔和的笑着调侃道。 “不就是一个60岁以上的老太太开的店嘛!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多好!怎么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乱吃飞醋的悍妇吗?至少我的审美还是很高的,我相信在审美方面你应该跟我不相上下了,没错吧。” 煜诚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珠铉的脸色,半晌之后用极其哀求的眼神望着珠铉,珠铉假装思考了几秒钟,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只是气你何必还要把它拎回来呢?而且我们常去的那家百货店里好像也不是没有。” “但味道真的是天壤地别了啊。”煜诚静静的望着珠铉,如此不安、焦躁的开口央求道。珠铉的嘴唇微微发抖,最后慢慢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 “算了,我现在就拿出去扔!”煜诚正义凛然般的望着珠铉,郑重的说道。 “我根本没有挑你这件事啊!之所以还站在这儿,无非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珠铉突然换做一脸傲娇的表情看着煜诚,嗤嗤直笑。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刚刚进展到哪一步了吗?” 煜诚一脸惊讶的望着珠铉。珠铉脸上粉扑扑的,包裹着的家居服重重落下,那姿态一如声音般朝气蓬勃,煜诚亲昵的笑迎了上去,但珠铉却在抚过他的脸颊后,将他顺势丢到沙发角落里。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对你生气是我的错。今天没有接你电话也是我的错。周末我会推掉一切应酬,好好陪你和岳父岳母的,还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听了煜诚的话,珠铉点了点头,嘴角渐渐紧缩成一丝微笑。 “我就知道你心肠最软了。” 珠铉看着煜诚焦急的神情,一言不发的又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次就算啦。不过你以后真的再也别那样了,毕竟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或许下一次我真的能狠下心跟你离婚呢!你信不信,到头来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啊!” 煜诚憋得又红又紫的望着珠铉。珠铉却气势汹汹的将他再次往后那么一推,随即便扭动着曼妙妩媚的曲线朝浴室走去。门缓缓合上,煜诚担忧得快要疯掉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但很快他的眼中,便再次呈现出珠铉倚靠着浴室墙万种风情的样子… ------------ 第一百三十四章即使逃离你 “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睡觉了吗?!母亲大人!” 承美的声音响彻耳畔之前,尹庆善一直在用舌头舔着指尖那颗糖果凹凸不平的棱角。承美轻轻扣门的同时,她赶忙将包装纸偷偷掖在枕头下面,然后假装成熟睡了的样子轻轻的,有规律的呼吸着。 “郑代理在家里做客的时候,您就有好几次都困到睁不开眼睛了。却非要坚持到我洗漱完毕的现在,真是辛苦啦!” 突然,尹庆善没头没脑的将牙齿咔嚓一声咬合了下去。然后,几乎是在她微褐色的眼睛逐渐饱含着阳光般的灯光之时,一道远从大洋彼岸飞来的阳光一并在嘴巴里散开。 “睡觉的时候不许偷吃糖果,会得蛀牙的。得了蛀牙之后呢,就要去牙科诊所拔掉才行。” 年轻时候的尹庆善曾目睹过一次血流不止的拔牙过程,所以在承美说出了大多数妈妈激动时都会说的那句话时,她突然性情烦躁的朝地板上吐了好几口口水。直到亲眼确认再也没有特殊的颜色混迹其中后,她才搓搓手,嘻嘻笑着靠近承美。 “我都已经按照阿姨你说的做啦。怎么样我刚刚表现的很好吧?”尹庆善虽然还在不停的絮叨着承美的说辞再常见不过又没有说服力,但在承美冷着一张脸凑近她时,她还是会一次次的把嘴巴大大张开。 “那个,你可以下班了,快回家吧,不用再管我和成妍了。毕竟煜诚跟两个孩子都在家里饿着呢。煜诚女婿吧,学习啊、赚钱啊、脾性啊,反正是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饭,家务也总是搞得毛毛躁躁的,你就快点回去搭把手吧。” 医生曾说这种病人,像是在做大叫、挑眉、目瞪口呆之类动作时,都会有特定的含义。对于像承美这种正常人来说光是分辨就已经很头痛了。此时,妈妈的语重心长里明显又藏着好几个意思,甚至还告诉她不能从表面去理解眼睛里的世界。这让承美顿时睡意全无,她捶胸顿足的望着妈妈,尽管自己的脑壳逐渐坚硬,但却从未放弃过交流的念头。 “妈妈你今天也真是,怎么能一直到现在都…我都已经跟你解释好几次了,那个人和我真的只是同事关系。而且他永远都不能做妈妈您的女婿。就算我对他不反感,甚至是有好感,我最多也只能按照他的标准,给您带回来一个真正的女婿。但我对天发誓,您的女婿绝对不会姓郑!” 按照承美的想法,这时候妈妈的模范回答应该是:嗯嗯。但让她更为恼火和不解的是,妈妈居然不知疲倦的继续发挥起演技和想象力来了。甚至还将那些常人难以串联的碎片加工成了一出经典的家庭伦理剧目。 “您真是能将死人气活了呀!我都跟您解释无数遍了,您真的只有女儿,没有女婿!”看着永远不知疲惫的妈妈,承美歇斯底里的喊道,此刻不光是床、就连凝固的空气都快迸裂了。 “郑女婿,郑女婿,郑女婿…” 房间里霎时一片寂静,承美的肺部因剧烈的喊叫而不停抽搐。突然一丝凉风嗖地吹了进来。尹庆善又死死的扯着承美的胳膊歇斯底里的摇晃起来了,那种触感跟胳膊断掉了简直没有两样。 “没有,没有,真没有!” 承美歇斯底里的摇头哭喊着。不等承美缓过劲来,尹庆善突然又用手捂着嘴,古怪的笑着。 “妈妈,真的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我知道我拖到30几岁没有结婚,您看着很着急。但您也不能混淆现实啊。” “那什么是现实啊?” 尹庆善用狡黠戏谑的目光审视着披头散发、口干舌燥、嘴角起皮的承美。 “现实就是您看中的郑煜诚是有妇之夫,他的妻子正是安城大名鼎鼎的TVA集团会长独生女宋珠铉!” 尹庆善向后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又向窗边和天花板轮流张望了起来。看着妈妈更加稀里糊涂的样子,承美紧紧的闭着嘴,脸色也一下子痛苦的阴沉了下去。许久两个人就一直一言不发的这么坐着。又是许久,尹庆善双腿盘着,双手托腮,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了起来。 “反正不管你说,郑煜诚就是我的女婿,不是什么代理,不是什么有妇之夫,不是什么会长的什么宋铉的丈夫。” “妈妈!我真是快被你给气笑了啊!” 在尹庆善看来,女儿承美也总是丢出很离奇的理由,可她不会像承美那样说谎,所以才会在承美捧腹大笑的时候凑上前去默默的观察着。不仅如此,她还特别留意起承美夹杂在怒火中的 “喜、怒、爱、怨”。 “不是,妈妈你是怎么猜到郑代理全名的啊。我貌似真的没有跟你说过。” 承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可是她的眼角却含着泪水。 “记得自己的女婿叫什么名字有那么离谱吗?哦,我想起来了,你和成妍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脑子有病啊。” 房间里再次被一股凉气围绕着,显得冷冷清清。尹庆善非常悲伤,非常抑郁,声音里也是寂寥一片。 “怎么会呢?我们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神通广大的人了。就连命运什么的都能算准。太棒了!” 承美强忍住悲伤,歪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谄媚笑容,并向妈妈竖起了大拇指。 “傻丫头,又发什么神经呢?!你看我不正常,我看你才是真不正常呢。一天天的睁眼说瞎话,难怪那么好的女婿看不上你!把你送回来。” 尹庆善用毫无力气的声音低声嘟囔了一番,然后气呼呼的坐起来,再高高的举着被子重新躺倒在远离承美的方向上。承美静静的看着她,眼角轻轻的跳动着… “妈妈,我明白您的心意了,我答应你会尽快结婚的。”承美这样说着,抬起头,不停的仰望着窗外的璀璨星空。 “你啊,从小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都吵吵闹闹的聚在一起,就你孤零零的晾在一边。那个时候你的老师就告诉过我,说我们家承美的脑子里有个世界。你不愿意走出去,小伙伴们也进不来。后来等你长到20几、30多岁的时候啊,我也发现你好像跟整个世界都不接轨了。我的宝贝成妍呢,她从来都是个聪明透顶的孩子,会哄我开心,会跟我撒娇。所以啊跟她比较起来,你就像个傻瓜、白痴一样。对了,你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跟孩子了,成妍呢,也结婚了吗?至少没有像你这么越活越没出息吧!”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总是在牵挂着什么,就连生病了也要像个罪人一样生活。承美突然把头蒙在被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 被枕巾潮气包围的承美,白纸一样的脸渐渐变得皱巴扭曲。 “我不问你了,你跟煜诚女婿一定吵得很过分。这个时候再提成妍,就太难为你了。我刚结婚的时候就是,我和表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那些无聊的比较里我也快抑郁了。” 好一会儿的工夫,尹庆善只是望着承美的后脑勺。她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听着妈妈微弱的叹息, 承美不觉心里哐地一声巨响,好像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进去一样。 “妈妈,你是真的很喜欢郑煜诚吗?” 尹庆善闻声又缓缓的转过头,两个人面对面的凝望着。 “这是当然的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我们家煜诚女婿了,你爸爸那样离开了以后啊,成为我们顶梁柱的就只有煜诚女婿一个人了。你没毕业那会儿,他就一直在我们家义务劳动来着,给你辅导功课不收钱,给我们家换灯、修理厕所也不收钱,换家具的时候这个孩子连瓶水都没喝,就那样任劳任怨的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你和成妍就在那边呆愣愣的看着,三个人里,明明他才是没有血缘的孩子,但也只有他最贴心。” 尹庆善又朝着承美挤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是又叫我闭嘴吗?还是说在梦中妈妈也在和我针锋相对的吵起来了呢?”因为心情太沉重了,承美无声的坐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四周都已经全黑了。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晚风,刮在皮肤上森森凉凉,像极了女人的眼泪。 “所以你要和煜诚好好过日子,知道吗?玩两把游戏算什么?非要把人家逼到夜不归宿的地步你才甘心吗?” 承美愣愣的望着妈妈的脸。突然房间里响起了爆竹一般刺耳的呼噜声。承美轻轻推了推妈妈,妈妈吧唧了两下嘴又嘟嘟囔囔的说了些承美更听不懂的话。 “我的女婿肩上的担子很重,既要在生活上照顾好你和两个孩子,还要拼了命的上班、加班,应酬,加班。又要在经济上照顾好我和成妍,你们的那套小房子啊,又全是靠他一个人去还贷款,仔细想想他其实真的挺可怜的,所以,你要多体谅他,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你逼着女婿吃冷饭的话,我一定会撬开你的嘴,让你把我攒了三年的剩饭统统吃掉!” “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的说辞太出乎意料,承美想了很久才回答出来。 “那你明天一早就给我搬回自己家住去吧!成天守着疯疯癫癫的老妈和妹妹,会被街坊邻居看笑话的。” 耳边又传来了妈妈耳语似的声音。承美的哭泣在微微颤抖。但在妈妈再次转过身的瞬间,她冲着妈妈那张异常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微笑让人觉得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妈妈,郑代理和爸爸,都是妈妈你最喜欢的人吧。我会尽快把符合妈妈标准的女婿带回来。” “嗯。” 承美张大了嘴巴看着妈妈,妈妈则将脸贴近承美边微笑着,嘴角上扬、眼角下垂,眼睛和嘴巴都快碰到一起了。“如果我说的才是事实,那妈妈就是怪物了吧。还是这世上最可爱的怪物。”承美默默的想着,并心痛的摸了摸妈妈的头。 “不是符合标准,我就要我的煜诚女婿。求你了,明天就去跟女婿道歉,然后把女婿和孩子们都带回来吧。我们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是想得快要疯掉了啊。我一个老太太黄土抹到脖子上了,还能有什么念想,已经是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嗯嗯,我会的。” 对于妈妈提出的问题,承美无法直接回答或是吞吞吐吐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了。其实她的本意不是无视,但却没有办法把喜怒爱怨那些最基本的东西暴露在随时都会失控的声音里。 “无缘无故的怎么又哼哼歌了呢,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婚礼上我把你送到煜诚手中的时候,后面放的那首歌吗?” 房间里又是乱乱哄哄,看着妈妈的脸上渐渐挂起无法形容的快乐,承美突然头晕目眩了好一阵。 “哎!我妈妈现在都开始编小说了啊,还是别人听了都会信以为真的那种。” 妈妈慢慢转过身,她的眼睛一会儿睁圆、一会儿又眯缝着。承美知道那是患得患失时才会出现的特殊反应。承美紧张的将嘴巴紧缩成“一字状”,妈妈突然又坐在承美面前,双手抱着胸,一句话都没有说。实在是很惊人,承美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并发出嘎吱嘎吱,床板晃动的声音。妈妈终于把手轻轻放在承美的肩上,用蚊子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要活就活得像样点吧,白痴,蠢蛋。” 承美笑了,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涌出了眼眶。从她那张对着窗子微微翕动的唇片里,似乎正一五一十的说着过去这些年自己人生遇到的波折。对于偷偷扒着门缝的妹妹李成妍来说,从头到尾都只听到两个女人轮流的抽噎,偶尔还夹杂擤鼻涕的声音。或许她已经看懂了生活默剧里的全部内容,在偷偷关上门后,她突然将双手像门栓那样紧紧横在胸前,不知不觉那双手又滑到了膝盖上,最后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冰冷的月光里,又是半晌,那抹流连在眼睛的明亮也渐渐消散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像命运一样推开被你吸引 为什么盼着结婚,却迟迟没有动作。因为我根本不敢去想没有我的日子,妈妈和成妍该怎么办?而且我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三无女人,根本达不到相亲市场的最低门槛。虽然我很努力,我也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早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我也知道我又是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回头看看自己拼尽全力走出来的这段路吧,就像个烂白菜一样随随便便的嫁了我也不甘心啊。所以在我34岁生日的那天,我真的下定决心不去想这个问题,可我却未曾料到爱情居然会如此微妙的降临在我身上。 半梦半醒时分,承美屏息静气的望着房间的另一头,远远的凝视着”真命天子”那深邃的侧脸,而他突然也以愉快的目光回应着自己… 7.30 承美刚从床上跳下来,和煦的晨曦便立刻紧紧的拥抱着承美的全身。心情变暖了,原来秋天也会变得这般温暖啊。就连呼吸到的每一寸空气似乎也更加清新了。“啊!这是什么 ?“承美大吃一惊,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离她不远处,有一个被树丛包围着的地方,美丽的烟花正不断的从那里飞出失,一朵烟花消失立刻就又有新的烟花冲向天空,“可是,到底是谁在放着呢?还是那个男人吗?”睡梦中的承美环顾四周,眼睛都要望穿了,也没看到究竟是谁。就在她挠了挠头,再次环顾四周。突然,好大的一声从耳畔炸裂开来。 “赶紧起床!赶紧吃饭!赶紧去上班啦!别忘了把桌子上的小白菜排骨汤给我的好女婿带过去!” 承美几乎是带着浓浓的困意,将早已风干的汉堡(没有馅的面包片)一口接一口的塞进嘴巴里去的,直到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妈妈还是神秘兮兮的守着自己。 “对了,昨天煜诚女婿在梦里跟我说,他突然怀念我做的茄盒了。可我年纪太大了啊,一个早上实在没法连续做两个菜。等下到了单位,你就先替我跟他道个歉吧。” 承美正酝酿着表情,心里寻思着怎么跟妈妈解释,妈妈突然用整栋住宅楼都能听见的粗狂声音命令道:“快吃!吃完赶紧滚蛋!” “知道啦,不过郑代理现在什么都不缺,才不会看上这种小恩小惠一样的礼物呢。” 承美的眼睛瞬间像在平静的湖面上强行弄出波澜一般惊慌,声音也如轻声耳语一般。 “什么?李承美你在那嘟嘟囔囔的是在?” “我在说妈妈的手艺天下一流,郑煜诚巴不得立刻飞过来给你做女婿呢。” 看着妈妈暴跳如雷的样子,承美口是心非道,就连喝豆浆的嘴也因心不在焉,一滴一滴流淌了下来。承美连忙胡乱抽出两张纸巾按在下颌上。 “李承美!你要是敢阳奉阴违的试试!”妈妈突然又低低的威胁了一句。承美知道自己必须硬着头皮去做“临时外卖员”才行了。因为医生特别嘱咐过她,就算完全不想按照妈妈的意思去做,也要做出我非常想的样子来,甚至还可以笑着问一声“这样的好事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如果自己直接黑着脸走掉,或者在关键时刻放鸽子的话,那么妈妈一定会反反复复的追问你“怎么能这样?”并且,还会边哭边握紧拳头去砸能碰到的每一样家具,甚至是身边的人。 不过今天真是很触霉头的一天,妈妈和妹妹居然破天荒的送承美出门了,直到承美走出很远,她们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安城当天的气温最高是14摄氏度。承美穿着一件白色蕾丝上衣,之所以穿这么不伦不类,是因为妈妈告诉她这是煜诚女婿最喜欢的。距离下一趟地铁还有三分钟,承美无奈晃了晃那只卖菜专用的袋子。 “来不及想下策,因为就快迟到了啊。”虽然明知道没有八卦就活不了的咖啡搭档恰好也在这趟地铁上,承美还是将破旧的袋子拿在背后并不停的朝人海中钻来碾去… 昨天的安城晚间新闻:在安城碧潭区的某某银行门店内发生了一起电话诈骗犯携巨额现金逃跑案。受骗方供述,该名犯人自称是某某检查院的工作人员,并一再坚持称受骗方的账户已经冻结,需要尽快转移到安全的账户上去。并主动提出陪同受骗方去银行取钱,然后带着巨额现金逃逸。现在整个安城的警方都在全力追击犯人… “是哪家门店啊?应该不是我们安城银行的碧潭分部吧?” 办公区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让人不禁联想到了菜市场,承美听得头晕目眩。但对于在场的其他同事来说,围成一圈坐下来聊两句八卦的这种氛围实在是久违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受骗方确实挺可怜的,想想看一辈子的积蓄分分钟就蒸发得连个骨头渣都没剩!摊上谁能承受得了啊!” “据说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说是为了不给孩子添麻烦,就预先存了一笔将来留着看重病的钱。要我说这种坏蛋扔进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怎么能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呢。又不是石头缝里爬出来的。” 咖啡搭档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表情非常认真。敏荷来来回回看着她们的目光,实在插不进话的她,觉得还是装出一副享受早餐的样子比较好。于是她默默的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特价蛋糕,走到咖厨边刚准备接杯热牛奶。突然,就在这一刹那,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粗暴的把她的脑袋按了下去。 “不准动!”、“都不准动!” 勿庸置疑,敏荷的脸深深埋入了在那只抹茶蛋糕里。“艾希,什么鬼,居然!”当她哭丧着脸,费力的把头抬起来时:眼睛,眉毛,鼻子和刘海儿上到处都是奶油,而且放眼望去,满眼皆绿。零星分布在角落里的人就像树干上的苔藓是绿色的,围坐在一起的咖啡搭档很浓密的树叶没有分别,趴在桌子上的蕨类植物(最不合群的金智媛跟新来的李承美)也是绿的。此刻,就连从弥漫在鼻翼下的空气,也都染上了一层绿意。突然一个面目全黑、肌肉发达的人冲到了敏荷的眼睛里。 “举起手来!”、“把双手背到耳朵后面去!蹲下!”、“蹲什么给老子趴下!” 揩去眼睛周围的奶油,敏荷面临的恐怖指数瞬间飙升到了峰值。她刚要冲着自己的同事们大喊大叫,但在黑脸人的注视下,她立刻闭上了嘴。并跟保安员金俊勉一起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抵在腰间,举着双手摇摇晃晃的来到办公区的中心地带。 ------------ 第一百三十六章拉动触发器 “你们也是都给我举起手!”、“站起来蹲下去!” 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眉开眼笑的同事们,也从未见识过这种平日里绝对不敢想象的奇观,定睛往办公区外看去,除了浓雾就是浓雾。“天哪!”看着战战兢兢的金俊勉、一脸油腻的郑敏荷,大家都能感觉到幽闭恐怖症正在向所有人席卷而来。 “不许动!”、“从现在开始一声都不许吱,所有人必须听我吩咐!” 咖啡搭档中的一人也莫名其妙的参与了进来,黑衣人狠狠推了一把,她就悲惨的一头扎进了敏荷晾在桌子上的半块蛋糕里。只听“唰”的一声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在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中,孙美玉小心的瞥了一眼黑脸人的侧颜,但未料到的是整个过程中另一个黑脸人一直在用可怕的目光盯着她。美玉的眉头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双脚却如长了吸盘一样僵怔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金智媛用质问的目光望着两个黑脸人,那两个家伙目光如狼,嘴角挂着邪恶的笑。 也是从这一刻起,整个办公区都沸腾了。两个黑衣人不断的拉住周围同事的头往那些废纸桶、剩饭桶里塞,同事们一个个都是呆若木鸡的样子。最后废物到处乱丢,最后剩饭、纸片飞得到处都是,整个分部满地狼藉。 “看什么看!举着双手走过!”其中一个蓬头乱发的黑脸人,突然窜到办公桌上冲着四面八方高声叫嚷道。被迫单飞的咖啡同事也识相的将身体缩到了办公桌下去了。 “站起来!站起来!冷静的,冷静的走到那边去!” 黑脸人一直将笑得要死的脸朝向孙美玉她们,一转头突然撞见了支支吾吾的申正焕。他正在向妻子孙美玉递着眼色,仿佛要提醒她下一步该去干什么似的。 “你不准走!给老子过来!” 经黑脸人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愣住了。申正焕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他的脸就已经深深的埋进了只剩下残垣峭壁的抹茶蛋糕里。但这似乎还不够解恨,另一只不明身份的手也放在申正焕头上把他更深深的按了下去。光是想象那种即将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暴风骤雨,妻子孙美玉就已经快要窒息了。所以她并没有搭救丈夫,而是自顾自的随着抱头鼠窜的人潮往办公区外涌去。 “不要再吓唬我们了,钱我都给你!都给你。” “保持…”、“都给我保持动作!趴在地上,给我趴成一排!” 一向么冷血孤傲的申正焕,俯首乞怜的样子居然如此可爱。黑衣人差一点就要出戏了,千钧一发之际,从申正焕身后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那个瘦长瘦长、头发黑得跟抹了发油似的黑衣人便从过道的另一边,倾过身来对大家重新喊叫道。 “求你了,别伤到人就行啊!” “你小子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申正焕担心的审视了下黑衣人的脸,那么生硬的笑容跟幽默感似乎并不相溶。 “你们也是不许吱声,低头不许动!更不许互相看!” 敏荷那头齐腰长发,飘逸的披在脸颊前面。矮个子的咖啡搭档则像两只奇瘦且五官狭小的小精灵一样被贞子敏荷与承美夹在中间。承美突然甩了一下那头修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被发丝闪了下脸的小精灵顿时全身僵硬起来,就像刚刚浇筑的躬身塑像似的。 “低头,低头,不许抬头!” 那四个并肩而蹲的女人皮肤都有一种近似病态的苍白,甚至比白化病患者还要苍白。尽管他们俯身的程度参差不一,可他们都在冲着明晃晃的大理石地面,闪烁着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并且在他们的脸孔下都有深暗的阴影。 “还有你!杵在那儿想干什么?” 黑脸人之所以盯着金智媛看,是因为她的举动和大家不同、尽管她的脸色也是如此的胆战心惊,甚至已经到了人间不觅的扭曲程度。 “那个我,我,我…” 现在所有趴在地上的同事都望向了这一边。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距离她最近的报警器金智媛居然连碰都没碰。甚至还不断的用一种慢条斯理的模样,往她那只限量版包包里塞钱。 “不是,你快点把钱都装进去然后递给他们啊!”申正焕的眼睛里闪烁着瘀伤那样的紫色。 其他人也好像失眠了一宿,或感冒尚未痊愈那样唉声叹气起来… “别装了,现在马上给我拿过来!” 黑脸人的视线只在申正焕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后他的黑眼睛就闪向了金智媛。 “那个!我,我们,我们窗口其实没有多少钱。都,都在金库里呢。” 金智媛本能的解释着,另一个黑脸人闻声匆匆一瞥,脸上瞬间来了兴趣。 “不不不,没有金库!没有!” 申正焕将他白皙而修长的手伸向半空不停的摇晃着。他的速度非常快,看得金智媛完美的嘴唇之间仅仅露着一条长缝。 “没怎么没有?哦,对是我记错了,确实没有…这个包现在装满了我全都给你!” 金智媛马上就改口了,没想到两个黑脸人依然盯着着她,四只黑色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兴趣。金智媛吓得胆怯的靠在椅背上。拎着包包的双手一沉,钱如天女散花般的落了一地。 “哼,就你快点告诉我!他们那些人里谁是负责人?” 金智媛一屁股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茫然的看着两个黑脸人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来。她突然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似乎是情绪跟泪腺之间有固定的电子线路连接着似的,她的眼睛里迅速泛起泪花。 “我最后问你一次?他们中间谁是那个什么库的负责人?否则!” 正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声音传了进来,金智媛直接抱紧双臂,缩到了墙角,不时的摇头和点头。 “否则!我保证你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黑脸人用很有吸引力的声音低声同她说道。并将道具抵在了她的头上。 “他,就是他!” 金智媛一脸央求的看着申正焕,这一次申正焕的脸不是变紫而是变白了。 “不,不是我,两位大哥,我我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呀!” “你说不是,可她说是!难不成你们两个想耍我!” 申正焕的声音有些发虚。但黑脸人料定,他脸上的表情肯定百分之百和这件事情有关。 像浓雾一样的冷风突然灌了进来,桌子下面的纸片刮得沙沙作响,那些男人、女人吹散了的头发,也更加纷乱的匍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真不是我,我发誓就算你杀了我,也拿不到半毛钱啊。” “这么说还真不是你?!那趴在地上的这些人里,到底哪一个才是啊!这个你总知道吧?” 申正焕悄悄的扭过头来瞪了金智媛一眼,同时两个黑脸人锐利的目光里也充满了仇恨。刹那间,所有的同事们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胳膊上的汗毛倒立着竖起来了。虽然黑脸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秒不到的工夫,可这一秒比刚才那阵刺骨的寒风,还要令人感到心惊胆寒。 “说!谁才是金库的负责人!” 黑脸人的声音如引擎咆哮着发动起来,此刻桌子下面似乎成了所有人的避难所。黑脸人敏捷的蹲在桌子上,此刻所有人都在深呼吸着,试图竭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突然,金智媛又把头扭回去,面向申正焕了。 “那个,我!我真的不是!” 申正焕假装轻松的冲着黑脸人龇牙憨笑,那亚麻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一簇又一簇。但这似乎并不能平息黑脸人的“愤怒”。 “那个!我!” 黑脸人忍不住透过那层用碎布和发胶固定住的面罩,偷偷审视着一排人中姿势最奇怪的女人。居然是李承美,只见她高高举起的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但肌腱绷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以此黑脸人就能轻易判断出她的精神绷紧到怎样程度了。 “什么?是你!” 承美慢慢的抬起脸,大家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很黑,是煤炭一般的黑。 “那个?我其实就是!”、“怎么是你吗?!女同事?” 黑脸人竟然一直都静静的坐在承美的办公桌上,静得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呼吸似的。 与慌慌张张的承美眼神碰到一起时,黑脸人露出大家所见过的最古怪的表情——敌意加狂暴。 “那个,我就是忍不住要上厕所啦!” 承美忍不住又抬头偷看了他一眼,马上就后悔了,那个黑脸人居然嘭的一声从工位跳到了她的面前,并把黑色长长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他的手臂皮肤光洁细腻,肌肉却惊人的结实强健。远非坐在上面时那个略显干瘦的样子。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承美抬头,和黑脸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这一次,承美的表情里充满了明显的好奇。黑脸人赶紧把目光移开了,但眼神里似乎依然流淌着某种未能得到满足的期待。 “那个你听我解释啊,我是真的,真的快要…”、“憋回去!” 承美的样子很腼腆,但却不时的拿眼角余光瞟着男人,不同于其他人呆愣愣的回视,黑脸人的脸色带着一丝游刃有余的轻蔑。 “可我是真的无法忍受了,从刚刚先生您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极力忍耐了。所以能通融一下吗?五分钟,哪怕就一,一分钟也行!” 承美忍不住举着手指撒娇道,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们的邪恶打点儿折扣。 “你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吗?” “可我现在也是照实说的,连半点谎话都加进去啊。不信,你问他们谁都可以,我有很严重的肾病,还有心脏病,我是实在无法长期忍受的。”承美很努力的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慌。 “怎么你以为我们会看在你是绝世美女的份上就通融你吗?” “不是美女,而是女病人。我还有低血糖,超级低的那种。现在,现在已经头晕目眩了。再不通融的话,真的就要被人从这里抬出去了。而且你们抬头看一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处在摄像的盲区,如果我有任何意外的话,都会算在你们头上的。你想想看,你想要的只是钱。如果我赔上的是命的话,那么到时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再看看他们,他们可全都是我的同事,是会为我作证的,我是被你们吓死的。这本来就是事实。” 承美故意装出呼吸急促的样子,那张脸红如骄阳,乍一看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在所有人全都扭头看向承美时,金智媛工位下的红灯闪烁了起来,瞬间如喷泉般的警察围了上来。 地面上无数的黑洞映入大家的眼帘。这些警察密密麻麻的排成了一个圆圈。 突然,一束烟花向上冲去,于凝固的空气中华丽的盛开… “ACTION!非常好!就这样,点到为止!” 所有人大吃一惊,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分行长崔仁赫正在警察的围绕下缓缓走进办公区,很快所有人就各就各位了。尽管办公区被纸片残羹弄得一片狼藉,但崔仁赫的表情还是很慈爱和蔼。 “今天真是辛苦大家这么紧锣密鼓的配合,同时也非常感谢我们的李警官百忙之中莅临指导。我算了一下流程,今天是在7分13秒的时候按动红色按钮的。虽然和我的预期不太吻合,但…”、“情况终止!终止?!好,我先宣布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紧急事件模拟训练到此圆满结束!” 崔仁赫猛地捅了一下趴在地上装死的明曜,另一个黑脸人也伸了个大大的拦腰从地上坐了起来。“这么紧张而疲倦的事件,始作俑者居然是明曜跟煜诚!” 大家也一个个疲倦的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渐渐散去。 “辛苦大家了,那就先原地解散吧。两位警官会先跟我回趟办公室。大约20分钟后,还要劳动大家参加接下来的针对会议!” ------------ 第一百三十七针对会议 “针对会议?我真是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算是看谁不耐烦,直接点名开会的倒是头一次见。仔细想想也算是活久见了啊。” 孙美玉努力的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大家都在反复揣摩的心里话。 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公告板:今日早上8.30至11.00有紧急事故模拟训练,并于13.00准时开业,敬请谅解。 “你们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有谁看到分部大堂公告板上的告示了?”孙美玉的眼角上挂着的好奇心与玩笑气。 “我们的同事可都是踩着签到铃进来的,谁能有那闲心往前门走啊?要我说,美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明知故问?老同事也就算了,新成员还以为你这是急着抓谁的小辫子呢?!”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申正焕,孙美玉的脸部肌肉痉挛了,头脑发昏,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一大早非搞什么模拟训练啊?!也不看看我们早上有多忙!” “谁说不是呢?每次训练啊、临时学习什么的都至少掏空我们半条命。不过坐在仁赫哥的位置上,又怎么能管这么多,毕竟写写报告、琢磨个会议也是人家的工作常态嘛。依我看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对着录像资料抓拍、剪辑呢。说不定等下的针对会议结束后,他也能翻来覆去的重新看两遍回放。” 申正焕环抱着胳膊站在喋喋不休的咖啡搭档面前。 “申主管,我们就是在琢磨一下刚刚的细节。”咖啡搭档心虚道。 “细节?20分钟哪够啊?还是上上网扒一个正确回答吧,然后在10分钟的时候我们交换着看一下,千万别回复重了。” 敏荷刚要加入到咖啡搭档与申正焕的攀谈中,冷不防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随后孙美玉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敏荷姐,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分行长进来了呢?!” 敏荷惊惶万分,脸唰地一下又红又热。咖啡搭档更是硬着头皮使劲的摆着手,围绕在咖厨边的大家都只是看着这四女一男嘻嘻笑着。 “我其实也没有料到模拟训练会搞得这么逼真。就像知道自己在玩过山车,但恐怖程度超乎想象的那样,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啊。”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啊?!我就说呢,刚刚的模拟训练,承美你玩得太投入了。我还以为我们大家真是身临其境了呢?!” 听到承美的话,智媛 “呼”的叹了口气,并把一袋酸奶叼在嘴里。 “不过我觉得还是很有趣的说。而且我对于我刚刚的表现,我想打9分。” “9分?那按照100进制就是90分了。我觉得不够,怎么也得9.8,9.9这样听上去更贴切些。” 承美的话音刚落,明曜就兀自向前走去。他这是想干什么啊?肯定是想和承美拉近距离。煜诚赶紧用力去推开明曜的胳膊,谁知他竟一屁股坐在承美旁边的位置上。甚至那假装点触在桌子上的手指也凑得更紧了。 金智媛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后退着,倚墙而立。正当承美起身假装要去接杯咖啡时,听到什么东西在侧面窗子上“咚咚”的敲着。是什么?她连忙率先拉开窗。原来是崔仁赫那家伙,他的胳膊搭在窗户上,正盯着休息室内的一切。 “人都到齐了吧!首先刚刚的模拟训练真是辛苦在座的各位同事了。” 申正焕是抢在崔仁赫之前来到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头参杂着金丝的黑发、脸又像是按照比例安装的一样、而且个子也比姗姗来迟的崔仁赫高出一头。安静的看着就是帅哥一枚,但却很喜欢抢风头,这在妻子孙美玉和分行长崔仁赫看来就叫“美中不足”。 崔仁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孙美玉连忙递着眼色。但申正焕愣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直到办公区的气氛冷却得几乎跟吊丧没有两样。他才红着脸而又默默的退回到座位上。,老老实实的低头、闭嘴、摆动着手指。 “今天的模拟训练并不是正式训练,实在是因为最近我们安城发生的案件太多了。总部这才破例让我们全员参与训练一次,虽然占用了大家百忙之中的宝贵时间,还请在座的各位理解一下!接下来根据几位参演同事的临场表现…” “个人提议刚刚扮演强盗的两个人演技不要太好了,今天午餐必须安排两个火鸡腿!” 孙美玉朝着满脸激动的崔仁赫嫣然一笑,快步跟在了他的身后,与此同时难掩兴奋的煜诚直接从美玉身边擦过,明曜连忙拦住他的去路。 “虽然会议室里没有火鸡腿,但却有烫红的奖状两枚。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今天的训练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所以就特地从隔壁的文具店买了奖状,还有我未公开的签名照两张。照片背面是我自创的崔式书法。” 崔仁赫摸了一下稍微抓蓬起来的头,然后像帅气的男生一样,把手插进西装裤兜里,摇摆着身子走到煜诚与明曜的座位上。 “分行长,您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明曜只是短短的回答,但崔仁赫还是带着幸福的笑容点点头,咖啡搭档和申正焕也不时的转过头用有色的眼睛看着明曜。虽然她们也早已经熟悉了这种生活。但听到明曜那番华而不实的感慨,胃里还是有点翻江倒海。 “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们最敬爱的煜诚宗亲?!” 煜诚本来是想风度翩翩的站在人群中央,不想丘比特箭还是稳稳的击中了他。 “我可能和明曜的感触不同,我一直觉得这份奖状就是囊中之物啊,毕竟做代理是我的意料之外,演戏才是我的毕生梦想。不瞒大家说,昨天下午,仁赫哥交代下任务之后,整个剧情就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 整个会议室的同事都在用充满嫉妒和羡慕的眼神看着煜诚,尤其是办公区的女同事们,简直比刚才崔仁赫发言还要兴奋,好像都在用带着激光一样盯着煜诚。 “感触怎么会不一样?那个剧本我琢磨了一个晚上。煜诚哥他充其量只是窃取了精华部分而已。” 煜诚心虚的摸了摸手指,尴尬的模样暴露无疑。 “我们煜诚宗亲的鉴赏水平还是很高的,从这点上看,明曜你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他,毕竟我们只是看到了成品。他才是货真价实的伯乐。” 同事们都像踩了狗屎一样,皱着眉头看着申正焕。金智媛用手指碰了碰嘴唇,然后也跟着窃窃私语的同事一起暗暗发笑了。 周明曜无愧于“一线”的称号,就连拳打脚踢都可以用优雅的笑容应对,看着脸通红通红又故意干咳了几声的申正焕,他连忙接过了话柄。 “申主管的话是说对了一半,大家看到的的确是好的那一面。但申主管可不是这样的,即便是在没有看到剧本的情况下,他也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我觉得只有两份奖状不够,怎么也得给申主管安排上才行啊。必须附带上最智慧的标签才能服众。” 明曜笑弯了眼睛说道。申正焕摆摆手,忍住笑转过头来。刚回过头,就看见崔仁赫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我怎么能算是最智慧呢?只能算是知己知彼、见招拆招而已。毕竟在座的大家都看到了,明曜你今天就是本色出演啊,刚才拽着我衣领的手力气太重了,还有你拿着道具逼近我的额头,又将我一掌推翻在地上的一系列动作,你对我的真情瞬间就暴露出来了。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叫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这是让我社死的节奏吗?” 申正焕的声音一向都是这样平静,不过也奇怪,总能给人带来五体投地的幽默感。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申主管,一想到和您搭对手戏,我这种沾枕头就着的人都兴奋到入睡困难的地步了。所以才会演得格外投入,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一直都是您的死忠粉。” 明曜用了生平最夸张的表情看向申正焕,并用甜得发嗲的声音接连的说着。崔仁赫仿佛猜出了明曜的想法,便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眼神望向申正焕。 “别搞事,周代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个人情绪先收敛一下。” 申正焕不耐烦的哗地一声甩开了明曜的手,但明曜却只是目光闪闪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笑嘻嘻的拉起他的胳膊。 “那个,玩笑就开到这里。接下来我想说的是你李承美,在今天的训练中,你的任务是什么?” 崔仁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煜诚连忙把明曜的胳膊从申正焕的肩上拿开。 “我今天的任务是观察与按警报。” 承美面向同事笑容可掬的解释道。 “是吧?观察与按警报?可你别说按警报了,就你刚刚的观察能力就很让人恼火。面对持有家伙的强盗,居然还不知恐惧的强行出头。万一他们两个不是同事扮演的,而是真正的强盗呢?你的身板估计都能被贯穿了吧?” 承美不明白其中缘由,瞪大了眼睛望着崔仁赫。 “我跟你说的正经事,可不是在危言耸听。你要知道这种事情虽然是万一的概率,但一旦发生,你首先得有一个一万分的心理准备吧。” “嗯嗯。”承美本想站出来反驳,可脸上一直在发烧。万一反驳不成岂不是又要成了大家的笑柄。 “所以说今天的针对会议,第一个针对批评的就是李承美。但你要明白我是对事不对人的。” 崔仁赫说着这话时,明曜和煜诚直盯着承美。就连禁不住惊叹的孙美玉,嘴张得很大,比平时吃蛋包饭的时候还要大。赶紧合上嘴吧。好像见到了不认识的人一样,在申正焕默默无语的眼神里,她只好悻悻作罢。 “不是的,分行长。我刚刚只是觉得我可以尽自己所能的,为其他同事拖延一些时间。毕竟我距离警报器比较远,金智媛她一抬手就能碰到了。” “所以你刚刚的行为,只是为了给金智媛拖延时间吗?” 听到崔仁赫惊惶失措的声音,申正焕噗哧一声笑了。 明曜也顺着申正焕的目光注视起金智媛。一向喜欢盯着承美和金智媛叽叽喳喳的咖啡搭档,又在窃窃私语了。 “真的很抱歉分行长,刚刚确实是我太轻举妄动了。我一定会进行深刻的检讨跟反思的。” 周围的那些嫌恶的眼睛让承美很难堪。但她却半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比客家女子更温柔谦逊。 “那好,接下来的这位才是真正让人顶礼膜拜的大神!跟大家说说吧,你刚刚都是怎么想的。” 金智媛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所有的同事都带着一副恶心作呕的表情看着自己。但她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咋咋呼呼的坐在座位上,后脑靠着椅子,半眯着眼睛,手轻轻点触着桌子,整个人一副慵懒的姿态。 “我吧,我觉得我比承美姐还要强那么一点点,因为我既有主动拖延时间,也在替她和其他同事按动了警报器。虽然在你们看来可能还有瑕疵跟不足,但我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比较满意。” 智媛挤出笑容跟大家招呼着,但申正焕却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用手指狠狠的戳着额头。 崔仁赫的脸令人恐惧的扭曲了起来,他高高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那嗤声冷得就像隆冬的雪切割在人的脸庞上一样。 “我没有听错的话,刚刚是你告诉强盗,我们现场的钱不够的吧,居然能想把整个金库的钱全都白送人家!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拖延时间的方式!还有按动警报器的时候更是状况频发,你要知道今天的强盗是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看到了你的动向,他头脑一乱再随便操纵家伙的话。那今天的紧急训练可就真的提前结束了。最可气的是,距离你最近的我,明里暗里已经给了你那么多信号。你居然能做到视若无睹还能一个一个的给大家挖坑。你的脑子是铅水灌的吗?!”申正焕威胁般的瞪着金智媛道。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做噩梦。” “你可真是不知道好歹。” 金智媛大吃一惊,抬头一看,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也是永远不想被抓在手心里的崔仁赫。此时的他正怒目圆睁的瞪着金智媛。而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女同事,脸色苍白得都很恐怖。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现在可以问吗?” 一脸怒容的崔仁赫,拿着文件的手毫不留情的就向金智媛的肩膀打去。顿时,啪 一声,大家最讨厌听到的声音再度在整个会议室里荡漾开去,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承美,就连被崔仁赫重重打了一巴掌的金智媛,也捂着脸看向了她。 “问!” “分行长,按照您和申主管刚刚给出的针对意见。我们,是不是要无条件的等强盗离开现场后再按动报警器呢?虽然那样一来确实安全了很多,但那种对策未免也太消极了吧。万一他们执意深入探索呢,那岂不是把我们整个分部都洗劫一空了吗?!” 崔仁赫的脸愈发僵住了。煜诚看了看她,又想起了曾经那个被自己无视的承美。就连默默转过头的申正焕,也紧紧捂着脸颊,身体软软的好像要倒下似的,脸色十分苍白。承美有些惊惶失措,脸涨得通红,望着师傅孙美玉。此时的美玉眼睛也开始瑟瑟发抖了。明曜按住咚咚直跳的胸口,刚要插话,却看到煜诚正死死的钳制着他的手腕。 “当然,我其实更不想让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碰到分部的钱。但如果刚刚的演戏成真了呢?我们首先应该保证的是什么?是人身安全。其次再次的应该也是人身安全。晚间新闻你们应该都看过了吧,电话欺骗其实随时都可能变成真正的强盗,甚至还能威胁到我们和家人的生命安全。” “谁说不是呢?只是区区一个训练,我就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 崔仁赫话音未落,孙美玉就又出现在他的背后,自言自语。 “我倒是认为真正被逼到精神崩溃的应该是我们申正焕主管。” “是。” 崔仁赫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申正焕,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申正焕,顿时脸红得一塌糊涂,像被染过了一样。而崔仁赫捏着文件的手也慢慢的搭在申正焕的肩膀上。 “分行长?” 崔仁赫的眼睛乌黑清澈,并深深的凝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他似的,可是申正焕却猜不透崔仁赫的真实意图,苍白的脸上汗水直往下淌,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去替我跑趟腿,把我桌子上的预防欺骗指南拿过来!”、“还有在座的大家,你们必须仔仔细细的阅读,并最大程度的分发给你们的亲戚朋友,不仅仅要送给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也要督促一下。毕竟现在强盗的欺骗手段也在与时俱进的进化着,特别是那种自称什么机关人士的现金交易,百分之两百都是欺骗。就算我们的顾客心里有疑问,至少也要去相应机关问问清楚啊。所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特别是有现金流动的客户,你们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崔仁赫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承美更是紧紧交叠着双手,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也跟着散发出奇妙的光彩。孙美玉只是点了点头,冲崔仁赫灿烂的一笑。 “那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你们都辛苦了,就各回各位吧。” 会议室的门咣的一声被关上,确定崔仁赫已经离开后,咖啡搭档从乌泱泱的同事浪潮里小跑了出来,敏荷扶着额头,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慢慢恢复了血色。 “要不是召开针对会议,我都快把承美和智媛那两张苦瓜脸忘干净了。” “我是因为吃了治疗头疼的药,整个早上都在犯困。连刚才的训练是怎么挺过来的都不知道。所以开针对会议的时候,我生怕分行长让我们畅所欲言啊。” 不觉之间,大家的脸上都掠过一丝轻快的微笑。 “假如,我是说假如,真的有强盗凑巧来到我们分部的话。你说我们的临场反应真能像训练时一样好吗?” 敏荷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向依然沉浸在刚刚那段对白中的咖啡搭档询问道。咖啡搭档忙着画眼妆并没有时间回答,她又脸色发青的看向孙美玉。那感觉似乎真的见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一样。 “你就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这本身是很小概率的事件啊。” “话虽如此,但光是想想刚刚的训练,我也快要吓尿了。不然承美怎么会灵机一动,抢走了我原本的台词呢。” 敏荷拿起美玉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心口,果然她的心脏在隐隐的跳动,一点都不规律。 “美玉姐那是含蓄的回答,实质上我在分部工作8年了,连一个真正的杂碎都没有碰到过。” 明曜笑着说,此时他的笑容看起来是明显的疲劳,不过和刚刚仅露出一双眼睛的他相比要明显帅气了许多。 “美玉姐,那真是只能存在于训练中吗?永远不会成真了对不对?” 敏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她颤抖着,大张着嘴巴,眼睛里透露出更加惶恐不安的神情。 “那是当然的啦,8年加上3年就是我。”煜诚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万念皆空。 “那我就11年之上加个4年零1个月。” 申正焕瞥了一眼敏荷,然后把脑袋往后仰了好长时间才看着天花板意味深长的说道。 “喂!15年明明就是正好的15年。还加什么1个月呀?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两个是同一天去总部报道的了吗?” 孙美玉气得鼻子都歪了,眼神更是狠狠的盯着申正焕。 “且,不知道是谁休了满满一个月的病假!那个月可不能作数。” 申正焕最大限度的忍让,孙美玉也瞬间解决掉鼓鼓的气囊子,重新面向凑热闹的大家展现出迷之微笑。 “不会是美玉姐和正焕哥,他们两个…” 听了智媛一番离谱的话语后,申正焕与孙美玉的脸立刻僵住了。 “当然不是,你美玉姐那次表面上的理由是胃穿孔,必须休假。其实呢就是慢性的便…”没等美玉开口解释,正焕就先开口了,并且摆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艾希!你怎么八百年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难怪你的第一段婚姻维持的不久!我看全是拜你这张乌鸦嘴所赐!” 孙美玉突然没头没脑的嚷嚷着,承美转身走出了办公区。 “什么?我到底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吗?拜托你先搞清楚,事先,我事先就只是跟敏荷同事声明一下我的工作年限而已。是你一定要认为我用资历压了你一头。” 孙美玉的头脑变得一片混乱,心里也有些郁闷。这时的承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煜诚面前,耳语似的说了一番话,随即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走到走廊中去了。 “至少在公共场合,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不要总翻旧账了行吗?美玉,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每次吵架其实都是这么闹起来!难道你现在还拎不清…” 孙美玉气得脸上发青,额角的肌肉不停的颤抖。咖啡搭档赶忙轻轻抚着她的背。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丈夫申正焕的声音。 “艾希!知道自己是半斤对八两的关系就更应该少说两句。别忘了,在我们这个家也可不止我一个人有胃肠疾病。就你,没有请过病假不代表你身体没病。就像精神患者出门也不会把那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申正焕微笑着听着孙美玉的话,顿时气愤得心跳加速。 “我那也只是让过敏性体质给闹得!” “闭嘴吧你!每次单位聚餐都躲进卫生间捅嗓子眼,用水龙头冲嘴的家伙!” 申正焕争辩着就胡乱的把咖啡搭档往外推。而孙美玉更是挣脱她们的手,大声叫道。 “真是的!我为什么会是过敏性体质,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我更清楚肠胃蠕动不良可比多种食物过敏强多了。” 同事们架着申正焕往门外推,他则极力挣扎。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投向办公区外的分行长室。霎时间,刚刚还乱哄哄的大厅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呵呵,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跟你们的美玉姐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么对脾气。” 咖啡搭档听了申正焕的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的打量着他跟孙美玉。其他同事也都一脸尴尬的杵在原地。 “你说是吧,我们在家里都管对方叫什么来着…” 申正焕用迷惑的眼神望着同样坐回到办公位上的美玉。此刻美玉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闭!嘴!”。 听到这话,同事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脸。 “不是,你居然敢给我下套!我也真是!” 孙美玉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望着正优哉游哉的喝着咖啡、摇晃着扇子的申正焕。那副样子真的好凄凉。 ------------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讨厌我吗?我很好怎么办 “你叫我出来,是有…” 煜诚刚想开口问承美,她却突然意味深长的望着煜诚,并向他走了过来。 “刚刚在演练的时候,我问道一股浓烈的酒气,我猜你现在应该是还未醒酒的状态。” 承美笑得如此调皮,以至煜诚的嘴角也不觉溢满了微笑。 “这两个袋子里装的都是我妈妈特地给你做的小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就表现出了这么可怕的好感。”、“虽然我对郑代理你,其实也…” 承美突然支支吾吾的低下头。听到那声音的瞬间,煜诚的心又开始一阵狂跳。他看着承美有些泛红的脸,不紧不慢的清了下嗓子。 “我也真是,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种话干嘛。不过,我现在对你变成了满眼满心的嫉妒。因为我一直都是那种对抢食物这种事很拉仇恨的人。算啦,既然我妈妈吐口了,我就装作大方的样子破个例吧!” 承美像点菜一样从嘴里冒出这样一堆话。煜诚顿时惊呆了,像受了电击一样,头晕目眩,电流流遍全身。在将食盒放进自己的储物格中后,他又转过身微微眯起笑脸看着承美。承美扬头望着窗外,她的头黑亮亮的如海藻般浓密,脖颈颀长,浑身不知从哪里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质。单是看着那张熟悉的侧脸,煜诚的心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沉了下来。然后就像闪电一样从前的一幕幕再次从煜诚的脑海中掠过。 “我脸上开花了吗?还是说?”承美一步一步的走到煜诚眼睛里,这副熟悉的傲慢神情更是令煜诚心怦怦直跳。 “我其实是想,想问你昨天的事?”为了躲避承美睁得大大的眼睛,煜诚抚了抚乱蓬蓬的头发,然后专注地盯着承美的鞋子。 “我妈妈居然把你认成是那种关系,说实话作为另一个目击者的我确实也很惊慌。不过还是很想跟你说声谢谢,要不是你的演技精湛,我妈妈可能会折腾一个晚上。” 承美双眉紧锁,煜诚看着她僵硬的脸,不紧不慢的叹了口气。 “那个,丈母…不,是阿姨她应该有去医院治疗吧?” 煜诚的表情,眼神,真的好熟悉。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眼熟呢?而且在睡梦里见到那个携手婚姻殿堂的男人似乎也是熟悉到了这种令人惊奇的程度。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在另一个时空出现的另一个与另一个我,还是说… 突然,梦中的那张脸和眼前的煜诚重叠在了一起,承美的脑海里顿时一片混乱。这时煜诚似乎又别有用心的凝紧了承美。 “诊断过了,但托你的福,我妈妈焦虑的情绪确实缓和了不少。” 煜诚勉强令自己四处冒电的脑子镇定下来,抬起头再一次打量起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承美。 “那个,如果你,想找家不错的医院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联系我妹妹的闺蜜。” 煜诚从前那副傲慢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的他,脸涨得通红。 “妹妹的闺蜜?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分行长家亲戚是安城医院的院长,这件事还是他在我入职的当天说过的第七跟第八句话来着。” 煜诚沉浸在复杂的感情里。对于过去的回忆、受到的冲击,再加上最近的那些荒唐感,总之各种复杂的感情在他心里纠缠交错,使得他只能呆在那里愣愣的望着承美。承美虽然目光摇曳,但眼角的余光也总是有意无意的瞄准了煜诚。 “虽然,虽然我妹妹的闺蜜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但,但她可是老年病领域非常有实力的医生。”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要是有需要的话再跟你联系吧,你现在不着急招呼的。” 说话间,承美忍不住往休息室的侧面窗子上瞥了一眼。在煜诚左肩的位置隐隐约约透出了明曜的脸孔。而煜诚,不明就里的煜诚居然一脸深情的凑到了承美的近前方。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明曜兴高采烈的闯了进来。当她看到煜诚和承美面对面站定的样子时,表情顿时僵住了。 “你,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明曜真是太关心这个问题了,紧张得目不转睛的盯着承美,迫不及待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们还能做什么?不就是…” “就是什么?快回答我,煜诚哥!” 听了煜诚支支吾吾的话,明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郑代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下次一定注意。不,是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否则我会在你发火之前,跟分行长递交辞职报告的。” 承美带着可怜兮兮的眼神向煜诚深深鞠了一躬,从明曜的肩膀撞过的同时,又故意抽噎了两声。 “给我从实招来,你刚刚都是怎么欺负她的?不说我都知道,是不是又劈头盖脸的喷她了?!” 话音未落,刚才那个抽噎的承美,就急着从门缝里把头探了进来。煜诚的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神情。而明曜又诧异的看着煜诚。承美赶忙掩饰起那狡黠的眼神,对着缓缓转过身与自己直视的明曜,可怜兮兮的又擦了擦眼角。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用威胁的眼神盯着承美。信不信我把你!”明曜怒火中烧似的作势要卡住煜诚的肩膀。 “松开!你再敢瞪我一眼试试!小心你的代理位置不保。”煜诚轻描淡写的说道。 “总之,你这臭小子不许再用这么莫名其妙的态度对待承美了。否则我情愿贴上重色轻友的标签。” 明曜紧皱双眉,一副气得不得了的表情。煜诚默默的凝视着他,突然又噗嗤一声冲他笑了出来,并把最后剩下的饼干碎屑一股脑的都塞进了明曜的嘴巴里。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明曜对着煜诚的脸孔狠命的咀嚼并咆哮着。听了明曜的话煜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并在临别时刻,伸手在明曜的肩膀上重重的补上一拳… ------------ 第一百三十九章你是拯救者就像地狱一样 因为连下两场暴雨的缘故,整个安城显得幽暗黑沉,池胜浩鬼使神差的守在健身室的门口。在窗子的玻璃上他看到了暖色的灯柔柔的笼罩在一个熟悉的女人身上,侧面镜子里也再度浮现出珠铉的倒影,只是看着要比上次相遇时瘦削了许多,亚麻色的齐颈短发、修长的轮廓、在每一次连贯动作做完之后,那张脸被薄汗点缀出万重风情,即便从远看去珠铉活脱脱生就了一副祸水红颜的模样。 池胜浩嘴角偏执般的抽动了一下,然后便径直推开健身室的拉门。 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绪不宁,珠铉的手臂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身体的末梢神经比头脑更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此刻在她倒吊人般的眼睛里,池胜浩正如梦初醒般的朝自己走来。 天花板上的灯光霎时变成了从苍穹降落到海波上的璀璨夜光,而那个男生就像刚刚从起伏的海面下缓缓走出来的人鱼王子一样,特别是旋转的暖光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散落开的一瞬间,那双眼睛犹如天穹上散落的浮星,随着一次次的下潜、隐没,珠铉的眼睛与心灵也随之浮浮沉沉,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更是像受到气流压迫一样绷得紧紧的。 “不行,我是女人,必须矜持一点。”珠铉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随即便闪电般的将脸扭转了回来,然而,就在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电子屏幕上那个移动的倒影的时候,珠铉突然屏住了呼吸。 “姐姐?!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偶遇?!真是太棒了!” 池胜浩在珠铉的身后痞痞的笑了起来,珠铉伸展着的手臂随之一紧,不由得脸背脊也僵直了。 “那个,你很喜欢在这里健身吗?” 就在珠铉再次故作优雅的伸展开手臂的瞬间,池胜浩又眯着眼睛促狭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倒影刚好与他那张脸孔重叠的缘故,看着胜浩渐渐呈现出一缕如同火焰中一抹冷蓝的眼睛,珠铉的眼眶居然好像被刺到了一样疼痛起来,心里也跟着滋生出一丝迫不及待的快感。 “姐姐,不得不说你的身材真是太棒了。” 珠铉差点被胜浩吓到,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那个重重的器械差点压在她的背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胜浩眼疾手快的挡住了,两个人的目光在混乱中一下子跌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我刚刚实在是情急之下,就没有办法考虑你的感受和周围人的目光。” 珠铉的脸颊缀着一抹红光,红得触目惊心。在向她解释的时候,胜浩的脸上虽然始终带着谨慎的恐慌,但心里却在不停的暗笑。 “哦,原来只是这样啊。”珠铉只是以一个讳莫如深的嘘声代替来了原本的回答,然后就好像故意躲避胜浩的追问与造访似的,小心翼翼的低下头看向脚面。似乎是来自灵魂的吸引,胜浩的脚尖不经意的触到了珠铉的脚趾末梢。 “那同学你,你也,经常来这里健身吗?” 珠铉就像是被锋利的倒刺碰到了似的,她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一步。但她却不知道,她那双纯黑的眼睛已然变成了两片湿淋淋的夜光渔网,尤其是漆黑的瞳仁里,鲨鱼的尾巴已经缓缓漏了出来,并以优美的弧度垂坠缠绕着。 “也吗?”胜浩无所谓的挠了挠头皮,并十分欠揍的咧开嘴。 对于一种从未有过却魅惑无比的说话方式,使得珠铉的意识无法从濒临界限的混乱中脱逃出来。胜浩突然不说话了,乍然变幻的光线笼罩在池胜浩藏匿在发丝,又深陷于眉骨阴影下的琥珀色眼睛里,顿时他整张脸上散发出一股仿佛来自海洋深处的阴郁,与眼中的迷惘与困惑不同,池胜浩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着,那丝笑容里充满了无法言明的妖冶与深情。 “哦,那是因为这个健身室在我家与学校的中心点上。所以我就经常过来了,姐姐你呢,这么说的话你的家是不是…” 珠铉目视着光线从池胜浩深水般阴郁的脸上逐渐剥离出来,胜浩应景的眨了下眼睛,此刻的他倒影在脸肌上的睫毛呈现出鱼翅一般的浅色,然后又含着下颌,微微仰起头的瞬间,他的眼睛变成了深不可测的纯黑,特别是那对瞳仁,就像漂浮在深海中的暗流,空洞却幽闭得令人不可遏制的想要探索下去。 “我其实并没有练多久,不过在还没有特别熟悉的前提下,就直接问女人地址,这样的说话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珠铉的手遏制不住的颤抖着也激动着,或许是因为她虽然低着头,但心思却始终停留在池胜浩那双神色眼瞳上的缘故,她的大脑一片麻木,动作都变得很迟缓。 池胜浩微微一笑,又朝珠铉靠近了一步,亚麻色的发一缕一缕湿淋淋的垂坠在他莹白修长的脖颈上,珠铉魔怔了似的偷偷盯着他线条锋利的下颌轮廓,手似有若无的抓起并没有飘到额角的碎发。 就在珠铉犹豫的时刻,一串低沉而叵测的呼吸传进她的耳朵。 珠铉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探向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就像两面蓄势待发的弓箭,虽然被鱼类麟膜一样清透的白衬衣包裹着,但珠铉能明显感觉到那随着拉伸延展而起落的肌肉里,一定充满了猛兽般的力量。 “刚刚路过健身室的时候,我还以为不是你呢。因为姐姐这么穿,完全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池胜浩的脑子里盘旋着情话,所以眼梢也跟着漫不经心的扬着,珠铉本来闭着眼睛,砸了咂嘴脑子里浮现出正在梦乡的样子。但就是那不经意的偷瞄,只见胜浩的脸上正似有若无的沁着一缕志在必得的阴险。 “不过,绝世美女的话本来就是风格多变的对吧。” 池胜浩的雅痞的目光居然直接集中在珠铉如鲨鱼肚皮般坚韧光滑的手臂上。或许是长时间聚焦的缘故,他的眼皮顿时浮现出难看的褶皱,那双遮蔽在湿发下的眼睛更是散发出幽幽的蓝光,乍一看上去就像动物世界里正在深夜寻觅猎物的野狼。珠铉感觉有些失望了,甚至胆寒之意也随之从脊背隐隐散发上来,分分钟便盖过了那股如梦似幻的快感。于是她将双手牢牢的擒在双臂上,然后清晰而低沉的说道:“同学,我看我们还是去锻炼吧。” “哦,好的。” 池胜浩深吸了一口气,挠了挠头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便真挚的朝珠铉微微俯身鞠了一躬。正因如此,珠铉的身体又变得僵硬而迟缓了,本来像个濒死蜗牛一样向后瑟缩的下颌不可抑制的微微前倾,顿时一股奇特而潮湿的古龙水味再次傲慢的压迫在珠铉坚挺的鼻翼上,侧身让出路的瞬间,连空气也因此凝固起来… 珠铉再次默默面对着器械,但就在她发愣的空当,池胜浩的侧影已经完全从旁边的器械中浮了上来,他的一只手搭在边沿处,湿淋淋的身体直立了起来,乍一看上去就像刚刚脱离水面的人鱼,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慢慢形成了一道高大的阴影,将珠铉完全笼罩在其中。不得不承认,池胜浩的确是一个美到极致的男人,用惊艳了岁月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这一点无比清晰的出现在珠铉混乱的脑海里。虽然她一直在不停的躲避着池胜浩的身影,但心里的那双眼却无法从那个若隐若现的美男身上挪开。 也许是珠铉浑然不觉的缘故,池胜浩的余光瞥到了珠铉弯曲着腰身的暗影,他下意识的深吸几口气,然后随着下一个人鱼浮出水面的动作,将脸慢慢转了过来。 珠铉就像一只灵活的土拨鼠一样,立时藏匿进黑暗里。 池胜浩眼珠一转又换了一项,这次他将双手摊开,慵懒的撑在床面上,慢慢抬起的眼睛带着魅惑之色对准了珠铉。 整个傍晚,珠铉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池胜浩此起彼伏的身影,突然旁边好像彻底没有了动静。 特别是已经被池胜浩身上的古龙水味侵占得满满当当的现在,看着那些孤零零的器械,再望着四周如水光潋滟般朦胧的灯影,珠铉居然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落寞。 “反正也是没有缘分的人,就当他没有存在过好了!”一想到那天那个环绕在池胜浩身边的女孩,珠铉便气不打一处。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摊在面前的器械就像非洲狼一样野性难驯,以至于珠铉龇牙咧嘴的瞪着它,但手臂却被擒得牢牢的,再也挪动不得。 “真是比我意料中的胃口还要大啊!” 珠铉干脆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但那张嘴不由自主的擦出一条豁口,牙齿正死死的咬磨着。 “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重量,否则会拉伤肌肉的。” 就在珠铉双眼发黑之际,撑在珠铉双手间的器械被池胜浩轻描淡写的挪开了。 “谢…谢…” 珠铉看着池胜浩的喉结在咫尺间不屑的滑动了一下,那流线形的倒影正静静的浮在珠铉的额头,飘散的头发下便是令万千女生魂牵梦萦的深邃轮廓。 “那,现在你再试试看,是不是比刚才要好多了。”珠铉看着池胜浩轻轻拍了拍捏得涨红的手。又看了看他流转着灯光的眼睛,此时的胜浩宛如夜幕下悄无声息的妖,哪怕只看一秒便夺走了珠铉的灵魂。 “姐姐?我帮你调好了,你试试重量啊。” “哦,那我就先试试看。” 珠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不断攀爬的肾上腺素,但胜浩却与她只隔着一步之遥,甚至几次,他的手就像一条蟒蛇一样紧紧绞缠在珠铉的手腕。珠铉佯装出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池胜浩特有的体香又似有若无的飘荡在珠铉的脊背上。 “胳膊不能抖,抬头目视前方!” 珠铉作为完美女人的倨傲还健在,但思绪却已经因为慌张与兴奋而有些混乱了。当胜浩的面庞再次点触到自己的肩膀上时,珠铉的意识有片刻迟疑,直到他的半个倒影彻底从黑亮的屏幕上抽离,珠铉才勉为其难的记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缩紧了手指,手心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打开肩膀,手指也要舒展开,我们升起来的时候是缓慢的,现在放下的时候也应该是缓慢的。” 池胜浩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感觉,珠铉只消一个呼吸就有些自乱阵脚了。突然,冰凉的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珠铉的指腹,珠铉的手猛的一僵,但很快她就又被湿润而黏稠的手牢打断了思绪。珠铉眼波璀璨,数次深呼吸定住心神后,她慢慢顺着阴影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胜浩浓密的头发正稳稳的垂坠在她的肌肤上,那张侧脸,立体矜贵得就像一尊雕像。 “对!就保持刚刚的这个状态就可以了。不过,不愧是钢琴家的手,真是超级漂亮啊!” 珠铉手中迅速沁出的汗珠使得池胜浩连握都握不住。他整个人伏在珠铉的头顶上方。那一瞬间,珠铉全身的神经都因紧张而抽搐起来。她警惕的向旁边躲闪着,池胜浩猝不及防的吓了一大跳,他的那只手习惯性的落在珠铉的肩膀上。垂回到自己的裤管上。 “那个,我今天不想练了,我,先走了。你回去运动吧。” 珠铉这样对胜浩说着,自己也快步走到健身室的门前。尽管盯着那道梦魅般的暗影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理智却迫使她伸出手抓住玻璃门上的把手。就在她刚刚推开一道仅能容纳一个人出没的缝隙的瞬间。池胜浩如野兽。交锋般的禁锢住了她的手腕,并把她托也似的禁锢在自己的正前方。 “我一直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我们一起去吃个饭行吗?” “吃饭?和你?为什么?” 珠铉错开胜浩的手臂,沿着圆柱形的旋转楼梯徐步而下,心脏却止不住的狂跳起来。池胜浩就像一抹来自地狱的影子,直接从珠铉身后再次闯进她的眼中。珠铉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自己优雅的步伐和动作,只是因为池胜浩的匆匆紧逼,使得她落回到上一级台阶上的脚步有些空虚。 “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不然要是被同学看见,我会没法解释。” 珠铉紧紧的靠在墙壁上,那双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戒备。 “那样的理由我上次不是已经给过你了吗?而且我还特别强调,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欠人情债什么的了。” “只是这个理由?同学你真有点锲而不舍啊。”珠铉挠了挠脸颊,忸怩的吐字道。 “快走吧,我常去的那家店总是要排很长的队才能吃到。不过万幸的是我和店长是好朋友。” 胜浩抢先一步走到珠铉的前面,珠铉看了看在他手中被捏得涨红的手指。虽然是带着一脸诚恳的羞怯望着他的背影,但心虚却也泛到了嗓子眼。 “那个,第一次约饭就见朋友!我觉得不太合适吧。” “其实如果大家都不那么想的话,吃饭本身是无可厚非的啊。” 就算胜浩再怎么口无遮拦,但他的真实年龄也要比自己小上一轮开外。如果自己还纵容他继续开过分的玩笑,那么饭桌上三个人面面相觑的场面会非常荒谬。想到这里,珠铉眼中的光骤然一沉,却不想胜浩化身成一抹与暖光迥异的浅色一个转身就又掠过了她的心头。 就这样,珠铉和胜浩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狭小的空间,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样反而更利于躲避和回击。 珠铉假装无聊的叹了口气,并一个人站在乘降站的金属站台上,透过细小的叶间隙能窥见到夜穹中波光粼粼个星云变幻。起风了,风是以落叶拱柱的样子围绕着自己窜动的。但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却始终看不见池胜浩在哪里。 “在这里,这只大黄蜂!” 胜浩半敞着副驾驶位上的车门,那件运动外套刚好包裹在他到白森森的手臂肌肉上方,珠铉不由得滋生出一种想亲手触碰一下人鱼肌肤的冲动。 “这是你的车吗?看起来还挺拉风的啊!” “不完全是吧,这辆车其实是我爸爸买给他自己的。我今天原本打算约同学去通宵,就厚着脸皮向他借过来了。” 珠铉环绕着车看了一圈,她的模样就像一个天生的评论高手。胜浩的额头也眼皮突突直跳,此时的他看着的确是低垂着脸,但眼皮却是向上扬起的,因为他在目不转睛的扑捉着珠铉善变的目光。 “嗯。” “嗨!怎么说使用权也算是得到一半的认可了吧。我爸爸他只有我一个独生子。嗯,我爸爸他是白手起家的,所以在动钱方面就很扣门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家只有这么一辆车,我和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挤公车出行的。” 胜浩眼睁睁的看着珠铉,海藻般蓬散的发丝下,薄如锋芒的嘴唇微微漾出一条倔强的弧线。胜浩惊得眼睛瞪得滚圆,就连腥红的舌尖都麻酥酥的了。 “哦。所以你平时看着就很低调了对吧。” 珠铉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回眸时与池胜浩的鼻尖针锋相对。胜浩飞快的缩回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珠铉的眼睛震动了一下,慢慢挤出矜持笑容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死死的禁锢住了胜浩的动作。胜浩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接着珠铉便一板一眼的看着胜浩启唇、笑出白森森的牙龈继而又略带戏谑的摇头轻笑。 “哦,姐姐,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请你上车才对。”池胜浩见珠铉始终无动于衷,便从驾驶位下来,一路小跑着将珠铉请到了副驾驶位上。 “这个位置不应该是女朋友的专属吗?!我可不想被人误会成是…”珠铉毫无避讳的盯着胜浩的眼睛说道,她一字一句、惺惺作态的样子倒有些警告的意思。 “没关系,我跟她已经分手了。说起来还是在姐姐你拒绝一起吃饭的第二天。” 胜浩的呼吸平缓舒长,珠铉本来已经半眯的眼睛才忽然睁大。 “其实这跟姐姐你丝毫没有关系,我们两个本来就打算在毕业季分手的。她占有欲太强又纠缠的厉害,我实在是对这份感情力不从心了。” 胜浩慢慢垂下眼睛,淡淡的睫毛如濡湿的羽翼般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再次扬起脸时,他那噬骨的驯服与迷茫,触不及防的撞进了来珠铉澎湃的深瞳里。珠铉的身体骤然收紧,她能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似乎立刻要把那个美好的男人撕碎成两半。 “你们那个年龄的人都喜欢那样做的,毕竟我现在都会觉得爱情就应该彻彻底底的占有。” 珠铉终于顺从的坐进了副驾驶位,手轻轻的搭在膝盖上,坐姿如英伦贵族般矜持优雅。胜浩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聚焦在珠铉的脸上,珠铉的眼底仿佛依然有一缕蛰伏于平静下的暗流。 ------------ 第一百四十章我们可以约会吗 “各位,我先下班了,为了和赫赫有名的列森集团达成长久合作,我今晚必须去一趟高尔夫球场。” “分行长您点到为止就好,不然腰疼病又该犯了。” 申正焕总是拎不清分行长到底在想什么。崔仁赫只好静静的眯着眼,犹如一个潜在猎手一样注视着申正焕蹩脚的演技。 “哎呀!你这人怎么总是在进账的时候交智商税呢?在你看来我们分行长是那种拿命应酬的人吗?” 申正焕尴尬的侧过脸看着妻子孙美玉,崔仁赫微微挑起眉头,垂眼看向孙美玉放在肚子上的手,渐渐的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饶有兴趣的色泽。 “这位列森集团的社长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高尔夫,但他的球技连入门的水平都没有。这球呢八成是打着打着就又掉到酒场里去了,幸好我比你们家正焕的肠胃好,才能舍命陪君。那个,我时间太赶了,办公区你们夫妻看着办。” 申正焕望了望崔仁赫平静的脸孔,疑惑犹如海草般在心头疯长。孙美玉似乎同海豚一样精明,她默默的让出出口,然后又惬意的朝着崔仁赫的背影伸展起修长有力的脖颈。 “分行长辛苦,请慢走。”郑煜诚欠身鞠躬的模样绅士也温驯,但崔仁赫全身的汗毛还是缓缓的立了起来,随着煜诚渐渐展开孩童般天真笑颜,他的毛细血管开始有了轻微而迅速的颤抖。 “这次列森集团的单子要是成了,我就把这个月的提成都给你,作为上次你协助我们分部搞定吴秉旭社长的答谢。” 煜诚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崔仁赫。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不知是否是逆光的缘故,此刻正隐隐透过幽蓝的鬼火。甚至在他几近半透明的额角,也有一团蓝色的光晕隐隐浮现。 “不不,吴秉旭社长的单子可是拜您所赐,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怎么能跟您邀功呢。而且如果不是您,明曜他又怎会?” 惊慌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并在煜诚的脑子里静静的纠结成一股漩涡,煜诚知道他即将被拖进一片不知名的深渊里。 “但如果没有顺风顺水,怎么能行舟呢。我们兄弟之间就这么愉快的说准了,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我会带着不安的心情去应酬的。” 煜诚本能的绞着十指,手腕却随之向下一紧,煜诚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而那双冰冷的手又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再迟片刻就要将他拽离地面。 “分行长,秋季天黑的快,您等下可要小心开车啊。” 办公区的同事纷纷看向正在告别的申正焕和崔仁赫,他们的眼睛里无一不是充满了本能的欲望。 “知道了,我们分部的煜诚代理和申主管都是最温柔的男人。” 崔仁赫的嘴角似有若无的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崔仁赫慢慢转过身,他往前走过的每一步都像音符切割在心弦上。 直到崔仁赫的车子渐渐驶入浩瀚无垠的黑夜,煜诚依然将手指紧紧绞合着,他的手背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使得淡蓝的脉络逐渐清晰可见。遥相呼应的,他的额角也蔓延开冷冷的光丝,眼中更是弥漫着如妖姬般的幽光。 “俊勉啊,分行长已经走远了吧?!” 在申正焕的低声询问下,期盼已久的快感驱使着所有人一如闪电般的站起身来,风衣从椅背上游弋而起,咖啡搭档和敏荷掏出镜子,开始整理着犹如水草般的发丝。俊勉噙在嘴角的笑容最为陶醉,就好像申正焕的工位上正放着一块诱人的糕点。 “你今天倒是神速!吃饭都没有下班积极。”申正焕嘟嘟囔囔、漫不经心的冲明曜说道,但眼睛却有一丝深沉。 “那是因为我今天有一件预谋已久的大事要做。” 明曜顺从的放松了按在风衣上的手指,挤出笑容跟申正焕打招呼,但正焕挤眉弄眼凹造型的样子,明显就是对明曜的礼貌行为嗤之以鼻。 “我顺口一说,今天大家都早点走,你就立刻马上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吧。” 明曜淡淡一笑径直拎着公文版转过身。突然一团海市蜃楼一样的迷雾充斥在他的脑子里,而承美,就站在不知名的迷雾中,那抹鲜美的笑容隐隐浮现着。 “一大早就开始折腾,我现在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看看这个时间,若是放在去年我应该在和朋友们玩通宵呢。现在就连挤出一个小时做SPA我都会觉得奢侈。” 金智媛没头没脑的冲着承美抱怨嚷嚷道。 “承美啊,你的发卡掉了。” 承美的视线顺着明曜青筋暴露的手腕往上看去,却正撞上了他褐色灼热的目光。承美忙将手指蜷缩在掌心,又狠狠咬了自己的唇片一下。这时明曜也抬起头来,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四目交汇。那一刹那,煜诚的咽喉犹如被什么猛地扼住,无法呼吸。 “哦,这只我本来要丢到垃圾箱里的。你看都已经坏掉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承美尴尬的一笑,谨慎的眸光穿越了迷雾般的空气辗转着传递到明曜的眼睛里。如芒在背,煜诚十分不自在的挠了挠脖子,并快步绕开周围的同事朝门外走去。 “今天下班挺早的,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料理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尝试一下。” 明曜咽了口吐沫,他似乎还想继续解释着什么,但因为心中一惊,就没有来得及说出完整的理由。他慢慢向后靠着,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整个人一副刚冲过澡后的慵懒模样。 承美半侧着脸看向门口,迷蒙的空气里,煜诚的脸完全是铁青的色泽没目光如刀割阴沉,承美的背脊一阵发紧。但明曜终究要比承美更懂察言观色,他那比承美高大的身躯一个转身就挡住了承美的视线。一种不知名的感受翻涌而起,就像听见了久违故人的召唤,承美感觉眼前的明曜也很熟悉,但她依然默默的低下头。 “我今天确实是有点累了,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客。”承美故作诙谐的笑容有些斯文。 “你说的是真的吗?虽然不知道改天是哪一天,但这个提议听上去也不错。那今天就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窗子里的灯光映照着两个人身后的门外,在那条阴影里,气愤到极点的煜诚,双眼若隐若现般的闪烁着绿幽幽的亮光。 “你怎么收拾的比我还快。哦,一定是想念老婆到发疯了是吧!” 煜诚毫不避讳的瞪着明曜,明曜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并为本就尴尬的这句话呆怔了几秒。 “实在约不到饭友的话,要不要我陪你。我不累也没有约,而且我对你说的那家料理店很感兴趣。” “你觉得我像是在找饭友吗?” “难道不是吗?” 金智媛的讪笑在明曜的逼视之下慢慢敛去,她的神色变得隐忍而压抑。就好像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表面上她还得摆出一副无比困惑的呆萌样子。明曜眉头明显抽指了一下,然后又十分不自在的挠了挠头皮。 “我的本意是想跟承美多一些交流,这样就能让我们之间的友谊得到升华。”狡辩成了徒劳,但明曜偏偏难以嘴软。 “说的那么好听,这不就是撩吗?” “我说俊勉啊,你小子的眼睛可真毒。” 随着明曜的手臂缓缓收紧,金俊勉尖叫了一声,并用力挣扎起来,但因与明曜长期锻炼过的肌肉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所以他能支配的活动空间被限制得愈发微乎其微。 “明明是你惹到他的,能不能拉我一把。喂,金智媛!你别走。” 明曜擒住俊勉的双臂,将我拉得翻过白去,然后明曜扳住他的后颈,迫使我不得不仰起头,与自己的脸相对着。此时的明曜面部轮廓显得越发英气硬朗,特别是灼灼的目光如机枪般扫视过后,在他面前出现的一切都会被秒成弱者。 “哥,我对你头顶的灯泡发誓我真是酒精过敏体质,而且我对那些生食一点不来电。”、“我说你陪我坐一会儿就可以了。” 明曜用半威胁半商量的口吻说道,他就像警员逮捕罪犯的那样将金俊勉的双手死死禁锢在背后。 ------------ 第一百四十一章当你跌倒时我会尽我所能 马路上电闪雷鸣、狂风咆哮,突如其来的雨势如摧枯拉朽般的将整个安城剧烈的颠簸起来。煜诚的车窗上布满了斑驳倾泻的雨丝,即便启动了雨刷器但更多时候,目光所至也都是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 等信号灯的空隙,一道黑影从窗外的雨雾里飞快的掠了过去,那速度快得惊人,就像什么东西被大风刮跑了似的。煜诚连忙在窗户的水汽中央印出一个模糊的圆点,居然是承美。“怎么会?这雨再过半个小时都不会停的,她应该明明知道啊。”煜诚不禁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他连忙将身体又往前靠近了些,仔细看着窗子,在冰原般拔地而起的水痕里,承美正吃力的瞪着脚踏板。 “模拟训练、加班工作这两样加在一起就已经很考验人的体力了。况且承美她本来体质就很弱,怎么能冒着大雨骑车呢,生病了怎么办!” 看着窗外愈演愈烈的风雨,煜诚狠命的揉了揉额头。忽然—阵湿冷的寒风挤进窗子里,煜诚蓦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路面与天空皆是一片哑色,周遭的树荫也呈现出暗沉沉的哑红,如同浸透了血一般。不知何时凛列的雨风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原点,就在煜诚紧张的张大嘴巴的瞬间,承美仿佛被胶黏住了似的停在那道凌厉的风柱之中。她潮湿的长发在暴雨中如同海藻般拖曳在额头、脸颊与肩膀上。 “真是的,打车多好,非要骑什么自行车,真要命!”、“这种天气明明就是不能逞强的好不好!怎么能一点常识都没有呢!” 天空突然阴郁得像濒临极夜的北极,煜诚最后的视线遮蔽在一片阴影里,顺着雨刷倾泻而下的汩汩水流使得煜诚无法呼吸。他连忙将脸凑到后视镜,承美正跌跌撞撞的在足以遮蔽注意力的雨雾中拼命撑着车把。 “傻瓜,干脆载上她啊!”、“但如果就这么直接将车开过去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承美她本来就比普通女孩多愁善感的。” 煜诚刚刚将脸别过去,便被笼罩在视线中的阴影挡住了去路。 承美用她那只湿漉漉、冰冰凉的手吃力的勒住车把,腰间向下一紧,随后又很努力却也摇摇晃晃的直立了起来。刺眼的白光映照在她背后的位置上,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次,然后随着一阵丝声,将光明全部移交给暗沉的孤夜。煜诚又狠命的锤了下额角,一股潮湿的气味已经从窗外过度进了他的鼻尖。 “同事之间互帮互助而已,我刚刚到底都在乱想些什么啊!要知道现在的我有车在手,别说是送她一个人,就是轮流载同事也无所谓啊。就当做兜风好了,本来也不着急回家的。” 煜诚朝承美的方向挪动了几寸,但很快他撑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就被意识牢牢黏住了。 “算了,还是直接开走,直接开走吧。李承美你要是能立刻从我的眼前离开,我就能…” 煜诚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眼睛却梭巡似的落在承美的身上 承美半俯着身子寸寸紧逼似的踩在脚踏板上,苍白而又斑驳一片的脸很快就又投进煜诚的后视镜中,煜诚甩了甩挡在眼前的碎发,那猛然一激灵的样子,就像在替窗外的承美皱眉抖掉眼睑上的雨水一般。 “无视还是载上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巨大的气流压迫得她无法呼吸了,承美的脸色明显有些潮红,滑腻的白点也如鳞片般附在她潮红的脸肌上。乍然又是一道风柱,承美的背脊明显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下,手也被卷住,但她还是靠着强大的定力将双手死死的擒在车把上,拧成麻绳的发凑到她的锁骨,又如收到磁场吸引一样徘徊在她的鼻梁。承美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再次挣扎着从车座上站起身,很快一条长长而粗壮的水花就被她甩在身后。但恰好在她刚刚摇摇晃晃的稳住重心的那一瞬间,车头朝旁边一偏,慌乱中承美脚下又一滑,整个人失控般的跌进了黑漆漆的水坑里。整个过程煜诚都看在眼里,他的心跳也随之剧烈得即将破体而出。 “你也真是的,这么糟糕的天气还骑这么快,车轮都要起火星子了。” 珠铉的警告最终化成无用的鸡肋,当眼睁睁的看着承美抓起受伤的手肘从雨中慢慢站起的瞬间,煜诚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承美,承美你不要紧吧!” 煜诚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雨径直来到承美的耳边,承美不经意的掠回去一眼便如同被黏住一样,静静的定在原地。 “都已经破皮流血了!要赶紧处理一下才行。不然会感染的。” 承美的目光落在煜诚的背后,而煜诚就像在仔细检查什么似的大叫了起来。不仅如此,承美眼睁睁的看着煜诚神秘兮兮的抓起自己受伤的手肘,并慢慢凑近了他微微漾开的唇。 “郑代理!” 承美拼命蜷起手指,又急躁的想把手冲煜诚的嘴边尽快拽离。煜诚的手如钳子般较着劲,使得承美不论怎样发力都只能令自己饱受磋磨。 “郑煜诚代理,你!” 煜诚的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他以百米冲刺般的敏捷速度直起身体。四目相对的瞬间,承美目光灼灼,煜诚也紧了紧牙关,然后两个人的嘴唇再次稍稍偏移开了一点点焦距。 “哎呀!我好像是脚崴了,膝盖很好像摔断了。” “怎么会这样?很痛吗?!” 慌乱中残存的理智让承美做出了不同寻常的行径,她假装搓揉着自己的膝盖并用吃痛的目光看着煜诚。煜诚惊愕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就像即将跳出喉咙的心脏被人用尖爪生生往回拉拽那样悬而不下。 “骗你玩的,膝盖和手臂一样都只是摔破了点皮而已。等下我回家用药水消消毒就可以了。” 承美爽快的笑着,那张脸就像充满了神秘感的未知生物。 煜诚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可,他只是静静的盯着承美,当他再次注意到承美因剧烈活动而淌着血的手肘时,他的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拜托能不能别用这么眼神看着我啊,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这种程度的摔跤对于热爱运动的我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你难道忘记,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那个大块头摔到明曜面前的事情了吗?” 承美一时激动得喜形于色,但煜诚却只是微微咧开唇齿,喉咙更是像在回应似的发出低沉的叹息… 车窗外的雨忽然下得更大了,细密的雨水狠狠的戳在满地的白烟上。除了整个安城都能感受到的强烈震感之外,煜诚的感触更多还是对承美的担忧。 巧合的是,煜诚如影随形的目光始终在默默追逐着承美的听觉。裂开的创口渐渐变得无迹可寻,此刻就只剩下点点斑驳的血迹还残留在承美白皙的指尖。 “刚刚就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等到了路口的药店还是得买点药水才行。”煜诚有些急切的重复道。 “虽然刚刚摔得有些昏昏沉沉,但能蹭上郑代理的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样说着,承美的身体忽然一轻,整个人险些悬空般的将头磕到煜诚的臂弯。煜诚本来是想将对话进行下去的,却因为承美饱含情愫的回视而卡了壳。承美连忙向后缩了缩脸孔,一只手努力撑着座位,保持起平衡。煜诚也如灵蛇一样继续将车子游弋般的开在深浅不一的路面上。 “别介意,我是那种习惯于做最坏打算的人,正因如此,无论遇到怎样的改变都会看作是值得珍惜的馈赠。” 承美从突如其来的惊愕中醒过神,并肩而坐的煜诚正朝着路灯的方向打着方向盘。当路灯扫进窗子的瞬间,煜诚的侧脸又变得冷冽无比。承美只好尴尬的吐了口气,并胡乱的踢蹬起双脚来。 “哦,你把前面打开吧,我的车里好像一直都有放创口贴。”煜诚仍旧瞄准着正前方,只是脸颊缓慢的逼近而来。 “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承美这么说着,摸索创可贴的手直接慢悠悠的从靠近车窗的一边转向煜诚的手腕。突然,车子剧烈一颠簸,承美的双手连忙架在座位上,她的身体像高傲的猫一样耸立起来。煜诚皱眉盯着她一语不发。 “不会是记差了吧!我把两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啊。”承美愣了一下,眼珠一转,继而狡诈的笑了起来。 “我都告诉你了是右边!你怎么还到处乱翻了呢!算了,你先坐好吧,等到那边能停车的地方我给你找吧!”煜诚朝着承美抬起下巴,浅色的睫毛下,那双耷拉在眼皮中的眼睛深深的,一如如刀子般锐利。 “哦。” 承美的手连同玩笑,被煜诚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约束住了。此时她的处境就像被扣在病床两边,只有眼睛露在纱布外的病人。但正因为在这个时空生活的承美是个天生的活跃家,所以她就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的那样,低下头,并十分诙谐的叹了口气。 “你?李承美你这是?!”煜诚冷淡一笑,又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承美的眼睛明显是在暗暗蓄力,嘴角已经虚伪的笑了出来。瞬间,煜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袭上了他偏向承美一面的肩膀。砰的一声,惊雷风驰电掣般的炸裂在不远的天穹上,煜诚放在储物格的手骤然一颤,整个人如同全身抽搐的鲨鱼般一头栽倒在承美猛然屈起的膝盖上。承美的心随着煜诚慢慢坠落的目光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却毫无意识般的紧紧抓住了煜诚的衣袖。等到马路两边窸窸窣窣的落叶声趋于停滞,煜诚本能的别过脸去,承美明明很想用力抓住他,但终于还是颤抖着脱手而去。 “郑代理,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很像是在演绎电视剧中的浪漫镜头吗?”看着车身周围几米迅速激起的那一串水花,承美忍不住嗤之以鼻的反驳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说了心里话而已。” 雨水更加猛烈的摔打下来,煜诚的手停靠在方向盘上,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承美紧张的吐了吐舌头,随即又露出了一种痞里痞气的笑容道。 “天啊,真是无语了。”煜诚浑身如坠入冰窖般的森寒起来。就在他准备向承美理论一番时,承美那张熟悉的脸上,再次挂起那抹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 第一百四十二章哥哥的话别装在嘴里 车子在黑暗无边的马路上疾驰,车内寒意弥漫。一想到刚刚差一点撕下煜诚长久以来的那张伪面具,承美还是玩味般的吹起了口哨。 “我只是在想我是怎么给李代理你,留下这么恶劣印象的呢?” 承美隐隐嗅到了一个浓郁又暗藏阴谋的讯号,她将双手优雅的放在膝盖上,朝着窗户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十分镇定的看着煜诚。 “郑代理前辈,我们分部经常做这种模拟训练?每次也都会摆出那么大的阵势吗?” 煜诚若有所思的在承美身上巡视了一番,她的眼睛相当疑惑,询问得也相当仔细。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在装天真。 “那倒没有,这次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这才请求了附近的派出所协助配合。但我们分部定期会组织一些小范围的模拟演练。就算没有腾出演练的时间,在固定的日期,分行长也会搞专门用来应对新型金融骗局的员工培训。引起大家的惶恐情绪不是目的,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预防电话诈骗这一严肃的话题,更好的植入到员工们的脑子里。员工牢记于心,才能让这一话题更好的传递给广大客户,客户们再传递给潜在客户,这样一来也就如蒲公英种子般在千家万户生根发芽了。” 煜诚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的思绪从感性的浮想回归到理性。但承美却依然停留在感性的阶段里,所以不论煜诚解释了多少,她只是痴痴的凝视着煜诚在暴雨之下冷酷俊美的模样。 “那,分行长他今天开针对会议的时候,为什么有种刻意针对我的感觉呢?” 就像刚刚逃脱就被逮住的病人,承美觉得自己问得十分愚蠢。但她也只好沉着脸,眼睁睁的注视着一道刺眼的疾线撕破了原本缠绕的雨势。车窗外再次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落叶声,突如其来的灯光刺激得承美眼睛有些不适,她不禁紧紧闭着眼睛,煜诚也赶忙起身将悠扬的古典乐调了出来。 “我认为分行长说的并没有错,在人身安全和财富安全同时遇到重大威胁的时候,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他评价你的那一部分有些偏颇,你一定很难消受,但李代理你要相信崔仁赫永远都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否则他不会坐在那样的位置上。” 煜诚的话准确得滴水不漏,但承美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那,你说我们可不可以私下里弄出一两个暗号呢?” “要我说就你那个暴脾气,一旦遇到愤愤不平的事情一定会剑拔弩张?还暗号就怕你到时候会不计后果!后果…” 此时的煜诚就像一个状态不稳定的病人,承美只好强憋着笑。煜诚被笑得头昏脑涨,他直接匍匐着凑到承美面前。承美的目光混合着窗外的雨珠,越是靠近,便越是呈现出毒药似的嫣红,煜诚只好带着怒气悻悻作罢。 “郑代理你好像真的不是最近才认识我?!”承美一时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 “那是,那是因为,我们做代理的都会有意无意的将察言观色当成家常便饭。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会是外柔内刚型的人,之后只是短暂的几次摩擦,我就已经印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真是这样?郑代理你似乎比那些专业搞运势的人眼睛还毒啊,简直是一针见血。” 煜诚的冷静情绪似乎并没有传递给承美。承美吃惊的盯着他,渐渐的承美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夸张了。 “玩笑归玩笑,总之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李承美你一定要老实一点,千万别胡乱出头。否则再遇到金智媛那样的队友,我们整个分部的所有人都会被碾成炮灰。” “嗯,我记住了。” 煜诚尖利的目光与尖利的手爪就像两柄带锯齿的刀子,特别是在氤氲的逆光下,煜诚弯曲着高耸的脊背俯视承美的样子,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承美只好识趣的点头称是。 车窗两边的树丛中同时传出子弹呼啸而来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股湛蓝的气体朝着黑洞般的天穹喷薄欲出… “哦,对了,刚刚说到自我介绍我才想起来,我们不是有那种很好用的喷雾吗?千钧一发的时候,我们拿着那个东西会不会争取一点点时间呢?” “你别忘了对面站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强盗,你的那点雕虫小技也就能应付一下头脑不清醒的同事。” 煜诚斩钉截铁的否定道,承美细细回味了一下,然后再次识趣的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我们应该研究出一个有意义的对策来呢。毕竟按照你刚刚的说法,这种程度的培训、演练已经搞得很常态化了啊。” “我真是被你噎得无语了。李承美,我劝你最近还是把看电影的习惯戒掉吧。那些东西只会让你与现实严重脱节。” 煜诚顺势险些一把箍住承美的下巴,承美吓得浑身猛一战栗。察觉到不妥的煜诚连忙将胳膊掖回到方向盘上,整个人向远离承美的一侧弯曲出一条僵硬的弧线,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心正随着煜诚的肩膀一道朝深海般的夜幕中坠去,承美只好一把捂住了口鼻。 “早这么安静多好。”煜诚再次纵身一扑而又字字铿锵的说道。 天上的河渐渐浓缩成满地星斗,随生随灭,经久不绝。承美将手伸到窗子上,就像光滑的皮肤上爆起了水痘。 “嘻嘻,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承美的一颦一笑足以扰乱煜诚的定力。车子瞬间摇晃得厉害,承美也跌跌撞撞的朝车窗撞去。 “艾希?!李承美!”煜诚的声音连同整个水世界是冷的,但承美的心却是温热的,就像永不冰封的摩尔曼斯克港。 “可算到了!你抓紧时间下车,然后消失!”车子终于停靠在承美家不远的小巷里,煜诚摇下车窗,朝着站在瓢泼大雨中,又乐此不疲的摆着怪态的承美竭力挥手大喊道。 ------------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直避开我不知道会怎样 “今天我是真的打算请客吃饭的。” 车门在面面相觑的胜浩与珠铉身后轰然关闭,一层鹅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两个人的周身。珠铉摸了摸鼻翼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池胜浩默默的扫了眼珠铉的限量版手包。他的眼睛就像深深的海沟,充斥着慌乱与敬畏,但更多的还是对探索的渴望。 “没关系的,我毕竟是安大的讲师,怎么能好意思去蹭学生的饭呢,虽然我们并不在一个系。”珠铉装模作样的解释着,胜浩却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 “你总这样,让我怎么跟你交往啊。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讨厌别人拿我当小孩子看,我毕竟是男人,男人都会觉得很丢脸的。更何况我们之间只是差一轮而已。” 两个人完全没入无垠的黑暗中,直到一层渐变的紫色光晕流淌在胜浩的脸上,他吹弹可破的肌肤呈现出云翳浮动的层次感,使得珠铉无法将眼睛从他的脸上抽离。 当雨势再次从两个人的伞边簌簌坠落,珠铉的眼睛也是一片波光潋滟。雨水的暗影幻化成一对缠绵的鲸鱼,从他们的脑后漂浮而过。此刻距离巷口不远的宋氏别墅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泛着扣人心弦的晕光。 “一轮还少吗?那你如果觉得被女生请客很丢面子的话,就当做健身室里的答谢或是学费好了。其实刚才要不是你突然转身回来,我可能直到现在都还被晾在那里呢。” 珠铉噗噗叹道,脸色微红。池胜浩被她逗得暗暗发笑。 “看得出来你对我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要不要考虑聘我做个私人教练什么的。” “什么?” 胜浩下意识的问道,珠铉疑惑的皱了皱眉,感到十分奇怪。 “可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熟悉到…” 珠铉惊讶的搅动着手指思索着,很快她的眼睛就再次被吸附在胜浩的脸上,无法挪开。 “嗯,关系呢都是后天培养的,这世上也只有双胞胎是天生的亲密关系。不如从明天开始我做你的私人教练,你就经常请客吃饭吧。当然我也会找机会请回来的。” 顺着清晰的紫色光芒看过去,海藻般茂密的碎发散开,阴影遮住了胜浩的半边脸,那双眼睛里就好像有无数的水花在围绕着一抹人鱼般的晶亮旋转、跳跃着。突然淡淡的古龙水香气再次扑面而来,珠铉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心旷神怡,使得她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有些疲软。尽管她还是保持着目空一切的矜持,但眼角的余光却波涛汹涌般的荡漾在胜浩的脸上,而胜浩的眼睛里也是深浅不一的哑色,使得不断往眸子里凝望的珠铉,心沉得越深,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到海洋深处。 宋氏别墅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卧室后,煜诚蹑手蹑脚的溜进浴室,拧开水龙头,花洒里的热浪如瀑布般滚滚而来,煜诚匆匆忙忙的冲洗着,意识却随着袅袅上升的蒸气肆无忌惮的翻涌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的自言自语被门外可能惊现的珠铉发现,他不时心惊肉跳的听着外面的动向。 “你又要干什么?”门外珠铉的神态异常专注,胜浩惊讶的回过神,却看得珠铉僵硬如机器人一般的右手。 “学生的号码总要存到手机里吧,遇到突发情况无法赶来的话,我也就顺理成章的偷一天懒了。” 胜浩自顾自的翻看着珠铉的手机,又将号码簿亮到珠铉面前神秘兮兮的晃了晃。正因这个青春洋溢又不可思议的举动,珠铉的身体已经彻底跟大脑脱了节,现在的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傻掉的模样。 “你叫池胜浩?!” 珠铉疑惑的抬起眼,却看见胜浩喜不自胜的脸。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兴奋为时尚早,胜浩猛地吸了吸鼻翼,脸上也重新呈现出一种近似痴呆的木然状。或许是胜浩不加掩饰的目光具有跟电波一样的穿透性,珠铉黑洞般的眼瞳,瞬间被整片星空吞噬掉了。 “挺好听的。”珠铉弱弱的说道。 “因为并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就先备注成姐姐吧。放心,我是不会经常联系你的,但你可不能不回短信哦,因为我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一定会抱着手机浮想联翩的。” 车窗慢慢摇下,胜浩将脸凑到珠铉的面前,他歪着脖子、偏着头池,微微眯缝着眼睛的样子就像隔着雨珠的帘幕奋力嗅着珠铉的气息。又是一个看似无意的四目相对,珠铉的眼中泛起一阵小小的漩涡。而胜浩再次启唇吐纳的话语,就像一串从未听过的音符般从珠铉脉脉含情的唇片溜过。 20.00PM 水流敲打在煜诚的额头,混乱的大脑也被冲得更加混乱。煜诚连忙将花洒关掉,甩了甩湿漉漉的发丝,又将背脊倚靠在湿滑的墙壁上默默而心虚的叹了口气。 冷气传了进来,煜诚精神一震,此时的他应该是清醒了一些。但随着水草般的发再次阻挡住视线,煜诚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承美甩动浓密长发的样子。残余的水珠顺着煜诚的脖颈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煜诚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而那些被藏在记忆断层里的画面也开始徘徊在他那双深邃的瞳孔里。 “池胜浩!” 一道修长的影子朝黑暗的水中游弋而去,看着被层层分开的水流,珠铉脑海中的幻象再次剥离进清晰的现实世界里。 “还算是有点意思!” 海市蜃楼般的光晕里,池胜浩的眼睛依然从漂浮的发丝间不眨的看着珠铉。突然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缠住了珠铉的心灵,她的全部思绪随着动情的冷风被拽也似的带入到那片光明永远无法企及的海洋深处。 “那我就先备注成姐姐啦。”、“先备注成姐姐,以后呢,你究竟要给我怎样的备注呢?!”看着遍布一地的水泡,胜浩蛊惑般的中音再次缭绕在珠铉的耳边。珠铉将指头抵在嘴唇,毫无意识的张嘴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一道冰冷的水柱摔打在她的头上,那些用胶水黏住的画面才渐渐散开… “记得喝红糖姜水,记得给伤口敷药,如果感觉还头昏脑涨的话记得吃药。”没有开灯,窗外的水光渐渐汇集在煜诚明亮透蓝的眼睛里,如果旁边的镜子有放大镜的效果,那么他现在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偷笑。 “刚刚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李成妍拍了拍承美的肩膀,承美瞬间被拉回现实,她连忙将手机丢在桌子上。 “嗨,举手之劳而已,毕竟承美的家就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啊。” 心底的悸动徐徐降落,直到手机屏幕骤然熄灭,煜诚还处在目眩神迷的状态中,整个人也随之沉醉在比海沟还要深邃的暗夜里。 ------------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纯的本能 清早,承美目光放空的站在淡青色的天幕下,微风拂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因深陷幻想的漩涡中而微微颤抖着。连煜祺从身后一把箍住她的两只手臂,承美都丝毫没有察觉。于是,煜祺只好装出一副也在遥望远方的样子,但架不住心底的悸动,她的脚趾不停的朝承美的耳边凑近着。 “承美,我昨晚好像看到你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是谁啊?你们两个现在不会是那种很亲近的关系吧。” 承美深受触动的转过头,两个人同时讪讪的笑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了,那个人只是我单位的同事而已。” 承美的话可信度不高,因为从她的眼睛里,煜祺明显嗅到一丝浓重的酸涩味。于是她将手轻轻搭在承美佝偻的背上,那双原本纯真调皮的眼睛也闪烁起复杂莫测的意味。但她一向都是藏不住的人,刚刚裂开的唇片中都带着寥落的火星,承美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发丝。 “哦?真是这样吗?可承美你刚刚的眼睛明明把真心出卖了啊。” 承美削葱般的指头扶上煜祺的手腕,指甲险些陷进她的肉里,仿佛是以此告诉她自己的立场。煜祺只好强忍着承美可燃可爆的脾气,与她坚定的对视着,忽然煜祺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尽量用柔弱无骨的笑容引导着承美慢慢启开话匣。 “昨天白天单位就吵吵闹闹的,晚上又吵吵闹闹的下着大雨。整个单位只有这位代理顺路,所以他就善心大发的送我回来了。煜祺你要相信我,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承美恼怒的抓着煜祺的手腕,所以煜祺只能也必须正面凝视着她。 “说得倒很像那么一回事,不过承美,同事说不定也会变成老公呢。这异性之间嘛,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了的。”煜祺微笑着说道,眼睛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笃定。 “煜祺你说的或许也只是一种可能。但你姐姐我可没有扯着人家老婆头发的那种自信。”承美从煜祺十分具有震慑力的目光中反应过味来。她点了点头,神情里透着急切,但语气却有点波涛汹涌。 “为什么?是自卑心作祟的缘故吗?”煜祺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立刻就猜到了所以然。 “煜祺,我和那个女人之间隔着的是天壤之别。人家可是…算了总之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你就别在我面前卖弄聪明了。Ok?” 煜祺惯性的点了点头,又本能使然的摇了摇头,她再次睁圆眼睛看着承美时,承美正低头俯视着脚尖,斑驳的落叶被风揉碎在她使劲抽动的鼻翼上,并在眼窝的位置形成两道深深的空洞,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娇柔脆弱。煜祺真的怀疑,自己说错一句她会再次情绪失控,所以她只好克制的攥紧了拳头。承美一把掰着她的手腕,但却没有往日的力度。 “其实就算有好感也不奇怪吧。”承美稍稍用力的一把扯住煜祺即将缩回到袖口的手,与此同时,煜祺也低声而又镇定的问道。 “要我说承美你从前与现在的工作环境里,还真没有什么像样的同事。” 煜祺辗转反侧的思索着也排揎着,承美坚决的看着她,胳膊上的肌肉青筋凸起,如果不是在人影渐增的公园中的话,她一定又要用暴脾气压迫住碎嘴的煜祺了。 “之前呢我劝你考学你不乐意,我说让我家那位给你介绍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吧,你又冲我们大喊大叫的。话说回来,就你设置的那些条框,倒还真能对应到一个人的身上,但那个人是我哥哥的死党,长相呢算是眉清目秀型的,就是说话有些不过大脑。不过这个人心地很好,工作一般但责任心强。你要是愿意的话,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呀。” 看着承美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警告,煜祺的背脊不禁升起一丝寒凉。但很快,煜祺就目眦欲裂的瞪大了双眼,布满晶莹细汗的手也紧紧抓住承美干枯的手腕。 “其实,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对你的担忧不比阿姨少。” 承美被煜祺突如其来的温柔样子吓得有些目瞪口呆,就在她脖颈向后微缩的瞬间,煜祺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再次碎碎念着说了起来。 “那长得眉清目秀,说话不过大脑。”承美重复而又掷地有声的念叨了一遍,并摇晃起脑袋。 “嘻嘻。” 在煜祺耷拉的眼皮下,是一双黑白分明,来回转动的样子。虽然在承美一拳砸在肩膀上的瞬间,眼睛失去了焦距,但承美明白,她又在屏气凝神的等待自己露出新的破绽来了。 “其实这一点倒是跟我蛮对脾气的。”煜祺一巴掌抡圆,即将搭在承美背后上时,承美轻轻抬起腿踢了她一脚。 “这么说这次你愿意见啦?!” 看着承美充满臆想的双眼,煜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诡谲的笑容依然缓缓延伸成了滑稽的癫狂。 “嗯拉勾吧,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 煜祺吊着脖子丝毫不示弱的回凝着承美,承美也不愿表现出一丝怯弱,使得本就鬼蓄精怪的煜祺再有机可乘。 “那我可以走了吧!” 承美奋力踩着踏板,煜祺跟在旁边一路小跑。 “关键是跟你也是同行。昨天我嚷嚷这件事的时候柯勉还跟我犟,我就说嘛他一定是你的菜。那就快点飞到你的碗里去吧。” 看着承美远去的背影,煜祺扯着高分贝的嗓门大喊,脸色是一副便秘的窘迫。又往前跑出两米远后,她如发泄压力般的长长舒了口气,又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儿,径而转身朝大排档的方向跑去… “我觉得我哥和承美真的很般配,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工作,你说他们要是在一起会不会是羡煞旁人的眷侣呢?” 惯性使得煜祺一下子跌回到床上,柯勉本来就顶着大包的额头猛的撞到僵硬的床头上,疼痛令他整个人像个烫熟的虾子一样,辗转翻滚、嗷嗷惨叫。 “有个正形!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话。”煜祺扯着嗓子朝柯勉咆哮道。因为她使劲抓着柯勉的衣领,柯勉被迫吃痛而又正面仰视起煜祺。 “这可说不准。谈恋爱的话,长得合眼缘、性格契合、兴趣点相似倒是更容易产生默契。但婚姻是很现实的,特别要完孩子再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时,会觉得从前的自己和故事里的傻白甜一样荒谬。”柯勉护着耳朵、咬着牙龈感慨了一番,话音刚落,又如释重负也不知好歹的长长吁了口气。 “也就是说裴柯勉,你现在对我很有成见喽!” 叹气声还没有断绝,柯勉的领子就又被煜祺死死的拽住了,连带着柯勉的身体也如咬着钩的鱼一样拽了起来。 “你是我孩子的妈妈,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 煜祺恼怒的瞪着柯勉,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柯勉咬住唇片,湍急的呼吸直接流淌到煜祺的脸上,瞬间,一股极其压抑的怒意弥漫在煜祺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块褶皱里。柯勉酝酿两个小时的睡意顿时被摔打得烟消云散,因为起床气作祟,柯勉倚靠在床头,冷漠的耸了耸肩,脸色苍白臃肿得像浮雕,木然毫无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婚姻生活真的就像炼金术,它能将尖石磨圆,将圆石磨得连灰尘都不剩。当然也会有一些原本单纯温柔女孩变成性格酷辣的骂街婆。有时候会觉得眼前人还是心上人,但她是怎么突然间变成怪物的呢。难道一切都只能归咎于时光匆匆吗?” 荡漾在波光里的灰尘就像圣洁的雪,柯勉本就白中透着铁青的脸上散发出一团晶莹的雾气,那双直视着煜祺的眼睛里更是因深切的悲伤,而渐渐水光朦胧。煜祺的心被莫名的波动了一下,但怒火却没有随着那束孤独的叹气而散去,反而与秒剧增起来。 “裴柯勉!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们两个呢!你别忘了孩子有半数时间是我在管,店里的生意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 黏重的酸涩从煜祺的嘴巴注入柯勉的耳朵,有效的压抑住了柯勉不太对劲的神经,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煜祺再次忍不住猛让一跳,一股爆棚的战栗感从床垫直直升到半空,又从头到脚的贯穿了柯勉的身体内外。再次重新被动的望向煜祺时,柯勉盘坐在被子上的双腿都在不停的打哆嗦。 “你看你这暴脾气又来了是不!早知道会呛呛个没完,你当初就别把问题抛给我嘛。我这人嘴臭安城闻名,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心跳在加速,柯勉带着莫名的慌张感寸寸紧逼着望向煜祺故作轻松的笑脸。 “那我要是在网络里随便扯出来个小哥哥,坐在我们的三居室里唠,你乐意吗?或者你也能像招待客人那样的低眉顺眼、端茶倒水的!” “什么?什么?郑煜祺你瞎说什么呢?!” 柯勉迅速插话道,他的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好像故意扯开话题似的。因为从未见到丈夫如此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煜祺错愕的愣住一秒钟,随即开心得就像半躺在大石头上,优雅而缓慢的摇晃鱼尾的人鱼。 “虽然呢,婚姻喜欢把缺点像鸡毛一样摊在地上。但优点也还是会闪着光,我记得最初喜欢上你是因为你的专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真心始终如一。” “没错,但脾气也是始终如一的火爆对吧!” 柯勉颇为矜傲的伸开双臂,好像在等待煜祺投怀送抱。但煜祺并没有让他的奸计得逞,而是轻盈的环绕着他的胳膊游弋了一圈便骄矜的退场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弥漫上来,这一次柯勉看向煜祺的目光又变了,晕染在黑瞳四周的白光,就像一块正冷凝出龟裂的冰石。 “不不不,在我看来这只是赤诚和坦率而已。虽然比起性格、说话的方式,还是体重更坦率一点。但至少我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没有惺惺作态的掺假。不像有些人嘴上打着保票,心里揣着小九九,因为自己的后背没有办法交给睡在卧室里的另一个人。这样的婚姻在我看来毫无延续的意义,但人家却不会分开,因为私心,也有可能从结合的那一天开始,那种私心就已经存在了。” 柯勉看着煜祺,眼神如星芒闪烁,但却总是说出一些令人费解,甚至是唱反调的话,而作为当事人的柯勉却浑然不自知。 “老公!说完了吗?信不信我能一巴掌把你抡墙里去啊!” 煜祺好气的笑了笑。 “又怎么了?虽然我承认背后说人的行为不好。但跟你哥比起来到底是谁错的更离谱啊!” 煜祺对柯勉的回答显然有些失望了,她转头看向窗口,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令柯勉的心脏也跟着紧缩,尽管他不敢去看煜祺凶恶、残暴的脸孔,但嘴上却控制不住的大放厥词。 “别忘了在安城大学那会儿,我和你哥可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他都是怎么套路宋珠铉的,我心里一清二楚。宋珠铉她毕竟是我们安城首屈一指的白富美,当初追求她的男生只有一少部分是受到她美貌的吸引。你哥,又是这些追求者中唯一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你刚刚居然能问出来李承美和他般不般配这种话!虽然真话很逆耳,但你哥这个人,真本事真的一点没有,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完全是靠想得美、胆子大,加上心比天高。” 煜祺再也忍不了执意与自己唱反调的柯勉,她一个闪身将柯勉倚靠在身体下方的枕头丢到地上,柯勉面朝着煜祺,身体失控般的从床上栽了下去。 再次吃痛的捂着脑袋看向煜祺时,煜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戒备气息,柯勉的心更加复杂了,眼睛里隐隐流露出浓浓的后悔之意。 “滚!给我滚出去!”煜祺的眼神如出鞘的利剑般寒冷。 “你看你,说话都炸毛了。” 就像又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似的,柯勉整个人扑倒回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因为吃痛而如遭受电击般的猛烈抽搐了两下。 “邻居要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还以为是更年期…” “你再说!” 煜祺意味深长的扫了柯勉一眼,随即又发狠的抱起了另一只枕头。 “不,不过老婆你每次发火的样子都性感得要命。” 柯勉用一只手挡住了枕头的进击,趁着煜祺深感错愕的瞬间,柯勉将她强行绑走似的环在臂弯里。 “为了补偿你的精神损失,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考虑浪漫一下,两根红烛,两杯冰可乐,叉同一块牛排吃的那种!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你这看不出火候的抬杠也真的始终如一啊。” 柯勉的眼神明显话里有话,嘴角也露出嗜血般的笑容。煜祺挣扎了一下,随即环着双肩,故作轻描淡写的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墙壁。 “是吧,其实我的专一也是始终如一的,你要不要验证一下!”柯勉情不自禁的按了按第一粒纽扣。 “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煜祺狠狠的在柯勉的肩膀砸了一拳,柯勉顿时感到无比的惊骇与失落。 “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老婆,还有什么玩笑话是我不能开的啊?” 煜祺在柯勉的臂弯里猛的惊叫起来,柯勉被吓得差点又跌倒在地上,床头的半盒牛奶滚落在地上,但柯勉的手却僵硬得收放不自如了。柯勉带着满满的脾气回过头,煜祺的碎发飘逸在枕头的四周,随着时间的流逝,煜祺慢慢将额头探了出来,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里闪烁着饕餮般的食欲。 “这某人啊,明明竖着两个耳朵想听些更离谱的话,却非要装得多么端庄持重,像个淑女似的。明明就是披着淑女外壳的…” 脸上的凶恶与饥饿再次消失,此刻煜祺张牙舞爪的神情一如狰狞厉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且,披着淑女外壳的怪物。” 柯勉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就在即将旋门而出的瞬间,他再次以半蹲坐的姿势、色欲熏心般的看向煜祺,煜祺预感到自己的失败即将重蹈覆辙,她急得只能攥着拳头默默捏汗,柯勉突然挑衅的竖起了必胜的手势。 ------------ 第一百四十五章欺骗你的夜晚 “家里只有牛排吗?可我今天真的不想吃这个。” 珠铉将番茄牛排端到煜诚面前,煜诚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阵强烈的不适感。珠铉只好捏着拳头慢慢坐到煜诚的对面。隔着一段距离,鼻子就很难接受那股酸酸的味道,但煜诚还是勉为其难的开动了自己嘴巴与手指。看着煜诚一脸便秘的表情,珠铉的额头、脸颊顿如发烧一样,眼睛更是有种被重物压制着,一不留神就会梦魇的错觉。 “不知道你会饿肚子回家,所以就...这样,你这就把牛排扔垃圾箱里去吧,我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把保姆调过来。” 珠铉的困窘之意越发强烈,之前清新柔和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尖锐突兀。煜诚的身体逐渐发热,如同高热的病人,全身所有的水分被迅速蒸干了。最后只剩下撩过刘海后,那一排濡湿额头的汗液。 “珠铉!老婆,别麻烦丈母娘了,我今天对付吃一口就行。” 温柔的珠铉和曾经那个火辣的承美不同,煜诚越是冲她低眉顺眼,她的做法就越是适得其反。看着珠铉忍无可忍的拍动着手机,煜诚辗转反侧了半晌,随即便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想要抓掉珠铉斜靠在耳边的手机。可他没有料到珠铉的手指如此疲软,手机竟然在四目睽睽之下直滚滚的落到了地板上,珠铉用双手按住头皮,闭上双眼长长而又狭蹙的叹了口气,再次凝视起煜诚时,她无聊得就像一只没有脊骨的水母。 “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食欲,心情也挺低落的,就像要出事一样。” “哦,那你也太过分了,为什么偏偏选在阿姨不在家的日子换口味呢,我觉得我跟你们那个分部简直是半点默契都没有。难怪你总说跟那个崔仁赫、申正焕不合拍。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我跟你都要有隔阂了,实在不行,这个周末你求求我爸,让他给你换个工作吧。” 珠铉的理由如梦魇的呓语般响彻在煜诚的头顶,她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弯弯绕绕的起伏,却也像立体音质一般的在煜诚的左右耳膜中传递着,甚至连牙齿与舌头的摩擦都清晰可辨。这种感觉令煜诚不寒而栗,他捏着叉子的手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了, 雪白的餐桌上被煜诚指缝间的汗液浸湿,随着每一次手腕的挪动又缓缓划出了几道淡淡的轨迹,而煜诚发丝中簌簌坠落的汗珠也刚好晕染在同一片轨迹上。 珠铉深深吐了口气,仰着脖颈倚靠在椅背上,无聊的扯开一粒纽扣后,那条原本白皙的锁骨也泛起了高热般的晕红。抓不到纸巾的煜诚,只好揪起衣袖擦了擦脸,却唯独忽略了同样暴汗的眼睑。或许是煜诚的样子是在是滑稽,珠铉无聊的笑了笑,声音就像挥之不去的鬼魅。 “我看刚刚,好像就做了一份啊?老婆你是在外面吃完回来的吗?” 煜诚捏了捏嗓子,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问道。珠铉也将双手紧贴着桌子朝丈夫靠近了过来,那双蛰伏在刘海下的眼睛先是一阵幽深,很快便再次变得迷惘低沉。 煜诚抢先一步,处变不惊的眼眸更如诅咒似的蛊惑着珠铉的心灵,珠铉原本底色苍白的双颊迅速泛起喝醉酒一样的酡红,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沾满汗液的额头,此刻煜诚目光所至之处完全被渐变的红色覆盖住了。 “看你的样子对方一定是异性同事吧,谁啊?” 煜诚深深的叹了口气,很快他手中的刀叉就重新开动起来了。 “哦,那个…我是跟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一起吃的,他非要组织大家吃什么全素宴。我本来是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如果事先知道你今天会早下班,我就拉你当挡箭牌了。不过一想到头两年总是拂他面子,他又一直对我很关照,就不好拒绝了。” 珠铉似有若无的用她那双散发着淡淡暗芒的狭长眼睛瞄着煜诚。正因珠铉这一有悖常态的举动,短短半分钟内煜诚的背上就爆出那么多冷汗。而珠铉的紧张程度其实并不比煜诚差多少。 “照你这么说,都怪我,提前下班却没有知会你一声。”、“对了,你在单位累吗?” 确信珠铉没有再窥探着自己,煜诚连忙更加谨慎的说道。此刻的他身体已经全然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了,尤其是双腿竟然不由自主的上下拍打着地面,就像犯了癫痫病一样。 “我上班的日子很少,一个月也就五六节课,所以每次去了都会感觉身边的同事很亲切。如果连这种工作量都觉得累的话,那别人就太可怜了。” 珠铉瞪着眼睛看着桌下的那片黑影,但因为强烈的异样感憋得自己无法正常呼吸,煜诚连绵波动的双脚也随着心底的沉吟戛然而止。但他并不知道,珠铉也在时不时的跺着双脚,就像海浪敲击着岩石一样。 “听起来还不错。不过一点都不像我刚刚认识你的那会儿,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事业心很重呢。” “是吗?我倒没有那么觉得过。练琴纯粹出于爱好,可能是一起比赛的选手没有那么好的天赋吧。” 珠铉掀开微微濡湿的刘海,额头上一小片湿润的水光映得她目光迷乱。 “珠铉,我并不是单指练琴那方面,在安城大学读书的时候,你可不是喜欢融进集体的人啊。居然也能说同事们亲近的这种话。” “老公,你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吗?我是说你今天的表情、语言都有那么一丝丝敏感。” 珠铉再次幽幽的窥视着煜诚,半边脸潜藏在发丝垂下的阴影区里,乍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 “有吗?没有吧!我觉得我今天蛮正常的啊。” 煜诚根本不敢看珠铉,他低着头,眼睛藏在一大团如幽深海草般的头发里。 “那是因为你总是把疑心放到别人身上,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 池胜浩的短信:肩膀还好吗?没有肌肉酸痛吧。 珠铉的立场突然被一阵聒噪的短信通知音搅乱,她心神不宁的按着关机键,但雪白的光晕还是紧紧贴在雪白的桌布上。短短的距离使得煜诚不得不注意起桌子底下那股黑暗的异状。珠铉的心更慌了,她拼命向煜诚的方向靠拢,试图用身体挡住反光的桌布。 “老公,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珠铉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紧贴着餐桌,睫毛上沾满了汗水,就像刚刚结束强度很高的健身运动一样。煜诚狠狠的咬着牛排,瞪大了眼睛看着珠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条狭长的白光透过微弱的缝隙升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眼睛里。珠铉砸了咂嘴,脑门有些发麻。 “那个我刚刚想起来,教导主任布置的课间操配乐应该用这个曲子。所以我先失陪了。” 珠铉迅速起身朝练琴室走去,煜诚微微侧着身体,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那只发光的手机。珠铉的背脊似乎接触到了那道寒冷的视线,她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趁着这个时机,煜诚朝着冰箱的方向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难道要一辈子都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吗?”煜诚的眼睛里充满了急躁的欲望,声音听着更像是饿到极致的野狼在哀嚎。突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身后,煜诚心惊胆战的朝后看了看,却只看到一扇重重关闭的房门。 “还是丈母娘的咸菜最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珠铉起疑心,牛排也得吃个精光。” 煜诚将咸菜和牛排并排放在餐桌上,在再三确认珠铉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他终于敞开怀的胡吃海塞起来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准备好了,你永远不会放手 “好久没有一起出来兜风了,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珠铉的惊叹使得煜诚的速度缓慢了许多,趁着切换信号灯的空隙,他回过头凝视着珠铉,珠铉也正以俯视的姿势朝煜诚逼近而来,嘴角渐渐裂开一道狞邪的弧度。 “胳膊真的不要紧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煜诚放在珠铉头顶的手就像落地窗上的遮光帘。在氤氲的暗色里,珠铉顺势卷着煜诚的手腕,并像一只搁浅的鲸鱼一样朝着煜诚的脸颊匍匐爬去。煜诚的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盈的低笑,但却不能长久的回头。 “我可是健身达人啊,这种程度的受伤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想找个合适的借口搭你的车兜风而已。” 珠铉不断的向前匍匐攀爬着,这一次煜诚的双眼终于对上了那双幽深得令人忍不住探索下去的星眸。煜诚伸出有力而修长的手臂托住了海豚的腰身。珠铉顺势将头倚靠在宽阔坚挺的胸膛上。 “想出来兜风直说就可以了,我是你的丈夫,当你一辈子的司机也是职责所在啊。” 珠铉用尖锐的指甲擒住煜诚的手腕,眼睁睁的看着他俯下身,将下巴凑近在自己的脸侧,珠铉呵呵低笑的嘴角瞬间咧成畸形的弯度,就像一根被人折弯的胶棒。 “那是当然的了,我的丈夫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最体贴的男人了。”、“咦?那是什么?” 珠铉的眼睛离煜诚下巴只有一步之遥,突然她曲着吃痛的双腿朝远离煜诚的方向猛扑过去,煜诚重新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骤然紧缩,一个急刹,虽然没有磕到头,但煜诚的头皮也感到一阵强烈的酥麻。珠铉惊呼了一声,眼睛里充斥着一股犹如从天堂跌落悬崖似的绝望。 “安城银行嘉阳分部李承美!” 珠铉一字一顿的尖锐声音刺激着煜诚的鼓膜,煜诚惊恐的回忆着昨晚的细节,顿时眼前陷入一片昏暗。珠铉打量他足足两秒,但时间却因车内的缺氧流逝得异常缓慢。因着巨大的惶恐,煜诚只能迷茫的举目四望着,并小心翼翼的头压在后视镜的下方。 珠铉举着工牌的手有些缓慢,但那双逆光阴影里雪亮的双眼却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只要煜诚头脑不够冷静就会被撕成碎片。而这样熟悉的场景,该怎么办呢,煜诚颤抖着心的想着。 “哦,李承美是我单位的同事,昨天雨下的太大了,而且整个分部只有我跟她顺路,所以就先送她回家了。” 煜诚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注视着珠铉。珠铉的呼吸沉重、暗哑却断断续续的叩击在煜诚的心弦上。 当温暖的信号灯再次照射在车窗上时,煜诚的身躯如长蛇一般追随着珠铉的视线,这一次珠铉不停的向后缩着脖颈,眼睛里的寒意也更加深沉了。煜诚想要竭尽所能的靠近珠铉,但自己的身体却迅速僵硬成一座冰雕,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勉强能动弹。 “哼,看名字就是个轻浮的女同事,不经自己妻子的允许,让她坐在副驾驶上,你是不是太随便了?” 不仅是额头,煜诚的浑身滴滴答答的淌着汗水。珠铉那双阴郁的眼瞳更加深深的注视着他,一启一合的唇齿间吐出的仿若一串毒咒。瞬间一股焦灼的气味直冲肺管,煜诚倾向珠铉的手臂也猛的抽搐了一下,可他却没有退缩,因为刚刚将自己堵在角落里的珠铉,突然狠狠的擒住了煜诚的下巴。 “眼睛转得很快啊,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 “我当时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总不能让没有伞的同事冒着雨回家吧,更糟糕的是整个分部的人那会儿全都围在一起,我们家和李承美家顺路这件事又是分行长崔仁赫提出来的,我实在拉不下脸去做恶人啊。” 煜诚被动的盯着珠铉的脸,却好像早已窥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茂密的刘海下,煜诚的眼瞳暗沉无底的就像噬人不留痕迹的沼泽。珠铉可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在掌心里的感觉,于是她骤然松开了煜诚,一派慵懒的倚靠在副驾驶上,随着一阵光线的深浅交错,她又开始眯着眼睛在煜诚的脸上一圈圈巡视起来。 煜诚尝试的稍稍抬起头,在后视镜里四目交错的瞬间,煜诚顿时嘴唇一凉,虽然他的佛被珠铉尖锐如钩的眸光压住了,但脑子里还是充满了好奇,尽管那股好奇里也夹杂着惴惴不安。 珠铉又眯着更加粗长且柔韧的眼线扫了一眼煜诚,然后她假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稍纵即逝的风景。煜诚装着胆子再次看向后视镜,此刻一双幽怨的眼睛从左往右的飘逸了进来,甚至不等煜诚思索,便与他心虚不已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新婚的时候我应该提醒过你,我,一直都很喜欢对我忠诚的丈夫。就像故事书里的黑骑士,既然选择了我,就应该拿命效忠我一个人才对。” 珠铉的眼睛顿如一片海,海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的尖冰。 “珠,珠铉你最近怎么突然变得很敏感,很容易激动了啊。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何必…” 煜诚的嘴巴就像漏了气,渐渐失去效力的救生圈。或许是他正颤抖着心琢磨对策的缘故,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像是一棍子打在层层冻结的尖冰上。 就在珠铉百无聊赖的翻出手机时,池胜浩短信闯入眼帘:早安我的公主殿下,昨晚睡得好吗?心情美丽吗?可以在健身房约一面吗? 那一瞬间,一道熟悉的白光开始在珠铉凝固、迟缓的眼睛里无限放大着,珠铉赶紧将手机塞进裤兜,看着神经兮兮的妻子珠铉,煜诚柔软的手指也肿胀了起来,死死捏着方向盘指甲上隐隐透着濒死的青紫色。突然,更加冷凝的温度开始更尖锐的侵蚀珠铉的思绪,为了不让煜诚看出端倪,她只能尴尬的赔了个笑脸,脑子却是迷迷糊糊。 “那个,你同事的工牌有一个角翘起来了。” “嗯,到了单位我会告诉她的。” 珠铉的笑容很纯净,但寒冷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残留在封闭的空间里。 “那个老公,我刚刚就只是突然想任性的宣誓下主权而已。