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一、奇怪的男客人 一、奇怪的男客人 肖龙给叔叔肖文彬拿捏着身体。叔叔已经年过花甲,身体比较消瘦,说是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让肖龙过来给他看看病。 肖龙现在是“云龙医院”的院长。这家医院是他的父亲肖文祥开办的,当时肖文彬为开医院也出了一把子力。肖龙医科大学毕业后就到这所医院当了医生。十年后父亲因病去世,他就接管了医院。可他对吃喝玩乐感兴趣,对医院经营却不太上心,医院越来越不景气。 “小龙,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叔叔微闭着眼睛问肖龙。 肖龙轻叹了口气,“情况还是不太好,我是学医的,看病还可以,可搞经营,就玩不转了。”他又借竿往上爬:“叔,最近医院资金周转有些困难,您老人家再帮侄儿一把吧。”叔叔是经营珠宝和古董的大商人,很有钱。 叔叔沉默一会儿,用嘶哑的嗓音说:“我给你拿二十万元吧,不过你不能拿着乱花,要用在刀刃上。以后也要想着还我。” “是,叔,侄儿谢谢您老人家了。”肖龙心里松了口气,这下资金周转困难可以缓解一下了。不过他心里对叔叔最后一句话不太满意,叔你是个经营珠宝和古董的大商人,十几亿的资产,二十万元对你来说只是孙悟空身上拔根毫毛。还跟我提一句还不还的,你就说支援我就完了。不过他知道什么时候还,最后还不还,叔叔也不会太在意。他心底里是不准备还的。 叔叔又开口了:“小龙,我过六十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常不舒服。你嬸又不在了,我想找个会侍候人的女人照顾我。这女人长相不能难看,性子要温柔,还要会照顾人,如果能像你似的会按摩、拿捏就更好了。拿捏一下身子骨确实舒服,酸痛减轻不少。” “叔,我知道了,我帮你找找看。” “你认识人多,又挺有女人缘,就帮叔叔上上心。” “叔,我就跟您老的儿子一样,您的事我哪能不上心呢。” 肖文彬的脸上微露笑容:“你找的女人如果确实让我满意,我会重赏你的。” 肖龙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叔叔就是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可得把这样大树抱紧了。 二月初的一天晚上,肖龙来到南光市“芳仙”宾馆打麻将。他的麻将搭子都是大手笔,一晚上输赢要在万元以上,有时几十万也是有的。 “芳仙宾馆”餐厅的员工采取轮班制,营业至凌晨三点。凌晨一点许,麻将房间的宾客频频来电话吩咐送餐——有要西餐的,有要中餐的,还有要日本寿司的等等。照样由女服务员应对。女服务员为了回应房客的需求,整个晚上都得这样忙个不停。 凌晨四点了,天色未亮。平常这时间,值夜班的女服务员早已就寝,但今晚的情况特殊,她们还无法上床休息。 这时麻将客疲劳了,要散局休息了。肖龙走进306号房间。程明香负责料理。由于传来服务铃声,程明香走来在房门外的走廊上问道: “请问有什么吩咐?” 房内有人答复,程明香轻声打开门,眼前是一名三十多岁、相貌儒雅俊美的男子,个子也高大,壮实。程明香以前没见过这位客人,对方站着,上衣已脱去,领带解开了一半。 “我有点累,可以替我送瓶酒过来吗?”男客俯视着程明香说道。 “马上给您送来。请问要点什么下酒菜?” “哦,什么都行。临近天亮了,也不好意思挑剔了。” 语毕,他笑了笑。 “知道了。” 程明香穿过柜台,走进厨房向值班厨师要了一瓶酒,又要了两个小菜。厨师问她:“他们散局了?” 她点点头,“嗯,散了。” 厨师又问:“输赢多少呀?” 程明香说:“听说有十几万吧。” 厨师咂舌:“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几千块钱,他们一晚就输赢十几万,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程明香端着托盘,送进306客房:“先生,您要的酒和菜来了。” “好,辛苦了。”肖龙微笑着说。 程明香在客人的注视下,把菜肴和酒瓶摆在桌上,并在客人面前恭敬地摆妥一双筷子。 “请慢慢享用。” 话毕,程明香正要退下。 “小姐,”客人用懒洋洋的声音说,“好累哦。现在可以泡澡吗?” 这家宾馆的每间客房都备有浴室。 “当然可以,需要替您放热水吗?” 程明香作势正要起身时,客人说:“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实在太累了,我先休息一下,虽然顺序有点颠倒,但我还是喝过酒再泡澡吧。” 客人指着自己的脸孔说:“你看,我累得脸上还冒油汗呢。” “是的。”程明香朝他的面孔瞥了一眼。 “不好意思,再给我一条热毛巾好吗?” “好的。” “这么晚了还要为客人服务,真是辛苦啦。” “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有事尽管吩咐。” 程明香拿着热毛巾回到房间里。这时,客人还没动筷。 “谢谢!” 客人摊开冒着热气的毛巾,往脸上捂了许久,然后用力擦了擦手指,再把它丢进篮子里。 “小姐,很忙吗?” “不,现在只为你服务。” “说得也是。这时间没有像我这样不睡觉又要喝酒吃菜麻烦透顶的客人吧。原谅我的任性冒昧,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此刻已凌晨四点多,程明香认为不太妥当,而且房内只有一位男客。然而,对方也是初次邀杯,她又不好谢绝,于是,程明香拿起了酒杯。 “谢谢啊。” 客人接过盛满酒液的杯子,送往嘴边。 “好酒,”他一口喝下说,“对不起,可以再帮我斟一杯吗?” 客人微微一笑。此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赌徒,反倒让人觉得是个有教养的男人。 “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对方客套性地问道,语气里没有任何矫饰。 “我叫程明香。”程明香斟了第二杯,轻轻点头说道。 “是吗,在这里做多久了?” “刚好一年半了。” 客人思索了一下,说:“这家宾馆的情形我不太了解,做了一年半算久吗?” “也不算。我们宾馆里工作超过六七年的资深员工多得是呢。” “哦,她们肯定很能吃苦耐劳吧,收入还不错吗?” 程明香没有回答,只是含糊地微笑以对。程明香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那些色彩鲜艳的寝具看起来十分剌眼,对方若是带女人来温存,她反倒不在乎,就算摆着被褥也没什么。 “不瞒你说,我是宾馆的常客呀。” 程明香心想,他该不会是哪家公司的老板吧。从年龄上来看,对方不仅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也展现出处事干练的从容气度。刚才,同事问她有没有从对方的脸色看出赌局的胜负,她答说不知道。因为这位客人是个极其温和的绅士。不过,她终究不便直接问明客人的真正职业。 程明香认为该回自己的房间了,这种心情格外焦虑,真想找出停话的时机。 “你们几点休息?” “一般来说,凌晨四点才睡。” 客人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一下。 “啊,都五点啦,糟糕!耽误你睡觉的时间了。” “没关系,请别客气。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 “真令人敬佩呀。”客人说,“若是别的服务员遇到这种情形,多半会板着脸。你叫程明香是吧,你的态度这么亲切,不,本来这种状况就不可能让你会有什么好心情,而你却没有摆出臭脸。” “承蒙您夸奖了。” “你在这儿领多少工资?这样冒失探问实在对不住。” “每个月大概有四、五千元吧。” “噢……”客人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嗯,我觉得……” ------------ 二、奇怪的男客人2 程明香向他鞠躬正准备退下。 “别急着走,再坐一会儿嘛。” “可是……” 与男客单独待在房内,让程明香感到坐立不安。在住宿的男客当中,有些人会调戏负责接待的女服务员。然而,眼前这位男客不像是那种人,程明香之所以坐立难安,是怕被其他同事说闲话。 “你忙不过来吗?”客人见程明香扭扭捏捏,不禁问道,“我跟柜台打个招呼。” 客人察觉到程明香的不安,随即拨通了桌上的内线电话,他握着话筒等候对方接听之前,始终对程明香投以微笑。 “我想再跟你多聊一下。我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先得征得她的同意才行吧?” 话筒彼端传来应答,客人对话筒说道:“老板娘在吗?噢,是你啊!我是肖龙啦。” 这时候,程明香才知道对方的姓氏。她没办法离开房间,只好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不,程明香小姐服务得可真周到呢,我想再跟她多聊一下,现在,我精神正好呢,再聊个十几分钟,没关系吧?” 话筒彼端似乎表示没问题,程明香还听到老板娘传来的笑声。 “谢谢!什么?我不会耽搁她太久的。对了,再送瓶酒过来吧。” 放下话筒,客人坐到椅子上,神情雀跃地说:“我已经跟老板娘打过招呼,你安心留下吧。” 尽管如此,程明香依然踌躇地说:“我可能不是聊天的好对象呢。” “不会啦,我在职场上打过滚,只要看上一眼,对方是什么样的出身、教养和性格,大致都可以猜得出来。” “好恐怖哦。”程明香笑了笑,“承蒙您不嫌弃,那我就坐下打扰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何况我已经向老板娘打过招呼,想跟你再多聊一会儿。” “聊些什么呢?” “恕我冒昧直问,你结婚了吗?” “嗯,您认为呢?如果有丈夫,我就不必抛头露脸做这差事了。” “一般人都会用这样的抱怨搪塞,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客人面露微笑,语气很真切。 “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程明香温柔地反问。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嗯,请不要误会哦,我可不是暗藏色心要诱拐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程明香不知所措,“您这样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呢。” “实际情况呢?我猜,你没有丈夫是吧?” “嗯。”程明香直率地答道。 “猜得没错吧。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一个星期休假一天,回自己的公寓一趟。不过,是回去洗衣服和打扫。” “跟丈夫分手了?” “是的。” “是因为他去世了,还是其它因素离婚?” “他死了。” “哦,有没有小孩?” “没有。” “这样倒没有拖累……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问很无聊,你有喜欢的对象吗?”男客的眼里依然带着微笑,但其眼神像是在要求程明香认真回答。 “目前没有。”程明香垂下视线回答。 “是吗,像你这么温柔、标致的女性,不可能没有爱慕者吧?” “才没有呢,况且我年纪也不小了。” “多少岁了?”客人问后接着说,“嗯,我大概猜得出来。” “那么,您尽量猜吧。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总有人勾引你吧?尤其在这种地方工作,客人免不了要跟你打情骂俏的。” “全是在逢场作戏。” “这么说来,你真的没有追求者啰?” “嗯,真的没有。”程明香故意出声笑了笑,“您这样好像在跟我提亲似的,又像在身份调查呢。” “说不定我是真的在跟你提亲呢。”客人也开玩笑说道,“对了,你刚才说月薪有近五千,所以你觉得这个待遇不错啰?” “嗯,我觉得很满意,在别家旅馆可拿不到这么多呢。虽说工时长了点,但这也没办法。” 程明香抬眼看向客人,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刚才他提到在职场上做,难道真是公司的老板?难道他看我服务态度不错,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工作! 然而,这事仍然有点讳莫如深。倘若对方有心挖角,大可不必亲自出面,私下请第三者到这里斡旋即可。而且,客人在留她聊天时还特地向旅馆老板娘报告……想到这里,程明香越发想不透了。 程明香从306的男客那里离开时,已经清晨五点多了。 一般到凌晨四点左右,其他值班的女服务员都已挤进被窝里睡熟了。程明香这天准备睡觉时,总觉得她们好像正双眼半闭、竖耳倾听着她宽衣解带的响动。 平常这时,她们早已传来规律的鼻息和磨牙声,可在眼下的黑暗中,她们似乎正屏息偷看着她的动静,大概在臆测程明香与男客单独在306房间相处一个多小时所发生的事。 程明香对于这样的状况早有心理准备。她故意在铺位上动作很大地躺下,弄得床发出声响,惹得睡在旁边的一名中年女服务员使劲咂了咂嘴才翻身睡去。 在熄灯后的黑暗中,程明香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奇怪的是,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刚才在306房间相对而坐的那位男客的面容。 对方虽然很想把程明香留下来,但却看不出有丝毫不轨的意图。当客人露出色心,意图染指女人时,程明香从其眼神即可察觉,而像这样良久的对视,反倒让她有些紧张。倒是那个儒雅的男子,还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他略斜着身子倾听程明香讲话,看得出态度非常真切,原本只是想找程明香喝几杯随便聊谈一下,后来连泡澡也延后,足足跟她聊了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借机靠近她。然而,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正怀着某种目的。尽管程明香说不清楚,但很像在对她做某种试探。 刚开始,她想象对方可能是某家宾馆的老板,有意把她挖过去,不过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对方像是在和她做某种交易,而且这家宾馆的老板娘似乎知道这位客人的来历,却没有立即告知程明香,这更让她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程明香总算睡着了,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洒进了房间。同事们纷纷起床,正在装束化妆,准备上工。程明香也起了床,她心想,此时若露出不自然的模样,铁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于是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果真,其他同事并没对她多说什么,而是不着边际地聊谈起来。 但是,昨晚她在306房间陪男客聊天一事,肯定已经在同事心里留下了芥蒂。此时她们的内心正满心狐疑:这两人在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到底在干什么呀? 程明香默不作声地换上便服,其中有个同事见状,便故意说: “明香,你今天休假吧?” “嗯,是啊。” 同事接下来要说什么,程明香心里非常明白。 “待会儿要去什么好地方啊?” “哪有什么好地方可去。忙了一个星期,累得半死,只能回公寓睡觉啦。” “要睡觉也不是回自己家吧。” 语毕,值完夜班的同事脸上泛起阵阵冷笑。程明香没答腔,做着自己的事。 ------------ 三、变态的男人 三、变态的男人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年约三十四五岁的矮小女人睡眼惺忪地迎了上来。这女人眉毛稀疏、眼睛细小,脸庞略微浮肿。 “关嫂,”程明香唤了一声,“我回来了,辛苦你了。” 系围裙的女人咧嘴一笑,几乎把牙龈全露了出来。 “没什么事吧?”程明香又问。 “嗯。” “好,你没打电话来,所以应该跟平常一样吧。”程明香自我解释了一句。 程明香走进屋内,这时候才有了回到家里的感觉。屋内有一间半房间,全由这个关嫂打扫。 程明香走进那个大的房间,丈夫赵宽仰躺在被窝里,眼睛骨碌碌地随着她的举止转动着。房间里的光线虽很黯淡,他的目光却显得十分锐利。 “我回来了,”程明香往病人的脸探望了一下,“气色不错嘛。” 赵宽这样瘫躺在床上已经长达两年多了,自从脑中风以后,肢体功能便出现障碍,只有吃饭时还可以勉强下床。现年三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却像四五十岁。 “你看起来满面春风嘛。”赵宽语声颤抖地说着,自从生病以来,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吗?” 程明香知道赵宽想借机说什么,因为他在等候她的归来。 “看你气色红润,想必是吃了不少美食吧?”病人直盯着程明香。 “才不是呢。” “听说在宾馆可以吃到很多美食。” “我们和房客不一样,女服务员的伙食很差。” “少骗人!我问过其他人,什么事情都很清楚哩。宾馆女服务员只要跟厨师交情不错,要吃多少好东西根本不成问题。听说客人吃剩的菜,也可以顺口尝尝。” “我才不可能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当然有可能,只要跟厨师交情好,随时都能吃到免费大餐。” 这个病人似乎变得嘴馋了起来。 “你净说些奇怪的话!” “我讲错了吗?” 赵宽在棉被里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关嫂好像在后面洗衣服,传来阵阵的淘洗声。 “像我这样躺在床上的废人,净吃些烂东西。你瞒着我在外面胡搞,我可是清楚得很。” 程明香知道对方又要无理取闹,尽量微笑以对、不予搭理。 “你卧床太久,成天只会疑神疑鬼。” “程明香,扶我一下。”赵宽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程明香以为赵宽要下床,趋前扶住他的肩膀时,手却被他抓住。他手上的力道格外强烈。 “关嫂会过来的。”程明香推挡。 “别管什么关嫂……你这只手被很多男人握过吧。” “胡说什么嘛!”程明香皱皱眉。 赵宽抓住程明香的手腕,朝自己的鼻前拉去,从指甲到手背用力闻嗅了起来。 “你看!我猜得没错吧,你的手指沾着各种男人的味道,就算再怎么洗,我都闻得出来。” “不要胡闹了!”程明香叫道。 “宾馆女服务员跟妓女没什么两样。只要客人给钱,二话不说就上床。我看你八成跟哪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上过床了。” “放手!”程明香用力甩开丈夫的手,“你要是那么担心,就别让我到那种地方上班呀!要养活瘫痪的你,又要付关嫂的薪水,靠一个女人工作应付是很艰难的。” “别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别瞧不起人,我不会饶过你的。” 赵宽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冷不防把程明香拦腰抱了过来。 “唔、唔……程明香。” 自从生病以来,赵宽的欲望已无昼夜之分。他扭动着身体,把程明香拉到自己怀里。 “干什么?安分一点好吗?” 程明香极力想摆脱丈夫的搂抱,但很快又被他缠住。赵宽患病之后,左手的感觉变得迟钝起来,能灵活摆动的就是右手,他用右手勾住程明香的脖颈,拼命想把她压在床上。他气喘如牛,呼吸急促。 “放开我!”程明香拼命挣扎,最后用猛力推开赵宽,使得原本就坐不稳的他险些往后倒下。 “混账东西,还想逃啊!”赵宽的嘴唇沾满口水。 “我不是要逃啦。现在是大白天耶……而且……”她抬起下巴往后面的水声处指了指,“而且关嫂随时都会进来。” “那女人脑袋有问题,就算被看到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真要这样,关嫂可是会吃醋的。” “不可能!” 尽管赵宽这么说,表情却有些怯懦。因为程明香知道他和关嫂发生过肉体关系。关嫂在八年前死了丈夫,她住在附近,有个十岁的儿子,平时,靠打零工和帮佣维生,程明香到“芳仙宾馆”工作以后,就委托她照料丈夫的生活起居。赵宽说得没错,关嫂确实脑子有点迟钝,自从守寡以后,还曾与三四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不过她完全不以为意。 从某种程度来说,程明香对于自己不在家的一个星期当中,赵宽染指这女人是予以默认的,甚至可以说,她是刻意让他们发展成这种关系的。赵宽脑中风后在欲望方面,比健康的时候强烈多了。这很可能是生病的关系,使得他越来越无法抑制性欲。所以,当他看到有七天没见的程明香时,霎时眼神大变,满脑子只想做那事,理智似乎完全控制不了他,急着要把程明香拉进被窝。 对于妻子每个月只在家里待五天的赵宽来说,很难不与身边的女人发生关系。况且由于关嫂脑袋有点问题,纵使被赵宽强拉上床也未必会抱怨,程明香对此毫不介意,或许是因为她格外理解丈夫的苦闷吧。 赵宽卧病在床的头两个月,完全是由程明香照料。程明香每天得为他换上干净的尿布,所以很清楚他身体的异状。程明香知道赵宽与关嫂有不正常关系,但至今却从未提起,赵宽还以为她不知情,因此,当程明香冷不防迸出“关嫂会吃醋的”这句话时,赵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那女人才不知道什么是吃醋呢。”赵宽终于冷静下来说道,不过表情依旧有些羞赧。 “是吗?”程明香冷笑道,“但她对你可非常亲切呢。” “难不成是你在吃醋吧?” “我才不会吃醋呢,太无聊了!话说回来,关嫂特别照顾你,我倒要感谢她呢,这样我才能安心出去工作。” “你真的这么为我着想吗?”赵宽翻瞪着眼说,“应该说,多……多亏我躺在床上,你才有机会撇下我,跟其他男人上床吧。” “请不要乱说好吗?我连续忙了一个星期,身体快累垮了。” “谁晓得你是为了什么搞得那么累呢!” “好,告诉你原因吧。我要是不出去干活,哪能养活你和关嫂啊?” “我呀,每次看到你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是身体还健康的话,真想狠狠揍你一顿。”他用略显撒娇的口吻说道。 赵宽在没生病以前即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生病以后还是喜欢逞口舌之快。 “我简直像个靠你卖淫吃软饭的窝囊废。” “太过分了!”程明香又叫道。 “这个道理连傻子都懂,凭你一个宾馆女服务员的收入,哪来的钱付给关嫂啊?” “要跟你说几遍才懂?我在那家宾馆是非常卖力气的,所以工资比较多一点儿。” “你八成把工资藏在什么地方,万一苗头不对,干脆撇下我远走高飞吧,不是吗?程明香,你是这样盘算的吧?” 一如往常,赵宽的愤怒到最后总会演变成牢骚和哀求,因为他始终无法摆脱程明香弃他而去的不安。 ------------ 四、变态的男人2 四、变态的男人2 两年前,赵宽倒下时,程明香就在他身边。当时,他脸色苍白、意识全失,请医生过来诊察之后,诊断为脑血栓。程明香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他得了脑血栓,也就是脑部的血管塞住了。” “救不活吗?” “如果情况严重,就会瘫痪,必须再观察三四天才能知道结果。” “就算救活了,也会瘫痪吗?”程明香眼前一片黑暗。 “如果情况好转,应该不会越来越严重。不过,若不特别注意,下次再发作,后果恐怕就不堪设想了。” “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有心脏病的人比较容易罹患这种病……太太,您先生以前是否得过什么恶性疾病?” 程明香表示并没有印象。于是,医生把病患的血拿去检查。后来,才知道是要筛检有无梅毒反应,结果不是。 程明香在酒廊陪酒时,就与赵宽同居了。一开始,赵宽是程明香的客人,不时来店里捧场,花钱爽快,也很敢玩。当他向程明香提出同居的要求时,程明香当下就点头了。 他表示自己在画廊当业务员,还说目前画作的流通量很大,可以拿到很多佣金,而且画廊是采取奖金制,收入非常丰厚。事实上,那时候的景气确实不错。然而,他们同居以后,他已不在画廊工作,而是只要觅得可能的买主,便跑到画廊居中牵线,赚取几成不等的佣金。 在画廊跑业务之前,他曾经是某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那期间认识了不少有能力高价收购画作的富豪。由于他能言善道,而且缠功一流,拉保险的业绩还算不错。不过,后来因为盗用公款而丢了差事。走投无路之际,便拿着画作向当时认识的富有客户兜售。 他们既然已经同居,程明香就算知情也不能怎样。起初,赵宽对程明香百般溺爱,为了把她留在身边,拼命卖画。因此,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陷入困顿,每个月还能存点钱。 然而,这种生活持续不到一年,赵宽又开始在外面勾搭女人,四处玩乐,还动不动就对程明香大发脾气。而且,他又因为这种病而倒下,今后连一毛钱的收入也没有了。 由于宾馆提供食宿,她便委托住附近的关嫂照料病后的丈夫。 只是,赵宽对于每周才回家一趟的程明香充满妒意,经常在深夜时分仰望阴暗的天花板,胡乱猜想妻子在外面做什么,每每想到此处便几乎要发狂。 赵宽不良于行,因此只要程明香一休假便紧抓着她不放。赵宽因为身体不好,个性越来越乖戾。有时候程明香正在睡觉,赵宽竟然用烟头烫她的脖颈,有时候还会揪住她的头发或用指甲抠抓她的肚子。只要程明香在家,不管白天或晚上,赵宽总会索要她的身体。即便他的反应日渐迟钝,记忆力也迅速衰退,唯独性欲越来越强烈。 赵宽出言责骂程明香在外面有男人,虽无法亲眼证实,但他自己好像已经信以为真,这个妄想导致他的性情变得更暴躁、偏执。其实,这也正反映出他内心很害怕失去程明香。 某天晚上,赵宽僵直着一条胳臂说道:“其实,我跟阿关嫂并没有发生关系。”这是他为了博取程明香的同情,故做中风状的惯有姿势。“你可别胡思乱想哦。正因为那女人的脑袋有问题,照顾我倒是很方便,不过我对她的身体可没兴趣哦。” “这种事我可没放在心上呢。”程明香说,“我倒是很感激阿关嫂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呢。要是辞掉她的话,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啊,程明香,我可是乖乖听你的,在家里安分躺着。” “……” “你也想想我的状况嘛。即使是躺在床上的病人,老婆到宾馆工作一个星期没回家,难免会抱怨几句,对老婆吃醋是天轻地义的嘛,不是吗?” “我可没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大可放心呀!” “我真能放心吗?” “当然。” “你不会丢下我逃走吧,会一直陪着我到老死吗?” “你别净说这种丧气话嘛。要是病情加重,到时候我还得辞掉工作回来照顾你。我不希望这样,所以不得不工作呀,你多少也要体谅我的苦衷。” “嗯,我……我知道了。” 赵宽这样应道,眼眶泛泪地点点头。但是在此之前,他总要大闹一番。医生说,赵宽的病需要长期休养,若没有发作,倒是可以多活几年。走到这种地步,程明香不可能丢下赵宽不管,倒不是因为对赵宽感情有多深,但二人的关系原来还算不错。虽说他们同居的时候,程明香算是被赵宽半哄半骗,可她也没下决心分手,就这样一直纠缠不清,直到赵宽得了急病,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拖着。 尽管如此,有时候她仍然会有坠入深渊的绝望感。在宾馆忙碌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有一天休假,回家后还要满足赵宽的性欲。赵宽几乎不可能完全康复,往后不知还能活几年,这样子只会让她浪费青春、徒增束缚。 程明香虽已三十一岁,不过她觉得自己还算年轻。宾馆里不乏有男客向她示爱,更有男客指名要她服务,在“芳仙宾馆”的女服务员当中,就数她最受客人青睐了。不仅男客对她情有独钟,就连男服务员和厨师也频频向她示好,由于她在“芳仙宾馆”并未表明已婚身份,可能是这个原因引发了男人对她的欲望,不过也不全然如此,其中也有真诚的男人。 许多客人会不禁问道:“像你长得这么标致,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工作?要是有兴趣,我介绍你到称心的大酒店上班。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论到哪家酒店都很抢手。” 昨晚投宿在306客房那位男客的身影,顿时在程明香的脑海中浮现。男客的说辞虽然有点像客套话,不过她却不那么认为。她感觉那是对方使出的计策,只是那番让程明香为之心动的谜样的话语,却让她联想到对方在从事某种专门事业。 一天的休假终于结束了。 “关嫂,”程明香对女管家说,“我走啦,我先生就拜托你了。” “嗯。太太,路上小心。” 关嫂边用围裙擦拭粗糙的手指边为程明香送行。程明香从她的表情看出她与赵宽的关系并不差,而且出于受雇身份,她对赵宽应该是依言行事,眼神毫不心虚。 程明香对关嫂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毋宁说,她把人妻应尽的责任全部推给这个女人。她每星期得以从赵宽的束缚中逃出来喘口气,完全拜关嫂之赐。 赵宽躺在床上一脸恨意,直盯着妻子出门的背影。 程明香搭上公交车,总觉得赵宽那怀恨的眼神依然附着在身上,那是一种混浊、充满贪婪的眼神,那感觉就像粘在皮肤上的黏液。我得赶快逃离赵宽的掌控。306房间那位男客的建议恰巧是个转机——如果谈得顺利,该怎么处理赵宽呢?程明香逐渐朝这个方向思考了。不能说之前完全没有类似想法,只是从没有这么认真看待过,以至于最后往往无疾而终。不过,这次她却异常认真起来了。不知不觉,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位男客的提议上。 ------------ 五、奇怪的邀请 天色已暗,程明香从“芳仙宾馆”的后门走了进去。宾馆前方有一座气派的庭园。 “我回来了。” 程明香出声招呼,女领班从里面探头出来,尖声尖气地说: “程明香啊?” 女领班对于休假回来的女招待,通常都会摆臭脸。 “老板娘找你啦。”女领班毫不客气地朝程明香全身上下打量道。 程明香穿过走廊,来到老板娘住处的玄关前。这栋房子盖在宾馆后面,中间有一条走廊与旅馆相连,老板娘住在那里,还雇了一名女管家管理家务。 “是老板娘找我吗?”程明香向管家问道。 “嗯。老板娘交代,你若来了,直接到房间里找她。”管家冷淡地转告。 “谢谢。”程明香往屋内走去。她在门外头喊:“老板娘在吗?” 老板娘的声音旋即传了过来:“啊,是程明香吗?” “是的。” “进来吧。” 老板娘正站在三面镜前穿衣服,深灰色套装丢在脚下,珍珠项链也随手扔在一旁。程明香弯腰正要帮忙收拾时,老板娘制止道:“别忙啦,待会儿管家会收拾。”她接着说,“对了,你觉得我这件服装怎么样?” 老板娘这次穿上的是新的简式套装,剪裁非常合身。 “好漂亮哦!” 这不是客套话,程明香确实觉得这套装的款式优雅。 “是吗,你猜多少钱?” “不知道耶。老板娘的衣服不是我们这种人猜得出来的。” “光是里外的缝工就要近千元呢。” “哇!”程明香只能惊愕地应答。 老板娘频频展现身上的套装,仿佛在跳舞似的,随后打量着程明香说:“你还记得上次住306房间的那位客人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我只听说他是某公司的经营者。” “他实际是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那医院规模还不小呢!” 程明香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上次那个温和儒雅的脸庞又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咦?真的吗?” “是啊。” “对了,现在几点啦?” “差不多七点。” “你能不能到新世界饭店跟那位先生见个面?” “您要我去吗?” “嗯,是啊。要谈什么事,你直接问那位肖龙先生。我原先答应他七点多过去,可我回来得晚,所以迟了跟你讲。没关系,我打个电话跟肖龙先生说一声。” “老板娘,”程明香抬起头看着老板娘,“肖龙先生要跟我谈什么事?” “别担心啦。我也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他只说想当面问问你的意愿。” 老板娘在镜子前昂首挺胸地左右照着镜子。 “我很了解肖龙先生的人品,他是个好人……” “嗯,可是……” “记得要尽量穿好一点的衣服赴约哦。” “可是我不像您有那么多高级服装可以替换。” “呵呵,说得也是。可我也是苦过来的呀,说不定你哪天也会跟我一样呢。”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道。 程明香坐上出租车,朝新世界宾馆的方向而去。这是家高级的宾馆,三年前重新改建后,这栋八层楼的白色巨厦矗立在东城区的山坡上。 肖龙院长找我有什么事?虽说那时候他意有所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交涉了,该不会是他想把我挖到他的医院上班吧? 看来,老板娘与肖龙院长的关系似乎很密切。他们是何种关系呢? 倘若肖龙不打算雇用我,那么他为什么找我?而且他与“芳仙宾馆”老板娘之间似乎已有某种默契。程明香从“芳仙宾馆”坐出租车到“新世界宾馆”的路上,一直这样琢磨着。尤其是老板娘最后说:“说不定你哪天也会跟我一样呢。”这句话更引起了她的揣度。 出租车沿着斜坡上的减速带驶进专用车道,饭店的灯光将建筑物周遭微微照亮,出租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一名门卫身穿类似仪仗队的蓝色制服跑了过来,旋即打开车门。 程明香走进宾馆大厅,大厅里聚集着的外国人和中国人各占一半,厅内摆设的皮沙发看样子很高档。灯的微光从天花板各个角落溢射而出,墙上的壁灯犹如点点渔火。程明香环视着周遭,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来了,欢迎啊。” 程明香抬头一看,之前在“芳仙宾馆”306客房见到的那位客人,身穿格纹西装、系着同色领带站在眼前。他那阔肩的身形与这套格纹西装十分搭配。他一只手里拿着香烟,嘴唇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正俯视着程明香。 “上次,谢谢您的招待。”他又微笑着说。 有别于当时的情况,肖龙站在这种场所,显得更加干练稳重,温文尔雅又不失威严。 程明香有感于肖龙的气势,不由得畏缩了起来。 “今晚,还让您特别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肖龙请程明香在沙发上坐下,说起话来依旧彬彬有礼。 “不客气。听老板娘说您有事找我,所以我就过来了。”程明香低下了头。 肖龙的目光落在程明香脖颈上的发际处。 “我的确跟老板娘说要见您。上次跟您聊得很愉快,硬要您陪我,真是过意不去,所以今晚想请您喝吃顿饭道谢。”肖龙笑道。 “哎呀,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程明香连忙说,“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您这么说,我反倒惶恐不安呢。” “不,是我给您造成困扰的。我们就到宾馆的餐厅去吧,这里的餐厅很不错的。 “可是……我不会喝酒耶。” “不会喝酒,那么喝咖啡或果汁也行。” 就在他们交谈时,柜台前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一对外国夫妇走出电梯后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位日本绅士匆忙跑进来,在柜台急着找留宿的房客,好像有急事;不知来自何处的日本旅行团客人正散坐在沙发上交头接耳;还有表情愉悦的外籍房客摇头晃脑地聊着天,笑声不绝于耳。明亮的灯光把大厅里的豪华装潢烘托得气派非凡。 “好气派的饭店啊!”程明香像刚才进来时那样,再度环视大厅。 “您第一次来吗?”肖龙微笑问道。 “是啊,像我们这种人没事不会来这里,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饭店,这里的规模气派豪华,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肖龙直挥着手让程明香不必在意,接着站起引程明香向餐厅走去。” 服务员为他们打开餐厅的大门,肖龙请程明香入内。这是一间装潢雅致、气氛柔和的餐厅。两人在一桌餐桌坐下后,肖龙看着程明香微笑着问:“ “您真的不能喝酒吗?” “真的,我一点酒量也没有。” 程明香略显惶恐地说。旁边等着他们点菜的女服务员盯着她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连低度酒也不行吗?对了,上次在客房里,您不是喝了三四杯吗?” “那是我最大的酒量了。” “那么,请试试甜味的鸡尾酒,到这种地方,总不能不喝点什么吧。调酒师,替这位小姐调一杯‘红粉佳人’,再来一杯我常喝的。” 肖龙交代完毕,调酒师像被拧紧发条似的动了起来。 接着肖龙又点了几样菜,看着程明香微笑说:“我点的菜都是女性愿意吃的,您多吃点儿。” 程明香有些羞涩地说:“您太客气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下次,我会事先通知您。” “咦,以后您还会找我吗?” 程明香看着肖龙,只见他始终保持神秘的微笑。 “您若不介意的话……嗯,鸡尾酒来了。” 程明香拿起调酒师递过来的装有红色酒液的酒杯,与肖龙举起的那杯盛有黄色酒液的高脚杯轻碰了一声。 “真好喝。” 程明香啜了一口,眼神闪闪发亮。 “您没喝过鸡尾酒吗?” “没有。这种高价酒,我才没有福分品尝呢。” “喜欢的话,请尽量喝。” “喝多了可会醉呢。”程明香笑着说。她又客气地问道,“我听老板娘说您在一家医院当院长,想必十分劳心费神吧?” “是比较费神。”肖龙笑着回答。 ------------ 六、奇怪的邀请2 肖龙放下酒杯,因为喝了酒,他的嘴唇泛红,双眼微微眯着,由于他的五官长得像欧洲人般深邃,所以那表情颇具吸引力。 “说起来,我当这个医院的院长已经有几年了。” “是吗?” “在院长这个职位上,我的资历还不够深。不过,慢慢总算成熟了些,心里多了些从容。” “有关您的经历,”肖龙的视线又回到程明香脸上,“最近我才知道,您也挺辛苦的。” “不过,我已经把不愉快的过去忘了。”程明香低下头说。 “是吗?”肖龙点点头,“所以把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啰。” “哎呀,您这么一说,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呢,我那些工作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怎样,全心投入工作并不坏。而且,您除了拒绝各种诱惑还要独立生活,实在不简单呀!” “哎呀,上次您太会聊谈,害得我不小心把秘密讲出来了。拜托您把那些事忘了,我一想到您还记得,怪难为情的呢。” 程明香与肖龙如此攀谈着,心里却寻思着肖龙为什么找她出来。难不成真是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答谢她之前陪他聊天?他的本意应该不是如此,一定有什么内情。“芳仙宾馆”的老板娘与肖龙似乎已取得某种默契,事情不会单纯到老板娘仅受肖龙之托,就同意她过来,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程明香觉得自己正在掉进肖龙设下的什么阴谋中,至于是什么,目前她还猜不透,好戏似乎正要开演,若不稍等一下,当事人是看不出究竟的。 “怎么样,好喝吗?”肖龙发现程明香的酒只剩下半杯于是问道。 “嗯,很香甜……很好喝。” “既然合您口味,要不要再来一杯?” “再喝下去?不会醉吗?” “不会啦……还有更好喝的酒呢。” “哎呀,我居然这么幸运尝到这么多高级的酒。” “请别客气。如果您有时间,我倒希望常请您来呢!” “谢谢!可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总不方便来这儿让您请客吧。”程明香借此试探对方的目的。 “什么话嘛,我才不会在意呢。这种餐厅正是没事进来放松的好地方呢。” “可是,不会耽误您的工作吗?” “我虽然坐着院长的位子,可也喜欢忙里偷闲,时不时到这里放松一下。” “我要是常来这里,可是会挨老板娘的骂呢。”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会跟老板娘打招呼的。” 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刚才那对外国夫妇还坐在柜台的角落聊谈着。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位新客人走了进来,是一名年过六十的男子,提着一个大型手提箱。 “欢迎光临!”两名调酒师抬起头来,齐身向他鞠躬致意。 “嗨!”新来的客人向肖龙打了声招呼,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把那个手提箱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肖龙,最近好吗?” 肖龙走到老人面前,整一整上衣的领口,扣上纽扣,欠身向老者问候道:“您回来啦。” 程明香看着那名老者,半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深陷的眼窝嵌着一双锐利的眼睛,颧骨突出,双颊凹陷,下巴微尖。由于头很大,脸形好像一只大碗。程明香观察肖龙和调酒师的表情,直觉老人可能是饭店里的常客,此外,对方又以熟不拘礼的语气和肖龙打招呼,相互应该是很熟悉的,而且他身上穿的西装也很体面。 “给我常喝的那种。” 老者抬起下巴向调酒师示意,只见调酒师毕恭毕敬地从酒柜上拿下一瓶干邑白兰地。 “肖龙,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没啦,”肖龙笑了笑,“新鲜事不是要问您吗?您还是很忙吗?” “忙哦!” 老者拿起调酒师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他瘦归瘦,但气色红润,皮肤也很光滑。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到处奔波呢!” “这样很好啊!人若身体健康又忙碌,才是福气呀。” “也许吧。” “您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今天有件棘手的事要处理,跑了一趟业界会所了解状况……” 那个男子在说话的同时,一双锐利的眼睛仍不时朝肖龙身旁低着头的程明香打量着。 “处理棘手的问题是您老人家最擅长的本领。”肖龙附和道。 “哦,我说肖龙啊,今天带女伴来的呀?” “是啊。她是我的朋友……”肖龙微笑地转头看着程明香,“这位先生……我应该怎么介绍呢?他是肖文彬先生,我的叔叔,在工商界很吃得开的。” 程明香起身朝肖文彬行礼致意。肖文彬仍坐在椅子上,只是点点头说:“我常来这家饭店谈生意。” 他拿起调酒师递来盛满酒液的杯子,慢慢凑近唇边。 “对了,现在几点啦?”肖文彬问。 调酒师挽起袖子看表说,“快十点了。” “您约了哪一位?”肖龙问道。 “嗯,待会儿有个珠宝商要来,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跟我推销什么东西。” 肖龙对程明香说,“我叔叔很满意这家饭店,常来这里谈生意,他对珠宝、古董也很有鉴赏眼光。” “喂,肖龙,”肖文彬端着盛有白兰地的酒杯说道,“你别把我捧上天,到时候再把我摔得四脚朝天。” “我是说真的嘛。” 话声方落,餐厅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名年约三十五六岁、皮肤略黑的瘦小男子,提着一只黑色手提箱走了进来。男子发现肖文彬的身影,旋即态度恭谨地趋上前来。 “先生,我来了。” “哦,带来啦?” “是的,请您过目……” “等一下你不要东拉西扯,又想塞别的东西给我。” “不会啦,先生。这全是您要的珍品,其它珠宝商那绝对找不到的。” “拿出来看看。” 珠宝商也朝肖龙点头打招呼,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天鹅绒方盒。他把盒子放在柜台上,啪的一声打开了按锁,掀开盒盖,黑色的盒内嵌着约摸十只戒指。 “先生,您要的是这个。” 珠宝商取出一只戒指给肖文彬过目,从程明香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肖龙和调酒师的目光纷纷落在戒指上。 “好漂亮的戒指,先生。”肖龙探看了一下说道。 “连院长先生都出言赞美了,肖老,这绝对值得您买下。” “这是什么宝石?”一名调酒师探头问道。 “这是红宝石之星。喏,你拿到灯下照照看,宝石中央会反射出像星光般耀眼的光芒。” 调酒师慎重地拿起那只红宝石戒指,在灯下照看着,不由得发出赞叹:“真的耶,反射的光芒就像夜晚的星光。” “您要不要过来看看?”肖龙转身问程明香。 “可是我又不懂。”程明香答道。 “哎呀,反正又不买,欣赏一下也不错啊!” 肖龙从调酒师手中取过戒指,放在程明香面前。肖老依旧将两肘支在吧台上,若无其事地啜饮着白兰地。 程明香拿起戒指欣赏——椭圆形红宝石嵌在白金戒台上,周围缀满碎钻。那只戒指约五克拉,在灯光的照射下,绽放出南十字星般的光芒。她着迷似的欣赏那只贵重的戒指。不过,这种贵重物与自己是无缘的。 “您觉得怎么样?”珠宝商不知何时站在程明香身后,出声问道。 “这东西戴在手上,无论走到哪里,可都派头十足呀。” “是啊,光看就令人赏心悦目。” 程明香将戒指递给了肖龙。肖龙把戒指放在手心上把玩一番,再把它交还给旁边的肖老。 ------------ 七、令人惊诧的老人 “肖老先生,”珠宝商绕到肖老身后,“您满意吗?这种顶级品您不会不要吧,这可是我引以自豪的商品呢。” “我不认为有那么好。” 肖老先生仍旧双肘支在桌子上,啜饮着白兰地。 “话说回来,买下也没什么损失。”肖老突然蹦出这句话。 “真的啊?”珠宝商赶紧点头道谢,“感谢您的捧场。这回真是好东西找到好买主,您运气真好。” “走运的是你吧。”肖老说,“这东西值多少?” “八十五万。” “好贵哦。” “您要是到其它店家洽买与此同等级的东西,他们会毫不客气就要开价一百万以上,毕竟这是五点三克拉的特殊宝石戒指。我跟那些在高级地段开高级珠宝店的店家不同,我是中盘商,才能给您同行的优惠价。而且,我也以这样的价格批给其它店家,像这只红宝石之星已经接近原价了。” “算六十万吧。” “您砍得太狠啦,肖老。” “我付现金嘛。” 肖老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将搁在旁边的手提箱拉了过来。从他的动作来看,那只手提箱似乎沉甸甸的。肖老宽额上的那双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喂!”他唤住一名调酒师,“替我打开,里面有钞票,我懒得数,你帮我点数一下。” 肖老拿起手提箱,把它放在桌子上。 “那我就依您的意思打开吧。各位,请仔细看我的动作,因为里面装着钞票,可容不得任何差错。” 调酒师轻轻把手提箱的锁扣按开,随即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手提箱被打开了,调酒师朝箱内瞧了一眼,不由得叫了一声。他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动作也应声停了下来。在手提箱的开缝处,露出了成沓百元面额的钞票。 “先、先生……”调酒师语声颤抖地说,“这里面装了这么多钱啊!” 不用说,在场者纷纷把视线投向手提箱里的钞票。程明香也盯着那些刚从银行提领出来、束着白色封带、像砖块般堆砌的钞票。在一旁窥看的调酒师愕然地看着手提箱里的钞票与肖老。肖老依然毫不在乎地啜饮白兰地。肖龙及珠宝商并不像调酒师那么惊讶。肖龙眯着眼微笑着,珠宝商也笑得很开心。 “先生,”调酒师问道,“真令人不敢相信啊,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你猜猜看。不过我强调一次,箱底铺的可不是报纸哦,肖龙可以证明。” “先生说得没错,”肖龙对调酒师说,“不信的话,你可以翻看一下。” “我可不敢造次呢。真要这样做,我可是会一直发抖……到底有多少钱啊?” “大概有一百万吧。” “什么?一百万?”两名调酒师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帮我点数六十万给珠宝商。” “先生,”珠宝商惊声说着,“六十万太少了,至少再加个三万。” “是吗?好吧,那就再加三万。” “谢谢。” “仲平,”肖龙唤住其中一名调酒师,“既然肖老先生都这么说了,珠宝商也等不及了,你就点给他吧。” 这个姓仲的调酒师诚惶诚恐地拿出一沓钞票。 “一沓是一百张?”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一百张嘛!”肖龙代为回答。 “因为刚从银行提领出来,你得拆掉封带数数看。”这次换肖老如此吩咐调酒师。 调酒师依指示拆掉封带点数,但他的指尖微颤,数到第六十张时却数错,不得不又从头开始。 “不行啦。”他把一沓钞票还给肖老说,“我们平常没拿过这么多钱,很难数正确。” “唉,真没办法。肖龙,你来数吧。” “我吗?” “要不然请你身旁的女伴来数也行?” “说得也是。” 肖龙转身对程明香说:“喏,听到肖老说的了吧,您也来帮忙数数吧。” 程明香点点头,从肖龙手中接下拆掉封带的一沓钞票。 “噢,动作蛮灵巧的嘛。”肖龙望着程明香点数钞票的熟练动作说道。 程明香正确地点数完毕。 “没错……哎呀,”程明香转向肖龙说,“因为钱不是我的,所以点数起来很轻松。如果是给我的,我肯定像调酒师先生那样,怎么数都会数错。” “您说得对!”珠宝商在后面补充道,“这就像银行职员点数客户的钞票一样,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所以心情很平静。我就算收下这些钱,最后还是得全部交给老板呢……那么,我就不客气数数看看啰。” 珠宝商接过钱之后,就像银行收纳员那样熟练地把钱摊成扇状点数起来。 程明香凝视着躬身靠着吧台的肖老的侧脸。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手提箱里装着一百万的巨款,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况且又没有上锁,真令人匪夷所思。 “肖老,”珠宝商把钱收下后,频频向肖老致谢,“金额无误,感谢您的惠顾。” 肖老伸手拿起水杯,不吭一声地点点头。“那么,后会有期了。” “谢谢!嘿嘿嘿……”珠宝商作势抚头笑着,“那么,下回我会趁您心情好的时候再过来。” 珠宝商跟在场的其他人道别之后,匆忙地离去了。 “叔叔,”肖龙用杯底敲了敲桌子说,“您那里还是生意兴隆呀。” “哼,钱啊?”肖老略显挖苦地说,“有你说的来得那么容易吗?” 肖龙抿着嘴笑道:“你只要去个地方,钱要多少就能搬多少。一般人可没这个能耐。” “我也穷过。我说肖龙啊,人要成功靠的是机会。讲白一点,只要好好把握机会,往后就像坐云霄飞车般让你忙得眼花缭乱,而且只会好运不断。” 肖老看向肖龙,深陷的眼窝边堆着皱纹。 “只要抓住机会,要像我这样有钱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你得随时做好准备,能不能适时地把握时机,全看你平时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肖老像训示般地说着,拿起手提箱扣上了锁扣。 肖龙心里想,我这不是按您的训示在抓住机会吗?如果你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满意,我不就能发一笔财吗?而且,把你这棵摇钱树靠得更紧。想到这他又看看程明香。 “那么,我就回去了。”肖老说。 “啊,是吗?” 肖龙从椅子上起身,程明香也跟着站起来,两名调酒师也站挺朝他点头敬礼。 “再见!”肖老朝肖龙身旁向他鞠躬致意的程明香点点头,一只手拎起手提箱,接着便推门离去了。 “对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肖龙对程明香说道。 “哎呀,我真是不够注意,竟然打扰您这么久。” 他们俩步出餐厅。 “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吓到?”肖龙转脸问程明香。 “您是说刚才那位肖老先生吗?” “是的。他是个有钱的富豪。手提箱里装满成沓钞票,而且还在众人面前要我替他数钱……这是他的兴趣。刚开始我也很惊讶,最近总算摸清楚他的嗜好了。” 肖龙来到大厅,这才感受到外面射进来的光线。 “您一定很纳闷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钞票吧。” “嗯,那是……”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话虽如此,他可不是黑道老大,也不是老千骗子,那些钱是正当取得的。” “他在哪里高就?” “他在做珠宝、古董生意。这很能赚钱呀。” ------------ 八、可恶又难缠的男人 程明香向她工作、居住的宾馆走去。走在路上程明香想,肖老是个大亨,从他手提箱里装满的钞票即可证明,而且当场买下一只六十几万的红宝石之星也毫不手软。对程明香来说,肖老是个令她感兴趣的人。 回到“芳仙宾馆”,程明香抬表一看,发现已经外出三个多小时了。尽管她已得到老板娘的允许,但多少还是会在意同事的目光。当她从后门走进与客房相连的走廊时,偏巧碰上了女领班。 “对不起,回来晚了。” 程明香致歉,女领班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外出时,有人打电话找你。” “谢谢。是谁打来的?” “是谁打来的我不清楚,总之三番五次打个不停。你不知道是谁吗?” 语毕,女领班便扭头走开了。 “我回来了。”程明香朝柜台里背对她坐着、身上的外褂上印有店招的于茂说,“我外出时,有人打电话找我,你有没有问对方是谁?” “是郭松女士打来的。” “是吗……” 赵宽每次打电话找她都用这个名字,由于他无法下床走动,所以请女佣关嫂代打,正因为对方是女人,讲话反而方便。 郭松这个名字之前出现过,所以于茂也知道,对方表明是程明香的邻居。程明香平时总是向同事说自己还是单身,不过他们是否相信这种说法则不得而知。宾馆的女服务员几乎各自都有喜欢的对象,但是,每个月有二十四五天在这里吃住,这份工作实在不适合已婚妇女。 “她三番五次打来,老是说你妹的情况很糟。”于茂对程明香说。 “是啊,前阵子她的心脏病恶化,就一直躺着。”程明香回道。 “是吗?真令人担心。不过,听郭松女士的口气,情况有点严重,还问你今晚能不能赶回去。” 在此之前,赵宽曾经请关嫂代打电话找她,一下子说有急事,一下子又说父亲从老家来了,一下子说亲戚去世,这次却扯出妹妹生了急病。然而,程明香这次却有些相信是赵宽出事了。赵宽自从脑中风以后,身体变得很衰弱,或许这次病情真的恶化,再度发作并危及性命。她有这样的预感。 “老板娘在吗?” “啊,她跟客人出去了。” “我担心家里出事……” “你如果没别的事要忙,我跟老板娘说一声就行了。你最好赶快回去看看,万一很紧急的话……” “嗯……可是,我才刚回来呀。” “没关系啦。老板娘如果知情,应该会体谅你。今晚就放心回家吧,快去收拾收拾。”于茂深知女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于是如此安慰道。 程明香坐上出租车,从心底涌起些许期待,她觉得关嫂这次来电很可能真的是赵宽的病情剧变。就在肖龙与她见面的当天晚上,她就产生了这种期待。 程明香下车后仍沿着熟悉的巷弄疾步而行。家渐渐映入眼帘,家门前的马路上灯火通明,附近邻居正进进出出,而她家却大门深锁,外观一片漆黑,毫无生气。 她打开门,黯淡的灯光和滞闷的空气马上袭来。她原本以为会闻到蚊香味,结果却溢出潮湿发霉的恶臭,这是混合了卧床病人体臭的气味。然而,这就是她家的气息。 关嫂不在。可能是认为程明香今晚会回家,所以直接回去了。关嫂并没有住在这里,只是有时候会应赵宽的要求留下来过夜。 程明香从狭窄的玄关走上去,拉开屋门,门边有个关嫂留下的煤炉,这是家里唯一的取暖设备,炉里添了四颗煤球,煤灰底下尚有红色的微火。 赵宽可能睡着了,否则听见程明香进门的声响一定会出声。然而,此刻房内却静寂无声。程明香发现关嫂不在屋里,这表示赵宽的病情并未恶化。 她走近已然褪色的棉被察看,赵宽正蒙头大睡,被子连动也没动。真是个阴险的病人!她怒火中烧了起来,有一种遭到背叛与耍弄的感觉。她轻轻掀开棉被,看到一个苍白却脏污的额头、像是布满灰尘的白发,还有额上黑得发亮的污垢。 赵宽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坚定。 “怎么啦?”程明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诘问。 赵宽默然,仅转动眼珠看着程明香,目光炯炯。 “是你叫关嫂打电话的吧,有什么事吗?” 赵宽没有答话。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在此之前,程明香就有过类似的经验。赵宽每次感到寂寞,就会叫她回来。女领班说有人打电话找她时,她早就该想到赵宽又故伎重施了。不过,因为今晚与肖龙聊谈,让她加剧了对赵宽病情恶化的期许。怎料事与愿违,心里难免有几分气愤。 程明香望着赵宽,目光狐疑,显得格外地焦躁不安。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这就回去了,你安心休息吧。宾馆那边忙得很呢。” “你又在外面偷吃啦?”躲在棉被底下的赵宽终于说话了,声音犹如卡痰般沙哑。 “又要无理取闹了。我从早忙到晚,你还好意思吃醋啊!” “喂,程明香,少糊弄我了。”赵宽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嘴唇干裂充满血丝,鼻梁显得枯瘦细尖。 “傍晚以后,你跑去哪里啦?” 赵宽这样问起,似乎是她到新世界饭店以后才打电话过去的。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接电话的只说你有事情外出。八成是跟男人到其它旅馆开房间吧,玩了整整三个钟头。” “我只是被派出去办事,哪会做出那种丢脸的事情?” “哼,少跟我装糊涂。你别以为我成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就不知道你在外面搞什么。你今晚大概也跟男人打得火热吧,是不是?程明香,你说呀?” 赵宽痛苦地望着程明香。 “胡说八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的直觉准得很呢。程明香,今晚的男人怎么样?是个胖家伙,还是个瘦小子?”赵宽越说越起劲,“是年轻小伙子,还是糟老头?你说呀,是哪一种?” 程明香凝视着口沫横飞的赵宽。 “喂,不敢回答是吗?反正你陪睡的男人八成都是有钱人,‘芳仙宾馆’的人不敢明讲,那就表示在替你圆谎。你收了多少钱?陪睡三个小时,少说也能拿到近千吧。你回答呀!” 赵宽的眼角堆积着像脓血一样的眼垢。 “喂,那男人用什么姿势抱你?老实告诉我吧,从头到尾给我交代清楚。你跟那男人怎么玩的?在我面前表演一次吧!” 赵宽推开棉被,赫然露出一身红衣。程明香顿时目瞪口呆:赵宽身上穿的是她那件白领红斑点的长衬衣。赵宽披散着长发,在灯光下映照出深陷的眼窝和瘦削的脸颊。身上的长衬衣没有扣紧,胸部的肋骨清晰可见。 “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程明香好不容易蹦出这句话。 赵宽冷笑。他直盯着程明香,把被子微微推开,仿佛在展示这副打扮。他系着程明香的腰带,还穿上贴身衬裙,而且是大红色的那件,下摆处露出两条枯瘦黝黑的细腿。 看来,这很可能是赵宽叫关嫂从衣橱里取出程明香的长衬衣再替他穿上的。他用细瘦的手指合拢敞开的衣襟,其动作与姿态宛如女人般。程明香感到不寒而栗。 “我呀,光是拥抱你的衣服已经不能满足了。” 赵宽把敞开的衣领合拢,那件红衬衣像一把烈火将他枯瘦的身躯包裹着。 “把你穿过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就像跟你融为一体。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想象和你拥抱的情景。” 程明香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堆积在那双浊眼里的粘垢,也从他眼眶里渗出。 ------------ 九、可恶又难缠的男人2 “程明香,你看我是多么想念你呀!” 他趴伏在被子上,两只干瘦的手臂从长衬衣的袖口伸出,张合的手指像是要抓住程明香的衣角。 “来嘛,到我身边来!”赵宽把脸贴在被子上磨蹭着说道。 他那行动不便的躯体动也不动,只能像条毛毛虫似的伸展到极限。天花板的昏暗灯光把他的身形照得一片粘糊糊的。 “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不过来?” “不要。你这身打扮真让人恶心!” 赵宽神经般地喊着程明香:“要不是得了这种怪病,我才不会让你抛头露面。我也很痛恨我自己呀。” “但是,这也没办法啊。生病不是自己的错,人难免会生病。” “混账,我得了这种怪病,你大概比谁都开心吧!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可以在外面乱来,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事都想得那么肮脏。” “没错,现在确实是你在养我,所以我没资格叫你辞掉工作。可是,我也是好像被严刑拷打一样,一百个不愿意啊。” “这是因为你爱胡思乱想,我保证绝对没这回事,你安心休养。” “什么?”赵宽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泪光,“你还想骗我?你背地里做了坏事,还要装模作样?你干了什么勾当,我心里明白得很。” “不要含血喷人!你成天躺在床上,怎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 “因为电波会自动传进我的脑门。” 程明香又吃了一惊,凝视着脸色苍白的赵宽。 “你不会懂的。只有我可以收到那种电波,所以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都会立刻映入我的眼底。之前你去的哪家宾馆,跟哪个男人上床,赶快招认吧!你若撒谎,我马上就知道。” “你……” 程明香突然意识到赵宽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他说了这么多奇言怪语,又穿着她的长衬衣,怎么看都很反常。 “可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跟哪个男人上床,提供哪些服务,我用电波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呢。今晚玩你的是个胖子吧,他像这样搂住你的脖子,还抚摸你的胸部吧?你若不敢做,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啊?” 赵宽躺在床上挺腰欲做这个动作。 “住手!” 程明香毫不犹豫地按住赵宽的一只手。 “呵呵,我果然没说错,你确实做了,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不敢表演。我没说错吧?”赵宽自鸣得意地说道。 长期卧床的赵宽时时刻刻都在渴望程明香的肉体。他穿着妻子的内裤和长衬衣,幻想着与妻子交合,意识已有些恍惚。他甚至会想象妻子与陌生男子做那事的姿态,借此自愉或使自己滋生醋意。焦虑煎熬。精神虚弱的他,已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了。虽说程明香今晚才从赵宽口中听到什么电波谬论,不过从那身怪异的装扮来看,他的精神状态肯定已不正常。 赵宽试图用枯瘦的手用力地搂住程明香的肩膀。 “怎么样,我来表演你在床上的姿势。”赵宽说话时嘴里的恶臭直接喷在妻子脸上,“就算你再厌恶,我也不会停手,所以才叫你来我身边。今晚,那男人是这样搂着你的脖子吧,然后这样按住你的双脚吧。”赵宽呼吸急促,死命抓住程明香。 其实半年前,程明香就发现丈夫冒出了这种失常行为的端倪。幸亏当时程明香雇了关嫂来照料丈夫,看来,光是关嫂已无法满足赵宽的性需求了。 被窝里弥漫着混有赵宽的体臭和体液的异味,呛得令程明香难以呼吸,还有一股难闻的湿气。 “放开我!” 程明香忍不住推开赵宽,从被窝里爬出去,赵宽迅即抓住她的脚踝。 “你想逃吗?” 赵宽死死抓住程明香的脚踝,程明香仓皇失措地挣扎。 “恶心死了,放手啦!” 程明香用被抓住的那只脚使劲踹向赵宽,赵宽仰倒在地板上,但始终不放开妻子白晳的脚踝。他累得气喘吁吁,因为已经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 “你以为这样就逃得了吗?” 尽管赵宽的力气也不算小,但他终究拉不动程明香沉重的身体。于是,赵宽把程明香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背上,突然用舌头舔了起来。经过这番拉扯,他身上的长衬衣早已松垮垮,并恰巧滑下盖住他的头部,程明香很害怕,险些惊声尖叫,赵宽的长指甲抠着程明香的皮肤,粗鲁地添舐着她的脚踝。 程明香觉得恶心难当,直想踢腿逃离。她死命挣扎,赵宽却猛然往她的脚踝咬了下去。 “干什么!?” 程明香本能地缩回脚,再狠狠地往赵宽的脸颊踹了过去。赵宽当下哀叫一声,向后仰倒。程明香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察看着自己的脚踝,只见袜子已松脱,脚踝外口渗着血珠。发红的脚踝处印着清晰的齿痕,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程明香一边用手抚揉患部,一边说道:“你竟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来!”她凶狠地瞪着赵宽,而赵宽却仰躺着,抬高双手把玩着长衬衣的袖子,在空中仿佛想抓住什么。 “我……我不甘心!”赵宽整张脸扭成一团,喉咙发出鸡叫般的声音,“你……你是我老婆,怎能不听从老公的话?” “不要太过分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我要回宾馆去了。你好好休息,现在都几点了?” 程明香站了起来,赵宽痛苦地扭动着那张皱巴巴的脸转向程明香。 “混账,你打算丢下我,跟男人约会吗?”赵宽气得把床上的被褥掀开,满脸怒火,“你和‘芳仙宾馆’那票人都是同伙,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男人,表面上佯装单身,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呀!我明天叫关嫂打电话给‘芳仙宾馆’,叫她跟柜台说我是你丈夫,你等着瞧吧!” 程明香愕然地俯视着赵宽。 “你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吧?” “我要把你的事全部抖出来。之前听你的话都忍了下来,现在我豁出去了……” “你说什么傻话呀!你要是告诉‘芳仙宾馆’,我的工作可就不保了,这样一来,我们今后靠什么生活?” “随你的便,你这个妓女!我有无线电波饿不死的。唉……”赵宽抬头望着程明香,看到她一脸畏怯,突然无力地撇着下唇,“要是怕我把事情抖出去,就来我身边吧!” 程明香垂下眼睛,煤炉下的煤球还燃着美丽的红光。 程明香走出屋外,家家户户早已进入梦乡,路上一片漆黑。公共澡堂也打烊了。通常到凌晨一点左右,澡堂外面的玻璃门还有灯光,表示里面正在打扫。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条路上常有汽车经过,可眼下却显得很寂寥。 真是个寒冷彻骨的夜晚,月色也显得昏暗。往来的出租车亮着头灯在路上穿梭着,有时候车子会被远处的铁路号志灯绊住停下来,只是路上一辆空车也没有。 程明香躲在屋檐下,她不敢独自站在无人的道上。云层在空中缓缓移动,她觉得肩膀和双脚都很冷。好不容易有辆空车驶来了。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仅以眼神问着程明香:“到哪里?” 车门一开,程明香便坐了进去。她坐在后座角落,用披肩遮住半边脸。出租车朝前驶去 对程明香而言,赵宽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让她感到累赘。赵宽还能活几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她就无法得到完全的自由。赵宽的父母得知他与程明香同居的消息后,气得怒不可遏,从此不再与他联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算通知赵宽的父母,他们肯定不会搭理,再加上又是贫穷的农户,根本没有余力照顾病人。只要赵宽待在南光市,程明香就不能丢下他不管。尽管程明香可以提出分手,但他们当初同居时并没有经过媒妁之言,所以也不知找谁谈起。而且,若因为丈夫生病才要求分手,程明香肯定会遭到社会的谴责。虽然这样很不公平,但多数人会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无法理解,也不会同情。 赵宽还活着,而且还穿着她的长衬衣和贴身衬裙活着。他病成那副德性,到底还要活几年?只要他活在这世上,她就不得不养活他,就连照料他的关嫂的薪水,也得靠她在“芳仙宾馆”做女服务员来支付。 ------------ 十、他说出了真实目的 凌晨三点,程明香抵达了“芳仙宾馆”。她绕到后门进去。一到这个时间,外面的招牌灯已经熄灭,庭园的灯也关了,每间客房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只剩下通宵值勤的柜台还点着灯。 程明香走进黑暗的走廊,她蹑手蹑脚地走着。值班的年轻员工可能正在打盹,要不就是在看书。虽说下班的女服务员偶尔会到柜台闲聊几句,但此时程明香没听见任何交谈声,很可能都去睡觉了。 这里的工作采取一天两班制,值夜班的女服务员工作到凌晨四点。 程明香朝位于客房反方向的宿舍走去,她悄声打开拉门,房内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依稀可以看见六个排成两列的铺位。程明香在黑暗的角落脱下衣服。同事们传来阵阵鼾声,因劳累而睡得很熟,她们似乎没察觉程明香回来。她钻进正中央的被窝,由于刚从冷飕飕的户外回来,冰冷的棉被冻得她缩手缩脚。 躺下去好一会儿,她还是睡不着。赵宽的精神状态如此不正常,难道久卧在床的病人都会变成那个样子吗?虽然平常都是阿关嫂在照料他,可是赵宽终究渴望与一个月只回家四五次的妻子温存。这种落寞感导致卧床的他整日胡思乱想,如今竟发起狂来,看来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她必须趁现在替自己的将来找好出路,要是一直背负着赵宽这个重担,自己只怕会越陷越深,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这样不堪忍受了。在旅馆当服务员不可能有什么好前途,而且每天得看别人的脸色,说起来真是个没有出路的行业。倘若她没有赵宽这个丈夫,那么她就毫无负担,她的人生将更自由、更有希望。不管环境怎么改变,她都能应付自如。 程明香心想,肖龙现在跟她亲近似乎是以为她还是单身,如果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很可能会就此抽手,好不容易降临程明香身上的幸运届时又将化为泡影。难道以夫妇名义结合的男女关系,即使不幸还是得一直维持到死吗?程明香从未在赵宽那里获得任何幸福,既没有得到精神上的喜悦,更没有享受过丰裕的物质生活。此外,赵宽还是个忌妒心很强的人,即使现在勉强能逃离他的掌控,以后还是会被他抓回去。就算程明香逃到天涯海角,凭他的执念依旧会对她紧追不舍。 总得想个办法——现在若不想法逃离,后果将不堪设想。 房间里的鼾声此起彼落。程明香翻了下身,依旧无法入眠。此时,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赵宽穿着长衬衣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恐怖模样…… 程明香感觉在家里待了很久,其实也就不过一个小时。她在凌晨一点左右离开“芳仙宾馆”,两点四十分许回来,往返大概一个小时,如果在白天,往返就没这么快。因为深夜车子少,也没拥挤的人潮,出租车可以开得快些,换成平时单程就要花上五十分钟。 她回到“芳仙宾馆”时,并没有被熟识的同事撞见。过了凌晨三点,客房几乎不需要服务,女服务员基本都回房就寝了。不用说,厨房也已熄火,直到凌晨四点,仅剩柜台的值班人员一边围着火盆取暖一边打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脏怦怦地跳动了起来。 还有件事,是她在隔天早上发现的:她在凌晨三点左右回来,其他女招待并未察觉。她离开旅馆时已向柜台的于茂打过招呼,这一点她很清楚。不过,跟她同房的同事并不知道她几点就寝。 “程明香,听说你妹妹身体不舒服?”从于茂那里得知消息的同事问道。 “是的,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是万幸,我还以为病危,你可能得连夜回家照顾呢。” “我是凌晨两点回来的,还在店里忙了一会儿。” “是吗?我都没发现。” “被一位房客绊住了,所以比较晚睡。”程明香试探性地说道,结果她们都没有起疑。 “芳仙宾馆”占地很广,客房数也多,随口说个偏僻的房间,是不会有人怀疑的,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差事要忙。 中午,老板娘来电话找程明香。 老板娘大概在中午十二点醒来,然后进浴室泡澡,再仔细梳妆打扮。因为她经常得陪伴老顾客到夜总会或酒店应酬。 程明香来到老板娘位于宾馆后面的房间,只见老板娘穿着桃红色睡衣,披着一件鲜艳的睡袍,端坐在三面镜前。 “老板娘,您好!”程明香在门槛处问候道。 “你好。” 老板娘抬起脸来凑向镜前,用指腹按摩着面部,她上妆前的容颜显得没什么精神。夜灯下的老板娘,总是化着浓妆,而且显得很有特色,看起来格外年轻。但在白日里的她,脸色苍白、眉毛稀疏、眼角略微下垂。每天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浓妆艳抹。 “你昨天见过肖龙先生了吗?”老板娘一边擦抹一边问道。 “是的……我回来以后本来想跟您报告,但您恰巧外出。” “嗯,我还在担心你们谈得顺不顺利,后来刚好有事要忙,就急着出门了……对了,结果如何?” “嗯,”面对老板娘的询问,程明香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在新世界饭店里见到了肖龙先生。”程明香一边看着老板娘化妆一边说道,“好气派的饭店哦,真是吓我一大跳。” “后来呢?” “我又遇到一位来饭店搞交易的的老先生,姓肖。” 老板娘听到这句话,脸部稍微抽动了一下。 “那位老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是寒暄问候。” “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很体面的先生。我直觉他是个很有钱的大亨。” “说得也是。” 老板娘并没有格外惊讶,也不打算追问。和这个话题比起来,她还是比较关心妆容化得好不好。 晚上九点左右,程明香被唤至一间客房。听说对方是之前与程明香聊谈甚久的客人,她立刻知道是肖龙。昨晚去饭店见了肖龙,今晚应该是对方来表达谢意。 “昨天谢谢您的招待。”程明香弯腰致谢道。 肖龙依旧稳重地招呼着,“来,请到这边坐。” 程明香来到肖龙面前坐下。虽然程明香离桌子尚有一点距离,但仍然可闻到淡淡的香味。她知道这个香水味就是老板娘刚才在房间里化妆时使用的。老板娘朝着三面镜,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往自己身上喷洒一款名为“夜航”法国品牌的香水。因此,她明白在她进入房间之前,老板娘已经与肖龙打过照面了。 肖龙连喝了两三杯酒。程明香耐心等待着肖龙说出真心话。 “昨天在那里遇见肖老,您肯定很意外吧。”肖龙说道。 程明香心想果真是那个话题。 “嗯,真的好有钱哦,我吓了一跳呢。” “是吗?对了,程明香小姐,肖先生与您照过面之后,好像对您很感兴趣。” “怎么会?!” “所以,肖老先生特地拜托我来见您。他表示想眼您聊聊,不知您能否与他见个面?” 程明香低下了头。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肖龙微微一笑,“他可能喜欢上您了。” 程明香沉默了,可肖龙接下来的那句话像匕首般刺进她的胸膛。 “肖老先生问起您的背景,我说您还是单身……程明香小姐,您现在必须赶快摆脱身上的累赘。” ------------ 十一、他说出了真实目的2 程明香愕然无语。肖龙先生为何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芳仙宾馆”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已婚,倘若肖龙先生知情,铁定私下做过调查。对于肖龙如此关注她,又悄悄查访来历的举动,程明香不由得心生恐惧。这样看来,肖龙对程明香的关注已超越普通的程度。 “别那么紧张啦,”肖龙微笑地看着低头的程明香,“在这种地方上班,任何人都不会随意泄漏自己的来历。” “对不起!”程明香轻声致歉道。 “没关系,您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肖龙神态自若地喝着酒,程明香听到肖龙的这番话反而感到一种释然。也许是因为之前她在人前始终紧张兮兮地隐匿自己的已婚身份,现在被识破后,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肖龙先生,您怎么会知道我的事?”程明香抬眼瞅着他问道。 “其实,我也想深入了解您在想什么,您的背景引发了我的兴趣。” 肖龙依旧温文尔雅地饮着酒。 “这兴趣不好,”程明香说着,“您如果知道了,或许往后会瞧不起我!” “我只是很同情您的遭遇。” “上次,已经跟您吐露了不少事,难道没让您失去兴趣吗?” “我要是对您失去兴趣,就不会来这里找您了。” 程明香沉默了。她心想,肖龙基于什么理由对我这么执着呢?之前,正因为他始终保持神秘,反倒有一股吸引力,但现在她倒希望他能说清楚。 “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对方可是医院的院长啊!程明香隐约察觉肖龙的任务可能是把她塞给那个有钱的老人。 “因为我希望您幸福。” “哎呀,”程明香笑了,“这话像是小说里的台词呢。” “是吗……不过您可别把它想得很不堪哦。如果是以一般人的心态来关心您,怎么样呢?”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我们之前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不,重点不在于彼此认识多久,而是在于互相了解,程明香小姐,容我先说明一下,我对您可没有不良企图哦,这一点请您大可放心。” “……” “怎么样?我现在不能说得太清楚,但还是想听听您的想法……程明香小姐,有没有意愿暂时当个工具?” “工具?” 程明香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凝视着肖龙那张沉静的脸。他把凑近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 “那我就废话少说。总之,您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是在彻底了解您之后才与您交涉的。这时候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怎么样?要不要充当工具?” “我如果拒绝呢?” “您回答得真直接啊……每个人听到自己将被当成别人的工具时,难免都会大为反感。可是,程明香小姐,我可没说要您永远当别人的工具哦,只是暂时而已。” “……” “社会上借力使力的人多得是,您难道没有这种想法吗?” “……” “我之所以请您充当工具,其实是站在您的立场在考虑。这一点您了解吗?” 程明香觉得肖龙的话就像药水般,慢慢地融化了她的疑惑情绪。 “请您仔细想清楚。说得直接一点,如果您一直在宾馆里当女服务员,每天就必须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靠这份薪水过活。有时候,房客做出有失体统的举动,您也得隐忍下来。换句话说,在客人看来,您只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工具。” “不,不是这样。” “我知道,”肖龙打断了程明香,“您很想说即使他们把您当成跑堂的工具,其实您从心底也瞧不起他们吧?当他们把您当成卑微的女佣使唤时,您还会借机还以颜色是吧?” “……” “要是没有这种自信,就没办法在宾馆一直待下去。也就是说,您不得不用这种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我要您充当临时工具,并没有否定您的人格,毋宁说情况刚好相反。您只要稍微委屈一下,就能获得更大的自由。” “我知道您的心意,您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吗?总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正被送上一辆不知目的地的汽车。” “有意思,”肖龙笑了笑,“那您要不要坐上那辆不知目的地的汽车?也许短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经过某些地点时,您自然就知道了。说不定接下来还会由您驾驶,朝您想走的方向前进。到时候,不但有钱入袋,还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 “……” “也许您会怀疑我在骗人。在我看来,其实每个人的实力都差不多。拿时下标榜的女性精英,也就是能干的女企业家来说,她们只不过是得益于环境和背景,要是陋巷里的老板娘也有同样的条件,她们也能发挥出相同的实力。请您考虑清楚,一旦失去这个机会,永远不会有第二次。我希望您不要再追问,下定决心接受这份差事,彻头彻尾把自己变成工具。” “明白了。我如果同意,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把您身上的累赘甩掉。” “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会有麻烦。” “尽管如此,您还是得这么处理。您要变成我所说的工具,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直到这时,肖龙的眼角才堆出笑容,转脸面向程明香。他的眼神充满了温和的光彩,像是在欣赏暖阳下的盆栽。 “倘若您自己没办法处理,可以 随时来找我。” 听也这话,程明香默不作声。 “您好好想一想吧,但行动要快,不能太拖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肖老您也见过,是个性格比较干脆的人。他不会等待很久的。” 程明香微微点头:“我知道了,请您让我考虑考虑……” “好吧,您仔细考虑一下吧。尽快下个决断。”说完肖龙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 肖龙走后,程明香坐在屋里仔细思索起来。 是得下个决心了,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那个男人越来越衰弱,越来越变态,那种变态太折磨人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下去。我不能让他再拖累下去,跟他一起走向毁灭。 现在肖龙给我带来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以使我摆脱贫困,摆脱危机,会使我改变命运,走进另一种生活。肖老有钱,很有钱,靠上他,我也会成为有钱人,那时候我也可以再争取自由,找一个像肖龙那样有模样,又有地位的人。过上像他们一样的上等生活。 可是,要摆脱那个变态男人也是有大风险的。风险……风险是与机遇并存的。要抓住机遇就得敢冒风险。何况我不冒这个风险就是走向深渊。那还不如冒风险去争取命运的转折…… 想来想去,程明香下定了决心。 接着,程明香又开始考虑行动计划和细节。要把行动的每一步,每个细节都考虑好,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她又想到肖龙,当自己采取行动时,他会帮助我的,会配合我的。有了这个男人的支持,自己的勇气会成倍增加,男人嘛,总是女人的靠山,何况这个男人很有头脑,又很有实力。再何况他为了他的利益,也会全力支持我的。 ------------ 十二、火借风势烧起来了 今晚很冷。在昨天之前,天气还不算冷,昨晚听电视机的气象预报说,从今天起气温开始骤降,天气果然变冷了。 程明香沿着马路的阴暗处走着。现在是深夜零点十五分,她在七分钟以前从“芳仙宾馆”后门溜出来,时间算得很准。她尽量避开明亮的路灯,只有出租车的前车灯从她身上疾扫而过。这个时段往来的出租车最多,行车不断地从市中心方向驶来,每辆车的车速都很快。 程明香沿着坡道走上去,手里拿着一只用布巾包裹的汽油瓶,她尽可能低头躲避来车的前车灯,路的一端是一道长长的宅第围墙,另一端是普通民房,附近的店家很少,此刻又是深夜,偶尔可见小小的食品摊亮着灯光,程明香加快脚步从前面经过。 她走到离“芳仙宾馆”约莫一千米远的地方,从马路拐进暗巷里。她在判定这个计划时,早就把路线和时间计算在内。不一会儿,她又走向较宽敞的马路。马路正前方有座小庙,隐约可见。她故意蹲在民宅屋檐下的阴暗处,在马路上搜寻着亮着空车信号灯的出租车。一辆空车远远驶来,程明香算准时间迅速从屋檐下冲了出来。出租车发出紧急刹车声,停了下来。 “到哪里?” 司机是个老先生。程明香之前偶尔也会搭出租车,这次倒是认真看清楚司机的长相。程明香戴着口罩,脖子上裹着一条朴素的薄方巾。晚上的天气很冷,这样的打扮并不会显得很不自然。她特地穿上款式普通的连身正装和黑灰色大衣,并极力避免让手中的汽油瓶发出声响。她告诉司机怎么走更快捷。 “小姐,你对这附近蛮熟的嘛。” “没有啦,我只来过一次。” “那你的记性真好。” 她吃了一惊。 在离自家住处稍远的地方下车,这里只有一条通往家里的小巷子,并没有直通的大马路。从这里下车走到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此时,程明香耳旁传来一阵微小的声响,可能是因为周遭太安静了,一时出现的幻听。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巷子里一片漆黑。她走到家门前,看了一下手表:零点四十分,她从“芳仙宾馆”到这里总共花了三十二分钟。 她拿出钥匙,悄声开门,门是关嫂离去前关上的,所以关嫂今晚没在这里过夜。她先打开一条门缝,竖耳倾听屋内的动静,屋里只有阵阵微弱的鼾声传来。她竖耳倾听了三分钟,才慢慢把门打开。因为是自家的门,她很熟悉开门的要领,知道怎样才不会发出声响。 黑暗中传来微微的霉味。有光—— 房里的电灯下方垂着一条长灯绳,只有一只小灯泡亮着,躺在灯下的赵宽只要一拉灯绳,灯泡就会亮起,就像现在这样,昏黄的灯光投映在发红的门上。 她朝煤炉望了一眼,里面还有火光。虽然上面盖着炭灰,但煤球底下尚有微火。赵宽在破旧的被窝里睡着了,他嘴巴张开着,鼻端不时传出鼾声。他的脸颊瘦削、眼窝深陷,脸上映现出淡淡的黑影。他的头部枕在垫被上,枕头落在一旁,枯瘦的手臂从薄被里伸了出来。 程明香站在枕旁俯视丈夫的睡姿,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孔。不过,从脸上微微渗出的油光可以看出,那是枯槁病人应有的面容,好像昆虫爬过后留下的黏液。今晚,他穿着普通睡衣入睡,但仍可以瞧见里面的红色长衬衣。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黑暗的寂静仿佛要把整个家吞没。 我跟这个丈夫生活了五年,他病倒后也已经两年了,这个不争气的男人一直让我过着痛苦的日子。他懒惰成性,游手好闲,又爱酗酒,跟他的婚姻完全没有多少快乐的回忆,多是些令人厌烦的事。他生性好色,成天在外鬼混,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怀疑妻子有外遇,始终监视着程明香的一举一动。他病倒后,这种情况变得更糟。对于现在的程明香而言,再也没有什么累赘比丈夫更沉重的了。 棉被动了一下,赵宽翻了个身。程明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赵宽似乎醒了,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他用枯瘦的手指握住鸭嘴壶,这是关嫂临走前放在床头柜上的。鸭嘴壶里尚有半壶水,赵宽抬起肩膀,把弯曲的壶嘴放入口中,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约莫喝了三口水,他把鸭嘴壶放回床头柜上,又躺回被窝里,完全没发现程明香。枕边的小碟里还盛着替病人准备的馒头和酱菜,不过馒头似乎被老鼠咬过,只剩下半个。 程明香想,他的病已经无药可医,医生来了也束手无策。我的行动只不过加快了进程。 空气中有股闷湿的臭味,那是赵宽的排泄物散发出来的。早上,关嫂一来,先把被窝里的便盆拿出来倒掉,清洗干净后再放回去,真是个勤快的女人。赵宽把头靠在枕上片刻,不一会儿,又发出均匀的鼾声。 程明香又看了一次手表:零点五十分。她仔细盘算了一下,从“芳仙宾馆”溜出来是零点零八分,无论如何她得赶在一点半以前回去。她把往返搭出租车的时间也算在内,因为返回宾馆的时间可作为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程明香的脑海中浮现出正在等她回去的那个男人的脸。此刻,他应该在客房里静静地喝酒。她环视屋内:这是一间多么简陋的房子啊!接着,她把视线移向门。 她盯着门槛上的煤炉,在冷飕飕的屋内,它是唯一的取暖设备。煤炉下铺了一个裹着铁皮的木座,关嫂临走前在炉里添加了煤球,隔天早上再过来倒上灰烬,重新起火。这煤炉既用来煮东西,也作为取暖之用。她仔细凝视着覆上一层白灰的煤球,那煤球微红,表示炉火尚未完全熄灭,于是,她把手伸向煤炉。 此时,床那边传出一阵声响。她吃惊地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宽抬手时发出的碰撞声。他似乎没醒,不过鼾声停了下来,这不得不让程明香严加提防起来。她悄悄将煤炉移到门边,放到破旧的地板上,平常,关嫂把煤炉摆在离门框稍远处,就是怕煤炉打翻引发火灾。不过,关嫂是个弱智女人,若是警察明天问她煤炉到底放在哪,她八成说不清楚。 程明香将大衣口袋里的卫生纸拿出来,由于纸张塞得很密实,分量还算不少,她把卫生纸摊展开来,全部塞进煤炉里。成堆白色卫生纸叠在覆满白灰的煤球上,不久,淡淡的白烟开始从底下飘升上来,那是一缕微弱的烟。她解开布巾,取出汽油瓶,瓶内的液体晃动了一下。瓶口的软木塞得很紧,她猛使了下劲才把它拔出来。她回头观察赵宽的情况,可能是由于刚才喝了些水,他又发出均匀的鼾声,被子微微起伏。 程明香再次走到玄关处的水泥地,那里放着一双关嫂的拖鞋。她穿起那双拖鞋走到大门口,悄声把门打开。一股寒冷的夜气迎面袭来,她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狭小的路上没有行车经过,也不见行人的踪影,左邻右舍的房屋都笼罩在黑暗中。 零点五十五分。她把门关上,走回屋内,一只手握着那只汽油瓶。房间里似乎有点烟味,空气中已出现缕缕青烟。她把汽油瓶对准堆满卫生纸的煤炉,然后恶作剧似的将瓶内的液体倒了出来。 濡湿的卫生纸堆一塌陷,火焰迅即旺了起来。瓶里的汽油还剩下三分之二,程明香又浇淋了地板,接着往煤炉旁的门泼了上去。煤炉里的火焰迅速蹿升,忽然间,整个房间亮晃了起来。由于赵宽刚才翻身侧睡,以至于没看到炽盛的火焰。不,应该说,就算他察觉到,身体也动弹不得:既爬不出去,从外面也听不到他的呼救。 最后,程明香把剩下的汽油统统泼在了破旧的地板上。然后,她悄悄地穿上自己的鞋,身后火光炽亮,自己的身影在墙面上摇曳着,令她有些触目惊心。 ------------ 十三、不安的心灵 她悄声打开门,朝左右察看一番,再闪身走出门外,关上门时,屋内已经像白昼般亮晃了起来。她怕火光外露,赶紧把门关上,眼前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程明香小心翼翼地锁上门离开。当她站在大马路上回望黯淡的小巷时,自家的方位仍是一片黑暗。接着,她谨慎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又看了一次表:凌晨一点零五分。 “小姐,这么晚还出来办事啊?”老司机问道。 “嗯,谈得太投入,竟然忘了时间。”程明香神态自若地抽着烟,“麻烦你在那里右转。” 程明香刻意往反方向走,来到适当的地点下了车,又换乘另一辆出租车。这回是往“芳仙宾馆”的方向。她在离“芳仙宾馆”约五百米处下车,然后在司机面前故意朝反方向的暗巷走去。司机等程明香下车后一直坐在驾驶座填写日报表,程明香觉得这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过了一会儿,出租车终于从程明香眼前驶离,她走到“芳仙宾馆”的后门,所幸并没有被同事撞见。她本能地望向后方的天空,苍穹挂着寥落的星光,从这里当然看不见从自家蹿升的火舌。 她知道从后门穿越庭园,再进入客房的诀窍,庭园的灯光在深夜十二点即会熄灭,管锅炉的老伯有时候会出来巡逻,幸好没被他撞见。 每间客房皆已熄灯,似乎都住着房客。她脱下鞋轻轻踩上草坪,悄悄地走到112房间门前伫立。她悄声敲了敲房门,房门旋即拉开,肖龙出现在眼前。肖龙把她拉了进去,她突然涌出一股想抱住肖龙的冲动。 “赶快换下外衣。”肖龙关上房门悄声说道,他看着她的神态紧张。她打开隔扇门,里面的房间摆着被褥。其实,肖龙根本不需要留宿。她迅速从壁橱里拿出衣服,并脱下身上的大衣和连身正装。直到现在,她还紧张得双手直发抖,抓不到背后的拉链,由于全身抖得很厉害,抖动的双脚仿佛把地板踩出了声响。另一间房里,肖龙那边传来酒盅和酒瓶的碰撞声。 狠狠费了一番功夫,程明香总算穿上睡服、系好腰带,偏偏就是系得不漂亮。她把脱下来的衣服迅速用布巾包妥,走到肖龙身旁。这时,她仿佛瘫软似的跌坐下来,大口喘着气,感觉明亮的房间有一种电力不足的黯淡。肖龙默默地拿走那包衣服,放进地板上的手提箱,合上锁扣再锁上。 “现在是一点四十分。”肖龙看了看手上的金壳表,然后向程明香敬酒道,“喝一杯吧!” 她拿不稳酒杯,还碰得酒瓶发响。 “你先喝两三杯。”肖龙微笑地说,“在十一点半至两点之间,你在我房里陪我喝酒,明白了吧!” 她点点头。 “涂点口红,嘴唇都没血色了。” 她默默地拿出粉盒,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脸,表情看起来比平时僵硬些,她噘起嘴唇,转开唇膏涂抹,然后用小指抹匀,这一次涂得比平常浓些。 “这样就好,”肖龙笑了笑,“下酒菜好像不够了。” 肖龙嘟囔着,伸手拿起了壁龛前的电话,程明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做几道好吃的下酒菜吧。我有点饿了,这里只有我跟程明香小姐,麻烦送两人份的过来。”肖龙放下话筒,顺手抽出一支烟,“火!”肖龙对着茫然的程明香要求道。 程明香终于崩溃似的趴伏在肖龙的膝前。肖龙见状,轻轻摇晃程明香的肩膀。“别担心,保持冷静。”他说道,“绝不能露出慌张的表情,聊聊天吧,想聊什么都行,要不要听我唱首歌?” 肖龙的歌声充满了磁性。这时,走廊传来了招呼声,拉门旋即被打开。年轻女服务员代小美送菜过来了。 “辛苦了。”程明香以格外冷静的声音说,“那边还忙吗?” “不忙不忙。请慢用!”代小美朝他们俩瞥了一眼,低头微笑地退下。 “她没有起疑。”肖龙说着,“大家都相信你一直待在这里……” 凌晨四点左右,程明香回职工宿舍上床就寝,肖龙在凌晨两点半搭出租车离开,宿舍里的女员工鼾声此起彼落。程明香因为紧张无法入眠,虽说在肖龙的劝说下连喝了数杯酒,却不像平常那样有畅快的倦意袭来。 “喝点酒吧,痛快地喝几杯,然后好好地睡个觉。”肖龙刚才那样说着,替她斟了酒。她在喝酒之际,仍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记得大概喝了四两左右,一辆鸣笛的车子疾驶而过。 “是巡逻车。”肖龙说道,仿佛在纠正程明香的误解般,脸上依旧保持冷静的微笑,那眼神像是在安抚程明香的情绪,程明香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思却飞往别处。 此刻,她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丝毫没有睡意,蓦地,她感觉好像有镁光灯的白光射向紧闭的眼睑,吓得她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火舌蹿升的幻象。她翻来覆去,不停地变换睡姿,但依旧睡不安稳。 柜台处的电话响起,今晚由于茂值班,程明香竖耳聆听,但铃声已经消失,也听不见其它声响,原来是她的错觉。如果电话是关嫂打来的,大概就是这时候。不,其实应该更早打来,与肖龙在房里喝酒的时候,程明香最担心的还是电话铃响。 她试图冷静下来,什么都不想,或者让自己脑海中泛起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比如回想童年往事或从前旅游的回忆,她也试着用数羊的方式催眠,从一数到十不停地重复,说不定通过这种单调的方式可以引发睡意。 突然间,警笛声又呼啸而过。她又睁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耳朵追逐着远去的警笛声,似乎只有一辆,而且没有敲钟声,的确是巡逻车。巡逻车经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连远去的警笛声也消失了。 倘若那里发生火灾,这边的消防车也会出动吧,虽然从这里到那里有点远,不,即使远也会提供支持,这边的消防车当然会出动。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程明香心想,计划可能失败了。说不定邻居发现家里有火光,连忙冲进去扑灭,结果仅有屋门和地板烧焦,不知情的丈夫依旧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程明香顿时涌起一股恨意。那家伙到底要活到什么时候?他的生命力简直像动物般强韧。她不禁替失败的自己感到悲哀起来:比起睡得不省人事的赵宽,没把他杀死的自己更可怜。当她开始恨起丈夫时,紧张亢奋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 早上七点,程明香醒了。即使再晚睡,到了这个时间还是会醒来。刻板的工作从这时候展开了,早上打扫房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天气出奇地晴朗,灿烂的阳光照进房间,庭院里的树木春意盎然。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昨晚的记忆宛如一场梦。无论是走在夜路上,把汽油泼洒在煤炉上,或是坐出租车赶回来……这些已经逐渐从记忆中淡去。昨晚和今早的记忆好像完全中断,没办法连接起来。 “程明香,你们昨晚挺亲密的嘛。”有个同事斜睨着程明香说道。 这句话是挖苦她昨晚在客房与肖龙相处了两个多小时。肖龙是“芳仙宾馆”的贵宾,对程明香情有独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其他同事都认为程明香钓到了贵客。 ------------ 十四、他被烧死了 八点过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每天早上常见的光景在她面前展开。到了九点,还是没有异状,无论是女服务员之间的交谈、打扫的声音、疾步行经走廊的脚步声,都一如往常。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她对这些日常声音反倒觉得新奇起来。 九点五十分。程明香正推着电动吸尘器清扫客房,室内电话响了。尽管吸尘器发出嘈杂的噪音,但她直觉有人正起身朝她走过来。 “程明香,有个叫郭松的人找你,是外线电话。” 郭松就是关嫂来电时使用的姓氏。 “您是程明香小姐吧,也就是赵宽的太太吧?”电话中的男人问道。 “是的。” “昨晚您府上发生火灾,情况非常严重,请您立刻回来一趟。” “好,我马上赶回去。” 挂上电话后,她才惊觉忘了问对方是谁,情况到底多严重。也许正因为对方说得一如预期,所以她自然忘了问。 下了出租车,她才发现住家附近的状况全变了。窄巷里都是积水,周围聚集着围观的民众,阵阵焦臭味扑鼻而来,现场还留下封锁线的痕迹,断裂的绳子掉在水洼里。可能是昨晚发生火灾时,警方拉起封锁线以防止围观民众闯入。地上延伸着一条又长又湿的消防水带,一辆红色消防车停在旁边,附近同样聚集着围观民众。 程明香低着头走着,没有人发现她就是这场火灾的受害者。她走到第二条封锁线前面,原来熟悉的住宅区有两栋房子全毁,一栋变成半毁状态,焦黑的梁柱还冒着微微的黑烟,奇臭无比,每次呼吸都会吸进浓呛的烟味。 程明香的家全毁了,物品四处散落,脚下全是积水。放眼望去,唯独那里的天空倏然变得宽广,形成了崭新的视野。在狼藉不堪的火灾现场中,有四五个人手持十字镐,时而集合,时而查看废墟底下,偶尔交谈着,其间还看得到消防队员的身影。 另一栋全毁的房子是程明香的邻居的家,半毁的是晚上在车站前摆摊卖关东煮的那户人家。那间半毁的屋子聚集了几名年轻男子。房主可能正在答谢他们救灾,只见那个关东煮太太系着白色围裙忙进忙出,一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十二三只茶杯,另一手提着茶壶。 程明香没向其他人打招呼,大家也没空搭理她,纷纷忙着收拾残局。程明香没看到尸体,或许被压在白烟蹿升的废墟底下,也有可能在那四五个人探察的地点。前来救灾的人纷纷把附近居民紧急搬出的家具搬进屋里。许多人在泥泞中走着,观望灾后惨状。有人在程明香背后轻拍了一下,程明香回头一看,是街角经营酒铺的老板,他有一张长脸,平时眼神迟钝,唯独今天特别锐利有神。 “到这边来。”他轻声对程明香说道。 她跟着他走,脚上的袜子已被污水染黑。 “关嫂啊,”酒铺老板与她并肩走着,一面悄声说,“她讲得太晚了,要是早点讲,马上就可以联络你了。” 她不知道此话的真意,难道是关嫂发现失火的吗?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居然不知道你在哪里。关嫂脑筋不灵光,话也讲不清楚。我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在‘芳仙宾馆’工作,所以刚才打电话通知你赶回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关嫂用郭松个名字打电话找你。” 经过这番说明,程明香终于明白,原来关嫂是迟迟不肯说出她的下落。关嫂未把程明香在“芳仙宾馆”上班一事说出来,尽责地守着这个秘密。酒铺老板便把拖延通知的原因怪罪给弱智的关嫂。 “你一定很震惊吧。” “啊?” “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他有意识地用悲恸的语气说道。 “太太,你要挺住哦……你先生因为这次火灾过世了。” 程明香突然像全身着火似的,吓得直发抖。 “当我知道你家失火时,火舌已经蹿出来了,没办法救你先生出来。再加上他又行动不便,最后……” “啊……”程明香语声微弱地点点头,浑身颤抖不已。 “听清楚了吗?太太,请你振作。这场火灾的起火点就在你家。” “……” “刚才派出所民警会同消防单位做过勘察,情况与关嫂陈述的吻合……都怪那座煤炉,听说关嫂临走前在煤炉里添了煤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炉火烧到了家具,还是煤炉放在门旁烧起来的。总之,最大的起火原因就是炉火不慎引发的火灾。关嫂因为脑袋不好,也就没特别注意防火。” “我先生……我先生在哪里?” 安心与激动交错的情绪同时涌上程明香的心坎。 “在派出所。” “派出所?”程明香为之一惊。 “因为一时找不到停尸的场所,所以暂时放在派出所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酒铺老板显得格外热心,他带着程明香走向一名站在废墟中、双手环抱的男子。 “辛苦您了。” 那名男子约莫四十岁,有张国字脸,理着大平头,整张脸显得有棱有角。他向酒铺老板耳语了几句,好像提到程明香的事。程明香直觉那男子应该是警察。 那人抬起国字脸向程明香打招呼:“您是太太吧,您先生不幸过世了。”他的语气没有特别惋惜,“听说您一直在其它地方上班?”像警察的男子问道。 “是的。” “您不在家,一定吓坏了吧……根据调查,起火点就在您家,家里整晚都留着炉火吗?” “是的,因为我先生一直卧病在床,光用火盆没办法御寒,所以关嫂临走前,都会在煤炉里添加煤球。” “是吗?看来这起火灾就是煤炉的火引起的。” “……” “待会儿,有些问题可能要询问您。” 程明香朝他点头致意便离去了。那个像警察的男子说的那番话令她忐忑不安。所谓的“待会儿有些问题可能要询问您”,应该不是怀疑她纵火吧?如果警方认为这起不明火灾很可疑,热心通知她的酒铺老板不可能没察觉,而且她也会立刻被带到派出所。程明香心想绝不能自乱阵脚,眼下,纵使神色稍显仓皇都有可能被警方怀疑,她必须表现得从容自然。 “发现失火的人,”酒铺老板走到程明香身旁说,“是你们隔壁的老保险业务员。这老人有个奇怪的毛病,半夜起床时,喜欢走到路边小解。凌晨一点半,他出来小解时,发现你家的屋顶下一片火光,吓得跑来敲我家大门,于是我赶紧打电话给119……” 程明香知道凌晨一点多,就是她刚泼下汽油不久。 “那老人说,要不是他发现得早,八成就要酿成大灾了。还说要是消防车再晚五分钟,这一带可能全被烧光了。毕竟,附近是房舍拥挤的住宅区,幸亏消防车及时赶到……” 酒铺老板又在程明香耳畔轻声说:“左邻右舍都没在火灾前提前察觉呢。那个老保险业务员说,他白天太累所以晚上睡得很沉;那卖关东煮的,生意得做到天亮,所以把孩子留在了家里……你先生真可怜,就算发现家里失火,拖着病体也逃不出去,我想他死前肯定受了不少折磨。” 程明香不由得低下了头。 ------------ 十五、警察的询问 来到派出所,他们立刻被带到后面的建筑物处。 那栋水泥建筑物位于日照不佳的围墙边,很像车库,那里就是停放尸体的场所,也是警方用来进行验尸、等候家属认尸的暂放场所。 程明香眼前摆着一具白色棺木, 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陪同的警察站在程明香身后。 “您先生在里面。” 酒铺老板慢慢地揭开棺盖,程明香用手帕捂住鼻子,往前探看了一下。一张焦黑的脸孔,血管的红痕像蛛网般扩散,皮肤已经被烧得焦烂,嘴角泛着泡沫。这尸体看起来不像人,反倒像是动物的尸体,连鼻孔里都是黑色灰渣。 程明香突然呜咽了起来。当她听到自己的呜咽声在这栋建筑物里回荡时,逐渐地感到如释重负。酒铺老板又合上棺盖,在棺材前双手合十,当他走到警察身旁时,忽然说了些什么话。 警察轻推他的背部说:“洗手间在那里。” 酒铺老板捂住嘴巴,往厕所方向跑去,脸色煞白。程明香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眼前突然发黑,她蹲了下来呕吐不止,由于重心不稳还差点跌倒在地,于是她蹲得更低,拼命撑住身子,心里一阵狂跳。刚才吐了不少,现在感觉舒坦了些。 程明香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于是水泥地板,那脚步声格外响亮,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肩。 “太太,到外面透透气会舒服点。” 这名警察说完,程明香站了起来,步出阴森的停尸间,户外的阳光分外炫目。 “噢,你的脸色很差,”警察望着程明香的侧脸说着,“到这边吹吹风可能会舒服点。” 于是,他请程明香站在墙边。没错,寒风吹在脸上,身体确实舒服了些。程明香看着那名警察,发现他就是刚才在火灾现场与酒铺老板交谈的男子。他的额头很宽、眉毛稀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程明香当下就认了出来。 “太太,想不到情况这么严重呀。”警察站在程明香面前安慰道。 程明香用手帕捂着嘴,低垂着头。 “您一定不敢相信吧,而且您先生又被烧成那个样子,您一定很震惊……,我是派出所的民警,叫付恒。现在你有没有好一点?” “谢谢,好多了。” 此时,阳光普照,轻风吹拂。他们站的地方位于派出所后墙内侧。抬头看去,楼里似乎有拘留所,窗外装有牢固的铁格窗。 “太太,您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家里失火的吗?”眉毛稀疏的刑警付恒问道,接着又若无其事地问,“我刚从火灾现场回来,在那里打听了您的相关背景,听说您一直在那家宾馆工作?” “嗯,正是因为我先生卧病在床……” “那里提供食宿吗?” “是的,所以给左邻右舍添了许多麻烦。” “邻居们当然惊慌。您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卧病在床?” “约莫两年前,他患了脑中风,从那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 “真严重啊。中风这种病以前就有会拖垮全家的说法,肯定您也不知如何是好吧?” “嗯,照料他的生活我不觉得辛苦,可若是由我一直在家照顾他,我们夫妻俩就得喝西北风了,所以我不得不出来工作。幸亏住在附近的关嫂愿意照顾病人,我很感激她的协助,不然我根本没办法抽身呢。” “是这样啊。” 付恒民警从毛衣口袋里取出皱巴巴的香烟点了火。关嫂到底怎么跟警方陈述煤炉的事呢?程明香很在意,不过民警尚未提及这件事。程明香多么想知道关嫂的供词,从刚才酒铺老板的口气听来,关嫂似乎已经承认是自己的疏失,但是程明香终究想亲耳从警方那里听到,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她的心情始终忐忑不安。 不过,这个民警的表情很温和,如果对这起不明火灾有所怀疑,神情肯定会严肃些,口气也更尖锐。况且他刚才又出言安慰,脸上总是浮现出温和的微笑。 “女人真辛苦呀。”刑警说着,“您没有子女的牵绊,还算幸运啦。像我家里有小孩,身体也有毛病……我如果中风倒下,我老婆肯定不知如何是好……马上死掉还算幸运些,若瘫痪在床,我老婆必定是一筹莫展。” 付恒民警感同身受般地述说着。不过,程明香感觉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她低着头,不便抬头查看他的表情。 酒铺老板回来了。 “真不好意思。”他难为情地向刑警点头致歉,脸色已恢复正常,好像是去洗手间清理呕吐物。“我以为自己很有胆量,看过以后还是吐了。” “我们常跑命案现场,刚开始也是作呕不止。”警察说道。 程明香向酒铺老板致歉说:“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不会啦。”老板挥挥手,“倒是您的处境令人同情。俗话说,死在床上算是一种福报,而且逝者的面容也很安详。” “是啊,我刚才也这么说。这位太太长期以来吃了不少苦呢。”民警和酒铺老板聊谈了起来。 “说的也是。附近邻居都知道关嫂到她家照料病人,而她在别的地方上班,没想到竟然在宾馆当女工,因为关嫂什么都不肯讲。” “我觉得很丢脸,因此硬是不让关嫂讲。” “这样啊。” “如果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定会告诉别人,可是我在那种地方上班……况且,我也没把自己的家庭状况告诉‘芳仙宾馆’的同事。” “哦,”付恒民警插嘴道,“这么说,您的同事不知道您家里有个卧病的丈夫啰?” “我没把这些情况告诉给任何人,面试的时候,也说自己单身,否则宾馆绝对不会雇用我的。不过,老板娘似乎多少了解我的情况,但她也没有追问。” “是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苦衷。”民警轻声附和。 “但也可以说,太太因为先生过世,负担一下子减轻了。”酒铺老板说道。 “说得有道理。”民警表示同感,“我刚才跟太太说,照料卧床病人的负担实在很沉重啊,即便请专人照料,薪水支出也是负担,就算出去工作,还是会惦念家里的事。” 民警这番话姑且可以视为同情的安慰。然而,“就算出去工作,还是会惦念家里的事……”这段话似乎意有所指。 “因为关嫂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才能安心工作。” “那女人虽然有点弱智,做起事来可不输正常人,也许是因为有那方面的问题,并不懂得辛苦。”酒铺老板保证道。 “我真的很感激关嫂的帮忙。”程明香诚挚地说。 “是啊,关嫂虽然脑筋不灵光,但若没把您先生当做自家人,绝不可能付出这么多,她真的把二位当成自己人看待。” 程明香心想,酒铺老板的这番话,是否暗指他知道赵宽和关嫂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绝对瞒不过左邻右舍,毕竟关嫂没办法守住所谓的秘密。 “哦,她真的那么卖力照料您先生吗?”民警问道。 程明香暗自吃惊,酒铺老板似乎也察觉自己说漏嘴,慌忙更正说:“这是性情使然,有那种缺陷的人对别人总是格外亲切,一般人做不来。” “这样啊。”刑警对此似乎没有太多质疑,便略过不提了。 “对了,是您交代关嫂在煤炉里添煤球的吗?”民警转脸看向程明香,这回问到核心了。 “是的。因为天气太冷,我吩咐关嫂添煤球。不过,我担心引发火灾,总是叮咛她把煤炉放在离门较远的地方。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过状况,我也不晓得怎么会发生这种不可收拾的意外,还给邻居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 十六、警察的询问2 “我问过关嫂,她的供词跟您说的一样。不过,脑筋有问题的人真是让人没辙啊。经过我的反复询问,她后来可能错乱了,竟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么说,煤炉果真是放在门旁边?”酒铺老板站在程明香的立场问道。 “没错。她表示自己记不太清楚,可能把煤炉放在离门较远的地方,也可能一时疏忽,摆在门旁边就回去了。” “我说民警先生啊,这种情况很常见呀。”酒铺老板说道,“一旦养成习惯,到底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有时候自己也记不清楚。尤其又被警察突然问询,难怪那女人会吓得语无伦次。” “也许吧。”民警并未反驳,而是看向程明香,“火灾发生时,不用说您一定在‘芳仙宾馆’吧?” 他的表情不像在调查嫌疑犯,倒像是聊谈。阳光暗了下来,冷风更添了寒意。 “是的。”程明香明确地点点头,“我在工作。” “邻居是凌晨一点多发现火灾的吗?”民警问酒铺老板。 “没错。邻居老伯说半夜醒来到路边小解时,突然看到她家屋檐下一片火光。” “这样啊……凌晨一点多屋檐下蹿出大火,这么说来,往前推算,煤炉的火苗可能在二十分钟前开始延烧到木门吧。”付恒民警自言自语道。 程明香吓了一跳,因为她担心自己可能有疏忽。煤炉的火苗沿着木门慢慢延烧,与泼洒汽油的顿时爆燃,存在时间上的落差。程明香泼洒汽油以后,直到屋檐下火光四起的状态,应该不到五六分钟吧。她记得在煤炉里塞满卫生纸,浇淋汽油,结束所有动作走出大门时,家里陡然像白昼般亮晃,那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光景。而屋内的火舌延烧到屋檐下,应该花不了几分钟…… 付恒民警使劲地搔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或许他正在推算煤炉的火苗延烧到木门的时间。程明香的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可话说回来,光凭那种状况无法判定是不是人为纵火,毕竟最初的目击者发现时,屋檐下已是一片火海。而在这之前,程明香做了什么,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 火灾发生后,消防队和刑警支队随即派鉴识小组前来火场勘察。据说,他们从现场烧焦物即可判定是意外还是人为纵火。程明香认为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线索,那只汽油瓶,在回程时已被她带走,火灾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然而,在回程途中,程明香却始终找不到适当地点处理那只瓶子,只好在“芳仙宾馆”附近把它敲碎,再把碎片踢到路边不显眼的地方,因而火灾现场不可能留下任何可疑的玻璃碎片,至于塞在煤炉里的卫生纸,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冒昧请问您,”刑警支队刑警郝东对程明香问道,“昨晚,‘芳仙宾馆’的女服务员都知道你在工作吗?” 程明香冷静下来,回答这个预料中的问题:“是的。因为晚班同事到凌晨四点才就寝,在这之前她们都在值班。” 这么回答就好,不需要特别报出肖龙的名字。程明香待在肖龙的客房里也是工作之一,倘若贸然说出肖龙的名字,反而会引来质疑,就当他是普通房客反而来得自然些。 “是吗……嗯,我明白了。”郝东刑警笑了笑,眼角堆起了皱纹。“对了,太太,在您悲伤之际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您方便到我们刑警支队去一趟吗?” “……” “我们队长想跟您见个面,麻烦您去一趟吧。” “好吧。” “请您不必担心,火灾已判定为意外失火,您只要把刚才讲的在队长面前照说一遍就行了。” “那我需要前往吗?”酒铺老板问刑警。 “您可以先回去。这位太太还要耽搁一会儿,您一个人回得去吧?” “啊!”酒铺老板带着几分羞赧的神情,说了声先走一步,向刑警和程明香欠身致意便离去了。 “请往这边走。” 刑警没绕到外面,而是直接带着她乘警车前往刑警支队。 一定要保持冷静,绝对要挺住啊!只要把在这个刑警面前所说的陈述出来就没问题了。程明香跟在刑警身后,走进刑警支队的办公楼里。 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的询问并没有特别之处,一如郝东刑警所说的,他只是换了一种公式化的问询口气。那位队长面容消瘦,脸色严肃,不过声音很柔和,他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面前的程明香,从头到尾只是“嗯、嗯”地点头,响应程明香的陈述。程明香按照在郝东刑警面前的答话又复述了一遍。 “家里没替你先生买保险吗?”田队长问道。 “是的……” “真可惜啊。这么一来,您的境遇就天差地别了。” 程明香心想,没有保险理赔反而对自己有利呢。田队长并没有追问程明香当时待在“芳仙宾馆”的细节,警方似乎也不认为这是一起纵火案。程明香的不在场证明经过大致的询问后,已经没有任何疑点了。 “辛苦了,请保重啊!”田队长说着,轻易地放程明香走了。 程明香步出刑警支队,郝东刑警又跟了上来。刚才田队长询问她的时候,郝东刑警就坐在一旁不停地记录。 “您要直接回去吗?”他以磊落的语气问道。 “是的。” “那么我陪您走一段,我正好顺路。” “谢谢……” 程明香并没有拒绝。当下的气氛有点怪异,为什么这个刑警主动要陪她走到公交车站呢?刚才,他也曾表示鉴识小组已经判定这起火灾是意外,难不成他是在故意放话,意在追查这把无名火的肇因? “家当好像全烧光了,一件也没抢救出来吗?”郝东刑警边走边问道。 “是啊……其实,我家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顶多一个破衣橱和一床旧棉被。” “那样也很惨重啊,衣橱里总有一些衣服吧?” “是有几件衣服,可是大部分衣服都拿去典当了,平常衣橱里都空荡荡的,说起来真丢脸,里面没有一件值钱的,全是些旧衣服。” “啊,真想喝杯茶水呀。” 刑警突然喃喃自语道。在程明香听来,对方的意思像在问能否请他喝杯茶。 “我也正巧渴得厉害呢,我们到那边的茶馆坐坐吧。”她主动邀约道。 那是一家简陋的茶馆。由于正逢大白天,店内的寂寥被看得一清二楚。一个穿着邋遢的女人端着茶壶走了过来。 “消防队那边我也有认识的人,如果您不方便开口,我可以替您问问。” 郝东以刑警的架势说着,对方有摔跤选手的阔肩、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不过,笑起来眼角的纹路让他显得格外亲切。 “谢谢您,”程明香轻轻点头致谢,“我从来没遇过这种事,什么都不懂,还请您多多指教。” “所谓的失火……”刑警探身,双肘搁在桌上,略低着头俯视程明香说,“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随便找都能挑出毛病。而且,如果按照法规调查,更是没完没了。其实,怎么判定全看承办员怎么想。也就是说,要尽量让承办员对您留下好印象。” “啊?” “就算承办员讲话不中听,只要道歉就行了。换句话说,得博取对方的同情。不过,有些人爱刁难,这样的苦肉计不见得奏效,真要到那时候,我再帮您说些好话。” “谢谢。” ------------ 十七、警察开始调查 “尽管如此,太太也不必太沮丧啦。只不过,这次对邻居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倒是要努力修补关系才是。” “是的,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程明香稍微抬起头来,“住家失火会不会被罚款?” “基本上会吧,罚金应该不多,不过,绝不能讨价还价或提出抗辩,否则会引来反效果,照提出的金额支付就行了。” “知道了。谢谢您亲切的指导,这样我心里踏实多了。” “今后做何打算?” “咦?” “因为您一下子失去了住家和先生。” “我打算暂时住在‘芳仙宾馆’,以后的情况总会改善。” “嗯,旅馆那边一直提供食宿吗?” “是的。” “话说回来,就算休假也无家可回,真令人感伤呀,您是不是租个房间比较好呢?” “嗯,我会慎重考虑。” 郝东刑警很快喝完茶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在嘴里叼了一根。那包香烟皱巴巴的,他低头点烟。这时候,程明香迅速从皮夹里取出两张“百圆”纸钞包进纸里。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您的照顾……”她把纸包递给郝东刑警。 “这是干什么?” 刑警的目光落在程明香递出的纸包,迅即抬眼看着程明香。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要这样啦!”刑警当下把纸包推回去,“我没有理由收您的钱,赶快收回去吧!” “可是……” “这东西我收不得呀。警队有明文规定,严禁警察收受馈赠物品。不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能收受钱物。” “您对我多方关照,若不收下这点薄礼,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实在不好意思,您真的不能收下吗?” “我已经讲了好几遍,不行就是不行。赶快收回去吧。”刑警眉头紧蹙,面有难色地说道,“我建议您今天最好先到消防队写悔过书及办理其它手续,承办单位那边会教您填写相关文件。” “谢谢!” “消防队和刑警支队都认为这是一起意外,若没有其它疑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知道了。” 程明香在思索刑警说消防队认定是意外的含意。他是脱口而出,抑或另有含意?她还无法判别他的话意。然而,刑警的目光始终有意识地停留在她脸上。 “好的,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务必请您多多指教。” “没问题。只要打电话到刑警支队说要找郝东,马上就会转给我……要不然,我到您上班的地方说明也行。” 郝东刑警的目光始终盯着程明香的脸庞。 程明香折回火灾现场,向左邻右舍打过招呼后,到消防局填写了悔过书,然后回到“芳仙宾馆”。同时,她老实向老板娘坦承自己是有夫之妇,这之前她一直隐匿的已婚身份,现在却因这起火灾全曝光了。 “没关系啦。”老板娘一面抽着烟,一面露出冷笑,“我早就猜出你是已婚了。” “对不起!”程明香致歉道,“我担心表明已婚身份可能不会被录用,便隐瞒不说,真的很抱歉!” “不只是你,其他女服务员也有可能瞒着我,但哪个人已婚我心里清楚得很。”老板娘缩颊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了出去,一双黑眼珠看着程明香,“话说回来,你的处境挺可怜的。” “嗯……因为这件事不方便说,便瞒着老板娘。我先生这样的情况,让我吃足了苦头。”程明香这么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他没办法出来工作吗?” 看来,老板娘并不知道程明香家里的实际状况。 “是的,他根本找不到工作,因为行动不方便。” “哦,所以没能逃出火场?” “嗯。” “真可怜啊。即使你先生这么无能,但是他被活活烧死时,你又刚好不在家,你心里大概很自责吧。” 程明香很感谢老板娘这么说——火灾当晚她并不在家里。 “是啊……看到他死得那么惨,我真是于心不忍。” “这是当然的,毕竟是你先生嘛。你们之间肯定有过美好的回忆。” “早知道我应该对他更好一点。他死的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我很愧疚。” “这也没办法,毕竟是突发事故嘛,跟病死不一样。” “嗯。” “住家和所有家当一下子全被烧光了,你一定很头痛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是啊,如果老板娘不嫌弃,我打算留在这里继续干活。” “是吗,我当然没问题。以后你存些钱,就可以买些新东西……你没有投保吗?” “嗯,我没钱买保险。” “好可惜哦。要是拿得到死亡理赔金,或许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你真倒霉!” “嗯……” “不过,坏运一走说不定好运会跟着来呢。”老板娘这句话像是在暗指肖龙的出现。 程明香直觉肖龙今晚会过来,不,应该说他非来不可。因为,无论警方如何调查这起火灾,他都必须依后续情况配合演出。老板娘所说的日后可能会带来好运,应该是指肖龙会来这里找她吧。她先生赵宽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自由了,如愿地逃出来了。这不正是肖龙最期盼的吗?这一次,肖龙绝对会和盘托出他的意图。现在,她终于有如释重负,走出黑暗、迎向光明的感觉。 “芳仙宾馆”的女领班听说有人来访,便往后门走去。宾馆大门前是一条宽敞的马路,可供出租车进出。后门则显得狭小许多,平时出入的除了旅馆员工,还有厂商和推销员。 一名年约四十二三岁、阔额疏眉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对方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系着歪扭的领带,拎着一只黑色提包,乍看之下,很像是哪家公司的业务员。这些人主要是来“芳仙宾馆”推销各种商品,其中不乏卖洋酒的黑市商人。然而,今天前来造访的男子并非黑市商人,他自称是人寿保险公司的调查员。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女服务员叫程明香?”男子以善于交际的口吻问道。 “嗯,有呀。”女领班向来讨厌程明香,所以口气很冷淡。 “请问她在吗?” “她连续上了好几天晚班,可能会睡到下午一点。” “哦,工作到清早吗?” “嗯,我们这里采取早晚班制……您若急着找她,要不要我现在去叫她?” “谢谢,不用了。”男子急忙挥挥手,然后笑着说,“程明香小姐因为昨天那场火灾忙得很累吧。” “也是。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有先生,同事们也是因为这起火灾才知道她的情况。她可真会瞒啊!” “先生过世了,真可怜,想必很难过吧。” “情况如何,”女领班冷笑着,“我也说不上来……哦,您是为了她先生保险理赔的事吗?她投保了多少钱啊?”女领班眼睛为之一亮地问道。 “哎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我的工作只是负责查访。” 男子打量起“芳仙宾馆”的建筑物外观。 “前天晚上,程明香小姐一直在这里吗?” “对啊。我是早班的,十点多就睡了,程明香值班到凌晨四点。” “这么说,程明香小姐和其他女服务员一起工作啰?” “是的。不过,听说程明香在客房陪客人喝酒。” “噢?从几点开始?” “隔天早上,我听其他同事说,她从深夜十二点喝到凌晨三点左右。” “知道那位客人的大名吗?”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房客的姓名。”女领班拒绝道,然后接着说,“不过,对方似乎非常中意程明香,每次来都会找她到房间喝酒聊天。” “那个客人做什么生意?”郝东又问。 “我也不太清楚。”女领班含糊带过。 “这么说,程明香小姐在那个房间待到凌晨三点?” “是啊,连家里失火了也不知道呢。” “哦,”男子不停地朝后门打量,又问,“这里晚上没有派人巡逻吗?” “管锅炉的老伯偶尔会出来巡夜,可是没什么效果,旅馆里照样有东西被偷,我们经常接到客人投诉。尽管已向辖区派出所报案,他们查案也是马马虎虎,到现在还没抓到小偷,连刑警也没有尽全力办案……程明香到底投保了多少钱啊?” 这名所谓保险公司的职员,实际上是刑警支队的刑警郝东,他化装来到宾馆进行案件调查。 ------------ 十八、警察开始调查2 化了妆的郝东刑警在“芳仙宾馆”附近的马路上信步走着。那里有好几条小径,郝东像是在调查地形似的,每条小路都亲自走了一遍。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往前直走即可通往偏北的大马路。这附近都是普通民宅,豪宅巨邸并不多。天一黑,家家户户应该很早就会熄灯就寝。在住宅区里有一家面馆,位于大马路的不远处。看来,不论再怎么偏僻的地方,总会有一家面馆。他掀开门帘走进去,老板似乎还没开始营业,椅子倒放在餐桌上。 “您若要吃面,请待会儿再过来,现在还没准备好呢。”一个秃顶老人对来客说道。 “我不是来吃面的。” 男子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本黑色手册,是警察证,老板看后,表情大变。 “我需要您的协助。” 刑警问他,前天晚上十二点半至一点半之间,是否听到附近有出租车停车的声音?老板说确实有听到停车声,然而,那是在小巷前方往大马路的方向。 “这么说,您没看到那辆车啰?” “嗯,我只是在店里听到停车声。” 郝东刑警步出面馆,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他拎着黑色提包,在马路上左右张望,像个保险业务员或银行收款员正在考虑该走哪条路似的。他从发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区域地图翻找。此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眼前熙来攘往的交通要道,而是夜里泛白的无人小径,这起事件原本就有好几个枝节,往下探寻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分枝。刑警队长田春达委派刑警下去调查。 郝东刑警决定怀着某人的心情,沿着那些路线探查下去。他坐上出租车,在脑海中组合着某人行经的路线。他坐到某个地点又下车徒步行走,走了几段路,又坐上出租车,不过,都是很短的距离。他追查着各种可能的路线,而另一个追查目标就是火灾现场。 “芳仙宾馆”与火灾现场之间并没有直接连接的道路。他伫立思考良久,接着又边走边打量马路两旁的住家。火灾现场附近的路很狭窄,又有好几条都能通往车流量大的主干道的小巷。他停下脚步一察看,这附近全是小商店、普通民房和小公司,转角处还有栋双层楼的民房。 “前天晚上吗?”一名年约三十二三岁的男子与其妻坐在门框处。巧合的是,住家外面挂的招牌,正是某寿险公司办事处。 “我想起来了……”屋主说道,“那天晚上我跟几个业务员在这里打麻将,总共有五个人,每人轮流打完一庄。记得大概在凌晨一点多吧,我刚好轮完,便上了二楼看看外面的情况。” “慢着……您为什么看外面?” “嗯,因为隔天,也就是昨天,我要去乡下拉保险,希望是个晴天,还特别打开木板套窗观察天气呢。” “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我低头往下看,马路上有不少车子经过,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路边。我定睛一看,是个女人招手把它拦了下来。” “哦!” “我心想,三更半夜居然还有单身女子在附近徘徊,也未免太危险了,所以特别看了一下。” “您有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 “没有。从二楼往下看,只能看到头部和体形。” “她穿什么衣服?” “我想一下哦……啊,想起来了,那女人穿着西装和黑色大衣。” “她一个人吗?”刑警那阔额下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光芒。 “是的。” “那辆出租车往哪个方向开去?” “好像车子前进了五百米左右,又突然掉头,往反方向开去。” “什么?掉头?”刑警思索着。 “没错,往反方向开去。” 那个方向与郝东刑警认为的“芳仙宾馆”方向恰好相反。尽管如此,刑警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那女人的脸孔,”郝东刑警慎重地问道,“您虽然没能看清楚,但她大约有多高?” “嗯……个子不高。因为我是从二楼往下看,感觉比一般人矮小。” “瘦吗?” “……”业务员沉吟了一下,“您这么问起,我实在没什么印象,好像很瘦,又好像很胖……” 郝东刑警点点头,他认为这句话说得很中肯。他依保险业务员说的路线朝约莫五百米处的地方走去。这条路很宽,车辆掉头应该不成问题。 郝东刑警穿越来往的车潮,走到对面。他在那里坐上出租车,这一次,他打算从另一条路向回“芳仙宾馆”的方向逆向搜寻。过了一会儿,他站在从“芳仙宾馆”往北走约五百米的地方,这里的路径也很复杂。他怀着嫌犯的心情,时而坐上出租车,时而信步走着,从火灾现场到“芳仙宾馆”附近挨个走了一遍。 在查访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另一名目击者——某印刷厂员工。对方表示因为值夜班,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吃完妻子准备的宵夜,正要上床睡觉时,门外传来了停车声。 “有个朋友说要来找我,我以为是他,便从二楼窗户往下看。” 他说,只见那辆出租车停下来让乘客下车,下车的人不是他朋友,而是一个身穿黑色服装的女人。她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拐进小巷里。 “那女人大概多高?” “嗯,因为从二楼往下看,只看到她的头部,身高差不多到香烟摊的招牌,我猜大概有一百五十五公分吧,体形倒是不胖。” “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为了慎重起见,郝东刑警问道。 “因为当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一名单身女子在暗路下车,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是这样啊。” “我还特意看了看那辆出租车的招牌灯。” “招牌灯?” “就是装在车顶上突出的灯壳,那上面有出租车行的名称。” 刑警的目光为之一亮,他很感激目击者留意到这个细节。 “是哪家车行?” “好像叫飞鹰。” “确定?” “绝对没错。” 郝东走到附近香烟摊的公共电话前,翻阅电话簿寻找飞鹰出租车公司的地址。这家公司位于南城区,他到了该车行,出示警察证,并要求见派车主管。派车主管是个四十二三岁的中年男子,他答应稍后调阅当天司机的日报表。 “请您打电话时务必指名找我,因为其他同事不清楚这个案子。”郝东特别向派车主管强调。 以刑警的办案原则来说,通常是两人一组。由于他是资深刑警,再加上这也不是上级交代的重大刑案,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独自追查这起案子。 后来,他又跑了一趟消防队,仔细询问了火场的鉴定结果,但仍旧没找到有力的线索。消防队认定是一起意外,所以无法成为他办案的佐证。郝东回到刑警支队,时而整理资料,时而撰写调查报告,一直工作到傍晚。 六点左右,飞鹰出租车公司的派车主管打了一通电话给他。 “郝东先生是吧?您刚才询问的事,我已经查出来了。” 郝东一手拿起铅笔准备抄写。 “从日报表来看,当时把乘客载到那个地方的司机名叫熊翱,他刚才来缴当日车资,我还当面向他求证,他本人回答确有此事。” “他是什么时候回营业处的?” “您也知道,我们公司的派车最迟得在凌晨两点归队,所以在这之前他就回来了。” “贵处是隔天早上八点交班的吗?” “是的,然后回家休息到后天早上。” 郝东刑警决定明早八点以前到飞鹰车行的营业处一趟。 ------------ 十九、警察开始调查3 第二天早上,郝东七点起床,立刻冲出家门,前往飞鹰出租车公司的营业处。车库前浩浩荡荡地停着许多辆出租车,不少司机聚集着,其中包括前晚的值班司机与今早准备交班的司机,昨天和郝东接洽的派车主管也到了,他向旁边的某人交代:“立刻叫熊翱过来。” 熊翱是个年约二十九岁的微胖男子。郝东把他带出了办公室。 “前天凌晨一点半左右,你确实把一名女客载到那个地方吗?” “是的,不会错的。” “还记得对方的服装吗?” “她穿着偏黑的服装,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或二十七八岁吧。” “她在什么地方上车?” “在光明商场附近的大马路。我沿街留意客人,看到她招手便让她坐了上来。她叫我往前走约五百米,突然拐进一条小巷,然后直接到达目的地,这位女客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还向我指点快道呢,不走大马路,改从车辆稀少的暗巷走……” “你可以倒着顺序告诉我行经的路线吗?” 司机讲了几个街名,后来才知道不是直走,而是曲折地绕过大马路和小巷。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个嘛……”司机又歪着脑袋,“她好像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 “布包?” “说大又不大,感觉好像握着一个用布巾卷起来的筒状物。” “什么样的筒状物?” “大概这么大。” 司机用两手比出形状,约酒瓶的大小。 “那是什么?” “呃……不清楚耶。” 郝东刑警认为很可能是瓶子,如果是瓶子,里面装了什么?很可能去的时候装着东西,回来时变成空瓶了吧。他猜得出瓶内装的应该是汽油…… “你有没有发现她神色紧张?” “没有,她倒没有慌张。我偶尔从后视镜偷看,只见她安静地靠在后座角落,低着头像在睡觉。” “是吗?”郝东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司机,但司机能回答的大致都回答完了。 “谢谢你!” 结束问话后,郝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出租车行,早上,他没吃饭就冲出家门,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人在满足的状态中最容易感到饥饿。他在附近的小吃店匆匆果腹,走到路边打电话。 “请问是‘芳仙宾馆’吗?” 郝东刑警拨打抄在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话筒彼端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是的。” “不好意思,可否请你们的女服务员程明香听电话?” “您是说程明香吗?”女人旋即回答,“她已经离职了。” “咦?”郝东不由得握紧了话筒,“离职了?可是昨天还在呀?” 没错,昨天她还在宾馆,这一点郝东刑警非常清楚。 “嗯,她昨晚就请假离开了。” “她去哪里?不,她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里面的员工吗?” “我们不可能知道离职员工的去向。” 程明香一定是逃了,抑或知道警方有意追查此案而隐匿行踪?他懊悔地在发干的马路上吐口水,真是枉费了自己刚才向司机打听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呀! 程明香离开“芳仙宾馆”的第一个晚上,住在新世界饭店的某间客房。一切由肖龙代为安排,这间单人房就在六楼的里边。肖龙领着程明香走进饭店时曾说:“‘芳仙宾馆’老板娘那边请你不用担心。” 眼见程明香一脸忧心,肖龙这么回答着:“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事情我都交代妥当了。” 