我当然相信你和她是清清白白的啦。否则我怎么会费了那么多时间帮她整理工牌呢,那我等下放在座位上你记得拿给她吧。”珠铉心虚的说道,但煜诚却始终坚定的看着前方,珠铉眼神躲闪,又突然可怜巴巴的推了推煜诚的手肘。“我刚刚完全出于太在乎你了,才会那么说。老公你,你没有生我气吧。” “珠铉你的脾气好像比最近的风还要善变啊。” 煜诚的心里突然明亮了许多,可惜僵硬的身体并不允许他转头去看妻子虚晃的脸。或许是在煜诚的眼睑处只嗅到了一条细长的波纹,珠铉只好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又怎么了?老婆。” “我只是在想,明明是深秋了,这天气怎么毫无预兆的变热了呢。” “是啊,确实是很热了。” 两个人都无暇思考,只是下意识的胡乱调侃着。但与奋力仰起脸,远眺着窗外那片接近黎明的灰蓝色瘴气的煜诚不同。珠铉心虚的点了点头,喉咙里只是发出了一阵几不可闻的呢喃。 “对了,要不要换一个?”珠铉任由思维带动着身体的朝煜诚靠拢。 “换挡的话就该冷了,我记得珠铉你不是一向喜欢自然风的吗?” “我是说音乐,哪有一大早上听那么吵闹的啊,就换个舒伯特的小夜曲吧,莫扎特的也行。” 珠铉眨着眼睛,努力的想要辨清煜诚的情绪。可她仅仅在金灿灿的光明里扑捉到煜诚阴森狭长的眼睛,这使得珠铉顿时害怕起来,后背冷汗津津,再多对视一秒就要浑身发抖了。 “嗨!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在说空调呢。都说谈恋爱会犯傻,所以每次靠近你我都像新婚一样。诶,不对啊珠铉,我播放的明明就是你最喜欢的那首初恋,你怎么听出吵闹了呢!” “是吗?还真是啊,那就先放着吧。”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让人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白昼抑或是深夜。特别是在煜诚偏执的强调着曲目时,珠铉更是脑子迷迷糊糊的,眼前飞过的景色也如置身于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 ------------ 第一百四十七章和我在一起做些不热心的事 “嗨!早上好。” 明曜向咖啡搭档挥了挥手,咖啡搭档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你们二位喝咖啡的样子,实在是太优雅了,就像广告明星,还是赫本那种气质型的。” 不觉间,谎话就这样夺口而出。咖啡搭档略略想了一下,然后便朝着脸色酡红的明曜,笑出了红白参差的牙龈。 “是吧,我看她们两个的样子也像是片酬很高的那种明星,或者是世界名模。” 瞥了一眼幼稚可笑的敏荷,咖啡搭档先是一愣。那表情、眼神、还有动作真是如出一辙。明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再次看向她们三人时,除了被孤立的敏荷,那两张脸居然对称的重叠在一起,明曜的脑海就更加混乱了。 “明曜哥的表情看着好像是要问我们讨一杯的意思吧。” 咖啡搭档的话倒是点醒了明曜,明曜识相的点了点头。 “我是想要,你们舍得给吗?” “你小子眼光真毒,一眼就能说穿别人的心思啊。” 明曜的嘴唇到现在还像是用火烫过一样。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嘴,一边幅度略大的摇了摇头。 “那个,你们有没有看到李代理啊?” 明曜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瞬间三个女同事同时死死的看着对方。然后三个人又都用一种像是看到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紧凝起明曜。明曜也全然不顾了,满心想的就是自己虽然做了一件很糗但却可能糗上正轨的事情。虽然羞涩的情绪会时不时的刺激着自己的自尊心。 “她的包包是放在这儿了,但这个时间应该在门口的健身道上跑操呢吧。”、“一定是在健身道上,我刚刚搭公车的时候还看见了,怎么周代理有事找她?!” 三个女人冷静的回答道,嘴角和眼睛却忍不住的抽笑。 “随口一问的,那你们姐妹慢用,我去早餐摊上转转。” 明曜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径直朝门口走去,三个女人将脸埋在桌子下咯咯的笑着,并肆无忌惮的模仿起刚刚明曜的口气来。就在这时,明曜的下巴轻轻的贴在了那张桌子上。咖啡搭档尴尬的抬起头,来不及解释,就看见明曜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正巡视般的看着她们姐妹三人,那样的距离,伸出手是能触到对方带着余温的额头的。 “哦,对了,你看我今天的发型怎么样?” 咖啡搭档中被点名的那个人忐忑不安的看着明曜,明曜笑得更加张狂了,甚至还冲着手足无措的她摆了个像模像样的pose。 “周代理你不是一直都很帅气吗?为什么今天要这么问。”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早上起床的时候照了下镜子,感觉今天的肤色不要太好。”、“那你们慢慢聊,我这次是真的会消失一会儿了。” 明曜的声音平稳有力。听了他的话,三个人的心脏一阵猛跳。就连再次看着他一脸天下太平的表情离开,她们也还是心有余悸。 “你说明曜哥刚刚为什么非要问我呢?” 望着明曜缓缓离开的背影,咖啡搭档里年纪偏小的那一位忙不迭的问了出来。 “说你笨还真往笨上凑,这都听不出来吗?这可是吸引女生注意力的标准说辞啊?!而且据我的观察,周代理之前对你也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啦。”朋友伸出手挽住她的手腕,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个女生的脑子已经完全僵硬了,听了这家伙的话居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连忙又用警惕的眼神看了看敏荷,发现敏荷正望着在一旁笑嘻嘻的朋友。 “可,可如果真的是对我有好感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我开那种玩笑吧!他刚刚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是在认真的处一个哥们。” 她很真诚的感慨道,短短的一分钟突然漫长成了一个世纪,她再次看向伙伴们,只见她们两个人,似乎还在拼命转动脑筋的思考明曜和她刚刚的那场对手戏。 “哎呀,拜托 你们真的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啦!女人超强的第六感告诉我,明曜哥的目标一定不在我身上。不过会不会是你们呢?!”她歪着头,皱起了眉的说道。 “傻瓜,虽然都是母胎单身,但我们两个年纪都比较大啊,周代理就算瞎了眼,怎么也得选个年轻漂亮的吧。就像我们这里的团宠你一样。” “可年轻的我表示自己真的很平庸,到底还是那些保养得益、生活富足的姐姐们更有魅力吧。而且从周代理跟我们女同事们之间的交流上看,我觉得周代理喜欢的一定是职场御姐型。”听了咖啡搭档嘀嘀咕咕的话,迎面走来的孙美玉眉头猛地一皱。 “孙主管早!孙主管。”三个人连忙五味杂陈的低下头。但孙美玉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昂首阔步的走进休息室。 “哎呀,你就别得便宜卖乖了,肯定是你,我赌一张红票。” “我也赌一张,如果真不是你就双倍返还给我们两个。” “早上好!三位漂亮的女士!” 就在三个人神秘兮兮的下着赌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是煜诚哥啊,你今天来得真早啊!” 敏荷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站在旁边的咖啡搭档脸上的表情就更不大对劲儿了。 “拜托我哪天是踩着点进来的啊!哇!就在刚刚,你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喝咖啡的样子真是太完美了!” 煜诚的语气虽然很真诚,但周围的气氛却冷得让人直打寒噤。 “非常适合拍广告对吧!且,虽然有创新,但大体上就是照着明曜哥的开场白扒下来的。” 听了煜诚的话咖啡搭档直接甩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但煜诚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大笑着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但您和明曜哥真是雷打不动的好朋友!连开玩笑都能开同一个。” 敏荷的脸像镜子一般闪亮耀眼,那双紧紧凝视着煜诚的眼睛里更是反射出色彩绚烂的光芒,使得整个空间显得颇具神秘且耐人寻味。咖啡搭档默默对视着,眼睛里充满了千言万语。 “我突然想到工位上还有点事,就不占用你们的浪漫咖啡时间了。哦,对了…” 虽然气氛很尴尬,但挠着头皮朝门口走去的煜诚,突然重新转过身。这一次,他的目光诚实的落在承美的办公桌上,嘴角也像明曜那样,渐渐浮现出了迷惑的笑容。 “别看了,虽然李代理的包包晾在桌子上,但人真的不在这里。” 敏荷看了看热情插话的咖啡搭档,又看了看煜诚,刚才明曜擦嘴角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她顿觉有些细思极恐。 “你们误会了,我其实不是想问李代理,只是觉得这种做派和我从前很相似。我刚刚入职的那会儿,不就喜欢拿包包打掩护的嘛!” “是吗?!不过我记得煜诚哥你入职的时候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已婚人士了,应该不用搞这种小动作吧。只要按时按刷卡器不就可以了吗?!”咖啡搭档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好可怕的微笑。煜诚只好假装自然而然的抓了下头发,这个动作让三个女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星星是宇宙的骚动 “原来你在这儿啊!” 承美忍不住一顿狼吞虎咽,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明曜,他正笑着向自己走来。 “周代理你也喜欢这家的里脊肉饼吗?” “那是因为这条街上只有这么一个真正意义的特色店。所以我们两个的偶遇,呵呵,应该不是很低概率的偶然吧。” 承美是个个性格爽朗的人,她痞笑着将吞掉一半的肉饼拿在手中晃了晃。明曜径直站进清早的阳光下,他的脸色白皙,微微前倾的双目炯炯有神,亚麻色的发在微风中显得很飘逸,整个人倒真应了咖啡搭档的那句调侃——帅气逼人。 似乎是承美的目光太平静了,明曜又故弄玄虚般的撩了下刘海,承美刚好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明曜的眼珠乌黑清澈。承美深深的凝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了他似的,可是不论他怎样搔首弄姿,承美的脸上似乎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期待感。相反的,她渐渐活泼明朗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非常熟络的哥们。明曜的头脑变得一片混乱,笑容也有些郁闷。 “诶,李代理你好像没有点饮品,要不要考虑一杯香喷喷的卡布基诺呢?” “又是咖啡,那种东西味道太苦了,像毒药一样。我实在享受不来。” 承美低头斜倪了他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好尴尬,明曜只好转过身与承美并肩而立。但不得不说尽收余光中的承美,正脸轮廓的线条格外分明,鼻梁坚挺,唇微翘,容貌在柔美之上平添了一股男生固有的俊朗,甚至在她微微侧过脸的瞬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矜贵气质笼罩着她。时间簌簌流逝着,不知不觉间明曜精心打理的发型被抓成了快要烫熟的泡面。承美这才一脸嫌弃的望着他。 “对,也对哈!但要论苦的话,还是啤酒的味道更苦一些吧!”明曜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上窜下跳。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它是甜的呢?而且一说到啤酒,我胃里的馋虫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承美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却句句含枪带剑,很有杀伤力。就连表情也在遮天蔽日的云朵下深邃起来。 “哦?!果真吗?”明曜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承美,嘴角渐渐的扯出一抹故弄玄虚的微笑。 “周代理,你今天怎么了?!”承美直直的盯着明曜的眼睛问道。眉宇间更是透露出的那份不寻常的坚韧。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嘴有没有裂到眼睛上,因为我印象中的酒鬼都是那个样子的!” 明曜拼命想忍住不笑,可暗恋的星光还是不争气的一直从眼角往外流。 “看你的表情倒很像是在描述一种坐着宇宙飞船而来的怪物。还是说你对喜欢喝酒的女人有偏见呢。” 承美尴笑着回应道。接下来就是一片沉重的沉默,明曜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像以前一样碰到了一起。但这次明曜如含羞草般立刻避开了承美,又故意看向四周的景色。承美大步流星的走到明曜前面去了。正前方恰好是一块空地,虽然有一道铁丝网横在那里,但透过铁丝网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峰影影绰绰。 “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就是觉得我们可以进一步成为互相开玩笑的朋友。” 阳光像金子般点点散落了一地,微风拂面而来又旋即而去。 承美其实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明曜的诉说,只是一言未发。 “那个我,喜欢…” 明曜根本没有张不开嘴说话,只有声音在潺潺流淌,而且光是看他的表情,承美就已经知道不对劲儿了。 “那如果我说有时候照照镜子,我也会有这样的同感呢?”承美突然哈哈大笑道。 “同感?你是说你?”明曜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不光是我,就连我的妈妈、我的朋友也都觉得我像个怪物。比如喝酒的时候,虽然脸不会变红,但是眼睛像打了鸡血一样,哈哈哈。” 承美一边开怀大笑着,一边慢慢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欣赏起绿意盈盈的山峰,明曜只好尴尬的赔着笑脸。直到几朵浮云点缀在山顶上,两个人突然同时想到了最爱吃的食物是棉花糖。似乎是契机在等人,明曜再次一脸微笑的靠近到承美的肩膀。 “哦,对了,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如果去那边的跑道锻炼一下的话,应该会消耗掉一些卡路里。周代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承美忍不住往明曜脖子上瞥了一眼。他脖子的左侧果然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刚刚抓过的痕迹。承美瞬间明白了明曜此行的目的,但却还是努力的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问道。 “哦,那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最近锻炼的肌肉酸痛,就先回单位了。” 明曜郁闷的看着承美,并且把“回单位”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啊,那个,周代理,我其实不是让你走的意思,可我确实只能在这些零零碎碎的时间里多锻炼一下了。而且我们分部的午餐时间又那么赶,等下该吃不动了。” 明曜的声音与脸色骤变,承美立刻发觉事态窘迫,她咽了口唾沫,回头望着明曜,明曜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从承美闪闪烁烁的眼神里,他已经读到了最想要的那一丝动摇与迷茫。 “OK,那你就继续努力吧,fighti g!”明曜的嘴角渐渐漾出一抹灿烂而神秘的笑容。他微微抬起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承美的指尖。 “嗯,fighti g!”承美也一改往日那种豪爽明朗的表情,含蓄的点了点头。 ------------ 第一百四十九章黄金时间 “呼!真是有惊无险的清晨啊!” 人如其名,承美一直都是个能够让身边所有人敞开心扉的女人,因为不论她揣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在和同事打招呼的时候,她的脸上始终挂着迷人的自信。所以包括万花筒在内的女同事都频频向她围聚或者是行注目。 “安城银行嘉阳分部李承美。什么啦?我还以为弄丢了呢?而且那样大的雨丢些东西也蛮正常的。”、“是谁这么热心呢,居然还把弯曲的地方掰正了。力气应该挺大的。” 望着承美不停抽动的嘴角和古怪又呆萌的眼睛,咖啡搭档的心跳突然加快,在心灵深处她们已经开始脑补承美和办公区某个男同事之间理应发生的故事了。 渐渐的承美那双眨也不眨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片莫名其妙的悸动,嘴角也开始带上一抹如初恋期女生的清新圣洁。好事的敏荷不怀好意的朝咖啡搭档递了个眼色,随即便亲自端了一杯香气扑鼻的绿茶放到承美面前。 “到底是谁大发的善心呢!哦,敏荷姐你知道这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敏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脚像被冻住了一样不能动弹,眼睛呆呆的看着承美。 “不知道。”、“对,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咖啡搭档的眼眸在闪动,明显是口不对心。承美只好又露出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看回到敏荷的脸上。 “其实敏荷她真不是故意装神秘,我亲眼看着她们三个是一起踩着电铃进来的,之后就一直聚在一起喝咖啡。” 孙美玉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眼睛却默默飘向了假装整理资料的煜诚身上。 “好神奇啊,我早上刚刚跟分行长请示重做,工牌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咖啡搭档慌张的看了美玉一眼,美玉努力避开了承美紧随其后的眼神。 “明明是深秋,这天气怎么说热就热起来了呢!”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美玉按住咚咚直跳的胸口,回过头去,只见崔仁赫正站在门口,那双与和蔼笑容不契合的可怕眼睛,正一圈接一圈的巡视着所有人。或许是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咖啡搭档就会紧张到头顶冒寒气的缘故,刚刚所有的心照不宣都迎刃而解了,并虚步朝工位跑去。 “谁说不是呢!我和我们家孙主管还因为翻箱倒柜找夏装这件事,大闹了一场呢。” 申正焕凑到崔仁赫面前说出的那句酝酿许久的笑话,但就像利箭一般射进孙美玉的心,同时也给了整个信用组一记致命的冲击。咖啡搭档的心更是怦怦乱跳,甚至连孙美玉用眼角余光斜倪着申正焕时,她们的小心脏都跟着跳出来了。 “所以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的出来了!那么孙主管,你现在应该有泡蒸桑拿的感觉了吧。” 崔仁赫若无其事的一笑,使得办公区气氛怪异起来,信用组一边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贷款组却都捶胸顿足的爆笑起来。 “您真幽默,分行长。我们家正焕要是能有您一半的魅力就好了。” 申正焕回过头,却发现妻子孙美玉始终都在望着自己,表情里掺杂着嫌弃。他只好一脸尴尬的看着崔仁赫,微微打圈的呼吸仿佛是在等待判决的刑犯。 “快别这么说了,你家正焕看我的眼神都已经和熔炉一样了。再跟你们这么耗下去,我就要被碾成炮灰了。” 崔仁赫先是笑了两声,又突然停了下来,表情复杂的对孙美玉说道。在迈开大步往办公区内走去的之前,崔仁赫的手温柔的搭在了申正焕的肩头。 “是您来了啊,分行长!”、“分行长,早上好。” 咖啡搭档刚刚还瞅着孙美玉的后背窃窃私语,这会儿便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鞠躬问候着。 “大热天的,光是动动手指、转转脖子都浑身暴汗。你们就别忙着鞠躬啦!” 就像大人带着小孩玩游戏那样,崔仁赫的语气很平静,却暗暗给了她们一种潜在的威胁和压力。 “那怎么行呢?我们可是很尊敬您…” 咖啡搭档的声音十分低沉,声音跟清早编排李承美时完全不同,很显然她们是在拼命压抑自己。但崔仁赫偏偏头也不回的又往李承美的办公位探去了身体。 “我们的李代理,想必是刚运动完回来的吧,这一头的汗都快甩出盐粒子啦!” 崔仁赫活力充沛的声音快要将办公区的天花板掀翻了,聚在崔仁赫身边的同事都在脑子里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承美与崔仁赫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唯一胆大的金智媛直接环抱住双肩津津有味的等着看热闹。 “分行长,您以后就带着我们所有人去跑操吧,这样一来,我们午餐中的盐就都是免费的了。” 明曜的这番话使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申正焕和孙美玉,大眼瞪着小眼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小子,心眼跟眼睛一样,怎么矫正都正不了!哈哈,那刚刚说到盐,你们知道我们的一日三餐为什么离不开盐吗?” 崔仁赫用手捋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所有人。他的眼眸清澈深邃,但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同事们的笑容瞬间僵硬,杵在办公位中的身体不停晃悠,并时不时的用迷离的醉眼看向崔仁赫。 “都不知道吗?” 孙美玉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笑的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申正焕的目光很平和像是在回忆。好像即将完成任务似的,崔仁赫舒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清新的微笑。 “那我公布正确答案…” “因为我们是盐荒子孙(跟炎黄子孙谐音)。” 承美突如其来的咆哮刺激得崔仁赫一脸茫然,作为师傅的孙美玉更是大惊失色。周明曜也一改往日那种明朗的表情。距离他最近的申正焕则狭蹙的叹了口气。 “对喽!但我们的李代理又是怎么知道谜底的呢?而且我个人认为,如果不是智商超高人士的话,应该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啊。”崔仁赫恋恋不舍的叹了口气道。 “那是因为我妈妈,她就很喜欢跟邻居大叔开这样的玩笑。” 听了承美如此真诚的话,敏荷正要偷偷咽下的鸡胸肉顿时卡在了嗓子里。但直到脸和耳根一样滚红,她都没有勇气咳出来。申正焕赶忙递给崔仁赫一杯温拿铁。崔仁赫伸手接过,咕咚咕咚把整整一杯全部喝了下去,然后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站在人群中央的李承美。大家也顺着崔仁赫的视线慢慢看了过来,当看到承美那副笑容时,大家都有一种冲动,很想用筷子戳她的脸。崔仁赫突然抿着嘴把杯子往申正焕手心一塞,随即双眼圆瞪的冲承美嘻嘻一笑。 “也就是说你这是代代相传的天赋了,你跟我可真投缘。那就更努力的充实自己吧,只要有信心,一定会坐到渴望的位置上的。” 为了化解这个尴尬的氛围,申正焕赶忙捂着嘴巴咳了一声。瞬间,整个办公区让人感觉好像置于身于蔚蓝的大海。保安员金俊勉刚刚进去,就听到周围一片嘈杂的笑声和震耳欲聋的掌声。 但轻轻摆摆手的崔仁赫笑容就有些反常了,申正焕正想壮着胆子打探一番,崔仁赫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甚至还笑容严肃的跟着鼓掌的节奏在半空中划拉起节拍,气氛越来越热,大家也装得十分高兴。这时,崔仁赫突然露出一个无比可爱的表情。 “我们的郑煜诚代理,又给我们分部贡献了一张宝贵的签单。这个月我们分部的营业额是No1!” “噢!噢!!!” 突然,周明曜跟金智媛咚咚咚的敲着桌子附和了起来。崔仁赫连忙打了个嘘声的手势。 “煜诚本人呢,主动提出将奖金全部回馈给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所以我决定,这个周末也就是明后两天,我决定搞一次团建活动。我记得咖啡搭档和敏荷总说团建、聚餐AA太贵。这次有我们最敬爱的煜诚哥保驾护航,你们所有人不光能全员免单,还能甩开膀子胡吃海喝!因为超出的部分还是煜诚哥承担。” 崔仁赫兴致勃勃的大手一挥。贷款组的同事们不管不顾的,把煜诚向崔仁赫的方向推了过去。就在煜诚的下巴即将接触到崔仁赫的额头时。 申正焕的一声尖叫仿佛更加深切的刺激到了所有人,大家开始将煜诚抱起来向半空中扔去。 “万岁!,万岁!” 与异口同声的喊着万岁的贷款组不同,信用组的同事,你看我我看你,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样子看起来甚至都有点邪恶。 “我只是代替我们的煜诚哥发号施令,想要玩得更痛快,你们最近还是要好好照顾我们的祖宗啊!就连我都开始看我们煜诚哥的脸色了呢。” “啊,别这么说分行长!” 煜诚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崔仁赫正怒目圆睁的瞪着申正焕和孙美玉。而煜诚的身后那些将他举高高的同事,笑脸更加恐怖,看样子就像冤家路窄似的。 ------------ 第一百五十章我以为你很亲切,我的欲望很强 “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看来刚刚那重重的一捧给了煜诚不少的刺激啊。他紧紧捂着脸颊,身体软软的好像要倒下去一般,脸色十分苍白,脖颈和手腕倒涨得通红。 就在煜诚木然的回头望着向分部门口一路小跑的承美时,不知怎的肩膀被人重重撞了一下。那是个戴着头盔、穿着灰色大衣、淡色牛仔休闲裤的男人。但他并没有因为撞到人停下致歉,反而嘟嘟囔囔,漫不经心的嘲笑了煜诚一番。从未被如此过分对待的煜诚,身体愈发僵住了,脸变得更加冰凉惨白。那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分部门口,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这道冰冷的目光,他快速的停下脚步。一张扭曲到令人感到恐惧的脸慢慢转了过来,那双俯视般高高扬起 眼睛,凶恶得就好像要打煜诚的耳光一样。煜诚只好按住咚咚直跳的胸口,微微点了点头,便迅速离开了分部。 “这家的里脊肉饼真算得上是安城一绝啊。” 煜诚站在吵吵闹闹的一对年轻闺蜜身后,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刚碰到的那双可怕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看到那张脸,煜诚所有的紧张就像上弦的弓箭一样,蓄势待发。 “喂,快看电话欺骗犯的模拟画像出来了!”刚刚那个嘟嘟囔囔、比比哗哗的女孩,大声呵斥般的朝同伴喊道。 “这就是从那家银行里跑掉的那个家伙吗?不论是还原画像的脸还是衣着打扮都很斯文啊!” “就说是呢!这张脸也太大众了,就算走到我面前也根本认不出来啊。不过幸好他手上捧着的那个头盔是很特殊的款式,所以也不算半点辨识度都没有。” 煜诚跟在后面仔仔细细的听着,不禁心中一片混乱,两个女孩也朝身后看了看,此时煜诚浮现了一脸奇妙得难以言喻的表情。女孩们再次转回身,蜷缩似的缩成一团。 “那个你们刚刚是说有头盔吗?” 煜诚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出来。 “嗯嗯,是啊。” 听了女孩肯定的回答,煜诚的脸立刻又僵住了。他开始一边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喘着粗气的回忆起刚刚那个离谱的照面。 “现在的强盗好像都很喜欢休闲的打扮哦,你看这个也穿着灰色大衣和淡色牛仔休闲裤。” 什么?煜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红得一塌糊涂,像被染过似的。脑海中,被雾气烘托而起的那张再度慢慢的撞到了煜诚的肩膀。天啊,就在刚刚那个强盗就已经与我的脸近在咫尺了。顿时,煜诚的心像疯了一样开始狂跳不止。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他轻轻呼出的残忍气息。 “能不能别再看强盗照片了,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最近的电话欺骗犯啊手段也太吓人了,现在居然又看到了正脸,我都快睡不好觉了。” “等一下,那个我能看一下吗?” 看着脸上发青、肌肉和细纹不停颤抖的煜诚,两个女孩不假思索的将手机举了起来。 “安城电话欺骗犯紧急通缉,最近出没地点安城碧潭区…” 煜诚的全身瑟缩着,脑袋更深的埋进了脖腔里。 “其实戴着头盔的也并不一定都是坏人吧,我看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人也会戴着的。”、“分行长,我并不认为我的做法有问题,实在是当时那种情况,一定要有人出面拖延时间才行。”、“对不起,是我轻举妄动了,下一次我不会这样了。” 紧急演练那日,承美的话让煜诚陷入沉思,毫无意识的他将两只血管抽搐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如果在我们或是我们长辈身边出现了这种强盗,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毕竟这种坏心的家伙就藏在安城的某个地方。就算我们不找他,他可能也会在某一天找到我们的。” 煜诚思索着也回忆着,那两个女孩也像那日的承美一样眼睛大大的,滴溜溜的眨动着。 ------------ 第一百五十一章本能的吸引力 “那如果在我们分部遇到奇怪的人呢?就装作不知道吗?我记得在我刚入职的那天,你不是还拿出了制造烟雾的东西吗?” 记忆中的承美用迷惑的眼神望着他,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恬淡知性的微笑。 “很抱歉,我突然想到我手头还有很多紧急任务没有处理。你们能让我先买吗?” 从小吃摊出来后,煜诚开始飞檐走壁般的往分部赶。此刻东边的天空朦胧的变灰起来。一想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可能会毫无察觉的在所有同事的眼皮底下再次得逞,煜诚的肌肤便心惊肉跳起来。就连从漆黑的积水上跑过去时,湿漉漉的鞋子都没有阻挡住他那比决心更急切的步伐。 与此同时在分部的大厅里,捧着头盔的男人狠狠的瞪了金俊勉一眼,径直向VIP休息区走去。 “真是,居然为了一份午餐跑出来这么远!” 煜诚下意识的又使劲擦了擦嘴唇,然后对着浮灰坠绿的天空大吼大叫了一声。 “这么一条小路居然也有信号灯。” 即便数字牌上明确写着还有短短10秒,煜诚还是加足了马力飞快地越过石头铺就的柏油路面,甚至猛然的一记跨栏将浮在侍奉间的砂土踢漂了起来。 “快点,再快点,过了这个路口,就不远了。”煜诚在心里默默的加油助威道。 太阳冉冉升起,乌戚戚的松柏渐渐露出缕缕常青色。很快远处那片颜色更淡的树梢也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中显露了出来,煜诚敏捷的抓住垂下来的松树树干纵身一跃,就像在游戏模拟器中玩那根贴着悬崖边缘的绳索似的,煜诚整个上身都浮了起来。而那个时候,煜诚已经因为过度的剧烈运动有些呼吸狭蹙了。 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VIP等候区:那个男人又瞟了一眼正在办理业务的窗口,再次抓起那张叫号单时,他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后。那一脸惊愕般的闪躲似乎很不寻常。 保安员金俊勉强忍住心中涌上来的惶恐,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的背影。那个打扮奇怪的家伙居然“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开始骂起粗话来。 “别生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明曜轻轻拍了拍金俊勉的肩膀,他的语气听起来太过镇定了。使得金俊勉原本迟疑的脸变得光滑而平静。 “请158号顾客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拨号器再次响起, 那个奇怪的家伙慢慢的走动起来,眼光也开始不怀好意的闪烁着。 与此同时,煜诚气冲冲的越过分部的后门,满脸通红。一向只会耍嘴皮子的敏荷急忙向他低头问好,煜诚却丝毫不加理会,敏荷只得揣着疑惑,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速速离开了。 “煜诚啊,出什么事了,怎么跑得满头大汗…” 崔仁赫正捧着杯咖啡优哉悠哉的在后门附近闲庭信步。煜诚来不及解释,便急匆匆的搂着他的水桶腰,撞着他的肩膀朝窗口赶去,刚好是那个头头相击的瞬间,崔仁赫的脚底像棉花一样绵软,以至于被煜诚重重撞到后,他的另一侧额顶又狠狠的撞向冰冷的墙壁。 “请158号顾客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播音器在滚动播放着,承美跟其他女同事没什么两样,一脸假惺惺的笑容,还捏着嗓子故意装出好听的声音,并时不时看向迎面走来的那个奇怪男人。 糟糕,突然一个凶残的画面慢慢在煜诚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来来回回看着奇怪男人与承美,煜诚不由头疼。而那个男人居然定在原地并朝煜诚展开一抹不紧不慢的笑容,那张脸居然果真像是恶魔一般。突然,顺着奇怪男人的视线,承美也慢慢转过头,在朝着煜诚露出天使般迷人笑容的瞬间,煜诚不禁浑身暴汗,黏重的汗珠上又死死的压了一层怎么也甩不掉的鸡皮疙瘩。 “李承美!” 一群人像粘糕一样挤到了窗口,因为在心里一直嘟嘟囔囔的缘故,煜诚想也不想的将他们一把推开了。 那个奇怪的男人听到身后嘈杂的声音也开始环视着四周。突然他的目光和煜诚不期而遇。煜诚皱起了眉头。无意中又瞥见了那家伙的裤线,口袋的位置居然高高的耸立着。 “承美小心!” 煜诚一脚踢开椅子,尖叫声顿时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个原本两手交叉在胸前作壁上观的男人,伴着一声痛苦的咆哮飞出去很远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 第一百五十二章某种旋律 “啊——!”窗口同事们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眼角与嘴角不停的微微抖动着。 但煜诚居然立刻又跑到那个奇怪男人的面前,腾起手的去抓住他的头发。那个男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轻轻松松就摆脱了煜诚的手,煜诚只好用膝盖狠狠的顶在那家伙的肚子上,将他一次次的撂倒在地上。就连那个男人趴在被打倒的地方不停嚎叫的同时,他还不解气的又在这家伙的膝盖处补了两脚。 “郑代理他这是怎么了?”孙美玉用一贯最能挑拨是非的讥讽口气朝丈夫申正焕道。 申正焕连忙抱着电话跑进窗口,在他用吃惊的眼神盯着那只在地上簌簌滚动的头盔时,他似乎也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此刻,不止是他们夫妻二人,就连咖啡搭档的眼睛里也迅速迸发出了同样的一道光。姗姗来迟的敏荷与金智媛,心也开始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同时脑袋里泛起一片空白,以至于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朦胧不堪。 明曜原本在后门处,一个人怔怔的发呆,在听清是死党煜诚在气冲冲的大喊后,他更是奋不顾身的扑了进来,或许是因为他的身手有些生锈的缘故,那个奇怪的男人并没有被撂倒,就在三张脸、六只眼面面相觑的瞬间,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从那个男人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现在终于被抓到现形了吧!” 煜诚又是一个箭步冲到那个男人的面前,并迫不及待的抢走了他紧紧藏在身后的东西。 “你干什么呀?”那个男人比刚刚还要悲惨的叫道。 “干什么!你说我是在干什么?!” 煜诚肌肉抽搐的缓缓张开手。 当口气清新剂五个字映入眼帘时,煜诚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打了一下,头变得昏昏沉沉。他又顺着那只夺走清新剂的手看了过去,那个男人镇定得有些冷漠的侧脸也慢慢转了回来,煜诚只好勉强支撑着瑟瑟颤抖的唇片,再也看不下去的明曜,将手搭在死党的肩上强行把他拽走了。 “因为我肠胃不好,嘴巴里经常会弥漫食物腐败的味道。所以每次出门都会随身带一支口气清新剂。刚刚就是怕对您的女员工太过失礼,才想着拿出来偷偷喷两下的。结果您的这位男员工,将我当成了那个图谋不轨的强盗,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摔得那么惨!” 不管那个男人的声音多么震撼,分行长崔仁赫都一点也不为所动。煜诚吃惊的望着他,分行长又轻轻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笑出了声来。 “我就问你这个是武器吗?是吗?!”男人哼着冷笑的喊道。 “真的很抱歉,我…”煜诚赶忙支吾了过去,内心却很无地自容,甚至恨不得将地面钻个洞溜之大吉。 “实在是因为那个电话欺骗犯近期活动得太猖獗了。所以我们这些可能会与其打照面的工作人员才会这么敏感的!” 崔仁赫咯咯的笑着,又推了推男人的背。 “拜托!大叔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长得很像那种家伙吗?!真是!” 男人生硬的问崔仁赫道。崔仁赫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扑哧笑着,并再次轻轻推了推他的背。 “朋友,真的很抱歉。是我最近培训得太频繁,所以我的下属才会连怀疑都没怀疑就信以为真了,那个事出有因,还是应该由我先向您道个歉。您别太往心里去。” 崔仁赫在鞠躬的同时慢慢靠近煜诚,并稍微递了一下眼色。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还请顾客您大人有大量宽宏大量,给我一个继续留在这里工作的机会!” 那个男人没心思听煜诚用哭泣般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了,他咧着嘴角粗重的喘着气。随即又粗暴的推开分行长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或许是整个办公室里依然盘旋着那个男人不爽的腔调,煜诚依然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咬得嘴唇渗出了血丝… “阿姨您好!请问您需要我帮您办理什么业务呢?” 办公区再次恢复惯常的宁静,承美依然和其他女同事一样,斯斯文文的坐在窗口前,并用淑女的声音问候道。 “姑娘你帮我提前取一下存款吧,尽量快一点,我有急用!” 老人的声音听上去一些刺耳,眼睛里似乎也有一种被身边人看透了的紧张感。 “提前取出来?好的,请稍后。对了阿姨,根据我们后台的操作提示,您的这张存款单到下个月的月末就满期了。您真的确定现在就取走吗?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您的损失可不小啊。” 承美的脑子里充满狐疑,脸上却依然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这样温柔的表情既扰乱了盯着自己转个不停的明曜的思维,同时也让坐在窗口前的阿姨犹豫不决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穿着灰色大衣、淡色牛仔休闲裤,怀抱着头盔的男人凑到了阿姨耳边,趁承美低头看向电脑屏幕的工夫,他带着严重敌视的态度貌似跟她说了些什么。 “没关系,我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拜托你现在就全部给我吧!” 阿姨的身体不自在的往后靠着,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对视却有种与寻常母子截然不同的感觉。承美开动脑筋思索了片刻,随即便再次露出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 “请容我再多问一次,您真的已经考虑好了吗?我刚刚之所以给您一条温馨提示,并不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工作无差错的凭证。” “没错,你说的这些,我真的都能理解。” 阿姨慢慢抬起了原本深深垂下的头,望着承美的脸,更加迫切的捶打着窗口回应着。 “好的,那您确定是全部以现金的方式提走吗,用不用打支票呢?” “现金就行,真不用那么麻烦了。” 那个男人狠狠的瞪了承美一眼,然后开始一次次的徘徊在阿姨身后。 在等待承美操作的时间里,阿姨的手就一直没有从脸上落下过,不是摸摸嘴唇,就是转转头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惊慌失措的状态。 承美暗暗的用她那双散发着晶亮光彩的眼睛瞥了下周边同事,在确认另一个值班同事就是朋友周明曜时,她静静的朝阿姨展颜一笑。 “不知道您有没有看新闻的习惯,最近我们安城发生了几起事故。您直接拿着大额现金出门就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了。如果您的家人需求很迫切的话,个人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转账!” “转账?会更方便吗?” 阿姨碰了碰身后男人的胳膊,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现在不同于过去了,基本上很快就会到账的。而且很多家长都是用这种方式打给异地读书的孩子。如果换成转账的话,您只需提供给我一个卡号…” “不用了,你现在马上以现金的方式给我们吧!” 偌大的安城银行瞬间变成了一个会让人感到呼吸狰狞狭窄的空间。承美吸了吸鼻翼,还来不及看清男人的面容,就已经先闻得到了他身上散发着的焦灼气味。而那个阿姨的脸早已被汗水浸湿,全身各处更是像寒风中的白杨树一样瑟瑟发抖着。 “好的,请稍候。但我还是想请多请问一下,您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 第一百五十三章急剧上升 承美竭尽所能的用诙谐的口吻问着,桌子下,她的双脚像疯了一般的踢了踢周明曜的椅子。然而,别说是配合行动了,明曜居然抱起外套火急火燎的往办公区外走去。承美在心里嚎啕大哭,但在重新看向阿姨时,她脸上还是带着有条不紊的笑容。 “什么意思啊?!我们出门办事就从没见过你这么嘴碎的服务员!” 男人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随即又捂着脸恶狠狠的摇了摇头。 “儿子、儿子吗?” 看着阿姨更加阴沉的神色,承美趁男人背过身的瞬间用口型问道。 “啊,那个,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很重要吗?!”阿姨并没有点头或是摇头,相反她的回应差点让承美背过气去。 “没错!没错!你给我听好,她是我妈,我是她儿子!这下可以给我们了吧!” 男人一脸阴郁的低喊道,阿姨也眯着眼睛看着承美,仿佛她看东西很费力似的。承美只好一脸难堪的点头赔笑。但就在阿姨在此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时,她的腰部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承美的心怦怦狂跳,为了隐饰那种情绪,她故意装成认真核对资料的样子。 “阿姨您看一下我打出来的资料是否有误,没有的话就请在下面签个字吧。” 就在阿姨低头签字的同时,承美的眼睛瞥到了那个男人缓缓拉到肩膀上的左袖,只见一条不规则却触目惊心的烟疤就环绕在那里。承美暗暗吃了一惊,只好低头寻找着其他可能帮助到自己的同事,但此刻偌大办公区空空荡荡。 该怎么办?承美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交叉的胳膊和蜷缩的双腿都透露出她的内心有多么不安。然而,就在承美隐隐感觉到危机不可解除的瞬间,郑煜诚刚好走进了办公区。 承美冲他皱了皱眉头,煜诚的脚步明显迟疑了片刻,仿佛是在纠结承美是不是急需替班的意思。承美摇摇头又使劲的冲他露齿一笑,煜诚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不过他还是加快了走向承美面前的步伐。承美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着那天坐在副驾驶上的情形,忽然她伸出手指使劲挖了挖鼻孔。煜诚终于停下了脚步并若有所思的翕动着眼睛,再三确定了承美现在很安全,那个人又也完全和通报上的体貌特征吻合之后,煜诚朝承美轻微的点了点头。 “姑娘,姑娘,我早就写完了,我说你赶紧接一下啊!”就像是急着把头探进隧道那样。此刻阿姨的脸就在窗口下面,离承美只有很短的距离。 “太抱歉了阿姨,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业务都不太熟悉,现在周围又没有能搭把手的同事。”承美低着头仿佛在纠结怎么操作一样,脸上的微笑感觉明显有点不对称。 “没有关系。”阿姨说话的时候眼睛正趴在窗口下努力凝视着承美,那样瞪得大又很诚恳的眼神真让人过目难忘。 “阿姨您的儿子应该和我年纪相仿吧,看样子八成是个技术宅男。” 阿姨没有回应。 “咦?不过您二位怎么会长得如此不像呢?听长辈们说儿子的长相都随妈妈才对啊?” 阿姨惊慌失措得一动不敢动,直到承美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眉头才不高兴的微微纠结在一起。 “喂!你是不想干了吧!”男人顺势接过话柄不满的嘟囔道。 “对不起,实在是我太压抑不住好奇心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陌生人很艰难,承美的身板紧张得跟阿姨一样动也不能动。但脸上却还是带着一抹浮夸的笑容。 “脑子有病!你立刻马上给我们处理出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男人朝承美翻了翻白眼,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对不起,马上。” 承美刚开口就打住了,借着核对金额的空隙,她的眼睛又朝左右及身后迅速转了一圈,煜诚居然也一直处于无影无踪的状态,承美再次看向前方,那个男人的手正在窗口上不停的扣动着,因为紧张承美的嘴巴微张然后又速速闭上。 “那个,我得再确认一次,如果有掺假或是数目不够这种情况的话,我就得自掏腰包了。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承美说着便自顾自的将钱又扔回去一次。 “太磨叽了!我靠!”那个男人不耐烦的捶着窗口低喊道,随即又气呼呼的在阿姨身后来回徘徊了一阵,甚至有几次还把胳膊举过了头顶。 沉默依然在持续。窗外的天色变得灰暗了,但时间每过一秒,天就会变得稍稍明亮一些。似乎是怕被男人注意到自己正紧张的留心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承美连嘴角都笑咧得更礼貌了。 “我点了两次,都是5万元整。诶!今天是不是很热啊,虽然是深秋,但我看你们都是一个劲的擦汗。” 承美故意制造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而她的眼睛也飞快的朝下瞟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硬邦邦的东西还在,就像以前一样。阿姨不禁缩紧的双脚、僵直的腰际完全也是出于本能反应。承美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便边说笑边把钱像攀岩一样往纸袋里塞着,但眼神却也从未停止过追寻煜诚的踪迹。 “诶!这个纸袋怎么这么紧啊,口还开得那么小,难怪我刚刚怎么使劲都装不进去。” 看着承美的脸阿姨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很显然这是更加警觉的信号。 “艾希!”男人嗤之以鼻的叹气道。 “这个也有点小,那您二位再稍稍等我一下。我们后面还有更大的袋子,我这去拿。” “我说你就别再忙活了!”男人突然掌心朝上的伸手进来了,这个动作绝对是预料之中又完全意想不到的,承美吓得瞪圆了眼睛。 ------------ 第一百五十四章想做的事 “顾客您好!” 煜诚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这时男人抱着钱袋缓缓回过头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白雾像雪崩一样从男人的头顶崩塌下来。不等他反应过劲儿,又是一道更加明晃晃的白雾劈头盖脸的猛砸在男人额头。男人下意识的用手护着眼睛蹲下,但一双孔武有力的手却也从背后使劲环住了男人的双肩,与此同时,警报器轰轰作响。四周的卷帘门也跟着牢牢锁死。现在的分部成了一个无法自由出入的巨大囚笼。 由于飘落的尘埃中带着一股折射微光般的动感,此刻正朝强盗头顶不停喷射着白雾烟的煜诚,在承美看来几乎是在发着光的。尤其是在跟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承美的心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喂分行长!我和李代理刚刚陈述完,也得到了董局长的热情接见。现在我们正在回分部的路上。” 大马路旁边延伸出很多小巷子,巷子两旁又可以看到许多老旧的房子,静静感受着,那里似乎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在警局门口打到车的,煜诚却要引着自己往这样偏僻的地方走。 “什么?您是说今天分部集体放半天假吗?真是太感谢您了。我突然好崇拜您啊,可亲可敬的分行长!” 煜诚短促的叫了一声yes,又朝前放飞自我般的跃了两个大步。承美一直默默的跟在煜诚身后,不论此刻的煜诚有多么像个小孩子,但在承美看来他就像巨人一般伟岸。 “分行长都说了些什么啊?竟让你高兴成这样?” 直到此时,煜诚才将视线移动到承美身上。 “分行长说了让我们做完陈述直接下班。因为派出所那边还要在分部继续取证,所以从午餐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被解散到超市里去啦!”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承美将嘟起的嘴巴微微展开,整个人环抱着公文包灿烂的微笑着,奇妙的是,煜诚说的话不管是褒是贬还是多么的没有营养,承美都不会觉得无聊。所以当煜诚将脸贴近到承美额头的位置,微笑的时候,承美虽然一脸傲娇,但眼睛和嘴巴已经兴奋得快要碰到一起去了。 “别急着高兴,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呢,分行长说我们接受新闻采访的样子太迷人了!” “新闻采访吗?这么快?那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了啊?!” 就像无知少女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样,承美突然叽叽喳喳的抱住了煜诚。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怪物就是你啊,李承美。” 承美兴奋的抱着煜诚,并时不时的用洪亮的声音朝四面八方大吼。刹那间,呈现在煜诚眼睛里的时光开始簌簌倒流。 “既然人生大洗牌了就要过得像样点啊,丫头。”想到一地鸡毛的生活,煜诚便自然而然的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闪躲的瞬间又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承美这才将放在煜诚肩上的手抽离开,然后咬紧下唇眼睛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言不语。 就好像所有空房子里都有人探着身子看向自己和承美似的,煜诚将嘴巴紧闭成一字型。承美默默的低着头,对她来说从头到尾都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着抽鼻子的声音。承美又小心翼翼的偷瞄着煜诚,从他那几乎没有张开的嘴里,似乎正一五一十的述说着上一个时空里遇到的人生波折。现在的承美虽然没有家庭生活的经历,但又好像一下子全看懂了,她敏捷的向后退了一大步,双手像锁上门一样风紧抱在胸前,但这样的姿势朝着普通同事又不大礼貌,承美连忙又翻出了手机。 “哇!郑代理快看我们的文字报道已经出来了!只要点嘉阳分部或者你我的名字就能搜到这么多!”就像在咀嚼文字一样,承美边琢磨刚刚的那些细节,边念出了声音。就这样一直念、不停的念,直到看着煜诚的总结个大概来才算止。 “听你的意思,我们两个就是安城的风云人物了呀。你说会不会给我们分部招徕生意或是更多的顾客呢?”煜诚搓搓手嘻嘻的笑着附和道。 “是啊!真是太让人兴奋了!我突然好想看电视啊!” “我也是!” 即便永远都不知道故作轻率的和承美击掌会是罪还是毒,抑或是是蜜,但煜诚的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打算停下一场崭新的探索之旅。即便在现实的世界中,任何事物、任何关系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李代理,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我们不能以侥幸而宣告圆满啊。” “什么意思啊?” 这下,骤然消失了,璀璨的阳光下,承美的脸就像一张白纸,和她的脑回路一样。 “李承美,你今天怎么能这么大胆呢?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却还是那么明显的拖延时间。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同事,你该怎么办?如果那个家伙突然丧心病狂的朝你的脑袋啪的来上一下,一切可就真结束了啊。你的妈妈还有你的妹妹,她们又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呢?!” ------------ 第一百五十五章你看起来很累,可以抱一下吗 听到煜诚这么一说,承美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细纹被阳光拉得更长了。在煜诚看来,承美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她的性格就像她那一头标志性灰发,永远也不会变黑或是变白。不管正在面对的大碗大碗的酒量(原来的承美酒量特别小),还是庞大的身躯,她洋溢在脸上的正直与倔强,永远不会有丝毫缩减的迹象。 “我不是没有犹豫过,但那些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阿姨的全部财产了。我爸爸去世的太早,我只好半工半读的生活。所以我从刚刚成年的时候就知道,钱是付出超过想象的辛苦才一点一点的攒下来的。而今天那个阿姨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岁月留存下来的痕迹。那个坏家伙呢,无论是体型还是脑子他其实都超过阿姨太多,却非要走那样一条歪路。我,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考虑你说的这些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像喜欢热闹的家伙一样什么都不做。” 准备正式回应煜诚的时候,承美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此刻的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远方一会儿,然后又静静的闭着眼睛。 “一碰上这样的事情,你的态度就刚强的过头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 有承美陪伴的季节就像反复在脑海中游走一般,走过冬天又是新的春天,不断重复着。甚至还有两个人因为家庭琐事吵到笑出声的瞬间,所以直到承美错愕的张开嘴巴,煜诚都在用胸腔发出的声音认真的念叨着。 “你!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啊?你真的认识我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夕阳开始下山了,等到天空都被渲染成殷红,也等到承美原本细长漆黑的眉毛变成粗粗的微褐色,煜诚的思绪都没有转过来。 “喂!郑煜诚!”承美一直用眼睛细细的跟着煜诚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因为那些对于承美来说,都包含着现在的自己很难理解的爱。 “哦!什么是什么啊?”煜诚突然讪笑着说道。随即又像有较短头发黏在一侧脸上似的,他赶忙伸手在眼前拨了一拨,结果却发现那不是头发,而是不知不觉间生长的皱纹,现在已经又长又深的印在那里了。承美突然感觉自己必须试着转移话题了,因为她明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问出口,两个人的关系非但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反而更有可能就此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上。而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原来你这么帅气的男人也会老啊!我平时看你比那些女同事的保养品还要多。” 红红的夕阳映在地平线上,煜诚又圆又黑的眼睛上出现了栗色眼线,承美本来凝视着煜诚的眼睛看上去也更大了一圈,及肩的头发像海带一样乌溜溜的,嘴唇更是滚红滚红的,令煜诚和承美两个人直接想到了对方是吸血鬼,一时间两个人对视着嘿嘿笑出了声音。 “时间不早了,明天你们还要去旅游,我们现在不如就各回各家吧。” 承美的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煜诚却突然像是把一个大冰块含在嘴里一样。不等承美回过味来,煜诚就自顾自的转身走掉了。 承美怔怔的晾在原地,迟迟不肯转身。就像年轻时的妈妈唯一用眼睛享受过的奢侈事情,就是默默的守在门口,用眼睛尽情的扫过爸爸长长的背影一样。 “请等一等!喂!” 承美的眼神是永远不会被看错的,她就像想要不顾一切的跑过来并伸手挽住自己的手臂一样急切。 “什么?”煜诚明知故问道。 ------------ 第一百五十六章给我你的生活,想走吗? “我追上来就是想问你饿不饿?我想特别请你吃顿饭。” “吃饭吗?我看还是…”煜诚顿时慌了手脚,话都说不出来明白了。承美慢慢的从枝桠的晕影中走了出来。 “毕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打配合嘛,对我来说蛮有纪念意义的,本来呢我是想明天旅游的时候,给你带亲手做的点心表示感谢的,但听你刚刚那么一说我似乎也只能请你去外面吃了。” 能确定的是,从前那个将喜欢喜怒哀乐爱怨欲记录在脸上的承美又消失了,现在的她装得很像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煜诚害怕将心里的真实情绪展现给承美,所以被动面对承美的他一直是沉默不语的。甚至刚刚张口便又重新陷入沉默不语的状态中。 “哎呀,我说你就赶紧点头答应了吧。怎么说你今天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从小我的爸爸就教育我不能欠人情,所以就算你今天推掉了,也是早晚要来吃饭啊。从这里出发往前走一点恰好就是我和爸爸最常去的那家店,味道可以说是安城一绝,趁晚高峰之前赶到的话应该不用排号。” 看着承美神经兮兮的神色,煜诚拼命想找个借口,可是脑子却不听使唤。 “哦,对了郑代理你喜欢吃炸猪排还是酸菜坛肉呢?” “炸猪排吗?” 不等煜诚做出选择,承美便半拖半拽的将煜诚带走了… 煜诚漫无目的般的跟在承美的身后。这时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洁白,煜诚抬起头只见白净的雪花正以几块的速度飘落下来,蓦然侧目的瞬间,记忆之门骤然拉开,青春年少的承美边大叫边像个孩子一样对着天空伸出舌头接着落雪。几乎是与此同时,如今这个时空生活的承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前的幻影才尽数散去。直到弄湿裤脚的水汽渐渐向上渗透,小腿也开始明显感到寒冷时,煜诚和承美才终于走进了记忆深处的那家老汤店。 煜诚特别选坐在店面最僻静的角落,等着承美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盘走过来时,满满一盘的牛肉汤、生煎包、炸猪排全部都是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承美吃得很香,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坐在对面的煜诚却吃得寡淡无味,叹气连连。 “这里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煜诚自言自语了一阵,承美听得古怪却礼貌的微微一笑,又重新埋头于食物之中。 “跟郑代理的一日三餐比起来是素了点,我事先应该想到的。” “很抱歉,我其实真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这句话,煜诚回头看了看承美,并悻悻的解释道。承美淡淡一笑,随即又转动着刀叉吃起猪排来。 “即便如此,这家的食物在这一带也算是一绝了。就连第一次来吃的人都能感觉到这家的厨师没少下功夫。何况是我,我可是这家店30年以上食龄的老主顾了。这家的老板就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也许有时比起味道,气氛会更有助于食欲的增减。望着坐在对面的煜诚,一直嗤嗤摇头叹气,承美苦涩的抿了抿嘴,随即便自顾自的风卷残云般的埋头吃了起来。 窗外,纷飞的雪花瞬间覆盖了大地,就像要吞噬掉整座城市一样不停的倾泻而下,原本灰蒙蒙的城市一下子变得柔和。忽然川流不息的行人与车辆就像被冻迷住了一样,煜诚的思绪也随之飘飞回了那一年。 “吃好了就快点走吧,我们得赶在大雪之前回宿舍才行。”似乎并没有听见承美的声音以及身旁那些高中生们的窃窃私语,煜诚毫无反应,趴在桌上继续来来回回的翻看着菜单。 “我们也快点点餐吧,煜诚学长!要是再磨磨蹭蹭的,今晚可真得睡在雪地里了。”看着又一批匆匆离去的高中生们,承美握住煜诚点单的手耳语般的加了一句。 “可我真不知道应该点什么啊?”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如果真是承美独自点单的话,他的心里肯定是不自在的。承美只好拢了拢发丝,又一头雾水般的琢磨了一下。 ------------ 第一百五十七章我告诉过你了,你是我的光 “那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点你喜欢的好了,因为对我来说这家店的东西全都很好吃。” 或许是因为外面在下雪的缘故,承美的脸上总是挂着恬静的微笑。 “算了,还是我来吧,这里的牛肉汤、小笼包、生煎都是招牌,你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每样来双份。”承美双手抱着菜单提高嗓门的冲服务生招呼道。 “好的,除了这些再加三份炸猪排。其中两份放在女生那边。”煜诚刚一说完,两个人便旁若无人的相视一笑。 “那事先声明,今天这一顿必须我买单。” 承美举着刀叉跃跃欲试的说道。 “嗯嗯,知道了。”煜诚虽然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就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是哪个时空出现的承美似乎都特别喜欢吃炸猪排。店里的孩子们都默默而又惊讶的望着吃相难看的她,她却毫不介意,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战斗,然后用手背抹着嘴角,但油渍却是只增不减。 “我说你就试着像我刚刚那样吃一次吧,把这个猪排用叉子叉到旁边的酱碟里,转上一大圈再送进嘴里!我保证你会回味无穷的!” 如今这个时空的承美居然含蓄的给了煜诚如出一辙的提醒,使得从前温馨美好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煜诚的脑海里,煜诚顿觉脸上发烫。 “郑代理这样吃真的很美味哦!就像是牵着爸爸的手重温童年那样。” 身前与身后几乎是同时有人在说话,这声音这理由更是熟悉的重叠在一起,难道是?煜诚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从前那个天真莽撞的承美居然从幻像里跳进了现实世界中,并且随着煜诚是视线慢慢移动到了他面前的座位上,又渐渐与截然不同的自己完全重合了。 “你就尝尝看嘛,煜诚学长!难道你是因为怕我下毒,才迟迟不动叉子的啊!” 承美丢下叉子,撇了撇嘴,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煜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同时又自我解嘲的干笑了一声。 “真的很糟糕吗?郑代理?喂!郑代理!”如今这个时空的承美见煜诚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盯着自己,便轻轻的喊了一声他的称谓。 “哦!真不好意思。对了我忽然想到,把猪排在酱碟里多蘸一圈或许会更好吃。” “是吗?!”承美嗫嚅了一下,目不转睛的望着煜诚,煜诚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四处躲避着承美询问的眼神。但承美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困惑。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吃法很相似。” 承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煜诚的嘴角也随之下垂,为了扭转尴尬的局面,他环顾周遭后轻笑着说道。 “但你不觉得有些巧合看着其实很不像是巧合吗,就像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翻版那样?”看着煜诚挠头,承美不服输的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重口味的人啊,像芥末章鱼我就喜欢挤满满一碟,因为我觉得辣到迎风流泪,心里会特别畅快。” 承美听得眼睛一下子瞪大又急忙眯了起来。 “怎么?难道李代理你也一直都是这个吃法吗?不会吧,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啊?我真是太意外了。” 承美完全不知所云,痴痴的看着他,目光很真诚。 从承美的反应来看,煜诚刚刚应该是做错了什么,但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如果要挽回错误的话又该修正哪个部分,煜诚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早知道就不说炸猪排和芥末章鱼的事情了,不对,但如果自己明明什么都不说却下意识的那样做了,观察机敏的承美一定会发一通灵魂拷问的。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沉默是金,在尴尬的处境里只好拉着这句谚语做挡箭牌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看起来很特别,承美好奇 煜诚转过头,视线停留在对着灯光乱吹的雪片上,承美也默默的改变了方向。 “那个,郑代理。你以后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客气的跟我说话啊?” 煜诚正呆呆的发笑着,承美突然面无表情的说道。顿时煜诚脸上的笑意全无。 “我看你对其他同事说话都很自然。开心的时候就叫她们敏荷、智媛的,不开心的话就连名带姓一起喊,甚至还会在背地里说她们是章鱼跟扫把。那样的玩笑着实让人羡慕。” 顿时有股甜味冲上鼻子,煜诚捂着不断喷水的嘴角笑了个前仰后合。 “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绰号呢,始作俑者其实是你的明曜哥,因为他不敢承认才推我出来做挡箭牌的。” 承美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如果是煜诚哥亲自送的话呢,我倒是很乐意接受。”承美双手一推,耸耸肩道。 “那如果是很难听的那种呢,你可不许发火啊!” “没关系,我说了只要是你给的,多难听我都接受。” 煜诚一说完,承美便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她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如常的元气。 “还有,在日常工作中,你可以对我很严厉甚至吹毛求疵也可以,因为我觉得只有在不断的制造矛盾和解决矛盾的过程当中,才能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否则我会觉得我们一直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笑声很快就结束了,接踵而至的是只有在逼近高峰的寂静中才能看到的雪亮眼睛。煜诚微怔了片刻,眼前的承美顿时映在数十双瞳孔中。没错,是如今的承美,而不是昨日的妻子。 “煜诚哥,煜诚哥,你需要考虑很久吗?看来我比想象中的要更失败啊。”承美垂下眼帘苦笑着感慨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杠精承美。” 就算煜诚的表情不是故意想耍幽默,承美还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你看吧,是不是感觉餐桌气氛一下子就升温了不少呢?因为事先说好今天是我请客,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就随意点吧!” 承美刚刚说完,煜诚便从嘴里“哦”的发出一声感慨,并扫视了一下周围,再次回过头时,眼睛里两个视线交错的承美渐渐聚成一个咯咯大笑的年轻承美。 “喂!都说了今天必须要等我结完账,你才能离开座位!”煜诚瞅准时机起身的瞬间,承美死死的按住他的手腕。 “哪能真让女生买单啊,作为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我会很丢面子的。” 年轻的煜诚气鼓鼓的说道。 “那是因为刚刚的点餐完全是随我所欲的。况且之前的这杯奶茶已经是你在请客了。我爸爸说过小恩小惠必须立刻还回去才行,不然下次就要还双份了。你知道我在钱这方面一直都很抠,能主动邀你出来我其实已经下很大决心了,不信的话,你问问我的室友什么时候看到我请客了。” 一想到爱秋后算账的承美,只要一有空就会唠叨个不停,煜诚只好妥协的点了点头。 “刚刚点的这些算是晚餐,等下我们还要再买点甜点带回去,不然复习到一半会很饿的,肚子一饿脑袋就也跟着昏昏沉沉的了。” 煜诚听得张大了嘴巴,眉头也皱成一团。 “那边那家店最好吃的就是草莓糕点了,等下我就买回去一块,算了还是买两块吧,我们对半分,不过这一次倒是可以让你再请一回。”承美将眼睛眯成月牙,喜滋滋的补充道。 “你可真有本事,要胖你随意胖吧,别带上我。” “你不提醒的话,我差点忘记了。因为是和煜诚学长第一次约会来到的地方,对我来说特别有纪念意义。” 温暖的灯光像金子般点点散落在承美白皙的笑脸上,微风拂面而来又旋即而去,眼前风景如画,周围宁静和煦,像在梦里一般。 “李承美、郑煜诚到此一游!在两个名字中间再画个心形这样看着就ok!” 承美不由得一会儿看看煜诚,一会儿又看看那张便签,那神情就像看到十分神奇的外星生物一样。 “喂!郑代理,郑代理,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像丢了魂一样?吓我一跳。” 煜诚正呆呆的望着墙上那一行迅速消失不见的字符,还有年轻承美渐渐消失的笑容。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瞬间又拉回了现实。 “什么?”煜诚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我就是想问你还要不要加个餐什么的?”承美又重问了一次。 “哦!加餐,是加餐后甜点的意思吗?那就去斜对面的那家糕点店买两块草莓糕点吧。” 承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煜诚。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煜诚又谨慎的问了一遍,承美微微张开嘴但却没有回音。 “也对,这一餐已经快撑破肚皮了,那换成她家的草莓奶茶怎么样?” “我好奇的是从来没来过这边的郑代理,是怎么知道那家店的点睛之笔就是这两样的呢!” 承美的嘴角迅速往两侧上扬,虽然煜诚也知道她的微笑本来就跟别人不太一样。 “猜中了!看来我今天真是撞了好运了啊。”煜诚连忙哈哈大笑着说道。 “是啊,这么看来你可真是仙气飘飘的宝藏男人啊!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出我的心思!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能像你和明曜哥那样,我一定会找你相面的!” 煜诚不再说话,因为他无法反驳承美。 毗邻走廊一侧的窗户摇曳着小小的影子,假花的枝桠似碰非碰的在两个人身旁的墙壁上来回摆动着。承美突然对煜诚有一种早晚会相遇的预感,虽然她也知道那样的想法很不合时宜,但却忍不住让自己的眼睛随着煜诚的表情剧烈的左右晃动起来。 “真是冬至稻无刈,一夜脱一箩啊!” ------------ 第一百五十九章和蔼可亲的痴迷者,道德初恋 “谁说不是呢。” 承美跟在煜诚身后走到门前 ,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开门,外面仍下着大雪,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幕冻结的景象。记得从前的承美也说过,她喜欢雪这样的话,她也说过雪的味道很香,虽然那只是干枯的柏油路面上散发出来的冷泞气息。 “早知道我就直接把车停在店门口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服务员将门重新轻轻推严,虽然周遭很快就喧闹了起来,但已回不到承美与煜诚刚刚来到这条街时的光景了。 “要不我们回去接着死等吧?我觉得只要不停的消费就不会撵我们走的。”虽然煜诚的脸上充满笑容,但不知为何他好像没有办法正视承美的双眼。 “我也觉得这并不是可以淋的雪!” “是啊!像这样淋完雪,一定会得重感冒。明天你们的旅行也就泡汤了。” 所谓预感都是非常因果论的,就像把水果放进果汁机里搅拌会变成果汁一样。煜诚刚刚在看向承美和回复珠铉短信时,就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觉,特别是和承美单独相处时总有一股奇妙的电流徘徊在自己的脑海里。 “还是多操心下你自己吧,即便是大雪封门的一天,郑代理也必须准时到家对吧!那个,我们一起智斗电话诈骗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安城了,你夫人那儿打算怎么办吗?” 从第N+2次偷偷挂掉珠铉电话的那刻起,煜诚就意识到背后有视线盯着。转过头又看到承美一直不解的凝视着自己,好像还有话要问,却又好像只是更加细致的观察着。 “哎!早知道已婚人士的生活充满了束缚,我就像你和明曜一样做独身主义者了。”煜诚摸摸鼻子,心虚的回应道。 “哈!你看那是什么?”承美无聊的朝四周望了望,突然她的表情又变得神秘兮兮的。 “那不就是破旧的孩童洗澡盆嘛!这一看就是人家不要的东西。”煜诚淡淡的回复道。 “嗯哼!” 承美再眼珠一转,再次变回了青春顽皮的模样。虽然还是穿着干净利落的职业款冬装,但双手高高举着澡盆,双眼充满晶莹水汽的样子更像当年那个安大的学妹。 “还磨蹭什么?一起Go啊!” 头顶空间狭小,煜诚只好将双手插入口袋,边感受澡盆边缘和破口处灌下的尖锐触感,边紧跟着承美的脚步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承美的表情变得更加开心了,她边蹦蹦跳跳的边用手指努力的融着雪花,特别是在看向煜诚时,承美又孩子气的笑出了银铃声,煜诚连忙用双手接过澡盆。 看着煜诚一副恨不能把飘落的雪都塞回天空的样子,承美更是捂住嘴巴、笑出了眼泪。 “咦!奇怪!放在这里的澡盆去哪儿了呢?我记得明明就是这里的呀!” 因为无法理解,服务员又一脸茫然的跑到堆放杂物的一角确认了一次。 “哈哈。”承美刚刚笑出声就立刻打住了,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承美和煜诚都是紧闭双唇不语不笑的样子。 终于跑到最近的乘降站,承美的背如虾子般从澡盆下慢慢蜷曲着钻了出来,调整下呼吸后又重新对着煜诚开口大笑起来。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不是什么值得高调的事情,但恰恰是因这个插曲的存在,使得原本冷清的世界变得嘈杂而温馨。煜诚又拐弯抹角的问了承美许多,但承美一直笑而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突然两个人的眼睛被同一片阴影牢牢覆盖住了。承美低下头,那张渐渐宁静的侧脸突然又切换成了当年那个思维敏捷的安大学妹和歇斯底里的前妻。煜诚微微叹了口气,再次目不转睛的看着四方的天空。但再次屏气凝神的望向承美时,他犹豫了。要说跟从前完全重叠的话,好像契合度并不高,虽然还是同样细腻灵动的五官,但整体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了。煜诚默默的放下澡盆,再度深吸一口气,此刻每一个转角都成了冻结的景象,当然也包括静静凝望着承美的自己。 承美再次望着漫天飞雪摇头轻笑起来,她的侧脸弧线更加优美、嘴唇红润、发丝茂密、两颊还带着圆滚滚的绯红,微微颔首时,略显上扬的眼神更如点了蜡烛一样明亮。没错,现在这个比实际年龄年轻的脸,确实是从前的妻子最想要的东西。想到这里,煜诚就像掉进坚固的陷阱里脱不了身一样,因为越是静静的看着承美,承美的心跳便能更加迫切的传达到煜诚的全身,使得他整个人头皮非常炽热… ------------ 第一百六十章毫不拖延的,你会沉沦 “凉!裴柯勉别闹!” 煜诚头也不抬便大吼了一声,但当承美顽皮的面容倒映在煜诚的眼睛中时,他又故作斯文的将早已合上的书本前后翻了一翻。 “煜诚学长!怎么能在自习室这么神圣的地方呼呼大睡呢!既然确定了论文方向就要查资料奋笔疾书啊!” 煜诚刚要反驳,但空气突然变得很冷清,那样的氛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放射到整个自习室,就好像被带有强大力量的沉默袭击了一般,煜诚和承美,一个骤然闭上嘴,一个半张着嘴停住了。 “哦!是承美啊,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那也是个乌云密布让人十分不爽的一天,煜诚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黝黑得一点光泽都没有,坐在面前的承美眉毛如影子般浓厚,往下是如围棋棋子般黑得透亮的瞳孔,此时正怒视着煜诚。 “没错,你说的对,我是该醒醒脑子了。”煜诚自知理亏的说道。 “这才是我最喜欢的你,其实我呢就是来给你送一瓶功能快饮的,看着你喝完,我就得走了。” 承美瞬间收起让人开不了口的犀利眼神,柔和深情的说道。而煜诚却像个乞讨的孩子一样一脸渴求。 “你忘了吗?我之前跟你说过两次了呀,今天是我们寝室一个女孩的生日,我现在就得赶紧去学校门口的镇西餐厅了。再等一会就要被迫吃冷羹残骸捎带着买单了。” 因为是在没有敌意的人面前,承美笑着笑着便露出了那对尖尖的虎牙。煜诚扭动着脖子,跟着嗤笑了一声摇摇头。 “怎么样?我现在不是学习的时间,学长你是不是很羡慕啊?” 就好像打开箱子就会突然跳出玩偶一样,承美的笑容更加灿烂。煜诚只好迎合的跟着点头大笑。 “那你就快点走吧,记得要多吃多喝。”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呢。” 虽然承美的眼珠总是一转一转,但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副威风凛凛的表情了。或许这丫头又把折磨煜诚当成新的乐趣了吧。煜诚只好一如既往的假装成认真看书的模样。 “还不走?刚刚是谁说自己很赶时间的啊?” 人总是会忘记自己说话时声音有多大,即使说话的人压得很小声,那些话大部分还是会一字不漏的进入别人的耳朵里。所以当大家的目光不断散落在临近的空气中时,两个人的脸都变得绯红。 “那个,我说了我想看你喝完这个再走。我很怕我前脚刚迈出自习室,你就又呼呼大睡了。” 硬吞下去的话好像横溢到了脸上,让承美的脸看起来更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口渴,煜诚狼吞虎咽的喝了下去。但喉咙不断的起伏,锁骨处的肌肉显得优美而丰硕。承美不禁看出了一眼的星星。 “OK,那我这就走了。你要加油Fighti g哦!” 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的迅速,煜诚刚刚屏气凝神的望回承美,尚未想好嘱咐些什么,承美就已经咋咋呼呼的向自习室外跑去了。 “要命!天气预报都没说今天有雨啊!” 沉默持续了片刻,虽然时间每过一秒,灰暗的天就会变得稍稍明亮一些,但却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 “果然是虎霸王娶媳妇的日子啊,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捧着银饭碗的人疏忽大意了呢。”十分钟过去了,外面依然下着倾盆大雨,看着地面那些黑洞中的水泡如涨潮的海水般汹涌沉浮,煜诚只好边嘟囔着边把上衣脱下来笼罩在头顶上。然后深呼吸了两次,便如劫后逃生般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那片浓密的树荫里。 估摸着又过了十分钟,煜诚已经跑完了一小半的返程之路,虽然只有手指尖露在大衣外面,但每当他仰着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时,雨水便肆意的冲刷在他的脸上。渐渐的不远的天幕模糊在一片更加深邃的灰色阴霾里,与此同时,积水也开始漫上了煜诚的脚裸,煜诚只好争分夺秒般的在雨中狂奔,但每往前迈出一步,煜诚都有一种朝着冰冷刺骨的海水挪去的恐惧感。 ------------ 第一百六十一章为什么越来越,我会坚持吧 “喂!学长!煜诚学长!”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难道是?煜诚慢慢转过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还是承美。 “啊!今天真的好冷啊。” “快过来吧。” 承美低着头,所以煜诚几乎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还是能用心眼感受到此刻的她很愉悦、很开心。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今天是室友过生日吗?!为什么半道折回来了呢?”煜诚一边抱怨,一边细心的替承美拭去发顶的雨水,见她浑身直打冷战又连忙将拧出雨水的大衣披在了承美的肩膀,并且又拉过她红肿的小手心疼了呵着热气。 “因为我在回去的路上明显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小雨点,而且我刚刚走的时候注意到学长你没有带雨伞,所以就跑去学校商店买了两把。” 听到承美的话,煜诚顿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就在他激动的准备一把抱住傻愣愣的承美时,承美则开玩笑的用伞帽点了点煜诚的脑袋。 “傻瓜,我知道你刚刚是打着伞过来的,那为什么头顶还湿漉漉的呢?” “那是因为在刚刚那个转角风太大了,差一点就把我的伞卷到天上去了,我呢又不能用两只手抓着伞面跑,就只好淋一小会儿了。” “不过,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啊,我还以为我很聪明呢。” 煜诚嘴巴张得老大,瞪大眼睛望着她,承美瞥了煜诚一眼,又嘟着嘴悻悻补充道。 “什么傻瓜啊,明明就是个小怪物,就算做了傻气的事情也不会让人生气的可爱怪物。” 承美听了他的话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煜诚又哈哈笑了两声。 头顶依然阴云密布,徘徊在两个人中间的雪就像漩涡一样旋转着也惺惺相惜着, 虽然在从前那个时空里煜诚当着柯勉和明曜的面说过绝对要和李承美离婚的话,但是现在那样的念头已经开始动摇了,而且他觉得他早晚会重新接纳承美。毕竟十年的夫妻情分终究血浓于水。而承美也默默微笑着看向煜诚。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承美急忙接通了电话。 “什么?你说明天取消聚餐吗?太好了,谢谢你啊周代理。”承美开心的讲着电话。 “没错,就是在那一天,我对你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煜诚越想越激动,眼睛里渐渐涌出滚烫的泪水,他不由发觉站在面前的这个家伙真好,再次遇见她很知足。 “我明天不用去了…怎么了?煜诚哥?郑代理?!” 承美终于一言不发的与煜诚对视了。然而,在浮想联翩的煜诚心里,站在面前的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承美,一会儿是活泼好动的承美,一会才是平静的她。 “郑代理?你!” 以前那份感情被唤醒了,而且已经溢满了煜诚的心,再有一秒就要把它撑爆了。所以对于承美的呼唤,煜诚显得更加惊慌失措。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煜诚自言自语的重复起来。承美微微转了下眼睛,但却还是跑进了煜诚的副驾驶。 ------------ 第一百六十二章和你在一起做些不热心的事 骤雪初歇的天空还是那样深沉,就像一个引人入胜的巨大圈套。 “从前只听说过雷阵雨,阵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雪啊!”车子里,望着承美动人的侧脸,煜诚居然很自然的准备把手搭到她的肩上。结果承美抢先一步盯住煜诚问了出来。无言以对的煜诚,只好索性乖乖闭上嘴目视着前方。 “早知道就再等一个小时了。淋了这样大的雪,阿欠,阿欠…” 煜诚迫切希望能摆脱这种奇怪的气氛,可是,承美的喷嚏却意外的打碎了煜诚的决心。 “阿欠,阿欠。”、“学长啊,我有空调过敏症,一吹空调,不论是热是冷都会不停的打喷嚏呢。”承美的声音一向是活泼高昂的,只有在不舒服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明显的沉重感。 “学长,鼻子不通气了,又浑身酸痛的,我好像真的快要发烧了。” 五分钟过去了,见煜诚始终无动于衷的样子,承美突然脸色很难看的趴在桌子上,煜诚本想让她好好休息,可一想到少得可怜的学分又不得不把关心的话咽了下去。 “学长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试试温度吧,我不骗你现在真的已经在发烧了。”承美嘟着嘴巴撒娇的样子像极了小白兔。 “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就算你很不舒服,现在也得加班加点的学习啊,难道又要补考吗?” 看着煜诚那副可怕的表情,承美只好将回去休息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明知是在玩命也还是要学,你怎么和我妈妈说的一样。” 因为那天承美含着泪水的眼睛,突然鬼使神差般的浮现在煜诚的脑海里。所以,整个回家之路都在煜诚不着边际的思考中溜过去了大半。 “阿欠,阿欠。”刚刚推开车门,承美便又开始打喷嚏不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雪,感觉身上很冷所以才会不停的打喷嚏。” 煜诚关切的问道,承美看了他一眼,啐然一笑。 “我其实一直有空调过敏症,但一想到刚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淋的雪,就没有提前跟你明说,因为我觉得把花盆全部顶在我头上的你一定更冷。” “哦,原来是这样…”煜诚默默的望着承美,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彻起来。 “喂,小姨,我已经下班了,什么你是说现在吗?” 煜诚刚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听见承美惊慌失措的讲起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承美突然脸色很难看的跑掉,煜诚也紧随其后的撞开了车门。 “拜托您就快点开车吧!” 承美刚刚跑到距离出租车不远的地方,便听到妈妈高调的声音,因为是寂静无人的雪夜,所以她的声音尖锐如刀且又直接扎进承美的鼓膜。 “不要这样,还是快下车吧,我看您的精神状态不好啊。”司机回过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尹庆善。 “大姐这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呀?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的了呢?”小姨气得嘴唇颤抖,那句话破碎发狠得简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李承美,在长辈面前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呢?马上把车门关上!” 尹庆善的手指紧抓着副驾驶位,手背上的青筋亢奋得即将爆裂。 “你管谁叫承美呢?拜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小姨的语气如同是在与人玩笑,但每一个字又都像是在刮削承美的耳膜,使得她头皮酥麻得无论用怎样的力道去抓都无法缓解。 “自己的姑娘被养得六亲不认了,我可真是没法活了。” 车门重重的关上,小姨实在无计可施,整个人突然傻掉一样的楞在原地。大吵大闹一番后,尹庆善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滑向了车窗外。 “妈妈,小姨!” 小姨闻声侧头看向承美与煜诚跑来的方向,脸上迅速露出欣慰的神色。 “哎呀,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你快劝你妈妈下车吧。” 与小姨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承美居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妈妈,这么晚了,您又要去哪里啊?” 妈妈隔着一层车玻璃,眼瞳幽幽闪烁着,似乎在审视着承美。 ------------ 第一百六十三章优雅的丈夫 “妈妈,您就把车让出来吧,这位阿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车窗摇了下来,承美的身体与唇角都向下微勾着,就像沉浸在与孩童的嬉笑打闹之中似的。 “她的事情重要,我就不重要了吗?我都跟你爸爸约好了要在老地方见面了。” 尹庆善的声音直直的穿透了煜诚的耳膜抵达到他的脑海深处,那一刻藏在煜诚心中的不安与愧疚越发沉重。 “所以说你得快点下车啊,刚刚爸爸也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现在就带着你和成妍一起去见他呢。” “骗人,你和成妍最机灵了,你们总是背着我偷偷去见我的老公。”在承美轻轻抓住妈妈衣袖的瞬间,眼疾手快的妈妈突然反手擒住了承美的手腕,承美险些一个猛子摔进车里。这时,煜诚快步走到距承美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哎呀,我的宝贝女婿也来了啊!”尹庆善刚抬起眼睛便与煜诚那双懊悔意味十足的深瞳撞在一起,她开心的推开车门,甚至连额顶狠狠的蹭过出租车车顶都浑然不自知。然后又用那双枯槁的手死死抓住煜诚的手腕。 “天哪!我说妈妈,你怎么又管我的同事叫女婿呢,你让人家情何以堪啊。” 因为妈妈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对着煜诚嘘寒问暖,所以不管承美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她都能竭力抗衡,甚至还能用钳子般的怪力将承美推开一段距离。 “我的宝贝女婿喲,几天不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了啊,一定是工作太辛苦的缘故。走快跟妈妈回家吃饭去。” 煜诚的目光不停的朝左右闪躲,但无论躲在哪儿,都有种做贼被抓个现形的慌张。 “妈妈,你看我们单位的代理脸都让你给说红了。”承美气得直跺脚。 “别插嘴!做妻子的不给你留饭,你就来妈妈这里,我天天给你现做。”尹庆善脸上的横肉,都快笑得胀开了。 “妈妈,郑代理他刚刚已经吃过晚饭了,你就别…” 承美心中有多惊慌可想而知。更惊慌的是这一切居然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上一次没有拖着煜诚在门口聊天,妈妈一就定不会在自己同事面前三番五次的出尽洋相。 “承美,我其实很饿。” “什么?” 听了煜诚的话顿时雨过天晴,尹庆善和承美都笑了,但一个是心满意足的笑,一个是自嘲般的冷笑。 “我已经饿一整天了,丈母娘您就快点回家给我做饭吧。” “好好好,你爱吃的那几样我这就给你安排上。你啊,每次跟承美吵架都要玩消失,弄得我日盼夜盼的想要见到你,哎呀又瘦一大圈了呢!李承美你也真是的,一吵架就不回家,一点做妻子的样子都没有。” 小姨手心不停的冒汗,承美更是紧张得几欲窒息。而越是近距离的打量尹庆善和蔼可亲的笑脸,煜诚的心中便禁不住再次冒出一种负罪感,仿佛自己背叛的不是承美,而是那个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丈母娘。 ------------ 第一百六十四章超级捕获 “快点吃吧,吃完饭我们还得吃药呢。” 窗外的天空冬雷滚滚,恰似承美此刻坐立不安的心情。就在她第三次捧着满满一碗食物凑到尹庆善面前时,尹庆善将身体向后猛的一缩,顿时一股灼热感在承美的身上发作了起来,煜诚连忙放下筷子将手朝承美的方向伸了过去,可在距离承美很近的瞬间,他的手指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连缩回去的力气都快要丧失了。 “妈妈,明明是你张罗的啊,现在饭都摆好了你怎么又开始闹绝食抗议了呢。求你了就像成妍一样听话吧,别再让郑代理看笑话了。”承美看了看煜诚,瞬间感到自己干燥的喉咙如龟裂一般,浑身上下的毛孔更是早已向外冒烟了。煜诚知道那是承美最无助的乞求,所以尽管心中强压着悔恨,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握住了承美的手腕。 顿时,承美被煜诚十分具有威慑力的神情吓了一愣,毕竟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煜诚,甚至承美的额头就挨着煜诚线条流畅的下巴。而煜诚微微张着嘴,似乎也正强行压抑着翻涌上来的窒息般的压迫感。尹庆善有些担心的盯着承美,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将眉毛微微皱了一皱,双臂合拢,眼睛里又似乎意味深长的琢磨起了什么。 “且,他可不是什么代理,他就是我姐夫本人啊。”突然,一向沉默寡言的成妍激动的高声嚷嚷道,甚至还站起身准备将两个额顶紧紧的叠合在一起。 “别瞎说了成妍!妈妈!” 好像嗓子内的水分真的快要一点一滴的蒸干了,承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力感。成妍无意识的眼球上翻,意识却又变得支离破碎,甚至整个人像踩在虚浮的云雾上似的朝卧室走去。尹庆善朝着小女儿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笑吟吟的望向煜诚。 “如果,如果女婿还愿意亲自夹菜的话,我就算是吃食物残渣都会很开心的。”沧桑之意从尹庆善的笑声里蔓延开来,承美的脑子爆炸一样的轰然作响,当她看到妈妈果真将一只空碗摇摇晃晃的举到煜诚头顶时,一种奇异的感触自承美的血液中涌起,然后又如涨潮般的在每个细胞深处徘徊激荡了。 天啊,怎么能这样。承美看向煜诚,薄唇微微咧开一条缝。顿时周遭的一切又变得失真了,尹庆善的声音仿佛割裂了两个时空,而煜诚始终愣愣的坐在原地,就像黑白默片的无声观众。 “我知道,承美她总是做很多出格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回到从前了。我实在是快要没有脸见你了,女婿。但你能不能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重新接纳承美啊,我向你保证她真的已经痛改前非了。”尹庆善嚼着鱼肉,失声痛哭道。 “妈妈,你还是先吃药吧。”承美将药递到尹庆善面前,尹庆善羞愤得把脸撇到一边,躲开了承美的眼睛。 “什么?丈母娘!其实我和承美之间都是小打小闹而已,不管我们对彼此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更不会影响到我对丈母娘您的尊敬。”同样有股难以名状的紧张隐隐刺激着煜诚的神经,但看着尹庆善愈发落魄的笑容,煜诚只好凭着职业素养向尹庆善保证了一番。 “嗯!女婿给夹的菜就是好吃。”尹庆善突然又笑盈盈的大嚼特嚼起来,嘴角还沾了些滑稽的油渍,煜诚见状,连忙拿起纸巾为她细致的擦了擦嘴角与淌着眼泪的面颊。 “女婿,真是我的好女婿。”尹庆善再次将空碗颤颤巍巍的捧到煜诚面前,这一次煜诚挑了一块最鲜美的鱼肉,再三确认鱼刺已经剥除干净后,才微笑着将碗还给尹庆善。 “妈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身边的男同事这么上心的呢?” 承美脱口而出的问题似乎触碰到尹庆善的逆鳞,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阴沉,房间里顿如死一般寂静。 “不是对什么男同事,是对我的宝贝女婿。” 承美被她的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她轻轻放下筷子,视线尴尬的落在煜诚身上。 “别光顾着我了,你也快吃吧,宝贝女婿。我记得你最爱吃油焖大虾了,我也给你夹个大个儿的。” 看着那只剥得支离破碎的大虾,煜诚心情矛盾的攥紧了筷子,大脑里如遭到暴风雨般混乱不堪,就连顺畅的呼吸都成了一种艰难的奢望。 “郑代理,你夹到碗里就行了,千万不要真吃啊。” 也许是受到本能的驱使,承美凭着最后一丝残余的勇气去抢煜诚的饭碗,但煜诚却早已将那只虾含在了嘴巴里。 “真的很好吃,谢谢您丈母娘。”煜诚客气的朝尹庆善致意道。 “郑代理你快吐出来吧,我妈妈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完整的理由还未发完,满满一碗的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不光是妈妈,就连煜诚也挂上了一嘴的油腻。 “没关系的承美,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尽兴了。”煜诚抬起眼睛,一脸沧桑的盯着承美。 “煜诚哥,你别这么说。我们家的饭菜哪能和您家比啊。”承美干咳了一声道。 “条件是一回事,可真正的幸福并不是那些东西决定的。自从结婚以后,我的爸爸妈妈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了。每次来到家里都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撵出去,而我也不允许单独出门,更别说是跑到江城那么远的地方了。我现在,呵,实在不知道当年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煜诚正低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突然一只虾肉和鱼肉塞得满满当当的碗被尹庆善推到了煜诚面前。 “亲家最近还好吧,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挺惦记他们的,还有小姨子,我昨天还梦见她了呢,她结婚了吗?” 煜诚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妈妈别这样!” 尹庆善并没有听见承美焦急的声音,因为煜诚的手机第N+5次的响彻了起来。煜诚看了一下直接按了关机键。 一家三口再次其乐融融的吃起了家常便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但对于煜诚来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被承美挎住胳膊走到玄关,煜诚才从美梦中苏醒过来… ------------ 第一百六十五章丑闻夫妇 刚刚迈出承美的家,煜诚便连忙伏下身,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潮湿的气息。 “因为妈妈的缘故,代理你今天一定吃撑了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时空的承美真是个爱笑的女人。时不时的就会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连煜诚脸色变得很难堪,她都全然没有顾忌。 “即便如此,但我也确实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家常便饭了。不得不说丈母娘的厨艺真是一级棒。” “现在还在叫丈母娘吗!”承美又啼笑皆非的调侃起煜诚。煜诚猛然抬起头,承美的目光和他猝然撞在一块,不免有些尴尬。因为承美的胸口一直发紧,她连忙用手抓挠起本来不痒的后颈。 “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居然会对代理你这么偏执。所以刚刚这顿饭我吃得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会说出更多冒犯的话来。不过,你愿意照顾她的情绪,我实在是太感谢了。” “不要总说这种话,我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煜诚的嘴唇犹如锋刃般裂开,就在承美着力强调感谢的瞬间,煜诚的眼皮不自主的沉重了起来。他忙深呼吸了几次,但愧疚感却无从释放甚至脱口而出。 “什么?”承美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充满困惑。而更加困惑的是煜诚的眼睛里居然充满了悲伤。 “良心不安?郑代理?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啊!”承美忍不住带着探究的表情走近煜诚,煜诚刚想躲避,却发现自己无论躲向哪一面,都不得不正面回应承美的疑问。一筹莫展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扯谎道。 “没有啦,我是觉得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难处,就应该为你们做些什么。那个,如果你需要用钱或者用医生的话…” “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我平生最讨厌听到同情、怜悯之类的话了。你现在应该是知道的啊。”承美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煜诚,就像在教导一个孩童般的义正言辞。 “对不起,那就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承美听了煜诚的话顿时僵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煜诚再次低头看向承美。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恰如其分的掩住了那双冷光摄人的眼睛,并在眼睑下晕开一片云翳似的暗影。不仅如此,柔和的暖光更是模糊了她锋利的轮廓,那呈现在煜诚眼睛里的神态也变得忧郁了起来。 “承美你一边照顾丈母娘和妹妹,一边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煜诚再次正视着承美,但内心却隐隐有一种被对方看透了的感觉。 “没有,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承美的脸色明明有点忧伤,但却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那一瞬间,煜诚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在外人眼中呢,好像的确是我一直在费心费力的照顾妈妈和妹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她们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因为她们每天要听我诉苦,要陪我一起骂人,有时候还要反过来安慰我。就因为她们像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所以我才会尽情的发泄,甚至还会歇斯底里的摔枕头,摔门,摔各种不会坏掉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们的存在,或许我早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或许在我掏空了全部家当之后还是会变成装满负面情绪的垃圾桶,那样的话,这么有个性的我又怎么会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呢。” 伴随充满力量的声音与微笑戛然而止,煜诚也清醒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将手温柔的搭在了承美的肩上。 “郑代理你这是!”承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个,真是太抱歉了。我今天虽然没有喝酒却也飘了。” 随着又一阵此起彼伏的铃音,两个人再次并肩站回到同一片灯光下,此刻,承美的双目炯炯有神,头发在微风中显得很飘逸。而煜诚的脸色则愈发蜡黄,他连忙装出马上就要呕吐的样子,以此躲避承美不断追逐的视线。 ------------ 第一百六十六章如何活出第二次生命 “再倒一点,一直倒不要停。就是这样过了那边的红绿灯就可以了,那郑代理慢走!” 看着承美天使般明媚的双眼和玉藕般的面颊渐渐模糊在茶棕色的车窗外,煜诚的心痛得就更厉害了。有多少次他真的很想转过身去拥抱她,或者更加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理会她,可若真是那样做了,自己的心又会针扎似的痛起来。 “已经开出这么远了,承美她居然还在冲着我的背影微笑着。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正是这么让她有好感的我,一度亲手扼杀了她接近幸福的权力。也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不会再次记起,她其实一直很讨厌我脚下的这条路啊?” 在驶向十字路口的路上,煜诚不时的回头寻找着承美的背影。就连信号灯即将变化,他都丝毫没有察觉,随着紧急刹车的举动,煜诚浑身一震,那双看着后视镜的眼睛 也变得激动起来。 “曾经的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这条路只有一个通口也只能单向通行。你还说过的,不论是路是人,都要有来有往的才好,因为我们脚下的地球是圆的,哪怕两个人背对着对方走出很漫长的岁月,也终有一日会在某个地方重逢,到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像最初的那样拥抱住彼此。” 煜诚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目光紧紧眯缝得像是随时都会消逝在难以估量的云深不知处似的,当四周的灯光再次交汇在车子中时,煜诚的眼睛里泛起了大海的涟漪,眼皮也跟着斑驳而沉重。煜诚狭蹙的叹了口气,随着低沉的呢喃渐起,他的整张脸就像深深的沉入了无尽的海底一般,特别是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世间最美好的回忆。 “恋爱的时候我们曾向对方承诺,这一辈子无论活得多么琐碎,我们都不要走进这条单向的通口。我记得你很认真的冲我点头,然后也是像刚刚那样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煜诚的眼底闪烁着一种紧迫又黯淡相互参差的暗光,魔咒般的低吟想也不想的从口中、眼眸中狂溢而出。 “只是,后来的我们如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也结为了真正的伴侣,在嘴唇与牙齿不断磕磕绊绊的日复一日里,究竟是谁先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呢,是我?是你?又或者是我们吗?” 煜诚把按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头微微低着,再次眯起的目光也如巡逻般的分散向四面八方,信号灯切换了,煜诚连忙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条熟悉的校园小路,承美也再一次朝着公车车站跑去。临上车前她还是习惯性的抬起头看一眼天空,然而就在她稳稳的坐在窗边并开心的看向四周时,她的眼睛顿时僵住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很像煜诚,他正穿过人行横道朝自己走过来。不觉之间,承美的身体僵在原地,心怦怦直跳。而那个漂亮的男人似乎也在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她,就在承美推开车窗准备大喊煜诚名字的瞬间,车子动了,承美和煜诚只好默默的隔空凝视。 “那不就是我们单位的郑代理吗?怎么会是他呢?” “是我承美,我喜欢你。” 弥漫在四周的白雾渐渐平静了下来,无垠的暗色世界里,隐隐约约的浮现出无数个幽亮的光点,随着一阵清甜的风,一个人形轮廓从乌戚戚的雾气中剥离而出,承美也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依稀的,只能听见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轻柔转而又飘到她的耳边。 而在煜诚的睡梦里,承美还是带着那只美丽动人的花环,站在茵茵草地中乐不可支的朝自己招手,微风又一次吹起了她粉红色开襟的一角。煜诚的目光也跟着凝固了。原来承美也曾有过那么多令自己怦然心动的瞬间啊。就在煜诚愣愣的望着朝自己微笑着走来的承美时,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掐了掐胳膊。 疼,不光是胳膊、就连头皮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随着一阵越发强烈的窒息感,煜诚不得不迫使自己立刻苏醒。 “又做噩梦了?怎么还把动静弄得这么大!”闭着眼睛的珠铉,平静的用她的一只手抓住煜诚的双手低语道。 “是,是啊。” ------------ 第一百六十七章我想看到你的心 煜诚看起来很疲倦,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布满汗珠的额角与脸颊,甚至还有几缕短发更加不羁的搭住了眼睛,使得平日总是闪耀着不驯光芒的眼睛,现在却十分疲倦的耷拉着,最令珠铉惊诧的还是他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无法名状的落寞消沉。 “这副鬼样子?活像几年没有合过眼一样。说吧,我不在家的这两天你都到哪儿自在去了?” 珠铉爬了起来,将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茂密的发丝里,并用她无神的双眼怒视着煜诚的脸颊道。 “我怎么会那样做呢!无非是一个人守着空房子太无聊,就半夜去了趟煜祺的店里而已。” 珠铉再次紧紧的抓住煜诚的手,明明捏得他好痛,但煜诚的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抵触的情绪。 “又是小姑子啊,虽然你们兄妹的感情很要好。但亲爱的,现在的你已经跻身安城最知名男士的行列之中了,从前那些穷酸的朋友、亲戚还是不要来往太频繁了吧。你别误会,如果他们有需要我出钱出人的地方,我还是要会尽力帮忙的。我只是觉得你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的话,免不了说一些家庭琐事,我们和他们的生活状态本就是天地之差。而且,我是真的不喜欢那种被闲言碎语包围的感觉。我会觉得就像活在监视器里一样很不自在。”珠铉阴沉着一张脸的央求也算是吩咐道。 “知道了,我会尽量少去她那边的。” 听到煜诚这么说,珠铉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抓住煜诚的手也放开了。 “李承美女士,你愿意嫁给眼前这位男士吗?” 那么熟悉的自己没有说话,站在对面的男人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并且还默默的将一枚银闪闪的戒指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我愿意娶李承美女士为妻。” 承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那个男人便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她,仿佛想用行动来证明他的感情。 “没错,如果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即使是对方的一眸一颦、或者一个微弱的一个轻触,都会让自己热泪盈眶,我想他是真的爱我,我也是真的爱着他吧!不过,你究竟是谁呢,我又要等多久才能遇见你,又或者你真的只能活在我的梦里吗?” 承美窒息般的僵在原地,借着凛冽的月光,那始终藏匿在雾气里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承美好奇不已很想再次确认一下那个人是不是煜诚… “姐姐快点走!” 即便被从另一个从地上突然冒出的人形黑影挡住了探索之路,但承美的目光还是像被漩涡卷住了一般无法挪开。甚至她还一度感觉到,站在台前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在痴痴的与自己对视着。 “姐姐快点!快点!李承美!” 承美瞠目结舌的瞪着成妍,不知不觉间,那个异常熟悉的男人已经近在咫尺了,但当承美和缓缓回过头的成妍将目光齐刷刷的聚拢到他的身上时,承美却感受到一阵莫名森寒的气息。 “姐姐!”、“承美不要走!” 3.20AM承美睁圆眼睛、努力的抬起脖子望向四周,凛冽的寒风化成一股莫大的惊愕瞬间袭遍了承美的全身,因为她眼睁睁的看到在她的左侧被子下卷着一个不大的黑洞,黑洞中心又有一个影子正在努力的向外面探出脑袋。承美愤然用力一翻,居然是妹妹成妍。于是承美又小心翼翼的为妹妹掖好了被角。自己则环抱着膝盖坐在枕头上。 “怎么感觉那会是个很熟悉的男人呢!不对,应该是我对身边的同事太有好感了,所以才会夜有所梦。李承美你真是,喜欢谁不好偏偏是郑代理…” ------------ 第一百六十八章如果你来见我 承美下意识的转身准备离开成妍的房间,却听哗啦一声,在汹涌的波涛下喷出了一条绝美的人鱼,那头海藻般的头发刚好披散在她光洁如玉的肩膀上,身躯更是映着水般潋滟的月光,乍一看去,简直比剔透的宝石还要迷人。承美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重新回到妹妹身边帮她掖好了被子。看着她安静的熟睡了许久,这才放心的关上了门… 12.40PM的安城银行 “怎么感觉今天的业务超级繁重呢。”、“是啊,我也快被累瘫了。” 孙美玉侧目一看,咖啡搭档的头发被抓乱成一团,此时正如两个倒吊人般的瘫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并用哀怨的目光瞄着彼此。 “不光是你们窗口,我这儿的VIP顾客都是连号来的。真后悔为什么非要喝咖啡呢,都快给我憋出内伤来了。” 敏荷好事的凑到咖啡搭档面前,双手捂着肚子悻悻埋怨的样子,简直和漫画里出现的滑稽人物有一拼,尤其是再加上笑弯了腰的金智媛,那副画面更是极具震撼力,申正焕心里一阵高兴,跟着周明曜和郑煜诚一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可都是那场举世瞩目的电话诈骗带来的后遗症啊,现在你们终于知道热搜第一名的威力了吧。” 孙美玉一脸严肃的插话道。突然她也跟着刚刚断掉的节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办公区的同事顿时像石头一样愣在座位上。直到一缕微风吹来,看着渐渐开始大眼瞪小眼的自己人,孙美玉身上一冷,连忙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这时,公认的冷场王金智媛居然拍着手笑翻了。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娱乐明星那么看重热搜榜单了,就连10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同学都给我发消息了,问协助警方抓到犯人的是不是我。这个找骂的混蛋,人家新闻里都说是郑某某和李某某了,居然还跟我开这种国际玩笑。” 听了申正焕的话,周明曜率先用手捂着嘴,嗤嗤的笑了起来。 “喂!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智媛,敏荷,瞧瞧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居然合起伙来嘲笑我!” 话语刚落,这个办公区便哄堂大笑起来,欢呼声中还夹杂着掌声。一圈人里,只有承美默默无语,又表情怪异的凝视着搭档煜诚。这时办公区又传来了一阵不满的抱怨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脏话。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主管的孙美玉只好直接给出了警告。而另一个直系干部申正焕则立刻做了个静止的手势。 “总之,安城银行嘉阳分部没有遭受金融损失,多亏了我们的李承美和郑煜诚这对黄金搭档,虽然大家的工作压力因此增大了不少。但我们嘉阳人也的确因此闻名遐迩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孩子终于可以在那些二代同学中扬眉吐气一回了。” 两位主管连同那些有孩子的同事就像收到礼物一样笑得很灿烂,而站在一旁的周明曜和敏荷却边看着崔仁赫的脸色,边迎合的跟着大笑起来。 “分行长,那我现在的位置是固定员工了吧。”承美由原本的面无表情,变得神情凝重了起来。 “那是当然,你现在可是我们分部的大功臣啊,谁要是敢对你下逐客令,我第一个容不下他。” 孙美玉带领的信用组又一如既往的不回应了,申正焕先是热情的拍了拍手,在和妻子隔空对视后,他也变成了看热闹的冷眼人。就连金智媛和敏荷在背后偷偷议论承美与孙美玉之间的隔膜,他都毫无反应。 “行了,我们大家都快点各就各位吧,拜这两位大神所赐,我们的未来是任重而道远。那个李承美啊,劳动你去后面拿一下资料。我手头有点忙。” 周明曜远远看见承美朝门外走去,他赶忙放下了手机。 “周明曜代理,你来我这儿一趟!” 申正焕见状立刻制止了他,但周明曜还是不管不顾的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并用力的推开办公区的门追了出去… ------------ 第一百六十九章爱上魔鬼 “李代理,等我一下我要跟你一起去!” 承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过头,找了一会儿才看到正躲在高大的石榴花中向她不停挥手的周明曜。 “哦,是爱装神秘的周代理啊!” 承美不可思议的望着明曜。明曜稍稍挑了下被压得很低的刘海,他的双眼小心翼翼却又不乏精神。 “我刚好也有东西要拿,对了你喜欢吃酒心巧克力吗?” 当承美笑盈盈从他手心里拿走巧克力时,明曜笑得脸色发红,两眼中依稀闪烁起点点星芒。 “谢谢啦。对了周代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吃这种零食啊。” 明曜的眼睛里瞬间冒出了绚烂的火花。 “啊,其实那些零食都不是我买的,是智媛的,她不是刚刚拔了智齿吗?所以就把办公区的零食都打包给我了。对了,我办公桌下面还有不少呢,你要是喜欢我等下就给你搬过去啊。” 承美虽然接受了巧克力,但还没有拆开包装就直接卷回了手心。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人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我感觉良好,明曜噗嗤笑了出来,但他看到承美没有跟着笑,便马上正色的收起了笑容。 “是太有人缘了!就好像所有人都必须围着太阳公转一样。”回应那句话对承美来说不是很困难的事,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而已,或许是承美勉强做作的样子并不明显,明曜马上发挥了他薄弱的交际功力。 “听说李代理是个很自律的人,比如特别喜欢规定自己的吃饭时间、运动时间还有去卫生间的时间。” “说得就好像我是浑身长满倒刺的刺猬一样。刺猬不会是我的代号了吧!” 承美对于自己的生活习惯被同事公开嘲笑感到很愤怒,但却还是风趣的回应道。 听她这么一调侃,明曜发出了泄气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落后了承美一段长长的距离。 “对了,我看你好像对甜食很来电啊。” 明曜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出一串像是敲打熟西瓜的声音,并继续穷追不舍的问道。 “我的确超级喜欢吃巧克力,像香草、牛奶、榛果、薄荷,这些口味我都很喜欢。但酒心巧克力除外,因为我很讨厌砂糖的味道,太腻了。” 明曜有点吃惊,瞳孔也稍微变大,承美也跟着挑了挑眉,甚至还故意扮了个鬼脸。 “这么说李代理的口味很明确啊!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很有共鸣的嘛。” “周代理你原来也不喜欢酒心巧克力啊,那为什么还要给我?”承美假装气鼓鼓的问道。 “我其实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的偏好而已。” 明曜的话一如他不合时宜的笑容,好像并没有尽头,而且越待下去承美的脸色就越显狡黠,甚至一度听见承美的喉咙发出鄙夷的哼声,但明曜迟迟没有独自离开的打算。 “对了,你喜欢吃汤面还是吃炒面?”明曜干咳了几声又故作绅士的问道。 “嗯,汤面吧!不过另一个也不是不喜欢。”不知是不是身体很痒,承美耸了耸肩又抖了抖微微发红的耳朵,但倾斜向明曜的下巴却带着少女般童真的微笑。 “那牛排和熏鸡呢?” “熏鸡!”承美把钥匙啪的一声丢在仓库门前的废弃柜台上咕哝道,虽然接下来的表情举止跟之前差不多,还是那么的古灵精怪。但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那烩饭和盖浇饭呢?” 明曜高兴得直跳脚,他的身体甚至一度倾斜在承美的头顶上。 “当然是盖浇饭了,我对那些家常菜系是情有独钟的喜欢。不过周代理你今天一个劲的问我食物偏好,不会是要请客吧!事先声明我是很会宰朋友的。” 虽然明曜的居心叵测非承美所愿,甚至他的每次发问都踩在尬点上,但根据情况自然调配不同程度的笑容是承美日常生活的必修课,所以她才会竭尽所能的配合明曜的每一次发问,现在终于轮到她主动出击了。就在她将手指指向明曜的下巴时,明曜向后站了一步,他的手轻轻的放在领带上,肩膀也比之前更魁梧挺拔了。 “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运动装的男人呢?” “什么?”明曜的最后一问让承美微微慌神。 ------------ 第一百七十章即使没有你,也爱有你的四季 “比起生活习惯,我更好奇承美你喜欢的男人类型。你喜欢光鲜亮丽的还是喜欢经济舒适的男人。” “啊,这个问题…”说到这儿承美的嘴巴就闭上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明曜连忙耸耸肩,并把眼睛转向了别处。 “你怎么会问这么棘手的问题呢。毕竟我们的工作服就是西装,我要是说不喜欢未免也太得罪人了吧。” “那我就懂了。” 看着承美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切已经泾渭分明,于是明曜赶紧轻咳了几声,好像是要用咳嗽掩盖流露出来的笑声一样。 “喂!周代理,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拿东西的吗?怎么转身往回走了呢?” 承美转头凝视着明曜,霎时时间就像静止了,一片寂静,唯有明曜的背好像满怀恨意的小猫一样僵硬的弓了起来。 “那个,我突然觉得我应该不需要去了,申主管发消息说找我有事。” 从明曜嘴里吐出来的一如既往都是套路,但越是使劲憋笑,笑容就表现得几近癫狂… “糟糕,我竟然忘记给信用卡延期顾客发信息了。这里面有一多半是V级顾客的特别引荐,这下可怎么办!我今天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同学聚会呢!都说好了这次一定会准时到的。” 暗恼加埋怨,孙美玉认为自己已经下达完了今晚的加班任务。正要拎包闪人时,空气突然变得很冷清,就好像整个办公区都遭受到了强大力量的沉默袭击一般。尤其是信用组这一边,大家一致的咬紧牙关,或者半张着嘴的停滞在座位上。孙美玉连忙轻轻搭了搭咖啡搭档的肩膀,这时整个办公区的视线好像约好了一样,朝着咖啡搭档和承美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主管,我们三个就留下来加班吧。”、“是啊,您忙就先走吧。” 咖啡搭档争先恐后的回答道,那双不断交汇的视线好像认定了孙美玉正紧盯着自己似的。承美不需要回答,因为下一句已经被孙美玉主管预定好了。 “哎呀!总是麻烦你们几个多不好意思,但两件重要事情撞到一块,不管选哪一边都挺难为情的,尤其是这个大学同学聚会,这可是用整整一年时间才安排好的啊,地点居然选到那么偏僻的地方,真是,我都担心等下该怎么回家了!” 孙美玉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到承美的面前。承美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味埋头咕噜噜的吃光了一盒热干面。最后又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与嘴角的油渍。孙美玉冷笑了一声,再次轻轻拍了拍咖啡搭档的肩膀。尴尬的时间越来越长,办公区的气氛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孙美玉的丈夫申正焕,一向看不惯妻子的做派,他直接用得意洋洋的声音,向孙美玉下了战帖道。 “且!谎都撒不圆,就急着闪人!不就是处心积虑的要把一群小喽啰留下来加班吗?还编出个什么大学同学聚会,作为你丈夫的我怎么不知道,哪位!又是什么时候通知你的?难不成又是今天下午吗?” 孙美玉气得半天没有回答,她直接走到金智媛的座位,拎起了那只积攒一周的垃圾。把它狠狠的砸到了申正焕的背上。 申正焕气喘吁吁的转过身,愤怒到脸红脖子粗的程度。但没有对视多久,或许申正焕发现自己的妻子是个非比寻常的对象,虽然他还是持续的对她推推搡搡,但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了。 “快,我们贷款组的eve ybody把该上传的资料赶紧上传完!然后关电脑,我们组必须立刻拎包闪人!” 申正焕每说一句,孙美玉就打他一拳。随着次数增加,下手的强度也渐渐变强。但申正焕最终也没有露出孙美玉最想要的表情。突然,吵闹中有个声音传得突兀而清楚,是金智媛带着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用肩膀撞开办公区玻璃门的声音。不仅如此,她一走,跟在后面的人群也渐渐变多了。孙美玉的表情有些复杂,申正焕看似生气但嘴巴闭得过紧,说是尴尬但眼尾又太过上扬,这种表情是美玉没有见过的,所以她根本无法解读。 “那你们三个就分着发!争取早点下班回家。” “好的,放心吧。”、“一定圆满完成任务,孙主管。” 离开前,孙美玉又用力的拍了拍咖啡搭档的肩膀,虽然她们当时没有反抗,甚至还奋力扯着脖子的笑脸相迎,但等孙美玉一离开,她们便用手拨了拨肩膀。 “跟着孙主管混的同事们今天真是辛苦了。那个郑代理,周代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速度速度啊。” 尽管距离很远,但申正焕仍能见到咖啡搭档双手握拳的样子。 随着办公区的主管及骨干同事逐渐减少,本来跟在那些人身后的小跟班们就像无意义的灰尘般三三两两的散开在窗外的那片空地上。 “且,真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孙美玉上个月不也说是去见什么大学同学了吗?” “没错,上个月25号发了一堆九宫格,又乱入了一堆毒鸡汤。刚刚又说是什么好久不见的,这推卸责任的理由真是太招人恨了。” 咖啡搭档对着孙美玉的照片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在承美看来,这就是她们与孙美玉打招呼的真实方式,因为前不久第一次和她们一道加班时,她们也对着孙美玉的照片做了一样的动作。所赐承美直接背对着她们,再次默默的坚守起自己的立场。 “姐,问题是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我还以为今天能准点下班,都约好相亲对象了。我妈妈都催我半个月了,我真的不能不去啊。” “我也约了闺蜜要一起去看明星的,她是那个明星的应援会会长,还特别帮我制造了一个与爱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吗?很多粉丝拼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跟爱豆说上一句话。” 咖啡搭档想从承美这儿得到什么回应其实显而易见。但如果她们想要在承美的脸上看到一丝表情的变化,甚至是找到所谓的突破口,那真是难比登天。因为承美喜欢一如既往的不做回应。 “你去跟她说。”、“我嘴笨脸皮薄,如果被挡回来的话。” 咖啡搭档偷偷的站在承美背后推推搡搡道。 “OK!既然你们两个都有急事那就赶紧撤吧,我单独留下来发短信就行了。” 承美微笑着站了起来。她的神情看似没有什么歹意,但咖啡搭档却被震撼得傻愣在当场。 ------------ 第一百七十一章尽管如此,还是很爱你 “如果我们都走了的话,那你可能会忙到很晚啊。”这是不管在哪里都很客套的说法,虽然咖啡搭档将折磨新同事当成乐趣是不争的事实,但该讲礼貌的时候还是要讲的。 “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今晚我留下发短信,明天一直到周五都给我留出充足的午饭时间。” 承美捏着咖啡搭档的手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当然,当然是…没有问题了。”咖啡搭档结结巴巴的说到一半,见朋友默默的将注意力转移在收拾包包上,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喂,别推我,这种程度的交易算什么。”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互相埋怨了一番,而体格比她们瘦小的承美,则双手抱肩、脚站三七步,那是一种在任何人面前毫不畏惧的姿态。 “那我们真的走人了啊。”、“承美要不下次我们请你吃顿饭吧,叫上敏荷跟智媛。” 咖啡搭档声音颤抖,始终无法正眼瞧向承美。 “我能理解成是女员工聚会吗?”说完承美就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撑住下巴直盯着两个擅长演戏的同事道。 “当然可以了,但孙美玉除外,然后聚餐的时候,我们再痛痛快快的碰两杯!” “我的酒量你们是知道的啊,千杯不醉。” 咖啡搭档的回应极其敷衍,但承美却很坚决,眼睛里又充满了奇妙的微笑。 “那就让我们所有女员工都跟你单独碰杯吧,李千杯!对了你的头发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我给你拿掉了。” “辛苦了,那明天见,如果相亲顺利,我会给你带热拿铁的。” 咖啡搭档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甚至连承美那么引人瞩目的喜好都忘得一干二净。对此嗤之以鼻的是明曜与煜诚,虽然他们几乎是互不交谈也不看彼此的坐姿,但却不乏默契。 “那我也走了,承美。”明曜挥了挥手,又朝煜诚轻蔑的哼了一声,煜诚连忙干咳着并慢慢站起身。 “明天见郑代理、周代理。” “终于安静了,加油承美,早点发完就能早点回家啦!” 目送煜诚离开后,承美懊恼的叹了口气,很快便再度毫不在乎的翻阅起那沓厚厚的资料… 世间的灰晶都在冰冷的雪夜中活动和发光,原本死气沉沉的枯枝上也渐渐开满各色花朵。没错,这种从冬天切换成春天,甚至整个大地都迅速解冻再抽出新芽的巧思只是存在于煜诚那双灰色调的眼睛里。 记忆飘回到那个风和日丽的春天,煜诚拿来了一只和漫画书上一模一样的塑料瓶,里面有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不知道是不是瓶子太小的缘故,蝴蝶到处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咦?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惊喜吗?” 承美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不是在开玩笑,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瓶子里抓起蝴蝶。不久,蝴蝶像花瓣般薄弱的翅膀便开始无力的挣扎了起来。 “煜诚学长你别杵在那里了,快点过来帮忙啊。” “不是,承美你别抓着翅膀了,蝴蝶也会痛的,一痛就不会再跟你亲近了。” “如果你是想让我感觉到快乐才做这种事的话,就快点过来吧。因为在经过一些同理心教育后,我突然不那么想得到她了。” 把蝴蝶抓出来的承美,两只手各捏着蝴蝶的一边翅膀并慢慢的朝窗边靠近,蝴蝶的触角到处弯来弯去,身体剧烈的抖动了几下后便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现在看来,我好像并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不是还有这只空瓶呢吗?” 后视镜里,承美正顽皮的直视着一脸暗恼的煜诚,有那么一瞬间,煜诚终于可以将承美与记忆中的那个她重叠在一起了。 “过分!短信量绝对不会少,这要弄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发完啊,李承美,无论是哪一个时空中的你,都那么爱多管闲事!” 煜诚的眉毛开始上下跳动起来,牙齿紧咬着上扬的嘴唇,好像在嘲笑承美一般。接着他往左又往右的对着后视镜撇了撇嘴,同时也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起做着各种更加奇怪的表情。一会儿是咕哝着尴尬嘴角的微笑,一会儿又是模仿“拜托别这么傻”之类的话语,而每当对着空气说话,后视镜中的自己都会像鹦鹉或者小丑一样将他的滑稽拉到满格。就连他的吸气与吐气都一一照着做了。 “李承美,下次你能不能不要犯傻了,你照顾别人,谁会照顾你。但要说过分,孙美玉和咖啡搭档不管做了什么,都比不上从前的我。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们呢。” ------------ 第一百七十二章忍耐的极限 煜诚不再抱怨也不再浮想联翩,而是用手指狠狠的叩击着方向盘,看到侧视镜里的自己也在跟着学煜诚便马上停了下来。沉默,然后又无语的瞪着另一个自己十秒、十六秒、一分钟左右,直到电话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喂!爸爸是我。” 煜诚边收拢表情,边点开爸爸的头像。 “儿子你现在还在单位吗?” 电话那边的爸爸也明显是跟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用微笑音说道。 “没有,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哦,那今天还挺早的哈。” 为了冷静下来,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后,又呼的一声将一口黏重的浊气喷到了煜诚的耳机里。 “爸爸您突然打电话,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如果爸爸的语气还是像教科书一样开门见山、喋喋不休,那煜诚倒可以痛痛快快的与他交谈一番。可是现在爸爸的谦逊有些折磨人,就像随时准备发一通灵魂拷问一样。使得煜诚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哎呦,看你说的,我们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看宋大小、不,是儿媳妇把钱打过来了,想让你替我们好好谢谢她一下。还有啊,你们是不是每个月都打太多了啊,我跟你妈开心倒是挺开心,但时间长了,总觉得过意不去。” “都是自家人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如果不是婚前约定好由珠铉负责打钱的话,我倒是想再多给您贴补一点。哦对了,我妈呢,好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有点想她了。” 爸爸的嗓音低沉且有礼貌,这是煜诚此生第一次与爸爸进行这种夸张的对话,他感觉心里有点凄凉,就连声音都骤然嘶哑了,就像那只突然被针穿过身体的蝴蝶,明明面临着死亡,但却还是想尽最大努力拼命拍打几下翅膀。 “请等一下!”爸爸一边回应,一边将用双手死死的按在手机侧边的每一个插孔上,或许是手指非常用力的缘故,所有的指甲都变白了。 “老婆子,拜托你就跟我们儿子好好说几句吧。你看,这好不容易才来一通电话。”爸爸挤眉弄眼的说道。 “我就算了吧!没看见我正在做红烧肉呢吗?无所事事的老东西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妈妈边大声嘟囔着边翻找起调料盒,情急之下又开始乱丢眼前的酱油瓶和陈醋瓶,塞严封口的酱油瓶重重的砸在了爸爸的脚面上,洒开的陈醋则喷了一地。爸爸突然感觉累了,他不再微笑了,而是从嘴里发出小小的噗嗤声。 “呀!呀呀!跟你说好话还来劲了!谁家红烧肉是用嘴巴做的!” 爸爸边喘着粗气,边瞪着妈妈。妈妈立刻冲到了爸爸面前,高高的举起手,一副马上要胖揍他的样子。这时刚好店里有几个年轻人拿起手机,做出拍照的架势,爸爸这才翻着白眼,重新笑容可拘的拿起电话。其实这一系列动作,煜诚一直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一直不说话而已,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沉默,和断断续续的叹气。 “那个煜诚啊,你妈妈她正忙着给顾客做菜呢,今天生意特别兴隆。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她本来就是那种比起孩子更在意工作的女人嘛。” 话音刚落,整个餐厅里的人都朝老板与老板娘的方向看了过来,只见一个毛发如狮子鬃毛一样的女人正高高的挥舞着擀面杖,而那个身材臃肿且高大的男人,脖颈完全忸怩的向后倚靠,整个后背随着妻子的每一次走近而瑟瑟发抖。但他的嘴边却始终挂着一抹谦逊无比的假笑。 “好的,我知道了爸爸,那就先挂电话吧。” “行,你路上小心啊。” 电话挂掉了,妈妈那偌大的手掌已经在爸爸的黑色夹克上留下无数个白色印子,爸爸连忙龇牙咧嘴的抱着外套,朝镜子里匆匆一瞥时,他的后脑勺上明显多了一处星星模样的秃皮。就在他器宇轩昂的准备和妻子理论一番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咔咔声,他低头一看,那个酱油瓶还是地上滚来晃去,而且另一瓶淡黄色的液体也开始滴滴答答的从台子上落了下来。 对于他的儿子煜诚而言,这依然是个寂静的夜晚,煜诚将车停在可以看到蓝绿色大海的地方,他边喝着淡黄色的饮料边望着月光。但满脑子里却都是回到单位后要做的事情。 ------------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喜欢你,知道吗? 在月光沉入大海之前,煜诚将车停在了单位前面的一排小吃摊前。 “一看到你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咱们儿子结婚那会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辈子就是个入赘到别人家的男人。再,再说人家珠铉对咱们挺够意思了,你这做婆婆的倒好,一天天的就知道挑三拣四。你闲着没事去老人院转转去吧,看看天底下有多少老人连亲生儿女的半毛钱都拿不到。你呀,怎么就是不能知足呢。” 爸爸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一脸做贼心虚的盯着妈妈的背影埋怨道。 “没完了是吧!赶紧闭嘴滚蛋!我的桌子用不着你来擦!” 妈妈抱起一盆碗筷走到爸爸刚刚擦干净的桌子前,只听哗啦啦的一声无数个脏碗筷和一个干净抹布被遗留在那里。爸爸嗤之以鼻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 “有病,明明给你的钱都照收不误了,还总是欲求不满。” “啰嗦什么呢?还不快滚!” 爸爸躲得太匆忙,以至于手指被破碎的碗边割伤了,看着红色的血滴滴答答的掉在清水里。两个人都停顿也默默对视了数秒,但等妈妈率先回过神的瞬间,爸爸就像回到自己世界的小孩一样不耐烦的摔下抹布和围裙,妈妈则瞪着眼睛、咕哝着嘴巴,但在爸爸摔上店门的瞬间她还是一把抢过清水盆,继续咕噜咕噜的清洗了起来… “好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啊。记得承美也很喜欢吃。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承美还跟妈妈开玩笑说自己是个忍不了饿肚子的女人。” 煜诚本来双手背在后面慢慢走着,也慢慢琢磨着,突然他嗖的一下转过头。 “咦!什么时候这边也开了一家排骨米饭呢?!” 煜诚的眼尾微微上扬、浓密的睫毛、瞳孔里顿时散发出淡褐色的光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煜诚自言自语的推开门,再次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并拎着满满一盒排骨踏进那条必经之路时,煜诚的双脚迈出了风一般的速度,特别是当那双纤细而结实的腿踩过最后一级台阶的一刹,连扬起的灰尘都快如一股强力而轻盈的风。 门轻轻一推,同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快的键盘声。煜诚赶紧像只被关在围栏里的猎豹一样小心的匍匐回门沿处,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过,耐不住好奇的他再次点着脚尖的朝门内巴望了望,这一次果然看见了承美宁静温婉的侧脸。煜诚的心砰砰狂跳,他连忙小心翼翼的合上门,又拍着胸脯的深呼吸着… “我去买排骨米饭的时候,刚好碰上她家店在搞促销活动,说是买一份送一份。我想着承美你可能也没有吃晚饭,就私自做主买回来了。” 空荡荡的分部后院,煜诚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不断的来回变换站立或走路的姿势。有时还会原地跺跺脚,或是一下子越出两步远的距离,或许是来回交叉的幅度有点略大的缘故,煜诚的鼻子上挂着汗珠,发丝也飘来飘去的。 “那个,我妹妹在这附近开了家小吃店,吃饭的时候我又突然想到了你…艾希,算了,还是直接给她吧,给她给她,大不了见机行事吧。” 又辗转反侧了好一阵,煜诚才心不在焉的点头对自己暗示道。 ------------ 第一百七十四章黄金时间 “李代理!”、“奇怪,刚刚还在这儿啊,电脑和灯也都是开着的?!” 煜诚气喘吁吁的跑进办公区,那步伐就像运动会上半米冲刺一样矫健,突然煜诚在承美的办公桌前停住了。因为此时的办公区连同旁边的卫生间都是一片鸦雀无声,连将耳朵竖在门上也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过堂风。煜诚扯了扯耳朵,又朝天花板眨眨眼,眼珠也捎带着微微转动了一下。在确定了周遭无人之后,他又用脚尖轻点着地板的溜进了承美的电脑前,手颤颤巍巍的点开了刚刚关闭的对话框。 “Su p ise!” 突然听见身后某处传来的声音,煜诚吓得气喘吁吁的跑进自己的办公位。但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惊小怪的那个煜诚了,所以在充分伸展了四肢热过身后,他便冷静的站在刚刚传出声音的门缝之外。 “哇,太谢谢你了周代理,刚刚你路过我工位的时候我就已经馋出口水了。现在看着食物盒,真是太有卖相了!” 门里的承美语气顽皮得有些粗鲁,她不断的拨乱了自己从颈后到发顶的头发。明曜轻笑了一声又含情脉脉的紧凝着承美,虽然瞬间切换表情是死党明曜的特色,但是这个表情却是煜诚从未见识过的。煜诚心头一动,不断的重复了两次推门进又收脚出的动作。 “卖相是一方面,也得注重营养均衡啊。这个是叉烧肉、这个是三文鱼牛油果、还有一瓶草莓酸奶。承美小姐请慢用!”明曜的柔情没完没了了,就连眼角都带着失控的笑意。 “嗯!嗯!”承美的表情看似没变,其实正一点一点的改变着,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深绿色的树叶瞬间变回浅薄且辗转着又刮起了荧波。看着正用心诠释“美味”的承美,明曜的瞳孔瞬间充满了光彩。这时承美刻意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又有了细微的变化,如果说起初是青年女孩特有的清纯灵动,那么现在的她便如冬日的雪,日渐成熟且日渐浓郁。