这句话意味着他是强行把程明香带到这里,并已付钱给“芳仙宾馆”的老板娘了。 “总之,不会对你不利的,这一点请你相信我。”肖龙为了消除程明香忐忑不安的心情,三番五次如此说道,“你对我了如指掌,我不可能做出奇怪的举动。虽然不是完全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但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对你不利。” “还不晓得呢,因为您始终没把整件事告诉我。” 程明香认为,现在应该可以依肖龙的指示行事了。自从发生那件事以来,她觉得自己的胆子比以前大多了。奇怪的是,原以为丈夫一死,心情会变得海阔天空,但此刻却充满了落寞。至此,她才惊觉赵宽活着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生活重心。 然而,她还不清楚肖龙的具体计划,肖龙好像确实对她存有好感,但两人在独处时,他完全保持绅士风度,并没有对她毛手毛脚,他那端正的脸孔始终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表情。程明香大致可以猜出肖龙的计划,八成与之前在地下室酒吧遇见的那个肖老先生有关。 肖龙似乎是在打算让程明香成为照料肖老的女人,这个目的很容易猜得到。但是,她知道这不仅是单纯的照料,肖龙很可能借机进行某项计划。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他也能从中获利。尽管这个利益到底是以金钱,或是以其它形式呈现,她目前还猜不出来,不过肖龙具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能耐,所谓的利益绝对不只是金钱。 肖龙正在利用程明香身上具有的某种魅力。肖龙对于这项计划可能极为慎重,因此不肯轻易掀底牌,难道是因为他还无法相信程明香能扛起这个重任吗?纵使肖老很中意程明香,肖龙或许还会用其它方法来测试她。 肖龙对程明香说,他会保全她的利益,一切事情交由他处理。程明香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别人品头论足,不知在别人的眼光中,这女人将会何去何从呢? 那天晚上,程明香在肖龙安排的房间里过夜,她特意将房门上锁。虽然已是三更半夜,程明香依旧难以入眠,每每走廊彼端传来脚步声,她便惊坐起来。然而,脚步声不是进入隔壁房间,就是消失在对面房间。程明香甚至怀疑,肖龙该不会把她房间的备用钥匙交给肖老,让对方偷摸进来吧?她对脚步声格外紧张,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凌晨三点时分,她终于睡着了。 早上九点,程明香醒了。 门缝下塞了一份报纸。她化好妆,换上衣服,打扮整齐之后,吃起了早餐。她坐着边喝饮料边看报,昨天以前,她还是替房客服务的女服务员,从今天起,自己的境遇却已截然不同。当然,她不需要再为钱愁眉不展,因为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将被重新改写。 她觉得这种改变很有意思。杀夫的女人正在这里,不论情况会变得怎么样,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固定结局。 早上十一点,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醒了吧?”是肖龙打来的。 “嗯,我已经换好衣服正坐着发呆。” “是吗,我这就过来找你。” 约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早安!” 肖龙穿着体面,一身西装革履。他的肩膀宽阔、体形高大,穿起合身的西服显得很有派头,无论是白衬衫的衣领,或黑西装胸前口袋露出的一截白手帕,都洁白得耀眼。 “昨晚睡得好吗?”肖龙一如往常以温和的口吻问道。 “总算睡了……我还不太习惯这种地方。” 这次,程明香的妆容化得比平常更加细致周到。 “说得也是,不过,看不出你没睡好呀。” “您没发现我睡眼惺忪吗?” “你的眼神可好得很哩。” 肖龙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郞腿。 “我现在就带你去那个人的房间。” 肖龙的盘算被程明香料中了。 “去肖老先生的房间吗?” 肖龙点点头。 ------------ 二十 、刑警询问肖龙 程明香正色看着肖龙,对方则一如往常以温和的目光回望着她。然而,肖龙的绅士表情并没有回应程明香眼神中的诚惶诚恐。毋宁说,那里具有更大的意义,肖龙的眼神仿佛辽阔无垠的大海,就像要把人吸卷进去那般恐怖黑暗。 “好,我去。” “你稍等一下,我问问他。” 肖龙拿起电话,对总机说了某个房间号码。 “叔叔吗?我这就过去找您,请问方便吗?” 话筒彼端传来说话声,但程明香听不清楚内容。 “啊,是吗?” 放下话筒,肖龙对程明香说:“他说现在可以。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访客,但又说不重要。他是个大忙人呢,要我们马上过去,不然就难约了。” 程明香从椅子上起身,肖龙也跟着站了起来。房门紧锁着,她与肖龙之间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肖龙从她身旁经过时,牵动了一阵微风,径直朝房门方向走去。程明香突然陷入一股难以名状的空虚感中。 肖老住在“807号”房。程明香和肖龙一同搭电梯来到八楼。沿着走廊的红毯走到房门前,肖龙勾起手指轻轻敲门,随即将手搭在门把上。这间客房是套间,一走进去是个会客室,墙角的那扇门后面好像是寝室。墙边摆着长沙发,隔着桌子有三把椅子。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房里没有饭店里的柜子,只在角落放着一只老人装私人物品的箱子。 肖老抬起那颧骨突出的瘦脸,矮小的身子正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打扰您了。”肖龙齐膝欠身地招呼道,“这位是您之前见过的小姐。” 肖龙稍稍后退,让肖老看清楚身后的程明香。 “哦?”肖老的目光为之一亮,两颊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并伸出枯瘦的手,指着程明香前面的一张椅子说:“来,请坐!” “打扰您了!”程明香鞠着躬说。 肖龙在程明香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只见肖老笑着说:“肖龙,待会儿我要去老地方走走,可以带她去吗?” “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决定的,请您直接问她。” “什么嘛,你还没告诉她?” “因为您常常改变主意嘛,就算事先告知也不见得有用。” “我忙得要死。待会儿有两个人要来,都是跟我做生意的人。”肖老说道,“而且我正要出门,你要帮点忙,你说是不是?”肖老瘦削的脸孔正视着程明香,“我希望她拨出一些时间,陪我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幽静。总之,她只要默默跟着我就行……” 肖龙在一旁动了一下,仿佛为配合老人的说法给程明香打了一个暗号。 肖龙回到院长办公室,一名服务员通知他有访客。 “有位叫郝东的先生要找您。” 他经常接触许多陌生人,现在或以前的病人,有时候也会来拜访他或向他投诉。 “请他过来。” 服务员带来一名年约三十多岁、额头宽广的男子。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倒像个收账员。 “您是肖龙院长吗?” “是的。” 肖龙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看见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了黑色的警察证。 肖龙得知来者是警察,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肖龙按了一下按钮,吩咐秘书送些红茶过来。 “请别客气。” 郝东刑警坐在皮椅上,表情显得很严肃。 “请问警官有何贵干?”肖龙笑容可掬地问道。 “今天有点问题想询问您,但因为涉及您的隐私,有点过意不去……” “无所谓呀。”肖龙眯着眼回答。 “不过,仅供参考之用,所以请您放松心情回答就好。” “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恕我冒昧了。3月9日,听说您在‘芳仙宾馆’活动,请问您在那里用餐吗?” “我确实去了,只不过是晚上。” “没关系。那么是晚上几点呢?”郝东刑警说话时,嘴角堆着笑。 “我记得在晚上十二点以前去的,喝到凌晨两点半左右,没有其他客人,那里的环境清幽雅静,我和老板娘也熟识。” “啊,您是说……” “我的医院里常来些外地病人。遇到这种情形,我就把病人的陪同介绍给‘芳仙宾馆’,因此与宾馆老板娘很熟悉。” “哦,是这样。” 肖龙以为刑警会边问边抄笔记,但对方没这么做。 “您还记得在哪个房间喝酒吗?” “嗯……不记得了,但我知道陪我喝酒的女服务员叫……好像叫程明香,程明香小姐……” 刑警轻轻点头。 “从您进入房间直到离开,她一直陪着您吗?” “嗯,应该是吧。” “怎么说?” “当然啰,她待了两个多小时,总会上上洗手间呀。” “哦,只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我认识那家旅馆的经营者,那里的环境又安静怡人,所以决定在房里畅快饮酒。这阵子,营业到深夜、环境又清幽的饭店不多,一般餐馆大概到十点就打烊了,那里几乎经营到半夜,可说是非常方便。” “这样啊,您都是点那个叫程明香的服务员陪您喝酒吗?” “餐厅和宾馆这些地方真奇妙,一开始服务你的女服务员,后来就慢慢演变成一直由她接待了。我每次去,都是那个程明香小姐来接待。刑警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肖龙拿起香烟,敲了敲银制香烟盒。 “程明香小姐的家里发生了火灾,刚好那天她不在家。总之,应该是您和程明香小姐一起喝酒时,她家里发生了火灾。” “哦?”肖龙低头点烟,“有什么问题吗?比方说,她是不是有投保之类的?” “她没有投保,无论是被烧死的丈夫或家当都没有……” “这么说,您怀疑她有纵火嫌疑?”肖龙把打火机搁在桌上,以心不在焉的目光望着刑警。 “诚如我刚才说的,他们家没有投保火险,而且房子是租来的,里头只有些不值钱的家具。另外,她先生也没有投保,如果这次有巨额保险,那就另当别论了,但因为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从这条线索来看,似乎是没有纵火嫌疑。” 郝东抬起眼睛,朝肖龙瞥了一眼。 “哦,这么说,是不是有其它疑点?”肖龙以略有深意的表情看着刑警。 “虽说没什么可疑之处,但从起火点来看,倒是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 “您说得有理。不过,消防队方面不是判定为意外失火了吗?” “您蛮清楚的嘛?” 刑警挑了一下眉毛,拿起火柴棒,屈身点火。 “没有啦,我是从报上看到的,版面登得很小。” “哦,这消息有登出来吗?” “有呀,只是不明显而已。” “哦,您居然看得这么仔细啊。”刑警把嘴里的烟喷了出去。 “诚如您所说的,事情就是那样。虽说是意外失火,终究还是得调查失火原因,也并不是谁都没有法律责任。”郝东说。 “但这不是消防队的管辖范围吗?警方也得协助调查?”肖龙问。 “依情况而定。” “怎么说?” “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程明香不在家,火灾发生在女看护回家之后,家里只剩下她那行动不便的丈夫。先是煤炉的火苗延烧到木门,后来酿成了大火……我问了那个女看护,大致弄清楚煤炉延烧的路线。不过,她对于煤炉摆在什么地方的供述却含糊带过。” “哦,怎么含糊带过?” “那女人一开始说,煤炉放在离木门稍远的地方,后来越说越模棱两可。经过调查,才知道那个女看护有点智障,难怪问话时答得有些含糊。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回答的煤炉摆放的位置或许才是正确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在她下班以后进来挪动煤炉的位置。说到有人移动煤炉,不可能是赵宽,因为他脑中风,行动不便,逃都逃不出去,根本不可能移动它。” “所以……” “所以,我调查过那个时刻是否有人恰巧经过她家附近,详细情形恕我略过,总之,我终于找到一名目击者,对方说当时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 “……” ------------ 二十一、肖老带她去往何处? “根据目击者表示,那名女子是穿正装。从她的身高和体形特征分析,与我之前见过的程明香非常相似。因此,我猜程明香离开‘芳仙宾馆’以后曾经回过家,但这个假设碰壁了。因为您刚才已经做出了明确的证词,那时候,您和程明香在‘芳仙宾馆’的客房里共饮了两个多小时……是这样吧。” “是的。” “从‘芳仙宾馆’到她家坐出租车往返最快要一个小时,而且走进家里东摸西挪,少说也得花上二三十分钟吧。不过,您刚才提过,程明香只有去上洗手间时离座,除此之外都陪着您喝酒,所以程明香涉案的可能性不大。问题是,目击者看到的那名女子太像程明香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很有可能。”刑警并没有反驳,“尤其您的证词很具关键性,实在很难推翻。” “是吗?” “因为您是很有社会地位的人,就算出租车司机指认程明香是那个形迹可疑的女人,法官也会认为您的证词比较值得采纳。” “越说越奇怪了。”肖龙搔了搔下巴,“话说回来,我不可能改变我的证词,事实不容扭曲呀。” “您说得没错,所以我为此苦恼不已。” “苦恼?您怀疑那个叫程明香的女人可能涉案吗?” “目前还无法确定。怎么样,肖龙先生,您方便告知她的去向吗?” “您是郝东刑警吧?”肖龙不改温和的神情向刑警确认身份,“您这话就说得奇怪了。从您的语气听来,好像我知道那个叫程明香的女人去了哪里似的,就算我再怎么偏爱她,顶多也是去‘芳仙宾馆’找她喝酒而已,您这样奇怪地延伸解释让我很困扰呢。” “请您别见怪。”刑警眯着眼泛着微笑。 “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因果关系,遇到苦无证据的时候,就会紧抓着任何蛛丝马迹。” “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如此,直接找当事人问清楚不是更好吗?不过,这是我个人浅见,依你们的专业,或许可以从其它管道搜集旁证。” 郝东刑警微微探身,“事实上,当事人已经辞掉‘芳仙宾馆’的工作,不知去向了。” “哦?”总经理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辞职了。她同事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我间接得知您经常找她作陪,可能知道她的去处,所以今天特来拜访您。” “哎呀,您早点说就好啦。”肖龙微笑道,“别这么客气。因为您突然问起我知不知道她的下落,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呀……这样啊,她离职啦!” “听说她一离职就下落不明。” 郝东把搁在桌上的香烟放回口袋,然后在烟灰缸里掐熄手里的烟。肖龙始终盯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 “郝警官,恕我冒昧请教,最近像这类案子,都是由刑警单独调查吗?” “……”郝东暗自吃惊,但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要看案件而定,像这样的案子也可以单独查访。” “是吗?我们医院偶尔会遇到失窃案,每次看到前来调查的刑警都是两人一组,我以为两人一组可能是警力的基本配置。” “是啊。”郝东起先有点犹豫,随后正面回答,“一般确实是两人一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肖龙把桌上的打火机收进口袋,这个动作意味着对眼前这位刑警下逐客令了。 “打扰您太久了。” 肖龙打开房门,目送着这名刑警离开房间,以嘲笑的目光投向对方那壮实的后背。 程明香被肖老带出新世纪饭店,在旁边坐上一辆汽车。这不是私家轿车,而是包租车。肖龙站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去。 “请慢走。” 肖龙露出温和的微笑,阳光照着他的脸庞。 “啊!”肖老显得很快活,他轻轻扬起手,肖龙干练的身影在后面逐渐退去。程明香觉得肖龙的举止总是透露着某种气质,尽管因为职业需要,通过长期接触外人训练出了优雅的身段和风度,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风流味。 “先生,我们去什么地方?”汽车跑了两百米左右后,程明香向肖老问道。 “嗯,还是不说为妙。”肖老撇嘴一笑,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 “不过,我想知道大概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非说不可吗?” “我很担心嘛,是去餐馆吗?” “不是。” “或是其它饭店?” “不是。” “还是秘密俱乐部之类?” “也不是。”肖老逐一否认,“到了自然就知道,那里是私人住宅。” “私人住宅?莫非是先生您家?” “到了就知道了。”肖老笑着说。 车子向西,往西城方向疾驰而去。 “一切交给我安排,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怎么样,从现在起不要再发问,乖乖听从我的指示好吗?” 听肖老这么说,程明香只好顺从地回答:“走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肖老在车内始终保持安静,并没有借机对程明香毛手毛脚。至此,程明香慢慢了解肖老对她的确没有不良企图。她之所以如此确定,可能是在“芳仙宾馆”工作时,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男客所累积的经验吧,也可以说是出于女性的直觉。男人再怎么花言巧语,私底下是否暗藏色心,她都可以察觉出来。凭她的直觉,肖老不是那种男人。 另外,程明香觉得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很客气。之前,程明香在酒吧遇见的肖龙看起来颇为傲慢,肖老对肖龙也不很客气。程明香只见过肖老两次,他对她的态度应该比对肖龙更傲慢才是,他现在对程明香讲话时却很客气,这些都让程明香产生了其它的联想。 “你在想什么?”肖老笑着问道。 “我在担心呢。” 肖老仿佛看穿程明香的内心,这让程明香很惊讶,但仍镇定地回答。 “别担心啦,全权交给我处理吧。”肖老说着,静静地吐着青烟。 程明香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身边的肖老终于开口道:“快到了。” 她再次抬眼望向窗外,车子已驶进户户都是宏伟豪宅、绿茵广院的住宅区。连她都知道,这里就是高级的住宅区,许多有地位的人都住在这里。 这时候,车子突然左转,朝某扇大门驶了进去。院里的路面铺着细石,车子碾过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倏地停了下来。 “辛苦了。”肖老说话的同时,外面已经有人打开了车门。 “请进。”一名四十出头、体型微胖、皮肤白皙的女子站着迎接。 女子挽着下车的程明香走到一处像是中庭的地方。庭园占地很广,里面尽是枝繁叶茂的树林,底下有许多石头,沿着池塘排列成形。程明香站的地方两侧都有草坪,蜿蜒的小径尽头有座小凉亭,亭子里放了三把蓝色陶椅。 “请稍等一下。”语毕,那名女管家便消失了。 这豪宅到底是谁的房子?程明香回头一看,主屋是平房,不过纵深很长。由于庭院和主屋之间隔着高耸的围墙和树林,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应该是中式建筑,建筑物本身颇有历史。离程明香站的位置最近处就是主屋转角处,看得到屋檐,可能是茶房,然而中间被竹篱和植物遮蔽,无法一窥内部情况,只看得到白色的门和房柱顶端。 ------------ 二十二、肖老将她领到何处2 “你看,池里有鲤鱼哦。”肖老说道,“之前还养过虹鳟,但是水质不合,而且温度很难调节呢。” 程明香凝视着成群在池中悠游的红鲤。这时,她觉得有人正在某处打量自己,不用说,环视周遭肯定是看不到任何人影的。不过,从屋内的任何位置应该都看得到她,而她却看不见对方。对方有各种屏障遮掩,能够仔细观察她,而且屋内的光线也十分黯淡。 “到这里来吧!”肖老邀程明香在池塘和树林间散步,有条小路可以穿越泉水旁的假山。“这房子的主人很喜爱庭园造景,风格不同于一般,乍看之下好像不经修整,其实是主人特意营造的荒山废寺的庭园气氛。” 肖老说得没错,那丛枯萎的芒草已彻底变黄、任其倒伏。他们在庭园里伫立片刻后,刚才那名女管家略低着头走来,在肖老耳畔窃窃私语。肖老点点头。 “恕我失陪一下。” 他对程明香说着,穿越来时的庭石,朝里面走去,矮小的他在庭园里显得格外拘谨,不同于在酒吧不时流露出的傲气样子。 那个四十出头、有张大饼脸的女管家始终面无表情。她的体态丰腴、肤色白皙、凤眼秀鼻,嘴边有两条细细的法令纹,浑身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天气暖和起来了呀。”女管家柔声与程明香攀谈,一副善于交际的模样,间接显示这里的访客不少。 “好漂亮的庭园啊。”程明香赞叹道。 “这是老爷子刻意弄的荒山枯木造景。不过,既然是中式庭园,还是弄得清幽雅致来得赏心悦目。” “这庭园好大啊。” “倒也没有多宽敞啦。” 正面的树丛由于没有屋顶遮蔽,天空的色彩尽收眼底。女管家似乎在监视程明香,而她站的位置正好在庭园旁边,能充分掌控程明香的举动。女管家与程明香闲话家常,白皙的脸庞不时露出淡淡的皱纹,她笑容高雅,措辞客气,展现出富贵人家应有的礼仪。然而,她对程明香的警惕始终没有松懈。 “住在这么幽静的地方,肯定每天的心情都很惬意吧。” “住久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程明香沐浴着阳光,在原地又等了十五分钟。女管家以局外人的眼光打量着程明香,仿佛在欣赏一出准备上演的好戏。 “您是本地人吗?”女管家不经意地问道,这种问法表示已无话可谈,只好随口问问。 “是的。” “你还有兄弟姊妹吗?” 女管家这样搭话,难道是明知故问?肖老很有可能早已把程明香的身世告诉了管家,而她却佯装不知情。或许是因为见到本人引发了她的好奇心,此时才拐弯抹角地探问程明香的出身背景,也不直接问程明香是否已婚。倘若她故意略过这些敏感话题,无非是在揣测程明香今后会接下什么任务。 “我在本市没有亲人。”程明香一边追视从石缝下游出的红鲤一边回答。 “哦,那是……” 后来,女管家不知问了什么,程明香正在犹豫怎么回答,对面的栏杆门打开了,肖老走了出来。 肖老脸上挂着微笑走到程明香身旁,“……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嗯,这座庭园清幽雅致、古色古香呢。”程明香以平常的口吻说着,然后替肖老的香烟点火。 “嗯,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呢。” “不会啦。这点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你还挺明智的嘛。”肖老佩服似的笑了笑。 “这栋房子好像很有历史渊源?” “嗯,之前是华族的住宅。” “怪不得这么阔气呀。那现在不是吗?” “房子已经易主了。” “肖老先生,我总觉得它跟我有了关系呢。” “你这么认为吗?” “嗯,我今天是不是通过测试了?” 肖老在程明香耳畔轻笑了一声:“是啊,咱们进屋吧?” “知道了。”程明香笑着对肖老说:“我打算不去想,因为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把一切统统交给您处理。” “哈哈哈,”肖老笑道,“你的胆识超乎我的想象,这样我就安心了。” 豪宅玄关虽然宽敞,但一眼即知它不是正门,程明香暗自惊叹,光是便门就这么大,程明香跟在那女人身后。屋内的照明不够亮,程明香心想,这里曾经是华族的豪门宅第,难怪占地广阔、格局雅致。但整体而言,这栋豪宅给人感觉却很阴暗,感觉好像无人居住,也可能是太静谧的关系。那女人在走廊上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请您马上去洗澡。” “洗澡?” 冷不防要程明香去洗澡,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家老爷子的吩咐,我带您去浴室。” 女管家的语气彬彬有礼却丝毫不容分说。程明香的胆量也比以前大多了,事前并不是没想过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 这间浴室十分宽敞,中间隔着一道门,与更衣室相通。 “若有什么需要,请拍拍手,我马上就过来……浴室里有内锁。” 女管家从外面把门关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远方。 浴室四周贴着瓷砖,似乎经过重新整修,看起来格外崭新。大浴槽里盛满清澈的热水,程明香大胆地把衣服脱掉,但总觉得待会儿有人会闯进来,因此特地把门锁上。浴室上方有个通风口,嵌着一块毛玻璃,整个浴室算是个密闭空间。程明香朝浴室四周打量,除了那块玻璃窗,几乎无法从外面窥见内部。瓷砖壁上还嵌着一面镜子,浴室里有镜子也是很平常的摆设。 程明香屈身泡进浴槽里。她始终感觉有人正在角落窥视自己,虽说已仔细察看过浴室内部,但被窥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其实,当女管家突然叫她到浴室洗澡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泡在浴槽里,从镜中看见自己的脸,那面镜子恰巧对着她,程明香的视线自然会看向镜面。 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胖了,或许是因为每天享用美食佳肴,加上心情轻松,自然胖得很快。虽然可能正在被窥视,但她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心想,反正自己又看不见对方,干脆变换不同姿势,让对方看个够。 程明香浑身冒着热气,待朦胧热气缓缓散去,逐渐露出了裸体。她跨出浴槽,走到更衣室,此时门外传来了女管家的声音。 “您洗好了吗?” “嗯。” “不好意思,请您换上衣服。” “可是我没准备。” “我马上把衣服送过来,请您开门。” 程明香仅穿着内裤,瑟缩着身子,把内锁打开。她拉开一条门缝,女管家把衣服递了进来。 “您原来的衣服由我暂时保管,请您直接穿上这件衣服。” 程明香的目光落在那件裙服上,这裙服的样式高雅,还附上长衬衣,颜色也是行家偏爱的色调。 二十三、追查无奈暂停 “这件裙服是新的,您大可放心穿上。”女管家看着程明香很关切地说。 程明香穿上后,令她惊讶的是,无论裙服的袖长或尺寸都极为合身,可能是肖老目测过她的身材委托裁缝缝制的。要是真的如此,那么这件裙服应该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穿起来蛮好看的嘛。” 程明香穿上裙服,中年女管家抬头看了看她的身姿赞美道。在穿上衣服之前,程明香已经化过妆了。 ------------ 二十三、追查暂时中止 “现在就去见我家老爷子。” “好的。”程明香顺从地回答。 “他的家人呢?”程明香又小心地问。 “老夫人在八年前过世,从那以后他一直独居。”女管家回答。 “子女呢?” “他没有子女。” “这么说,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的。” “这么大的房子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还有女佣两名,园丁、工友各一名,以及司机一名。” “老爷子就是肖老吧?” 女管家表情甚少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微笑,“是的。” “我要做什么工作?”程明香问道,她很想知道工作内容。 “您只需陪肖老聊聊天,他疲劳时都他按摩就行了。” 女管家停了停又说:“肖老一个人久了有时很孤独,若能替他排解寂寞,心灵得到安慰,比什么都重要。” 女管家还是未提及具体的工作范围。 “顺带一提,我叫岳霞,在这里工作了十年,老夫人过世以前我就来了。” 程明香心想,这栋豪宅的家务果真实际由这个女人掌控。 “那么,现在请去见见老爷子吧。”岳霞再次催促程明香。 那是一条长廊,她们走到一半便拐弯,尽头处有一间房间。岳霞轻轻敲门:“可以进来吗?” 屋里面回应了一声:“进来吧。” 进到屋里,程明香看到肖老穿着一身华贵的家居服靠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昂贵的哈瓦那雪茄。他看着程明香笑说:“你洗过澡,穿上新衣服,真是容光焕发呀!” 程明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肖老,您过奖了。” 肖老笑说:“我可不是爱吹捧的人。我是实事求是呀。” 女管家这时对程明香说:“你就陪肖老聊聊天吧。我就告辞了。”说罢她向肖老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肖龙就来到叔叔家。进了门,他走进肖老的卧室,单独同他进行交谈。 “叔叔,警察现在正在追查程明香的行踪,追得很紧。为安全起见。您和程明香还是出国避一避吧。”肖龙看着肖老关切地说。 “警察这么快就发现疑点了?”肖老皱了皱眉头说。 “是呀,他们很机智,反应很快。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去缅甸的机票,今晚你们就动身吧,夜长梦多。你到缅甸还可做珠宝、玉石生意。避过风头看情况再考虑下一步吧。” “那好吧。我让他们准备一下。”肖文彬看着肖龙又说:“你为我办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我对程明香也很满意。你刚借去的二十万就不用还了,算是我给你的奖励。” “谢谢叔叔。”肖龙弓下身子致谢。心想,这次以女人为梯子,还是获得不小的收获的。叔叔是没有儿女的,靠着女人这架梯子,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郝东坐上一辆出租车。他的目的地是火灾发生当晚那名可疑女子坐出租车抵达的地点。他对附近的地形已做过详细调查,那个目击到女子搭的出租车车行名称的男子也住在这附近,后来还通过他给的信息打听到了那名司机。 因此,他这次调查的不是通往“芳仙宾馆”的路线,而把焦点放在马路两旁。他打开路边的垃圾桶盖,里面净是报纸、绳屑及厨房垃圾。 “附近的垃圾是什么时候清除的?”郝东向附近居民探问道。 “昨天早上。” 郝东似乎有点失望,昨天是火灾发生后的第三天,看来当时的垃圾已全被清走了。尽管如此,郝东依旧沿着同一条路线继续探查,打开所有垃圾桶什么也没发现,看来这个区域的垃圾都是同一天集中处理掉了。 郝东是个耐性十足的男人,不仅垃圾桶四周,连巷口或空地上的垃圾都被他捡起来查看。他拿着半截木棍翻戳垃圾桶,碰到茶杯碎片、稻草屑或纸片、泥土等等,都要翻搅一遍。 他走到石墙底下,上面是房舍林立的高台,石墙的转角处有条小径,沿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长满了茂盛的野草。郝东以半截木棍往草丛里翻戳,发现底下有一条积满污水的小水沟。他捞搅沟里的污水,沉淀的泥泞如黑云般浮升上来,还冒出茶杯破片和碎石。水沟里净是污水,但仔细观察,多少可分辨沉淀物的种类。他停止捞搅,只是定睛察视。 这时候,他发现离石墙转角处约莫五六米的碎石堆里散落着玻璃碎片。郝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蹲了下来,伸手朝水里沾了沾,不久,那张白纸沾着两三块湿濡的碎片,一眼即可看出是玻璃瓶碎片。他小心翼翼捞起那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他从口袋里取出皱巴巴的手帕,摊展开来,然后把沾在白纸上的碎片包了起来。他总共捡了十三四片,后来又翻找了一阵,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大一点的碎片约有三厘米长、一厘米宽。 他心满意足地环视周遭。夕阳西斜,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布满了霞光,从高台望去,夕阳余晖落在百米以外的“芳仙宾馆”庭院的树梢上。 他回到刑侦支队。 “这是玻璃瓶。”技术鉴定室同事检验后说道,“这块有弧度的碎片恰巧是瓶颈至瓶身的部位。由于碎片太少,很难判断实体的模样,假设恢复原状的话,瓶子高度应该有二十厘米,约可容纳300CC的液体。” “这么说,有可能是汽油瓶吗?”郝东神情振奋地问道。 “嗯,可能是汽油瓶,不论从瓶身厚度或淡蓝的色泽来看都相似。” “怎么样,能不能验出汽油残留?” “如果瓶子泡过水,经过冲刷,很难检验得出来。不过,必要的话我还是会验一下,这次是什么案子?” “嗯,这个嘛,”郝东支吾其词,“这是我个人追查的案子,检验结果告诉我就好,不必告诉其他同事,他们并不了解案情。”他低声央求道。 警察继续追查程明香,可是得到消息,她已经逃往国外,追查只得暂时中止了。 ------------ 二十四、与武晨的幽会 “是院长吗?我是武晨。”接起电话,肖龙这才想起,今天是和武晨见面的日子。 “啊,您好。”肖龙为防别人偷听,小心例行公事般说道:“我准备八点去贵处,请问方便吗?”——这句暗语就算被别人偷听到也没关系。 “方便。” “那就这样了。” 电话就此挂断,他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刚好可以办点其它事。 肖龙用内线呼叫护士:“帮我把非那西汀拿来。” “好的。” 非那西汀是一种感冒药,一个叫米甜的药剂科护士拿来五个小药包,里面分别装着分量为0.5克的白色粉末。 “是非那西汀吗?” “是的,非那西汀。” 肖龙每次拿药时都会故意向米甜确认药名,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如果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肖龙也可以自保。 突然,从米甜背后闪出一个人来,这人正是护士长师云丰,这个女人每次进来,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肖龙一时猝不及防,已来不及把药包塞进衣服口袋里。师云丰冷冷地看着他桌上的药包。 “这是要出去吗?”这个女人就像好事的妻子,每次总能预见他出门的时间, “嗯,有什么事吗?” “风行商会又来电话催款了。” 肖龙心想,胡说,这肯定是师云丰用来打探虚实的借口。 他忍住怒气道:“我会打电话的。”然后从师云丰面前径直走了出去。 他把车开出车库,上了街。口袋里还装着白色药粉,虽然只是普通的感冒药,但武晨却相信它是一种慢性、毒药,每次拿药时总是神色紧张。武晨是一家大型家具店老板的妻子,她按肖龙的话相信,只要每天都给丈夫服用少量的这种白色药粉,就能在没有中毒迹象的情况下不露声色地将丈夫毒死。 每次来取药,武晨都异常兴奋,这让肖龙觉得很有成就感,他转动着方向盘,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正忐忑不安等待着的女人的形象。 肖龙同武晨暗中交往已经有两年多了。 最初的认识是在一次看病中。武晨游泳着了凉有些咳嗽,便来到“云龙医院”。尽管让院长看病诊疗费很贵,但她还是请求院长肖龙给她看病。因为她很有钱,她和丈夫合开着一家大型家具商场,买卖很兴隆。她又听说肖龙院长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很想见识见识。 见到肖龙院长,武晨想果然是名不虚传,三十出头的他身材高大、健壮,相貌俊朗,风度儒雅。说话声音也爽朗动听。 肖龙院长对这位女患者也很有好感,她三十二岁,但长得很年轻,像个未婚姑娘。俏丽的脸庞粉中带红,艳如桃花,娇嫩得像一把能捏出水来。身材也像小姑娘那样苗条,细细的小蛮腰,柳枝般柔软、灵动。细长的腿笔直匀称,带动着结实的臀部,走起来分外妖娆。 在谈话中知道她是大家具商场的女老板,肖龙对她就更感兴趣。他喜欢交往有钱、有地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可以用来当梯子往上爬。尤其是现在医院的经营状况不太好,更需要借女人的财力维持周转。 肖龙说要给武晨把把脉,武晨向他伸出雪白细腻的小臂。 肖龙柔软细长的手指在武晨的手腕是按揉着。武晨感到心里发痒。她瞄瞄肖龙,他的黑眼珠也在瞄着她的脸。她的心速加快了。 肖龙又拿起听诊器,说要给武晨听听心、肺。他把听诊器的头伸入她的胸部,武晨的心速更加快了,呯呯急跳。他盯着她笑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样快?是不是有什么感觉了?” “我……”她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 肖龙的手指适时地在她胸前动起来。她红着脸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秘密交往,隔一段时间就秘密幽会一次。 肖龙走进武晨订好的宾馆客房。看到武晨穿着素色的睡衣,系着同样色系的腰带,背朝门口坐着。桌子上放着茶碗,茶叶沉积在碗底,看样子早就凉了。肖龙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小时。 “来迟了,真不好意思。” 肖龙边说边脱上衣,武晨坐着纹丝不动。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见到男人来了也不会立刻起身,倒不是因为冷淡,而是在刻意抑制自己的情感。女人有很多种类型,既有那种一见到男人进来,表情马上就生动起来的女人,也有像武晨这样内向沉静的,更何况武晨是有夫之妇,年纪也不算很轻了,肖龙脱下上衣的时候,她才把双膝移出坐椅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武晨看着肖龙,温柔地笑了,但脸上仍残留着久候的疲倦。 “堵车,所以晚了。”肖龙一边把上衣递给武晨,一边解释着。 “我想也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呢。” “对不住啦。” “最近很忙吗?” “还可以吧。” 武晨打开衣柜的门,把肖龙的上衣挂了起来。她每次见肖龙,都会穿上素色的睡服。虽然平时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每次在这样的见面场合,她都会有意打扮成这样,搭配睡衣的腰带也会选择很不起眼的款式。这个女人可是大型家具商场的老板娘,商场里有差不多五十个员工。 “把衬衫也脱了吗?”武晨在肖龙身后问。 屋里的风扇静静转动着。 “不用急。” 肖龙一只手伸进衬衫口袋里,换了个姿势轻搂武晨的肩膀。武晨一只手支在墙上,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她的唇看起来冷冰冰的。 “给你……” 肖龙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摊开的手掌上放着几个白色的药包。武晨瞟了一眼,很快转过脸去,压低声音说:“这个待会儿再说吧。” 她总是这样,从不会立刻把药包接过去,是那种“坏事拖到最后再说”的类型,明知最后还是要收下,但哪怕晚一点也好,总是试图往后拖延。她希望借此能够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三十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罢,希望这样能够证明自己还良心未泯。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武晨是绝不会从图谋毒杀自己丈夫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的,她每天都在目睹丈夫一点一点衰弱,她坚信丈夫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药包里面的白色粉末。所以,每次拿到“毒药”,她都会感到兴奋,而这种兴奋会一直刺激着她。就像现在,心里想着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拿到那白色“毒药”的情景,比见到“毒药”的刹那更加令她兴奋。 对肖龙来说,武晨的这种情绪绝不是一件坏事,效果马上就在她的行为中体现出来。当她刻意移开视线说“这个待会儿再说”时,肖龙早已察觉到了她眼中难掩的旺盛欲望。 “好吧。” 肖龙把药包重新装进了口袋里。武晨在拿到那邪恶的东西之前,会一直处在不安和愉悦交织的情绪中,推迟拿到药的时间,也是为了延长这种亢奋 的情绪。 进了浴室。武晨的身体光滑水润,年轻得让人想不到她已经三十二岁。在水汽袅绕的浴室中,她的皮肤像披着一层薄纱,泛着朦胧的光。 她丈夫得的是结核病,肖龙曾给她丈夫看过病。当然,那是在没有跟她发生、关系之前。她的丈夫病得很重,根本没必要故意下毒,也只有作为妻子 的武晨相信那白色粉末能加速他的死亡罢了。 丈夫久病在床,夫妻、生活早就不可能了。 ------------ 二十五、向武晨要钱 武晨每个月从肖龙这里拿一次药,罪恶感让她十分主动,几近癫狂,而她自己则全身沉醉于这狂热之中。 “水……”肖龙在极尽欢愉的筋疲后喃喃道。 “等一下。”武晨伸手拿过枕边的水瓶。肖龙的喉咙在她身下咕噜作响。 “可以了吗?” “嗯。” 肖龙用手擦了擦嘴,武晨帮他点上烟,烟柱袅袅,一直奔向天花板。 “生意做得还顺利吧?”他轻轻问臂里的武晨。 “嗯,凑合吧。”武晨轻声回答。 肖龙默不作声。香烟的火光在暗处泛着红光,忽明忽暗。 “喂。”武晨道,“在想什么呢?”她柔软的手指来回滑过肖龙的胳膊。 肖龙就等着她这句话,但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肖龙才开口:“你……你能拿出二十万元吗?” 这次轮到武晨沉默了,她八成是在思虑商场里的营业额。肖龙三个月前才从她那拿走十五万元,但他现在已不记得那些钱都花在哪里了。 武晨的丈夫精明而吝啬,即使躺在病床上也要守着保险柜,银行存折、股票、房产证这些东西即便睡觉时也要 压在身下,如今虽卧病在床,恐怕连每个月的营业额具体有多少他都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武晨每次拿钱给肖龙都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手段,况且, 肖龙前前后后也已经从她这拿走将近一百万元了。 武晨现在并非在计较自己已经给了肖龙多少钱,而是苦苦思索怎样才可以再拿出二十万给他。她枕在肖龙的胳膊上,为满足肖龙的这一要求绞尽脑汁。一直以来,她都是那种无法拒绝肖龙的女人,早已落入了肖龙狡猾的圈套。 “拿钱做什么用?”武晨问道。虽然她态度还不是很坚定,但听起来应该是已经答应了。 “医院出现赤字,经营困难。”他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离开医院时,风行商会摆在眼前的十八万七千元的账单,以及如果不支付账单,就停止药品供应的要挟。 肖龙打算从武晨手里要来二十万,但并不打算全额支付,先付三分之一,剩下的钱拿去买文龙轩的那件古董器皿。他有三大嗜好:赌博、搜集古董,玩女人。都是很烧钱的爱好。但第三项在他身上有些例外,他在一些女人身上能花钱,但也能在另一些女人身上要来钱,而且进的比出的多得多。 “医院的经营状况真的那么糟糕吗?”武晨担心地问。 “很糟糕。都怪我经营不善,没有办法继承好父亲的事业。”他的父亲曾是当地名医,肖龙的口气像是对自己无法子承父业的自责。 “真是不走运啊。”武晨同情地说,“总不能让医院就这样陷入困境,我还一直在祈祷您的医院能够不断壮大呢。” “就算祈祷,医院的经营状况也还是没有起色。”黑暗中,肖龙故意又叹了口气。 “是因为跟我见面的缘故吗?耽误了您的工作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武晨似乎很内疚。 “不是的,是我缺乏才干。” “不,您不能这么想。医院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处理。” 肖龙在等着看武晨到底能拿出多少钱。虽然跟她要了二十万,但要她立刻拿出来也很困难,能拿出十几万就不错了。 “二十万的话,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 她果然这样说。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偏离了肖龙的预料。 “先给您一半怎么样?要知道,现在我能从家里挪出十万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肖龙没有拒绝。反正也是白拿,少拿十万也没什么损失。 “对不住啦。”肖龙的回答很有男子汉的气势。 “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丈夫还紧紧地把着保险柜,所以……”武晨的丈夫有一亿元的财产,等丈夫死了,她就可以自由支配那些钱了,但是,肖龙才不会给她真正的毒药,他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他首先考虑到的当然是事情败露的下场,所以要给自己留足退路。 拿假毒药给武晨自有肖龙的道理。武晨是拥有亿元财产的商人之妻,利用她的肉体和金钱,这使肖龙体味到一种刺激感,同时,他还可以满足武晨谋杀丈夫的欲望。 另外一个叫赖千秀的女人,拥有将近三亿元的财产。她的丈夫已经年迈,家业都是她一手创建。无论从她那儿拿走五十万还是一百万,都不会令她像武晨一样为难。肖龙至今已经从赖千秀那里得到了将近三百万元,濒临倒闭的医院能够支撑到现在,也多亏了赖千秀。但是,这样得钱太轻松,无法像从武晨处来钱那样给他带来任何快感。说白了,他只需对赖千秀撒撒娇,就能解决一切,即使赖千秀眉头紧皱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最终还是会把钱拿出来。 “我说,”肖龙对沉默着的武晨道,“如果二十万也很为难的话,出多少都没关系,至今为止也没少跟你借钱。” “应该没问题的,”武晨把头靠到肖龙的肩上,“这又不是别的事,你又不是拿去寻欢作乐,毕竟关系到医院的生死存亡,我会想办法。” 这时,武晨眼睛里多半浮现出了白色药粉的幻象。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也许,武晨即使在爱的高潮都在谋划着如何处置丈夫死后的财产。她深信那白色药粉的毒性,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不过只是普通的感冒药。 肖龙又看上了一件古董,这件古董要近五十万元。为了得到这笔钱,他想到了龙珠。这个女人有的是钱,开着一流的时装店,卖的时装都是流行的款式,赚钱如流水。据知情人说,她至少有一亿元的身家,但是很遗憾,他和她现在还不是说见面就能马上见面的关系。 肖龙决定先给龙珠打电话碰碰运气,他们只见过三次,有一次是在她生意兴隆的店里,另外两次是一起在饭店吃饭。 龙珠三十三岁,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她便起诉离了婚,最近刚办完离婚手续,龙珠的工作能力像她的美貌一样让人赞叹,时装店能有今天的光景,全靠她经营有方。据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办一家服装设计学院。 肖龙觉得,没有钱的女人,即使美若天仙,也和低贱的蠕虫一样毫无价值。而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龙珠。一旦搞定这个身家上亿的女人,他就不愁钱用了。肖龙的策略一直都是一边俘获女人的心,一边弄到她们腰包里的钱。 龙珠不但容貌标致,而且脸上还洋溢着成功者特有的自信的神采,和她一起进餐的那两次,肖龙曾小心地试探过向她借钱,但都被她断然拒绝。不过,希望总还是存在,肖龙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实际上,不论是龙珠的美貌还是经济实力,这都让肖龙无法轻易放弃。 肖龙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龙珠店里的电号码。 “您好!这里是柯罗尔时装店。”一个女店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龙总经理在吗?” “请稍等。” 一会儿,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好!我是龙珠。” “我是肖龙。” “哎呀,院长是您啊。您好啊!”龙珠的声音略带娇羞。 “我还行。最近您还好吧?”肖龙望着窗外问道。 “托您的福,还好。就是有点忙。” “出去散散心怎么样?太忙了对身体可不好啊,想去打高尔夫吗?” ------------ 二十六、想钓龙珠这颗宝珠 “我不是才跟您见过面吗?而且成天都要忙店里的事,觉得好累哦。”龙珠笑着答道。 “所以才要去打打高尔夫放松放松嘛!和我一起去吧,我会教你的。” “谢谢。”龙珠只道谢,并未表态。 “我是认真的,总是这样工作可不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打高尔夫也有益身体健康,怎么样?我们明天去红叶谷高尔夫球场,我开车来接你,当天就回来,出去玩玩心情会变好,而且开车兜风的感觉也不错啊。” 肖龙对高尔夫球也是似懂非懂,教龙珠学高尔夫只是个借口,只要到了高尔夫球场,总会有朋友可以拜托。就算没有朋友在也没关系,把女人骗出去才是正题。 “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法去啊。”龙珠拒绝道。 “我可是为你着想啊。放心,我很绅士,不会做出不礼貌的行为,这一点请相信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店里接你。” “真的不行。”龙珠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就算您开车来接我,我也是不会去的,请您不必费心了。” “总之,我明天开车来接你。时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肖龙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边抽烟,边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肖龙决定明天要赌上一把。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半,肖龙换下白大褂,来到车库。无论周几,工作都不会影响到他私人的行动。 昨天在电话里,肖龙邀请龙珠去红叶谷。这位三十出头的女老板年轻漂亮,由于工作的关系,她总是穿着可体的时装。她匀称的身材简直可以和模特媲美。 肖龙几乎每隔一天就给她打个电话,通过声音加深自己在对方脑海中的印象。让对方意识到绝不可能轻易摆脱他的影响,是肖龙对付女人的一贯策略。昨天的电话也是如此,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他都会单方面决定十一点开车过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肖龙停好车走到时装店门前。龙珠的店面并没有非常华丽的外部装饰,她认为,气派的橱窗不是最重要的,不过,来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 肖龙推开店门,正好遇上熟识的女店员。 “总经理呢?”肖龙问道,“跟她说肖龙来了。” 那个女店员站着不动,在他的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实在抱歉,总经理因为有事在身,今天不能跟您同行了。” “她不在吗?”话音刚落,肖龙眼见店里的后门被迅速关上。 “是啊,已经出门了。她说如果见到了肖龙先生就这样转达。” 肖龙回想起同龙珠交往的情况。他只是约龙珠吃过两顿饭而已。对方看肖龙是个颇具规模的医院的院长,也就安心地跟着去了。二人相约在一流的饭店吃饭,吃完饭后,肖龙邀请她去夜总会,但被拒绝了。 在送她回去的车上,肖龙趁龙珠不注意时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料却遭到龙珠强烈的反抗,一般的男人应该会对此感到很狼狈,可肖龙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不慌不忙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二次也是在车里,肖龙又伺机用力握住了龙珠的手,这次她并没有强硬地将手缩回去,只是默不作声。根据肖龙以往的经验,女人的羞耻心往往会使她们陷入男人的算计中。因此,肖龙不但没有放开龙珠的手,还抓着她略带抵抗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龙珠只好埋下头去,虽然她性格倔强,但也只能在昏暗的车里隐藏起难为之情,被早已轻车熟路的肖龙恣意玩弄。 从那之后,龙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肖龙面前。肖龙打去的电话几乎都是店员接的,她们总是机械地回答“总经理出门了”,不用猜,肯定是龙珠拜托她们这样说的。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接电话,十回里大概能有一回听到她的声音。 “您邀请我也是没用的。”她用强硬的口气说道,“请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不想再见到您。” “为什么不想见?”肖龙不知羞耻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防备我呢?” “因为我害怕您。” “害怕我?为什么呀?” “如果继续和您见面的话,我可能会很困扰。”龙珠小声地回答。 “如果我有令你害怕的地方,我可以改。你说吧,怕我什么啊?” “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总之,我不想和您有任何来往了。” “我给你留下了那么不好的印象吗?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为,我可以改,下次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听我解释,我会反省并改正的。” “不,我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抽不开身。” “忙的话也没办法。但是,太忙碌对身体不太好,多出来走走身体才会健康,和我出去散散心吧。” “不必了。不要为此再打电话了。” “我都说了,如果你因为害怕我而戒备我,我可以改的。龙珠小姐,我想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你至少得听我解释啊!” “……” “喂,听得到吗!” “不要再打电话了,我挂了。” 肖龙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他认为,龙珠在说害怕他的同时也证明了她对自己有兴趣。 没有见到龙珠,肖龙去找赖千秀。赖千秀在经营着一家大型珠宝商店。肖龙很少开车去她店里,而是直接去她家里——一座清静、高雅、宽敞的宅院。肖龙并没有把车停在她家的正门口。他停车的出入口是一扇崭新的特别设置的门——那是主人赖千秀特地为肖龙打造的出入口。赖千秀觉得让肖龙从主门出入多少有些不妥,因此特别为他造了专用门,这足以表明赖千秀对肖龙的态度。肖龙到了赖千秀家里像进了自家大门一样,沿着庭院信步走着,透过茂盛的树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玄关处。 肖龙拉开门,走了进去。女佣安嫂走了过来,她是赖千秀的贴身佣人,在赖家的三个女佣中,安嫂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二三岁了。 她一看见肖龙,便弯下腰说:“您来了。” 肖龙每次来到这个家,都会得到这样的问候。他点点头,往屋里走去,安嫂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主人不在家……” 虽然听到安嫂说赖千秀不在,肖龙还是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赖千秀的房间摆放着奢华的家具。肖龙走进后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去哪儿了?”他向安嫂问道,仿佛在理直气壮地询问自己妻子的去向。 “您有什么事吗?夫人去了美容院,之后会去店里转一转,夫人知道您要来吗?” “不,她应该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 安嫂走开去给肖龙倒茶。趁这个空儿,肖龙从沙发上站起来,东看看西瞧瞧,突然发现化妆台上有一个方形的包裹。肖龙将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肖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桐木盒子,根据盒子的重量判断,肖龙猜想里面放的应该是茶碗。旧木盒用一根细细的棉绳捆着,肖龙解开棉绳,揭开木纹斑驳的旧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姜黄色的布包,打开布包一看,果然是一个茶碗。这个乳白中略带鼠灰色的茶碗上,有些笔触粗糙的花草图案。 “嗯。” 肖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仔细地端详起来,这个茶碗应该是宋代古窑烧制的。赖千秀最近受肖龙的影响,开始对收藏感兴趣了。一定是古董商推销给她的,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价格肯定也相当可观。 ------------ 二十七、拴住赖千秀 肖龙把茶碗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着。宋代古窑特有的乳白色釉使茶碗上的图案颜色特别淡雅,釉面因为绘图的氧化铁原料有些泛红。 安嫂把茶端了过来。 肖龙向她打探道:“这个茶碗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安嫂俯身放好茶杯,将视线转向肖龙手里的茶碗。 “昨天好像古董店的老板来过。” “这是买下来的吗?” “我不太清楚。” 安嫂鞠了一躬便走开了。肖龙把茶碗按原来的样子包起来放好,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抽完一支烟后,肖龙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有两个沾着口红的进口烟烟蒂。 离开赖家时,肖龙顺手把那个装有茶碗的包裹也带走了,他心想,要么自己收藏,要么卖掉,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肖龙是在三年前认识赖千秀的。她对肖龙的信任,不仅有赖于他医院院长的头衔,而且还源于他是名医之后。肖龙接近赖千秀的目的也与他接近别的女人不同:仅仅是为了获得物质方面的享受。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不久,便向她借了两百万,理由是自己想搞一项投资。 赖千秀很爽快就把钱给了他,她相信肖龙的院长身份。 那两百万很快就被肖龙花在了其他女人身上。在还款期限到来之前,肖龙带赖千秀出去旅游一趟,把她照顾得很好。天天吃住在一起,赖千秀对他有些依赖了。旅游回来后她也不再提让他还款的事情了。她的丈夫已经老迈衰弱,刚过四十的她需要年轻风流的肖龙在情感上的照顾。 肖龙又打电话到龙珠的家。保姆说她到美容院去了。肖龙又打电话到美容院。“请问龙珠去你们那里了吗?” 对方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肖龙告诉对方自己是龙珠时装店的店员。 “喂,是谁呀?”一个女人接了电话,正是龙珠。 “我是肖龙。”他马上说了出来。 “哎呀!”对方很吃惊。 “我听说你在美容院,所以打电话过去。无论如何,今晚请跟我一起吃顿晚饭吧。” “不行。”龙珠随即拒绝了他,但声音听上去并不很生气。 “待会儿我开车去接你。” “请千万不要那样做,我真的很为难。” “我在美容院前面等你,不管等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就是一起吃顿饭,我绝不会做别的什么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你放心吧!”肖龙说完就挂了。 放下电话,他舒心地抽起烟,冷不丁感到背后有种异样的气息,回头一看,师云丰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把肖龙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他不由得声音大起来。 “武晨打了两次电话来。”这个女人的声音一向沙哑。 “你说什么?” “听上去,她非常着急,说是请院长回来后给她回电话。” “没说什么事吗?” “她从来不跟我说有什么事。” 肖龙变得十分烦躁。医院里鸦雀无声,医生们也早就回家了。病房里现在只有八个住院病人,这家医院有三十张病床,如果病床不住满十五张,经营就会出现亏损,父亲在世时,经常还要拒绝想要住院的病人。肖龙忽然想到自己最近如果从赖千秀那里拿不到钱,将龙珠弄到手就成了当务之急。于是肖龙连忙驾车外出。 三十分钟后,肖龙将自己的车霸道地横停在那家美容院气派的入口前,这是一座极具现代感的两层建筑。面对这种伏击似的等待,龙珠不可能逃走。 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入口处的电梯开启过两次,出来的女人都不是自己期待的。肖龙开始有些不安:会不会因为事前打过电话,龙珠已经逃走了?但事实上,这次是他多虑了。 门第三次开启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时装的女人,正是龙珠!当她看到坐在车里吸烟的肖龙时,立刻惊得停下脚步,睁大了眼睛。 肖龙向她招了招手。 龙珠站在原地看着肖龙,不知如何是好。 “龙珠小姐,请上车吧,恭候多时了。”肖龙像一个门童殷勤地为她打开副驾驶座位的门,等着龙珠上车。 龙珠仍然一动不动,她看起来有些措手不及,但似乎并不想一口回绝肖龙。 “您真的来了。”龙珠终于开口道。 “当然,若只是开玩笑就不会打电话了。”肖龙拉着车门轻轻笑了起来。 “很抱歉啊,我这就要直接回店里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也有事情要处理。”肖龙很平静地回答,“只是吃个便饭,很快就好了。我打了这么久的电话,终于能见到你。请你也体谅一下我的心情。” “我的车还在……”龙珠转头看着旁边。 “哪一辆?” 肖龙的目光立刻开始四处搜寻,在美容院的拐角处,看到了龙珠的车。 “是那辆吧?我去请司机先离开。” “但是……” 肖龙并未接话,大步走过去。龙珠的司机正盘着胳膊,在座位上打瞌睡。肖龙从外边敲了敲车窗。 “龙珠小姐要去别的地方,你可以先回去了。” 等肖龙回来,龙珠已向车靠近了一点,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我已经转告你的司机了,那么,请上车吧。” 龙珠无奈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肖龙飞快地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回驾驶席。他生怕磨蹭下去会让龙珠逃开。 “真是强势啊。”车开后,龙珠轻声叹道,身上的高级香水味随风飘进了肖龙的鼻子里。 “要去那里?”龙珠僵着身体,尽量和肖龙保持距离。 龙珠的发型刚经过美容师的精心修整,显得很清爽。看着如此讲究的龙珠,肖龙不由得对赖千秀有着皱纹的脸和武晨疲倦的面容感到了厌烦。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龙珠,正充分展现着年轻女人的光彩。 “我知道的一家店,气氛很轻松,不用担心。” “什么样的店?”龙珠略感不安地询问着。 “很普通的饭店,不过食物非常好吃。” “不会花太多时间吧?”龙珠还是有些不安。 “当然,我们都是大忙人,不用对我抱着这样的警戒心,我很绅士的,相信我吧。” 肖龙向着中心桥的方向开去。 肖龙的目的地是“长亭”,自有去那里的理由。 “就是这里。”肖龙停下车,看着龙珠说:“请。” 龙珠无奈地下了车。 肖龙在龙珠离开美容院之前成功赶到,无疑是他的胜利。绝大多数女性在受到异性邀请时,即使怀有强烈的心理戒备,也多少会存有冒险一试的心理。龙珠也不例外,在肖龙强硬的进攻下,她同样对这种刺激心存向往。 “欢迎光临。”熟识的女服务员听到汽车的声音,连忙来到玄关处迎接。 庭院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头作为装饰,灯笼的点点火光倒映在深浅不一的水池里。 “我们是来吃美食的。”肖龙故意大声告知女服务员,这是为了让跟在后边慢慢走的龙珠听到,总之,只要让龙珠进了包间,之后的事情就会水到渠成,这正是肖龙的计划。 隔间还是肖龙经常去的那个,位于走廊的尽头处。 “多好的房间啊!”进入房间后,龙珠赞赏道。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故作镇静,可能是她觉得比起惴惴不安,还是表现得若无其事更加稳妥。肖龙心里暗暗嘲笑她单纯的“智慧”。 “请。”肖龙将上座让给龙珠。 “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可以。”龙珠坚持要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 二十八、纠缠女人的手段 “这怎么可以?今天你是客人,不坐上座不合适啊。”肖龙指着里边的位置。 “真的不用,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利用这个小小的争执之机,肖龙把手搭在了龙珠身上。龙珠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起来,肖龙就没有再做什么,他暗暗告诫自己:机会多的是,不能这样唐突。 龙珠不再说什么,在上座坐下。 酒上来了,送酒的女服务员看了肖龙一眼,肖龙佯装不认识。女服务员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笑笑退了下去,准备下边的菜。 “来,干杯。”肖龙举起酒杯,龙珠同样举杯,表面上配合着肖龙的敬酒。 “为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干杯。” “谢谢。”肖龙一饮而尽。 “我喝一点就好了。”龙珠微微喝了一口。 肖龙笑说,“再喝一点没什么的,只喝一杯怎么行?” “这太强人所难了,我还是用果汁代替吧。” “这怎么可以?给我个面子,再喝两三杯。”肖龙伸手在龙珠尚未喝完的酒杯里又倒满了酒。 “这……” “龙珠小姐,”肖龙唤着她的名字,感慨道,“我能和你坐在这里,简直像是在做梦。” “是吗?”龙珠轻轻回答,完全听不出感动。 “当然了,我不知往你的店里打了多少次电话,每次都被告知你不在。” “我真的很忙。”龙珠找借口似的嘀咕着。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忙。不过,我这一个月里到底打了多少次电话,真是数不过来了。” “对不起。” “不用。不过,你今天能和我来这里,说得夸张点儿,我高兴得快飞上天了。” “您真会说话啊!”龙珠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 “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肖龙大声强调,“我不会像初浴爱河的年轻人那样,成天说些矫揉造作的情话。但如果是为了你,要我牺牲什么都无怨无悔。为什么你却总是对我敬而远之?” 龙珠垂下眼睛看着桌角。“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害怕您。” 肖龙已经预料到龙珠会这样回答,他悄悄往前挪了揶身子:“这个我已经听了很多次了。我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若我有哪里让你害怕,请直言相告,我一定会改。” 龙珠沉默了,她把筷子放在黑檀木质地的餐桌上,交叠两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龙珠微颤的睫毛和低垂的眼皮也别具风情地诱惑着肖龙。 肖龙开始了他的进攻。 “龙珠小姐,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男人。”肖龙开始解释,“我年龄也不小了,不能说过去从来没有过女人。但是,她们都和我不合适,妻子也因为性格不合和我分开了,没有一个女人理解我,我也不可能对她们动真心。说起来,我也是一个不幸的男人。”说着,肖龙慢慢地靠近龙珠。刚才说那番话时,他对龙珠没有任何举动,酒杯也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龙珠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注视着自己的短裙。 “然后,我遇到了你,说相逢恨晚一点也不为过,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你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甚至对我存在误解。”肖龙为了确认这番话的效果,不时窥视着龙珠的反应。