明曜的眼睛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没有过深刻感情经历的他难以描述的。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这种时候先开口是种礼貌,即便是四目相交,明曜也没有彻底摒弃风度。 “嗯!的确可以给五星好评啦!对了周代理,你是专程为我买晚餐去了吗?我看你刚刚走得很匆忙?” 承美敲了敲后脑勺,那样的力度并不会痛,而后她又将自己的脸贴近了明曜微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未免也太没有营养了。我好不容易准时下趟班,为什么非要打着车去买外卖然后再折回到这里呢?” 明曜漫不经心的哼声道,瞬间那些常用的交际用语便在承美的舌尖打转了。 “你别介意,我只是好奇心作祟再加上有点大脑短路而已。不过,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一个超级有绅士风度的周明曜。” 承美奇思妙想、摇了摇头,最后艰难如轻语般的开口道。 “可我并不认同这是绅士风度啊!” 明曜将原本高耸着的肩膀缓缓下垂,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门突然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拔地而起的微风,微微带着些许盛夏的香气。承美慢慢低下的脸一如废纸般皱巴起来,精致的五官也静静的糅为一团乌云。此刻整个安城银行也陷入了同一片沉默,只有秒针与分针在滴滴答答的走着,门外的煜诚其实也在浮躁的等待着明曜的下一句话,虽然那已经是所有同事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我喜欢你。”或许是很难开口的缘故,明曜慢慢而又小声的说道。 ------------ 第一百七十五章失落的沼泽 “什么?”承美沉默的丢下了筷子,好长一段时间才颤声回应道。 “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分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张牙舞爪的你,也喜欢面前这个安静友善的你。” 承美就像被按了静音按钮一样,不再说话。明曜轻轻嗤笑了一声后又继续向前靠近一步道。 “看看我这身打扮,你难道还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吗?我,不光亲自下了厨房,还特地打扮成了你最喜欢的模样。” “啊!啊——这…”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其实一直都很想问问你,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吗?” 承美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明曜一直以来的心思。但话徘徊在嘴边,承美却又咽了回去。因为明曜的眼睛、脸的轮廓、以及嘴角都出现了绯红的酒窝。 煜诚默默的叹了口气又将不知不觉间开了一半的门轻轻的合了回去,他这样做不是退缩,而是因为不远处的承美也渐渐带着一抹可爱的微笑,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站在面前的明曜那样。煜诚记得从前的承美一直很深信不疑的那个爱笑定义,如果一个人在面对另一个人时不光嘴角自觉上扬,眼睛里也刮着涟漪,那就是爱情。明曜的嘴角从一开始是垮下来的,现在又迎合着承美变成一副嫣然的样子,连略显忐忑与黯淡的双眸也再度熠熠生亮。 门外,煜诚慢慢低下头,膝盖也弯了下去。突然,凛冽的寒风再次席卷了煜诚的全身,煜诚将后脑勺紧抵在门上,身体不停的抽搐着,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他的心却在哭泣… “这个…” 瞬间敛住笑容的承美默默的低下头,一番思来想去后她的脸不由得羞涩起来。眼底迷蒙如暗、呼吸声色似慢,在不知不觉间遍布了明曜的全身。而煜诚则有气没力的瘫坐在虚掩的门外,偷偷瞄向承美的眼睛时也随之泪眼婆娑起来… 无风的夜,屋檐上有白雪如樱花般曼舞着也飘零着… 恰如那夜的月光,沉默着也灰暗着。不远处的教堂阁楼上,钟声也在似有若无的激荡着三个人心中的忸怩与悲伤。 “哈哈哈!” 可怜的明曜几乎急得要发疯了,他的呼吸透着如发丝般撕拉撕拉声,脸色逐渐发青,眼中的水汽也恰如顷刻将逝的夜露般紧迫。而承美却不合时宜的前仰后合了起来。 ------------ 第一百七十六章便当是诱饵 “承美!你刚刚认真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你先别说话,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 明曜的嘴里刚刚冒出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调侃,承美的眼睛里就直接飚出了混浊的眼泪。她慌乱的抓起一张用过的纸巾擦拭起眼睛与鼻翼。明曜也再度变成了一副心思如发丝般杂乱无章,连自问自答都开不了口的窘迫样子。承美奋力憋笑的扫了明曜一眼,随即又一溜烟似的的跑到了窗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轻轻捂着忍俊不禁的嘴巴,此刻偌大的分部,只留下承美的笑声回荡在原本尴尬的夜空中。 “周代理,你可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就闷头闯进来了!” 承美语气中带着故意装傻来讽刺别人真心的意味。但明曜却不禁脸色一红,内心也开始翻江倒海般的紧张了起来。 “其实,我对周代理你是久违的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明曜的喜欢难以遏制,他正要一把将承美揽住,承美却越过了他的肩膀,并且在明曜转过身时,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回在餐桌前。那一刻,明曜突然生发出一种好梦被打断骤然惊醒时的惆怅与落寞。 “你刚刚说,只是有一点点好感吗?”明曜真想借着壁画上的缝纫机排解出多愁善感的心思,因为只有将乱作一团的心思用针线一一缝住,他才能略微平静的面对承美。 这一次承美突然开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不仅如此,她的眼睛与神态中直接透露出羞涩、矜持、疏离与惶惶不安交错的复杂情愫来。 或许是想到自己这么坦诚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实在太过浅显,明曜只好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再次坐回到承美对面时,明曜眼底的燃烧之色也忽转成平静。 “那个,周代理,我今天是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才行吗?” 欲说还休,承美一低头沉思,落在明曜眼中便又是一脸的娇羞与美好了。明曜将头发扯成草帽,这时承美才闻声抬起头,此刻,呈现在明曜与门外煜诚眼中的承美又成了同样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清纯娇艳的模样。 “这是我可以得偿所愿的意思吗?”明曜的手在空中乱画着问道。 “不是,其实是我觉得我还不太了解周代理你。毕竟我们才做了不久的同事。而且,而且现在不靠谱的人又那么多,生活中的你也可能是海王、或者吸血鬼什么的。” 承美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不忍。所以她那有酒窝的面颊才会愈渐憔悴,甚至连那双原本乌黑的眼睛也变得接近透明。风的声音非常微弱,几缕发丝渐渐散落在承美白皙的眼睑上,虽然还是目光灼灼,但却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令人看了就怜惜不已。 “哈哈哈,我可真是快要被你逼疯了啊,杠精李承美。不过你就放心吧,我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很老实的,在没有搬来安城之前,一直都很听长辈们的话。一直到我读大学住宿舍的时候,连女生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因为我妈妈经常灌输给我一些像是对视过眼神就要负责之类的谎话。可以说,对我的影响还是比较深远吧,我才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所以承美你,你真的完全不用担心我的人品会不会出问题。既然我敢于跟你告白,那么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的。” 好不容易想好的拒绝再度变回了缠绕在承美心头的丝线,明曜只是软糯的一笑,丝线一松散承美就又弹回了少女般矜持的模样。 现在别说是插在食盒中的蔬菜花,就连屋檐的白雪都在月光的照耀下燃烧出了回春之意。聚沙成塔、堆埃成山,煜诚的心情就是这么的塔山相连。 “算了我想,我还是先给你些时间吧,希望承美你能慎重的考虑一下。不过,我的剑已经出鞘了,我可不会等你太久哦。嗨!瞎说什么呢,我会一如既往的等着你的。” “咳咳。” ------------ 第一百七十七章我丢下的东西,想得到 “咳咳。” 明曜回应得入神,目光更是深邃入骨,承美却突然难以遏制的大声咳嗽了起来。明曜见状连忙站起身,但他的手却在即将轻抚住承美脊背的瞬间收了回去。承美的浑身顿时就像高烧一样滚烫,理智也变成了久卧萎缩的衣角。她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转,但却怎么也想不出逃离现场的恰当理由。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虚掩的门开了,煜诚正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外。 “煜诚哥!”、“郑代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承美是略有些忸怩羞涩的样子,明曜也再不复煜诚熟悉的那般天真烂漫的爽朗了。煜诚的心里原本是惶惶不安、五味杂陈的,但此时又平添了一份被瞄准的紧迫。 “是啊,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虽然隐隐约约的感到蹊跷,但承美还是盯着煜诚的眼睛问道。 “那个,我是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单位了。那我取完就走!”煜诚的脸还是红红的,但却迅速回复了一句。 “很重要的东西吗?!”明曜和承美在匆匆对视一眼后便异口同声的再次发问道。 “是啊,那你们两个呢?正在吃东西吗?!”煜诚装作淡定的样子,惊慌的泪光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承美突然被问得神情恍惚、害臊羞耻。她尴尬而默默的低下头去欣赏那个清冷孤独的水仙花食盒。明曜略顿了顿,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便毫不留情的插话道。 “这不是一搭眼就能看到的吗?非要得到我们的明确答复?不是吧,我感觉你的脑回路有问题啊。” “周代理说的没错,郑代理你最近真的是好奇怪啊。”承美也连忙扯出一副标准的正太腔道。 “真是的?我又怎么了?怎么了?!”煜诚顿时变了脸色,气急败坏的嚷嚷道。 “还好意思问又我们怎么了?!不过,煜诚哥你来得正好,有个地方你必须马上跟我去一趟!” 或许是听到煜诚那哀怨的语气觉得好笑,承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不行啊,我,我的老婆…”明曜死死的扯着煜诚的衣袖,煜诚却抱着门告饶道。 “老婆什么老婆,你要是真怕她还能三更半夜的来这里吗?开玩笑!” 于是三个人,两批人马便在吵吵闹闹中就此别过。承美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明曜和煜诚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唯有那只装着排骨米饭的红色食盒,被孤单单的扔在分部门外的垃圾桶里,在枯枝婆娑、月影叠嶂的夜色中显得寂寞又哀怨… ------------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人吗?计划男的独恋 明曜坐在柯勉大排档中百无聊赖,随口就哼起了情情爱爱的相思小调。煜诚既不敢正大光明的摊牌,又生怕在不加干预的情况下,终有一日三个人的关系会大白于世。该怎么办才好呢?真是弄得煜诚两头都难做人啊。柯勉正在后厨里忙得手脚并用,隐约听见明曜带着笑容的声音,便不断的探头向外张望。 “太棒了!我们的明曜是有女朋友了吗?谁呀?长得漂不漂亮!” 虽是寒冬,但冬雨不歇,裴柯勉共享心声大排档里就更是淫雨霏霏的了。看着最后一批客人鱼贯涌出,裴柯勉这才丢下围裙,从后厨横冲直撞的窜出来后,便迫不及待的一屁股,坐在吵得早已分不清南北东西的明曜与煜诚中间。明曜与煜诚互相又瞪了对方一眼后,便都是背对着对方而坐,双手抱着肩的样子。柯勉被无故夹在中间。但他还是笑眯眯的将手搭在明曜的肩头。“给我看看照片呗,臭小子!” “照片还没拍呢,但在我心里她就是天女下凡的那种存在!” 明曜被柯勉这么一捉弄,不知怎地害臊得耳根发红,为了掩盖尴尬,他故意大声的煽情道。 “天哪,天哪。真是太肉麻了。那等有机会的你就直接带她来店里,让我和你嫂子也过过目吧!放心这顿饭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倾尽所有的替你招待。毕竟我是你铁打的婆家人嘛。”柯勉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声调侃起来,尤其是最后那句,他还格外的加重了语气,甚至还奋力捏了捏明曜的胳膊。 “且,就自欺欺人的空欢喜吧。八字都还没有那一撇呢。”煜诚坐在前面大声的嘟囔,柯勉与明曜匆匆对视了一秒,随后,柯勉就脱下了脚上的鞋,奋力的想要朝煜诚的后脑勺投去,若不是明曜怕煜诚受伤,连忙起身抱住了柯勉,柯勉真想暴揍煜诚一顿或者是打开窗子让煜诚与垃圾一并刮飞。 “混蛋!”柯勉还是义愤填膺的贴在煜诚耳边咕哝了一句。 “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们家明曜向着你,我真想踢!真想给你找个镜子让你好好照照现在这副熊样!明明自己都是幸福的已婚人士了,还成天酸这个酸那个的。”、“明曜,你跟柯勉哥说句实话,是不是已经把心都交给人家啦?!” 煜诚始终是一脸冰霜与镇定,顿觉白费力气的柯勉,又转动着黑滴滴的大眼珠,笑意嫣然的再次搭过明曜的肩膀。 “劝你放弃,就算爱到昏天暗地,最终也只能感动你自己。” 煜诚说完后深深的低首不语,看他窘迫的样子,更是连陌生的路人看了都会觉得害臊。 “你小子没完了是吧,嘴巴还能不能放干净了!真是的煜诚!有意思吗?我们家明曜终于遇到心仪的女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你倒好,真像塑料友情。”柯勉直白的发难道。 煜诚本来就有一些难言之隐,心中时时感到烦扰、羞耻、难受。现在又听了柯勉旁若无人的嘲弄,虽然大排档里早已不复旺季时络绎不绝的阵势,但他依然有种整个世界都在奚落自己的感觉。但碍于朋友情面,他不好歇斯底里的回怼,只能是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餐巾纸,翻来覆去的撕成一条一条,又笨拙的捻成纸绳。 ------------ 第一百七十九章时间流逝+命运=爱情的浪漫 又一阵狂风袭来,放在门口的雨伞也被狂风吹得四处乱窜。柯勉飞快的跑出去伸手抓伞,结果放在膝盖上的套袖掉进了雪水里,明曜赶紧伸出援手,虽然自己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点但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反观煜诚呢,那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至始至终都独自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就像神游物外了似的。 在一阵干柴烈火的刺啦作响中,原本凉爽的深夜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大半,室内的温度也逐渐炎热起来。 “我刚刚认真想过了,就算今天和你们两个正式割席,我反对的立场也不会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煜诚咕哝出一副大人般的腔调插话道。而刚刚经受过一场“雪雨洗礼”的柯勉和明曜早已经脱掉布满泥点的外套,重新甩开膀子,脸朝下趴在满满一盆的炸货上一声不吭的猛造了。 “你反对?反对无效!除非我们家明曜心仪的女人是你老婆宋珠铉!” 柯勉率先摔掉了手中的串串,明曜光是听柯勉阴阳怪气的声音,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很严肃的问题。但他却只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噘着嘴巴,等待煜诚或是柯勉的安抚。 1.30AM 月在沉重的迷雾中找不到方向,恰如手足无措的柯勉。他朝左边看看,这是偏执不化、违拗不过的大舅哥郑煜诚。右边又是生气与开心都像豆沙一样黏糊腻歪的弟弟周明曜。柯勉来来回回攀扯得浑身如通电般麻胀,最后他只好颓唐的低下了头,默默的乞求时间的流逝… “呵!作为当事人的我们都没说出个不字,郑煜诚你,你凭什么啊?” 久经职场,涉身过左右逢源却也痛恨见风使舵的明曜,终于蒙着心、闭着眼的放下了蓄谋已久的狠话。但他生气的样子就像京都人偶般精致可人,裴柯勉不由得看得瞠目结舌。煜诚的胸口拥堵异常,他也像刚刚柯勉那样奋力摔掉了纸绳,但却在真正发火之前屏息凝神的打量起明曜。 “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再喝酒了啊!”柯勉目光缜密的与煜诚对视着,但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一直拉着明曜冰凉而抽搐的指头。 “我说煜诚!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火气都发得莫名其妙,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家明曜应该没有惹到你吧!”柯勉盯着煜诚的眼睛,满脸无奈的劝着,甚至又苦口婆心、欲哭无泪的附在她耳边补充了一句。“明曜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又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就不能,听我的差不多就得了吧啊。” 煜诚依旧不做回应,只是用手掌遮住了半张脸,小声而又抽搐的呼吸了起来。被柯勉这么一劝,明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了,特别是柯勉卑躬屈膝的样子特别触动他的内心,明曜只好慢吞吞的回到座位上,但当他再度看到煜诚铁青的半张脸时,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面红耳赤的了。 又过了许久,明曜和柯勉敞开半边肩膀、在凳子上盘膝而坐,并吃着嗜好的烤鳗鱼做下酒菜。煜诚不听劝阻的用大杯子大口大口的饮着啤酒。 窗外的月与迷雾重叠,万里黑幕没有一点点星芒。 看着窗外,煜诚的心中更是一万个不愿意,满满的都是委屈。特别是稍稍迷迭的瞬间,听着左右两边柯勉和明曜嘻嘻哈哈的拍桌声,他更是有了一种大家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错觉。 ------------ 第一百八十章你真的让我变得困难 “喂!”煜诚终于酒肚便便的站了起来。温暖的灯光下,煜诚的脸上容光焕发、气色甚佳。甚至还泛着一种既不像樱花也不似桃花的红光。其实不光是脸,脖颈与双手,也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光彩撩人,就连那片穿梭时空的深色瘢痕都跟着失去了踪影。明曜和柯勉赶紧丢下碟子,六目交叠的同时,柯勉和明曜突然耸起灰色的浓眉放声大笑。因为煜诚就像一尊被笑声惊动后从正座跌落并连滚带爬的雕像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狼狈的滑稽。 “明曜,你今天真的是有点不识好歹了!想想看你才认识那个女人多久?就自以为已经对她知根知底了吗!性格人品、家庭关系、交际朋友这些你是完全摸清了吗?不是吧!在我看来你对她啊,除了名字和她愿意让你知道的事情之外,简直是一无所知!你其实就是大脑一热!” “哎呦喂我的好煜诚哥,说得就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难不成你跟她…” 被安排着吃吃喝喝了一阵,煜诚就又开始赌气了。但对于深谙煜诚脾性的柯勉和明曜来说,这就是一根碍事的电线杆,大不了绕过去就行了。 “啥?不,不是,我和她完全说不上话。我可能都没有你了解的这么详细。” 煜诚这么一番疲软的自言自语,店里的气氛顿如春风融化冬冰一般。特别是在柯勉用唇语强调了几次“喝醉酒”三个字后,明曜更是眼神温柔的将手轻抚在煜诚的后背上。 “那你在这啰嗦个什么劲啊!煜诚哥,你这个人啊!真是太有意思了!” 柯勉和明曜里应外合的大笑起来,煜诚却只好黯然神伤、唉声叹气的杵在座位上。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彻底被无视成了“隔壁的家伙”,就像他知道自己是千杯不醉一样。 “明曜!!你刚进分部的时候不是就谈过一次办公室恋情吗?结局怎么样?明明是你掏心掏肺付出了所有,被甩掉就算了,那个女人居然还将莫须有的脏水统统泼在你头上,就因为她最后搭上的顺风车是总部的某位管理人士。你连续三年都错失晋升资格。现在八年的时间过去了,你还想重蹈当初的覆辙吗?” 柯勉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但明曜却微笑不语,只是浮夸的摇了摇头。 “人不能三番五次的踏进一条河水里,那样你永远也洗不白了。知道吗?” 煜诚一瞥到明曜的笑脸,就指着他的鼻子的长吁短叹道。 “煜诚哥能不能别总是危言耸听啊!我拍胸脯跟你们保证,她跟她绝不是一路人。” 话音刚落,明曜和柯勉就像围观听曲子的路人一样啧啧称叹了起来。反观煜诚,他满眼都是难以言喻的憋屈。 “那我最后问你一句,如果你们两个人正式交往后分手了,后续的办公室风暴你想怎么平息?明曜啊,你跟她真不一样,我们大家对她只是熟悉个名字而已。你,你之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到现在都有余热。要是两次失败爱情算在一起,那你可就别想继续混圈子了。” 明曜和柯勉的脸上渐渐带着同一副笑眼迷离的痴状,煜诚却像怀揣温柔乡的残梦不得不失落离开的男人那样,满嘴都是些犀利讽刺的话。 “喂喂喂!闹了半天我才合计过味来,原来那个女人就是你们两个的同事啊。办公室恋情!哈哈,确实是浪漫得令人心驰神往啊!” 煜诚起初还有些意外,还诧异柯勉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无礼。可是之后呢,两个人捧腹大笑的举动接二连三的呈现,就让煜诚渐渐明白过来,自己的存在只是难堪了自己。 就像怕被什么人认出自己似的,煜诚把刘海压得很低,又用双手做头巾状的包住了整张脸,再不停的搓了搓。手脚越是忙乱,煜诚就越是在心里回味着自己和承美的二三事。突然他用自己红彤彤的手在桌子上旁若无人的哀怨捶打起来,捶打得越痛心里就越得意。可心里美滋滋、脸上也会跟着笑嘻嘻,这神情看着本来就有点惊悚。 “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的家伙,瞎起什么哄!”这是煜诚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来的,就连肺部的颤抖挤压声都清晰可辨。 ------------ 第一百八十一章沉闷而热情,让我们相爱吧 “那我和她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不就行了吗?而且这一次,柯勉哥,我是真的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 明曜看似轻松的调侃着,但心里却是缭乱不已,额角直冒冷汗,目光更是闪闪烁烁。裴柯勉不能置之不理,却也不好当着煜诚的面再度为他撑腰怂恿,毕竟如果惹来闲言碎语的话,自己在妻子煜祺那儿也不好做人。一番计算之下,柯勉只好敷衍的从手边的串桶里随意挑了两个分别递给煜诚和明曜。明曜对两个朋友的心思并无察觉,他直接亲热的笑了笑。煜诚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面。 “不一样个毛线!我信你个鬼呀!” 煜诚对朋友一向很温和,偏偏在感情问题上对明曜冷言冷语。甚至在明曜与柯勉从他身边逃一样的走掉后,他依然是无缘无故对自己生气的样子。这种怪人,又别扭脾气又坏怎么从前没有察觉到呢。明曜和柯勉顿时好奇起来。 “唉呀我去,我可真是!一个不靠谱的女人,两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还举着双手双脚达成了共识!我想想都替自己感到尴尬。” 不知不觉间,明曜柯勉与煜诚之间仿佛惊现了一条无形的大河,船不渡、筏难漂,只好各走各路了。煜诚再次舞舞玄玄的想要走过来和明曜争论长短之前,柯勉将明曜拉到了后厨里。并悄悄的叮嘱他道。 “明曜你别多心,煜诚他其实也挺担心你的感情归宿的。但关心则乱嘛,你想啊他就是个前脚出校门后脚进家门的家伙,哪能跟得上现在的恋爱潮流啊。” “柯勉哥你其实真的不用跟我解释,我怎么会和煜诚哥…” 不知为何,不光是煜诚,柯勉哥今天也频频一反常态,失去了平时的那股镇定沉着。就在两个人悄悄的将耳朵贴近对方的瞬间,煜诚被堆在后厨门处的障碍物绊倒了,他的手指都插到了黄泥一样的垃圾里,再次狼狈的站起身时,外套与衬衫的袖子上也都是污渍。本多嘴多舌的明曜和柯勉强行憋着笑,但煜诚却又带着醋意起哄道。 “柯勉拜托你别再打断我!你!明曜,我知道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你要是真那么着急谈恋爱的话,找个办公室之外的女人呗。要不我让我妻子把她的闺蜜介绍给你认识,最不济,我让珠铉给你选个比你小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煜诚哥,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但李承美只有一个。”明曜 的语气坚定中带着埋怨与责怪,又有一只小孩子恃宠而骄的感觉。煜诚一看就又笑着调侃道。“哈哈哈,十岁还不行,那就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让我家珠铉给你选个小辈吧。不,后辈、是后辈,一个年轻漂亮、才华横溢、又多金体贴的后辈。” “年纪太小,沟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话音刚落,柯勉憨憨的连连应声点头,明曜也随着娇笑不已,差点双双背过气去。 “明曜这句话说的对呀。我和你嫂子煜祺虽然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绝对一见如故。就因为我们两个年纪比较相近。” 明曜更是笑得身体前凸后翘,脖子也弄得又短又粗。柯勉本来就比明曜矮上一头,此时的他又矮又堆,尤其笑到酣畅时,他的额头往外凸出,狮子鼻下门牙外露,那笑容比动漫中的龅牙人还要滑稽。煜诚是彻底没词了,眼睛黯淡、脸色一黑、双颊上的两个酒窝却突兀的鼓了起来,眉毛也耷拉得蜡笔小新一样,让人看了就忍俊不禁。这一番下来,大排档内的三个人闹得如火如荼,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黎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周明曜,裴柯勉,你们两个今天真是气得我肝疼!反正我丑话撂在这儿,你和李承美的恋爱,我无条件反对,反对到底,也一定会跟你作对到底!” 正好柯勉坐在煜诚的身旁,他连忙取出一张纸巾关心也适时的递给了煜诚。 “柯勉哥!”明曜急切的喊了一声,但在看懂柯勉的眼色后,他再次将昂求的脸孔转向煜诚。 “拜托你了煜诚哥,快帮我出出主意啦!办公室内部谈恋爱很需要周围人打辅助的。特别是快要露馅的时候你还得帮我…” 看着明曜眉开眼笑的央求样,煜诚的臭脸摆得异常过分。 “煜诚你先起开,让我说两句。”在推开煜诚的那一刻,柯勉眼中的燃烧之色也忽转成冷。明曜有些怔然,柯勉却在他的背上敲了一下。 “明曜,你放心你和同事谈恋爱,柯勉哥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但作为过来人,有些话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婚姻不是过家家,不管两个人多么喜欢彼此,也要慢慢了解才行。想必你也听过婚姻是爱情坟墓这种话,就算是再相濡以沫、亲密无间的夫妻一生之中,也会有无数次离婚或者让对方永远消失的冲动,吵架、分居,其实是很日常的事情,最可怕的是漫长的平静之后突然爆发的圣战。然后你就会明白,我们男人在那种战场上只会一步步的泯灭自我,直到变成永恒的炮灰这一辈子也就彻底玩完了。” 柯勉油嘴滑舌一如往常,只是眼神略显意味深长。明曜发了一阵愣,煜诚更是惊诧不已。但随后柯勉却又哈哈大笑着补敲了下明曜的额头补充道:“就是说你千万别步我和你煜诚哥的后路,尽量多玩两年再进坟墓。” “我还是那句话,恋爱和婚姻都不可以!而且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谈办公室恋情,就你周明曜不行!” “二对一!少数服从多数定律生效!” 柯勉将明曜送到门外,煜诚与他们只有两步之隔,但却像站在地铁站里自言自语的中年露宿者一样狼狈… ------------ 第一百八十二章如果你愿意的话 整张榻榻米铺就的包间非常宽敞、窗明几净。煜祺和承美隔着暖笼相视而坐,一个埋头阅读今天的热搜话题,一个和朋友发着消息。突然煜祺放下手机、端起酒杯,下一个瞬间,两个女孩举案齐眉的笑脸便融化了窗外的积雪。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有一个知心朋友,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好!” “是啊,还能陪我这个绰号李千杯的人多碰几杯,我也是开心,纯纯的开心啊。” 煜祺滔滔不绝的调侃着,承美也绘声绘色的附和了起来,整个包间里霎时传出一阵如节日击鼓游龙一般的热闹。 “咦!别说我们两个可真是心有灵犀!”煜祺眉飞色舞的凑到承美的鼻梁处。 “承美,知道吗?我今天从商场回来的时候就在期待能不能遇到你!结果你突然就站在我面前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生发出一种宿命使然的快感。不过你千万别太喜欢我哦,我会对我们家那位感到惭愧的。” 话说到此,煜祺脸上又露出了怪怪的笑。承美连忙用手指狠狠的弹了煜祺一下,煜祺略略一愣,便更加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那就让我正大光明的告诉你吧,郑煜祺你迟到了,因为我这个人对时间概念非常执着!”承美故意调戏她道。 “那是什么意思啊?!” 惊慌莫名的煜祺与迅速收敛笑容的承美不禁陷入了同一片癫狂,特别是煜祺,她的神情几乎是突变的,一会儿变青色、一会儿变红色,嘴唇也随之微微颤栗发抖着。 “意思就是你别多这份心啦!昨天加班的时候我们单位的代理已经跟我表白了。” 承美故意露出几颗沾着酱料与菜叶的门牙说道。 “真的吗?快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我是说类型!类型啦!”洪亮的烤肉撕拉声与煜祺摩拳擦掌的声音重叠着,就好像期待嘉奖的孩子一样劲头十足。 “类型嘛?嗯,这就有点难搞了。一开始我居然误会成是羞涩胆怯的宅男型,但后来我想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立刻闯进来。真是吓死我了。”承美说着故作轻松的话,逗得煜祺哈哈直笑。一时之间酒气在包间中弥漫开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貌似已经有几千万年没再体验到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烤炉里的油炸声幻化成渐渐密集的雨点声。承美按着笑痛的耳根,显得很痛苦。倒大麦茶过来的煜祺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承美若有所思的望着煜祺,似乎有了什么心思般的露出落寞忧伤的神情。 “不过承美,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最低标准至少得是个靠谱的男人吧。”煜祺直接用一个暧昧的微笑搪塞了过去。 “嗯?这一点其实很不好说啊。”承美捏转着筷子开始反复思忖着。 “啥?不知道吗?”煜祺难以置信的望着承美。 “我的意思是我和这位代理才刚认识不久,虽然喜好方面我们确实非常聊得来。但他在我们单位的女职员中间特别受欢迎。”承美舔了舔嘴唇,不紧不慢的怼着油碟八卦道。 “就是说所有人都围着这个男代理转了!”煜祺闻言不由心中为之一动。 “嗯,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煜祺你觉得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承美被煜祺扑克牌一样僵硬的脸孔惊得千头万绪、云里雾里,甚至心底隐隐还有一丝好笑。 “我能理解成是人格魅力加上情商很高的意思嘛。其实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吧。”煜祺先是有些担忧的直视承美,忽然又笑着捻了一张苏子叶小心翼翼的卷了块滋啦作响的烤猪肉。 “可是吧!嗯!嗯?” 承美在面对煜祺时从没有过戒备心,说话更是不遮不掩。但今天却大有不敢当面表达心中抵触,甚至急于把忧愁放在肚子里的破落样子。 ------------ 第一百八十三章看着我在我身边 “可是?嗯?你刚刚扔给我的都是烟幕弹吧,真正的顾虑又是什么呢?” 煜祺抬头认真观察着承美的神色,思忖了一阵才掷地有声的问道。 “要说感觉嘛?好感倒不是一点没有,但就是没有那种宿命燃烧的快感,我呢,我其实已经试着跟他交流过一段时间了,但越靠近整个人就越迷茫。”承美说话的口吻虽然平和,却黯然神伤。煜祺不禁露出同情的神情,因为对于这些无端的焦虑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最近的天气说来也怪,即便晴天也阴蒙蒙的,就像感染了人的情绪,平添烦闷。煜祺低头想了想,很快便嘻嘻揉了揉承美的肩膀,揶揄道。“宿命?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说什么宿命?什么燃烧吸引的啊?亲爱的,就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其实只在电影里出现过。所以,从今天开始看电影的习惯必须戒掉,否则你真的要贻误自己的人生了,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这样了吗?可还是有点不太甘心啊。”承美忍气吞声般的回应道,又没精打采的瘫在座位上。 “还是说我对爱情、婚姻的看法一直都太理想化了呢!即便我心里明白,我对那个人的好感没有百分百,其实差不多也就是百分之七十左右而已,那煜祺,我真的应该试着与他交往一下吗?”承美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煜祺。煜祺不觉很有趣,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然呢,你还想为你的独身主义立个永恒牌坊吗?”笑声刚落,煜祺便迫不及待的责难了一句。承美越听越羞涩,略显宽阔的直角肩激动得一抖一抖的。煜祺连忙往前靠近,和承美痛痛快快的碰了一杯。 “这个所谓的宿命吧,很可能一开始认不出彼此来呢,就拿我自己举例吧,我和我家柯勉哥是在高三那会儿认识的,而且他还是我那个不靠谱哥哥的好朋友,我哥比我大几岁承美你是知道的,那像我这么有个性的女孩,怎么会选择存在代沟的人作为另一半嘛!” 承美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尽管心中暗暗觉得有点对不起煜祺。煜祺一脸严肃的探出头来,冲承美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随即也跟着大言不惭的笑了出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在你心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吗?”空白而凝滞的空间在大脑中一味膨胀,就像突然发烧了一般,承美带着粗重的鼻音反问道。 “就是这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就对他的一切感到好奇了。甚至会发疯的去幻想啊,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日子会不会滋润一点、甜蜜再浪漫一点啦!”煜祺又撕下一片苏子叶,将肉揉成团的塞到嘴巴里。 “想不到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爱情啊?太不可思议了。”承美也嚼动得直鼓腮帮子。 “所以说啊,男女关系永远都是理不清楚的。”煜祺用讨好的语气感慨道。 “OK!那我就先试着以一颗敞开的心扉跟他交往吧!”承美毫不在乎的说道。煜祺却有些心情忐忑。 “用不着!还是人性化一点,哪怕是热恋期也先敞开百分之五十吧。” “可是那样的话,我感觉自己会很轻浮啊!” 承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煜祺却若无其事的把最后一片苏子叶揉成团塞进嘴巴里,在回应承美的同时,嘴角还露出了一个略带残酷的微笑。 “不过,我们闺蜜之间是永远都可以敞开全部心扉的。” “废话不说!干!” 雪依旧纷纷扬扬的飞舞在晦涩的阳光下。 包间里质地特殊的灯笼从底部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渐渐走到对面马路上的煜祺也承美也分别得意犹未尽… ------------ 第一百八十四章只是明月而已 透着樟脑丸气味的大衣放进洗衣机,饭泡进水里,放点儿午餐肉罐头,吃完后承美早早出门。突然柔和的鹅毛色风景和阳光射在承美的脸上。承美闭上眼深呼吸。再度张开眼时,那股熟悉且透明的荷尔蒙气息正缓缓的向承美走来。 “难道又要见到那个神秘又熟悉的男人了吗?”就在承美紧急刹车的瞬间,立刻感觉到来自腰部的压力。她慌忙睁开眼只见妈妈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旁边,没有掩上被角的肚子圆鼓鼓的。 “最近怎么开始做不一样的梦了呢?”持续几个小时的暴热和干旱折磨着承美的喉咙。她连忙推开门,狭窄的客厅里尘土飞扬,与夜色浑然一体的沙发裂开了几个缝隙,从里面转出的棉花就像狼人的牙齿一般森寒。窗角的花瓶里几只凋零的玫瑰不遗余力的对抗着饥渴。承美本来就心有惶惶、此刻面对破败的装潢,难免有些凄凉。 1.00AM窗纱无法收拢的月露出愤怒的红芒,分散四周的碎云拖着沉重的躯体从远处缓缓靠近而来。随着乌云的移动,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成妍的脸上,她静静的把手伸向了黑暗的虚空。 2.00AM天气真是无法估测,雨点儿刚刚变小就又滂沱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开始打雷了。随着新一轮乌云淡去。转眼间,室内室外又一同刮起了暴风。 2.13AM承美终于苦口婆心的将成妍哄睡, 原本倦意正浓的她突然很想一个人在漆黑的角落里静一静。大约又持续了一个小时,落在窗框中的雨时而细小窸窣、时而如群狼围殴一般狠狠倾泻,时而又像粉末一般纷纷扬扬。而承美的眼睛始终眨也不眨… 4.18AM风雨肆虐的时候,成妍一直困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着同心圆在窗子上轻轻绽放,同时也感受着房子在海面一样的地面上摇摇晃晃。偶尔,成妍会被水波的声音吓得哭泣,因为在她听来,那声音就像没有音程的迷路电流一样嘶哑作响。 4.37AM深夜听见突兀又奇怪的声音,承美连忙穿着睡衣、举着手机起身去到成妍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成妍的脸在雪白的光线中忽隐忽现、略显狰狞。这时空气中再次传来雨点敲打在窗子上的迅猛声音。 “你很害怕吗?” 承美站在门槛,温柔的问了一声。但成妍却只是懵懂的看了承美一眼。然后,她便蹲坐在桌子前,久久的注视着三只玻璃杯中的残水。或许是想看看水面上会不会起波纹吧,成妍的眼睛阴晴不定的沉默着。 见成妍很久没有声音了,承美急忙坐到成妍的旁边。不安的又强调了一遍:“要不姐姐留下来陪陪你吧。” 承美越是尝试着交流,成妍就越是死死的盯着杯子,那神情像是翘首等待某个糟糕的预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动静都没有而渐渐感到失望。就在承美快要睡着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房子在强烈的晃了晃,她连忙睁开眼,卧室门敞开了,正对着的厨房一片漆黑。但黑暗深处却传来了水在剧烈颤抖的声音。 承美镇静的扶着门框走了进去,盛在锅和碗碟里的水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开始齐齐摇晃着。承美气喘吁吁的举起手机,角落里呼应般透出的微光隐隐照着成妍。成妍呆呆的站在窗边。背影显得岌岌可危。 成妍猛的抬起手,朝着地面摔下了什么东西,承美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事情就发生在一念之间。虽然听见了冷冷的颤抖声,但成妍并没有伤害到自己,那是个装满水的塑料袋。此刻袋子破碎,水哗啦啦的流了出来。成妍反复琢磨了一阵,又不顾一切的攻击其他装满垃圾的袋子。三四个袋子齐刷刷的破碎,难闻的气味爬出厨房,又朝着客厅转去。承美突然很想制止她,但漆黑之中地砖黑暗且粘稠,承美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迟疑着后退根本无法朝前半步。 成妍又疯狂的寻找着所有能用来玩弄的东西,真不知道半宿不睡的她哪来的超负荷精力。承美忍耐到了极限,她一把抓住成妍的肩膀。突然,承美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碰到了自己的脚尖,承美举着手机一看,暗红色的线团慢慢扩散着,可能是成妍过分激动,踩到了破碎的玻璃杯。承美飞扑着抱起成妍,但体态清瘦的她力气不足以制服一个成年的女人。 成妍用力抓扯着承美的手腕,甚至用牙去咬。承美吓了一跳,但就是不肯放开成妍。过了一会儿,成妍大概没有力气,身体慢慢向后坐向承美的脚。 ------------ 第一百八十五章动摇的谎言 5.23AM趴在床上的成妍好不容易结束了悠长而高亢的哭声。取而代之的又是莫名其妙的寂静。又等了片刻,刚刚被遗忘的水声再度传来,声音更大,如果是在凌晨突然袭击的话,恐怕整栋楼的住户都会被寂静吓得瞪圆眼睛。 “是你啊妈妈,你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长期以来深入骨髓的疲惫让承美无法睁开眼睛,但一想到妈妈,她便摇晃般的抬起头,水雾笼罩的厨房就像被搬到了茫茫大气中似的,泥浆一样的水在暗色的地砖上滚动。承美揉了揉眼睛,紧蹙眉头,再三确认眼前的盛景。 “啪嗒啪嗒”尿液与刮土豆的泥水顺着台面滴落在妈妈的脚背上。妈妈手中又捧着锅冲承美慈祥的笑着。 “刚刚外面有点吵,我好像隐约听见我的女婿在…” “女婿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自己能看着办!”承美的脸突然扭曲,尖声叫道。 “哦,我就是听见外面有点吵,而且阿姨您知道,我对于声音、灯光这些都特别敏感,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就没法睡觉了。”尹庆善迟疑了一会儿才忸怩不安的回答道。 “拜托!您和成妍就安安静静的睡会儿觉吧!知不知道我一整天照顾你们、还要出去上班加班,我真的很累啊!”承美的斥责得无所顾忌。 “哦!知道了,那您下班回去休息吧。”尹庆善一步三回头的朝卧室走去,神色之中夹杂着羞耻与失望。 “啊!”看着这样的妈妈,承美的心真像从百米高塔上坠落一样… “喂!都这个时候了,李承美怎么还不来?!” 明亮的办公区里,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映出显示器的微弱光芒,明曜暗戳戳的瞄准了承美堆满文件夹的办公桌,问煜诚。“你说她今天会不会是迟到了啊!”明曜向来喜欢和万花筒聚在一起对单位的同事笑嘻嘻的评头品足,今天突然摸着脖子,坐立不安,煜诚有些尴尬。 “咔嚓咔嚓”时间匆匆流逝,煜诚和明曜之间只有尴尬的鼠标声音,察觉到怪异的明曜又慢腾腾又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的趴在煜诚的办公桌上。眼睛闪烁着土气而滑稽的光芒。 “别问我!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煜诚迅速白了明曜一眼,喘着粗气的回敬道。 “我这不是找个人帮着分析一下嘛!”明曜用手推推领带,谦逊满满的笑补道。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臭小子!”煜诚悲壮的说道,并继续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你这人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明曜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冷笑着道。但很快他那谦逊的笑容便再次犹如高山流水般滔滔不绝了。因为终于冲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煜诚一脸疑惑,甚至又伸出小指挖着自己灌满水的耳朵,明曜立刻又撇着嘴嘟囔起来。 “煜诚哥啊,如果让孙主管抓到,承美的心情肯定会颓丧一天的。”、“你也知道孙主管的手笔。” 看着咖啡搭档与敏荷嬉笑的背影,煜诚隐约感到不安便借口去了趟卫生间,明曜又满脸狰狞的朝着煜诚的背影笑了笑。 ------------ 第一百八十六章风险预警 “该死居然迟到了!” 正当承美闷闷不乐的时候,明曜的短信才姗姗来迟。 “承美,你先把包包藏在金俊勉的保安台旁边,然后从垃圾箱里翻一个纸杯过来就行,现场我和煜诚哥已经帮你打点好了。” 承美开心的将手机趴在胸口。突然,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向喉咙。那种突如其来的情愫就像沙漠之中巧遇滂沱大雨。 果然,刚刚进入分部后门,金俊勉就慌里慌张的夺过承美的包包,然后朝着所有人看不见的方向小跑而去。 或许是空调开得不久,办公区依然冷飕飕的,申正焕不停的跺脚取暖,时不时的还会冲着煜诚的方向左抓右挠。 几乎是一触即发,当看着承美紧紧攥着废纸杯、脚步如蜻蜓点水般的朝工位走去时。申正焕连忙起身站到孙美玉身旁,并将胳膊肘撑在咖厨上,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不安的闪烁,恰如孙美玉与申正焕交叠的目光,就像闪烁而透明的蝉翼般若有若无、迷茫也蠕动着。 承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金智媛突然蹲着跑到自己座位上,看着她滑溜溜的姿势,真像活灵活现的人鱼,刚刚消失在深水之中,转眼就跃出了水面,金智媛表情怪异的嚼着洋葱味的薯片。 “yes!”、“yes!” “李承美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呀?!” 就在承美与明曜生机勃勃的交流着暗号时,孙美玉满脸黑线的站到承美身后。 “那个,大概是在半小时之前吧。”承美有些慌张,随口搪塞道。 “是吗?!那可真奇怪,明明我去泡咖啡之前你还不在这里呢!”孙美玉汗水涔涔、气喘吁吁的低喊道。并迅速瞪了申正焕一眼。 “不是的啦,孙主管我真的是很早就进来了呀!”承美慌张的解释着,她的手心都被汗水濡湿了。 “哦?那可真奇怪!早早到了却没有换工装,李承美再敢跟我嘴硬一次,我可要调监控了!到时候分行长那边,你就自求多福吧。” 孙美玉有些埋怨的注视着承美,承美没敢看她的眼睛,悻悻的低下了头。 “承美!我刚刚拜托你帮我调的顾客进出账确认完了没有!” 明曜坦率的跑到两个人中间大声道。 “当然都确认好了,我这就打出来给你过目!” 承美突然得意扬扬的回答道。 “你一来我就安排你做事!连换工装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你,真是过意不去。如果孙主管今天一定要扣形象分的话,就从我周明曜的名字里扣吧。” 孙美玉当时就蒙了,握着扣分名单的手停在半空。贷款组的同事们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觉得明曜又要胡说一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申正焕却走到孙美玉面前,那洋洋自得的样子就像急着守护丈夫的权威似的。 “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瞎较什么劲啊!孙美玉主管,李承美绝对是分部十年难遇的好同事,周明曜又是我们贷款组的骨干,你可别把账目盘错了啊。就你那手气,拧瓶盖连再来一瓶都没赢过…” “滚滚滚!真是哪都有你!” 挑衅是申正焕的长项,然而孙美玉却擅长打架。如果此刻的美玉立刻抬手去打申正焕,他一定会头破血流。所以申正焕才小心翼翼却又不甘不愿的躲在一边看了美玉许久,美玉又张牙舞爪的朝申正焕脸上吐了好几口唾沫,这才气咻咻的回到了工位上。 “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如果真交往了怎么办?郑煜诚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吗?” 看着硝烟渐熄的办公区,煜诚将身体深陷进椅背,就像被磁场猛烈的吸盘吸进去的那样… ------------ 第一百八十七章垃圾的情况 “欧阳啊,(总部副行长)你是刚坐上高层管理人士,就跟我见外啦!今晚还是抽点时间出来一趟吧,我请客吃饭!哎呀不差这十分八分的,好久不见,我都快忘记老同学长什么模样啦!哈哈哈…” 崔仁赫与欧阳通话往往选在性命攸关之时,可他却偏用一副游戏玩耍般的轻松模样调侃道。 “崔仁赫!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到处喝酒寻乐吗?!”欧阳气得不可一世,把手插在腰间,回应时都是用鼻子哼出声来的。 “欧阳你什么意思啊?!”崔仁赫听了以后立刻涨红了脸,并小声怯懦的问道。 “就因为你的无所顾忌,才会在总行长的年度评价中留下作风散漫、立场不严的印象!算了看在你我同窗又同僚的份上,实话告诉你吧,最近总部得到了嘉阳分部某职员说你强迫聚餐、强迫团建的匿名投诉。”欧阳审视了一圈人声如沸的办公区,虽然站姿依然趾高气扬,但声音却畏畏缩缩。若是让谁无意听见了,保准都会吓一跳。 “那是人话吗?还强迫聚餐!强迫团建?!哼!到底是谁啊?居然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崔仁赫举着手机抱怨道,神情、姿态无不透着一水标准的流氓气。 “劝你低调些吧,小子,我其实也就稍微搭了一眼。但章程上可早就明写了,频繁聚餐和强迫加班性质是一样的!”、 “哎呀!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呢,总之从现在开始就收敛下吧,也别追根溯源了啊。” “不是,欧阳,你都把我绕迷糊了,我什么时候强迫他们了?” 即便是处在相差不多的位置上,欧阳古井无波的神色也显得更趋于正宗。反观崔仁赫,一向喜欢大出风头的他,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干瞪眼,那样子和趋炎附势的下属丝毫没有区别。 “现在是解决问题,不是寻找矛盾根源的时候,你那边适可而止就对了!我还有个会,先这样吧。”欧阳先是促膝长谈般的解释了一通,见电话另一边毫无反应,他便拿出了十足的干劲以及与直系下属一争高低的气势挂断了电话。 “喂!喂!欧阳,欧阳!哎呀我去!” 崔仁赫与欧阳通话时态度又客气又和善,现在却如鸡同鸭讲般的生起了闷气。特别是抬头看到那条写有“安城银行为您的美好生活保驾护航!”字样的横幅后,更是如一代枭雄般的挂上恣意妄为的笑容,并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您来了!”保安员金俊勉卑躬屈膝的跑过来开门,但一瞧见崔仁赫凶神恶煞的脸,便深知大事不妙。 “您来了!”、“您早上好!” 率先转过身的咖啡搭档与敏荷是分部出了名的美人,再配上纤柔悦耳的声音、娇怜的眼神和朝气蓬勃的微笑,无一不透着一股赏心悦目的快感。但崔仁赫偏偏心口不快的拍响了前台。 “外面那个横幅是你们谁写的?” 崔仁赫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在头上的大喊道,大家纷纷目瞪口呆的站成一排。看着一个个如奔赴刑场的同事,崔仁赫气得全身颤抖,脸色都白了。 “横幅吗?”依申正焕的性子就该抓着崔仁赫的袖子,眉飞色舞的邀功请赏。可是此刻的他却沉默的躲在妻子孙美玉的后边,眼神游移不定,既没有离开,也不敢上前。 “申正焕?!”崔仁赫大发雷霆、一字一顿的喊道。 “分行长,那个是我琢磨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写好的,您也知道我文学素养几乎是0。”弓着身子装作谦逊虚心的样子,但他的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双手又是紧张又是急切的根本不听使唤。 “能不能带着脑子干活啊?!大门上方那么显眼的位置就挂一副充满低级趣味的标语!申正焕你是眼睛长歪了,心也跟着歪了吗?怎么不把那种东西挂到母婴店里去呢?!” 妻子孙美玉伸出头来偷偷观察申正焕,看到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心里比他更着急。 “对不起,我这就去摘。” “哎呀!速度速度加速度!” 崔仁赫话音未落,申正焕立刻像韦驮天一般的飞奔而去。 “等等!”金智媛原本抱着满满一沓文件有条不紊的朝工位走去,听到崔仁赫的声音后立刻停了下来。 “金智媛,我说你一个不傻不缺的小姑娘,成天穿得跟个社会流氓一样!衣领往上往上!还有那裤腿能不能往下调调了,袜子呢,又是穿跟没穿一样的船袜?三九天的呢,空荡荡的脚裸你要亮给谁看啊?”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金智媛生在一个家庭和睦、全家团圆的环境中,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默默又阴沉的表情,她应该据理力争才对。 “手上那个到底是套袖还是手套?就算不是窗口工作也得正常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我这儿度假的呢?把分部当什么了?你家开的海滨浴场吗?” “哦,我知道了。” 金智媛灰心丧气的回应着,眼中带着清楚的郁郁不快。不认识的会以为她是一个内心忧郁细腻却也脆弱的小女孩。 “你们听听她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当我是他爸爸还是他大哥啊?赶紧回去坐好吧,真是一见你就烦!” 或许是怕那个被家里娇惯的孩子,受不了这样的口气。孙美玉二话不说的拉住金智媛的衣角、轻抚她的后背,并用眼睛不断示意着她归位。 “信用部的桌面怎么乱糟糟的!是等着我替你们收拾吗?瞧瞧你们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公共物品不知道爱惜。马上就要开门迎接第一批顾客了,居然还有闲心坐在那儿交头接耳?!不想干了就辞职!” 崔仁赫再次扬起毛虫般厚的眉毛,摩拳擦掌的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刚刚大家都有点忙。”看到崔仁赫过来,孙美玉忙不迭的凑到跟前解释道。 “哼!没出问题就知道推卸责任了?! VIP休息室里那条鱼怎么回事?留着给它养老送终的吗?”看着怒发冲冠的崔仁赫,孙美玉带着胆怯,小心翼翼的向后靠了靠。 “还有你们每人一盆的多肉绿萝什么的,总得抽空浇点水吧,不然把一堆残花败柳扔在窗口上,顾客还以为我们要关门大吉了呢?!” 一声不吭的同事们,身上开始冒冷汗,但却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的整理着办公区。 “是的,我们大家都知道错了。”孙美玉怯怯的保证道。“那今天先营业,我们加班收拾您看行吗?” “就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意思呗!真是的,一眼注意不到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孙美玉脸上顿时绯红发热,心中开始不停乱跳,开门见煜诚,崔仁赫不好意思,不开门看着办公区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同事,崔仁赫更是恨铁不成钢。 “分行长今天是吃枪药了?也太多血质了吧!”咖啡搭档把喝了一半的咖啡从柜子里取出放在桌子上,装腔作势的调侃道。 “不只是多血质,我感觉都要刮台风了!” “不会是跟尊夫人吵架了吧?” 敏荷此刻恰好回头,一看是孙美玉在插话,便跟着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气。 “不不不,他在家里只会单方面接受教育。可如果不是因为家庭。那大清早的,就把这么阴森恐怖的气氛带到工作中!我想…” “我明白了,他应该是跟我们中的某个人生气了。但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呢?!”孙美玉与申正焕有些暗恼而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结道。 ------------ 第一百八十八章亲爱的,你等着我吧? “周代理,刚刚真是太谢谢了!”周明曜刚刚来到打印机前,承美就掩饰般的从卫生间转到明曜身后,趁其他同事没有注意的工夫,给了明曜一个会意的微笑。 “一点小事何必言谢呀。对了我朋友开了一家烤串店味道很不错,不如今天晚上我们约个饭吧。”明曜目光灼灼、两颊滚烫,或许是办公区太热的缘故。 “约饭?我最近好像吃了很多烤串,不过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承美呆呆的想了想,脸上始终带着羞怯的笑容。冷不防的,秋叶瞄准了她的额头。承美踌躇着、眼神游弋着,没过多久她就含蓄的回应明曜了。 “让一下,让一下,我有个很重要的文件要马上印。”煜诚突然大声的闯到明曜和承美中间。 “明明是我先来的,煜诚哥!”明曜嘟着嘴反驳着,承美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那你就快点印呗,磨叽什么呢!知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啊。”煜诚皱着眉头低喊道。 “哦,那你们先忙。”承美尴尬一笑、歪过脑袋,一步一顿的走到门口。 “我好像拿错文件了,不好意思啊明曜。”用余光瞥到承美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后,煜诚歪过脑袋冲此处无声更胜有声的明曜抱歉一笑。 “艾希郑煜诚!你可真是个煞风景的家伙!”明曜内心原本充满期待,但此刻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毫无遮拦的激动。就连他看向煜诚背影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银亮的雾霭。那双手紧紧捏着文件的手更是气不打一处。 “203号顾客,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请您在这里签字,谢谢!” 就像忙着给批发商做批量生产的纸制品似的,午休时间过半,所有人几乎没有时间解决自己的私事。 “204号顾客,给您一杯柠檬水。”、“208号顾客稍候就为您办理业务,请站在一米线外,谢谢配合。”保安员金俊勉也一直马不停蹄的在顾客群中低眉顺眼、穿针引线。 “周代理,真是太谢谢你了。”因为分行长崔仁赫随时都会搞突然袭击,所以信用组的工作注定是怎样都干不完的,而周明曜的倾情相助,就像雪中送炭,孙美玉感激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当然要互相帮助啦!”为了让孙美玉上当,明曜得意扬扬的露出了笑容。 “那早上的事情,我真是很惭愧。”美玉辗转反侧的说道。 “早上什么事啊!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明曜大方的微笑道。 “别看我了!我是肯定不会去当大头鬼的!”等孙美玉走后,煜诚一脸愕然又字正腔圆的朝着明曜低喊道。 “煜诚哥,你真是…您好尊敬的209号顾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没有时间跟煜诚发牢骚了,明曜的表情秒变得十分开心,可恰因如此,煜诚的心情才更加沉闷。 “您的交易已经完成,请收好卡片。”即便是在自己的窗口前排起了长龙,但承美还是冲面前的顾客礼貌的点了点头。 孙美玉干了会儿替同事整理文件的活,再次双手叉腰的俯瞰整个信用组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转头走向承美。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午饭时间马上就要过了!李代理我帮你看会儿窗口,你赶紧去吃午饭吧!” “真的吗?我确实快要饿死了。” 孙美玉的态度有了360度旋转,这让承美觉得吃惊,但她还是颤声回应了一句。 “OK!那你就尽快吃完回来替下敏荷吧!” 不等承美收拾好东西离开,孙美玉便急不可耐的坐到了承美的椅子上,并一边不断调整着话筒一边回应“您好,请出示下证件。” “那我们贷款组的郑代理也去吃饭吧!和信用组的李承美一起。”申正焕端详着一沓已经签好的申请表打发时间,当承美匆匆走过自己的工位前时,他突然朝煜诚使了个眼色。 “那个顾客,顾客!您的交易已经完成了,请慢走!” 明曜不顾一切的从窗口冲了出去,就这么短短的几步道,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做了一次剧烈运动,就连在申正焕与煜诚中间站定时,他的心跳都很澎湃,脸色更是如溢出桶面的油彩般浮夸。 “那个申主管!还是让我先去吃饭吧,我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明曜双手瑟瑟发抖的叫嚷着,然而申正焕,几乎是充耳不闻的。 “申主管,那我回来的时候给大家带咖啡呢,您和孙主管是最贵的冷萃咖啡。” 这一次,明曜采取了以守为攻的策略,申正焕的脸色果然变得和蔼可亲了。 “那就快去!快去吧!”或许是心虚的缘故,申正焕假装在邮箱里翻找了会儿文件,突然他飞快的掉转头,一口气的朝打印机奔去。煜诚瞠目结舌的一愣,随即又看了看朝门口和咖厨两边狂奔的明曜与申正焕。 某一个转瞬间,煜诚感觉自己的体温好像徘徊在37.5度的发烧状态中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在梦里做的事要不要跟随 “那个申主管你刚刚明明是说…”煜诚一个箭步挡在申正焕面前,不断整理着早已乱作一团的思绪。 “可跟你相比,我们的周代理饥饿程度更深,所以你就等下一个吧,信用组那边应该是敏荷。” 煜诚垂下头,眼睛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沉重的静寂笼罩在煜诚的身上,一滴汗水落在空白的纸片上,煜诚不耐烦的用指尖拭去,拭着拭着,汗水又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申主管,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可以接洽的顾客。那我能先去吃个饭吗?” 煜诚夸张的说着,嘴巴里露出无数成排且瑟瑟发抖的牙齿。 申正焕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眼珠做贼般一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转过头看着煜诚。 “我今天忘记吃早饭了,现在快要前胸贴后背了。您知道的我体质比较差。”煜诚说着,他的站姿就像一条活生生的蝮蛇蜷缩成团的那样。 “那你得赶紧去,别饿着自己会很伤胃的!还有也别吃的太急,小心呛到食管!” 直觉告诉申正焕他肯定是掉进了煜诚设置的逻辑怪圈里,尽管那个说法挺有道理,但回想着刚刚煜诚一脸激动的样子,又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他的处境不容许他回绝煜诚。 “谢啦,那等下您就和敏荷一起去吃饭吧。” 申正焕一听瞬间忧虑起来,煜诚转过身,孙美玉正目光犀利的与自己遥遥相望… “快点走吧,快要饿死我了!”明曜没有想到承美会这么一针见血,看来这个女人不太好对付啊。应该怎么办呢,明曜眺望着左边的风景反复琢磨着,或许是这条路坡多的缘故,明曜觉得承美和一个熟悉的人非常相似,但就是想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怎么还不加速,是饿到没有力气走路了吧。”感觉身后空无一人的承美突然停下脚步冲明曜关切的问道。 “那李代理你是想好我们一起去吃什么了吗?”明曜突然兴奋的反问道。 “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心急了,根本顾不上考虑。”承美抱歉的一笑。 “承美,你好像真的很不耐饿啊?明明是体格那么清瘦的女生!” “因为我体内一旦没有糖分,全身就会发抖,眼前也会变成黑蒙蒙一片。” “还说自己的运动达人呢,明明就是隐形的饿鬼啊。” 被明曜穷追猛打的承美表情十分窘迫,明曜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说的没错,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地狱小姐,来到人间只是想体验生活的。” 承美紧跟着补充的这一句,却让明曜生生将笑憋了回去。或许是不想再惹明曜尴尬了,承美默不作声的看了看旁边那一排陌生的小店。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承美小姐的真身是莉莉丝维托吗?就是那个在某天夜里对着镜子刷牙时,被吸血鬼伯爵袭击的那一位。”明曜深有同感的说道。 “我感觉你真的很会写狗血剧呢,如果哪天不想再干代理的话,可以试着写小说啊!”承美没有抬头,只是平静的回应着。 “明曜!明曜!”从转角拐出来就瞥到了承美虚空般的笑脸,煜诚不禁欣喜若狂。即便三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如狒狒般的笑声却开始经久不绝的回荡在承美与明曜的耳边了。 “真是太好了,我软磨硬泡了好久,申主管终于答应放行了!”煜诚开心的拍着明曜的肩膀大声道。 “你刚刚是说申主管吗?”看着煜诚迫切的想要追上去跟承美攀谈的样子,明曜将冷冰冰的视线投向了他,但却在承美停下脚步的同时,笑容可拘的问道。 “郑代理碰到你真是太好了,刚刚周代理还问我等下要去吃什么呢?”与刚刚不同,承美的问候声劲头十足。 “那边路口新开了一家料理店,不如我们去给其他同事探探路吧。”煜诚乐得嘴角都快要抽筋了。同样不停抽动的还有明曜发红的眼角。 “这个主意太棒了,那我们就加快脚程吧!”承美生机勃勃的说道,整个人都要从地上跳起来了。 “真是想不到李代理居然对料理这么感兴趣。” “不是感兴趣,是急着填饱肚子。” 与承美不同,明曜用那种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煜诚。煜诚也全然不顾,满心想的就是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跟我想的一样,我其实也是吃什么都可以,主要是能和你们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一路上,羞耻一直刺痛着明曜的自尊。所以不论煜诚怎么主动的拉近距离,明曜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哎呀!知道你对料理不感兴趣,但人家女士都发话了,就快点走吧明曜!”狒狒一般的笑声淹没了整条街巷,对于煜诚穷凶极恶般的勾肩搭背,明曜左躲右闪却还是逃不出煜诚哥的五指封印… ------------ 第一百九十章如果爱,什么怎么做? 这家店叫正町,上下共有两层,楼上是四间和室,房檐与连廊处挂满了御神灯笼与鲤鱼旗,每间和室内有一张长条木桌,桌子上放着驱除厄运的净盐,四周的展示架上又摆满了各式酒瓶与人形摆件。往里望去,里头是后厨,那里不时传出闪动火炉的噼里啪啦声。据煜诚介绍说,这家是顶级料理师掌厨。承美轻轻推开折页门朝外看了看,正对面的后厨门上挂着“御料理”的招牌。承美当然不好直接拒绝煜诚的盛情款待,明曜也对煜诚的拆台戏码心知肚明。虽然从表面来看,煜诚在招揽女同事方面确实独有一手,跟他比起来明曜显得既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献献殷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用脚去踢煜诚。煜诚矜贵一笑,随即又按照自己的个性我行我素起来了。 “浑身都要冒汗了!”吃到一半,承美笑着拿起团扇,扇扇脸又扇了扇脚。 “以热制热吧!回去的路上又该着凉了,毕竟现在是冬天,一冷一热容易伤风啊。” 煜诚一通说完之后,特别温柔的看着承美。承美的眼睛里顿时刮起了樱花与春风。不仅是因为煜诚有一张漂亮的脸孔,更是有着独一无二的美好内心。明曜正在专注的剥着秋刀鱼,浇上一圈柠檬汁又仔仔细细的尝了尝。感觉味道鲜美后,这才笑吟吟的递到承美手边。 “承美,这是柠檬汁秋刀鱼,你先吃,不够我再给你剥!” 承美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煜诚却抢先而又毫无顾忌的拿着私筷在里面霍弄了一阵。 “煜诚哥,煜诚哥。”明曜的眼角余光始终停留在承美的脸上,为了不引起承美的注意,他连忙小声提醒道。煜诚却旁若无人的继续和弄着,终于在明曜怒不可遏的视线里煜诚终于挑好了一大块白嫩的鱼肉。放到鼻翼处,又一脸嫌弃的吧唧着嘴。明曜看得心惊胆战,却只能保持着一副嗔怒却不生气的表情。 “我好像挤太多芥末了,三文鱼有点辣呢!”又吃了一会儿,承美意外的变了脸色,鼻子上挂着水晶般的水珠,并抓狂般的扇着团扇道。 “稍等!我去给你点杯草莓泡泡茶!”店里一时喧嚣,明曜更是伴着民谣的节奏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煜诚突然随意的翘着一条腿,并握着清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的衬衣有意无意的敞开,微微露出了凸凹有致的锁骨,那架势真是全世界没人敢指责的放肆。 明曜气得一度用鞋子跺着地面,只是不好当着承美和众多客人的面发作。 “磨磨蹭蹭的干啥呢?!”煜诚又沉浸式的吃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问明曜道。 “你倒是快点让开啊!”明曜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就快踩着煜诚的身体前行了。 “看不见吗,后面,是后面啦!我早就给你让道了?明明自己是个土肥圆还怪我喽!” 明曜用唇语咒骂着煜诚。煜诚却好像当明曜不存在似的,又往前轻轻挪了挪。 “没关系,我找服务员再续瓶柠檬水就可以啦!” 承美一边说着一边朝服务台走去。 “李代理,你别走,我这就去了。”明曜急得焦头烂额,但却只能是抓耳挠腮的空等。 “喂!你小子真是太过分了!”明曜咬牙切齿的将拳头砸在了桌面上。 此刻,脸蛋白如涂着厚厚粉底,嘴唇被清酒涂抹鲜红的煜诚,暗暗笑了笑。那神情恰如吃了人的野狗。 “郑煜诚你是不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明曜死死的捏着煜诚的衣领。 “服务员!麻烦再给我上三个抹茶大福(承美最讨厌的味道)!” 注意到明曜正逼视着自己,煜诚依然笑如春风的喊道。与此同时,承美已经捧着满满一大瓶柠檬水走回到座位上了,明曜见状赶紧偃旗息鼓。 “你回来啦,还是我给你倒吧!”明曜窘迫的苦笑道。 “明曜啊,我胃里有点反酸,还是先给我倒一杯吧!”煜诚已经看了明曜和承美好几眼了,见两个人的双手即将缩减成一个指尖的距离,便突然举着杯子大喊道。承美见状连忙将杯子放回到桌面上。 “刚刚我就想提醒你们了,秋刀鱼还是不沾柠檬汁的好吃。”煜诚说这话的时候,明曜正在给承美新点的一盘秋刀鱼淋洒柠檬汁,见承美与明曜不约而同的回视着自己,煜诚则事不关己的将私筷再次深入秋刀鱼中挑了起来。“那不是给你吃的,快放下!喂!煜诚哥,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再夹承美就没有了!” “这么小气干嘛,难怪你总是谈不成不分手的恋爱。我要是女生我也不会找你的。” 煜诚旁若无人的吃着也说着,甚至还哼起了个性十足的调调。 ------------ 第一百九十一章告诉我,我爱你可以随心所欲 “承美想来一只甜甜的草莓冰淇淋吗?” “想但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肚子非常撑啊!” 明曜指着便利店的招牌,语气就像哄年幼的女孩开心一样,承美也天真无邪的回应道。 “如果我和煜诚哥都很想吃呢,那就一起吧。” “我都说不吃了!” 承美不太理解一路上明曜到底在跟煜诚暗自嘀咕了什么,现在看两个人不顾形象的在马路上拉拉扯扯的样子,更是隐情重重,便试探的点了下头。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 “来嘛!煜诚哥,这次必须该!我!请!客!了!” 煜诚不高兴的嘟囔着,他的手将便利店的门框抓得沙沙作响,但明曜却怒气冲冲的将他抱着推进了店里。 “臭小子!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再打断我!”刚刚掩上门,明曜就火急火燎的推搡着煜诚。 “真有意思?!莫名其妙!”煜诚一脸诧异的反驳道。 突然,明曜奋力推开冰柜,并抓住煜诚的胳膊使劲的要往里面送,煜诚使出浑身解数挣脱无果,因为明曜的胳膊与双腿就像生了根一样岿然不动。 “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埋葬在冰柜里,就不叫周明曜!” 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明曜面无血色也呲嘴獠牙的威胁着。 “别,别,太冷了。”煜诚拼命的俯首乞怜。 “现在知道错了吗?晚了。” 明曜焦躁的将煜诚的手又往冰柜里送了送,煜诚无声却也面容扭曲的挣扎了一阵。 “晚了,晚了。” 突然,明曜注意到玻璃窗上承美的目光,他连忙笑呵呵的冲她招了招手,承美用手指了指手表,明曜连忙用腾出的那只手做了个“OK ”的手势。因为立场尴尬,煜诚则慌忙低下头,并用刘海将脸藏了起来。明曜看了看煜诚,再抬头一看,承美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个。 “在我把你整个人彻底冻掉之前,你最好跟我从实招来!” 明曜迫不及待的展开了更加强有力的攻势。 “我应该跟你说过吧,你找谁都可以,李承美绝对不行。”煜诚咬牙切齿、气喘吁吁的回应道。 “还在嘴硬!”“啊,啊,别…”怒火中烧的明曜,又狠狠的按住煜诚伸在冰柜中的手,煜诚也再次屈服了。不过他太容易屈服,明曜有点扫兴。 “惹到我你现在怕了吗?除非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否则…” “别,疼,疼。” 明曜虚张声势的又猛的向下一推,煜诚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于是明曜便悻悻的的松了手劲。 “我是不会放任你再谈一次内部恋爱!” “哦?!是吗?” 煜诚一本正经的说着,不等他说完,明曜便报以更加邪恶的笑容。并作势要再次让他接受冰雪惩罚。 “李承美是分部出了名的大胃王,你和她在一起注定会当一辈子月光族。” “所以小子,你是在耍我玩呢吗?” 短短数秒就像几个世纪般漫长,明曜乐此不疲的作势,煜诚也乐不可支的挣扎,真是太乏味了。明曜只好一脸焦躁的松开手。 “现在脑子清醒了吧!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为什么我和李承美在一起不行!” 明曜死死的扯着煜诚的双臂,将他像只蛤蟆一样的摊平在冰柜上,急不可遏的喊道。 “因为,她是我从前的妻子。” 煜诚在心里崩溃的喊道。 “什么?” 煜诚的两只眼睛里充满水光、却又沉默不语。这副样子明显是在拼命的掩饰着什么,明曜只好满脸困惑的松开手。 “喂!你们两个别把冰柜门开那么久!” 就在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另一个踌躇着不知如何发问的瞬间,服务员突兀的喊了一声。 “看?编不出来了吧?呵呵,郑煜诚我奉劝你一句,在承美问题上,你最好不要太执着。毕竟我只是你的朋友兼同事,又不是你的儿子。请你再也不要代入进什么反对儿子结婚的长辈身份中。” 明曜扫了一眼服务员,又不由自主的逼视着煜诚道。煜诚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呆头呆脑的楞在原地。 “喂!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吗?谁过来结下账啊?!” “不好意思,多少?” 这时,服务员飞快的从结账台里闪了一声。明曜不好意思的迎了过去。煜诚也若无其事的将红肿的手垂进口袋里。 “如果再有一次,我就会,就会认为你对我有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那种感情。所以我要事先声明,我是个很正常的人。” 不等煜诚合计过味儿来,明曜便抱着满满一袋的咖啡与雪糕从煜诚身边走过。 ------------ 第一百九十二章我很惭愧,只有我这样 16.30PM(正常情况17.00PM下班)不知道是不是窗外正飘雪的缘故,偌大的办公区里充满了湿气。坐在水珠密集的隔间里,同事们感觉就像灵魂沉入深水。一向喜欢八卦的咖啡搭档,久久不动的盯着水晶球中流来流去的银粉。百无聊赖的敏荷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金智媛的隔板并自言自语般的开起了龌龊的玩笑。金智媛恼羞成怒的注视着敏荷,敏荷没敢看金智媛的眼睛,便低下了头。这时主管孙美玉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苗条的她上身穿的还是紧身工作装,下身却早已换好了轻奢风迷你裙。并且她一边慵懒的走着猫步,一边甩抖着昨夜刚刚做好的头发试图让耳边那对价格不菲的耳钉犹抱琵琶般的漏出光丝来。 “孙主管,今天真是累扎心了,走不掉的顾客就像干不掉的僵尸,偏偏又都练就了起死回生的本领!”咖啡搭档嘴里如蓄满口水般的率先说道。 “谁说不是呢?顾客怎么都选在一个时间冲进来了。” 就像急于告诉亲密同事重要情报似的,敏荷也频频冲着孙美玉主管窃窃私语般的探头探脑。 “应该是事先约好了吧,必须在这里见面。”孙美玉用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敷衍敏荷与咖啡搭档后,就又坐回了原来的姿势。这时,孙主管的丈夫申正焕带着一脸能够逆转局势的得意样不请自来了。 “我说,咱们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吗?忙的时候脚趾追着后脑勺,不忙的时候脑袋后面只会跟苍蝇。” 郑煜诚与周明曜想不到要说什么就没有开口,但感觉有看热闹的贷款组同事都三五成群的聚集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弄得耳朵很痒、头皮也很舒张。 “且,就你会溜缝,好像我们所有人都被诅咒了一样!”不听也知道,孙美玉说的话跟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样,此时已经搞得整个办公区到处飘荡着摄人心魄的回音了。 突然,贷款组的人突兀的捧腹大笑起来,但放眼信用组一边却没人敢笑出声。因为孙美玉每次与申正焕抬杠之前都会用深呼吸的方式振奋下原本不足的肺活量,这使得她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与吝啬。 “哎!今天真是太累了!”,孙美玉斜眼瞪着申正焕噗噗叹气,申正焕则是一副打死都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在更多的同事开始朝这边频频翘首以待的瞬间,让大家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分行长崔仁赫带着一脸冷冰冰的灰色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不等大家鞠躬致意他就头也不转的朝门口走去。 “哎呦,是分行长您啊,您还没有吃午饭呢吧!今天就请屈尊和我一道吧!听煜诚哥说附近又新开了家料理店,寿司做的超级赞。” 地球是圆的这句话用在申正焕的身上真是天衣无缝,因为不论什么时间场合,他永远都会像一道甩不脱的黑影疯狂且频繁的朝分行长的身上袭去。只是今天崔仁赫,固执的迈着他笨拙又短小的步伐,丝毫没有给申正焕留半点可乘之机,或许是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吧台的缘故。 “算了吧,那么大个饭团想想就堵得慌。” 紧瞪着火急火燎的披上大衣、搭着围巾并不断试图着从办公台上一跃而下的申正焕,崔仁赫的肩膀一下子垂了下来。此刻他的呼吸急促而黏重、胸膛快速起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脸隐隐笑意的申正焕实则是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下。但怒发冲冠的崔仁赫却并根本没有发难的意思,反而感到很可惜也很迷恋的撇了撇嘴。 “哎!用餐时间属于工作之外的时间。我虽是领导又怎么好意思总是舔着张脸,在私人时间里麻烦在座的各位呢。” 金智媛好像相信了那蹩脚的谎言、频频抽动着起皮的唇角。而一向胆大心细的孙美玉与李承美却用复杂的眼神瞄着申正焕,咖啡搭档与敏荷好像在忏悔也像是很认同般的低下天鹅颈。保安员金俊勉与轻轻笼着崔仁赫臂弯的申正焕则眼皮怦怦直跳,带着血丝的眼球都险些夺框而出。周明曜与煜诚毕竟是老手,他们只是紧张兮兮的对视了一秒便淡淡的释然了,很快所有人都恢复了常态,只是只有金智媛突然莫名其妙的扣了扣鼻子。 “所以从今天开始谁都不要再和我一起吃饭了,就算是我拎着盒饭来,也千万别再凑到我桌子上。依我看各吃各的挺好!” 崔仁赫闭上嘴叹了一口气,出了一会神,就在大家再度面面相觑的同时,他又接着补充道。 “您看您,怎么能突然说这么扎心的话呢?!”申正焕嗤嗤一笑,瞥了心照不宣的大家一眼,便又笑容自然的推着崔仁赫的肩膀客气道。 每当申正焕开口讲话时,身旁的敏荷便有点紧张的摸摸孙美玉的手,后来又用脚轻轻踢了踢孙美玉的桌腿。但美玉只是把手轻轻放在敏荷的手指上制止了她,敏荷抬头去看,战战兢兢正扑簌簌的流下美玉的双颊,她的脖颈上有条青筋在动。 “得了吧!咦!这又是什么?”崔仁赫狠狠的甩开申正焕刚走到门口,突然又转头瞪着大家。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抓紧时间自谋出路才行了。不光是台子上摆在残花败柳、VIP室里游着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就连偌大的大堂都找不到一个能扫地擦地的人了是吧!” “这个活就请交给我吧!” 申正焕闻声百米冲刺般的跑了过去并一把夺过被金俊勉瑟瑟发抖的双手捂出汗水的扫把。然而接下来,涌不尽的歉疚与一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爽快感接踵而来。 “也是,看看你们一个个闲的无稽六受,是该琢磨着赚点外快了。申正焕你就好好练着吧。争取到了那边也比他们多拿几张票子。” 一直卑躬屈膝的申正焕一抬头就看见崔仁赫瞪着自己,然后不等他恭维,崔仁赫就像那些只会朝自己目的地前进的车子一样,直接又匆匆的走掉了,只留下申正焕一个人,和刚刚吐出但还没碰到地面就消失在空气中的口水。申正焕回过头面向大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不管是信用组还是贷款组,所有人都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他,有那么一个转瞬,几只黑色的鸽子扑簌簌的从申正焕的头上飞过。 十分钟过去了,同事们难得安静的坐在工位上并且谁都没有等候离开的念头,只有申正焕不停的抓着脑袋或是绞动着双手的在窗边转来走去。对面的街道漆黑一片,唯有路口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 “我能很负责任的说,分行长确实是非常生我们的气。可我就是想不出原因。因为我和孙主管每天都是顺着狮子头摸毛,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全咋呼起来了呢。” 申正焕的本意是想给大家带去些欢笑,但办公区的同事们却像是戴着耳罩一般,尤其是咖啡搭档真像是在看着周明曜的嘴型猜谜语。申正焕又抱着双肩徘徊了一阵,再次转头看向大家时,每个人都变成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气氛真像是整齐排列在柜台上的瓷娃娃。申正焕只好转过身继续走走停停,但他却能感受到大家的视线始终在他的身上每一处游弋着。 “我仔细想了想,昨天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哦对了,老公你昨晚是不是在玩牌的时候赢他了?” 孙美玉忐忑不安的回头看了大家一眼,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即便声音如蚊子般微弱,大家还是纷纷望向了孙美玉夫妇。 “我疯了吗?那你想想看我为什么要摆那么大的排场啊?” 申正焕顿时慌了手脚,很快他便死死盯着妻子的眼睛义正言辞的低喊道。 孙美玉眨了眨眼,嘴巴微张,但却始终正面朝向申正焕。 “我当然是为了自然而然的输给他了啊!孙主管你往深了想,没有这点眼力价我和你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来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孙美玉长长舒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脑门。“那上周的分行长评价表,你们所有人没有写什么不好的言论吧?” 见大家都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孙美玉便又朝着敏荷与咖啡搭档的工位走了过去。因为从刚刚入职开始,这三个人就不是一般的碎碎念患者,当然她们犯错的几率也要比其他人高出许多倍了。 “当然是没有了美玉姐,只要不是傻瓜谁会那么做呢?”敏荷话音刚落,咖啡搭档就不约而同的噗噗摇头。 “天啊,真是头疼死我了。” “呼”的一声长叹一口气后,孙美玉抬头盯着天花板角落感叹道。 “那如果是我写了不满呢,聚餐太频繁就像工时在延长。” 金智媛猛吸了口奶茶,不假思索的走到垂头丧气的孙美玉与汗流浃背的申正焕面前,那双默默凝视的双眸,若说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的眼神,也未免太过深沉而平静了。一时之间二位主管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咖啡搭档与敏荷也变得像是被下了不会发怒魔法的公主,一向对同事口诛笔伐的她们居然像木乃伊一样沉静。 “难道我连抱怨一句都不行吗?既然不可以写,为什么还要设定那样的条框呢!” 尽管发狂撒泼的两位主管是分部公认的可怕存在,但死脑筋金智媛不仅直盯着他们满满眼白的瞳孔,还在其他同事视线暂时停滞的瞬间,冲二位主管露出尖锐的獠牙。 保安员金俊勉小心翼翼的将崔仁赫心爱的茶壶放在咖厨里,当他转身过去拿清洁剂的瞬间,敏荷殷勤的伸手去碰茶壶,茶壶立刻掉了下去。茶壶翻倒在地将温热的余茶泼洒出去,正在气头上的三个人闻声立刻意犹未尽的偃旗息鼓了。 “人在不走运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老公,明天一早我们跟分行长可怎么交代啊!整个办公区的人都知道分行长的东西都是古董。” 申正焕与孙美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咖厨团团打转起来,再偶尔望向金智媛,更是秒变恨铁不成钢的老父母。 “智媛啊,那种条框是我们分行长的死穴,现在也算是我们分部所有人的死穴。你说你这次的祸闯得大不大!” 看着周明曜一脸恳切的样子,金智媛这才像个被教训的女学生一样紧闭着嘴巴。明曜尴笑了笑,随即将满满一盒章鱼小丸子温暖的送到智媛手中。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 第一百九十三章我想要的婚姻 “喂,妈妈!你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走在跑步机上的宋珠铉,大脑一片混乱,因为她的眼睛始终无法从池胜浩的方向挪开半秒。虽然中间隔着几个人,但却丝毫不妨碍她那双能看到池胜浩正在用线条流畅的双臂奋力撑着充满爆炸性肌肉身体的眼睛。不仅如此,池胜浩那头淡棕色的发丝无风飘逸着,隐约间又能瞄到胜浩的鼻翼上坠着的残余不断的汗珠,那专注的模样更是宛如雕琢精致的希腊神像,足以令男人忌惮,也令女人春心荡漾不已。 假装无意瞥到珠铉的那个转瞬,池胜浩的神情立刻就变了。几秒钟之前还是那种像是玩味人间的痞笑从他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心叵测的率真。珠铉赶紧回过头,但重新望向前方的瞳孔却心虚的缩紧了许多。 “没有的妈妈,我在安大这边的健身房锻炼呢,感觉最近有点胖了。” 珠铉的心胡乱扑腾着,她再次回过头,只顾奋力锻炼的池胜浩又露出了随时会爆发出可怕杀伤力的健硕身躯,珠铉死死捏着手机,生怕稍稍一松手就会对那个完美的男人大开杀戒。 “是高尔夫吗?爸爸他不是约了严伯父吗?哦,好吧我知道了,周末我会赶过去的,就先这样吧。”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就在珠铉挂断电话再次转过头的瞬间,池胜浩已经从消失了,珠铉只好心焦的左顾右盼。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左右,胜浩换了件勾勒出完美腹肌的黑色背心并站在与珠铉只隔着一步之遥的身后。瞬间,珠铉额头的青筋都在暴跳,可她还是很努力的让自己保持一点点理智与矜持。 “嗨!姐姐!”池胜浩友好的摆了摆手,一脸轻松的凝视着珠铉。但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僵硬的背脊与一片令人望而却步的沉默。池胜浩的心理素质算是很好的,却依然生发出一种从高空坠落突然停止的提心吊胆之感。不过他到底还是个聪明人,在隐约意识到自己昔日的冲动里,可能存在些许莽撞的错误之后,他便儒雅的放下即将朝珠铉伸出的那只手。 “或许,姐姐你是在等我吗?” 胜浩干咽了口唾沫,走到珠铉的侧脸处。这一次珠铉依然没有动作,仅仅是蛰伏在那里。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那双闪烁着雪亮冰晶的眼眸里却渐渐带上一股极度不甘的挫败者神态。 胜浩攥紧了吸满汗液的衣领,志在必得的笑了笑。就在珠铉不安的思考自己该怎么拒绝他的时候,胜浩的手就像锋利的镰刀一样向珠铉的肩膀闪电般的劈了下去。珠铉闭紧眼睛,大惊之下她本能的朝远离池胜浩的方向闪身一避,但胜浩还是从背后护住珠铉劲韧的腰。 突然,两个人的动作骤然一停,珠铉的背如一张骤然绷紧的弓,而胜浩的手也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压抑回了原位。 “我是看姐姐你从进门就一直东张西望的,所以才想着…” “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呢,也绝对不会做那种愚蠢的事情。” 池胜浩微微愣了一下,他从未料到珠铉会如此野性难驯,但实际上珠铉只是不得不悬崖勒马而已。 “哦?!心好痛啊,我居然想成了是专为我而来的。” 珠铉偏过脸,却看见池胜浩露出一种异常落寞的神情。珠铉的呼吸发紧、额头神经也突突狂跳了起来。突然,池胜浩又向珠铉的耳畔靠近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珠铉感觉全身血液涌到脑中,使得她如微醺般眩晕了许久。对于阅人无数的池胜浩来说,突然间也有了一种天旋地转般的晃动感,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 “姐姐,你把速度稍微提升一点。快走五分钟再跑步,最后再走个五分、十分钟,每天这样坚持下去的话效果会更好的。” 珠铉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但却还是感受到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如拉高音的琴弦般紧绷。按照常理来说,宋珠铉作为女人的天敌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男人收服,但池胜浩却是个例外,他是来自海洋深渊的鲨鱼,因为感知到人鱼的挑逗而特地上来觅食的可怕家伙。 “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换那边的项目试试吧,那样瘦腿会更明显也更快。” “知道了,谢谢。” 珠铉的侧脸就像夜里的海底一样暗沉,对于池胜浩温柔的提醒,她只是微微咧开嘴吐出一串字眼,语气简直是被狼牙削出了凌厉的锋芒。就在胜浩悻悻转过身的同时,她决绝的迈下跑步机。 ------------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喜欢可能不是吗? “姐姐,等等我!怎么能连声招呼不打就一个人走掉呢,卑鄙死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非要跟你一起走呢!” 只听黑暗中池胜浩的声音低沉的飘至耳畔,珠铉便蓦然感到灵魂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她依然摆出一副不怕与对方单挑的架势慢慢停下脚步。 “我有点饿了,姐姐就请我吃个饭吧。” 池胜浩顺势旋身一挡,便直直的挡住了珠铉的去路。珠铉的嘴巴里发出压抑的呼吸声,却也只是和池胜浩四目交叠的僵持着、对峙着,连一点发动攻击的意思都没有。 “姐姐难道忘记了吗?我们是说好把请客当做学费的啊。” “你可真幽默,我是看你可爱才一直让着你的,你便觉得自己在别人心里有多重要了吗!呵呵,池胜浩,你实在是太喜欢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珠铉微微收紧了眼瞳,目光幽亮摄人。就像脚步没有及时刹住,脑袋结结实实的迎面撞在南墙上似的,池胜浩顿觉眼前一片漆黑,他连忙死死握紧伸出的手,让指尖的冰冷触感尽数沁入掌心,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的慌乱感减轻几分。珠铉看着池胜浩勉强支撑着自尊心,好半天才从晕眩状态中缓过神来,尤其是无情而又深深的望回到那双焦距涣散的眼睛始终在自己脸上漂浮时,珠铉突然有种深切的负罪感,于是她连忙快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在与珠铉擦肩而过的瞬间,池胜浩还是满面痛苦的脸色,很快他就换上了一副因紧张而异常狠毒的表情。 “那么,如果我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在姐姐的心里,能变得稍稍重要一点了吗?” 珠铉再次停住脚步,此刻在她面前摆着两条路。但她却想不到,在池胜浩心里同样如此,要么忍受着度过银两无几的一生,要么义无反顾的搏一个攀登巅峰的机会。也正因如此,在她重新凝视起池胜浩时,他才会像没有重心似的,耷拉着肩膀、惊恐交加的大口呼吸。 “瞎说什么啊?臭小子,你今天发烧了吧!” 珠铉假装无心的说着最刻薄的话,眼睛里繁星密布,甚至在一瞬间涌起簌簌落泪的冲动。而池胜浩的表情更是如恶魔的酒一般浓烈。他微微张了张嘴,虽然没发一言但却传递出火花一样的能量。珠铉见此,疲惫得连按动车钥匙的力气都没有了,脚掌更是如水泡肿胀,哪怕远离池胜浩半步都会觉得整个人有千斤那么沉重。 “我,我喜欢姐姐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你深深的迷住了。” “喂!臭小子,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吗?也太胡来了吧?我,我的天哪。” 珠铉故作淡然镇静,两颊却掩不住微微晕红,喉咙也干哑得滚烫。 “好吧,我清楚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都会对年纪偏大的姐姐浮想联翩。但谈恋爱、结婚是绝对不行的。” 玫瑰的红色花瓣接连不断的落到粼粼波涛中的样子比起往日更加美丽,珠铉又思索了许久也在大脑中重复了一遍遍,以至于故作刻薄的回应时,她都微蹙着眉头。池胜浩抢先一步饶有兴味的瞅着珠铉,珠铉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寓意深邃的目光,想要转身就走,而浓浓的荷尔蒙却让她身体僵硬的继续站在他的面前。 “拒绝我?是因为那枚钻石戒指吗?如果我说从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呢。”池胜浩淡淡一笑,那是寓意无穷也苦涩涟涟的微笑。 ------------ 第一百九十五章风险 “你,你知道就好。请你以后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和你的同学交往吧。”珠铉更深的蹙着眉,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抬头破釜沉舟般的望着周围的汽车。 “那是我能决定的吗?” 看着珠铉薄怒的样子,池胜浩轻笑着问她。 “思念一个人的心情就像跨越时空,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姐姐,你让这么爱你的我怎样忘记你呢,或许,你应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爱情吧?” 池胜浩字斟字酌的反问了一句。不等珠铉晃过神就深情款款的补充了一番。 事物往往和外表不一样,珠铉自认为自己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其实是眼睛里最先溢出了无穷无尽的暑气。然后双颊就像智异山的每个山谷那样,就连与鼻子相衔的地方都是秋色盎然。渐渐的,倒映在池胜浩眼底的就是如满山红叶般灿烂的丹心了。在池胜浩看来这就是崭新的希望之光,于是他默默的一步一顿的向后退着,脸上也逐渐从不可一世的潇洒切换成了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收收心,不,我会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见你的,如果以三年五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余生为期限,总归是可以了吧。可如果连这样程度都做不到,那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或许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秒,我还能最后一次见到你,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是完全属于我的吧。那么,我走了,请你不要忘记有个傻瓜一样的池胜浩真挚的爱过你啊。” 珠铉的大脑一片混乱,雪白的雾气泉涌似的笼罩在池胜浩的背影中,甚至在池胜浩犹犹豫豫的站定在大黄蜂旁边时,她有了一种紧紧从背后抱住他的冲动。 在池胜浩拉开车门之前,最后一次望了珠铉一眼,那目光深邃得就像将整片胸腹生生剖开了似的,特别是他微微绽放的微笑就像被荆棘刺穿的玫瑰般凄美动人。珠铉见此更是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每一朵泪花都在与之呼应般的蠢蠢欲动着。 “等!等等!”终于等到了珠铉生涩的声音,她眼中的眸光晶莹而复杂,就像缠绵的初雪。然后,在数目睽睽之下,池胜浩突然像年轻恋人那般干脆的奔向珠铉,又干脆的和珠铉深情相拥。单纯去看,这就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现在可以了,姐姐开车小心一点。” 池胜浩慢慢松开珠铉,此时的珠铉额头像月光那般白净,寸寸紧逼着凝视回自己的目光像松树树荫般浓烈。但胜浩还是笑着低头揉了揉珠铉呆怔的脑袋,又伸出左臂最后搂了下她的肩膀,就在珠铉慢慢恢复了理智的同时,大黄蜂早已不见了踪影。 “喂!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活腻了!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敷衍好王主管的吗?再怎么严重的零件问题也不能一走大半天那。” 看着姗姗来迟、满面春风的池胜浩,死党姜代理的态度很淡漠,就连双颊的赘肉都嘟成了两撮泛着红晕的婴儿肥。 “抱歉,抱歉啦。我的好哥哥。快告诉我你当时都是怎么应付他的呀。”池胜浩笑嘻嘻的推了推姜代理的胳膊。 “我说看到老板的车总是断断续续的漏油,我们怕他开在路上出安全事故,他这才勉强放过你一马的。” “呦!临场发挥得不错嘛。” 池胜浩非但没有任何犯错员工不知所措的样子,反而像个繁殖期动物似的朝着镜子发射出深情而青涩、露骨又新鲜的荷尔蒙来了。姜代理只好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胜浩,你也别太嘚瑟了,王主管问了我很多次,我虽然一口咬定是老板的车出了问题,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最后又撂下狠话,说再有下次就记过、开除什么的。” “这你就怕了?当主管的谁没放过几句狠话呀。还记过!开除?呵呵,对了你听说过之前那位曼代理的事情吗?人家为了养家糊口,那工作做得是低眉顺眼、卑躬屈膝、鞠躬尽瘁、舍我其谁的,最后还不是被这个王主管硬揪了个错误给炒鱿鱼了?就在他离职的前一晚,还坐在你这个工位上为了一张新订单忙得焦头烂额、口干舌燥的呢,当时作为同事我们也很于心不忍,毕竟除了他自己,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他是非走不可的,因为这个位置早就被王主管上司胡经理的小舅子给瞧上了。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一个吆五喝六的主管、一个威风八面的经理和那个可怜楚楚的离职期成员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永远也只能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上。” 没等无趣的好男人姜代理好好抱怨几句,有趣的坏男人池胜浩便带着一脸寒碜又低级趣味的感慨道。见姜代理无奈又同情心爆棚的叹了口气后,仍旧如木偶人般无动于衷的盯着自己,池胜浩连忙从皱巴巴的工作服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糖果,并隔空丢给了他。虽然心里揣着莫名其妙的偏见,但姜代理不得不紧闭双眼一摆手的随他去了。 池胜浩明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不尽人意,但重新佩戴好代理条幅后便又是一脸摆脱不了轻熟的傲慢模样了。或许在他看来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是废物,活得一言难尽纯属活该。姜代理惊讶于池胜浩的心机,又不喜欢他那些撒娇、忸怩作态的伎俩,可作为老朋友他隐约感到了些许不安,便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池胜浩的肩膀。 “臭小子,你还是自己多加点小心吧,不然尾巴伸得太长早晚会露馅儿的,毕竟你开的是别人的车,冒充大学生不够,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冒充起富二代来了。” 池胜浩沉浸在自己的联翩浮想中欲罢不能,根本没有工夫回应他,姜代理只好硬着头皮、又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真是吵死了,我说你这混蛋就不能想我点好的啊。”、“想必你是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吧,高风险高收益。” 池胜浩先是不假思索的呛了姜代理一句,似乎察觉到不妥,池胜浩便微眯着眼睛、又伸出他那健美的胳膊一把搂过憋出一脸便秘相的姜代理。见姜代理依然保持着困惑不已的姿态,池胜浩反而哭笑不得的样子,甚至还得意扬扬、剥皮说馅的胡诌了一番。在回应的最后池胜浩又笑嘻嘻的对空气评头品足般的指点了几下。 “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姜代理冲一脸灿烂微笑的池胜浩低喊一声,就连挣扎着甩开禁锢的动作都有点粗野。或许是姜代理的模样太过土气滑稽,池胜浩摸着脖子、尴尬的笑了笑,而后便用报纸蒙着脸的躺倒在沙发上装睡。不一会儿,察觉到脚步声的逼近,他才慢腾腾的坐了起来,举目四顾、定睛一看原来是死党姜代理,只见他正豪爽的嚼着口香糖,以此掩盖自己嘴巴里的焦味。池胜浩抓耳挠腮了一阵,便又一脸雅痞的从姜代理的手中夺过一颗口香糖大嚼特嚼起来。 “我劝你还是去酒吧、夜店那种地方撩闲吧。别再为女人勉强自己了,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呢。”犹豫了片刻,姜代理坦率的说道。 “呵!去那种地方就管用了吗?交往到的都是些和我一样的女人。” “其实,真正高端的客户都是很低调的,像我最近交往的这个,人家可是拿着父母的钱享尽荣华富贵的王室小公主。而且我都展开过地毯式的大搜集了,她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池胜浩暗自感慨道着牛仔裤兜里抖着苹果手机的他显得很有风度。就在姜代理又诧异的转过头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池胜浩的眼底突然如意外俘获隐秘画卷般神秘,他快速的在姜代理额头画个爽快的大圆圈,便又一脸玩味的解释道。 “怎么总是想这些没有影的事情呢,就不能脚踏实地的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吗?” 姜代理很生气,肺部就像来到陆地的鱼那样急促起伏,眼睛里也如在冷水里泡太久而结冰的衬衣般僵硬又充满褶皱。 “脚踏实地!呵呵,那我这辈子也就止步销售代理了。但是呢,为了姜哥口中的好好生活,我这次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迷住她,时不时再加些欲情故纵戏码,我一定要让她彻底成为我的女人,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利用这根杠杆撬动地球。” 姜代理像吞了大便似的满脸嫌弃的听着,池胜浩却置若罔闻,又天真的感叹道。 “那你这次钓到的又是有钱加恋爱脑的女大学生?” 池胜浩有些兴奋,就连嘴巴里都冒出了凉爽温柔的风。显然他又旁若无人的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不可自拔,姜代理满脸疑惑的反问他,见他依然没有反应。便又恶狠狠的推了推他的肩膀,池胜浩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但却不改皮开肉绽般的笑容。 “这次钓到的不是女大学生,是女讲师哦。”池胜浩喜出望外的叫道。 ------------ 第一百九十六章不宜 “哎呀我去!听上去该不会是个已婚女人吧。”姜代理苦大仇深的说道。 “没错,你想想看,女大学生的话呢,毕业后多半会按照父母的意愿结婚生活。这女讲师就不一样了,如果是那种离婚带着孩子的话,你觉得她那个会长爸爸还能设定多高的门槛呢?” 尴尬的沉默流过这对难兄难弟中间,姜代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但姜代理心底急切的呐喊尚未传出,池胜浩便盯回手机屏幕了,隐约看着通知新消息的微弱红光,池胜浩的心也跟着红光闪烁。连用拇指轻轻摸着珠铉的头像时,他的脸上都夹杂着只有那个年纪的男孩才能展示出的单纯幼稚以及深深的依赖之情。姜代理无聊却也认真的看着自言自语的池胜浩,他不轻易判断,也能不给忠告。但他一直在思索着用怎样天马行空的玩笑能将池胜浩拉回到正轨中去。 “不信你自己看,TVA集团宋晟民会长、董事宋珠铉。再往下看看,这铺天盖地的都是他们家的新闻。安大的讲师人家就是拿来体验生活的。” 看着不断放大的宋珠铉简介,姜代理的下巴下意识的颤抖了。 “之前那个女大学生呢,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提分手吗?”过了片刻,姜代理又闷闷不乐的问道。 “我觉得还是得等时机成熟之后再提吧,毕竟我的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有一次那种事故了。”池胜浩朝着傻气呆板的姜代理,猖獗又有些发人深思的笑了笑。 (ps:池胜浩是一个和同事很少说话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同事中除了姜代理,大家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姜代理以热心温顺在单位很受欢迎,但私下里他是那种既不属于好人、也不是坏人,却能分清人世复杂和坎坷的男人。) 20.58PM飘雪的月光占据了整个街巷,嘉阳分部的屋顶都被覆盖住了。 21.10PM所有人依然在默默的凝视着窗外,漆黑成团的松柏正在风雪中神圣而美丽的摇曳着。 “来了来了,分行长回来了。” 敏荷只是凭借犹如日常琐屑般飘进走廊的细微光线就判断除了分行长室内的具体情况。因为在此之前不光是两位主管,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分行长究竟是什么时候飘回来的。 作为主管的申正焕会意的伸出手拍了下额头,又朝窗边急促的走了两步,再次重新面对起同事时他变得满脸狰狞。大家也跟着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说话。毕竟假戏真做一直是申正焕主管的拿手长项。但今天他的眼角却有些打架了,两颊也如饥渴的鱼鳃般簌簌颤动着,或许是眼睛瞪得太大脸僵硬太久的缘故。妻子孙美玉上前一步,安慰似的抚摸着丈夫的肩膀,申正焕立刻摆了摆手,轻咳了一声后又深深吸饱了肺部,随即便煞有介事的冲到金智媛面前指着鼻子大吼道。 “你这个万恶的神经病!脑子里再怎么没有概念也不能那样评价分行长!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简直跟不知恩惠的白眼狼一模一样!” “你、你….哎呀我去,从今天开始别再让我看见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了,我真是看她一次就想打一次。”在申正焕发狠的捏着金智媛的手腕,半推半就、犹豫不决的同时。不是真心想要束手就擒的金智媛,立刻翻了个无聊的白眼又微微撇了撇嘴。 申正焕有些慌张,随口搪塞般的又嘟囔了一番。 也许是因为委屈、按捺不住愤怒,憋红了脸孔的金智媛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孙美玉见状,赶紧再次推了推申正焕的胳膊。 “申主管,老公你还是去那边冷静一下吧,我看你的状态很容易出事啊。” 申正焕抬起手指,指着某个地方,孙美玉连忙再次抚摸着丈夫的胳膊,眼里含着某种相似的期待。片刻的沉默后,申正焕终于甩了甩手,脸色灰白的走到窗边,表情僵硬,好像即将目击到什么残忍的东西一般。孙美玉先是冲着申正焕的脊背恶作剧似的笑了笑,很快她便重新看向被咖啡搭档死死禁锢着手臂的金智媛,短短几步路,真像一次害喜,间歇性的忧郁与核变般的善变简直令人闻风丧胆。几乎从不犯错的咖啡搭档对孙主管的恐惧似乎比当事者金智媛还重,以至于孙主管每靠近而来的一步一步,她们捏着金智媛胳膊的手指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有时变化又非常剧烈,这种感觉就像在坚持不懈而又小心翼翼的向金智媛传递某种信号似的。反观金智媛,她的表情就太生动了,时而喜悦时而忧郁,时而又如刺头般鲁莽。终于稳稳站定在金智媛面前的孙美玉也和她的丈夫一样,不可避免的在上司的崇高感与出身不同的卑微感之间陷入了混乱,以至于她的声音总是忽高忽低。 “喂!金智媛啊,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了,虽然你从做实习生的那天起就很能嘚瑟, 但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个能明辨是非的孩子。至少也应该能看清别人的心意吧,难道你以为仁赫哥是那种喜欢拉帮结派、搞应酬的人吗?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聚餐的呀,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们大家的身体着想。他的初衷不过是想让生活不宽裕的我们,多吃几斤免费的肉而已。毕竟我们的工作和体力劳动是一样辛苦的。” 孙美玉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猛搓着手,最后手指红肿变粗,几乎套不上婚戒了。 “就是呢,我们的分行长又不是因为不想回家才搞聚餐的呀。”、“金智媛,我们知道你没有工作履历,但如果你有机会去到外面看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像我们分行长这么好的领导绝对是凤毛麟角。有实力吧、规划合理吧、心胸像海洋一样宽广吧。”、“所以啊,你快点跟分行长道歉吧,他那么善良、那么体贴一定会原谅你的。” 咖啡搭档与敏荷极尽谄媚的嘟囔又持续了很久,终于在极度疲惫中,她们不约而同的松开智媛,急匆匆的去跟孙美玉会合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早晚 距离分行长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响起了奇怪的动静,崔仁赫连忙看了下腕表,大晚上的,同事们都不回家,聚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啰嗦什么呢?他将耳朵贴在门后聚精会神的倾听着,低沉而粗野的噪音,咔嚓、咣当、噼里啪啦的响声,申正焕不停的用不易听清的语气反问、催促着。断断续续的还有孙美玉尖锐刺耳的暗讽。隔三差五的还有咖啡搭档的油腔滑调,门外这架势应该不是喝醉酒后的易燃易怒,倒很像是有分寸的折磨着不谙世事的金智媛。想到这里,崔仁赫将门掀开一个小小的细缝,缩着肩膀、翘着脚后跟、身体倾斜着的查看起动静,但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漆黑一片,倒是稍稍远些的拐角透着鹅黄色的光亮。就在他决定走过去探个究竟时,申正焕连忙朝金智媛使了个眼色,然后随着申正焕每一个手起掌落,金智媛都连续而大声的惨叫起来。崔仁赫吓得浑身暴汗,他连忙按捺着胸脯的背靠着门站定了许久。 “我错了,填表的时候我可能就是大脑一热才会犯糊涂的。”金智媛用尖叫与啜泣混合的着声音回应道。随后又配合的“啊啊啊”连续叫了三声,就像真的被弄痛了似的。 “你呀!你呀!就是熬夜熬傻了。” 申正焕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喘着粗气的回敬道。金智媛朝两边看了看,直接与叫苦不迭的同事们隔出一段如毗邻的两个地铁一般大小的距离。 “没有我那是加班加的。”金智媛急火火的回呛了一句。 申正焕秉着只要继续纠缠就会让崔仁赫消气的信心,再次靠近金智媛,两个人你退我进比棋盘上的角逐都要激烈。突然,申正焕再次不礼貌的指着金智媛,看着那根一如蠕动的钱串子般悠然自得又大摇大摆的手指,孙美玉将双手紧紧贴在胸前,连向来大胆的金智媛也明显的紧张起来,甚至一度咬牙切齿的闭上了嘴巴。 孙美玉没有像平素那般责怪丈夫的威望局限于此、当然也没有对不听话的同事冷嘲热讽。反而无比温顺的抚摸着丈夫的胳膊,申正焕立刻将那只手轻轻安抚在他犹如水坑般凹陷下去的额角上。 “不管怎么说,分行长在我们心中永远是男神一样的存在。”敏荷思忖片刻,终于颤抖着声音煽情道。 “是啊,为了能和他一直共事下去,我和你们的申主管几乎每周都会去庙里上香,然后再去教堂祈祷。”不等孙美玉动容的说完,丈夫申正焕便赶紧陪上一张没有原则的笑脸。 “不是每周都去爬山逛街的吗?”不谙世事的金智媛,此刻的声音与神睛显得腼腆又羞涩。 “爬山就能看到庙,不论大小我们都会进去拜一拜。那个,教堂祈祷,通常是在逛街之前专程去的。我这么解释你能听懂吧。” 凉飕飕的风从分行长办公室里吹来,对于在场的几个同事来说那是一如夏日般清爽,能令所有人安心的风。大家对视了一秒,呼吸也稍稍顺畅了许多。 “在和分行长共事之前,我们也不信这些。但现在我们不得不信了,因为往后只能这样才行了。”申正焕一直竖着耳朵去听门内的动静,所以他率先捂着脸哭笑不得的低嚷道。 “上天啊,就让我们和分行长长久的一起工作吧。”、“其实我们两个每年的生日都会把这个心愿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找个优质男人脱单。”恋爱脑般的紧张与激情突兀的增加了,看着咖啡搭档的身体水 乳  交融般的深深眷恋着彼此。申正焕与孙美玉这对“模范”夫妻便也像寻找枕头似的相互慰藉起来。 “金智媛,拜托你就想想办法把分行长留下来吧。”唯一 一个被孤立的同事敏荷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对金智媛说道。 “拜托了,因为如果分行长不在这里上班了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申正焕的声音就像萦绕在耳边的蚊子,吵得大家直起鸡皮疙瘩。 “都不要再说了,光是想想就心里难受啊。”、“谁说不是呢,真是太扎心了。” 就在金智媛无奈的看向虚掩的分行长室时,暴热和雨季相伴相携又不分伯仲的持续在金智媛耳边了,渐渐的那声音巨大得仿佛快要吞没世界。 金智媛只好气咻咻的用双手掩住耳朵,咖啡搭档也跟着扒开手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因为看到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也都在坚强的支撑着,她们只好继续埋头装哭。 ------------ 第一百九十八章坏男人与单身女人们 “来来来,我们大家边吃边听,正焕、美玉赶紧把披萨给大家分一分啊。” 崔仁赫的脸孔就像坚硬的地球在太阳的笼罩下慢慢变软了,尤其是无意看向金智媛时的笑容,简直如熟透了的柿子一样充满了糖分。 “谢谢分行长。”、“谢谢分行长。” 每当有风经过,同事们的脸就像叶子簌簌移动起来,特别是嗅着香气扑鼻的披萨,他们蜂拥而上的样子简直跟大海的捕食者鲨鱼没有分别。 “今天客流量尤其庞大,你们大家都辛苦了。那个敏荷你在那儿忙什么呢?赶紧先拿块披萨。” 大家原本齐刷刷的仰望着远山般伟岸的分行长,此刻却又不约而同的朝着敏荷做出了相同且急躁的表情。 “分行长,真抱歉我把您的宝贝弄碎了。我还是先收拾一下再…”敏荷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看着崔仁赫,紧紧抱着拖把的手心,汗如倾盆大雨般黏重。 “可是你站在那边拖地,让我们大家怎么好意思吃东西呢。”、“哎呀!碎就碎了,岁岁平安嘛,哈哈哈哈,没关系的,多大点事嘛。”分行长和蔼的笑着劝道,敏荷却只是眼神空洞的点了点头。 “听分行长的,赶紧过来坐吧。”孙美玉见状立刻敏捷而又无所顾忌的勾住敏荷的肩膀,并将她迅带回到工位上。 “你们谁知道披萨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很洋气的哦!” 过了片刻,气氛尴尬,披萨吃得也索然无味。崔仁赫想了想便神秘兮兮的问道。但同事们只是对着崔仁赫久久的发怔,显得有气无力。就连刺头金智媛与知识渊博的李承美也只知道呆呆的往嘴里塞着披萨,并让颚关节机械的翕动着。有那么一瞬间,崔仁赫有种被胶带缠满脸皮的紧绷感,但很快他便爽朗的揭秘道。“叫死面饼子!哈哈哈哈。” 不等分行长一个个的望过去,大家的脸色就变得和他一样了,都是那种无话可说的笑容。 “那个李承美啊,周末总部要搞一次新员工客户服务培训,时间、地点还有注意事项,我已经以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你的私人邮箱里了。你有看到吧!”片刻后,李承美正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崔仁赫没有办法只好明知故问道。 “是的,分行长,我已经确认过您发来的邮件了,正跃跃欲试的期待着明天呢。”李承美斯文而悠闲的回应道。 “李代理啊,早晚都要参加培训的,就算有诸多不便也去总部好好深造一下吧。” “是的,我记下了。” 不等崔仁赫嘱咐几句,孙美玉就如美丽的山峦般耸立在承美与崔仁赫之间,看她的表情,就像正在面对一个死皮赖脸不知足的任性女人。敏荷与咖啡搭档窃窃私语般的笑了笑,这些表情崔仁赫都是第一时间俘获的,但他却只是一筹莫展的挠了挠脑袋。 “我记得还有一个储备干部培训,时间与客户服务是同步进行的,地点刚好选在承美教室的斜对面。本来我是想报上去一个李代理应付下两个任务,但总部欧阳行长非让我再派去一个人不可。虽然有些对不住,但这次真的要劳烦郑代理您去跑一趟了。” “我!是说我吗?”就像天还没有亮就被叫醒的人一样,煜诚的声音有些含糊,不仅如此,他还缓缓的朝崔仁赫微微俯下身子,并将手指小心翼翼的凑到自己的鼻子前试探着。 “因为总部的欧阳行长特别要求必须是代理及以上级别的员工。所以只好给您添麻烦了。另外我想给您安排个新任务,李承美代理毕竟是嘉阳分部的新员工,对很多方面都不熟悉,我想请您带着她在总部多转一转,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也请您好好的指导或是鞭挞下她吧。”崔仁赫继续不动声色的补充道。 “哦,知道了。那周末我就跟李承美一起走吧,在单位门口会合怎么样?” “万岁,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煜诚边说边看向承美时,一个黑黢黢的身影从背后升起,是周明曜,他的手就像藤蔓植物一样伸长,并沿着煜诚笔挺光滑的西装无限攀援起来。 “什么机会?”煜诚淡淡的歪着头问身后的明曜道。 “当然是证明友谊的小船永远不会翻的机会啦。”明曜更用力的晃了晃煜诚,煜诚眼前突然一阵漆黑,很快一个不好的念头辨迅速掠过煜诚心头,他一把扯住明曜的衣袖,并用粗鲁的眼光威胁着他。 “分行长!储备干部的培训看来得让我去才行了。” 不甘示弱的明曜感觉急匆匆的喊道。 “煜诚哥说他周末有个很重要的家庭聚会,无论如何都很难推辞。” 煜诚抓住明曜的胳膊用力拉他,但明曜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信誓旦旦的对一头雾水的同事们更大声的解释着。 “喂,周明曜闭嘴,分行长绝对没有这回事。”煜诚忐忑不安的咕咚着嘴巴。 “放心吧,煜诚哥,我们分行长心胸那么开阔,只要你说出来就一定会理解你的。” 明曜慢慢歪过头,十分动容而又用力的掀翻煜诚的禁锢道。整个过程中,分行长眉头、嘴唇如虫子般蠕动了动,却始终一言未发。 “分行长,我和煜诚哥可都是代理级别,不论谁去都没有问题的,是吧。”明曜看着犹豫不决的分行长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那是当然的。毕竟只是个普通培训嘛,分部只要递上去个名额就行了。”崔仁赫连忙诚恳的纠正道。 “好的,那我就放心的前去学习啦,谢谢分行长给机会!”明曜恶作剧般的朝煜诚咧嘴笑道。再次回过头时,同事们以及尊敬的分行长崔仁赫都是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样子。 “咦?从前没有发觉,披萨居然这么好吃。” 明曜说这话的目的本不是为了逗乐,或是刻意取悦分行长,只是美滋滋的心情无处安放而已。 “好吃你就多吃点。”崔仁赫柔和的说道,随即也一口咬掉大半块披萨。 “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吃的披萨,就是让我住在分部我都很愿意。” 申正焕一脸感慨的说道,其他同事也纷纷点了点头,一脸难以遏制的悸动。 刹那间,千头万绪在煜诚的脑海里翻涌满眼,以至于煜诚再次看向同事们的眼睛总是晕乎乎的,一如被水浸泡过的一般。煜诚只好回过头看向窗口,此刻也只有那片阴郁的灰色天空还能稍稍动容的回应着他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你就像永远一样 22.00PM 明曜和承美一前一后的走出分部大门,抬头是月朗星稀的夜,也是清爽熟悉的安城之夜。突然,风犹豫不决的在两个人之间打转,就像担心自己的真心随时都会被揭穿的明曜那样。患了感冒的承美暗暗吸了吸鼻翼,然后又重新审视般的看向站定在身后的明曜。明曜也配合的抬起头,他的脸也是红酡酡的,就像因为换季得了隐隐的低烧。 “主动请缨!该不会又是个策略吧!”承美说得漫不经心,但又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怎么可能?我只是单纯的想帮煜诚哥的忙。再说我的工作运也在慢慢变好了不是吗?”明曜违心的解释着,承美强忍住心底的闷闷不乐,冲他淡淡也难看的笑了笑。 “真是难为情到编不下去了啊。好吧,我承认是策略,全都是策略。因为我一直在找一个最佳时机跟一个人说,说…” 承美也像刚刚走在身后的明曜那样闭着嘴,低着头,用耳朵扑捉每一个微妙的变化。忐忑不安的明曜和心照不宣的承美继续并肩走出几步后,明曜突然鼓足勇气的面对承美而立,但看着承美闪烁着月光的眼睛,他的心里就像有无数个压碎的石头在碰撞。而且,不仅如此,今晚不论他怎样试图接近,承美都只是迎合的面对他而立,甚至还能迎合也生涩的微笑着。明曜只好咬着牙重新整理起凌乱的思绪,就在他跃跃欲试般的微微张开嘴时,承美的脸孔突然紧绷得像闪闪发亮的岩石一样,并迅速的转过身去。 “李代理,我嘴会笨一点,但我一直都有准备,我,我…” “哦… ”直到现在,承美依然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到明曜,只是隐隐的皱紧了眉头。不想继续对着巨大岩石独自说话的明曜只好悻悻作罢。很快计上心头的明曜又追了出来,并毫无意识的一把挽住承美的手腕。 “李代理!我明天早上在分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吧!” “你忘了吗?我就是从总部调到嘉阳来的啊!明天,我们还是在总部会合吧,因为我很久没有见过那边的朋友了,很想早一点去呢。而你也可以好好补个觉。” 承美淡淡的解释着,但说得更多的却是她的眼睛。明曜凝视着那片如月光下的深水池塘般寂静的眼睛,只好暂时放弃了冲动的念头。 “明天还是约个午饭吧?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吃?”明曜想了想,突然又小跑着追了上去补充道。 “算了吧,我看过时间表了。结束的时间很早,午饭钱应该能省下来了。你知道我所处的家庭环境,看似微不足道的午饭钱能解决一点点问题。”承美一边说着一便将挎包丢进共享单车的车筐里,明曜见状,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但很快他便再次将眼角弯成了半月形,并快步朝一排共享单车走去。 “你这又是什么套路啊?”承美哭笑不得的转过头问明曜。 “今天开始我也想正式加入到共享族行列中了呢,因为最近身体有些亚健康可能是缺乏锻炼的缘故。”明曜的眼睛并没有集中注意力,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承美依然带着笑脸,但却慢慢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李代理你千万别误会,我这么说只是想跟你就个伴而已,毕竟我们两个的家还是蛮顺路的嘛。” 虽然是分部头脑最灵巧的女人,但不知怎的,今天的承美就像石像一样岿然不动,有那么一瞬,明曜明显感到全身的血液变得冷酷又僵硬,他有些困惑但却还是满怀期待的等着承美的应允。 “不孤单是挺好。但如果你没有足够经验的话,应该也挺难。”思忖了半晌,无情的眼神消失了,承美无比动容的感慨了一句。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爱好可是攀岩的好吗?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健身室练习,最近就是因为肌肉爆棚,我才买了不少休闲装。不信的话你自己看,我的衣服是不是大码的?我一直都很想在我未来结婚的那天减回到最佳状态,所以即便不是为了和你就伴,共享族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明曜的一番话使得承美再次低着头、咬紧牙关。自认为胜券在握的明曜脸蛋上渐渐浮现出一片绚烂夺目的红花蕾。 “那么李代理,我会尽量配合你的速度,你如果跟不上就要随时跟我说OK吗?” “嗯,那好吧。”看着明曜像小孩一样天真的笑脸,承美略想了想,最后只好如咽痛般吞下了苦笑。 ------------ 第二百章他的双手,我不应该抓住它 从巷子里转进大马路,周围渐渐亮了,放眼四周到处都是如梦似幻的淡黄色雾霭。令人吃惊的是,缠绵了一整天的风好像也停了。看着深邃的天空,明曜不知道等下会飘雪,还是会彻底的雪过天晴,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脚下的路尽头会是什么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直到一轮半月缓缓的从乌云中探出头,承美才一脸无聊的放慢了速度。 “事先不是说好,随时都可以叫停我的吗?” 无数次回过头看向承美的明曜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但承美那张只有黑白色泽的脸就像面对怪物一样狰狞,明曜只好小心翼翼的闭上嘴巴。时间又无语的向前推移着,望着明曜一脸的忧郁,承美的眼神中这才久违的浮现出只此一瞬的清澈。明曜顿时开心有些得意忘形,他筋疲力尽的放慢车速,凑到承美的身边,但就在明曜穷尽脑汁准备说些什么时,承美的脸上流出凶猛的气流,眉毛也开始疾风骤雨般的颤抖起来。很快,承美便毫不费力的将明曜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周代理,我家就在这附近,我看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 车子一前一后的驶入寂寥的小巷,遥遥领先的承美终于停了下来,并用调侃的语气对满头大汗的明曜道。 “怎么说也是走夜路,就让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明曜气喘吁吁的看着承美,双颊像酒鬼一样成熟。 “得了吧!这可是我家,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看着眼珠不停滚动的明曜,承美紧紧的捏了捏手包的带子拒绝道。 “可我还是觉得作为男士应该…”、“哈哈哈,周代理啊,我看你才是需要赶快回家的人吧,一路骑下来应该超级辛苦了。” 明曜在承美戏谑意味十足的回应中停顿了一下,很快便露出了小孩抱怨大人的小眼神。 “别介意,我刚刚加入共享族的时候也觉得超累,貌似有一个多月呢。” “喂!我可是有运动细胞的男士啊,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糟糕。”、“诶,那边好像有个便利店,我去买点饮料,我们喝完再分别吧。” “算了,我去,你就在这儿缓一会儿吧。” 说话的工夫,明曜一直在流汗,很容易引起了承美的怀疑,承美一心要找机会拒绝,但又找不到托词。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答允了。 “明曜?!” 湿漉漉的衣服被风吹干,明曜冷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就在他一边等待一边跺着碎步的瞬间,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嗨!还真是你啊?大晚上的怎么又突然溜到我家门口了呢。”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柯勉远远的就看到了明曜,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背影就像隆冬的雪一般消沉,于是刚刚推开门柯勉便迫不及待的喊道。承美闻声也迅速抱着饮料袋子跑了出来。 “柯勉哥啊?!哈哈,这么晚了不在家陪老婆,出来买什么东西啊?!” “因为家里快没有米了,大超市虽然有减价但时间上很冲突,所以我就来这儿了,这不24小时营业的嘛,方便。”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买米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正揣在你的上衣口袋里呢?” 柯勉的回答既可笑又苦涩,对于明曜来说这就是个考验兄弟情的关键时刻。见柯勉脸色一红,明曜的眼珠转了转,随即便嘻嘻笑着拍了拍柯勉的肩膀,甚至还试图将手伸进柯勉的衣兜里探个究竟。 ------------ 第二百零一章英俊男人与后会女人 “求你了臭小子,千万别告诉我老婆,我会死的。” 明曜明目张胆的晃了晃烟盒,柯勉立刻急切的哀求道。 “知道啦,看把你吓得?至于吗!再说我什么时候跟我嫂子告过状啊?诶?如果我今晚揭发你的话,嫂子会罚你做什么呢?是跪搓板还是换尿片?” “要不怎么说你最混蛋呢。对了,你今天是骑自行车来的吗?不是说膝盖受过伤这辈子都打算告别它了?” “喂!裴老板!你是只能看到车看不到人吗?” 柯勉怒气冲冲的转过头,很快便看到了自行车,于是他好奇的问道。站在柯勉身后的承美暗暗发笑,虽然幅度有些微不足道,但却尽收明曜眼底,他顿时感到羞愧不已只好悻悻的嚷了回去。 “人!哦,难道旁边这位就是…” “你好,我是周代理在嘉阳分部的同事李承美。” 看着承美友好的伸出手,柯勉的脸颊泛起了红光,稍微有点儿秃的额头总是流汗。在明曜看来,对形形色色的人司空见惯的柯勉,此刻的神情胆怯得有些猥琐了。于是明曜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柯勉立刻反应了过来,在和承美握手之前,他下意识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我就是太激动了,这可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李承美啊。” 就在承美要缩回手的那一刻,柯勉突然又兴奋的补充道。 “什么?!”好像很困难,语气模糊的承美只好默默的看着柯勉的嘴,而柯勉依然没有收敛笑容的打算。 “没有啦,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一直都盼着跟你见面呢,明曜他每次来都会跟我们念叨说李承美代理是多么优秀的女人。哦,对了,我叫裴柯勉,在这附近有一家自营小吃店。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荣幸请到你…” “请我去家里做客?” 柯勉一边说好话,一边凝视着明曜慢慢变形的脸。承美急切的回过头,只见明曜眨着被寒气浸湿的睫毛,久久的望着脚下那片形成月影的夜空,隐隐约约间,他又稍稍明显的砸了咂铁青的嘴唇。 “那个,我们家明曜啊,看上去是有些游戏人生的意思,但骨子里绝对是个深情的男人,虽然前女友对他比较凉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在守身如玉的盼着一份圆满的爱情。6月22日,听说是你入职嘉阳分部的日子,我们家明曜刚好就是在那一天突然动了交往女朋友的念头,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是真心感激你的。其实不单是我,我的爱人也是真心盼着能跟你见上一面。希望你一定不要推辞。”裴柯勉怀着盲目的自信,从容说道。 “喂,裴柯勉,你幽默得有点过了啊?!”好像听到了什么侮辱的话似的,明曜满脸皱巴的打断道。 “这不是幽默是事实。我觉得你和李代理应该不会是一面而过的缘分。况且大家都是30+的年纪,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罗曼史那才叫不正常呢。我说得没错吧,李代理?” “你真是快人快语啊,裴老板,坦白的说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 这时,就像有几千颗流星雷阵雨般的降落到明曜的头顶,他感觉比在水中还要喘不过气来。但在承美看来这只是个令人反感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她才会冲着柯勉连连点头微笑。 “既然你我也是这么投缘的话,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你觉得可以吗?”习惯于追随别人节奏的柯勉顺势而为道。 “我很心动,但偏偏明天有培训需要很早出发,所以不好意思只能改期了裴老板。” 承美也笑着跟随了一句。柯勉突然闭上嘴,因为一旁的明曜正眨着一双因渴望说话而瞪大的眼睛,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明曜的嘴就像地球的轴,始终保持着静默。 刺骨的寒风吹来,三个人连同身后的树桠一起剧烈摇摆着。 ------------ 第二百零二章心动终结者 “培训!真是万恶的培训啊,我从前读书的时候连班会都很少参加,总觉得白白浪费了宝贵的生命呢。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和承美小姐也交换下联系方式,你们明天培训快要结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和我老婆好提前给你们准备香香的食物。对了承美你喜欢撸串吗?烤的、涮的我都很拿手。虽然我的本意是不想吹牛,但在安城确实是火出圈了。” 短短的小巷里,柯勉的声音在干涩的风中翻滚,如同沙漠里的骨头。因为明曜和承美一直坚挺的走在旁边,并没有丝毫借着台阶而下的意思。 “其实,刚刚听柯勉哥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馋酒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这就给我老婆去个电话。” 三个人又默默的走出几步远后,承美突然停下脚步并一脸微妙的微笑道。柯勉更是兴奋得拔地而起… 或许,冷飕飕的夜似乎故意想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繁星闪烁,月影低垂。每每遇到烦心事,煜诚都会来到煜祺和柯勉的那家共享心声大排档。煜祺反倒更像是他的姐姐。都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兄妹俩还像对小孩儿似的吵吵闹闹的聊着天。 “什么破形象!快照照镜子吧,头发像大妈的卷发似的?!” “说不出好话,就不要来见我好吗?!” 煜祺听不下去了,就呛了煜诚一句。煜诚只能像小时候那样拉下脸、暂时抛弃自己的全部自尊心,夹紧双手的听着一些不想听的闲话与教训,静静的忍了五分钟。偏执的搅拌着酱菜的煜祺,深信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哥哥目光闪烁的样子,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柯勉难道没有介意过吗?你披着头发的样子跟要拍恐怖写真集的人完全没有区别。和这样的女人怎么还会想…”说完这句话后,煜诚握紧了一下房子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然后避开煜祺随时都会从厨房镜子里投射过来的犀利眼神。 煜祺一边听着,一边紧紧的咬了咬自己的牙齿。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煜诚每次光顾,柯勉都会找理由出去躲清闲了。因为不分场所、时间吵架的大舅哥和老婆,有的时候,在他们一旁的陌生人,都会觉得有点丢脸。 “这些都是妈妈送来的?也太多了吧!”、“不过手长一点还真是便利呢,能比别人抓得更多。” 对话就这么静止了好一会儿,煜诚和煜祺之间只有浓浓的酱香味在萦绕着。 “喂!哥你不要总是用手抓着吃,不觉得脏吗?” 煜祺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是煜诚依然沉默不语,反而用力的猛抓了一大把,并稍微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且,真是,刚刚还嚷嚷着说不吃呢,我看你,干脆吃完晚饭再走吧!”不久之后,煜祺狠狠的朝碟子里甩下厚厚一沓酱菜,并忍不住开口道。 “那就给我盛一碗饭吧。诶?柯勉好像不在店里呢,去哪了?” 煜祺像漠不关心似的,撇下独自说个不停的煜诚,径直走进了店内。煜诚也穷追不舍的跟了出来。 “我老公啊,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是出去买米了,但具体情况谁又能知道呢?!你们男人嘛秘密都跟海洋一样广阔。是这样吧哥哥?” 听了煜祺没头没脑的话,煜诚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但煜祺好像早就知道哥哥会有这样的反应,便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 “哎呀!就知道你不爱听,算啦不提他了,我还是先给你盛饭吧。” 煜诚尴尬的点了点头,准备找个位置坐下。正在煜祺转身撩开厨房布帘的瞬间,承美、明曜与柯勉一行人走进了店里。 “请进!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店面有点小,装潢也比较复古,承美小姐你千万不要介意。” “没有吧,我觉得超级漂亮呢。” 看着明曜冻得呼呼吹手又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可爱,承美忍不住笑着回应一脸恳切的柯勉道。 ------------ 第二百零三章黑夜 “我刚刚还在想不愧是裴老板的小吃店,味道真是太诱人了。诶!那位是…煜祺?!” 凉风拂动着布帘,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承美的视线。尽管只是侧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辨认了出来。煜祺闻声嘴角也跟着上扬,在端着满满一碗米饭走向店里时,脸上也立刻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承美!还真的是你啊!”或许是比想象中来得要早,煜祺努力按捺狂乱的心跳,眼神之间却充满了爱意与温暖。 “请问你们两位之前也认识吗?”柯勉惊讶的问煜祺道。 “我和承美何止是认识啊?不过现在看来貌似就是命中注定的特别缘分呢。喂!老公,你不觉得吗?这个世界真的是说小就小啊。” 承美正要回应煜祺,煜诚快步跑向门口,身上散发出大海的腥味。 “咦?!郑代理?你怎么也在这里?或许?” “承美啊,你难道忘记了我之前跟你提到过我有一个哥哥了吗?” 看着相似度极高的两张脸孔,承美惊讶不已,情不自禁的长长舒了一口气。煜诚的目光仍不忘徘徊在那碟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咸菜上。而另一边,看着煜祺和承美兴奋不已的样子,柯勉和明曜也高兴得眼含热泪。 每当浓雾绕过天边,月的倒影便会出现在视线中一会儿,然后又再度消失。 煜祺回过头看看柯勉、承美和明曜,很显然大家都很兴奋,只有煜诚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并以独特的姿势坐在明曜身旁微醺着,承美分别与煜祺、明曜对视了一眼,也开始专心注视着煜诚的方向。这下煜诚干脆别过头去,虽然他几度试着平复激动不安的心情,但他的脑海里仍然不断涌现出两个世界中的承美差别迥异的身影。忍不住偷偷看向承美的瞬间,大家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煜诚的心情便再度澎湃了起来。此刻如果可以打开窗子的话,他还真想了打开窗子透透气。煜诚又绞着手指的看向天花板,或许要是哪里右面天窗,也不会感到这么闷了,煜诚不禁在心里埋怨着。 “所以说人哪不能靠干坏事活着,否则迟早会原形毕露的,是不是啊柯勉哥?”为了缓解尴尬,明曜朝着柯勉璀璨夺目的一笑,但在煜诚看来那就是随之而来的险境,果然人在心情昏暗的时候是看不到将来光景的。柯勉瞥了一眼像怪物般的煜诚和煜祺,便假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不就是买了个世间老婆最讨厌的东西嘛,又不是什么值得站在道德至高点谴责的事情。” 听见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店里回响,柯勉立刻闭上了嘴巴。煜祺先是冲着面面相觑的大家一笑,猛塞了一口酱菜,随即便以死亡的凝视代替了回答,柯勉见状立刻又讪讪的笑了起来。 “我刚刚就在想怎么会在这么大的安城,这么大的章源,煜诚和煜祺是亲兄妹、明曜和煜诚又是好朋友,煜祺和承美更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来着。之前我们家煜祺就吵着说要将明曜介绍给承美,结果明曜早就被承美迷住、并且正在使出浑身解数的追求着她了。所以说啊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呢,我说得没错吧,煜诚,啊,不对是我最最尊敬的大舅哥!” 煜诚看了柯勉一眼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又独自的灌下了满满一大杯啤酒。 “要是有陌生人经过肯定会以为我们这里正在对戏本。” 满满一杯啤酒顺着脸颊喷涌而出,就像沙堡遇到潮浪般,明曜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沉闷的气氛在一夕之间全部倾頽。擦了擦脸颊的煜诚眉头紧蹙,本想去拉哥哥的手,但煜祺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柯勉握紧了拳头。煜祺回过头,柯勉也跟着紧紧的闭上双眼并一脸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齿状。 “我是在刚刚看到煜诚哥和煜祺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劲电流瞬间贯穿了大脑皮层。呵呵,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两位可都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伙伴,我居然没有发现他们是亲兄妹的关系,明明就是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啊。” 沉默片刻,承美生硬的说道。煜诚读懂了其中深意,头垂得更低了。 “嗨!我又何尝不是呢?可能就是为了这样的第一次见面大家都不会感到尴尬吧。” 煜诚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了即将触碰到酒杯的手。承美甚至能感觉他的手在轻轻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承美无法遏制住自己包含着强烈感情的目光。但在煜祺冷笑着插话后,承美立刻动了动嘴唇,收回了目光。 “所以啊,承美我和你应该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觉得呢?” 明曜一把扯住承美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满怀深情的说道。而这若有若无的话让煜诚的心里阴雨连绵。 “缘分是缘分,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缘分,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改变人类本性的孽缘呢。既然没有好的结果,不如结束或者从未开始吧。” 煜诚冷漠的目光、森寒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后背发凉,特别是明曜那双紧握在袖中的拳头也有点出汗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哥哥?” ------------ 第二百零四章和情的特质 煜诚稍一抬头,看见煜祺正在注视自己。但他却不理会,也根本不看面带尴笑的明曜和柯勉,而是将视线牢牢的黏在一头雾水的承美身上。 李承美,那是在煜诚心中无数次呼唤着却又不能叫出口的名字,或许是从前的夫妻依然旧情难忘的缘故,承美迟疑的望回煜诚,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见到如此奇妙的情景,坐在煜诚身边的柯勉、煜祺夫妇连忙抬起衣袖擦拭酸涩的额头。 “哥你知不知道你煞风景的样子很让我们家承美难为情啊,别说是她作为你的妹妹,我都很无地自容了啊。”煜祺用她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滚烫的脸颊道。 “对!别总说这种煞风景的话了,小心反噬在你和珠铉姐身上。”、“总之为了承美与明曜的进一步发展,我还是先干一个吧!” 明曜和柯勉这么一唱一和,本来满心烦闷的煜诚更是眼中一下子没了光彩。但高高的举着酒杯的大家却没能猜透煜诚的心思,仍满怀期待的回过头等着他。特别是煜祺大大的眼球都快跌倒地上了。 “那就欢迎你们二位常来店里约会啊!我保证全部菜品免费。” 唯独缺少煜诚的碰杯,每个人都喝得好不过瘾。出于本能,承美想转头去看煜诚的脸,可是,煜诚的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自我在呐喊绝对不可以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承美只好默默的接受了煜诚的抗拒。 “必须是常来,我可超级看好你们哦!否则不会跟承美说你那么多的漂亮话。” 煜祺的热情让承美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好回过头来, 作为知心朋友的煜祺虽然能看出承美眼中有话,但是看到煜诚那受伤的表情,也只好莫名其妙的干了手中的酒。 “你们家的柠檬鸡爪、跳跳虾是真心赞啊,要不我去洗个手再正式开动吧!”承美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悻悻的苦楚。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看着煜祺和承美勾肩搭背的出门而去,明曜不无担心的叹了口气。 “喂!你这次眼睛的确没有掉到地上,李承美果真是个很精明很历练又有点奇葩,大体上呢却依然是爽快明朗的女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会深深的陷入到爱情沼泽中无可自拔了。有魅力,简直是太有魅力了!如果时间能倒流到十年前,我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劲敌呢!” 柯勉爽朗的笑声让煜诚感到心痛在蔓延,于是他将脸侧向一边。准确的说,是他一想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凝望承美的笑容从未正常过,心里就会产生了莫名的抵触。 “是吧,要不怎么说是这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李承美呢。” 看到明曜认真的样子,柯勉偷偷的笑了,但煜诚却有着明显的哽咽难言,不过他思忖了许久,依然没能说出"我现在就走"这几个字。 “喂!柯勉哥你觉得承美对我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那种意思?” “意思?那你得说清你到底好奇的是哪种意思啊?” 看着明曜渐渐露出开心的笑容,柯勉也笑着点了点头。迎着春日温暖的灯光,明曜的微笑显得愈发迷人。正在此时,碗突然被摔在桌子上,门框和窗子都要被疾驰的冲击力震裂了。不等柯勉和明曜回过神来,煜诚便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喂!要去培训的人不着急回家打包行李吗?这都几点了!” 煜诚对朋友们的无理调侃非常气愤,在他的眼中,朋友可以对自己无礼,但是不能对自己的女人失礼。因为生气,煜诚的脸都涨得通红就像熟透的高粱。 “哼,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承美,那么无聊的培训你以为我们家明曜会去吗?” 想到自己刚才欲哭无泪的神情,煜诚把头低了下来。沉默之后,明曜的视线也转向了煜诚。 “快别这么激动啦柯勉哥!煜诚哥让给我的可是储备干部培训呢,搞不好是能代替申正焕当贷款组主管的哦。” 明曜下意识的想把手放在煜诚的胳膊上,就在这个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别碰我。” 明曜见状只好轻轻抚摩着发抖的手,又整了整衣服的褶皱,重新微笑着看向柯勉。 “我看了你和承美的时间表居然是一整天,小子我赌你明天肯定成功。因为据我的观察,承美对你也是超级来电的哦。” 不仅如此,柯勉的眼神好像也在说,我们家明曜绝对是世间所有的男人女人敬仰的对象。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柯勉哥!” 看着明曜手舞足蹈的样子,煜诚的心脏发出响亮的碎裂声。就在他再次惆怅的举起酒杯时,明曜与柯勉的目光再次与他隔空相遇了,煜诚连忙低下头,但是柯勉锐利的目光却久久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要看穿他的全部内心似的,这让煜诚感到自己像个罪人,再也无力抬起头来。 “柯勉哥拜托你就别再故弄玄虚了,都要急死我了!”明曜气咻咻的低喊道。 “我觉得刚刚承美看你的眼神就跟煜祺上钩时一模一样,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和煜祺计划去海花岛一天,结果愣是被狂风拖延成了三天两…” 泛着泡沫的啤酒喷涌在柯勉的头顶,使得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而瞪着眼睛站在面前的煜诚一脸通红,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紧握空酒杯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着。 “我早就猜到了会挨罚!不过偶尔煜诚哥也会忘记自己是煜祺的哥哥,对吧?!在喜提大舅哥称呼之前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上下铺兄弟。所以我觉得他对你一定也会是慷慨的。”看着失魂落魄的煜诚、震惊不已的明曜,柯勉再次一吐为快道。 “哎呀!煜诚哥,反正你都已经帮过柯勉哥了就再帮帮我呗,而且我需要的帮助对你来说就跟动动手指一样,一点要紧都没有的。” 一阵冷风吹来,明曜如长裙拖地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店里。 “说的什么跟什么啊?真是,想要追女人就自己想办法,别带上我!” 就在明曜的脸颊快要接近煜诚鼻翼的刹那,他的身体被柯勉强行拉了回来。 “撒谎、隐瞒早晚会成为一条导 火  索。明曜你要明白,我不是故意打消你的积极性,我的出发点全是为了你好。” 过了好一阵子,煜诚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了,让人感到他冷酷得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明曜当场愣住了,连夸张的嘴巴都没顾得上收敛便朝着柯勉投去央求的目光。 “不要不耐烦嘛,就把车借我一下吧,不然我和承美没法一起去总部的。” 明曜起身使劲摇晃着煜诚的肩膀。 “我的车?借给你?呵!我又不是你亲哥!再说你知不知道法拉利维修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万一走在路上你们遇到突发情况,那我的车…” 明曜对煜诚的话不置可否,努力缩肩卖萌般的央求。煜诚不由得大为恼火。 “别这么看着我,我说不行就不行!” “哎呀!就冲我们家明曜如此非一般的决心,大舅哥你就发发慈悲帮帮忙吧。” 柯勉嘲弄般的插话道。煜诚紧闭双唇,无言以对。 “taxi!,taxi!” 看着明曜带着笑意的眼睛,煜诚突然觉得有点儿虚脱,浑身无力的大手一挥。 “明曜!你是准备趁此机会加快一下进度吗?” “什么进度,你们两个压根就没有关系的好吧。” 柯勉微笑着问道,煜诚立刻抬起下颌,双眼圆睁,好像要把明曜吞掉似的。 “可你看明曜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啊!” 煜诚抓起酒瓶,仰头大喝。柯勉却醉眼惺忪的朝着明曜嘿嘿直笑。笑声中似乎夹杂着某种威胁的成分,默默俯视回明曜的煜诚眼神里渐渐流露出凶光。 “煜诚哥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加快一下进度,况且你要出的血也不多,无非就是一辆车!” 明曜单刀直入的说道,柯勉也迅速将视线转向煜诚,浓烈的酒气呛得煜诚咳嗽不止。 “喝完了吗?那我们两个最后再一起敬亲爱的煜诚哥一杯。”、“明曜你先别担心,有你柯勉哥在这件事绝对稳妥!” 煜诚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杯中剩余的酒四溅开来。看着激动得失去理性的煜诚,柯勉反而语气平淡的安慰着明曜… ------------ 第二百零五章我不想放弃,和我一起享受吧 “亲爱的你怎么又没进哪?!” 看着杵在那儿对球发怵的煜诚,宋珠铉迟疑也羞怯不安的说道。岳母闻言慢慢转过身,又见煜诚呼呼吹手的样子,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就在宋晟民(岳父)正要开口帮腔时,岳母吴恩慧拉着珠铉的手低声却也掷地有声的调侃起来。 “还以为郑女婿终于有长进了,怎么突然又这么没出息!” 珠铉好像漠不关心似的,撇下独自说笑个不停的母亲,径直走向煜诚。煜诚的脸上充满了惶惑,但又因早就知道岳母恩慧会有这样的反应,便摇头晃脑的笑了笑。 “哈哈哈,我说这位朋友啊,难道是因为最近太累的缘故吗?怎么连个球都搞不定呢,你这个样子很让我的宝贝女儿很不放心哪!” 煜诚努力按捺狂乱的心跳,悄悄打量起宋晟民宽厚的笑脸,尤其是那双混浊的眼神之间充满了慈爱的温暖。煜诚顺从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划出一抹漂亮的曲线。恩慧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陪着丈夫宋晟民会长一起微笑。 “呦!这长时间不碰当然会水平滑坡了。况且煜诚他,能跟不干活,整天泡在高尔夫球场的姐夫您比吗?” 不远处吴在贤(吴恩慧的亲弟弟,SVB集团会长)一边收杆,一边又这么一说,原本满心欢喜的宋晟民眼中一下子没了光彩。恩慧秒懂猜透丈夫的心思,便狠狠的拍打着弟弟的后背假装矢口大喊道。 “你刚刚说谁没干活整天打高尔夫了?!在贤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跟你姐夫说话!” 恩慧夹在异常沉默的弟弟与丈夫之间,生硬的又解释道。 “老公啊,在贤他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在贤似乎瞬间读懂了姐姐眼中的深意,头也垂得更低了。煜诚和珠铉眉头紧蹙的互相对视片刻,不知不觉煜诚握紧了捏着球杆的手,珠铉却不满的闭上了双眼,就好像一行人中原罪在煜诚一人身上似的。 “好好听听自己说的话吧,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就算是,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啊。” 宋晟民笑容如拂柳春风般的朝在贤走来,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了一下在贤的领带。在贤把眼睛更低的藏进发丝里,依然躲避着宋晟民的眼神。自讨无趣的宋晟民便伸出手,想再次握住在贤的手,在贤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应了他。但就连远在一旁的煜诚都明显感觉到在贤的手在轻轻颤抖。煜诚只好扬起那根让他心情沉重的高尔夫球杆。 “没错,我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加快一下和承美之间的进度。我暗恋她很久了,在我心里李承美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每个不眠的夜晚,我都是在脑海中回忆着她的脸孔才入睡的。” 煜诚一想到明曜的话便哽咽难言,于是他只好将球杆贴在额头上喃喃自语。 “那就再打一杆之后再考虑休息吧,郑女婿!喂!郑女婿!郑煜诚!” 宋晟民的热情让煜诚不知所措,大家也都脸色难看的等着煜诚。 “亲爱的,你杵在那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爸爸叫你这么久都没听到吗?” “亲爱的我,我,我只是…” 煜诚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看到煜诚战战兢兢的样子,珠铉和恩慧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装什么懵懂呢,刚刚明明是妈妈在跟你说话啦,老公。” 珠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煜诚的脸色更加阴雨连绵。他只好欲哭无泪的望向宋晟民。 “对不起爸爸,我最近实在是因为分部的烦心事太多了。” 虽然能看出煜诚眼中有话,但是看到他那受伤的表情,宋晟民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没关系,男人嘛总得一头扎进工作中才会成功啊,冲你刚刚的这份觉悟我看好你!” “什么看好不看好的,生怕别人说姐夫你不是女婿控啊!” 在贤冷漠的目光让煜诚感到后背发凉,紧握在袖中的两只拳头又有点出汗了,就连珠铉的眼睛也瞬间飘忽不定起来。但宋晟民却丝毫不理会,也根本不看面带冷笑的恩慧,视线依然牢牢也温暖的黏在煜诚身上。 “你们知道我之前在这两位女王之间过得有多艰辛吗?终于有了唯一的男同胞进入同一个战壕我能不举着双手欢迎吗?是这样吧,女婿?!” 看着煜诚正在紧张兮兮的注视在贤,宋晟民爽朗一笑道,只是这一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入了同一片沉默之中。 “哈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一起用餐去吧,听说卢女婿正在休息区等我们呢。就是不知道这次他又要拜托我们为他做些什么呢?” 迎着晌午温暖的阳光,宋晟民的微笑显得更加醉人。在贤对于姐夫的无理非常气愤,但他却没有胆量对他无礼,更不敢随便找个由头离开,便只好顶着一张恭敬如从命的脸朝宴会厅走去。 ------------ 第二百零六章与欲望相比 “姨夫,许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恩慧姨妈也是。珠铉也变得更加青春靓丽了,不知道您一家用的都是什么神仙保养品呢?!” 宋晟民前脚刚刚踏进包间,吴尚熙(吴氏集团二公主)便惊讶不已,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珠映的目光也不忘徘徊在那些珍贵的布料上面。 “如果被外人撞到,还以为你们不是我吴家的女儿呢,视线总是放在别人的脸上,也太肤浅了吧。” 平时,在贤总是以眼神和表情代替回答,也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开口,所以他的嗓音才会略微有些沙哑,就像随时都被坍塌的沙雕。 “恭维的话要是都能当真,那这个世界得多省事啊。” 尽管宋晟民会长的声音很低,但紧随说话声之后的深沉韵律却让人心惊胆寒。包间顿时安静出奇,就连杯子里酒水晃动的声音都在无形中放大了不少。 “听说卢女婿这次要参加SVB集团社长竞选是真的吗?” 吴在贤的女婿卢崇峻自始至终一直忐忑不安的绞着手指低着头,宋晟民只好用似有若无的语气问道,但那坚定的眼神又好像在说,卢女婿和在贤一样,绝对不是值得敬仰的对象。 “这个嘛,因为很多下属都在推举我参选,况且我的确也很期待一次挑战自我的机会。我对即将公布的结果有信心。” 对于卢女婿不假思索就得出的结论,宋晟民和恩慧一句话也不说。卢崇峻只好又默默的接受着在场所有人那冰冷、却又包含着强烈感情的目光。看到卢女婿这样尴尬的脸色,煜诚动了动嘴唇,随即便用酒杯牢牢的挡住了脸,宋珠铉也紧随其后的扬脖闷掉了杯中酒。 “卢崇峻啊!你除了是我吴在贤的女婿还有什么本事啊?光是进入集团工作就已经很败坏了我的面子了,现在居然又大言不惭的跟我提升职,难道还想败光我的钱吗?” 在贤的咆哮让在座所有的名门贵族全都聚集过来,而这场宴席的主人公,风流倜傥的大女婿卢崇峻就显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我老公应该只是在这个家里不受重视而已吧?!爸爸您这么看不惯又为何成天把手边工作交给他去处理呢?您现在这个态度让我觉得您很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珠映冷笑着回怼父亲,眼中夹杂着无法压抑的苦楚。面对这让人寒心的场面,所有人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成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的家伙,能成什么气候啊?依我看还是秘书工作更适合他!” 在贤脸色苍白如雪,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紧握酒杯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 “爸爸难道您真的很想看到我们一家一起流落街头吗?集团的继承人是弟弟,股份也大多掌握在弟弟的手中,或许您早就已经忘记了我也是您的孩子啊!您就算再怎么偏心也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 珠映直接把深藏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一吐为快。这让卢崇峻感到自己就像个千古罪人,再也无力抬起头来。而作为丈人的在贤,锐利的目光却久久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要看穿他的全部内心一样紧迫。 “想过好的生活可以呀!你让你的卢崇峻自力更生去啊!我可真是,给人机会被曲解成是递了刀子,果然啊,卑躬屈膝久了的人真不能给他人前显赫的机会。所以卢女婿,这么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滋味,为何非要屈尊迎娶我的珠映不可呢?!” 听着在贤的声音在包间里回响,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在贤,劝你千万别说气话,珠映跟你可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如果那个位置没有什么紧要,就让他去试试看嘛!” 恩慧最先看出弟弟在贤神色的变化,她放低了姿态的规劝道。 “呵呵,还是趁这个机会让他卸下吴在贤会长女婿的头衔吧!到时候连只苍蝇都不会再追着他的!至于珠映嘛,血浓于水,我看血还不如水呢。”在贤高高的抬起下颌,双眼圆睁,好像要把卢女婿生吞活剥了似的。 “不如考虑一下来宋氏吧。” 宋晟民狠狠的瞪了恩慧一眼,恩慧便灰溜溜的闭紧嘴巴。 “爸爸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完全不想帮我老公当上SVB集团的社长对吧?!还是说您从未想过要让我的老公、您的女婿光明正大的活在您一手创办的商业帝国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仍不见回答,珠映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了,让人感到她难过得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在贤想转过身去不予理会,但是姐姐恩慧抓住他肩膀的手却如此有力,在贤丝毫动弹不得,他只好紧闭双唇,无言以对。 “哎呀!侄女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会替你多争取一下的。还有你卢女婿,明知道丈人和老婆会生气,干嘛还乖乖承认啊?在我的印象里你那种家庭成长的孩子不是很会看脸色的嘛!” 明知道这是故意的挑衅,忍无可忍的在贤迎了上去,挥起手狠狠的打了卢崇峻一记耳光,卢崇峻被打得把头偏向一侧,半边脸立刻变得红肿。珠映奋力推开紧紧拥住自己的恩慧,拉着丈夫挣脱一般的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把卢女婿带进SVB的人是你,急于赶他走掉的人也是你。如果当初在我劝说之下你那样决定了,就不会有兵戎相向的今天了。” 听到恩慧藏匿不住笑意的宽慰话,同是女婿的煜诚突然觉得有点儿虚脱,浑身无力。 “不管怎么说都是孩子们在自作自受,如果珠映能听进我的话找一个门户相当的公子,怎么会有如此窘迫的今天。但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很羡慕姐夫你,郑女婿再不济终究是个明事理的女婿。” 在贤温和的语气甚至超越了命令,甚至带有某种威胁的成分,就连默默俯视着煜诚的恩慧眼睛里都频频闪烁着凶光。珠铉愤慨的抓起酒壶,仰头大喝,浓烈的红酒呛得她咳嗽不止。 “乖女婿你都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了,我好想你啊,想吃什么就让承美告诉我,我让她带去给你,你千万不要推辞啊。” 周围很安静,灯光洒向酒杯。波光粼粼的酒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在消逝,煜诚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看着那张熟悉又慈爱的脸他的心里充满了痛楚。 “我喜欢李承美很久了,我想我们都是大龄青年了,如果表白顺利的话,婚礼应该会提上日程了吧,听承美说煜诚哥见过我未来的丈母娘,她会不会是和承美一样好相处的人呢。” 就在嘴唇快要接近水面中的承美的刹那,煜诚的身体却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拉了回来,那是珠铉激动不已的脸,煜诚只好故作醉眼惺忪的样子嘿嘿直笑… ------------ 第二百零七章为什么那么漂亮,让我发疯 “我们其实是可以坐地铁、公交过去的吧!而且我从前就在那边工作,骑车也根本不费劲。” “承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承美的脸色青黄不接,看上去丝毫不开心,反而要比阴云密布的天色沉闷许多。明曜很想把气氛活跃起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便只好不无忧虑的问道。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对郑代理太不礼貌了,毕竟这不是一般的车。” 说话间承美扭头看了明曜一眼,而明曜则长长的舒了口气,并将手伸向她的肩膀,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妥,便又将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狠狠的绞进坚硬如翠竹的发丝里。 “嗨!都说不用放在心上啦,我和煜诚哥可是忘年交。就算车子出了故障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赔偿问题。” 承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很快便又朝着车窗苦笑不已。 “郑代理和周代理的友谊真让人羡慕。进入社会后我总觉得遇到的朋友都很难交心呢,生怕我给对方的是信任,对方回应给我的是暗算。” 承美单刀直入的自嘲了一句,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流动着奇妙的气氛,最后,明曜只好哈哈大笑了一番。承美见状只好含蓄的扯动了一下唇片。 乌云团团笼罩住阳光的一瞬间,宛如黑漆漆的夜幕悄然降临。 明曜和承美在黑暗中彼此对视了数次,承美的脸色愈发光滑沉静。换做往日,无论是和咖啡搭档、敏荷或是其他任何人在一起,如此狭窄的空间里都会略微生发出些许勉强的亲近。但承美却如雕塑般镇定自若,尤其是在明曜偷偷靠近的瞬间,她还会紧紧咬住茶红色的嘴唇,显示出决绝的意志。明曜能闻得到她的气味弥漫在自己周围,可无形中那又意味着随时都可能迅速抽离,这是什么意思呢?明曜看过很多类似女人恋爱心理的书籍,应该是在玩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戏码吧。想到这儿,明曜便自信心爆棚的笑了笑。 “还没有吃早餐吧,后面的座位上有一盒爱心便当。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果然,承美对着食盒眉头紧蹙,脸色微红,眼中思索万千,明曜本想去承美的手,却在不知不觉间又握紧成了拳头。 “为了让营养更丰富一点,我凌晨2点就起来了,光是那些菜和酱料的搭配,就折磨了我…” “明明是亲手做的便当,却非要贴上玛妮小吃的标签?周代理你今天的行为很迷惑啊!” 承美说话的声音依然甜美,目光也依然明媚,却无法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明曜只觉心口突然被钝物猛烈撞击了一下,整个人都要被震裂了。他只好失魂落魄的目视着前方。 “你是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家店的呢!太让人感动了,还是凌晨两点排的队。” 看着明曜愈发窘迫的样子,承美偷偷的笑了笑。 “你就不能当做是我亲手做的吗?” 承美已经彻底看出来了,在心旌摇荡的明曜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个赤诚固执的明曜,只是一时间她很无语。紧张的气氛随即包围了承美和明曜,两个人的脑海里分别浮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面。 “真抱歉,因为这里写着名字呢我无法无视,而且我们做了这么久同事,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很直来直去的人。” 面对承美近似刻薄的回应,明曜将嘴唇紧闭,很快他便再次呈现出神经大条的样子。 “嗨怪我,当然是怪我喽,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明明临出门的时候检查了无数次的。” “所以才有百密必有一疏的说法嘛,这个袋子很漂亮就作为礼物送给我吧。” 风将承美那一头乌黑明亮的发轻轻吹动着,耳垂上又折射出bli gbli g的光晕。每当这个时候,明曜都会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尤其是承美低下头,伸手将头发往两边肩头捋一捋的瞬间,豆蔻少女特有的香气就会扑面而来,明曜不由得将眼睛睁圆了。 “周代理,喂!明曜哥?” 承美看着明曜,第一次看得这么专注,而且清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明曜微微张开嘴巴,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画。 “周代理你到底在想什么?感觉你的目光很混乱。” 承美冰冷的声音,使得明曜瞬间闭上了因迷醉而蒙眬的眼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礼貌的说道。 “我是在想李代理你的确是太与众不同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看在诚意的份上装傻充愣呢。” 两个人尴尬的沉默了片刻,承美又耸了耸肩的问道。 ------------ 第二百零八章我没有疯,怎么撑得住 “实在一点不好吗?” “我可不是否定你的意思啊。只是照实说而已。对了你喜欢喝奶茶还是饮料?” 看着激动得有些失去理性的明曜,承美叹了口气又语气平淡的问道。 “周代理,在和女生交往方面你应该有很多经验吧?” “谁啊?我吗?” 明曜的脸色稍微有了点儿变化,他用力的握紧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 “好吧,我看上去可能是有点那样,但这都是误会,我其实很少接触女生的。” 承美略做犹豫,再次忍俊不禁的摇头笑了。 明曜着急的大声叫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即将死掉一般。 “李代理你别这样,我其实…” “其实什么?明明不是单纯的人为什么非要假装呢?昨天在大排档你的好朋友柯勉哥就说过了啊,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没有过感情经历,那才不正常呢?!” “也是,也对。” 明曜终于露出了笑容。看着他大汗淋漓的脸孔,承美将口中奶茶喷溅得如此强烈。 承美正擦拭着嘴角,耳边又传来一阵细弱的声音。 “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啊?” “哈哈!你一提便当我就想到了啊,我们都不年幼了哦,糊弄小女生的把戏根本征服不了我。” 看到明曜眉头紧锁,明显是要说什么。承美有点心软了,但是很快又像没看见似的,转过头去。 “你这都是偏见,是那些鸡汤里拼命熬出来的偏见。其实对于女生这方面我敢保证,我双手奉上的绝对是一颗沉甸甸的真心。” 承美似听非听的点了点头,真是一段多余的缘分,心里感觉有些无可奈何,但除了冷笑,她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快就到了,要不是承美你提醒我,我们真能一起躲过早课。” “周明曜?” 车子驶入总部停车场,在承美和明曜并肩而又短暂停留的同时,一个惊诧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这熟悉的声音是明曜始料不及的,他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而后又急忙换上绅士的表情回过头去。自动屏蔽掉承美感慨的目光,那个衣着清新、面容恬静的女人径直走到几乎不忍直视自己的周明曜面前。 “呵!还真的是你啊!” 女人失声笑了出来。 “哦你是?是恩亚!真是好久不见了!那个你也是来参加培训的吗?快进去吧。” 明曜似乎是认定没有必要继续跟她计较,于是便匆匆忙忙的追赶距离自己几步远的承美。至于那个本想好好看看曾经恋人的恩亚,心里多少有些酸涩,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带着现女友重逢前女友的事情,这使得恩亚更加心烦意乱。她只好加快脚步,心中也带着这次务必要让明曜重新想起自己是谁的豪横。 “明曜哥,你可真是老样子了,明明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孔。可见这人真的不能貌相。” 明曜怔然愣在了那儿,好像第一次犯错的人,他的眼睛不停的看这看那,左顾右盼。 “周代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失陪一下,你们慢慢聊。” 一边是满脸羞红的男人、一个是挺直腰肢的女人,承美好笑的告别。这时那个说话无比凶悍,表情无所畏惧的女人扒开明曜挡在承美的面前。 “我跟他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但等下我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才对,周代理我也先进去了。” 看到这个情景,明曜脸色苍白,他知道尽管自己没有胆量直接靠近承美,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追随着她。 “李代理,李!艾希搞砸了!” 明曜痛苦不堪的朝着承美的背影喘着粗气、挥着拳头、跺着脚。而这一切都被另一个女人看在眼里。她几乎是一声不吭又毫不迟疑的推了推明曜的后背。 “是陈代理啊?!好久不见居然在这儿见到了!” ------------ 第二百零九章另一个无意中,别让她吸引了 被明曜这么一说,女人的脸立刻变红了,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娇艳欲滴。风在两个人紧张的对视里溜过,女人的长发飘向一边,银白色的耳环啷当啷当的鸣响。单凭女人这身打扮就知道是白月光女郎一般的存在。 “最近过得还好吗?” 明曜深吸一口气,略做犹豫的对女人说道。 “还好,刚刚看到你,我还在想这么相似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呢?!不过你的长相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初见时的样子。” 明曜至今仍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当初他热泪盈眶的跑到她面前告白,她却表情生疏的拒绝了他。而她此刻柔弱多情的样子,真像两个人共度过某一段时光似的。 “对了,刚刚站在你身边的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 看到明曜眉头紧锁,好像要说什么,女人忙不迭的关切道。明曜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你的眼光一直都不错,我看好你们。”、“就是不知道周代理会不会也送一张请柬给我呢?!” 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过的缘故,原本冷漠高傲的女人露出微妙的神情,不经意间再次搅动了明曜的心,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周代理看似简单,但他一直都有让女人抓狂的本领,不论是哪种类型的女人都能轻易收服。别以为他会对你一个人真心,那只是年华不再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承美一直在心里玩味着恩亚的话,明曜的突然出现让承美的目光与身体变得僵直。 “那个女代理和我、还有煜诚哥就是前同事的关系,我记得她好像没有在分部呆很久,因为她的刻薄太出名了,就连我们分行长都甘拜下风。” 明曜艰难的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承美一边听,一边情不自禁的皱起了漂亮的双眉。 “你不相信我吗?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明曜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胸中闷气直往嗓子里转。但承美淡漠的眼神里始终找不到一丝慈悲。 “好吧,我承认我和她交往了很短的时间。因为我们是同一期的实习生,工作压力大又很辛苦,所以很很容易就产生了默契。” “A还是B?” 承美的笑容在淡薄阳光映照下显得生硬,浑身更有着可怕的冷漠气息。这一问明曜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心脏处传来的紧迫与刺痛让他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几乎不能正常思考,他只好厚着脸皮笑了笑,随即又追逐在承美身后,两个人又一起穿过黑压压的人群。 “不说话?那就是A和B的意思吧。” 尽管承美已经从明曜扭曲的表情中读出了沉默的含义,但她还是更大声的问了出来。 “B、B,真的只有B,李代理你千万别多心,我绝对没有和A交往过。” 明曜用强有力的手抓住承美的手腕,承美的双肩僵硬,双眼圆睁,目光自然移了上去,与明曜那令人费解的眼神相遇。就好像害怕周围有人看到一样,明曜突然松开了手。 “其实,A她只是单方面的暗恋过我,可我…” “你始终无动于衷吗?还是说你也做了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事啊?” 颇让承美感觉意外的是,明曜的脸上是充满自责的表情,所以承美越看越可笑,似乎马上就要失声笑出来。明曜的心里已到了冷极,就连微微张开的嘴角都赛满了寒气。 “那就跟我说说B吧,你和她之间又是怎样产生默契的呢?” 承美的语气里充满了嘲笑,明曜的眉头不由得又为之一皱。 “B,如果我说我跟B连好朋友都不是,你会相信吗?你刚刚应该看到了,我和她一点都不般配。” 听明曜这么说,承美的嘴角流露出隐约的嘲讽,她慢慢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明曜。 “从外形来看还真被你说中了,她走得是女神路线,你一看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男生。” 没想到承美会这样发问,明曜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承美好笑的摇摇头,继续朝前方走去。 “或许,或许她是个多血质、易冲动的人吧,虽然我跟她只有工作中的那一点点交集,但她一遇到困难就会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我毕竟是个很温和的人,总是习惯性的向别人伸出援手。所以、哦,其实不光是A跟B,也不止是女同事,大家都很喜欢跟我做好朋友的。可我真的承受不来A那种太孩子气或是像B那种脾气太暴躁的女人。因为我是在无忧无虑的家庭中长大的,我一直都…” 看到承美再次投来如此陌生的表情,明曜只好灰头土脸的跟着她走。但他的心恍惚摇曳,仿佛风中的树枝,摇摆不定。 吧嗒。放在承美与自己之间的咖啡杯冒出浓浓的热气。热气阻亘在两人的眼眉之间,仿佛一堵墙,明曜的喉咙再次迫不及待的隐隐颤抖了。 “李代理我其实是很能分清逢场作戏跟真正好感的人,我一直都很渴望遇到一位像你这样健谈、开朗又…” “算了,我还是另找时间跟你互相了解吧,刚刚那两个女代理的妒忌之心真是太可怕了,我都不敢跟你多说一句话了。” 看到承美的表现更加迥异于前,明曜的眼中充满了不安。就在他悻悻的搅动着咖啡时,承美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李代理你什么意思啊?”明曜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什么意思?!哈哈哈,周代理,你今天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什么都没问,你为什么要绞尽脑汁的解释呢?” 明曜被懵住了,两个人之间再次弥漫起沉默,深不可测的沉默也是誓死不弃的沉默。 看着蜷缩成团的明曜,承美耐人寻味的补充道。 “还记得我在车上跟你重复过的话吧,都到我们这个年纪了,没有几段罗曼史那才叫不正常呢?!你刚刚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是想朝前看了,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早点放下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啊!”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我真是太感谢了。” 在这种对面无语的尴尬气氛中,明曜感到口中干得要命。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笑容凄凉的说道。 明曜默默的抬起头,抚摸着粉红的脸颊。看着他非常失落的神情,承美忍不住噗嗤一笑。明曜彻底头昏目眩了,此刻的他感觉眼前苍茫如海。 “那个B就在附近。哦!在那儿呢?!” 承美话音未落,明曜便把目光投向了承美手指的方向。 “看来周代理真的是做错了什么啊!” 就在明曜犹豫的片刻,承美快言快语道。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明曜好像什么也顾不上了,甩开步子朝培训室的方向走去,短短几步就撞到了两个同事的肩膀。看到这样狼狈的周明曜,承美心里真是好笑。 ------------ 第二百一十章被困得无情,下定决心了 “三年五载的欣赏同一个城市的风景,真是太无聊了。” 直到茶杯里的热气冒完,宋晟民才慢条斯理的说话。 “姐夫你是想把公司迁到别的城市去吗?” 在贤会长平时话不多,但在姐夫宋晟民面前却很开朗。使得进屋之后,一次也没正眼看他的姐夫,不得不侧过身来。 “我说的是高尔夫球场,谈谈下周的出游计划吧,我们一家就不去夏威夷了,改去巴塞罗那吧?” 满以为在贤的热情会因此受挫,谁知他居然兴奋得眼睛发光,充满自信,甚至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看来我跟姐夫真是不谋而合啊,怪不得最近的一次投资这么顺利呢。” 看着宋晟民将目光转向酒杯,在贤高高的举起红酒,但宋晟民的态度突然发生了改变,在贤捧着红酒的手也蓦地停在了空中,停顿只是短暂之间,在贤最终还是笑容可拘的和恩慧、珠铉碰了两下。 “是啊,煜诚哥,我真的很想和承美在一起。我觉得她对我应该也很来电。” 一次把手放上他胸脯的瞬间,心忍不住闷痛起来。与此同时,在座的所有人也停止了动作。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此时此刻的煜诚非常危险,但看看满脸发热的晟民和在贤,大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起去巴塞罗那怎么样,女婿!郑?!”晟民声音混浊的问道,脸绷紧得就像没有纹理的大理石。 “亲爱的!”珠铉不顾妈妈的眼色,顾自转过脸低喊道。见煜诚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甚至一度露出非常痛苦的神情。珠铉这才将手贴上了煜诚的臂弯,使劲推了推。 “喂!亲爱的?!” 煜诚闻声浑身一抖,声音与渐渐转向晟民的目光犹如针刺。 “对不起爸爸,我刚刚想得太投入了。” “所以啊,赶紧把注意力放在对话上吧,爸爸都叫了你好多次了。” 珠铉哀怨的眼神之中,煜诚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他倏地站起身,猛干了一杯酒。 “女婿你今天有点反常啊,是你们分部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宋晟民眼睛不眨的看着煜诚那个无聊的酒鬼,下巴却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 “那,那倒没有。” 大家好像早就预料到煜诚会有这样怯弱的反应,看着珠铉,忍不住偷偷冷笑。珠铉只好短暂的看向窗外。 “最近金融界的竞争一直很活跃,应该是工作强度太大了吧。” 好像早已忘记了自己对卢女婿所做的事,在贤满怀担忧的帮腔道。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还能抗住。”煜诚用手抚摩着布满冷汗的脖颈道。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我开口吧,毕竟是一家人。” 宋晟民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黑珍珠般的双眸仍直直的盯住了煜诚。煜诚连忙把脸凑向珠铉,珠铉朝他点了点头,脸上暂时消失了矛盾的神色。 太阳冉冉落下,泛着缕缕常青色的松树显得有些妖娆。很快颜色更淡的树也慢慢的在一片绮红中显露出来,煜诚知道新一轮饭局即将开始。 “要死啊,郑煜诚你最近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借口去卫生间的工夫,煜诚不屑的用冷水冲着头发。正想离开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看着承美和明曜,不知所措却又含情脉脉的相拥而视,煜诚突然感到莫名的羞耻,他急忙转过头去,但不论怎样挣扎都迈不动步子。 “我这是干什么呢,明明我和承美已经,已经…” 煜诚直勾勾的看着,嘴角发出的叹息比以往更加凝重,也更多了些。 总部: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云淡风轻。教室内也是一派纤尘不染的宁静。 “理性选择与权衡取舍:理性人、经济人,是西方经济学中的假设,它是对从事经济活动的所有人的一般抽象,理性人的基本特征是利己,即力图以最小的代价去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课程刚刚过半,明曜便软弱无力的倚靠在椅子上,他的身子坐得那么低,好像随时都要陷入明晃晃的大理石地面上似的。同样感觉到强烈倦意的还有隔壁教室里的承美。承美不停的打着盹,在周围同事看来就像一只啄米的小鸡。 “个体的理性选择是指经济个体总是通过成本,收益分析来选择能够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经济活动。成本指机会的成本,即放弃的其他各种可能的选择的最大收益。”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承美使劲瞪着蒙眬的眼睛,望向宛如水波微漾的海面般的大屏幕。另一间教室里,明曜的呼吸声音早已趋于粗重,然而邻座女代理毫无血色的面容却让他瞬间打了个冷战。 “为了成为温馨庞大的安城银行,你们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 ,有句话说能力的差异虽然可能会有双倍的经济效益,但强大的意念与饱满的热情带来的差异是五倍甚至是100倍。” 一想到承美,明曜的两眼便开始冒着红心。无聊的大屏幕上也突然滚动起承美千变万化的笑脸。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明曜便健步如飞的冲出教室,然而,当他看到正在讲电话的承美时,强烈的紧张感使得他大吸了一口气。 ------------ 第二百一十一章比我不幸一点 “喂!姨妈,我妈妈和妹妹现在的状态都还好吧?” 承美的声音仿若流水,充满了寂静的空间。 “妈妈吗?真是太抱歉了,那您帮我叫一下她吧。” 明曜僵立在原地,像个木头人。承美神情淡然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便如一阵轻风似的转身朝更加隐蔽的地方走去,并刻意压低了声音。 “妈妈,你怎么又是老样子啊?总是不吃东西,闹情绪可怎么行呢。” 承美一边说着,脸上渐渐露出无奈的表情,明曜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在上蹿。但承美的变化也太快了,明曜不得不频繁的正眼看着她。 “就是因为要吃药,所以才必须按时吃饭的啊。难道您不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吗?” “总部?我是在一个离家非常远的地方。妈妈您就别闹着让姨妈带您出门了,我会在这儿安心培训,明天中午之前一定会赶回去的。”、“妈妈你再这么任性的话,女儿会伤心得要死掉的。” 听着承美平静而有力的声音,看着她痛苦不已的表情,明曜狠狠的攥紧拳头。那一刻,明曜深深的知道了,在同事面前笑得放肆的承美,居然也有柔弱无助的一面。明曜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捂住胸口,努力的控制着呼吸。 “妈妈明天睁开眼睛,我就在回家的路上了。您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准备接风宴吧。记住了?那就换姨妈接电话吧。” 沉默良久,承美开始语调缓慢轻松的说话了,她的神情仿佛在自言自语,而躲在花坛后面的明曜就像石像,只是静静的倾听,静静的心碎。 “姨妈这两天真是辛苦您了,您一定要让她们在吃药之前吃饭,不然会很伤胃的。还有拜托您千万要锁好门,尤其是晚上别让她们跑出去了。” 、“好的,谢啦,那就先这样。” 挂断电话后,承美轻轻的叹了两口气,又独自沉闷了片刻,明曜从花坛后渐渐抽身而来,只见承美的侧脸已经泛着青色,眼中更是充满了阅尽沧桑的凄凉。明曜那个从来都是明朗豪爽的他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的眼睛里好像也含满了泪水,使得他再也不能去看承美的眼睛,就在这时承美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很快她便又挤出了一抹短暂的微笑,只是眉眼间依然充满了悲伤。 “奇怪,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的吗?人呢!” 承美看了看时间,连忙擦干眼泪,抓起旁边的包包,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明曜急切的声音。 “李代理,李代理,太对不住了,我刚去了趟洗手间。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承美转过身,哀伤的笑容让姗姗来迟的明曜心里忐忑不安。看着惊慌失措的明曜,承美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没有很久,我也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哦对了,你今天的课听得怎么样?” “课?!”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明曜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上学的时候可是五好学生,今天的老师又是重磅请来的,我当然是很认真的在听啊。那个能力的差异会有双倍的差距,但强大的意念与饱满的热情会有100倍的差距,哈哈。” 明曜说得心潮澎湃,承美也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你也是枕着资料打瞌睡呢。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周代理你的样子,真不像是学习的那块料啊。” 承美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掀起了巨大的风波。本来强作矜持的明曜一下子僵住了。他心虚的笑了笑,又费力的挠了挠发丝。 “其实我也是一直在犯困来着,但我最开始的时候真有很认真的听,只不过,那老家伙的声音太平静了,内容也无聊到爆。承美,我们去醒醒脑子吧,你不是说吃了东西心情会很好吗?” “吃什么啊?!” 承美焦急的点头说道,眼神也因为炽烈的热气而猛烈摇曳着。在明曜看来,这是承美首次向他表露感情,他顿时兴奋不已。 “我听说前面有一家超级正宗的娘惹餐厅,对了还有椰子鸡要不要也尝一尝呢?” “太棒了,光是听你说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阳光的映照下,明曜的脸庞要比平时红好几倍,嘴巴与眼睛也有些僵硬,好像刚刚喝过酒,而且还是是最烈的那种。见明曜始终没有接下来的行动,承美竟然出人意料的一把拉住了他。 “时间很赶了,我们快点走啊。” 承美的表情低沉,语气却相当愉悦。看着她的背影,明曜的脑海变成了空白,但很快他便笑容殷勤的追了上去。 ------------ 第二百一十二章我希望你快乐 13.30PM:浮云像海鸥洁白如雪的羽毛般清晰可见,排挡的大理石地面上也渐渐映出浅色的光晕。 “还没有到营业时间,请…” 不等柯勉拒绝,煜诚就像箭一般的冲进店里,从他的表情柯勉察觉到了浓浓的异样气氛,不禁又面露忧色的拍了拍煜诚的肩膀,关切道。 “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跟老丈人一家去打高尔夫了吗?” 煜诚默默的点了一支烟,并往柯勉坐着的方向吐了一串长长的烟圈。 “别再问了,赶紧给我拿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 柯勉无非是想向煜诚询问事情的严重性,见他一言不发的陷入沙发,又使劲敲打了两下额角,柯勉只好将眼睛瞪得滴溜溜圆的站在原地。 似乎是觉察到了柯勉的无动于衷,煜诚揉了揉眼睛,欠身坐直。 “没有听见我说话吗?傻愣着干嘛,快点去呀!” 煜诚毫无缘由的不满显然让柯勉感到不可思议。柯勉噘着嘴,白了他一眼便一边系着围裙,一边朝后厨走去。看着柯勉的背影,煜诚又扯着嗓子叫嚷道。 “你最好给我拿点一吃就很上头的东西,炸串刷最辣的,随便带一瓶芥末过来。” 13.45PM:柯勉最后一次透过门缝看了看煜诚,便笑容可拘的端着托盘道。 “去五星级酒店打高尔夫居然连饭都没得吃吗?” 煜诚无可奈何的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反射着阳光,隐隐发出炫目的亮光。柯勉顿觉心里忐忑不安,他收敛了夸张的表情,淡淡的将托盘上的东西如数家珍般的罗列在桌子上,但每每朝煜诚的方向靠近,都会有一种阳台被堵住的沉闷。 “不懂就别乱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我天天吃澳龙、帝王蟹跟牛排,都快干吐了。煜祺人呢?” 或许是煜诚从前的性格外向又爽朗的缘故,他在表达自己情绪方面比寻常人更加露骨。柯勉闭着眼睛,叹息声比以往更加粗重。 “去幼儿园的早教班接孩子了呗。” 煜诚吁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又假装微笑着开口问道。 “孩子最近挺好的吧?” 柯勉扯动着嘴角,却总是笑不出来。 “煜诚,你是不是最近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啊。是家庭还是工作…” “快闭嘴吧。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们可是过命的朋友!” 煜诚突然急吼吼的回呛了柯勉一句,这让柯勉目瞪口呆的愣住了。不顾柯勉的惊讶,煜诚想要继续埋头撸串,但柯勉并没有像往日那么顺从,而是淡淡的抱怨道。 “就因为是这种关系,我才问你的。就你这张脸,不说我也明白。你每次来店里要最辣的食物,都是因为心里装着无法排解的压力。” 柯勉突然又哑然无语了,煜诚对他怒目而视。剧烈的冷战气息沿着脊背传遍了柯勉的全身,他又粲然一笑。 “别瞪那么大的眼睛了,大舅哥吃吧,吃吧。我今天特地给你放了双倍的龙息辣椒。” “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吗?我真得好好感谢你了。” 冷冷的空气中,煜诚炸雷般的声音在柯勉的耳边回响。柯勉对他慈爱的笑了笑便转身拨着电话。 “平时真是太小瞧了明曜,都这个时间了居然一条信息都没有回,应该是和李代理度过了很愉快的上午吧。” 柯勉用毫无生气的眼神向煜诚打探道。 “电话呢?也不接吗?” 煜诚的喉咙如风中之火,不停的颤抖。 “那是当然的了,我少说也打了四五个电话呢!全是一响就按上的。所以吧,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很让人匪夷所思,就说昨天,李代理看向我们家明曜的眼神就特别不对劲,煜祺跟我说她们女生追求男生的时候都喜欢用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啊。” 煜诚闻言,不由得脸色骤变,但柯勉依然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 “因为在确定关系之前,男生总有上了天堂又下了地狱的撞击感,所以感情才会热烈绵长。不然就会像石锅那样短暂的滚烫一下,然后就变得像冷却的炭火那样伤痕累累。煜诚,你不觉得这很幽默吗?” 煜诚更用力的握着竹签,好像要将它握断。柯勉全然没有注意到煜诚的变化,而是一边豪迈的笑着,一边用拳头狠命的锤了锤煜诚的肩膀。 “幽默,呵呵,跟他相比你才是真幽默呢。” 话音刚落,煜诚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柯勉只好小心翼翼又呵护备至的看着煜诚。 “算了还是跟我说说你那个新朋友吧。” “什么新朋友?!” 煜诚以君临天下的气势望向柯勉,他的声音大得就像有人在敲天花板,连窗户都微微震动的共鸣了起来。柯勉看了看原封不动的炸串,又看了看窗外,最后视线又落在煜诚干巴巴的嘴唇上。 “就是那个结婚几年后,意外偶遇初恋女友的那个。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煜诚下意识是瞟了柯勉一眼,见他并没有别的反应,便眼珠一转,淡淡的解释道。 “这个,我对他也算不上育多了解。但我只知道他那个初恋好像遇到了别的男人。那个男人追得又特别紧,还特别喜欢投其所好。” “哇塞,现在的人谈恋爱都这么快了吗?” 柯勉兴奋得要命,笑容也兴师动众的。那一刻煜诚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不是,煜诚我感觉你那个朋友对初恋好像并不了解,也许他根本就不懂女人。如果真是那种易燃易爆的小白,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对了,你那个朋友现在真的已经没关系了吗?” 柯勉滔滔不绝的样子真像一个多嘴婆。煜诚的心里顿时掺杂着无法遏制的羡慕与嫉妒。 “怎么会没关系?心里早已火急火燎的了。但又能怎么办,拦是根本拦不住的,而且也不能那么做。” 煜诚说完,两眼直勾勾也黯然的看着柯勉,柯勉狡黠一笑。 “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拦着?当初明明是他为了过富裕生活狠狠甩掉那只手的吧,现在自己的生活一地鸡毛,看着初恋的崛起又不对味了。这算是男人吗?这是人渣吧!” 柯勉唐突的一问让煜诚十分惊慌,但柯勉就像马上要听到确切答案似的再次试探道。 “不过这种人渣的脑回路也挺清奇,天天见面不打架已经很够意思了,居然还对人家展示出留恋。他对那个追求者呢,超级嫉妒了吧,你不是说他们曾经是好朋友吗?现在闹到什么程度了?” 看煜诚犹豫不决,柯勉歪弯着头,两手托住下巴的继续看着他。 ------------ 第二百一十三章这只是契约婚姻吗? “闹什么闹?就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害怕朋友受到伤害,所以才要出面阻止的。只是他和那个女人交往过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公开,他的朋友始终蒙在鼓里,现在看着两个人成天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煜诚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解释了半天。柯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情,很快他便下定觉得似的劝道。 “既然,那个女人只字未提,那就是跟从前的感情和解了。就算下一段恋情,选择的是那个人的朋友,她也能从容接受。这么说这个女人的确很有魅力也很让人尊敬。倒是你的那个朋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那就体面一点,各走各的路吧,这样对谁都好。” 煜诚缩着肩,用生无可恋的眼神看向窗外。再次频频看向柯勉时,他的目光总是又阴又冷。这让柯勉不由得汗毛倒竖了起来。 “我说裴柯勉,你!你不懂的事别跟着瞎搅合。” 煜诚目中无人的样子让柯勉气愤不已。奇怪的是,此刻的煜诚连酒都喝不下,烤串更是难以下咽。突然煜诚的身体前倾,艰难的呕吐起来。看着煜诚从一个顶礼膜拜的少年变成如今这个目光复杂的中年男人,柯勉思绪万千。 “且,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你自己的事儿呢。”片刻,柯勉咕咚着唇片小声道。 “居然,放了这么多辣椒!你难道,你是真想辣死我吗?” 看着煜诚义愤填膺神情,柯勉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嘲笑。 “嫌辣!不吃不就行了!跟你聊聊天吧,臭小子脾气还见长了!我可真是!” 柯勉挤眉弄眼的朝煜诚挥了挥拳头。煜诚紧闭着眼,冰冷的气息瞬间浸透了柯勉的五脏六腑,柯勉只好心明眼亮的走向后厨。 “喂!明曜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上午过得怎么样,什么翘课?和承美吗?那可真是太棒了。” 电话很快便挂断了,再次面对煜诚的柯勉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愤怒与厌烦,此刻,隐藏不住的喜悦已经隐隐爬上了他的眉宇。 冰冷的红酒犹如喷泉,从煜诚的嘴里喷射出来。看着几乎咳得完全虚脱的煜诚,柯勉的脸色微微收敛。柯勉慢慢走向煜诚,尽管他的脸色毫无缘由的再度变得惨淡而难看。 “听到了吧?我刚刚跟我们家明曜通过电话了。但他具体是怎么撩妹的,我还得等,真是有点等不及了。” 柯勉说着便将视线转向旁边,煜诚正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柯勉赶紧将咂了满嘴酱料的串串丢在一旁。 “翘课这种话也就你能信吧?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想把申正焕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煜诚的表情和刚才判若两样,他居然笑得这么委婉。 “喂!两整天的时间呢,总不能一直都有课程吧。哎!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碰撞出爱情火花的最佳地点就是研修班。” 煜诚一边咳嗽,一边无力的瘫坐下去。此刻,他的眼睛里,明曜正紧紧的抱住了承美,似乎再也不愿松开。 “大舅哥,你不是说每100个人中会有9对情侣诞生吗?那么据你推测,他们现在有没有进行马拉松呢?” 柯勉低低的冷笑一声,煜诚也努力的往别的方面去想,此刻在他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睛里,柯勉正抚摩着柯勉的脸颊,承美温柔的动作同样让人不可抗拒。想到这里,煜诚的眼中含满了怨恨的泪水。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闹肚子了吗?都怪我做得这么辣。” 煜诚知道柯勉在等待他的回答,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还是莫名其妙的变得烦闷起来。 “你又要去哪儿啊!喂!煜诚哥?” 椅子吱扭响了一声,煜诚起身离开了,可柯勉仍然俯视着他,并将一张手纸递向他匆匆忙忙的背影… ------------ 第二百一十四章收据!请把他们扔掉 走出餐厅,天空早已泛起微醺的墨蓝色。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明曜停下车。回头看了看承美,没想到这一次承美并没有拒绝。看着承美的背影渐渐淹没在漆黑的海边,明曜像个机灵好动的小孩子一样,从车里跳了下来。 “怪不得人人都说青港好呢,风景真是比宣传片还要美啊。” 皎洁的月光在漆黑的海面上映射出粼粼波光。海水很沉静,风卷起波浪的声音也很轻。承美面对着海面静静的站着,明曜咯咯笑着的声音就显得尤其突兀了。明曜缩了缩肩,咽了口唾沫,并用尴尬的眼神看向承美。承美刚好转了一下头,看着明曜颤抖的眼睛温煦的问道。 “周代理,记得你之前有讲过你是独生子?” “嗯,是啊。可我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在多成员家庭中成长的朋友,跟他们相比我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好像少了很多趣味。” 明曜好不意思的笑了笑,那样子看上去真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声音都格外清脆羞涩。承美犹豫了片刻,突然回头,直勾勾的看着明曜,放肆的玩笑道。 “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哦,真的吗?李代理你的眼光真是太厉害了!” 明曜那惊诧的笑容,犹如从手套破洞里伸出的瞳光,还有那焦急的表情,在承美的脑海里形成一幅大大的特写久久不能消散。承美苦笑了一下,再次故作轻松的环抱着双肩,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明曜。 “那是因为,我觉得周代理你不是一般好相处的人,你的热心里永远透着简单与善良。就拿帮忙来说吧,别人可能会顾着情面帮五分,可你总是想把十分都加满。如果不是温室里长大的人,怎么会这么赤诚呢。” 月亮悄悄躲进云里,乌云从西边蔓延而来,此时的天空短暂的昏黑了。或许正是黑暗给了明曜放纵的勇气,他终于松懈了一个男人本能的欲望,抬起胳膊,轻轻也即将揽住承美的肩膀。承美的身上散发出令一个男人无法抵挡的气息,虽然她矜持的远离了明曜的胸口,但她的发梢却在不经意间贴近了明曜的鼻子,清香扑鼻而来,使得明曜直接陷入忘我的境地。 “喂!周代理?周…” 承美故作好笑的期待着明曜,明曜略微有些尴尬,连忙含糊的回应。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个,李代理,你家里是还有个妹妹吗?我听煜诚哥说起过。” 话音刚落,明曜又进一步望着承美的脸孔,目光就像在爱抚一件精美的瓷器。承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比眷恋的紧紧闭上双眸,明曜这才温顺的贴近到承美的肩膀,他的手早已在不经意间做好了轻轻抚摸承美头发的准备。这时,承美再次转过身,那张俊俏迷人的脸就像黑暗中绽开的蔷薇。明曜哑然一愣,整只覆盖在承美乌丝上的大手也迅速收了回去。承美终于短暂的视线,微笑着走近了夜色中的海边。 “我的妈妈和妹妹都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家人。不管是喜欢是嫌弃,或者是抱怨,她们永远也只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毕竟有那句话叫打断骨头连着筋嘛。但话说回来,我一直都挺羡慕周代理你的,因为你是在毫无保留的爱与富饶的生活中成长起来的人,颜值还这么出众,老天真是太偏心了。” 承美几乎是用充血的眼睛看着明曜,明曜能感觉到承美嗓子里的波涛声越来越汹涌,但他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语,承美见状,抚摸了一下她又白又细的脖颈,再次故作释然的解释道。 ------------ 第二百一十五章救赎 “我之前不是说我妈妈和妹妹身体都不是很好吗?其实她们分别得了老年痴呆症跟自闭症。” 明曜有些惊讶的撕咬着嘴唇做出疼痛的样子。 “那,那现在阿姨和妹妹…” 承美像是胃口全无一样,一脸正色的看着明曜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有监护阿姨在。” 明曜没有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看着她。许久,明曜才又傻傻的明知故问道。 “哦,那,那就好了。可能是我父母现在还年轻,身体也都特别硬朗的缘故,我对阿姨的症候不太了解,但在我看来这是很自然的累积起来的症候。因为我们的身体很像一个大型机器,用久了难免会出现故障,特别是脑子里的零部件最多,短暂停顿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们和她们一样,谁都会有老去出现故障的一天。还有,我最近有一直在关注青年人心理健康,现在人的生存压力非常大,所以有些故障就会提前显露出来了。” 听到明曜的回答,承美满含期待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她突然朝前走了两步,像警犬一样的在黑暗中乱闻一气。 “嗯!说得没错,我也会经常看这种暖胃的鸡汤。所以我很早就已经坦然接受了。” 此时的月亮已经完全被乌云吞没,久久没有露面了。在承美的呼吸声里,明曜仿佛又听到了滚滚而来的波涛声。或许是长久的黑暗又给了他更加坚定的勇气和力量,明曜将唇片凑近到承美的脸颊,有一缕浓郁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萦绕。 “李代理,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可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站出来保护你。” 明曜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一句,给了承美带来很大的冲击。原本一脸难过的她险些笑出声音。 “所以,我才要借一起上课的机会好好感谢你啊,你真的帮我抵挡了很多棘手的人和事。” 明曜听后歪了一下脑袋,而后又哑然失笑。 “怎么总说这种话,这不是我们煜诚哥的专属吗?” 承美摇了摇头,又认真的凝视着明曜的眼睛。 “可你也很热心啊,特别是对女人。” 承美这露骨的话令明曜无比慌张,他只好撕扭着胳膊,吃痛又惧怕的凑近承美。 “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李承美你最大的优点就是眼睛和嘴巴都太直白了。” 承美装作漠视明曜质问的样子,故作自然的玩笑。 “好吧,我决定跟你给我的标签和解了。不过你也真是个中心处理器。” 此刻,滚滚而来的波涛就像故意找茬一样,不停的撞击着明曜的耳膜。不知不觉间,承美已经独自走出了很远,见明曜迟迟没有追上来,她便停在原地静静的踢踏着砂砾,明曜当然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只好灰溜溜的追了上来… 天色更暗了,滚滚而来的波涛声就像一只只藏在耳朵里的吸血虫,使得煜诚不得不以飞快的速度奔跑起来,此刻环绕在周围的一双双情侣都在蹂躏着煜诚的耐心。 “该死!快点接电话啊,周明曜!!!周…” ------------ 第二百一十六章承美就像诱饵一样 看着承美与明曜有说有笑、又打又闹的样子,煜诚的眉头不觉的皱了起来。走在前面的承美率先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正举着电话的煜诚。 “郑代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与承美那种喜悦的惊讶不同,明曜惊讶的是煜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居然是那么落魄的样子。 “那个郑代理你,你应该没有吃晚饭吧?不如我们三个一起?” 承美又惊讶的补充道,明曜却只是用冰冷的表情凝视着煜诚。 “一起什么一起,我和李代理刚刚吃过了。” 明曜一边解释一边急吼吼的拉着承美转身向回走去。 “那个周代理,我刚刚其实没有吃饱。”承美不好意思的说道。 面对异地重逢的朋友,承美提议喝酒叙旧,但明曜不仅无话可说,更找不到有趣的话题。他甚至一脸渴求的提醒煜诚赶快离开,但煜诚却没有立刻行动的意思。 在承美起身去卫生间的空档,明曜急切的凑近道。 “你觉得你刚刚跟承美说的那些话我还能相信吗?!” 煜诚并没有一点儿惊讶的表情,他向明曜友好的举起酒。即便碰了杯,明曜也没有露出多少笑容,更找不到一丝轻松的情绪,脸色反而逐渐青紫。 “你刚才说你明天要带着老丈人一家去兜风,结果老丈人的车突然出了故障拿去维修了!所以你就特意打着车来找我们还了?!” “就是这样!” 看着点头表示赞同的煜诚,明曜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便咬牙切齿的咄咄逼人道。 “吃错药了吧!郑煜诚你这个混蛋!连撒谎都这么不符合常理了吗?!” 煜诚的嘴角有丝凄凉的苦笑一闪而过,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明曜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阴沉,他接着逼问。 “好吧!说说看,堂堂TVA集团居然连辆会长专用车都派不出来?非得用女婿的车不可?!那么你的妻子呢,你那个亲爱又尊贵的妻子呢?你别告诉我她连车都没有吧。” 对于明曜那三姑六婆般活灵活现的描述,煜诚先是忍不住一声苦笑。然后便凝视着明曜的脸色小声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妻子的车有别的用途,丈母娘的车送去定期保养了。” “什么?!你是在耍我吗?!”明曜兴趣盎然的问道。 煜诚转头看了一眼迟迟没有露面的承美,就好像在她面前不好多说似的。明曜见状便凑上前去,紧贴着煜诚的额头,又竖起了耳朵。 “明曜!好吧我承认,老丈人家里的确还有很多闲置的车,但这一辆毕竟也是他送给我的,我实在是很难跟他说出把车借给朋友这种话来啊。哎!表面看我虽然是风光无限的财阀女婿,可你知道我每天都要看着他们一家人的脸色活着吗?拜托你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我真的挺为难。” 明曜忍住冷笑的看了看煜诚,他再也忍不住的使劲捏住了煜诚的胳膊,煜诚的脸色惨白,但却还是极力忍住了想要发出的吃痛声。 半晌后,是明曜痛苦的捂着眼睛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了,不然我为什么千里迢迢的从安城跑到青港来啊。而且还是夜里又搭着这么多路费。” ------------ 第二百一十七章谁都有初恋不是吗? 明曜透过指缝观察着煜诚的反应,他正有意无意的避开明曜的眼神。明曜感到心情有点不爽,他控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道。 “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和承美现在应该已经在深入了解了啊?!” “明曜?!可我,我…” 煜诚像是抗议似的回应着,可明曜却摆了摆手,一脸惆怅的补充道。 “得!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周明曜绝对不会再找你郑煜诚借任何东西了。” 煜诚平时是一个傲慢到极点的人,此刻却怯怯的抿着嘴,顺从的低下头就像被欺凌的少年一样。看着这样截然不同的煜诚,明曜的心情因那种微妙的兴奋而感到十分浮躁,他真想掀翻桌子,在煜诚的脚背上跳段踢踏舞来发泄蓄谋已久的愤懑。 “但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的吃相这么难看,为什么非得满公司里炫耀你那个破车?那天晚上,就算你不借不是还有柯勉哥在吗?!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非要拿法拉利炫耀的人吗?”明曜目中无人的低嚷了一声。 “艾希全都被你搞砸了!气死我了!”见煜诚始终是一副冷漠又怯弱的样子,明曜忍不住又歇斯底里的叫道。 “不是,明曜啊!你别…”煜诚吓得跳了起来,并向明曜伸出了手。 明曜表情呆滞,双唇紧闭,是那种别人不敢再多接近一点的恐怖神情。 煜诚顿了顿,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远处。 “承美?!” “在哪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声惊呼好像给明曜带来了更大的惊讶,他睁大眼睛的看着煜诚目光所至的方向,但那里却空空如也。 “那个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不可以借我住一晚啊,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哪有多余的地方让你挤啊?!我们的宿舍可都是单人床。” 煜诚讪讪的笑着,明曜更是义愤填膺。煜诚只好再次羞怯的说道。 “就,借我个毛毯就行,我可以睡地上…” “滚!” 正如煜诚预料的那样,明曜高高的举着酒瓶,他的态度很粗糙很恶劣。这时煜诚再次将视线转向一旁,纯情又耿直的喊道。 “李代理!” “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我警告你赶紧吃,吃完就滚蛋!别妨碍别人的好事。” 明曜一边咆哮着,一边使劲掐煜诚的胳膊,煜诚疼得跳了起来。承美有些尴尬,但还是淡淡一笑的迎了过来。 ------------ 第二百一十八章我已经够了 黑漆漆的海面,巨浪汹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大海一目了然。酒吧的装饰恰如其名,是以浪漫的白色为基调。更别具特色的是,浪漫白屋的桌椅都是原木制作,且又无规则排列的。再加上潺潺流淌的轻音乐,这里散漫的惬意实在是太诱人了。因为气氛的缘故,三个人要了两瓶梅子清酒,并看着窗外汹涌的波涛喝了起来。 “太抱歉了郑代理,宵夜只能让你吃这些。” 放下杯子,明曜无语的看着大海,承美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煜诚傻傻的回望着承美,明曜突然意味深长的扫了煜诚一眼并嘻嘻冷笑着回应。 “没关系的李代理,我们煜诚哥可是个吃着鲍鱼龙虾,心里却惦记路边摊儿的男人!” 明曜对煜诚漏洞百出的神情总是有着病态般的窥视心理,倘若这位尊贵的女婿生活有一丁点不顺心,明曜心里藏着的那只潘多拉魔盒就会下意识的放出些妖魔鬼怪来。但如果煜诚的生活果真如他炫耀的那般奢侈优越,他便会因羡慕和嫉妒对他感叹连连,或许是这种行径做得太久了,即便是当着承美的面也不能免俗。承美对此有点惊讶,她连忙打了个圆场。 “我是觉得因为我们两个,人家特意跑了一趟青港。” 听了承美的话,煜诚很难为情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接着自言自语一般的说。 “千万别这样,应该是我更抱歉才对。不过是借了你们个车,结果还急着让你们还回来。我心里可真不是滋味,你们不怪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明曜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煜诚,神色渐渐又变得暧昧。 “且!有法拉利很了不起吗?好像也的确如此呢,你这个TVA集团的亲女婿。” 煜诚愣了几秒,盯着对方,突然明白过来后又忍不住笑了笑。明曜强忍着给煜诚一拳的冲动,朝向承美正儿八经的举起酒杯。 “李代理,我们就当他是空气好了。先走一个吧!” “好,干杯!” 明曜的鼻尖是第一次贴近承美的额头,她的轮廓真完美,脖颈曲线也很优美匀称。肤色像牛奶般滑嫩,鼻翼和下巴又明显富有弹性。明曜的表情瞬间亮了。煜诚本想继续埋头吃着,但无意间看到了明曜脸上浮现出的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喂!臭小子不许胡来啊,承美的酒量很差啊。” 或许是注意到明曜正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承美愣了一下,并短暂的严肃道。 “周代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慢点喝。因为我的酒量很差,完全是你这种天生恋酒的人想象不到的那个样子。” 明曜像等待煜诚的分析似的看着他,可面对如此微妙的情形,煜诚只能避而远之。明曜只好又用恨不得马上水落石出的语气,诱导承美。 “可我怎么记得你那天晚上是拿着碗跟分行长他…” “那天毕竟是新人见面会,我就是再想拒绝,也得装装样子吧。但你和郑代理就不同了,我能预感到我们日后会是很亲近的伙伴,所以今天突然不想伪装了。” 听到此话,明曜突然有种被人打了一个耳光的感觉,他不可思议的看了承美一会儿,又用眼神暗示着煜诚,但煜诚却大手一挥。 “既然李代理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都随意点吧,毕竟今天这局没有外人。” 对于煜诚站起来劝阻,明曜并没有就此罢手。煜诚便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在心里咄咄逼人的暗想道。“臭小子,是打算将承美灌醉之后耍什么花招吗?” 一向活波开朗的明曜,脸上有了一丝明显的不快,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与单纯,他又开始琢磨新的话题,很快他便又和承美搭话了。 “李代理你对电影感兴趣吗?以我对单位那几个女同事的观察,她们好像都很倾向于浪漫的爱情片呢?” 承美腼腆的笑了笑,明曜突然若有所悟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说的不是在办公室搞暧昧,是突然很想像个青春女孩那样对爱情充满期待的那种。” 明曜用那种心里有很多话想说的表情看着承美,但承美却用以后再说的表情看向煜诚。 “只能说还行吧,因为最近并没有什么我特别想看的爱情片。” “那,科幻片呢?喜欢吗?我看最近好像上映了一个叫,叫什么来着?”沉默了一会儿,明曜又嬉皮笑脸的凑近道。 “一点现实感都没有,过于虚幻也太拖沓了,还是算了吧。”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承美就是在故意避开明曜真正想谈的事情。可明曜还是鼓起勇气刨根问底道。 “那承美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呢?动作片、恐怖片,总不会是纪录片吧?” 对于明曜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径,承美只是谦让的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煜诚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他用略带意外的神情提醒着明曜,但明曜依然乐此不疲的等待着,煜诚只好把视线转移到窗外的大海上,嘴角渐渐撇出一抹模糊的微笑。 “这还用问吗臭小子?承美可是悲情片的痴迷狂啊。” 沉默了一会儿,承美终于故作轻松的回应道。 “我能说你刚刚一直在很努力的排除我的偏好吗?我其实只追喜剧。” “喜剧吗?!”明曜怀疑的歪了歪脑袋。 虽然煜诚自认为对承美的了解很多,但此刻的他笑容相当无知。或许是被明曜的好演技弄得有些慌张,承美略顿了顿。 “那是因为只有看喜剧才会让我毫无杂念的捧腹大笑。很多时候我也很好奇明明自己经历了很多心酸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低的笑点。大概是我喜欢在苦涩的生活里多加点糖吧。” 与含蓄的承美不同,明曜的表情越来越好奇了,俨然就是一个被好奇心煎熬的少年。 “呵!真是颠覆了我对承美你的认知啊。我还以为你们女人都会喜欢爱情片和科技片呢?” 承美径自抿了一口清酒,干瘦的脸上渐渐带着一丝倦意。再次看向哑然陪笑的明曜和煜诚时,就连锐利的眼神里都透着藏不住的疲惫。但她不知道,此刻煜诚也正沉浸在浓浓的沉重当中。 “其实女人也都有自己的喜好,我虽然更倾向于看喜剧或是那种很现实的剧。但悲情片也不是完全不看,尤其是想哭却没有什么能充当借口的时候,我就会一边看悲剧一边歇斯底里的哭。我的妈妈和妹妹,她们只会认为我是被代入到剧情里了。” 承美巧妙的回答了明曜的疑问,但明曜却再次脱口而出。 “承美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你,想哭直接当着家人的面哭不就可以了吗?你这样躲躲藏藏的多累啊!” 煜诚被明曜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但与两个男人惊讶的眼神相映衬的,是承美依然带着微笑的眼神看着煜诚。 “可我就是不想把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啊。我不想让我的情绪成为别人的负担。可能我骨子里就是那种自尊心超强的人吧。” 明曜无话可说了,他的两颊像火烧般滚烫。煜诚也举起酒杯大口大口的灌着自己。此时此刻,落在煜诚眼中的承美,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所以他才会第一次的产生了一种和一个陌生人相见的异样感。 “咦!这个酒很甜啊,突然有一种贪杯的冲动了呢?!” 承美故意遮掩着,明曜点了点头,再次自信的举起杯。 “怎么样现在终于肯相信我的品味了吧,来我们再单独走一个。” 在承美和明曜亲切的碰过杯后,煜诚一口干了满满一杯的酒。看着煜诚心神不宁的样子,明曜有些忐忑不安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秘密的挥手 水龙头里的水一如云中的月在静悄悄的流淌着,昏暗的卫生间,镜子里渐渐映出了承美闪闪发亮的面孔。煜诚屏住呼吸,或许是夏日的水凉爽而深邃的缘故,将脸缓缓探入水中的他心情迷茫而舒服。那一刻世界上所有的噪音都被隔绝,煜诚突然有种盼着短暂惬意成为永恒的冲动。如果不是那些遥远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沉,或许他不会因为憋不住气,而猛然露出水面。 “要死了!没完没了的加班真是累扎心了。” 对着镜子松动着领带与衣领的瞬间,煜诚想起了从前,承美脸上贴着创可贴,冷冷又长久的回避着自己的样子。 “对不起,明明要陪你一起去给老丈人扫墓的。但我们分行长突然来了打球的兴致,我实在是不好推辞。毕竟我还等着升职加薪呢。” 承美迟疑的扫了煜诚一眼,或许是无话可说,她便依旧平平淡淡的看着电视。因为渴望得到回应,煜诚瞪大的眼睛就像地球的轴。就连煜诚将身子倾斜十五度的凑近到承美的肩膀,承美也依旧按兵不动。 “明明我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却还要用仅存一点点理智的大脑跟他斗智斗勇,我实在是厌烦透顶了。哎!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一眼望到头,却望不到希望的苦逼生活啊。” 令煜诚顿觉惊惧的是,妻子的困惑、轻蔑与鄙视并没有出现,此刻承美的眼睛里只闪烁着混浊又无知的光芒。煜诚只好默默无语的卷着领带,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就只好又嬉皮笑脸的看向承美,但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糟糕。 “周年办得顺利吗?” “嗯。” 只吭一声的承美,依然用不足为奇的态度看着电视。 在煜诚的印象里,承美应该反驳百句再夺门而去才对,虽然不识时务的冷静也是常有的事,但气氛却没有今天这么压抑。煜诚感觉自己的体温明显比世界更高了,他肆无忌惮的从承美身后拿出抱枕,举止更放肆的把玩了片刻,见承美依然无动于衷,他便死死的窥探着承美的脸。 “今天真是辛苦了,老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这不是煜诚想听到的话,当然也不是承美真正想说的话。只是在那个瞬间,两个挺直后背,凝视彼此眼睛的人实在无话可说。 煜诚一屁股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承美跳脚般的跑去了卫生间,把吃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残留着血气的糖醋小排和淡淡的胆汁漂浮在泛黄的马桶里。等到她猫着腰重新坐回在电视前时,煜诚假装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老婆你今天真是太好了,居然给我留了满满一碗的排骨。光是闻着就好有食欲,肚子里的蛔虫都跟着跳起来了呢。” 承美没有侧目,依旧茫然的看着电视。煜诚只好满脸不悦的胡乱赞叹了一阵。突然他鼓起勇气走到承美面前。 “我听分行长说今天好像有个棒球联赛啊,我得换个频道…” 承美死死的按住遥控器,冷冷的瞪着煜诚。 “不许换,我今天就要看电视剧。” 煜诚叹了口气,充满期待的看着承美。 “求你了,就让我看一次吧,今天可是非常关键的那一场!再说一个下载完的电视剧,什么时候不能看啊!明天分行长一定会拿比赛内容跟我们炫耀的,我总得有话说才行。” 承美瞪大眼睛望着煜诚,煜诚本想抢夺,但承美狗刨似的滑稽挣扎太过怪异,煜诚只好略略作罢。 “老婆,比赛就是要实时看直播才会有热血澎湃的感觉,就让我换个台吧,求求你了老婆!联赛一播完,你霸占几个月电视都行。” 就像是听见流氓俗套的威胁一样,沉默寡言的承美用凶狠的目光逼视着煜诚。 “我说不行就不行,再抢我们就离婚吧!” 煜诚听得稀里糊涂,此刻就像有几千颗流星雷阵雨般的砸在自己头顶一样,顿觉喘不过气的煜诚,突然站起来指着承美的鼻子歇斯底里的喊道。 “为了一个哭哭啼啼的肥皂剧,至于跟我放这么重的狠话吗?真是受不了你了。就是因为这种片看多了,我们的生活才会变得这么颓废。” “滚!”承美破马张飞的喊道,那一刻两个人的腹腔都感受到山崩地裂般的颤动。 “砰!” 门重重的关上,煜诚抱着破旧的被子朝杂物间走去,此时的他斗志更加强烈。“等着瞧吧,我早晚会离开你的。”或许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环境里只有这种暗示才会让煜诚心里得到些许慰藉。 手表上的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着,煜诚木然的看着漏过指缝的落水,心里一直品味着那段消失不见的爱情火花。 “靠,两天没碰游戏了,我的吸血鬼魔法师迦勒怎么还挂掉了。那几个狼人也是,雅各布、格雷格,卢卢一看那几个红球我就头疼,都不能消停点吗?发什么神经啊!” 煜诚一边摔摔打打的玩着游戏,一边仔细回味着刚刚和承美说过的话。直到一轮半月缓缓的从乌云中探出头来,隐隐约约之间,煜诚好像听见了一个女人咆哮般的哭声。 “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大半夜哭得这么瘆人?不觉得会影响到孩子和邻居吗?” 煜诚走到房间前,顿时又手足无措起来,就在他将门偷偷拉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承美的哭泣一声比一声高了。煜诚只好又硬着头皮看向电视里那个同样哭得毫无头绪,笑得荒诞不羁的女人。 “真是万恶的悲情剧,要是能少一点就好了。” “艾希,我的棒球联赛,那可是一年一次的呀!气得我想骂人!” 再次坐回到游戏前的煜诚,大放的阙词的就像闪闪发亮的硬币般从口中流出。 第二天清早,煜诚拎着公文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玄关。承美正闭着眼睛,静静的倚靠在沙发上,显然就是一副熬了一整个通宵的样子。门轻轻的带上,承美的长发随风飘舞,上身也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倾斜。 “老公,昨天的事真是太抱歉了,我其实是因为…”承美几乎是蓬头垢面的拦住了煜诚的去路,煜诚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的目光很陌生,脸上的浮肿也比从前更加严重。 “时间已经很赶了,我真的不能再听你念叨了。等我回来再短话长说吧。行吗?!” 与承美刻意呈现出的那种激情燃烧的新奇不同,煜诚的态度比流放者还要激动迫切。 晨曦就像昨日尚未燃尽的香火一样乱糟糟的洒落在两个人周围,承美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孩子似的叫了起来。 “其他时间我什么都不挑你了,今晚你就替我接一下孩子吧。昨天是爸爸的周年,妈妈的情绪很崩溃,我就是想去看看她。”煜诚本想伸手扶她,但承美却扭着身体再次当着众多邻居的面大声哭泣了起来。 “李承美,你别这样。我答应你不就行了。”煜诚缩回手冷冷的说道,但承美并没有收敛的意思。 “李承美你怎么总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呢,你这个样子我很累啊。” 煜诚索性也撕了老好人的脸皮,当着熙熙攘攘的邻居,对承美捶胸顿足的咆哮了一阵。 ------------ 第二百二十章打架的恋爱法 来自四面八方的海浪声突然大了起来,煜诚感到眼前像漆黑的大海般黯淡。想努力找到一点突破口,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平时比较喜欢看喜剧和很现实的剧。想哭但却没有什么能当做借口的时候,就会看悲情剧。就那样一边飙泪一边看剧,妈妈、妹妹还以为我是看入迷了呢。” 煜诚内心煎熬了一阵,又将车重新开进了停车场。突然从亮处驶入黑漆漆的地方,煜诚的眼前有些迷茫,感觉难以挪步便重重的倚靠在驾驶位上。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情绪成为她们的负担啊。我是那种宁可牺牲掉自己,也想让家人活得好一点的人。” 承美在认真回应明曜那个问题的时候,嘴角有一丝凄凉的苦笑一闪而过。想到这里,煜诚的心慌得要死,他心情沉重的重新启动着车子,但车子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喂!妈妈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来了?没有!看您说的我哪有什么相亲啊。” 煜诚刚下电梯,就看见不远处的明曜举着电话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煜诚注意到他拎着公文包,便想问他要去哪里,但明曜看向煜诚的眼神锐利又冰冷,煜诚只好尴尬的摸了摸唇片。 “是柯勉哥吗?妈,你听我解释,一定是柯勉哥会错意了,我今天真的是来听课的。”、“哎呀!不是,总之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啦。妈你听我解释啊。”明曜说完了这两句就消失在了酒馆的拐角。 不知不觉间,煜诚已经走近了承美,透过她那张白净剔透的脸,煜诚依稀看见了从前那个喜欢朝自己举起一只手,满脸堆满烂漫笑容的妻子。煜诚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慢慢的坐了下来。 “原来那是你最无助、最孤单、最需要我安慰的时候啊。” 煜诚顺水推舟般的将脸孔贴近了承美,脑海中的她也再次气呼呼的瞪着自己,煜诚知道她是真的在生气,但却忘记了最初的承美也是个明朗活泼的女孩。她会在大口大口的吃掉自己的冰淇淋后,粗鲁的抢走煜诚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她还会蹲在刚刚做完俯卧撑的煜诚身旁不断的伸展着手臂,于是煜诚便清楚的看见了她紧实俏皮的肌肉。她的声音永远如今夜的海浪般清新悦耳,想到这里,煜诚的头如缺氧般的痛了起来。他只好将双手拢成遮阳伞的样子,静静的躲在阴影里坐下。 “被繁重的工作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我,总是心安理得的认为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呵,我都自身难保了,所以家里的事情你就一个人全部承担了吧。” 煜诚眯着银白色的眼睛,再一次看着脑海里那一个个不断的奔波在家务和孩子之间,忙得焦头烂额的承美。 “那些心酸的画面,我明明都看到了啊,但却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生生推开了你无比渴求的手。门一次次的关上,我看着你的眼睛里渐渐的没有光了。” “所以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吗?!” 想到这里,煜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喉咙也跟着那根颤抖的手指,哽咽了起来… 脑海中的日记再次翻回到从前,那一日也是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海边,承美游到了很远的地方,却在煜诚猛一抬手的瞬间,快速向回游去。终于上岸了,承美又兴冲冲的朝煜诚跑来,煜诚记得她那整洁的牙齿,她笑着跑来跳去的样子总是那么自信可爱。 “嫁给我你会后悔吗?” 虽然心里有一股冲动,但煜诚却没有勇气去牵承美的手。反倒是承美娇羞的白了煜诚一眼后,笑容依旧如此清纯甜蜜。 “我怎么会觉得后悔呢,明明是我嫁给了我最喜欢的人啊。” 煜诚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一丝紧张,承美也最后一次确认般的发问。 “那么你会吗?或许你真的会有故意回避我的一天吗?可我还是不介意啊,我会追在你的身后直到你用同样的爱回应我为止。” 承美兴奋的嘟囔着、推搡着,甚至还挎住煜诚的脖子将两个人的脸在水中越拉越近,但她却不知道,煜诚眼睛里的担心远胜过对婚姻的憧憬。“尽管我们是目光相叠的浮出水面的,因为怕被认识的人看见而刻意疏远了对方,但在那看不清的水下我们的腿却纠缠在了一起。那样幸福的瞬间出现在蜜月期,不想却也永远停在了那里。” “你压抑、你憋屈,你想有个私人空间?可我每天围着两个孩子转,操心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这些年我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自己的爱好,你居然还跟我说让我再安静一点。郑煜诚,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丁点对生活的期待和激情了?!我一天下来能和你说话的时间,只有你下班到睡觉的这两个小时,难道你还想让我闭嘴吗?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里有一个我永远不能去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们不是夫妻,而是室友?!” “记得那是我和承美的第一次吵架,她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而我真想给她一个耳光,却硬是忍住了。因为到那天为止还没有人不经过我的同意进入杂物间。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但在我看来那就是我要毕生守护的心灵城堡。我不想让任何人进入,那是我发泄情绪的地方,也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不让你随便扔垃圾难道也是我的错吗?你知不知道你随手一扔我就得打扫半天,光是照顾两个孩子已经够让我疲惫不堪的了,你有帮过我什么吗?家务也好、孩子也好,你主动承担过一次没有?!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要照顾你的情绪了。” 承美的气愤总是那么仓促,而煜诚也总是一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或许是见识过了妻子生气时像怪物一样可怖的面目,煜诚便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开口了。久而久之,沉默竟逐渐演变成了冷漠。这个世界上最冷的不是南北两极,而是家里。 “李承美,你能不能有一点情调,不要让我一个30出头的人,感觉自己已经和父母一个年纪了。我给你买的衣服都变形了,每天一关上灯都是我困了,你想干什么就随便。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围绕家常里断说个不停。我已经快要神经衰弱了,每天在单位面对的就是无止境的唠叨,我感觉自己回家和坐牢没有区别,每一天都是在重复上一场噩梦。” 那一天煜诚始终是自知理亏的看着承美,声音很冷也很艰难。 “呵,可我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你、你的父母和孩子啊,我的生活永远只有孩子和家务,和同学聊天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连自我都没有。我承认在经济方面你付出了很多,那我呢,我难道不是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吗?!我难道不想精致一点吗?说白了,你不就是看到了别人甜蜜,就向往新鲜感吗?我可以成全你,你给我立刻马上消失!” 承美像是要打人一样的举起了她的拳头,但却没有如意料之中的那样重重落下。在煜诚慌乱的睁大眼睛的瞬间,承美失魂落魄也哈哈大笑着后退了几步。“如果从一开始就和声细语的话,妻子反倒会变本加厉吧。”正因为有这样的预见,煜诚没有给她那样的机会,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从未给自己过任何一个让感情复燃的机会。 “原本不是你变成了怪物,是我的视而不见将你硬生生的变成了怪物,从一个明媚天真的少女…”煜诚捂住脸,他不敢再想了,因为他快要窒息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怪我,都怪我…” 尽管煜诚的脑海中还残留着承美气急败坏的样子,但他还是用手轻轻的抚过承美冰凉的发丝。这时,承美的眼皮不停的动了动,最后如一只浮出水面的美人鱼般静静的凝视着煜诚。 煜诚就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紧张,虽然不断提醒着自己要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她,但心脏还是会热烈的跳动。 “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啊,白花花的。” 煜诚糊里糊涂的问道。承美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向上够着,或许她正在算计着那只爱不释手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居然是光晃的,我,我是为了帮你摘掉,所以才。”、“真抱歉,我太失礼了。” 承美再次面朝煜诚睁大了眼睛,很快就像明白了他的心事似的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你今天看上去好像喝得有点醉,我让明曜送你回宿舍吧,我也得马上走了。” 煜诚看着承美,迫切的希望她能做出回应,但不知为何,承美只是脸色微红的看着煜诚迟迟没有开口。 “奇怪,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我还是去帮你找他回来吧!”最后煜诚只好无可奈何的看着承美坚定也艰难的说道。 ------------ 第二百二十一章初恋的朋友 “妈,我绝对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在听课。而且我给你发过去的照片都是有时间显示的,你难道还不能相信我吗?” 煜诚郁闷至极,他知道现在的他在所有人眼中一定变成了讨厌的家伙。当他漫无目的的走向酒吧门口时,明曜正坐在桌子上举着电话生闷气。 “好,好,好,我明天一下课就回家看你,这总行了吧!” 明曜不知煜诚莫名其妙的魂不守舍是什么意思,便张大嘴巴又睁大眼睛的看着他。 “喂!你这个时间要去哪里啊?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这时电话那头又传来母亲神秘兮兮的声音,明曜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又来了一番细致入微的解释。 “哎呀!都说不是女朋友,不是的啦,妈。是煜诚哥,他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急事。” 明曜感到十分冤枉,又反复念叨着“真不是女朋友”这句话。电话那边的母亲也不是迟钝的人,或许就是因为片刻的沉默,明曜的脸色更加不安了,他不由得发起了火。 “艾希!!!不是说都好了明天就去看你的吗!明天见面再说吧,我现在必须挂电话了。” 此刻煜诚已经无踪无影了,明曜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反身朝刚刚喝酒的台子走去。突然身旁响起了关门的声响,是承美,她从卫生间出来。 “哦!承美我对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电话打得太久了。” 可能是承美的表情过于严肃,明曜又慌张的摇了摇头。 “我看煜诚哥先走了啊,我还想问问他住宿的事情呢。” 承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直的看向地面。明曜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霎时变得异常冰冷。 “这个是郑代理付完的账单。” 承美的口气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威严。 “不是都说好今晚我请客的吗,这人又这样,也太没有眼力价了。” 明曜说话从来没有分寸感,这让避无可避的承美略微有些紧张。她默默的将视线溜出窗外,那样子就像在想别的事情。明曜背在身后的手指在账单上轻轻点了几下,然后又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凑近了承美。 “那个,要不要再找个附近的咖啡店…或许我们可以再来两杯珍珠奶茶。” “不了,我刚刚就很困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风吹进窗里,微妙的烟雾却没能飘散到窗外,而是继续不停的在两个人之间回荡。承美思忖了片刻,扬起眉毛,努力的不让自己皱眉。明曜的兴致被打断了,但他却依然笑眯眯的等着承美。承美有些慌张,与她相比,明曜就有种泰然自若的样子了,承美只好咽了口唾沫,更低的低着头,从这个角度明显能看到她凸凹有致的轮廓和若隐若现的美妙曲线。或许是感觉到了明曜直勾勾的眼神,承美再次尴尬的微微张开嘴。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诶?!承美你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酒量啊,脸颊看着很红。” “有吗?” 承美眼珠一转,更加慌张不已的抚摸过自己的脸颊。 可能是因为心中窝着火的缘故,煜诚感觉海边的天气异常闷热。不知不觉间,煜诚朝海滨浴场徘徊走去。站在路口看向前方俨然就是一座不夜城,两旁的树木全部银闪闪的,雪白的细沙上耸立着巨大的遮阳伞,每个遮阳伞里都挂着流光溢彩般的灯,从远处看去这里的风景美得就像北斗七星,每个伞下都坐着热络攀谈、豪爽碰杯的男人。 “要疯了!郑煜诚你今晚都在干什么?居然像个怪物一样追到青港来。拜托现在的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她只能做回最熟悉的陌生人。就算那个人不是明曜,哪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家伙,也全然和我无关了才对啊。” 煜诚无力的瘫坐在沙滩上,仔细环视着从前带着承美一起来过的这片海,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缺少了什么。不远的烤串店,门前还摆放着久违的大梭子蟹模型。那家略显宽敞的料理店,总是能看到准备留到零点的年轻恋人,还有冰淇淋店里的大嗓门收音机里还在滚动播放着那首承美最爱的《初恋》。 “如果当初就想到会有后悔的一天,我真不应该做那种选择。所以郑煜诚,我要好好问问你,你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要再做一次卑鄙的男人吗?” “你好可恶,好恶心啊!” 海面上吹来潮湿的风,海浪深处也突然汹汹翻滚起来,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乌云密布的真像大雨来临前的预兆。直到如繁星般绚烂的水珠密实的滴落在煜诚的脸上。沉默又持续了很长时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很耐心的等着煜诚开口解释。就在这时,煜诚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黑洞内部还会形成一个旋转的圆盘。这样一来,时间和空间就会龟裂产生虫洞,现在那个虫洞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大了。等到逐渐靠近的物质最后被吞噬,重力就会达到最大值,我们就能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 “服务员,再给我来一打黑啤!”、“等会儿,都说了我只喝临期的!” 煜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斜倪了一眼,只见一个衣着褴褛、头发蓬乱、举止怪诞的男人正面向大海的方向而坐,默默的喝着啤酒,在他的桌子上空酒瓶越来越多。 突然那个男人回过头,没错就是那个帮助煜诚回到从前的男人。或许是他也认出了煜诚,便匆匆忙忙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连碰到那个为他端上一打酒的服务员时都只是冒着傻气的摆了摆手。 “喂!朋友,等一下!”煜诚一边在心里反复叨念着,一边朝男人追了过来。那个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就像两个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联的那样决绝。 “朋友…” 尽管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长,但煜诚还是想被吸铁石吸引般的跟着他进入了过街隧道。 ------------ 第二百二十二章我喜欢,可能不是吗? “朋友,朋…” 一切似乎都结束在眼花缭乱的不言中,煜诚的灵魂完全被那个神秘男人的背影吸引,但此刻眼睛里除了圆润白皙的墙壁就只剩无比散乱的灯光… “绿色的五月雨,教人陷入悲伤。孤单的午后,爱恋更添寂寥。温暖着无果的思念,说不出我喜欢你。初恋恰似欲言又止的心。课后你奔跑在校园,我总是在远处,寻觅你的身影,久久萦绕在心。杏黄色的晚霞,回家路上我独自吹起口哨,不敢叫你的名字,心却早已被你俘获,眼里只有你一个,说不出我喜欢你。风中飘舞的花瓣,似要扰乱平静的水面,写下爱这个字,却颤抖不止的那时候…(初恋歌词)” 研修教室里,承美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中的签字笔,就在笔簌簌掉在地上,而她微微俯身的瞬间,承美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又撞进了昨夜煜诚的深瞳里。一瞬间,她的腰脊莫名的收紧了,她能感觉到一种尖锐的触感似乎立刻要将她的心撕裂成两半。 “心里居然会空落落的,郑煜诚代理,我想我大概是要疯了吧。” 承美轻轻的坐了回来,此刻在天书般凌乱的大屏幕上,煜诚慢慢的半翕着眼皮,浅色的睫毛犹如湿润的羽翼般低垂。承美毫不避讳、鼓起勇气的怒视起煜诚,煜诚那中噬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字一句居高临下的“我喜欢你。” 承美的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为了不被目不转睛的同事扑捉到她的错愕,她连忙捂住嘴巴,走出了教室。 周一的清早,承美刚刚将自行车停在门外,煜诚也紧随其后的停了过来。 “李承美!”与惯常不同,煜诚的声音肉眼可见的小了下去。 “郑代理,您早上好!”承美隔着两个台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煜诚,很形式化的招呼道。 “吃过早饭了吗?” 承美正犹豫着,煜诚就已经走上了台阶。承美只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的。” 煜诚突然很想跟承美说说话,但承美却意味深长的看向四周。煜诚明白事态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有一分钟,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只是面向对方默默的凝视。 “课程还顺利吧!” 煜诚像是主动安慰承美似的,他的语气是出人意料的平和。或许那个瞬间戏谑的意味更加令承美难以接受,所以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承美更像是强者,煜诚是弱者。 “嗯,很顺利。” 承美的目光只有片刻游弋,但还是努力的用谦虚的语气作答。 “你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自在吧,真抱歉都是因为我,我那天喝了点酒,所以…” 承美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又看向了远处。好一会儿才一脸难堪的回过头。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要买,就先失陪了。” “哦,好。” 看着承美礼貌的向自己行礼,煜诚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正经历着同一场微妙的心理战。 “怎么了?我来帮你吧。” 承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起一张张打印好的文件,煜诚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谢谢,不用,我自己就行。” 承美拒绝的神态那么痛快又坦诚,煜诚只好悻悻收回了手。 “郑代理您还是去忙吧。” 见煜诚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承美便用黯淡无光的眼神,瞟着煜诚淡淡的劝道。那一刻煜诚心底一片混乱,就好像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一样。 “承美!快别蹲在地上了,小心着凉啊。”当着煜诚的面,明曜毫无保留的说出了感心的话,他的举止与笑容都很轻浮。但落在承美眼中,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而是加倍的亲切。 “我哪有明曜哥你说的这么娇气啊,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谢啦!” 承美环抱着文件,造型很土,回应里冒着傻气。 “嗨!不客气!都是举手,是弯腰之劳嘛,哈哈。”明曜淘气的看着承美,又得意扬扬的看向那个一直在自己和承美之间看来看去的煜诚。 “煜诚哥,你有没有发觉,从总部回来后,承美好像对我敞开心扉了?” 与煜诚一起朝工位走去的明曜,语气异常愉悦,刚才的紧张感完全消失殆尽。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问当事人吧。” 煜诚轻轻摇了摇头,一道难言的孤独之色在他俊朗的脸上一闪而过。 “且!根本就是两个态度嘛。怎么煜诚哥你现在都已经是尊贵的会长女婿了,难道也会嫉妒我吗?!” 虽然知道这样问显得很唐突,但明曜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煜诚微微愣了一下,眼睛里表现出来的却是短暂的孤独与自卑,这和明曜柔和傲慢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喂!拜托了能不能再宽限我几天,我最近手头太紧了。”见休息间里空无一人,金智媛这才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 “那你放心只要下发工资,我就…嗨,你早说啊,不就是斯诺克吗?我虽然不擅长但简单接两杆还是没问题的。”远远看到敏荷陪着分行长崔仁赫朝休息室走来,金智媛赶紧转移话题道。 “那就周日见吧,我正好想入手两个包包,你再帮我看一眼嘛。再说我总不能把最新款都收入囊中吧。”金智媛匆匆忙忙的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欢迎光临,我这就安排人帮您泊车!” 和许多无聊女人一样,珠铉的闲暇时间也大多奉献给了各大商场。当闺蜜载着她稳稳的将车驶向汽车销售店时,王主管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卑躬屈膝的迎了出来。 “请稍微等一下,我们要先换双高跟鞋。”珠铉客气的说道。 “哦,好的,您二位今天要看什么价位的车?我可以帮着做个推荐。最近的几款经济实惠车都看着比较高端,非常符合两位女士的气质。”王主管一边滔滔不绝的解释,一边低头看向珠铉的鞋子,捎带着也瞄了几眼两个女人放在副驾驶座位下面的名牌包包。 “经济实惠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关上车门,再次转过头时,珠铉的脸色才勉强有了点缓和的微笑,并用惊奇的眼光打量起王主管。对珠铉来说,这个世界仿佛是崭新的。王主管尴尬的挠了挠头皮,不无忧虑的看向四周,就在此时,池胜浩将客户的车子停进了临近的车位。王主管见状再度换上了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喂!臭小子不是那里,赶紧把车停D区里去!” “知道了王主管。” 池胜浩瞬间被惹火了,但碍于身份有别,他只得沉闷的回应了一声。 珠铉原本很自然的挎着闺蜜往前走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的一瞬,她突然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她的手也无意识的拉扯着闺蜜的胳膊,隔着薄薄的防嗮服,闺蜜能感觉到珠铉的手在颤抖。 “怎么了?”闺蜜关切道。 “哦,没什么。我们再那边看看吧!”珠铉说着便将脸颊靠在另一侧肩头,一头乌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庞,同时也遮住了她蠢蠢欲动的眼睛。 ------------ 第二百二十三章没有友谊 12.30PM,煜诚正呆呆的坐在工位上,望着虚空般的窗外。突然珠铉的专属铃声响彻起来。 “喂!老婆!”煜诚赶忙低下眉眼,点头微笑着问道。 “在忙吗?今天晚上可以准时下班吧?”珠铉拎着五六个LoGo走在步行街上,虽然赢得了无数行人的艳羡,但她却仍然没有高兴的神色。 “这个嘛,我感觉应该是的。因为最近大家都不是很忙。老婆你是有什么事吗?” 煜诚问出了一句令珠铉意想不到的话,珠铉突然惊讶的抓了下发丝,睁大眼睛的瞬间,缓缓披散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她的那半边脸。 “我在外面逛街呢,想约你一起吃个晚餐再回家。我还是晚点去你单位找你吧。” “好的,那晚上见。” 煜诚就像不想往下说了似的率先挂断了电话,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看向窗外。坐在身旁的明曜很快的将视线对准了煜诚,凝重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但看上去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那个周代理啊,等下你去华文科技催催贷款吧。” 不等明曜晃过神来,申正焕主管便轻轻握住了明曜的鼠标,他的手挺大,手指也纤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可我正在打您早上吩咐的那四页电话呢。”明曜故意装出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嘟囔道。 “那个就顺延到明天吧,我刚刚听华文科技的冯总说最近好像要安排一批新设备。我想让你去他的工厂实地考察一下,找个机会再好好推一推我们的新产品。还有你去了之后,就在那边下班吧。” 明曜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听申主管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打量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煜诚。申主管有些莫名其妙,很快便带着责备的神色死死的盯住明曜。 “申主管这么艰巨的任务,可不可以改成郑代理呢?我觉得他非常有人格魅力。”明曜讨好一般的建议道。 “郑代理?!” 申正焕顺从的看了一眼煜诚。独处的煜诚就像得了相思病一样坐在那里自怨自艾。申正焕连忙用手指印了印额头,努力克制着心中愤怒般的朝明曜低喊道。 “抓紧时间行动行动啊!最近怎么总是肉筋筋的!” 一想到申正焕总是动不动的跟自己怄气吵架、乱发脾气,明曜只好放弃了没皮没脸般讨饶的念头。 “本来是想跟承美一起下班的,现在可好又多了一个碍事精。”隔着挡风玻璃,看着申正焕风风火火的坐在工位上,朝几个实习生颐指气使,明曜有些担忧的喃喃自语道。 “抱歉,我是真的帮不上你,你也听到了我老婆刚刚打来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餐。” 煜诚正色看向明曜道。 “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指望你了,碍眼的家伙。”明曜态度强硬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承美,渐渐露出了落寞忧伤的表情。 “喂!周代理,时间就是生命!抓紧走吧!” 申正焕见状怒火中烧,直接冲出来,并举着扫埽追在明曜身后大喊道。 自从明曜离开工位后,煜诚一整天就更加神志恍惚了,仿佛被虚无缥缈的梦给迷住了心神似的。 “郑代理我们先走了。” “好的,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去吧。” 19.30PM,咖啡搭档率先起身向煜诚礼貌的问好道,而煜诚也是那天第一次露出了蜜汁微笑。但咖啡搭档看得明白,煜诚的微笑不是发自内心的,倒真像是在掩饰哭泣的内心。 19.45PM承美低头又看了看杯子,咖啡已经漂浮起雪白的奶皮了,喝着苦涩的咖啡,承美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煜诚的关系仿佛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承美姐,你还不走吗?” “哦,我正在整理工位呢,可能要等一会儿了。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 煜诚哑口无言的听着智媛的呼唤,同时也在心惊肉跳。此刻他多么希望承美能和智媛一起下班,但承美却固执的拒绝了她。 “好的,那郑代理明天见。” 煜诚也假装成整理文件的样子,没有抬头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这个金智媛啊,做事拖沓,问好倒是殷切了不少。” 这是一句让人以为听错了的话,煜诚像是旁若无人又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轻声,但承美却听得清清楚楚。 “李代理你还不准备下班吗?” 19.55PM,承美继续面带忧郁的坐在工位里,看着深蓝色的天空默默无语,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或许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失落实在无法不引人注目,煜诚一直在找安慰的机会,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好说了一句场面话。 “因为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我想我还是,我现在就要走了。” 煜诚能清晰的感觉到,承美精神的苦恼和身体的欲望之火同时熊熊燃烧着。煜诚犹豫了,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向站定在自己身旁的她时,承美正紧闭双眼,脸颊上滚滚落下了两行清泪。 “李代理辛苦了,路上小心。” “好。” 承美的身体紧贴着煜诚,嘴唇如靠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的回应了一句。但却始终没有离开的痕迹,煜诚无法自持,他慌忙站起来,有多少次他都想紧紧的搂住她,让她像个孩子一样停留在自己的臂弯里。 ------------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直想着我的你 “郑代理?”半晌,承美又很艰难的开口道。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脸色惊人的苍白。 “嗯?!”煜诚心里慌乱如麻,但却还是儒雅的回应了一声。 “那个。”、“那个,我其实…” 凝重的沉默开始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承美看上去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但煜诚却清楚的感觉到事情正向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落在散漫枝桠间的月一如骤然绷紧的弓。在漫天繁星之间,有粉晶在天旋地转般的摇晃着。 “您就是郑代理的妻子吧?!” 车子缓缓的停在安城银行嘉阳分部门口,就在珠铉扭动车钥匙的瞬间,金智媛毕恭毕敬的站到珠铉身后。珠铉很诧异,她能预感到在这个年轻女孩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但不等她先张口,金智媛就主动介绍起自己了。 “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可能您已经记不清了。我是您父亲的下属营销部金室长的外甥女,我叫金智媛。目前是您丈夫的同事。” “哦,您好!”珠铉莞尔一笑,连忙用双手握住了金智媛晾了很久的手。 风荡漾得更厉害了,就连天边的星星也露出了一种异常警惕的神情,承美继续屏住呼吸,她的眼瞳就像一扇小小的圆,此刻也跟着微微收紧了。 “其实是有一件心事我想好好整理一下。” 深夜的工作间里,承美的眼圈发红,泪湿的眼睛紧紧盯着煜诚。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也微妙起来,煜诚到底还是心软,浑身微微有些颤抖,一如他同样缀满泪珠的眼睛。 “这样跟郑代理交流,我真的非常抱歉,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晚上我对你突然有了一种宿命牵引的感觉。现在我只是想知道,那些出现在梦中的画面真的不属于我吗?” 即便是夏日,两个人中间还是盘旋起了寒风,寒风夹带着冰雪冷冷的吹,承美感受到了透心的冷意。但她还是浑身颤抖的拉住煜诚的手,轻轻缓缓的放在自己的发顶。 有多少次,煜诚很想和承美冰释前嫌,言归于好,但当那些承美心烦气躁、不修边幅的样子一一浮现在煜诚的脑海中时,理智又重新占领了上风。 承美也感觉到了,煜诚对她的感情似乎没有那么火热了,虽然他的眼睛里依然蓄满了复杂的情愫,但两个人比较起来,煜诚还是要沉着冷静多了。 “嫂子,为了等你郑代理特意跟申主管申请要留下加班的。”金智媛与煜诚不同,从进入到分部那天开始她就暗自期待着能听见珠铉的脚步声,如今能有机会跟珠铉拉近关系,她更是兴奋得难以自持。 “你刚刚说他是主动申请的吗?”珠铉当面问智媛道。 “当然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以嫂子您的身份,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辛苦。不过郑代理人超级 ice,一定要帮我们多分担些工作压力不可。现在我们主管、分行长对您很是感恩呢。” 临别时分,珠铉微微点头微笑,尽情享受着来自智媛的忽悠,直到办公区的门缓缓拉开… “老公!” 珠铉带着喜悦的神色走向煜诚,当她看到带着一脸泪痕从她肩膀溜过的承美时,脸上不免平添了一份幽色。 ------------ 第二百二十五章自我陶醉的直白男 “老公!” “是…珠铉啊,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到我的单位来了?!” 珠铉的脸上出现了生气,声音也更有力度的鲜活了。煜诚知道这是死亡的预兆,此刻的他在一点点暴汗,脸色渐渐苍白,眼睛里也迅速呈现出一片幽蓝的色泽。 珠铉的嘴角蔓延出冰冷的笑,旁若无人的走到无比困惑的煜诚跟前。 “不是你约我在外面吃完晚餐一起回家的吗?我在中街转来转去两个小时,可无论我怎么等,看了多少遍电话信息,结果都是一样的。” “很抱歉,我今天确实是忙疯了,所以…哦,这位是我们分部的新晋同事李承美。她跟其他同事不同,是在总部转正后,自己申请调进来的。” 煜诚感觉内脏都要吐出来了,脸上已经紧张得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但在无意瞥到承美的一瞬,还是着急的解释。 就在珠铉迟疑的片刻,承美走了过来,珠铉仔细的看着她好像在寻找什么可疑之处。 “初次见面,我是李承美。” 承美率先大大方方的鞠躬,伸出手。 “恩,你好,宋珠铉。” 珠铉有些尴尬,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并轻描淡写的回握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眼神就突兀的锐利起来。 “我本来是想等结尾工作做好再打给你的,不想搞到这么晚。那个李代理啊,你编辑好的两份报表我已经看到了,等下我自己打印就行,你就抓紧时间下班吧。” 看着珠铉面无表情,一句话说不出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煜诚突然圆场道。 “李承美,就是之前那个职员名牌的主人吧。” 珠铉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承美的背影,一丝笑容都没有。“没有印象了吗?在你的车里,副驾驶位置上。” 珠铉回过身正视也逼视着煜诚,她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冷光,使得煜诚顿时有了当头一棒的错觉。 “嗨!你不说我差点忘记有那么一档事了,不过老婆你千万不要多心,我跟她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同事关系,平时免不了一些工作倾轧的地方,当然也会有很多互相帮助的地方,比如说信用组人手不够,我也会去那边坐班,这都是很正常的。” 看着煜诚更加警戒的眼神,珠铉冷笑了一声。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但现在珠铉的表情反而愈发轻松自然,她再次上前一步,像个少女般生气的嘟囔道。 “老公,我问的不是这些。只是没有想到李承美居然是女人的名字。在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跟我再三承诺,你的身边不会有女人吗?” “都说了只是平常的工作关系啦,而且这个世界不就是只有男人与女人,我总不能…” 煜诚的语气很着急,珠铉却只是冷笑回敬了一声。 “总不能在亿计的男人女人里找到中性化的同事!” “区区一个女同事怎么能跟我的宝贝老婆相提并论!在我的心里老婆可是稀世珍宝呢,所以不要误会了吧,你刚刚的样子吓死我了。” 珠铉终于驯服的笑了笑,很快便又重新疑惑的审视起煜诚,丈夫最近像个傻子似的说胡话,这样的情形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急速滚落。 ------------ 第二百二十六章像我这样的人 “我最拿手的就是炸酱面,但可能不太合承美你的胃口,况且用来搭配啤酒确实少了点意思。不如我去给你拿点炸串和涮串吧。” 大排档里承美一直无话可说,坐在窗边默默发呆。柯勉虽然知道这样问显得很冒昧,但却还是忍不住的站在承美面前。 “怎么会?刚刚柯勉哥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扫光了呢。那个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坐下来吃点吧。” 柯勉顿了顿,眼中尽是慌乱的流光,很快便卸下围裙端端正正的即将坐在承美的对面。 “老公,我下楼的时候听到孩子在哭,你快去哄哄吧。”煜祺突然很想跟承美说说话,便示意丈夫柯勉回避一下。 “在哭吗?我怎么没有听到…” 柯勉的话还没有说完,煜祺就不耐烦的推搡了两下,柯勉麻溜的站起身,突然又笑容满面的招呼承美。 “你们慢慢聊,有什么想吃的随时找我。不要觉得尴尬,毕竟我们也是实在朋友。” “哎呀,承美她早就知道了,磨磨唧唧的赶快消失!” 就像忍到极限的那样,煜祺追在柯勉背后一阵冷拳招待。承美好笑的笑了,但很快那张脸就像冷风扫过一样变得冰冷生硬了。 “承美你的气色可不好,是不是有心事啊?!” 看着承美低着头,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煜祺叹了口气,泪眼汪汪的看着承美,既有怜悯又有不安的意味。 “心事?!可能就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了吧。” 承美慌乱的瞥了煜祺一眼,默默的吸起了面条。 “你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你的行动早就把真心出卖了,试想一个心无杂念的人会一下班就来找酒喝吗?我猜一定跟明曜有关,你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拒绝。或者就是明明在青港听到告白,但令你心动的却是留在安城的某个人。” 煜祺威严的说着。承美始终皱着眉头,眉宇之间的沟壑似乎更加深了,就像老了十岁的样子。 “果然,即便我绞尽脑汁想把理由弄得委婉点,但你只用一眼就看穿我的内心了。” 承美顿了顿,边说边抬起头,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和煜祺两个人才能听见。 “拜托,我可是过来人啊,如果连这都看不破那不是白活了吗!倒是你,你现在都是怎么想的?!” 承美的眼神让煜祺明显感到不安,甚至更有一种不快,于是她不得不又压低声音凑近到承美面前补充道。“我猜心动的感觉对承美你来说一定非常最要吧。” “不是,是我太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了,所以才会让心有了悸动的感觉。煜祺我真的,我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男人的表白,但我没有料到,偶然听到后心会突突直跳,让我一整天都静不下来,无论做什么都特别没有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突然有了躺平的资本。” 承美脸色苍白,使劲摇头否认,煜诚继续睁大眼睛不安也喜悦的看着承美。 “但我总觉得心不会突然变成这样吧,难道说在你们分部一直都有一个让你魂牵梦萦很久的人吗?只是因为很现实的因素,你们都很清楚不可能有更深的交集了。” 煜祺的表情看着真像是在随便问问,但承美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对了这个人我哥应该认识吧,很帅还是很绅士?!”煜祺的笑容矫揉造作。 “就此打住吧,好奇心会让人受伤的。” 承美和煜祺目不转睛的碰了杯,咯咯的笑了起来。当承美再次殷勤的将啤酒递到煜祺手边时,煜祺突然靠近了承美,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异样的光芒。 “话说,我早就记不得上一次小鹿乱撞是在什么时候了。现在竟然要带着妥协的心情活一辈子,真是永恒悲伤啊。” “别闹了,柯勉哥可是超级爱你的好不好,你们总是不分时间场合的秀恩爱,我容不得沙子的眼睛里都能滴出醋来了。” 煜祺难以置信的歪头看着承美,嘴角渐渐有了一种解脱和嘲弄的快感。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你现在的心怎样颠沛流离,但总会有该稳住的一天。” “那稳住之后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应该也可以有说再见的一天吧!” 承美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的想法,其实是很轻浮的。但对于煜祺来说,却显得非常亲近自然。 “在这一点上爱情倒是很像方程式,但哪有什么正解啊。不论选择了哪一边都会有遗憾。选择了爱情,会有缺失面包的不安全感,选择面包,也会有失去爱情的遗憾。” 承美苦涩的摇了摇头,语气也不是刚才那种顽强的态度。煜祺也跟着笑了笑,把杯子举到承美面前。 “算了,别想那些无解的事情了!我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 第二百二十七章猎物的标志 宋氏:房间里静如处子,隐约之间却暗藏汹涌的惊涛。 “我先去洗澡了。” 煜诚跟在珠铉身后,隔着紧闭的门,听到了她脱下衣服的声音。 煜诚背着手走到窗边,默默的看着安城绚丽繁华的夜景。“怎么可以对承美那个样子呢?那只手居然…”煜诚一直在回想着珠铉与承美危机四伏的初见面。“都已经这样了,以后要怎么面对她呢?”想到这里,煜诚又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五分钟,煜诚才慢慢坐回到沙发上,点起一支烟,这时急促的流水声也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用一张浴巾裹住曲线的珠铉,默默的走向那个站在窗边欣赏夜景的煜诚。煜诚缓缓回过头,看着锁骨波光粼粼风珠铉,眼睛里充满了耀眼的光芒。 “那个叫李承美的同事很漂亮啊!她年纪应该很小吧?” 煜诚照着珠铉的吩咐将遮光帘拉了下来,卧室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了。似乎是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珠铉打开桌灯,镜子里珠铉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煜诚,淋湿的头发不紧不慢的梳在一侧的等待着。 “嗨!34、5岁的人了有什么漂不漂亮的,无非就是保养得好一点,看着不显老而已。” 在妻子的面前,煜诚故意装出一副厌烦透顶的样子。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次珠铉没有丝毫笑意,煜诚的笑容越是入木三分,她的眼神就越是冰冷。煜诚只好正色望向镜子里的珠铉,珠铉叹了口气,笑容里带着些许薄怒。 “我和她几乎同龄,你就总是觉得我漂亮,我今天见到她,也是真心觉得她不错,那是不是变相在说我老公眼光很好呢。” 煜诚的脸色越发苍白,搭在珠铉肩头的手抽搐了一下。珠铉见状呼吸顿时变得很焦急,但却只是冷笑了一下。 “对了,她住哪儿啊?” “据说是单位附近的一条深巷里,但太具体的也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煜诚的说法太意外不像随口说的,珠铉将嘴角抬了上去,尴尬的看着煜诚,此时的她心里非常讨厌煜诚这副表里不一的嘴脸。煜诚愣了一下,抱着胳膊一层一层的向上卷着短袖的袖口,那手脚异常笨拙,肩膀明显都湿透了。珠铉的目光顺着他的肩膀滑到他的全身,煜诚的双腿内侧紧窄的抽搐着,真有一种让人给他迎面一盆冷水的冲动。但珠铉只是颤动着青色的嘴唇坚决的说。 “确实是同方向,但你以后也别再送她回家了,无论多晚下班都让她一个人走,不然时间一长,你的同事该传出流言蜚语了。这要是被爸爸听到,一定会有误会。” “知道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之前也只是盛情难却,毕竟那么多同事在,我实在是做不了恶人啊。” 珠铉似笑非笑的看着煜诚,等待着他漏洞百出的反应,但煜诚却突然无声的看着镜子,也许是感到了尴尬,珠铉故意不看煜诚的眼睛。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两次就会有无数次。这样的道理别告诉我,你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的吧!好了我累了要睡觉了,你也赶紧收拾一下吧。” 珠铉一边说,一边起身,她始终停在煜诚脸颊上的眼光像燃烧的火焰,让煜诚无法自持。突然浴巾落在地上,完美无缺的曲线呈现在煜诚面前,煜诚失魂落魄的盯着珠铉,尤其是高耸挺拔的胸口,让煜诚一瞬间烫红了眼睛、烫直了嘴巴。 ------------ 第二百二十八章没有你的明天 8.20AM,承美风风火火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瞬间整个房子都有了地崩山摇的感觉。不知哪里飞来的苍蝇又开始跟在承美头顶嗡嗡叫着的飞来飞去。承美只好一边狂奔,一边挥手赶着苍蝇。这一幕看起来别提有多滑稽,就连妈妈和成妍都亮腾腾的笑出了脸骨与血脉。 “妈!不是跟你说好只要不醒就一直叫我的吗?这下我怎么办啊?!” 蓬头垢面的承美短暂的停留在尹庆善面前,恶狠狠的跺着脚道。 “知道了,知道了,会注意的!每次都说这么双标的话,如果继续叫也会被说没有眼力价。” 瞬间,死寂的室内又开始了全新的骚动,尹庆善一边煮着饭菜一边无所谓的插话道。 “火烧眉毛了还说风凉话,我跟你真是要疯了!李成妍立刻马上从卫生间里出来!” 承美慌张的朝尹庆善瞪着眼睛,并再三催促成妍。看着这对姐妹花张牙舞爪的推搡,尹庆善默默的叹了口气。 “承美啊,多少吃一口吧,我特地给你做的鲫鱼海带汤。” “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吃饭啊!” 房子里又是一阵急促的沉默,短暂的停顿过后,尹庆善再次面向承美的方向批判起来。 “哎,好心总是会被当成驴肝肺,自己早点起来吃个早饭多好。这也就是在娘家生活,要是回去了是不会过长久的。” 苍蝇突然飞到了承美的鼻头上,她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无奈的挥着手。就在承美的视线和成妍对上的瞬间,成妍和妈妈忍不住哄堂大笑一番。承美像是自尊心受到挫伤似的立刻转移了视线。因为妈妈的笑声最突兀,房子里又掀起一阵骚动,这一次成妍完全是注视着妈妈咯咯发笑。但气氛很突然的安静了下来,妈妈看着满满一碗鲫鱼海带汤,眼睛里满是眷恋。 “真香啊,记得我的乖女婿也很喜欢这个味道来着。” “妈!免洗洗发水让你放哪去啦!”、“妈你赶紧递给我呀!”、“妈你还坐在那干什么?等着洗发水自己飞进来吗?!” 承美一次又一次的催促着妈妈,丝毫不觉得当尹庆善深陷回忆中无法自拔时,生生打断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尹庆善只好生气的瞪着承美。 “嘴里嘟囔着要迟到的人,居然还有时间洗头。吃口早饭能…”尹庆善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承美不打算再听了,而是继续风风火火的整理起挎包。 “别杵在这儿了!我不要了,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看着妈妈乐此不疲的翻箱倒柜,承美僵硬的脸迅速低了下去,就连叹气里都带着怒吼过后的颤抖。 “神神叨叨的!” 承美夺门而出后,尹庆善吊儿郎当的讥讽再次引起李成妍经久不停的爆笑。大约一分钟,地崩山摧的敲门声再次响彻起来。 “妈,你赶紧把雨伞给我扔出来!” “知道,知道啦!”尹庆善白了成妍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 分部后门: “都这个时候了?承美怎么还没到?!” 煜诚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阳光照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煜诚心烦意乱,青港之夜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和莽撞让自己变得这么尴尬。此刻罪恶、傲气、孤独、徒劳甚至是自负贪婪开始在心底激荡。恍恍惚惚的煜诚,走下长长的楼梯。 “承美?!” 对于发型、服饰凌乱的承美来说,煜诚就像来自地狱的幽灵,她不由得浑身猛然一震。 “吓死我了,郑代理你怎么在这儿啊?”承美捂着心口定了定神,随即便恭恭敬敬的问候道。 “我是因为来的路上有交通事故,好奇就多看了一眼就迟到了。对了昨天我的妻子突然过来了,让你很惊慌吧?” 煜诚迟疑片刻,并用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符合身份的口吻问道。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或许是煜诚的想法感性而幼稚,承美轻柔的一笑道。煜诚也跟着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他往裤管擦了下握在手心里的浓汗。 “哦,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其实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你想要…” 承美闻声不由得目瞪口呆,此刻在煜诚黑漆漆的眼珠里仿佛看到了蛾子在绕着仅存的荧光扑棱棱的乱飞。 “郑代理,李代理,分行长就在后面,我们快走。” 这一幕明曜看在眼里,他本想教训煜诚一顿,但面对那张宛如大理石雕刻般的脸,和那些震撼得无法言语的瞬间,他只能先下手为强。而被明曜用西装紧紧揽在臂弯的承美也只好不客气的白了一眼,楞在一旁一脸丢人现眼傻相的煜诚… ------------ 第二百二十九章本能的吸引力 “贷款组有个要跑外勤的任务,你们谁去更合适呢?周代理你不是刚和那边的厂长打过招呼吗?今天一定要圆满…” 午餐时间尚未结束,申正焕主管便站起身,冲着明曜大喊。他的眼光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 “不好意思申主管,我要在下班之前将落下的贷款电话拨完。您早些时候不是又加派了给贷款组全体新顾客办理、邮寄卡片的任务吗?!” 明曜气冲冲的回呛了一句,满脸憋得通红。申正焕丝毫不理会他,继续优哉悠哉的走到正在整理文件的承美面前。 “承美啊,今天贷款组人手不足,你临时帮个忙,陪我们郑代理走一趟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了。” 听到承美肯定的回应,申正焕整张脸都亮了,嘴角也渐渐蔓延出一抹似乎很不寻常的微笑。刚刚还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明曜,连忙把手搭在申正焕的肩上,强行把他从煜诚和承美身边拽走。此刻的明曜跟平日里的自己丝毫没什么两样,还是一脸假惺惺的笑容,只是故意卑躬屈膝又捏着嗓子装出了好听的声音解释着。 “申主管,虽然我今天任务超多,但我觉得还是由我前去比较合适。您不是经常以身作则的教导我们越勤奋就越快乐吗?” “你要是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申正焕用吃惊的眼神盯着承美、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明曜。明曜和承美不谋而合的朝他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反倒是煜诚的表情很慌张,渐渐蜿蜒出的笑容更是尴尬透了。 申正焕回到工位后,明曜一只手捂着胸口,怒视着也步步紧逼的走向正假装打印文件的煜诚。 “还愣在这干什么?我们大家都要忙疯了看不到吗?” “我不是也忙着呢吗?有意思。” 煜诚刻意回避着明曜的目光,好像一旦自己回答出什么,明曜就要吃掉自己似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会做噩梦的,臭小子!” 明曜再次朝煜诚挥舞着拳头大大咧咧的开口说话。眼神之间却充满了奸诈,似乎真的动了吞掉一切的念头。而煜诚也再次一退再退的退到承美身后。 “喂!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吗?周明曜!” “知道了,申主管。” 意犹未尽的明曜只好有点厌烦的看向喜欢阿谀奉承的申正焕,然后和承美一前一后的转身离开… “您好,我是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周明曜代理,我行提供个人信用借款服务,无需抵押担保,最高额度20万元…” 看着干练健谈的承美,周明曜弯腰坐到了员工A的面前,因为高兴和激动,他说得唾沫直飞。员工A的心正变得蠢蠢欲动,但她突然想起了骗术里经常出现的话,于是便努力控制着自己。 “今天签单还会有价值丰厚的礼品赠送,阿姨您家里有孩子吗?” 从礼品箱里取出泰迪熊的瞬间,明曜已经从干练的代理变回了孩子气十足的小姑娘。 员工A抬起头,第一次迎视着明曜灵动温润的眼睛,然后果断的叹了口气。 “谢谢,我再看看吧。” 听员工A这么说,明曜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不相信自己半个小时的软磨硬泡下还有谁能说出拒绝的话,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扫视了一眼承美后,便和员工A同时站起身来。 ------------ 第二百三十章不良的占有欲 “阿姨,您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顾虑?或许我们可以…” 明曜固执的请求着,员工A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他赶走,没想到明曜并没有走向门外,而是径直走到阿姨工作的桌子旁。看着明曜决绝的目光,员工A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姨,我跟您保证我们做的是无抵押的,只要您的单位可以给您开在职证明就可以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这张签单真的是史上最合适的那张。” 明曜温柔的语气让员工A长长的出了口强忍许久的闷气。 “小伙子,我从未申请过贷款,不过你的新产品听着就很不错。我想回去跟孩子们商量商量。” 明曜充满期待的眼神突然间充满了绝望,他摇了摇头,再次强调。 “阿姨,这次的新产品推广活动仅限三天,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期限…” “我们家的钱都是我丈夫在管,我无论做什么至少要他点头同意吧。” 员工A低声解释道。然而明曜却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凝视着她。 看着明曜的手瑟瑟发抖,员工A 积满额顶的豆大的汗珠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 “那您可以将您丈夫、孩子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吗?或许我可以…” 突然,员工A发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声。这笑声里似乎掺杂着对虚伪的怨愤,明曜很清楚这个人完全不会受到他的意志左右。于是他再次露出了招牌笑容。 “打扰了您这么久,真是太抱歉了,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您想通了随时都可以给打电话给我。对了您的手机号是微…” 员工A不耐烦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隐藏的怒火仿佛就要燃烧。此刻不光是明曜,就连站在员工A旁边的同事也都露出不寒而栗的表情。明曜有一种错觉,自己就像是一棵毫无意义的树,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目光彻底被承美的姿色迷住了。 “请在这里输入您的详细信息,稍后我的同事会给您来电。” 员工B(搬运工)伸过手来准备填写签单的时候,承美抬手把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捋到后边。明曜的眼底顿时呈现了繁星点点的夜空,他只觉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力量突然爆发。 “喂!组长叫你,你动作沙楞点!” 气氛瞬间变得神秘莫测,员工B有些湿润的眼神里仿佛有一丝动摇,手也从签单上收了回来。 “不好意思了李代理,我得先出去一趟。” 员工B魂不守舍的离开后,承美适才转过头朝明曜微微一笑,明曜的目光更加炽热,仿佛要吞掉承美的全部。承美只好又无动于衷的整理起文件,明曜见状只好无可奈何的失声笑了出来。 “忙了一下午都没有喝口水。再有两个人我的任务就凑齐了。承美你呢?你办多少了?” “十四份,刚刚那个人接完电话,我就可以收工啦。” 承美安静的回应了一句,头也来不及抬,她的手如同抚摩心爱宝贝似的抚摸着文件。 “真是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啊,承美你等下没有安排吧,我们一起翘个班怎么样?反正就算我们回去也该下班了。” 话音刚落,明曜又紧张的看向承美,那种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吐出来,现在已经翻腾到了嗓子眼儿。 “翘班?这可是我的专长?听说中街新开了一家烤肉自助,我想去看看。” 承美神秘兮兮托着腮帮,眼珠一转。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吃肉了,最近一直在锻炼身体,为了这顿自助,我已经把肚子腾出来了。” 承美还是像以前一样扑哧笑了笑,明曜的脸顿时变得绯红,他抚摩着不停跳动的胸口,呼吸声颤抖得厉害。然而承美的眼睛却穷追不舍的盯着他,明曜只好摸了摸脸颊,并将颤抖不已的手在脖颈后握成了一只暴汗的拳头。 “喂!阿姨?好的,我马上就赶回来。” 承美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明曜的心开始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同时脑袋里一片混乱,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了。看着承美突然又一脸僵硬的朝门口走去,明曜倒吸了一口冷气,并连忙伸出手抓住承美的手腕。承美目瞪口呆的看着明曜,明曜迅速的把手伸到承美的发顶,拔掉了黏在发丝中的碎纸,又神经质般的扔到了地上。 “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跟你回去一趟,然后再一起吃饭。” 明曜笑容灿烂的望着承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承美的眼神好像霎时变得有点忧伤,那种眼神不知怎么让明曜的心觉得怪怪的。 “我妈妈她又失踪了,所以自助我就不能一起去了,刚刚那个人回来的话,你帮我搞定一下吧。” 承美慢慢的抬起了原本深深垂下的头,望向明曜。 “那个人不回来的话,我就把我手里的名额拨给你一个。”明曜小心翼翼的答应道。 “那下次翘班我请客。” 明曜连个结束语都没有说出口,只能呆呆的望着承美的背影,微微一笑。那是无比温柔安静的微笑,如果承美偶尔回过头,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吃惊。 “你是傻瓜吗?怎么又把货堆在门口不管了!这要是让我们老板看到至少罚我200。怎么你能替我交还是咋的?”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医生打电话来说孩子的情况又不好了,我…” 如果不是员工B近乎哀求的声音,承美绝不会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居高临下的朝跪在地上的员工B大声呵斥,承美的心里泛起阵阵波澜,仿佛有她难以拒绝的巨大旋涡在她的心里不停搅动。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拿那边去!” 员工B的灵魂深处分明在不停的呼喊拒绝,然而他卑微的身体还是慢慢的靠近了保安。 两行热泪也慢慢的沿着他刚刚晾干的脸庞流了下来。 “里面的桌子,不是外面的?!赶紧给我挪了!”、“你可真是怎么骂都不长记性!你的东西总扔在那儿是等着我帮你抬吗?慢吞吞的,小心我跟老板说让他换掉你们家,反正快递有的是。” 员工B不安的声音在承美的耳边响起,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搬动货物的手也变得更加有力。当他血脉清晰的手臂和健壮的胸膛逐渐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承美也忍不住想要走过去帮衬一把。 “啊呀!手,我的手。” 听到员工V的轻叫,承美垂在腰间的手微微紧缩,急促的呼吸直接渗入了她的心脏。而那个保安则咬着嘴唇铁青着脸,想也不想的甩了碍手碍脚的员工B一记响亮的耳光。 ------------ 第二百三十一章爱的替代者 “您别这样,您这么摔东西会坏的。”员工B大胆的紧紧抱住了保安的小腿。 “坏了也是你赔。跟我有什么关系,有病!呸!滚!” 保安狠狠的甩开员工B的手,他的身体迅速向下滑去,但员工B似乎并没有彻底放松了理性的神经,他沾满砂砾与血丝的手再次颤颤巍巍的抓住了保安的小腿,炽热的暖流顺着暗红发紫的手指渗入了他的肺腑。 “你可真是花招百出啊,一个大老爷们装可怜干什么?好,我告诉你,你刚刚晾在那儿的货我不要了。你回去跟你们头说一声我们老板要十倍赔偿。” 员工B再次表现出急切的渴望,几乎要流泪了。那个保安再次回应了他强烈不知多少倍的目光、呼吸,还有体温。 “求你了!” 寻找不到突破口的寒气灌向了承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像痛饮甘泉,一口气就把那股寒气吸了进去似的,承美失落的神情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15.30Pm 金黄色的阳光开始像粘糕一样挤在窗户上。 “哎呦,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我把你妈能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连个影子都没有。”承美刚刚关上房门,阿姨就用嘶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急切的说道,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也滴到了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刚刚在厨房煮粥,她就一直睡午觉,谁知道她是在用被子和枕头耍我呀。” 阿姨喃喃自语般的抱怨着, 但眼神却说出了她忍不住想说的话。承美脸色大变,眼睛瞪得溜圆,阿姨看着她,反而觉得可笑。 “那我妈还能去哪儿?阿姨你再帮我回忆回忆?” 这么明明白白、直截了当的话,让阿姨低垂的眼睛忽地抬了起来,红红的嘴唇动了动,冒出一句充满怨气的话。 “你这么说就有点丧良心了啊。阿姨我是缺钱,但你让我24小时盯着两个病号我实在做不到。就像今天,一眼没照顾到的工夫一个大活人就人间蒸发了,承美啊,阿姨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就像你在单位哪能没有个去卫生间、喝口水的时候啊。所以我帮你只帮到今天为止,我这就陪你一起把你妈妈找回来,别的嘛,你也别挑阿姨什么了。” 承美点了点头,用洞若观火的眼神看了看四周,默默的叹了口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妈妈和妹妹就是两个危险品,你偏偏不让我把门锁起来。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最后劝你一句,你还是早点送她们去疗养院吧。不然她们都在这难免会耽误你的未来啊。” “还是先把妈妈找回来吧,疗养院的事我会考虑一下的。” 某一瞬间,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和负罪感相互交织起来,让承美心跳加速。她只好像个罪人似的默默的俯视了一眼正在煤油灯下与镜子里的自己相视而坐的妹妹成妍。轻轻抚摩着发顶碎屑的承美,阿姨感觉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 第二百三十二章致我心爱的女婿 13.30PM “申主管滚烫的传单出炉啦。” 金智媛朝工作间的方向抻长了脖子喊了一声,搬着箱子踉跄着。就在她终于抱着箱子跌跌撞撞的朝大家走来时,申正焕只是站在一边、环抱着双肩冷冷的看。 “你确认过几遍?没有错别字吧?” 与昨天夜里遇见宋珠铉时的样子完全不同,金智媛今天显得格外精神。这让申正焕心底的不满腾地就上来了,他拢了拢鬓发,又神经质的用手敲着金智媛手中紧紧抱着的箱子补充道。 “这次可不能再马虎了,不然分行长那边我可不能帮你打圆场了,你知不知道上次为了你,我被分行长骂得多惨。” “看不起谁呢?拜托我早就不是实习生金智媛了好吧。士别三日总要刮目相待的!” 智媛口中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着。申正焕只好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打开了盖子,箱子里是堆积如山的传单,扔得却和碎纸片一般。虽然只是非常短暂的瞬间,可申正焕和智媛对视的样子真是剑拔弩张。申正焕掐着鼻梁叹了口气,又重新不动声色的看着智媛。 “这样,你们贷款组人手100张,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发完。对了周明曜代理有别的安排,郑煜诚代理今天身体又不舒服。你年轻气盛,就多为我们组服务服务吧。OK?!” “100变300,申主管你干脆发发慈悲心杀了我算了!” “OK?!” 智媛感觉完全没必要再听这家伙胡扯下去了。她一脚踢开凳子,站了起来,啪地推着大箱子往前走,气不过的申正焕连忙粗鲁的推开大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智媛的背影。大步走到走廊的智媛,心里烦得不得了。那种像怪物一样的领导,带着一群没有真本事的家伙,简直是这个世界的癌细胞。 15.30PM 尹庆善穿着白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件白色开襟蚕丝衫,头上戴着淡黄色的礼帽,在阳光的照射下浑身闪闪发光。穿着这么修身的裙子和这么高的皮鞋,一个年过5旬的女人怎么走得动呢?带着这样的疑问,保安员金俊勉朝她殷切的跑了过来。 “阿姨请问您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带证件了吗?我帮您取号!” 尹庆善默默的听着,不觉抿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不是来办业务的,我是专门来找我女婿的。” “女婿吗?!”金俊勉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尹庆善一番,半晌后才生硬的问她道。尹庆善也真是爱笑。只是没有皱纹的脸绷像纹丝不动的蒙娜丽莎,让人神魂颠倒又有些琢磨不透。 刚刚结伴着沏好咖啡的咖啡搭档正在窗口中相视而坐。被文件搅得神情恍惚的孙美玉抬起头看着尹庆善擦了擦仿佛正涂抹胭脂的美丽脸庞。郑敏荷更是一脸狐疑的在手机里搜索起尹庆善的那一身装扮。 “煜诚!煜诚啊!” 尹庆善将脸贴在信用窗口的瞬间,煜诚的身体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伸出犹豫了许久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尹庆善的手,尹庆善紧锁的双眉也解开了。 “丈、丈母娘,您怎么找到我单位来了?”煜诚心里很矛盾,两行热汗沿着刚刚晾干的脸庞流了下来。 “我在家也闲不住啊,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啊?太干净了,我看你刚刚靠在那睡觉,那把椅子一定很舒服吧。” 可怕之极,灵魂深处分明在不停的呼喊拒绝,但煜诚的身体还是慢慢的靠近尹庆善,尹庆善的眼皮被泪水濡湿,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她的食盒,并温柔的喂了煜诚第一口,煜诚只好暂时放松了理性的神经。 “那个,我今天早上吃鲫鱼海带汤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你了。记得你每次忙到没有胃口的时候,除了这个什么都吃不下。” 尹庆善颤抖的声音在煜诚耳边响起,煜诚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抚摩尹庆善手背的手也变得更加有力。 “就算是这样,丈母娘您也不能连个招呼不打就找到我单位啊,你刚刚应该有看到我们大家都很忙。” “还不是因为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对了我不懂分寸跑来女婿职场的事你千万要保密,要是让承…” 煜诚一直在笑,但他的目光却渐渐的冷却了。尹庆善已经感觉到不妙,于是便在煜诚的拥抱中慢慢的向角落里后退。 “丈母娘,我还要工作呢,您赶紧回家吧。” “我是觉得你们夫妻毕竟都在同一个地方,我来认认门没有什么不好。” 煜诚好像被尹庆善明媚的笑容拉住了,于是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感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阵莫名的恐惧感,他连忙拥住尹庆善的肩膀并压低了声音。 “就是因为这样,您更要有分寸。毕竟是公家的地方,您要是常来,我们会被同事笑话的。丈母娘您的衣服太落伍了。同事都不知道我们家是这样的状况,还以为也和他们一样是小资一族呢。” 这么明明白白、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尹庆善明亮的眼睛变得暗淡了下来,红红的嘴唇委屈的抿了抿。 “丈母娘虽然我无法跟您一起吃下午茶,但送您到乘降站还是可以的。您就快点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你忙就别耽误时间了,争取早点下班早点回家。” 尹庆善心里感觉到瞬间的失落,但却没到身体动弹不了的程度,于是她轻轻摆手阻止了煜诚,然后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走去。 无论何时,丈母娘总是站在鲜花盛开的地方朝煜诚微笑,感觉很近但今天却又那么遥不可及。在这之前,煜诚一直努力的回想从前的点点滴滴,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格了,看着失望的尹庆善,煜诚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就在煜诚辗转踌躇的同时, 总是面带狐狸般圆融微笑的申正焕朝尹庆善走来。 “您是我们郑代理的丈母娘吗?真是久仰大名,跟您简单介绍一下我是他的直系上司申正焕。我平时是非常宠溺郑代理的,哎呀,夫人您保养得真好啊,一看就是个有品位的女人,想必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明艳动人吧。” 尹庆善惊讶的回过头看了看煜诚,煜诚红着脸,挠了挠头。 “您好!申主管,初次见面。” 尹庆善径直走到正弯着腰等待自己回握的申正焕面前。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无限深情的声音在呼喊着,大家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谁的开场。 “难怪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喜鹊围着我转不停呢,原来是风把夫人您给吹来啦。” 异常嘹亮的表情和声音让尹庆善为之一颤,但她努力保持镇静,注视着他。 “夫人,这位就是我们的分行长崔仁赫,他是您女婿的顶头上司。” 煜诚实在像个罪人似的默默俯视着崔仁赫。对他来说,这就是火上浇油。尹庆善却没有丝毫惊慌,而是大大方方的朝崔仁赫深鞠一躬。 “申正焕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其实只是您女婿的仁赫哥而已,倒是夫人您怎么突然想到尊步临贱地了呢,郑煜诚是我们这儿最有能力,人品最好的代理。有他在我们大家就安心多啦。这可都离不开夫人您的鼎力相助啊。哎呀,空调怎么开得这么低,冻着我们夫人怎么好啊。您要是不介意不如去我的办公室喝口热茶吧,我那有最上等的白毫银针。” 崔仁赫的话让煜诚脸色大变,他拉着尹庆善的手明显的颤抖起来。郑敏荷、孙美玉看着他,反而觉得可笑,根本看不出是威风凛凛的富豪之婿。 “看到你们大家都在忙,我已经很惭愧了。怎么好意思再讨崔行长这杯茶呢。” 煜诚被这不期而至的情况吓坏了,他迅速推了推尹庆善的胳膊。尹庆善转过头看着呼吸愈渐困难的煜诚,在转身迈开脚步之前再次朝在场同事微微点了点头。 “夫人您这么见外就是看不起我崔仁赫了,您的名字在分部、在总部可是如雷贯耳啊,煜诚他还天天跟我们炫耀自己有个多么兰心蕙质的丈母娘呢,我都嫉妒死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你小子怎么没有告诉我们丈母娘长得这么漂亮有气质呢。” “一看就是大佬的女人。” 崔仁赫与孙美玉再次默契的一唱一和,尹庆善闻声停住了脚步,煜诚想制止她,但尹庆善却用纤细的手把他拉住了,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煜诚还是停了下来。 现在轮到申正焕露出悠然自得的笑容了,这让煜诚感觉心里凉飕飕的。 “美玉说得没错,难怪我们这儿的女职员没有这么好的命呢,大佬的女人可都是人中龙凤一般的存在啊。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一起约杯茶,不知道夫人您喜不喜欢咖啡?我那的咖啡都是上等的。” “我最喜欢咖啡了,尤其是加很多奶…” “那个分行长、申主管真是抱歉,我丈母娘还有事,必须马上走了。” 听了这句淘气话,煜诚再次拉起尹庆善的手,将他拥向自己硬邦邦的胸口。 “什么事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匀不出来啊?” “是啊,郑代理,你丈母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这么送走人家呢,就让我们尽尽心意吧。” “丈母娘这是我们行5V级顾客的伴手礼,礼轻情意重您收好。” 在崔仁赫与申正焕的掩护下,孙美玉熟练的从煜诚手中接过了尹庆善。看到此情此景,尹庆善感觉内心深处隐隐作痛,因为她看到了煜诚从未有过的难堪表情。 “谢谢,谢谢。可丈母娘她真的得走了。快跟大家告个别吧!” 煜诚的表情没有逃过尹庆善细致的眼神,但煜诚并没有顺着丈母娘的意思。 “哎呀煜诚!听小焕(崔仁赫对申正焕的专属称呼)的喝杯咖啡再走!” “这郑代理太犟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亏我平时明里暗里帮了他那么多。一点不知道回报。” 崔仁赫抬起头,透过申正焕的瞳孔看见了满脸茫然的自己。 “不过那位真是TVA集团的会长夫人吗?” 崔仁赫离开后,孙美玉急忙用手捂住狂跳不已的胸口,不料真心话终于还是冒了出来。 “TVA夫人怎么会穿得如此朴素?!”、“我还以为阔太太们都会提着名牌包包,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架势呢。” 咖啡搭档简单的对话突破了孙美玉飘忽不定的神经,但却像大石头似的重重的压住了智媛。 “你们两个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真正有家底的夫人可没有喜欢显摆的。”智媛似乎面带嘲笑,却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倒也是,你们看刚刚那位夫人,那身装扮看着普通,但气质就是不一样。特别是戴着那种礼帽,艺术家的气息一下子就扑面而来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孙美玉见缝插针道。 “喂!现在是下班时间吗?!赶紧干活!” 申正焕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家,声音冷得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 第二百三十三章这对夫妻各有各的处境 一路上车窗都是敞开着的。安城当天的气温是23摄氏度,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煜诚知道尹庆善喜爱阳光,追逐酷热。在患病之前她一直很喜欢这座活力四射、杂乱无章、不断扩张的大城市。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丈母娘一直在用那种阴郁而又令人无处躲藏的目光凝视着他。 “我这就送您回去,以后您不要一声不吭就出门了,承美会担心的。” “哦。” 看着满脸微笑的煜诚,尹庆善感觉他好像是另一个人。尽管刚刚和自己相拥而泣,现在又依然露出悠然自得的笑容,但这却让她感觉心里酸涩难当。为了掩饰自己忧伤的情绪,尹庆善一脸傲娇的捏了捏帽子,看向窗外。 “我给承美打过电话了,她没有接,但她应该是看到了。” 煜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不知为什么,心跳得极快,仿佛要蹦出来似的。 尹庆善皱着眉头,开始留心的打量着映在车窗中的他,半晌才默默叹了口气。 “知道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一向不拘小节的丈母娘突然变得忸怩不安,煜诚的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太阳冉冉泛起红晕,黑乎乎的松树露出缕缕常青色。很快颜色更淡的树梢也就快在一片暗红中显露出来。尹庆善努力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突然眼眸中又闪过一道亮色。 “承美这个臭丫头,天天自己跑出去疯玩,不管我怎么央求都不许我出门。女婿等有空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恶气。” “我会的。” 尹庆善再次转过头,卷发内扣,脸上带有笑纹。看着她那双与年龄格格不入的烂漫大眼睛,煜诚涌起一阵心痛。 “还有,鲫鱼海带汤,我会好好吃完的。” “什么时候怀念这个味道了就在电话里告诉我,哪怕是千次万次我都会做给你。” “谢谢您,丈母娘。” 煜诚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痛,下意识的将手放到心口上,身体略微有点颤抖。但他却不知道,尹庆善一直都在旁边和蔼的注视着他。 车子驶入隧道,煜诚和尹庆善在黑暗中彼此对视了一下,他的脸光滑而平静。 “和承美一起过日子很困难吧,虽然你们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很清楚。知女莫若母嘛,我这个女儿自尊心很强,她从小就是那种不喜欢展露真心的人,有什么不满都会埋藏在心底,冲着身边最信任的人发脾气。一旦自己觉得吃力、无法招架了就会变得很消沉,甚至还会有极端的想法。但至少她还可以对身为丈夫的你发泄出来。” 因为羞耻,煜诚的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泪滴。尹庆善又轻描淡写的补充着,眼中似乎也含有浓烈的不舍。 “她曾经跟我说过你是给她重生希望的男人。爸爸离世的那几年,她不得不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她表面看着很活泼很坚韧,其实一直都在心如死灰的活着。如果不是因为你对她的承诺,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所以,不论你们的婚姻走到哪一步,我都真心感谢你。承美,一直盲目的认为我和成妍同时患上了神经感冒,但真正的病人是她自己。” 重生之后的煜诚,让尹庆善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但她脸上温暖的微笑依然存在,这使得煜诚冷漠的内心也开始按照自己原本的意志解冻了。 “丈母娘,我,我…” “怎么了?” 看着轻轻皱眉的煜诚,尹庆善的目光无比灼热,几乎燃烧起来。煜诚固执的咬着牙,抓着方向盘的手更用力了。 “您怎么会记得我?我明明把人生改写了,您为什么还…”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煜诚,你曾经是我最爱的家人,我当然要一直记着你啊。这人世间的缘分,并不是和翻手掌一样想断就能断的,就像你和承美的重逢,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明明已经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扰的两颗行星了,但还是会受到太阳磁场的波动。你不觉得很微妙吗?” 尹庆善开心的笑着,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这种表情让煜诚感到异常酸涩,心里咯噔一下。 “丈母娘,我还以为您会怪我太自…” “停车!快,快!” 煜诚没弄明白尹庆善的意思,眼睛眨了眨,抬头看着她。尹庆善手指着一旁的冰淇淋店害羞的笑了笑,脸也红了。 ------------ 第二百三十四章我希望你幸福 “您是真的很想吃冰淇淋吗?还是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家的柠檬香草冰淇淋真的很好吃。来,尝一口!” 因为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煜诚脸上温和的表情变得生硬。煜诚的变化让尹庆善感觉心里发凉。凭直觉她能猜出女婿接着要说什么话,全身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将勺子举到煜诚嘴边的手也缓缓的落了下来。 “我就不了,您自己吃吧。等下我再给您带回去两个。” 为了缓解无尽的沉默,煜诚安慰般的说道。尹庆善凉得牙疼欲碎,眼睛里渐渐渗出了泪水,但她还是倔强的吃着。 “承美很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但冰淇淋除外,她跟我一样都喜欢柠檬香草味。实在没有的话,海盐芒果也行。” 简单的话突破了长期飘忽不定的感情,却像大石头似的重重的压住了煜诚,他的嘴唇颤抖,呼吸也有些沙哑。 “原来,丈母娘您喜欢的从来不是巧克力橘子,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和承美意外的做了同事,我都不知道她是那样一个人挨过所有的。” 夕阳映照着尹庆善的脸,显得异常美丽,红红的嘴唇很好看,然而在煜诚看来那却是一种虚幻的、触碰不到的凄凉之美。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动弹不得。尹庆善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向煜诚的脸。手上传递出来的温暖,让煜诚明白这不是在梦中,一瞬间,煜诚眼中积聚的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你和承美婚后的那些年,都太忙了,谁都没有想过停在原地等等对方。” 尹庆善一边解释着,一边用又白又细的双手抚摩着煜诚的脸,仿佛要将煜诚永远的刻进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感情让煜诚无法控制自己。尹庆善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把哽咽难言的他抱进怀里… 16.00PM,金智媛在煜诚、明曜的办公桌前分别鬼鬼祟祟的停留了一会儿,又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弄了一些大号黑色密封袋。当她左顾右盼的把传单放进密封袋,然后又正准备放进背包中时,申正焕满脸黑线、双手叉腰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我们的智媛看上去真悠闲?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拜托正焕哥,我才刚把你要的新客户名单整理好。就让我休息十分钟吧。” 智媛惊恐的大吸一口气,转过身笑着回答申正焕道。 “所以呢,到底还要休到什么时候?!” 申正焕的眼睛迅速扫过智媛交叉在包上的胳膊和蜷缩的双腿。最后死死的凝紧在她闪烁不安的双眸间。在阅人无数的申正焕看来智媛的眼睛里就像塞满了泥沙一样迷离。似乎是察觉到彼此之间的不自在,申正焕便苦笑着将放在智媛双膝上的背包拿在手中,笑容触目惊心的使劲捏了捏。 “鄙人记性不好,貌似半小时前你就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浮想联翩了。从实招来?这次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和周明曜,郑煜诚或其他任何人在一起,这都是会让人感到狰狞恐怖狭窄的空间。特别是闻得到他的气味弥漫在周围,那往往意味着随时都可能痛苦的死去。但金智媛如此镇定自若,和谁都不一样。申正焕顿时感到一拳打在镶满钉子的铁板上。他的身体只好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以牙还牙的又补充道。 “周代理和郑代理的传单今天务必完成,这可是中午你亲口答应我的!” “知道了,你都啰嗦不下八百遍了。” 申正焕一脸坏笑的换了个姿势。就好像智媛从未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一样。智媛才不吃那一套,直接装腔作势的收拾起凌乱的桌面。 “动作再麻利点吧,不然我就让分行长亲自请你跑这一趟了。” 听到申正焕强人所难的疾呼,金智媛一边阴郁的轻笑,一边飞檐走壁般的往门口赶。 “真是,让我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哎,爸爸您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分部活得如此艰难啊!” “敏荷姐?!你难道就想心安理得的坐在那看戏吗?上周五是我帮你敲定信用组3V级客户的,还有清逸集团王社长,宋社长这些4V客户也都我托爸爸出面替你拿下的。除此之外我可没少帮你处理烂尾的事情。” 金智媛最大的优点就是爽快。她不假思索的将背包甩到无所事事的郑敏荷面前,要是换成别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敏荷为难的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皱了会儿眉头,仿佛看东西很费力似的。一旁的孙美玉主管更是直接站在金智媛身后一同等待着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的答案。 敏荷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很愉快,但她的心却沮丧的凝视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或许此刻上天掉几滴眼泪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申主管!你的下属正在威胁我的徒弟,过来解决一下!”孙美玉强人所难的喊道。眼睛依然眨也不眨的看着郑敏荷。 “真是太抱歉了智媛,我们组承美不在,她的工作已经全部移交到我手里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跟美玉姐申请的。” “装模作样!明明一点都不忙的好吧!郑敏荷,我观察你一下午,两杯咖啡、13次厕所、补妆4次,与同事交头接耳9次。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口中的忙!亏我还好心好意的帮你,你就这样打发我吗?卑鄙死了。” 一阵惊风从门外传来,金智媛洁白的衬衫被风拂动着,走路的姿势极为高傲。敏荷偷瞄了孙美玉一眼便全神贯注的盯回电脑屏幕。 申正焕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孙美玉,美玉哼地冷笑了一声,又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摸鱼)。 “做人难啊!养家糊口简直比登天还难!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我们到底是分部的员工,还是派发传单的劳务了!要是给我们另结兼职费还好说!一个月细算下来,上多少天班就加多少天。快让人精神崩溃了!” 申正焕抻了个拦腰,大腹便便的走到孙美玉身后。或许是主管都具有独特的磁场,他的脸略微有点长,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小巧,嘴唇反抗般的微抬看上去很有魅力。 “谁说不是呢,传单发出去连打水漂都不如!早8晚8还单休,落在分行长眼里只能是无聊人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死气沉沉的办公区顿时响起了咖啡搭档的笑声,好像啼笑皆非似的。过往的同事都转过头来看孙美玉和申正焕。申正焕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轻奢表,又刻意露出自己腰间围着的大牌腰带,并用非常可怕的低沉眼神瞄准同事们。 ------------ 第二百三十五这不是工作是虐待 “孙主管,这次的传单印得还可以吗?新产品有没有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重点部分是初号加粗放大的吗?” “天!这丫头居然又盯出了两个错字!” 孙美玉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申正焕,低声说道。 一向喜欢惹事生非的申正焕那副磨刀霍霍,势必要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嘴脸顿时变得像随时会丧命一样。他胡乱的提了提衣领,迟疑的将脸靠在孙美玉耳畔。 “两个错字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还嫌我们的工作量不够大吗?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自己看看吧,金智媛真是个闷声做大事的家伙。算了,我现在就去给大家订晚餐。” 孙美玉捏起了传单,眼神盯得申正焕浑身发毛。不等申正焕反应,传单便如大雨般降落在申正焕的脸上,而美玉则大摇大摆的退开两步,仿佛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似的大声感慨道。 “恋爱的时候,再忙也会拐弯抹角的发掘对方的喜好,但真正生活在一起了,那种耐心就慢慢消磨冷却了。我是过来人,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人们常说婚姻就座是坟墓,关上了那扇门可不就变成了两座冰冷的坟墓了吗?!可如果时光还能倒流,我只希望你们能记得当初那点残存的美好。” 回忆起尹庆善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煜诚勉强发出毫无道理的笑声,承美莫名其妙的看向了他。 距离安城银行最近的街道,金智媛愣愣的站在电线杆前,像座石像一样发呆,看着树叶由黄变黑足足看到了傍晚。当然,她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始终装着一些古怪荒唐的想法。 “今天又该怎么处理啊?一天天的,申正焕就喜欢拿人当包子捏。” 智媛将背包打开,鼻子里呼呼冒着热气,嘴角却挂着笑,盯着那一个个漆黑的塑料袋子。 又是咻的一声,什么东西夹带风声最终坠入了深不可测的垃圾桶。 “金智媛先别往下发,赶紧跟我回来!”申正焕几乎是用尽力气的大喊着,他的双腿直发抖,勉强支撑着臃肿的身体。 为了躲开申正焕即将落下的那一脚,智媛马上闪身冲进黑压压的人群中。申正焕气得失去了控制,捏紧了拳头,闭上眼睛,猛地向人群中挥去。智媛由于过于惊慌,用双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透过一点点缝隙,睁开眼张望。这一幕真是无法收拾了,那家伙摔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了鲜红的血。围在墙角的人们都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愣愣的望着智媛,智媛只好目瞪口呆的继续下发传单。 “您好,请看一下!”、“这是我们安城银行的最新产品!”、“贷款额度最高是…” “喂!叫你不要发,赶紧撤回来!” 智媛按捺住害怕的感觉,悄悄回过头来,流鼻血都过了那么久,这家伙鼻子里还塞着气咻咻的卫生纸。 “您好,家里最近打算买房吗?”、“我们是永远与顾客在一起的安城银行。” 金智媛就像七岁小孩一样撒娇耍赖,然后又不管不顾的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申正焕真是被她气得不打一处,为了不会死在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手里,他只好快步跑进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人群。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先还给我。” “您好!请看一下我们的最新。”、“这次的产品取消了,请随时关注我们的最新动态。” 为了完成任务,金智媛又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摞传单,但嗖地一声背包被人抓了起来。智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由愣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注视着被抓在半空中的背包。这才发现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又从背后抓出五六份传单,并用令人讨厌的神情看着她。 “申主管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有偷窥我的恶习呀?” 智媛一脸凶相。浓密的睫毛上下舞动着,好像折起的扇子。 “你的趣味还真是高雅,现在申请贷款都能赠送股份?吃熊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这么干!” 申正焕扬起手来,好像要打她。智媛身子一缩,闭上了眼睛。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四周静悄悄的,她只好偷偷的把眼睛眯起一条缝。那家伙本来扬起手来,气势汹汹地要打自己,现在却把手放了下来,嘴角向上歪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 第二百三十六章没有你的明天 “没想到妈妈居然会跑进银行,她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纠缠郑代理你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长相对年长女性很有杀伤力吧?” 承美的声音毫无缘故的低了八度,但却故意把“妈妈与纠缠”说得特别重。煜诚的心跳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许多。他慢慢转过头,第一次向承美露出雅痞的笑容,承美觉得十分新鲜。 “想不到那么正经的你居然也会有自恋的时候?我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 承美嘻嘻一笑,咚的打了煜诚肩膀一拳。突然,不知为什么,煜诚觉得她的笑看上去那么邪恶。 “不好意思。” “别放在心上,稍微幽默一下才是郑代理的魅力之处。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正经、善良的男人。” 承美恶魔般的笑声,令煜诚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只好静静的目视前方。 “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男人,这么夸就扯得太远了。” “郑代理你时好时坏的样子很让人抓狂,但我却偏偏觉得你很舒服、亲切,尤其是刚刚在冰淇淋店看到你和妈妈自然融洽的相处,你前生该不会真的是我妈妈的乖女婿吧?!”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急刹,煜诚用尽全力惊叫了一声,承美也吓得面如土色,她的手紧紧的攥在胸口。 “对不起,我刚刚想事情太投入了。对了申主管给你打电话是怎么说来着?” 承美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的拉住了煜诚的衣角。煜诚猛地回过头来,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洒在承美白皙的脸上,清爽的晚风也轻轻的拂过煜诚柔软的头发… 18:00pm不胜疲倦的申正焕放下传单、摘掉眼镜、解下领带,并缓缓的转过身。敏荷与往日大不相同,变得这般小心谨慎,好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的是自己。咖啡搭档中的一个将腿从身上移开,站了起来,但当她看到同伴正用长发掩饰自己压在海量传单的脸时,又默默的回到了座位上。而孙美玉一直在暗中用可怕的目光盯着每一个同事。 智媛突然感觉渴得厉害,低头看了看表,六点一刻。当她打开休息室的灯,又蹑手蹑脚的走向厨房。顿时,她的目光和申正焕的目光相撞。那个家伙把饭菜搅拌在一起,张着大嘴,一勺勺吃得正香。 智媛假装没看到,咕咚咕咚把水喝完,赶紧把水瓶放回去,小心翼翼的转过身。突然觉得后脑勺被人盯得火辣辣的,就在她回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时,目光又一次和孙美玉对上了,美玉的嘴里叼着勺子,正用厌恶的目光盯着她。智媛只好尴尬的笑了一下。 “我回来了!” 申正焕三口两口把饭吃完,噌地站起身重新加入战斗中,几乎是与此同时,煜诚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办公区。 “郑代理您回来啦?伯母安顿好了吗?” 申正焕一副磨刀霍霍要报仇的模样,别说喜欢,煜诚连笑都笑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18.30PM申正焕又拿着放大镜看向美玉,美玉悄悄回瞄了他一眼。申正焕明白,这次再逃跑大概就要挨骂了。突然一阵“哒哒哒” 的脚步声传来,推开门的是承美,她正一脸微笑的看着正用洁净的小刀认真刮传单的同事们。 “亲爱的,你来得正好,某人又把最新的传单印砸了。” 美玉说话的姿势极为高傲,其他同事则垂头丧气的盯着传单。 “早就听说了,我们的团宠智媛又闯祸了是吧?” 承美的酒窝很迷人,笑起来浑身散发着甜甜的气息,像肉桂或是丁香。金智媛抬起头,发现大家正无奈的低头看着她,她只好深叹了口气。 ------------ 第二百三十七章反甜蜜的爱情 “明明人手不够还逼得这么紧。” 话语刚落,智媛便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正在舒展身体的敏荷。 “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我干嘛?闯祸的人难道是我吗?” 敏荷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智媛,急不可耐的回呛一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智媛的关节并没有发出那种响亮的声音,但敏荷却好像出现了幻听,她站起身,躲到了咖啡搭档身后。 “我们又不是无中生有,金智媛你那种表情几个意思,威胁恐吓?” 顿时,大家莫名其妙的目光转向了金智媛。智媛哼了一声,继续轰轰烈烈的刮着传单。就在承美动用全身所有的细胞,一心一意的听模糊的沙沙声时,突然有只手啪地抓住她的肩膀,原来是申正焕。 “承美,周代理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就是,两个人出任务还弄丢一个。” 孙美玉原本毫无表情,现在却目露凶光,而大家也开始莫名其妙的看着承美。 “因为我家里出点急事就临时回去了一趟。周代理还在工厂忙着呢。” 承美说着又露出了天真烂漫的微笑。她把一堆刚刚修改并整理好的传单都塞到智媛的文件夹里。 “真是巧了?郑代理今天也是同样的情况。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孙美玉真是个可怕的家伙,恶魔般的苦笑声顿时回荡在气氛本就怪异的同事之间,就连作为丈夫的申正焕,身体也不觉簌簌发抖起来。孙美玉双手一摊,那又大又亮的眼睛闪动着,发出了咄咄逼人的光芒,极富诱惑力的嘴唇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那个,申主管,我还是再去那边看看吧,我的申请表都压在周代理手里了。” “那你快去吧,我们这边没关系的。” “且,就你会装好人?还没关系?时间紧任务重,现在人又被你放走一个!” 承美抢先说了一句,便打算开溜。正当她转过身要带上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孙美玉主管气势汹汹的调侃。 “好,现在跟着口令,作30下伸臂跳跃!”、“一!二!” 眼前的学生无论长幼全都在认真的做着伸臂跳跃。就在珠铉眼前灰蒙蒙一片的走在热闹非凡的操场中央时,她的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珠铉慢慢抬起头发现那家伙正无奈的低头看着她。准确的说是一头撞到了这家伙的怀里。从这个角度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美少年站在那里,还保持着一种具有绅士风度的姿势。是胜浩?珠铉顿时瞪大了眼睛,短短两个月不见,胜浩的头发比短发的长度略长一点,盖住了脖子,眼睛并没有睁得很大却黑白分明,鼻子高耸,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娇艳,脸上有一种微妙且忧郁的神情,让他显得更加光彩夺目、魅力十足。 “池…” 不等珠铉反应,周围就一下子乱了起来。珠铉回头一看,池胜浩正抬起雪白的衬衫袖子擦着额头流出的薄汗。那些跆拳道打扮的男孩女孩也纷纷停下来并簇拥在他的身边。 “池胜浩!喂池!” 珠铉低喊了两声,但接下来无论珠铉怎样通过眼神动作暗示,胜浩都是一副眼中完全没有自己的样子。就好像她只是个陌生人。 “嗨!美京啊!” 池胜浩爽朗的挥了挥手,径直朝一个衣着考究的女生走去。 “且,臭小子什么情况?” 珠铉闻声再次瞪圆了眼睛看着池胜浩。刚刚用毛巾擦拭完毕的他,脸上还略略挂着点水珠,凌乱的头发看上去帅帅的,衬衫扣子没有系好,隐隐能看到白皙的肌肉。珠铉一个人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忐忑不安,这家伙却自顾自的和那个英气逼人的女生走到了一起。珠铉突然回忆起从前,那时的安大也有像池胜浩这样的学生,不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吗。就好像自己是神,活该压制着其他人。 “胜浩哥,好久不见,今天是来上课的吗?!” “包先给我吧!” 那个叫美京的女生性格似乎非常爽朗明快,珠铉的性格和她相比简直是阴暗。难道说池胜浩移情别恋了?想到这里,珠铉愣愣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抓耳挠腮的神情可爱极了。 ------------ 第二百三十八章极度的爱 “放在这里您就回去吧!” 这不是对话,更接近于单方面的通报,员工B正朝明曜礼貌的招呼着。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承美刚好也在那扇铁门前停住脚步。她眼睁睁的看着尘土拔地而起,遮蔽了周围的景物,而那个扛着满满一袋杂物的明曜看上去楚楚可怜。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承美感觉自己轻如羽毛的手腕也随着剧烈的碰撞声生疼起来。 “真的不劳烦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员工B拒绝道。 “反正也用汗水洗澡了,我就帮忙帮到底吧,那样才好意思跟朋友喊累。” 明曜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多情而温暖,真让承美难以相信这就是一个妈宝所说出口的话。突然加速的心跳让承美猛然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只是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明曜是否意识到了这些,他松了松衣领,用泛黄的毛巾擦了擦发丝又重新搭在白皙如美瓷的脖颈上,咋咋呼呼的玩笑了两句后又用手搂着员工B的肩膀,像保护他似的慢慢向那一堆货物走去,动作有力而又节制。 “今天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这会儿我连一半的任务都完不成,组长骂人的话一定比保安还难听。” “那么过意不去的话,结束后给买瓶阔乐吧,我一定会厚着脸皮喝完的。” 员工B用一只手捂着嘴朝组长的方向看去。明曜则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当组长走远之后,明曜反而把他的肩膀搂得更紧了。此时此刻,明曜丝毫感觉不到浑身酸痛疼痛,而是充满了干劲。 明曜用肩膀推开门再次配合着他将满满一袋货物放进卡车里,那一刻,凝结在额头上的汗珠掉落在地,眼前的景象陌生得让承美心酸,新鲜的空气更是让她干涸的眼眸得到了滋润。而明曜在男人的引导下进屋之后,所有的视线都射向等候多时的承美。 “承美!你等我一下哦。” 见承美惊讶的看着自己,明曜挠了挠发顶,结结巴巴的说道。 从工厂出来,明曜的视线始终转向垂在马路两旁的花朵,盛开的花朵被他压得低垂下去。 承美抬起头,看着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明曜,低声笑了。那笑声更接近于压抑很久终于吐出的叹息。明曜把头转了过去,很快便又避开承美似乎迫切的想要将他捆绑起来的目光。这次不知为何,承美终于果决的放开了他。 “不是约定好了吗?为什么要回来,难不成怕我私吞你的功劳?” 明曜像个孩子一样嘟嘟囔囔,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把我的工作推给你,良心有点不安。” 承美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明曜,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明曜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但两个人默默对视了片刻,明曜连忙低下头去,并刻意的和承美再次错开一段距离。 “好端端的干嘛提良心啊!” “周代理,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看着明曜一番离谱的举动,承美不禁心中一片混乱,她再次不请自来的靠近了明曜。明曜那家伙则是一脸奇妙得难以言喻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生气,好像也不是想笑,这还是承美第一次见识他弄出这副忸怩不安的神情。 “没有,真的没有啦,我其实很高兴能帮到你一次。” “真的吗?可你现在的样子很表里不一啊。” 承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顿时,明曜的脸红得一塌糊涂,像被油墨染过了一样。不等明曜反应过来,承美的脸慢慢的向他靠近而来。 此刻,承美的脸与明曜的脸近在咫尺。明曜的心突然像疯了一样狂跳不止。承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轻轻呼出的温柔气息。她不由得满脸通红。承美将手放在胸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隐隐的跳动着。没等承美先开口,明曜便无心的喃喃道。 “因为,因为刚才流了太多汗,我怕会熏到你。” “没关系啦,我犯过鼻炎,嗅觉一直都很不灵光。” 明曜深深的凝视着承美,仿佛要看穿她似的,可她却默默的低下头,嘴角渐渐扯出一抹羞涩的浅笑。 “真的吗?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这样呢?” “嗯,还是没有注意到啊。” 明曜使劲的抖了抖衣服,承美推开他的胳膊,微笑着对他说道。听到她的话,明曜顿时兴奋得心跳加速。 “嗨,虚惊一场啊,不过真是这样的话,我就能放120个心了。因为我从刚刚开始一直很担心的就是这个。” 明曜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喘着粗气的说道。承美用手托着下巴,她原本乌黑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奇妙的光彩。明曜眯缝着眼睛,张大了嘴,半晌才冲她灿烂一笑。 “承美,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我知道。” 明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打量着她。而承美却用迷惑的眼神望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在分部很多同事都这么说过。” 听到这话,明曜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走了,很快他便重新站定在承美的面前,此刻的他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颤抖着,大张着嘴巴,眼睛里透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但承美,那个问题,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答案?” 因为明曜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承美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听见她颤抖的声音,明曜长长的出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过了头,但很快便再次紧紧的凝紧了承美… ------------ 第二百三十九章分部里的大事件 “眼睛快晃瞎了,总看小不点的字,都对不上焦了。” 19.20PM灯火通明的办公区,申正焕紧紧的揪着细细的眼镜腿,眼睛不停的斜倪着传单。同样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孙美玉,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望着他。 “过了更年期就离老花眼近了。这是人类普遍存在的生物属性。” “你也戴着点眼镜吧,不然今晚就要报废。” 申正焕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万念皆空,孙美玉略略想了一下,若无其事的露出轻蔑的笑容。 “别总惹我好不好?”、“同期先生,我现在对健康相当敏感了。” 反驳像点菜一样从孙美玉主管的嘴里冒出来。同事们顿时惊呆了,像受了电击一样,头晕目眩,电流流遍全身。申正焕刚想开口回呛,美玉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意味深长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我应该跟你强调过无数次了吧,出事的时候必须讲究责任制,你倒好心,一需要人手就互帮互助,干脆把银行变成慈善机构算了!” “已经这样了,就少说几句吧。” 申正焕的头发湿湿的,乱蓬蓬的,脸上却依然是那副令人不爽的傲慢神情。一看到他那张脸,大家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孙美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叉在腰间,赫然一副拼命三娘的样子。申正焕见状只好抚了抚乱蓬蓬又布满汗水的头发,继续专注的盯着传单,喉咙里隐隐传出了有些嘶哑的呼吸声音。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孙美玉的心又开始一阵狂跳。她看着周围同事僵硬的脸,不紧不慢的低声抱怨。 “天啊!我们信用组这是受的哪门子罪啊,好不容易混个准点下班,结果还得给你们贷款组擦屁股。” 话音刚落,孙美玉一下子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申正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盯着智媛的脸。此刻悔恨正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只是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他无法发泄出来。 “就说是呢,演唱会门票都白抢了,某人还不领情不道谢。” 咖啡搭档眼中率先闪过鄙夷的神情,煜诚只好放下手中的传单,诧异的看着她们。智媛抚了下头发,脸上还是她那副专属的有恃无恐。 “我怎么觉得今天是我在分部最充实的一天呢,就连站在街头派发传单都有了一种浪漫情怀。” “想死吗?还敢搞笑?” “我们是因为谁才留在这里累成狗的呢,金智媛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OK?” 咖啡搭档皱起眉头,开玩笑似的作势要卡住智媛的脖子。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崔仁赫兴高采烈的闯了进来。当他看到金智媛和咖啡搭档三个人打闹的样子,表情顿时僵住了。咖啡搭档勉强令自己由于过于兴奋而噼里啪啦四处冒电的身体镇定下来,金智媛则傲慢的抬起头再一次打量起刚刚对她嗤之以鼻的同事们。 “你前生该不会是我妈妈的女婿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煜诚始终沉浸在复杂的感情里。对于过去的回忆、受到的冲击,再加上那一点点荒唐感,种种感情开始在他的心里纠缠交错。这时申正焕别有用心的望着煜诚,煜诚赶忙掩饰起眼神,对他爽朗一笑。 “李代理和周代理是从那边直接下班吗?” “好像就是这么个情况。但这小子最近有点耍滑头,连几点下班都不跟我请示一下。” 申正焕吃惊的回过头去,只见煜诚正举着西装上衣,唰地一声窜到了门口。 “早知现在的惨状,我也申请外派业务了。” “承美的运气真不错啊。” 死寂再度席卷了办公区上空,尤其是错过演唱会的咖啡搭档,她们紧皱双眉,一副气得不得了的表情。孙美玉和敏荷更是一边呼哧呼哧的贴着传单,一边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如果可以,承美真想立刻逃走,逃离明曜强加于她的可怕感情。但当她看到握在明曜手中的玫瑰在微风中摇曳时,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痛苦的呼喊。或许是明曜孤独的眼眸看见承美被吓坏了的样子。他特意把玫瑰拿到背后,但他的目光依然如此强烈,仿佛要将对方穿透,承美忽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还要再等多久,一刻钟够吗?” “三分钟吧。” 明曜握住放在背后的玫瑰,好像要把它捏碎。承美的心里也在固执的辩解,对明曜的怜悯、以及郑煜诚带给她的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感情,所有的这一切缠绕着她,让她的心不停的颤抖,就连声音都有些虚浮。 “成,这种程度完全能等。反正我都等你几个月了。” 明曜像个孩子似的说道,好像忍不住要失声笑出来。承美用手托着下巴,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烁的望向他。 “干嘛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怪动心的。” 明曜越来越紧张,于是提高嗓门问了出来。承美就像哑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承美心里的困惑已经转变为笃定。而静静看着承美的明曜,也产生了拥抱她的冲动。但最后冲动停留在双眸。因为眼睛一热的缘故,眼圈变红了。承美干脆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对明曜仅有的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只留下可怕的权衡。 “周代理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是啊,到底喜欢你什么呢。大概只是因为你是李承美,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李承美。” 明曜看起来无比幸福,嘴角洋溢着笑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承美根本看不出幸福,只是美丽得可怕,就像在脸上贴了一张假面具。 “我不想听虚的。” 陌生的异物滴落到明曜失魂落魄般苍白的脸颊,但那个令人失望的瞬间,他的笑容比思想敏捷。 “承美你很爱笑,眼睛总是像星星一样闪闪烁烁。偶尔你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身上始终带着那股倔强、可爱、开朗,总之就是经常给人一种头脑一热的感觉。” 明曜的声音虽然比平时低沉,却隐约透露出他现在正处于多么迫切的状态。尽管如此,承美还是一动不动。 “真像是在形容一个疯子啊。” 、“OK,我们就试着交往一下吧。” 半晌,承美才轻声呢喃着答应了,此刻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断的从心灵掉落在地上,如同水滴。在承美看来那种痛苦相伴的寂寞,在今天画上句号也还不错。 “真,真的吗?” 明曜紧紧抓住承美朝自己伸出的手,交握的瞬间承美有点麻木。她感觉内心深处有个核突然崩裂,而煜诚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也正露出了与明曜一样强烈的光芒。 为了掩饰矛盾的内心,承美用双手捂住了嘴。而明曜也有点儿惊讶的俯视着她。 “坦白的说,我对你的心意还不是百分之百,所以我才会纠结那么久。但我能感受到明曜哥你是个好人,我们的三观很相似,也比较对脾气。所以我还是给你,同样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了解的机会吧。” 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冲击,明曜的身体好像也麻痹了,他故意干咳着,躲开了承美冷冰冰的目光。看着明曜的表情就像个散了架的木偶,承美的眼神之中再次流露出凄美的怜悯。 “能听到你说这些,我已经很知足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确定心意之后开始交往的情侣啊。那我们就先以朋友的名义交往吧,如果你觉得我的确是你渴望寻找的那个人,我们就真正在一起。感觉不对也没关系,但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明曜的笑容一如抱在胸前的玫瑰般亲切而温暖,承美的眼睛又感到针扎般的疼痛。 “那一个月为期OK?” “听上去我们真像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契约情侣啊。” 明曜边说边大笑起来。承美本来正要咽下一块鸡肉,听了他的话,这块鸡肉顿时卡在了嗓子里。明曜赶忙递给她一杯水。承美伸手接过,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部喝了下去,然后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他。明曜正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承美。到他那副笑容,承美真有一种冲动,想用筷子戳他的脸。但明曜却依然呵呵的笑着也等待着。 “那在分部的话,我们是不是?” “当然要保密啦。” 承美向明曜直白的问道,明曜扭过头灿烂的笑了,眼睛里却缓缓流淌出淡淡的落寞。 ------------ 第二百四十章危险而美丽 虽然摆放在面前的都是山珍海味,但在煜诚看来,那不过是些色彩艳丽的摆设。吃会感到空虚,不吃又感到冷清,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不知道如何才能填补。更准确的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可以用来填补内心的东西。看着日渐委靡不振的哥哥,煜祺急上心头。如果放在从前,煜诚会觉得妹妹像小棉袄一样贴心可爱,但现在他却感到煜祺就像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链。倾吐衷肠反而更心酸,于是他只好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短暂的忘记那些令人烦腻的孽缘。 时间在流逝,放在煜诚面前的涮串早就凉透了,煜诚长长的出了口气,用手遮住眼睛。看到哥哥一副有话不能说的样子,煜祺的眼眶盈满了泪水。 突然手机铃声响彻了起来,煜诚猛地睁开了眼睛。当看清是妻子珠铉的头像时,煜诚顿觉身体无比沉重,两手反复握了握,最后强忍着突然加速的心跳挂断了电话。对煜祺来说,这同样是令人害怕的声音。尤其是看着哥哥连续挂断三次,霎时间一种生不如死,万事皆空的感觉包围了她的全身,她只好面色难堪的看向煜诚。 “不是嫂子的电话吗?为什么不接?” “没有为什么,单纯的不想接而已。” 没头没脑的一句牢骚让正在搅拌酱菜的煜祺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早就料到哥哥会有什么样的回答,但她仍然缓缓的摇了摇头。 “哥,你今天的反应好奇怪诶!” 关于珠铉,煜诚什么也不愿意多说,只是一味的埋头撸串。但煜祺却像会240度转头的猫头鹰一样,继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煜诚的心砰砰直跳,迟钝的思维也迅速恢复了快速运转。 “我是超级想吃你们家的涮串才过来的。接了电话不得马上回家吗?” “有时候比起鲍鱼、澳龙、海参、帝王蟹,我其实更喜欢吃自己家的涮串。” 虽然煜诚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果断,但在妹妹看来,就像有个巨大包袱盖住了他整个后背。煜祺迅速扯掉了让她感觉有负担的围裙,散下来的头发也绾了上去, 就在她刚刚坐到煜诚的对面时,明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煜诚连忙顺着妹妹的视线转身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承美居然和明曜十指紧扣的站定在他的面前。 “老板娘还是老三样哦,涮串、生呛虾还有蜜汁鱿鱼!” 承美抬起头的刹那,她明显看见一道耀眼的光芒朝她射来。 慌忙之下,承美将手从明曜的掌心抽离。此刻煜诚已经脸色苍白,目光凌乱。但他又不敢将视线长久的停留在承美的脸上,便只好继续不声不响的撸串。 “郑代理…”、“这么晚,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承美小心翼翼的迈开脚步,她的脸色泛着红晕,就像被炽热的阳光晒得打起盹的螃蟹。明曜也连忙俯身看向煜诚,一只手狠狠的拍在他的肩上,嘴角也渐渐流露出一丝嘲笑。 “哥今天什么情况啊?赫赫有名的妻管严下班后居然没有回家?不怕嫂子查岗了吗?” 煜诚闻声,倨傲的昂起头,此刻窗外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他那双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更是比今夜的星空还要明亮。姗姗来迟的柯勉顿时明白了,那个瞬间,除承美、煜诚以外的所有人都像疯了似的嘿嘿狂笑起来。 “你们两个现在是以一对的状态出没了。从实招来你们是在热恋中还是刚刚确定好关系?” 刚刚就坐的明曜像抚摩宝贝似的抚摩了一下承美的手背。煜诚顿时惊慌得不知所措,手中的鱼丸滴溜溜的掉在脚边,但他仍毫不自知的注视着承美。承美的脸色明显有些异样,她慌忙做出一副将鱼丸放入口中想吐又想吞的样子。坐在承美对面的煜祺也是一如冷水刺痛喉咙般的拼命咳了起来。 明曜神秘的笑了笑,凑到承美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一开始还板着脸孔的承美,表情渐渐缓和了不少。等到四周恢复回寂静后,柯勉才带着一脸粗犷的笑容站起身。 “不管过程怎样扑所迷离,明曜,柯勉哥恭喜你即将成功跻身有妻一族。还有承美,不,是弟妹,我先敬你一杯,从今天开始我们家明曜的后半生就交到你手上了。” 承美艰难的抿着酒,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灵魂只有空壳的木偶。煜诚怔怔的看着她,心里早已满是泪水,深深的自责让他几乎不能呼吸,话也说不出来了。 亮闪闪的液体不停的流下煜祺的两颊,她虽然在暗自观察哥哥的举动,但实际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见气氛有些压抑,柯勉又情不自禁的走到中间,抓住承美和明曜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这一下明曜直接用那种恨不得将他活生生吞下去的目光逼视着他。 “快放手吧臭小子!看你把我的承美吓成什么样子了!” 柯勉蓦然收回手,嘴角继续向上翘起,嘿嘿的笑着并挠了挠头。 “弟妹你千万别介意,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笨,尤其是这种开心的场合就更不知道怎样做才好了。我还是自罚一杯吧!” 煜诚的发丝黏重的纠缠在额角,衬衣的领口也抓得有些凌乱,但却依然能看出他那种独特的高雅气质。尤其是此刻双眼含满悲伤,痴痴的盯着承美的神情尤其惹人动容。煜祺始终在咬牙忍耐着。此刻,明曜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担心,就像一个初生的孩子,使劲盯着令他怦然心动的承美。就在承美转过身与他碰杯的瞬间,明曜无声的笑了笑,心也被胜利感陶醉了。 “承美,恭喜你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煜祺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犹如风中颤抖的柔嫩枝条。脸上却带着与之天壤之别的热情笑容。尤其是酒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的瞬间,更是散发出豪放粗狂的磁场。为了不让自己有更多不切实际的想法,煜诚只好附和的抿嘴笑了笑。而整个敬酒的过程中,监视煜诚的也只剩下明曜和柯勉两个人,明曜还没来得及像柯勉那样进行理性的判断,就迫不及待的朝煜诚举起了酒杯。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光辉灿烂的时刻,作为十年朋友的煜诚哥不打算说两句吗?” “一时半刻,我真想不到要说什么,还是直接跟你们碰杯吧,祝福全在酒里。” 煜诚强忍着内心的不舍扬起脖颈一饮而尽。就在他郑重的展示空杯的一瞬间,承美的眼睛睁得溜圆,仿佛只有潺潺的泪光在告诉煜诚,自己在与他强烈的共鸣着。 看到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哥哥和承美,煜祺也感到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她连忙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出于本能柯勉又笑容可掬的向明曜举起酒杯,但却被他无情的甩开了。仅仅几秒钟之后,明曜轻轻的对着煜诚的眼睛窃窃私语,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怪异的笑容。 “哥劝你还是别勉强自己了,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走神。怎么我和承美在一起不合你的心意吗?” 煜祺的口中情不自禁的发出无声的惊叫,柯勉也急忙用手捂住了眼睛。承美低着头听着明曜轻盈却有力的声音,就像有人正用刀尖顶住了她的脖子。此时周围寂静得可怕,让人感到无比荒凉。柯勉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再次与明曜目光相对时,柯勉像傻了似的不停摇头大笑着。 “明曜!说你单纯还不承认!见不得你好的不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吗?弟妹你千万别多心,我和煜祺在一起的时候,大舅哥就没少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等再过段时间,你们就能理解我们当年的痛苦了。” 话音刚落,柯勉的目光便缓慢而温柔的在所有人的脸上移动,好像在享受美的盛宴。煜诚感觉自己的牙齿疼得好像碎了似的,但他的表情硬邦邦的,就像跨越千年的陶器。明曜顿时将眼睛睁得溜圆,这一次煜诚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明曜、承美,恭喜你们!希望你们早日在分部公开喜讯。” 煜诚的回答一点也没有错,承美却彻底绝望了。她泪光闪闪的眼睛里透露出永远无法抹掉的悲壮。或许是内心的强烈碰撞,让明曜失声笑了出来,他连忙转回身来,用迥异于往日的温柔目光瞄准了煜诚。 “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次是真心话吗?” 又沉默了许久,明曜终于说话了。语气之冷,足以冰冻周围的一切。 煜诚缓缓的凑近到明曜的眼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眷恋。与此同时,又仿佛在说,事已至此,还是放弃算了。煜祺小心翼翼的斜倪着承美,承美的表情冷淡却隐藏着痛苦,就像正用力抓住领口的明曜。一行人中,只有柯勉一直憨笑着坐在那里相互打量着对方。或许是没想到明曜和煜诚之间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柯勉的嘴巴也笑得有些僵硬了。 突然,煜诚满面的笑容消失,明曜又不敢吱声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诧。 煜诚强行捺住急速的心跳,对明曜语重心长的说。 “当然是真心话,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和柯勉当成亲兄弟,所以我才会关心则乱。希望你们都不要记恨我。那我再自罚一杯。” “大舅哥,别这样,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煜诚闻声转过头看着柯勉,眼神中包含着难以形容的温暖,而柯勉和煜祺回应他的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关心。这种温暖迅速渗透进煜诚干涸的内心深处,使得他眼角泪光涟涟。 “我知道。但我只喜欢说真心话。明曜,就冲你我之间十年的友谊,我再敬你一次。” “那以后你就好好帮我们打掩护吧,之前那些不愉快我就当从未发生过。” 一杯酒下肚后明曜的心情更加复杂,他怔怔的看着古井无波的煜诚。两个人无声对视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对多情的恋人。 窗外的繁星好像浑身都长满了芒刺,并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冰冷的云层中,见此情景,煜诚和承美的眼睛里突然噙着泪水,仿佛就要滚落下来。看着煜诚瘦骨嶙峋的憔悴模样,煜祺又一次感到揪心的疼痛。 “弟妹,你和明曜都是大龄青年了,是不是没有必要谈太久恋爱了呢?” 柯勉歪着头问出口的话,早已越过了那条不该越过的线,煜祺的嘴唇瑟瑟发抖,突然升起的怒火让她几乎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但柯勉却不示弱,继续目不转睛的补充道。 “我看你们干脆选一个黄道吉日把证领回来吧。今年秋天或者明年的春夏季都非常适合穿婚纱。” “搞什么呢,闭嘴!” 柯勉转过身,朝着阴冷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煜祺正用无比犀利的眼神怒视着自己。 “打我干什么?我又冲动过头了呗!且,家有好事就不能让我跟着沾沾喜气吗?” 煜祺止不住心中升起的怒火,又伸手抓住丈夫的手,并将他像只狗似的按趴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上。 柯勉半身像是被绳子捆着似的,眼睛红红的看着煜诚,艰难的喘着气。就在那个瞬间,承美看到了煜诚无比黯淡的眼睛,心里不禁又涌起阵阵酸楚。明曜茫然若失的张望着煜祺与柯勉打打闹闹的侧影,差点儿就说出了快到嘴边的话。但他明白,承美是个让所有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女人。想到这里,明曜恨不得立刻就把承美纤细的胳膊拉进怀里… 窗外,一片花瓣被风吹落,不知多久又被风吹走了。此时此刻,共享心声大排档里煜祺的十指已经在柯勉的额头、鼻子和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觉得你们二位还是交往着看看,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至于订婚结婚之类的就交给时间吧。” 煜祺说完以后,柯勉便把脸伏在了她的肩膀。 “老婆,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就在承美和明曜进门的时候相视而笑的样子,让我不自觉的将感情带入到了我们结婚前的那两年。” 就像被温柔的花香陶醉了似的,煜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深邃的盯着柯勉。半晌她才用嘲笑的眼神、歪着嘴巴的盯回柯勉。 “老公,其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在这个周末。”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给你婆婆打电话,让她周五把孩子接走。” “她已经同意了,而且我还在青港订了一个别墅。” 柯勉眉飞色舞的笑了起来,乍一看就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但反观煜祺仍像哑巴吃了蜂蜜,心里甜蜜却说不出口的样子。就这样,明曜和承美你看我,我看你,相互凝视了很长时间,最后是煜诚,他的眼神不是出于欲望,也不是同感,而是充满了浓浓的遗憾。 “别墅?只有两个人入住未免也太奢侈了吧。不如我们三对一起去?” 柯勉提高嗓音的提议道。 “听上去真像大学生团建,应该会很刺激。” “要的就是这种复古又浪漫的感觉。怎么样你们觉得是不是超赞?” 柯勉笑声尖锐的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只有煜祺叹了口气,又像被什么迷惑了似的压低了头。 “其实,一想到嫂子也要一起去,我就头皮发麻,浑身不对劲。” 承美一动不动的看着煜诚和煜祺,似乎想要弄清楚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这时煜祺又气急败坏的抱怨起来。 “上次见面还是在我哥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回忆了,我和妈妈用不惯刀叉,喝不惯洋酒,也搞不清楚牛排的熟制,嫂子那帮朋友就含沙射影的奚落我们,时至今日我都清楚的记得嫂子看我的眼神,简直比她那帮朋友还扎心。” 看着捂住胸口呼呼喘粗气的煜祺,明曜连忙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但她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柯勉只觉一口气堵住了嗓子眼儿,他小心的揶揄了煜祺几次,煜祺翻了个白眼,径而凑近到煜诚近前。 “因为嫂子每个月都会代替你给妈妈打生活费,所以她才会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任由嫂子摆布愚弄。你回去告诉她,那些伎俩别用在我身上,我们家可不欠她什么!冲着嫂子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全折成现金,又足足添了一倍还给她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小本经营,真是心疼死我了。所以哥,下一次拜托你千万要拦住嫂子,否则我宁可把倾注全部心血的店兑出去都要把钱还给她。” 或许是煜祺郑重其事的话语在煜诚和她之间竖起一道坚硬的隔膜,煜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柯勉坚持不让煜祺继续发泄,并把她的身体转了过去。 “煜祺!你那爱憎分明的性格真得改改了,怎么可能世上所有人都跟你合拍呢?即便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也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嫂子、哥哥、父母,就连长大后的孩子不是一路人也蛮正常的,我们终归要学着接受才行啊。” “话说得没错,可嫂子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啊!我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去伺候公主吗?” 不知如何发泄憎恶和怨恨的煜祺,直接把包袱统统转嫁给了柯勉。柯勉叹了口气,禁锢住了煜祺的双肩,但煜祺丝毫不理会柯勉关切的目光,又用纸巾遮着眼睛,柯勉轻轻拂过她的手背,煜祺又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老婆,你就省省心吧,公主会由这位签订终身的管家专门伺候的。” 煜祺努力想要抽回被柯勉抓住的手。柯勉稍微用力,就把她整个人像只考拉一样别在了身后。 “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是去不了了,两天两夜有点难度。承美她要照顾妈妈跟妹妹。” “我没有问题啊!这周末妈妈要带妹妹去姨妈家做客。所以我很自由。” 明曜的目光非常温柔,承美的回应还是毅然决然的命令语气。 “真的可以去吗?承美,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怎么是空瓶了,刚刚谁拿错瓶子了,煜祺吗?还是柯勉哥!” ------------ 第二百四十一章贪婪的男人 马路两旁的路灯像雪崩一样崩塌下来。接着是一道明晃晃的车灯和一道与煜诚胳膊一样粗的光圈打在了漆黑的车玻璃上。那几束交织重叠的光形成了一根从头顶到地面的光柱,将煜诚浓密的睫毛间漂浮如尘土的微光放大开来。等待变灯的时刻,煜诚动弹不得仿佛被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冻住了一般。 从鹅黄色的隧道驶出的瞬间,尘土像雨点般洒落,道路两边漆黑的树木也朝通往隧道的方向后退。不知不觉间,煜诚已经悄悄的走完了一大半回家的路。 时间再一次停滞在煜诚失意的眼眸里,煜诚将整只手都伸进鹅黄色的路灯下,此时天幕不知为何变得明亮了。他翻过手心看着手背,然后又翻过掌心。反射在手上的光闪烁起来,仿佛他在旋转棱镜。 2.30AM又是一次等待变灯的时刻,煜诚再度默默的摇下玻璃,他的手指尖和眼睛缓缓的露出边沿。深夜的浓雾漫过他的眼帘。等到红绿灯再次交错的瞬间,代驾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潜入新一轮的黑暗中。 “前方500米处有学校请减速慢行!” 导航仪里姜振宇的声音响彻的同时,这个狭隘的空间里也突然充满了炫目的阳光,煜诚感到他的眼眶暖烘烘的。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 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告诉你 告诉你我没有忘记 那天晚上满天星星 平行时空下的约定 再一次相遇我会紧紧抱著你 紧紧抱著你…” 煜诚一边对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轻声默唱着,一边把手指伸进路灯下的光柱,刹那间他的手心里充满了不计其数彩虹般的反射光,和那一日玻璃屋中的正午一样明亮,到处充满了甜蜜的气息。煜诚的指尖畏缩了,当他看情是承美痛彻心扉的笑容绽放在自己黯淡的掌心中时,他的心里顿时生发出一种八月飞雪的负罪感… “师傅,快停车!” 2.50AM凌晨的浮云游弋得像蜗牛一样缓慢,煜诚失魂落魄的躺在安城大学的石板长凳上。四周浓密的树桠间,仿佛镶嵌了数不尽的小镜子,当然也有无数个模糊的承美,随着镜子一同将光反射进煜诚如玫瑰般腥红的眸底。 “天啊!明天居然就要研考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感觉时间就是在飞逝。” “别那么多愁善感,承美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这么说你现在应该很了解我了吧?!” 承美斜着嘴角一笑,口水都快汇入东海。但却在煜诚咄咄逼人的目光里,震惊得石化。煜诚只好负气的吹起了挡住眼皮上的睫毛,又迅速将明亮的双眸凑近到承美的鼻尖,他的样子真像承美昨晚睡觉时梦到的鬼,所以承美更害怕了。就连背过身的时候,都能想到有个鬼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时间在流逝,篮球架下的光亮也在缓缓的推移。煜诚只好无奈看着表都下午五点了,见承美依然背对着自己,便又看了看如火光映照着的天幕。 承美的脑海中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战斗,只是身体微微有些晃动。 “其实,我觉得和煜诚学长你一起学习真的挺开心的。” 承美终于鼓起勇气凝紧了煜诚的双眸,恭恭敬敬的使用了学长这一尊称,就连嘻嘻的笑容都显得与他亲密无间。煜诚急忙用手捂住了额头,噙在嘴角的笑容也很不情愿。 “我也是啊,带你学习的时候,我也总有种肯定能镀层金的快感。” “我其实不是为了给简历镀金才报名的。” 承美悻悻的噘嘴反驳着,就像长不大的孩子。煜诚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承美,所以他抹头发的动作,吃橘子的动作,看表的动作,都被承美那样默默的注视着。时间一久,就像承美花痴的本质表现的淋漓尽致一样,煜诚的不耐烦也开始在脸上明码标价。 “你还小,等你遇到面试、岗位晋升的时候,就知道多出的那一排字有多重要了。所以明天必须全力以赴知道吗?”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啊?” 承美像是很生气似的反呛了一句。煜诚轻轻抚平了承美飘逸在额头的碎发,可承美气得快要冒烟了。 “坦白的说,我的学习环境、生活环境糟糕透顶了。因为爸爸意外离世、妈妈和妹妹又相继病倒,我彷徨惆怅了半年之久。好不容易重新燃起好好生活的念头,我不想再有那种希望越大、失望更大的感觉了。” 煜诚不说话,但却像承美那样原封不动的瞪回她,承美只好颤抖着张开嘴,但呼吸的声音像小狗喉咙里卡住骨头弄不出来似的,或许是因为她不甘示弱的属性,便又凑到近前死命的瞪了回来。 “还记得在伯父的葬礼上你对伯母说过的话吗?你说你会代替爸爸守护好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所以,努力的理由只有这一个就够了。加油,别让远在天国的伯父太操心家里。” 煜诚一本正经的用手指点触着承美的额头说道,承美就像躲在厕所吃泡面一样浑身不自在。 ------------ 第二百四十二章这个人让我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准考证、2B铅笔、橡皮、签字笔…” “早就准备好了!” 为了打断煜诚,承美拼了老命才提上根本不上去的音高。 “记住明天一定要全力以赴、旗开得胜!” 承美嘟着嘴左思右想了许久,终于以一副睡眼蓬松的姿态和煜诚击了掌。 “不要总是落在别人身后,被人家超了的话应该会被刷掉的吧。”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承美两手捂着脖子转过脸,缠在发丝里的指尖发起抖,两眼更是瞪着煜诚,目光似乎包含了内心所有的憎恶。 “李承美?!”煜诚的脸唰的一白,眼睛里更是迸发出像是要打承美似的目光。 “我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未来两分钟你要说什么,所以请安静一点吧,算我求你了。”承美双手合十又死死的挡住了自己本就清秀娇小的瓜子脸,痛苦又急切的告饶道。 “好吧,最后一句!” 让沉默横飞了一阵,煜诚再次横眉立目的凑近承美,承美突然又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用手挡住了嘴,可怜楚楚的摇着头。 “今天一定要早点睡,别熬夜。” “知道了。” 承美颤颤巍巍的松开蒙在眼睛上的手指,目光仿佛想从黑暗的沼泽里逃跑。但很快便又缩了回去。 “不要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了,至少今天晚上不要那么做。不然明天又会因为懒床而迟到的。早饭要早点吃,吃简单一点,一定要选那种容易消化的。” “耳朵都出茧子了!” 煜诚的清秀的面孔上带着结实而温暖的笑容,但承美看到的却是一堵墙。特别是被煜诚使劲松开承美挡在眼睛上的双手,使得两个人目光相对的瞬间,承美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无比凄惨。 “我是在关心你!”煜诚不依不饶的嚷道。 “但你这样我会更紧张的,我一紧张可能把背过的书全忘了。难道你会替我考试吗?” 承美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凹得太过的可爱脸孔上开始涌动着某种非常怪异而且炽热难当的东西。 “我觉得倒不如是我去考呢!” 煜诚虽然难以抵挡那股炽热的目光,但此刻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变得冷酷,否则承美就会苦苦哀求从不正眼看他的煜诚带她去玩转世界了,这些煜诚根本做不到。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承美顿时感到难以抑制的耻辱向自己袭来,怎么流也流不干的汗水不停的顺着额角向潮红的双颊滴落。 “把这个手串戴上,我是专程去为你求来的。它能保佑明天考试顺利通过。” “如果明天所有的研考同学都戴着这个,我们会一起通过吗?” 看着本来应该大发雷霆,但此刻却像傻瓜似的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煜诚,承美只好尴尬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唇片。 “好吧,我收下了。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替我去求的呢?” “我觉得如果你再替我戴上的话,我应该会考得更好一点。” 现在,煜诚也不再责怪承美了。她又像原来一样不断的制造机会和他说话。就在煜诚做好为承美佩戴手串的瞬间,承美猛地缩回手。煜诚只好面容狰狞的叫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是为了缓解紧张才这样的啊!” 撒娇也没用了,承美只好眼泪攻击。煜诚忍了很久,可还是没能忍住一番苦笑… 虽然昏暗的时候会看不见将来的光景,但是同样,璀璨绚烂的时候也会看不见随之而来的困境。就像天边那轮金色的夕阳,再次被云海紧紧的围困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承美和煜诚已经在金黄色的网吧里坐了整整一个钟头。煜诚的眉头紧皱,神情隐忍。在旁边等待的承美眼睛也始终盯着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快点宣布死期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 煜诚最见不得承美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尤其是看着她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挑衅似的盯着他的眼睛,更是气得两眼发黑。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越等越紧张啊?”不等煜诚发作,承美先炸了锅。 “好吧,我点进去了。” “嗯。”看着磨磨蹭蹭的煜诚,承美直接用鼻音回答了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真点了啊!” 承美远远的愣在那里,好像第一天认识煜诚一样,目光里有陌生,也有紧张。 煜诚不说话,狠狠的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承美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郁闷得要死。 “怎么样?” 承美推了推煜诚的手腕,煜诚还是不说话。承美只好哑口无言的看向了电脑屏幕。 “嗨!没及格有什么关系,我又能多看学长一年了,想想就很兴奋。” 承美本想打趣几句,但看煜诚忧伤得那么认真,她也几乎要洒几滴眼泪出来了… “学长,今天我真的要先回去了,身体太不舒服了。” 一顿午饭洋洋洒洒的吃到下午三点一刻。承美本打算在宿舍楼前的十字路口和煜诚拥抱着说分别,但却在犹犹豫豫的时候被煜诚半拖半就的拽进了自习室。 “我的头啊,都能煮熟鸡蛋了。” 见煜诚正专心致志的写着毕业设计,承美眼珠一转拂袖就要走,结果笔袋碰倒在地上,摔得稀里哗啦。煜诚见状立刻拉住承美的胳膊。没办法,承美只好随口应付着,并重新想着脱身的办法。 “感冒吗?烧到多少度?” 煜诚转过脸好脾气的微笑,并用最慢的语速和脸颊红红的承美交流起来。承美并不在意煜诚的真实意图,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烂漫。 “不知道,就是觉得浑身寒噤噤的,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还没有到需要担心的地步。” “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那样装病呢?” 煜诚尽量用儒雅的语气说了这一句话,留下目瞪口呆的承美。太过分了,情侣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承美气得险些用唾沫喷煜诚一脸。 “承美,你可是复读生!家里的真实情况又不是不知道。” 每每面对着不谙世事又鬼马机灵的承美,煜诚真的不忍心把这些现实的情况告诉她。但看着偷偷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各奔东西的她又不得不说。 承美有些气急,愣了三秒之后爆发一阵犀利的冷笑。 “我知道我是复读生,也知道家里经济状况有多吃紧。可我要不要把这些统统写在脸上啊?” 煜诚被承美忽哭忽笑忽摇头的样子彻底搅蒙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承美愣了片刻,面露惊讶,很快便笑着背上书包彻底转过身。 “想我也要忍着。知道吗?” 承美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回过头,用欢快得跟小鸟似的声音朝煜诚告别道。瞬间,自习室里的同学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承美。 “阿欠!好冷。” 承美赶紧将双手反射性的捂在胸前,或许是越想心里越忐忑,她便索性将头埋得低低的,又眼观鼻一般的从自习室溜走… “煜诚赶紧跟我走,今天是我们寝室长(学生会副主 席)的生日。他说要请我们去胡桃里唱K喝酒。”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煜诚忽然听到柯勉的声音。就在煜诚抬起头的刹那,柯勉的眼睛放光,嘴角流涎,双手颤抖着的死死钳制着煜诚握着毕业设计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中风的前兆。 “不行,这两样我都不擅长。” “且,光知道看书有什么用,毕业在即就业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也得适当的转换下心情。” 煜诚想也不想就拒绝的样子,真像一只摆足身价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蟾蜍,那一瞬间,柯勉感觉到自己拨弄了许久的如意算盘即将砸个粉碎,他索性毫无顾虑的上蹿下跳大喊大叫,俨然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相。 “喂!给我放下!裴柯勉!书!” 煜诚打不过柯勉,当然也拦不住他伸向书籍的那两只魔爪。看着抱着一摞书颤颤巍巍的朝出口跑去的柯勉,煜诚只好一咬牙一跺脚,顿时整个自习室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转了过来… “我跟你说我们的寝室长,他爸爸可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我们安城绝对是NO1!” ------------ 第二百四十三章在雾中绽放的爱之花 郁郁葱葱的操场路上,煜诚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柯勉身后。柯勉明知道他听不懂也不好奇,也知道让他一时三刻换上笑脸不太可能,但还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煜诚停下脚步,眼睛细长画出一个漂亮的弯角,正经叫个帅。 “跟宋珠铉家比呢?不分伯仲吗?” “酸,你就接着酸吧,找不到好出路,千万别怪我。” 柯勉又好气又好笑的回呛道。煜诚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刺激里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和柯勉肩并肩… 辉煌大气的门被侍者缓缓推开,看着顶板悬挂着的巨大的罗马水晶吊灯,和四壁纹绣着古典式的墙纸,内心平静的煜诚顿时瞪大了眼睛。柯勉兴奋的冲进了人群中,这些人衣着奢侈光鲜、脸上都带着虚假的微笑,俨然他们都很适应这个纸醉金迷的氛围圈。 “没错,这里才是活着的最大奥义啊,看着烟火气浓郁,其实是最接近光明的地方。不过寝室长他们都在哪儿呢?” 强烈的灯光下,柯勉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好像急于将室内翻看一遍似的。煜诚深深的吸了口气,从侍者的托盘里接过鸡尾酒,一饮而尽。这时候,柯勉已经转过身去,准备朝吧台走去了。 “柯勉,以我们寝室长大人的条件怎么也得是楼上的某个包间吧。” 内心深处的巨大落差让煜诚有些哭笑不得,柯勉连忙转回身来,突然不远的狭小角落里传来同学们近似癫狂的低声尖叫。柯勉一见到寝室长就开始点头哈腰,一脸谄笑的作起揖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隔着玻璃拉门看上一眼过过瘾都觉得胃胀,没想到这个气焰嚣张的小子还真有路子,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要用他那个八面玲珑的老爸与威风赫赫的爷爷吹嘘多久。 一想到一贯与他势如水火的自己,特意带着柯勉来给他送这份天大的面子,煜诚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在煜诚自嘲什么叫对牛弹琴,这就叫对牛弹琴时,没掩饰住的嘲笑与不屑再次惹火了寝室长。 “快给我上酒!急死人了!” 寝室长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双手慵懒的背在身后,双脚自然岔开一段距离。光是那张不屑一顾的脸,就一点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反倒像退居二线的老头子。 “好的,先生。我这就给您安排。” 梳马尾辫的女孩看起来应该算是一行侍者中最乖的,就连声音都充满了令人怜惜的怯弱。 “光说不做有什么用?磨磨蹭蹭的难道要给我变出酒来吗?” 寝室长大声喊道,可是连一个正眼或是回头都没有。煜诚默默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再这么耗下去都有点腐化的意思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女侍者看着走廊没人,干脆就跑起来。转角时来不及刹车,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整个撞了满怀,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骨裂了似的,煜诚也是一动就痛得直咧嘴。 “抱歉、抱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煜诚的头顶上传来,接着那张俊俏的脸就探到他的眼前。 “是你?你不是说?” “煜诚学长!” 好像研究天外生物一样,煜诚和承美都在对对方上下打量,表情怪异,忽是默许,忽是怀疑… “好疼,放开我再说话吧!” 这是第一次,承美毫不犹豫的愤然甩掉煜诚紧紧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那只手曾让她感到无限温存。可是现在,承美所需要的不再是这样的温暖了。与此同时,煜诚的身体像抽筋似的向身后的围墙倒去,瘦小的拳头最终砸在灰白色的砖石上不停的颤抖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煜诚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扳起脸、寸寸紧逼的怒视着,脸色苍白、目光闪烁的承美。 “明明亲眼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有意思吗?” “你觉得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承美悲伤的看着泪花闪闪的煜诚,声音颤抖的回呛了一句。煜诚长长的舒了口气,闭着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到呼吸和早已混乱的思想平静下来,他才沙哑着嗓子问了出来,可承美早已愤怒得气喘吁吁。 手腕上那条煜诚唯一送过的皮链,被承美渐渐揉皱了。不知不觉间,皮链掉在了地上,承美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此时此刻,同样有一团熊熊燃烧的黑暗,占据了她那快要裂开的大脑和心脏。 时间在两个人的紧张对视中流淌着,直到一阵清风带着秋叶焦灼的气息吹进了两个人中间,煜诚这才转过身看着墙,用手捂住额头。他的心情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忽明忽暗。 看着这样的煜诚,承美的表情与现在的场合格格不入,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 “我总要赚生活费跟学费啊!就像你在自习室提醒我的那样,我们家穷得一塌糊涂!我至少也要靠我的这双手养活自己吧!难道在你眼中这样的我也错了吗?” “所以为什么?就算要做兼职,信息板里明明有那么多,为什么非做这个不可?不是说好像发烧了吗?不是说是因为状态糟糕才要先走的吗?” 突然之间,承美心里积聚至今的喜欢消失不见了,煜诚所给她的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似乎就要把她吞噬。想到这里,承美魂不守舍的低着头,一步一苦笑的向后退去。 “李承美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煜诚用力捏住承美因痛苦而倾斜的肩膀,使得她不得不重新靠近并正视自己。 “没错,我是撒谎了。那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 承美浑身颤抖、声音一度直达哽咽的程度。煜诚的双眸猛地一颤,为了不让自己内心的震撼表现出来,他又一次稍稍侧过脸,发丝如丝绸般遮住煜诚鼻尖的瞬间,承美分明看出了煜诚内心深处的真实波动。 “丫头,你现在可是复读生啊!外面的竞争压力有多大不明白吗?拿到那一行字就会多一种胜算。” 承美依然是那个一无所有却鼻孔朝天、桀骜不驯的女孩,当她的呼吸均匀得像热风吹过似的渐渐平息下来后,煜诚的神经紧绷得再也不敢跟她对视了。 “日日夜夜寒窗苦读都不够,还做什么兼职啊?你觉得像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能考上研究生吗?!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承美不会领情,但煜诚还是把这颗累赘的心脏掏出来,哪怕是扔在地上裂成碎片也义无反顾… “说完了吗?生活费捉襟见肘的我到底该怎么办?!” 寂寞的黑暗里,承美曾千百次的自问那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问题,现在她浑身冒着寒气的逼问着煜诚。煜诚低下头,冷冰冰的月光普照大地的夜里,他不得不承认,现在她与他都已经无法遁形。承美冷冽的苦笑了一声,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煜诚曾温暖的抚摩过她额头的手上。 “我家里是没有钱,但我总不能把房子卖掉吧!郑煜诚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能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学习,而丝毫不考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家人呢?况且,你一直都很清楚我并不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不是你?就算这样的我侥幸考上研究生,我拿什么去交学费?为了顺利毕业,我是让体弱多病的妈妈、还是自闭症的妹妹去赚钱供我读书?” “承美,我…” 承美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述说过自己的心里话,煜诚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尽管他自认为自己对所有的事情都很理智,包括爱情。此刻的他脑子里交织在一起的全是没有任何头绪的线团儿,恰如他和承美之间的因缘也越来越纷乱。 承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那温暖的双眸和倔强的浅笑环环相扣,让煜诚感到脊背发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爸爸可以活着!如果我真的还有选择!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种地方兼职吗?郑煜诚你到底算什么?” 煜诚顿时感到浑身无力,他觉得自己束手无措。而对于承美来说,睡梦中震响惊雷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尤其是看着煜诚根本躲不开,又不得不撑着迷迷糊糊的双眼一步一顿的看着自己时。承美突然有了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冲动。 “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发火?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不是你想要考虑的对象?既然我永远不会做你的女朋友,我…” 承美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把后边这句苦涩的话说出来。煜诚依然怔怔凝视着她,只是眼神中包含了一种隐约的落寞。 “不是女朋友就没有资格对你生气了吗?” 煜诚柔情似水却又掺杂着悲伤的反问,让承美差点儿流出眼泪。她只好无声的低下头,任由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已然清晰的挂着晶莹的泪光。 或许是因为沉浸在回忆之中,煜诚的眼神也变得模糊了。他使劲摇了摇承美单薄的肩膀。承美将手死死的抵在煜诚的胳膊上,但她始终狠不下心推开他。 “承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我之间连这种程度都达不到了?” 煜诚的声音就像咒语,反复回响,经久不散。剧烈又无声的争执里,承美的手无意中碰到煜诚正在犹豫的手,刹那间,天空中划过一颗茶色的流星。看着无比紧张,脸色都僵硬了的煜诚,承美缓缓张开了紧闭的嘴唇,尽管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胆怯,而在两个人身后不远的树丛里,漆黑的落叶乘着风,乘着秋天最后一簇浓郁的花香,飞向了寂寥的夜空。 “逝去的梦的颜色和大海般深邃碧蓝 想把所有的话语都告诉你 就像想要忘记这份孤独一样 不管多么伤心的事 都可以向我倾诉 凝视着 你那瞳孔中的彩虹 在想哭泣的夜晚中…”(蓝眼睛的爱丽丝歌词) 又过了很久,煜诚终于往前挪动了一步。如此微妙的焦距里,他清楚的看到了在承美摇摇欲坠的眼神里,有两颗心在碰撞着也交织着。 “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煜诚学长。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承美好像也想挪步,只是动弹不得,但她的心在呼喊。 “因为恋情剪去长发的那天 抚干泪水的风儿告诉了我 为了和你相遇 就是生命的意义 怀念第一次 听到你的声音 比回忆更加温暖 就像躺在你的怀抱中入梦 我想深深地凝望你 答应我吧 即使不用语言 我仅仅是为了和你相遇…”(蓝眼睛的爱丽丝歌词) 稀薄的月光渐渐驱散了沉寂已如阴霾的黑暗,承美满含期待的脸庞也随之鲜明如画,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有红红如泪珠的花瓣飘落在她孤单的肩膀。但不知为何,在距承美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煜诚停了下来。为了不看承美的眼睛,煜诚突然很想把头转开。 这样的动作让承美的心好痛。她只好努力发挥着仅剩的自制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像一个冷漠而残忍的成熟女人。 “你看,你还是回答不上来的啊。” 月光映照之下,承美身后隐约摇曳的花朵让煜诚有了一种神秘的感觉。看着红红的花朵和身陷其中的承美,煜诚再次想起了初次见面时,承美那稚气未脱、生龙活虎的样子。 “我和煜诚学长之间明明什么关系都不是!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希望你能从我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唰”就在承美狠下心准备从煜诚身边溜走的刹那,一片红花瓣落上了承美的额头。承美和煜诚暂时闭上了充满愤怒与悲伤的眼睛。不一会儿,那双熟悉的风抚摩着承美的后背,承美猛地睁开了眼。还没来得及反抗,红色的花朵就缓缓落到了她白皙的面庞。 看着有点精神恍惚的承美,煜诚轻轻的为她戴上了帽子,神色之间尽显温柔。而承美就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凝紧了他。或许是眼前的美景与梦中那开满鲜花的草地非常相似,承美重新抖擞精神,却发现自己正被煜诚用灰黑色的休闲衫拥在宽厚的怀里,这不可否定的动情一吻让她渐渐泪流满面… “如果少女打开了尘封的宝石箱 请不要责怪她 因为恋情剪去长发的那天 抚干泪水的风儿告诉了我 为了和你相遇 就是生命的意义…心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不管多么伤心的事 都可以向我倾诉 凝视着 你那瞳孔中的彩虹…”(蓝眼睛的爱丽丝歌词) 时间,再次如掌中的流沙般簌簌逶迤而过。煜诚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了早已冻得麻木酸胀的腿,他的身体猛地一弯,一下子倒在了冰冷的石板长凳下。看着逐渐明亮的东方,煜诚陷入了无比绝望的思念… “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直在哭泣 却并不是因为悲伤 能触及到温暖的你 是件高兴的事 别离开我 不要走 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开我 别离开我 不要走…”(请别走歌词) 在意识再度随着涕泪纵横变得模糊之前,煜诚真的好想重新听听承美温暖的声音。但又感觉好像那已经是很久以前逼迫着自己忘却的东西。想到这里,煜诚吃力的抬起头,继续孤独的看着无月无星的黑色夜空,煜诚真想从黑暗的沼泽里逃跑啊,但越是如此,承美的面容越是朦胧模糊,好像永远隔着一层湿布… ------------ 第二百四十四章和亲爱的你遥遥相望的那一天 盛夏时节,阳光炙烤着大地,鸽子轻轻鸣叫。一切都那么娴静,悠闲。 过了早高峰街道上基本就没什么人了,可能是煜诚沉浸得太过明显,几辆TAXI呼啸而过,逼得一向谦逊温和的他说了两句脏话。珠铉见状,连忙放下化妆镜与迪奥口红,抬起眼皮,此时的她兴致勃勃,倒有点慈眉善目的意思。 “突然感觉心脏在蠢蠢欲动呢,大学的时候你总挡着不让我去联谊,所以像组团度假这样的机会,我还是生平第一次。” 煜诚转过头像看一只令人作呕的动物似的盯着珠铉,眼神中充满了不耐烦。 “不要太期待了,希望越大失望只会更大。” 珠铉怔怔的看了反差如此强烈的煜诚一分钟,莫名其妙的斜倪了一圈窗外,便又慵懒的歪着嘴角朝煜诚叹了口气。 “为什么?”、“老公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啊?” 珠铉的话音未落,便将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朝着煜诚肩膀靠近过来。沐浴过清风的阳光下,珠铉皮肤白皙,鼻梁挺拔,耳朵上的梵克雅宝熠熠生辉,亚麻色的眼瞳,一看就是戴了上好的隐形眼镜,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桃片嘴唇和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奈尔气息。煜诚的脸立刻涨得像个红萝卜,珠铉见状很开心的试图将他往自己的身侧拉近一些,似乎是事发突然,煜诚下意识的推开了媚眼如丝的珠铉。过了一会儿,看着一头冷汗的把持方向盘的煜诚,珠铉倨傲的砸了咂嘴,又举着镜子顾盼流连的端详了一阵,与此同时,娇滴滴的牢骚也开始再次盘旋在煜诚的耳边。 “我在刷小视频的时候,感觉现在的度假小镇都建得不错。特别是小姑子发给我的这栋别墅,每一个标间都有两面被汹涌浩瀚的大海包围着,还特别配备了床前投影仪、瑜伽舞蹈室、三角钢琴和我最钟爱的鸳鸯按摩浴缸。” 珠铉在笑,时不时的将车厘子或是奶白色的草莓塞进小巧玲珑的口中,时而又将目光轻轻搭在煜诚清秀俊美的脸庞上,看上去就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在负气浅笑一般。此刻承美依然充斥在煜诚的脑海里,他只好大汗淋漓的坐直身体,双手如绞杀榕死死钳制着方向盘。看着这样执着倔强的煜诚,珠铉也只好略微露齿一笑。 “你再好好看看链接,每栋别墅甚至每个标间的规格都不一样,你看到的应该是最豪华的那一间。那个不过是商家为了提升市场竞争力制造出的榷头而已。” 珠铉飞快而又饶有趣味的瞪了煜诚一眼,看着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后,便又悻悻的玩弄起手中的镜子,但当她无意撞见镜子里的煜诚正眉头紧锁、挥汗如雨的焦躁神情时,珠铉忍俊不禁,银铃般的娇笑一如火炉热烈。这一笑使得煜诚的脸不再绯红,可以说是如此坦然的视死如归。珠铉眼珠又一转,只好继续在副驾驶上望穿秋水的等待下一次信号灯转换。 红绿灯刚刚重叠,突然一只胳膊落在煜诚的肩膀上。煜诚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好一动也不动的紧凝着珠铉。刚刚摆好优雅姿态的珠铉有些扫兴了,她尽量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嘟着嘴巴的排揎道。 “说实话小姑子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可是连购物、美容、健身、聚会都不和我一起去的人,突然约我度假。我真怕在礼物上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不如我们先改道去趟免税店,再去跟他们会合吧。毕竟我们妯娌之间,几年也就只有这么一次相处的机会,我更不能薄待了她。” “放心吧,煜祺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有那张诱人无数的脸蛋做后盾,就算煜诚嘴巴上再放肆霸道,珠铉也只能当成是夫妻间的欲拒还迎。所以起初她并没有心思理会,煜诚冷嘲热讽的语气究竟有何种渊源,但这一眼,两个人屏气凝神的时间太久了,煜诚红肿的眼皮愈发引起了珠铉的注意。 “据我了解,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们,而是周明曜和李承美。老公,他们不是你的同事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尤其是这个李承美,我和她的初见面就很不爽,听说她从总部调过来也没有多久啊?!” 珠铉的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字字珠玑。就好像她在按图索骥般的要置人于死地,想到这一层,煜诚的嘴唇顿时僵硬成了鸭子唇。 “具体情况我是真不清楚,但听煜祺说好像就是刚刚确定恋爱关系。” “嗯?” 珠铉依然亲密的挽着煜诚的胳膊,眼睛里极力隐藏着酸涩的遗憾。煜诚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对她推心置腹道。 “这一点老婆你应该能理解吧,女人的秘密只会告诉给另一个女人。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多打听。” “事实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吗?” 珠铉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冷酷,她其实是那种稍微惹她不如意,就要露出凶悍本质的女人。所以当煜诚注意到珠铉摇曳生姿的唇片、以及小巧怯儒的眼眸时,心里更加电闪雷鸣。 想到一向喜欢保持沉默的煜诚,表情竟然在几秒钟变得这么丰富多彩。珠铉突然又变了脸色,眼睛里也重新带着倨傲的笑容。 “如此看来,我的预料没有错。她果然是那种居心叵测的女人,什么绿茶白莲,在她面前段位都太粗浅了。” “你对她了解多少啊,就直接下定论。不怕冤枉了人家吗?”煜诚厉声道,话音刚落就懊恼的将拳头轻轻印了印额头。 “你想想看,刚来就谈恋爱,很不正常诶!” 珠铉一边暗自发着牢骚,一边紧紧抓住露出一副不知所措表情的煜诚。煜诚始终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与手指一并瑟瑟发抖。或许是煜诚从未像今日般蛮不讲理,珠铉又使劲瞪了煜诚抽搐不已的手一眼。煜诚也惊讶的瞪着珠铉,看看她的表情,渐如一场深入其境的恐怖电影,但他还是撅着嘴巴不依不饶的开脱道。 “谈恋爱本身是很卑劣的行为吗?他们一个男大当婚、一个女大当嫁,只要投缘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们分部从分行长到实习生谁都没说什么。” “我其实不是说那样做就都不好的意思啦。但亲爱的,你最近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的向着她说话呢?” 煜诚终于用他那双红肿如死鱼的眼睛凝视着珠铉,而珠铉的那副表情明显在怀疑煜诚吃错药了。想到这儿,煜诚再次目视前方,一字一句,阴阳怪气的回应着,不经意间嘴角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嘲笑。 “帮理不帮人是我的一贯原则,况且你和李代理刚刚有熟悉的机会,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不礼貌吧?” “老公,我和这个李承美只是陌生人,哪怕有了短暂的交集,也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毕竟我们从未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所以,我为什么要生这种人的气啊?倒是你,我就是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向着别的女人说话。快点道歉,不然就路边停车吧。” 叽叽喳喳,车子紧急迫停在一群扑棱着翅膀的鸽子前。煜诚看着雪白的花瓣、残缺的叶片散布在珠铉的身后,而珠铉同样紧盯着难以忍受到即将粉碎的煜诚。 “好好好,我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这样你心里舒服点了吧。” “这还差不多,但别以为我就这么好糊弄。” 天太热了,一路上煜诚总想把胳膊抽回来,可荒唐至极的珠铉却把他的胳膊彻底占为己有。 “可笑!我怎么会向着她呢?算了,老婆你看看后视镜吧,幸亏他们坐的是柯勉的车。” “揍人,被揍,就这样生存下去吧 我要赢 我要赢 我要赢 我要把那强大的家伙揍得落花流水! 仅有的就是气魄 百折不挠,毅力惊人 比赛输了就输了 不能失去战斗之心! 来吧,来吧! 来吧,你可以…绷带创可贴都是我的勋章 我是绝对不会逃走的!(咱们可是博科!)” 车子里循环播放着活泼热烈的曲子,刹那间,承美和明曜,煜祺和柯勉,四人都出奇的安静。承美默默的欣赏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明曜只顾着看承美侧脸上恬淡如白栀的微笑,或许是两个人都太过专注,丝毫没有留意到坐在前排的柯勉和煜祺表情有多狰狞。 煜祺本就是那种不肯服输,动不动就拳脚相加的冷酷性格,相比之下,作为丈夫的柯勉则有些怯懦,在刚刚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煜祺几乎是把咋咋呼呼的柯勉像拎小鸡似的按到驾驶位上的。那一精彩瞬间,不光是承美和明曜,就连喜欢端公主架子的珠铉都对小姑子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所以车子行在半途,当承美注意到煜祺几乎是在用生命诠释“根本不把老娘放在眼里试试,有你好看!”这种态度的时候,连忙转移话题道。 “煜祺,你和姐夫是闷了多久才出来旅行的?” 煜祺的眼睛叽里咕噜的打着滚,手指硬邦邦的掰着、口中念念有词。整个过程,柯勉都在用即将昏厥的目光瞄准她。或许是被熏陶了许久终于从歌词里借来的勇气,柯勉一拍大腿并用火辣辣的声音大笑道。 “话说那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所以我们老两口决定豁出一切大玩一次。” 车子里再次陷入一片出奇的安静,不光明曜和承美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就连坐在一旁的煜祺也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柯勉心里稍微有些没底,但一想到那帮家伙都在看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冲后视镜谄媚一笑道。 “承美,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等下会吃到撑破肚皮、喝到不省人事的。老婆,老婆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好女人,但今晚拜托你千万不要拦着我。” 除了煜祺之外的所有人,就连唯恐天下不乱的柯勉都跟着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两分钟也跟着过去了,就在大家笑声刚落地的瞬间,煜祺突然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并摇了摇头。柯勉只好轻轻拍了拍唇片。煜祺白了柯勉一眼又看了眼窗外,眼神里那一股类似于“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笑,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暗潮再次此起彼伏。柯勉是真不会看火候,见气氛始终调动不起来,他便直接形如醉汉般的向下按住煜祺的肩膀。果然不出所料,煜祺的眼睛里终于冒出了火花。 “艾希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开你的车得了!不要总是把脑袋转过来,我们三个人的小命可都在你手中握着呢!” 柯勉的表情快要委屈死了,就像金屋藏娇的小女人那样茫然失措的看着煜祺。承美也吓得不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飞了起来,此刻正飘浮在明媚的半空。明曜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承美,就像脑袋会240度旋转的猫头鹰。见承美默默的低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曜便将脸渐渐向前排靠近过来。 “煜祺姐,能不能别当着我们家承美的面,说姐夫的脑袋怎样怎样的啊,我怕她被你带坏了。到时候我还得卷着铺盖来你家打地铺。” 湿漉漉的大手压在了明曜的脑袋上,就在明曜哭丧着很帅的脸准备勉强笑一笑的瞬间,巴掌再次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这一次明曜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荒唐和羞愧,他只好用手捂住脸,努力笑出了纯真的声音。因为煜祺总是毫不迟疑的对丈夫裴柯勉拳打脚踢。所以柯勉所有的理智都麻木了。但看着明曜一边在前座上抱头打滚,一边哇哇乱叫的样子太过狼狈,他只好尖酸刻薄的斜扯着唇片,阴阳怪气的插话道。 “臭小子好好见习吧!柯勉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欢迎你尽早步我的后尘哈。” “哎呦呦快瞧瞧这个可怜的娃!弄得就像我亏欠过你似的。” 煜祺是带着想要安慰他的神情靠近过来的,但内心深处却是涌起了再打他一顿的冲动。 承美暗想“如果是我挨了煜祺的打,那该有多疼啊?”正因为她曾见识过煜祺的力大无穷(当初第二次撞到煜祺,与她不打不相识的时候,煜祺和她击掌宣誓的友谊),所以对柯勉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几分同情。但打圆场的念头刚刚从承美的脑海里掠过,明曜就迫不及待的截了胡。 “煜祺姐,早知道姐夫会这么开心,你早就带他出来了吧。” 煜祺不停的打着哈欠,一双眼睛只寒心的盯着后视镜,尽管明曜的嘴张得跟河马似的,但她还是提不起兴趣。要论看穿人心的能力,几乎没有人能赶得上承美。她一眼就能看透煜祺的一举手一投足,连忙朝着后视镜递上了疯狂迷恋的眼神。 “真是太羡慕你们了,听姐夫说他和郑代理是大学时的好朋友?那你们的感情是不是也缘起于他呢?” 这一套在煜祺身上的确很受用,她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 “诶?!这么说的话哥哥也算是我们的间接月老了。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去哥哥的出租房里送酱菜。” 柯勉感觉心里很满足,于是陪着煜祺笑了笑。 “记得那天房间超乱、乱到不管用怎样的语言修饰都会感到羞耻。你们的柯勉哥就四仰八叉的睡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如果我不及时解救,他早就和那些垃圾同流合污了。” 刚才绽放在柯勉嘴角的笑容突然不翼而飞。而煜祺正厚着脸皮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着承美送她的草莓果汁。 “那然后呢?” 承美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和煜祺相似的一面,特别是看到趴在靠背上,口水流成泛滥大河的明曜,倒头大睡的柯勉的面孔就无比清晰的浮现在承美的脑海里。所以迎着煜祺惊讶不已的笑脸,承美同样笑成了恶女。 “然后,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变成要好的三剑客啦,就连我和柯勉怎么走到一起的,我想应该是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体贴温暖、更懂我的人了,所以我们几乎是一拍即合的,从朋友到死党再到夫妻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直到我们结婚的第三年,明曜才加入我们。” 柯勉一直通过后视镜看着几近疯狂的煜祺和承美。明曜的目光却只盯着花枝招展的承美。 笑声刚落,两姐妹就不停的咀嚼着硌牙的鱿鱼丝,或许是气味太过腥咸,柯勉用嫌弃的目光和煜祺对视了一下。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是明曜。 “怪不得我总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呢。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小团体的入侵者。” “放心吧,无论何时都会变成跟我们一伙的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四人行了。” 明曜一脸谄媚的用双手接过鱿鱼丝,好像在故意诱惑对气味敏感的柯勉。可无论他们三个人对柯勉发出怎样强烈的信号他都置之不理。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明曜和承美笑嘻嘻的对视着,并刚要把大块鱿鱼往嘴边送。柯勉突然情不自禁的笑道。 “不管关系多么过硬,但如果煜祺跟你们吵架,我还是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毕竟她是要陪我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人。你们不是!” “如果你敢和我哥哥吵架,我还是会毫无原则的站到我哥哥那边。” 柯勉把头扭向一边,惊慌的看了看煜祺。煜祺冲他嫣然一笑,但那双因戴着隐形眼镜而渐渐发红的眼睛,告诉他,她生气了后果自负。柯勉见状,赶紧转移视线,并笑着对后视镜中的承美和明曜抱怨道。 “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胳膊肘朝外长的人啊?既然进了我们裴家的门,那就应该是老公优先嘛。怎么能是哥哥呢,就因为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吗?” “没错,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煜祺那双发红的眼睛在剧烈的颤抖,一时间灰色警告冲击波开始在柯勉的脑海里声声狂响,虽然他心里委屈,却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承美缓缓的松开了手掌,看着她明显缓和的侧脸,明曜这才放心的吁了口气。当有所警觉的承美惊讶的抬起头一看,明曜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不放。承美只好背对着明曜欣赏起窗外风景旖旎的青港,明曜也屏住呼吸,默默的摸着鼻子低下头。前排的煜祺和柯勉也是彼此都不说话,冷冰冰的气氛在车子中间蔓延。 “今天天气真不错,你们看那边花都开了。” 看着鲜红如血的花随风拂动,承美微微翘起漂亮的嘴角。褐色的头发、俏丽的表情,还有近乎完美的下颌。明曜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上了几眼。 “还真是呢?那我们一会儿下车就去转转吧。我是说和承美搞小团体行动。” “好吧。” 承美的嘴角带着微笑,可是她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 终于挨到了目的地,这一路被煜祺压制着,柯勉的心里郁闷极了,从车里一件件往出拎行李的瞬间,柯勉使劲转动着早已板得酸痛僵硬的手腕。就在他和嫂子宋珠铉目光遥遥相对的刹那,喜欢扮猪吃虎的他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反甜蜜的爱情 煜诚、煜祺和承美都拥挤在狭小的客厅里,拎着大包小裹的明曜和柯勉只好从中间来来回回的穿行。 “大舅哥搭把手!你这个口袋坏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煜诚闻声侧着脸快步走向柯勉,此时的他可没有耐心听柯勉的牢骚,光是左退右闪的躲避塑料袋里四处飞溅的水珠都来不及。果然,就在两个人的手指在同一件行李底下碰触的瞬间,水珠又漏到脚面上好几滴,煜诚目光一怔,仅有的一点儿耐心也不翼而飞。柯勉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煜诚随即便和颜悦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多行李真是辛苦你们了,剩下的我来弄,你和明曜也去找地方坐吧。” 忙着和煜祺聊天的承美朝门口看了一眼,笑得那么美。明曜想也不想便直接将两个好兄弟晾到一边。他的眼睛忽闪忽闪,就像有说不完的情话要立刻说给承美听。 煜祺斜倪了承美一眼,就像有什么高兴事儿,呵呵呵的傻笑个不停。在明曜手脚无从安放又抓耳挠腮了一阵后,终于像个英伦绅士一样隆重的坐到承美身边,并一边整理发型、一边朝她悄声挪动的瞬间,煜祺潇洒的站起身,又双手叉着腰转了一转。 “哥哥,我们可没有你那么好命!老胳膊老腿折腾惯了,一闲下来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煜祺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的朝最高的那只行李箱走去,但不管她怎样发挥自己的力量优势强抱半天,箱子依然呆呆的站着不动。 或许是听到了楼下热烈的交谈声,珠铉这才顺着楼梯慢条斯理的朝楼下走去,那张洋溢着微笑的脸随着脚步的频率渐渐僵硬,嘴唇却悠然自得的微张着,散发出隐隐的清香。 “这里的一切都这么袖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玩偶的家呢!” 话音刚落,珠铉又悻悻的嘟着嘴,下巴收紧,那双充满鄙夷的目光里似乎凝结着泪水。就好像大家都亏欠了她似的。因为是初次见面,明曜和承美被珠铉的不分场合的撒娇举动吓呆了,柯勉擦了擦破裂的嘴角,面如死灰。但珠铉似乎并没有收敛,她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只倨傲的天鹅一般优雅的巡视了一圈, 布满玫瑰花的裙摆和彩布状的荷叶衣袖四散开来。 此刻所有人都淹没在珠铉如喘息般微弱的抱怨声里。煜祺掏出镜子,练习了好几分钟,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但看着嫂子怨气冲冲的脸,突然觉得无论怎样替她开脱都很可笑。想到这里,她拿腔捏调的嘟囔道。 “对不住了嫂子!因为我实在没有抢到打折票,只能让您屈尊将就这一晚了。” “谁说什么了吗?不过是一句实话。至于这么针对我吗?” 珠铉和煜祺目光相对的刹那,煜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脸色铁青,就好像吃饭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住的那样。 “且,所有的抱怨都只能是埋藏在你心灵深处的声音,没错,这不过就是弱者的烦恼和委屈!” 珠铉心里更加烦躁,她将手拢成扇子状凑到潮红的脸颊旁扇风,并扭着身体,在大庭广众之下各种惺惺作态。煜祺盯着珠铉,柯勉连忙用力晃动着煜祺的肩膀,表情意味深长。看到这一幕,珠铉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就像快要折断了一样,她只好背着手,任由呼出的气息飘散在空中。 抱着沉重行李的煜诚,刚要从珠铉面前经过。珠铉立刻使出了她的杀手锏,明曜和承美猛地一惊,赶紧回过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煜祺正在做呕吐的表情。 “亲爱的,我刚刚实地考察了一圈,整个民宿竟然连个按摩浴缸都没有。化妆台、衣柜也是公用的。这让我怎么洗澡啊!” 太可爱了,珠铉的变脸技术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当煜诚听到从煜祺口中发出的一阵笑声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住了。渐渐的,煜诚的耳朵与额头上分别留了一道红印,脸颊也被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摩挲肿了,但正沉浸在甜蜜梦乡里的珠铉公主,似乎不肯善罢甘休,她继续用可怜楚楚的眼神看着煜诚。 “乖,就凑合着冲个凉吧!你也知道像这种非知名旅游景区的度假村本来就都是这种规格,就算我的宝贝老婆是TVA集团的公主,人家也不能临时变出个豪华房啊。” 煜诚轻轻拥住珠铉的肩膀,又抚摸着她的发顶宽慰道。 “我可以退让一步,但我们happy完还是去酒店住吧!” 珠铉透着凶气的声音好不自然,和她柔弱风情的脸简直不像一个人。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了,煜诚低下头,突然间换了语气,而且听起来还挺严肃。 “怎么能那样做呢?忍一宿吧,明天我们就回家了!” 似乎是忍受不了大家无声却疯狂的尖叫,和煜诚热乎乎的体温。珠铉费力的挣脱道。 “亲爱的,这已经是我宽容的极限了,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施加更大的压力啊。” “那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下次我给大家集体预定豪华房。你看今天大家都在,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拜托了以后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要求绝对无条件服从。” 煜诚不但不烦,脸上还露出温柔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承美总觉得他好可怜。看着冗长叹气的承美,煜祺眨巴着眼睛,猛地拉起承美的手腕。整个过程,珠铉就像观赏动物园里的稀奇动物似的,呆呆的盯着每一个人看,又近似疯狂的拿出口红在嘴唇上乱涂乱画,看得出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还不到零点一秒,就在煜诚从客厅里走出去的同时,珠铉张开双臂、神采飞扬的站定在煜诚的面前。 “煜诚!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肠胃很脆弱吗?其他的我都可以忍,但这味道实在是让我忍无可忍了!最多我真的只能再容忍一分钟!” “且,不就是霉味吗?睡一宿又熏不死人!矫情!” 煜祺大声喊了起来,明曜的表情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河马。因为他只要一张开嘴巴,里面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 珠铉用异样的目光久久的盯着煜诚,而后又严肃的质问煜祺道。 现场实在不忍卒睹,承美这样想着,转过头去,正好和明曜那双兔子眼相对。 “我是说我们大家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你就适可而止吧,嫂子!” ------------ 第二百四十六章垃圾的情况 “郑煜祺!怎么能和你嫂子这样讲话?一点教养都没有,赶紧道歉!” 煜祺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如此愤怒的表情,所以她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望着她红通通的脸蛋,珠铉冷笑一声,又情不自禁的说出一句更意外的话。 “算了吧,我可接受不了没有诚意的道歉。” 不出所料,气氛又被珠铉搞砸了。煜诚的表情痛苦得要命。一边是妹妹愤怒的眼神、一边又是妻子带着杀气与娇气的表情。就在煜诚顿觉分身乏术的瞬间,柯勉从门前经过,并用力的把煜祺拉进他的怀抱。 “大舅哥,你清点一下吧,我把行李全都搬进来了。还有接下来怎么办,房间要怎么划分?” 真是无知者无畏,柯勉的声音中气十足。大家的视线也转向了别处。 “我看了一下,整栋楼里只有两个房间,那就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吧。” “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明明还有一个这么宽敞的大厅,应该按三个房间算才对。” 柯勉扯动着嘴角快速的扫视一圈,那表情不是笑,而是讥讽。 “我赞成妹夫的想法,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情侣划分更方便吧?!”珠铉羞涩一笑又怯怯的看着大家,这种神情是很稀有的。 “按情侣划分?有没有搞错?明曜那对儿只是刚刚从朋友变成交往对象而已。共用一个房间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大家看着煜诚,脸上的微笑骤然消失,都换上了硬邦邦的神情。煜诚一会儿看看承美,一会儿看看珠铉,连呼吸和眨眼都变得吞吞吐吐。 此刻,明曜再也无法将话吞回到肚子里了,他还像从前那么无赖的指点着煜诚的肩膀道。 “喂!郑煜诚,我和承美可都是30几岁的成年人。是过分还是守着分寸我们心里很清楚,用不着你来操这份心。” “就是,孩子嘛管一管还行。这两个的家人巴不得他们那么做呢。是吧煜祺?” 真像电影里的某个滑稽镜头。柯勉将大手搭在煜祺的肩膀又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煜诚突然又改变了表情,捂着脸的呼吸也更加吞吞吐吐。 “他们说得没有错,老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大家搞得这么紧张啊?” 珠铉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平时经常向上翘起的嘴角静静的定在那里不动了,声音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煜诚突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脑海里荡漾起无数个旋涡的眼睛里流下一滴又一滴湿漉漉的液体,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怕他们会觉得难为情。毕竟从原则上讲没有走进婚姻殿堂确实不应该那样。” “好笑!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这么在乎原则的男人。呵,真是要疯了,我的老公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开车的时候就如坐针毡。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真真切切的惊讶到了我。让我觉得,你好陌生啊?” 