龙珠仍然一动不动,低垂着头,肩膀垮下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沮丧,肖龙对自己的口才信心十足。 “你还在怕我吗?” 龙珠依然没有回应。 “你想怎么样?我真有哪里不好,一定会改,你究竟怕我什么?”肖龙像是被自己语言中的热情催促着,又向着龙珠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龙珠像是要躲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您,”龙珠嗫嚅着,重复同样的话。 “所以,我才必须改正,你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反省,马上就改。”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并不只是针对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和男人交往。”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一个单身女子,资产丰厚,事业发展得也很顺利,对男人的追求存在恐惧心和警戒心,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并非贪图你的财产,只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精神支柱。”肖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有着很强的力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不幸的男人了。我本来已经对女人失望,但是自从遇到你,我第一次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充实感,一种对自己现在经营的医院从没产生过的热情。如果你能成为我心灵上的依靠,我不知会增添多少勇气,不但会对医院的工作竭尽全力,甚至连没有通过的博士论文也会努力完成,我想要研究的问题还有很多,我一定会努力认真地一一处理。而唯一能促成这些的原动力,只有你。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陷入绝望,人生也将完全毁灭。” 说到这里,肖龙已经完全入戏,他的感情喷薄而出,手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地发出请求:“龙珠小姐,拜托了,救救我!你是唯一能让我得到救赎的女性。” 龙珠依然一动不动,但是,她原本平静的表情已经出现动摇的迹象。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从紧皱的眉头来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这充分说明她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感情。 “龙珠小姐,我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个接电话的女店员对我有何感想。也许她会嘲笑我,这点我有自知之明,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想给你打电话,所以,今天你能来这里,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幸福。” 肖龙明白,自己的话正在猛烈撞击着龙珠的心理防线。他确信,即使现在立刻握住龙珠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会被拒绝。但是,他仍像极有耐性的狼一样忍耐着。 今夜,他要让龙珠平安回去,但是,在这之前,他有必要用语言攻势充分地软化龙珠,不能操之过急。她既美丽又富有,如果今天忍不住出手,说不定会弄巧成拙,那才是功亏一篑。肖龙现在的计划是采用语言攻势,同样的甜言蜜语多次重复,也会有相当的分量,而这一分量,最终必然会将龙珠征服。 “龙珠小姐,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我是个医生,你也知道,我的父亲非常有名气,但正因为这样,我反而失去了自我,这样的压力我从小就有。单就这件事来说,我是不幸的,但是,我也想让所有的人都忘记我的父亲,希望以医生的身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医学研究领域有所建树。可是,要达到这样的成绩,就需要勇气的源泉——这就是你,龙珠小姐。” “我?”龙珠终于轻轻地开了口,“我真的不是这个女人,不值得您如此期待。” “可是,对龙珠小姐是我的心灵支柱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的心意。” 肖龙一点点地凑近龙珠。两人之间隔着的方形的桌子使得肖龙的动作被桌角隐藏,他的行动呼应着他强烈的感情,看起来反而很自然。龙珠没有再往后退。 肖龙心想着,就差一点点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原本宁静暧昧的气氛忽然被尖锐的铃声打破,这让肖龙吓了一跳。他一看电话号码,是武晨打来的,于是他起身到屋外接电话。 “是院长吗?” “是。”肖龙没有办法,只好应答。 “不好了。我丈夫现在好像快要死了!”武晨压抑着情绪,颤抖着声音低声叫喊。 ------------ 二十九、武晨报警 肖龙一时怔住了,本来,接到武晨的电话就已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又被告知她丈夫快要死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得让他心惊胆战。 而且,龙珠还坐在屋子里。怎么这时候打来这种电话?肖龙不由在心里诅咒着武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肖龙说。 “我丈夫他……”话筒那头传来武晨有些急躁的声音,“好像要死了。听明白了吗?我丈夫……” 肖龙将话筒紧紧贴住耳朵,他极度担心话筒里的声音会漏出去被龙珠听到。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肖龙很客气地敷衍着。他希望武晨明白自己现在不便接电话。 “他真的快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武晨没有注意到肖龙如此回答的用意,仍自顾自地说着。看得出,她已经因为丈夫的病情失去了方寸,快要精神错乱了。 “我知道了。”肖龙的回答毫无意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龙珠听到。要是让龙珠听到武晨激动的声音,只怕会引起怀疑,不管怎样,必须尽快挂断电话,但是,要是肖龙就这样挂了电话也不行,以武晨的性格,自己如果那样做,她肯定还会再次打来的,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要立刻见到你。”肖龙的回答让武晨更加焦急,“你能马上过来吗?” “好的,”肖龙无奈地答道。总之,现在必须先把电话挂掉,即使自己答应了见面,并不意味着立刻就得过去。 “那太好了。我在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等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很快就会来吧?千万别迟到!”武晨确认道。 “知道了,我尽快。”肖龙稍微提高了声音。 “很抱歉,给你就餐的地方打电话……”听到肖龙的回答,武晨安心多了,语气也轻松了些。 “嗯,那我先挂了。”肖龙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肖龙刚刚回到座位上,龙珠便客气地开口道:“您要是有事,我这就回去了。” “不,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肖龙为了冷静下来,取出烟盒,拿了支烟抽。他的耳边回荡着武晨激动地诉说自己的丈夫就要死了的声音。武晨一直认为肖龙给自己的白色粉末会要丈夫的命,因为肖龙始终让她坚信那白色粉末就是致命的毒药,而且只要每天掺少许混在其他药里连续服用就会让她的丈夫日渐衰弱,最终死亡。 肖龙欺骗了她,并且用欺骗操纵着她的感情。但是,她的丈夫这么快就要死了,这让肖龙大感意外。 “再多待一会儿吧,”肖龙在心里一边咒骂着武晨毁掉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一边安抚着美丽的龙珠,让她继续坐下,可实际上,他的情绪因武晨的电话已难以平静,挽留龙珠的话语也不像之前那样强硬有力了。 “我先告辞了,谢谢招待。”龙珠从座椅上起身,对着肖龙郑重告辞,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看着她离开的窈窕倩影,肖龙仿佛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美丽的雌鹿正从草丛中远去。 一小时以后,肖龙到达和武晨经常见面的咖啡店,一推开门,他就看到武晨坐在老位子上,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只残留着些橙汁的泡沫。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过度还是来得太早,她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僵硬。 肖龙站在她面前时,从天花板上射下来的光线映出武晨惨白的脸。以前两人幽会时,她总是化着妆,今天却脂粉未施,头发也很乱。看到肖龙来了,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笑脸相迎,而是继续看着斜下方。 肖龙默默地坐下,他知道武晨为什么脸色苍白,身体僵硬。他佯装不高兴地坐下,抽了一会儿烟。 “我等了很久。”武晨用她干巴巴的声音说,“在等你来的这段时间里,我简直是坐立不安。”她显然在责怪肖龙的迟到,自从注意到丈夫的病情,她就再也冷静不下来了,眉间多了些许皱纹。 肖龙开车将龙珠送回店里。一路上,他用尽全身解数讨龙珠的欢心,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尽管他如此用心,龙珠的态度却非常冷淡,一下车便径直走进了自己华丽的店里,显然,敏感的她已经通过电话察觉到了什么。正因为这样,面对着武晨,肖龙一时无话可说,脸上也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注意到肖龙不高兴的样子,武晨立刻换了表情,诚惶诚恐地开始窥探肖龙的脸色。 肖龙假装不知道,自顾自喝起了咖啡。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呢。”肖龙终于转入正题。 “嗯。今天早上我丈夫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我当时就慌了,本想立刻告诉你。看样子,他现在应该还在忍受着痛苦。”她悄悄瞟了一下肖龙的眼神道。 “为这么点小事就立刻打电话过来,实在是让我为难啊。”肖龙面无表情地说。 “但是,一个小时之前,他的病情恶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呼吸混乱,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很害怕,不但叫了别的医生过来,还立刻跑出家门给你打电话。”她的解释仿佛是在请肖龙原谅她打去的那个不受欢迎的电话。 她脸色苍白,眼角上挑,凑上前低声问道,“是那个药起作用了吗?”这句话不能让别人听见,所以她的声音低得有些颤抖。 “没那么快。”肖龙冷淡地回答, “但是,他的病情跟普通的症状不一样。他这些天更衰弱了,现在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为了和你见面,我特意坐出租车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他可能已经咽气了。”即使只有一点点,武晨的确在对自己的行为内疚。 这个女人果然还在迷信“毒药”的效果。肖龙从她刚才提及的症状推测,她丈夫离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看着武晨失魂落魄的样子,肖龙突然春心大动。 “不要紧的。”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道。 “嗯?”武晨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安心的神色,但仍然存在疑惑,“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肖龙吐了一口烟,开口道,“不过,你还真是很在意你的丈夫啊。” “不,不是这样的。不过,他要是死了也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武晨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应该是担心吧!” “不,绝没那个意思,我对他毫无感情,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但是,想到他快要死了,虽然不会特别难过,至少还是有点可怜他。”武晨辩解着。 “没事的,我是医生,之前也为你先生看过病,根据你的描述,我还是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情况。” “真的吗?”她还是很不安。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愿意陪陪我吗?一个小时就够了。”肖龙故意看着别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武晨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今天实在不行。这种节骨眼上,我……” “我已经说了,你丈夫的病情现在没有大碍,而且我也很想你。” “但是,真的不行。”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垂下了眼睛。 肖龙对她的心情了如指掌,她很害怕肖龙对她产生不满。 眼见这一情形,肖龙反而会因为对方的挣扎变得更加得寸进尺。 “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关心丈夫,我也无话可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是放着会死的病人不管,偷跑过来的……” ------------ 三十、武晨报丧 “不会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肖龙直视着武晨的脸。 “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在我出来的这段时间死了,后果就严重了。倒不是因为我爱着丈夫,而是这样在应付其他人时会很麻烦,亲戚们都会来的。”她移开了视线。 “没事,死不了的。而且,你现在掌握着店里的实权,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武晨沉默了一阵。“但是,我真的是抽空出来的,这样的状况……”武晨不再坚持,她抬起头用手摸了摸头发。 武晨上了肖龙的车,汽车在夜街上行驶着。 “很快就会让我回去吧?”她还是很担心,不厌其烦地确认。 “嗯。我本来觉得只要见到你就够了,但看到你后我又不想仅仅在咖啡店和你待上一会儿。”肖龙像是对着风在说话。 实际上,他心里并非毫无畏惧。“不会死”这样的话,说起来简单,但肖龙很明白,没准儿她丈夫现在已经咽气了,这样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不,也许正是出于冒险心理,他才要强行拉走武晨。 武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飞闪而过的路灯映照着她的脸,显得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漂亮。据说女人在激动的时候最美,原来还真是这样,而且,她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肖龙送武晨出旅馆的时候,已将近夜里十二点了。 武晨的脸色惨淡得有些吓人。 去旅馆的时候也是这样。武晨一直担心着丈夫的病情,但又不敢明确地告诉肖龙,她担心说出来会惹肖龙不高兴。她的心思,肖龙心知肚明。但越是到这种地步,肖龙越发变本加厉。 虽然约好只待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却在旅馆里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其间武晨多次恳求肖龙让她回去,但肖龙每次都会把她拉回自己的身边躺下。 “没关系的,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他握紧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担心丈夫的情况,但我不是说了不要紧吗?而且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毕竟还是医生啊。”肖龙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 肖龙每次抓住穿戴整齐的武晨时,都会给他带来了一种奇特的乐趣。 “太过分了!”最终挣扎开来时,武晨哭了出来,“现在,家里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了!他们一定会愤怒地红着眼睛追问我去哪儿了,要是丈夫在我离开的时候死掉,我怎么办?你说啊!”由于情绪激动,她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惨白。 肖龙叼着烟满不在乎道:“你可以说自己去了寺庙祈祷,以求神灵保佑,也可以说是去了一个很好的祈祷师那里。” “你真过分!”武晨瞪着肖龙。 “是吗?你不是早就有准备了吗?这个时刻总会来的。”肖龙喜欢用暗示的方式让武晨明白他的意思。 “医生,真的是那种药起了作用吗?”武晨目光炯炯地盯着肖龙,罪恶感、神秘感等种种复杂的内容都包含在了她的视线里。 “说不好。”肖龙含糊其辞。他不想过分强调假毒药的效果,不然以后就解释不清了。 “要是被别的医生发现了怎么办?”武晨仍然担心着。 “不要紧的。到目前为止,医生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嗯,这倒是。” “对啊。若是发现了什么,现在你肯定要被问东问西了,什么都没说,就表明医生没有丝毫怀疑。” “是啊,但是,他快要死时,身体上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反应吧?” “绝对不会的,放心,我给你的不是那种药。”“不是那种药”这句话其实暗含了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他给武晨的只是感冒药。只是武晨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毒药,并坚信每天给病人吃一点就会渐渐发挥作用。而武晨则会顺理成章地将“不是那种药”理解为:不是那种吃下去会在尸体上出现征兆的毒药。这样,万一以后事情败露,肖龙也可以强调这一点,把责任完全推掉。 从旅馆到武晨家,开车三十分钟就能到。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肖龙的车被好几辆出租车超了过去,他却还是不疾不徐地行驶着。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坐在车里的武晨会因此更加焦急,若是平时,自己的车被出租车超过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肖龙把武晨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时不时握一下,随着下车时刻的来临,武晨恐惧得一动不动。 “到了。”肖龙对武晨说,他灭了车灯,抱了抱她的肩膀。 武晨的声音近乎低吼道,“我好害怕,要是我回家时他已经死了,怎么办?我实在害怕踏进家门。” “不要担心。”肖龙安慰道,“如果那样,从今以后你就是店里名副其实的主人了,没有人敢指责你。” “但是,亲戚们会来的。” “你只要按我教的说就行。” 武晨深吸一口气,迅速起身打开车门,像只猫似的蹿了出去。 肖龙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她飞快而去,她的背影仿佛被风卷起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肖龙走进自家玄关时,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睡眼惺忪地迎了出来。 “您回来了。要洗浴吗?” “不用了。关上门,你去睡吧。”肖龙脱掉鞋,醉酒般摇晃着身子上了二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肖龙本打算直接换上睡衣睡觉,可电话又响了。他只好拿起电话。 “是院长吗?”武晨的声音很局促。 “嗯,是我。” “他死了。”武晨的哭泣声让肖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时候死的?”肖龙自己都觉得这种反问的腔调有些不自然。 “一个小时前。我到家时,他刚刚去世。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武晨哭泣着,“我回去以后,所有的亲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没有赶上……” “你没为自己解释吗?” “根本来不及,我一回去,刚脱下鞋子,就被亲戚们带到了死去的丈夫那里。” “情况明天再说吧,我现在不方便。” “好的,那我明天再打过来,总之,先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 她压低声音,“请来的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再见。”随后传来挂断电话的嘀嘀声音。 第二早上肖龙刚上班不久,师云丰又悄悄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有什么事?”肖龙低声问。 “收手吧!小龙”她开口说,声音十分干涩。 肖龙一时间精神恍惚。这个称呼,还是父亲在世时经常听到的,不过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师云丰是父亲创业时的助手,也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父亲临终前嘱托她照顾和看护肖龙。过去她可以像父亲一样叫他“小龙”。他当上院长后,她就不再叫了,可今天她又叫了,是怎么了? “别瞒我了。你让药剂科的米甜拿了非那西汀,是用来做什么的?”师云丰盯着肖龙的眼睛问。 肖龙再三交代米甜万万不能将拿药这件事说出去。师云丰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想必是她用医院老人的身份恐吓米甜说出来的。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不就是感冒药吗?难道还要请示你?” “不。”黑暗中,师云丰摇了摇头,“你一定是在谋划什么,这点事我还不明白?” “随你怎么想,反正跟你没关系,回去吧!”肖龙转过脸不理她。 师云丰依然像岩石般杵在那里,肖龙背对着她,那女人此刻究竟在用怎样的眼神注视自己?这么一想,肖龙觉得自己的背部被她的视线烧灼着,开始隐隐作痛。 ------------ 三十一、想出得到龙珠的办法 “你和龙珠经常联系,又是在忙什么?”师云丰盯着肖龙问。 “你没必要知道,别烦人了,快回去吧!”肖龙不耐烦地回答。 “不。我不回去。你还在像骗武晨小姐那样欺骗龙珠小姐吗?”师云丰再次提出问题。 肖龙快要发火了,他极力忍耐着想要跳起来打这个女人的冲动。 “你现在还没和赖千秀分手,你还在觊觎她的财产吗?你的自尊心呢?不管是想掩盖医院的赤字,还是为了自己享乐,你都不能逃离那个女人吧?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只是为了得到钱和古董,就那样搞在一起吗?”师云丰继续质问。 “你吵死了!”肖龙放大了声音。 忍无可忍的肖龙猛地跳了起来,对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狠狠挥了一拳。 师云丰稍微摇晃了一下身体,什么都没说,忽然紧紧抱住了肖龙。肖龙想要用力推开她,师云丰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腕,肖龙用脚踹她,她更不管不顾地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肖龙。肖龙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在了椅子上,这个瘦骨嶙峋的五十岁老女人力气倒是很大。 “混蛋,你要做什么?!”肖龙叫起来。 “小龙。”几滴冷冰冰的水珠落在肖龙的脸上,是师云丰的眼泪,肖龙的力气仿佛消耗殆尽, “小龙,收手吧。想想你父亲的遗言吧。他让你继承好这个医院,管理好这个医院。他老人家创立下这个医院不容易。你不要再胡作非为了,把心思放在管好医院上吧,要不这所医院会垮的。那样我也对不起你父亲的嘱托。”师云丰说着痛哭起来。 肖龙不想听师云丰再说下去,也怕别人进来看到她痛哭的样子。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肖龙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坐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想安静一会儿。这时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龙珠。龙珠比自己现在交往的几个女人都要好。龙珠谈吐高雅,不论如何妆容,在她那仿佛现代雕塑般质感分明的脸上都显得很完美,发型也是,无论怎么打扮都非常得体。 肖龙做梦都想得到龙珠,昨夜就差那么一点点,还是让她逃走了,要是没有武晨的电话,也许肖龙就能如愿以偿,顺利得手了。然而,昨晚的那个电话使形势急转直下。龙珠反复强调自己的害怕之情,听上去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感觉。她财产丰厚,开在中心区的时装店生意兴旺,而且名声一流。她自己也时不时出现在媒体上,可谓名利双收。更重要的是,她目前还是单身。不仅对肖龙,龙珠对所有男人都极具吸引力。 她容貌美丽。肯定有形形色色的男人试图笼络、靠近她,全被她聪明地拒绝,说不定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窗外晴空万里,肖龙对着窗户吐着烟圈。每次龙珠从自己身边逃开,都会让肖龙加倍想要得到她。赖千秀和武晨的财产自己未必得不到,但龙珠也非常富有。无疑,龙珠是最符合肖龙理想的女人。 肖龙眺望蓝天许久,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龙珠对自己的警戒,源于有钱的独身女子担心被欺骗的恐惧。她说害怕肖龙,也是这个原因,怎样才能消除她的戒心,打开她紧闭的心扉? 想了一阵,他想到一个主意,向她正式求婚,说要和她做正式夫妻,她可能就会相信自己不是欺骗玩弄她了,心里就托底了,不会再对他心存戒备了。 肖龙拿起电话,打电话给他的律师夏志方。 “是肖院长呀?”夏律师说。 “我今天想见你,下午在吗?”肖龙说。 “在,有事么?”夏志方慢悠悠地反问。 “到了再细说吧,到时见!”挂了电话,肖龙长长地吐了一口烟。 肖龙来到夏志方家。夏志方听了肖龙的话惊讶地看着肖龙:“你是认真的?” “当然。话从我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对方不一定相信,这时,如果由第三方代为转达,效果就不一样了。你今天能去见她吗?”肖龙坐在夏志方律师事务所的椅子上问道。 “真让人吃惊。你真的喜欢上龙珠了吗?让我充当爱情的使者吗?”夏志方的厚嘴唇嘀咕出这几个字。 “拜托了,比起我直接表白,她可能更相信你的话。” 肖龙的对策,是向龙珠求婚,委托第三者为自己担保,她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肖龙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追求她的契机,对于独身的龙珠而言,结婚不乏诱惑力,所以,要让她看到男人的诚意。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害怕肖龙,但这样说也隐含着肖龙对她的吸引力,而不是拒绝。 结婚——作为世上最平常最正规的方法,是得到她的最佳手段了,这就是肖龙仰望晴空时深思熟虑的答案,打开龙珠的心房就要靠这个。 “让人吃惊啊!你和妻子还没有正式离婚吧?”夏志方问道。 “果然是律师。本来就是没有爱情而分居,随时都可以离婚。”肖龙自吹自擂道。 “这样对方不会接受吧?若不先离婚,那就没有完全变成独身,很难表明你的诚意。要是那边追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我和妻子现在已经分居了,彼此间没有任何来往,若是正式谈离婚,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那一定要给妻子支付赡养费吧?” “这份钱我还是会准备的。”肖龙心想,至少也要给妻子五百万,而这些钱也只有让赖千秀出。 “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一把。”夏志方勉强答应了。 “谢了,那就拜托你今晚就去龙珠那边吧,她晚上有空。”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感觉她不会马上答应。”夏志方说了自己的看法。 “没关系,反正不会是一次谈妥的事。这得看你的本事了,女人们不是很相信你吗?我会报答你的。这种事情还是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第三者帮忙,才更容易让女方安心。” “不过啊,她要是真同意了,你就麻烦了。你不是还和其他几个女人交往着吗?譬如赖千秀,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跟你没完没了呢!” “这没什么的。”肖龙嘴上说得轻巧,事实上,他根本没理出什么头绪,和其他的女人暂且只能这样,现在,他只要很正式地传达给龙珠想要和她结婚的想法就好了。 第二天,肖龙开车去了赖千秀家。 微弱的阳光洒落街头,肖龙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下午四点,现在,武晨家里正忙着准备出殡吧。肖龙眼前浮现出灵车上武晨低垂着的苍白脸孔,那女人恐怕正在因为罪恶感而颤栗吧,她肯定会用手帕遮住脸来掩饰心中的恐惧。而且,即使坐在棺木前,心里也在不停地想着肖龙…… 这场葬礼过后,武晨肯定会对自己穷追不舍,这必然会是一场轩然大波。肖龙摇了摇头。 “您回来了。”女佣过来迎接他。 “夫人在家吗?”肖龙一边解着鞋带一边问。 “是的,夫人在家。”女佣站起来向屋内走去。 他不在家的时候,赖千秀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至于电话的内容他大概也能猜到十之八九:若不是因为好久不见了,叫他过来聚聚,就是指责他拿走了“宋代瓷碗”,不管怎样,自己要是继续不闻不问,恐怕会惹怒赖千秀。 “我来了。”当他拉开房门,看到赖千秀侧脸的那一刹那,肖龙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赖千秀高兴的时候会马上起身笑脸相迎,若是不高兴,即便肖龙来了她也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就像今天这样。肖龙虽然已经进来了,赖千秀却依然坐在壁炉前,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丰满的胸部,她低垂的脸几乎看不到下巴。赖千秀刚刚做了个卷发,可肖龙还是觉得她的头发很少,可能是因为不知不觉在与龙珠浓密的秀发做比较。 ------------ 三十二、赖千秀想出赖上肖龙的办法 “你给我打电话了?”肖龙一边坐下,一边故作镇定地问道。 赖千秀头抬都没抬一下,她厚重的眼睑上有细小的皱纹。 “我最近忙得要死,不好意思啊。”肖龙轻松地说道, 尽管肖龙没话找话,赖千秀依旧不搭腔,肖龙心里警戒起来,以往遇到类似情况时,赖千秀还曾忽然动手打过他。丰满的她虽然动作迟缓,但力气却很大,每当这时,肖龙总会反应不及,以至于每次都被打得很惨,一旦她歇斯底里起来,肖龙总是无可奈何。他猜测,这次赖千秀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宋代瓷碗”。但这仅仅是猜测,要是就这么不打自招,不知道会不会画蛇添足。肖龙决定按兵不动,他拿出烟,慢慢抽了起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打了三次电话。”终于,赖千秀开口了。她低着头,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不好意思,我一直想着,但因为有急事,所以一时赶不过来。”看到赖千秀的表情有所和缓,肖龙放心了,不过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三次,我打了三次电话!你就算回一个电话也行啊。” “我不是说了因为忙所以过不来吗?而且我想,与其打电话,不如直接过来见你,别闹别扭了,高兴一点。”肖龙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有话跟你说。”赖千秀的声音非常冷静。 至今为止,肖龙不止一次听到赖千秀这么说了,而且每次都是用这句话开始对他的讨伐,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怎么了?是生意出问题了吗?” 赖千秀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很没意思。” 原来如此,和“宋代瓷碗”无关,肖龙安心了。 “我不是说过会和你结婚吗?不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怎么会这么想?”肖龙说。 “不!你不明白女人的心情,你真会和妻子离婚吗?”她今天第一次抬眼看他,浮肿的眼睛泛着异样的光芒。 “那当然。”同样的话肖龙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我和妻子早就分居了,就算真的离婚,她也不会对我有所留恋。”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些话,他昨天刚刚说过,那是让夏志方当他和龙珠的介绍人时。而且,两次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赖千秀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肖龙答道。今天的赖千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他感到危险,立刻用语言自保:“我这边好说。你现在不是还有丈夫吗?就算你们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他也是你丈夫,要是你们没断干净,你又怎么和我结婚?” “我也在考虑。”赖千秀沉吟了一下,“我现在总是感到很难安顿下来,我既不属于丈夫,也不属于你,不上不下的,而且,你不是还有别的女人吗?”她最后这句话像是故意在自言自语。 肖龙紧张了起来。他本以为赖千秀不知道武晨和龙珠的事情,可现在看来,她似乎已有所察觉,还好赖千秀没再说下去。平时,她若是抓到证据,肯定会不依不饶,这次却没有,所以肖龙觉得,赖千秀说他出轨也许只是猜想。不过,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我这两天晚上睡不着觉,一直在想,而且下了决心。我很快就会变老,而你还年轻,我不能不为自己着想。所以,我们结婚吧!” 肖龙顿感愕然。这个女人究竟打算怎么处理和丈夫的关系?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心喜欢你。”赖千秀低声道,她那婴儿一样圆润的下巴几乎埋进了衣领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放弃所有财产我也不在乎,一点都不心疼。” “嗯?你是说要是结了婚,你就把所有财产都给我?”肖龙半开玩笑地试探。 “那时候就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都行。”赖千秀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听起来她真的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给肖龙。但是,肖龙瞬间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赖千秀一直是爱财如命,一直以来,他从她手里拿钱全都是靠花言巧语的哄骗,没有一次是她心甘情愿的。 赖千秀一直对自己积累的财富感到自豪而且倍加珍惜,现在突然表示愿意把财产交给肖龙,肖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赖千秀既然提出结婚,自己就不能不认真地问问她打算怎么摆脱丈夫,肖龙一直拿赖千秀是有夫之妇作为拒绝和她结婚的借口。现在,赖千秀却要除掉这个障碍。 “你和我结婚当然好,但还要逾越很多障碍。我离婚很容易,但是你行吗?你真的要和丈夫分开吗?” “真的。” “但是,就算你提出来,你丈夫会立刻答应吗?” 赖千秀摇了摇头。“不,那个男人要是离开我,什么都不是,所以,就算我提出离婚,他也不会同意。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却装作一无所知,也是因为不想和我分开。” 虽然,肖龙早就觉得赖千秀的丈夫对于他俩的事并非毫不知情。但是,现在直截了当地从赖千秀口中说出来,让他不禁直冒冷汗。 “他这样暗示过你吗?”肖龙显得格外在意。 “这种事情他怎么敢说。那个窝囊废毫无生活能力,要是和我分开,还有谁愿意跟着他?正因为和我在一起,别人还当他是店老板。” “那就是不可能分开了。”肖龙有几分安心。 “就算他不想分开,我也只能跟他说对不起,然后给些补偿。我想早点和你在一起。” “也就是说,你打算给他一半财产逼他离婚?” “凭什么对他那么好?何况就算给那个男人一半的财产,他恐怕也不会答应,他还喜欢着我呢。” 肖龙并非不明白这些。赖千秀的丈夫,就算别人践踏了他为人丈夫的权利,他仍然不会离开赖千秀。恐怕赖千秀正是因为彻底了解丈夫的这一性格,才会说就算给他一半财产也不会离婚这样的话。 “喂,你,”赖千秀忽然盯着肖龙,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亮,“你是医生,总会有办法吧?” 肖龙顿时愣住了。办法?她想让我出什么办法?难道是…… 肖龙回到医院已经很晚了,他在赖千秀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赖千秀性欲旺盛,加上和肖龙很久没见,更是如干柴遇到烈火般熊熊燃烧。这时她根本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仗着在自己家里,无所顾忌,甚至对佣人光明正大地宣布:“我们现在有话要说,你们暂时别过来,有事会叫你们。”然后将门关上。 肖龙起初难以接受这样的做法,不过最近慢慢习惯了。拉起防雨窗,再拉上窗帘,如同置身于夜晚。所以,肖龙在赖千秀那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后再出来,也不会感到时间上的落差,因为房间里的状态和外边的黑夜已经自然而然地衔接起来。 肖龙回到医院后,径直走进了院长办公室。他浑身疲倦,想去床上躺着,可是,晚睡的习惯让他无法马上入睡,虽然有点头疼,脑子却非常清醒。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肖龙以为是师云丰,朝门口瞪了一眼,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您不在的时候,武晨小姐三次打电话过来。”护士说,“我告诉她,您可能晚上才能回来,她说到时再联系您。” ------------ 三十三、武晨发生危机 “嗯,知道了。”肖龙点了点头。他料到自己不在时武晨会打电话过来。今天是她丈夫的葬礼,那个男人即将在火葬场化为灰烬,武晨可能是要报告现在的状况。不过,肖龙觉得这些事无关紧要。他现在只关心龙珠那边的态度。夏志方要是昨天去提亲,不知她会作何反应。于是,肖龙马上拨通了夏志方的电话,想早点知道结果。 “是我,肖龙。”他对着电话道,“昨天你去了吧?” “嗯,去了。”夏志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谢了,谈得怎么样?我想尽快知道结果,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你不在啊!” “是吗?你打过电话?”年轻的护士只告诉他武晨打过电话。“你跟哪个人说的?” “一个老女人接的电话。” 肖龙马上明白了:是师云丰接的电话。 “你都说什么了?”肖龙有些慌了。 “只是让她传话而已。为了让你早点安心,我请她转告你,我跟龙珠小姐提过了。” 真是对不恰当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肖龙心想。然而,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师云丰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说起来,他今晚回医院后还没看到她。 “然后呢?”肖龙催促道。 “嗯,那天受你拜托后,我立刻就去见龙珠小姐那了,我把你的话完全传达过去。至于她的反应,只能说她听进去了。” 肖龙稍微安心了一点。事实上,他害怕龙珠一开始就拒绝,但是,出于礼貌,她即使想要拒绝,也不会立刻回答。 “那她的态度怎么样?”从她的态度肖龙可以判断大概情况,“是从一开始就很没心思回答,还是多少有点愿意?这个你注意到没有?” “嗯,”夏志方沉默了,好像在琢磨着措辞,“我感觉,这件事也不一定不行。”他终于出声道,“她低着头,一边微笑,一边认真地听着。最后说,‘我考虑一下之后给您答复’。” 肖龙很想知道她当时的表情和神态如何,但是电话里不便问那么多。“什么啊,不过是老一套,没看到有什么希望啊!”肖龙故意失望地道。 “也是,这些东西我可判断不了,警察的脸色我还看得懂,女人的想法就不明白了。”夏志方一点都不呼应肖龙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陈述自己的想法,对于女人,他的确一无所知,也就无法完全了解龙珠的反应,肖龙不禁有些失望。 “她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回复吗?” “她说得想想,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这种事又不像法律手续那样有固定期限。” “那就拜托你了。”肖龙放弃了追问。 “晚安。”夏志方简短地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样也算是有了一个机会吧,毕竟不是闹着玩,而是正式求婚,龙珠心里多少会有些动摇吧。这正是肖龙想要的。 电话铃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前,肖龙就预感到是武晨,果不其然。 “是院长吗?”武晨的声音很慌乱。 “嗯。” “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你身边有别人在吗?” “没有。”肖龙回答。 “我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你。发生大事了!” “怎么了?”肖龙料想武晨应该已经从火葬场回来了。刚才他还想象着武晨的丈夫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样子。现在能发生什么?肖龙暗想,莫非丈夫死后,她因为兴奋过度有些神经质了? “我丈夫的遗体没有火化,亲戚们阻止了。”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武晨这样说,肖龙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怎、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家里已经乱套了。” 肖龙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院长,情况紧急,你能现在就过来吗?我想和你当面细说,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武晨的话音带着哭腔。 “好吧,我现在就出发,去哪儿?”现在不能置之不理,都是自己给她的“毒药”惹的祸。 “我在电信街的车站等你。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三十分钟。” “我等你。” 挂了电话,肖龙倒吸一口冷气,究竟是谁反对火化?她虽然说了是亲戚,但并未说明理由。肖龙让武晨给丈夫吃下的不过是感冒药,怎么会有问题?但是,如果肖龙给武晨药这件事泄露出去,不管是不是给的毒药他都会被牵扯进去。难道是武晨不小心,喂药时被人发现了? 阻止火化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怀疑死因,警方就会介入进行尸体解剖,肖龙虽然坚信自己给武晨的感冒药绝无问题,却总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卷入一场很大的风波。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事已至此,还是早点见到武晨,打听清楚为妙,肖龙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半了。 出了房门,肖龙走向车库,他发动引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师云丰如同嗅觉灵敏的动物,正用警觉的目光看着他离去。 将近十一点的车站人迹稀少,肖龙刚把车停下,灰暗的屋檐下就蹿出一个人影。 “院长。”武晨的呼吸很急促。 肖龙四下看看,没有人经过,只有亮着前灯的出租车偶尔驶过。 “先上车。”他催促着武晨,要是过往的出租车上坐着认识肖龙的人,那就糟了。 “你知道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街道两旁的店几乎都关门了,只有中华面馆和寿司店的灯还亮着。 “就在车里说吧,这里很安全。”肖龙回答。 武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穿着黑色的丧服,头发乱糟糟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双眼茫然地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肖龙觉得这个女人穿着丧服的样子还真是别有风情。 “究竟怎么了?”肖龙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问道。由于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肖龙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小叔子忽然把我叫到了别的房间。”武晨继续说,“我的小叔子做生意,平日里就看不惯我独掌这家店。他总觉得我会除掉丈夫,独霸商店,所以和我关系并不好。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他说无法接受哥哥的死因,扬言要找警察进行调查,把我吓坏了,他怕我在丈夫死后把家产据为己有,所以才这样恐吓我,他的性格和我丈夫完全不一样,非常狡猾。他对死因的质疑,让我大吃一惊,心里忐忑不安。我说医生已经写了死亡证明书,请他在葬礼上不要做这样对遗体不敬的事,但他完全听不进去,而且,丈夫那边的亲戚都站在他那边,我已经被孤立了。难道我的小叔子已经发现我给丈夫吃‘东西’的事了吗?” 肖龙边开车边道:“他分明是在挑衅,怎么可能掌握什么证据?”感冒药怎会要了人的命?太可笑了。武晨的小叔子怕是发现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才提出这一无理要求。说起来,这个男人对武晨的言行倒是观察得很仔细。“后来呢?”肖龙催促道。 “我据理力争啦!但是,亲戚们无论如何也不听我劝,最后,小叔子还是叫来警察,请求解剖丈夫的遗体。” “他怎么跟警察说的?” “他说怀疑哥哥是被毒死的,并解释说,虽然哥哥死于肺结核,但不该这么早死,而且他衰弱的速度有些异常。他知道,最近我给丈夫吃了不少治疗肺结核的新药,还接受了药物注射。所以,他怀疑我暗中下了毒。”虽然小叔子跟警察说的只是怀疑,但武晨显得十分心虚。 ------------ 三十四、必须缠住龙珠 “警方受理了吗?”肖龙问武晨。 “嗯。葬礼结束后,警方就把丈夫的遗体运到医院的解剖室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解剖了。”武晨全身虚脱般靠在肖龙身上。 “有人随同前往吗?” “我小叔子和另一个亲戚去了。虽然我不答应,他们还是强行运走了丈夫的遗体,医生,要是真的检查出毒药怎么办?”听起来,武晨的话音带着恐惧。 “你放心吧,绝对不可能。”其实,肖龙现在完全可以坦承那不过是感冒药,但他觉得还没到时候,得让她有更多的负罪感才行。 “真的没关系吗?”武晨向肖龙祈求安心感。 “没关系。只要按照我所说,一点点给他吃下去,绝对不可能检查出来。药物引起的内脏变化容易体现在肝脏上,但是,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即使解剖后进行精密检查,也不可能有任何发现,比起这些,你的态度最重要,你越害怕,越容易引起怀疑,他是在先动摇你的心理,而后试探你的反应。振作一点,你要有信心,这样才能对抗他的阴谋。”肖龙鼓励着她。 武晨必须振作起来,要是她精神崩溃了,恐怕会说出对他不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自己,肖龙也要诚心鼓励武晨。 第二天晚上,肖龙被夏志方叫了出去。两人去了一家很小的酒馆。不知为什么,夏志方虽然不是穷人,却从不选择去那些高级酒吧。 肖龙为了听夏志方转达龙珠的回复,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当肖龙赶到的时候,夏志方正自斟自饮。 “呀,你来得可真快!”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旁边的肖龙。 “前天辛苦你了!”肖龙对他去龙珠家的事表示感谢。 “我要说的就是那件事,今天她到我家里去了。” “这也太快了,她真的去你家了?”肖龙吃了一惊。 “就算我家里很脏,她也没有派别人来答复,她可是很懂礼仪的。” 肖龙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怎么说的?” 事实上,肖龙越来越沉迷于龙珠身上散发的魅力,这恰恰是赖千秀和武晨缺乏的。当初向龙珠求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已真心实意爱上了她。 “你真是个傻瓜!”夏志方说,“这种事情,哪有人会马上答复的?” 既然没有给出答复,龙珠又为何专程拜访夏志方?肖龙心想。 “这些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啊。”夏志方一边喝酒,一边开口道,“说实话,她配你真是可惜,她又漂亮又有钱,而且非常能干,简直无可挑剔。她来到我那间破屋子,真有蓬荜生辉的感觉!” 这话一点不假。肖龙偷偷地打量着夏志方,生怕他也喜欢上了龙珠,然而,向来就对女人缺乏自信的夏志方,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喝着酒。 “她到了我那里,”夏志方连喝几口酒后接着说:“她说想认真考虑肖龙先生的请求。” “是吗?”肖龙激动得心跳加速,看来她也有结婚之意。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夏志方说。 “她是有条件的,她知道你是医院的院长,但是她不知道你的财产状况,所以向我打听。” “原来如此。”龙珠的举动让肖龙有些始料未及。 “她是个务实的人,不可能和没钱的男人结婚。她知道自己的条件很不错,所以一个私营医院院长的名头吓不倒她。她非常清楚,很多大公司表面上看规模庞大,实际上却资金拮据,经营困难。所以,不仅要关注表面,还要了解实际情况。她和没钱的男人结婚显然会吃亏。” “那你是怎么说的?”肖龙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唯恐夏志方实话实说:“那家伙一毛钱也没有,医院老是亏损,债台高筑!”不,肖龙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夏志方既然是媒人,就不会这样说,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替自己说什么好话。 “我跟她说我也不太清楚。”夏志方说,“不管怎样,我太了解你了,所以,说话必须慎重。我对她说,虽然是好朋友,但我对你的经济情况并不了解,我要问了你才能告诉她。” 肖龙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躲过和尚躲不过庙,今后又该怎么办?如果把真实情况告诉龙珠,她肯定会当场拒绝这门亲事。 “龙珠暂时相信了我的话,不过,两三天后我就得给她答复。”夏志方醉眼蒙眬地盯着肖龙,“她的财产不少,你想和她结婚,资产至少要和她般配吧,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 “这可怎么办?”肖龙有些痛苦地嘀咕着。 “据我推测,她的身家起码有两亿,你要娶她,至少也得有一亿的资产。要不然,她会觉得这样的婚姻不是门当户对。” 肖龙的眼神开始变得忧郁,他陷入了沉思。一亿的资产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的医院徒有其表,实际上几乎一文不值。今天早上他刚刚收到通知,因为无法偿还贷款,作为抵押的山林已经被没收,而且财务主管也刚刚向他报告了这个月的财政赤字。 如果没有赖千秀的资助,他的财政赤字只会比现在更严重,肖龙想:是不是龙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经济状况,才拿资产当借口,婉转地拒绝呢?肖龙本来打算通过求婚扰乱龙珠的心绪,结果适得其反,肖龙的心情反倒被打乱了。为了让龙珠同意结婚,肖龙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肖龙对没钱的女人从不感兴趣,哪怕生得再漂亮,也只能是逢场作戏。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并非腰缠万贯,但只要交往的女人家财丰厚,他仍然可以尽情享受爱情世界的欢愉。 肖龙的名医父亲还在世时,他就备受女人宠爱,眼光不知不觉变高,对贫穷的女人毫无兴趣。他认为,女人的容貌再出众,行为举止再高雅,如果口袋里没钱,内心便是贫乏的。他尤其看不起那些故作高尚的女人。 肖龙和夏志方道别后走出了小酒馆。 得知龙珠在打听自己的财产状况,他就知道,龙珠和自己志同道合,她也不愿意和没钱的男人交往。肖龙非但没有厌烦,反倒觉得这一举动自有其合理性,甚至觉得有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知性。 肖龙本打算用自己一贯征服女人的方法让龙珠上钩,但是,自从向她提出结婚的请求,形势就变了,原因之一便是龙珠马上亲自去拜访夏志方,了解自己的财产状况。肖龙不想在她面前失去尊严,毕竟,自己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肖龙是真心想和这个精明实际的女人结婚,这绝非意气用事,而是他突然觉得龙珠是世上少有的优秀女子。只是肖龙没有钱,也没有勇气向她坦白这一事实。虽然夏志方没有告诉她真相,让自己可以暂时安心,但是肖龙更想骄傲地向龙珠炫耀自己的财富。然而,事实上…… 这样一想,肖龙觉得应该给龙珠打个电话,亲自了解她对求婚一事的反应。一旦谈婚论嫁,女人便会变得极其认真。 肖龙在半路停下车,给龙珠的店里打电话。 “我是肖龙,”他直接问电话那头的龙珠,“我拜托夏志方的事,你考虑好了吗?”问这话时,他假装还没有从夏志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嗯。”龙珠的答话声很小。若是平时,她会表现得无拘无束,现在却有些羞涩。 “喂,喂,听得见吗?”见龙珠不说话,肖龙催促道。 ------------ 三十六、武晨再次报警 田春达冷冷地说:“我刚才也说了,是不是谣言,我们下一步要认真调查。如果真是谣言,查清后会不攻自破。如果不是谣言……” 武晨急切地打断田春达的话:“就是谣言,就是小叔子制造的谣言!” 田春达也制止她:“你小声些,平静些。不要激动。问题会调查清楚的。” 停了停田春达又问:“你刚才提到财务问题,你小叔子反应你丈夫病倒后,家里和公司的财务大权都由你一人掌握了,但他查了账,发现你的财务管理很混乱,有不少钱去向不明。他说这可能是你把钱给了别的什么男人了。有这回事么?” 武晨疾言厉色地说:“这又是他造的谣。我丈夫病得很重,为了给他治病,我花了很多钱给他买贵重药品和新药。这就是一些钱少了的原因。” “你买这些药都有收据或记录么?” “有的有,有的没有。还给他吃了不少补品,营养品,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田春达看看孟晓春刑警说:“过一会儿你给她记录一下,看看她都买了什么贵重药品和补品,特别是她给丈夫用了什么新药、特药,更要详细记录。” 孟晓春回答:“是。知道了。” 田春达又接着问:“你和你丈夫结婚也有十来年了吧?” 武晨点头:“是,有近十年了。”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们夫妻关系还是很平稳的,没有什么大矛盾。但近几年由于他有病,而且越来越重,他的心情就不太好。我呢,也是这样。夫妻关系就淡了些了,不过也还是平和相处,没发生什么大矛盾,大冲突。” 对武晨的讯问进行了很长时间。 讯问结束,在回家的路上,田春达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妻子姚萌:“你觉得讯问情况怎么样?武晨的话是真还是假?” 姚萌回答:“我觉得她有些心虚,心里有些紧张,表面却硬撑着,肯定是有些问题。她的话真实性也要画个问号。可能虚假的成分多。”说完她又反问:“你看呢?” 田春达笑了笑说:“我跟你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觉得武晨小叔子的看法并非空穴来风,武晨也确有可疑之处。” 田春达停了停又说:“我在给警校的学生们讲课时讲过中国古代破案的‘五听’方法,这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在破案方面的珍贵遗产。” 姚萌插话说:“你再给我讲讲。” 田春达说:“‘五听’是中国古代司法官吏在审理案件时,观察当事人心理活动的五种方法,即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这种方法始于西周,对后世影响较大。 辞听”是观其出言,不直则烦”。既观察当事人的语言表达,理屈者则语无伦次; 色听”是察其颜色,不直则赧然”。既观察当事人的面部表情,理屈者则面红耳赤。 气听”是观其气息,不直则喘”。既观察当事人陈述时的呼吸,理亏则气喘。 耳听”是观其聆听,不直则惑”。既观察当事人的听觉反应,理亏则听觉失灵; 目听是“观其眸子视,不直则眠然”。既观察当事人的视觉和眼睛,理亏则不敢正视。 五听实际上是通过观察被讯问者感官反应,侦测其内心活动,而判断真伪。说明西周时期司法断案已经注意到心理分析问题,并将其运用到司法实践之中。周朝以后历朝的司法实践基本沿用‘五听’方法。” 姚萌插话说:“那么用‘五听’方法观察武晨呢?” 田春达说:“用‘五听’方法观察武晨,我觉得她好像在用第二双眼睛也观察着我们,也在揣摩着我们。” 姚萌回想着,赞同地点点头。 田春达接道:“正像你刚才说的,她可能心虚,心里有鬼。所以她色厉内荏,有时叫喊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恐慌。” 姚萌赞同地点点头。 田春达接道:“当提到关键问题时,她内心紧张得不敢看我的眼睛,不是低下头,就是望向旁边。这也说明她心中有鬼。总之,我和你一样,觉得她是有问题的,我们要对她进行深入的追查。” 姚萌又赞同地点头。 一大清早,武晨就给肖龙打来电话。 “院长,我想马上见到你。”她的声音透着疲惫。 “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肖龙有些不耐烦,他刚到医院,正准备开始工作,就接到武晨的电话,自然有些生气。 “对不起。”武晨沮丧地说,“我现在在公安局的大门外。” “公安局?”肖龙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他用手捂住话筒,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丈夫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公安局的人说有毒药反应。” “……” “喂喂,在听吗?” “我在听。” “警察怀疑是我下毒,昨天审了我一个晚上,他们穷追不舍,问了我很多问题,还好我没有露出破绽,我想早点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商量个对策,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肖龙顿时呆住了。为什么会查出毒药反应呢?给他吃得明明是感冒药,不可能啊! 肖龙甚至想:会不会是武晨的计策?但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撒谎。 这样放任不管不行,即使肖龙现在挂掉电话,之后她还会不断打过来,为了避免麻烦,他应承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两人约好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肖龙匆匆忙忙把车开出车库。一路上,他心绪不宁,不停地诅咒着解剖尸体的法医。一定是法医那里弄错了。警察拿到尸检报告,立刻传讯了武晨,但今早又把她释放了,说明警方目前对中毒一事也尚无定论。但被审讯了一个晚上,想必事态已很严重。虽然武晨在电话里邀功似的声称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但是难保警察之后不会再传讯她,肖龙感到很不安。 武晨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看来像是刚从公安局出来。 “怎么回事?”他马上问道。 武晨抬头看着肖龙,眼睛里布满血丝,才一个晚上,她的下巴就消瘦了许多。 “尸体检查结果出来了,警察要我协助调查,把我带去录口供,昨天整个晚上都待在公安局里。”她垂头丧气地说。 “检查结果怎么样?”为了平静情绪,肖龙点了支烟。 “说是检测到肝脏组织有部分坏死,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啊?”肖龙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然而,这是从专业的法医口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警察怀疑是我每天给丈夫服下少量毒药,使我丈夫病情逐渐加重。昨晚,他们就这个问题轮流审问我。” 武晨的脸干燥枯黄,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把她皮肤的粗糙暴露无遗。 “院长!”她突然叫道,“你给我的药真的是毒药吧?”她睁大了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浑浊的眼睛。 肖龙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小声点儿。”又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可警察是这么说的,肝脏出现的坏死症状是因为每天服用了少量的有毒药物所致。” “你该不会……”肖龙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发火的心情,“把我供出来了吧?” “你放心吧,我没有说出来,我跟他们说我完全不知道毒药这回事,但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一直问个不停,我差点都受不了了。”她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肖龙安慰了武晨一阵,告诉她一定要挺住,绝不能流露出半点可疑之处。又让她先回家休息。 ------------ 三十七、他感觉钱袋变包袱了 武晨走后肖龙坐在车里思索着。武晨丈夫的尸检结果有问题,自己最初认为是法医先入为主而导致的误判,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医生,不可能信口开河,死者的肝脏一定存在异常。 如果警察对武晨的审讯变本加厉,说不定她会把一切都招出来。一想到这些,肖龙就感到不寒而栗。虽说自己并没有给武晨“毒药”,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肖龙极度害怕从武晨的嘴里蹦出自己的名字。两个人幽会时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别人发现。武晨当时是有夫之妇,她当然会非常小心谨慎,肖龙当然也不会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 师云丰接到过几次武晨打来的电话,她一定察觉出了什么,不过应该没有确凿的证据。 至今,两人的关系一直掩饰得很巧妙。但万一武晨把自己供出来,那就完蛋了。昨天早上武晨哭诉警察审讯她如何凶恶,还邀功说没有把自己供出来,但如果警察再次盘问她,说不定她就会屈服了。 肖龙怒火中烧,他气武晨的小叔子,气警察,气解剖尸体的法医。气过之后他又胆战心惊,有种兔子受惊惴惴不安的感觉。 肖龙又想,昨晚,龙珠究竟和谁去的剧场?肖龙对此非常在意。她看起来对肖龙的求婚很上心,应该不会另有喜欢的男人,但是,她又不太可能和女伴一起去看歌舞表演,想到这里,肖龙心里有些不快。 必须尽快让她知道自己的财产状况。而且,她随时都会去夏志方那打听自己这方面的情况,必须早点联系夏志方才是。电话打过去,夏志方很快就接了。 “是我,肖龙,早上好!”肖龙说,“那天以后,龙珠没找你问什么吗?” “没有啊。”夏志方冷淡地回答,“你真是急性子!” “不是我性急,她肯定会再来打探我的财产状况,我想告诉你怎么回答她。” “哦,怎么说?” “你就说我有一亿的资产。” 夏志方沉默了片刻,笑起来:“你行不行啊,吹这么大的牛?” “没关系的。”肖龙斩钉截铁地保证,“再过不久,我就有一亿了。” “嗬,你真了不起,那我又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亿资产的明细?” “就跟她说全是股票。” “哪家公司的股票?” “没必要把股票的名称都说出来吧!总之,你跟她说,因为纳税的关系,股票是以别人的名义买的。” “行得通吗?万一她要看凭据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真要看,我随时可以出示。” 肖龙说得如此有把握,仰仗的是赖千秀持有的股票。只要龙珠说要看,他随时可以拿给她看。股票是以赖千秀的名义买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告诉她这是他假借别人的名字买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要是她问起来,我就照你这些话转述。” “谢谢,拜托你了。”说完,肖龙挂掉了电话。 这样一来,即使龙珠再去打听,也不会有问题。然而,肖龙真正盘算的并不是暂时借用赖千秀的股票,而是真正得到她一亿的资产。随着与龙珠间关系的日渐亲密,真到了结婚的阶段,再想欺瞒下去是行不通的,肖龙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肖龙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要从赖千秀手里拿到一亿的资产,办法只有一个——答应赖千秀的建议,跟她合谋杀死她丈夫,正如所有的河流最后都要流入大海,所有的想法最终都只能归于这个结论。 