霎时间,大家觉到这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因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正流淌着奇妙的气流。煜诚感觉自己的脸热乎乎的,额头的血管也清晰可见,于是他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珠铉使劲吸着鼻翼,眼睛就像丢了魂似的,呆呆的环抱着双肩站在那里,等着煜诚。 “我觉得没有比嫂子更陌生的人了!” 煜祺真想歇斯底里的回呛珠铉一番,但丈夫柯勉的脸上露出不许她多嘴,否则就要动手打她的表情,煜祺只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 “裴柯勉好好管管你老婆!”煜诚看了看一脸阴沉的珠铉,没办法,他只好用拳头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玻璃立刻裂了一条缝。 从刚刚开始明曜就突然有一种预感,他必须站出来。所以不论柯勉和煜祺怎样拥护着他和承美。他依然疯狂的跑出来,抓住了煜诚的手腕。 “哥,你们都别再吵了,煜诚说得对,站在承美的角度确实不妥。所以就像最初说的那样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吧。反正我们等下都会喝得不省人事。像煜诚哥和柯勉哥都是老夫老妻,我和承美确实是比较尴尬。” 话音刚落,明曜就直直的看向两边。煜诚砸了咂嘴,好像唇片涂了黄油似的。柯勉迅速低下头,承美和煜祺隔空对视了一下,满脸都涨得通红。看着大家困惑不堪的脸,珠铉无聊的喘了口气,慢慢的把手挪到煜诚的臂弯里。 “完蛋了!忘得死死的,我怎么没有把酒带过来啊。” 看着正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的打呵欠的众人,柯勉抱着大箱子跌坐在地上哀嚎不已。 煜祺情不自禁的地把手里的沙发垫子朝柯勉的脸上扔了出去。 “你也就这点出息,我追了你三天,嘴巴都快磨破皮了。居然死性不改。” “就说是呢,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要你有什么用!”看着周围的气氛愈发扑所迷离,煜诚也果断冷漠的补充道,珠铉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再出洋相了。 “你们先休息,我一个人出去订就可以了,泊车的时候马路那边有个便利店,那除了酒你们还需要什么?” 珠铉一脸狐疑的松开了煜诚,留在手上的余温也随后消失在空气中。煜诚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耳边传来珠铉冰冷的呼吸,这种冰冷与刚刚珠铉对待他的感觉有着很大的区别,更冷彻,更恐怖… ------------ 第二百四十七章星辰的降落 “妈妈,你和成妍就在阿姨家好好玩吧。一定要按时吃饭,不然光吃药会胃痛的。” 浸润过胡栀子花的水珠簌簌的从叶片上滴落,在万籁寂静的黄昏时分,又数度润湿了承美小小的咽喉。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吧,想到这里,煜诚抻长了脖颈的朝那片微光闪烁的花海中看去。 突然身旁的乱枝中窜出来一只尾巴、耳朵渐渐脱了毛的猫咪。看着它,承美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但那只猫并没有理会承美,而是在闪躲中陷入一个稀疏的坑里,它无毛的皮肤通红,尾巴耷拉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它已经不堪重负。承美轻轻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迎了过去,那只猫立刻蜷缩着身体,频频舔舐着疼痛的部位。可能是不认可别人的靠近,隔着最后一排乱枝,它那青黄色的瞳孔只是迷迷瞪瞪的对着承美,丝毫没有焦距。承美也瞬间失去了同它玩耍的兴致。 树枝再一次窸窣拂动,猫咪跑走了,承美拍了拍手上的砂砾,慢慢站起身,径而呆呆的凝视着鹅黄色的草木,一开始她的眼睛里还能映出远处的景色,虽然无精打采,但总归还算沉静。但后来,目光不知缘由的渐渐暗淡了下去,像是天边的暮阳西沉,只剩些露珠般的微光闪烁着。但很快承美又一反此前的冷淡,目光突然又变得感性起来。颇有种放任自然的感觉。这样的反差让煜诚不由得想起参加承美父亲葬礼那一天。 “承美?”煜诚的眼珠子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他似乎在揣度着承美的脸色。 承美带着薄责的目光缓缓看了过来,她的喉咙处波浪般的鼓动着,好像像打喷嚏又打不出来,只能微微仰起头的样子。但很快,她就再次轻扯出令人心底温暖的笑容… 黄昏笼罩在两个人的身后,这一路走来,煜诚依然像在分部时那样趾高气昂,就好像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万万耍不得威风。承美则低头含胸的跟在一旁,一副老实服帖的模样。 “明曜?”、“便利店?” 两个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觑,四只眼睛眨巴眨巴,你看我我看你的异口同声道。 “还是你先说吧!”煜诚叹了口气,嗓音怪怪的就像松了的发条。 承美的气势瞬间弱了,眼睛软绵绵的瘫了下去,脖颈也向后缩了缩。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只是突然觉得气氛很尴尬,就想随便找了个话题。” 煜诚听了并不买账,撅起嘴看着四周。 承美精神恹恹,杵在一旁一脸愁容的看着正和另一个自己争论不休的煜诚。这时两只猫的身影如疾风掠过,承美身后只有那透过林间缝隙洒在地上的阳光,仍在原地轻轻晃动。 “对了,你怎么没有和明曜一起出来呢?”煜诚清了清嗓子,舒展着早已躺平的四肢问道。 “啊!明曜被柯勉哥扣住了,说是要把肉块串到签子上。我看光是他们三个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承美神情镇定的回应道。 煜诚闭上眼睛、吧唧着嘴巴,似乎在想象吸满了醋汁的山茶叶是何种滋味。 承美只好边原地踏步边照本宣科的补充道。 “对了,浴室的话给嫂子用就行了。我平时不怎么爱洗澡。我是两周不洗的纪录保持者。后来连蚊子都下不去嘴了。” “我知道。” 煜诚的声音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裹了一层沙子。承美迅速将舌头缩了回去,有些难为情的吹动着落在嘴边的碎发。煜诚没有作多余的解释,他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沉默的望向远处。承美有些耐不住性子,碍于是有失身份的问题,她只好冷冷的瞥了一眼煜诚,缓缓的摇头憨笑道。 “郑代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有在分部说过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其实很能理解那些蚊子忍着不咬你的心情。” 煜诚轻咳了一声,颇为语重心长的回应道。 看着一向目中无人的煜诚,眼下一副诚惶诚恐、恭敬诚恳的样子,承美心情十分畅快,她不由得吸吮了一大口灿烂的空气。 “你善良得真好笑,居然还会想着和蚊子共情。不愧是得到分行长认可的分部最优秀的代理人。看来我以后要向你请教的地方很多。” 煜诚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痛,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了心口上,身体略微有点颤抖。此时,承美一直都在旁边注视着他。煜诚只好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每次看到这样的承美,煜诚的心里就会感到温暖,让他忘了我是谁。 “那个,明曜吧?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吗?” 这真是晴天霹雳,煜诚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承美稍微有些慌张。她不由得感慨道。 “就是因为喜欢才决定和他交往的啊?!” “那就说说看你都喜欢他的什么呢?” 煜诚语气冷淡的问道,眼中似乎含有哀怨。 承美就是这样,说她柔弱却从不表现出来,说她坚强自己又不知道。只能一味的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煜诚,但心灵深处的含义早已超越了男女之间的恋情,更深、更真的亲近感情汹涌而来,但承美却在努力控制着。 “嗯?!颜值高!性格也很温暖。每次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都会尽他所能的填补我孤单、悲伤的内心。总之,他让我觉得未来很可期。” 煜诚好像已经无力再问什么了,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那张总是面带微笑的假面孔终于破碎了,但却又不自知。 “我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一边照顾着家里,一边努力奋斗,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一辈子就在无穷无尽的沮丧中过去了。很多时候,真的很渴望有一个倚靠的肩膀,而明曜他很踏实,我能感觉到他是个上进、包容心和责任感都很强的人。” 煜诚的表情没有逃过承美细致的眼神,但承美并没有顺着煜诚的意思,而是说出了更深沉的话,仿佛不这样,就不能让煜诚知难而退似的。 “真好,你们的确很般配。” 不曾因为什么而惊慌的煜诚,说话都不连贯了。 很奇怪,从出生到现在,像今天这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沸腾,难过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承美看向远处的夕阳,她的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明亮,煜诚转过头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他的面孔。 “那个,你刚刚为什么要问我那种问题啊?” “没什么,就是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你们都太低调了。” 煜诚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忍耐了半天的眼泪好像要夺眶而出了。 “只是这样?”、“好吧,我相信你了。” 煜诚还没说话,就被承美的自言自语塞得哑口无言。 承美又一声也不吭了,把头转向煜诚。或许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一点是不需要怀疑的,就是两个人都在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我才想起来我刚刚好像留错电话了。我得再回去确认一趟。” “郑代理,我们今天从什么时候开始happy啊?郑…” 煜诚故意把发呆的承美丢在后面,承美小跑着试图跟上煜诚,煜诚立刻慌了手脚,突然,肩膀处传来承美更响亮的声音,煜诚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我说了不算,一切都是柯勉和煜祺在安排…” “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可以的!你快回去吧!煜祺那还需要你搭把手!” ------------ 第二百四十八章蝴蝶的眼泪是甜的 “肉块都串好了吗?”、“签子再递给我三、四个!” 哐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窗户几乎被震碎。凶神恶煞的柯勉抱着一只巨大的炉子气咻咻的出去了。 “明曜你那边牛肉串好了吗?再分担点蔬菜吧。还有煜诚哥你的羊肉串也别磨蹭了,还有那么多蚕蛹和鸡翅呢?看不到吗?” 装潢陈旧简朴的别墅里,大家的喊声在珠铉耳边嗡嗡作响,而珠铉正以优雅的姿态站在空凋前,时不时的用手抚摩着她精致的脸庞与发型。 “空调是老古董吗?风力好小!” 珠铉咬紧牙关,恍若梦寐般的看着正陪着大家一起忙忙碌碌的煜诚。煜诚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伸开宽阔的肩膀,像小时候抱着撒娇的煜祺那样,轻轻抱住了珠铉。 看着煜诚和珠铉哼哼唧唧、不拘小节的样子,承美的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脸上幸福的表情也变得生硬起来,站在她身旁的煜祺尴尬的干咳一声,脸也红了。 “乖,就把空调的强度稍稍降低一点吧,如果室内外温差太大的话会感冒的。” 就在承美端着托盘猛地朝门口转过去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无意瞥见这样难受的承美,煜诚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心也在为之颤抖。 “没事,这种强度我很适应。况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很怕热的吗?” 珠铉娇滴滴的回应让神经本就紧张的煜诚,感到十分惊诧,或许是因为感觉到煜祺和正满眼嫌恶的打量着自己,珠铉不好意思的失声笑了笑。 “哎!就知道给自己行方便,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这个客厅里可不止嫂子一个人哦。” 三个男人风卷残云的离开后,煜祺一边闷声嘟囔着,一边回过头看向承美扭曲的表情和紧蹙的眉头。 “没事吧?承美!” 听到说话声,珠铉都没有抬头看向承美,只是淡漠的转过头,继续调着空调的强度。这让煜祺感到不可思议,就在煜祺和承美窃窃私语的时候,珠铉又开始将空调当成落地镜化妆打扮起来了,一缕一缕耐心细致的将碎发绾上去,插上Prada的发簪,脸上抹了一层DIOR香粉。整理着锁骨微露的鹅黄色连衣裙,瞬间,女人身体的曲线就完全显露出来了,低垂在脚面的裙边同样美不胜收。虽然煜祺和承美彻底被这样的场景陶醉了,但内心的嫌恶却丝毫不减。 “喂!嫂子,你没有听见吗?承美她对冷热很敏感的。” “知道了。” 低沉而清晰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珠铉只好悻悻的转过身调小了空调。 “没关系的,我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嫂子不用调空调的。” 随着胸口的又一阵抽搐,承美的发丝乱糟糟耷拉下来,红肿的眼睛看上去很疲惫,微微泛红的鼻翼流下了细细的水珠。承美连忙从煜祺手中抓住纸巾并轻轻环在下颌。珠铉看到承美涕泪交错又喷嚏不断的样子,只是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又过了一会儿,承美的眼睛已经肿得像鱼眼睛了。珠铉只好委委屈屈的再次转身调小了空调。 “炭盆烧好了,男人们快点儿出来搭把手!明曜你把油边递过来!” “马上!” 与女人间的暗流涌动不同,男人们的青春真是波澜壮阔。虽然手忙脚乱到直喷脏话,但每个人都不是真心和谁过不去。 “煜祺,你老公真是太幽默了。” 太出乎承美的意料了。此刻的煜诚就像是丫鬟似的,柯勉居然也会用命令语气对他说话,煜诚只好毕恭毕敬的打起了下手,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突然,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只托盘向煜诚飞来,是明曜。他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战场。 “跟他一起生活应该感觉不到压力吧?”煜祺没有说话,只是冲承美潇洒的笑了笑。 或许是考虑到在强风之下皮肤有些绷紧,珠铉仔细的擦着眼部精华。看着珠铉突然把刘海儿拂到后面,煜祺久久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提醒道。 “嫂子,如果还有那么一丁点怜悯心,就不要再站在那儿解热了,过来帮帮忙吧,大家也能早点狂欢啊!” “我吗?!”棕色的头发垂落回脸颊旁,珠铉看着煜祺的眼神好像闪烁着某种怪异的光芒。 “这里还有第二个能被称为嫂子的人吗?”煜祺一时胆怯,只好蠕蠕的补充道。 “哦,好的!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珠铉莞尔一笑,当她看清茶几上肮脏极了的盆盆罐罐后,再次搔着头皮,愤愤不平的盯着煜祺和承美。 “先从洗那边的生菜叶开始吧。” “超市里明明有卖洗好的,为什么偏要买这种呢?看上去好脏啊。” 珠铉一脸嫌弃的将生菜叶一片一片的拎到水龙头下面,看着水珠自行冲洗掉叶片上的泥泞,珠铉的鼻子微微紧缩,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也因为嫌弃而迅速凝结起了透明的泪珠。 “嫂子你放在那里吧。” “还是我来吧。” 或许是在煜祺严肃的目光以及珠铉赋予生菜叶奇妙的感情搞得喘不过气来。承美大大方方的迎了过去。 ------------ 第二百四十九章李承美拜托你忘了我吧 真是名副其实的燃灯聚会,场面虽不华丽但却规模宏大,尤其是太阳落山、黑夜来临之际,四面八方的灯都交汇到了这里。看着满满一桌的餐盘,啤酒,大家更是兴奋不已。 “安城最具影响力的五好男人裴柯勉向大家隆重问好!” 从裴柯勉那张笨拙的嘴巴里流出一串文绉绉的文字,在座的大家几乎从来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过。一时间“是我看错了吗?”的目光齐刷刷的汇聚而来。或许是柯勉从来没有想过即将发表长篇大论,人群中央勉力站定的他,紧张得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死死的握起了拳头。 明曜见状率先卖力的鼓起掌,大家也面面相觑的紧随其后。柯勉浑身猛然一颤,手中捏着的空酒瓶险些掉落到地上,坐在他身旁的妻子煜祺,眼睛里也有和柯勉类似的暗芒在疯狂摇晃,但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端庄的笑容。 “像今天这样,三对准情侣出来一起high,一直都是我跟煜祺梦寐以求的事情。” 紧张支配着柯勉的神经,他的笑声里透着明显的粗砺。 “你假不假啊?难道不是共享心声大排档在全国每个城市落地生花?数钞票数到手抽筋!我可不信。” 看着有些沾沾自喜的明曜,柯勉那苍白的脸上流下晶莹的汗珠,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煜祺只好将双手轻轻覆在眼前,嘴角嫌恶的向上弯曲着。 “明曜劝你低调点,那都是我必须做到的事情。” 大家闻言再次捧腹大笑,柯勉只好摸了摸鼻翼,静静的站着,任由狂笑的口水再度扑簌簌的横流在他的脸上。 “不过,不过像这种来不及准备就一拍即合的聚会突然就实现了,我真的是有感万分。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有原则的尽情释放吧!” “原则,哈哈在座的谁看着像那种人呢?” 柯勉一句话也不说,神色有些薄怒,煜诚忍不住张开双臂,轻轻拥了拥他低垂的肩膀。明曜见状也立刻走了过来,他的眼神那么认真,让大家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或许是连明曜也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刻薄,他自下而上的托着柯勉的脸,手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的,就像在抚摩一件贵重的宝物。柯勉有些嫌弃,他不断地躲闪着,但还是被按头的和大家依次碰了杯。此刻,所有人都痛饮欢笑,感受着热闹非凡、意义重大的聚餐。一圈人里只有珠铉脸色苍白,嘴角苦涩,左手始终纹丝不动的把持着仅有的那杯拉斐。 无意瞥到表情冷漠、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嫂子,任谁都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但却不得不笑着从她的面前溜过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气氛才不至于尴尬到冰点。 “弟妹啊,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 酒过三巡,凝视着正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撸串的承美,柯勉情不自禁的又荡漾起了微笑。但当似有如无的嗤笑从珠铉的方向传来时,大家纷纷侧目。此刻,坐在珠铉身旁的煜祺,半闭着眼睛,双手轻轻揉搓着通红发烫的脸颊。 “承美、明曜我其实经常听我家亲爱的说起你们。所以我对你们并不陌生。” 珠铉的语气很认真,很严肃,让人无法拒绝。一时之间,就像耀眼的太阳从云层与云层中穿行一样,大家的脸色不得不随着那杯拉菲下肚,心照不宣的缓和起来。 “嫂子下次喝酒之前多少意思一下。否则他们都不懂洋酒的规矩。” 当时,大家都沉浸在推杯换盏的喜悦和兴奋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煜祺默默的与珠铉推心置腹。但珠铉毕竟是个自私的人,只知道享受自己的快感。不论煜祺怎样叽叽喳喳的劝导,她的头都自然而然的顺着承美的方向看了过去。或许是心情太过烦闷,煜诚顺手解开了白衬衣最上面的纽扣,铁青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舒服。柯勉只好以替代者的身份站了出来。 “大舅哥,你也歇会儿换我来烤吧。”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 “嗨!我整天泡在烟熏火燎的烤架前就习惯了,你跟我不用客气。” “没有,就是站在这里解放双手比较充实。” 柯勉和煜诚说话的声音很大,角落里的珠铉和承美听得清清楚楚,但令煜祺诧异的是,珠铉始终保持着镇静自若的神情,只是目光微微有些松散,显然是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个,我…” 就像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当珠铉犹犹豫豫的朝承美举起酒杯时,承美转过头对着空空如也的庭院一饮而尽。“在珠铉的世界里,很明显这就是厌恶的表情。”珠铉只好将身体重新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任由莫名其妙的不安在体内游走穿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着面前的承美与明曜、柯勉、煜祺足足碰了五次杯,自己只是被动的晾在旁边吃下酒菜。对于心高气傲的珠铉来说这是一种残酷的刑罚。渐渐的,那种近似于与生俱来的憎恶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哇!煜诚哥,你快看LINE里又出大新闻了!这次比那个某某职员和上司频繁约会还要劲爆!” 明曜突然捧着手机尽情的喊着笑着。那场面太震惊,太不可思议,就连一向开朗活泼的煜祺表情都有些木然。但,万幸的是,珠铉眼中的愤懑和惊讶也在那一瞬间缓和了。她的脸上再次带着毫不违和的笑容。 站在烧烤架前的煜诚,目光由惊讶,渐渐的变得冰冷而暗淡,最后他恶狠狠的瞪着手舞足蹈的明曜。 “都说了我们今晚只谈私事。” “不是的,煜诚哥,三天前总部某位副行私用法人卡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现在又爆出他跟N多位女同事是那种暧昧关系,有些人因为跟他的yy摇身一变成了下属。柯勉哥你看,这一整栋楼都是用来安置的。要不是放肆到在酒店选 妃,这事儿可能还传不出来呢。” 明曜把煜诚的话抛到脑后,自己津津有味的喝酒,嘴巴里继续不耐烦的发着牢骚,柯勉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尤其是听到最后他和煜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 “这可是证据确凿,这家伙百口莫辩了啊。” “我敢打保票他的事业就止步在今晚了。” 与大家好像刚刚知道了一切的震惊不同,煜诚依然聚精会神的拿着夹子在烤架前翻转着,至于大家到底在说什么?看他的表情,好像早已什么都知道了似的。否则不会这么冷静。 “那个,LINE是干什么用的?” 承美和煜祺正使劲咬着手里那只被珠铉嫌弃许久的鱿鱼腿,经珠铉这么一问,大家暗淡无光的表情突然亮了。就在这时,几乎被大家忘在脑后的煜诚突然站了出来。 “这个吧,职场人的手机里都会有很多个这样的聊天软件。类似于那种秘密留言板的东西,就像老婆你喜欢在树洞里说话一样。不过这个比自问自答要有意思多了。因为职场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从骂上司开始,当然也会有很多讨厌的家伙在里面驯新人。” “偶尔还会有些毫无底线的事情或是婚外感情传进来。总之我们都是用来消磨时间的,不然大饼吃多了会营养不良。” 大家悠然自得的望回到明曜的脸上。他分享的内容简直可笑至极,连珠铉都不由得露出一副好像马上就要哈哈大笑出来似的神情。 “那公司那边也能看到吗?” 气氛因煜祺的奇思妙想变得紧张。就连明曜、柯勉那种喜欢吵吵嚷嚷的朋友也惊讶的望向彼此。 “应该是吧。” 看着难得热情的承美,明曜只好坐在那里抽着烟,眼睛呆呆的凝望着星空故弄玄虚道。 “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大概是有这样的人,我听同事说起过。” “没错,每个单位的人事部都有专员专门盯着这个,那种人被称作第三只眼睛,因为他们的工作能力堪比福尔摩斯。” 煜诚一边滔滔不绝的解释着,一边脱下自己的衬衫,扔给柯勉,他里面穿着短袖T恤,露出雪白健美的双臂。柯勉低头嗅了嗅,刚刚披在煜诚肩膀上的衬衫散发出特有的大卫杜夫香水的味道。百闻不厌的大卫杜夫香水,浓烈而刺鼻,那是一种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味道。 煜诚的出现,使明曜本来凝望天空的视线发生了偏移。此刻他的眼神也是同样的饱含着愤怒的冰冷。看着不好发作的明曜,煜诚微微皱了皱眉头。 “真是比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煜祺的话音刚落,明曜不怀好意的笑脸只能立刻僵住了。煜诚却大言不惭的站在所有人面前继续信口开河道。 “那是当然了,有人因为多次刷屏从金丝孔雀直接落魄成过街老鼠。还有人呢爆出金句名言,变成了年度潮流梗。但同样有一部分人混得比较惨,就因为在LINE里留言被辞退了。毕竟这个软件里的传播速度太快了。基本上就是一眨眼就能决定的。” “虽然我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但不能说它完全没有影响力。你们职场真是什么样的东西都能遇到,我突然有点羡慕你们了。” 阳光反射的头发在风中向后撩起,珠铉单薄红润的嘴唇不停的翕动,脸庞在月光下显得透明,洁白的哈气从雪白的牙齿间滑落而来。大家顿觉身后的温度骤然下降。突然,素来眼尖的煜祺眼睁睁的看着承美的脸变红了,她连忙关切的凑到近前,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打探了一番。 “承美,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咳嗽啊?脸色也不对。” “没有,就是烤肉的烟太呛了。” 承美的眼睛里再次凝结着泪花,现场不由自主的变得肃穆起来。承美只好用纸巾捂着眼睛,但她的鼻翼瑟瑟发抖,显然烟熏味严重刺激了她的泪腺。明曜转过头,看了看默默的站在烤架后面的煜诚。 “你真是的!不要总是往我们家承美脸上扇烟。信不信我把你变成…” 烤架处再次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这一次煜诚和明曜聚在烤架后面,捂着嘴巴,寸寸紧逼的凝视着对方。 相比平时,今晚的承美明显变得安静了。柯勉和煜祺只能悄悄的观察她。看着承美眼角又红又肿。往日带着微笑的眼角无力的垂下去。煜祺直接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柯勉毕竟是个做人会看脸色的男人,他只好咋咋呼呼的问承美道。 “诶,弟妹的杯子又空了,就让我给你调个专属鸡尾酒吧。酒、饮料的配比是6比4还是7比3?” “我感觉我还是更喜欢喝啤酒。而且常温就行,太凉的话会经常跑卫生间。我性格比较懒。” 承美把两只手并到一起回答道。 看着如此惺惺作态的承美,珠铉趾高气扬的把酒瓶叼在嘴里。煜祺瞪了珠铉半天,珠铉一直疯狂的抿着拉斐,一边形如嚼蜡的吃着下酒菜。 “这么说你的饮酒偏好已经非常明确了,跟我更有默契了。” “我说过吧,承美一定会变成我们的自己人,只是时间上有点纠结。”、“所以承美,以后不要光和煜祺做闺蜜了,偶尔也做柯勉哥的酒友吧。” 从这个话题开始,柯勉和煜祺的心情都很轻松,烦恼早已烟消云散。而承美的笑容也渐渐豁然开朗。 “好啊,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这样我们两对就借此机会,建立一个类似文化沙龙的酒谈沙龙怎么样?” “太好了。承美有你真棒。感觉我和你家明曜也快变成亲兄弟了。” 埋头撸串的明曜又被动的挨了柯勉的一顿暴扁,但凝视着洋溢一脸真诚笑容的承美和煜祺,欣慰的眼睛就是明曜开心的证据。 “那个,也给我倒一杯啤酒吧。”突然,珠铉拦在中间,露出灿烂的笑脸。 “搞什么啊嫂子?你不是一向只喝红酒、洋酒的吗?”咋咋呼呼的煜祺,瞬间露出冷漠而凶恶的笑容。 “我怎么就不能喝了?只是平时不喝而已。”珠铉仍然眼睛都不眨一下,举着酒杯,站在那里等着柯勉。“妹夫,我的酒品很广泛,不信的话你把这杯满上。” “那下一个就是我们的弟妹承美!” 珠铉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还保留着尚未熄灭的火花,所以她几乎是直视着承美的眼睛,咬牙切齿的猛灌了自己这一杯苦酒的。整个瞬息万变的过程,煜祺几乎是龇牙咧嘴的看着珠铉,柯勉和明曜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一圈人里只有煜诚,乐此不疲的作壁上观,就好像座位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原来啤酒也是能喝的,我之前居然不知道。” 一杯啤酒下肚,珠铉瞪大了熬红的眼睛,倨傲的盯着承美感慨着。煜诚终于看了看珠铉,眼神在剧烈的颤抖,但很快他就把视线转向星光璀璨的天空。作为承美的守护天使,明曜的嘴角微微抽动着。柯勉尽量不往这边看,他的手里紧紧抱着酒瓶。 “再来一杯!” 珠铉突然笑了,她笑得很好看。尤其是那种浓烈却不显妖冶的魅力,简直是与生俱来,锐不可当。 “嫂子,嫂子!你别太逞能!” 煜祺惊讶至极,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这一杯承美你和我单独碰吧。” 珠铉的脸红突然红了,就好像酒精过敏了似的,但脸红的同时,她的表情似乎还很愉快? “我吗?” 承美和珠铉大约沉默了一分钟,谁都不说话。最后,承美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对!就冲着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奇。” 承美呆呆的望着珠铉。难道又说错话了?此刻不仅承美,煜祺同样有些紧张,还有些惴惴不安。 “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把这杯喝完。” 承美的嗓音有些沙哑,她的肩膀也在轻轻的颤抖。重新面对珠铉时,脸上依然有着明朗的微笑。 “嫂子这次我干了,你随意。” 不顾柯勉和煜祺劝阻, 珠铉再次一饮而尽。可只有这种程度珠铉似乎还是没解恨,她再次带着一脸甜美的笑容冲承美展示空空的酒杯。明曜有些气恼,但有些话说不出口,只能在嘴巴里继续打转。煜诚默默的摇了摇头,一口闷下满满一瓶啤酒。 ------------ 第二百五十章煜诚你好卑鄙 聚会刚刚散场,珠铉便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中央,煜祺抱着枕头凉被走到跟前时,珠铉正神色忧郁的对着空气嘀咕着什么。坐在旁边的承美听不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但看着她眉头皱得这么紧,两个女人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真是无语了,到底是哪个女人说自己不能和陌生人一起睡觉的?” 自从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煜祺便看惯了人们的丑恶嘴脸,但是像今天这样咬牙切齿的憎恶某个人,还是第一次。如果一切还有转机,煜祺可不想再看见珠铉那张在奸笑与病娇中任意切换的嘴脸。但承美不同,尽管这个家伙险些让自己出尽洋相,但望着她那张脸熟睡都十分不安的脸庞,眼神还是变得温柔起来。 “酒量明明弱爆了啊。” “你见过半瓶啤酒就会醉到不省人事的人吗?” 或许是嫌恶从未停歇的缘故,在听到承美如此感慨后,煜祺差点儿昏厥过去,她连忙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可我们看得都很清楚,你嫂子就是凭着一股傲气顶上的呀。” “那是因为她一直都有竞争意识。” “竞争?难道是因为我吗?那你说说看她嫉妒我什么?脸蛋应该只有脸蛋了?” 听着承美的冷嘲热讽“脸蛋“这两个字时,莫名的喜感便涌上了煜祺沙哑的嗓子眼。煜祺只好顿了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承美突然感觉脸蛋一阵灼伤,似乎再多看一秒就要被煜祺盯出窟窿来了。 “其实她就是那种不管什么场合都要牢牢抓住话语权的人,所有人的目光必须汇聚到她身上,就像众星环绕着太阳那样。”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嫂子还挺可爱的。” “不然怎么都说你是稀有物种呢,居然还会夸她?我真是太意外了。” 承美的声音太温柔了,和刚刚在餐桌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就在承美回过头再次看向面容扭曲的珠铉时,煜祺伸出胳膊轻轻的把承美环绕住了。 “正好我们再坐会儿,等她什么时候翻身,再回去睡觉吧。” 煜祺尽量用她的温柔滋润着承美疲惫的心灵,承美根本无法拒绝她,只好随着她一起倚墙而坐。 “承美,你觉得周明曜这个人怎么样?喜欢得无法自拔了吧?” 煜祺急切的问出口,她的面部肌肉发生了痉挛,看来她真是疯得不轻。承美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样的煜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额头上大写着“胡说八道“。煜祺见状只好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她再次拿起了丢到一边的枕头。承美轻声叹了口气,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膝盖,笑容恬静淡然。 “确实有喜欢,但还没有到无法自拔的那种程度。” “看来你对自己的感情拿捏得很理智啊?” 煜祺轻轻的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承美摇了摇头,就在煜祺一把抓住承美的手时,承美悲伤的眼睛和煜祺诧异的视线迎面相撞了。承美只好失声笑了笑。 “没错,可能是一个人披荆斩棘太久了,所以总是喜欢比别人多看一层。我之所以摇摆不定,就是因为不够心动。既然喜欢得不够,那么就只能在能给我稳定生活的人里找一个顺眼、对脾气、目标一致的人。” “理智点是对的,但结了婚面对的就是生活。因为两个人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关系,所以可能会经常为了一些小事碰撞、磨合,时间久了就会看到彼此性格里最灰暗的那一面。我当年也并不是一整颗心扑在你柯勉哥身上的,所以我清楚的看到了爱意是如何随着相处慢慢累积的。承美,我知道你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但千万不能和喜欢得无法自拔的人结婚。因为期望越大将来就会更失望。” 煜祺一边断断续续的自圆其说,一边静静的看着承美。望着承美的眼角凝结着透明的泪珠,煜祺也忍不住眼眶一热。但煜祺知道自己的眼泪和承美的眼泪意义不一样,更多的心动,只会带给未来的她更多痛苦,所以,煜祺再不忍心也还是用力抓紧承美冰冷的手。气氛瞬间凝固,承美轻轻的皱了皱眉头,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对煜祺道。 “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满眼都是他的那个人结婚。生活已经很苦了,就不能加点糖吗?即使会有碰撞到遍体鳞伤的那一天,但在那之前也想为自己活一次。而且,就算会有分别但我也还是不想留遗憾啊。” “你看看你,是不是非要把自己搞得很狼狈才会打起精神来啊?” 承美老是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煜祺被搞得焦头烂额。但承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只是目光像失去了焦点,让人感觉到荒芜和空虚。 “首先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得再狼狈一点,这样真的到了该妥协的一天,才会像钢铁战士一样刀枪不入。不过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周代理了,那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给彼此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我倒是希望我对他,也能像你们这样吧。” “反正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不管选择面包还是爱情,遗憾总是会有的,你要明白并没有谁的婚姻会十全十美,就像月亮还是阴晴缺的时候更多一些。关键就在于你更能接受哪一边。算了,跟你真是说不通,也不知道你究竟要标榜自己理性女人多久。睡觉吧!” 临起身前煜祺又看了看承美,承美不停的嘿嘿傻笑着。煜祺只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她用手指轻轻拍打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的承美,两个女人再次津津有味的扭打在一起,气喘吁吁的笑了起来… ------------ 第二百五十一章休息时间 女人宿舍里,煜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承美的后背上,几乎一点空隙也不留,这让本就隐隐发烧的承美连呼吸都有点儿困难了。 “裴柯勉你这个笨蛋,还不快点哄孩子去啊。”煜祺放慢语调的呓语着,那只高高举起的拳头险些打在承美的脸上。承美缓缓的侧过脸,煜祺的嘴唇几乎要挨到承美的耳朵,突然一阵浑厚低沉的鼾声传来,承美只好无声的看向昏暗的天花板。 起夜去卫生间的时候四周如心情一般昏暗,煜诚的觉并没有睡饱,但冥冥之中又睡意全无,抱着枕头倚墙而坐的煜诚,只好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渐渐照亮周围的一切,煜诚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3.30AM煜祺正在睡梦中死死握住缰绳,但现实中她正胳膊紧紧的抱着承美的腰,也许是感到紧紧抱着的承美无比可爱,煜祺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久久没有消退,就像热恋中的爱情,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气流开始在两人之间流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承美浑身发热、脸也滚烫,她只好动了动身体,勉强推开煜祺的禁锢,但很快酸胀麻木的痛苦一如窗外的云海般汹涌而来。 勉强坐起身的承美,突然有种浑身燥热难耐不知所措的感觉,眼前一黑,于是承美只好先倚靠在墙边坐着。在距离地铺不远的大床上,珠铉正放纵的展示着她优美的曲线。就像迫切的想要彻底甩掉缠绕自己的东西似的,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凉被、玩偶和枕头几乎是同时掉在了地上。如此近距离注视珠铉,承美并不为她张扬的美丽外表所吸引,但却又禁不住偷偷的打量着她。珠铉再次摆出令人心驰神往的优雅姿态,但承美的眼神中流出的只有羡慕和向往。 煜诚散步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已是临近破晓的时分,惨白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稀薄的云雾遮蔽着大地,煜诚默默的叹了口气,再次走过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真是太难为承美了,她的脸色看上去好像很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好是哪里不对。”煜诚在心里暗暗想道。“算了,还是活得现实点吧。折磨自己也恶心了别人,何必呢。”从冰箱里启开一瓶冰冷的纯净水后,煜诚突然很想冷静的面对现实,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的梳理头绪,平静心情却怎么也做不到。就在这时,透过透明的隔断,煜诚的眼角余光里闪过一个白色的轮廓,但当煜诚再次转过头并仔细往那个方向看时,只有地面上热气升腾,刚才的事情就像瞬间的幻觉。 煜诚心里矛盾起来,情不自禁的感到脊背发凉。就在煜诚用纤细白嫩的手指抚摸着玻璃杯上的花纹时,却发现发型蓬乱的承美,身体突然歪向一边,煜诚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此刻承美的表情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被吓呆了。看到这一切,煜诚的脸色也不由得僵住。 “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承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又是恶作剧?” “嗯,郑代理。” 就算她是煜诚魂牵梦萦的承美,但现在煜诚再也没有勇气去见她了。可怕的冲击再次来袭,承美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连眼睛都难受得有些睁不开,但她还是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又回应了煜诚的问候。就像听了很不情愿的话似的,煜诚假装豪爽的笑了起来。承美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两个人笑过之后反而同时感到丝丝的悲凉,煜诚热忱的目光让承美再度心神不定,承美不得不把头转向一边,刻意的回避着煜诚的视线。 瞬间,就在那个瞬间,煜诚假装漫不经心的欣赏起周围并不顺眼的装潢。承美禁不住眨着熊猫般沉重的眼睛,一会儿看着廉价的手链,一会儿又看着风度翩翩的煜诚。两个人好像都不明白对方此时的真正想法,只好面对面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那个,你是要喝水吗?我刚刚倒完的,就在餐桌上。” “好,谢谢。” 停留在记忆里的争吵和怨恨好像都是假的,如今的承美和煜诚相视而笑。不过,那也是非常短暂的,尤其是看到承美不无悲伤的表情,煜诚又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的扯着发顶傻笑了两声,那笑容饱含着万幸的意思,又多少有点郁闷的感觉。承美默默的点了点头,仅仅一个短暂的回视,胜过千言万语,但彻底改变了煜诚对现实的不信任感。那一刻,煜诚紧紧咬着唇片,他渐渐意识到只有自己才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郑代理,你能递给我吗?” “哦,好。” 在煜诚的记忆里这是承美平生第一次示弱,煜诚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甚至不能呼吸。就在承美即将从煜诚手中接过水杯的瞬间,轻微的冲撞让承美的身体向后歪斜,承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煜诚手中的水杯瞬间落地。不等煜诚反应过来,承美几乎要跌倒在地,她的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骨瘦如柴的肩膀不停的哆嗦,甚至有点儿可怜。虽然很尴尬,但煜诚还是情不自禁的把手伸向了承美,而承美也并没有推开他的力气。 “你没事吧?李代理?” 承美垂头丧气的样子让煜诚的心头为之一颤,他把承美抱得更紧了。或许是带着全部记忆的缘故,煜诚知道失去的伤痛到底有多深,此刻的他真诚的抚摩着在自己怀里微弱呼吸的承美的小小身躯,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怜。 “喂!承美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胸口昏睡不醒的承美,煜诚只好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承美绯红的脸颊。“承美,承美…”煜诚眼眸湿润了,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贴在承美的额头。但很快他又急忙的将手捂回到自己的嘴上,反复几次深深的呼吸,控制住了煜诚即将崩溃的情绪,这时他才冲着女人宿舍的方向抬高了嗓门大喊。 “喂!煜祺啊,郑煜祺、裴柯勉快出来!” ------------ 第二百五十二章如真如梦 刚开始明曜只是眼中充满愧疚的看着煜祺手忙脚乱的照顾承美,可渐渐的明曜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尤其是轻轻抓起承美的手时,他突然从心底生发出一种类似母亲急于拥抱孩子的欲望。煜诚的表情无比尴尬,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在男人宿舍继续待下去,但他并没有马上走开,想到这里,煜诚将脸埋在胸前,让自己无法看清楚一切,虽然他的心很想再仔细看看承美,哪怕只是再多一眼。柯勉几乎是闻声赶来的第一人,所以比起洞察敏锐的煜祺,他更能感觉到了明曜、煜诚和承美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此刻他的眼睛更是轮番看着明曜和煜诚。 “嫂子,光吃药真的会好起来吗?至少要去急诊科看看吧?” 注意到承美眉头紧皱、双眼紧闭,双唇泛白,明曜的心里充满自责的问道。 “别那么心急,我刚喂她吃过退烧药,怎么也要观察一会儿吧,药起效也不是立时半刻的。” “哦,那我就再等等看吧,反正是因为高烧才弄成这样的。” 明曜没能缓过神来,依然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承美,喃喃说道。 “就算现在去急诊也只是再给她打点退烧药,我感觉吊瓶和药品的区别不大。” 煜诚和明曜局促不安的心情完全集中在承美这边,此刻无论煜祺怎样解释都显得多余。煜诚用手捂着发顶,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能再看承美的脸庞,因为每当他看到承美比从前更消瘦憔悴的样子,煜诚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在上一个时空里和承美一起生活时的残像,这让他感到无比心痛,本想着一切会随着自己的决定重新开始,但每每如此,从前那个无论如何驱赶,依然始终如一的痴恋着自己的承美,都会让他眼前发黑。突然,承美满脸痛苦的呼吸着,似有若无的声音更是像匕首一样刺进了煜诚和明曜的心里,让他们同样饱尝心如刀割的滋味。明曜连忙抚摩着承美的脸颊,就在那一刻,承美一下子扯住了明曜的手腕。而煜诚也突然吃惊的看向承美。 “都烧到晕倒的地步,应该难受一整夜了吧。你一早没有察觉到异样吗?” 柯勉猛然站起身,气恼的埋怨着只会用紧张眼神看着承美的煜祺。 “那是因为我也喝了很多酒啊,不过幸亏哥哥眼尖。” 柯勉原本装作表情冷淡的样子,可在和煜祺视线相对的瞬间,他松开了抿紧的唇片,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不怪你还能怪谁?只要你不贪杯,承美和嫂子就不会这样。” 离开房间前,柯勉还没忘小声说了这一句,这话明显是说给煜诚听的。煜诚离开后,明曜这才无力的闭上双眼,唇轻轻点触在承美的手背。而那双眼睛里明明刚才还充满了力量,现在的他突然感到有点心灰意冷了。 “怪我都怪我,明明晚上咳嗽的时候就该看出来的。嫂子和柯勉哥也有意无意的提醒了两次,我居然都当成了耳边风。” 明曜又叹息似的呼唤着承美的名字,这声呼唤多少缓解了明曜很久以来积攒下的内心苦闷。但承美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脸颊比起刚刚更加绯红。明曜见状,敏捷的伸出手去试探着承美额头的温度。 “怎么办,二十分钟了,承美的温度只增不减啊!柯勉哥你想想办法啊?” 与其说是恳求,不如说是命令。明曜的举动更是让所有人的脸上充满了惊讶,看似天真无邪的他居然会和小孩子一样,只知道用力扯住柯勉的手。柯勉只好用粗糙的手指抚摩着明曜结实宽厚却又几近崩溃的脊背,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坚强有力。 “还没有退烧吗?” “按理说现在应该退热了才对。” 这样的对话让明曜有点吃惊,他急促的吸了口气,把脸稍微从承美的方向挪开,此刻站在身后的柯勉和煜祺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也盯回了明曜。 独自坐在客厅中的煜诚,整理起凌乱的衣服,尽量让呼吸平静下来。但某一个短暂的瞬间,煜诚突然想起两年前承美突发高烧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看清的,现在却看得如此真切。 “好奇怪,难道只有这种退烧药才会管用吗?” “呜…”手心里攥着的是煜诚的眼泪,早已膨胀的感情却无法找到突破口,现在的他浑身难受。所以为什么要视而不见,明明没有加班却还要撒谎,煜诚在自责,责备自己问都不问,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怨恨发泄在正被高烧纠缠着的承美身上。 “喂!有人吗?”、“没人吗?” 从巷口到巷尾、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煜诚歇斯底里的拍打着每一间药店的铁门,此刻他白嫩的掌心里到处都是淤血,而且很明显。这些都不是短时间之内形成的。不仅如此,煜诚的手腕上也稍微有点儿青痕,就连穿着凉鞋的脚指上也布满了凝固的青青血块。 “有没有人啊?!”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来越不妙,煜诚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无论怎样歇斯底里的砸门,他都像芦苇那样势单力薄。所以他才倍感伤心,煜诚忽然发现,承美和自己在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无法分开,不知不觉间,煜诚已经陷入了承美和呼吸共命运的境地,哪怕这条道路依然会有更多残酷。 “真的都没有人在了吗?”昏暗的小巷,煜诚厉声尖叫,突然又委顿在药店门前。接下来,煜诚近乎痛哭的尖叫简直让人无可奈何。甚至连同长久以来隐藏在冷酷表情背后的热烈情愫也无可奈何的释放了出来。直到从楼上泼下一盆冷水才肯罢休。 “这里也没有人在吗?”、“有个情况很特殊的患者,需要买药。拜托!救命啊!”煜诚失望的向后退着,嘴巴里却依然生硬的辩解着。为了尽早拿到药,煜诚只好闭上眼睛祈祷,但某种挫折感依然涌上了心头。就在煜诚准备朝另一间药店百米冲刺的时候,隔壁的房门被猛的推开了。 一个年迈、步履蹒跚的老人映入了煜诚的眼帘,煜诚目瞪口呆的停在原地,想动却也动不了,想喊却又喊不出声音。 “你有什么事啊?”老人不耐烦的问道。 “对不起,我就是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因为我妻子高烧不退。” “区区一个发烧,大清早的就这么闹腾?!” 煜诚诚惶诚恐,点头哈腰不止,口中也尽量使用着听上去生硬拗口的软话。不料老人却大发雷霆。于是煜诚再次改变了口气,弯腰的幅度也更加虔诚恭敬。 “我妻子发了一整晚的烧,现在一直在昏睡。因为她的体质很特殊,只有那一种药才能救命。” 煜诚用几近哀求的声音拉着老人的手说道。因为这已经触到了煜诚决不想让人看见的痛处,于是他不得不豁出自己。老人却惊讶万分,简直合不拢嘴。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是让人看一眼就感到无比心慌的。 “拜托您就帮我这一次吧。我真的是,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哪怕就是这样干耗着时间,也让煜诚心跳加快,甚至不能呼吸。老人惊讶得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了,但却只是深深的倒吸了口凉气。 “真是闹腾啊,这年头的年轻人,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哎!看到那边那栋灰楼了吗?药店的主人就住在二层203室。你赶紧去那看看吧。”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煜诚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横冲直撞,而是走走停停。特别是即将敲门的瞬间,煜诚紧张得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是这个吧,闹腾这么久又不是什么速效药。” 药店主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让煜诚的双眼充满了怒火,但他却在强忍,努力让自己疯狂跳动的心保持平静。然后又一字一顿的说了声谢谢。但药店主人却哈欠连天的摆了摆手,颇有种还不快点走的意思。 当煜诚绞尽脑汁的酝酿着怎样说出药的缘由时,别墅里突然传来大家慌慌张张的声音。煜诚猛的从虚晃的车门里站起身,只见明曜毅然决然的抱着承美走向柯勉的车。 “去哪里?” 就像刚刚离开的时候一样,煜诚又是一阵风似的挡在明曜面前。 煜祺睁大了仿佛被迷惑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煜诚。而柯勉也朝煜诚伸出纤纤素手。 “急诊科,这么久了承美的温度还是不往下降。” “给她吃这个药,应该会很快退烧的。” “不行的,吃了药也不管用。” 煜祺的眼神在剧烈的颤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紧紧的盯住了煜诚,那双让她和柯勉倍感困惑的明眸。 因为紧张,煜诚情不自禁的将手抚摩在他那光滑而且轮廓清晰的脸庞上,声音也有些吞吞吐吐。 “煜祺啊,这个药据说是最…” 煜祺并未理会哥哥,而是转身朝别墅内喊去。 “明曜,你是不是得开车啊?快点!” “不了,还是我去送…” 煜诚使出最后的力气阻拦道,心里的话就要说出口来了。柯勉和煜祺默默的凝视着煜诚,刹那间,一阵冰冷的气息渗透进了煜诚的肺腑。但很快,煜诚的身体就被明曜剧烈的动作撞开了。 “柯勉哥实在不行你们就坐煜诚哥的车回去吧。”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开车当心点。” 车门猛地被关上的瞬间,仿佛凉风终于吹进了煜诚的心间,煜诚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他吸了吸鼻翼,再次面带微笑的转过身,心里暗暗嘀咕,幸亏庭院被灯光映照成绯红色。不然柯勉和煜祺就会发现自己脸红的事了。所以煜诚微笑背后分明藏着的紧张,他们并没有看出来。 “老婆,这吃了退烧药也不见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承美的体质要比看起来更柔弱些吧。” “差不多,不过我确实从未见过这么特殊体质的人。” 听到煜祺和柯勉的窃窃私语,煜诚呼呼直喘,心脏剧烈的跳动,嗓子也愈发干涩,就像氧气不足似的。 “哥哥,一大早你跑哪儿去了?嫂子都问我N多遍了。” “哦,我就是去那边树林里转一转。” 煜诚迅速转向煜祺,并将药小心翼翼的藏进袖子里。尽管他的笑容如此妥帖,但煜祺还是看出了异样柯勉见状连忙怪声怪气的插话。 “大舅哥应该没有什么事吧,感觉脸色也很难看呢。” “瞎说什么,赶紧回去吧哥哥!” 呼,煜诚长长的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同时向四周看了看,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 “煜祺你就放心吧,医院那边有明曜呢。就算他再不经事,为了喜欢的人也该成长起来了。” “是啊,明曜比我们小不了多少,确实不能再当温室花朵了。” “难为你做了这么久会长的女婿,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煜祺和柯勉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的时候,煜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终于呼出了憋在心里的气,那口气在并不寒冷的空气里形成白雾,缓缓的消散开去… ------------ 第二百五十三章感应错误 “烧已经退了,输完液就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 刚刚苏醒的承美还没来得及叫明曜,明曜就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明曜!” “承美醒了吗?” 承美轻轻抬起头,注视着明曜。明曜平时穿的不是西装就是休闲款,如今穿着合身得体的淡蓝色衬衫,真是好英俊啊。或许是承美从来没有用女人看男人的眼光打量过明曜,如今看来,却发现他那么英俊,是多少男人无法与之比拟的。宽阔饱满的额头、俊美不失柔和的五官,淡淡的一笑,那种内敛的气质仿佛能包容整个世界的心胸,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在独处时会让女人愈发倾心的男人。见承美默默打量着自己,不说话,明曜害羞的低下头。 “刚刚护士说是正在退烧,很快就会没事的。” 承美静悄悄的笑了笑,两颊红扑扑的仿佛熟透的桃子。看着她笑容如此美丽,明曜的心也像承美那样,不,是比她更剧烈的跳动起来了。明曜略微顿了顿,连忙用冰凉的手去擦着承美额头上晶莹的汗珠。 “对不起,因为我破坏了旅行的气氛。” 承美一边说,一边睁大了眼睛,就像新生儿那样对一切充满了好奇的。明曜觉得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的承美非常可爱,就把她的被角拢得更紧了些。 “别这么说,本来我就在自责了。明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让你喝了那么多酒。” “就是害怕你会这样,我才没有表现出来的。毕竟我们三对很难再聚一次嘛。” 真让人难以理解,这么会笑的人,为什么以前总是拒人在千里之外呢。此刻承美的笑容甚至让明曜感到久违的幸福,甚至产生了某种力量。想到这里,明曜伸出手就像爱抚小猫一样轻轻刮了刮承美的鼻子。 “还笑,我看你分明是好了伤疤忘记疼了吧,李承美!” “是吧,你看我都开玩笑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明曜爽快的把手伸到承美的脸颊旁,承美难为情的盯着明曜的手,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让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握在明曜略显粗糙的大手里。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行血珠落在了雪白的被单上。 “破皮了。” 换做平时,明曜会感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看着承美紧张万分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得抹点药才行。应该很疼吧?” 承美紧紧握着明曜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然后又用饱含深情的嘴唇吹动着明曜的伤口。或许是她身体的温度也随着趋近亲吻的呼吸传递给了明曜。明曜感觉自己浑身发软,渐渐麻木,就在下一次呼吸即将交融的时候,明曜身子陡然一颤,他的嘴唇自然而然的寻找到了承美的额头。这一次承美没有反抗,但她的目光早已不在现实之中了,让人觉得她分明是个内心被掏空,仅剩空壳的女人。看到承美这个样子,明曜的脸庞迅速从承美身上移开。 “我,我没关系,倒是承美你再睡一会儿吧。”明曜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道。 “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承美又缓缓的睁开眼睛,用呓语般的声音咕咚道。 “可你现在看上去还很虚弱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 “所以呢,不满意,要退货吗?周明曜!” 承美的手缓缓的伸到了明曜的面前,刹那间,情况发生了惊天大逆转。承美紧紧的缠绕住明曜的胳膊,渐渐的,承美连明曜的脸颊都不愿松开,尽管明曜一直企图挪开,但一想到承美前所未有的主动,他还是心神激荡不已。 “虽然现在的感觉很美好,但我还是要看看情况,你再睡一会儿吧。” “看什么情况啊?”承美似有若无的嘲弄道。 “睡吧。” 最后,就在承美闭上眼睛的时候,明曜的微笑也没有停止。趁着帮承美掖好被角的机会,明曜的胸口紧贴在承美的额头。那一刻承美的额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明曜柔软温暖的身体。或许是灵魂深处的排斥感在作祟,看着承美呆滞干涩的眼睛,明曜浑身上下又不可阻挡的变得又硬又直。但承美在临入睡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的往明曜身上瞟上几眼。 ------------ 第二百五十四章未完成的爱情之歌 淡蓝的天空中高挂着一轮耀眼的太阳,如此美好的晌午,似乎让人感觉只要活着,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而承美,这是重置人生后的煜诚,做梦都没有想过还能再次呼唤的名字,尽管他曾无数次的祈求再不重逢,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已经深深的扎根在煜诚的内心深处了。 在煜诚站在窗边,辗转徘徊的时候,珠铉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并用手抚摩着煜诚的胸口。现在,煜诚清晰的感觉到,他和珠铉之间,只存在陌生身体的气息和心脏的搏动。想到这里,煜诚猛然转过身,屏息凝神的打量着一脸吃惊的珠铉。 天啊,如果耳朵没有听错,如果眼睛没有看错,那个与她近在咫尺的女人,就是煜诚曾以为的在两个时空交汇的瞬间沦为灰烬的承美。煜诚轻轻的用手抚摩着珠铉的脸颊,但更多的感觉却是在现实和梦幻之间来回穿梭。虽然他能敏锐的嗅到珠铉身上奢侈的香气,但是在阳光的映照之下,珠铉的面容又是如此模糊。 煜诚再次像从前那样将手放在珠铉(承美)的发顶,这温柔的感觉让珠铉闭上了眼睛。但不知为何,煜诚突然收回了搭在珠铉发顶的手。珠铉睁开了眼睛,她以为煜诚会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煜诚只是用明澈的眼眸看着她。 恰恰就是在这一瞬间,煜祺像个疯子似的追赶柯勉,最终又一同冒冒失失的站定在珠铉和煜诚面前。 “老裴,我刚刚就说是不是得给明曜他们打个电话啊?” 煜祺和柯勉一起奔跑,虽然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爽朗的声音还是瞬间扭转了整个客厅的局势。 煜诚长长的吐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感觉他们好像离开挺久的了。也不知道医院那边顺不顺?” “嗨!这臭小子,甭管有事没事倒是打个电话通知我们一声啊!这么不会办事的人居然独自生存了这么多年,真佩服。” 电话数次被挂断,柯勉只好像在关键时刻输棋的老头一样怪声怪气的抱怨着,双手抱着肩,满脸涨得通红。煜祺见状,连忙使劲拧了拧柯勉的胳膊,拧得他叫苦连连。 “别再啰嗦了,你没看到刚才抱着承美出去的时候,他的灵魂都快出窍了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只能说这人就是差劲。” “你别忘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就算事实真是如此,这种话也不能从我们的嘴里说出来。” 再次和煜祺四目相对,柯勉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算了,还是我去打吧。”煜诚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外走去。 “这袋也不是咖啡原豆吗?感觉味道好涩啊。” 听到珠铉的声音,坐在对面沙发里的柯勉、煜祺身体几乎跌倒在地上。而珠铉再次眨着涂得如同被灰尘迷住的眼睛,娇滴滴的咕咚道。“那边的三袋呢,总有一袋是的吧。” “看清楚明明都是速溶咖啡。” 煜祺又一次拒绝了珠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果断,此刻珠铉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柯勉轻轻咳了一声,见煜祺始终无动于衷的和珠铉四目交叠。便轻轻拽了拽煜祺,但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就像陷入了迷宫。 “现在怎么办?我打了不下七个电话,都被那个臭小子按上了。” 听到煜诚的叫喊,柯勉和煜祺的身体瞬间坐得堂堂正正,珠铉的嘴唇可怕的歪斜了一下,并用她特有的冷淡眼神看向煜诚。 “不会是已经退了烧,俩人溜到别处玩了吧。” “不会的嫂子,我们还坐在这里担心呢。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煜祺的反驳胜似尖叫的声音,珠铉只好默默而依次的注视起在场的所有人。或许是害怕遭受到良心的谴责,煜诚始终保持理性。煜祺理直气壮的看着珠铉,神色有些傲慢。但来不及反抗,煜祺就被柯勉强大的力量禁锢在臂弯里。珠铉最后看了看目光正如缓慢下沉、即将消失在浮云之间满月的柯勉。 “那可说不准哦,单身男女之间的事谁又能说清呢。你说呢亲爱的?” 根本想象不到,这种阴冷而僵硬的声音出自珠铉之口,如果只是熟视无睹倒也无可厚非。但相比新婚的那段时间,珠铉的变化真是难以想象。绝对很像岳母那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仿佛带着魔性的轻蔑神态。 车子稳稳的停泊在别墅门前,解开安全带后,明曜默默的凝视着睡在副驾驶中的承美。承美那纤细漆黑的眉毛、柔软却留着浅浅伤疤的眼皮、挺拔的鼻梁、没有血色的唇片随着每一次有韵律的呼吸牵动着明曜的心。 开始酝酿感情吧,终于不用去想除承美之外的任何人了。 想到这里,明曜深深的弯下腰,如此强烈的目光和承美紧闭的眼皮相互交织着。对于承美,对于面前这个倔强却渴望温暖的承美,明曜的心里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承美…”明曜认真的抚摸着承美的脸肌,他默默藏在心里的表白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诚。如果承美能蓦然抬起头看着他,她一定会感觉到明曜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傻瓜,和姐姐型女友承美相比,明曜的确更像个傻瓜。他其实从来都是个外表温暖内心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我对你,我其实…” 承美的嘴唇明显动了动。明曜使劲咽了口唾沫,目光更加颤抖的看着仍未从睡梦中醒来的承美。 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每当明曜试图和承美表白内心的时候,煜诚总会以各种理由闯进这个原本静谧的世界里。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煜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清来人的脸,不过看车型,应该就是承美和明曜。想到这里,煜诚步步靠近了车子,但车内的明曜和承美却纹丝不动,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煜诚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但还没等煜诚喊出声音,明曜的嘴唇已经压上了承美的嘴唇。在煜诚无边无际的想象中,明曜正急不可耐的向承美的身体挤压,然而粗重的呼吸和炽热的体温却让他感受到强烈的冲击,迫使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可以,周明曜绝对不行。” 冷汗交织着泪水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尽管煜诚知道现在不应该这样,但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明明应该是他安慰平安归来的承美、拥抱着她,然而虽然脑海里全是承美的身影,但现在的他却只能默默的守候着自己与车子之间最后的距离,他不能再往前走了,身体也好像僵直了,就只剩下一次次气愤又无声的叹息。不知不觉间,煜诚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直到即将渗出鲜血… ------------ 第二百五十五章就像尾巴摇动着狗的身体 以前,煜诚不论对什么事都表现得生机勃勃,然而从青港回来的路上却像个罪人似的,始终躲避着珠铉的视线。珠铉只好悻悻的叹了口气,她的目光犹如结了层薄冰的水面,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碎。 “好累啊,我按摩完再给你打电话,你先回家休息吧。” “好。” 珠铉本以为煜诚肯定会和她一起下车,但煜诚却吃力的回应了一声,眼中闪现着犹豫,不过那也只是转瞬之间。平时言语温和的珠铉顿时变得凶恶至极,如果安全带可以卸下来此刻一定很狠狠的扇在煜诚的脸颊上。 “你又怎么了?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的?!” 作为赫赫有名的TVA集团公主,珠铉活到现在也没有见谁在她面前如此自负,煜诚突如其来的回应显然让她吃惊万分,难道不可一世的自己就要在煜诚面前步步退让了吗?一瞬间,珠铉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煜诚回过头,凝视着珠铉的眼睛,他也能感觉到珠铉的愤怒已经爆发。但从他的内心深处又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喷薄欲出的求生欲望,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然而渐渐清晰的意识还是不愿轻易放弃。他只好假装出一副头疼得即将昏厥的样子。 “我就是特别累。算了我还是陪你一起按摩去吧。” 珠铉抬头看着煜诚,煜诚嘴上答应着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不过珠铉刚才还有些心慌意乱,听到煜诚这么说,也就彻底放心了。 “累还不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那个叫李承美的女人真会给人添乱!” 珠铉的话字字都击中了煜诚的要害,但他却不得不应声点头陪笑。此时此刻,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对煜诚来说只能是负担,留下来也是耻辱。珠铉离开后,煜诚趴在方向盘上,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自责。突然清凉而又强烈的冷风渗入了煜诚的肌肤。看着不断冒出寒气的空调,煜诚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大约七年前彻底改变了他和承美、珠铉以及明曜命运的那个日子。 “没错,只要还能找到那样的硬币。” 煜诚几乎是用尽残余的力气从车里翻出装满硬币的钱袋,当看着所有硬币都是最新的硬币时,煜诚失望的尖叫了一声,然后伏倒在驾驶位上拼命的砸动着方向盘。在最后确认了一眼一模一样得几乎辨认不出形状的硬币后,煜诚感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被焦灼得面目全非的感受。 “您好!我是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郑煜诚代理。是这样,我有急着要取的东西。” 大步流星的走进那个带给他压力和屈辱的办公区,煜诚又想了很多,渐渐的,对于他而言,就像正坐在青青的草地上望着广阔天空似的。 窗外的夕阳渐渐坠落,月的影子缓缓印在厚厚的云层中。 那是结婚的第二年,承美正满怀欣喜的在厨房里忙碌着,因为加班整整一周的煜诚终于可以准时回家陪她共进晚餐了。一想到那个脾气愈发古怪、口味刁钻,但大体上还算是体贴的男人,以及那些练习得技艺娴熟的菜肴,承美便暗暗偷笑着。就连切坡了手指都没顾得上处理。门被推开了,看着疾步走向自己的煜诚,承美正疯狂脑补着煜诚吃到时一脸惊喜的样子,那一瞬间,承美心里的幸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啊?乱糟糟的,听听这声音?声音?你是要炸厨房吗?” 看着神色凝重的煜诚,承美奔向他的脚步被生生扯住,甜美的笑容也一寸寸的凝固了,短路的大脑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给你准备了晚餐,多少吃一口再走吧!” “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分部最近要安排新一轮考核,为了提升个人业绩,我得24小时耗在那里了。对了,你以后记得听点电话!走了!” 承美目光轻颤,欲上前的脚步顿住,还未出口的关切,也被煜诚的话堵了回来。但煜诚似乎并不肯罢休,他蹙紧眉头,幽深的眸底闪过了更深的不悦。 “作为家庭主妇的你能明白什么?知道我们分部的竞争有多激烈吗?经济上帮不上忙就别拦着别人去努力,行了,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我留。” 瞬间,心脏好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冷气疯狂的灌入了承美的身体。看着那扇愤然关紧的门,承美强忍着声音的颤抖,红着眼眶看着雪白的墙壁。突然承美想到了那只受伤的手指,看着在之间凝聚成团的血倏然坠下,承美的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第三年,煜诚在压抑的梦境中醒来,胸口又沉又重,仿佛是压着一座山峦。 “老公,幸好我是提前给你做好的早餐,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好意思叫醒你。” 看着依然在桌边忙忙碌碌的承美,煜诚头也没抬的吃了起来。 “那个,你也坐下吃点儿吧。” “没关系,等你出门了,剩下的就都是我的了。” “别总吃二次加热的菜,那样对身体不好。过来坐吧。我可能这一个礼拜都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你就别特意等我了。” 煜诚一边说着,一边将皮蛋瘦肉粥递到承美手中,或许是皮蛋的味道直窜鼻腔,加上胃里一阵猛然的翻江倒海,承美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呕吐起来。 煜诚有些被吓到,表情木然的站在承美身后,轻轻拍抚着承美的后背。 “家里还有胃药吗?你早上没有吃东西,应该是着凉了吧。” “胃药没有了,等送你出门后,我再去药店买。”承美生生压抑着恶心,脸色扭曲的说道。 “哦,那你把淡蓝色的领带递给我一下吧,我得马上出门了。”、“不过承美你一个人在家真的没有关系吗?该死的总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是今天。” 煜诚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边匆匆转身,隔着渐渐关上的门,煜诚看到了承美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煜诚离开后不久,承美就迅速扑到电视柜旁,从里面翻出了一只验孕棒。因为太期待爱情的结晶了,所以这些东西她一直准备着。果然,看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承美渐渐又会心的抚摸着有着小肚腩的小腹,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可渐渐的,笑容又僵在了唇角。 “真的吗承美?我就要当爸爸了!”煜诚一路忐忑的朝家的方向跑去,他想要尽快得到那个期盼已久的答案。 “不过就这两条杠决定了新成员的到来,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那一夜,煜诚颤颤巍巍的握着那只验孕棒,垂下深邃的眸,英挺的眉也紧紧的蹙在一起。就连承美憨憨入睡,煜诚也如慈爱的父亲般默默的守在床边。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我还是很紧张。承美,我真的就要做爸爸了吗?这个孩子,我可等了三年之久。” 妇婴科门前,煜诚紧紧抓着承美的肩膀,即便没有对视,承美也能想象到煜诚心底释放不完的担忧。而她默默的抹了抹小腹,心中同样涩然。 “承美,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的一整颗心只会分成两半,一半留给你,一半给我们的孩子。” “那不论我变得怎样不堪,你还会说出那些过分的话吗?” 煜诚靠近承美的动作略慢了一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承美的脸上阴云密布。相恋五年,煜诚还从未见她脸色如此森寒过。 “不会,我保证用我的生命来爱你,包容你,保护你。” 拥抱的一瞬间,煜诚眸底所有的晶亮都形成了一张密实的网,将承美紧紧的护在怀里。 第四年,雨和雪混在一起,又湿又滑,承美的脚刚一落地就滑倒了。 “承美?!你还好吧?”煜诚心中大惊,急匆匆跳下出租车,过去扶住承美。 “砰!”就在煜诚将承美揽在怀里的瞬间,意外发生了,因为地面湿滑,发生了连环追尾事件,煜诚和承美被紧紧夹在中间,看着出租车有些变了形。承美后怕的捂住小腹,煜诚温柔的安慰着她,慢慢的撑起小臂,尽量不让她感觉不适。 “疼!郑煜诚!!!”临近家门的瞬间,小腹一阵疼痛,承美捂着肚子,强撑着身体慢慢蜷缩下去。渐渐的,从身体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承美,承美,你怎么样?别吓我啊,承美!” 那种强烈的感觉让煜诚心里恐惧到无法呼吸,尤其是看在大片的温柔液体在承美的身下蔓延,然后承美在剧痛中双眼一黑,身体朝下倒去的瞬间,除了用自己的手臂去抵挡冲击,煜诚什么都做不到。 “我恨你,郑煜诚!” 承美几乎拼尽所有力气委屈的叫着煜诚的名字,她的声音自带穿透力吸引了很多人。看着躺在臂弯,小腹阵阵急促抽痛而拼命挣扎的承美,泪水和汗水同样凝结在煜诚的眼中。 “不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急救车里,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多年积攒下来的所有不安、质疑,都在这一刻化成委屈的泪水。但承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看着就像一个闹事的神经病。 “煜诚,如果有意外,你一定要救宝宝。” “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和宝宝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承美倔强的仰起脸,但她微弱乞求的声音很快就被煜诚温暖的声音淹没。泪水和汗水模糊的瞬间,煜诚低下头轻轻吻住承美的额头。 “煜诚,我好害怕,你别走!”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一切呢。” 煜诚的爱抚与笑容都看在承美的眼里,此刻世间万物都不及他的温柔。不知不觉间,身体里的血浸透了承美身下煜诚那件崭新的西装上衣。 “承美,你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能有事啊。”、“大夫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老婆。” 产房里,煜诚紧紧的抓着承美的手,看着她渐渐闭上的眼睛,煜诚能感受到承美想要放弃一切的绝望。 “大夫,抽我的血,为了我的老婆孩子,抽干了都行!” 此刻煜诚第一次感受到致命的恐惧,因为承美出了很多血,不要说是宝宝,很有可能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而且煜诚一遍遍的附在承美耳边叫她,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婆,我们的宝宝,你马上就能看到了。”、“老婆你不是很爱宝宝吗?如果你不振作起来,宝宝怎么办?”、“老婆,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只要你和宝宝能平安无事,这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可以。”煜诚失声痛哭的握紧了承美的手。 “老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别这样。”、“大夫,求求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就在煜诚跪在地上,连连俯首乞怜的同时,承美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那个午夜,承美被紧急推进了急救室,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煜诚歇斯底里的跪地哭泣着。在他的周围有鲜红刺目的血珠。 看着不断旋转的红灯,煜诚只好麻木脱力的倚靠在墙上。看着掌心渐渐干涸的血,煜诚再次回身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向墙壁。他突然很后悔,如果没有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就好了,那样承美就不会遭受到这样剧烈的苦楚。 “哥,你没事吧哥,地上凉别坐在地上。” 此时,医生全都聚集在承美的身边。看着依然闪烁不停的红灯,煜诚险些昏倒在煜祺的肩膀。 “大,大夫,我老婆她…” “你是李承美的家属吧,不用担心,母女都没有大碍。” 就在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煜诚突然头昏脑涨的栽在煜祺的臂弯里。 “哥,人家大夫明明跟你说了,嫂子和孩子那不用操心。” 从煜祺口中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煜诚这才表情夸张的松了口气,可同时也心惊于 千钧一发的刺激。 深夜的病床,承美紧紧的蹙眉沉睡,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长期心情抑郁(妈妈和妹妹病重),承美有些营养不良,以至自己消瘦的身体包裹在空空荡荡的病服里,无数次,煜诚很想摸摸她的脸颊,可最终还是慢慢收回了手。这一夜深远漫长,守在床边的煜诚耳中听到的是承美低喃般的呼吸,但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依然萦绕在他的眼中。 第七年:“房贷、赡养费、孩子的奶粉钱,每一样都要用钱,就你这么点收入,我们家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郑煜诚岗位晋升没有希望不要紧,你倒是想想别的出路呀?难道非要我们一家喝西北风才会去想吗?” 此时的煜诚早已习惯了承美的不温柔。见她突然语气尖锐、激烈。煜诚脸色微沉, 诚眼中的柔情渐散,只剩冷漠。 “李承美嫌我没有出息,你自己怎么不去想办法。我们是夫妻?我不是你的父亲。” “郑煜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懦弱无能很有理吗?你知不知道别人的生活都是越过越好,人家都换了花园小区,只有我们还蜗居在80平的房子里。” 被反驳的屈辱,让承美再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承美苦笑,偏着脑袋看着神色冰冷的煜诚。煜诚的眉蹙得更紧,落在承美眼中几乎凝结成冰霜。 “你现在是在嫌弃我吗?李承美,要不是因为我年轻不懂事,否则以你的处境,你以为自己的婚嫁会这么顺利吗?” “你说什么?喂?” 承美强行撑起的气势瞬间被碾碎,心脏抽搐,疼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她一把扯过煜诚的袖口,但却被他的一再推诿深深刺痛了,她奋力吼着,红着眼眶与他逼视着。 “郑煜诚,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想这些?” “我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如果我当初就在想这些,现在怎么会活得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 煜诚冷冷的瞪着承美,眸底怒气翻涌。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几乎能将时间冻住。气氛一度压抑得令人窒息,就连承美死死扯着煜诚的手都有些脱力。直到崔仁赫的来电将煜诚叫走。 “砰!!!” 承美被摔门声震得狠狠一颤,撑着玄关柜才勉强稳住身体。 “妈妈,是跟爸爸吵架了吗?” 女儿听着声音,哭着跑了出来。承美在孩子面前向来温柔,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也是在那一日,承美怔愣的坐在餐桌前。直到看着自己忙碌整个下午的饭菜热气渐渐消散,承美才双目通红的将饭菜拿去倒掉,瞬间泪水再次打湿了眼眶。为了不吵醒孩子,承美默默而又一点一点的将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看着焕然一新却陈旧无比的厨房,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欣喜的为活着忙碌过似的。 深夜,承美衣着单薄的坐在楼梯上,看着这个突然间毫无生气的家出神。还记得刚刚结婚的那一年,因为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害怕安静,承美可以将电视放得好大声。但现在,家里安静得可怕,好像即将变成离婚的模样。 为什么每一天都要在和好与争吵中度过,为什么一夕之间我们又退回到冰冷、陌生的原点。看看愈发深邃的黑夜,承美不记得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但当她木然的起身回房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先去看看熟睡中的孩子。然后再机械性的把搭配好的工作装给煜诚挂出来,尽管在熨烫衬衣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争吵而暗暗垂泪。 一晃又过了两年,承美日复一日的做着这样的事情,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一家四口的起居。明明很多时候煜诚并没有加班,但他好像从未把家里的一切放在眼里。看着承美分身乏术的同时拉扯着两个孩子,煜诚还是执拗的将自己关在游戏的世界里。就连生理期的承美难受得弯下身,最后发出吃痛的哭声。煜诚也只是习惯性的隔着门缝朝卧室里看一眼,然后匆忙上楼。那个时候,在煜诚面前,就好像承美所有的牺牲都不值一提。 2.30AM,卧室的门虚掩着,承美浅眠,煜诚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床上没有地方,煜诚只好缩在角落地板上等待天亮。看着熟睡中的煜诚褪去了白日的尖锐,在梦中默默的抽泣,承美心头微颤,忍不住抬手替他拭去了眼睑的泪水。似有若无的抚触、熟悉的温度让煜诚从朦胧中慢慢转醒,但等他彻底睁开眼睛时,却是比六月飞雪还要冷凝的眸光。 “承美,我反复想过了房贷、还有两个孩子的费用都不小,丈母娘和妹妹那边要怎么办才好呢?” 猝不及防的冲击,险些将承美击倒。看着那个温柔不再属于自己的丈夫,看着得寸进尺的丈夫,承美顿时感受到了比凌迟更快意的麻木,自己刚刚的动容很像白痴。 “算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吧,老婆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承美紧紧的盯着煜诚的每一个表情,然后歇斯底里的冲进了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冰冷泥泞的水坑,承美脸色惨白,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了。 5.30AM看着蒙头大睡的煜诚,承美的目光疲惫而坚定。就在她默默的抱起婴儿的瞬间,煜诚一步跨到承美身后。 “承美就算你再生气,我们也要好好谈谈了。赡养费我还是会按月打给她们,但多出来的医药费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煜诚强大的气场就像高山一样压下来,承美却连躲都不能躲避。 “郑煜诚就当是借给我,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拿什么还?与社会脱节这么久的你,根本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李承美就按你晚上说的那样,哪怕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孩子衡量一下不行吗?” “我都说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还给你。关键是医院那边,你知不知道成妍最近的状态又不好了。” “岳父离世后成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真的有起色吗?” 平静的表皮被戳破,承美的胸口随着怒气起伏。煜诚的神色更冷,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急着跟你结婚。” 承美听着身子微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直传脚底,甚至凉进了每一个细胞里。 “郑煜诚!” “算了,这么多年走过来了,又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老婆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们从未说过这个话题吧。” 看着雪白雾霭中疲惫无力的承美,煜诚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可承美却推开了他即将握向自己肩膀的手,煜诚顿了顿,最后生生收回了目光。 一袋袋金币在桌子上跳跃、旋转,煜诚的眉毛竖了起来,他多么期待有个理想的答案。“不是,这也没有。”一枚枚、一袋袋再次发疯般的翻来找去,煜诚的心里别提有多森寒。直到一个带着伤痕的硬币从他的手指中滑落到地上。煜诚凝视着它,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很诚恳,脸上的微笑也有点儿不对称。 ------------ 第二百五十六章强烈的贪婪 “一定要重走来时的路吗?郑煜诚你到底还要幼稚多久?” 迅猛如飞的银白色布加迪中,煜诚崩溃又无助,反光镜里频频闪现出一副快要被宿命折磨疯了的模样。 “虽然从前的那条路很艰难,但重生后的人生更压抑。承美,毕竟是曾经真正爱过的人,怎么肯拱手让给别人,怎么能忍心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明曜?!” 就在煜诚顿觉如坐针毡的瞬间,人烟罕至的那条公路上下起了罕见的大雨。渐渐的,煜诚眼中的一切也笼罩在那片如雪花乱舞的雨雾之中。当茵绿的乱枝与斑驳的雨幕纠缠在一起时,那面亮红色的牌匾尤为醒目。 “你的人生也可以改变,把握住手中的方向盘,让我们再一次重新开始吧!” 再次和那面牌匾擦肩而过,煜诚双手合十,原本如止水的心脏也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车前的大灯,从不远的镜面中反射回煜诚的脸上,此刻的煜诚恰好是心悸的样子,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嘴唇没有血色就像上了霜一样苍白空灵。 “你的人生也可以改变,把握住手中的方向盘,让我们再一次重新开始吧!” 煜诚一边倒着车,一边频频看着牌匾。 “那面牌匾还真是久违了,只是记忆中的收费站…难道是我记错了?” 一粒如雪般晶莹的雨珠扫过,煜诚再次狠狠的踩下刹车。不一会儿车身周围就缓缓的升起了轻烟,煜诚胸口一紧,打开车门,仰望天空,洁白的雨正漫无边际的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但对于心灵已死过一次的煜诚来说,在重生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天空或许也是这样的吧。 “按理说,路口的信号灯应当每隔几分钟就交换一次,但我发现,我今天好像一路都在疾驰,就好像这条路上的信号灯只是摆设。” 终于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煜诚特意减慢了车速看了眼窗外,四周寂静得有点诡异。虽然路还是那条路,牌匾依旧是那面炸成灰都能认出来的牌匾,但走的次数久了,这条空空荡荡的公路尽显阴暗幽深,就像是影视城里的复制品。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诡异,但或许机会往往藏在诡异里吧。李承美,老婆等着我。” 煜诚死死的按紧方向盘,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命的揉捏着,只能微微张开嘴巴呼吸。但令他失望至极的是,周围的一切完全就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视觉怪圈,该怎么办才好?一筹莫展之际,开着暖风的车子里犹如置身在零下20度的空调前,煜诚被冻得瑟瑟发抖,但额头上却情不自禁的浮上一层又一层、绵延不绝又挥之不去的细细汗水。静静的,煜诚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在黑洞内部还会形成一个旋转的圆盘。这样一来,时间和空间就会龟裂产生虫洞…当重力达到最大值,我们就能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 没错,或许秘密就藏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想到那个在地铁站里出现的衣衫褴褛的男人,煜诚脸色骤变,甚至没有再多看那面牌匾一眼,就转身朝地铁站的方向冲了出去。 晚高 峰的地铁站,煜诚的手使劲的捏扶着滚梯扶手,他的心也在剧烈的跳动,或许是预感到了即将和承美见面时的激动与渴望,此刻的他既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 “借过!”、“麻烦请让一让!” “沙沙”,不断被动避让的路人就像一片片完全褪色的花瓣从煜诚的肩膀擦过。至于那些人的语气、眼睛里包含了多少憎恶,在煜诚听来都只是奇怪的噪音,嗡嗡嗡,犹如虫子在头顶飞来飞去。 “承美。”站在两列疾驰的地铁中间,缓缓原地旋转一周,看着四周如暴风雨般风起云涌的路人,煜诚再次感受到了将承美揽在怀中的短暂幸福,雪白的雾气里他注意到承美正在坚定的看着自己,他默默的注视着承美同样短暂的笑容,仿佛在告诉他只要能尽快回到从前,一切都没有关系。想到这里,煜诚再次果断的甩开了大步,随着一声声钝响,周围的路人胳膊上渐渐多了一层淡青色的淤血。但煜诚好像并不准备停下来,他的脚速更快了,手在剧烈的颤抖,或许是知道现在不是和谁纠缠的时刻,煜诚一边像个疯子似的奔跑,一边不停的朝身后撒钱。 “喂!大叔!” “谁啊?!” 煜诚的手刚刚碰到男人的帽沿,男人就失声尖叫了起来。他的目光里闪着阴森森的冷光,煜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来不及稍作迟疑,他便立刻朝不远处另外一个倚柱而坐,又头戴帽子的男人跑去。 “你有病吧,小伙子。” “不好意思、对不起。” 男人们的嘲笑迅速扩散到整个地跌站,煜诚不断鞠躬的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或许是他从未在人前表现出这样的焦躁不安,煜诚明显感觉到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又跑出了多久,就连在他身后穷追猛赶的男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煜诚这才稍微放慢了速度。 “难道,我和承美真的再也没有重逢的可能了吗?”此刻,世界都在翻天覆地般的家属旋转着,看着渐渐一片灰暗的天花板,煜诚的心好像就要崩溃了,他突然理解了承美生活在伤痛中的样子有多么可怜。但很快气喘吁吁的煜诚便再次疯了似的到处寻找,但哪里都没有时光男人的身影,仿佛那个人就不曾存在过,而刚才煜诚目光所及、脚步所至的地方也只有奔流不息的人群和飘忽不定的风在浮动着。作为男人,任由泪水在公共场合夺眶而出实在是不该,但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更准确的说,泪水就是煜诚压抑长久的情感爆发的体现。 终于,煜诚压抑着浑身的寒气,把手伸向一间间厕所。 “神经病吧你!”厕所门被巨大的张力撞开,男人凶神恶煞的朝煜诚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 煜诚的额头落下了汗珠,咬牙切齿的鞠躬道歉,显然此时的他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就在煜诚犹豫着朝最后一个虚掩的厕所门看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煜诚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原地。不一会儿,他便再次眼底杀气腾腾的推开了门,时光男人果然正慵懒惬意的坐在厕所旁、眯着眼睛,听着来自心灵的交响乐。 “大叔!” “你谁呀?!” 操纵时光的男人抬头看着煜诚,满脸惊讶,而煜诚喜怒无常的表情也让他猜不透什么来意。 “大叔,和我谈谈吧?” ------------ 第二百五十七章脑回路是单向的 时光男人斜倪了煜诚一眼,但心里完全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大叔,真的拜托你了。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了。” “陌生人,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煜诚的脸上隐约流露出急躁,哽咽的声音也很让人不爽。男人索性把脏兮兮的鞋子脱下来放在地上,自己随时准备舒舒服服的枕着它睡觉,就在他当着煜诚的面伸展着盘缩的双腿时,煜诚久久的逼视着他,仿佛要将他吸进自己的目光里似的。出于本能,男人想伸出手将门带上,但将手伸到眼神不住颤抖的煜诚面前时,又愤然落了下来。 “求您了大叔,就和我谈谈吧,我相信我的来意您一定很清楚。” 煜诚本以为自己哭得够多,也许早已经没有了眼泪。然而想到今天自己遭受的伤痛和屈辱,以及重置人生后更加压抑的一切,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哎呦喂!我就是糟个糟老头子而已,别给我戴什么高帽,受不起。再说我还不够岁数呢,你这又哭又闹的是不是有点早啊。” 男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他的手扶着煜诚身旁的门框,但煜诚的手却更加使劲了。既然无法将煜诚送走,男人索性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慢条斯理的躺回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上。 “大叔您不是认识我吗?” 煜诚顿觉头疼欲裂,却依然语调清晰的问道。 听到煜诚的话,操纵时光的男人就像听到了晴天霹雳,目瞪口呆的躺在那里,眼睛比任何时候睁得都大。煜诚只好掩饰着内心的颤抖,语气故作平淡的问道。 “在黑洞内部还会形成一个旋转的圆盘,时间和空间就会龟裂形成虫洞,等到逐渐靠近虫洞的物质被吞噬,重力就会达到最大值,我们就能通过那个虫洞回到过去。这种话是您说的吧?” 男人本以为煜诚已经猜出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但却没有想到他连自己在地铁上顺嘴胡诌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这让男人惊讶至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连连摇头而后又连连点头。 “大叔?大叔?您倒是说句话啊?大叔!”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就是句疯话,别太较真哈。” 煜诚突然盘着腿坐在对面,好像疯了似的仰头苦笑。男人索性闭上了眼睛,好像只要装聋作哑,那种嗡嗡嗡的杂音很快就会自动消失。但煜诚不仅凑到他的身边歇斯底里的叫喊,同时把他的手紧紧抓住了。男人本想抽出手,却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只能苦大仇深的注视着不断哀嚎的煜诚。 “你闹够了没有啊? 煜诚吓得浑身暴汗。而终于逮住机会的男人刚想转身睡觉,却被煜诚抓住了衣领,尽管那动作就像小鸟轻轻扑闪翅膀一样,但男人的身体还是停了下来。此刻不得不重新注视着煜诚。直到那个男人充满愤怒和绝望的眼神从视线里消失,仿佛轻轻飘落在地上的花瓣悄无声息,煜诚才呢喃自语般的哭求道。 “是我做错了,大叔。明明是我把她搞成了怪物,却还一直以为是我活得更辛苦。单位的事已经搞得我自身难保,那家里的事、你自己的事就看着办吧。明明是我先对她视若无睹。她分明有显露出自己的艰难,也曾用尽全力的将自己的痛苦哭喊出来。我还发誓说会爱她一辈子呢,也是我一次次的拒绝了她无助的手、回避了她渴求的眼神。我现在实在是后悔啊。大叔我实在不能看着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我说,长辈正酝酿睡意呢,你小子懂不懂礼貌啊?” 男人恳切的话语,让煜诚彻底放飞自我了。仿佛这是最后的决心和理智被轰然推翻了一样,煜诚只好抓着男人的手,不断磕头作揖。 “大叔,我求您一件事,我还可以回到那一天吗?我要怎样做才能回到那天?求您教教我怎样做,大叔。您给我答复我马上消失。” 男人用冷酷的眼神看着煜诚,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但却默默的不说话。 “大叔,大叔!” 此时煜诚看向男人的眼神不仅有抱怨,而且还包含着更深的含义。男人只好生气的大叫。 “吵死人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就疯了呢?” “我是疯了,不光是你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疯了。您就当是拯救一个濒临死亡的疯子,求求您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回到那一天?” 煜诚抽泣得身体颤抖,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可见他感受到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但那个男人却双手捂脸,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悔棋不下,落子不悔。这么简单的道理从来没有人教过你吗?” 煜诚的手慢慢挪开,就像慢慢靠近一样,男人仍旧注视着煜诚,面带难以形容的表情。 “总之,现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就算你再怨天尤人,也无法再悔棋了。” “您说什么呢大叔?” 因为剧烈的哭泣过,此刻煜诚的两只眼睛就像兔子似的,脸色也变得通红。过了一会儿,煜诚好不容易停止了崩溃的行为,恢复正常状态,男人这才开口解释道。 “我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所有人的命运都因为你当年的临时起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现在大家已经适应了崭新的命运,而且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凭什么要因为你的自私再次被动放弃?” “大叔?” 煜诚可是个连扎针都不会落泪的男人,然而只因男人的一句话就再次哭成了这样。就像早已枯竭的井里又开始喷涌出新鲜的甘泉。 男人忍无可忍,只好把手指在煜诚那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的胸口。 “别急着抱怨,我记得你的眼神,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诚恳的吗?只要人生可以重置,抛弃什么根本无所谓。只要你想要的东西能得到就行。” 煜诚已经累得呼吸困难了,只能默默的用红肿的眼睛继续看着男人。 “这才过了多久啊,后悔了?心痛吗?看着曾经的妻子对别人投怀送抱很崩溃吧?” 煜诚的眼里噙满了泪珠,终于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那个瞬间,男人拉过煜诚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起来。煜诚斩钉截铁般的咬紧嘴唇,几乎要咬出血痕。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错过的命运也是自己的命运,不论当初的你做了怎样的决定都适可而止吧。至于那个女人,就洒脱一点祝她幸福啦,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一样。” “可是,那毕竟是和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的老婆,我们之间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怎么能…” 虽然没有明说,但男人已经用犀利的目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然而已经释放的感情无法重新收回,煜诚只能仍旧不停的说着乞求的话。甚至握着时光男人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失声痛哭,就连无意看见这一幕的路人也能感受到那股难以控制、深入骨髓的悲痛。 但无论是何种情况,时光男人从不责怪煜诚,反而以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煜诚,煜诚想继续推搡的手随着男人飘散在空中的叹息缩了回来。或许是非常讨厌这样的斜视,他只好转身离开了。 当皎洁的月光笼罩在象牙白色的隔江大桥时,煜诚默默的站在那里,好像全身也被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此刻煜诚心里的痛,像是潘多拉无意打开的魔盒般不断蔓延出来,而那些记录了他和承美曾经美好的画面就漂浮在幽蓝的夜空中。 ------------ 第二百五十八章在救赎的季节 “煜诚学长!把唯一的围巾给了我,你不会冷吗?” 摩天大楼的玻璃上最先呈现的是那个暴雪纷飞的早晨,煜诚正将自己的围巾环绕在承美的脖颈上,因为刚刚被煜诚折磨了一路,承美的眼睛里充满了深刻的疑惑。看着表情调皮的承美,煜诚冷酷的眼神突然就消失了。接下来,在承美和珠铉一样阴郁而美丽的笑容里,煜诚矜持的决心也土崩瓦解。他用大衣紧紧的环绕着承美,动情的一吻就定格在这座隔江大桥上。 从父亲过世的那一年开始,只要是寒风刺骨的冬夜,煜诚都会看到承美合上眼睛、流着眼泪,几乎连觉都睡不醒的场景。 凌晨时分月光明亮,心烦意乱的承美默默的站在窗边,眺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虽然是睡意正浓的黑暗之中,承美的背影模模糊糊,但他还是能体谅承美的心情。 “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明天不是要上班吗?快睡觉吧。” 承美小心翼翼的从煜诚身边溜过,虽然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通过鼻音很重的语气,煜诚还是能感受到承美内心的痛苦有多深重。不得不承认,尽管重置人生后的煜诚和承美身隔很远,但心却是紧紧相连的。所以无论是她强颜欢笑,还是惴惴不安的样子,煜诚的心都在隐隐的牵动着。 就在他思绪横飞的瞬间,摩天大楼的灯光骤然熄灭,煜诚从短暂却甜美的梦中醒来,此刻天边红红的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周围的景物都笼罩在凄美的暮霭之中。 那日的天台上,煜诚终于气喘吁吁、双腿沉重的跪倒在承美的面前,或许是这份紧张又坚定的心情传染了她,承美缓缓而又微笑着转过身。 “答应我,不要一个人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我会害怕。” “只要真正的死亡不会到来。”承美动情的看着煜诚,用手抚摩着煜诚的脸颊。“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此时的煜诚泪流满面,哽咽得欲说不能。承美便继续抚摸着煜诚凝结着泪珠的眼角承诺道。 “煜诚,我答应你会和你一起好好生活。不是为了别人的期许,也不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是因为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爱能支撑着我活下去啊。” 煜诚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抱住了承美。承美抚摸着煜诚微微张开的红唇,继续轻声呢喃般的自言自语。 “好吧,那就好好生活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煜诚从心底回答着,而承美的脸更加紧实的贴在了煜诚的胸口。 “你的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知道吗?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另一栋摩天大楼上呈现的是煜诚和承美在承美父亲的灵堂里立下的誓言,也是他对新婚妻子的约定。承美小心翼翼的把脸贴在煜诚的胸口,温软的感觉很快就让她安下心来。 “所以,不要一个人承担那么多痛苦。丈母娘、成妍那边还有我。为了让你重新拥有幸福的生活,我会拼命努力。你只管依靠着我。” 煜诚渐渐吐露心声,让承美感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努力的压抑着,好不容易才没有哭出来,看着如此脆弱又坚强的承美,煜诚只能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 而现在,站在没有承美的人生里,煜诚只能继续生自己的气。他总认为自己活得最痛苦,却没有体会承美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煜诚抚摸着空气中承美渐渐透明发亮的笑脸,伤感的问道。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清冷的风带走一切的瞬间里包含着默认的意思。 “难道我真的,要永远错过你了。“煜诚努力调匀呼吸,然后红着眼睛缓缓的张口说道。“、“我好后悔,我不要。“煜诚慌忙用袖子擦拭着泪水,面带微笑的说着,然而那笑容却不能掩饰他内心的痛苦。而这一切时光男人都在不远的角落里看得明明白白。 突然天边传来一阵沉闷的雷鸣,幻灯片,摩天大楼上的幻灯片一张接着一张、那些被煜诚深埋在记忆中的瞬间,像是放电影般再次一一重现在煜诚的眼睛里。 “错过的命运也是自己的命运,你还是祝她幸福吧,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那样。“ 回想起时光男人不屑的回应,煜诚终于苦笑着低下头,呆呆的凝望着捏在手中的那枚硬币。终于颤抖的目光,交汇成毅然决然的光芒,煜诚强行按捺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挥别了那枚硬币,望着如小孩子般惴惴不安的水波,煜诚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嘴巴里不住的哀嚎… “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珠铉踩着楚楚动人的猫步走了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啊?“ “老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煜诚闻声抬起头,珠铉原本神情冷淡的瞥了煜诚一眼,但四目相对的瞬间,珠铉的眼睛顿时开成了两朵漂亮的桃花。 “旁边空荡荡的,哪能睡得着啊。你难道忘记了我很怕孤单吗?“ 珠铉的声音甜腻,妩媚妖娆的曲线包裹在昂贵的香奈尔套裙里,神情更是带着几分引诱犯错的魅惑。 “那个我今天醒得特别早,就一边让机器人扫地,一边在厨房做早餐。“煜诚望了珠铉一眼,脸色酡红,有些支支吾吾的回应道。 “佣人呢?直接安排她们不就行了。“珠铉的脸上不止是疑惑与魅惑,还带着几分鄙夷。 “嗨!毕竟是我们的家,还是自己来做更踏实。顺便还能活动一下。“煜诚先一步试图打断道。 连续几次躲闪,煜诚终于鼓起勇气对上了珠铉的眼睛,或许是眼睑处涂的眼影太梦幻的缘故,随着珠铉几次气愤、讥讽的眨眼而闪闪发亮。殷红的唇片也在几次张张合合过后抿成能腻死人的柔媚曲线。煜诚的视线连忙从珠铉的脸上收回,一路往下,看到了她白皙的手臂。 “想活动的话健身不就好了。家里不是也有几件简陋的器械吗?都坏了吗?“ “不是,是我不太习惯。“ ------------ 第二百五十九章只有你不知道的关系 煜诚坐立不安的样子,在珠铉看来并不陌生。珠铉莞尔一笑,拿起包,摇曳生姿的走到煜诚面前,又负气的跺了跺脚,虽然穿的是七公分的高跟鞋,却还是只能默默的仰望煜诚。煜诚的全身如雕塑般坚硬,握在珠铉手中的手掌不由得紧了下,珠铉连忙收回手,眼中仅有的希望也瞬间化为羞愤。 “我是想说,厨房里有我新煮好的咖啡,是你最喜欢的蓝山风味。“ “算了,下次吧。倒是老公你怎么一大早心情就这么好呢?” 看着煜诚拒人于 千里之外的姿态,珠铉只好意犹未尽的坐回到沙发上。此时的珠铉眼眸尖锐异于常人、嘴边的笑和撑在沙发上的姿势,都保持着慵懒又优雅的弧度。 “老公?在这个家里不可以拒绝回答哦。“珠铉的声音柔得简直能捏出水,脸上又带上那抹冷漠而疏离的笑。煜诚心头骤然一紧,连忙转过身看向珠铉,扫地机器人也被他从身前拿到了身后。 “我?有吗?不是吧,我觉得我平时也是这样的啊。“ “才不是呢,平时是隐忍的微笑,今天是如释重负的微笑,虽然我的专攻是音乐,但心理方面我是有入门基础的。那么,亲爱的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煜诚本想转过身继续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麻酥酥的刺痛,紧接着温热的手便如海水般涌到了煜诚的胸口。 “我无非就是最近鸡汤喝得多了点,毕竟现在也是新的一天开始嘛。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虚度光阴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带着责任心努力工作。“ “真的吗?“ 由不得煜诚多想,他的鼻翼间便突然窜入香奈尔的浪漫气息,那种感觉就像生的希望唾手可得,煜诚默默的闭上眼睛。 金黄色的阳光定格在雪白的墙壁上,煜诚的侧脸很迷人,珠铉悄悄的踮起脚尖,吻即将落在煜诚的脸上。但不知为何,珠铉只是贪婪的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就迫不及待的抚上煜诚的脸,最后她的指尖一扯,轻轻的扯住煜诚的下巴。出于本能,煜诚想要扭头,但却被珠铉板正,煜诚无法左顾右盼,只能正视着眼眸深邃的珠铉。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感觉你又要变回那个最听我话的丈夫了。“ 随着墙壁上阳光的推移,珠铉抚着煜诚下巴的手已经在不受控制的握紧了。通过珠铉咯吱作响的骨节,煜诚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妻子的愤怒。 “你开心就好,对了我给你做了爱心早餐。“ “待会儿的啦,乖,再让我抱抱你。“ “我要出门啦!“ 繁重的微群工作任务仿佛疼痛在灼烧着身体,承美连豆浆油条都顾不得咬上一口,就飞快的朝门口跑去。 “承美!”开门的瞬间,姨妈板着脸孔,叫住了承美。 “后天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应付吗?你妈妈的状态很不稳定,成妍倒是还能勉强,毕竟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承美一早也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就好像无人之境一般,到处都黑洞洞的。尤其是妈妈和成妍的房间,成妍几乎一丝不挂,仅用被子遮挡着。而那个误以为女儿下班回家的尹庆善,紧紧抱着丈夫的遗像,蜷缩着身体坐在角落里,如不倒翁似的晃啊晃的,似乎是承美的目光太过犀利,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失神的望着承美,慢慢的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承美忍不住轻声惊叫起来,尹庆善再次微笑着用手帕抚摩遗像上的丈夫,但她的微笑里却有些令人难以掩饰的不安。承美顿觉自己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你也看到了,她们现在的状态。” “放心吧姨妈,我已经跟单位打好招呼了。您就开开心心的去旅游吧。妈妈,那我去上班啦。“ 承美离开后,姨妈努力控制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蹑手蹑脚的向厨房迈着步子。 此刻房间里异常寂静,衣服摩擦的声音听得十分真切。突然,房间里面传出了哭泣声,好像是谁用尽力气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姨妈知道那是尹庆善的声音。 “都说不是今天,是后天后天啦,我的老姐姐,要我说真爱还真是穿越时空的思念呢。” 姨妈走到用布遮挡着的成妍的床边。眼前的情景更是让她停止了动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摔的,成妍的右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呈现出一片青紫色,嘴唇也破了,胳膊和膝盖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6.25AM站在总部顶层电梯门口的敏荷神情倦怠,不时用手掩住嘴巴,哈欠连天。 “窗口工作很累吗?”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敏荷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欧阳行长坚毅性感的侧脸,今日的他身穿黑色范思哲西装,内搭的衬衫是灰色带着暗格的纪梵希衬衫。但即便是这样灰暗的色调穿在他的身上,反而尽显张扬。此刻足足有185的欧阳行长斜视着容貌艳丽、身材矮小却匀称的敏荷,那居高临下的姿势更想的他双眸尖锐狭长。 “谢谢欧阳行长关心,我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摆脱了总部某位主管,哪怕是丁点关注,敏荷都不敢想象。或许是欧阳行长察觉到她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脸色便有些不悦,这时专属于行长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欧阳行长神色专注的盯着前方道。“跟我一起上去。” 敏荷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手心也在微微颤抖。巧得很,等了半天的员工电梯终于快速升到了。 “不劳烦您了,我坐员工电梯就可以。” 敏荷抬腿想要走进去,但站在前面的欧阳行长丝毫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 “行长麻烦您…” 就在敏荷大胆的想要越过欧阳行长,并挤进缓缓关上的电梯时。有力的手臂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并将她刚刚迈出去的身体迅速拉了回来,并快速塞到了旁边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渐渐合上,敏荷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摔在了电梯一侧,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倾斜出去,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了脖子上的创可贴。欧阳行长舌尖轻抵下唇角,眼神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敏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慢慢的退到了角落里,两只手死死的捏着爱马仕包包。欧阳行长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的一扫,他认得敏荷腕上的手表,是价值不菲的卡地亚。 或许是此刻欧阳行长的目光,让敏荷感觉有些拥挤了,她的身体斜靠在电梯门旁,双手颤抖着交叠在胸前。眼睛紧紧的盯着直线下降的数字。 “你在害怕我吗?”欧阳行长挺起身,手臂突然勾到敏荷的腰际。 “我,我没有。欧阳行长…” 敏荷用力冲出禁锢的瞬间,她的手触到了欧阳行长的领口,由于挣扎太急,欧阳行长衬衣的第一枚扣子当场飞到了地上。不仅如此,欧阳行长裸露的白皙肩膀上同样出现一枚鲜红的齿痕。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欧阳行长俊脸紧绷、墨黑色的瞳仁微微紧缩,抿紧的唇片已有怒气。敏荷吓到了灵魂濒临出窍的地步。 “别紧张,我根本没有因为区区一件小事责怪你。但不代表我能容你那么多事。” 狭小的空间内,突然变得更加压抑,也更加暧昧。看着目光摇曳,哑口无言的敏荷,欧央行在的一只手压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捏紧了敏荷的下巴。 “欧,欧阳行长…” “我说过的,在我没有松手之前,你,谁都不可以碰。” 欧阳行长的呼吸明明的滚烫的,可到了敏荷的眼睛里却只有令人浑身颤栗的冰冷。在敏荷的认知里,别说是总部的大人物,就连分部的崔仁赫也是她从来不能惹,也惹不起的存在。 “是,我记住了。” 电梯里的气氛再度恢复成了暧昧,欧阳行长的薄唇凑到敏荷耳边,轻呼的那口气里充满挑逗意味。 “等我彻底厌恶了,你就可以自由了。不过你在分部的位置也会是别人的。我送给你的包包还喜欢吗?就是这只手表太刺眼。” 这个男人的掌控欲,让人害怕到欲哭无泪的程度。敏荷的手不断扭动着,想要挣开欧阳行长的束缚,但越是这样,欧阳的力度就越紧。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敏荷。我就是喜欢看别人做无谓的挣扎,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池塘里为了争夺少量食物不得不自相残杀的鱼。当然就算是短暂的胜利也不会改变他们走投无路的最终宿命。因为乖顺的背后是更令人厌弃的腻烦。” 恰在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趁着门开合的间隙,敏荷拔腿就要跑,但欧阳行长早就有所警觉,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拽着敏荷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电梯门重新合上,敏荷再次回到了顶层。 “下班后来这里找我,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宵夜了。”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即便敏荷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看着脸色微变的敏荷,欧阳行长再次越过她的肩膀,按动了员工电梯一层的按钮。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都给我推了。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欧阳行长修长又衣冠楚楚的背影终于消失在电梯口,敏荷突然发疯了似的按动着一层按钮。让她更感觉到瞬息万变的是,楼下停着红蓝灯相互闪烁的车。 ------------ 第二百六十章成人的世界没有友谊 7.20AM 炸猪排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办公区,明曜以自己精妙绝伦的“手艺”为承美和大家做出了各种各样诱人的食物。麻烦少女金智媛和承美好像很久没有吃肉了似的,狼吞虎咽的样子更加活跃气氛。 “喜欢就多吃点吧,虽说都是平常食材但搭配起来也是很有技巧的。” “明曜哥,少在这满嘴跑火车了,谁不知道你的爱心食材是东拼西凑过来的。跟百家饭一点区别都没有。” “嫌弃就别吃。别的同事还不够呢。” 金智媛鄙夷的用鼻子瞪着明曜,明曜立刻拿起笔筒时刻准备扔出去。看着明曜和智媛互不相容的样子承美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有意思,咖啡搭档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两位美女小姐姐也稍微赏个脸吧,虽说的确是集合了很多家小吃店的特色,但多少也是一片心意。” “既然是心意,你确定这里有我们两人的份吗?”、“我怎么觉得我们三个像是幌子,你的心意应该是只想表给在坐的某个人呢。” 咖啡搭档的话让明曜感到肉麻,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因为被咖啡搭档有意无意的盯了许久,承美也显得很难堪,她看了看明曜,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冥思苦想的煜诚。 金智媛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把月亮虾饼塞进了咖啡搭档的嘴巴里,然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嘻嘻而笑。这开心的样子让不远处的煜诚感觉心头一热,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承美在安城大学时的情景。 “金智媛你现在这个表情是在笑话我们吗?”、“姐姐给你包个香菇虾仁卷吃吧!” 咖啡搭档把包好的卷卷,左右开弓般的直接递到金智媛的嘴边,智媛慌忙转过头,但那两个被折腾狠了的女人却不会轻易让步。就在承美张口阻止两个人的时候,那个承美最讨厌的卷卷,沾满了智媛口水的卷卷,被咖啡搭档恶狠狠的塞进了承美的嘴巴。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里可是办公区,被分行长抓到是要扣分的。” “办公区小打小闹要扣分,好像吃东西的错误更大吧。”、“我明白了,因为遭殃的是李承美代理,所以一向温和的明曜哥才会这么生气。那让你带着满满一盒心意来的原因也是她吧。” 咖啡搭档学着明曜的样子说话,金智媛站在一边笑得肩膀都歪了。 “什么啊?你们这两个人真是,竟敢信口开河?都说是给大家的了。”明曜涨得满脸通红,承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了食盒。 “哦?是这样吗?但李承美没有入职分部之前,你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上周五下班的时候,我在单位对面的那条小吃街,看到你和李承美面对面吃东西,那画面不要太唯美。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呀?” 咖啡搭档会心的笑了笑,声音也变得懒洋洋,就像生怕谁会不知道似的。金智媛吃惊不小,如河马般张开的嘴巴里漏掉了感觉不香的牛肉火烧。 “李承美,今天早上,上个周三周四的晚上,你好像都是和明曜哥一起走的,可你们的员工档案里家庭住址这块儿应该不顺路吧?” “都别闹了!”就在明曜和承美额角的汗珠即将滑落的瞬间,郑煜诚起身说道。 “周代理和李代理并不是单独行动,是三人行。你们要不要也怀疑下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啊?” 金智媛看着咖啡搭档连连咂舌,好像觉得丢掉一个热门话题很可惜。咖啡搭档的表情明显是被煜诚拿捏住了,她们低着头默默的递着眼色,脸上带着苦涩的微笑。承美的眼睛就像兔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明曜也一脸讳莫如深的看着煜诚。这时,煜诚突然想起了最近一次聚会后,咖啡搭档里的慧恩在听完金俊勉表白之后目瞪口呆的样子,煜诚不由得双手拄在咖啡搭档面前,冷冷的笑出声。 “我差点忘了,你和金俊勉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上次聚餐结束后,好像就是他送你回家的。还有最近每次恩慧出去,金俊勉都会马上跟出去,你们两个不会就是那种关系吧?” 煜诚一边用玩味的语气调侃着,一边注视着慧恩,那种眼神就好像在警告她,今后的战斗谁也不知道胜负一样。慧恩神情慌乱,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还拉住了同伴的衣服。 “煜诚哥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慧恩和保安员金俊勉?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咖啡搭档推了推慧恩,一脸诧异的惊呼道。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和金俊勉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慧恩连忙擦去额头的冷汗,强颜欢笑的说道。但煜诚和金智媛当然不会看不出此时的她到底有多心虚。 “煜诚哥快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现在心里都痒痒了。因为不光是煜诚哥,我也不止一次看到你们两个隔空对视。” 金智媛一边催促着,一边抚摩交叠在胸前的胳膊,承美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 “妹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家不是一直都有帮你安排相亲吗?我印象中的你眼光一直很高。结果你居然和我们的金俊勉之间…虽然我们是多年的姐妹,但我好像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了解你啊。” “我和金俊勉怎么可能,就算有好感那也只能是他单方面的好不好。毕竟你们大家都知道,我的家庭经济条件挺好的,虽然不能跟煜诚哥、智媛比。但就这么找一个临时工一样的男人,家庭成员们又没有什么来路,我爸爸非得跟我断绝关系不可。” 慧恩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但她的眼神就是在暗示煜诚不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同事已经涌进了办公区。 今天的咖啡时间似乎特别短,敏荷收拾好妆容刚刚捧着一杯咖啡坐在工位上,孙美玉就敲响了她的隔板。 “敏荷,今天晚上一起下班吧,你说的那家美容院好像又出了一个特别活动。” “我就不陪你去了,手上的工作很多,怕是又要加班。” “那,也好吧。不过你最近的气色很不好,脖子上那个是…” 整个办公区的人都看了过来,敏荷可不想让大家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她连忙拿起包,走向休息区。 “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不怕被分行长撞到吗?” 金智媛突然将身体挡在敏荷的面前,神情倨傲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敏荷姐,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魂不守舍的?” 咖啡搭档早就从敏荷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却依旧明知故问。敏荷脸色一红,快步冲出了三个女人的包围圈。 “像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我见得多了。至于你们这么阴阳怪气的吗?”孙美玉主管语气鄙夷而笃定。 时间不多了,不容煜诚和承美继续视若不见的在休息区的咖厨两边磨磨蹭蹭。就在煜诚努力压抑着即将如洪水暴发的感情时,承美把温热咖啡静静的放在煜诚面前。并紧咬着嘴唇,努力挤出欲哭无泪的表情道。 “郑代理,我感觉最近的即兴表演好像都很差。” “早就看出来了,的确是烂演技。一点锻炼的天赋都没有。” 经过瞬间的犹豫,煜诚紧紧的抓住那杯咖啡,现在只要听见承美的脚步声,煜诚的心里就很煎熬。这一点承美很清楚,煜诚呼吸的声音越重越急,他的心里就越矛盾,但与这样的煜诚截然相反,承美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可我们还要继续表演一个月呢。那以后郑代理还会帮我们收拾残局吗?就像慧恩和金俊勉每次一起行动都有她的姐妹打掩护。虽然她刚刚一脸惊讶的样子,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 第二百六十一章我讨厌你,反正你结婚了 眼前的情景就发生在煜诚的眨眼之间,过去的十年相守如梦似幻,仿佛并没有现实存在过,煜诚默默的低下了头,逆光之下他的脸有种冷峻落寞的美。再次微微抬起眼时,他的喉咙在微微颤抖,目光中饱含了复杂的情愫。承美缩了缩肩膀,虽然心里依然有些迫切想要弄清的疑问,但却还是自然而然的笑了笑。 “放心吧,以后我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和明曜的。” “那这杯咖啡就算是我们的谢礼啦。” 话音刚落,承美便再次像个企鹅一样一步一摇的站到咖厨的另一边,煜诚索然无味的喝着咖啡,趁他不备,承美斜倪了煜诚一眼。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从前和煜诚在一起,他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如今的沉默反而让承美有些不适应,最终承美还是忍不住走向煜诚。就在煜诚和承美目光碰撞的短暂瞬间,煜诚看见了承美前所未有的冰冷态度,他刚要转回身,承美就说了句简短的话。“要不要加点糖?”煜诚想了想再次笑容平静的看向承美。 “不用,我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搅了大家的出游计划,我都快要没脸见你们了。我有冷热过敏症,所以每次吹空调都会感冒。” 承美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静,她在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然后冲煜诚明媚的一笑道。 “我知道。” 煜诚诚恳的话语安抚了自己快要发作的情绪。承美假装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碎纸片。煜诚默默的注视着承美的脊背,在承美一次次尴尬的把玩纸片的时候,煜诚用手背擦拭着隐隐暗红的眼角。 “郑代理我猜你上辈子是十万个为什么吧,居然连这么隐私的东西都知道?” “不,我是说我感觉你那天应该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大学时候有一个一起做兼职的朋友,他跟你的症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虽然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却也为打破沉默与尴尬做足了努力。听了煜诚破绽百出的回应,承美假装赞叹的叹了口气,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用观察者的目光暗暗打量着煜诚的全身,好像要把煜诚看透似的,从额头开始,恨不得一直到脚尖。漫长的沉寂过后,煜诚终于开口叫停了假装成收拾桌子的承美。 “承美?” “怎么了郑代理?” 如果放在从前,煜诚会安静的坐到承美身边。然而现在,他却选了距离承美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那种情景就像两个人守着白昼与黑夜的两端。承美已经看出了煜诚的举动,她微笑的嘴唇失控的抖了抖,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那个,你和明曜一定要好好相处,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有责任感,还很有能力的男人。”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啊。毕竟我有一双火眼金睛,而且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明曜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站在煜诚面前的承美神情笃定,从前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她好像消失了。想到自己跟这样的承美说话,煜诚有些害怕,他几乎是咬着牙、牙里胀满了血的笑出声音来的,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两个人会如此相见。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让你伤心难过了,尽管告诉我。作为你的哥哥,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别多心,煜祺是我的妹妹,你又是她唯一的闺蜜,我称呼你妹妹,一点也不过分。” 为什么非要对承美说这些呢,没有结果的拖延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两样。而自己这样的态度到底还要伤害她多少次,煜诚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断断续续的呼了出来。承美的心脏同样膨胀得几乎要迸裂,但两个人心里的真实想法却各自不同。经历了父亲英年早逝、妹妹和母亲接连病倒、自己用十年的努力将支离破碎的家一点点拼凑出来的心酸苦楚,承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爱幻想、追求浪漫的姑娘了。当她不知道命运的终点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她接受了沿途的所有痛苦,即便她曾无数次的对煜诚的笑容心神荡漾,但理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取代感性。 “突然之间多了个男朋友,又多了个哥哥,不怪那个看相的人说我今年桃花很旺呢。但我挺开心的。” 此刻,尽管煜诚好像马上要哭似的,很痛苦的样子。承美的目光依然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毫不动摇,这让煜诚的心如刀绞般刺痛起来。 “我也觉得很开心,凭空又多了个妹妹。可能是煜祺太像男孩子的缘故,我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妹妹会变成像你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孩子。” “不至于吧,我倒是很羡慕煜祺呢,真实洒脱。关键是还有你这么个当豪门女婿的哥哥罩着她。” “那,你继续忙吧,我工位上还有事。” 承美的提醒没有错,就算是为了大家、为了承美、也为了自己,煜诚别无选择,他只好闭着眼说出了最后的违心话。 “是啊,我已经是珠铉的丈夫了。还有什么身份打搅别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呢?” 天台上的时间随着变化莫测的云悄悄流逝,煜诚的声音好像也渐渐从感性变为了理智。就在煜诚忍无可忍,准备伸手袭击墙壁的刹那,煜诚转过身倚墙而坐,静静的闭上双眼,咬紧牙关。这样的表情就像在否定、蔑视从前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煜诚一下子又崩溃了,他不可能忽视内心深处血流如注般的痛苦。 起风了,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变成了白雾,入秋的天气的确很凉,煜诚似乎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就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放手是对的,做得好,郑煜诚!” “做得好,郑煜诚!” 人心虽然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但煜诚还是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道。尽管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煜诚的脸颊流了下来,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 第二百六十二章不洁的开始 当文理会发现自己手提包里的钱包不见时,列车已经行驶到清潭附近了,问题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手提包是在哪里被人拉开拉链的,丢东西倒是其次,真正让她忧心忡忡的是她越来越糟糕的记性。她绞紧脑汁的回忆自己都去了哪里,不由得除了一头冷汗。在地铁站买票的时候钱包还在,因为她要从钱包里取出现金才能买票,买完票后,文女士就坐在候车室里看着手机。上车后,她抱着手提包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一切仿佛都还保持着原样。直到方才,她打开手提包掏手机,才惊觉钱包居然不翼而飞了。一想到钱包、银行卡、工作证件等这些重要的个人物品都在钱包里,她再次倒吸了口冷气。 此刻,文女士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如同这趟飞速疾驰的地上铁。她极力在残余的脑海里反复回忆着,仿佛连沿途一闪而过的风景也都如油画般滚动起来。文女士沉浸在回忆里,又是抖腿、又是自言自语。坐在一旁的大叔都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但真正打断她思绪的不是这声响亮的咳嗽,而是从包里传来的手机铃声。 文女士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座机一样的陌生号码。文女士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哪里的?” 对方没有回应,但听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很像公共场所。 “请问您是哪里的?” “你是叫文…理会吗?” 对面瓮声瓮气、含糊不清,听上去根本不像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倒更像是一只刚刚结束冬眠的熊,从洞穴中冲出来时沉闷的嘶吼。 “对,我就是文理会,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现在,正拿着你的钱包。” “原来您就是捡到钱包的朋友,您现在在哪?我去找您方便吗?”文理会很激动,脸上的暗纹都跟着抽搐起来。 “我现在,我在安城。” “安城?您是指安城地铁站吗?” “对,就是你说的这个地方。” 文理会将手机贴在胸口,紧闭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又清了清嗓子。 “非常感谢您帮我找到了钱包。但我现在在与您完全相反的方向。等到了站点,我就下车赶回来。拜托您暂时帮我保管一下。如果您不方便久等的话,我给您地址,您帮我邮寄也可以。钱包里的零用钱不多,邮寄之余就是给您的酬金了。” “那,那好吧。我问问便利店老板能不能往您的地址寄东西。” 电话挂断后,文理会说不上来刚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因为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就像动物一样,着急的时候还有些口齿不清。她看了看那个手机来电,座机号码还真像一个没有手机的男人,都已经是科技突飞猛进的年代了,居然还有不会使用手机的人。想到这里,文理会的心情更是一秒都不能松懈,尽管对方的来意很明确,一定会归还手机。但她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不论如何,应该不至于谋财害命吧,毕竟钱包里的现金也就1000左右。如果对方一定要支付酬金的话,那些拿给他应该足够了。文理会对着地铁漆黑的窗子仔细的照了照,没有logo傍身的自己还真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这时,地铁里正好响起了地铁即将到站的广播。