肖龙又被武晨叫了出去,真是一个纠缠不休的女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肖龙搭了一辆出租车从医院赶到咖啡馆。事实上,他的做法是明智的,如果自己开车过去,难保不会有人看到车牌号码。 肖龙在咖啡馆外等了一会儿,武晨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一辆出租车正好开到门口,两人便坐了上去。 “去哪儿?”司机问道。 肖龙考虑了一下说:“去石井公园。” 途中,肖龙几次留意出租车的后视镜,并未发现跟踪的车辆。 石井公园距离市中心很远,在几乎没有游人的公园里,只有两个清洁女工坐在草坪上休息。肖龙带着武晨朝人烟稀少的树林走去。 “在这儿就可以放心说话了。”肖龙对武晨说,“好了,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她沉默了一会,想急于倾诉,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匆匆离家的缘故,她只穿着便服,肖龙越发觉得她寒酸了。 “小叔子正准备把我赶出去。”她走在肖龙身后,终于开口,“小叔子一直怀疑我,所以才会向警察报案,解剖结果有异样,他对我的怀疑越来越深。自从被警察传讯,他就把我当成了杀夫罪人。”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哭?”肖龙责骂道,“你这样我怎么能听清楚事情原委?接下来呢?” “小叔子要把店改成股份制。”武晨哽咽着继续哭诉,“他说大哥在世的时候,经营方式太老旧,不如趁这个机会改变一下。他没有跟我商量,就擅自召集亲戚们宣布了决定,亲戚们当场就同意了,他还说,店里的管理漏洞百出,都是我独掌经营权的结果,必须制定更合理的经营策略。他已经直接向我开战了。” “是吗?” “小叔子说我挥霍钱财,而且不知道那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我丈夫活着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三道四,丈夫一死,他更是变本加厉了。” 武晨花掉的钱大部分都用到了肖龙的身上,她是通过巧立名目支取店里的钱。现在,她的小叔子应该是对这部分金钱的去向产生了怀疑。 “那家店是我一个人苦心经营的成果啊,丈夫长期卧病在床,我拼命工作,店铺才有今天。现在,小叔子却要把这一切统统夺走。” “夺走?”肖龙停下脚步。 “是的,他借口改成股份制,实际上是要担任董事长,董事全是丈夫的亲戚,我只是一个小董事,没有发言权。财产也是如此,因为一直是我独自经营,所以没有把店里的资金和个人财产分开。现在小叔子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看成是店里的,连员工们都为我抱不平。” 武晨已经是身无分文,也可以说是被小叔子抢走了一切。 “真过分啊!”肖龙敷衍道,“你没有抗议吗?” “我抗议了,但也许是因为心虚,我无法过于强硬。”武晨诉说道,“我和你的事谁也不知道,小叔子也不知道我有情人。他只是怀疑金钱流向,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如果我和他争论不休,我怕我俩和毒药的事会暴露,所以……” “哦。”肖龙一时无言以对,他理解武晨的心情,说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但是,肖龙却毫无愧疚感,他担心的是今后再也不能从武晨那儿拿到一分钱了。这个女人如果一贫如洗,还有什么魅力?和她交往到现在,肖龙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眼前的她最近皮肤粗糙,脸颊干瘪,眼圈发黑,头发稀疏——她也只剩这些了。 “那么,改成股份公司的工作开始了吗?” “是的,完全不顾我的意见,一直在进行。” “都是因为你太蠢了!”肖龙突然骂道,“在事态变成这样之前,你为什么不想法阻止?就是因为你的漫不经心,才会被小叔子骑到头上,总之,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肖龙越说越气,就像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一样,她在一瞬间失去所有财产的事实令他非常恼火。 ------------ 三十八、肖龙想甩掉包袱 武晨沉默着,不一会儿又哭起来。 “你再哭也没用。”肖龙讽刺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院长!”她一边哭,一边向肖龙求助,“我现在一无所有,今后只能依靠你了!除此之外我别无它路。” 说什么蠢话?肖龙在心里暗暗骂道,被这种女人缠上还得了。此刻,肖龙越发觉得龙珠可爱,就像偶尔从云间射出的阳光。 武晨注视着肖龙的侧脸,不过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姿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怨妇的神色,这让肖龙倍觉厌恶。 公园的池边依然不见人影,水面在树木之间忽隐忽现。昨天大概下过雨,小路湿漉漉的。 肖龙环顾四周,树林里并没有女清洁工的身影。现在林子里只有他和武晨,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到这里,肖龙是偷偷从医院出来的,武晨当然也是秘密赴约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如果肖龙在这里杀了武晨,也不会被怀疑成凶手。发现尸体并展开调查时,应该会首先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网,而肖龙绝对不会出现在其中,除非有人目击他行凶。 肖龙再度环顾周遭,周围仍被树林、绿草和潮湿的小路环绕,一个人影也没有,武晨现在已经是他的一个威胁:失去资产的她会死死地抓住肖龙不放,更烦人的是,如果肖龙拒绝她,她一定会发狂。 之后说不定她会马上公开与肖龙的关系,并且告诉警察是一个叫“肖龙”的医院院长与她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到了关键时刻,女人常常会不顾一切。那时,即使他辩解说给武晨的不过是感冒药非那西汀,又有谁会相信呢?而且,自己卷入丑闻一事也会在媒体上曝光。 武晨依偎着肖龙,有气无力地走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经历了这场变故后,说不定会给肖龙的人生抹上重重的阴影。 肖龙越发急切地想跟龙珠结婚了,她不知比现在自己身边这个落魄女人高贵多少倍。 “你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我们的事吧?”肖龙为了确认,忙不迭地问道。 武晨脸色憔悴地回答说:“没有,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警察审问时我也没说出你的名字,这点请你放心。”她讨好的神情似乎是希望得到肖龙的表扬。 “那就好,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对你很不利。”肖龙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 “我知道。”她像小孩似的点点头。 “你说的事我大致了解了,你的小叔子确实太过分,可即使知道了,我也无能为力。” 武晨听到肖龙的话,惊讶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对吗?”肖龙继续说,“这是你家的家务事,我不便出面,还是要你自己解决。” “院长!”武晨用哽咽的声音说道,眼睛呆呆地望着肖龙。“事到如今,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的艰难处境,希望听到几句鼓励的话,可是你……”武晨泪流满面,“居然说‘即使知道了,我也无能为力’?这太过分了,我不是为了听到这种话才来找你的,你太过分了!”武晨再也无法忍受,蹲在路上啜泣起来。 真是个无用又难缠的女人!肖龙心里想。 肖龙好不容易打发掉武晨,回到了医院。他偷偷溜进院长办公室,看过表才发现,和武晨见面花掉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比他预想的时间长出不少。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离开时有没有人找过他,特别是师云丰,他感觉师云丰一定来过两三次。对此,肖龙始终有些不放心。 虽说自己是院长,但很少巡诊,也很少接待患者,这些事全部交给其他医生,管理方面的事务则交给师云丰,但各种文件的签发还是需要院长签章,他平时也就用这些杂事来消磨时间。 但是,为什么武晨丈夫的尸体里会出现毒药中毒的症状呢?听武晨说她丈夫的肝脏组织有部分坏死,那的确是渐进性的毒药中毒现象。 奇怪啊!肖龙眯起眼睛望着炫目的太阳光。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没错,那不一定是中毒。最近,出现了很多治疗肺结核的新药。肖龙曾听武晨说过,她给丈夫吃过新药。会不会因为乱吃新药而使肝脏出现与毒药中毒类似的症状呢?没错,一定是这样!大概解剖的医生没有注意这一点,见死者家属向警方报案,就产生了“非正常死亡”的先入之见,继而主观认定死者可能死于毒药中毒。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其实,那个解剖医生也没有断定是就是毒药中毒,只是说发现类似症状。警察虽然怀疑武晨但却没有逮捕她,也是因为解剖的结果还缺乏最后定论的证据。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给丈夫吃新药是为了伪装,既然如此,随便给他吃一点就行了,她却给他吃了那么多,以至于肝脏坏死,可见她还是救夫心切。想到这里,肖龙不禁有些生气,原来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甜言蜜语,心里其实仍然爱着丈夫。 当晚,武晨又打来电话,肖龙拿着话筒,心里非常厌烦。 “是院长吗?”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我想马上见你,我在老地方等你,你过来吧。” 肖龙愤怒地拒绝道:“不行!我很忙,不能这样三番五次地为你的事浪费时间。” “请你一定要出来。”这语气不是平时的哀求,而带着某种强迫性。 “不行!”肖龙断然回绝。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你怎么这么啰唆?今天早上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去见你,我哪有这么多功夫?” “今天晚上也不行吗?”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行!”肖龙打心眼里讨厌起武晨来。她没钱了是一个原因,而且她还瞒着肖龙给丈夫吃新药,差点让肖龙遭殃,这个无知又无耻的女人! “为了我抽不出时间,那为了谁可以抽出时间?”武晨仍旧不依不饶。 “我要工作,医院的事情很多,不可能总是为了你的事浪费时间。”肖龙颇感意外,武晨今天一开始就带着挑衅的意味。 “浪费?和龙珠在一起就不浪费了吗?” 肖龙大感意外,武晨怎么会知道龙珠的事? “你说呀!”武晨厉声催促,“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一直在骗我,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因为你,你居然要跟龙珠结婚!” 她是怎么知道的?肖龙在回答武晨之前,不禁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人可不能干坏事,已经有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你别胡说八道!”肖龙大声地说,“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这种无凭无据的谣言!” “不是无凭无据的谣言!是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听说的。” “那人是谁?” “那个叫龙珠的女人是一个设计师,开了一家时装店,她的一个朋友正好是我的熟人。龙珠跟我的熟人说了,一个叫肖龙的医院院长向她求婚,还跟那个人商量这件事呢。” 肖龙紧紧地咬住嘴唇。他做梦也想不到,龙珠的朋友刚好是武晨的熟人。 “怎么样,你没话说了吧?”电话那头传来武晨半嘲笑半悔恨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让你跟那种人结婚,即使你瞒着我和她结婚,我也会破坏到底。” “这是误会。”肖龙硬着头皮说,“一定是你的熟人胡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 ------------ 三十九、堂弟肖强应聘 “怎么可能是误会?”武晨怒吼道,“如果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还另当别论,可是她是毫不知情,我还能不相信吗?当时我脸色就变了,她也一定感到很奇怪。所以,任凭你怎么隐瞒,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你说那是谣言,你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什么证明?”肖龙叫道。 “马上和我结婚,院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这时,武晨的声音突然哀怨起来。 肖龙在脑海里想象着她此时的样子,一定是激动万分,泪水也已从眼眶涌出来了吧。 “我只剩下你了,请你一定不要和别人结婚,我活着的希望也只有你了,除了和你结婚,我没有别的生存意义。求你了,马上和我结婚吧!”武晨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又没说不和你结婚。”肖龙只能先安抚她,“可是,这种终身大事在电话里说不清,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做好明确的决定,你放心吧。” “真的吗?”武晨的声音瞬间就变了,“真的吧,院长,是真的吗?” “我从不会说谎。”肖龙镇定自若地说,“所以,希望你等一等,下次见面我们再慢慢商量。” “那么,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您现在就说这句话给我听,不听到你的承诺,我会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听到那种谣言后,我像要死了一样,坐立不安。” “所以你不要相信谣言嘛。总之你要相信我,结婚这种事不是儿戏,你不也很清楚吗?” “我明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但是听到那种消息,我真的难以接受,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吧?”武晨拼命确认道。 事态最终还是朝着肖龙最害怕的局势发展了。武晨已被逼到绝境,如果肖龙对她不理不睬,她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她的冲动所为。以前,她为了尽量不给肖龙添麻烦,每次打电话都尽可能长话短说,但刚才这个电话足以见出她的反常。 肖龙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支住了额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暂时安抚住了她,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而且肖龙希望彻底摆脱她,了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肖龙知道这绝非易事。武晨已经走投无路,以后,她一定会像昆虫伸长触角一样打探自己的一切。虽说龙珠的事她是偶然知道的,而且暂时被自己的花言巧语哄骗住了,但她一定会拼命打听龙珠的一切。 武晨的存在是一种障碍,理由至少有两条,其一,她威胁到肖龙的社会地位。她若无法和肖龙结婚,一定会自暴自弃,即使不向警察自首,也有可能自杀。届时,遗书里说不定会写些什么,假如她在遗书里承认自己杀了人并且说肖龙是同谋,到时死无对证,肖龙就没救了。 其二,她这么闹起来,肖龙就无法和龙珠结婚了。肖龙曾对龙珠保证,自己和从前交往过的女人已经分得干干净净。龙珠相信了他,所以才认真对待他的求婚。倘若他和武晨的关系暴露,必将前功尽弃。 现在,武晨已经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女人。肖龙觉得呼吸困难起来,都怪那个非那西汀,要是没骗她就好了。当初为了寻求刺激随口编出的话,现在却成了武晨向他索命的道具。他的谎话反而把自己逼入绝境,必须除掉这个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女人。 幸好,自己和武晨的关系没有第三者知道,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肖龙今早在池塘边散步的时候,就想到了杀死武晨,事已至此,看来他要认真考虑这个想法了。 的确,不能再磨蹭了。要不然,不知道武晨还会说出什么,到时候一切都迟了,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该用什么办法呢?因为时间紧迫,肖龙开始焦虑起来。肖龙在学生时代,曾让一个女同学怀过孕。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他简直是度日如年,现在他的感受和当年一模一样,拖得越久,处境越危险。 肖龙的堂弟肖强现在也遇到了和堂哥肖龙相似的处境。 肖强长得跟肖龙很相像,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他也像肖龙一样,依靠着外表优势,不断从女人身上寻找着发展之路。 一年半以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肖强看到一则招聘广告,招聘人是一个有些姿色的三十多岁的女老板,他便兴奋地前去应聘。 苗莉39岁,丈夫于伟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苗莉是完全可以不上班的,在家做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可她待不住,一再央求于伟,于伟就按照她的想法,投资开了一家咖啡店,由她来经营。 夜巴黎咖啡馆开业后效益却不太好,于是苗莉想要高薪招聘有能力的经理,月工资两万元人民币,外加提成。这在北方的这座城市,已是很高的待遇了,这个城市的人均工资是四千元左右。 很快,有人来应聘了,是个年轻小伙,名字叫肖强。 女老板苗莉接待了他。这天她身穿一套精纺细薄毛料条纹西装裙服,头发在脑后梳成个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身材也很丰满,把西装撑鼓了起来,但曲线还是有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又细又白又亮。模样显得很漂亮,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苗莉看到这个应聘经理的年轻男子约二十五、六岁。身高180公分左右,相貌很俊朗,头发披肩,还烫着几道弯,身穿可体的蓝色天鹅绒休闲西装,米色牛仔裤,很时髦,很有艺术气质。一问,果然,是艺术学院音乐系毕业。 苗莉笑着对肖强说:“我这咖啡店你也见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肖强微笑着说:“我觉得我经营咖啡厅有一些优势。” 苗莉笑问:“什么优势?你说说。” “第一,我外形还可以。咖啡厅是要有一定艺术气氛的,我的外形和气质还说得过去。” 苗莉微微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第二,我在艺术学院音乐系主修钢琴,我的老师是英国女外教阿维莉娅。她很喜欢喝咖啡,也很会煮咖啡,并会做喝咖啡时配置的点心。她把这些连同钢琴弹奏法都传授给了我。” 苗莉听了很在意地又点点头。 “第三,咖啡厅的艺术气氛主要是从三方面来营造,一是装修、装饰。二是音乐。三是工作人员。我可以指导咖啡店的装饰,达到艺术、时尚的效果。我钢琴弹得很好,会弹不少世界名曲,可以在咖啡店演奏,增添优雅的艺术气氛。我还要培训服务人员的艺术气质。使他们能够优雅地为顾客服务。” 苗莉这时心里已决定聘用这个男青年了。她对他的外形、气质、谈吐很满意。对他的技艺和经营理念也很赞赏。 又交谈了一会儿,苗莉说:“好了,我决定聘用你做经理了。今后这座咖啡店的经营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好的收获。” 肖强笑说:“谢谢老板的信任。我一定努力搞好经营,争取丰收。” 苗莉不但对肖强经营很满意,对他个人也很热情。当他弹奏乐曲时,她就坐在角落里,欣赏他的艺术家风度,倾听他很有个性地演奏。苗莉的丈夫白天在公司忙着挣钱,晚上又经常出去应酬。他的应酬也包括幽会女人。这一点苗莉也知道,现在的有钱人,有几个不找女人,拦也拦不住。再说结婚十几年了,夫妻间的热度早已消退,摸着对方的手,好像左手摸右手,微弱的电波都没有了,所以也就由他去了。但孤独感是与日俱增。现在好了,有了肖强。她请他陪她观赏音乐会,芭蕾舞演出,说他懂艺术,可以很好给她讲解。她请他陪她郊游,他会开车,会划船,会游泳,会登山,是个很好的陪客。她也请他陪她应酬,他会喝酒,说话该优雅时优雅,该风趣时风趣,很能活跃气氛。 ------------ 四十、白海燕向他放电 一次,在应酬时,苗莉酒喝多了,肖强把她送回家。下车后她说你把我扶进屋吧,我丈夫出差了。她没有孩子,丈夫出差,家里就没有别人了。他把她扶进屋,扶到卧室的床上躺下,轻声说:“夫人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苗莉却拉住他:“你别走,再陪陪我。”接着就抱住他。那一夜,肖强就睡在苗莉身边了。他感到了她强烈的孤独和饥渴。 这以后,一有机会,她就让他到家里或宾馆陪她。 苗莉虽然风韵犹存,但毕竟徐娘半老,比起年轻漂亮姑娘,各方面还是差一些。肖强对她并不是很留恋。但他又不能不用心陪她。她是他的老板,衣食父母呀。有了她,他才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白海燕坐在夜巴黎咖啡厅一个靠墙的座位上,默默喝着香气袭人的咖啡。她是一家时尚杂志的高级编辑,三十出头,身上印着浓浓的小资情调。喜欢喝高品位的咖啡,品尝高级西点和红酒,穿高档时装,听典雅音乐。内心里,她崇拜埃及艳后,是她忠实的粉丝。她崇拜她的妖冶和时髦,更崇拜她的霸气和手段。埃及艳后通过控制男人来控制权力,进而控制世界,非凡的历程让她仰慕不已。 现在,她默默慢啜着宜人的咖啡,漂亮的杏核眼又不时瞟向在前方弹奏钢琴的俊逸青年肖强。她已经注意这个青年一段时间,对他发生了兴趣。他当上这家咖啡厅的经理后,确实让咖啡厅有了很大起色。 他首先对200平米的咖啡厅进行了重新装饰,在高高的护壁板上每隔一段距离,挂上了仿制的世界名画,有梵高的,高更的,还有塞尚的,都是风景油画。在各个角落,摆上了仿制的世界著名雕塑,“大卫”“维纳斯”“思想者”等。天花板挂上了塔式的水晶吊灯。地板换上了紫红色的樱桃木地板。餐桌椅都是意大利式的。室内立时有了典雅、高贵的艺术气氛。又买了台施特劳斯钢琴,摆在餐厅一角,由肖强弹奏世界名曲:蓝色的多瑙河、春之声圆舞曲、维也纳的森林等。肖强还培训员工的艺术气质,走路、举止、言谈、服务都要显露出优雅、亲切。这就更增添了咖啡厅的艺术气氛。 肖强本人的神采和风度,也吸引了很多女顾客光临,其中有不少是女大学生,女艺术工作者,还有一些女白领,贵妇人。男顾客也增多了。上座率提高了几成。听说咖啡馆月纯收入由原来的两万元左右,搞高到八万元左右。老板苗莉乐不可支,给肖强的提成也不少。 这个肖强应该说很有魅力:长相英俊,能力很强,又很高雅。我白海燕已经年近三十,算是大龄未婚女子了。不能再挑挑拣拣下去了,供我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了。如果拿下这个肖强,再通过控制他控制这间咖啡店,那就是类似于埃及艳后的行为杰作了。 这时她看到咖啡店女老板苗莉从里间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高档薄料西服套裙,新染烫的大波浪棕色卷发闪着光泽。她递给肖强一杯清凉饮料,又对他嫣然一笑。 白海燕已看出苗莉对肖强有意思,不只是青睐他的才干,也垂涎他的青春躯体。我得尽快下手呀,不然小鲜肉被女色狼叼住了,我可就插手困难了。 这一天晚上,苗莉和肖强又到一座高档宾馆幽会。一进旋转的金色大门,肖强就感受到了豪华。地面铺着雪白大理石,闪闪发光。墙面贴着奶黄色大理石,也闪闪发光。枝形的水晶大吊灯,把前大厅照得灯火辉煌。供宾客休息的成套牛皮沙发,都是进口的。服务台是酒红色大理石砌。后墙上挂着一排金色的挂钟,显示着世界各地的时间。 服务员穿着黑色紫领的高级料子西服,一个个都像模特似的高挑美丽。这里普通房间一宿要1800元人民币。肖强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贵的宾馆,当然,每次幽会住的宾馆都不便宜,但这是最贵的。不过他不担心价钱,因为都是苗莉付钱。每次幽会都换个地方,是因为苗莉担心被服务员注意。在进住宿房间前,两个人也是分头行动的,不让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进了宾馆房间,苗莉就贴到徐海东身上,同他亲吻抚摸。她是越来越依恋他了。接着两人洗澡。之后两人上床滚床单。肖强觉得苗莉虽然比年轻姑娘丰满,但她注意健身,身上还没有多少赘肉,滚起床单来很有激情。完事后再洗澡,洗完澡苗莉又要简单化妆。她知道自己已经年近四十,素面朝天和化妆后相比要差不少,所以在肖强面前一定要化妆,哪怕是就要睡觉。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 “肖强,听说最近一些老板要找你挖墙脚?” 肖强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想?想过离开么?”苗莉盯着肖强。 肖强沉吟着,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给的价钱都很高。” “肖强,你不要想走,我亏待不了你。我想好了,我给你股份,给你三成股份怎么样?这样你就是咱们咖啡厅的二老板了。收入又增高不少。” 肖强没有马上露出兴奋,这样显得太猴急了。 “明天我们正式签个合同。”苗莉又说。 这时肖强不能不表态了,要不就显得装大了。他轻声说:“这要谢谢老板了。” “你不要叫我老板,叫我苗姐。” “不是要签合同么?当然得正式一些。”肖强笑说。 苗莉笑了,“你呀,要感谢就亲姐一下。” 肖强笑着亲了苗莉脸蛋一下。 苗莉又笑着说:“你成了二当家的,工作更要卖力气呀。” 肖强点头:“当然,得头拱地往前奔。” 苗莉伸出浑圆的胳膊把肖强搂紧。 片刻后苗莉又说:“我看咱们店那个常客白海燕对你很有点意思。” 肖强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紧,他轻声问:“怎么?” “我看她对你很有点意思,在向你放电吧?”苗莉斜睨着肖强。 “我没太注意呀。” “不会吧,你这么聪明的人会没注意到?”苗莉的语气冒出醋味。 “我真没太注意。” “我都注意到了。你一出来弹琴,她就两眼定定地看你,向你扫描。接着又闪闪地放电。” “你说得真有意思。” “也许我们女人更敏感些吧。” 肖强不吭声。他知道这时多说话不好。 “肖强,你可不要被吸引了呀。她比我年轻,可我们的关系……” “我不会注意她的,有你在呀。你是我的伯乐呀。” “是真心话么?” “当然,掏心窝子的话。” “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姐都相信你。”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想,现在的小白脸都是靠不住呀,得盯紧点儿。 其实,肖强早就注意到白海燕对他放电。但他还没有接火。 白海燕开始按设想行动了。这天她在夜巴黎咖啡店喝咖啡时,悄悄递给肖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很喜欢听你弹琴,想请你吃顿饭,聊聊。明天上午11点到西西里餐厅。”她知道他上午休息,所以约定这个时间。 肖强很注意观察顾客,特别是常客,好对他们有针对性地服务。他听到过白海燕与同事的谈话,知道她是高级白领,某知名时尚杂志的高级编辑。她的穿着、气质很有高级白领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优雅,高贵,又有些清高,有些孤傲。她能关注自己,又约会自己,自己心里很高兴。当然,这些绝对不能在白海燕面前流露出来。还要装出对白海燕一如平常的样子。 ------------ 四十一、与白海燕挂上了钩 第二天他如约来到西西里餐厅,白海燕已经到了,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穿着一身很亮丽的高档连衣裙,可能是韩国货。浓密的黑发瀑布般披散在肩背上,很有现代感。 “你能如约而来我很高兴。”白海燕看着他笑说。 “高贵的白小姐邀请我,我能不来么?”肖强也回之一笑。 “想吃什么菜,你点吧。我请客。”白海燕把菜单递了过来。 “还是我买单吧。”肖强说。 “我邀请你来的,当然是我买单,你别客气了,快点菜吧。” 这里是西餐厅,肖强点了一个烤牛排。然后把菜牌递给白海燕,“白小姐再点吧。” 白海燕又点了一个红烧鳗鱼,一个水果沙拉,一个西芹腰果,几瓶啤酒。两个人就吃喝起来。 白海燕说:“我是夜巴黎咖啡店的常客。你来到咖啡店后,变化很大呀。顾客多多了。好评也不少呀。” 肖强笑说:“还不是靠你们这些常客捧场。要多谢你们了。” 白海燕看着肖强说:“你很有头脑。很有现代经营眼光和办法。” 肖强笑说:“白小姐过奖了,我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白海燕笑说:“我可不是乱捧人。你可能知道,我是‘妇女知识’杂志的编辑,专门报道现代时尚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包括饮食。所以采访过不少餐馆,一些餐馆有了变化,也找我去看看。我对餐饮业还是比较知情的。你干得确实不错。” “白小姐这么年轻,就成了知名刊物的资深编辑,真不简单呀!白小姐见多识广,以后还请多指教。”肖强优雅地微笑着说。 “我虽然看着年轻,可在这个杂志社已干了八年了。指教谈不上,可在有些方面我还是能给你这个大经理帮个小忙的。”白海燕亮亮的眸子里闪着灵动的光。 “那太好了,还请白小姐多多关照呀。来,我敬白小姐一杯。”说着肖强端起啤酒杯同白海燕的杯相碰。 两个人都喝了一大口。 “我可以在我们杂志和别的杂志帮助宣传你和你们店。” 肖强一听大喜,连忙说:“那就请白小姐费心了。” “你有工夫时给你们店的环境、菜肴、人员拍拍照。我再采访一下你和你们店的厨师、服务人员,写出文章,配上照片,就可以宣传一下了。” “太谢谢白小姐了。”肖强心想,她没说采访苗老板。是疏忽了,还是有意漏下了?也许,她也看出我和苗老板有些苗头,心生嫉妒,故意不提她。 精明的白海燕确实看出了他与苗老板有些苗头,关系非同一般。不过她也见怪不怪,现在男老板和女雇员,女老板和男雇员,关系非同一般很普遍。这既可满足欲望,又可笼络人。 “还有,我可以为你联系顾客。我经常在社会中跑采访、报道,认识不少人,特别是认识一些高级白领,机关干部,还有文化艺术界人员,外资人员,外教,他们大都喜欢喝咖啡。他们要是在你们这喝好了,又可以介绍更多的人员过来,就像滚雪球一样。”白海燕说着用叉子叉起一个圆圆的红樱桃,很优雅地放进红红的嘴唇里。 “太好了!我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肖强兴奋地拍手。 “旅游也是现代生活的一大项,我同旅游界也有联系,可以介绍旅游团到你们店包餐,外国旅游团可能对你们的咖啡、西点很感兴趣。他们吃喝好了,也可帮你们店宣传呀。” “白小姐真是有头脑,有办法,你要当经理,准保超过我。”肖强佩服、感激地望着白海燕。 白海燕轻启朱唇一笑,“我只是能敲敲边鼓,主战还得靠肖经理你这样的能人。” “白小姐你就拉开架势往我们这招人吧,你写下名单,我按人头给你提成。不能让你白忙活呀。” “你还真能鼓励人的干劲呀。”白海燕抿着嘴笑说。 第一次约会后,隔了几天,肖强主动约会了白海燕一次,吃的海鲜,算是一次回请吧。 过了几天,白海燕又约会肖强中午到餐馆吃饭。 白海燕是个“美食家”,对市里的高档餐馆都很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这次约请肖强进的餐馆也很幽静、高雅。她向他介绍了这家餐馆的首席厨师,又向他介绍了餐馆的特色菜肴。 肖强想,她还没有结婚,也许还没有谈恋爱吧?除了职业的需要之外,她好像也是为了弥补没有恋爱才吃遍各家餐馆的。她选择比较高级的餐馆,好像也是为了在豪华的气氛中排遣孑然一身的寂寞。因为没有在恋爱上多花钱,她把钱花在服饰上和高档餐馆里就不难理解了。 白海燕又要了啤酒。她很能喝,菜才吃了一点儿,一人就喝了三瓶。其间,她大谈工作中接触到的名人秘闻。不太露骨地说,艺术周刊杂志上刊登了某某人同某某人的关系,那不是事实,某某人同某某人之间还有尚未发表过的关系,等等。所谓不太露骨,是因为她在叙谈时都选用一些文明的词语。 “哎,肖强,”她突然转变话题,“你们那个中年女老板还是缠着你么?” “哪有呀,你是胡乱猜想吧。” “我觉得她就是缠着你呢。那个胖乎乎的太太。”白海燕用长长的抹着指甲油的指甲敲敲桌面,似乎在发出警告。 “你是不是喝多了?话也多了。” “喝多?没有。早着呢。你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呀。”她比划着做了喝酒的姿势。 肖强觉得她清高,骄傲的面纱在渐渐消退。现在她有些像个渐显粗俗的酒徒。人哪,都有阴阳的两面呀。 “她是对你有情感还是拿你当,当欲望的工具?”她尽量忍着,不说出太粗俗的字眼。 “那是我的老板,不要乱说。”肖强又用手指敲敲桌面,发出警告。 “哈,老板。人哪,能拿出真情实感的不多呀。”白海燕伸出一个手指,来回摆动。 “怎么,你有这方面的感触么?” “当然有。一些男人,包括你,可能想,我怎么到了三十来岁还没结婚,还没恋爱?我呀,恋过爱,还恋了很长时间,从大学四年级到三年前,恋了八年呀。可他到美国读研究生,就,就另寻新欢了。说是为了留在美国。人哪,真情实意的不多,都是为了名利活着呀。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呀。”她突然盯住他:“肖大经理,你也是这样吧?” 肖强一愣,接着说:“我?我可是讲情义的。” “讲情义?口头上还是心里的。” “当然是心里的。” “嗯,好,这就好。” 她喝下一大口啤酒,又盯着肖强说:“你们女老板对你可是很有粘性的,她瞧你的时候那副眼神真叫我讨厌极了。”她喝了一大口啤酒又说:“而且,她对我的态度有点儿反常。” “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她好像对我有些不正常。我到你们店里时,觉得她在瞪着我,那是怀有敌意的神态。她在嫉妒我吗?嫉妒我?她不够格!……她怎能与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她又激愤地喝了一整杯酒。 “我们不谈这些了,你也喝得不少了,我们走吧。”肖强说着站了起来。 “我把这瓶子里剩的都喝了就走。”她端起瓶子,把剩下的半瓶酒都喝了。她整整喝了五瓶。 肖强想,这女人还真是能喝呀,也许她内心真是很空虚,很寂寞。 ------------ 四十二、拿下了白海燕 饭店门前的街道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刻,车也很多。白海燕摇摇晃晃地走着。 “危险哪,白小姐。”肖强伸手从一旁扶住她,做出保护她的样子。 “没关系,别担心。”白海燕伸出手掌不时地拍着肖强。他不知她是醉了,还是有意的。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肖强抓着白海燕的手臂把她推挡到路边上,她就靠到了他的身上。他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有酒味,有香水味,也有肌肤的味道。 肖强想,在没彻底弄清之前不可造次,这是他的经验。他知道,万一鲁莽行事出了问题,那就无可挽回了。白海燕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十分高傲,必须注意这一点。要充分了解她的意志,不能操之过急主动引诱。现在只能贴近这个女人。 白海燕看出肖强对她动心了,她心中暗笑,这条鱼快要上钩了。 “上次我请你时说过……”她眼圈微微发红,“要给你,给你们咖啡店找来文艺界的名人。” “是,你说过。”肖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把尤小红找来怎么样?” “尤小红?”肖强不由得一震。 尤小红是当前很红的明星,歌唱得好,演技也很出色,经常上电视节目,还经常举办独唱音乐会,也上过电影。她那青春迷人的风韵尤其受到青壮男士的青睐。 “她怎么样?”白海燕又拍了肖强的腰一下。 “嘿,她是大明星,名气那么大的人,我们的小咖啡店能高攀上么。” “我同尤小红关系很好,有时碰巧一起吃吃饭,或者到她家去玩玩,对她的发展方向我还参谋过呢,她说我的忠告好极了,可高兴啦,非常感谢我给她的帮助。” 《妇女知识》杂志确实经常介绍尤小红。刊登过她的手记,还登载过她独唱音乐会的报道和照片,也经常在艺术界专栏里登载有关她的短讯。肖强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白海燕一手安排的。他没想到她有这样的神通。 “不光是这些。”白海燕进一步强调她同尤小红的亲密关系,“小红连个人私事都同我商量。过去她有一些头痛的事,后来依照我的话做,问题顿时迎刃而解。从那以后,她有事经常来找我。” 红得发紫的明星来咖啡店,那会大大增加咖啡店的影响。白海燕再在杂志上报道,那影响就更大了。肖强兴奋地想着。 “小红来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接待呀。” “那是当然。一定接待好。” “你要给她在咖啡店里好好照几张相,以备宣传你们店时用。可以挂几张在你们的橱窗里,那就是吸引顾客的最好招牌呀。” “对,一定要好好照几张。”肖强点头。 “对了,你照的表现你们店环境和经营情况的照片,我仔细看了,照得真不错。你还真有才,做什么都做得好。” “过奖了,白小姐能满意就好。” “不要叫我白小姐了,显得外道。我比你大几岁,就叫我白姐吧。” “好,遵命,白姐。”肖强笑着行了个军礼。 白海燕也笑了,靠他更紧了。 这时用手机叫的出租车来到了。肖强扶着白海燕上了车。白小燕拉住肖强的手,“你送我回到家吧。” “好。”肖强心里很兴奋,看来今晚要有戏。 到了白海燕住的公寓楼,她下了车,但腿因喝多了发软。肖强赶紧扶住她。白海燕看看四周,说让我自己走。她是怕被别人看见。于是肖强松开了她,但紧跟在她后面,怕她摔倒。 进到大门里,二人上了电梯。电梯里没人。她看样子浑身酥软。肖强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此时他有些提心吊胆的,如果再亲近些,不光有可能遭到拒绝,说不定还会被她训斥一顿,那就完了。天上吊下来的一根细线绳,弄得不好就给拉断了。然而,白海燕一声没吭,也没推开他的手,听凭他搂着。但并没有感情的流露。她两眼盯着前方,仿佛男人的这点殷勤是应该的一样,神态坦然。 肖强想,此时自己完全可以装出微醉的样子,借照料她之机握握她的手,用力拉拉她的胳臂,或稍微随便点儿,抱住她吻她的嘴唇。实际上肖强已有这种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他担心失败。但是,他也并非毫无自信。白海燕如果丝毫没有那样的动机,就不会邀他去餐馆吃饭,也不会喝得醉醺醺,又把他带到这儿。她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他对编辑这一特殊职业一无所知。可能她经常同男人一起喝酒,受男人护卫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并不在乎。但如果对她动手动脚,说不定她会突然嘲笑他,把他扔在一边。尤小红的美好幻影就会消失了。 到了白海燕的家门口,她用钥匙打开门。肖强扶着她进了屋。 是一室一厅的房间,厅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红色的地板很光亮。奶油色的墙壁上挂着复制的油画,一面墙边摆着大书橱、梳妆台,梳妆台前放着一只圆凳,玩物橱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外国玩具;另一面墙边摆着长沙发,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吊灯——房间的时尚装饰是无可挑剔的。 “坐坐好吗?”白海燕从里屋出来了。外出用的礼服已经换成了平常穿用的连衣裙,上面印着红色和紫色的大花图案,“愣着看什么?真是的!”她娇声说。 “这屋里太漂亮了……我都看呆了。”肖强呆立着说。 “一般般吧。”白海燕轻轻地说道,唇边微微一笑,露出得意的神色,“坐下吧?” “好啊。” “喝点什么吗?” “行。”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要是撵自己出门,这会儿就该说请回吧,可是她要招待饮料,看来很有希望。 白海燕走到厨房那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连吸管一起拿了过来。 “谢谢!”肖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端起饮料送到嘴边。白海燕坐在他对面。 “这里真静。”肖强说。 “是啊。确实很静,连汽车声也很少听到。” 是喝完这一杯后就该回去,还是能够再坐一会儿,肖强心中没底。不过,他想,让他送她到家门里,又让他坐下喝饮料,这一连串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他觉得,过分小心并非良策。 刚才若无其事地观察了整个屋子,没有什么东西使人感到有男人的存在;如果有,即使掩盖也会露出蛛丝马迹。这女人房间收拾得整洁、奢华,可是生活应该是空虚的。 看到白海燕显得可怜,肖强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女人抱有同情感的时候,男人就会产生优越感。 白海燕对来到身旁的肖强似乎吓了一跳,可是在他看来,她好像已有所意料。 “白小姐,不,白姐”,他抑制着激动对她说,“今天实在感谢您的美意,我心里非常高兴。高兴能陪伴你。”他在利用年少的特权,对年长的女人撒娇。略失理性的言行掩饰在薄薄的外衣里。 “是么?不过,你何必那么客气呢!”果然,海燕表面上悠然自得,语调却微微发颤。 “白姐,”肖强孤注一掷地伸手按住了白海燕扶在桌上的手。这是铤而走险的冲动。海燕想缩回手。他压着不放,不过也并不要用多大力气。她显然没有坚决反对的意思,没有抽出手。 “我早就喜欢……你了。” 海燕扭过脸去:“傻瓜!”她做出不理睬的表情,嘴上挂着一丝微笑。那微笑仿佛是对这位年轻男子的鲁莽明着表示训斥,实质却是宽恕一样。 肖强弯着上身,嘴贴到她的后脖颈,两手从背后抱住她。 “你想做什么?”海燕声音带着威严,但不知是表明拒绝还是探询。 肖强嘴贴在她汗津津的皮肤上并不放开,从后面抱着的双手也不放松。在这一瞬间,他是投机的。白海燕一面扭动着身躯,似乎是想把他从身后甩掉,但又似乎有半推半就的意思。 他把她抱得更紧。她却不动弹了。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 四十三、白海燕遭袭 “把窗帘拉好。”白海燕背过脸去轻轻说,威严不见了。 他把窗帘拉好,轻手轻脚回到她的身后。这次他搂着她的肩膀,白海燕一动也不动。 他抱起她走向里屋的睡床。她起初还矜持着,可是在他的抚摸亲吻的进攻下,她很快就显示出像喝醉后一样很世俗的一面。这让肖强感到放松和兴奋。他的动作更大胆了…… 尤小红果然被请到夜巴黎咖啡店。肖强用尽全身解数招待她。事先已经关门谢绝了其他顾客,并精心地打扫了店面,布置了新鲜的鲜花和全新的雪白桌布。 肖强先请穿着盛装的尤小红参观店面。一幅幅地请她观赏油画,还有雕塑。接着又请她参观后厨。她看着厨房里整齐锃亮的炊具和餐具欣赏地点着头。对厨师精心制作的食品也拍手称赞,说是像看到精致的工艺品。 专门请来的两个摄影师不断地在尤小红参观时拍照和摄像。 尤小红在餐桌前坐下后,肖强命穿着整齐制服的侍者给她呈上本店最好的咖啡和点心,摆了一桌子。尤小红笑着说:“我哪里能吃下这么多精品食品。” 肖强笑说:“本店最好的食品都想请贵客尝一尝呢。您每样都尝尝,不必吃完。” 尤小红笑说:“这太浪费了。” 肖强笑说:“只要贵客能品尝得高兴,就是物有所值,鲜花也得美人赏么。” “哎呀肖经理,你可真是会说话,说得我还没吃喝就醉了呢。”尤小红“咯咯咯”笑出了声。 在她品尝美食时,肖强又演奏她爱听的钢琴曲《水边的阿迪丽亚》。她喜欢这支曲子是白海燕告诉他的。尤小红听着又交口称赞:“想不到肖经理的钢琴也弹得这样好,真是酒不醉人自醉呀!” 尤小红餐后发表感言:“我对本咖啡店的环境、服务都非常欣赏。对本店的美食更是欣赏。对肖经理的钢琴演奏是欣赏加钦佩!我也去过不少地方,进过不少咖啡店。但夜巴黎咖啡店给我留下极美好的印象!这舌尖上的美味让我终生难忘。” 尤小红发表感言后,全店人员热烈鼓掌。肖强笑容满面地接上一句:“尤明星来本店使本店蓬荜生辉,本店对此盛事也将永远难忘!”他又让店员为尤小红带上一大包本店磨制好的优等咖啡,还有两大盒本店制作的优等点心。 肖强把尤小红参观中讲话和餐后感言录了音,连同拍摄的照片、录像一起交给了白海燕。白海燕写了报道,刊登在杂志上。肖强又把尤小红来就餐的照片放大后摆在临街的橱窗里,很多人路过都驻足观赏。 中国人是很从众的,尤小红来了夜巴黎咖啡店,其他一些明星也相继到来。夜巴黎咖啡店的名声越来越大。 由白海燕介绍来的旅游团也不断增加。特别是外国旅游团,相继到来。他们对夜巴黎咖啡店烹制的咖啡、点心和配菜赞不绝口。许多人还打包购买食品。外卖也成了巴黎咖啡店的一大收入来源。 咖啡店的收入翻倍增加,已增加到每月纯收入20万元左右。而且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苗莉非常高兴,又提高了给肖强的分成,由三七开升到五五开。 肖强故意谦虚地说:“我可不敢跟老板平分秋色呀。” “效益能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啊,你就别谦虚了。”苗莉笑着说。 “老板这么关照,我一定继续努力。” 肖强想,这样下去一年后就能买所比较好的住宅了。再过一年,可以攒下一大笔钱,娶个娇媚、上档次的媳妇也不是难事。前景一片美好呀。就是现在,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在咖啡店里完全说了算,本事得到完全施展。收入很高,花钱比较随意。还经常有两个上档次的女人在床上陪伴,神仙般的日子么。 这一天上午,白海燕来到苗莉的办公室。 对于她的到来,苗莉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觉得她早晚会来。 “欢迎您啊,白小姐。这一段您让我们咖啡店锦上添花,我正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您呢。”苗莉热情地看着白海燕笑说。 “苗老板太客气了。不过,苗老板的话我爱听,也当真话听。”白海燕微微笑着说。 “当然是真话,我苗莉可是个实在人。” “那好,苗老板.说要感谢我,要怎么感谢呢?” “白小姐有什么愿望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的。” “苗老板这样爽快,我也就不客气了。” “客气就见外,咱们以实对实。” “好,那我就说了,我有两个请求。” “请说。” “第一,我想得到两成分成。第二,我想得到肖强,请苗老板支持我,帮助我。” 苗莉没有马上回答,她想,你白海燕真敢狮子大开口呀,要分两成收入,一年就是五十万,还要长久分下去。你还要把肖强夺过去,这样你们俩的分成就达到了七成,我的店差不多就成了你们的店了。 不行,分成我不能答应,让肖强我也不能答应。肖强是我聘来的,也是我先得到的,现在是我离不开的小鲜肉,无论如何不能让给你!但苗莉不想与白海燕当面发生冲突,这个女人是不好惹的。她想采取迂回战术。 苗莉仍微笑着对白海燕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分成的事我得同我丈夫商量一下,一周后回复你好么?” 白海燕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告辞了。” 三天后的晚上,白海燕因为赶一个稿子,直忙到八点多钟才下班。 走出办公楼,因为天阴,夜色黑沉沉。她觉得肚子很饿,身子也很疲惫,想补偿一下自己,于是坐出租车来到豪门大酒店歺厅。这家歺厅是本市最高档的歺厅之一。要了两个主菜,一个小菜,一碗汤,外加一瓶法国红酒,价钱已超过七百人民币。她想,反正过几天就会有大笔银子入账,而且源源不断,花这些钱吃顿饭也不算什么。 佳肴美酒,就是好口味,白海燕慢慢品尝着,吃喝得很尽兴。这一歺吃了两个多小时,十点四十分,她走出酒店。这里离住处不远,她迈开脚步。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就是住处了,走到胡同中段,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大汉,截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白海燕吃惊地问。 那大汉不说话,伸手抓住白海燕的衣领。白海燕刚要喊叫,大汉挥手给了她一耳光,鲜血立即从她口中冒了出来。 “你要敢喊,我要你的小命!”他的声音很低,但透着杀气。 白海燕不敢喊了,她捂着腮小声嘀咕:“你想要钱么?” “我不要钱,要这个!”大汉掏出把弹簧刀在白海燕屁股上捅了一刀。 白海燕感到屁股一阵剧痛,不由瘫软在地上。 大汉低声对白海燕说:“你老实些,要不下次就不是捅你的屁股,而是你的脸。”说罢他就消失在黑暗里。 白海燕想,他还算手下留情,没有拿走我的手机。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放下电话,她心里想,这事一定是苗莉指使人干的。哼,你对我狠,我也会对你凶。我一定要以血还血! 知道白海燕住进了医院缝补屁股,苗莉心中暗笑,老姑娘,这回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还敢那么张牙舞爪地嚣张么?没错,我的招法是原始了些,简单了些,可是实用。我没你白海燕那么高文化,没你那么些花花肠子。 ------------ 四十四、苗莉带来的噩耗 白海燕也会报复吧?那女人肯定会报复!我不能不防呀。我得雇一个贴身保镖,好好保护我。虽然这得花不少钱,可该花的钱就得花呀。 苗莉想得没错,白海燕是要报复。躺在医院病床上时,整日就想着如何报复。她想出的报复方法比起苗莉的方法,要复杂、要阴损。 苗莉有一个嗜好,打麻将。将咖啡店的经营交给肖强之后,她打麻将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就是白天,也常常一打一天。她打的是十元打底的麻将,输赢在几千块钱。 这天,她的一个叫陆翠的女牌友对她说:“苗姐,我还知道一个牌局,玩得比较大,你敢不敢玩?” 苗莉把眉毛一挑,“有什么不敢玩的?你姐现在开的店很兴旺,有钱!” “可姐夫一向是反对你打麻将赌钱的。” 苗莉眉毛又一挑,“管他呢,我花自己挣的钱,他管不着!” 新麻将局是五十元打底,输赢要上万,甚至上十万。麻将局开在宾馆里,环境很幽雅。新牌友也都是衣着豪华,首饰珍贵,很有钱的模样。 新开局有新气象,苗莉手气不错,头一周就赢了三十多万。苗莉兴奋地想,这比我开咖啡店还来钱快呀! 陆翠也恭维她:“苗姐,你今年就是走红运,咖啡店有大发展,麻将局也大把赚!” 苗莉笑容满面:“嗯,看来我今年是福星高照!” 可第二周就走下坡路了,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输了近五十万。 第三周又输了五十万。 第四周竟然输了八十万。 苗莉输红了眼,急于翻盘,提出长价,一百元打底。那几个牌友都是财大气粗,一口应承。 可祸不单行,还是一个劲输,一个半月下来,苗莉竟输了八百三十万。其中有五百万是欠账。 三个新牌友这时对苗莉没有笑脸了,说不能再欠账,让苗莉马上还钱,否则…… 夜巴黎咖啡店又来了一个法国旅游团,都是阔太太。她们对夜巴黎咖啡店的咖啡和点心、配菜赞不绝口,对肖强的钢琴演奏也赞不绝口。法国阔太太们讲究浪漫和享受,她们下个旅游目标地是五百里外的红叶谷,想请肖强陪伴她们,为她们演奏电子琴,为她们烹制咖啡、点心和配菜。当然,给的报酬很高。 旅行团领队也希望肖强去,说照顾好这帮阔太太,她们会大力宣传,引来更多旅行团。旅行社也会把更多外国旅游团领到夜巴黎咖啡店。肖强就答应了,并带上了他的徒弟顾明。 由于肖强跟旅游团去的这两天是周末,白海燕也非要跟着去。 因为是高级白领,职业很优越,加之给咖啡店带来了很大效益。白海燕对肖强表现得很强势,什么事都得依着她。她嫉妒心也很强。监视着他与其他女顾客和女性的关系。时间长了,肖强也有反感。但他知道,现在还得利用她。起码不能闹翻,否则反作用力会不小的。 所以当白海燕提出要跟去红叶谷时,肖强也就同意了,当然,两个人是分头去的。住宿也不在一处。 到了红叶谷,肖强抽出段时间到了白海燕居住的宾馆。 欲望很强的白海燕拉着他就上了床。完事后她的嫉妒心又发作了。 “这个旅行团的女导游很年轻漂亮呀。”她声音嗲嗲地说。 “还行吧。”肖强故作淡漠地说。 “你们旅行团搞活动,我悄悄注意她了。她纠缠你了吧?或者是你纠缠她了吧?”白海燕斜睨着肖强。 “你怎么醋意又上来了?没有的事就瞎想。” “我是在乎你才这样的。你可不要勾引她,否则我是不答应的。”她在吊带绸短裙里的苗条身体扭动了一下。 “不会的,怎么会呢?”可肖强心里想,我早晚要摆脱你这个醋罐子,整天被你监视着真受不了。 “是不是觉得我烦人了?”她盯着他说。 “没有,怎么会呢?” “咱们结婚吧。结了婚天天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肖强一愣,她怎么提到了这个。我可是根本没想到跟她结婚。她比我大五岁,我可不想娶这么个老姑娘,变态狂。 “你怎么不回答?不愿意跟我结婚么?”她盯着他问。 “我是这么想的,我还年轻,把事业发展好了,再考虑结婚的事。”肖强迟疑着说。 “可我不年轻了,再不结婚岁数就更大了。” “我是男人,男人总要事业优先。” “你早晚不得娶老婆吗?” “我想过一段再考虑。” “你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啊。” “嗯。”肖强点点头。 肖强看看手表,“我得回去了,我的任务是陪好旅游团。” “我就不需要陪好吗?” 肖强稍迟疑了一下,说:“当然,你也要陪好。” “那你就再搂着我躺一会儿。”白海燕任性地说。 “时间真的不早了。”肖强有些着急地说。 “不嘛,我就让你再陪我十五分钟。” 肖强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搂着她又躺了十五分钟。 当他走出屋门时,白海燕也跟了出来,“我耽误了你十五分钟,我帮你叫辆出租车。” 两个人一起走出宾馆大门,白海燕摆手召唤出租车。这时一辆载着客人的出租车从宾馆门前疾驰而过,车里坐着的乘客是苗莉。 晚上吃完晚饭。肖强的手机铃响了。他接听,是苗莉的声音。“怎么,店里有什么事么?”他问道。 “我现在在红叶谷,住在红叶宾馆,你马上到我这来一下,有急事找你。”苗莉说。 肖强吃了一惊:“怎么,你也来红叶谷了?有什么急事呀?” “电话里不好说。你快过来吧。” 肖强只好吩咐徒弟顾明:“我有急事还得出去一趟,旅游团这边你替我照应一下。” 顾明很奇怪,老师刚出去办事回来,怎么又有急事要出去?可他不好多问,说:“好,我一定照应好。” 肖强急急忙忙来到红叶宾馆苗莉居住的房间。 “有什么急事呀,你还专门跑到这里?”肖强看着苗莉问。 “我,唉,这事说来不太好听,可我也不得不说了。我赌钱输了不少钱,债主逼债,让我三天内还清,我迫不得已来找你。” “你欠了多少钱?” “五百万。” “这么多?”肖强又吃了一惊。 “少了我也不会专门来找你。”苗莉圆圆的眼盯着肖强说。 “可我也没有这么多钱呀?” “我跟债主说了,我一时拿不出这么些钱。债主说让我拿夜巴黎咖啡店抵债。这店现在有你一半分成呀,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肖强一听这话,眼睛直了。如果把咖啡店抵了债,自己的分成就没了,事业也没了,万事皆空。这是万万不行的。 他说:“你老公不是很有钱么?让他想想办法。” 苗莉涂着眼影的眼皮耷拉下来:“唉,别提他了。他已经对我们的事有所察觉,前几天跟我吵了一架,让我小心些。他也一直反对我赌钱,要是听到我欠了这么多赌债,他不但不能替我还,还得大骂我一顿。”她看看肖强,又说:“债主说了,如果三天内还不上赌债,就要收拾我。他们跟黑社会有联系,会说到做到,卸我条胳膊、腿是随便的事。你得救救我,我可是你的伯乐呀。你还管我叫过恩人。你这次救了我,我以后再想办法把咖啡店赎回来,还由你经营。” 肖强想,哼,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你丈夫知道了你和我的事,还能让我跟你接触么?还能让我跟你一起经营咖啡店么? ------------ 四十五、把她吊在了树上 “你怎么不说话?”苗莉催道。 肖强不吭声。 苗莉生气了,“哼,关键时刻看出你的真心。你平时总甜言蜜语说怎么爱我,怎么对我一心一意。关键时刻你就露馅了。过去我问你,跟白海燕有没有纠缠,你总骗我说没有。哼,我今天看到你和白海燕一起从宾馆出来。她也跟你到红叶谷了,你们早就勾搭得热火朝天,还骗我!哼,你要是不救我,我也要找人收拾你这个骗子,让你好不了!” 肖强一看苗莉急眼了,连忙往回拉:“苗姐,你别急呀。白海燕是来这里采访的,不是跟我来的。” “那你们一起从宾馆出来,你还想骗我!” “她是写稿子累了,让我给他送些咖啡提提神。她是咱们店的老主顾了,我不能不满足她的要求呀。” “哼,满足她什么要求?上床的要求吧!”苗莉撇了撇涂得红红的嘴唇。 “苗姐,你别乱想了,我说的是真话。”肖强很恳切地说。 “行了,先不说这个,你想不想救我吧。想救我就在这协议书上签字。”苗莉从LⅤ提包中拿出“夜巴黎咖啡店转让协议书”,让肖强签字。 肖强说:“先不要转让咖啡店,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呀。” “不转让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么?” “我想,咱们店的常客中有一些富商,也有演艺界名人,还有金融部门的头脑,他们都很有钱,我可以向他们借钱。” “能借来么?”苗莉也不想转让红火的咖啡店,听到有转机,她兴奋起来。 “我明天就回去了,试试看。实在不行我们再转让咖啡馆。” “那好吧,你还算有良心。”苗莉脸色缓和了。高档西装套裙里僵硬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苗姐,你既然来到了红叶谷,晚上我陪你看看风景吧。这里的夜景很有特色的,你也松松心。” “你不用去陪白海燕么?”苗莉斜了肖强一眼。 “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好苗姐,你就不要难为我了。”说着,肖强有些撒娇地搂住苗莉,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苗莉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吧,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去看看红叶谷的夜景吧,最近我烦恼事多,真想放松一下。” 两个人走出了宾馆。 走到山谷里,四周一片幽静,黑暗,周围的树木散发出植物的清香。肖强走在前面。大概是害怕了,苗莉喊道:“等等我,我怕。我们并肩走,这路上说不定有蛇。”她抓住肖强的手腕,身体也靠向肖强。 渐渐进入山的深处。苗莉用力拉了拉肖强的手腕。肖强刚停下,她便一下把嘴贴上来,喘着粗气,紧搂着他的腰。月光透过枝叶交叉的缝隙,映到山路上。 这个女人欲望真强烈呀,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肖强想。“这山上面有个寺院,我们去看看吧。”肖强说。 “好,走吧。” 走了一会儿,苗莉抱着他的胳臂,弯着腰,叉开两腿:“哎,到寺院还远吗?我累了,坐下歇一会吧?”苗莉似乎全身都在诉苦。 肖强望望四周。红土小道通到灌木丛中,消失在黑黢黢树林里。“走!到里面去吧!” 苗莉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她白皙的脸孔仰望着天空,白嫩的脖颈伸得长长的,在坚硬的矮竹和树叶丛中,那是唯一放浪而柔弱的物体。 又走了一段,林木密集,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周围是无边的黑暗。 “怕吗?”肖强问。 苗莉抓住肖强的胳臂,瞪着眼睛往前看。她有些怕,有些紧张,也感到新奇。这女人喜欢追求变化,对变化感到新奇。 肖强把夹克上衣铺在草地上,抱着苗莉躺倒下去。这是个斜坡,他压到她的身上。苗莉更加感到刺激、兴奋。她伸出胳臂搂住他的后背,把他更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真来劲呀。肖强想。好,那就让她最后一次享受异性给予的刺激吧。 完事后两人静躺着休息了片刻。接着肖强他手臂勒着她的脖子,使她呼吸受到压迫。女人手伸到背后抓着他的腿。他的两膝从两边紧紧地夹住女人的腰肢。渐渐地,女人抓着他腿的手颤抖起来。 他勒着她下颚的手臂勒得更紧了。女人没出声,但想从手臂中挣脱。为了加重压力,肖强又把左臂压在她脖子上,两臂钳紧。他上身只穿件衬衣,就是为了使胳臂运动自由,好成功地完成这一计划。 用手扼,会在脖颈的皮肤上留下手指压痕,用绳索勒会留下索痕;用手臂压迫颈动脉,则能够不伤表皮而使其窒息。这是他从一本侦探书籍里看到的事例。苗莉的脖颈浑圆又柔软,用这个办法正合适。苗莉的脖子被手臂紧紧勒着,里面一点儿空隙也没有。他一点点地加力,慢慢地勒紧。 苗莉两手用力扳肖强的手臂,想从手臂中挣脱。这是她明白事态后的垂死挣扎。对他来说幸运的是,她身体丰满,动作缓慢,挣扎起来动作很迟钝。她用手扳着勒在她脖颈上的手臂。就是那当儿,她指甲挠破了他的左手,左臂。不顾一切的肖强当时未曾感觉到。 大概是在数到30个数的时候吧,苗莉的喉管里咕噜响了一声,鼻子里涌出一股鼻涕,两手从他手臂上滑落,身子颓然瘫软,脑袋耷拉下来。肖强又勒了一会儿,然后才松开手臂,弯曲的肘关节好半天不能伸直。他把女人放在地上,看了看四周,悄没声响地解下她的裙带,系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把她的尸体悬挂在一棵树杈上。刚刚把她悬挂好,她突然动了两下。她是还魂要报复么?肖强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他喘息了几下,定了定神,再看看苗莉,她不动了,像挂在树上的一块大肉下垂着。刚才是诈尸吧?他惊魂未定地想。又坐了片刻,他的心渐渐安定了。于是慢慢走下山去。 第二天清早,天便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肖强心想,这下跟苗莉在地上挣扎的痕迹都会被大雨冲得一干二净了,浇了雨水,尸体也易腐烂,更难看出勒的痕迹了,真是天助我也。现在,不用担心失去夜巴黎咖啡店了,再干一段时间,把另一半股份收回来,这咖啡店就完全是我的了。 因为下雨,不能外出,旅游团就在宾馆内活动,阔太太们聚在前厅里,喝肖强烹制的咖啡,听他演奏电子琴。到了傍晚,肖强完成了陪同任务,乘车返回市内。 第二天上午,肖强在家里休息。他租了两室的公寓房,一个人住。 白海燕来了。她穿着雪纺短袖白衬衫,束腰碎花绸中裙,白色高档凉鞋,显得很时尚。“昨晚休息好了么?”她笑着问 肖强点点头:“休息好了。”其实他昨晚睡得不好,做噩梦,梦到苗莉挂在树上伸着舌头的样子。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再睡又做噩梦。 “你没上班么?”他问白海燕。 “去单位了,说去采访,就溜出来了。想看看你。” “就隔了一天,又想我了?”肖强笑说。 “是呀,你高兴么?”白海燕扭了一下腰肢,似要进一步展现她的魅力和诱惑力。 肖强点点头,其实他心里说,你把我看得真紧啊,我都要没自由了。 “前天苗莉也去红叶谷了,是去看你了吧?”白海燕突然说。 “苗莉去红叶谷了?我怎么不知道?”肖强心里吃了一惊。 ------------ 四十六、肖强被逼婚 “你不知道?不会吧。她去红叶谷肯定是去找你了。”白海燕盯着肖强说。 “我没见到她。也许她是办别的事去的。你看到她了?”肖强尽力遮掩。 白海燕点点头,“我是在宾馆门口看到她的,她坐在出租车里疾驰而过。你没看到她?” 肖强摇摇头:“我没看到她。” “她就是办别的事去红叶谷,也应该跟你联系呀。肯定见到你了。” “没有,我没见到她。也许你看错人了,坐在出租车里的不是苗莉。”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白海燕心想,你是欲盖弥彰呀。苗莉去红叶谷,肯定是找你去了。就是办别的事,肯定也要联系你。你非说没看见,不知道,就是欲盖弥彰!她盯着肖强,似想看出他内心的秘密。“你见了就说见了,不要遮掩,我也早知道你们俩的关系。” “我遮掩什么,真是没看见。”肖强尽量让自己说得坦然。 白海燕突然叫起来:“你的手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伤痕?”她抓起肖强的左手,“啊,伤痕不止一处,这是女人指甲挠的。” 肖强内心震惊,他镇定着自己说:“不是,是在红叶谷的山里让树枝刮的。” 白海燕又仔细看:“不对,这肯定是女人指甲挠的。我看过女人的挠痕,心里有数。啊,你胳膊上也有挠痕。腿上也有。”因为是在自己家,肖强穿着短裤。所以让白海燕看到了腿上的伤痕。“你在红叶谷跟女人,跟苗莉打架了么?被挠成这样。”她又盯着他问。 “没有,你别乱猜想。我说了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肖强板着脸说,但内心里很是惊恐。 “再不你就是在宾馆里跟夜女郎乱搞,你动作大,她也发力,就留下了抓痕。” “你就别乱猜了,我是在红叶谷的树林里被树枝和荆棘刮的。你再胡乱猜,我生气了!”肖强拍了一下桌子。 “你还真生气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要真跟苗莉打起来,我还高兴呢,你是要跟我结婚的人,我希望你跟她闹翻了。” “我要去咖啡店工作了。你先走吧。”肖强催促。 “好,我走,明天我再来。”白海燕对肖强媚媚笑了一下,一扭身,走了。留下很浓郁的香气。 白海燕走后,肖强心惊地想,怎么在红叶谷白海燕偏偏看到了苗莉,真是不祥呀。搞不好会有麻烦的。 白海燕走出肖强居住的公寓楼,心里想,肖强身上的伤痕十有八九是女人挠的。是苗莉挠的吗?她是他的老板,伯乐,又是情人,能打得这么严重么?那以后在咖啡店还怎么相处?肖强昨天回来,今天就急着去咖啡店上班,也不像跟苗莉有大冲突的样子呀?那是谁挠的呢?也许就是夜女郎挠的。他在宾馆玩弄人家,人家就给他挠了。那些夜女郎可不是好惹的。可肖强平日里对女人还算尊重呀,不至于把夜女郎惹成那样吧?白海燕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 十天后,白海燕用电脑在互联网上看新闻,看到这样一个消息:“5月17日上午10时许,旅游区红叶谷附近的人在山林中发现一具死亡一星期的缢死女尸,旋即报告所属派出所。验尸查明,尸体因吊在树枝上的裙带朽断,掉到斜坡上,腐烂比较严重。根据随身携带物品判断,死者为兴发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夫人苗莉(41岁) 。苗莉于10日下午2时许离家出走,去向不明。好像家庭内部情况复杂,据死者丈夫称,苗莉最近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精神反常。” 看完这条消息白海燕想,苗莉在红叶谷死亡,死亡时肖强也在红叶谷。他硬说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很不对劲。在从红叶谷返回的第二天,我看到他身上有多处女人挠痕。他又硬说是树枝刮的。很可疑呀,十有八九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杀苗莉?很可能是苗莉欠了巨额赌债,要卖咖啡店还债,而肖强不愿失去自己的利益,要了她的命。苗莉呀,我为了报复设了赌局陷阱让你钻,可并没想要你的命。是你运气太差呀。可我的运气又太好,苗莉死了,我去掉了一个情敌。我还可以利用这个疑点来逼迫肖强,让他尽快跟我结婚。 又一个上午,白海燕来到肖强住处。他刚刚起床。每天晚上他要在咖啡店经营到后半夜,所以起得较晚。 白海燕给肖强做好了早餐,一杯牛奶,一个汉堡包,一个鸡蛋,一碟泡菜。 看着他吃早餐,白海燕问:“你看到了网上关于苗莉的报道么?” 肖强点点头:“只知道她去外地出差了,没想到她在红叶谷自杀了。” “是自杀么?”白海燕盯着肖强。 “网上不说是自杀么,警察和她丈夫也是这个判断。” “昨天晚上网上又有一个后续报道,你看到了么?” “我昨晚没上网。”肖强喝下一口牛奶说。“又有什么新消息么?” “网上说在苗莉自杀的那天夜里,一个司机驾车路过苗莉自杀处山下面的道路,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从山上走下来,神色可疑。还说出了那青年男子的长相。” 白海燕看到肖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但他马上镇定,问:“那青年男子什么长相?” “个子180公分左右,头发披肩,还烫了几道弯。