文理会连忙将手机塞回包里,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就在文理会犹豫着要不要搭上返程的地铁时,手机铃声再次响彻起来。这一次铃声就像预防老年痴呆似的循环往复的播放了两遍。来电显示的还是刚刚那个奇怪的号码,文理会只好强行按捺着内心的不安,颤颤巍巍的接通了电话。 “是我。我就在安城,我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是,,是吗?我刚刚下车还没有出站台,就往您那赶吧。” 电话里虽然是一个男人拘拘儒儒的声音,但文理会就像正面对一只嘶吼的黑熊一样紧张拘谨。 “那个,我,我…” “您请说?”文理会的心已经悬在嗓子眼,她的手死死的按住电话。 “夫人,我肚子有点饿,可以买个包子吗?” “好的,您买几个都行。光吃包子容易口干,您再买杯豆浆或是饮料吧。” 文理会的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温热。因为光是夫人这个称呼,就让她的表情变得宽容了许多。 “谢谢,我只花您18元。买了六个包子。” 这速度快得很让人怀疑,他在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等着结账了。不过看他这么饥饿,应该就是一个在安城站称王称霸,和遍地的麻雀称兄道弟的流浪汉。文理会再次回想了一下细节,18元 6个包子。连饮料都没有点,脸皮还不算厚。本来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一个人前往,现在她已经这么决定好了。尽管她已经年过半百,脸上涂满了皱纹,但她依然相信自己的威严。就连站在会议厅面对安城银行的会长,她都不曾妥协过。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她更是仪表堂堂的,所以这一次她依然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 乘坐手扶梯下来后,左边就是一家板面包子铺。那个声音像黑熊一样的男人正缩成一团的坐在门口埋头吃着包子。随着文理会的慢慢靠近,男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一头像拖把布条一样结成团的长发,脏兮兮的皮肤根本分辨不出是黑、是黄还是黑黄色,厚厚的大衣里搭着破破烂烂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此刻的男人正卖力的吃着从包子里挤捏出来的让人看着就没有食欲的油腻馅。果然是个流浪汉,文理会稳了稳心情,朝他目光平静的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刻,两个像鬣狗一样的男人突然朝吃正在吃包子的男人冲了出来。受到惊吓的文理会只好停下脚步。那两个男人把拿着包子的男人掀翻并按倒在地,拼了命的想要抢夺什么东西。文理会环顾四周,急得直跺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劝阻。或许他们都以为流浪汉之间的斗殴再寻常不过,所有都只是用余光瞟一眼就匆匆走开了。 男人的包子全都掉在地上,为了抵御进攻,他用脏兮兮的大衣将自己蜷缩成球。可却还是被两只鬣狗勒住了脖子,强行掰开了双臂,那个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口的钱包最终还是被他们抢走了。这一幕不光被焦急的文理会看在眼里,同时也被正在晨跑的承美注意到了。 两只鬣狗朝男人狠狠的踹了几脚,似乎是想把他彻底甩开后离开。站在不远处的文理会看得手脚发抖,险些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上。这时承美手机里的警报铃声响了起来。 “啊呀!”伴随一声怪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抓住了拿着钱包的男人的腿,并把他迅速摔个四脚朝天。然后趁机骑在那个鬣狗的身上将钱包抢了回来。另外那个鬣狗见状迅速扑了上去,这让承美怒气冲天,她猛的朝他冲了过去,脖颈、额角、撸好衬衫袖子的胳膊微微露出了青筋。 “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快放下那个包。” 文理会的叫喊和承美的架势让几个流浪汉停了手。承美冲上去,举起手提包劈头盖脸的砸在离她最近的流浪汉鼻梁上。只听“嗷”的一声,流浪汉捂着鼻子蜷缩在地上。 “小偷,有小偷偷我的钱包。” 文理会的尖叫引来不少围观的路人,几个流浪汉开始掉头逃窜,只剩下吃包子的男人抱着钱包蜷缩在地上。还有承美正义愤填膺的站在台阶上。 从地铁站的方向走出来,承美停住脚步,那样子就像不愿离开大自然怀抱的食草动物,浑身都在抗拒着即将进入工作时间的事实。周明曜朝她催促的招了招手,承美这才微笑着跑了上去。 ------------ 第二百六十三章卑鄙的调情 不知为何,刚刚还对着精致便当两眼发光的金智媛,突然咧开嘴发起呆来。咖啡搭档和敏荷从快递员手中接过食盒,认认真真的瘫在餐桌上数了数寿司的种类。孙美玉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心下想到“就你们这种小虾米,怀石料理算是御膳级别的了吧。”确认完寿司数目,咖啡搭档将鲷鱼寿司恭恭敬敬的送到孙美玉面前。孙美玉点了点头,就好像这就是她的专属服务似的。 很快咖厨就变成了职场人的小餐桌。金智媛像对待贵重物品般的打开便当盒,郑重其事的将波龙掰成首尾两端。就在咖啡搭档夹起一只寿司送入口中的瞬间,金智媛的吃相简直就像一只抱着蜂蜜乱啃的熊。也不知道是从冬眠(上午是躺平状态)中醒来后饿坏了,还是为了进入新一轮冬眠而在疯狂的摄取营养。申正焕看了看面前的辣白菜五花肉,又看了看妻子孙美玉。孙美玉勺子也没顾得上拿,直接端起豆腐汤就喝了一大口,看她的样子好像不知道烫,咕嘟咕嘟的就把汤干掉了一半。此时的她嘴角沾着豆腐渣,眼神不像刚才那般警惕,表情也温顺了下来。 “看看我们智媛的便当,真是山珍海味啊。” 金智媛没有像咖啡搭档那么谦让,她用筷子夹着剩下的那几只黑金鲍鱼。看着智媛不屑一顾的样子,一股奇妙的崇拜感从大家的眼睛里油然而生。想必对剩下那几只鲍鱼的执着,才是生活最崇高的意义。金智媛停下筷子,瞪大眼睛看向大家。为了掩饰尴尬,申正焕掏出了手机。 “速报速报,据说总部行长人选已定。” 申正焕主管的一声惊呼就像是掐好时间赶到的。顿时大家的心脏就像被按到油花四溅的烤盘上炙烤。金智媛发了一会儿怔,接着继续吃力的夹起她的鲍鱼。孙美玉这才想起来拿勺子,可当金俊勉将勺子递过来的时候,她愣了一会儿,那样子就像大猩猩学着拿智能手机一样滑稽。 “难道真如我们大家预料的那样,是会长阵营里的人吗?” “会不会是分部行长中的某个人升职了呢?” 看着咖啡搭档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孙美玉不禁失笑。 “怎么可能,这可是降落伞。想必又是直接挖角的海外人士吧。” “没错就是背后补刀的那种。” 说完这句话,申正焕环顾看一下四周。咖啡搭档狠狠的龇了龇牙,发黄的牙齿和牙缝里的辣椒面不免让申主管蹙起了眉头。不过从申正焕炫耀自己消息百事通的那个样子里还是感受到了某种活力,所以他并没有太多反感的情绪。不消一会儿,孙美玉就用勺子把散碎的豆腐块拢到一起,心满意足的送入口中。 “现在不光是我们,仁赫哥和欧阳行长应该也没有跟他打过照面吧。” “那是当然的了,如果分行长事先知道消息,早就让我们拉起一级戒备了。” “喂!申主管,你知道的挺多呀?!” 孙美玉的调侃让申正焕不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孙美玉倒也不介意,一副说笑的表情看着大家。 “快看群里,小道消息说新任总行行长将在上任前到各个分部暗中视察一周。” 敏荷头也不抬的说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手机屏幕。此刻无比嫩滑的寿司像突然卡在了咖啡搭档的牙缝里,怎么咬都咬不动了。孙美玉刚刚一直站在冰箱前,开了一瓶阔乐,咕噜噜的灌了下去,仿佛是想以阔乐的清凉浇灭一腔怒火,缓解生气带来的心脏痛感,却被呛到咳个不停。就连一向喜欢伪装的申正焕,脸色也如一台失衡的天平一样。 “暗中?视察!也就是说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变得警惕起来了?天哪?真是职场噩梦啊!” “喂!申正焕能不能不要把你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你这样很容易影响到大家的积极性。” 看着乐得清闲的申正焕,忍无可忍的孙美玉强硬的反驳道。 “就像你刚刚没有跟风似的。明明比谁嚷嚷得都欢。”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或许行长现在已经攻入办公区都犹未可知。” 孙美玉再次回怼申正焕,每次看到她疯狂敲打申正焕,大家都会想到随风乱舞的广告气模。 “我说各位是在逛市场吗?大中午就吵吵闹闹的。尤其是你们两位主管!” 申正焕连忙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崔仁赫,他的眼皮被打得淤肿,鼻涕里夹杂着鼻血,嘴唇被衣领遮掩,看上去就像一个出去打猎时受了伤的原始人。 “我应该不止一次强调过吧,这里是单位,不是给你们夫妻协调感情的地方。” “不是,分行长您千万别急着生气,我们的确有紧急情况。” 申正焕眨巴着淤肿的眼睛,义正言辞的看着崔仁赫。 “工作群里说新上任的总行行长,会在一周内暗中视察各个分部的工作情况。” “暗…暗中吗?” 一脸荒谬的崔仁赫不禁咂起舌,甚至已经顾不上生不生气了。 小提琴班和钢琴班中间空了三个小时,珠铉希望池胜浩能在健身房里。毕竟对于这么一个每天无所事事又坐在金山上的女人来说,和心爱的男人见面才是世间唯一的乐事。进入健身房后,珠铉一门心思的朝胜浩最喜欢的方向走去。此刻,大家都忙着健身,教练忙着教新学员,珠铉只好闷闷不乐的走到跑步机前。 “请问…” 就像等了许久似的,在教练和同事提议搓一顿烤肉之后,珠铉迫不及待的开口阻拦。 “就是,最近你的那个朋友都没有来过这里吗?” 珠铉直直的注视着教练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复。 “我的朋友?” 教练问得没错,珠铉却突然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感到羞愧,表情不自觉的变得僵硬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健身房的氛围,刚刚和这位教练走在一起的同事们赶紧把视线转向珠铉,珠铉的表情才勉强自然了些。 “那个,就是有一个皮肤很白,身材很健硕,但整体气质很清秀的男人,名字好像是叫池胜浩。” “池胜浩?” 话音刚落,难为情似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脸部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然后一双明亮妖娆的大眼睛转回来看着教练。咳咳,这有什么值得难为情的。教练吃惊的看着珠铉,珠铉再次朝两边看了看,那表情就像有什么幽灵在她的耳边吹口哨似的。 “哦,池胜浩他以前来得很勤,最近我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他。稍等一下,我去问问我的同事。你们最近有见过池胜浩吗?他的一位女性朋友来这里找他。” “不,不,不。我就是看他不在才找你问一下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一问三不知,那和保持沉默有什么区别,就连一贯眼尖的珠铉,一时间都分辨不出这个英俊帅气的教练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或许正因如此,珠铉拒绝得才稍稍顺畅了一些。 “这样啊,那您运动吧。” 珠铉不语,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难道他是因为我才不来的吗?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不至于吧。”如此想着的珠铉,眼睛里再次浮现出第一次和池胜浩相遇时的场景,就在这时教练回过头正面凝视着珠铉。 “我好像有他的联系方式,不如我跟他联系一下。” “哦,不用,还是不麻烦了。很抱歉。” 珠铉的眼睛里有些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沮丧。但自尊心作祟的她还不至于向一个池胜浩最熟悉的朋友寻求帮助。 从健身房出来后,珠铉快步再次走过曾经和池胜浩一起去过的便利店,晚秋的银杏叶从树上掉下来,散发着与池胜浩身上相似的气味。珠铉的心情惆怅不已,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 ------------ 第二百六十四章砰砰砰星球 有个极品顾客总是会在周四的下午2点到3点出现,所以一到这个时间,大家就开始心绪不宁。从门口的欢迎光临声响起,窗口的工作人员就顶着金鱼眼的脸站了起来。一直到3点一刻,大家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当着总行行长的面,又来找什么茬儿。忐忑和不安同样占据在分行长崔仁赫的心头,只是宽厚的肩膀和慈祥的笑容增添了几分稳重的感觉,所以轻易不会被周围人关注到。 “137号顾客请到4号窗口!”、“137号顾客是哪位,请您到4号窗口办理业务。” 报号机刚刚响过,咖啡搭档就委婉的站了起来,并用甜美的声音转述了一遍。 “顾客您来啦。” 这一刻,声音洪亮的不再是平时说话含混嘶哑的咖啡搭档,也不再是被形容成弓着腰走路的病熊们(钱少事多的中年顾客。)在敏荷看来,赶在总行行长到来的时间光顾自己窗口的都是神兵天降。所以,尽管屌丝男身上特有的酸臭味扑鼻而来,敏荷还是屏住呼吸的微笑着。并把签单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男人用手指擦了擦鼻涕,又将签单送了回来。敏荷一边担心男人会把病菌蹭到自己的手上,一边又对这样的自己反感不已。 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欢迎光临”的声音,有人又推门进来了。带着醒目条幅的分行长崔仁赫边说着“欢迎”边朝门口走去。突然,一阵喧闹的骂声涌了进来。两个二十出头一身酒气的男孩和两个同样浑身散发着社会气质的女孩走进了大堂。他们的说话间一直夹杂着脏话。两个人男孩显得更尖酸刻薄、装腔作势。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骂骂咧咧的样子,保安员金俊勉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今天无论如何,千万要忍住。跟喝醉的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在严重内耗,随时都会有自我毁灭的下场。 “请问您四位都准备办理什么业务?” 在分行长崔仁赫的几次眼神示意下,金俊勉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同时,对她们发出了温和的提醒。两个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好像随时都准备对供着背站直、显然高出一头的金俊勉动粗似的。忍无可忍的金俊勉只好再次耐心的询问了一遍。面对这些言语粗俗、脏话连篇的孩子,大家就像起了过敏反应一样,再也忍不下去了。 “当然了顾客,您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过来咨询。我是信贷组职员郑煜诚。” 当那个不受待见的皮包老板领着脱胎换骨的秘书来到煜诚的窗口时,煜诚就像介绍由他创造的奇迹一样,满脸自豪的说道。方才申正焕主管对这一男一女的到来还不乏好感,脸上更是乌云密布,此刻他甚至还提议让两个人多喝两杯免费的咖啡。这时又有面容古怪的人出现在分部门口,唯一空闲下来的明曜站起身,当他看清来者的容貌时,忍不住张大了嘴。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的胡子居然在脸上占据了那么大的面积。 “请问您想要贷什么额度的呢?不如我先为您详细的介绍一下。” 有了爱情滋润的明曜看上去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眼睛比煜诚小了点,但是挺立的鼻翼、精心保养后变得清爽利落的脸颊,棱角分明的下巴,无不让他散发着一股迷人的男人味。尤其是明曜擦了擦圆珠笔尖上多余的油墨,并开始认真记录接待顾客流程的样子,更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敏荷与新进门的顾客打完招呼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承美,承美这才收回目光,并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站起身打起了招呼。 “顾客,不知道您对我的本次服务会做怎样的评价。” 虽然崔仁赫也知道“心情”对于男人的重要性,却万万没有想到,明曜竟然从一个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穷丑男,摇身变成了一个得体的邻家美男。他的发型更时髦了,原本身上像是用污水清洗的廉价西装,现在也换成了奥拉玛。 “小媛!” 其他时间倒还好,智媛只能强忍着看向朝自己款款走来的“阿姨”。对于这个女人(金智媛是私生,这个女人是明知道她的存在的TVA室长正牌夫人)金智媛就当是隔壁楼住了个极品邻居,不得不偶尔跟她碰个面,遇到点倒霉的事情。 “你要先去取号机取号、然后在等待区排队。” 金智媛加快速度说完后,咕嘟咕嘟的喝完了一度嫌弃到不行的速溶咖啡。就在她和那个女人用目光交锋的时候,申正焕主管就已经退到了智媛的身后,并用一双鹰眼观察着她的服务态度。 “智媛啊,笑一笑,实在不行你想些生活中让你开心的事也可以。” “可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 对于脸色阴晴不定的申正焕,金智媛一向秉承少说为妙的态度。但申正焕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多、着急的时候又有些结巴,所以金智媛自认为和这种内心狭隘的男人无法沟通。 “死丫头…不,我是说今天毕竟有总行行长暗行巡查。你就当作卖分行长一个面子行不行。” 极品主管绷紧了脸,上身逼向智媛,一副要吵架的架势。智媛冷笑了一声,看向满眼同情的煜诚,可当智媛正要伸手从煜诚手里去拿文件的时候,却再次被申正焕拦住了。 “就因为他要来暗行,我们就得这样吗?难道不应该平常就做得好一点吗?哥这实在是太形式化了。” 智媛就像考验一个中年男人耐心似的反问道。申正焕只好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不想微笑可以,那就尽管天马行空的想象一下,独自一人留在午夜的分部整理库房的情形吧。其他事我不好多说,但以我的工作权限还是能促成这件事的。” “顾客,直接来这边吧。请问您需要我帮您办什么业务呢?” 智媛几乎是用半开玩笑半威胁式的语气再次让气氛变得更紧张。或许是怕事情越闹越大,忐忑不安的崔仁赫正要亲自出面,申正焕却突然拍了一下智媛的肩膀。 “我没有看懂你们的理财。” “没有关系,这位业务水平极高的职员会竭诚为您讲解的。或者您可以直接去VIP室,稍后我会为您更细致的讲解。” 这场正室与侧室的暗地较量在顷刻之间就结束了,智媛整个人缩在一起,仿佛成了一只小虾米。女人悻悻的离开后,智媛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拿起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着。 “女士您喝点黑糖姜茶吧,看您一头的汗外面还这么热吗?” 若不是情况紧急,崔仁赫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可以同时接待两名客人。总之,在那张笑脸上,已经找不到冷峻的行长目光了。 8号窗口里的承美就像背诵九九乘法表一样,流畅的列举着新产品的优势。孙美玉对于这个突飞猛进的下属颇感吃惊。这时,承美转过头,冲敏荷笑了笑,一双眼睛眯缝得几乎都快看不见了。“敏荷姐我想去一趟卫生间。”换做平时,敏荷一定会翻个白眼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但此刻她却眼睛发亮,并朝承美温柔的点了点头。 崔仁赫和金俊勉并排站在大堂的正中央,金俊勉放慢了速度,反复给崔仁赫演示怎么用卡取出排队序号。一旁的崔仁赫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现在,一个下午就快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独自帮客户取号的机会。“当啷。”听见有人进来,崔仁赫朝俊勉使了个眼色。 “您好,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男人的一双小眼睛虽然像没有睁开似的,却也因此显得愈发冷峻。他的薄唇紧紧闭着,宽宽的下巴扬得老高,犹如一件强有力的武器。 “存款。” 话音刚落,男人一言不发的举起黑色的环保袋,不知所措的俊勉再次目不转睛的看向这位衣着高奢西装的男人。尽管崔仁赫的眼神里也激发出一丝威慑,但似乎还是被那个横眉怒目的男人,毫不退让的架势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崔仁赫只觉背脊发凉、动弹不得。站在窗口的同事们也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双手不停的颤抖。 “喂,他应该就是总部的…”孙美玉打完招呼后,用手肘捅了一下崔仁赫。并附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道。几乎是同一瞬间,包括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那个男人刚好转过头,直勾勾的盯起崔仁赫和蔼的眼睛。 “地上这是什么啊,我刚刚差点踩到。” “俊勉,地面要一点灰都不能有,这可是招待顾客的场所。” 等待的时间里,衣着考究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外边的露天桌子上抽起烟,明明贴着禁烟标识,却视若无睹,抽完烟又随地乱扔烟头。总之,那个男人似乎仗着自己的敏感身份,肆无忌惮的做着一切令人厌恶的事情,却还总是揪着别人算不上失误的失误不放,像他这种吹毛求疵的顶头上司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176号顾客请您到4号窗口办理业务。” “您请。” 在崔仁赫的目光敦促下,咖啡搭档准备伸手去拿“总行行长”的环保袋,但男人却纹丝不动的走到了旁边敏荷的窗口。不明就里的孙美玉只好挡在张皇失措的咖啡搭档面前。就在环保袋递进窗口的同时,男人狠狠的瞪着敏荷,进退两难的敏荷也望向了他。 “不是有个最新的理财计划吗?” 男人一边提醒,一边不耐烦的扯动着空空的环抱袋,那袋子仿佛是沉重的秤砣,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敏荷只好耷拉着一边肩膀,悻悻的按动了验钞机。验钞结束,敏荷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忘却刚刚那个充满硝烟味的可怕表情。 “您好顾客,我们这一期的理财计划比较人性化,而且额度上小额大额都是可以的,很经济实惠,到期后您可以取到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利息。” “跟同期的安城其他行相比,除了利息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着急用钱的话可以随时提款吗?” 分行长和两位主管还没有搞清状况,男人就已经将环保袋里的钱要回去了。敏荷咂了咂舌,那个男人再次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起四周。 “最新产品里其实也有针对短期的项目,不如我给您介绍一下…” “短期项目里有高利息的吗?或许5号你能不能尽快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意见呢?”这个家伙的极品之处就在于,他很会利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故意找别人的茬儿。就像故意拿敏荷出气似的,非要唠叨一番才肯罢休。 “请喝杯甜甜的姜茶吧,外面冷您去去寒。” “不用了,我办完业务就走。” 咖啡搭档见缝插针般的递上茶杯,但这一提议立马遭到了男人的否决。 “顾客需不需要我帮您拿条毛毯。那个,空调!” 不仅如此,申正焕还蹲在地上,主动拿抹布去擦拭男人昂贵的大头皮鞋。崔仁赫见状,迅速迈着不利索的步子,一路跑到空调前不断的调试起来。虽然动作还是慢吞吞的,但紧张兮兮的毛病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顾客这个角度风能温暖到您吧。” 男人慢慢转过头,那张臭得如一大坨粪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正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补妆的承美,再次看到了早上在安城站附近遇到的那个弄丢钱包的女士。看着她费力的挤着护手霜,承美连忙将自己的送给了她。 ------------ 第二百六十五章偏见消失,你很特别 “您拿去用吧!” “谢谢,姑娘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所以就更不要跟我客气啦。” 承美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重新整理好仪态的她笑容明艳可人。瞬间,文理会的脑海中再次呈现出那个手不饶人的承美,一天之间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这种强烈变化,更让她感到新奇。 就在她准备靠近承美,准备向她絮絮叨叨的问这问那的时候,承美谦逊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那先这样,我回去考虑一下。” 敏荷将签单递到疑似总行行长的面前时,男人不由自主的抬高了音量,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崔仁赫似乎看出了游戏结束的意味,便点了点头暗示敏荷就此作罢。敏荷连忙尴尬的笑了笑。此刻,各种疑问依然在大家的脑海里如潮水般奔腾不息,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派出个厉害的角色试探一下。而一贯小心谨慎的孙美玉更是抱着隐隐一丝期待,怀着莫大的好奇心站到了男人旁边。 “当然了顾客,您要充分权衡一下,然后再来找我们办理。” “好,你们的职员真的很热情,与楼顶的那张条幅很匹配。” 现在大家更不敢大意了,毕竟在分部工作这么久。别说是总行行长的称赞,就连被总行职员称赞都是极其少有的事情,所以大家不得不抱着慎之又慎的态度,一致看向那个最喜欢炫耀自己人格魅力的分行长崔仁赫。崔仁赫连忙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并用沉稳的语气握着“总行行长”的手。虽然从年龄上两位行长是相近的,但说话的语气和给人的印象却完全不同,那个男人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很快就将双手背到身后,脸上露出稳重老练的笑容。 “嗨!那还用说吧,正是因为有了顾客的信任,我们安城银行才会不断扩大成今日的规模。” “您就是183号顾客吗?请来我这里吧?” 承美站起身寻找183号顾客的时候,大家就像一窝急着吸吮蜂蜜的蜜蜂一样黏在了总行行长身后。 “那我就慎重的考虑一下,然后再过来吧。” 男人永远半闭着眼睛,眼神中透着不善,而他身后那两个秘书打扮的男人更是跋扈至极,跟他相比,崔仁赫简直就是一个年近六旬,即将与社会脱节的边缘人物。直到司机大腹便便的跑下来,并小心翼翼的将男人护送到座位上,这一场行长暗行的闹剧才郑重其事的按下终止键。崔仁赫重新回到大堂,看着他宽厚壮实的身影,此刻大家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得以镇定下来。这时崔仁赫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尽管汗水顺着眼角缓缓的往下淌,但大家还是冲她笑了笑。 目送着崔仁赫回到分行长办公室后,办公区到处洋溢着如新年一般热闹的气息。傍晚的阳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申正焕走到饮料冰柜前,拿出了一瓶咖啡。就在他扭开瓶盖的同时,孙美玉一脸冰霜的站到他的身后,申正焕连忙把咖啡递给了孙美玉。看着递到眼前的好意,美玉还是一声不吭的接了下来。为了把强烈的紧张感压下去,美玉咕咚咕咚的灌下满满一瓶咖啡,就像夏天喝啤酒那样。喝饱了之后,美玉不能自己的又向咖啡搭档倾诉了一番单身宣言。咖啡搭档仿佛就像两只温驯的大狗一样,忠诚又耐心的听着。一说起那个不争气的丈夫,美玉就像泄了闸的洪水般停不下来。坐在对面仰望着她的咖啡搭档(未婚),都连连点头,听着她心中的郁结和烦闷就像同样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似的。 整个分部傍晚的氛围也像窗外一点点转移的太阳光线那般,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190号您到我这儿办理业务吧。” “真是久等了,我给您倒一杯温暖的豆浆吧。” 看着承美咧开嘴笑了,文理会满意的点了点头。那种仁慈中透着博爱的目光就像在为自己的儿子寻觅合适的对象。看到文理会将满满一杯豆浆一口喝光,承美再次自觉的为她补上。 “李承美,今天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 耳边传来文理会喃喃又藏不住激动的说话声。承美连忙对她眨眼一笑。 “阿姨,您需要我帮您办什么业务呢?” “我想办一个存款放在我儿子名下,你说定期和活期哪个更好呢?” 只要张口说话,文理会就是一个不到六十岁的寻常大妈。看着和自己母亲一般和蔼慈善的文理会,承美再次咧嘴一笑,那种笑容就像甜甜的红豆在口腔中弥漫一样亲近。 “您儿子如果是未婚、有固定收入的话,定期更适合用来储蓄闲钱。利息也会更高一些,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嘛,还是让他尽早养成存钱的习惯更好。” “既然说到储蓄,那你们的理财方案…” 或许是想起了妈妈,承美就像教小孩子学习一样放慢了语速,有条不紊的进行解说。文理会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还想咨询一下贷款的事情。利息有点承受不了。你有没有好的办法呢?像我们家,我既有退休金又有工作收入,但我毕竟年纪大了,我的儿子他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那种躺平少年。他的收入很微薄的…” 等周围的客人走后,文理会才小心翼翼的趴在承美的窗口前,心情略平复了一下,她尴尬的朝承美笑了笑。承美连忙递了一张纸巾给文理会,正当她擦眼泪的时候,承美动容的叹了口气,此刻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而这些微妙的变化都被文理会看在眼里。 “阿姨,您是想咨询有没有将高利息转换成低利率的贷款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我们贷款组的职员。” “下次吧,我回去再考虑一下。” “这是我们的公众号,如果有最新产品会第一时间发布在这里的。” “好。” 文理会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分部。“欢迎光临”门口的铃声响起时,承美就像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六章相互依存的人们 每到晚间8点,崔仁赫都像下班后顺道过来瞧瞧似的,循例来分部向两位主管了解一天的工作情况。今天他特意拎了一个白色纸袋子出现在分部门前。作为分行长最贴心的红颜知己,孙美玉和大家盼着他抓紧点时间下班的想法不同,她倒是希望分行长能多分享几个爆款笑话。 “在来的路上,我买了一些小鱼饼,我们一起吃吧。” 孙美玉率先从白纸袋子里取出一块可爱的小鱼饼,这小鱼就像崔仁赫温暖的心,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生怕一不留神摔到地上。金智媛默默的观察着泛起少女春心的孙美玉,一狠心咬掉了小鱼的头。看着大家都像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惊羡模样。崔仁赫停下吃小鱼饼的动作。 “下午群里炸锅了吧?我猜总行行长一定是他?” “虽然很沉默,但直觉告诉我就是他没错。毕竟连随行秘书都带出来的也只能是他了。” 直到孙美玉炮语连珠、眉飞色舞的说完,崔仁赫才既担心又愧疚的看着熟睡的申正焕,又吃起了小鱼饼。 “这么说我们的运气很好啊,如果没有群里那么多有用的消息,我们肯定要卷铺盖回家种田去了。” 申正焕不知道崔仁赫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旁的,难道是因为天气寒冷、加上过度疲惫的缘故,才让他像只北极白熊一样蜷缩着身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吗?当申正焕揉着蓬松的眼睛醒来时,那件披在身上的白色外套不知被谁蹭到了地上。当他看清距离自己最近的就是分行长时,他颤抖的嘴巴里像哈巴狗一样哈出了白气。 “正焕啊,你醒得正好,今天下班前,把消息发到群里,光是带着随行秘书的阵势,他们一定会记忆犹新。哈哈哈,出场气势,从此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有了脸。” 崔仁赫君临天下的口气仿佛把申正焕当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慑于他分行长的身份和有型的块头,申正焕强压住内心的火气,只是默默的往杯子里倒上早就凉透了的黑糖姜茶。 “就算喝茶,也抵御不了寒意。还是吃个热乎乎的小鱼饼吧。” 偌大办公区,崔仁赫只有对申正焕说话时才是这种慢吞吞的,像是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似的。煜诚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从前的崔仁赫对自己差不多也是这个态度,但那时候的他还傻傻的以为,像分行长这种悠闲的有钱人说话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呢。总之,崔仁赫看向美玉的眼神很迷离,申正焕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像叼着零食的金毛那样,傻里傻气的一口干掉了一整只可爱的小鱼。 “小鱼饼是好吃,但有点费脸啊,我们笑了一下午,脸都抽筋了。” “我现在颧骨都硬了,牙齿也是酸酸涨涨的。”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咖啡搭档满脸惋惜的砸了咂嘴。看着楞在一边神情凝重的敏荷,崔仁赫用手来回摸了几次下巴,之后才开口。 “今天我们大家实在是辛苦了,周末我请大家吃烤肉怎么样?”、“黑牛烤肉不限量。” 崔仁赫说完这些比暖风更暖心的话后便离开了。申正焕连姜块有些快要糊成玉米须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夜里的办公区真暖,黑糖姜茶很暖,小鱼饼很暖,用来捂手的空杯子和停留在想象中的周末烤肉更暖。因为怕办公区的女同事们冷,崔仁赫特意为大家准备了暖风机。当热乎乎的风吹过大家脸上的时候,申正焕从心里发觉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但至少从面子上还不至于是他想象的样子。算了,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顶头上司,索性就把他当做甲方爸爸,迁就到离开的那一天吧。如此劝慰自己的申正焕双手端着杯子,继续接着崔仁赫强烈推荐的黑糖姜茶。 “承美,你的年假批复完了,记得在今天下班之前将工作转接给敏荷。” 或许是知道自己和丈夫准备先下班了,孙美玉仿佛是来要债的一样,又出现在承美和敏荷中间。对于孙美玉的提议,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敏荷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毕竟整个办公区以她的条件根本没有张口说不的权力。顿觉一场虚惊终于落幕的大家,纷纷按捺着胸口,转过头。那一张张咧着嘴巴,循循善诱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只摆脱不掉鱼钩的蠢鱼。 “明明信用组有好几个职员。“ 孙美玉走远后,唉声叹气就像决堤的大坝一样,敏荷用文件遮住脸庞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那张嘴仿佛装了马达。备注成闺蜜的电话接通后,她鬼鬼祟祟的躲进漆黑一片的走廊。小声咕咚着自己在分部越来越糟的处境,受到的各种压迫,以及主管对自己的蔑视。从不远处经过的智媛,看着黑暗中敏荷喷着吐沫星子、两眼发亮、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那样子就像被鬼附了身,又像是在祷告着什么。她不由得浑身一震。 “李代理这是怎么了?” 注意到两位主管都不在办公区,煜诚用他那只像熊掌一样厚实的手掌摩挲着明曜瘦削的后背。 “听说明天是爸爸的忌日,怕妈妈和妹妹有突发状况,承美就请假了。” “作为男朋友,你应该帮着一起买东西才对。” 看着明曜略显兴奋的样子,不知怎的,煜诚轻慢的态度也开始有所转变,没错他已经在试着说服自己,接受承美和明曜交往的事实了。 “这该死的工作偏偏让我干,把这些都整理完,明天非得加班到半夜不可。李承美真是害人不浅。”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只有敏荷依然把承美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每到交接班的时候,都要向咖啡搭档说上几句承美的坏话才肯善罢甘休。不知不觉,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敏荷的习惯,本就爱八卦的咖啡搭档似乎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不过承美对此好像并不在意,就连金智媛拉着她的手,问她会不会感到被孤立,承美都只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事实上承美早就成为了分部的女人孤岛。(承美是女人最讨厌、但恰恰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不光是敏荷,申正焕主管更是喜欢挑软柿子捏的人,就在他故意将一大摞文件放在明曜面前时,明曜顿感有些难为情。 “让你核对一下客户信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看明曜唯唯诺诺的样子倒很吃他这一套,申正焕夹起公文包就走了,丝毫不顾及明曜独自一人是否能胜任这份临时安排的任务。 “怎么办?我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明曜不由自主的拉长了尾音,在明曜和承美隔空对视的瞬间,煜诚已经看出了两个人的心思,便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明曜,你把手头工作交给我,然后就跟着承美买东西去吧。” “什么?!” 煜诚被明曜如雷鸣般的惊呼吓了一跳,此刻的明曜就像被老师奖赏的小学生一样,坐在座位上手舞足蹈。煜诚只好假装心不在焉的握着鼠标,慢慢转过脸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怜悯和无奈的神色。 “没听到?当我没说。” “哥,我真是太爱你,爱死你了。” 明曜大口大口的亲吻着煜诚的脸颊,咧开嘴,仿佛那个大大的带着口水的香吻就是他送给煜诚的荣誉勋章一样。煜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其实真正莽撞的人是自己,煜诚苦笑了一下,然后望着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的明曜,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既然答应了承美要照顾她,就照顾得仔细一点。买东西之前先带她吃饭,买完之后记得送她回家。不要太晚,不然你未来的丈母娘会很担心的。” “放心,这都是作为男朋友必须尽到的责任啦。” 煜诚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原来明曜不仅是个实诚的男人,头脑也这么好使。站在明曜的立场上,煜诚哥不仅热心的帮自己打掩护,主动包揽了庞大的工作量,还对自己和承美的情侣关系鼎力支持。顿时赞许连同感动一股脑的涌上明曜心头,就连他看向煜诚的目光都充满了复杂的情愫。煜诚打量着一如精 脑上头的明曜,不以为意的挠了挠头,继续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你这个傲娇男,之前还死活不同意呢。难道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明曜就像要砸了电脑似的,猛的扑了上来,吓得金智媛一下子退到了正在巡视的孙美玉身后。 “周明曜你在干什么?”、“孙主管,我今天突然不想早点回家了,我要陪明曜一起加班。” 看着一脸坏笑的明曜,煜诚几乎是嬉皮笑脸的朝孙美玉大声喊道。 “我还是很爱很爱你,哥你对我真的比亲妈还要好。” 煜诚难为情的避开了大家直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孙美玉脸部也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然后一双登时放大的小眼睛又转回来,冲向同样感到无语的智媛。 月的影子在树梢中渐渐下移… 从小吃摊到超市门口的一路上,明曜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现在他只是装着胆子将手放在承美的肩膀,这种无意的触碰让承美因悲伤而凝重的表情瞬间融化了。 “虽然你没有跟我说过太多关于伯父的事情,但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安慰你。我知道独自忍受悲惨命运、忍受痛苦的那种感受。” 明曜以为承美会生气,然而她只是在歪着脑袋聆听。 “很抱歉,在你最糟糕的日子里,没有出现在你的身边。我…”明曜话音未落,承美就把明曜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发顶。 “你应该还不知道,只有触及这里才会让我安心一点。” 看着脸色错愕惊慌的明曜,承美按住明曜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了。此刻,那个对待别人矜持礼貌的承美,笑容极尽温柔,眼睛里充满了温暖。 “我会好好保护你,珍惜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明曜轻轻拥住承美,亲吻着她的额头。 ------------ 第二百六十七章独自后悔的男人 21.30PM白天热热闹闹的办公区因为只留下煜诚一个人,显得凄凉荒芜。把明曜悄悄放走,感觉最不安的就是自己无法再爱承美的事实。但明曜的执着,以及明曜对承美的包容,让煜诚多少感到了安心。煜诚心想,即使世上所有人都站出来指责自己,只要明曜和承美幸福,那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想到这里,煜诚突然觉得堆积如山的文件仿佛瞬间有了温度。 “买点水嫩的梨子和色泽通透的葡萄吧。这个季节最好不要买那些反季水果,应季的才是最好吃的。”、“承美你先留在这里看着车,我看那边有买一送一的果粒酸奶。” 明曜假装漫不经心的提议道,然而在承美听来却是如此震撼,就连默默凝视着明曜的目光都变得僵硬了。 “承美,我好像忘记了,你最爱喝的是草莓奶茶。” “没关系,我不喜欢,但妈妈和妹妹喜欢啊。保质期还有一个礼拜,这么说的话可以再多买两组。” “那你站在这里等我,距离有点远,我得消失一会儿了。你千万不要走开。” 明曜的语气很生硬,但眼中饱含的深情承美完全看出来了。看着一手拎着一联,嘴巴里又叼着一联酸奶,颤颤巍巍的朝自己狂奔的明曜,承美觉得他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去拨弄着明曜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承美,真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发展成…” 送承美回家的路上,明曜一直在埋头偷笑,刚刚承美抚摩自己头发的手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就像烙印般刻在了明曜的脑海里,他多么希望那一刻可以复制粘贴成无数个永恒。 “是的,从今天开始,我会经常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所以你尽可放心。” “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就在前面,你就早点向后转回家去吧。” 明曜十分清楚承美的性格,她看似友善随和,但骨子里却是非常倔强的女人,如果心里讨厌谁,那就算见了面撞到脑袋疼也不会说一句话。然而现在,她却放心大胆的对自己说起俏皮话,显然她已经把自己放在心里了。想到这里,明曜不禁喜从心来… 23.00PM也许是来自心灵深处的羁绊,明曜和承美站在落叶纷飞的巷口,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彼此的样子深深的植入了煜诚的眼底。煜诚只好用厚重的手费力的扯了扯发顶,又婆娑着自己倦意正浓的脸。突然电脑里的信息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无比香艳的场面。 对于煜诚而言,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容忍的,虽然他尽可能的促成了两个人。但每次听到明曜直上云霄的爽朗笑声、还有承美站在温暖的阳光中,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样子,煜诚的心就疼得好像要炸裂似的。但煜诚不敢接近承美,因为他始终记得承美对于爱情、婚姻最深沉的渴望。 就在煜诚再次沉浸在复杂的情愫中无法自拔时,分部的电断掉了。煜诚这才想到那些没有来得及保存的文件,不由得整个人失去重心般的栽倒在椅子下… “我们总是这样送来送去,永远也回不了家。” “可怎么办才好呢,一想到你明天请假,我突然舍不得放你走了。算了,我就站在这里,你记得开门后发消息。” 站在楼洞口,明曜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楼洞,同时也照亮了承美明亮的额头,尤其是承美转过身的瞬间,眸光闪闪发亮。 “今晚风景真美,晚安。” 明曜就是故意找话说,承美只好半开玩笑的朝楼下喊“去睡你的觉吧,又不是见一面就少一面。” 从楼洞转出来,门前落叶纷飞的树枝上,喜鹊不停的鸣叫。明知道承美的话是开玩笑的,明曜还是当真了,禁不住涨红了脸。 “咦!好冷。阿欠。” 虽然裹着厚厚的风衣,风还是呼呼的往里转,明曜哼了哼鼻子,再次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 在承美开心的拉起明曜手的那一刻,仿佛全世界只有煜诚被孤立了,在家里被家人有意无意的孤立,在公司被领导同事们含沙射影的孤立,此刻在寂寥无人的街道好像再一次被这个世界完完全全的孤立了。种种理由加在一起唤醒了煜诚血液里对啤酒的渴望。路过共享心声大排档时,煜诚小声嘟囔着,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临近窗口的桌子上正摆着煜诚最喜欢的芝麻鸡蛋拉面。 煜诚有点想念这个味道了。在和承美一起生活的短暂时光里,芝麻鸡蛋拉面是唯一一个能安慰到苦闷和一成不变的自己的食物。所以,就算摆在窗口是用来钓鱼的诱饵,煜诚也要立刻去吃光它。如此想着,煜诚感觉体内充满了能量,就算柯勉和煜祺闯到自己面前,逼问他宿夜不归的缘由,他也有信心把那两个没出息的家伙撕成玉米须。 “呦!大舅哥,好久不见了。”、“那天看到嫂子闷声不吭的坐在车里,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能来店里了呢。” 柯勉、煜祺夫妇依然还是懒洋洋、慢吞吞的样子,他们边结账边跟煜诚打招呼。 “别瞎说。”柯勉一如既往的朝煜祺使了个眼色。或许是柯勉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黑黄的缘故,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神奇的压迫感。“快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就赶紧给煜诚拿出来吧。” 煜诚的夜宵总是大同小异,一碗拉面、一桶炸串、一碟开胃小菜,最后是一瓶啤酒。对于这个西餐、海鲜吃到腻烦的豪门女婿来说,这依然是一顿无比丰盛的夜宵。所以,煜诚便成了一只每次经过大排档都会停下来等待投喂的麻雀。 “煜祺,炉子上做着热腾腾的滚汤呢,拿出来,给煜诚暖暖身子。” “知道了。不过哥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来我们这照顾生意呢?” “加班!” “加班?回答有点简短啊,也对这个时间嫂子肯定睡着了。” 一口冷冰冰的啤酒下肚,煜诚的心情舒畅了,身体也温暖了。看着四周墙壁上各式各样的拉面和串桶,还有正对自己投来死神凝视的煜祺、柯勉,就不会再感觉腻烦。 “煜祺,你再去厨房看看,火有没有关掉。水壶,我好像忘记灌水了。” 柯勉话音刚落,煜祺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又要朝厨房飞去了,但很快她就停在那里,转过身,继续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柯勉。 “不对,你跟我哥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都说是男人的秘密了,就不要多打听。小宝这个点应该是醒了,你顺便去看一眼。放心,我跟大舅哥感情最好了,我能应付。” 煜祺被半推半就的送走后,柯勉默默的看着煜诚。煜诚正沉浸在苦涩的思绪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知不觉满满一瓶啤酒只剩下了半杯。芝麻鸡蛋拉面里的鸡蛋还没有像往常一样泡散开,最后的半杯啤酒就又见底了。怎么办?要是再来一瓶的话,算算时间。明天肯定是要在单位躺平了。年轻的时候就算喝上五六瓶,第二天上班也照样像个没事人一样。再看看现在,虽然只有一瓶,但冷风吹过的瞬间,他还是有一种明早会吐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地铁上的预感。 “煜诚,在这种地方睡觉会被冻成虾干的。” “我觉得挺暖和啊,知道你们准备打烊了,喝完两瓶啤酒我就走,所以不要过来打扰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带着点抵触情绪的煜诚说完,顺手抢过柯勉握在手里的啤酒。柯勉惋惜的砸了砸嘴,感到一阵尴尬。煜诚也明白,那种叫做恢复能力的东西在40岁的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了,年轻的时候,就算宿醉一整晚,第二天只要洗个热水澡就能马上恢复过来。而现在恢复能力就像游戏血槽变空了一样。 “煜诚,你最近看上去确实很不对劲,我们都知道你从来没有加班的习惯。是不是为了躲嫂子,故意的?我跟你说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嫂子她虽然任性了点,但还算是个超级恋爱脑。虽然你的容颜老去了,但她对你还是蛮喜欢的。不然你根本不能毫发无伤的从青港回来。” “跟我老婆没有关系!就是在单位遇到了很不爽的事情,突然觉得很扎心。我明知道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还是很努力的做对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听起来很大义凛然呢?” “不管怎样,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感觉到自己的心事差点被柯勉套出来,煜诚真的不能再喝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混蛋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恰恰就是这么迷茫对执着的目光对视,柯勉说了句“等一下”,然后站起身回到厨房。 没过一会儿,柯勉就拿着两个纸杯出来了。煜诚瞪圆了眼睛,柯勉念念有词的在自己和煜诚的面前各放一只。煜诚定睛一看,里面盛着淡黄色的液体,还特意加了冰块。煜诚迅速联想到了啤酒。不对,气味没有那么浓烈,难道是这小子往酒里注水了?煜诚十分警觉的看向柯勉,柯勉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喝掉,看着煜诚朝自己展示空空的纸杯,柯勉自己也抿了一小口。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看就是千杯不醉的老手。看着如此长进的柯勉,煜诚想起了重生前自己陪着崔仁赫应酬那会儿,自己坐在那儿就像喝茶水一样喝着“炸弹酒”的情形。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活出个人样来。 看煜诚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柯勉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这一次满满一杯格瓦斯就剩下沉甸甸的冰块。看着柯勉无比陶醉的神情,煜诚也不服输似的,拿起纸杯又一口气喝光了。冰冰凉凉的黄色液体从煜诚的喉咙直接涌入胸口,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冻住似的。如果是啤酒,现在应该有股热辣辣的感觉冲上脑袋,现在却只有鼻子和嘴巴里汩汩的冒着凉气。 “很爽吧?” “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格瓦斯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喝这个比啤酒还过瘾。因为颜色很像酒,加了冰块以后感觉就像是在喝酒一样,胃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柯勉要是不承认自己就是怪胎,那他就是在拿自己找乐子。煜诚心里很不满,但他又不能因为别人好心给自己拿饮料而不是啤酒,就冲人家发火。煜诚勉强叹了口气。柯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煜诚,慢慢开口了。 “其实不光是你,我和煜祺过得也是一言难尽的。自从隔壁新开了一家大排档后,我们这儿就很萧条。最近她还想往视频软件上发展发展…哎,我觉得希望不大。毕竟是全国范围可见,谁能因为你这儿做得好吃,就飞过来呢,太幼稚了。” 柯勉嘟嘟囔囔的停了下来,直视着煜诚,那眼神让人脊背发凉。煜诚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自己喝了酒,怎么反而好像是柯勉坐在那耍酒疯呢。 “所以呢,让我放弃?你自己看看关注人数已经破千了好吗?” “破千很了不起吗?你不是说厉害的主播都是上百万关注的吗?我就问你那样的人能不能通过几个宣传视频赚到钱?” 看着气喘吁吁的煜祺,柯勉面无表情的笑了笑。煜祺心中的火气瞬间窜了起来。 “煜祺啊,拿给我看看。”、“哇,我说柯勉,都是读过大学的人,怎么总说落伍的话呢。” “大舅哥你不懂,别人一场直播下来好几万人在看呢。礼物关注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两个开直播,哼哼也就只有几个人在看啦。” 煜祺朝柯勉扬了扬嘴角,煜诚浑身的细胞都紧张了起来。 “柯勉,我觉得煜祺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你也别太心急,凡事得有个过程嘛。这样我回去跟你嫂子说一下,看看能不能拉个赞助什么的。” 煜诚一边说着一边将只剩下冰块的三个杯子倒满了,柯勉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把纸杯端了起来。但同时,煜诚的职业病又犯了,他把自己的杯子稍微放低了一点。 “如果能得到嫂子的支持,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以她的身份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看着准备一口干下去的煜诚,柯勉放下杯子说道。 “柯勉!这种事是不是要先跟我商量一下,再说给哥哥听!你知不知道如果嫂子、嫂子的父母不同意,我哥的日子会很难过!” “郑煜祺,我说你这脑回路有问题啊。明明是你哥先提起来的好吧。我们家现在落魄成什么样子了,你亲儿子的奶粉钱都快断流了。你居然还在考虑小姑子的自尊心。跟嫂子说几句漂亮话就那么难吗?” “现在根本就不是自尊心的问题?是原则,原则!” 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煜祺使劲的朝桌子脚踢踏着皮鞋。 “真是要疯了。我就问你对于一个坐拥几百亿的家庭来说,拉个赞助是不是和一日三餐没有区别。嫂子,嫂子随随便便一件大衣就够我们家几年的开销了。一起度假的时候你没有听到吗?嫂子从来没有喝过10万以下的酒。” “那是嫂子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傍着个这么富裕的亲戚不用,活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穷鬼。郑煜祺,你眼里可以没有我这个丈夫,但儿子总归是你亲生的吧?你就放下偏见,求求嫂子,你儿子未来的学习、工作、家庭可能都有着落了呢。” 听到这里,煜诚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乱糟糟的桌子就留给那个胡言乱语的柯勉自己收拾好了。反正今后也不想再跟这里打交道,当然没有必要给他们夫妻留下什么好印象,更不用郑重其事的告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醒了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还是秋夜的冷空气唤醒了酒意。但煜诚清楚的意识到,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共享心声大排档消失了。煜诚转过身,站在漆黑一片的巷子里,最后一次看向那个灯火通明的窗口,以后再也不用三天两头的带着酒气回家,因为再也不会有无比怀念的独酌时光了。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失落,煜诚一拳打在树上。 ------------ 第二百六十八章糟糕透顶的家 因为加班日和工作量的激增,承美又总是希望自己能再加把劲,但更多的原因却来源于自己又长了一岁的事实,所以承美总是很容易就感觉到疲劳。就像她的房间总是一片狼藉。为了第一个赶到单位,承美既不洗碗也不收拾,甚至连早饭都省了。本打算在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结果隔壁房间的网游声太大,她只好模模糊糊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等了许久,承美终于忍无可忍的敲响了卫生间的门。 “妈妈?是你在卫生间里吗?” 敲门声很快又被游戏的噪音淹没,承美扭了扭门把手,门锁上了。承美感觉那个门把手就像妈妈冰冷的手。 “妈妈?您能快点出来一下吗?妈妈!” 承美使劲拍打着门,恨不得将门砸烂似的。直到敲门声和叫喊声的分贝高过了成妍玩游戏的声音,妈妈这才打开门,俯下身没有好气的看着承美。 “就不能多等一会儿吗?我还有急事呢!” “您一天都呆在家里,能有什么急事呀!” 承美语气很冲,就像成妍正玩着的游戏里的枪声。或许是刚刚敲门太累的缘故,承美正用额头撞着墙,咚咚咚,额头好像怎么都不会撞麻一样。 “呆在家里也会有家里的急事,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承美闭着眼睛微微一笑,脸上泛着油光、透着憔悴的神色。黯淡油腻的头发蓬乱的吊在额头。肚子下穿的是一条老年人最喜欢的红花短裤。肩上披着的是布满口水的绒被。至于那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裙,妆容时尚减龄的承美早已不见踪影。现在哪里还能想象到她在大企业上班的样子呢。俨然就是一个足不出户,甚至恨不得连床都不用下的窝囊废。尹庆善寒心的摇了摇头。 “承美考试又不及格,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整天耗在家里。” 尹庆善失望的抚摸着丈夫的遗像,喃喃自语。承美并未理会,正当承美准备回房间时,尹庆善突然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快要嵌进承美的肉里了。大概是被子下的承美被抓疼了,她登时瞪大了双眼,回头看向妈妈,尹庆善还是不肯罢休,手上又加了把劲儿。 “放手,我要回去学习了。” “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此刻回应尹庆善的只有比刚才更高分贝的游戏声。听着那愈发猛烈的暴击声,承美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被打成马蜂窝。 “承美,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天天就知道睡觉、打游戏、吃泡面。哪怕一天拿出一个小时学习也行,再不然你搬到宿舍里去住吧!” “妈妈,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现在所说的话,但我真的早就毕业了,我在安城银行都工作很久了。” “我不信,今天是周五。你要是有工作不应该耗在家里。” 承美一把甩开尹庆善的手,进了房间。砰,门重重的关上了,上锁的声音传来,承美感觉自己的心房好像也被锁上了,但丝毫不影响她急着补觉的心情。十分钟过去了,尹庆善再次像砸门一样的用力拍打承美的房门,如果说刚才承美就像看疯子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妈妈,现在的她倒真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叮咚”,同学群里再次发出了催命般的响声。大二以前的承美总是炫耀自己的爸爸是个多么出色的小老板,现在家里乱成这样,即便心里有苦也不会跟谁倾述,万一被当初那些眼红她的同学知道了,肯定会在背后议论个没完没了。就在承美默默叹气的时候,那些闲言碎语仿佛已经从远处飘进她的耳朵里了。 “别想那么多啦,李承美。自从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那帮人,人家还能不能想起你都两说。” 叹气叹得有些精神萎靡,承美抱着被子继续睡了过去。第二次醒来是在早上11点。令她糟心的是,起床后成妍的房间还在响着游戏的声音。郁闷到绝望的时候,承美不是没有想过丢下这个家。但世界这么大,她唯一能去的,就只有上班的那个地方而已。 承美推开门走进客厅时,发现妈妈并不在那里。回头望去,只有整整齐齐的锅碗瓢盆,就像是被强迫症患者摆放过的一样。那种行为好像和妈妈印象中那个不争气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承美的心中更是平添了一份悲凉。 “妈妈,您在卫生间里吗?”推开门的瞬间,不安的情绪涌了上来。一想到除了成妍房间以外的任何角落都没有妈妈的影子。承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李成妍开门!喂!快点!” 现在的妹妹已经是一个稍稍能和周围人接上点轨的人了,沉浸式不说话的毛病好了很多。虽然整天宅在家里沉迷游戏的样子很像一个与社会脱节的失败者。但承美很欣慰。 “我就是来看看你。” 承美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后,看见成妍的门敞开了,成妍站在那里低头望着自己。 承美默默的抚摸着妹妹脏兮兮的头发,为了不引起妹妹的焦虑,她努力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安城银行: 清早的办公区,安静得仿佛处在真空状态下。一想到各种不服的顾客即将冲进来,大家就忍不住多喝了一杯黑咖啡。这时崔仁赫伸着懒腰从行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就像刚刚从冬眠中醒来走出洞穴的熊一样,就在他高大健硕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时,大家的心就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各位注意一下,刚才总部行长秘书室来电话了,行长正在来我部的路上。” 孙美玉和申正焕对视一笑,脑子里琢磨着崔仁赫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咖啡搭档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明曜和煜诚的好奇心也喷涌而出,就像快要爆出皮肤的痘痘一样奇痒无比。智媛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屏息凝神的开始观察起来。崔仁赫还真是顶着一张扑克脸,刚刚一脸冷酷严峻的表情迅速变得仁慈油腻。 “昨天在我们分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是来专程表示慰问的。” “心情就像初恋一样,小鹿乱撞。” 看到崔仁赫骄傲的大笑着,孙美玉也干笑了一声。 “会不会有奖金呢?感觉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申正焕话音刚落,大家的笑脸也是无数个1+1。崔仁赫蹙起眉头,故意摆出一副执拗的表情。 “那是当然的了,毕竟是总部行长难不成空手来吗?” “既然人快到了,那这会儿主页应该发布行长人事任命公示表了吧?” 孙美玉冷不防的问了一句,崔仁赫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一向最爱多管闲事的金智媛连忙翻出主页,低沉的声音、丰富的表情比那些中年男人还要油腻。 “斯坦福经济学博士,汇丰全球运营部总监,现在是安城银行的总行行长,文理会行长。” “文理会的话不应该是女人的名字吗?”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煜诚自然是忍不了的脱口而出道。申正焕原本就属于那种无论是非曲直都要刨根问底的性格,哪怕对方是郑煜诚,他还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起来。 “我的朋友圈里也有一个叫文理会的男人,之前是顶级厨师,现在名下已经有好几个店了,据说一年的营业额,单单一个店就几百万。” “欢迎光临”,随着门铃声响起,昨天见到的那个衣着体面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看那笑容满面的表情就是昨天服务得爽快了,但当他的目光和崔仁赫撞上的同时,一个发型整理得干脆利落,衣着淡雅低调的女人跟了进来。 “我隆重的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文行长。” 文理会迅速走向办公区的中央,满脸惊愕的大家连忙侧身给她让了让路,孙美玉和申正焕隔空交换着迟疑的目光。看到这样滑稽的一幕,文理会和昨天那个威风凛凛的“总行行长”都忍不住露出别具一格的微笑。 “谢谢您行长,这笔钱我会好好用到分部的日常运营中的。” 崔仁赫直直的看着文理会与行长身份并不匹配的脸,圆润的下颌线、丰硕的鼻头、半开半合的眼睛、再加上这副臃肿丰满的大身板,让崔仁赫不禁联想到困顿疲乏的家庭主妇,但就是想不起来昨天她究竟是什么来过的。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是用作大家的奖金吧。振作职员们的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文理会如此充分的回答后,崔仁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表现会拙劣,他也还想聚精会神的想了一会儿。 “谢谢行长体恤,我会照办的。大家也都听到了,以后一定不会让行长失望的。” 文理会笑了笑,又朝办公区看去,当她确定自己没有见到承美时,文理会惊讶的睁大眼睛愣了一会儿。大家再次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不过,怎么没有看到昨天的那位主管呢。” 一直充斥着戏剧效果的办公区似乎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大家绞尽脑汁的想着,眼珠随着心跳不停的转着,但直到想象力枯燥,目光颤抖得如同老旧的手机电池,即将消失殆尽般都想不到昨天究竟发生过什么。 “昨天的…主管吗?” 终于,崔仁赫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是李承美主管。” 文理会一字一字说得非常慢,慢到大家都快窒息了。 “她因为私事休了一天年假。” 美玉话音刚落,就像有几个点子一直在文理会的眼睛里转圈似的,她的笑容也有些耐人寻味。 “真是太遗憾了,还想和她打个招呼再走呢。那就帮我转告她,真心实意的友善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会一直关注她的。” ------------ 第二百六十九章闪烁的谎言 车子离开的时候,树上的枫叶已经悄然落下,天高云淡,秋色也渐渐浓郁了起来。 从巷口到分部的小路上,崔仁赫、孙美玉、申正焕一边散步一边整理纷飞的思绪。此时的他们每个人都像一颗行星,不会受到外界干扰又小心翼翼的公转着,同时也在悄悄关注着别人,这样表里不一的生活也别有一番趣味。 阔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金智媛不断的用吸管对着阔乐吐气。煜诚的视线则朝向窗外,此刻除了三三两两经过的车子外,也没有什么可疑被称为风景的了。咖啡搭档的工位正前方放着一个闪烁着银光的不锈钢咖啡罐。具有微缓曲线的罐子就像广角镜头一样迅速照亮了四周。在那中间,她看见了金俊勉的脸,此时的他就像刚刚输掉比赛的棒球手一样。咖啡搭档又看向门口的方向,突然孙美玉的目光和她在咖啡罐上短暂的交汇了。 “哇,不愧是被提名的主管!承美居然能一眼看出谁是真正的行长?” 听到孙美玉这么一说,申正焕轻咳一声,好像是要用咳嗽掩盖流露出来的笑声似的。 “或许这就是人家和你的区别,有真本事的谁会用五年时间熬出眉目。” “话总是这么多,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再说不止是承美,明明分行长也看出来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想到什么申正焕不经大脑过滤,就直接脱口而出了。孙美玉顿时瞳孔放大了一圈。走在两个主管前面的崔仁赫,轻蔑的哼了一声,随即又慢慢转过身。 “重要吗?重要吗!总而言之,现在我们分部受到了行长青睐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给我提高工作效率,眼睛、嘴巴安到正对方去。” 崔仁赫离开后,申正焕用力拍了拍孙美玉的肩膀,虽然美玉没有反抗,但等崔仁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之后,孙美玉便用手掀翻了申正焕堆积如山的文件。 “金手套球手不在,感觉今天整个职场都冷冰冰的。” 午后的办公区,明曜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又把身体朝煜诚靠了靠。 “还冷冰冰的?看看你的桌面再说。怎么样是不是又热血沸腾了。” 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明曜的笑容里带着苦涩,然后又是尴尬的沉默。过了片刻,就在煜诚准备起身去接咖啡的时候,明曜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蓝蓝的天空了。走吧!” 阳光在稀薄的天空中渐渐向下移动。 “哥,我现在真的好想承美啊。” 看着金黄色的落叶随风而落,明曜的语气里流露着淡淡的伤感。他几乎丝毫没有理会煜诚惊讶的目光,煜诚只好在他对面坐下,明曜这才看清煜诚冷漠的脸,原本砰砰狂跳的心也稍稍平静下来。 “不要这么夸张!你和李代理交往还没有几天呢?” “时间只能证明长度,爱意才是感情的深度。两者放在同一架天平上,当然是爱意会最先倾斜啦。” 事实上,煜诚的心也在狂跳不止,甚至不亚于明曜。此刻,承美靓丽的身影清晰的映在遥远的天幕上,长长的睫毛羞涩的低垂、漂亮的杏眼、挺直小巧的鼻梁、如樱花般簌簌颤抖的唇片,所有的这些都让煜诚的心跳加速,为了控制随时燃烧的思念,煜诚轻轻的叹了口气。煜诚如此状况,明曜丝毫没有察觉,莞尔一笑后,长久以来一直支配他大脑的想法终于脱口而出。 “既然今晚不可能见面,那就回趟家。妈妈总说浑身不舒服,心情也很焦躁。那意思就是催我回去看看她。不然也不会凭空出现这么多事儿。” “没有女朋友陪伴就想到妈妈,明曜你真是一天都闲不住。” “那也总比把父母拒之门外的你强吧!现在老婆都快成为你拒绝全世界的理由了。” 明曜的话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煜诚的眼神在颤抖。明曜走到煜诚身边,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煜诚口中呼出的热气让人目光瞬间一凝。明曜好像被醺傻了,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目光敏锐,身体僵直,就连朝煜诚靠近的手反应也迟钝了。 “不行,我还是得给承美打个电话,就算不见面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什么啊,居然是无法接通。承美,你究竟在干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 因为感情的空白,明曜还停留在对美好爱情的幻想里。他多么期待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承美在身边。凝视着天真敏感的明曜,煜诚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含义,那些深深停留在他记忆深处的美好画面,突然又浮现在眼前。 “人家忙着祭奠爸爸呢,哪有心情听你腻歪?” “我也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承美,拜托接下电话呗。奇怪她在干什么呢?” 煜诚长长的叹了口气,很多话堵在嗓子里根本发不出声音。但他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坐在旁边的明曜,脸上洋溢着他梦寐以求的烦恼与快乐… 时间既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就像正常一样流逝着。接连跑过妈妈常去的小公园和几家便利店后,承美气喘吁吁的站在妈妈并不常去打卡的理发店前。 “大叔,我妈妈今天没有来过吗?” 从理发店出来后,承美转头环顾四周,霎时时间继续静止了似的,一片寂静。承美的背就像满怀怒意的小猫一样高高的弓了起来。承美开始歇斯底里的发泄,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一如既往都是脏话,脏话、恨意,光这些依然无法表现她的内心有多崩溃。 “疯了,要疯了。妈妈你到底跑哪去了?” 承美每喊一句就狠狠的踢动着阻挡在自己脚尖的碎石子,不远处的垃圾桶被地震般的晃动搞得嗡嗡作响,随着次数越多,强度也渐渐变强。没多久,承美便蹲下身子,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大吼,在一旁路过的人纷纷转过头。议论声里有几个声音听得比较清晰,判断出声音的方向后承美便转过头瞪着他们。虽然口腔、眼睛里积满了血,但承美最终没能露出她想要的表情。 “不好意思,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高,长相也差不多的阿姨?” 站在巷尾的便利店收银台前,承美的表情有点复杂,看似生气嘴巴又闭得过紧,说是难过眼尾又不住的上扬,这种表情并不能按照常理解读。 “没有看到,不好意思。” 承美双手握拳的从最后一家便利店里冲了出来,那些转过头看向她的路人,就像无意义的风景一样从承美的身旁飘过。路边的菊花,树木还有金黄色的落叶也像无意义的灰尘般三三两两的散开来。 “妈妈,妈妈?尹庆善女士?喂!”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小巷里的气氛也跟着沸腾起来。虽然希望越来越渺茫,但承美只能祈祷她能安然无恙。尽管她的大脑正被可怕的景象纠缠着。再次跑过妈妈常去的小公园,承美不断的责怪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掉入坚固的陷阱里再也脱不了身似的。此刻她的心跳声传达到嗓子眼,非常炙热,与此同时一种无法抗拒的无力感让她有种头晕目眩,承美只好用她那枯枝般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抱着大树。 “妈妈!” 投下来的阳光也无法将印在爸爸脸上的灰尘擦去,遗照里的爸爸与诀别时的爸爸简直判若两人,发量茂盛、两颊圆滚滚的、笑容里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活力,眼神又像点了蜡烛一样明亮,总之,照片上的爸爸那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了。此刻,黄白色的菊花装饰着遗像,四处点亮的蜡烛温暖的发着光。各种各样的食物更是让承美眼花缭乱。看来妈妈在不久前应该来过这里。 “妈妈,您还在这儿吗?妈妈!” 承美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冷清的殡仪馆里扩散开来,好像带着强大力量的沉默袭击一般,人们一致的闭上嘴,或者半张着嘴的停住了。他们的视线就像约好了一样,朝那个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脸色几乎没有一点光泽、乱发如影子般深厚、瞳孔如黑色棋子般透亮、正怒视着四周的女人… ------------ 第二百七十章空闲时间 “难得大家一起早点下班,都抓紧时间做收尾工作吧!” 七点一刻,崔仁赫率先展现出了“善良的撒玛利亚人”形象。大家开心的同时不免有些紧张。咖啡搭档的目光更是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崔仁赫。 “崔行长?今天不聚餐吗?我们都快饿成纸片人了。” “毕竟有行长的红包,哪怕是AA呢。听申主管说前面的旋转火锅店正在搞开业大酬宾的活动。” 就像等待了一个世纪似的咖啡搭档迫不及待的开口。 “旋转火锅吗?虽然不常去,但听起来就很诱人。” “看来我今天不用减肥了,为了区区十斤,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都快忘记肉长什么样了。” 咖啡搭档咧嘴笑的样子,就跟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明知道对方在循循善诱,敏荷还是先上钩了,或许是不想让这棵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这样随风而去,孙美玉主管忍不住呼之欲出。这样温馨的场面简直就是奋斗在前线的战友默契和惺惺相惜的瞬间。 就在孙美玉转过头和申正焕对视的时候,申正焕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家一起将目光瞄准分行长,崔仁赫用手来回摸了几次没有胡须的下巴,轻慢的态度似乎也开始有了明显的转变,但却始终没有吐口。大家都很清楚,崔仁赫就像地狱里的阎王爷一样,总是在该大方的时候慎之又慎。所以,寻找落脚点的难度瞬间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我今天也有时间,吉他班和英语班临时放假。” 为了掩饰紧张的情绪,话音刚落的金智媛马上撕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大家纷纷转过头注视着智媛的一举一动,智媛厚着脸皮讪笑了笑,然后就像嚼口香糖一样嚼着嘴里的巧克力。 崔仁赫态度有些生硬,那眼神说不上来到底是吝啬还是困乏,他默默而又警惕的望向正在吃独食的金智媛,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老板的做派。智媛见状,牙齿有些松软,顾不上用纸巾擦嘴,连忙将手背在身后,很快她白嫩得几乎能攥出水的笑脸上,就像宿醉过后的那样,一阵羞耻感袭上心头。 办公区再次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孙美玉冲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申正焕抬了抬手,并用眼神示意他去取个暖。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暖风和徐徐散出的热气却让大家僵硬的脸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日的寒冷,还是因为好久没有这么尴尬过,崔仁赫一直紧绷的面部,在短暂的热气袭击后,完全舒展开来。 “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吧,崔行长!话说趁热打铁,正好借着总行行长的谆谆教诲,您还可以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 孙美玉率先启开话匣,申正焕无言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作为另一位主管的他是不是也要说点什么。但好像生怕丈夫会再次落下让人诟病的口实,孙美玉用眼神迫停了他。大家干咽了口唾沫,心却随着目光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崔仁赫捏着鼻子略略算计了一下,当他生硬的目光不连贯的扫过在场每一位同事时,大家都感到浑身不自在,却只能报以苦涩的笑容。 “既然大家都这么恳切,那今晚就来个正经的聚餐吧,我这就给料理店打电话,让他们给我安排个最好的包间。” 崔仁赫话音刚落,大家顿时觉得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像棉花糖一样甜了。金智媛依然是一脸饱受酒精性痴呆折磨的神情,咖啡搭档的对视仿佛可以擦出火花。申正焕和孙美玉的脸上同样充满了紧张与趣味不断冲撞的喜感。就连大家再次一脸崇拜的看向崔仁赫的表情,都像小说家创作的剧本人物一样。这时,明曜轻轻推了推煜诚的手腕,目光战战兢兢的,煜诚心里同样焦躁万分。 “诶?主人公不在,我们还怎么聚餐啊?” 正要推门的崔仁赫回头看向明曜。明曜的选择就算闭上眼睛逃避一切。毕竟行长之怒是所有人无法直面的心理阴影。降落伞煜诚紧张的心情就跟看到珠铉来电一样颤个不停。 “我,也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行长的奖金完全是靠李承美代理拿到的。” 就像明曜的身上正散发着阵阵屎臭味似的,大家情不自禁的做出嫌恶的叹气。孙美玉和申正焕互相对视了一下,眼里射出的目光像是要把明曜和煜诚看穿一样,正因为有煜诚做明曜的靠山,他们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其实,一想到丢下承美,我也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毕竟是朝夕相伴的伙伴,我和我妈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她多呢。她不在,我心里空落落的。” 敏荷低着头注视着自己在灯光下的影子喃喃自语道。咖啡搭档默契的歪了歪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睛却出卖了她们的灵魂。 “承美,承美。你们跟她有那么熟吗?” 金智媛故意刺激咖啡搭档和敏荷,声音颤抖却始终无法正眼看着她们。敏荷有点吃惊,瞳孔稍微变大,就连站在一旁的申正焕也滑稽的挑了挑眉。 自讨没趣的金智媛只好用吸管将杯子里剩余不多的阔乐吸了上来,毕竟这样心口不一的对话永远没有尽头。越说下去崔仁赫的脸色只会更惨淡,现在大家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就连今晚的月光都像大家的脸一样渐渐变硬。孙美玉要比想象中更聪明,也更有眼力见,在反复观摩了崔仁赫不怒自威的脸孔后,主动替他在分岔路口做出了选择。 “还是把聚餐和承美的升职宴一起办吧!你说呢申主管!” 申正焕浑身一震,很快便圆滑的笑了笑。 “当然行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们就等承美回来,再一起聚餐吧!” 听到两位主管这么明显的给自己台阶下,崔仁赫心里仅剩的一点儿小疙瘩也消失了。他几乎是哈哈大笑着推开了办公区的门。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就会像鹦鹉或小丑一样学拂了行长面子的同事说话,就连他吸气吐气的次数也都照着做了。微妙的镜子游戏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咖啡搭档好像渐渐累了,不再偷笑,仿佛正在思考更困难的表情或动作。敏荷和孙美玉相视一笑,倾斜的嘴角发出小小的噗嗤声,眉头也对称的微微皱了起来。沉默,无语,十秒、二十秒、一分钟过去了。金智媛把放在面前的空阔乐杯拿了过去,咕噜咕噜的吹起气。 ------------ 第二百七十一章你想要什么?我来给你 坐在价格高昂的料理店里,崔仁赫感受到的负担明显多于感动。上菜后,咖啡搭档一门心思将烤好的肉往自己嘴里塞,孙美玉忙着看崔仁赫阴晴不定的脸色,申正焕照顾寿喜锅,在孙美玉给崔仁赫倒上啤酒后,崔仁赫这才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来,分部的家人们,干杯!” 晚秋的凉意仿佛被这杯冰冷的啤酒一扫而空。喝完这杯酒,大家继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饭桌上的氛围,看到崔仁赫渐浓的胡须底下缓缓露出上扬的嘴角,孙美玉的眼神不像刚才那般警惕,表情也亲近了许多。 “可惜啊,只有今天是开业大酬宾,不然我们肯定要拉着承美一起来。” 无比鲜美的刺身突然卡在咖啡搭档的嗓子里,她们看向美玉的表情变得非常拧巴。金智媛用筷子和弄着寿喜锅,她的目光里好像只有对肉片的执着。郑煜诚漫不经心的把筷子掰成两半,夹起一口寿司送入口中。心领神会的明曜看了看心满意足的智媛,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煜诚,直接端起紫菜汤就喝了一大口,他的吃相就像是一只抱着蜜罐吃蜂蜜的熊。 “因为崔行长的妻子下周回国,我们能聚的日子除了今天,只能是无限期。他刚刚也表过态,会另外奖励承美,是这样吧?” 喝完一杯独酒,申正焕赶紧把视线转向妻子,美玉的表情这才自然了些。 “看你说的也太小看我们仁赫哥了,承美可是我们分部的大功臣,分行长怎么也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怎么样?会和书本那么厚吧?” 申正焕一直念叨着承美的奖励,崔仁赫只好放下手机,笑着朝他示意,孙美玉也笑了笑,但脸上随即又露出惊愕的表情。或许是已经猜到了崔仁赫的意图,刚刚还两眼放光的申正焕突然咧开嘴,发起呆来。孙美玉只好硬着头皮举起酒杯。 “那这第二杯酒,我们就一起敬分部永远的女神李承美!” 看见递过酒杯的孙美玉,大家的目光显得有些犹疑。就像有坨臭屎从天花板掉下来,大家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嫌恶。孙美玉只好再次看向崔仁赫,崔仁赫的眼皮被芥末汁呛得淤肿,鼻涕里夹杂着鼻血,嘴唇被薄薄的胡须遮盖,看上去就像一个出去打猎时受了伤的原始人。稍等了数秒,仿佛围攻自己的家伙都已经走掉似的,他这才缓缓坐直身子。看着如此瞬息万变的场面,咖啡搭档不禁觉得既惊讶又担心,但现在她们只好硬着头皮连连发出“我爱承美,承美最棒”的感慨。 “承美,我也是真的爱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她的榜一了,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铆足劲头即兴表演的敏荷,痴痴的龇着牙,嘴角沾着酱汁。大家发了一会儿怔,显得有些拘谨,随即便朝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在敏荷转身看向崔仁赫之际,咖啡搭档嘴贴耳的笑着嗫嚅起来。或许是发现了正在盯着她们的敏荷,咖啡搭档连忙朝向对方举起酒杯。 “我们两个必须碰一杯,从这刻开始就是冤家死对头了。” 煮沸无数次的汤锅里冒着白烟,看着只剩下空瓶的一箱啤酒,煜诚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申正焕有些微醺,只好不断的用粗糙的大手抚摩着红彤彤的脸,或是扫着稀松的头发。金智媛转过头看着和她一样伶仃的明曜。然而,明曜的眼睛,就像路边流浪汉的眼睛,这张餐桌已经凄凉到如此地步了。金智媛只好像训斥小猫那样,训斥着敏荷,声音低沉而严苛。 “喂!你刚刚那么说一点都不厚道。” “是吗?我看你吃得也很开心啊。” 敏荷振振有词的跟智媛狡辩着。 无论是一脸认真的敏荷,还是坐在身旁像是等待被处决般垂头丧气的智媛,都让申正焕无语至极。碍于崔仁赫的存在,他只好朝两边努了努下巴。智媛的头垂得更低了,长了三个旋的头顶清晰的展露在孙美玉的眼皮底下。咖啡搭档冲着敏荷的方向,声音像是蚊子一样的咕咚着什么,甚至频频低着头、捂着嘴讪讪的偷笑。 “对了,你们看番外了吗?文行长在青坡洞分部暗访的时候出尽了风头。” 敏荷调侃其他分部的语气就像对朋友说话一样,申正焕和孙美玉噘着嘴、环抱着双肩,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咖啡搭档都会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可这一次,兴趣被神奇的浇灭了,大家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一个实习生新人,居然管文行长叫大姨。” 敏荷抻长了脖子,几乎是在用叫嚣的语气对坐在对面的分行长说道,如果她先照照镜子,一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着。同事们全都是边岔气的笑着,边朝她点头致意。 “新人的话肯定不是正式员工,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的青云路走到头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今晚不插手世界的事,我们接着喝!” 孙美玉、申正焕两位主管就像家长领着孩子一样,一杯酒下肚后,大家再次三两成群、说说笑笑的吃着香喷喷的小食。坐在正对面的敏荷与智媛,却像一对贫穷母女,三角餐吃着吃着,敏荷的心里生出别样的感受,一点温馨,再加上一点宽容,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些都让她更加容光焕发,此刻,敏荷俨然成为了餐桌上的主角,她冲崔仁赫露齿一笑,那样子就像金毛叼着球回来问主人讨零食似的。 “我要是他,哪还有脸在分部待下去啊。” “别管别人离不离职,敏荷你还是先把脸上的调料擦了吧。” 金智媛的调侃让敏荷不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不得不照做。 “不是左边是右边,右边啦。” “哦,谢谢。” 智媛就是故意要让大家听见,敏荷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了一样束手无措。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在敏荷脸上,敏荷不安的扭动了两下脖子。 “现在没有了吧?” “脑子笨,手也跟着不灵活。都说是这边这边啦!” 智媛随便拿起一张揉皱的纸巾,直接摩擦在敏荷的脸上。“疼!”敏荷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着,可不料身旁有两个像熊一样的大块头(咖啡搭档)堵住了她想要逃离的方向。听着那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敏荷更是气不打一处。 “吃火锅脸上沾点调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金智媛,我感觉你最近事事都在找我的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针对我?” 大家闻声纷纷停下絮絮叨叨的对话,申正焕和孙美玉看向智媛和敏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终日沉迷于网吧和枪战游戏的少年一样,满满的都是无奈和愤懑。崔仁赫更是瞪圆了眼睛,耐心的等着她们。敏荷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智媛想要回怼的嘴巴也一下子止住了。煜诚默默的放下刚刚碰到唇片的酒杯,慢慢悠悠的转向智媛。 “在神圣的天妇罗面前,你们两个议论什么呢?” 就像听到上司的指示一样,缠绕在大家脑子里的不安情绪瞬间得到了清算。现在的敏荷看上去就像一只老实温顺的大狗。美玉突然也条件反射般,咧嘴笑了笑。 “智媛赶紧抢,敏荷你也是,再不抓紧就没有了。” 时间随着变幻莫测的云月流逝着… 申正焕把碟子里最后一块金枪鱼寿司吞了下去,又一口气喝掉豚骨拉面的汤,顺道把最后一杯也干掉了。就这样,大家都结束了一天里唯一的休闲时光,开始暗自收拾起东西。崔仁赫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打算,刚刚套好大衣的明曜,只好把早就咽不下去的酱油饭团泡在叉烧拉面里,就像喝汤饭那样呼噜噜的大口吃着,又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酸涩的啤酒。 “其实啊,不管承美在不在,我今天都要请客的。分部的评分目前是No1,我的女儿也终于拿到了斯坦福大学的奖学金。” “恭喜你啊,崔行长。今天真是两喜并一喜!” 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申正焕口齿有些不清,结结巴巴的。其他同事更是像不会凋零的向日葵一样朝崔仁赫灿烂的笑了起来。无聊至极的孙美玉只好又耐着性子朝服务员要了一大瓶枳椇子茶,并起身往崔仁赫的杯子里倒。 “对了,您女儿今年是二十几?” “24。” “有您这样英明睿智的好父亲,女儿一定更出色。” 大家纷纷喝起那个淡褐色的饮料,心不在焉的听着孙美玉和崔仁赫嘀嘀咕咕的聊天。 “刚刚您说24,那可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想必她肯定非常漂亮。” “当然漂亮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你们要看看吗?” 大家早就对这位品学兼优、云容月貌的行长独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现在好奇就像热锅里沸腾的水一样喷涌而出。 行长的手机开始轮流在同事间疯传着,照片上分明就是一个长着中年男人容貌的女孩子,两条猿人般隆起的眉骨,眉毛十分稀疏,尖利的眼光、狭长的眼睛、脸盘不大,肥硕而有雀斑,下巴倒是修得尖尖的,像土拨鼠一样。比起分行长太过抽象的描述,眼前的女人现实得让人望而生畏。看着因为使劲憋笑不停咳嗽的咖啡搭档,孙美玉只觉得生物钟都要黑白颠倒过来了,申正焕更是卖力的用手指拢起稀疏得可怜的头发,张嘴讪笑的样子跟河马一样滑稽。明曜和煜诚面面相觑了一阵后,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煜诚还是礼貌的笑着并将手机传回崔仁赫手中。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就是有种无法抗拒的亲近感?” “确实是魅力四射,我相信以她这么优越的条件,追求她的人一定从斯坦福排到了凯旋门。”、“感觉她的性格应该也很nice。” 在煜诚的带动下,大家像麻雀一样叽喳不断。 “嗯?!性格不好,嫉妒心强、说话还刻薄。” 崔仁赫抖索着脸上的横肉,双眼充满鄙夷的说着,一边拿起一旁的塑料瓶。大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虽然都有些尿急,却只能像被捆绑销售一样继续嘻嘻哈哈的喝茶。 “但养女儿就是比儿子好,她跟我较真的样子特别可爱。” 一杯凉茶过后,大家纷纷战战兢兢的看向捧着手机自得其乐的崔仁赫。 “哎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那个远在重洋的女儿是怎么猜到我们正在谈论她的呢?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这个没头没脑的结论并不得人心,显然崔银赫已经不止一次在该买单的时候人间蒸发了。 “嗯,我正在聚餐。这么急?那,那正焕啊,你把这里处理一下。” 此刻,同事们几乎是瑟瑟发抖的看着崔仁赫消失在寂静夜晚中的背影,被按头接单的申正焕像个有苦道不出的大冤种,手掌在脸上一遍遍的留下印子。孙美玉瞪着他,往左又往右的撇了撇嘴。其他人一直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沉默和不断的叹气。 ------------ 第二百七十二章对不起,我还在爱着你 从料理店出来后,明曜捧着手机魂不守舍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间来到跨江大桥的桥底。顺着楼梯来到桥上,冷风就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割在脸上。抢先一步的煜诚双手撑着护栏,从江的北岸望向南岸,远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低头望着江水,幽蓝色的江水就像无法逆流的时间一样,紧紧的流淌着。这时明曜的头刚好撞到了煜诚的后背。 “好好感受下安城的夜景吧,不要再玩手机了。” 此刻的明曜仿佛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煜诚不停的用蔑视和鄙夷的眼神斜倪着他。 “正常情况下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肯定会回一个。可承美为什么就是不给我回呢?短信也是,就好像手机不在她手里似的。” 听着明曜带着酒气的抱怨,煜诚觉得连料理的滋味都回忆不起来了。 “是吗?” 明曜的眼睛点缀着头顶的星星,煜诚被弄得心情很焦躁,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昨天我去承美家里,看到丈母娘独自坐在角落里擦遗照,我当时心情就很低落。虽然承美的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贫穷家庭,客厅、卧室都还算宽敞,从装潢上看叔叔在世的时候应该明显有小富过。但看着精神萎靡的阿姨和成妍,我能感觉到在承美的内心深处同样一定会有那种很巨大的落差,哎,突然有点心疼承美了,我想再给她打个电话。” 明曜没完没了的打着电话,煜诚的耳朵也遭到了电话的噪音污染,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明曜瞟了瞟煜诚,目光重新回到了目标上。“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明曜笑呵呵的挂断电话后,还准备继续打下一个,就在那一刻,明曜转过头,看到煜诚眯着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承美还是没有接?我要不要继续给她打,可是,如果承美看到我这么纠缠她,会不会讨厌我?” 明曜像是想把这冒冒失失的问题抛给煜诚一样,提高了嗓门喊道。 煜诚似乎也觉得很荒谬,瞪圆了眼睛看着明曜。 “降落伞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那就适可而止吧,别把自己搞得跟丧心病狂的追踪狂一样。” “丧心病狂的追踪狂吗?” 四周变得静谧无声,仿佛连桥下的江水也处在真空状态一般。明曜小心翼翼的偷看着煜诚被江水映照得阴晴不定的脸色,最后颧骨抽搐了一下,几位又呆呆的望着承美的头像。 “哎,那就先这样吧。可煜诚哥,承美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那种无心的女人啊。” 明曜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充满疑惑的语气让煜诚愣住了片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景星街已经褪去了往日的繁华。临近中秋也是一派冷清的景象。就像微风吹动着沙漠,那种冷清里甚至透着隐隐的荒凉。商圈一旦火起来后,商户的心也跟着水涨船高,成倍的疯狂调高租金,无力支付的店铺只有关门这一条出路。就这样,热闹非凡的商圈走向了衰败。看着接二连三涌现出来的招商告示,一向有着敏锐嗅觉的申正焕,顿时生发出一种要默默接受自己走向消亡的命数一样的感觉。 申正焕开始盘算起自己的不幸,虽然他的人生在外人看来大体是顺利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是小学的时候没能加入棒球队吗?申正焕从小身材壮硕,运动神经发达,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的孩子,教练为此特意找到他的父母,希望能因材施教。但父母却让他专注于学习这条路。这个决定便是申正焕人生中第一个不幸,明明每个人的兴趣和天分不同,自己的父母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他的偏好,难道就因为他们的人生是这样,品学兼优的姐姐也是这样吗?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不远的将来,自己同样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二个不幸是考上了一个差强人意的二本。虽然父母一心想把申正焕送去他们和姐姐曾经就读的名牌大学,但无奈的是,申正焕的成绩和最低分数线还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对策,那就是让他复读然后出国留学。就在申正焕出国的第二年,他的父母就经常对周围的人夸耀,说自己的儿子是家里唯一 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孩子。但实际上,他去的那所学校在当地并不受人待见,甚至叫不出名字。而整个大学生活里,申正焕每天不是参加棒球社团活动,就是唱歌跳舞,喝酒,打游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不管怎样,最后他还是毕业了。但当他真正置身在就业前线的时候,才深深的体会到并非货真价实的海龟带来的挫败感。他壮烈的战死在乌泱泱的就业大潮里,高不成低不就,无论是自尊还是野心都快被磨平了。 第三个不幸是过度的比较,申正焕的父母分别是事业单位高干和大学教授,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和安稳的人生。姐姐从事的是高新技术领域,同样也是一份人人称羡的工作。而在重洋镀过金的申正焕,只能在一片荆棘遍布的丛林世界里赤缚上阵。他没有睿智的大脑、没有华丽的简历,但他还是很想靠着一副强健的身体和能说会道的嘴巴去打拼,只要能赚到大把的钞票,他干什么都可以。他只是想通过赚钱来获得家人对他的认可,挽回一些男人的尊严,但在首次创业失败后,他再次失去了活出自己的机会。 第四个不幸可谓刻骨铭心,为了迎合父母门当户对的观念,申正焕被动的沦为一个没有原则,巧妙的游走在爱人和妻子之间那段灰色地带中的男人。孙美玉和他是高中时期的同学,申正焕向来以为眼高于顶的自己是不容易轻易陷入一段爱情中的。可唯独遇见这个女人之后,他无法自拔的陷了进去。本来已经和心爱的美玉约定好大学就读在同一个城市。但为了迎合父母海外镀金的想法,申正焕只好和她定下五年之约。五年时间里,孙美玉为了守住和钢丝线一样纤细的爱情,可谓是心甘情愿的倾尽了所有。大学时期的她很快便获得了很多优秀男生的青睐,就连父母也经常劝她放弃那段不切实际的爱情,但美玉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初衷。对于申正焕来说,毕业季当然是分手季,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对于美玉的思念越来越淡,此时的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理智精明的申正焕,碍于无法面对默默等待自己这么久的美玉,申正焕选择不告而别。 趁着头脑发昏之际,他和父母奋力撮合的女人把婚结了,又要了此生唯一的孩子。很快,情感的失意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了一个听话的傀儡,当他选择在安城银行心安理得的躺平的时候,他又遇见了曾经的爱人孙美玉。此时的美玉和他是“同行冤家”,两个人的实力几乎是势均力敌的。直到毫无背景的美玉抢在申正焕之前做了信用组的主管,两个人之间的较量才分出了伯仲。 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家逐渐沦为没有硝烟的战场。在女儿茁壮成长的五年时间里,申正焕和前妻之间的感情非但没有像长辈拳拳劝解的那样缓缓升温,反而为了替各自和原生家庭争取到最大利益用尽了手段。最终前妻占据了优势,带走女儿的同时,申正焕把自己唯一的财产180平的房子过户给了前妻,他们之间的宿怨才算结束。就连现在回想起和对方不得不维持的那段面子婚姻,那都是异常惨痛的劫难。对于申正焕来说,自己和前妻就好比两个心肠歹毒的人,都想把自己手里的炸弹推给对方,结果在推推搡搡的过程中,两个炸弹同时爆掉了,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好在两个人分开及时,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经济损失。毕竟前妻的家人在生意场混迹那么多年,相比之下,前妻对于时机的敏锐度还是相当高的。 在接连几次失败的打磨下,申正焕强烈的预感到自己的人生已经乌烟瘴气了,但不经意间幸运还是眷顾了他,事业得意、感情惨淡的孙美玉再次遇到了他。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匆匆流逝的时光,带走自己和美玉姣好容貌的同时,逐渐钝化了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误。但半老徐娘的美玉终究不是青涩懵懂的美玉,而且她和前妻有个共同的特性,都是那种会吃钱的女人。 虽然破镜在临近人生中场的时候得以重圆,但生活依然过得一地鸡毛。就在两个人为了新房如何写名字、如何还款争执不休的时候,申正焕的父亲过世了,那笔遗产里分明有他一份,可是母亲和姐姐从未知会过他一声,就擅作主张拿去给外甥做生意了,这个时候的他正遭受着失意婚姻和失败生活的双重打击,处于和亲人断联的状态。本以为生活会因这一笔遗产的到来不再紧巴的美玉,对此愤愤不平。申正焕只好故意喝成醉醺醺的样子回家,向母亲讨要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遗产。在母亲的默许下,姐姐以申家只有外甥一个孩子,申正焕和孙美玉之间没有子女,也不会有任何生育机会为借口,将他扫地出门了。从那以后,孙美玉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她就像没有那么一回事一样。但申正焕明白,他和美玉之间始终有一道裂谷,只是两个不再年轻的人变得成熟了,视而不见而已。 想到这里,申正焕的上身向后仰着,以非常从容的坐姿凝视着夜空,此时,寂寥的星星就像前妻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就等着他怎么求饶,一想到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女儿,申正焕勉强振作起来,他决定拿出明曜的专属厚脸皮本领来。 “快点,拜托接电话!”、“真是!难道接电话会死吗?!” 申正焕整个一副要把人吃掉的样子。在前妻的印象里,申正焕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丈夫,或许这样的印象同样刻在了女儿稚嫩天真的眼睛里。所以,即便现在的他就像遇到蛇的青蛙,不停的道歉、不停的缴械投降,但他终究没有得到接听电话的机会。想到这里,申正焕深深的埋着头,偶尔还会轻轻的晃着脑袋盘算着前妻决绝的告别辞。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满的砸了咂嘴,径而像个落单的孩子一样孤零零的玩着长凳下的小石子,他光亮的头顶几乎一目了然,就像头上装了测谎仪。 明知道申正焕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孙美玉却无力反抗,只能默默的坐在申正焕的身旁,与他一起眺望着同一片天空下不一样的风景。 “我就知道又会弄成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孙美玉的表情明显舒展了,仿佛一个宽容大度的法官,对着一脸惶恐的申正焕说道。申正焕发自内心的苦笑起来,连眼泪都噙在泛红的眼眶里,这个平日从表情、神态到语言、声音都像披了层铠甲的中年男人只有在酒后单独面对孙美玉的时候,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面貌。孙美玉用心留意着申正焕的笑容,还有他如同漏风一样的笑声。就在对视的瞬间,申正焕摇摇晃晃的审视着美玉。 “孙美玉主管真是我心有灵犀的老朋友啊!把你的手机借给我,我想用你的号,那边一定会接吧。” 孙美玉用淡漠的眼神慢吞吞的否定了申正焕,让他顿时感到不知所措。申正焕只好扬起手,将残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瞬间,像酱油一样的黑色液体顺着申正焕布满细纹的脖颈滴落下来。孙美玉见状一把抢过酒瓶。 “疯了吧申正焕,不要再闯祸了,赶紧跟我回家!” 孙美玉的声音很激动,脸扁平得就像砧板一样的木板。申正焕显然是让这意外的尴尬局面弄得难堪了,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哈哈大笑的宣泄着怒气,最后又七拧八歪的瘫倒在长凳上。但孙美玉并没有发作,她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站起身继续凝视着丈夫。从妻子俯视自己的犀利眼神中,申正焕感到了一股威慑感,他做好了随时与孙美玉大闹一场的准备。 “不要明天又扯着头发后悔,快点站起来吧。” 就像在训练语言分析的学生一样,孙美玉顿挫有致的低声回应道。申正焕顿时涨红了脸,瞪圆的眼睛,握起的拳头,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我们已经是中年人了,熬夜会有很多后遗症,至少未来的半个月都要顶着黑眼圈上班。” 身材魁梧的美玉一直揪着自己不放,让申正焕有些进退两难,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四周,他终于决定要把怒气宣泄出来了。 “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吗?刚刚分行长提到女儿,我突然也很想念自己的女儿,虽然我和前妻离婚了,难道我和孩子也离婚了吗?凭什么连张照片都不让我见,名字有没有改、改成什么我都不知道。孩子多大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长胖、有没有变声,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失败的父亲…我不知道啊。” 申正焕几乎是不断抖索着捋不直的舌头,抱头大哭的喊道。孙美玉露出难堪的神色,环顾四周,最后默默的走到申正焕身旁,重重的用手按住申正焕的肩膀,申正焕这才停止嚷嚷,抬头看向美玉。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你还能走路吗?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从前的美玉,不管周围有没有人都是一副“你活该你自作自受”的表情,可今天她的脸上并没有别扭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着,并顺势搀扶着申正焕慢慢站起来。 “哎呀!腿麻了。” 申正焕叽里呱啦的抱怨着,孙美玉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可回收垃圾。 “美玉,你慢点,我腿真麻了,站不起来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蹲下来背你吧。” 孙美玉一听申正焕厚颜无耻的声音,顿时抽身不干了,气得暴跳如雷。申正焕只好摸了摸他像啤酒箱一样方的下巴。美玉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申正焕,一动不动。 “美玉,贤惠美丽的美玉,精明干练的美玉,可望不可及的孙美玉…” “干什么?” 孙美玉没有好气的看着方方正正的申正焕,此刻的他有点像儿头熊,又有点像刚懂得狩猎的原始人。眼前这个原始人慢吞吞的点头、弯腰、直立、迈步的样子,孙美玉不禁笑了起来。申正焕感到有些紧张,他一边凑近美玉,一边试探着自己看人的眼力。 “孙主管我喜欢你,我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别人。因为我了解你,我觉得除了我没有什么人更适合你。” 喝高后的申正焕嗓门越来越大,引起了隔壁大排档的视线,或许是怕他忍不住又像火上浇油似的又开始抱怨家人、抱怨分部。孙美玉用力捂住申正焕的嘴巴,小声责怪起他来。 “吵死了,大家都看着呢,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儿,自己走掉啊。” 申正焕颤颤巍巍的向后退着,一边退,一边讪讪的笑。只有那双眼睛始终一动不动的瞄准了美玉长着鹰钩鼻子的脸。 “看来你还是想嫁给别人啊,好,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那个老混蛋就是一时眼热,你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吗?别傻了。” “是不是想在大街上睡觉?!” 哎嘿,岁数长得不小,脾气也跟着长了这是。这种时候就得先跟他撂狠话。灭灭他的气焰,可申正焕仍然不为所动。 “我离婚那年,从总部下放到这儿当主管。可你明明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你,你是怎么熬上来的?别人议论的那些真的是空穴来风吗?” 坪!美玉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痛苦的秤砣穿透内脏,拖着她的身体重重的瘫软在原地。申正焕不知道美玉生气了,他停一会说一会,尤其是含沙射影的谈论敏荷,就像读判决书那样说的那些话,犹如千斤的秤砣,拖着急火攻心的美玉一直坠入安城江水最黑暗的地方。 “疯了吧,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精神病院!” 孙美玉的话给申正焕已经涨红的脸上又来了一套组合拳,一阵冷风吹过,申正焕瞬间睁大了惺松的醉眼,随后勉强支撑着麻酥酥的身体朝美玉跑去。 “哎呦,这会儿又有点头疼,老婆你说的对,我今晚真是喝多了。” “滚蛋!” 孙美玉喷着唾沫星子,朝比自己块头大、身材壮硕的申正焕大吼完之后便冲出了申正焕的禁锢。 “看我这张臭嘴。” 申正焕一边陪笑,一边扇自己耳光。 “别拉拉扯扯,我警告你再敢靠近我一步….” ------------ 第二百七十三章想再试一次,可我不想做坏事 深夜十一点,大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唯独承美家巷口的路灯孤寂的闪烁着,像是在欢迎煜诚的光顾。煜诚默默低下头,嘴巴咕咚着,就像含着啤酒陷入沉思一般,瞬间酒花的涩味夹杂着精麦的香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而这正是重生后的煜诚品尝到的成功的滋味。就在煜诚长吁短叹的瞬间,承美抱头哭泣的样子呈现在漆黑的玻璃窗上。煜诚连忙叫代驾把自己送回到承美的住处,可是下车后,他却犹豫了片刻。 一年前的今天 煜诚径直跑到门口,输完密码后进到屋里。屋内黑漆漆的,唯一的光线是从电视屏幕散发出来的。电视里正放着无聊的影片,声音这么吵,承美居然缩在沙发里睡着了。煜诚大气不敢出,只得蹑手蹑脚的打开客厅的灯,如此微妙的举动还是承美惊醒了。承美睁开惺忪的睡眼,随后勉强支撑起上身,煜诚吓得不轻,却还是一脸狼狈的走过来。 “对不起,爸爸的忌日我真的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的。但,偏偏和崔行长父亲的寿宴赶在同一天,我实在没法开口。” “没关系,去年,前年你不是也没有来吗?妈妈已经无所谓了,所以我对你不存在埋怨。” 和煜诚意料中的硝烟弥漫不同,承美甚至没有心思再理会煜诚,起身走到厨房用榨汁机榨豆浆。煜诚在承美的身后转来转去,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哎呀,家里这么冷,你穿得又少,不感冒才怪。” “没事,你回来就没有那么冷了,好歹也是个活人,身上还有点热乎气。” 煜诚在餐桌旁坐下后,脱掉了袜子。承美端着一杯煮开的豆浆出来,看了看到处乱扔的衣服、袜子,承美的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是不是嫌我不够累?居然变本加厉的祸害人。郑煜诚你到底,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天哪,老婆,老婆家里还有小孩子在呢。” 一如喝高后的承美嗓门越来越大,引来了孩子的注意,煜诚叽里呱啦的谄媚声音,仿佛在印证自己就是妻子口中所描述的那个不可回收垃圾。承美怒骂完煜诚又开始抱怨起社会,这大嗓门也真是让煜诚无可奈何。忍无可忍的他只好重重的用手覆在承美的嘴巴上,承美这才停止嚷嚷,抬头看向了迅速闪进阴影里的孩子。 “她已经能理解你的行为了,以后说话不能没有把门的。” 看着怒目圆睁的承美,煜诚迅速缩回手,趁承美不备又发出一声短叹。 “这么毒舌的妈妈还想把两个孩子带成什么样?” “喝豆浆吗?” 承美用蛇一般细长的眼睛看着煜诚,煜诚感到自己的额头正在冒冷汗。特别是从承美手中接过杯子的瞬间,煜诚感觉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溃了。 “你这家伙给我听好了,像你这种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连搭把手的事情都懒得去做的男人,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你知道为什么我的那几个同学会低眉顺眼的活着吗?就因为她们的丈夫成功了,也只有成功的男人才有发言权。他们就算脾气暴躁、固执死板,孩子们也都得听他们的。但我们这个家不行,我们的人生已经完蛋了,还有什么能教育孩子的?” 自讨无趣的煜诚只好惋惜的咂了咂嘴。两个人背对背的喝着豆浆,感受着午夜时分的寂静。 三年前的今天 屋子里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承美站在桌子的一角旁若无人的收拾着,煜诚只好低着头紧闭着嘴,他顿时感觉房子好像变成了病房。斜倪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的煜诚,承美苦涩的叹了口气。 “抱歉,早上是不是等了我很久?因为分部有一些别人无法处理的突发情况,为了把资料递上去,我真是分身乏术了。” 承美听后嗤的一声笑了,继续收拾着碗筷,这让煜诚更加火大,他拿起面前那杯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水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一看到这个像山贼一样的家伙,承美的怒气又开始冒了上来。她眼睛一红,将抹布抛进煜诚正在喝水的杯子里。煜诚吓得浑身颤栗。 “所以让妈妈伤心的理由就是工作吗?既然做不到就不要给别人承诺,最好连你可能会参加的希望都扼杀在别人的想象之前。”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故意爽约,实在是事态紧急,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煜诚不耐烦的将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转身朝卧室走去。可能是因为最近的对话都不太愉快,承美的怒气迟迟消散不去,最后她像铩羽而归的女将军一样冲进了卧室,将煜诚连踢带踹的从床上丢到了门口。 “你什么态度,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工作吗?!” “可这个家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 一直默默听着煜诚反驳的承美忽然抽动了几下脸上的肌肉,接着“哈哈,蹼哈哈”的放声大笑了起来。看着狂笑不止的妻子,煜诚继续吧唧吧唧的扣着指甲。突然承美停止了大笑,转而凝视着煜诚,从背后拿出一个滚圆得像巨型热狗一样的玩具。 五年前的今天 看着整整一桌子被捏扁的空易拉罐,煜诚的眼睛瞬间亮了。凭借他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判断能力,大战随时会有打响的可能。早知如此,不如去柯勉的大排档帮忙好了。煜诚只好在心里自言自语。这时承美从卫生间转了出来,她穿着白色毛绒睡衣,走起路来不太灵活的样子,像一只失去冰川家园后无处可去的北极熊。而煜诚感觉自己也好像变成了失明的爱斯基摩老人,只能在原地踌躇彷徨着。 “请假的事情,我是不是跟你千叮咛万嘱咐过。爸爸离开后,妈妈和妹妹的精神状态都很糟糕,她们已经承受不了哪怕一点点打击了。你但凡有一点良心,都不该让她为了你的爽约难过吧!郑煜诚,还记得我是怎么乞求你的吗?哪怕不是出于怜悯,看在孩子、看在我为了这个家没日没夜操劳的份上,就不能通融一次吗?” 承美这话听似豪迈不羁,但从她不肯直视的眼睛判断,承美很有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煜诚和承美做了相当长时间的夫妻了,面对她的这些虚头,煜诚早就已经习惯了,表面上虽然迎合着,实则背地里在看她的笑话。承美对煜诚的心思了如指掌,她只好转过身走进阁楼里的杂物间。“咔嚓、咔嚓。”折易拉罐的行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煜诚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瞟了瞟杂物间,目光重新回到地板上,就在他抚着胸口飚唇语的同时,承美也在盯着煜诚的头顶看。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煜诚被易拉罐正中额顶。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偷跑出去玩儿了是吗?分行长得了急性胃肠炎需要紧急送医,当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办公室,你让我怎么办?跑出去参加忌日,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 “呵呵,分部只有你一个职员吗?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帮助?郑煜诚,我每次想跟你好好说话,你都会把问题推卸到别人身上。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原谅你了。你给我走,我今晚不想再见到你。” 听到这儿,煜诚的脸色立马变了,一双小眼睛里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开始用不一样的眼神直视着承美,那种淡漠与愤怒甚至夹杂着喜感的眼神叫人脊背发凉。 “承美,这可不对啊,这是我家,你怎么能…” “滚!我不想看见你!” 承美扬起嘴角,用手指了指玄关处的门。煜诚本来想找茬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就连跑在巷子里的他都像一个躲避追踪的间谍般小心翼翼。 一阵冷风吹过,煜诚的思绪就此打住,面对着漆黑的房门,煜诚的内心又经历了一番大大小小的波折,但继续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谁都不会停在原地等待谁。想到这里,煜诚将手中的一整束白菊放在地上,并虔诚的鞠了一躬。 “爸爸您应该还在这里吧。对不起是我醒悟得太晚,辜负了您、妈妈,承美的期望。请您安慰好她们再走,拜托了。” 话音刚落,煜诚再也撑不下去了,只好时不时的用公文包挡住脸灰溜溜的朝巷口跑去。当承美走在煜诚的正对面时,煜诚感觉仿佛有曙光照进了自己的人生,麻酥酥的电流感一下子通遍全身。他连忙转过头,但承美却浑然不知道煜诚的存在,她像个傻子一样继续在街上乱走,这让煜诚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承美!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煜诚拦住承美的瞬间,承美的眼睛通红,她脱掉皱巴巴的口罩,满脸怨恨的痛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你先别急着哭啊。” 在如今这个世界生活的承美看来,煜诚不仅实在,还有一副侠义心肠,不像从前的他那般冷漠。特别是他动情的一拥,那个像刚刚从沼泽中爬出来的承美,心理防线恍然坍塌。 “煜诚哥怎么办?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就连妈妈失联的老朋友家我也问过了,还有那些爸爸和妈妈经常去的地方,但哪里都没有她。妈妈连手环都没有带,我的电话她根本记不清楚。如果找不到她我,我真的是…” 不等煜诚反应过来,承美已经将发顶埋在煜诚温热的胸口,煜诚默默的低下头,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头上已是白发多过黑发了。不一会儿,他便轻轻拥着承美的肩膀朝最近的警察局走去,承美的身体很轻盈,但煜诚的心情却很沉重。 如啤酒般金黄的月有重新回归沉寂之中,拉上百叶窗,煜诚顿时淹没在黑暗之中。此时的他,不忍心看承美,因为他怕和承美对视的瞬间,双腿上的筋就像全部断掉一样,整个人会瘫坐下去。 和煜诚并肩坐在警局中的承美,一直凝视着手里还在用签字笔不停写着什么的警员,脸上带着一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生就没有安全感的表情。 “好的,已经收到报警信息,一旦有任何行踪都会联系你的。二位就先回家吧。” 警员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站起身,走向走廊。承美也立刻追了出来,再次挡在他的面前,几乎是抖瑟着公鸭般嘶哑的声音问。 “大概什么时候能找到,她有老年痴呆症,时间太久的话我怕她有危险。” “这个嘛,还是得先派出警员巡查一下,毕竟还没有超过一天。” 承美涨红了眼睛,抬起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身材枯槁的承美一直揪着自己不放,警员有点进退两难。他朝煜诚露出难堪的神色,想用眼神寻求煜诚的帮助。煜诚连忙拥住承美,但承美再次挡在警员的面前。 “拜托你通融一下,让我在这里等行吗?我太害怕了,我没有勇气守着没有她的家。” “可我们这边没有保障说会马上找到人,如果你依然这么坚持的话,就请自便吧。” “谢谢,我妈妈就拜托你们了。” 虽然煜诚明知道承美的行径与故意折磨自己没有本质区别,但却无力辩驳。一想到这个从表情到言语都像披了层盔甲的女人,第一次暴露自己真实的面貌,煜诚顿觉心里苦涩难当。就在煜诚默默叹气的同时,承美刚好也在那一刻回头望向了煜诚,当看见承美饱含痛苦却强装平静的微笑时,愧疚便悄悄的冒了出来,而每次煜诚都需要借助酒精来将她抑制才行。 “郑代理你快点回家吧,已经太晚了。” “我不要紧,倒是你承美,既然已经举报了,肯定会很快找到的。” “嗯。” 承美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坦率,但煜诚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因为没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身份,煜诚只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朝承美低语,但那些难忘的记忆却像落叶一样摇曳。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谢谢,我没有胃口。” 承美果断的拒绝道,此刻承美的心里产生了仇恨和怨恨。扭曲的情绪高昂,高昂的心灵深沉。偶尔,煜诚凝视着承美的眸子,就像凝视着一个水坑,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令煜诚刻骨铭心的面孔。一见到那个远去的承美,煜诚就心烦意乱,看着珠铉的来电,煜诚又感到头晕,深呼吸后,他给珠铉打了回拨。 “老公,聚餐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吗?” 煜诚转过身,看着魂不守舍的承美,这是自己把她抛下之后尝尽人世间酸甜苦辣的妻子吗?想到这里,煜诚抱着手机,低声却坚定的回应。 ------------ 第二百七十四章我的答案总是在你身边 “聚餐虽然结束了,但我刚刚接到通知,分部赵代理的父亲今晚过世的,我得跟分行长、申主管一起去医院看看。” “是吗?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个人啊。你们很熟吗?” 就像往浴缸里放满热水后,躺进去,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热水中一样,当珠铉的质疑突然停顿的瞬间,煜诚感觉自己的浑身已经密密麻麻的沁出汗珠来了。但他还是勉强咽了口唾沫,又用力的驱使自己颤抖不已的唇片发出人声,那种炮语连珠的感觉就像要把体内所有的脏东西排出来似的。 “算是吧,工作中还是有些联系,所以这么隆重的场合就不好推辞了。” “那他们家远吗?” “非常远,在郊区。” “郊区?必须要现在去吗?就不能推到明天?老公我觉得你是不是热心太过了。” 汗水依旧不止,虽然感到无地自容,但煜诚决定将谎言进行到底,哪怕要带着负罪感一直活下去也在所不惜。毕竟在他看来,抛弃一己私欲,尽他所能的去拯救承美,也是在弥补自己的过错。在承美的意识觉醒的那一天,煜诚会真诚的道歉,如果承美不想见到自己,那么煜诚会把这份道歉埋在心底,然后转身离开。虽然全新的生活一直在继续,但煜诚仍然要坚持。 “喂,老公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煜诚迫切的心愿,珠铉快到用一口气问了出来。 “那个,赵代理是异乡人,他在安城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因为家庭条件太差也没有另一半,我们做同事的能帮就过来帮一下,丧事办得太凄凉的话,显得太没有人情味了。况且,这可是是分行长和申主管带队,我也不好说我不去吧。” 好似有块隐形的磁铁从后面吸着自己,让煜诚感觉动弹不得。他战战兢兢的抱着电话,大气都不敢喘,好像珠铉就是他的吸氧机。而电话的另一端,珠铉无聊的闭上眼,默默的缓了口气。 “虽然很不开心,但你还是路上小心吧。我要去睡了。” “嗯,晚安。” 电话挂断的同时,便利店老板递给了煜诚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金枪鱼饭团和草莓奶茶。煜诚呆呆的看着承美最喜欢的食物,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共是41元。” 从便利店走出来,煜诚头也不回的快步冲向警察局,一路上他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同一片场景下,高铁开上了跨江大桥,夜晚的路灯如刺眼的阳光般映照在水面上,熠熠生辉。煜诚倒是希望列车能赶紧开走,所以他飞快的奔跑起来,快到冷风能将他的汗水与眼泪瞬间蒸发,快到一口气就到达了警局,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倚在墙壁上的承美浮肿的脸庞。 从警察口中得知尚未得到任何有关尹庆善的消息后,煜诚默默的望向形如苟延残喘的乞丐般枕墙而眠的承美。此刻的他,每往前挪动一步,脸色就越糟糕。他不得不直面自己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对于妻子和儿女的愧疚,加上自己亲手扼杀所有人人生的愧疚,两种愧疚交织在一起,就像有藤条紧紧扼住了喉咙,让煜诚感到了强烈的痛苦与折磨。 一阵冷风掠过,煜诚从似睡非睡中醒来,他转过头看向蒙蒙亮的窗外,远处白塔的轮廓已经逐渐清晰起来,这预示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煜诚舒了口压抑已久的闷气,看着白塔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把剩下的半个金枪鱼饭团吃完之后,煜诚整理了一下领带,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是说拍段子吗?我本来是以宣传特色为目的开始玩的,现在不光是我们,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转型成这种半主播模式了。成效很显著,连走失的猫咪都能通过这个找回来。不过大舅哥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不会是嫂子断了你的零花钱吧。” 就像煜诚被五花大绑的送到柯勉面前一样,柯勉笑了,先是嘴角上扬着微笑,然后颧骨一耸一耸的开怀大笑起来。坐在他身旁的煜祺转动着眼珠子,想看看自己的哥哥是真的睡傻了,还是在装腔作势。或许是视频里的煜诚模样甚是滑稽,柯勉夫妇不由得笑得更大声了,想必恶人都不太喜欢笑声,煜诚的脸都拧到一块儿了。 “不是,我的确有突发情况,你到底能不能把你的ID和密码发给我?” 那一刻,煜诚的目光里露出了阴险的意味,柯勉连忙将上半身朝煜诚这边倾了过来。 “跟我还装什么?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就是钱吗?” 煜诚的眼神中透着落寞,什么话也说不上来。柯勉见他神情黯然,一言不发,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他连忙用手轻轻拍了拍唇片。 “是我一位朋友的妈妈走丢了,她现在急需你的账号救急。你就不要啰嗦了,快点发信息给我吧。我知道你是挂了电话就倒头大睡的人,所以你务必在电话挂掉前看着我的脸发给我。” 柯勉看煜诚的视线是一分同情九分鄙夷。鄙夷中蔑视的成分占了绝对上风,但煜诚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受到打击。他迅速翻开承美的相册,将她和妈妈的合照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做完这一切后,煜诚喝了一口草莓奶茶,心情似乎稍微平复了些,然后他缓了口气,再次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承美。 承美失落的样子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无法沟通、神经病这样的词语更让他胸口一阵发堵,是谁说她无法沟通来着?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透过承美憔悴的脸庞,煜诚看到了曾经那个满脸尽是鄙夷,逼得妻子不得不落寞离开的自己。 自从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重新认识妻子后,承美的面容就一直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他曾一次次的告诫自己,有妻子、有岳父,但在见到承美的瞬间,煜诚还是选择了短暂的遗忘。或许正因如此,承美和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才越来越清晰,此刻看着沉睡中不断抖索身体的妻子,煜诚想起了承美的面容和她的每一个动作。曾经的她时常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个性跳脱叛逆,虽然她经常给自己一发发夺命铁拳,但她依然是自己初见时的样子。后来的十年婚姻里,承美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深思熟虑。对煜诚的冷漠和自以为是常常一笑置之。但唯独在面对母亲和妹妹的问题时,承美总是不明所以的发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用这种近乎愤恨的眼神看自己呢?从前的煜诚不懂,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如果自己当初能紧紧的拥抱她,能静静的等着她倾述多好啊。那个时候的她是有多无处倾诉才会对自己发泄呢。 换位思考,是在煜诚脱离了原本的人生轨迹后才渐渐领悟出来的。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将忙碌当做借口,过着我行我素的人生、因为有愿意听自己说话的朋友,煜诚才总是把自己的感受想当然的排在第一位,不能接受的就自动离开好了,无所谓同事、亲人抑或是妻子。想到这里,那个困扰已久的疑团好像解开了,说自己无法沟通的人正是眼前的承美。虽然那是露营时承美的酒话,但还是深深的刺痛了煜诚的内心。 煜诚努力的回忆着承美的面庞,拼了命的不让眼泪落下,就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妻子也曾毫无原则的容忍着自己的无法沟通和我行我素。长期以来,煜诚都以为自己给了承美无法拒绝的理由,但事实上,妻子只是在默默忍受中不断内耗着而已。 如母亲所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煜诚和煜祺,怎么也会和自己不一样呢。同样的道理,自己和妻子之间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思维方式、理想与代沟,就连口味、兴趣、表达习惯也很不一样,承美不喜欢吃肉,对学习工作都很不感冒,如果做个体经营的父亲尚在人世的话,还能尽全力保护她风雨无忧,但脱离了原生家庭的庇佑,在这个丛林般竞争激烈的世界里,像她这种无欲无求的食草动物就显得太脆弱了。 所以,当丈夫、朋友主动疏远、同事上司苛责为难,承美只是假装成一听而过的样子,特别是二宝降生的那段时间,她就开始逆反了,而这却是自私的丈夫无法接受的。那时的他只是知道产后抑郁这个医学词汇,他便将导致自己和妻子无法正常沟通的理由统统归结给了疾病。正因妻子的疾病无药可治,工作中的负压又比竞争激烈,煜诚和承美之间开始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隔阂。渐渐的,煜诚似乎已经厌倦了正轨的人生(和承美一起经营小家),但又很难重新步入歧途(入赘宋氏一步跨)。事实上,这个时代也不是说只要自己一直在正轨奔跑就一定能顺利抵达目的地。所以煜诚才选择做一个孤独又冷漠的丈夫。但他却忘记了,生也未生,死也不代表消逝,很多角落阴暗如真菌。之所以会如此痛苦的活着,是因为想活得像上流一样。更方便的地方,就好像真的有更清澈的空气,但时间也好,空气、水、风,甚至也不是平等的给予每一个人的。 但现在煜诚似乎明白了,造成自己和承美之间出现这种隔膜的原因在自己身上,是自己的心浮气躁将辛辛苦苦制造机会的妻子一脚踢开的,于是自己在妻子眼里变成了一个任性妄为的丈夫,而妻子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会呼吸的透明人。这一切问题的开端,家庭的支离破碎,人生的不幸,妻子孩子的离去,一切都缘于自己的漠不关心和高傲。 随着时间的流逝,煜诚在纸醉金迷而又疲惫不堪的生活中失去了自我。好不容易重新睁大眼睛想要好好感受下这个世界,煜诚适才开始领悟出换位思考的意义。他的眼睛里渐渐出现了活得不如自己的人们,他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同情与怜悯,开始学着怎样走进人们的内心。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却没有人了,再去找能够好好沟通的人似乎为时已晚。就好像一只脚深陷泥沼里似的。所以当他看到承美茫然无知的在深夜的巷口徘徊,煜诚发誓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她,哪怕她的存在本身就让自己羞愧难当。就在煜诚满眼羞愧痛苦的抚摸着承美发顶的同时,承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或许承美早就察觉到异样了吧,眼中的煜诚,既像是丈夫,又像是父亲,到现在承美仍然无法确定煜诚到底是谁。 “醒了吗?我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不小心睡着了。” 煜诚的动作和意思是明确而粗鲁的,承美没有抗拒,只是不满的看向地面。抽回手的瞬间,煜诚也感觉到吞下的唾液就像一枚干针,让他无所适从。 “话说这个时间,郑代理你是不是应该回家了。” 也许伴随着紧张,承美的语速一点一点加快,声音里也带着怦然心动般的急躁。 “没关系,我已经跟妻子说过了。” “嗯。” 随着尴尬的对白,第一次体验禁果时的悸动、颤抖和小心翼翼都呈现在煜诚的脸上,承美连忙别过脸,两只手冻僵了不断的搓着,鼻子也变红了,从外面吸气的时候嘴巴里也有白色的蒸气。煜诚的心顿时悬在嗓子眼,此刻这个可怜楚楚的承美就是他初恋的样子。 “还没有妈妈的消息吗?真是急死人了。” “哦,对了,我在凌晨的时候用柯勉的直播号发了一条寻人启事。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用了你和伯母的照片…个人资料,诶,居然有人说发现了和她体貌特征相似的中年老妇人。地点是安城火车站。咦?这个地方承美你?” “安城火车站吗?!” 煜诚的外表就像一个不切实际的药剂师,但承美却迫切的需要这个良方。而等着承美肯定回答的煜诚,第一次闪烁着明亮的眼睛。似乎是轻描淡写的,承美短暂的揪了揪发顶,惊讶的闭着嘴。 ------------ 第二百七十五章我想要的是家 晴朗的早晨,大街上一片忙碌的景象。摊贩们开始做生意,打工者们喝着从早餐店买的豆奶去挤地铁。当珠铉走到购物中心时才意识到今天到得特别早。高档购物中心也并非24小时营业,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在规定时间内到岗,所以珠铉没有必要早点进去,无所事事的她只好在阳光下多享受一会儿闲暇时光,眺望伫立在街中心的那栋“凡尔赛宫殿”,果然显得愈发辉煌华丽。 大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推开了,“妈妈!”、“妈妈!”承美歇斯底里的朝火车站候车室喊道。或许是暖风开得太大的缘故,大家的脸红得就像一颗颗快熟透的桃子,一只手不停的扇风,似乎都快要被热死了。但这种久违的悠闲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承美朝着一排排座位跑去时,大家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煜诚本想拉着承美去广播站,但见承美眉头紧皱,一脸杀气腾腾,便闭上了嘴。 很快,承美便在熙熙攘攘的进站人群里扑捉到了一个和尹庆善高度相似的身影。 “妈妈!”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从堆积如山的站口探回头来。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独特的例外,她今天没有穿平时钟爱的小香风套裙或是衬衣和开衫。而是穿了一件破旧的夹克,衣服有些宽松,人看上去比平时要瘦很多。 “妈妈,等一下!” 煜诚也抬起头看向承美和“妈妈”视线停止的地方,正好和妈妈对视了。她正随着人流一起往站内走。在听到承美的呼喊后,她微微张大的嘴巴像石头一样定住了。 虽然大家都往站内移动,那个女人却没有动。此刻,时间仿佛在两个像石头一样僵住的女人周围走走停停,令周围人所有的动作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但等承美沮丧的定过神时,煜诚已经朝“妈妈”深深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女士,我们认错人了。” 煜诚的声音满是活力,承美的叹息却显得有气无力。看到承美绝望得直喘粗气,煜诚如立针毡,他赶快将承美扶到一旁的空座上。可能是陪伴了一夜腰有点儿酸,煜诚用手背揉了揉尾骨。承美的坐姿就像躺在铁架单人床上,紧皱眉头,想努力的忆起往事,但马上又变成了失望的神色。 时钟上的数字就像一团乱麻,候车的人们如时钟的时针般茫然缓慢又径直的奔向时间的终点。煜诚焦急的抖动着腿,承美正在不合情理的胡思乱想着。渐渐的,大钟的秒针似乎也开始在承美的耳朵里走动了,声音无比刺耳。曾经的承美认为人生中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考试更让人烦躁了。但此刻,在近乎超常的压力和压迫下,她的脑子砰砰乱响,眼泪失控般的夺眶而出,瞬间,阳光明媚的候车室变得阴云密布,此起彼伏的阴风从开着暖风的空调里涌了出来,在偌大的大厅里掀起一股大浪,很快就把承美的全身完全淹没住了。 “怎么办?我好像找不到我妈妈了。” 承美的神情就像刚刚结束一场噩梦,但她仍然打不起精神,呆呆的念叨着。 “虽然之前也有过丢了几个小时后找到的时候,但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她过。我该怎么办啊郑代理?” 承美突然变得呼吸急促,感觉头部无法正常供血,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她虽然一直睁着眼睛,但空间距离感变得十分模糊。煜诚见情形不妙,赶紧站起身来,他的手在即将抚摸承美发顶的时刻停了下来,但心中那种怜悯的感觉丝毫没有消减。 “承美啊…” 煜诚默念着,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眉毛皱得太过明显。 在短短几秒钟内,承美突然闪现出一个灵感,就像剧本已经事先在脑海中写好了一样,一系列恐怖甚至暗黑的想法有条不紊的鱼贯而出。然后又是一个突然间,承美的头脑里又迅速的涌向出一个勉强还算能接受的故事情节,但很快她又惊诧的看到了那些画面的最终走向。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颤抖不已。 “如果真的找不到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办?虽然她发病的时候我很焦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她。她怎么能…” 承美突然感觉脑子里散乱的剧本场景被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了,特别是那种既视感扑面而来的时候,在这种近似无法逃避的现实面前,承美的心脏似乎就要炸开了,但往往是在这种荒谬的场景下,人们才会表现出泰然自若的一面,现在的承美表情近乎平静,比起寻人时激烈的情感,如今的她显得非常渺小无力。 “不会的承美,我陪你一起找,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虽然承美明显感觉到身上的T恤被黏糊糊的汗水沾到了发涩的皮椅靠背上,但她还是奋力的朝煜诚的身边靠拢,一双眼睛更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着煜诚。 “真的还能找到她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煜诚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仿佛碰到了滚烫的金属,汗水随着头发簌簌落下,他的脊背亦是汗如牛毛。或许是两个人都汗津津的,目光中才传递出真正的现实感。煜诚顿了顿,再次翻出柯勉的直播号。 “承美,我刚刚又得到了一条新情报,说是在尚城福利院,正在福利院内部给孩子分发爱心早餐。”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越来越多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柯勉的直播号上,煜诚观察了一下承美的神色,谨慎的说道。 承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照片上的女人,她穿着她平生最不喜欢的T恤衫,系着围裙。比平日的她看起来矮了很多,微卷的头发自然散乱在布满皱纹的脸上,中间夹杂着一半白发。承美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头凝视了一阵天花板,似乎在思考一些细碎的问题。看着纠结不安的承美,煜诚也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的,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我妈妈从来不喜欢蓬乱的头发,也不喜欢那么休闲的衣服,看上去不够优雅。” 煜诚从承美刚才的表情里就已经感觉到失败的阴影笼罩在头上,就在煜诚绞尽脑汁的寻找线索的同时,承美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 “别急着哭,还有其他人发来的照片,你好好看看这位爱心阿姨真的不是她吗?我觉得她们的侧脸简直的复刻下来的。” 父亲过世后尹庆善一直生活在风雨飘摇的环境里,但她身上始终洋溢着一种高贵的气质,将照片放大来看,满脸的皱纹反而衬得她格外和蔼仁慈,特别是那双黑褐色的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如少女般圣洁的光芒,而这完全不是这个年龄的阿姨该有的风貌。 “没错,是我的妈妈。郑代理,她真的是!” 承美再三确认后终于伸出一只枯瘦长着皱纹的手,煜诚紧张的用衣服擦了擦手掌上的汗,紧紧的握住了承美。 烤水果的清甜和煮牛奶的幽香弥漫在整个福利院里,今天的志愿摊空前火爆,孩子们几乎是在人群中挣扎着前行,又不停的向撞到的其他孩子道歉的状态。但这依然不能阻拦更多孩子的热情,就连后巷餐车厨师看到狼吞虎咽的孩子也不禁噗噗称奇,此刻尹庆善正一只手翻着烤架上的水果串,一只手用汤勺搅动着大锅,锅里煮着微微泛黄的鸡蛋牛奶。这种牛奶的人气很高,愁眉苦脸的孩子热腾腾的喝上一碗后,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刚刚从直播号里翻到寻人启事的A老师跑得气喘吁吁,鼻梁上沁出了颗颗汗珠,但当她看清尹庆善的脸孔后勉强舒了一口气。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于直勾勾的盯着尹庆善的侧脸有些不友善了,A老师急忙转移了视线。 “阿姨想必您一定经常参加这种志愿者活动吧。” 摊位前人山人海,尹庆善却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一片寂静。 “对了,您之前说是哪个志愿团来着?” A老师咽了咽唾沫,她怕静默太久不好,所以随口又问了新的问题。 “柱赫(承美的父亲)志愿团。” 尹庆善很满意的说完了,但停顿一下,趁机思考了一会儿后,她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做作了,便闭严了嘴,糟糕应该在气氛怪异的时候适可而止的,尹庆善在心里默默埋怨起自己道。就在她转过身如同躲避幽灵的背对着A老师站定的瞬间,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十指紧扣着盘子,凝视着尹庆善的眼睛。 “宝贝,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阿姨多给两块排骨吃好不好?” “还有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学习压力,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动物园的熊猫啦。哈哈,阿姨开玩笑的,今天多吃点鱼肉,补充下蛋白质,再来点水果补充纤维素。” 尹庆善像模像样的翻动起盛满山珍海味的大锅,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手腕有些酸痛,但她还是将流畅暖心的一面留给了一脸热切的孩子们。 A老师迅速观察了一下孩子们的脸色,再次打量起尹庆善时,她并不是一副“看这家伙”的表情,而是真的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柱赫志愿团的成员多不多呀?你们经常活动的地点是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交换下联系方式,以后我通知您会方便一些。” 尹庆善慌了,她刚刚只是在承美和柱赫之间即兴回答了一个而已,不可能给出什么像样的答案。虽然有些失礼,但为了扭转尴尬的局势,她决定再次借助一下孩子的力量,想到这里,尹庆善卖力的把剩下的排骨一股脑的塞进孩子的碗碟里。 “宝贝,感冒没有好不能吃太油的东西哦,阿姨拿排骨换你手里的炸鸡好不好。” “志愿摊什么情况?” 由于院长欣然承担起看管志愿摊的工作,A老师才有了难得的闲暇时间,她靠在一旁的破旧长椅上伸了伸懒腰。 “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似,但直觉告诉我应该就是她。” A老师伸长了脖子,向正在假装成擦摊位油渍的院长说道。院长直接走向尹庆善,盯着她看了看,似乎想把她看透。尹庆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挠了一下鼻梁。 为了隐藏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承美用比平时大很多的声音喊道。 “妈妈!” “哎呀,是我们家承美啊。” 尹庆善的语气很温和,那一瞬间,似乎得到了莫大的支持。 “可真是的,您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呀?知道我有多伤心吗?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多大了还说这种傻话,丢不丢人!” 尹庆善的回答很干脆,正想着要不要拜托如癞皮狗般黏在自己肩膀的女儿,耳边又传来承美撒娇的声音。 “妈妈,在您面前我无论都大都是孩子嘛。” 尹庆善拼命的向后退,想溜出志愿摊,但脚却一步也迈不动。挣脱无果的尹庆善快要憋疯了,她咬紧牙关,往腿上加了把劲儿,却依然纹丝不动。 “哎呦,哎呦。这又是谁啊?撞到我的腰了。” 很快就轮到煜诚的撒娇时刻了,他推开承美,将尹庆善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尹庆善丝毫动弹不得,甚至张不开嘴,只能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 “丈母娘,我们都不知道您在这里,而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有多担心。” “你们小两口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尹庆善嘴上说着很刻薄的话,但她勉强动了动手指,一脸欣慰的拍抚着煜诚的后背。 “就是太爱您了,恨不能一天24小时陪在您身边。不过看到您平安无事就好了,对吧老公?” 承美帮腔道。 “就是这样,不过丈母娘您为什么一定要来尚城呢?” 一直和颜悦色的尹庆善皱起眉头,噘着嘴气呼呼的说道。 “当然是为了来做志愿服务啊,你们爸爸在的时候,我们两个每半个月都能来一次的。” “原来是这样,丈母娘您真是太可爱了。下次不可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悄悄走掉了,知道吗!” 听了煜诚的话,尹庆善泄气的点了点头。 “真乖,那以后老丈人的忌日,我们可以陪您一起来吗?” 尹庆善突然又像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第二百七十六章我才是你的深渊啊,承美 虽然在外面装作若无其事,但回到家里所能感受到的那些情感、那些回忆。现在回过头来看,煜诚会惊讶妻子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丈母娘和成妍变成这个样子少说也有五六年的时间,煜诚突然想起承美在每个父亲忌日中表现出崩溃情绪的那一面,作为男人的他实在无法想象将满满的负压全都堆在一个柔弱的女人肩膀,是怎样的感受。而且还是那种贫穷从大门进来,幸福从窗外飞去的状态,即便承美拼命的工作想要摆脱困境,但在无法确保一夜成名的情况下一切都只是充饥的大饼。 不知不觉,强烈的阳光透过阳台射进客厅,煜诚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在诧异今天落下的阳光比清早升起的阳光还要绚烂吧,而承美的模样还依稀残存在强烈的太阳余波里。 “喂!” 看着煜诚默默出神的样子,承美露出了她特有的调皮表情。而煜诚也露出虎牙,嘿嘿的笑了笑。 “阿姨睡着了吗?” “是的,我给你吃过药了,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煜诚和承美并肩站在流淌着阳光的阳台上。 “爸爸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经常去到安城周围的福利院、养老院做志愿者服务。估计是突然忆起了那个时候吧。但即便是很高尚的事情,一想到妈妈顶着风吹日晒、凛凛寒风站在那里打饭,我就很难过。” 乌云蔽日的室内突然有些昏暗了,煜诚不是很确定,但他似乎看到承美眼睛努力向上睁着,抿着颤抖不已的嘴唇,强忍着泪水的样子。煜诚顿时陷入了沉思,他在谨慎的挑选合适的字眼安慰承美。 “妈妈她也真是的。” 或许是想忍住不哭,承美便硬邦邦的顶了一句。 “叔叔在世的时候,阿姨应该过得很舒心吧,感觉她虽然年华不在,但还是很单纯啊。” 煜诚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承美,突然提出了那个在脑子里忽隐忽现的问题。即使他明知道这个氛围不太适合问,但不知为什么,感觉如果现在不问,就无法再问了。承美的眼圈又红了,就像煮沸的红茶。 “妈妈,常说爸爸是她的初恋,原本是想嫁给爱情的,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不久,爸爸就给了她那么优越的物质生活。特别是成妍出生的那一年,爸爸真的是赚钱赚到手抽筋了。我的妈妈不喜欢尔虞我诈的职场环境,就回来跟爸爸诉苦,爸爸说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庇护自己的妻女,会让人看不起。他还说让妈妈尽管放心的依着他靠着他,在那次对话后不久妈妈就做了全职太太。说起来,她真的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如果不是爸爸英年早逝,现在的她一定幸福得招人记恨吧。有一个有钱有爱的丈夫,还有一双聪明绝顶的女儿,我们大家都想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她。” 承美奋力吸了吸鼻子,露出天真的微笑着,目光如同外面的阳光一样灿烂。但看着她不切实际的表情,煜诚感觉随时可能会有变数。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看着她稀里糊涂的样子,我们做子女的就别多说什么了。也许这样她的内心能稍稍好过一点。” 承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绚烂得有些悲惨的落日。 “郑代理,你说我妈妈的社交能力怎么就这么强呢。要不是因为你在直播号里发了妈妈和我的合照,工作人员还真当她是志愿团成员呢。就连那些一起活动的大叔大婶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团队里混进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承美随即又从容的笑着说道,煜诚大吃一惊,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长刺,表情有些滑稽。半晌,他猛然打起精神,怀着恐惧慢慢开了口。 “快进去吧,别让阿姨再偷偷溜掉了。” “你的记性真是超级差啊,我都告诉你了她服用的是治疗睡觉的药,现在八成是在做梦。我刚刚给她掖被角的时候,看到她笑得很灿烂。我猜她一定有很多心里话要说给爸爸听。” 煜诚的神情就像遭受到枪弹袭击一样渐渐迟缓,承美转过脸,眼睛一直盯着煜诚的方向,那一瞬间煜诚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尖利的手爪箍紧似的,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承美默默的低下头,她的表情恬静自然就像根本没有攻击意图的小白兔。看着这样的承美,煜诚强烈的为她担心着,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想我应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吗?也对,嫂子在家一定等着急了。那我送你到巷口吧。” 承美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 “真的不用,你快留步吧。” “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赶紧跟上来吧!” 承美轻轻的拍了一下煜诚的肩,煜诚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走出承美家的楼洞口,阴冷的幽风迎面袭来,沁入骨髓的凉意无孔不入的钻进毛孔之中。令承美不由得裹紧了厚厚的风衣。傍晚的余晖照耀在灰黑的围墙与树桠上,隐隐泛着一层粼粼的波光,将两个人脸上微妙的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 在整个并肩散步的过程中,煜诚未吭一声,只是不停的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沉重的呼吸着。承美侧过脸,灵动的眼睛扫向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勾了起来。随着对视的次数变多,煜诚的呼吸似乎变得越来越不连贯。承美不禁一愣,又再三满眼疑惑的看向了从侧面看清异常冷静的煜诚。似乎是察觉到了承美的目光,煜诚微微撇头扫了她一眼,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意味。 “不是说好要一起走的吗,煜诚学长!你怎么走得那么快!我都快要累岔气了,说吧怎么补偿我,肚子巨疼。” 承美气哄哄的说出的一番话里包含着太多暗示,深深的定格在煜诚的记忆深处,此时此刻突然浮现在眼前。 “把嘴巴拿开!” 承美时刻不能平静,就像一条索吻鱼一样不断的将唇片蹭到煜诚的脸上。煜诚有些无奈,只好明硬的将她的身体锁紧。由于动作太过突然,承美没能保持平衡,身体向前倾斜,最后她紧贴着额头的潮湿头发直接蹭到了煜诚的唇片上,那个画面就好像两个人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一样。 煜诚知道承美的举动代表了什么,但嗓子里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好再次将她推开。 “真过分,反正都是无处安放的部位,为什么要这么吝啬。” 煜诚没有回答,只是再三钳制住了承美伸将过来的手,目光深邃而警惕。承美看得目瞪口呆,神色之间包含着难以言表的感情,因为煜诚若即若离的关心和疏远,让她丧失了视觉和听觉,她只知道要用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我都是为了你着想,这可是你们家小区,让邻居看到了还不一定怎么说呢。” 煜诚一边嚷嚷着,一边轻轻推开承美。承美也很清楚自己的行为会给自己和煜诚增添麻烦,但是她不能无动于衷,便又像无头苍蝇一样追在煜诚的周遭。 “我刚刚的话都白说了是吧?” 真是多余的操心,看着承美一脸幸福的样子,煜诚的担心根本没有用,反而变成了甜蜜的负担。他不由得感觉自己才是最搞笑的人。 很快,承美就忘记了煜诚让自己保持安静的话,急急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次煜诚的身体挺拔如松,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俯视着承美。 承美只好果断的从煜诚的臂弯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背对着煜诚,高高的撅起了嘴巴。“呼哧,呼哧”呼吸就像碗碟碰撞发出的声音,那个时候煜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五脏六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似的,总是感觉到不安。他只好轻轻的呼唤承美的名字,承美并没有理他,早已酸涩双手和嘴巴依然在苦苦支撑。煜诚的心脏便也跟着快速的跳动着,他将承美转了过来面向自己,又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你呀,总是这么古灵精怪,我跟你真是一点气都发不出来。” 煜诚的话立刻掀起了惊涛骇浪,承美原本灰白的脸孔瞬间变得温和热烈。 “你看,这么快就到你家了,明天见吧,人见人爱的承美。” 煜诚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要更决然,承美的身体随着海浪般的呼吸起伏不定的摇晃起来。最后她再次紧紧的抱住了煜诚的后背。 “可我还不想回家,让我送你到巷口,看你渐渐走远,我再一个人回来好不好。” “傻瓜,我其实也舍不得你,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煜诚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承美的发顶柔声道。承美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现在放煜诚离开的话,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承美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到煜诚面前。尽管煜诚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既然学长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不如我们直接结婚吧。让我嫁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同进同出了呀。” 看着承美比任何时候都更灿烂的笑容,煜诚的表情瞬间僵硬。那一刻,承美感觉煜诚的脸变得模糊了,虽然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承美只好从煜诚的身边稍微挪开,笑容里透着丝丝的寒意。 “怎么,你难道不准备向我求婚吗?” 听着承美振振有词的话,煜诚大气不敢出。 “也是,这么久都没有提上日程…” 承美最后看了煜诚一眼,随后眼前就变成了漆黑。在她即将转身的瞬间,煜诚一把抓住了承美的手腕,径直走到承美的眼睛前,慢慢的单膝跪地。 “既然新娘都发话了,我当然要绝对服从啊,不过你可不能嫌求婚现场简陋。” “yes !” 看着自己抱着承美如陀螺般旋转的场景,泪水再次烫红了眼眶。煜诚多想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最终却崩溃了。承美无意间碰到了煜诚的指尖,她似乎感受到了煜诚的内心的狰狞与悲伤,但却只能略作犹豫的开了口。 “这次如果不是得到你的帮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刚我很害怕,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可怕的画面。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煜诚目视前方,口气颇为冷淡的回应。 “可我真的没有为你做什么,你一定要谢,就去谢直播号的主人吧。多亏了柯勉强大的流量,我们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妈妈。” 承美原本充满了干劲,想要发表一通演说。看着煜诚再三摇头,极力谢绝的样子。只好抢在煜诚启开话匣之前接着感谢道。 “那就让我谢谢你的灵机一动,谢谢你载着我们回家,谢谢你代替我照顾妈妈的情绪吧。身边有一个愿意帮助我、陪伴我的朋友,我会觉得很心安,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们是真心真意的。” 承美模棱两可的谈了一些出格的东西,煜诚只能站在原地不断的调整呼吸,掩饰自己的紧张。承美也停顿了一下,用硬挤出的微笑趁机思考了一会儿。看着煜诚朝自己礼貌的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边走边说下去,眉眼间的忧愁突然像融雪一样消失了。 “我虽然尽我所能的让妈妈和妹妹过上稳定的生活了,但爸爸留下的空缺感很大,到今天为止,她们的脑海里依然盘旋着爸爸的影子,我妹妹是个性情刚烈的女人,妈妈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恋爱脑。” “那爸爸的存在就好比是数字0。” 两个人再次面对面站定,煜诚十指相扣的紧握在胸前,凝视着承美的眼睛。承美本来就对煜诚怀着复杂的感情,现在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她的心里,那种早已变得模糊而安静的情愫正像狂风中的枝桠般惴惴不安。 可能是四目相对的气氛太热了,煜诚把身上的大衣脱掉拿在手上,外面的风很冷,衬衣却还是被汗水浸透了。 “任何数字乘上或者除以0结果都只能是0或无效,这就是0的绝对话语权。但在加法的世界里这个定律就不成立,因为无论遇到谁都会无条件的变成对方的样子。” 承美听得十分紧张,像乌龟一样眨巴了几下眼睛。她平时是那种看上去很开朗,性格也很直爽的女人,现在却表现得非常纠结。煜诚摆了摆手,淡棕色的发无力的耷拉着,笑容也有些疲惫。 “郑代理?” 承美靠近了半步,并用她那双黑褐色的眼睛仔细的注视着煜诚。就这样问有些过于坦率,她便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语言。但却还是忘记了进行些适当的表情管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虽然很让人费解,可我最喜欢的数字就是0。” 煜诚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就连牙龈也排列得十分规整。 “我其实是从一位朋友那里听来的。” “朋友?”承美凝视着煜诚,微微张大着嘴巴,目光似乎沉浸在匪夷所思的梦中一般。 “算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吧。那个人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后,我就不停的反问自己,失去了她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直到有一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了朋友的妻子,我才发现原来她对我这么重要。我现在很后悔,但却没有身份继续陪伴在她身边了,尽管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可我不敢告诉她,甚至不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人,我想她了,我很怀念我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 煜诚自言自语般的排揎讥讽着自己。承美那么聪明,不难猜出煜诚的心思,她只是犹犹豫豫的向后退了一步。微风扯了扯承美眉头与额头上的褶皱,渐渐的,承美的脸庞就像被熨斗烫过一般光滑。 “你就这么坦率的和新朋友吐露心声,不怕被传出去吗?” 煜诚将碎发拢得很紧,很快卷曲的发丝就从头顶附近像弹簧一样弹跳出来,此刻散落下来的头发比用手捆扎着的还要多。似乎是觉得越调侃越会引发更多误会,而且场面越来越无聊,承美索性爽朗一笑。 “好吧,我想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问的,但如果你将埋藏在心底的爱情说给我听,我还是愿意坐下来跟你碰两杯。” 煜诚谨慎的挑选着话语,就像他正谨慎整理着的发型,那个样子就像一只毛快要撸完了的老狗趴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哼着鼻子。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困扰。” 煜诚觉得承美听得云里雾里的,就想尽快主导接下来的话语权。但一脸晕乎乎的承美还是敏锐的嗅到了这一点,她傲慢的把下巴抬到45度,下巴上稀稀拉拉的毛孔都明晃晃的闪着光亮。 “郑代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煜诚不敢和承美对视,更不敢仔细去看承美不断调整着的表情,于是便将视线固定在承美交叠在胸前的手上。 “可能是因为你们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而我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了。所以我才会把你当做她,真的很抱歉,一直以来我对你也有一份愧疚感在。” 煜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个在附近转悠的大叔。承美也盯着大叔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煜诚有些失望表情的侧脸上,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她还是漠然的感慨道。 “郑代理,虽然你真的很过分。但如果我能见到她,我还是愿意替你把这些话递给她。” “不用了。” 煜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很难才做出这样的抉择。 “没有关系啦,我只是觉得和你相比,还是让我去传达更方便些。毕竟我们都是女人。你知道的,我是自来熟的性格,我相信我能…” 承美趾高气昂的说着,好像急于寻找一个大显身手的场合。煜诚绞尽脑汁的想扭转局势,但承美连五秒都等不及,便径直凑近到他的眼睛里。煜诚只好不知不觉的做出完全不是的表情,幸好承美并没有在意。看着一脸困惑笑容的承美,煜诚再次想到了黑白画面中的夺命飞蟹和昏暗的灰色空间,他连忙摇了摇头,苦笑不迭。 “我的意思是,我会把刚刚跟你说的这些话像咽唾沫一样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只有这样才能放她去找寻真正的幸福。” 承美的笑容定格得很夸张,塌陷的眼睛就像是眼皮上架了一个沉重的秤砣,胖敦敦的肩膀,就连一系列微妙的表情都变化得十分敏捷。仔细一看,煜诚感觉并不陌生,就好像从前的那个承美又回来了。想到这里,煜诚直接用充满憧憬的目光看着承美,与煜诚不同,承美看上去非常轻松,就像上厕所很顺利那样轻松,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你很重情也很大度,在这一点上我还真要向你学习。我这个人吧,并不会发自内心的祝福错过的人。喜欢的时候,或许我也会做飞蛾扑火那种丑事,但到了该放手的时候我会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划上句点。就算心里很受伤,但我觉得那样的伤痛一次就够了,往后余生我还要紧紧抓着自己的命运。坦白的说,我其实设想过无数次,在交叉路口上,我应该也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怨毒的女人,我觉得只有将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我才能洒脱的转身。但这一次我想破个例,虽然我已经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了30几年,但对于这个男人,我一直狠不下心做决定,所以,我想像成熟的你一样,将他静静的留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我会默默的祝福他,祝福他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我的不打扰。” 尽管眼皮秤还在不停的摆动,但承美内心深处的天平并没有失衡。她优雅的朝煜诚伸出手,那个莞尔一笑的模样就像西斯廷油画上的贵妇。 “承美你…” 煜诚就听越惊讶,就像被催眠了一样,视线还停留在承美僵硬的手上,只是张了张嘴的回应了一声。 “嗯?女士已经伸出手了,不准备回握吗?看来你只是穿得很像个绅士而已啊。” 承美就像个表情丰富的说书人,在讲述故事的高潮之前,故意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他。煜诚犹豫了片刻,慢慢的伸出手,而承美则嘴巴一努,调皮而又奋力的握了又握。 “那就周一见吧,郑代理路上小心。” 承美神情和气又有些近乎隆重的和煜诚道了再见,看着煜诚的车消失在巷子里,只留下嘈杂的发动机声,那个声音从耳朵一直弥漫进心里,“哎!”大口呼吸的瞬间,承美感觉肩膀的紧张感缓解了,周围的空气也舒爽了一些。但奇怪的是,她开始觉得自己对于那个复杂的男人,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大概就是自己刚刚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可以一直忍住,但突然与他重逢,就会感到头很痛、心里很难受,眼前的晕眩感久久不能平复,就好像冥冥之中两个人的命运还在纠缠瓜葛着,转念一想回归大森林的自己并不孤单,但就是很失落,就好像心脏被人挖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一直在苟延残喘。承美想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在埋怨还是在后悔,抑或是在强烈的恨意中还缠绵着爱吗? “呼…”在呼出一半气息的时候,承美伸出手捂住了嘴巴,她很怕那种曲折的情愫会随着空气一并泄露出去。 “生活这么辛苦,还去想那些糟心的东西干嘛。振作点,加油吧李承美!” 就像最终会和气的接受生活中的事物从有到无,有些事物的从生到死一样。承美早就很自然的接受了时间赋予自己的一切。她也一直认为不拘泥过去,迅速的抓住未来才是最精彩的。就在她这么笃定的想象着的时候,一个褐色的袋子被风吹到了她的脚边。即便卡片上写着的是煜诚的名字,承美依然毫不留恋的将它折起来,塞进包里,然后挺直腰背的站在门前。那种利落的感觉,就像读书时应付一张不得不带回家的满是错误的试卷一样。 ------------ 第二百七十七章珠铉是长着天使面孔的恶魔 咔嚓一声门响,煜诚大摇大摆的走进客厅。此时,珠铉正顶着一头潮湿慵懒的卷发,穿着一件蜀绣的睡袍,坐在煜诚常常用来发呆的窗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她轻轻的闭上眼,小口的抿着茶。或许是有些烫嘴,她便优雅的吹了吹茶汤,一股清新的树林气息扑鼻拂来,珠铉满脸陶醉的戏谑道。 “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吗?好久不见啊,郑煜诚先生。” 煜诚如呓语般咕咚了几口唾沫,眼珠不停的散大,手颤抖的挠了挠后颈。看他的脸色青紫似乎有些憋闷,又滑稽的扭动着身子。珠铉便收回了视线,吧唧吧唧的抿着茶,又优哉游哉的晃起了脚。 “珠,珠铉,老婆。你生气了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珠铉又往紫砂壶里添了一匙茶叶,随着苦涩的味道溜过喉咙,周边嘈杂的古琴声渐渐消失,身边的氛围也迅速平静下来。煜诚见状,咯吱咯吱的按着手指,一如孩童咬眼珠笔头的声音,斜倪了一眼陷入苦恼之中的丈夫后,珠铉再次慵懒的伸出手,拿起茶杯,想再喝一口似的感慨道。 “客套的话别总挂在嘴上。再说你又不是那位被挂在墙上的男人,为什么要待那么久啊?整个晚上,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因为分行长一直说要再待一会儿,申主管也没有走的意思,所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珠铉连声音也没有,或许是不想再透过金黄色的茶汤看模糊而微妙的丈夫了,她便把身体又转向了窗外的方向。 煜诚感觉到一阵麻酥酥的电流感,就像一只毛茸茸的昆虫前爪落在脚面上似的,煜诚吓得浑身一战栗。珠铉也暗暗一惊,差点儿扔掉了手中的茶杯。 “你们那位分行长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呢,想彻夜不归就一个人去呗!干嘛让下属跟着遭罪啊。总之我对他有很强烈的敌意。” 从进门开始,煜诚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珠铉喝着茶,不停的晃着脚。她的睡袍五彩斑斓,直晃得人眼晕。但煜诚知道,珠铉肯定喝了不少有助于消除疲惫的特制香片茶,此时正在兴头上,他只好蹑手蹑脚的朝浴室走去。 “累了一整天,一身臭汗实在是连狗都嫌弃了,老婆我先去洗个澡。” “一点表示都没有,就想从我的眼皮底下开溜吗?” 珠铉冷哼了一声,伸出手将茶杯推得远远的。煜诚定睛看到了珠铉堆在茶几上的几朵残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没等他转过神,珠铉便紧紧的拥住了煜诚的脖颈。 “带着宝蓝色的领带去吊唁对丧主家人很不尊重诶,怎么不摘掉?!” 珠铉抚摸着煜诚的领带,笑容冷冽的嘟囔道。从她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开始,煜诚就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现在他的心就要从身体里飞出来了。 “因,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我实在是顾不上这么多。” 珠铉笑得妩媚风情,握紧双手,几乎是提着领带将煜诚的脸凑近到自己的眼睛里。 “这个颜色属于冷色系,应该问题不大吧。” “哦?!” 珠铉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但她还是腾出双手轻轻拂了拂煜诚的肩膀。 “去洗澡吧,要快点出来哦。” 珠铉呵气如兰的说着,并将煜诚的脸把玩在掌心。煜诚既激动又紧张,被触碰到的胸口和小腹渐渐变凉,全身微微有些发抖。在他的唇片画了个弧形后,珠铉才意犹未尽的放他离开。 “对了,爸爸说下周末要搞一次短途游,记得把时间抽出来。这样吧,你周一就去跟你们行长请两天年假。”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珠铉扒开小山一样的丝绸包裹,一大堆鲜花争奇斗艳的从里面涌了出来。珠铉微微皱了皱眉,再次挥动起放在一旁的剪刀… 18.30PM尹庆善不时的睁开眼皮打量睡在旁边的女儿承美,然后再慢吞吞的反复闭上又睁开。对于妈妈怪异又滑稽的举动,承美暗暗观察了许久。妈妈的样子就像反复验证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不是深夜。但是从18.40PM到19.00PM,妈妈的眼皮一直是闭着的,看到这里,承美才心安理得的转身呼呼大睡。 墙上的灯把走廊照得通明,装饰用的假窗户外面又挂着一盏灯,仿佛太阳照进来一般。 打开吱呀吱呀响的拱门,走进一间宽敞的客房(平时用作保姆房)一盏过于华美的吊灯把房间内部照得很温馨。虽然是客房,但精选牛皮做的沙发和椅子,松软复古的公主床、一张整块高档岩板做成的长条桌,还有一台做工繁琐的咖啡机和双开门的黑色大冰箱,甚至还有一个零食篮子,来自五洲四海的进口零食一应俱全。 进入房间后,珠铉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往门口看去又空空荡荡,她只好尽可能坦然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又脱在这儿了,是等着我给你收拾吗?过分。” 珠铉嫌弃的抽了一下鼻子,用两根手指抓起散落一地的衬衫、西裤。然后又帮煜诚把手表、婚戒重新塞进归纳格里。就在她挺直脖子,观察着浴室的方向时,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响彻起来,珠铉忙从刚刚叠放整齐的西服外套里翻出手机。 “李承美!怎么又是她?!” 珠铉耸了耸肩膀,不高兴的嘟囔道。 “她不是刚刚交了男朋友吗?怎么总是惦记别人的老公呢。” 珠铉有些惊诧,这时握在手里的电话铃声正好又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老女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好像是在气喘吁吁的跺着菜板。 “我好想你啊,女婿。怎么直接走掉了呢?等一等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多好。” “什么?女婿!”、“您是哪位啊?!” 珠铉拼命的张大嘴巴问道,碎发几乎也在那一瞬间散落了下来。 “那你又是哪位啊?!这可是我女婿的手机,怎么能落在外面的女人手里呢。” 尹庆善回答着,脸上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似乎觉得哪里有点儿奇怪。珠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呼吸被近处的墙面反弹回来,听起来有些狼狈。 “阿姨您听好,我叫宋珠铉,是郑煜诚的夫人,不是您口中的什么外面的女人。” 尹庆善慌忙的应了一声,但她根本把握不了对话的走向,虽然不想被看成是一个笨拙的女人,但她的好奇心太重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尹庆善有些滑稽的呼吸声都原封不动的通过电话传到了宋珠铉的耳朵里。听到对方与常人不同,稍微有点气喘吁吁的声音,宋珠铉就激动不已,而电话的另一边不断发出嘟嘟的声音,好像对面的那个人正不停的玩弄着手机,珠铉有些气躁,她的碎发被抓得更加散乱了,此时几乎是披头散发的样子。 “阿姨我知道您一直在听,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您为什么要管我的老公叫女婿?” 或许是意识到对面是个不可冒犯的神秘人物,灵机一动的尹庆善用尖叫声打断了珠铉炮语连珠般的提问。 “喂!喂?!您说话呀?喂!” 随着嘟嘟嘟的忙音传来,珠铉的注意力急剧下降,尹庆善说的话她只听懂了几句,令人惊讶的是,呆呆的站在厨房里的尹庆善表情也和珠铉一样。只是她慢慢蜷缩着身体,额头直冒冷汗。 “什么鬼啊!” 珠铉又看了一眼那个格外碍眼的名字,气得直跺脚。但很快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海中串联了一遍。 “女婿,怎么直接走掉了呢?等一等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多好。”、“等一等,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多好。女婿!”想到这里,珠铉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但她没有时间慌张了,赶紧将煜诚的手机、衣服口袋翻了又翻。最后在他已经删除的联系人列表里看到了刑警朴太元的名字,看到这里,珠铉快步走向车库。驾驶位和副驾位昨天早上还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样子,但现在就像被很多人翻来翻去过似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片。珠铉索性将能放东西的地方地毯式的大搜索了一通,最后又扑在副驾驶位置上狠狠的吸了吸鼻子,顿时一股廉价的洗发水味隐约而来。 位置搜索、最近搜索:回家、承恩路18号、尚城福利院、安城火车站、安城警察局、承恩路18号、安城银行嘉阳分部、回家、承恩路18号… “这都是什么啊?备注丧主!” 珠铉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的上上下下的检查着满满一沓车载录音。 ------------ 第二百七十八章平凡的一天,直到承美出现 “到警察局报警,就会很快找到吗?” “怎么也要试试看啊…” “拜托,妈妈您一定要在那里啊。” “别担心,一定会的。承美你知道我的预感很强吧,我们一定会找到妈妈的,不要害怕。 虽然只是音频,但煜诚动动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清晰的浮现在珠铉的脑子里,让珠铉顿觉焦急万分,她第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很可疑。与此同时,宋氏别墅内也流逝过一阵漫长的寂静,洗漱完毕的煜诚终于穿着一件宽大的象牙色睡衣一头瘫在松软的公主床上。 “怎么了?” 被什么东西砸中的煜诚,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正视着怒气冲冲的珠铉。 “怎么了?那是我想要问的话,这个U盘里都是什么?” 珠铉的表情很坚决,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一身疲惫、寒酸潦倒的丈夫。当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珠铉轻易识破后,煜诚也不想辩解了,他只是静静的等着她。 “不是很伶俐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啊?!” 珠铉的声音因气愤而微微颤抖,但小小的颤抖掩盖不了她那强大的气势。话音刚落,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煜诚低着头,浓密的眉毛下眼睛漆黑而无神,他长吁了口气,欲言又止般的抿紧唇片,下颌的线条绷得坚韧有力。珠铉把煜诚快速的打量了一遍,再次语气诙谐的催促道。 “竟然骗我说你是去问丧了!结果是因为李承美才夜不归宿的!你最近的胆子可真大呀!” “那,那是因为…” 煜诚神情恍惚的张着嘴反驳了一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珠铉气得握紧了拳头。坐在床上的煜诚似乎也跟着珠铉手背上不断绷紧的血管紧张起来,他不得不咽了咽口水。这一消珠铉的表情变得更丰富了,她像跑步机一样有节奏的回呛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在你洗澡的时候,李承美打电话过来了,我便替你接了,结果竟然有一个神经兮兮的阿姨叫你女婿。问你为什么不等她起来吃个饭再走?郑煜诚,你该不会还有一个家吧?!你到底是不是和这个女人出轨了?” “不,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煜诚忙矢口否认道。珠铉回眸对着一旁的化妆镜冷笑了一下,再次严肃的朝煜诚发了火。 “不是吗?那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晚上,我…”煜诚勉强开了口,声音很小很含糊。 片刻的沉寂过后,房间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傲慢的笑声,此刻珠铉看向煜诚的表情,似乎是对人间世事了如指掌的样子。 “难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李承美这三个字晦气。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很不爽,但是又不得不时时刻刻的在意她,原来是因为她和我之间还有这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既然不能绕开李承美这个棘手的话题,煜诚只好用临危不乱的表情,平静应对冷笑连连的妻子。看着煜诚总是一脸“什么?”的莫名其妙的表情,珠铉气得拂袖而去。 “我现在就要去找这个卑鄙的女人,我要去和她好好评评理。为什么明明有男朋友,还要厚颜无耻的勾引有妇之夫!” “不要,不要这样…听我跟你解释,珠铉…” 煜诚立刻跳下床,一把抱住珠铉的腰,苦苦哀求。 “李承美的妈妈得的是老年痴呆。昨天我从聚会回来的路上偶然遇到李代理,她的妈妈又不见了,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所以你便陪她一起去找了?!为什么是你,那么重要的时候周明曜呢,他在做什么?” 珠铉扭过头看了看煜诚,此时的她平静得好像完全变成了毫不相关的一个人。 “明曜去他爸妈家了。” “所以你就一晚上都陪着她一起找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这种理由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你觉得我能接受?” 珠铉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但丝毫掩饰不住冲冠的怒气。令珠铉惊讶的是煜诚竟然真的像个做贼心虚的贼一样慌了神,开始往后退缩。换做平时珠铉根本不把这种微妙的骚动放在眼里,但此刻却不能熟视无睹,任由他胡作非为。 “就算你刚刚说的是事实,郑煜诚你算什么呀?难道你算是她的亲人吗?” “那是…我,我…” 煜诚含糊其辞的答道,看着痛苦的陷入这深深的犹豫之中的丈夫,珠铉不禁瞪圆了眼睛。 “可我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管。” 煜诚斩钉截铁的说完,抬起头,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正视着珠铉。 “但不论如何,珠铉,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情况。和你说谎是我做错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老婆,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适当的停顿之后,珠铉豪爽的笑了一声,然后双手环住肩膀,煜诚低着头,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注视着没有出息的丈夫许久,珠铉再次面露喜色般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冷不热的说道。 “好人做到你那种程度也是一种病了。最奇怪的是李承美那个女人,再怎么因为妈妈走丢了急得毫无主见,也不该让有家室的同事在外留宿,她那是正常人的思维吗?我在别墅里见到她的时候也是,不管对面坐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已婚还是未婚都笑嘻嘻的,假装自己性格多好多酷,却在背后毫无原则的耍着小伎俩。” “别这样说,昨天是我主动提出要帮她的,不关…” 听他这么说,珠铉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意。“你闭嘴!现在这种情况还想替她说话?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恶心的东西!” 珠铉的嗓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了似的。与珠铉四目相对的煜诚紧张值瞬间达到顶峰,看着珠铉再次愤然的拎起手包,煜诚咽咽口水,对着珠铉的背影大声喊道。 “你要去哪?珠铉,宋珠铉!” “我不去找那个女人,尽管放心好了!” 珠铉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看着重重关上的房门,煜诚神情憔悴的仰头长叹了一声,然后以雄鹰在惊险坠落瞬间的戏剧性姿态,直直的瘫倒在床上… ------------ 第二百七十九章那又怎样,还是胜浩更吸引我 21.00PM,珠铉独自坐在奢华文艺的酒吧吧台里,高大的天花板上整齐的镶嵌了一整片灯海,将吧台照得富丽堂皇。透过整块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酒吧里有几座抽象的雕塑,每张典雅白色的餐桌上都摆放着藤蔓植物。一阵微风拂过,藏青色的法式碎花薄窗帘和里层柔软的波光窗帘在风中摇曳。 可能是特意添加了浪漫的香氛,整个酒吧散发出多情的气息。这样的风格和今晚的珠铉很搭调,她穿着不方便行动的长裙,正像珠宝模特一样在吧台优哉游哉的品着酒。但当池胜浩想到攒多少月的工资,或者说奋斗到怎样的地位才能在这种地方体体面面的喝上一杯时,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珠铉担心池胜浩是不是故意放自己鸽子而左顾右盼的时候,那个稚气未脱的男孩从门外嬉皮笑脸的探出身,耍嘴皮道。 “很抱歉我来晚了,姐姐等很久了吗?” 珠铉有些不好意思,用修长的手指捋了捋短发,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以掩饰心底的慌乱。 “笑容别那么夸张,我只是实在没有什么朋友才叫你来的。” 珠铉说话的时候,池胜浩的注意力总是被四周装了灰透窗子的酒水展柜吸引。展柜是洛可可风格的夸张装饰,所以让人印象深刻并不奇怪。珠铉低下头,看着池胜浩修长的双腿不断的朝自己的方向逼近,她连忙背靠着窗边,双腿交叉的踩在高脚椅的横梁上,胜浩见状也故意与她隔了适当的距离。珠铉为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亨利贾耶,周围随即弥漫着清香的酒气。 “无所谓,那又如何呢,对我来说只要能偶尔见见面就好。” “想喝什么我请客?” “我要喝姐姐最喜欢的那种酒。” 珠铉不想再纠缠了,她故意把噘着嘴恭维自己的池胜浩撇到身后,但池胜浩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声音也充满了活力。渐渐的,珠铉开始有些难堪又有些满足的打量着自酌自饮的池胜浩,忽然她就像有了什么想法似的,用杯子碰了碰嘴唇,一双迷离的醉眼像巡航舰一样巡视着胜浩。 胜券在握的胜浩索性闭上眼睛,认真的嗅着亨利贾耶中散发出的那股清新的葡萄香气,他的侧脸看上去很温柔、睫毛轻颤、脸颊微圆、红扑扑的就像一个白嫩的小孩一样青涩懵懂。这样美好精致的男孩和脸上隐隐藏着深纹的珠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珠铉瞬间就被吸引得无法自拔。就连到处乱飞的灰尘也静静的定在了空中。 “姐姐这么急着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看你脸色这么差,是和你的丈夫吵架了吗?” “才不是呢!他可不敢和我吵架。我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他在我的掌控之下越来越温顺了,而且他几乎每天都会向我保证,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珠铉越说越泄气,耸了耸肩膀。看着如此口是心非的她,胜浩洒脱却也妖冶的笑了笑。 “真是这样吗?” “当然了,所以我才会喜欢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和他结婚。” “可他终究还是变心了啊。是不是女人的问题?” “喂!你少胡乱猜测啦,你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珠铉假装漠不关心,却集中了精力去听,此刻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女孩一样暴跳如雷的大呼小叫起来。池胜浩用手揉了揉干燥的眼角,等珠铉情绪稳定之后又积极的进行了说明。 “我只是在替姐姐打抱不平而已,姐姐你这么聪明漂亮、多才多艺又温柔可爱,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恨自己不能将你捧在手心。你的丈夫凭什么要这么对你啊?难道他财大气粗了吗?还是权势滔天了?!” “喂!注意你的身份,我凭什么要和你讨论这些事啊。” 珠铉有些不满的责备道,然后她看着角落里的雕塑,接二连三的喝着烈酒。池胜浩 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明朗。 “知道了我自罚一杯,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吗?” 看着毫无反应的珠铉,胜浩将披风轻轻搭在珠铉的肩膀,忧心忡忡的感慨道。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他呢,姐姐的丈夫,托他的福,我才有机会见到你。” 珠铉顿时饶有兴趣的瞪大了眼睛,胜浩满脸遗憾的摸了摸唇片,随即又豪爽的笑了笑。 “姐姐,我今天都特意为你逃寝出来了,你明天能陪我玩一天吗?” “玩?明天吗?” “我的实习期快到了,最近刚好没有什么课。” 珠铉迟疑了一下,干脆的点了点头。但在胜浩的潜意识里,自己正慢慢的向那个女人靠近。 太阳下山之后四处一片漆黑,而煜诚在这寂静的房子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睡意也越来越浓,看着沙发垫下盐白色的口水渍,或许他正做着美丽的散步梦,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开心的做回真正的自己。 “滴滴滴。” 门厅传来按密码的声音,但煜诚似乎睡得格外沉,不太容易醒。当感应灯亮了的瞬间,煜诚只是条件反射的睁了睁眼,随即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看着趴在沙发上蒙头睡着,也不脱外套的煜诚,珠铉鞋也不脱的路过煜诚身边。 “没心没肺,连狗都不如的家伙居然呼呼大睡,我真是要疯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煜诚依然趴着睡,姿势不太舒服,脖子有些酸痛,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 主卧里和胜浩发完晚安消息的珠铉,扑通一声倒在了双人床上,今天的床大得格外碍眼。“啊,好孤独好烦啊,我实在是!”珠铉已经到了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发出孤独感慨的女人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近处的墙面反弹回来,听起来更有些凄凉。和那种尽管一个人很孤独,但每天只能用五六个小时缓解一下疲劳,天亮后还得上班加班的人们不同。珠铉的脑子里只有一地鸡毛的感情生活,睡觉前不能太过认真的思考问题,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些对睡眠毫无帮助,必须努力的删掉脑海中浮现的疑问,但珠铉就是做不到。 她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用智能手机定好闹钟,又确认了明天的天气,当看到雾霾严重、天气阴沉这些灰色字眼时,珠铉突然有一种,没想到四十多岁的人生就如此黯淡,没有一丝亮丽的感觉。想到这里,珠铉裹着那层被子,面朝枕头躺下,她希望丈夫煜诚做梦也不会看到自己气愤、激动得辗转反侧的样子,但事实还是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一直到天蒙蒙亮,煜诚能陪伴珠铉的只有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珠铉脑袋钝痛、肚子又饿,看着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丈夫心里的烦闷更是雪上加霜。冰箱里没有想吃的,珠铉又不喜欢叫外卖或是去便利店,她只好将冰箱门重重一摔,窗外的庭院和室内的装潢光彩华丽、到处充满了奢靡的幸福,但也隐藏着凄凉和空虚。 “什么鬼?这日子真是醉了。” 珠铉不合情理的躺在主卧里胡思乱想时,煜诚从睡梦中醒来了,但他仍打不起精神,呆呆的躺着,人类一旦做了过于生动的梦,就会因混乱而一度丧失真实感,此刻的煜诚就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仔细的剖析着自己。 4.30AM,站在窗边目送丈夫早早出门后,珠铉便急不可耐的坐到窗边的电脑前,看着显示器又看了看窗外。微微有些生锈的防虫网上散发着腐臭的尘土气味,珠铉索性掀开所有的防虫网,大口的呼吸着早晨的空气,就在她揉了揉干燥的眼角,努力打起精神时,那个邪恶的想法再次失控般的占据了脑子。珠铉立刻收起迷茫的目光,一边窸窸窣窣的写小作文,一边用耳朵去听外面的声音。文字发出的瞬间,许多评论和表情包跳了出来,珠铉努力的驱赶困倦,往下拉滚动条,然后视线立刻锁定在提交键上。 “李承美,敢动我的男人,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报应!” 简单填写了几条个人资料后,睡意终于来袭,此时的珠铉,越想集中精力看网页上的字,眼皮就越沉,最后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而在安城的另一个角落,同样有无数个想法填满了承美的脑子,看着她满面红光的微笑着,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卷进无数个阴谋组成的漩涡之中。 ------------ 第二百八十章如果你再次背叛我 7.30AM,附近大型住宅小区的人正走过明曜所在的巷子拐角去往地铁站的方向。明曜站的地方是这条斜巷子的路口, 或许是因为地势低的缘故,明曜的心情也有些压抑。 “都让她出来等我了,喂!承美你在哪呢?” “我已经到了,看不见吗?” 话音刚落,周围路人打电话的声音和赶地铁紧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明曜的心再度不知所措的乱成一团。 “别开玩笑啦,现在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我们马上就要迟到了。” 看着明曜猫着腰站在原地,不停的东张西望,承美使劲憋笑的按下了方向盘。 “哇塞!你居然买车了!” 明曜几乎是用脖子夹着手机嚷了一声,他前后有力的摇晃着手提包。承美也从车窗里转出来和他开心的打招呼。不多一会儿,明曜便两只手各拿一袋三明治,气喘吁吁的小跑到车门前。 “哇,这执行力,承美你也太棒了吧。买车居然如此轻松。” 明曜再三环顾着车内的环境,座椅舒适、氛围闲适、播出的音乐也娓娓动听。在这个舒适的副驾看久了承美,新手实习这类令人不安的文字便如天使的光圈般浮现在承美的发顶。 “对了,承美你有驾照吗?” 明曜惊诧的问了一声,并贴心的递给了承美一个塞满碎鸡蛋和培根肉的三明治。 三明治散发出一股香喷喷的蛋黄味和浓郁的培根味,令承美心情愉悦,食欲大增,她完全是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后,才想起来调侃明曜的。 “你是说那种压箱子的东东吗?两年前就到手了。坦白的说决定难,买并不难,为了方便我妈和妹妹出去玩,还是得有辆车。” “看上去性价比超高,承美你眼光真不错呀。” 明曜今天的穿着显得格外年轻,脸上也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话说你生我的气都消了吗?” 明曜松开手臂,正认真的抚摸着座椅靠背。听到承美冒冒失失的调侃后瞬间变得满脸黑线。 “幸亏你提醒我,我现在应该很生气才对是吧。因为车的关系,我居然开心得忘记了。” 虽然承美的心不会像20几岁的女生那样砰砰直跳,但现在已经到了正式恋爱的季节,她的脸上还是出现了很多莫名的烦恼。 “对不起啦,以后哪怕是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只要尚存一口气,我都会接你的电话的好吗?” 明曜忙着回复申正焕的信息,没空回答承美。承美只好从明曜的手机下方探出头来,轻轻推搡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但明曜依然倔强的耸了耸肩转身看向窗外。 承美只好覆在明曜的两个肩膀上,不断的探头探脑。 “好啦,别闹了明曜。” 承美眼珠一转,轻轻拍了拍明曜的背,又从身后变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正是明曜最爱喝的豆浆,明曜回头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的承美,叹了口气。 “你才是别闹了。总之,你得向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行那样了。” “好的,我保证,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明曜点了点头,喝着微微有些清凉的豆浆,眉眼间却热乎乎的。 忽然,从承美的身后驶过一辆越野车,速度之快如同上天赠与了它一双天使之翼。明曜的额头猛的戳到吸管,他吃痛的喊了一声。 “停车!快停车!” 承美本是一个情绪贫穷的女人,此刻眼睛里闪烁的敏锐光芒与猎人相似。 “吓死我了,那辆车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它刚才一直在我们旁边的车道上,难道你不看后视镜吗?” “这个,我还没有习惯,不过以后会看的。” 明曜虚弱的眼睛里,那股热切的渴望顿时显得渺小无比。 “我,我其实还是想看一看你的驾照。” 明曜露出希望得到进一步解释的眼神。 “应该是在你面前的格子里,喂你是在等我翻给你吗?” 明曜本想表现得满不在意,但当时还是心跳加速的状态,整个人好像都变傻了一样。承美尴尬的笑笑,继续专心开着车。 记忆中的安城充满了喧嚣的味道,寺庙里散发着香火气、青山与溪谷间充斥着苔藓、森林和水的气息,车子行驶在并不宽阔的柏油路面分分钟便嗅到了大海的气息、阴雨天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街头巷子里散发着腐烂水果的味道,但对明曜来说,安城突然变成了一个布满硝烟的地方。特别是看到驼着背、肩膀前倾、挤到方向盘前连一点肌肉的空隙都想用瘦小的脸庞填满的承美,明曜紧张得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潮澎湃,脑子里浑浑噩噩。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承美关于驾照我其实,我还是想…” 车子剧烈晃动了一下,这时明曜才第一次知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压倒一切,让人恐惧。由于心跳剧烈,呼吸困难,承美只好在应急车道停下了车。明曜看着忐忑不安的承美,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心灵的保护罩裂开了一样,用来缓冲内心感觉的装置似乎都消失了。不仅如此,他内心深处还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或许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想见的人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虽然驾照考下来就在衣柜里放着,但我现在已经找到感觉了。” 大概是经过最繁华的马路后,人群渐渐少了,但车窗外的风依旧很大。承美的车被吹得有些重心不稳,为了平复呼吸,明曜不停的做着深呼吸,也许是当时身心脆弱,平时明曜不怎么晕车,今天却很容易感到头晕和恶心。承美温柔的看着明曜,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豆浆,明曜起身都很困难,此刻就连将豆浆往嘴边送的念头都没有,虽然早已口干舌燥。 “准备左转弯了!” “好…怎么搞的…这辆车怎么跟人憋着劲呢。” “承美,在路口停一下换我开吧。” “不用,我知道这个是往左,往右,停车是那个。” 明曜脸色惨白,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慢慢靠近承美,承美用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着明曜。 “糟糕,这个怎么突然动起来了。原来是雨刷器,下雨的时候看着它摇摇晃晃也挺浪漫的,是吧明曜?” 尽管时间依旧难熬,明曜却不会像刚刚坐到车上时那样笑得撕心裂肺了,但是对于承美那些幼稚的问题,明曜一时无法做出回答。 ------------ 第二百八十一章宋珠铉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7.30AM 空荡荡的办公区里,咖啡搭档已经待上十分钟左右了。她们一起品尝市场里刚炸出来的红豆小鱼饼和土豆麻薯球的时候,崔仁赫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告诉李承美来我办公室一趟!” 那是咖啡搭档第一次用肉眼近距离接触崔仁赫,他的双颊红红的,笑容掩饰不住,就像急着和心仪的女孩敞开心扉一样。咖啡搭档不愧是安城银行有名的万花筒,她们的眼睛鬼得很,很多时候只要一眼就能感觉出,那个人喜不喜欢自己,是会伤害自己,还是会宠爱自己。如果对象是别人,那就更好做出判断了。 临近上班时间,承美和明曜终于抵达了安城银行嘉阳分部。明曜筋疲力尽的坐在窗边,连公文包都没有打开整理,窗外能看到隐约的青山和匆匆忙忙的行人,可能因为是阴天,看不到对面的一切,只有一片雪白的云海。明曜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心无旁骛的看云海是什么时候了,不知这样安静的待了多久,直到承美拿着一只醒目的红包从分行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咖啡搭档才半推半就的从座位里转了出来。 “承美你手里那个就是奖金吧。” 承美尴笑着楞在原地。 “总行行长暗行视察的奖金啊,你难道不知道?” “哦,你们说这个呀,我最近正好因为一笔不在预算范围内的支出,手头很拮据来着。” 承美注意到咖啡搭档的眼神都变了,她犹豫了一下,开口笑道。 “骗你们的啦,分行长很慷慨呢,等下请你们喝咖啡。” 说完这些,承美转过身,呼呼的吹着头发朝卫生间走去。 “这李承美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么轻松就坐到了美玉姐的位置上。那可是总行行长提名,这下风头出大了。” “真心羡慕啊,但托她的福,不然我们很难去那种高级场所聚餐。” 这咖啡搭档的脸皮真够厚的,她们对承美嫉妒得眼睛都快绿了,但却总是在承美面前表现出替她开心、替她难过,为她操碎了心的感觉。明曜用笔在心里写下狗腿子三个字,为什么叫狗腿子?并不是因为她们对人多么友善,而是因为她们喜欢无条件的对人好,即使承美的脸上浮现出抵触的情绪,她们还是一直摇着尾巴,服从、讨好着承美。如果承美在她们眼中失去了价值,她们反而会率先嘲笑、鄙视她。仔细想想,成熟后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想到这里,煜诚也静静的看向明曜眼中的风景,很多时候,煜诚觉得比起她们自己更像一个名副其实的狗腿子。 “我刚刚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哦,快跟我说说你们去的那个高级场所有多好。我不在,味道是不是更好了。” 承美一面在心底讨厌着咖啡搭档,一面又非常想见她们。咖啡搭档连忙转过头,承美翻动着胡乱塞在包包里的东西,然后整整齐齐的码在办公桌上,咖啡搭档对视了一下,便从承美手里接过包包把它塞在桌子下,又将从承美的大衣板正的披在椅背,然后又恭顺的站回到原地。 “承美,你别误会,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去。”、“对,我们也都是被按头去的,毕竟谁都不敢拂分行长的面子啊。” 承美躺在办公位上,优哉游哉的闭着眼睛,泡了一杯速溶奶茶放在咖啡搭档身旁一侧的桌面上。 “真是这样吗?” 咖啡搭档总是对承美微笑,看起来很友善。承美想到一直抵触似乎又不太礼貌,便淡淡的点了点头,咖啡搭档推推搡搡着正打算离开,承美用眼神示意她们。 “也就是说我们分部的义气没有那么轻如鸿毛对吧。” 承美久久的注视着咖啡搭档,咖啡搭档似乎想说什么,但迟迟没有开口,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承美低下头,然后嘴角上扬,轻轻的笑了。 “待会儿我请客喝星巴克里最好的咖啡。” 咖啡搭档一时无言,眉目间有些惊讶。承美把放在桌子上的速溶奶茶一饮而尽。这时孙美玉拿着平板走进办公区,远远瞥到承美,便急吼吼的朝她们走来。 “承美!亲爱的!亲爱的!” 一个对自己有强烈敌意的女人,突然这么亲切的称呼自己,承美的脸上先是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但她还是调皮的说道。 “哦,孙主管,我刚好要去找你,等下我们一起喝咖啡吧。” 承美毫不谦虚的样子实在太有趣,孙美玉有些哭笑不得。 “咖啡还是先放一放吧,网上的舆情你看到了吗?” 承美有些懵懂的站在那里看了看孙美玉,又看了看正默默对视的咖啡搭档。 “舆情?!什么意思啊?” 三个女人彼此默默无语,都只是抬头看向孙美玉。 “亲爱的,有人在网上对你上传了很多很奇怪的言论。你快想想办法吧。” 孙美玉用手指指着网上的帖子,咖啡搭档的眼神再次变得很微妙。只见网页上赫然写着: 安城银行嘉阳分部职员李承美,不为人知的双重人格,阅男无数的她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仗着自己年轻美貌专挑已婚成功男士,为了上位见到什么样的领 导都主动勾搭,严重损坏职场秩序。她最近从总部下放到分部据说也是因为男人的问题。脸蛋看起来明显是动过的,厚颜无耻、阴险卑鄙的第三者专业户,我警告你别再这样活着了! 承美的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就像火车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奔驰着,她感到一阵眩晕,同时心跳加速。而咖啡搭档、孙美玉平生最喜欢听远处传来的汽笛声(震惊的叫声)和车轮碰撞铁轨接头时的咣当声(承美写在脸上的心跳)。每当手机的提示音传来,静静的躺在大床上的宋珠铉便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空空荡荡的房间,等睡意短暂的散去再赶紧爬起来翻找手机,当她终于将手机按压在胸口时,一种类似于雷声般震耳欲聋的声音顺着地面一直传进她的身体。池胜浩一般会在清早和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打来电话,他会替她难过、替她骂,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表达对珠铉的喜欢,虽然他是为自己担心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但珠铉最怕的也是他,好在手机里的消息都只是寻常的推送,不然要是让人发现就糟糕了。 放下手机后的睡眠非常不好,珠铉始终是睡了醒、醒来又睡,如此反复着,直到睡意全消。 “头好疼啊,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珠铉一边敲着脑袋,一边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染红了整个海面,一直照进客厅深处。珠铉什么话都说不出,脑子里似乎一点念头都没有,只是怔怔的注视着太阳的轨迹,直到太阳升到高空再也看不见为止。她刚准备动身去琴房,突然一段奇怪的记忆植入到她茫然失措的眼睛里。 “糟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从琴房里急吼吼的闯出来,珠铉一屁股跌坐到电脑前。此时的她无法停止对自己肆意煽动舆论的愧疚。自己凭什么断定李承美是个轻浮的女人呢?怎么能那么泰然自若的站在制高点上说一些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话?如果煜诚知道这是自己的所为该怎么办?会不会就没有机会再和他说话了?光是这样想想珠铉都有些恐惧。 “快点跳出来,快点,快啊!” 屋子里并没有点空调,空气中却感觉不到热度,珠铉不停的拍打着鼠标,翻找着历史网页,额头早已冷汗淋漓。 “这下可怎么办,登陆密码,对了截图我那张截图去哪里了…终于找到了。” 珠铉小声咕哝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她看到自己那篇引发轩然大波的文章时,她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脱口而出。“他一定会来抓我的,再怎么躲也没有用,天哪,该怎么办,我闯大祸了。” 珠铉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不断的敲打着钝痛的脑袋悻悻叹着气。 ------------ 第二百八十二章如果我不能拥有你 “这种人去哪都能有那么几个,没有背景没有能力,想上位就只好那样喽!”、“都是因为这种该死的婆娘,女人们才会挨骂。”、“承美你快点来我们公司勾搭一下我吧,哥哥好无聊喔。”… 那篇文章下面全是些恶意满满的贴文,宋珠铉原本不是一个轻易脸红的人,但当她看到那些早已脱离掌控的贴文时,她的脸不由自主的滚红发烫,声音也变得颤抖。 “反正也找不到我头上,我不管了。对,我又没有胡说八道,明明是她有错在先。” 此刻就算是自己的无奈之举,珠铉也无法心安理得。她不断的往下滑动着鼠标,眼睛里却清楚的看到一个无辜女人面临永久性社死的恐惧, 愤怒和孤独。如果承美果真变成一个走在路上都会被嘲笑和欺负的女人,那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处境又会好到哪儿去呢? 没过多久,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人就都知道李承美是轻浮的心机女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当更多关于“承美的黑料”被有心人士扒出来后,总部一时也流言四起。虽说承美在安城银行并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但在流量当道的时代,流言却能代替真像,变成大家乐于接受的现实。 “大家都在莫名其妙的跟帖…也太恶毒了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人真的是要把我们承美往死里整啊。” “这种发帖人不是用字母就是匿名,想要追根溯源简直比登天都难。” “到底是哪个神经病啊,这都前言不搭后语的。居然有人会相信。” 明曜并没有像咖啡搭档和孙美玉申正焕夫妇那样揣着恶意的心思替承美打抱不平,虽然他作为承美男朋友的身份不为人知,但只要有他在,至少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整个上午,承美都刻意的躲着大家,一帮人正说着话,承美抱着满满一盒酱菜回到工位上,大家就安静下来了。承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作为三无人士的她压根不可能真正的融入他们,她跟人打招呼,人家却转过头去,虽然没有人主动威胁她,但她还是像受到攻击一样无比受伤,而这都发生在自己并未出事的曾经。因为自己是残障贫穷人士的亲人鄙视的眼睛就让她感到痛苦、无法接受。她很委屈、很生气也很落寞,承美希望一切有所改变,但努力并不能让自己的生活稍稍好过一点点。现在的她的确变得坦然了,因为她不指望人们能对自己敞开心扉,至少只要自己保持沉默,就不会被人轻视。就这样,承美并未评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不要反抗,要直接接受。在她看来这就是活下去的方法,但大家却并不想让承美安安静静的待在并不显眼的角落里。 “亲爱的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网上的点击数和跟帖都快爆了。你不会感到愤怒吗?” 听到美玉的声音,承美紧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但最终她还是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时,煜诚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家向他点头行礼,他却没有理会大家,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自己本不想来,却被硬拉来似的,一脸气恼的表情,嘴唇很薄,静静待着的时候也用力紧闭着嘴唇。看到举止如此怪异的煜诚,大家的脸上带着那种很熟悉的表情,是恶意与敬意交织的表情。突然,明曜伸开手臂挡住了大家的视线。 “快看!这个人居然明目张胆的用了实名。就是她的等级很高,不花钱根本看不到。” 明曜来不及调节表情,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承美。承美犹豫的翕动着唇片,目光有些恍惚的看向明曜。 “这种网站本身就有问题,大家都是匿名举报,谁能有一点公德心啊。要么把登陆入口换成所有人实名制,要么就把网站关停吧。” 煜诚话音刚落,办公区里便弥漫起一股焦灼的气氛。大家不明白煜诚为什么生气,便揣摩起他的心思。 “不是,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而已,难道你们之前没有接触过吗?或许全员实名会让人不得不有一点责任感吧。” 明曜心里明白煜诚其实并非这样想,但还是不可抑制的点点头。煜诚将视线依次转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副高高昂着头的样子总让人察觉到隐约有一丝奇怪,咖啡搭档是最先看出端倪的,但怀疑心却远没有虚荣心那么强大。她们的眼角发乌,嘴角抿出了白癣,或许是担心说错话就会挨打一样畏首畏尾,全身充满了恐惧。 “那个,我想大家还是先冷静一下吧。对不起,一上午就这样都是因为我。” 现在看着自己微笑的这一张张脸,将来定会浮现出敌视自己的冰冷表情。不知什么时候会受到对方的敌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真是既疲惫又悲惨,倒不如自己先坦露心迹。孙美玉、申正焕、金智媛愣愣的看着承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承美你哪需要道歉啊?!我们都很清楚,错的是那个上传谣言的家伙。” 承美的嘴角沾着菜汁,用天真诚恳的表情继续说。 “我知道,她的言论荒唐得简直不可理喻,我竟然连怎么生气都忘了。但大家放心,我在总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有我很吝啬的,怎么可能花钱整容。” 美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承美。 “你那张脸一看就是纯天然的,关键是时代不同了,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人的言论是不是事实。只要能带节奏就有暴利的可能。你觉得事实还重要吗?她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亲爱的。” 承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孙美玉,只能强忍着难过,闭口不言,低着头站在那里。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抓到煽动舆论的人,事情就可以了了对吧?” 明曜问孙美玉。孙美玉缓了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柚子茶都喝完。 “亲爱的你再严肃的想一想,总部里真的没有和你结仇的人吗?或者分部里最近跟你吵过架的人。” “我反复想了几遍,虽然我的性格很不讨喜,但也没有做过那么大的错事啊。” 煜诚一直看着承美那张纯真又柔弱的脸,他的心正向承美的一边倾斜,当所有的喜悦、悲伤和遗憾再次流向他的眼睛,煜诚再也不想带着一颗愧疚的心东倒西歪的生活下去了。此刻,珠铉从衣帽间里起身,正朝门外走去。她感觉在这个压抑到极点的家里再多待一会儿,脑子里就会冒出更多恶言恶语。在安城银行偌大的走廊转了一圈,煜诚想起珠铉说过的话。感到生气和悲伤的时候,煜诚就放慢了呼吸,坐在角落里,努力集中心思呼吸。吸气、呼气,如此把经历全集中在呼吸上,但汗水还是从额角流了出来,煜诚只好用手摸了摸额角。 “喂,珠铉!” 看到是煜诚来电,珠铉的心顿时悬到嗓子眼。但她却依然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哦,老公你不是早上出门的吗?打给我做什么?!” 煜诚的心一下子被堵住了,汗水开始打转,目光依然那么茫然。 “嗯,那个…老婆你还记得我之前在别墅里跟你说过的一个网站吗?” “网站!什么网站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煜诚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僵硬。 “是这样,今天凌晨有人在那里上传了很多对李承美不好的话。我想知道是不是…” 珠铉张着嘴久久的沉默着。 “是不是什么?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天空慢慢的从蓝色变成淡淡的乳白色,阳光从朱红变回粉红,最后又瑟缩在深蓝色的天幕里。煜诚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兜兜转转的回到了从前,那年的安城大学,煜诚和珠铉默默的在湖边的石板路走着,旁边的树木里发出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煜诚确信自己在那一瞬间对珠铉很动心。但煜诚对珠铉的想象力也仅止于此,特别是当同一片树木,珠铉的脸庞换成妻子承美后,他突然发疯般的想念那些在自己眼里愚蠢却不失可爱的承美,承美略带鼻音的嗓音、爽朗的笑声,宽阔的后背,厚厚的脚裸,承美的身材明明不占优势,却总是精心挑选着并不符合自己身材的衣服,当她面向煜诚的瞬间,她的脸上带着强烈的孩子气。睡觉时伸手便可碰到珠铉火热的身躯,但煜诚突然又想到如果不是珠铉,而是承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但尽管自己和珠铉的生活松散,但仍是一个家的家庭消失,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煜诚再次感到茫然。 “不,珠铉,我只是在想…最近好像只有我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 就像嚼饭时产生的饭汁慢慢流进了喉咙,然后是迷糊,再后来是更粘稠的一些糊糊一样,珠铉的眼睛睁得很圆,嗓子发不出声音,脸颊便愈发红润滚烫。 “没错,我确实很生气,但我要怎么上传那种东西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因为生气就在网上诽谤、污蔑别人的女人吗?你把我看得太低级了吧,别忘了我的爸爸是首屈一指的会长,我想做什么根本不用拐弯抹角!” 每次吵架都会听到珠铉这样说,有时煜诚自己也会觉得妻子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 珠铉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她吃惊的翕动着唇片,愣愣的看着白花花的墙壁,不久才烦躁的抬手捋了一下本就垂顺的发。 “随口问问也让我很不爽,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人!郑煜诚,拜托你好好想一想,我和李承美到底谁才是你的妻子啊!” 煜诚默默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遗憾的消息一样。 “知道了,对不起,你消消气,我晚上早点回去陪你好吗?” 从接听煜诚电话的那一刻起,珠铉的呼吸一直在颤抖,中间停顿了好几次。现在珠铉闭着眼睛,她感觉从嘴巴里呼出的冷气似乎要把睫毛冻住了。 “你!你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做错了!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今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挂了!” 从珠铉不带任何感情,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的状态判断,她肯定是生气了。但煜诚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努力揣摩她的心思,即便是对她说必须说出口的那些话,煜诚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倦。而另一边,放下电话的珠铉,表情仍然心有余悸。 休息室:孙美玉把两只手搭在胸前,皱着眉头看向咖啡搭档。 ------------ 第二百八十三章你也参与了这场闹剧还是 “承美的面相吧,看着就有很多烂桃花,瞳孔大、眼尾又略向下垂。这样的面相很难不会招惹不良异性。” “美玉姐你说的太对了,之前我也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但她应该没有动过刀。” 敏荷话音刚落,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她。孙美玉张开嘴唇,舌尖抵住下嘴唇,搭在胸前的两只手静静的,但也快速的摩擦着。敏荷的嘴张了张又紧闭起来,屏住呼吸,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仿佛为了表示自己有耐性等待。刚刚拉开柜门的申正焕,有些听不过去了,他关上门,朝女人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总顺着她说啊,人吧,总要客观的看待自己才行。” 敏荷用沾满汗水的手指抚了抚发型。咖啡搭档的眼皮抖动着,像是昆虫们快速摩擦着羽翼一般。孙美玉用力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仿佛是希望睁开眼睛的瞬间,自己可以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一样,但丈夫申正焕不仅直勾勾的盯着她,还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们觉得那个帖子真的一点依据都没有吗?苍蝇也不会去盯无缝的蛋吧。” 智媛虽然有着聪明的眼神,但因为经常性眼皮痉挛而很难被发现,那种感觉好似想要躲在黑色的衣服里躲避世界一样,此刻她的背和肩膀弓着,交叠在下巴处的指甲也剪得不能再短了,左手腕上戴着绑头发的叮当猫塑料头绳,那是她唯一 一件可以被认成女性的标志。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没往这上想过,可老实说男女关系谁能说得准呢。” 孙美玉用低沉的声音害羞的说道。申正焕默默的看着美玉,眉毛和人中的线条非常明显,嘴角挂着克制的淡淡微笑。咖啡搭档不再等待同事们的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和她坐在一排的面色矜持的敏荷。 “我觉得就算那个男人真的和承美之间有什么,但充其量也只能是一厢情愿,承美的性格总是给人一种完全不像那种人的感觉,她并不是什么绿茶婊,也不是什么矫情的类型,完全是那种男女通吃的女王范,但又和我们印象中的女王范不同,承美理性的一面是真实的,感性的一面也是真实的,她身上带着的那股强不是绝对压倒性的强,而是带刺玫瑰一样的坚定、倔强。这样的女人越是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就越是让人不可抗拒的喜欢。我想那个人一定是将承美当做假想敌了。” 敏荷虽然很想挤出一个笑容,但也只是眼皮短暂的颤抖了一下。反倒是一向最看不惯同事带节奏的智媛,紧紧的咬住发抖的嘴唇,从比舌头和喉咙更深的地方,低声说道。 “但…如果真的是总部那边突然闹出的这一码,你们不会觉得有什么猫腻吗?一般总部不会随便调职员出来吧?” 在淡绿色镜片的眼镜后面,孙美玉的眼睛看着智媛紧紧闭着的嘴。敏荷也随之收起微笑的嘴角,申正焕更是转过僵硬的脸。大家呆呆的对视了一分钟,便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所以智媛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以你的背景,应该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智媛瞪圆了眼睛,既没有看同事们,也没有看天花板或窗外,而是看着正前方悬浮着无数灰晶的空中。 “真相…除了李承美和那个人,谁会知道啊。”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裤子的孙美玉,顺手拎起挂在椅子上的夹克。她那粗糙的脸庞就像故意捏得长长的泥塑一样难看。 “老公她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啊?你居然还能坐在这里。” “就是啊,为什么立场变来变去,把人都搞糊涂了。” 咖啡搭档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情况?低声的疑问充斥在咖啡搭档和申正焕之间。敏荷能做的只有一件,就是接在孙美玉身后冷静的离开这里。两个女人尽最大努力离开,走到走廊的一瞬间,隐秘的低语突然像提高音量的音响一样变得乱哄哄的,淹没了走在石质地面上高跟鞋的声音。走出休息室,申正焕学着崔仁赫的样子,对咖啡搭档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们两个也别总顺着美玉说,总得有点自己的主见才不容易被人看轻啊。” 咖啡搭档在幼年时算是聪敏的,但她们的父母只要有空就会给她们灌输思想,所以她们听申正焕解释的时候只会觉得茫然。 “知道了,我会按照您的话改正的。” “其实我们也很累,但作为最普通的职员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地方。” 安城银行的空中花园里,承美把嘴唇聚拢起来,随后像风轻轻在吹一样,她喜欢这种感觉,接着是紧闭着嘴唇,用沉默完成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 “每一个回复都好有创意啊,这想象力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吧。” 花园里落下来的阳光,被阳光照耀而变得暖和的笑容,就连承美那双骤然变得深邃静谧的淡棕色眼珠也强烈的吸引着明曜。 一瞬间,明曜就像灵魂出窍般的看呆了。当温暖的灯火在玻璃罩内静静的亮起来,数百盏黄白相间的路灯在如墨般厚重的黑暗中随风摇曳,承美催促着明曜回家去,明曜却已经移不开自己的脚。 “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吗?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好吧!你看看点击率涨得,回帖数也越来越高了。” 听到明曜如此说,承美会心的笑了笑。这一天真像二十岁那年的初夏,满月藏在阴沉而厚实的云朵里时隐时现,承美一边抬头看着仿佛怎么擦拭都还是会有一两处黑点的银汤匙般的圆月,一边走在小路上。瞬间,神秘如某种不安信号的月晕画了一个紫色的圆圈,在云层之上慢慢扩散开来。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歇斯底里的大哭,然后抱怨命运是如何如何的不公吗?” 明曜愣住了,对恋爱几乎只停留在朦胧幻想层面中的他,无法解读承美那与稚嫩容颜并不匹配的话,不仅如此,和承美对视越久,明曜的神经就越衰弱,越敏感。偶尔,无法说明的理由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灼烧着他的嘴唇与双颊。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承美你毕竟是女人,生气也好、大哭也好,稍微示弱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承美微闭眼睛,她的手臂伸展着,仿佛能感受到那年初夏夜晚阴凉的空气,也恰好因为同一片复杂的心境,承美一直没有忘记那阴沉沉的如银汤匙 一样的月亮,以及神秘而像不安信号一样的紫色月晕。的确,这一夜再怎样触目惊心,也不会像爸爸离世时那么让人撕心裂肺了。世间为幻,活即是梦,当她无意间翻到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的那一句时,她就有了这种顿悟,当然承美永远忘记不了当年的自己和当初的感觉,当深蓝色的笔尖划出一条晃动的曲线,散开在清水一般的纸片时,恰如流星从夜空逶迤而过。 “可就算那样做了,不也是无可奈何吗?又不知道是谁上传的。不过稍微往深了想想,这个人否定了我的能力,却又认可了我的魅力,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损我,还是在用损的方式称赞我了。” 明曜直勾勾的看着承美,或许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并未多么留心的感受过。 “承美你,你的精神力强大得震撼到我了。” 最令明曜痛苦的是,张开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听上去清楚得令人窒息。不管是多么发自肺腑的安慰,都是苍白且不成熟的。而承美明亮的目光里,犹如有数千根针一样牢牢的禁锢着他。 “因为我了解承美你才不会误会,可是其他人肯定不会那么想。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觉得心里很难受,可我又实在帮不了什么。” 虽然承美的耳朵清楚的听到了明曜的声音,但沉默却如厚重而紧实的空气层,堵在了承美的耳蜗和大脑中间的某处。为发音而生的器官,舌头和嘴唇不断的纠缠,来自时间尽头的记忆,紧紧握着笔在爸爸的死亡证明上签字的记忆,也因为这段模糊的沉默而再次拾起。 “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感激了,明曜…”、“我总不能跑到每个人跟前一一辩解吧,像这种流言蜚语无论哪个职场都有,顶多也就热闹一阵子,毕竟自己的生活一地鸡毛,谁还会对别人的事情保持长时间兴趣呢。” 承美的声音并没有让持续已久的沉默出现转机,变得更加深沉的寂静反而填满了像圆缸一样的明曜的脑海。承美最后又调皮的笑了笑,那种笑容就像获得生命之前一样,但吞噬着时间的沉默依然如轻柔的棉花一样裹挟着她如花般美丽的脸。 第二天清早,办公区的气氛依然死气沉沉,同事们不管年纪、职位如何都显得高高在上,也没有哪个曾经交好的朋友会对一句话都不说的她有任何关心。每当坐在身边的同事热切攀谈,承美只能呆呆的望着她们的背影。晒着冰冷的阳光,承美终于蔫蔫的坐在空中花园的长椅上了,静静的感受着来自心底那份此起彼伏的落寞,就那样度过了两个时辰。 “这是什么啊,谁把我们的照片也传上去了?!” 恐惧还未降临,在沉默的内心露出滚烫的回路前,承美一直在犹豫。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办公区,愤怒和原罪一起,如炸药的引子一样正慢慢的被点燃。 “那个家伙居然说是好不容易弄到的照片,估计里面有李承美。这完全侵害了我们的肖像权啊!” 申正焕那油腻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大块头的他看上去很好相处,午间休息的时候总是和满脸青春朝气的下属们大声说着无关痛痒的笑话。但是一遇到突发状况,他的神态就变了,很明显能感觉出他害怕出现失误,每分每秒都很紧张。听见丈夫的声音,孙美玉把头转向人群聚集的方向。 “诶!这不是今年春天在养老院做义工时的照片吗?这么说始作俑者就在我们内部了。就算看不惯李承美无故晋升,也不能拿我们所有人的前程当赌注啊。” 孙美玉话音刚落,再次来临的沉默不像从前那样安静了,也没有那么浓密更不轻快。如果说最初的沉默与自己并不息息相关,那这次的沉默仿佛是死亡之后。不管是多么不起眼的同事,他的完整与不完整,真实与虚假,美好或丑陋都像冰块一样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有时候看着身边同事的眼睛,就像在看一张张白色的蜘蛛网,上面安静的罗列着欲望。或者说,过去像从水中透过眩晕的水花看世界,而现在沉默变成踩着坚硬的墙壁和地面行走的影子。就连一向以不谙世事著称的智媛,也有了一种从外面看盛放在巨大水池中形形色色人生的快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读懂了别人的眼睛,但都无法张开嘴巴发出声音。直到姗姗来迟的咖啡搭档费尽力气的挤进人群,沉默才就此打破。 “左一明明是大妈的面相却故意扮可爱,超恶心的,这个不会就是李承美吧。天哪,别人的脸就可以这么乱说吗?” “左二像狐狸一样的女人,一脸媚态眼角放着电,这个就算不是李承美也不怎么样,拜托我哪有一脸媚态啊!” 如此冰冷而稀薄的沉默像失去肉体的影子,像死木的空心,更像陨石和陨石之间黑暗的空间。和自身安全相比,大家对哗众取宠的咖啡搭档并没有多少兴趣。倒不是大家和咖啡搭档之间没有同事情谊,只因这是一个让人后背湿透,无比生动的噩梦时刻。就连每一个人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浓缩了巨大的密度和重力,有谁张嘴发出声音,沉默就会像太阳的物质一样爆发膨胀。突然,申正焕像冰柱一样冰冷而坚硬的声音传进大家的耳朵。 “那至少也在说你们很漂亮。” “不是,申主管你没看到底下的跟帖吗?又说我们长得一副很喜欢男人的样子,看来我们离人设崩塌、社会性死亡也不远了,说不定对我们的搜索已经开始了。而这样的舆论战没有半点理由,只是一些人恶意揣摩的脸蛋而已。” 沉默不能平静了,就像半夜传来高速路噪声,瞬间数千把冰刃切割着大家的神经。 “现在的舆论战真的这么恐怖了吗?只要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就能…”、“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要生活在聚光灯下了,而且一旦被注意到,可能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安静了。” 难以承受其重的语言结晶像冰冷的炸药一样被安置在所有人不停跳动的心房中间,紧紧抑制着,只要一想起那一系列随时可能引发的因果循环,大家的的后背就在默默的发凉。 “讨厌,为什么要排除我?居然说我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活生生的男人婆。” “不要当着大家的面提这种问题,这很难回答。” “干脆点说我丑也行,居然说看不出是男是女,你知道我们每天都要面对数不清的客户,那些人一定会带着放大镜观察我的,这让我怎么见人那。” 每个人都低着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自己,那种状态就像读书时等待指甲检查的小孩,听申正焕和孙美玉夫妻声音的回响似乎变成了一种无法消受的奢侈。 “就算没有黑历史,但活到30几岁,谁能连一点历史都没有。上传了我们的照片,接下来就是我们所有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瑕疵都要被扒出来。真想告她,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送进去!” “哎,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讲究,真是一点责任心、同理心都没有,只要跟自己无关,别人是死是活好像全都无所谓了。” 窗外冷清的街道与摩天大楼里亮着星星点点的暗黄色灯光,还未长出叶子的阔叶将黑瘦枝桠的轮廓藏匿在黑暗中,承美静静的看在这片荒凉的风景,分行长崔仁赫则不时抬起头露出满是担忧的表情。 “本来还是好事,昨天早上刚领完红包。你看看这两天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刚刚总部行长亲自打来电话,他们那边也闹得沸沸扬扬,承美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崔仁赫的发问里带着令人震惊的精巧和严密的语法规则,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却透着一股精悍,即便知道自己脸上、头发上什么都没有,承美还是偶尔要用手擦拭一下。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不过这上面说的真的只是谣言,请您相信我。” 在比舌头和喉咙更深的地方,崔仁赫低着头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我倒是信你,可总部那边不信,我能怎么办?承美啊,现在不是我们信不信你的问题,而是你要拿出点什么,让所有人相信你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您要我怎么做?” 承美不假思索的问道,崔仁赫却没有理会承美,他继续倚坐在沙发里,手中摸索着装着厚厚的文件的袋子。 “总部那边丢的是颜面,是信誉。承美你要明白由你引发的舆论,并不是简单的个人形象问题,事实的真伪并不重要。” “对不起…” 崔仁赫慢慢的摊开文件,却最终合上,但他的睫毛却像触碰到微弱的电流一样,秘密的抖动起来。 “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结束的,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总部那边不会放任不管,在最终裁定没有出来之前,这种帖子必须尽快消失。” ------------ 第二百八十四章不洁的香气像迷迭一样 马路上的车辆如往常一般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过。走到八车道和四车道交汇的繁华街道,承美略微停顿了片刻,从这里可以看到高耸的大厦和设置在顶部的巨大电子屏幕、像往常一样,承美停在人行横道前,抬头看着那些画面。比实际放大数十倍的脸上翕动着迷人的嘴唇,说着听不见的话。但很快美女明星的脸就换成了承美的脸,巨大的字体像鱼翕张着嘴在画面下流动“阅男无数的李承美,专勾搭已婚成功男的李承美。”数不清的群众、燃烧着的跟帖,怒骂着朝自己脸上丢烂菜的画面迅速掠过 “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隔着琳琅满目的衣架,每次远远的看到珠铉开心的向自己展示新衣服,池胜浩总是会像突然闻到丁香花香气一样发呆很久。虽然扎起的黑色头发和雪白的皮肤很美,但最美的还是珠铉的眼睛,因长期接受艺术的熏陶和独守空房的关系,珠铉的眼睛里同时蕴含着真诚与优雅,温暖与悲伤。珠铉习惯性的撩动发顶的那一转瞬,胜浩呆呆的看着她饱满的额头,额头上飘动又黏着些许细卷碎发,完美的鼻梁上还附着像宝石般闪烁的汗珠。 “真漂亮,姐姐长得漂亮,这些衣服看上去都显得更有品位了。” 珠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大的睁着又漫不经心的闪动的黑色眼睛。池胜浩却一直仔细的凝视着珠铉的嘴唇。即便知道胜浩的视线是为了更深的探索自己,或是突然想要和自己接吻,珠铉都没有回避,相反,她拎着明晃晃的袋子,迈着优雅的猫步慢慢走到胜浩的眼睛里,在珠铉那张近得无法相信的脸庞里,从仿佛流动着细微电流的唇片上,以及从那明亮的黑色眼睛里流淌出来的光芒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掩在胜浩心底的那种事是被允许的。顿时,胜浩的眼睛就像映照在七月阳光下的江水般隐隐漾动起来。珠铉突然将玉藕般白皙的手搭在胜浩的肩膀,胜浩下意识的低下头,颤抖的抚摸着那上面凸起的深蓝色静脉血管,惊慌着的唇终于触碰到珠铉绯红的脸肌的瞬间,珠铉用手挡住了,为了不流露出不值钱的爱意她故意摆出冷静的表情。 “你说话真好听,对从前的女朋友也是这样的吗?” 察觉到胜浩的犹豫,珠铉脸色一红,又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我随口一问而已,你可以不回答。哦对了,你就没有看到自己喜欢的衣服吗?” 珠铉的脸上始终带着沉默与害羞的犹豫,胜浩冷静的微笑道。 “我这个年纪能穿的貌似只有运动服,买不买都无所谓。姐姐你一连几天不回家,姐夫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感到恐惧时,珠铉的眼睛会变得很大,厚而密的眉毛竖起来,睫毛和嘴唇一起颤抖着,每次呼吸的时候胸口都会随之起伏。 “我每次想回娘家小住都是用怄气当借口的,你姐夫他怕得要命。” “哦,原来是这样。” 珠铉从胜浩俊美的笑脸上突然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紧迫感,但她马上就明白了那并不是出自胜浩的调侃带来的侮辱感,而是长久以来对未来的恐惧与挫败感。郑煜诚毕竟是入赘宋氏的女婿,但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好像越来越抓不住他的真心了。 “可是姐姐,我怎么感觉姐夫他怕的是伯父伯母,而不是你呢。” 胜浩大胆的说出珠铉难以启齿的想法,又一步一步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珠铉愣愣的看着他,胜浩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总是映射出自己流着汗拼命挣扎的笨拙模样。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姐夫他对我是百依百顺,如果不是这样我当初绝对不会嫁给他,而且我的爸爸妈妈本来就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包括现在吗?不会是因为钱吧?” 如同打捞一把沙金的辩论过程总是惊险的,又或多或少存在一些解释不清的怀疑。珠铉有些不爽,瞪大了眼睛看着胜浩,锋利的沉默在荡漾着,但珠铉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痛苦、后悔、执着和软弱正通过那双浸泡在沉默中的眼睛,传达给了一步一步的将她引上狭窄平衡木的胜浩。但胜浩并不愚蠢,他突然紧紧的闭上嘴,脸色酡红的凝视起珠铉性感的嘴唇。 此时的胜浩一定不知道在珠铉的脑海中有多少次想要将时间停住,她有多么想愚蠢却又勇敢的将胜浩禁锢在怀中。虽然她的脸很僵硬,但眼睛里却真真切切的下起了毛毛雨,在她那比漆黑森林的烟瘴还要浓郁的瞳仁深处,珠铉正将头埋在胜浩飞舞的黑色风衣中肆无忌惮的探索着他,胜浩那散发着好闻气味的脖颈、柔弱的锁骨、健硕又不失唯美的肌肉,无一不在撩拨着珠铉非黑即白的心弦。如此渴望,促使着珠铉险些将渴望的手伸进胜浩的衬衫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胜浩在心底暗笑,却认真的凝视起珠铉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在开始下一个话题之前胜浩停顿了一下,突然,一阵冰冷的空气掠过,胜浩用纤长的手指无助嘴短暂而清脆的咳嗽了几声,当他又长长的咳嗽了一下后,珠铉似乎也回过神了,她就像受到惊吓似的,身体微微向后挪动了一步,目光不安的看向四周。 “那个我刚刚在想,胜浩你穿修身的应该挺好看吧,那边那家据说是全安城最好的男装店,我们进去看看吧。” 当珠铉于正午的太阳下兴高采烈的挥动着一套价格不菲的时装时,胜浩的心在不规则的跳动着,炽热的汗珠偶尔会在丰满的额角颤动。 “这件上衣搭这条裤子应该不错,要不要再选双鞋?” “鞋就算了吧。” 胜浩低声说着,伸出青紫色血管不断抽搐的手随意撩拨着掉落下的头发。珠铉直视着胜浩,兴致也比平时更高了。 “你脚上的这双…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年前的旧款,还是选双新的吧。对了那边那双怎么样?” 在可以说话的时候,胜浩并没有说话,而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珠铉。好像相信视线可以完整的翻译自己想说的内容一样。但珠铉并未留意,将衣服放到柜台之后,她头也不抬的翻着钱包问道。 “多少钱?” “23万9千块。” 瞬间,像冬夜抓挠着窗户框的风声贯彻了胜浩的心脏,他下意识的拦住了珠铉即将递出银行卡的手。 “姐姐,我…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出门的时候有点着急忘记带钱包了。” 那一瞬间,珠铉终于看清了胜浩额角流淌的滚烫汗珠,但她不以为然,而是一脸宠溺的拍了拍胜浩的手。 “可是你的喜欢很难得啊,用我的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怪不好意思的。” 珠铉默默的看向胜浩,他的脸极度苍白,没有察觉的纤长睫毛上沾满了颤动的灰晶,猛的抬起头就像一个青涩的大学生。瞬间,仿佛来自身体里的语言先爆发出了满足的笑声,那笑容扩散到珠铉的眼睛、嘴巴以及每一寸肌肤里。 午休时间一到,盛夏的暑热便犹犹豫豫的盘旋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区上空。刚才还在交谈的咖啡搭档不知什么时候去了走廊,两个人各拿一罐咖啡朝办公区走来。申正焕发出低沉的声音伸了一个懒腰,头向四周惬意的摆动着。孙美玉刚好在这时站起身,她的眼睛里映出沉默的申正焕,申正焕的眼睛里同样是沉默的她,就这样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无止境的沉默着。十分钟过去了,煜诚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工位前,也许是一个姿势坐太久了,腰和头、肩膀都十分僵硬。坐在身旁的明曜,不断的从座位上起身又坐下,并一直用手机和承美打电话。 “怎么办?承美又不接我电话了!” 煜诚默默的看着明曜,明曜喘着气,一点也不放弃的继续拨打着承美的电话。不过,也多亏了感情更明确而强烈的明曜,否则感受着相似的羞耻和不知所措的煜诚一定会更加引人注目。 “喂,承美你在哪儿呢?” 电话接通的一瞬,煜诚心底积蓄已久的惶惑,终于像黏着力弱的胶带一样随风飘走了。 “怎么办承美说她现在在警察局。难道事情比我们预想的更严重了吗?” 潮湿的安城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腐烂气息,一路上数以千计的尖锐冰刃般的引擎声近在咫尺,划破了煜诚和明曜的耳膜。 “煜诚哥,我们能不能再快点!” 煜诚死死的盯着每分每秒都更暗一些的街道,但除了匀速前进,煜诚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危险的时候作为男朋友的我居然不在承美身边,她一定会吓坏的。” 煜诚强行压抑着无法形容的心情,和熟悉到害怕的情绪不停的加速。即将飘雨的空气很冷,头顶上方悬挂着的一盏盏鹅黄色路灯沉浸在完全的美和寂静中,伴随着落叶在窗外无声的摇曳着。 新开的餐厅光线很暗,这里位于公寓楼的一层,而且客厅前的植被很茂盛。本来是因为胜浩说喜欢看到田园风才来到这里的,但珠铉没有料到茂密的树木在大白天也让整个餐厅浸在树荫中是一种怎样的浪漫。 “我的宝贝们都好漂亮啊,尤其是最新限量款包包,我在官网上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珠铉坐到座位上后,从一个个纸袋里慢慢掏出衣服和包包,细细的把玩。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时和胜浩无从安放的视线碰触了。胜浩从靠近吧台一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和珠铉稍微有一点点距离的椅子前,拉开椅子腾出空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向着过道坐下。珠铉并没有半分羞涩,只是沉静的低下头,眼角的余光一直游荡在胜浩翘着的修长又不失健美的腿上。 “姐姐的体力真不是盖的,逛了两整天居然都不会累。” “购物怎么会累呢?哪有比花钱更有趣的事啊。” 胜浩愣了愣,脸上混杂着亲切和尴尬的笑容。 “那等下我们要再去逛逛吗?糟糕,卡…” “今天我请客,全套的。” 胜浩和珠铉以相似的渴望表情直视着彼此的眼睛,相似的上半身微微朝对方躬身。为了掩饰尴尬,珠铉特意喝了一口冰水。胜浩朝珠铉的手边伸出了两只手,在桌子上轻轻的十指交叉,很短的一瞬,珠铉感觉胜浩似乎是想和自己握手了。她就以哪种十指交叉的姿势安静的坐着,眼睛看着窗外,表情模糊,像并未决定到底是要靠近还是保持原样的感觉。但没过多久,从提包里传出了由远及近的来电铃声。 “等一下,我老公电话。” 珠铉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呼出气。 “喂,珠铉啊我在外面,最近总是加班,晚餐你自己解决吧。替我跟岳父岳母问好,这几天可能还得拜托他们替我照顾我的宝贝老婆了。” 煜诚的声音沉进寂静中,只是今天,这寂静不知为何让珠铉感觉到一丝丝兴奋,她连忙捂住充满笑意的嘴巴说道。 “爸爸妈妈这里都好说,对了你那边好吵啊?你在干什么呢?” “我现在在警察局,之前说过的那个李承美被舆论攻击的事件闹大了,李代理她去找网警破案了。分行长让我和明曜陪她一起去警局问问情况。” “哦,我知道了,挂了,挂了。” 珠铉几乎是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电话的,直到痉挛的手指将电话放在桌子上,她依然呈现出一副咬紧牙关却抑制不住颤抖的样子。不仅如此,她一边小声嘟囔着“怎么办?要是被发现就糟了。”一边抚摸着人中、下巴,还有被胜浩紧凝已久的嘴唇。 “发生什么事了?姐姐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珠铉张开嘴呼出气,径而用被遗弃的猫用牙撕扯垃圾袋一样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胜浩看。 “就是上传到网上的那个帖子必须马上删掉,不然会有麻烦的。”、”怎么办啊?该死居然登陆不上去了。” 珠铉皱着眉,嗓子里发出呜呜哭泣的声音,并用小小的拳头敲打着手机屏幕,甚至恨不得用牙齿咬碎屏幕转进手机里去。 “给我看看,好像是服务器超负荷了,别着急我帮你想办法。” ------------ 第二百八十五章被欲望驱使 安城警察局 这是个无比烦躁的夜晚,安装在工位两边的电风扇正用力的转着,两边的窗户也全部大开。对于每个细节的缝隙都过于认真的人们,其实从二十分钟前就开始打瞌睡了,坐在承美面前的警察A更是不停的用布满汗腥味的湿毛巾擦脖子后面的汗。 “您好!查出IP是在龙潭区吗?麻烦尽快调查会员姓名和详细信息。” 神秘大楼内,珠铉的脸就像来回转动的电风扇,围绕着电脑屏幕和胜浩的手指辗转不停。 “怎么不行,你不是说来这里就一定行吗?天哪现在已经进去了吗?万岁!快点!快点!胜浩快点来不及了!” 胜浩微微弯着腰,几乎都贴在电脑屏幕上,眼睛和屏幕马上就要触碰在一起了。在这种奇怪的姿势下,胜浩看上去比实际身体更小。但珠铉依然咬牙切齿般的催促着。 “您好,还需要多久才能查到啊,我们公司催得比较紧。” 承美背着包走过值班室前,看到那个和她联系的警察正和同事说话。那个同事正在热情的给他介绍自己新买的智能手机的功能。听到承美的声音,他并没有立刻迎上承美的目光。煜诚和明曜恰好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赶来的,明曜从承美手上接过挎包,煜诚微微弯着腰,整张脸几乎贴在警察的额头。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的情况实在很紧急,这件事影响到的是整个安城银行…” “先生您稍等一下,喂!你们那边查出来了吗?那现在能马上发传真过来吧?” 等待结果是一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承美用秀气眉毛下空荡荡的眼睛无声的看着家的方向。明曜拉着承美的手和她并肩坐在长椅上,不顾及众人诧异的目光,明曜轻轻的将承美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承美却没有闭上眼睛,在她看来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几乎没有差别,比墨汁更浓的她的眼睛里永远是黑夜的样子。 “确认删除后将无法恢复,太好了,姐姐我们成功了!” 胜浩开心的抱紧了珠铉,珠铉颤抖着身体却没有推开对方的意思,她像个白痴一样单纯的看着胜浩,赤红着双眼,微微打开了嘴唇。 “还没好吗?我在传真机前面等着呢。” 警察那夸张恳切的语调使得承美更加惊慌失措。舌头干燥、口水飞溅、嘴唇裂开,每当人类在面临难以承受的压力时都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什么?上传的被删除了吗?” 从警局出来,默默消解一切的沉默始终包围着明曜和承美,承美站在公园的檐廊上,注视着被夜幕笼罩的安城,尽量减弱呼吸,蜷缩起肩膀,感受如此单薄而巨大的一层世界被无形的力量吞噬进黑暗中。 回想起和胜浩热情拥抱的瞬间,珠铉才第一次明白,原来陷入爱情和被鬼迷了魂魄是相似的事情。闭上眼睛之前,胜浩的面庞已然清晰的映入珠铉的眼帘。睁开眼睛之后,胜浩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天花板上、衣橱里、窗户上,甚至出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和遥远的天空中。珠铉顿时困意全无,起身走向浴室,在她的化妆镜中虽然映射出自己发顶流着水珠,皮肤潮红的样子,但珠铉却能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看到重叠在自己脸庞上的胜浩的模样。“难道我已经爱上他了?”珠铉仍旧准备自问自答,此时她的眼睛浸泡在时时刻刻像水一般涌来的寂静中。 “老公?!你刚回来吗?” 从浴室回到主卧刚好和煜诚不期而遇,珠铉有些慌乱,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冲着晚归的煜诚发火。 “是。” 和珠铉四目相对的煜诚,声音恰当的,占据最小空间的流淌了出来。 “那个,李承美的事解决了吗?” 煜诚顿了顿,像凝视机械内部结构一样死死的盯着珠铉的眼睛,珠铉被煜诚故作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打开一张面膜,手指抽搐的将面膜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解决了,在找的途中对方先删除了。” “所以呢?” 煜诚满脸好奇的凝视着珠铉。珠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所以我们就直接回来了呗,比起起诉删除才是目的。” 珠铉沉默了,她的沉默中有恐惧,更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这让煜诚联想起很久以前用黑色的棺椁盛着承美父亲的尸体,煜诚看向用僵硬的铁铲挖开的小洞时,感受到的就是那种张力极强的寂静。而现在那种沉默就出现在珠铉身上。煜诚感觉整个房子似乎都被冰雪包裹着,自己好像就穿着单薄的衣服就那样呆呆的看着珠铉,白花花的线不断从嘴巴里吐出,却填不满冰冷的空气。 “珠铉,前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我其实…” “行了,别再做那种事了,至于前天我会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煜诚抬头紧紧盯着珠铉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出了主卧。 承美和明曜来到共享心声大排档门前,门是虚掩着的,烤串、汤水和烤鱼的香味依然传出很远。明曜站在门外抖了抖珍藏三年的红酒和一块造型可爱的奶油蛋糕,饼叫了一声“柯勉。”煜祺穿着一件芥末色的长裙,脚上穿着印花袜子,挥动着双手来到承美面前。承美有些懵懂的打量着煜祺,却几乎被煜祺半拉半推的推到了座位上。厨房的帘子微微露出一角,整个大排档里又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生姜味,不多一会儿柯勉用盘子端来小菜和勺筷,并在桌子上一一摆好,有烤鳗鱼、鲜裙带菜、还有放了小萝卜泡菜的海鲜面和放了栗子四季豆的白菜汤。柯勉又往每一个杯子里倒上明曜带来的红酒,并用眼神示意着大家,明曜紧挨着承美入座,煜祺和承美面对面坐好,一起拿起了勺子和筷子。煜祺舀起一口汤刚送进嘴里,就突然没有了食欲。 “你的事哥哥都跟我说了,也太过分了!什么阅男无数,什么成功已婚男士收割机啊,哪来的疯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写一些害人的东西吗?”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煜祺,本想将那件事当做秘密掩于心底的承美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迟迟没有开口。煜祺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明曜和柯勉一时哑口无言。柯勉给煜祺的空杯子里又倒了一些红酒,煜祺依旧是恶狠狠的一口喝光。柯勉犹豫了一下,然后装着胆子劝道。 “老婆你注意一点,酒别喝太冲,说话声也别太大,你看看你搞得大家都紧张了。” 煜祺气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歇斯底里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很快刚做的发型就像刚用吹风机吹过似的,短短的棕发看起来乱蓬蓬的。不仅柯勉,明曜也有些惊讶。柯勉为了缓和气氛,便挑了一块最鲜嫩的鳗鱼肉,放到煜祺的米饭上,煜祺耷拉着头,她的一只眼睛是单眼皮,另一只双眼皮很深,眉毛淡淡的,嘴巴嘟得滚圆,此时正悻悻的眨着眼睛。半干的鱼肉看着就很劲道,烤鱼皮也像是油炸过一样香。承美本来没有食欲,但出于礼貌,就想象征性的每样吃一点,但吃着吃着突然胃口大开,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四人桌上只有煜祺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干巴巴的米饭难以下咽,不久便放下筷子,再次气愤填膺的开口说道。 “柯勉,你们以为我是因为生气才这样的吗?现在的上班族应该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智力和人品居然不成正比,人心啊实在是太坏了。写的人坏,信的人更坏,仔细想想原来想要毁掉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大家并不是觉得有根据才相信的,比起好的一面,人们更期待看到一个集万恶于一身的人。这样的人更有趣,更具备谈资。正是因为所有人浓缩在骨子里的偏好都是追逐低级趣味的,时间久了就走出了我们所谓的世道。” 明曜和柯勉久久的注视着煜祺,看着她话音渐落,两个男人都陷入了沉思,承美几乎没怎么迎合大家的目光,很快一碗香喷喷的海鲜面就见了底。明曜用纸巾将承美面前的桌角擦好,又夹了一撮承美最钟爱的鲜裙带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承美礼貌的朝明曜笑了笑,把红酒倒进杯子里慢慢的喝了起来,看着承美独自饮酒,明曜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直勾勾的看向柯勉煜祺,和他们简单的碰了碰杯。 “嫂子你刚才说的一点没错,因为大家活着不容易,工作、家庭又都不是发泄的场所,所以利用留言来发泄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也许他们的本意只是单纯的宣泄不满,并不是为了害人,但所有人发泄的东西混在一起,味道就变得糟糕了。” 煜祺的喉咙里一直翻涌着黄色的胃液,和柯勉、明曜碰杯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趁着柯勉和明曜再次碰杯的空档,煜祺愣愣的挺起胸膛,望着承美笑殷殷的侧脸。 “承美这个是柯勉哥的拿手菜多吃点,这个是共享心声大排档的招牌…” “谢谢,你也吃啊,别光看着我吃啊。” 承美的嘴角沾着泡菜汁,用天真的表情看着不停的给自己夹菜的明曜。 “我说承美你这心也是够大的了,遭遇了这种事情现在还能吃得下这么多?” 柯勉冷眼看着承美,那种感觉就像在看一个不正常的人。听到柯勉的问话,承美笑了笑。 “这是我的第一顿,今天早饭都没吃上就跑出来了。昨天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也很生气,但现在觉得好像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总是困在无聊的人、无聊的事上少吃了多少美食啊,想想就觉得很后悔。既然生气、哭泣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看开一点,至于明天我是谁在做什么,管那么多干嘛。” 承美虽然嘴上这样回答,内心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但和一脸稚气的明曜、柯勉相比,明明是同龄人的她却像个大人。明曜一点不觉得好笑,却还是陪着承美一起笑着看向柯勉夫妇,可他的心里仍然充满了对承美的担心。煜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拿起勺子开始吃饭,承美也一起拿起了勺子。在沉默中吃饭,那种感觉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锋利的碎片,脚板顿时像烫到一样炙热难耐,不多一会儿煜祺便火急火燎的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发帖的人是男是女,算她走运,要是让我知道她是谁,非得狠狠的揍一顿不可,我得让她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柯勉赶紧走进后厨,把柚子茶递给酒醉的煜祺,柚子茶甜甜的,就是有点烫。煜祺看了看烫红的手指,又翻着白眼看向柯勉。 “淡定点老婆。” “干嘛总是叫我淡定,难道承美不算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那种事分明就是你做的?” 柯勉就像担心说错话就会挨打一样畏首畏尾,就连央求的声音也小得几乎能忽略掉。 “拜托老婆,我们现在是营业时间,要是让客人看到这里乱糟糟的多不好。” “很多时候我都不能理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柯勉的表情简直就像供奉神龛一样认真虔诚。但大家都能看出来,柯勉对煜祺的包容远高于感情。柯勉又何尝不知呢,煜祺不同于自己,她是个心理强大、为人刚毅的女人,这样的她让自己既佩服又害怕。他能预感到自己作为丈夫的那点权威总有一天会被夺走,他担心妻子在心里嘲笑自己,又担心自己会在朋友面前丢了体面。 明曜和承美吃惊的看着煜祺,承美站起来极力阻止煜祺,“煜祺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可煜祺依旧无动于衷。她就像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承美和明曜都在劝她,可她执意要冲柯勉发火。柯勉向来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但这次的态度却让大家非常惊讶,也让人不由得想,难道他对煜祺的包容都是为了讨好煜诚吗? “爱情的吵架等我们回家再吵吧,让我的承美先吃点饭行吗?” 明曜捏了捏承美的手,承美愣愣的看着柯勉和煜祺,点了点头。 “爱情个屁。”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人吃饭的时候别说脏话。” 听到柯勉的话,煜祺一下子把桌子掀翻了,一个饭碗摔碎了,另一个没碎。但白米饭却洒了一地。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明曜和承美根本来不及阻止。电话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是那个熟悉的警察打来的,此时的承美早已收拾好了行李,正要离开便举着手机从座位上站了出来。那是一个冷得脑袋都要裂开的日子,隔着一道玻璃门,喧嚣的大排档里却弥漫着焦灼的气氛。 ------------ 第二百八十六章爱,那微不足道的心 “喂,您好。” “这么晚打扰了,我是刚才安城警察局的,我们已经确认上传者的身份了,现在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是否起诉。” “好,您说。” “地址是龙潭区H型枫丹白露3-102B姓名是宋珠铉。” 承美原本紧闭着双眼,握紧了拳头,当听清是宋珠铉的名字时,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安静而凝重。按说这种情况下承美应该感到委屈和愤怒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承美只感到悲伤,甚至是愧疚。犹豫的片刻里,承美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在三个人身上的所有事。瞬间,她终于明白,对于宋珠铉来说自己一直是威胁性的存在。 “宋珠铉难道是您认识的人吗?” “不,不是,我不认识,请您直接帮我取消起诉吧,反正引起舆论的帖子也被删除了。” 承美嘴上虽然说着谅解的理由,但却仍然一脸惊慌。短短的几步路就像有一千里,承美步步沉重,像穿了铅做的鞋子。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当时是半夜12点,珠铉原本要打开卫生间灯的手悬在半空,由于和胜浩吃饭的时候喝了半瓶酒,珠铉是在感受到尿意和口渴后醒了过来。 “郑煜诚?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为什么不回来睡?” 煜诚像石像一样固定在原地,珠铉只好忍受着阵阵寒意,望向煜诚所在的方向。顿时睡意全无。煜诚一动不动的看着冰箱,黑暗中,虽然看不清煜诚的表情,但珠铉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厨房比卧室冷很多,如果是平时,煜诚肯定会找来一件开衫披在身上,然后再找出拖鞋穿上,但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就像得了梦游症,光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跟听不见自己说话似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冰箱那里站着一个自己看不见的人。 “老公啊…你怎么了?这是做什么?” 当珠铉把手放在煜诚肩膀上时,煜诚居然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连惊讶都没有。煜诚不是没有意识,在珠铉出来寻找自己之前,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网页,看到了珠铉的登录账号。虽然不忍心无视珠铉对承美造成的伤害,但煜诚却没有向珠铉发问。此时的他就像沉浸在深夜的游戏里一样,即使听到珠铉靠近自己的脚步也想下意识的装作看不见她的样子。可眼下不是游戏机,而是漆黑一片的厨房,面对泛白的双开门冰箱,煜诚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老婆,我…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梦到李承美事件是你做的。” 珠铉的瞳孔瞬间散大,她看到黑暗中煜诚的脸,煜诚紧闭着双唇,眼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冷光。 “我?怎么会?我对李承美虽然喜欢不来,但也不是很讨厌。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事情的家伙,太卑鄙太龌龊了。” “我知道了,老婆你先回去睡吧,我想打一局游戏。” 煜诚轻轻拍抚着珠铉的肩膀,珠铉缓慢的朝敞着门的卧室走去。她跨过门槛的同时,伸手轻轻带上了门。煜诚独自留在黑暗中,望着那扇吞噬了珠铉白色背影的房门。 “您好打扰了,请问是在仁刑警吗?我是白天安城银行的代理,就是李承美的同事。我想请问上传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但是原则上起诉人以外不能告知。” “啊,这样啊那能不能通融一下,那个上传人的地址是不是H型枫丹白露?” “这么详细的信息您还是直接问您的同事吧,我刚才联系过李承美小姐,她决定不起诉了。” 警察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把一切清楚的告诉了他。 “哦,这样…” “您还在听吗?” “在,在…不早了您休息吧。” 当煜诚回到卧室时,珠铉一声不响的蜷缩在被子里,就跟房间里只有煜诚一个人似的,当然这不过是煜诚的错觉,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便会听到非常微弱的呼吸声,可这一点都不像熟睡的人发出的声音。只要煜诚伸手就能触碰到妻子带有温度的身体,但不知道为什么,煜诚根本不想碰她,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讲。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珠铉躺在被子里怅然若失,她迷茫的望着残酷的月光透过灰色的窗帘照进房间… 承美打开灯,走进了浴室,连日气温骤降,半个小时前刚洗过澡,现在溅了水的拖鞋还是冰冷潮湿的,从过时的浴缸上方黑色的换气口,地面和墙壁的白色瓷砖,承美感受到了一种残酷季节的寂寞感。临睡觉前,承美还是要看一眼妈妈和妹妹,成妍穿着承美给她新买的公主服,披着蓬松的头发睡在地毯上,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是五颜六色、数不胜数的玩具,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推开妈妈的门,里面只有乱糟糟的被子和一堆根本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黑色塑料袋子。 “妈妈?!” 承美吓得浑身战栗,夺门而出的瞬间,妈妈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 那是那句话,妈妈面不改色的看着承美。 “我睡不着。” 真怕她就像昨晚一样失去理智的大喊起来,承美只好一把抓住妈妈的手腕将她带进屋子里。 “不是吃过药了吗?怎么还睡不着?” 妈妈用左手揉着被承美掐红的右手腕,用一如既往的沉稳语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很困但就是睡不着。” “是吗?最近睡眠都挺好的,这是怎么了呢?妈妈我哄您睡吧,给您唱摇篮曲好不好?” 听到妈妈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承美才披着一头蓬松且仍未干透的头发,穿着一条垂到脚裸的白色睡裙,慢慢的走到冰箱前。一杯凉水下肚,承美顶着玻璃上隐隐映出的自己的脸庞,垂着眼皮,表情比平时还要平静。 “那个地址是龙潭区H型枫丹白露3-102B姓名宋珠铉…” 承美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珠铉时她的样子,那张脸那种眼神,的确是平生第一次见,但却又好像见过了无数次。承美无法解释那种似曾相识又倍感陌生的感觉,也无法讲明那种既清晰又怪异的敌意从何而来。不知不觉的,自己就像置身在某种东西的背面,像是被一扇没有把手的门关在门后。不,或许从自己来到分部,甚至更早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置身于此了,郑煜诚、宋珠铉、我、周明曜…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宿命羁绊呢?难道只是不断的伤害和误会吗?承美心情烦躁的看着窗外,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无星无月的天幕,所有的一切黑压压的揉成了一团… ------------ 第二百八十七章请你忘记我,可我做不到 几个骑摩托车的人从承美的身边经过,在承美的侧脸后面,破晓的海面泛着金光,有柔和的风吹过来。 再一次见到时光使者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煜诚在上班的路上,此时的地铁站人潮汹涌,穿得花花绿绿的职员在不知疲倦的忙碌着。时光使者翻动了所有堆在通道口的可回收垃圾,摘下破旧的包包放在地上,然后将垃圾箱里没有吃完的食物、喝到半瓶的饮料整整齐齐的码进包包里。煜诚正打算上车的时候和刚刚倚靠着柱子,蹲坐在地上准备开动的时光使者的视线相遇了。看到他,煜诚笑着朝他招招手,时光使者犹豫了片刻,一脸嫌弃的转过身背对着煜诚。 “好吃吗?来一份豆浆油条多好啊。” 煜诚一面说着,一面将刚买来的咖啡递向时光使者。那个男人躺在冰冷的角落里,始终闭着眼睛。煜诚有些尴尬,只好将咖啡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大叔你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瘦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时光使者一脸鄙夷的瞪着煜诚,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煜诚和男人在地铁站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就那么一站一坐的,互相直视着对方。“神经病。”说完,时光使者便把没来得及吃完的包子和煜诚送给自己的一杯咖啡放进随行破包里,向出口的方向一步三摇的走去。煜诚提着公文包,快速的追在男人的身后。 “原来是珠铉干的,明明那样否认说不是自己,最终居然就是她。虽然她有些自私,但她从前并不是那种处心积虑的让他人受伤害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她渐渐的毁了。我现在,我对承美很愧疚,我想尽我所能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的弥补她。可我该怎么办?究竟要我怎么做?大叔,承美是受到伤害的人,可珠铉,珠铉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啊。” 煜诚气喘吁吁的说着,又几度转过身费尽心力的去拦时光使者的脚步。但那个男人并不打算理会他,径直走到天桥的顶部,那是一条又窄又陡的螺旋长楼梯,煜诚随着他气喘吁吁的爬到顶部。时光使者眼中的鄙夷更加深邃了,就像耳边传来的都是些让人头疼欲裂的声音一样,他索性蹲在原地,摆出用双手捂住耳朵的姿态。 “哎呀!吵死了!大清早的就不让人消停。我跟你很熟吗?跟你提到的人认识吗?拜托有病就去治,我又不是大夫!” 有些话在听到的一瞬间就会让你知道,你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真正的嘴脸。对于时光使者来说,煜诚说的那些话就是这样。想到这里,他从破包里掏出一段树枝,他想如果煜诚再靠近自己一步,就要用它来防御。 对于煜诚来说表面上是看着他在问他,但其实也是在问自己。而这样说着说着,煜诚终于明白,解释不了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毕竟不论自己现在怎样想,但终究会跟着时间走。煜诚俯身静静的望着时光使者,那个男人阴云密布的脸上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傲气,不是通过嘴巴或者肌肤看出来的,而是眼睛。煜诚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注意到这张脸似曾相识。 “你的人生也可以改变!” 阳光炙热,凉风习习,煜诚的身体陡然一阵,虽然岁月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无法复原的痕迹,但他就像从那面巨大的指示牌中走出来,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时光使者,难道他从前是…煜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吧?” 虽然时光使者表面没有说什么,但煜诚能感觉到,他不喜欢别人挖掘自己的过去。煜诚坐在他的面前,又挪到他的旁边,男人都没有理会他,男人的嘴唇很薄,静静待着的时候也喜欢用力咬紧嘴唇。 “大叔…难道你也像我一样?!从前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疯子。” 说完,男人便把破旧的包包再次夹到腋下离开了,煜诚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走起路来真慢,个子很高、肩膀很宽,迎着风摇摇晃晃却又大步走着… 和再次偶然碰见的时光使者分别后,煜诚并没有直接去分部,而是在并不熟悉的地方转了一圈。凛冽的风吹到脸上,风吹起他的短发,河边盛开着成片的残花,不远的亭子里传出舒缓的古筝曲,清早的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花草腐败香气,感到无助和悲伤的时候就放慢呼吸,煜诚坐在长椅上,努力集中心思呼吸,放空自己。但就算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呼吸上,珠铉和承美,两张或喜悦或悲伤的脸却始终无法抹去。 天花板上有一个日光灯不大亮,开了灯房间里还是很暗,像修灯这种对技术需求很高的活只有申正焕能包揽。 “真是太神奇了,文章一删,人们的关注度一下子就没有了。”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删除帖子呢?如果是因为害怕,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做啊。” “这个除了她自己谁知道呢,也可能她一开始也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吧。” 咖啡搭档从冰箱里拿出咖啡豆,等待咖啡煮熟的短暂时间里,就在休息区随便转转,现在刚好走进申正焕、孙美玉夫妻,以及承美所在的办公区。 “哎呀,一时的新鲜感而已,只要有点什么,舆论就会像飞蛾一样扑过来。然后我怎么想,你怎么想,他怎么想,谣言与谣言交织在一起,使得最初想要表达的东西模糊不清,最后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在舆论的枯水期给个公关声明,基本算是盖棺定论了。其实还没有到那样的时候,新鲜感就已经被无聊的等待消耗殆尽,大家早就一溜烟的跑到别处去了,至于上一个热搜上的人怎么办,反面人物怎么处置,也就一听而过,毕竟闹得再大也不是人家自己的事。” 说话的时候,申正焕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闪烁不停的灯泡,好像这里只有自己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松弛。因为总听申正焕发表中肯的言论,有时候承美也会觉得他的话好像有道理,便不知不觉的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与主管的位置擦肩而过有点可惜。” 敏荷话音刚落,孙美玉就开口问道。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起诉?顺便捞一笔很大的和解金不香吗?” 承美的表情一下子暗了下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是觉得那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还是想重新说一声对不起,我最近总是闯祸,对你们大家实在很抱歉。从今天开始,我会以百倍千倍的努力去替代那笔不菲的和解金的。” 气氛很尴尬,孙美玉和敏荷的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咖啡搭档在面包上依次抹上鲜奶油和桃子酱,递给孙美玉。又把咖啡机里的咖啡倒进马克杯,放到孙美玉的桌面,孙美玉咬了一口面包,喝了一口咖啡,目光却停留在承美安静的侧脸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早上堵车堵得太厉害了。” 远远的听到煜诚的声音,大家都哼哼唧唧的笑了起来。申正焕转过身,煜诚刚好推开门朝办公区走来。 “郑代理的时间卡得真险,幸好仁赫行长不在。那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各就各位,好好工作,今天是个幸运的一天。” 煜诚的目光穿过和自己打招呼的众人,穿过正说着漂亮话的申正焕,到达了一个也许该称之为心灵寄存的地方,但承美却并不在那里。 “孙主管我打印文件去了。” 煜诚呆呆的看着承美收拾好文件,然后从最不显眼的地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