方脸,鼻梁很高,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身体很健壮。穿着休闲西服,牛仔裤。” 白海燕看到肖强脸色很难看,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我怎么觉得那开车司机说的这人长相,很像你。”白海燕又盯着肖强。 “开玩笑,我在红叶谷晚上根本没有上山。”肖强不自然地说。 “这是可以查到的,一问宾馆门厅的服务员就可知道。” 肖强的脸上又现出一丝惊慌,一闪即逝。 实际上这条后续报道是白海燕瞎编的,就是要试探肖强的反映。白海燕断定,苗莉肯定是肖强杀的。前天,她与肖强亲热完后躺在床上,肖强在睡梦中突然大叫:“苗莉,你,你要还魂报仇么?”当时她就想肖强与苗莉的死有关系。 肖强听了白海燕刚才说的网上后续报道,内心确实很惊恐,最近这种惊恐一直伴随着他。睡眠中他经常梦到苗莉悬挂在树上的身体突然活动,向他扑来,扼住他的喉咙,使他喘不过气来。 白海燕说:“肖强,我们快些结婚吧。结了婚,我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你心中有了焦虑,身上有了疑点,我都可以帮你平复,帮你遮掩。” 肖强知道,白海燕这个鬼精灵,八成是猜测到苗莉是他杀的,而且可能掌握了一些证据。所以才以此敲山震虎,催逼他结婚。 “你就这么着急结婚?”他看着白海燕问。 “当然,我可是年过三十了呀。很快就要成老姑娘了,能不着急么?再说,苗莉死了,我得更多帮你,争取尽快把夜巴黎咖啡店全部拿下来。我成为你的妻子,身份不同了,可以多参与咖啡店的经营和管理呀。” “噢。”肖强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我们现在就准备,三个月后结婚怎么样?” 她逼得可真紧呀!可如果不答应她,她把自己的一些情况透露给警方,或是透露到网上,那自己就全完了。 “你这么着急,就依了你吧。”肖强有些勉强地说。 “好,那我们现在就全力准备。”白海燕高兴地说。她想,你这个潇洒青年,牛气的小老板,现在是被我紧紧地抓在手里了。 婚礼定在8月28日举行。新婚旅行以巴黎为中心,为期三周。 ------------ 四十七、肖强被控制 “社会上一说起我们的婚礼,”白海燕对肖强说,“准以为我们要在一流饭店举行,而我们偏要让他们想不到,不搞隆重仪式,而是去欧洲旅游。要超出常人想象,使人感到意外,这也是扩大生意的窍门。” 肖强点头表示赞成。 “在巴黎就住四天吧。” “只四天?” “四天就够了。” “以后去哪儿?” “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瑞士、希腊去观光。” 白海燕想到各地欣赏古典艺术。初次的欧洲之行撇开通常的路线,是为了显示她的知识,并且要由她带着肖强旅行。不单是到国外旅游,今后的生活也要遵循这一原则。 两天后,肖强对白海燕说:“我听别人说,你选择的婚期不是黄道吉日,那天不吉利。” “这话是谁说的?” “店里的顾客。” “是个年纪大的老脑筋女人吧?我们可别那么迷信,就是在不吉利的日子结婚又会怎么样?” “嗯,我也不知道,听说会夫妻感情不和,两人离婚,或一方早死。” “这两条我们都不会。”白海燕自信地说,“我们是离不开的。对你来说,我是个不可缺少的妻子,婚后你渐渐就会明白的。没有我在后面指点你就寸步难行。” 她改变一下语调又说:“关于一方早死,这也同吉凶无关。你身体结实,我也很健康。我至今还从未得过什么大病,又有医学知识。你的健康调理由我负责。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见到医科大学的吉教授,他是有名的内科主任,我同他很熟,如果身体有毛病,就找吉教授,他会真心帮忙的。” “我还要让你在经营上没有后顾之忧,要让你更加出人头地。因此,你要配合我的方针。为了对付税务,必须储备一笔背地交易的资金,你明白吗?” “这些我懂,我已吩咐过会计黄林。” “不行,不行,不能相信别人,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变心的。” “他为人很谨慎。” “我不是说他不好,不过,人是感情动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因为某件事情发生矛盾,那样,弄不好他就会把经营上的秘密报告税务局,被追罚一大笔款,这可就后悔莫及了。报纸上经常刊登公司逃税事件,那都是起内讧,内部的人向税务局告密。我采访过这方面的内容,是知道的。重要的事不能交给外人,外人毕竟是外人,可以信赖的只有妻子。积蓄背地交易的资金要由我来负责。” 肖强想,还没结婚,她就要全面控制我了,用颈圈套在我的脖子上,牵在她的手里,像狗一样。 再来到夜巴黎咖啡店,白海燕已不像过去只是喝咖啡。而是指手画脚。 “她是干什么的?”不认识她的顾客,悄悄地问店员。 “啊,她最近就要同店经理结婚了。” 店里的店员对白海燕有些反感,还没结婚就到店里说三道四,摆起了老板娘的架子,结婚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结婚后,白海燕果然更加变本加厉。她说为了加强经营管理,她要管理咖啡店的财务。店里的一切支出,包括肖强的支出今后都要经过白海燕许可,而且每一笔开支的用途都要受到严格审查。 肖强觉得事情严重。所有的钱都掌握在白海燕手里,他的开支只能是“零花钱”, 每月四千元人民币。凭自己的才能一年盈利二百多万元,而自己却只能得到一般雇员的工资那一点,其余全控制在白海燕手里;而且,一生一世都要如此。我这不变成终生受她剥削的奴隶了吗? 在加强管理、增收节支的美名下,他赚来的钱全进了她的腰包。所谓夫妻只是徒有其名,他实际成了赚钱的机器和为她服务的奴隶。如果拒绝和反抗呢?白海燕就要暴露他杀死苗莉的罪行。她说,比起被判死刑,或终生囚禁在监牢里,还是现在这样好,比监狱自由得多。现在你还能天天抱着我,在监狱里可抱不着女人的身体。 一天晚上,睡在一起时,白海燕抚弄着肖强的头发说,“你绝对别想把我甩掉。你也知道,你把我甩了,你自己也就完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已套在你的脖子上,绳头提在我的手里,绳索的长短由我来调整。如果你想逃走,绳套就会自然拉紧,勒住你的脖子。” “真可怕!”肖强似是玩笑着说。 “可怕吧,你的行动我都掌握,桩桩件件我都知道。你不要对再别的女人感兴趣。还是好好把我哄好。” “遵命,夫人。现在一切都由你来掌管,你来操心,我觉得轻松多了。我现在的主要角色就是把丈夫当好,把妻子哄好,做个模范丈夫。” 白海燕咯咯笑了。“说得好,说得好。我亲爱的模范丈夫。”她搂着肖强的脖子亲吻。 肖强也搂住白海燕的脖子。他想,有朝一日我要像扼住苗莉的脖子一样扼住你的脖子,然后将你像癞皮狗一样甩掉! 肖强想给服务员刘梅涨工资。这个二十岁的姑娘干活勤快、利索,对顾客热情、周到,很受顾客赞扬。 白海燕却坚决反对,“你是不是受了刘梅的勾引了?才想给她涨工资?”她斜眼盯着肖强,嗓音阴冷。 “你说什么呢?我是看她工作表现突出,顾客赞扬多才想给她涨工资的。表现好就应鼓励么?” “她是对你表现好吧?我注意到了,她对你可是特别关心。你弹完琴她就马上端茶送水,又给你拿纸巾擦汗。看你的眼神充满温情,不,是骚情!就像发了情的母猫向公猫撩骚。你也闻腥动了情吧?”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你要给她单独涨工资就是不正常,我不允许!” “我是这家店的负责人。有权利奖励表现突出的员工。” “你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可我是你的负责人!我要是对你稍不负责,泄露出点什么,你这个店负责人就当不成,恐怕正常人也当不成了。” 肖强不吭声了,他脸色煞白,转身走出家门,不轻不重地摔了一下门。 白海燕冷笑着看着肖强的背影,眼中又幻化出埃及艳后的身影。 十天后,可怕的情况降到刘梅头上。 这天午餐时间,咖啡店里宾客众多。刘梅端着一大杯滚热的咖啡奶茶走向宾客的餐桌。她快步走过一张餐桌,那餐桌坐着一个高个子衣冠楚楚的男人,他突然手臂一挥,打翻了刘梅端着的咖啡奶茶。杯中油油的咖啡奶茶洒了那高个子男人一身。他大叫着:“哎呀,烫死我了! 哎呀,你怎么不小心,洒了我一身,我这一身可都是新买的意大利名牌时装,要两万来元呀!” 刘梅连忙说:“先生,是你挥手打翻了杯子呀。” 高个男人叫道:“明明是你不小心失手翻了杯子,怎么还敢侮赖我!你真是太不像话,颠倒黑白!” “我,我没有……”刘梅委屈地小声说。店里规定不能顶撞宾客,她不敢大声申辩。但她在心里说,到底是谁颠倒黑白,事实在那摆着呀。 这时领班赶了过来,高个男人马上诬告。领班不问青红皂白责备刘梅,让她道歉,并做出赔偿。 高个男人说:“我这身意大利名牌西装和皮鞋,加上烫了手的医疗费,你就赔我两万元吧,我也不向你多要。”他倒显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领班逼迫着泪流满面的刘梅写了道歉书,又逼着她签了赔偿协议。刘梅哭泣着想,这赔偿要自己大半年的工资呀。这一年一家人要怎么活呀! ------------ 四十八、肖强要摆脱控制 更可怕的是两天后,高个男子又到咖啡店诬告,说刘梅找到他,表示她不想拿出钱赔偿,而是想用肉体赔偿。这是对他的极大侮辱。也表明了她人格极其低下。 刘梅哭着说她没有这样说,可高个男人一口咬定她这么说了。白海燕于是找来刘梅,她黑着面孔,声色俱厉地对她说:“你先是脏污了宾客的高档服装,接着又想脏污宾客的高贵人格。你真是太卑鄙,太下贱了!我们这样非常注重名声的高级咖啡店,绝不能留你这样的人,你被开除了。” 肖强知道这一切都是白海燕的阴谋,刘梅是被冤枉的,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是他不敢找白海燕申辩,他知道申辩也没有用,只能再次遭到白海燕的申斥和威胁。可是他心里愤愤不平,刘梅这样优秀的员工没有得到奖励,反而受辱离去,让自己如何向员工交代,以后又如何管理员工?他在心里狠狠骂了白海燕一句:妖婆,你以后会遭到报应的! 肖强在演奏钢琴时又收到一个纸条。弹完一曲后,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徐老师,您钢琴弹得真好,出神入化。我是大学中文系四年级学生,也喜欢弹钢琴,非常希望得到您的点拨、指教。如您能拨冗指教,弟子将感激之至!盼回音。 齐芸芸,手机号:xxxxxxxxxxx 看完纸条,肖强不禁向顾客座位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注视着他。她面相清纯、清秀,衣着淡雅,富有青春气息。看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又微微点头。看来写纸条的人就她了,肖强心里似有一股清泉流过,很清凉、滋润。他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空闲时间,肖强按低条上的手机号打了电话。 “喂,你是齐芸芸么?” 听筒里传来清脆、兴奋的声音:“是我。您是肖强老师吧?” “你一下就听出来了?” “当然。我是您的虔诚粉丝。您的音容笑貌深深印在我心里了,我一直盼着您的电话呢。徐老师,请您一定答应我的请求,否则我会伤心死的。” 肖强笑说:“你这么说,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太幸福了!”隔着话筒,肖强都能感受到对方在雀跃。他说:“不过,我工作很忙,恐怕抽不出太多时间。” “没关系,您得空时来个电话就成,我家里有钢琴,随时恭候。” 这以后肖强争取一周去一次给齐芸芸指点钢琴。经过几次接触,他感到她真像泉水一样清纯、清澈,很有文学艺术底蕴。举止言行清新脱俗,又很风趣、活泼。在她身旁就像坐在开满鲜花的清泉边,听着泉水叮咚,嗅着芬芳气息。他前一段时间一直心情压抑,苗莉可怕的尸影经常在眼前晃动,白海燕的严格监控使他感觉自己是身陷囹圄的囚徒。现在有了齐芸芸的陪伴,他有了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之感;又有久旱荒漠得到甘露滋润的感觉。 “肖强,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姓齐的小姑娘勾搭上了?”肖强回家刚洗完澡,白海燕就满脸乌云密布地质问。 “什么叫勾搭?她请我指点钢琴,我帮个小忙。”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白海燕眉毛竖起。 “我,我怕说了你又不高兴,往多了想。” “你不敢跟我说就是心里有鬼!你跟她上床了吧?” “哪的话,我跟她只是师徒关系,连握手都没有。” “谁信哪!你这只擅偷腥的猫,遇见了美人鱼,能老实吗?”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马上跟她中断一切来往,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你,你……”肖强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海燕继续紧逼:“我怎么?我的话就是圣旨,你必须服从!否则……”白海燕拿起桌上一个茶杯,用力摔在地上,茶杯粉身碎骨。“你要时刻记住,是我在保护你的生命,不听我的话,你就会像它一样。”白海燕一指地上粉碎的茶杯。 在白海燕的威逼压迫下,肖强最后只好屈从,表示断绝同齐芸芸的一切来往。 齐芸芸又打来电话了,软语绵绵:“老师,经您的指点,我钢琴进步很快,同学、亲友都夸我飞速提高呢。” “芸芸,我最近非常忙,钢琴辅导恐怕得中断一段时间了。” “老师,您可不能丢下学生呀。没有您的辅导,我的钢琴就得退步,误入歧途。我又是您的虔诚粉丝,粉丝见不到偶像,将会度日如年呀。老师忙可以少来,但不能不来。学生翘首以待呀。” 在齐芸芸的央求下,肖强继续同她来往,只是减少了数量,注意保密。只有同她交往,他的身心才能轻松些,舒畅些。 齐芸芸有一个习惯,每天吃完晚饭要出去散步个把小时。这天她吃完晚饭,又走出公寓大门。天空阴沉沉的,她有些犹豫,但晚上的菜比较油腻,她感到胃里有些发胀,于是仍迈开了脚步。刚走出去一里多路,突然刮起一阵疾风,接着暴雨倾盆,她连忙跑到旁边的一个书报亭下避雨。书报亭的经营者已经下班,但报亭伸出的屋檐可以挡雨。 这时有一个人跑到报亭下避雨,齐芸芸扫了他一眼,这人皮肤晒得很黑,衣服也很破旧,好像是一个民工。暴雨冲跑了街上的行人,街道上空无一人。那男人的目光有些发贼,不时向这边溜一眼。齐芸芸有些不祥之感,觉得似乎某种危险就要降临。她又扫一眼男人,把身子向旁边闪了闪。如果不是雨太大,她会离开这里的。那男人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秦丽丽以为那是一瓶酒,男人想喝口酒驱驱湿冷。男人打开瓶盖,又溜了齐芸芸一眼,突然,他把瓶口冲着齐芸芸的脸甩过来。齐芸芸事先有所警觉,本能地扭脸躲避,但是瓶中的液体还是泼到脸上一些,她的脸立刻如火烧一般疼痛,不由尖叫一声。那男人随着叫声跑进暴雨中,瞬间消失了。齐芸芸带着剧痛跑进暴雨中,她知道自己脸上可能被泼了硫酸,应立刻去医院,可附近找不到出租车,于是她向距离最近的医院跑去。暴雨冲刷着她的脸,她觉着灼痛减轻了些。 赶到医院急救室,医生果然说她脸上被泼了硫酸,立即给她清洗处置,又让她住院治疗。她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立刻开着车拉着一家人赶了来。 肖强听说了此事,悄悄来到医院探望。齐芸芸向他哭诉:“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呀,为什么对我下这样毒手?” 肖强知道这肯定是白海燕的阴谋,但他不能对齐芸芸说。看着齐芸芸被毁灭了美丽的脸。他心中的怒火炽烈燃烧。白海燕,你太狠毒了,我不毁了你,你也得毁了我,还得再毁别人。 肖强的心中开始酝酿毁灭白海燕的计划。 中午,白海燕给肖强的徒弟顾明打来电话,说家里的下水道堵了,请他来修理一下。顾明这个小伙很聪明,修理水管,电路都行。咖啡店里的这些活也是他来干。顾明在电话中回答,晚上吃完晚饭他过来修,七点钟到。 晚上六点半,肖强看完了这两天的账目,对男会计黄林说:“我要去一趟厕所,这几天上火,大便干燥。”他进了店里的厕所,把一个蹲坑的门闩插上。接着,他脱下外衣,挂在墙上,打开小窗户,钻了出去。厕所后面是一条死胡同,没有人。他翻过后墙,从口袋中迅速拿出一个大口罩戴上,又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向自己住的公寓楼跑去。这公寓楼离咖啡店很近,五分钟就能跑到。到了公寓大门前,他放稳脚步,走进大门,上了电梯,把口罩、墨镜摘下。走进家门时他看看表,6点36分。白海燕看到他突然回来很奇怪,因为平日这时他都在店里忙着。 “怎么,你回来有事吗?”白海燕看着肖强问。 “啊,有事。”肖强点头。 “什么事?” “就这事。”肖强挥手一掌打在白海燕的后脑上。她一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肖强戴上手套,拿出一条白海燕戴的纱巾,勒在她脖子上,用力勒。还数了30个数,白海燕瘫在地上断气了。肖强又用力拉断她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并把裙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半个下身。然后他用擦面纸擦干净地上的脚印。走出房门,故意将门留了一道缝。 ------------ 四十九、刑警的侦查 他在电梯里又戴上口罩、墨镜。出了公寓楼,迅速跑回咖啡店。翻过后墙,再次从小窗钻进厕所。这时他看看表,6点49分。他穿上外衣,拉了放水阀。然后走出厕所。看到黄林,他笑说:“刚才还解出来了,肚里真舒服。” 黄林笑笑没说话。 七点,顾明准时来到肖强家,敲敲门,没有回应。看看门缝,似乎没有关严,一拧把手,门吱的一声开了。他走进前厅,电灯亮着,却没有人。他不敢贸然往里进,便站在门前轻轻地说了一声“晚上好”,可是仍未见有人出来。这里他经常来,很熟悉。他又往里走几步看了看,只见长沙发前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女人的头发,在地板上。 顾明以为白海燕身体不适病倒了。周围的器具放置得井井有条,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顾明又走到沙发前头,只见白海燕脸朝下趴在地板上。 他蹲在她身旁,晃着她的脊背,叫道:“白老师,白老师!”身子晃动,脸孔依然趴在下面。他以为她是不好受,还是趴着。 他把手放到她肩膀下,把她的头扶起来。明亮的灯光无情地照亮了那张黑紫色的脸孔。鼻孔里流出了血,嘴里流着白色浑浊的呕吐物。睁着的瞳孔一动也不动。就在这时,他发现她脖颈上缠着一条女人用的蓝纱巾。他又看到她下身露出了一半,很不雅,就下意识地伸手把裙子往上拉了拉,盖上了下身。 顾明放下白海燕的身子。他在惊慌失措中考虑到自己此刻的处境,身子本能地朝门口移动,想尽快从这儿脱身,可是像做噩梦一样两腿瘫软无力,似乎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他耳鸣目眩,头脑像风车旋转,心中惶恐不安。乘电梯可能会遇见人,他从楼梯下楼,但还是遇到一个上楼的女人,擦身而过时他把脸扭到一边。 来到了外面。清凉的空气里他的感觉仍很恍惚。回头一看,公寓楼的窗户灯火通明,可以听到电视里的音乐。没人追来,迎面来的人也没注意他。他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给肖强打电话,颤抖着的手指终于拨通了电话,可是电话却占线。 过了一会儿,他再拨打,还是占线。他又拨打了两次,还是占线。他无奈地收起手机,向前走去。他一度想过报警,可是,他的处境不同寻常,遭到怀疑也解释不清。他很害怕。他恍恍惚惚回到家里。母亲看他脸色很不好,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些不舒服,就进屋躺在床上了。他脑子里乱得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顾明离开肖强家时,因为精神恍惚,修理下水道的工具也忘了拿,门也没关紧,结果门被风吹开了。邻家一个女人路过肖家,看到门大开着,就招呼苗莉关好门。可没人应声,她就走进前厅,一下看到躺在地上死去的苗莉,不由吓得尖叫,然后拿出手机报了警。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刑警在组长田春达的带领下,乘着警车迅速赶到齐芸芸居住的公寓楼门前,上了楼。因为是夏天,各家都开着窗户,听到动静都往外看。 田春达命令刑警在肖强家检查尸体,搜查犯罪痕迹。这时一个女邻居来报告:“刚才一个小伙子从楼梯走下来,神情紧张,脚步蹒跚。似乎有问题。” 田春达问:“他穿什么衣服?” 女邻居说:“上边是一件米黄色T恤,下边是条蓝色牛仔裤。” 田春达又问:“身材和模样你说说。” “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身高170公分左右。眼睛很小,圆圆的鼻头。嘴唇很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 田春达又带着刑警来到夜巴黎咖啡店,找到肖强。“你的妻子白海燕一小时前在家中被害了。”面孔黑瘦的田春达看着肖强说。 肖强听了大吃一惊:“被害了?不会吧?今天上午她还好好的,让顾明晚上去家里修下水道。” “顾明是什么人?” “是这里的店员,我的徒弟。他会修水管,电灯。他说今晚七点到我家。” “白海燕被害的时间就是七点左右。顾明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出去后就没回来。” “他穿什么衣服走的?” “米黄色T恤,蓝色牛仔裤。” “他的体形、模样你说说。” “身高一米七,身材匀称。眼睛比较小,圆鼻头,啊,他头发染成金黄色。” “他家住在哪里?” “白水街176号,是一座四层楼房。他家在三楼304单元。” 田春达马上对另两个刑警郝东、向海洋说:“你们马上去顾明家,讯问他。” 两个刑警起身出去了。 警车很快开到白水街176号门前。刑警上了三楼顾明家。顾明还在床上躺着,见了警察十分惊慌。 郝东见他米黄色长袖T恤上沾有呕吐物和血迹,马上让他脱了下来要带走查证,又对他指纹取了样。 “你今晚七点左右到了肖强家了吗?”郝东问顾明。 “我,我是去了。”顾明犹疑着说。 “你去了见到白海燕了吗?” “我,见到了,可她躺在地上,已经被人勒死了。” “之后呢?” “之后我很惊慌,就离开了。” “你没有乘电梯下楼?” “没,没有。” “她家在八楼,你为什么不乘电梯下楼?” “我,我很紧张,忘了乘电梯了。看到楼梯,就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你紧张什么?” “我,我看到白老师被勒死在地上,样子很吓人,我害怕,紧张……” “你没对白海燕做什么?”向海洋盯着顾明问。 “没,没有。我一进屋就看到她死了。我,我什么也没做,她,她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顾明紧张得结结巴巴,身子也颤抖起来…… “平时你跟白海燕关系怎么样?” “我常去她家,师母对我很好。” “你没对白海燕动过心吗?” “动心?什么动心?啊,你说是……我怎么敢,她是我师母呀。我没有,没有……” “你发现白海燕死了,为什么不报案?” “我刚才说了,我当时非常害怕,怕惹上嫌疑,就没敢报案。可我给肖强老师打电话了,但他的电话一直占线。” 在咖啡店,田春达继续讯问肖强。 “顾明经常去你们家吗?” “是的,他经常去我们家帮助干些活,有时白海燕做了好吃的,也让他到家里来吃。” “他跟白海燕关系很好吗?” “还好,很熟悉的。” “他对白海燕有不礼貌的行为么,或是有些过分的行为?” “警官的意思是……” “我们在检查白海燕的尸体时发现,她的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都被人拉断了。应该是男人用力拉断的。” “啊,是这样。”肖强沉吟片刻,说:“我没有发现顾明对白海燕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噢。”田春达点点头。他又问:“今天晚上你一直在咖啡店里面?” “是呀,我一直在店里,店里的人都可以证明。” 田春达向另一个警察使了个眼色,那警察就出去询问店里的人了。回来后附在田警长耳朵说,“问了四个店里的人,都说肖强今晚一直在店里。” 田警长又问:“白海燕和你有仇人么?” “没有。我们都是有学历,有正当职业,有教养的人,不吸毒,不赌博,没仇人。” “你们夫妻结婚后一直很和睦吗?” ------------ 五十、牵出苗莉死亡线索 “是的,我们没吵过架。这店里的人和邻居都可证明。可她现在就这么突然离世,我,我怎么办呀?”肖强这时悲伤地流出了眼泪。 田春达又向那个警察使个眼色。那警察又出去了。片刻后他回来附在田春达耳朵说:“店里人都说没听说他们夫妻吵过架。” 第二天上午,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重案一组召开了案情分析会。田春达组长首先对案情做了分析:刑警搜查了肖强家的房间,屋里纹丝不乱,没有财物被盗的迹象。从现场情况来看,抢劫案的可能性不大。 对尸体解剖所见,被害人系绞杀致死,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7时左右,颈部皮肤有轻度擦伤,系绞杀时所致。无其他外伤,无反抗迹象,无奸淫痕迹,胃和血液中无毒物反应,未服安眠药。根据胃内物体的消化程度,未吃晚餐。血型为O型,脸上有少量鼻血和呕吐物,是窒息时流出。 指纹连同被害人白海燕的在内,新的有三人。其中一人是报案的女邻居孙女士留下的,遗留在门和把手上。另一个在多处地方都有,后来查明同顾明的指纹一致。还有白海燕的指纹。也是许多地方都有。肖强留下的指纹也很多,但时间略长。 接着其他刑警也发了言,大家倾向是顾明作案,因为有直接证据。他昨晚穿的米黄色长T恤左袖口上有一块1元硬币大小的血迹,是O型,跟白海燕的血型一样。顾明自己是B型。另外,右袖口上有少量斑点,经检验是附着的呕吐物干了,这是白海燕被绞杀时口中吐出来的。顾明昨晚七点左右到过白海燕家,他的指纹遗留在室内的好几个地方,都是新的,他带去的修理下水道的工具也遗留在现场。而且他从8楼下楼有电梯不乘,走着下楼,被人看到时神色慌张,脚步蹒跚。他离开徐家后又一直不报案。他有可能昨晚对白海燕不轨,拉断了白海燕裙子和裤衩的松紧带。白海燕要报警,他情急下就把白海燕勒死了。虽然顾明否认白海燕是他杀的,但他是最大的嫌疑犯。 凶器蓝纱巾是白海燕的,当时也许就挂在旁边。把被害者放在旁边的物品当凶器,可以认为是偶发性犯罪,这样上述推测更加自然,这种一时冲动的犯罪并不少见。刑警支队的领导于是决定拘留顾明,以进一步查明案情。 但田春达和郝东在审讯室讯问顾明,他态度激烈地坚决否定杀害白海燕:“白海燕是我的师母,又是杂志的大编辑,上等人。我怎么敢对她有不轨的想法。我一直对她非常尊重,没有任何不轨的行为。这一点我的老师肖强可以佐证。我的师傅和师母对我都很好,教我技能,生活上也很关照,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怎么能杀害师母?绝不会的!” “可你的身上沾有白海燕的血迹和呕吐物。” “我以为白老师是因病晕倒在地上,就扶起她的头查看,这时沾上的血迹和呕吐物。” 经反复讯问,没有再发现顾明的疑点。 田表达对组员们说:“据我的仔细观察,顾明好像没有撒谎。要进一步确定案情,我们还得仔细调查,寻找证据。” 田春达在夜巴黎咖啡店继续调查。他和郝东在同会计黄林谈话时突然手机铃响了,他接听电话,电话是老父亲打来的,说他母亲在去红叶谷旅游时不慎摔倒,腿摔断了。让他马上开车赶去红叶谷,将母亲接回南光市治疗。 田春达挂断电话后焦急地对郝东说:“我母亲在红叶谷旅游,把腿摔断了,我得马上去红叶谷接母亲回来治疗。” 郝东关切地说:“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田春达摇头:“你不是在这里继续调查。我一人去就行了。” 这时一旁的黄林说:“这红叶谷看来是凶险之地呀,我们店主苗莉就是在半年前死在红叶谷的。” 田春达一听这话就问:“她是怎么死的?” 黄林说:“她也说去红叶谷旅游,可却死在那了。当地警察勘验后说是自杀。可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跑到几百里外的红叶谷自杀?” 田春达想,苗莉的死亡会不会同白海燕的死有关联?半年中与夜巴黎咖啡店有密切关系的两个人相继非正常死亡,很有可疑呀。他问黄林:“苗莉是一个去红叶谷旅游的吗?” “她说是一个人去。但当时店里还有两个人在红叶谷。” “是谁呀?” “是肖强和顾明,他们是陪同一个法国旅游团去的。” “苗莉在红叶谷住的哪个旅馆?” “是红叶宾馆。她死后宾馆拿着住宿单据向我们店要宿费了。” 田春达决定对苗莉的死再进行一下调查,看是否与白海燕的死有关联。 田春达接回母亲送进医院治疗。叮嘱妻子照顾好母亲,他又和郝东再次赶往红叶谷调查。 田春达拿出肖强和苗莉的照片给红叶宾馆的前台服务员看,“这两个人你们在宾馆见到过吗?” 几个女服务员都说见过。因为他们的长相和穿着很突出。男的年轻,个子高高,头发很长,还烫着几道弯,很帅。女得中年,一副贵妇人模样。特别是眉心有颗痣。手指上戴得很大的红宝石戒指也很显眼。 田春达又问:“你们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了吗?” 一个女服务员说:“看到了,那男的在晚上六点多来找那个女的。进了她的房间。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又走出宾馆,往山上去了。我记得很清楚。一是两人外貌突出。二是天已经黑了,还上山,令人有些惊奇。” “他们上山后几点回来的?” “好像没看到他们回来,也许是他们很晚回来,前台只有一个服务员,没有注意到。” 田春达又询问他们夜间上山的日期。 服务员查找住宿登记簿,说是5月3日晚上。 走出红叶宾馆,田表达对郝东说:“我已查看了苗莉死亡情况的案卷,苗莉就是在5月3日晚失踪,死亡时间也大致在这个晚上。看来肖强很可能与苗莉的死有关系,我们要进一步调查肖强。” 因为顾明是和肖强一起去的红叶谷,田春达和郝东回到南光市后又再次讯问顾明。 田春达看着坐在面前的顾明。他在拘留所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明显的消瘦了。 “顾明,你在五月份和肖强一起去过红叶谷吧?”田春达问。 “是的,是陪同一个法国旅游团去的。” “你在红叶谷发现肖强有什么异常行为么?” “这……”顾明显出犹豫。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有顾虑。” “我……我没发现什么。” 田春达从顾明的犹豫中看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碍于师徒的关系不敢说。他敦促道:“你还是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好。向警察说明知道的情况是立功表现,帮助警察破案也可以使警察帮你弄清你的情况。你还是对我们说明真实情况。” 顾明还是犹豫。 田春达又烧了一把火:“你要是知道情况不向警察说,就是隐瞒不报,知情不举,会加重你的罪名的。” 在田春达的劝导下,顾明终于说出实情:肖强那次随法国旅游团去红叶谷,把我也带去了。可他到了那第一天,却两次说有急事,自己出去了,让我替他照顾旅行团。我有些奇怪,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工作挺认真的。 ------------ 五十一、侦查继续深入 顾明继续说:“他第二次出去办急事,是吃完晚饭出去的,天已经要黑了。我看到一个大胡子出租汽车司机在宾馆门口抽烟等客,肖强跟他说了两句话,就上了车。那天晚上他差不多过半夜才回来。第二天早上,我看到肖强手上,胳膊上都有长条状的伤痕,就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是树枝刮的。我想,你出去办事,怎么让树枝刮出这么多伤痕?而且那伤痕不像是树枝刮的,很像是女人挠的。吃完早饭,那个大胡子司机又在宾馆门前等客,我正好也在门前抽烟,他过来跟我借火,我们就聊了几句。我出于好奇,问他你昨晚把那个头发很长的帅哥拉到哪去了?他说拉到红叶宾馆去了,他去那会娘儿们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他去会娘儿们了。他说我把他拉到那,就又停在那宾馆门前等客。可过了一会儿,看他和一娘儿们从宾馆里出来,向山上走去。我问那娘儿们长什么样?他说长得挺富态,穿着也华贵,一看就是贵妇人。她手上戴着个红宝石戒指,一看就非常值钱。她双眉间还有颗痣。我一听就知道这娘儿们是苗莉,心想她怎么追到红叶谷来了?怎么晚上又跟肖强上山? 傍晚肖强就要返回市里,我说今晚走的后半夜才能到家,多累呀。反正宾馆今晚的宿费都交了,也退不回来,不如好好在宾馆睡一宿,明早再走。他说有急事要回去当面请示苗老板,今晚就得走,要不苗老板出差了,有事就不好面谈了。我当时想,你昨晚不是在红叶宾馆见到苗老板了吗,又一起上山。怎么又说有急事要赶回去向她请示?觉得事情很蹊跷,但我也不敢多问。回来后不久,就有报道说苗莉在红叶谷自杀了。肖强却说,苗老板不是到天津出差去了吗,怎么到了红叶谷?我听了心想,你们不是在红叶谷会面了吗?她怎么到了红叶谷,你应该知道呀!可我哪敢问,只是心里画魂。后来我想,苗莉的死肯定与肖强有关系。”顾明看看田春达,又说:“这事你们可以到红叶谷去调查,调查红叶宾馆,调查大胡子出租车司机都行,看我是不是说瞎话,也能搞清苗莉死得真相。” 同顾明谈完话,田春达马上派刑警去红叶谷向大胡子出租车司机调查情况。 走在去市公安局的路上,肖强想,不是把顾明拘捕了吗,怎么又要传讯我?难道警察又发现了新情况?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公安局大门。 还是田春达和郝东讯问他。 “在苗莉死的那天晚上,你在红叶谷见到苗莉了吗?” 肖强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怎么不是问白海燕的案子,又提起苗莉的案子了?警察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了吗?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自己。 肖强的神情变化被老练的破案高手田春达看在眼里,肖强的心理活动显露出他与苗莉的死有关。 镇定了一下肖强故作轻松地回答:“我在红叶谷时没见到苗莉。她怎么去了红叶谷,去那做什么,为什么在那自杀了,我是一概不知。” 听了肖强的回答,田春达盯着他说:“现在是给你机会,你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不会撒谎。” “你会不会撒谎,得由事实证明。我们认为你是一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肖强叫道。 “你听我说完!你为什么一再撒谎,说你在红叶谷没见到苗莉,是因为你在红叶谷杀害了苗莉,怕罪行暴露。”田春达让郝东把顾明、红叶宾馆女服务员、大胡子出租车司机的口述记录给肖强看。 肖强看后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在红叶谷是见到了苗莉,但我没杀她。”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在红叶谷见过苗莉?”田春达问。 “我怕把我和苗莉的死牵扯到一起,不想惹上麻烦。” “那你天黑了和苗莉到山上做什么?” “苗莉说想看看山上的夜景,我就陪她去了。” “那苗莉那晚怎么死在山上了?” “我们不住在一个宾馆,下山中途就分手了,我回我住的宾馆了。苗莉怎么死得我不清楚。后来我听说她丈夫说,苗莉赌钱欠下一大笔债,精神反常。她因为这个自杀的吧!” “那你第二天为什么手和胳膊上有数道血痕?” “我下山时因为天黑,在树丛里摔了一跤,是树枝给划的。” “你刚才也看了顾明的口述,他说看你的血痕不像是树枝划的,像是女人挠的。” 肖强说:“给我喝点儿水,我口渴得很。” 郝东给肖强倒了杯水。他慢慢喝着,用了些时间,把一杯水都喝光了。 田春达说:“你喝足了水,可以说了吧!” 肖强又开口了:“我刚才看了顾明的口述,他是胡说八道,诬陷我!” “他为什么诬陷你?” “他调戏过白海燕,我申斥过他,他就对我怀恨在心,乘机诬陷我。” “有这种事?你是在编故事吧?” “我不是瞎编。一次顾明到我家修下水道,修完了他笑着对白海燕说,‘下水道得经常疏通,才畅快,人的通道也得经常疏通,特别是女人。’白海燕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地道,但碍于面子,没说他什么。还有一次,白海燕在家做汤圆,顾明帮厨,他就上前拍白海燕的屁股,说她屁股上沾上了糯米粉。白海燕虽然当时不高兴,也没说什么。但过后越想越生气,就把这两次遭到调戏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听了以后很生气,要开除顾明。他跪下来求我原谅,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觉得这事声张出去不好,让人家听笑话,就压下了。” 田春达听了觉得这肖强真是能强辩。不愧是大学毕业,又当过经理的人。他又想,要想彻底揭穿肖强的罪行,让他无言以对,还得拿出更有力的证据,特别是物证。走出审讯室他把这个想法对郝东说了。郝东说现在就凭几个人证也可定肖强的罪了。田春达说要把案件坐实,完全堵住肖强的嘴,还是要再搜查证据。最能出证据的地方就是现场,所以我们还应到苗莉死亡现场搜索一下。郝东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现场痕迹怕是都消除光了。田春达说也可能有不能消除的物证存在,比如纽扣、毛发什么的。郝东说,当地派出所说已经搜索过现场了。田春达说,我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办得不够细致,认真。 田春达带领部下又来到红叶谷,搜索苗莉死亡的现场。可到达当天搜索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天亮又上山搜索,直搜索到天黑,还是没发再什么可疑物品和证据。 肖强的堂哥肖龙现在也像肖强一样,急于摆脱贴在身上的“包袱”。而现在武晨因为着急、上火住进了他的医院,这是个下手的机会。而他没想到的是,师云丰要帮助他。 这天师云丰悄悄来到他的办公室,把门关严,小声对他说:“你遇到大麻烦了吧?想甩掉包袱?” 肖龙迟疑地看着她:“你……” “是的,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我一直密切地关注你。” “那你说该怎么办?”肖龙现在也急于找个帮手。 “要除掉武晨这个‘包袱’,就要趁现在她还在医院时下手。” 肖龙微微点点头。 师云丰又说:“我可以帮你。” “你……”肖龙用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感激的目光望着她。 “是的。”师云丰坚定地点点头。“你父亲临终前托付我照看你。为了你父亲的嘱托,也为了你,还为了这个医院,我要帮助你。乘武晨现在这里住院就下手。” 肖龙想,果然是女人,不考虑后果。她一定认为武晨现在触手可及,杀起来比较容易吧。但是,之后怎么办? “可是,”他说,“在这里把她杀了,我很可能会暴露的。”他说出心中的顾虑。 “不会。”师云丰摇了摇头,“武晨情况特殊,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要说亲戚,也只有和她关系恶劣的小叔子。如果她死了,她小叔子高兴还来不及。” 肖龙这才明白,这个女人原来比自己考虑得还周密,她要利用武晨的特殊处境。 “该怎么做?”他试探性地问道。 “她独自睡在八号病房,对面和隔壁的病房都是空的。我已经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要是醒了,就补上一针。” 闻听此言,肖龙吓了一跳。难道师云丰打算用这种方法让武晨一直睡下去吗? “不是现在就杀了她,只是为了减少麻烦,才会给她注射镇静剂。这样,让她睡十二三个小时没问题。” 肖龙一时变得很沉默。 “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把她小叔子叫过来,让他过来探望。” 肖龙默默地听着。 “她小叔子一定会奇怪,为什么她不打个招呼就来医院,到时候我们就说是她自己走在路上突然觉得不舒服来医院看病的。检查后发现她的心脏有些不正常,暂且把她安排到病房里留院观察,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她注射奎尼丁,你也知道,奎尼丁是抗心律失常用药,但用法不当会引起脑梗死或心肌梗死。” 肖龙觉得她的话很可笑,“你以为这种幼稚的设想不会被人识破吗?太傻了。你可以说她是心脏病,给她注射镇静剂,外行不懂,这倒也无所谓,可是注射之后呢?她要是死了,仅有医生的证明书是不够的,只有经过法医的尸检才能完成法律上的相关手续。” ------------ 五十二、对武晨下手了 这时,师云丰怜悯地看着肖龙。 “您都在想些什么啊?”她突然低声问道,“武晨的小叔子跟她关系不好,不会整天都守在病房里的,其他人也只是表面上关心一下而已。要是她死了,反而对大家都好,没人会感到奇怪。最重要的是,您是医生,没有人会怀疑您的说法,也绝不会有人觉得死因可疑要求法医进行鉴定。对她小叔子来说,武晨可是个大麻烦,能参加她的葬礼,估计心里高兴得跟过节一样呢!” 肖龙屏住呼吸听完她的话,面色铁青。 “喂,那样不错吧?”她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弟弟一样。 肖龙一言不发,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怕。她早早计划好一切,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师云丰的话极具说服力,肖龙从心底里承认自己输给了她。 “就这样办吧!”师云丰语气强硬地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个小时后,肖龙来到八号病房。昏暗的灯光下,武晨依旧躺在那里,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即使灯光很暗,她苍白的脸及脸上的雀斑仍然隐约可见,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嘴半张开着,枕边残留着一些口水的印记,眼睛微睁,呼吸很急促。 肖龙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愈发显得难看。师云丰悄悄走了进来。肖龙回过头来,看见她在冲自己微笑,眼角满是皱纹。 “武晨会一直这样睡到早晨,今晚我们就给她家里打电话吧。”师云丰用坚定的口吻对肖龙说。 “我们找谁?”肖龙反问道。 “当然是她小叔子,我想现在就应该把他叫过来。” “就那样吧。”肖龙现在已经随从她了。 师云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肖龙,悄悄地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没有人会因为这间病房亮着灯而走进来查看,四周的病房都空着,病房里死一般的沉静。 肖龙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武晨,她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流到下巴了,肖龙依旧镇定地看着她,如果她此时睁开眼,大哭大叫,那自己的地位、婚事就全完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师云丰说的去做。相比之下,自己先前的计划真是麻烦透顶,师云丰的主意则简单得多。而且,自己最初的谋划看似安全,实际上风险很大,而师云丰的计划则刚好相反。 肖龙忽然觉得,自己暂时离不开师云丰。但在一起合作的人很可能将来背叛彼此,那么自己将会陷入另一个困境,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将来的事,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摆脱眼前的困境。 武晨不时发出一点声音,她并未恢复意识,应该是在做梦,这样的声音也只能再听几个小时了吧?病房里弥漫着黑夜的气息,让人产生了无边无际的沉重感。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师云丰回到病房向肖龙汇报。 “谁接的?”肖龙神情紧张,连忙问道。 “当然是她小叔子了,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了,顺便把情况说了一下。” “他来吗?” “他听完吓了一跳,说马上就过来,但他没说要一直守在她身边,肯定是跟谁轮流着来吧,应该会是哪个亲戚。”师云丰猜测道。 “但是,病人随时可能死去。”肖龙有些担心。 “不会有事的,那些人巴不得她死了呢,就算是找个陪护,也只是帮帮忙。” 一切如师云丰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武晨的小叔子接到电话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开着车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他身材肥胖,个子很矮,看上去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默然地站在武晨的床边,两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低头凝视。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向肖龙发问。 肖龙解释道:“病人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就来医院看病,我们检查后发现她的心跳很弱,就把她安排到这间病房里。一个小时前,她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看着她那么痛苦,我们就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之后她就一直睡到现在。” 听完肖龙的解释,武晨的小叔子脸上并无担心之情。“医生,能治好吗?”他似乎只对这个问题比较关注。 “目前情况非常危险。”肖龙严肃地回答。 “你指的危险是什么?”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从提问方式看,与其说他关心嫂子的生命,不如说他是在害怕她会活过来。 “这样,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救不活了?”他再一次问道,像是希望从医生处得到肯定的回答。 肖龙对他说:“总之,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这是事实。” 医生一般不愿意向病人家属详细说明病人的具体情况,因为这只会让家属增添不必要的担心,并无好处。现在,这个习惯之举帮了肖龙大忙,如果被问很多问题,他真怕露出马脚。 好在武晨的小叔子并未深究,“要是这样,一切就交给医生,拜托医生了。”他的态度显得很没有礼貌。病人家属一般都期望病人能早日康复,对医生总是很客气,而从武晨的小叔子这里却见不到半点那样的态度。或许是因为他希望嫂子早点死,所以故意想惹医生不高兴。 小叔子离开后不一会儿,陪护就过来了。这个陪护二十多岁,个子很矮,脸圆圆的,鼻子很塌,嘴唇外翻,目光呆滞,看上去傻乎乎的。 正如师云丰所料,武晨的小叔子并没有安排亲戚过来照料,对于这样一个重症病人,他只派了一个女陪护。这个女陪护照顾病人虽然非常细致周到,但并不机敏,派这样一个人来,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用心。 “我说的没错吧?”师云丰斜睨着那个愚笨的陪护对肖龙小声说道,“武晨的小叔子盼着她死呢!对一个病危的人弃之不管,就派个陪护过来,不正好说明武晨在家里遭到反感吗?” “是啊。”肖龙也觉得有些过分,武晨的小叔子明知嫂子可能会死,不但自己不来照顾,也不让亲戚们过来探望。 “这样更好,”师云丰在肖龙耳边低语,“那个陪护什么也不懂,武晨的家人都没在身边,以后也没权利过来找碴——不,估计他们根本没那个心思,本来就巴不得她早点死呢!” 武晨依旧躺在床上安睡,发出轻轻的鼾声,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肖龙给她把了下脉,她的脉搏跳动得很快。 “院长,”师云丰说,“我会一直在这间病房的。”她故意调高声音,让陪护也能听清楚,“这么严重的病人,我会一直看护的。”师云丰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其他护士再靠近这间病房。 师云丰在医院很不受欢迎,别的护士都很讨厌她,对她敬而远之,护士长既然主动去八号病房,别人自然不会再过去,而且,这样还会产生另一个良好的效果:一直安排护士长照看一个重症患者,即使病人死了,家属也必定会表示感谢。 由肖龙亲自给武晨诊治,也含有同样的目的,院长和护士长亲自照顾一个病人,会让人觉得医院的服务特别热情周到,此外,武晨的小叔子找了个头脑不怎么灵活的陪护,也帮了肖龙大忙:由病人家属亲自找来的陪护在场,出事时人们也很难产生疑问。 “镇静剂快没作用了,”师云丰说,“再给她打一针吧。” “随便吧。”说完,肖龙走出了病房。 ------------ 五十三、不安的灵魂 回到院长办公室,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应该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安?本来,他想暗中处理掉武晨,因为很多犯罪行为最后会暴露都是因为有共犯存在。但是,肖龙不得不服从师云丰更高明的计谋,可以说,师云丰现在已经慢慢地控制住肖龙了。凭师云丰沉着冷静的行事风格,这次的计划肯定会成功,但他们以后的关系会怎样?她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与其说肖龙现在是对杀害武晨感到不安,倒不如说他是在焦虑已经看得到的黑暗未来。 夜晚。 师云丰没有再来院长办公室。肖龙走到八号病房,师云丰正站在武晨的病床边,看到肖龙进来,她无声地笑了,是令人发指的冷笑。肖龙又为武晨把了下脉,她的脉搏比先前更快了。她还在沉睡,粗糙的皮肤格外显眼,头发不但已经失去光泽,还有些发红,凌乱地披散在枕上。眼睛依旧半睁着,嘴微微张开,呼吸时传来一阵口臭,不是肖龙熟悉的味道,而是病人身上特有的臭味。 “你一直在这里吗?”肖龙问道, “嗯,因为今晚太重要了。”师云丰回答道。 武晨还在轻轻打鼾,师云丰的口气像是在宣告今晚那个呼吸就可能永远停止,肖龙一时无言以对。 武晨的小叔子找来的陪护正在擦床下的地板。 “我……”肖龙在病房里很不自在,“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拜托你了。” 师云丰抬起眼皮,死死地盯着肖龙,什么也没说。 “我很快就回来。”肖龙又恳求道。 “您去吧。”她没有再表示不满,很平静地答道。 肖龙走出那间让人喘不过气的病房,他想出去走走,从压抑中解脱出来,师云丰今可能会有所行动,不,从表情和语气来看,她今晚肯定会采取行动。肖龙这时跑出来,像是故意逃离案发现场。无论如何,他不想卷入师云丰与武晨之间的争斗,如果一直待在医院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沉得住气。 肖龙开车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霓虹闪烁,热闹非凡,行人们带着愉快的神情,不会有人想到,就在这黑夜的一角,就是现在,一桩谋杀案正在上演。不知怎的,肖龙非常想听到龙珠的声音,跟她说说话,哪怕―句也好。 他中途停下车,拨通了龙珠店里的电话。 “你好,我是肖龙,请问龙珠小姐在吗?”若是从前,他肯定会遭到无情的拒绝,但是,现在他不必担心这些。 龙珠接过了电话:“您好,我是龙珠。” 听到那久违的声音,肖龙像久旱逢甘霖一样,眼前浮现出龙珠漂亮的脸蛋。 “好久不见了,我想和你见个面,现在能去你那里吗?” “今晚不行。”龙珠马上拒绝了。 “十分钟就好,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咖啡厅坐坐好吗?”肖龙央求道。 “今天真不行,我没时间。” 肖龙并非第一次遭到拒绝,因此也没有太灰心,龙珠能立刻接电话,已经让他很高兴了。然而,龙珠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意外。 “虽然今晚不行,您要是明晚有空,可以和我一起去听交响乐团的演奏吗?我刚好有两张票。” 要在平时,肖龙早就欢呼雀跃了,难得龙珠会有这样的好意,但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武晨很可能会在今晚死去,他一时真不知该怎样回答。 “这样啊……”他犹豫着。 “没关系,如果没时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龙珠立即解释道。 “不,我会去的,我正好也想去听听。”肖龙下定了决心。 “您真的没事吗?我也没问问您的安排就这样邀请您,真是不好意思。不能一起去也没关系的。” 想到自己拒绝她之后,可能会是别人与龙珠同行,肖龙心里顿时充满了嫉妒。 “不,我去,我们在哪里见面?”他急切地问道。 “您五点半之前能到我的店里来吗?”龙珠好像不再矜持了。 “我一定准时到。”肖龙再一次肯定道。 “那我等您。”龙珠回答道。 虽然此时,肖龙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想听到她体贴的话语安慰自己的心灵,可是没等他开口,对方就挂了。放下电话,他茫然了,不知该去哪里,他不想在这时去找赖千秀。赖千秀和武晨有很多相同之处,肖龙并不爱她们,只是从她们那里要钱,她们都是有夫之妇,现在,肖龙最想见到的只有龙珠。他也不想给夏志方打电话,与其跟他谈一些无聊的东西,不如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他的心里难受至极,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也没意思。当心灵感到寂寞的时候,无论怎样都无法融入外界热闹的氛围,喝起酒来也没什么味道,肖龙只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走出酒吧,他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又向俱乐部走去,平时都是带着女人过来,今天却只有自己。 很久没来这里了,他叫了位小姐陪他跳舞,那个女孩个子很高,舞也跳得相当不错,但他再怎么振奋精神,情绪都非常低落。在酒吧里他喝了不少酒,来到这里又喝了些,但醉意全无。肖龙一直想着武晨的命运。 本来,他现在应该往医院里打个电话,但他非常害怕从师云丰那里听到任何变故。肖龙觉得只有一个舞伴有些寂寞,又把吧台上两个闲坐着的女孩叫过来。今晚,他想尽情挥霍,不断给那几位女孩要酒,尽管如此,脑海中还是摆脱不掉昏暗的八号病房。过了十点,俱乐部的人开始多起来,肖龙开始有些醉了,但心情依旧阴郁,与无尽的黑暗交错着。 俱乐部的表演开始了,一个俄罗斯女人唱完歌后,一个漫画家出现在舞台上。他让在场的人随便写个字,然后马上就能把字变成一幅画。在场的大多是外国人、有个外国人写了个“s mith”,那个画家随便添几笔就把它变成了妙龄女郎的头发。肖龙被那个画家用手指点到,摇摇晃晃地走上了舞台,已被酒精麻醉的身体和未醉的心,像是热水与冷水搅拌在一起。肖龙在那张大白纸上写下“kill”后,长长地舒口气。画家看到这个单词,夸张地耸了耸肩,在座的外国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位画家很认真地看了“kill”一会儿,然后拿起笔,把这个单词画到一张床上,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女人…… 肖龙离开了那家俱乐部。是的,没必要把这件事想得那么严重,就像那幅漫画一样,杀人也会成为对人生的一个幽默的讽刺。肖龙努力让自己这样想,好让自己从压迫感中解脱出来。 回到医院时,正好是十点四十五分,因为自己一进门师云丰就跟了过来,他觉得师云丰可能已经动手了,不由得看了一下手表,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武晨已经病危了!”师云丰笑得很狰狞。 肖龙不知该怎样回答,急忙向八号病房走去,微弱的灯光下,武晨虽然还是像先前那样躺着,但一看到她的脸,肖龙立刻就清楚她已经不行了,她脸色苍白,呼吸细弱,嘴和鼻子像快死的鱼一样喘着气。肖龙本能地为她把脉,她的脉象微弱,频率不稳。他拿起听诊器放到武晨的胸前,她的肋骨已经凸出来了,但还有心跳。肖龙马上挽起她的衣袖,她的手腕处有明显的静脉注射的痕迹,枕边还散落着几个空药瓶,有淡褐色的,也有白色的,看到这些,肖龙立马严厉地瞪着师云丰。 ------------ 五十四、谋杀后的动作 “你给她静脉注射了?”他问道。 那个傻乎乎的陪护吓坏了,慌乱地蹲在了武晨的床边。 师云丰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啊,我给她打了,别担心。” 空药瓶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肖龙看到其中一瓶是注射用蒸馏水。注射奎尼丁时,必须先把它溶化在注射用的蒸馏水中,而且必须采用皮下注射或肌肉注射的方式,静脉注射的危险性很高,如果这种药流入血液,很快就会引起心肌梗死,武晨必死无疑。 肖龙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武晨已奄奄一息。现在,这间阴暗的八号病房里只有肖龙、师云丰,还有那个毫不知情的陪护。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给武晨的家里打电话,死亡证明我已经准备好了。”师云丰平静地说道。 武晨的尸体是她的小叔子领走的,他还特意来到院长办公室拜访肖龙。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他因为激动,额头上泛起了红晕,当然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过于兴奋,对他而言,这个大麻烦终于消除了。 肖龙从椅子上站起来,很客气地说:“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对不起。”他的声音很温和。 “不不不,真的是很感谢。”他摆摆手,“人的寿限已到,再有名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现在家里很乱,改天我再登门拜访致谢。”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他对肖龙感谢再三。 他走后,肖龙长长地舒了口气,危险都过去了,武晨的家人对她的死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尤其是她小叔子的态度,好像因为嫂子的死,对院方反而还非常感谢。 这场谋杀总算告一段落。 首先,不能让武晨的家人有所怀疑。其次,这件事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只要家属不产生怀疑,随后的一切就好办了,肖龙对此很有信心,只是接下来,肖龙的职业道德有可能会接受考验。肖龙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他靠在院长办公室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时,师云丰进来了,她脸色发青,眼圈也很黑,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熬夜的缘故,还是因为杀人导致样子发生了变化。 肖龙从椅子上坐起来,师云丰盯着肖龙的脸,眼睛里闪闪发光,肖龙也转过头来,两个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彼此对视着。师云丰额头上的青筋凸显,眼角有些向上吊起。她的沉默让肖龙明白了她的意思。窗沿上,一只牛虻着翅膀,噗噗地敲着玻璃。 “院长,”她终于开口了,“武晨的家人来拿死亡证明书了。” 她像汇报工作那样把证明书递给肖龙,肖龙看着上面的印刷字体,前所未有地认真读起来,等他填写完证明书,谋杀事件也就基本终结了。在死亡申请那一栏里,武晨的小叔子已经签字盖章。另一边的空栏需要肖龙填写,死因、死亡日期、时间、经过,字字刺眼,肖龙怎么也提不起笔。 “家属希望早点拿到死亡证明书,葬礼安排在明天下午,一点开始,两点出殡。”师云丰的声音冷冰冰的,她站在那里没动催促着肖龙赶紧填上证明书。 肖龙点了支烟,想冷静一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师云丰伸手拿起火柴,点着后递到肖龙面前。肖龙弹了弹烟头上的灰,深深吸了一口。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笔在“死因”那一栏写上“心肌梗塞”,并填上日期,又从抽屉里取出印章和印泥,在上面盖上“院长肖龙”的钢印。印章显得异常鲜红耀眼。 “好了。”看到肖龙盖完章,师云丰小声嘟囔嘟囔道,然后一下子把死亡证明书从肖龙眼前夺过去,“我这就交给他们。”师云丰拍了拍肖龙的肩膀。 师云丰此时的表情,肖龙并没有看到。 “不要担心,没事的。”师云丰说完便走了,步伐和以前一模一样。 听见关门声,肖龙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作为医生的最后一丝良心催促他追出去,但已经晚了,一切都结束了,想要从师云丰那里要回死亡证明书已经不可能了。肖龙隐约听到师云丰下楼的声音,不禁浑身发颤。杀死武晨这件事结束了,彻底结束了。肖龙盯着窗沿上的那只牛虻——这次的谋杀事件到底谁是主犯?是自己,还是师云丰?谁又是从犯?肖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份死亡证明书很快就会送到有关管理部门,办理一下简单的手续,火化许可很快就会交给武晨的小叔子。谁也不会怀疑是医生杀了人,武晨的尸体会被正常火化,最后变成骨灰。终于搞定了一切,肖龙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外面没有风,太阳明晃晃地照射着大地,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熙熙攘攘,跟往常并无二致。“没什么大不了的,冷静下来。”肖龙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不妨把杀人看成那晚在俱乐部里看到的节目,如果武晨活着,自己会身败名裂,杀她是为了保全自己,不用在乎那张死亡证明书。” 到现在为止,肖龙已经为在医院里死去的病人写过几十份死亡证明书,从来没有人找他确认过那些人的死亡情况,也从未来电话询问那些证明是不是他写的,虽说这是出于对医生的信任,但要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装成医生在死亡证明上编个名字,或者直接写上医生的名字,再盖上现成的印章,剩下的手续照样也会很快办好,就算是被害死的,有关部门也不会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事情就这么自然地发生着,每天都会有死亡证明书送到那里,有谁会去确认事情的真相?有谁会去确认这些证明的真假? 肖龙原以为只有自己住的地方是这种情况,但听了其他地方医生的话才知道,其实哪里都是一样。要是猝死,情况会很严重,警方可能派人来追查死因,若是病死,虽不能排除有人会拿着假证明谎称病死,但一般不会有人追究。这个漏洞或许是社会信任医生的一个表现,但正是这种过度的信任才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肖龙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可怕,只要填好死亡证明书,病人的死就和自己毫无瓜葛了…… 第二天晚上,肖龙应龙珠之邀,去参加了音乐会。龙珠端坐在肖龙旁,演奏结束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太精彩了!” 热烈的掌声停下后,观众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刚才的演奏。 “果然只有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这种气氛啊!”龙珠希望得到肖龙的认同。 其实,肖龙根本就没怎么听刚才的演奏,武晨和师云丰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现在,武晨的家人肯定在为她守夜,会有人为她的死亡和不幸伤心流泪吗?那个身材肥硕的小叔子或许正在灵堂隔壁的房间喝酒或者打麻将。可怜的女人,但实在是被逼无奈,如果不这样,肖龙的人生就完蛋了。可是,参与这件事的还有肖龙的同谋——师云丰,她已经借此控制住了肖龙,凭她冷酷的性格,这件事根本不会让她产生任何罪恶感,如果这世上还有人因此在独自窃喜,那个人很可能是师云丰。她既毁掉了自己憎恶的武晨,又握住了肖龙的把柄,武晨之死对她而言,可谓一箭双雕。 肖龙此刻正在考虑下一个杀人计划,对象正是师云丰,她知道得太多了,她还想控制院长和医院,一定要除掉这个定时炸弹。但这次的行动绝不能沿袭以前使用的方法,毕竟师云丰是医院的护士长,而且她对肖龙也非常警惕。 ------------ 五十五、珍珠的光芒 “医生,”龙珠叫道,“大家都走了。” 肖龙这才回过神来,周围的听众已经纷纷离开座位向出口走去,旁边路过的人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肖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今晚,龙珠穿了件华丽非常的连衣裙,她把头发轻轻向上盘起,衣领微敞,颈上戴着一条镶着宝石的铂金项链,肖龙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宝石,椭圆形的宝石直径大概有五厘米,周围的人都被她的美貌和她胸前那条令人惊叹的项链吸引了。在灯光的照射下,龙珠的脸精致清晰,从肩部到胸前的皮肤如同樱花瓣一样光亮,呈现娇嫩的淡粉色,异常动人,宛若一位西洋贵妇。 她先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出大厅, 一路上,龙珠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女人们的脸上充满了羡慕和嫉妒,男 人们则表现出极大的欣赏和赞叹。肖 龙也将先前的郁闷抛诸脑后,此时此 刻,他觉得有幸与龙珠一同听音乐会 真是莫大的荣幸。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得到龙珠。但奇怪的是,即使是在两人独处之时,肖龙也从没听她提过求婚的事。虽然今晚是她主动向肖龙示好,但总感觉两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肖龙想,既然她邀请自己听音乐会,就说明不是没有希望,不,她肯定对自己有意思,要不也不会特地准备两张门票。她完全可以把票送给其他人,单单给了自己,就说明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了自己。 爱慕龙珠的男人不计其数,但他们都不可能下决心马上跟她结婚。如果只是交往或一块玩玩,比肖龙条件好的男人有的是,但诚心诚意向她求婚的却只有肖龙,自身条件不管多好,婚姻对单身女性而言,永远都是具有吸引力的。自从处理完武晨的事情,肖龙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要尽快得到龙珠。虽然目前还只有自己向她求婚,肖龙随时担心着会有竞争对手出现。 “现在还早,”龙珠看着腕上的钻石手表,刚刚九点十五分,“院长,要不我们去附近的俱乐部坐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邀约肖龙。 “走吧,”肖龙答道。 车是龙珠的,司机打开门,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肖龙心里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和龙珠地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在车上,肖龙轻轻握住了龙珠的手,但她马上睁开了,若无其事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她的侧脸美得让人心醉。 俱乐部恰逢客流高峰,这家店跟肖龙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样,最近刚装修过,设施豪华。肖龙先请龙珠入座,能跟她坐在一起,肖龙显得有些得意。龙珠的美貌和华丽服饰依旧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她胸前的那条宝石项链。 招呼他们的服务员鞠躬问道:“请问两位喝点什么?” “我要杯苏格兰淡酒。”说着,肖龙看了看龙珠。 “我要一样的。”她轻轻对服务员点了点头。 肖龙心里掠过一丝喜悦,想到龙珠跟自己点一样的饮料,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酒上来了,两人碰了碰杯,龙珠冲着肖龙甜甜地微笑。灯光下,她的眼睛乌黑发亮,肌肤柔嫩而富有光泽。 “今天晚上跟做梦一样。”肖龙说,虽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矫揉造作,但他实在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龙珠正注视着舞池里的客人,听到肖 龙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面部的轮廓如梦幻般美妙动人。龙珠略带矜持的微笑让肖龙更激动了,两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跳舞的客人。舞池里的灯光音响都是最新配置的,现场演奏乐队的阵容也很豪华,天花板上别具匠心地贴满了菊花壁纸,使整个俱乐部洋溢着奢华的气氛,而且就餐的客人大多是外国人,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洋气。 “我们跳舞吧。”肖龙邀请到。 本以为自己会遭到拒绝,不想她却爽快地点了点头,肖龙立刻起身为她拉开椅子。两人向舞池走去,这时,一个声音圆润的菲律宾歌手,对着麦克风唱起了优美的曲子,肖龙第一次挽着龙珠,紧张得浑身发抖,她的舞跳得非常好,肖龙的手轻轻揽着龙珠的腰,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温柔,此情此景正是肖龙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 肖龙心在跳,而龙珠则镇定自若,她一边附和着肖龙的节奏,一边通过自己娴熟的动作调整肖龙的舞步。肖龙很小心,尽量避免接触到龙珠的身体,若是对普通女人,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接近,唯独对龙珠没有那个胆量,尽管他非常想抚摸她一下。 “您跳得很不错啊。”曲终,她笑着对肖龙说。 “没有,还是龙珠小姐跳得好。”肖龙由衷赞叹道,“我真是惊讶,没想到你跳得这么好。” “没有那么好。”龙珠受到表扬后有些不好意思,流露出小女孩般可爱的表情。这让肖龙稍微放松了些。下首曲子是伦巴舞曲,周围的人动作很夸张,而龙珠只是轻轻跟着节奏跳,她的身体再一次让肖龙热血沸腾,这次肖龙稍稍用力,把龙珠揽向自己,龙珠没有反抗,依旧自如地跳着。从她脖子上垂下的宝石项链闪闪发亮,让肖龙感到有些眩晕。 龙珠是由夏志方介绍给肖龙的。说起来,夏志方倒是个挺有意思的男人,虽然名片上印着律师的头衔,却从来没打过官司,相反,他倒是热衷于结识富婆,然后将她们介绍给肖龙,而夏志方自己和女人周旋的本领却乏善可陈。 起初肖龙只是约龙珠吃过几顿饭而已。对方看肖龙是个颇具规模的医院的院长,也就安心地跟着去了。二人相约在银座一流的饭店吃饭,吃完饭后,肖龙邀请她去酒吧,但被拒绝了。 在送她回去的车上,肖龙趁龙珠不注意时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料却遭到龙珠强烈的反抗,一般的男人应该会对此感到很狼狈,可肖龙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不慌不忙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二次也是在车里,肖龙又伺机用力握住了龙珠的手,这次她并没有强硬地将手缩回去,只是默不作声。根据肖龙以往的经验,女人的羞耻心往往会使她们陷入男人的算计中。因此,肖龙不但没有放开龙珠的手,还抓着她略带抵抗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嘴里,一根一根地吮吸着,龙珠的手指上沾满他黏黏的唾液……在这种情况下,龙珠只好埋下头去,虽然她性格倔强,但也只能在昏暗的车里隐藏起难为之情,被早已轻车熟路的肖龙恣意玩弄。 从那之后,龙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肖龙面前。肖龙打去的电话几乎都是学徒接的,她们总是机械地回答“老师出门了”,不用猜,肯定是龙珠拜托她们这样说的。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接电话,十回里大概能有一回听到她的声音。 “您邀请我也是没用的。”她用强硬的口气说道,“请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不想再见到您。” “为什么不想见?”肖龙不知羞耻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防备我呢?” “因为我害怕您。” “害怕我?为什么呀?” “如果继续和您见面的话,我可能会很困扰。”龙珠小声地回答。 “如果我有令你害怕的地方,我可以改。你说吧,怕我什么啊?” “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总之,我不想和您有任何来往了。” “我给你留下了那么不好的印象吗?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为,我可以改,下次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听我解释,我会反省并改正的。” “不,我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抽不开身。” “忙的话也没办法。但是,太忙碌对身体不太好,多出来走走身体才会健康,和我出去散散心吧。” “不必了。不要为此再打电话了。” “我都说了,如果你因为害怕我而戒备我,我可以改的。龙珠小姐,我想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你至少得听我解释啊!” “……” “喂,听得到吗!” “不要再打电话了,我挂了。” 肖龙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他认为,龙珠在说害怕他的同时也证明了她对自己有兴趣。 ------------ 五十六、死缠住龙珠 龙珠二十七岁,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她便起诉离了婚,最近刚办完离婚手续,龙珠的工作能力像她的美貌一样让人赞叹,时装店能有今天的光景,全靠她经营有方。据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办一家服装设计学校。 肖龙觉得,没有钱的女人,即使美若天仙,也和低贱的蠕虫一样毫无价值。而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龙珠。一旦搞定这个身家上亿的女人,他就不愁没钱用了。肖龙的策略一直都是一边俘获女人的心,一边弄到她们的钱,填补医院的赤字。 龙珠不但容貌标志,而且脸上还洋溢着成功者特有的自信的神采,和她一起进餐的那两次,肖龙曾小心地试探过亲近她,但都被她断然拒绝。不过,希望总还是存在,肖龙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实际上,不论是龙珠的美貌还是经济实力,都让肖龙无法轻易放弃。 肖龙拿起电话,拨通了龙珠店里的号码,再次与龙珠联系。 “您好!这里是蒂罗尔时装店。”一个女学徒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龙珠小姐在吗?我是肖龙。” “请稍等。” 一会儿,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好!我是龙珠。” “我是肖龙。” “哎呀,院长是您啊。”龙珠的声音略带娇羞。 “最近还好吧?”肖龙望着窗外问道。 “托您的福,就是有点忙。” “出去散散心怎么样?太忙了对身体可不好啊,想去打高尔夫吗?” “我不是才跟您见过面吗?而且成天都要忙店里的事,觉得好累哦。”龙珠笑着答道。 “所以才要去打高尔夫放松放松嘛!和我一起去吧,我会教你的。” “谢谢。”龙珠只道谢,并未表态。 “我是认真的,总是这样工作可不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高尔夫也有益身体健康,怎么样?我们明天去红叶谷,我开车来接你,当天就回来,出去玩玩心情会变好,而且开车兜风的感觉也不错啊。” 肖龙对高尔夫一窍不通,教龙珠学高尔夫只是个借口,只要到了高尔夫球场,总会有朋友可以拜托。就算没有朋友再也没关系,把女人骗出去才是正题。 “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法去啊。”龙珠拒绝道。 “我可是为你着想啊。放心,我很绅士,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这一点请相信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店里接你。” “真的不行。”龙珠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就算您开车来接我,我也是不会去的,请您不必费心了。” “总之,我明天开车来接你。时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肖龙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边抽烟,边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肖龙决定明天要赌上一把。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半,肖龙换下白大褂,来到车库。无论周几,工作都不会影响到他私人的行动。汽车开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站在正房门口的师云丰。她的脸朝向自己这边,虽然隔得很远,看不太清楚,但她的目光应该是冰冷的。肖龙信一用力踩下了油门离开医院,拐进了加油站。今天的目的地也许会是红叶谷,所以得准备充足的汽油。 昨天在电话里,肖龙邀请龙珠去红叶谷风景区。这位二十七岁的女老板年轻漂亮,由于工作的关系,她总是穿着简约的时装。时装店的女老板适合穿时装得太少了,可龙珠却是个例外,她匀称的身材简直可以和模特媲美。 肖龙几乎每隔一天就给她打个电话,通过声音加深自己在对方脑海中的印象,让对方意识到绝不可能轻易摆脱他的影响是肖龙对付女人的一贯策略。那天的电话也是如此,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他都会单方面决定十一点开车过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肖龙停好车走到时装店门前。龙珠的店面并没有非常华丽的外部装饰,她认为,气派的橱窗根本没必要,不过,来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而且在店里工作的学徒也有二十多人。 肖龙信一推开店门,正好遇上熟识的女学徒。 “你师父呢?”肖龙问道,“跟她说肖龙来了。” 那个女学徒站着不动,在他的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实在抱歉,老师因为有事在身,今天不能跟您同行了。” “她不在吗?”话音刚落,肖龙眼见店里的后门被迅速关上。 “是啊,已经出门了。她说如果见到了肖龙先生就这样转达。” 肖龙无功而返。然而,龙珠的躲避,并未让他灰心沮丧。肖龙有信心这女人迟早都会成为自己的掌中物。 肖龙一边搂着龙珠跳舞一边想,经过一段时间的死缠硬泡,龙珠现在逐渐向我靠拢了。这不,主动邀请我听音乐会,又和我一起跳舞,让我紧搂着她苗条的小蛮腰在舞厅里转来转去。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相信一定会把她完全拿下,抱得美人归。那时候我色、财双得,多么美哉、快哉! 一场舞跳完,肖龙又对龙珠说:“我们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吧,休息一下,凉快凉快。” 龙珠微笑着点头:“好吧。” 这是一家很气派的咖啡馆,黄铜转门闪闪发光,耀着金色的光芒。 进了咖啡馆,肖龙要了一间包房,两个人坐在里边很幽静。肖龙要了一杯拿铁咖啡,问龙珠要什么,龙珠说要一杯“卡布其诺咖啡”。肖龙又要了一碟干果,一碟奶油点心。咖啡和点心上来了。两个边吃喝,边聊天。 肖龙笑着问龙珠:“今天玩得怎么样?高兴嘛?” 龙珠笑着点头:“玩得挺高兴,挺痛快的。” 肖龙又笑着问:“对我感觉怎么样?是好感加强了,还是坏感加强了?” 龙珠有些腼腆地笑说:“你说呢,跟你一起玩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讨厌你,能这样吗?” 肖龙又笑着握住龙珠一只手,“握你的手感觉真好,你的手温润如玉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抚摸龙珠的手。 片刻后龙珠抽出手,“行了,摸一会儿行了。” 肖龙笑着说:“跳舞时不是一直握着手吗?” 龙珠面带羞涩地说:“跳舞是跳舞,现在不是没跳舞吗?” 肖龙笑说:“那我们再跳支舞吧。”说着站起来拉起龙珠的手。 龙珠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 肖龙笑说:“我现在不但要握住你的手,还要搂着你的腰。”说着搂着龙珠跳了起来。 跳了一会儿他又把脸贴向她的脸。 龙珠扭过脸:“不要这样……” 肖龙笑说:“你看舞场里年轻情侣不都是贴着脸跳吗?” 龙珠低着眉说:“可我们不是年轻情侣……” “不是吗?我看是。”肖龙笑着又把脸贴向她的脸。 龙珠又扭过头,“要跳就好好跳,要不我就不跳了,我不想这样……” 肖龙涎着脸说:“好,不这样了,我们继续跳。”他没有再贴脸,但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了。 龙珠笑说:“你呀,真像个调皮的孩子。” 肖龙笑说:“跟你在一起,我变得年轻了,年轻了十岁,这就是我愿意同你在一起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 龙珠笑问:“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是爱情。因为我太爱你了。”说着他在龙珠娇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龙珠轻推开肖龙,笑嗔道:“你又来了,不跳了,我们坐下休息。” 在咖啡馆里又说笑了一阵,然后肖龙送龙珠回家。 在轿车上肖龙心想,今天同龙珠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离实现目标越来越近了。他又伸出一只手握龙珠的手。龙珠没有马上把手抽出来。 ------------ 五十七、借钱也要买古董 光线从窗外射进来,一片沉寂。此时医院十分冷清,比较忙的时段是上午十点到十二点这两个小时。离这里最近的内科诊室传出一阵阵笑声,医生和护士们正在互相调笑。 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清了,肖龙心里感慨着。三年前这家医院还十分热闹,但自从父亲的弟子——优秀的内科主任医师辞职后,态势就开始恶化,尤其是一年前医术高超的外科主任医师的辞职,更使得患者大为减少。医院现在的情形是每况愈下,赤字月月都在增加。 尽管医院的经营状况不佳,作为院长的肖龙却全然不以为意。对于赤字,他自有填补的手段,医院生意不好也无所谓,他压根就没有和其他医院竞争的意识。 这家医院是他已去世的父亲创建的,肖龙只是理所当然地继承过来,他对行医毫无兴趣,当上院长后很少为患者坐诊,也无心经营。 说起来,当院长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医院经营出现亏损,别人内心对你如何评价无从得知,但至少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三十二岁的肖龙已经深刻品尝到了名誉带来的甜头。 肖龙走进院长办公室里看一个名叫古龙轩的古董店送来的商品目录。最近哪里进了一些新古董。有一些还很珍贵。他对一只清初的碟皿兴趣盎然,问了古龙轩才得知,买下至少要五十万元。虽然实物还没看到,但据说相当有收藏价值。 古龙轩的老板之前就曾喋喋不休 向肖龙兜售道:“别人为了买到这个 碟皿,早就开始了争夺战,我还是想 把碟皿送到院长您这里来,像这样的 珍品,要是不去它该去的地方,它会 哭泣的。” 尽管是生意上的奉承话,肖龙还 是感到很受用。从学生时代起,他就 对古董情有独钟,那时,父亲经常在 古董店的劝说下买回一堆古董。自己 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并养成 爱好。 肖龙特意在医院二楼的一个大房间 里安放了四列玻璃展览架,琳琅满目 地摆满了自己的收藏品。这里的藏品 以壶居多,林林总总有数百件,此外, 还有几百件藏品在仓库里。 展室的角落里铺着红色的毛毯,放着 四周立着竹柱,墙角悬挂着一幅水墨 山水画。这种摆放格局让人感觉好像 是进了一间高级古董店的特别陈列 室,或是美术馆的一个房间。 有幸前来参观者将获得肖龙亲自演 示茶道送茶的待遇,使用的茶碗看上 去也价值不菲。 尽管医院的状况已是入不敷出,肖龙仍不肯舍弃收藏的爱好。一方面固然是出自兴趣,另一方面,收藏也被他当作一项投资。说是投资,肖龙却从未想过将其兑现。他宁可向人吹嘘自己拥有时价上千万元的收藏品,也不会将其变卖解除医院的经营困境。事实上,他这样做,自有其用意,因为,被邀请观赏古董的女人们会情不自禁地被这种艺术品所营造的高雅氛围吸引。 门外响起轻轻地敲门声,一个男人从 肖龙身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单凭 敲门声,他就知道是事务长,这个男 人一向轻手轻脚的。 “顺风商行送来了付款通知单。”事务长瘦骨嶙峋的手指捏着四五张叠在一起的纸,将其放在肖龙的眼前,声音嘶哑地继续说道:“这个月是七万二千四百元,药剂科已经确认过也盖了章。加上以前欠的二十一万五千元,一共二十八万七千四百元。顺风商行说暂时先付一半也行,还询问他们什么时间可以来取款。” 肖龙用指尖拈起付款通知单,看也不看就扔进了文件夹。 “你跟他们说,我以后会打电话通知的。” “您之前也老是这样拖延,请务必告知一个明确的日期。否则我应对为难啊。”事务长苦着脸说。 “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会通知他们付钱日期!” 肖龙声音低沉。他的双眼盯着古龙轩的目录,用余光可瞥着事务长的衣服。 事务长用阴沉的目光瞥了一眼古董目录,“顺风商行说,要是再推迟付款,有可能会停止药品的供应。”他用干巴巴的音调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依然无声无息。 肖龙朝门口厌恶地瞪了一眼,回过身去。 不管是药商的账单还是什么,肖龙都不想管,眼下最要紧的是弄到五十万元,把那只喜欢的清初碟皿搞到手。 赖千秀!肖龙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这个女人的身影,她向来是出钱的最佳人选。不过,一周前他刚向她借了一百万元,现在再让她出五十万元会比较困难,还是一个月后再一次性向她借五百万元吧,要是为了现在的五十万元,把以后要借的五百万元弄泡汤了,才得不偿失。 肖龙又想起了龙珠,这个女人有的是钱,开着一流的时装店,卖的进口服装都是流行的款式,应该没少赚钱。据介绍人夏志方说,她至少有一亿元的身家,但是很遗憾,他和她现在还不是说用钱就能拿到钱的关系。 应该去哪里?还是到赖千秀家坐坐吧。但时间还早,他不想现在就过去,肖龙漫无目的开了一阵车,突然想到去见见夏志方,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家。肖龙把车停到街边的,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夏志方家的老用人。 “先生现在不在家。” 夏志方一直单身,家中只有这位老用人, “我是肖龙,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肖龙经常去夏志方家做客,所以对老用人说话的方式也比较随便。 “不知道,他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了,我会转告先生说您来过电话。” “不用了,我再打来吧。” “好,再见。” 老用人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心寒。夏志方一直和这个老用人住在破旧的家中,已经三十五岁的夏志方,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成天到处游荡,连续两周不回家可谓家常便饭,而且他绝对不会事先告诉你他的去处。 虽然如此,夏志方却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坏事,也没有沉溺于欢场,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嗜好的男人。如果硬说有什么爱好,他倒是有打听社会上各种小道消息的兴趣。 肖龙又没了目的地,只好在路上漫游。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想龙珠的事情。肖龙认识龙珠也有五个月了,介绍人正是夏志方。 漫游了一阵,肖龙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车开向赖千秀家。 赖千秀在商业街里经营着一家大型家居用品店,这家高级店铺很受顾客青睐。肖龙很少开车去她的店里,而是直接去她的家里——一座清静的宅院。赖千秀家的房子是从一个二战前很有名的实业家手里买来的,长长的围墙环绕在外,茂盛的树丛中坐落着宽大的主房。肖龙并没有把车停在她家的正门口,也没有停在侧门。他停车的出入口是一扇崭新的特别设置的门——那是主人赖千秀特地为肖龙打造的出入口。赖千秀觉得让肖龙从主门经常出入多少有些不妥,因此特别为他造了专用门,这足以表明赖千秀对肖龙的态度。肖龙到了赖千秀家里像进了自家大门一样,沿着庭院信步走着,透过茂盛的树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玄关处的灯光。 肖龙拉开大门,走了进去。脱鞋的时候,女佣人安苹走了过来,安苹是赖千秀的贴身佣人,在赖千秀家的三个女佣中,安苹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四十二三岁了。 ------------ 五十八、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 安苹一看见肖龙,便弯下腰说:“您回来了。” 肖龙每次来到这个家,都会得到这样的问候。他点点头,往屋里走去,安苹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主人不在家……” 虽然听到安苹说赖千秀不在,肖龙还是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赖千秀的房间摆放着奢华的家具。肖龙走进房间,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去哪儿了?”他向安苹问道,仿佛在理直气壮地询问自己妻子的去向。 “您有什么事吗?夫人去了美容院,之后会去店里转一转,夫人知道您要来吗?” “不,她应该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 安苹走进去给肖龙倒茶。趁这个空儿,肖龙从沙发上站起来,东看看西瞧瞧,突然发现化妆台上有一个方形的包裹。肖龙将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肖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桐木盒子,根据盒子的重量判断,肖龙猜想里面放的应该是茶碗。旧木盒用一根细细的棉绳捆着,肖龙解开棉绳,揭开木纹斑驳的旧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姜黄色的布包,打开布包一看,果然是一个茶碗。这个乳白中略带灰色的茶碗上,有些笔触粗糙的花草图案。 “嗯。” 肖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仔细地端详起来,这个茶碗应该是宋代古窑烧制的。赖千秀最近受肖龙的影响,开始对收藏感兴趣了。一定是古董商推销给她的,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价格肯定也相当可观。 肖龙把茶碗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着。宋代古窑特有的乳白色釉使茶碗上的图案颜色特别淡雅,釉面因为绘图的氧化铁原料有些泛红。 安苹把茶端了过来。 肖龙向她打探道:“这个茶碗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安苹俯身放好茶杯,将视线转向肖龙手里的茶碗。 “昨天好像古董店的老板来过。” “这是买下来的吗?” “我不太清楚。” 安苹鞠了一躬便走开了。肖龙把茶碗按原来的样子包起来放好,然后点燃了一支烟,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地板上虽然铺着红色的地毯,肖龙却满不在乎,任烟灰直接落在地毯上。 抽完一支烟后,肖龙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有两个沾着口红的进口烟蒂。 离开赖千秀家时,肖龙顺手把那个装有茶碗的包裹也带走了,他心想,要么自己收藏,要么卖掉,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肖龙是在三年前认识赖千秀的,也是由夏志方介绍。赖千秀对肖龙的信任,不仅有赖于他医院院长的头衔,而且还源于他是名医之后。肖龙接近赖千秀的目的也与他接近别的女人不同:仅仅是为了获得物质方面的享受。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不久,便向她借了两百万,理由是自己在很远的山里买了一座矿山,想进行开发,希望赖千秀可以投一部分资金。当然,这并非肖龙凭空捏造之事,他确实从一个矿产家手里买下了一座铜矿,只不过,这座矿山里根本就没有矿脉。虽然肖龙事先已经知道这一实情,但为了得到拥有一座矿山的虚荣感,还是花钱把它买了下来。 就是以这个理由,肖龙让赖千秀出了一大笔钱,而且赖千秀也没有丝毫怀疑,就把钱给了他,她相信肖龙的院长身份。 那两百万很快就被肖龙花在了其他女人身上,还款期限一到,赖千秀便催促肖龙还钱,肖龙早就准备好应对之词。他对赖千秀说:“为了开发矿产,我已经雇了当地人在那边开展工作,但是业绩怎么也上不去,所以我打算把矿山卖掉,用卖掉的钱还给你,矿山卖掉之前希望你能等一等。” 当还钱期限再一次来临,肖龙又极力劝说赖千秀:“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还是先去矿山考察一下,如果仍觉得没有发展前途,那就卖掉。如果认为还有发展前途,我们就一起继续经营吧!” 赖千秀其实也对拥有一座矿山的感觉非常心动,便接受了肖龙的建议,两人不远千里,来到所谓的矿山附近,这其实也是肖龙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故意选了那班傍晚才能到目的地的火车。 “现在去工地的话,要半夜才能到,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你也累了,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在附近的温泉酒店歇一夜?”肖龙向赖千秀试探性地询问。 赖千秀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人:白皙的脸上已露出疲惫的神色,想来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也应该不会打自己的主意,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同意了肖龙的建议。 在车站下车后,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温泉酒店,这是当地最好的温泉酒店,在卧室里就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肖龙和赖千秀之间的新关系就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从那时起,肖龙就知道,他从赖千秀那里借来的两百万已经不需要还了。自己在经营一座矿山之事,确实不假,不过,肖龙只是把矿山作为从赖千秀那里拿钱的幌子。对赖千秀来说,那点钱只是九牛一毛。 第二天早上,肖龙对赖千秀说:“夫人,昨天晚上我打了电话到矿山,矿山的人说负责人去旅行了,三四天以后才能回来。” 当然,他根本没有打这样的电话,负责矿山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肖龙虚构出来的。 “现在那边的负责人不在,我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不如先在这边待几天,等他回来再说。” 赖千秀有些迟疑:“就算要等,难道还要在这边等吗?” “好不容易到这边来了,我们就好好玩玩儿吧。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呢,这附近有几处可观光的地方呢。” 赖千秀低下头,没说话,肖龙不停打量着她:经过一夜的欢爱,这个女人从昨晚开始就不再是以前的赖千秀了,自己已经无需再刻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赖千秀是100%的女强人,手腕非常了得。她从小生意做起,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发展成现在的这家家居用品店。她的丈夫对她的事业没帮上一点忙——那是一个性格懦弱的男人,只知道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对她唯命是从,要说本领,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赖千秀费了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到现在还有很多关于她的传闻,大部分是关于她如何发迹的。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她身体透出的风情,让人忍不住相信那是真的。当时,她刚过三十,正是女人最貌美、最有风韵的年纪,何况她身材丰满,个子高挑,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她的丈夫曲春彦身体瘦弱,看起来忠厚老实。和赖千秀比起来,他明显缺乏男人的雄心壮志,一直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因此,人们背地里常说曲春彦是被丰满的妻子吸光了精气,才弄成了现在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招来这样的闲话,一方面是由于周围的人对用那么短时间,做成现在这样一家一流家居用品店的赖千秀深感妒忌,另一方面,也是对藏在她的背后直不起腰来的丈夫曲春彦的嘲讽。赖千秀现在已年过四十,但仍然风韵十足,光彩照人,而她的丈夫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老头子,这种外观上的差异,也透露出两个人在生理需求上的差距,显然,曲春彦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妻子。 ------------ 五十九、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2 肖龙和赖千秀认识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曲春彦只是名义上的总经理,很少在店里露面,两人的关系酷似饭店主事的老板娘和吃闲饭的老板,曲春彦只是一个傀儡。事实上,赖千秀一个人把持着店里的生意。但她毕竟是女人,很爱打小算盘,她之所以答应肖龙对矿山进行投资,另一方面也是想赚些钱。 在温泉旅馆的那天晚上,肖龙强行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她果然如传言所说,不,是如肖龙自己所观察到的,是一个很饥渴的女人。最开始是肖龙强行把她压在了身下,但没过多久,她似乎被点燃了,变得比肖龙更积极主动。等到黎明时分肖龙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已经快虚脱了。 结果,那两百万就如肖龙所计划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了了之。 肖龙有收藏古旧壶和盘碟的兴趣,家里收藏了很多这类东西,他对女人甜言蜜语时定会这样说:“我收藏旧壶、旧盘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从初中就开始收集了。现在,你明白我是怎样对一件事情倾注自己的感情了吧?我爱你也是如此,绝不会朝三暮四。” 一般来讲,女人在听到这番表白都会被感动。实际上,肖龙每次勾搭上一个女人,就会把她带到自己家里,不无骄傲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品。 这时候,肖龙的演技非常之棒:他会泡一杯茶给对方,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那些陈列整齐的收藏品前,仿佛博物馆里知识渊博的讲解员,滔滔不绝介绍着那些藏品,女人们都会被肖龙高雅的兴趣和广博的知识吸引,更何况陈列柜里的壶和盘碟还被肖龙特意贴上了英文的解说牌。 肖龙对赖千秀也不例外。 在肖龙的影响下,赖千秀也开始对古董壶和盘碟有了兴趣。以前她对那些东西看也不看,现在却时常买来一些,迫不及待地要展示给朋友们看,但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一个月,渐渐地,赖千秀买的那些古董统统都流入肖龙的陈列柜里。肖龙向别人炫耀的那些东西有很多都是从赖千秀那里弄来的。 肖龙每次从她那里拿东西的时候,虽满口答应着马上归还,实际上那些东西却极可能在转眼间就被送给了那些,他背着赖千秀勾搭上的女人。 赖千秀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别人眼中的女中豪杰,自从认识肖龙后就变了样:背着丈夫与肖龙偷情,而且毫无内疚感。这也难怪,现在的事业都是由她一手创建,对她来说,丈夫一点价值也没有。 但是,赖千秀在和肖龙交往的这三年里,两人之间也发生过很多次不愉快。原因之一是由于肖龙向赖千秀索要钱财。每当这时,肖龙的理由总是如出一辙: 最近医院也赚不到钱了,和我父亲那个时代不能比啊!医院日子不好过啊。 另外,现在的患者医学知识也很丰富,总是叫嚷着要买新药,要是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医院的口碑就会变差,越来越没有人气。何况现在不断有新的医院开张,竞争非常激烈,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依靠老招牌吃饭的年代了。 “员工的工资也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开支,在我的医院里,员工的工资要花去医院总收入的45%,我要保住医院真是很难啊。而跟你借这点钱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点小零钱而已。”肖龙害怕被赖千秀催债,所以才这样详细地向她解释。 但不知怎的,赖千秀虽然对此种借口略感不满,但居然非常相信肖龙的鬼话,事业兴旺的她对肖龙的窘迫处境相当同情,兜里的钱也就接连不断地流入肖龙的口袋里。 赖千秀和肖龙之间另一个不愉快是源自肖龙拈花惹草的习性,有时候,肖龙会故意让赖千秀知道他还有别的女人,以激起她的嫉妒心。但更多的时候,是肖龙有心隐瞒却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赖千秀虽然比肖龙大十五岁,但身体还是显得很年轻的,她体态丰腴,胳膊和腿部的肌肤很光滑,犹如抹了肥皂一般,滑溜溜的,只是脸上有些细小的皱纹。 肖龙注意到这些是在与她一起泡澡的时候。她圆润的肩膀看上去像是三十岁的女人,肖龙欣赏着坐在自己对面擦洗身体的赖千秀,从背到腰,再从腰到臀部,她的身体曲线优美而富有弹性,皮肤很白,有时候肖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正在欣赏一只白色的海豚。 但是,赖千秀也只能算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被赖千秀抱着的时候,肖龙有时会感觉自己像是被姨妈或奶妈抱着一样。每当他厌倦了和赖千秀之间习惯性的、糜烂的关系时,就需要到真正年轻的女人身边去。 然而,一旦知道肖龙和别的女人交往,赖千秀就会变得很疯狂,她会带着虐待和宠爱参半的心情,用自己白色海豚一样的身体向肖龙发起猛烈进攻。 “你,把你的身体给我看一下。” “你要干什么?” “你今晚上是见了别的女人之后才到我这儿来的吧?让我给你检查检查。” “别胡说八道,我哪儿也没去,直接来的这里。”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还在跟那个女人来往,不要再糊弄我了。好,那我给你看看证据!” “喂,快住手,别跟个傻瓜似的!” 肖龙只能屈从于赖千秀的任性,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等到断定肖龙是无辜的时候,她又会立刻堆出满脸的笑容,向他撒娇:“对不起啊,我居然这样怀疑你。” 然后,再过两三天,她必定会拿一些西服的布料来给他看,“这可是人家给你精心挑选的,快看看,怎么样啊?” 这是她一贯的道歉方式,那些布料都是从精品店里寄过来的进口货。 这时候,若是肖龙说不要西服现金更好之类的话,赖千秀便又会情绪大变:“你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诚意,女人只有为自己喜欢的人买东西才会快乐,而你呢,马上就想到钱,你又想甩掉我,把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是吧?” 这样痛苦的经历对肖龙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不过,这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就是想离开我,你能离开得了吗,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分开的……”大肖龙十五岁的赖千秀这时像小姑娘似的紧紧搂住他,博取怜悯。 “为了你,我就算把所有财产都丢到垃圾箱里也不会介意,我真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的赖千秀会温柔地眯起眼睛,轻轻吸口气,慢慢地将自己温热的气息传到肖龙的耳垂上。 但是,这只是赖千秀在出神的状态下随口说出的话而已,现实中,她绝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这也正是赖千秀作为一个能算计店主的本质体现。 为了能让肖龙自由出入自家房门,赖千秀编了个借口,把丈夫赶到了店里的二楼去住。佣人们也已经把肖龙当成了家里的男主人,每次他来时都打招呼说:“您回来了!”而不是说:“欢迎您来!”肖龙和赖千秀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多,这期间,肖龙无数次地问过赖千秀:“我们之间的事,你丈夫知道吗?” 赖千秀总是不耐烦地回答:“可能知道吧,不过没关系的。要是他来找我的麻烦,和他离婚就是了,大不了给他一间分店。” 赖千秀的回答让肖龙倍感安心,这个强悍的女人,连把丈夫赶到店里住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肖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六十、与赖千秀的暧昧关系3 肖龙最近又从赖千秀那里搞到一大笔钱,是以给妻子赡养费为名目拿到的。 “我们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和你结婚,所以我要和妻子正式离婚,但必须给她一笔赡养费。你也知道,医院那边财政很困难,暂时拿不出这笔钱。虽然很对不起你,但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这笔钱凑齐?” 赖千秀轻而易举就上当了,无论如何,和肖龙永远在一起是她的最大希望,听肖龙这样说,她眼里立刻绽放出惊喜的光彩,马上就给了肖龙三百万。 “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她贴近肖龙问道,“如果你真的和我结婚,我马上就离婚。只给三百万,你妻子会同意离婚吗?” “你不用担心啦,我们都已经分居很久了。谢谢你!我会在十天之内把这件事解决的。” 然而,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肖龙仍然没有给赖千秀带来已和妻子离婚的好消息。 赖千秀责问他,他便说:“那三百万本来是想给我妻子的。可后来医院有急用,我就花了一半在医院上。是啊,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身为院长,我不能置之不理。那笔钱只剩一半也不好拿给妻子,碰巧事务长又来催要药费,没办法,只好用剩下的钱先抵上了……” 这种时候,肖龙的神情就像一个成天不务正业的儿子在母亲面前羞愧地承认错误一样。 “没关系的,我那妻子,即使不给她赡养费,我也离得掉。”肖龙又强调说。 肖龙从她那里前前后后搜刮走了近千万元。肖龙有时会想,如果赖千秀的丈夫死了,那么她所经营的店铺和那些财产都会归她所有,如果跟她结婚,那些财产会不会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现在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因为他慢慢发现,赖千秀并没有那么好哄,她没有那种将自己的财产统统交给别人的度量。 肖龙开车去见夏志方。 夏志方的事务所地处市中心,但却是个偏离中心街道的不繁华区域,附近是些旧仓库和破败的出租房,他只有穿过房屋间的窄巷才能进去。 这是家有些年代的二层小楼,虽然牌子上写着“夏志方律师事务所”,但即使把它写成“裁缝店”也不足为奇,貌似还更合适些。夏志方正好在家,室内放着一张很旧的大桌子,摆着一把专为客人准备的摇摇晃晃的椅子,看上去快坍塌的墙壁上满是裂缝,一个更适合陈列在古董店里的书架靠墙而放,装模作样地放着几本法律书。 地板已经被椅脚磨得粗糙不平。肖龙一走上去,脚底就粘上了些黏糊糊的东西。 “你好。”肖龙一进房间,便坐在了那张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椅子破破烂烂的,连扶手上都不好用了。 “是你呀。”夏志方走到椅子旁边低声回答道。 桌子上放着本打开的线装书,不知道它的主人刚才是不是在认真阅读。 肖龙已经和夏志方认识五年了,但夏志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到现在也还捉摸不透。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外人一直不清楚他的行踪。 按理说,既然是律师,应该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奇怪的是,不管肖龙什么时候来,都从未碰到过有人来委托夏志方打官司。门口的牌子上虽然写着“律师事务所”,却没有另外的律师,也没有任何助手。每次来他这里,他都是一副阴沉的表情,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但看似却并未为钱而烦恼。肖龙注视着他,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从任何女人口中听到过关于他的花边新闻。 “怎么样?”肖龙把提来的包裹放到杂乱的桌子上。 “那是什么?”夏志方一动不动,依旧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瞥了一眼包裹。 “打开看看吧!”肖龙点了支烟说道。 包裹里装的正是他趁赖千秀不在家时偷偷拿走的“古董茶碗”。 “难道是茶碗?” 肖龙解开包裹,夏志方仍然一副兴趣全无的表情,似乎一看到这陈旧的黑桐木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茶碗,好好看看。”肖龙说。 “看了也没用。” “快看啊。” 夏志方没办法,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解开盒外的绳子,打开盖子,正要用双手去取里面的茶碗,肖龙紧张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外行要小心!”说着,肖龙拿开夏志方的手,“你那样拿的话,四五万元的东西马上就完蛋了。”肖龙小心翼翼地把茶碗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昏暗的光线下,茶碗的轮廓清晰而柔和。 “怎么样,样式不错吧?”肖龙坐回椅子上,远远地欣赏着茶碗,“在古董茶碗中,这样的东西很少见呢,不管是釉彩的质地,还是由于铁成分的变化而带上的红色都无可挑剔,越看越有韵味。” “都是些傻子。”夏志方嘟囔道,“你这样的色鬼竟然热衷于这种古朴的东西,我真是不明白。” “都一样的。女人身体上每个细微的部分都各不相同,上帝用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人也各有各的妙处。茶碗也是,古代的工匠通过窑炉的温度、土的质地、釉色的深浅而使它们千差万别,看,连烧制出来的颜色也完全不同,这和女人是一样。” “你要那样说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不喜欢收集这些脏兮兮的茶碗、盘子。” “收藏永无止境,因为每个藏品都各有特色。每个盘子、茶碗中都包含着一种理想,而且各不相同。所以,就算收集几千几万个也不会满足,和交女友一样。” “怎么一样了?”夏志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男人追求很多女人,正因为他的理想是多种多样的,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有的,在别的女人身上有,每个人身上都各有一点点自己想要的东西,男人想要实现这种多样的理想,才一点一点地慢慢收集。在这个世界上,被叫做色狼的人未必是心思不专一的人,像我,就是那种一点点地不断收集自己理想的家伙。” 夏志方听着肖龙的高谈阔论,一点也不起劲,随口道:“你这个茶碗是从哪里来的?” “古董店硬让我拿走的。” “撒谎,你是从赖千秀那里拿来的吧?” “算是吧。”肖龙没有否定。说偷来得有点恶劣,倒不如说是赖千秀不在家的时候背着她拿来的,这样会更好一些。 “都一样,反正是古董店先存放在她那里的。放在那个女人那里,还不如放在我这个有眼光的人这里,这小东西会很幸福呢。古董这种东西,如果不能给它找个好归宿,它会哭的。” “茶碗哭也没关系,但你要是过分地伤害赖千秀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肖龙原本得意地靠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他稍微起了起身。 “最近,她的生意不太顺利。” “真的吗?” 因为出自夏志方之口,肖龙不由得认真起来。夏志方通晓很多内部消息,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得来的,但大到大公司的经营内幕,小到小店铺的经济状况,他都非常熟悉。 所以,夏志方说赖千秀的店经营困难,肖龙不得不侧耳聆听。 “我可不是说谎,还有人说,她的经营困境跟你有关系。” “别开玩笑!”肖龙虽面上矢口否认,但夏志方这么一说,又让他有些恐惧,“你怎么知道的?” ------------ 六十一、肖龙的求婚 夏志方把胳膊支在扶手上,有些不安地说:“赖千秀说不定会被解除总经理的职务,还可能受到禁止处理个人财产的处分。” 肖龙愤愤道,“赖千秀是店里的支柱,店面能有今天,可都是她的功劳。他们没有理由撤掉赖千秀!” “但是,店铺是股份制的。赖千秀花大钱养着你,肯定有滥用职权的嫌疑。何况,她也没有把公司的钱和个人的钱分得很清楚。” “这是谁的主意?”肖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最好注意点那儿的采购部长。” “是尚村?” “对,尚村,他可是赖千秀丈夫那派的,你还是谨慎为妙。” “那个老头子见了赖千秀头都不敢抬。” “他再没用,如果有谋士,也得另当别论。” 听着夏志方的话,肖龙渐渐坐立不安起来。诚如他言,肖龙平时见到尚村就感到莫名地厌恶,即使在店里碰面,也从来没有好好打过招呼,而对方却对自己格外礼貌。肖龙曾听赖千秀提过,尚村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他真的非常精明,很可能会像夏志方说的那样,暗地为赖千秀丈夫出谋划策。 肖龙从夏志方家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茶碗放到副驾驶座上。 夏志方的话让肖龙不敢掉以轻心,到目前为止,他的话基本全数应验。他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男人,刚刚三十五岁,乍一看却像是年过四十的样子:头发稀疏,还夹杂着白发,秃顶,额头宽大,鼻梁高耸,嘴唇很厚,下巴尖尖的,皱纹很深。 刚才走出玄关时,夏志方特意送肖龙出来并问道:“龙珠怎么样了?”他很少这样笑着问。肖龙照实回答后,夏志方显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肖龙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停地琢磨着夏志方说的事,再这样迷迷糊糊下去,很有可能会失去一条重要的生财之道,他必须赶快告诉赖千秀。 停下车,他便打电话到赖千秀的店里,她不在,又打到她家里,也没有回去。放下话筒时,龙珠的名字突然在肖龙的心头闪过。 龙珠昨天听上去心情很好,这激发了肖龙再给她打电话的热情。每天给女人打电话是愚蠢的,接连几天一直给她打,然后忽然音讯全无,估摸她想起自己的时候再打过去,按一般女性的心理,每天都接到的电话突然被中断,反而会变得更在意,肖龙乐此不疲地使用这种电话战术,效果甚为明显。 肖龙拨通电话,像以往一样,被告知龙珠不在店里,但这一次,肖龙注意到对方的声音并不是以往接电话的女学徒,对方也好像并未听出肖龙的声音。 “您好,我是吉明,前几天拜托您这里做的设计,我突然想改一下。如果联系上老板娘的话,我想马上跟她说一下,请问她去哪儿了?”肖龙假扮一个客户打电话。 “说是去美容院了。” “是吗,那她大约几点回来啊?” “可能再过两小时就回来。” “谢谢。”肖龙看了下表:四点。六点钟的时候龙珠就会回店里,肖龙记下时间。 回到家里,肖龙把那个古董茶碗摆放到自己的陈列架上,反复欣赏,真是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在自己迄今为止的所有收藏品中,堪称极品。肖龙很满意。 肖龙盯着那个茶碗,脑海浮现出龙珠的倩影。店员说要等两个小时,其实肖龙用不着这么干等,龙珠经常去一家固定的美容院,肖龙以前也偶尔听她说过,那是家位于商业街的高级美容院。回到院长办公室,肖龙查了一下电话通讯录,拨通了那家美容院的电话。 肖龙和龙珠来到一家俱乐部。夕阳洒落在窗户上,雪松树的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 “龙珠小姐,”肖龙在跳舞中开口了,“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还没想好吗?”肖龙指的是求婚那件事。 龙珠没有马上回答,嘴角微微上扬,依旧轻摇身体,挪动着脚步。 “我等不及了,一直这样等下去真的很痛苦。”肖龙搂住她,把脸转了过去,对面,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正使劲弯着腰,把脸贴在女人的脸颊上,陶醉地跳着。 “不用那么着急,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龙珠虽这样说,却没有严肃起来。 龙珠的眼睛异常迷人,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张开。随着舞池里的灯光变换,她脸部的风情也在不断变化。 “确实如此。但是,我已经等待很久了。”肖龙说道。 “不,”她摆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反驳道,“直接答复你怎么行?这件事是夏志方告诉我的吧?如果不先告诉夏志方,是不应该的。”她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话虽如此,但我想早点亲耳听到答复,夏志方什么也没和我说。” “那是因为我还什么都没跟他说!”她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回答肖龙。 “但是已经很久了,龙珠小姐的心意一点也没有改变吗?” “是啊,比以前更坚定了呢。”龙珠俏皮地回答。 “我们能出去说吗?”肖龙半开玩笑地问。 “你真讨厌,这支曲子还没完呢,虽说更坚定了,但我还想更进一步地了解你。” 这番话让肖龙看到希望。也许,她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肖龙的求婚了,但在答应之前,还要仔细考察肖龙一下。如果想调查某人,一般都会请私家侦探,是不是赖千秀的事已经暴露了?应该不会查到武晨,要不麻烦就大了,和赖千秀的事不算什么,用不着太担心。肖龙已年届中年,若与异性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反而没人相信,对于自己和赖千秀的关系,他有充分的信心说服龙珠。 舞曲结束了,肖龙帮龙珠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能是因为刚才跳舞的缘故,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轻轻擦着额头,手帕上散发出淡淡的高级香水味。 “再要一杯吧?”肖龙问道, “不用了,我不能再喝了。”她向肖龙使了个眼色,愉快地笑了。 肖龙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激动。“没关系的,再要一杯吧,你喝了不会有事,要是真有事我会照顾你。” “是吗?”龙珠瞟了一眼杯子,同意了肖龙的提议。 在肖龙叫酒之前,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 “再来两杯淡酒。”服务员认真地记在本子上,然后绕过肖龙,靠着龙珠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肖龙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在向她介绍这里的菜。服务员走后,龙珠郑重其事地对肖龙说:“不好意思,看见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她像是在祈求他的原谅,抬眼看着肖龙,这是她一向喜欢摆出的娇态。 肖龙看着舞场上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回应,毕竟她还不是自己的女人,他没有权力干涉她的自由,再说,他也不想让龙珠觉得他心胸狭窄。 “那我先失陪了。”龙珠推开椅子站起来,没有提手提包就从肖龙身后走了过去。 肖龙想看看她去了哪里,但不能马上那样做,他逼着自己把目光投向舞台。但还是忍不住,一会儿,他转了转身,悄悄地搜寻着龙珠的身影。 这里客人很多,幽暗的光线下,肖龙一时找不到龙珠。终于,他在左边角落里的桌子旁,发现了龙珠。 ------------ 六十二、肖龙的嫉妒 桌子上摆着一个圆形的烛台,里面点着蜡烛。朦胧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那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的男子,旁边还坐着一个陪酒女郎。他斜着上身在跟龙珠谈笑风生,因为太远,肖龙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但他看上去很有派头,龙珠不停地微笑着附和他。看来两人的关系相当亲密,龙珠居然会主动去取悦对方,而且还显出愉快的样子。 肖龙简直是妒火中烧。他努力控制自己尽量不朝那边看,不停喝酒,佯装投入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脑子里都是龙珠的倩影。肖龙偷偷瞄向那边,那个男人还在和龙珠谈笑,不知何时,龙珠的面前又摆上了满满一杯酒。不一会儿,龙珠从椅子上站起来,紧跟着那个男人也站了起来,双双朝舞池走去。 龙珠明明知道肖龙一直在看着自己,却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舞池走去,这时音乐正好换成了流行歌曲,那个男人伸开双手把龙珠揽入怀中,两人亲密地跳了起来。 肖龙快要嫉妒的发疯了,端起酒杯大口喝起来,但仍然无济于事,他还是忍不住向舞池那边张望。跳舞的人很多,夹在人群中的龙珠和她的舞伴若隐若现。舞池的灯光被调得更暗了,肖龙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动作,何况还有其他舞客在龙珠前面来回穿梭,肖龙火气更大了,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把她带到这里来,她却跑去和别人跳舞!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么亲密地跟龙珠说话,他们肯定早就认识。他究竟有什么来头?居然毫不避讳地把龙珠搂在怀里,还故意贴着她的脸颊,他们俩就那样一直跳着。 曲终,那个男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使劲拉着龙珠,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肖龙坐立不安,他再没心情去想今晚本是为武晨守灵的日子了。如果可能,肖龙真想现在跑过去把他们分开,然后重重地给那个男人一拳,这首曲子对肖龙来说太漫长了,只见那个男人又在龙珠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像是邀请她再跳一支,这次龙珠像是要拒绝,但那个男人一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曲子开始了,这次是曼波舞,两人再次翩翩起舞,欢快地挪动着脚步。龙珠踩着节奏,舞步娴熟,完全不顾及肖龙的感受,肖龙真想蒙上眼睛。他把剩下的酒一气喝完,又点了几道凉菜,但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再给您拿点酒吗?”服务员跑过来说道。 酒又上来了,肖龙大口大口地喝着,曼波舞特有的气氛让肖龙愈发烦躁起来,跳舞的人看上去都很高兴。这种情形下,肖龙揣摩着龙珠的心情,他决定,等音乐结束,哪怕是强行的,也要冲上舞场把她抢过来。 音乐终于结束了,龙珠和那个男人回到座位上。难道她还要粘在那里不回来吗?这样想着,肖龙又瞄了龙珠一眼,只见她轻轻地朝对方点了下头,便朝自己这边走来,肖龙这才如释重负,但也对龙珠的行为非常生气。 “那个男的是谁?”他直接问道。 龙珠很放松,连看都没看肖龙,一直凝视着舞场,脸上露出微笑。肖龙越发焦躁了。 肖龙和龙珠并肩走出俱乐部,门卫为二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因为喝酒也许会喝到很晚,龙珠让司机先回去了,肖龙先让龙珠上了出租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请问去哪里?”司机问道。 肖龙让他先开到龙珠的住处。肖龙无法冷静下来:那个男人凭什么那么嚣张?不打招呼就把龙珠叫走,还当着自己的面和她跳舞,是在挑衅吗? 肖龙一言不发,转眼看着自己身旁的龙珠,她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街道。街上人迹稀少,只有车辆来来往往,商店基本都关门了,剩下路灯寂寞地照射着清冷的大街。若明若暗的光线照在龙珠的侧脸上,她肯定意识到了肖龙的不快,但她却一直不理肖龙,默不作声。如果是别的女人见到肖龙不高兴,早就主动跟他说话了,而生性高傲的龙珠却对他不理不睬。 肖龙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她依旧保持沉默,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到底是谁?”肖龙再一次追问。 “你指的是谁?”龙珠装作不知道,反问肖龙。 “当然是在我面前和你跳舞的那个男人!”见龙珠这样回答,肖龙更恼火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那个男人太可恶了!你明明是和我一起去的俱乐部,他还把你叫过去,邀你跳舞,太过分了,要是熟人,打个招呼也没什么,我可以理解,但你又不是陪舞的,他不能太过分吧?” 肖龙情绪激动,语气也很强烈,像是在责备她。龙珠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你们的关系看来不一般啊!你是和我去的俱乐部,却又跟别的男人跳舞,一次不过瘾,还跳了两次,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肖龙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没法拒绝啊。”龙珠终于开口,非常小声地回答肖龙。 “为什么不能拒绝?”肖龙怒视着龙珠。 “不为什么,我们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我跟他说不跳了,但他不同意,我只好又跳了一次。”她声音还是很小。 其实肖龙当时已经看清楚了,龙珠想回到座位上,但那个男人紧紧抓住她不放,而且音乐开始后,他还旁若无人地把脸贴到她的脸颊上,他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向肖龙挑衅,但是,他并不认识肖龙啊! “我当时的心情你应该明白吧?你说说,他是谁?我现在还满腔怒火呢,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吧?”肖龙往龙珠身边靠了靠,紧紧盯着她的脸。如果可能,他真想使劲儿把她那张得意的脸转向自己。 “肖龙,你很在意吗?”她慢吞吞地开口,像是在嘲笑肖龙激动的心情。 “你觉得我过分在意了?”肖龙不管车上还有司机在场,大喊大叫道,“你把我当成傻子了?你这样问分明是在侮辱我!”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责备我?我真的很不明白。我只是不便拒绝熟人的邀请,跳了支舞而已,再说,跳完之后我不是马上就回去了嘛。”她的语速比刚才稍快,而且脸终于转向肖龙这边。 “我明白,我只是看不惯那个人嚣张的样子,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银行分行的行长。”她冷淡地回答。 “银行?哪家银行?”肖龙又问道。 “没有必要告诉你吧?别净往坏处想,他向我打听你时,我还说要当面给你们介绍一下呢。” “这样啊,我明白了。”肖龙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个人很喜欢你吧?” “应该是吧。”她的语气又舒缓下来。 “他以前是不是邀请过你好几次了?”这让龙珠不知如何回答,“肯定是这样的,他在追求你。什么银行家,一看就是到处拈花惹草的人,估计是瞒着妻子出来的,真是个混蛋!” “你看你,”龙珠有些生气,“他还没有妻子,是单身。” 龙珠的回答出乎肖龙的意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竟然还是单身?而且龙珠的口气像是在为那个男人辩解,这让肖龙很不高兴, “说不定他是故意拿这个当幌子勾引女人。”肖龙愤愤地道,“他肯定给过你不少好处吧?”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从来没求过他什么!”听到龙珠的回答,肖龙稍稍安心了些。龙珠的口气像是在反驳肖龙,又像是在安慰他。 肖龙稍微平静了些,“龙珠小姐,我刚才的话可能说重了,请原谅。但是,你应该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吧?看到别的男人在我面前搂着你跳舞,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肖龙,”龙珠突然开口,“我有话要说。”她的语气非常坚定,表情也严肃起来。 肖龙顿时有些不安:“什么?你说吧。” “你真卑鄙!和你相比,那个银行家才更像男人。” “你、你说什么?”肖龙有些结巴。 “难道不是吗?你虽然已经向我求婚了,但据我了解,你还没跟你妻子离婚呢!” 肖龙有些惊慌失措,他曾经让夏志方转告她:自己已经和妻子办完离婚手续了。 “我知道你们早就分居了,但在法律上你们还是夫妻,你说已经离婚了,但事实上明明没有离婚,你不应该向我求婚。” “龙珠小姐!”肖龙大声叫道,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龙珠的住处。 “对不起,司机,前边请停一下车。”龙珠说。 “不行,不能停车。”肖龙大声命令司机,“你一直往前开。” “你在说什么呀?”龙珠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肖龙。 “不行,我们还没说完呢,今天一定得说清楚,要不就这样一直开下去。” “不行,肖龙你要干什么?”龙珠大叫起来。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我不能没有你,请听听我的心里话,除非你让我放心,要不我不会放你下去。” 见司机左右为难,肖龙大声说道:“我会多付你车费,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肖龙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按住龙珠的手腕。 司机没有办法,只好在大街上一直开下去。 龙珠试图用力挣脱肖龙的手,但被他死死抓住不放。她是个很有修养的人,所以并没有对司机大喊大叫。过了一会儿,她不再挣扎了,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碰到肖龙。 “肖龙,你真卑鄙!简直是下流!”她说道。 “我知道这样做很没礼貌,但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如果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让我可以接受的结果,恐怕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肖龙较真道。 两个人挨得很近,如果可能,他真想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现在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要抱住她并不困难。但现在不能那样做,否则,事情会变得更糟,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 六十三、赖千秀丈夫被害 肖龙把夏志方告诉他的消息告诉了赖千秀:她的丈夫私下委派心腹查她的账,并查她的情人关系,她面临着危机。她有些惊慌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想想办法解决呀。”肖龙说。 赖千秀想了一下说:“我想尽快跟你结婚。” 肖龙说:“可是有障碍呀,你有丈夫呀。” 赖千秀说:“他不会同意跟我离婚的,只有甩掉这个障碍。” “甩掉?怎么甩?”肖龙睁大眼睛问。 “你不是医生么?你会有办法的呀?” “你是说……” “只有这么办了。”赖千秀盯着肖龙的脸,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悄悄商议除掉障碍的办法。 现在肖龙独自一人在院长办公室,四周鸦雀无声,肖龙盯着杂志发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电话就在手边,肖龙一直等待着。二十分钟后,肖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摇曳着霓虹灯的光彩。 肖龙又走到办公桌边,仍然静不下来。白天的时候,赖千秀打来一个电话,对计划进行了确认。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肖龙有点焦躁,正准备换一本杂志时,电话铃响了。 肖龙拿起话筒,心情有点紧张。 “是院长吗?”电话那头传来赖千秀高昂的声音。“我是赖千秀。” “啊,是赖千秀夫人呀。”肖龙按照预定的计划回答。 “是这样的,医生,我丈夫快不行了,您能马上来一趟吗?” “怎么回事呢?”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倒下了……” “倒下了?到底怎么回事?以前犯过病吗?” “没有,是突然犯的病……” 肖龙挂断电话,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禁打了个哆嗦。为了镇定下来,他点燃一支烟,但没吸两口就掐灭了,已经八点十分了,他马上拿起电话呼叫内科。 “金景在吗?” “我是金景。”电话里传来一个细小怯弱的女声。 “是你啊,拜托你的事完成了吗?”肖龙问道。下午他故意让她抄一篇长文章,这样她就得加班干活,不能正常下班回家了。 年轻护士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了,“还有一半没抄完呢……” “没关系,把做完了地拿过地拿过来吧。” 一会儿,门开了,实习护士红着脸进来,手里拿着杂志和纸,“只写了这么一点……” 肖龙接过杂志和纸,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字迹确实拙劣。护士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辛苦了!”肖龙一边脱掉上衣一边说,“刚刚接到一个急诊,你跟我去吧。” “啊!”实习护士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护士长外出了,经验丰富的护士碰巧也不在,还好有你在,就拜托你了。” “但是我……” “别担心,也不是很麻烦,我教你就是了。” 实习护士吓得浑身发抖,肖龙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放有注射器的银色盒子,是肖龙趁人不注意时放进去的。肖龙把它取出来放进黑色的皮包里,还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实习护士颤抖着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肖龙温柔地安慰道,“你跟着我就行了,不会得我教你。” 肖龙把皮包递给她,走出房间,实习护士则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肖龙将车开出车库。 “赶紧上来吧。” 此时是八点四十分,师云丰应该在回来的公交车上,肖龙把师云丰支出去,正是为了趁此机带着业务不熟练的实习护士出诊。 开车从医院到赖千秀家最快也要三十分钟,肖龙像开出租车一样加足马力在车流间穿梭。到了赖千秀的家,肖龙特意从普通的门进入。女佣迎了出来,和肖龙寒暄几句后,很快便将他引了进去。赖千秀正等在大厅,见肖龙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急切地说道:“我丈夫突然倒下了,请您赶紧给他诊查一下吧!” “怎么回事?”肖龙边脱鞋边大声问道。 此时女佣们都在。 “他正在和朋友们打麻将,感到身体不舒服,就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刚躺下,情况就不对了,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 实习护士笨拙地抱着医生的黑色皮包,寸步不离地跟在肖龙身后,在走廊里碰到的女佣们无不一脸惊恐。 “在哪儿?”肖龙望着在前面引路的赖千秀的宽大后背问道。 “在二楼,打麻将的房间隔壁。”赖千秀扭着硕大的屁股爬上了楼梯,一个陌生男子走出房间,看到医生,赶紧又退了回去,肯定是牌友中的一人。 “就在这里。”赖千秀抢先拉开门。 赖千秀的丈夫像傻子一样张大着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旁边坐着一个女佣和两个牌友模样的人,见肖龙进来,他们都垂下了头,那两个男人的脸色同样苍白。 肖龙坐到病人身边,赖千秀掀开被子。肖龙凑向病人,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 “电筒。” 实习护士着了慌,在皮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来,递给肖龙时还掉在了地上,她满脸通红地拾起来,羞愧地递过去。 肖龙照了照瞳孔,把了一下脉,又说道:“听诊器。” 护士又是一阵慌乱。 肖龙将听诊器放在病人胸前,俯身听着心跳,在场的人全部屏息凝神,不敢出声。肖龙拿开听诊器,将橡胶管卷了起来,抬头对赖千秀说道:“情况很严重,最好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不过,现在还不能移动,先在这里治疗看看吧。” “阿米诺非林。”他又对赖千秀解释:“这是支气管哮喘或急性心功能不全用药。” 实习护士又一次手忙脚乱起来。 “快点!不是有个盒子吗?” 护士紧张的越发慌乱起来。 注射后,病人安静下来,确切地说,是看起来安静了,实际上和以前一样,仍然张嘴睡着,布满舌垢的舌头显得有些僵硬,下巴满是胡茬,脖子上堆起层层皱纹。 牌友们在隔扇门边观望着这边的情形。赖千秀坐在丈夫身边,俯身看着他。病人一动不动,看起来注射有了效果。站在隔扇门边的男人们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向肖龙,在他耳边说道:“医生,有件事想拜托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去别的房间。 肖龙点了点头。 实习护士忧心忡忡地坐在病人身边。肖龙出去时,赖千秀抬起头,刚好和回头的肖龙打了个照面,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三名牌友将肖龙引到打麻将的房间,麻将还散乱地放在桌上。 “医生,承蒙照顾!”还是瘦高个男人先合上双手,十分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另外两人也随之鞠躬,一个身材肥胖,另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短小。 “现在病人状况如何?”肥胖的男人问道,他是一家百货店的老板,瘦高个经营着一家饭店,白头发男人经营着一家古董店。 “这个……”肖龙垂下了眼睛。 这表情让百货店老板感到事态严重,他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下,担心地问道:“医生,不会有事吧?” “这个嘛……”肖龙露出为难的样子,手托下巴。 “医生,也许当着夫人的面不好说,请告诉我们实情吧。”古董店老板在一旁说道。 真是讽刺啊!实际情况只有病人的妻子最清楚。 “因为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说了。”肖龙谨慎地回答。 三人见此,不由又对视了一下,肖龙开始问他们:“病人是怎么倒下的?” 三个人犹豫着,最后还是百货店老板率先开口:“今天晚上,赖先生打电话约我们一起打麻将。” 肖龙瞥了一眼桌上散乱的麻将牌。 ------------ 六十四、赖千秀丈夫被害2 “电话里赖先生似乎很有精神,高兴地说很久没在夫人的家里打麻将了。他本来就喜欢打麻将,加上兴致很高,我们就过来了。” 听百货店老板说话的口吻,他应该很熟悉赖千秀夫妇的情况。目前两人处于分居中,丈夫约朋友们到夫人家里打麻将,三人肯定以为他们夫妇已经和解,当然会赏光了。 “赖先生似乎很兴奋,所以今天晚上运气特别好,连着和了好几把,一直在赢钱。赖夫人也很高兴,在一旁出谋划策。”饭店老板接过话头,“然后,赖先生说了句失陪,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当时我们只顾着打麻将,没注意他,现在想来,他就是那时开始感觉不舒服的”。 古董店老板继续道:“我们还以为他要去洗手间,就请他早点回来,我们还等着他出来呢。于是,赖先生就出去了,我们等了很久,他还没回来,就放下牌开始抽烟。突然,夫人大声地叫我们过去,我们慌慌张张跑过去一看,赖先生已经倒在客厅不省人事了。” “说不定,赖先生回到家打麻将,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百货店老板同情地说,“我们三个人和赖先生是好朋友,但是平常见面的机会比较少,今天晚上他叫我们过来,还以为有什么事。当然,我不是说赖先生会有什么万一,幸好他生病时夫人在家,我们也就放心了。” “是啊,可以让夫人照顾。”古董店老板点头附和道。 “医生,”饭店老板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什么病呢?” “简单地说,就是心脏停搏。”肖龙答道。 “心脏停搏?要紧吗?”三人神情凝重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不深入观察无法判断。” 三人脸上流露出懊悔之意,怎么碰上了这种事情?他们悄悄商量着,病人的病情确定之前是否留在这里,低低的谈话声传入肖龙耳中。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后,百货店老板转向肖龙:“医生,我们很担心,本来是一起来玩牌的,不想赖先生突然病了。我们想待到明天早上,有事尽管找我们。” 古董店老板问道:“医生,要给亲戚打个电话吗?” 肖龙故作沉思。他对赖千秀家里的情况很清楚:一家亲戚在东阳市,另一家在四平市。 “该通知就通知吧。” 这无异于下了死亡通知书,三人再次大惊失色。 “我毕竟是外人,你们还是再和夫人商量一下。病人情况危急,我先失陪了。” “谢谢了。”三人一起向肖龙道谢。 “啊,请等一下。医生您是一直待在这里吗?”古董店老板似乎在察言观色。 “那当然。” 肖龙起身走出房间。他并没有马上回到病人的房间,而是装作去洗手间,来到走廊上抽起烟来,庭院漆黑一片,远处传来女佣们的声音。 现在赖千秀的丈夫已经气若游丝,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咽气了。 将可怜的丈夫引诱回家,是赖千秀的主意。她丈夫很想家,只是在强势的妻子面前心存恐惧,所以不敢轻易回去,面对妻子的回家邀请,懦弱的丈夫欣喜异常,也在情理之中,赖千秀应该是这样对丈夫说的:“把朋友们叫来打打麻将吧!”丈夫听后自然是乐得答应。 在这个杀人计划中,目击者是必要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人,会引起怀疑,将麻将牌友叫来,让他在他们面前自然死亡,谁都不会怀疑。总之,证人越多越好。 肖龙曾将某种药给了赖千秀,赖千秀骗丈夫说是激活性能力的药,给他喝下,其实这种药会令人昏厥,打麻将时药效就开始发作,赖千秀的丈夫离席后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在那之后,赖千秀按事先定好的计划给肖龙打电话,肖龙立刻驱车前来。在这种场合,经验娴熟的护士肯定是一个障碍,说不定会认出肖龙注射的药剂,带毫无经验的实习护士则可以避免这种状况,所以,找借口将师云丰支出去也是这个计划的重要环节。 注射药是肖龙事前从药房偷偷拿出来的,只要将药剂注射到静脉,不久就会产生心脏停搏。 远处的女佣开始骚动起来,大概是因为主人的病情恶化。此时,肖龙的烟刚抽了一半。 从今以后就可以自由地找赖千秀要钱了,和龙珠结婚的钱也有着落了。肖龙马上就可以从当前不安定的生活状态中解脱出来,医院的连年赤字也可以早日解决。他已经厌倦了动荡不安的生活,如果和龙珠结婚,既可以维持医院院长体面的社会地位,又可以过上舒心的生活,而且,就算不满肖龙和龙珠的婚事,赖千秀也不敢起诉肖龙犯罪。她也是杀夫的同谋,自己还拥有庞大的财产,她除了为保住财产和性命夜夜以泪洗面,别无他法。 肖龙扔掉烟头,红光在暗处慢慢消失。 肖龙刚回到房间,两个男人就从走廊那头悄悄走过来,一个是饭店老板,另一个是古董店老板。 “医生,”古董店老板靠近肖龙,“我们三个人本来准备待在这里,但是夫人让我们先回去,夫人既然这样说了,我们也不好坚持,所以只留下一个人,我们两个先失陪了。” 留下来的是百货店老板。 肖龙会意地点点头:“好的,辛苦你们了。” “那一切都拜托医生了,有事我们一定会赶来。”两人再次行礼道谢。 不让三个人同时留下是赖千秀的聪明之处,她担心人多嘴杂。女人就是这么胆小。 肖龙穿过走廊进入病人的房间,蜷伏在枕边的赖千秀抬起头看了看肖龙,她眼角上挑,面色不佳。丈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实习护士尽责地握着病人的手,肖龙再次把了把他的脉,脉象很乱,也很微弱。 赖千秀使了个眼色,肖龙便对护士说道:“你去倒一杯水过来吧。”护士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赖千秀贴近肖龙身边。 “三个人都要留下来,最后只留下了一个。” “留下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让他在别的房间里睡了。我请他先睡下,病情有变化会叫醒他。” “嗯。”肖龙点了点头。 赖千秀凑近肖龙的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没事吧?”她望望丈夫,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死。 肖龙用眼神示意:没事儿。 “由于他太安静了,趁护士去洗手间时,我拿镜子放在他的鼻前,都快没有鼻息了。” 赖千秀居然如此细致,肖龙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什么时候死?”她问道。 肖龙一惊,但仍用平静的语调回答:“快了,撑不过一个小时。” 病人仍然张开嘴缓缓吐着气,鼻梁上的肉已经塌陷下来,面色如土。 “我希望你走得安安静静。”她用指尖抚摸着丈夫瘦削的脸颊,然后握紧丈夫的手叹息着:“要是再冷一点就好了。” 病人手腕上的针眼渗出了一点细密的血珠,注入的液体应该已经通过血管到达心脏,产生反映了。但是,由于是医生注射的,即使留下针孔也不会招人质疑,旁人大概会认为是樟脑液之类的注射剂,属于常规处置。 赖千秀放下丈夫的手,说道:“没有痛苦,这样很好。”到底是不忍心看他受苦,还是担心别人看见会起疑心,听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 六十五、赖千秀丈夫被害3 护士规规矩矩地捧着一杯水回来,肖龙装模作样地喝下了,然后充满关切地说:“你困了吧?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来照顾。” 还不习惯值夜班的护士赶紧摇摇头:“不,我不困。”她想一直坐在这里看护,以此弥补自己经验不足所犯的过失。 不睡也好,这样就多了一个目击者。另外一个房间里睡着病人的牌友,不一会儿他就该起来了:病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凝望着丈夫的赖千秀向肖龙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肖龙吩咐护士:“注意看着点。”随后也出去了。 肖龙走进赖千秀的房间时,她正站在那里等着,眼睛闪闪发光,面色通红,皮肤上微微有些汗珠。她突然抱住肖龙,屏住呼吸,用自己的舌头钩住肖龙的舌头,搅在一起互相吮吸,在丈夫临终那一刻前,这个女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赖千秀的丈夫死了,肖龙完成了第二次杀人计划。第一次杀人计划的对象是武晨。这两次的杀人方法基本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武晨死时,除了肖龙,还有师云丰在场;而赖千秀的丈夫咽气时,在场的除了缺乏经验的护士,还有牌友。显然,后一个场合的安全指数更高一些,三个牌友都认为赖千秀的丈夫是病死的,对外也会这么宣称。而且医生出诊也带了护士随行,至于是熟练的护士还是实习护士,对于旁人来说基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两次杀人案的执行者也不一样,第二次是肖龙亲自所为,死者的妻子则是教唆犯和同谋者,肖龙对自己和武晨的关系守口如瓶,所以武晨只会被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当作普通病人。不过,赖千秀和肖龙的亲密关系虽然对外保密,家里的佣人们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赖千秀为了肖龙进出自如,还特意建造了专门的出入口。 然而,肖龙正利用这点执行了杀人计划,大多数妻子杀掉丈夫是为了和情夫结婚,但肖龙却没有这个打算,这点足以为他洗脱嫌疑。而且,赖千秀的丈夫是在朋友们面前倒下的,并接受了医生的紧急治疗,目击者做梦也不会想到医生为他注射的不是救命之药而是要命之药。赖千秀叫肖龙过来为丈夫诊治也合情合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佣人们也是知情的,叫其他医生来反而显得不自然,这种突发状况,谁都会叫最熟悉的医生过来的。 失去丈夫的赖千秀不久就会向自己逼婚,但是,肖龙完全可以拒婚,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如果现在马上和你结婚,别人会怎么想?我毕竟是你丈夫临终时的诊治医生,你最好装作和我不认识,离我远一点。”肖龙已计划好拒婚的完美借口。 肖龙已将赖千秀丈夫的死亡证明书写好,死者家属会将它送到有关管理部门,然后拿到火化许可证。这样,合法地杀人就此完结,毫无漏洞,按照先前的计划顺利地结束。 和从前一样,有关管理部门没有打来电话询问肖龙,肖龙开具的证明书并未引起怀疑,这是两次谋杀的又一共同点,但肖龙对此却隐隐有些担忧,他并不想故伎重演,多次采用同样的方法,势必会引起怀疑,也会暴露出执行者的无知。 肖龙如是考虑着,同时也计划着下一次的犯罪目标:师云丰。 赖千秀为丈夫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规格完全体现了经营一家大型服饰用品店的赖千秀家应有的气派,肖龙也参加了,和武晨的情况不同,这次自己不露脸反倒不好,所以他堂堂正正地来了。 葬礼凭吊者众多,可见赖千秀交际甚广。 身着丧服的赖千秀始终背向坐着,不时拿出手帕擦鼻子,肖龙感慨她的演技竟如此逼真。 灵堂里回荡着哀乐的声音,肖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他一直担心有便衣刑警混杂在人群里。 他经常听人说,警察在调查他杀案件时,会混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通过观察凭吊者的神色确定嫌疑人,犯人参加葬礼的不在少数,本来想要掩饰,结果却欲盖弥彰,因为表演得过头了。 所以,表现要自然。肖龙站在一般凭吊人员当中,表情严肃。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虽然还是会感到不安。肖龙向四周张望,没有发现注视自己的人。大家都低着头,忍受着无聊而且毫无悲伤气氛的冗长葬礼。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懦弱的丈夫即便活着,也得不到妻子的尊重,过着悲惨的生活,与其在世间苟且偷生,还不如为有能力的人做出牺牲。肖龙认为,赖千秀的钱将会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并暗暗盘算着如何使用它们。 凭吊者中没有人真正为故人哀悼,因为故人在世时碌碌无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亲友席上的人们也没有流露出忧伤之情,只是象征性地垂头肃穆。 轮到肖龙上香了,由于后面有人等着,所以没有耽搁太久。肖龙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一回头,看见一个肥胖的男人。 对方礼貌地向肖龙行礼,肖龙这才认出他就是那晚到赖千秀家打麻将的百货店老板。 “前几日辛苦您了,今天您特意来参加葬礼,十分感谢!”百货店老板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死者家属。 “哪里哪里,应该的。” “医生您确实尽力了,但他还是走了。给您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千万别这么说!”百货店老板挥着手,“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能在夫人身边去世,又有医生您的照顾,也可以安心地走了,无论如何,谢谢您啊!” “您也辛苦。”肖龙之所以这么客气,因为他是事件的目击者,说不定还是自己的重要证人,所以格外尊重。临别之际,肖龙还郑重地对他弯腰致意。 肖龙走出灵堂,爬上低缓的坡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肖龙年轻时也曾来过这里,现在还记得山上有很多名人墓地。十二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陌生了。 凭吊者们正陆续走向门外,肖龙站在坡上,对灵堂的景象一览无余。屋顶是古铜绿的,栏杆和柱子呈现出历经风雨的古韵。 夕阳西下,四周一片赭红,坡下似乎有所小学,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 肖龙想起了师云丰,她才是最危险的女人。 眼下,师云丰十分关注丧夫的赖千秀和肖龙之间的进展。那晚,师云丰按肖龙的要求去参加武晨的头七,而肖龙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当时她并未深究,只问了句:“只有实习护士吗?”肖龙辩解事出突然,只能带实习护士前去。这个女人疑心很重,也许她早已看穿了肖龙的把戏,只是没有马上揭穿。 肖龙周围古墓林立,青苔密布的墓碑隐藏在厚密的草丛中。 和武晨及赖千秀丈夫的情况不同,师云丰没有亲人,如果将她处理掉,不会有人向警方提出控诉,何况,她在医院里也不得人心,大家都忙于生活,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失踪或死亡,也不会太引人在意。这一次,突破口就是孤独,种种想法在肖龙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不过还没有成形。他已经搞阴谋杀死了两个人,现在再杀一个心里已经没有多少负担。 ------------ 六十六、结婚的代价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肖龙回头一看,居然是夏志方。 肖龙吃了一惊,夏志方却镇定自若,好像早就知道肖龙一定会在这里。他背着手,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落日余晖照着灵堂的屋檐,肖龙周围暗了下来。 “是你啊!你也来了?”肖龙先开了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志方问道。 “没什么。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肖龙不知道夏志方的来意,便盯着他的脸,想要发现什么。 夏志方没有马上回答,向前走了两三步才突然感慨道:“赖千秀的丈夫还是死了啊。”他还是穿着褪色的西服,表情暧昧。 “是啊!”肖龙简短地回答,仍然盯着他。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表情更难辨了。 “是你诊治的吧?”夏志方望着别处。 “是夫人叫我去的。” “噢,很急吗?” “没能赶上,”肖龙同样回答得简洁明了。对夏志方问话的用意,肖龙全然不知,但肯定不只是寒暄。他到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有别的目的?肖龙不能确定。 “我在凭吊者中看到你了。葬礼结束时想找你,却没见人影,没想到你待在这里。”夏志方突然话锋一转。 “这么说,你是特意来见我的?”肖龙半开玩笑道。 “也不是,我很久没来这里了,就想到山上散散心,没想到碰到了你。”夏志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此时,夕阳已经消逝,墓地和丛林都笼罩在暮色中。 “找我有什么事?”肖龙问道。 “就是你拜托我的事情。”夏志方回答。 “什么事啊?” “你忘了吗?是龙珠的事情啊。” “是吗,有什么情况?”肖龙一直盯着夏志方。 “她打来电话,答应了和你结婚,但是她有条件。” “条件?” “以前跟你说过的。龙珠很在意你有多少财产,你是不是跟她吹嘘过?”夏志方嘲讽地看着他。 “她跟你说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她想尽快看一下你的财产清单,否则不能安心。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她认为如果结婚,男女双方应门当户对。也就是说,无论是人品还是财力都不要有太大悬殊,经济上的不平等会为日后的婚姻生活蒙上阴影。”夏志方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跟她说,肖龙你很想和她尽早结婚,她同意了,只是希望尽早了解你的财产状况,这可不是随便说说,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肖龙虽已想好从赖千秀那儿得到这笔钱,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怎么样,有办法吗?”夏志方追问道。 “再等一个月吧。我会有办法的。”肖龙答道,他决定一个月以后再从赖千秀那儿要钱。 “那就晚了!再这么磨磨蹭蹭,她会起疑心的,她可是女强人。” “那什么时候方便?” “当然是越早越好。你现在有钱吗?” 肖龙认为隐瞒夏志方无济于事,便实话实说:“现在没有。” 夏志方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问:“那,你医院的房产有没有抵押出去?” “没有。” “那,你把房产抵押了吧。毕竟,你拿给她看时,银行存款至少得有两千万元,当然,我会跟她说这笔存款和医院的房产没关系,我向你保证,她一直很相信我。”夏志方继续游说:“要向龙珠证明资产,银行存款是必须的,这个不仅仅是亮给对方的底牌,也是一种资本。你之前告诉她自己持有绩优股,但是为了避税,转移到了他人名下,她如果想看股票,我也有办法处理,只要借一下就行了,但你得早点筹到银行存款。” 肖龙陷入了沉思,从赖千秀那儿拿到一千万还需要时间,而且她一提到钱就会变得很吝啬。然而,她无法拒绝肖龙这个共犯的要求,肖龙手握她委托杀人的把柄,从她手里拿到钱只是时间的问题。按照夏志方的建议,先把房产作为抵押借来两千万,然后马上从赖千秀那里拿钱去偿还贷款,抵押也只是权宜之计。 于是肖龙开口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一定要和龙珠结婚!事已至此,如果就此罢手,龙珠会离他越来越远。 夏志方点了点头:“下定决心就好!” 肖龙再次沉默,许久才瞥了夏志方一眼。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树木的缝隙中依稀露出寺庙明亮的灯光。 “怎么样?我来当中介,还是早点借到为好,利息方面我争取让对方给你优惠,虽说是高利贷,好歹可以填补你的资金漏洞了。”夏志方不紧不慢地说。 一千五六百万,算来最终还是由赖千秀来出,而且为了龙珠,肖龙现在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那就拜托你了。”肖龙下定决心。 “那好,我明天就去办,”夏志方的声音干巴巴的。 “有门路吗?” “正因为有,所以才和你商量。”夏志方抻了抻皱巴巴的衣襟。 “对方是什么人?” “是一家大商店的老板,这家商店是股份制的,他是那里的社长,信用很好。”夏志方信誓旦旦,竭力让肖龙放心。 “先说到这里吧,我得回去了,”夏志方话锋一转,向肖龙告辞。 “这就走了?” “还有急事,所以失陪了。我可是最最担心你的事,这才敢来告诉你。” 说完,夏志方转身离去。肖龙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下的石坡上。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浮上心头,仿佛某种东西正在从自己的手中消失。 肖龙回到医院,走进房间换上便服,他现在心神不宁,脑海里回荡着夏志方的话,他走进陈列室。灯光下,古铜的壶泛着幽幽的光泽,白瓷的瓷质温润细腻。肖龙望着自己的爱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陈列架上摆着一个古董壶,缺了盖子,古人经常把它当做骨灰盒。现在,赖千秀的丈夫也躺在骨灰盒里,即使有人怀疑也无济于事,证据已经灰飞烟灭了。 肖龙看着陈列架上的古董茶碗,多少有些困惑。赖千秀为什么对自己拿走这个茶碗一言不发?忘了吗?不,不可能。受肖龙的影响,赖千秀也经常买下古董,不仅如此,她也会向朋友和熟人夸耀。女人总是爱屋及乌,不知不觉地和爱人的兴趣趋同,这是女人对男人本能的阿谀。她虽生性吝啬,但有几次碰到珍品,也曾毫不犹豫地为肖龙买下。不过,这需要事先和她商量。既然赖千秀对这个茶碗只字未提,肖龙当然不会主动提起。 莫非,赖千秀一心想除掉丈夫,早就忘了茶碗的事情? 女佣悄悄地进来禀报:“您的电话。” “谁打来的?” “是龙珠小姐。” 肖龙离开房间,拿起话筒。 “贸然打电话给您,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今晚有时间吗?”龙珠的声音带着欣喜之情。 “有事吗?” “我想见您,如果方便,能过来一趟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您吃过饭了吗?” “不,还没有呢。” “正好,一起吃怎么样?” 龙珠为什么今晚主动打来电话?傍晚时肖龙刚见过夏志方,也许,夏志方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不然,这个电话来得也太凑巧了。肖龙心中有些忐忑,反正这种状态也没法待在家里,不如外出赴约。正要答应龙珠,肖龙感觉后面有人进来,只觉些许微风拂过,却并无脚步声。回过一看,果然是师云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顿住了。 “您在考虑吗?”电话那边的声音直截了当,“如果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吧。” “不,没有的事儿。一会儿见!”肖龙果断地回答。 师云丰走近肖龙,站得离他很近,装作一无所知。 “我今天晚上八点关店,您八点四十来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等着您了。” “好的。”肖龙放下电话,瞪了师云丰一眼。 她也冷冷地回瞪肖龙道:“谁的电话啊?龙珠小姐吧?这次打算追她啦?” ------------ 六十七、他想得到她的身体 那家位于市中心的法式料理餐厅近来刚刚扩大门面,一下子名声大振。走在前面的龙珠进入餐厅时,四五个红衣男服务员朝她行礼。看得出,龙珠是这里的常客。不一会儿,穿着黑色衣服、扎着蝴蝶领结的经理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淡淡的灯光洒在白色的餐桌上,烛光照亮了顾客的脸。这里的顾客多是外国人,餐厅里回荡着现场演奏的钢琴曲。 经理带她到餐桌入座。 “吃点什么呢?”她移开菜谱,询问坐在对面的肖龙。 今晚,龙珠穿着纯白色的裙服,扎着黑色的腰带,这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她的样子也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和你点一样的就行。”肖龙回答龙珠。 龙珠点菜时,经理认真地侧耳聆听,然后立刻将菜品吩咐给旁边的服务员。 “祝您用餐愉快。”说完,经理和服务员低头退了下去。 坐在肖龙附近的外国人用陌生的语言低声交谈着。餐厅角落里的钢琴前坐着一位黑衣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按着琴键。正对入口的墙面有一个大壁炉,奇特的是,里面的柴火正熊熊燃烧着。盛夏时节,在冷气房里烧着柴火,倒也别有风情。 “你经常来这里吗?”肖龙问道。 “嗯,客人有时请我过来。”龙珠是一流的设计师,客人的地位、层次可想而知。 这是她答应求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肖龙抱有特别的期待,她却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感,穿西装时就爱拿腔拿调,穿上裙服仍然显得很骄傲。周围的外国女顾客大多穿得花花绿绿,所以,一身素白的她格外引人注目,旁人不时将目光投向她的身上。 肖龙期待着龙珠自己开口谈谈同意结婚这件事,可是,尽管酒和菜都端上来了,她仍然只字不提,虽然她有时表现出亲昵的动作,但也不乏礼貌和客套,就像一次普通的聚餐。她一直没有提到肖龙期待的话题,只是和他泛泛地闲谈着。 肖龙没有耐心再等了。他想,龙珠毕竟是女人,或许羞于主动提起这事,所以他尝试着在谈话中寻找机会。 “龙珠小姐,”他开始转移话题,“之前那件事,太谢谢你了。”肖龙严肃的表情中流露出感激之情,然而,拿着刀叉的龙珠听到肖龙的话,却惊讶地抬起了头。 “什么事啊?” 肖龙感到很扫兴,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却装糊涂,而且表情中看不到一丝害羞,反而显得很冷淡。 “不管怎么说……”肖龙打算蒙混过去,但是心情很沮丧。他觉得自己再次看清了龙珠的内心,她的表情像是在责备他:“你不是还没给我看财产清单吗?结婚的事还没定呢!” 肖龙将视线移向壁炉,白桦木在里面熊熊燃烧着。 “这感觉真浪漫啊,”肖龙转而赞赏起壁炉来,“让我想起北欧的冬天。” “是吗?”龙珠这次接过话题,“是怎样的情景呢?” “北欧的严冬季节,家家户户的年轻少女都赤身裸体在壁炉前烤火。” “哦?” “是不是说得有些不适当?” “不,没关系的,很有意思呢。” 肖龙正要继续讲下去,邻桌有人叫龙珠。 “失陪一下。”她说着,静静地起身。 邻桌有五个外国人在吃饭,其中有两位是金发的美国人。龙珠和其中一位妇人交谈着,看样子,那位美国妇人是她的熟客,她们用流利的英语聊着天。 肖龙独自等待着,看着弹钢琴的人那百无聊赖的表情,他想,也许自己现在的表情和他一样。 北欧的故事还没讲完,那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一个在瑞典的中国男人和妓女一起待在有壁炉的房间里。妓女脱得赤裸裸的,还劝男人把衣服脱下,中国男人感到很羞耻,被强行脱光后,黄色的皮肤、瘦弱的体格让他非常尴尬。 肖龙本想把这个故事加上自己的润色,有声有色地讲给龙珠听,不想中途却被打断,真是遗憾。 肖龙忽然想象起她那被漂亮裙服包裹着的身体,想起那次硬把她带到墓地时的情景。那次,他隔着衣服触摸过她的身体,回味起那时的触感,更加助长了他现在的想象,她的身体柔软且非常富有弹性。 龙珠还在邻桌坐着。听到她性感的声音,肖龙想在饭后进行一次冒险,那是一个可以加快婚事进度的方法。 “失陪了。”龙珠回到肖龙身边,“是我的一个熟客。”她坐定后,又拿起叉子,那柔软洁白的手指吸引了肖龙的视线。 “我也猜到了,你的英语真流利!” “不。只言片语而已。” 龙珠和武晨、赖千秀、师云丰截然不同,她的气质华贵高雅。朦胧的灯光和红色的烛光衬托出她姣好的容貌,肖龙如饥似渴地想要得到龙珠。 正餐过后上甜品时,肖龙故作随意地问道:“饭后有什么安排吗?” 龙珠在吃白兰瓜,看了肖龙一眼:“没什么事,方便的话,一起去俱乐部怎么样?” “也可以吧。”肖龙含糊地回答。 “咦,你已经有安排了吗?” “不,也不是。只是俱乐部去过很多次了,想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啊?” “在这种洋气十足的地方用过餐,想去一个安静温暖的地方坐一坐。” “咦,有这种地方吗?” “有啊,我知道一家,可以放松地喝一杯。” “离这儿远吗?”她一边切白兰瓜一边问。 “不是特别远,开车四十分钟左右。”肖龙说道。 “是哪里呢?” “桃花岛。”肖龙索性实话实说。 “桃花岛?”龙珠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她已经猜到了去桃花岛的用意。肖龙偷偷看了她一眼。然而,她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回答道:“好啊。” 肖龙很兴奋,用完餐后便迫不及待起身道:“我们走吧。” 龙珠点点头,用餐巾静静地擦着嘴,并从怀里掏出粉扑低头补妆,肖龙抽着烟等她,然后两人一同起身离开。 肖龙叫服务员结账的时候,被龙珠制止了:“今晚我来付吧!” “那怎么行呢?” “是我邀请您的,还是我付吧。”穿红色衣服的服务员站在龙珠身旁。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款待了。”肖龙微微低了一下头。 两人向门口走去,餐厅经理礼貌地把龙珠送到门口。 “车子呢?”龙珠问。 肖龙说停在附近,向停车场走去时,龙珠忽然问道:“不会耽搁太久吧?” “不会的。”肖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肖龙开车经过一座桥,桥下的河上浮动着许多小水灯,仿佛点点星光。 “真漂亮啊!”坐在肖龙身后的龙珠由衷地发出赞叹。 一盏盏水灯在幽暗的水面上缓缓向远处漂去。过了桥,汽车进入桃花岛公园的内侧,这一带多是围着木板墙的私家小旅馆。肖龙开车驶入其中一家,这家店的性质想必龙珠已经注意到了,或者说,听到桃花岛这个名字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肖龙本以为她会反对,可她却默默地跟着走下车。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陪酒艺人。把她叫来,咱们随便喝几杯吧。”肖龙一边走向点着灯、有着漂亮房门的玄关,一边提议。 龙珠还是沉默着。 走过潮湿的庭石,熟识的女服务员从灯影中走了出来,一边行礼一边揣测肖龙的来意。 “哎呀,难的啊。”注意到肖龙带来的陌生女人,她又重新行礼:“欢迎光临。” ------------ 六十八、他想得到她的身体2 “我突然想来这里。”肖龙说道。 “欢迎欢迎,快请进。” 女服务员三十五六岁,个子矮胖,声音粗哑,眉毛稀疏。如果是平时,她也许会开些玩笑,可今天还有一位女客人,也就端庄了许多。女服务员带二人去了肖龙喜欢的房间,房间后面就是一片树林。 龙珠坐在桌旁。白色的裙服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蓬松的头发因光线的投射,在额前留下淡淡的影子。 老板娘跟她打招呼,龙珠回以微笑,微微弯了一下身,姿态非常优雅。老板娘不禁认真打量起肖龙带来的这位女客人。 “把万弥叫来好吗?”肖龙问老板娘。 “好的,这就去。” “她有时间吧?” “应该没问题,现在闲着呢。” 老板娘起身离去,肖龙向龙珠介绍:“万弥是这家店的陪酒艺人,还会唱些流行的小曲。” “是吗?”龙珠嘴角泛起微笑,带着一丝轻蔑。 肖龙拿起酒瓶给龙珠倒酒,龙珠拒绝了,亲自给肖龙斟上一杯。 “谢谢啊。”肖龙谢道。 万弥终于来了。这是个矮胖的艺人,肖龙在很久以前找过她两三次。她生性轻浮,此刻可能被龙珠的气势压住了,也变得规矩起来。 “来,唱点什么吧。”肖龙说道。 “唱什么好呢?”万弥拿起放在房间角落的吉他,她拨弄琴弦的声音让很久没有听到琴声的肖龙耳目一新。 “怎么样,听这个不错吧?”肖龙问龙珠。 “嗯,在这样的房间里听着吉他,别有一番风味。”她看起来很满足。 “唱个你拿手的。”肖龙对万弥说道。 万弥唱了起来。肖龙偷偷看了一眼龙珠,她把双手放在膝上,专注地听着,身姿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万弥大概已经适应了环境,原形毕露,边笑边讨好龙珠,不住地夸她漂亮。 肖龙听了几曲起身去洗手间时,在走廊上遇到了老板娘。她含笑凑近肖龙,流露出好奇的神情:“院长,她是谁啊?” “一个熟人。” “哦?”老板娘拍拍肖龙的肩,“那边给你安排妥当啦!” “嗯。”虽然回答得很含糊,但他已下定了决心。 肖龙回到房间时,龙珠和万弥正在聊天。万弥很会应酬,她不断夸奖龙珠的容貌、发型,虽然她姿色平平,但说话很讨巧,所以并不招人讨厌。肖龙回到座位上抽着烟,不时看向龙珠,和平时一样,龙珠稍稍仰着脸,对艺人的夸奖报以微笑。 肖龙去洗手间前后的心情截然不同,准确地说,是下决心之前和之后的差别。肖龙邀请龙珠前来时并没有太多期待,带她进来时还心存犹豫,带有些许冒险心理。可是,听到老板娘说“那边给你安排妥当啦”,他顿时下定了决心,正琢磨着如何达到目的,怎样才能避免失败。为此,他开始专心观察对手。 龙珠的眼圈微微泛红,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被带到现在的房间里感到既恐惧又兴奋?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很冷静。万弥的本性暴露无遗,开起了肖龙的玩笑。由于言语风趣,龙珠时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怎么样,偶尔过来体验一下气氛也不错吧?”肖龙肆无忌惮地问。 “嗯,和平时不大一样。”她微笑着回答。 “哎呀,夫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万弥插话问道。 “嗯,是第一次。” “真是不好意思,见到像我这样的女人,一定大吃一惊吧?” “不管是谁都会大吃一惊。”肖龙接过话茬,“最近稍微习惯些了。起初,我看见你抱着吉他,大嘴一张一合,还真是让我震惊,现在都忘不了。” “我这张嘴不停地絮烦您,真是不好意思啊。”万弥低下头。 “院长经常来这儿吗?”龙珠不经意地问道。 “不,不常来,偶尔罢了。为了解闷才和朋友过来喝一杯,那次见到万弥,还被她戏弄了一番。”肖龙说完话的瞬间,和万弥的眼神交汇了一下。 “的确,院长每次来消遣时叫上我都是为了让气氛热闹起来。”万弥马上心领神会,附和着肖龙。 肖龙带赖千秀来过几次,万弥进屋时,看到陌生的女客人,曾流露出意外之情,但立刻平静下来,观察着这位新的女客人。万弥合肖龙不停劝酒,龙珠因此喝了不少,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肖龙一直在思考龙珠为什么今晚会突然打电话约他出来,本以为是因为夏志方一直在撮合他们的婚事,龙珠想亲自了解肖龙,才会这样做,但他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也许,龙珠正因为知道肖龙是个危险人物,才约他出来。或者说,她从夏志方那里听说了肖龙和其他女人的风流韵事,对他产生了好奇心。不,恐怕即使夏志方一字未提,她也早已摸清他的底细,所以想亲自领略一番。这样一想,他仔细看看龙珠,发现她越来越兴奋,她那竭力放松的样子,正说明了她在顽强抵抗着内心的激动。 换言之,龙珠也在享受这种冒险,她想看看肖龙会怎么做,并狡猾地盘算着如何在他得逞前脱身,对此她自信十足,并期待着那种距危险一步之遥的刺激,她的脸蛋兴奋得有些泛红。 不知何时,万弥已经离开了。 “艺人怎么不见了?”万弥很久都没有回来,龙珠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 “啊,她啊,已经回去了。”肖龙无所谓地答道,“找她的客人可多了,虽然长相和技艺都不怎么好,但客人很喜欢她。” 龙珠突然叹了口气道:“她挺有意思的,一会儿还过来吗?” “她说应酬完对面的客人就回来。” “哦。”龙珠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拢在一起。那种洞察一切的神情,说明她已看透了肖龙的伎俩,并因此情绪有些激动,深深吸了口气。 “龙珠,今晚还有安排吗?” 龙珠愣了一会儿,压低声音答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是吗,那再喝点儿吧。”肖龙拿起酒瓶倒酒。 “哎呀,已经不能再喝了,咱们还是聊聊天吧。”她掩住酒杯,微笑着阻止肖龙倒酒。 “再喝点儿吧。” “不,真的不能再喝了,我已经醉了。”她用手摸摸脸,“脸都开始发烫了。” “本来以为你挺能喝的。” “不,我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今晚来到这里,不知不觉,我的心情好多了。” “是吗,你能喜欢这里,我也很高兴。” “肖龙先生,您接着喝吧。”龙珠拿起酒瓶,之前还悄悄看了看表。 “你可真是的,一边看表一边倒酒,连我都坐不住了。” “对不起,不过已经很晚了。” “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点半了。” “再待一会没关系的。” “好吧。” “我们聊聊吧,能跟你面对面相处的机会毕竟不多,我现在正激动呢。” 肖龙故意不谈论结婚的事。之前在餐厅时虽尝试提及,但龙珠的冷淡回应狠狠打击了他,如果再次提及,气氛也许会变得严肃,何况二人之间还隔着夏志方这个介绍人,所以,还是不提为好,这样才更容易把龙珠带到特别的气氛中。 女服务员还是没有出现。刚才隔壁房间传来男女亲热的声音,不知龙珠有没有听见,肖龙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向房门,像是去叫女服务员,但突然转身走到龙珠身后,猛地抱住她微倾的肩,双手正好落在她松软的胸部。 ------------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不可以,不能这样,快放开!”她立刻用手护住胸部,试图挣脱,但肖龙用力搂住了她。 “龙珠。”龙珠的耳后传来肖龙温热的气息,“我爱你……”肖龙边说边试图把龙珠的手拿开。龙珠的胳膊紧紧夹在腋下,弯着身子。 “不可以,你要做什么……”龙珠叫道,声音却因急促的呼吸而中断。 龙珠洁白的脖颈就在肖龙的眼前,肖龙一边用力扳动她的上身,一边尽情亲吻她洁白的脖颈。 “啊!”龙珠从肖龙怀中挣脱出来,她的脖颈上沾上了肖龙的唾液,在灯光下泛着亮光。肖龙没有松手,又从后面强行抱起匍匐在床上的龙珠,压在了她的身上。 “不可以,会有人来的。”龙珠压低声音叫着。 “谁都不会来的。”肖龙凌乱的呼气吹在龙珠的脸上,“龙珠!” “不行,这样不行!” “龙珠!” 龙珠被压倒时,紧夹在腋下的胳膊松开了。肖龙的手从她的裙服开口伸了进去,抚摸着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龙珠直起腰,伴随急促地呼吸,断断续续地轻叫。肖龙的手稍稍用力,龙珠又发出略带苦楚的叫声,肖龙一只手搂着龙珠的脖子,身体紧紧压住她,吻住她柔软的唇,龙珠皱着眉激烈地摇头。肖龙用力按住她,试图再次用舌头开启她的唇。然而,她用力把脸甩向一旁,长发掠过肖龙的眼睛和鼻子。 这时,肖龙突然没了力气。趁此机会,龙珠急忙起身,迅速离开肖龙,但却没有站起来,用双手支撑在床上,低着头拼命喘气,她脸色通红,衣领敞开,腰带也松了下来,双肩剧烈地抖动着。肖龙没有再行动,就那样看着她: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庞上,看起来非常愤怒,根本不看肖龙。 肖龙突然按住了龙珠的肩,“龙珠!”肖龙抱住龙珠,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中。由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龙珠完全没有防范的余地,她想抽出肖龙的手,但那只手已经完全握住她柔软的胸。 “快放开!”龙珠尖叫起来。 肖龙静静地抚摸着手中那团温暖的东西。龙珠发出病人般的哼叫,抵抗变弱了,她弯着身子,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肖龙的双臂上。 肖龙双手用力把龙珠抱紧,她突然喊道:“等一下!”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异样,肖龙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请等一下。”龙珠重复道,她微微喘着气,看上去已经放弃了反抗。“不想就这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肖龙反问道。 “先洗澡……”她小声请求,“洗过澡之后再……”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肖龙。 “真的?”肖龙咽了口口水,他理解女人想要洗澡的心情,而且自己也已经出了一身汗,于是他松开了手。 “那我们快去洗澡吧。”肖龙喘着粗气道。 “你先……”龙珠红着脸坐在床上,“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去。” “浴缸很大,不一起洗吗?” 龙珠把袖子遮在胸前摇摇头:“你先去吧。” 肖龙并未完全相信龙珠的话,但如果此时再强迫她,恐怕会让她更反感。 “一会儿就来,是吧?” 见龙珠默默地点头,肖龙急忙脱下衣服,从柜里拿出浴衣换上。其间,龙珠一直面向墙壁,背向肖龙解下腰带,细细的脖颈在昏暗的灯光中清晰可见,肖龙这才放心离开。 “那我先去了。”肖龙走进贴着瓷砖的浴室。浴缸里的水一直浸到脖子,水温正合适。磨砂玻璃另一侧的灯光淡淡地透过来,肖龙一边凝视着那里,一边躺着等待龙珠。 不一会儿,磨砂玻璃门上映出一道人影。来啦!肖龙想,正是穿着浴衣的女人的身影,一定没错,肖龙用热水胡乱洗了一下脸,但是,那个身影没有立刻脱下衣服,而是慌忙把门拉开一条小缝。 “先生。”是女服务员的声音。 “怎么啦?”肖龙吃了一惊。 “您带来的客人要回去了!”刚才的不安应验了,肖龙气得脸色发白。 “笨蛋!还不快去阻止!”肖龙赶紧从浴缸里起身,穿上浴衣回到房间,女服务员正焦急地站在那里。 “您带来的客人已经走了,真是对不起!”女服务员紧张地道着歉。 肖龙一言不发地坐回原位,龙珠吃过的东西还摆在桌上。龙珠的逃离羞辱了肖龙的自尊心,他的心情格外沮丧。遇到男人被女人放鸽子的事,一般有两种处理方法:要么为掩饰难堪之情而装作若无其事,要么灰头土脸地离开。肖龙不想装作毫不在意,更不想冲女服务员发脾气,以免有失身份。 “把那些东西收了吧。”肖龙用下巴向女服务员示意收拾龙珠用过的碗,那个跑掉的女人用过的东西让他觉得碍眼,“再拿瓶酒来。” 女服务员连连道歉,总觉得让女客走掉是自己的责任:“我请她和您说一声,可是她头也不回就走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行了。”肖龙简单地答道。 “真的是非常抱歉。”女服务员越想安慰肖龙,肖龙越觉得扫兴,但立刻离开又不体面,只好借酒浇愁。 女服务员收拾好桌子,重新端来酒菜这时已经十二点半了,若是平时,对这么晚还点酒的客人,女服务员可能没有好脸色,可今天,也许她觉得自己过失大,或是可怜肖龙,一直用心地服务着,也不再提女客逃走的事。肖龙是这家店的常客,小费给得也很大方,这个年过三十、瘦得像螳螂一样的女服务员在肖龙面前拼命地献着殷勤。 真是的,不应该先去洗澡的。肖龙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想着龙珠逃走的事。那时,龙珠马上就要败下阵来,不,是已经败下阵来,她之所以默默地跟他来到这里,肯定是出于旺盛的好奇心。她甚至想象过在迫不得已时逃走的情形,而且很享受那种刺激感,肖龙凭经验完全可以猜测出她的心理。 她选择中途逃走,很可能是在肖龙洗澡时突然警醒,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做出的行为,并认为是理性使然,其实,那根本谈不上什么理性,只是肖龙的疏忽给了她脱逃的空隙。 但是,既然龙珠能够和他来到这里,就说明他的企图已经实现了一半儿。今晚,他在龙珠的身体上又前进了几步,这意味着他今天的强行已经在龙珠那获得了某种许可。 也许,明天龙珠又会责怪肖龙出格,并扬言不再理他。然而,潜意识里,她已经默许了肖龙对她的触碰,就像弱国面对强国的侵略采取的无力抵抗,虽然表面上在抵抗,但其实已经放弃了。不,她多半是在享受这一切,她已经因肖龙的行为暗暗地对他萌生爱意。 这样想着,肖龙觉得今晚的事算不上失败,他一直想要接近的龙珠,其实和别的女人差不多,只差一步就成功了。等下一次吧,没必要着急,已经胜利在望了,这样一想,肖龙的心情总算好起来,脸色也和缓了,酒也好喝多了。正当肖龙打算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粗鲁地拉开。 “院长。”慌忙走来的是另外一名女服务员,“现在,那个,夫人来了。” 见女服务员惊慌失措的样子,肖龙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不禁心惊肉跳,在这里被称作“夫人”的除了赖千秀还有谁?他们两人曾多次一起来过这里。 ------------ 七十、她想捉奸在床 肖龙想要起身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赖千秀硕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神凶巴巴的,女服务员慌忙让开道路,赖千秀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站在肖龙面前。 赖千秀红着眼睛,面部肌肉僵硬,颜色发青。“把女人……”她结结巴巴地叫道:“把女人交出来,藏到哪儿啦?” 单薄的女服务员惊恐万分,躲到一边去了。 “说什么呢?”肖龙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回嘴道:“什么女人?哪里呢?别说傻话了!快坐下吧。” 赖千秀仍然站着,不停地扫视房间,幸好桌子上只摆着肖龙一人的酒菜。 “你来这里做什么?”也许因为注意到只有一份餐具,她总算坐了下来。平时她格外注意穿着搭配,今天穿的连衣裙和腰带十分不相称,她应该是慌慌张张出来的。 “喝酒而已。”幸亏把龙珠用过的杯子收拾了,肖龙渐渐安下心来。 “你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肯定带女人了!”赖千秀怒目圆瞪,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别胡说!”肖龙回敬道:“我心情烦闷,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两杯。至于带没带女人,你可以问她。”说着,肖龙指指一旁的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虽然很害怕,但为了配合肖龙,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答话:“夫人,是真的,院长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 赖千秀轻蔑地瞟了女服务员一眼:“哼!你们做生意的当然要帮客人说话,别把我当傻子。你们藏了女人还骗我,我就把证据找出来给你看。” 她突然起身,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跑到走廊尽头去翻鞋柜。远处传来翻东西的砰砰声,还混杂着女服务员的劝阻声。 肖龙已经猜到这事是师云丰所为。今晚他离开医院前正和龙珠通电话时,师云丰就冲进来了,“这次打算追龙珠啦?”她还曾这样愤恨地追问。 走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赖千秀走了回来,她当然没有什么发现。 赖千秀气势汹汹地瞪着肖龙。女服务员们在她身后惊恐地站着,无力介入两人的纷争,只好提心吊胆地站在走廊上观望。肖龙一边喝酒,一边提防着赖千秀,故作镇定。 “你到底把女人藏哪儿啦?快说!我已经知道了。即使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也有证据,你快把她交出来!”赖千秀咆哮着。 “好啦,冷静点儿。”肖龙坐着回答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到底是谁丢人啊?”赖千秀带着哭腔道:“你居然好意思带别的女人来我们经常来的地方,你才丢人呢!” 师云丰不知道这里,应该只是说出肖龙去见别的女人了。而赖千秀是凭直觉追到这里来的。看来师云丰并未提及龙珠,她不过是想给肖龙找点麻烦。 肖龙后悔莫及,即使不方便,当初也应该选择别处。不过,龙珠的逃走现在反而值得庆幸。确实没有女人在场,事情就好办了,这样想着,他的语气强硬起来,“你既然这么在意,那就随便搜吧。” “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做!”赖千秀一边吼叫着,一边环顾房间。她突然冲向卫生间,猛地拉开房门。女服务员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赖千秀在卫生间没有发现什么,又出来检查床铺。她掀开被子,见白色的被单铺得平平整整,她蹲在床边,不顾一旁的女服务员,像狗一样闻起来。赖千秀并没有问出什么,这才安心下来,她站起身,气冲冲地坐回桌子前面,长吁了一口气。 “拿些水来。”她对看热闹的女服务员们頣颐指气使道,女服务员们顿时如获大赦般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服气啦?”肖龙喝着酒,假装关心赖千秀。 赖千秀气呼呼地沉默着,仍然半信半疑,但因为没有找到证据,她多少放心了些,目光缓和多了,女服务员端来一杯水,她一饮而尽,漏出来的水滴沿着她的嘴角流到双下巴上,把杯子放回女服务员的托盘中时,她又叹了口气。 “哼,你说的话靠不住。”话虽这样说,但她的态度比刚才好多了。 “别老是胡思乱想,丢不丢人啊?”肖龙说道。 “我是因为谁才会这样?”赖千秀瞥了肖龙一眼。但是,她激动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了。 “别说那些了,来,喝一杯吧。”肖龙递去自己的酒杯,她一把抢了过去。肖龙微笑着拿起酒瓶满上酒,赖千秀一饮而尽,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酒杯,肖龙默默地再次给她满上。 “怎么样?放心啦?”他借机问道。 “还是不能相信你。”她耸耸肩。 “哪里不值得你相信啦?” “不是铺着被褥吗?” “那是这家店的惯例。”肖龙沉着地应对道:“不知女服务员什么时候铺好的,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被褥也不会那么整洁吧?” “是已经跑掉了吧?” “别说傻话了,你来得这么突然,哪儿来得及啊?” “那就是先回去了吧?” “喂,适可而止吧。你不是已经亲眼确认,也亲自闻过了吗?” 赖千秀千揪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颊。 “我说。”肖龙观察着赖千秀,温柔地劝慰道:“我怎么可能带其他女人来这儿呢?即使要带,也不会来你知道的地方,对吧?” “你脸皮那么厚,谁知道呢!”她还是托着脸,孩子般闹着别扭。 “不要闹别扭了。误会解开了,就别生气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在这里放松一下,喝两杯。”见赖千秀默不作声,肖龙让待在房间一角正在为难的女服务员再拿一个酒杯来,女服务员连忙答应着离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独自在这里喝酒吗?”肖龙改了说话的语气。 “我怎么知道?” “别这样,听我说好吗?现在医院的经营步履维艰,短期内筹不到钱,恐怕就要倒闭了,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是肖龙刚刚想出的计划。赖千秀妒火中烧飞奔而来,显然,这个精明的女强人因为情绪激动,已经丧失了判断力。 肖龙想利用这个机会向她要钱。他觉得,在现在的状态下,说这件事最有效果,赖千秀依然托着脸在深思,不知有没有听到肖龙的话。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肖龙正要心平气和地说下去,赖千秀突然伸手抓向肖龙的脸。不巧,她刚刚修过的指甲很锋利,肖龙来不及防备,脸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喂,别抓了,快停下!”肖龙推开她的手。 “啊!气死我了,你这个坏蛋!”赖千秀一边叫着,一边趴在肖龙的膝盖上哭起来。肖龙拍着她抖动的肩膀,脸上悄悄浮现出一抹笑容。 肖龙感到昏昏沉沉的。回家时已经快要天亮了,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他的头隐隐作痛,走进院长办公室,他恍惚地坐在桌子前面抽烟,打不起精神,头脑中只剩下昨晚的事。 米谷事务长进来了。他留着一撮小胡子,个子很高,以前他总是对自己唯命是从,最近却变得有些无礼。肖龙知道,如果医院的经营状况继续恶化,行政人员也会渐渐瞧不起自己。 不用听也知道,事务长是前来报告赤字。 “药品商杜平要求先付一半款项,我们怎么办?”对于双方的债务问题,事务长再清楚不过。 “要求我们什么时候付?”肖龙一脸不悦。 “说是后天之前一定要付给他们。”米谷事务长也板着脸回答。 ------------ 七十一、再次联系龙珠 “积了多久的费用?” “五个月的。” 最近,肖龙听说每家医院的经营状况都不太好,多少安心了一些。但其他医院顶多拖欠三个月的药费,欠费五个月确实有些过分,难怪药商会有怨言。现在,用来应急的钱还没有着落,肖龙想到了赖千秀和夏志方二人。虽然昨晚赖千秀答应借钱给他,但拿到现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夏志方虽然答应帮肖龙以医院的房产作抵押办理贷款,但那些钱要用于向龙珠证明财力,不能用于医院的资金周转。 肖龙答应考虑一下,让事务长先出去。窗外晴空万里,明媚的阳光与肖龙此刻低落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被药商追着付账也很正常,医院总收入的三分之一都要支付给药商。如果有欠款,药商不但没有好脸色,还会拒绝供应治疗效果好的新药。 护士送来一摞信件,一如往常,大多数是广告,其中不乏制药公司寄来的新药宣传册。药商都停止供应新药了,医院还会收到这些信息,真是可笑! 在翻看信件时,肖龙发现了一个久违的笔迹,仔细一看,果然是妻子的来信,真是少见!自从分居后,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两人之间连一张互相问候的明信片都不曾寄过。肖龙打开信封。 肖龙先生: 分开之后,一切还好吧?如果不尽快处理妥当,我无法安心生活。我知道这种事情以写信的方式解决不妥,也知道离婚应当公事公办,之所以写信,是希望早点拿到赡养费。我们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而且我希望用这些钱来计划新生活。我尊重你的意见,这次希望你直接写信答复,并写明支付金额和日期。如果你拖着不回信,我只好请律师和你交涉。 你的个性我很了解,很担心你迟迟不回信。现在是我人生的紧要关头,希望你早些回信,让我早日安心。寄出信后,我会等一周,如果到时还不回信,我会按照前面提到的法律程序处理。 备注:这件事情一定用信件回复,没有事先通知就来找我是没用的。 肖龙大致浏览一遍后,又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把信扔到了桌子上,起身点了支烟,走到窗前。蓝天白云之下,是和平的人家,安宁的街道,然而,在这成千上万间的屋檐下,家家的生活状况各不相同,肖龙想象想着妻子写信时的表情,这个冷血的女人向来爱拿架子,丝毫没有尽到照顾丈夫的职责。肖龙总觉得,她写这封信时正和新男友在一起,读到最后的备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肖龙嗤笑一声,倒不是因为嫉妒,他早就想和她彻底了断,以便和龙珠结婚,所以没必要关心她是否已经另结新欢。就算有,也肯定是比她年轻的男人,肖龙觉得,给她的赡养费早晚会被对方骗走。这样想着,昔日在电视上见过的因被男人欺骗感情和钱财而悲痛欲绝的中年妇女,不知不觉换成了自己妻子的脸。 算了,无所谓。快点把钱给她,然后把离婚手续办妥,这样才能和龙珠结婚。然而,自己要向龙珠出示财产清单,要支付妻子赡养费,还得考虑医院的经营。唉!全都需要钱啊! 这时,肖龙猛然意识到得赶紧联系龙珠。不知她是否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会不会因此拒绝自己的求婚?不,不会的,她表面上会责怪肖龙的粗暴——那是出于女人的羞耻心——但实际上,她已经接受了肖龙。至少,这样比起通过夏志方“传话”凑成婚事,两人在感情上又近了一步。毕竟她毫不犹豫就跟着肖龙去了那样的店,这足以表明她的心意,如果她打算拒绝肖龙,就不会接受他的邀请,肖龙错在不应该单独留下她先行去洗澡,但整件事算不上完全失败。于是,肖龙拿起眼前的电话。 “老师不在。”话筒那头的女声确认了肖龙的姓名后如实答道。 “她出门了吗?”凭直觉,肖龙认为龙珠是假装不在。 “是的。”女子没说她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犹豫:“可能会很晚。” “等她回来后,请转告她我来过电话。” “好的。”肖龙挂了电话。 也许龙珠料到肖龙今天会打电话来,所以才让那个女子这样说。她是在生气,还是在故意躲避?肖龙无从得知。总之,这几天给她打电话也是徒劳,但是,肖龙并不担心,他理解龙珠想逃避的心情。想了一会儿,肖龙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抽完烟后,便开始动笔。受妻子来信的启发,他也选择了写信的方式。 龙珠小姐: 昨晚我失态了。想必你非常生气,都怪我一时鲁莽,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我们难得共度一段愉快时光,结果对你有所冒犯,真是惭愧。 可是,我的心情是真挚的,我是真心爱着你。只是我已不再年轻,羞于直接说出口,文字更能表达我的心情,我真的很爱你。我从前确实和许多女人交往过,但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也已经和她们分手了。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在装腔作势,但你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再写下去我自己都会感到很难为情了,就写到这里吧,希望你体谅我的心情! 我的心情无法通过这封信完整表达。我希望与你见面,而且保证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请答应我吧。原谅我自作主张决定日期和地点:星期六晚上六点,我在商业街的蜀香居饭店等你。 我因为工作原因要离开医院五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肖龙 告诉她自己要外出几天,是为了防止她打电话来拒绝,这种单方面的强行邀约让对方没有办法拒绝。肖龙满心认为龙珠在一周后的星期六傍晚肯定会出现在蜀香居,那之前,她也许会犹豫不决,但她一定会去,所以,现在不能让她有机会讨价还价,女人必须服从男人的命令。 写完后,肖龙又从头至尾读了一遍才装入信封并写上地址和收信人姓名,放到抽屉里,然后深深地吸了口烟。 星期六傍晚,肖龙五点半到达蜀香居,和龙珠约在六点,现在她应该还没到。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在前台低头打着算盘,肖龙走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来:“离开的时候再结账就行。” 肖龙微笑道:“我不是结账,是想留个话。” “是要叫谁出来吗?”女孩准备去叫其他人,肖龙赶忙拦住了,“不,不是的,我想请你给稍后要来的一个人一件东西。” “好的,那位客人怎么称呼?”女孩拿起铅笔。 “龙珠小姐,有二十七八岁。” “好的。” 肖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龙珠的名字。 “我们约好六点在这里见面,我叫肖龙,麻烦你把这个当面交给她。” 女孩接过信封放到前台上:“只要交给她就行了吗?” “对。” “知道了。” “拜托了。” 肖龙硬是留下百元的小费才走出店门,然后,他坐进停在店前的汽车,沿着道路开过新桥,驶向西城的方向。 夜幕下,霓虹灯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彩。肖龙给龙珠的信封中有一张地图,旁边写着这样一段话:“本应该在蜀香居等着你的,但是突然有急事,不能前往,出现这种状况,实在抱歉。可我无论如何都想见到你,我办完事大概六点半,这个时间你可以在地图里标注的地点等我吗?我真的很想见你,请不要生气,来这个地方好吗?求你了。我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 ------------ 七十二、师云丰被害 肖龙很清楚这条路的前方是哪里,之前,他曾经带着龙珠来过这里。现在,龙珠应该正站在约定的地点,茫然地四下张望,也可能因为没有看到肖龙而生气地离去。蜀香居也好,那个街角也罢,都是肖龙擅自决定的,他却没有如约出现。这回,龙珠肯定会勃然大怒。但是,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处理好师云丰的问题。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师云丰又问。 如果现在不回答,不知她又会做出什么举动。于是,肖龙一边开车,一边平静地回答:“为了让你头脑清醒,带你兜兜风。” 听到“兜风”两个字,师云丰的心情平静了,心中泛起了另一种情绪,她从兜里拿出香烟,蜷着身子点着了火,肖龙故意沉默着,行驶到这里,汽车渐渐少了。周围的田野一片寂静,离居民区越来越远,已经可以看到前方漆黑的森林。 “喂,到底去哪里啊?”师云丰又问。 汽车继续在黑暗的道路上行驶,已经离开大路转入小路,离漆黑的森林越来越近,已看不到其他车辆。 师云丰自以为是的安心感曲解了肖龙开车到这里的目的。 墓地和森林连绵不绝,虽然远处有隐约的灯光,但四周几乎漆黑一片。汽车在狭窄的小路上行驶着,树枝划过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车灯照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开到树林的深处,肖龙突然停下车,车灯熄灭的刹那,汽车立刻被黑暗笼罩住。 “怎么在这种地方停下?”师云丰虽然这样问,声音中却没有恐惧。 “下车吧!”肖龙回过头望着她,透过微弱的光亮,可以隐约看到她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发亮。 肖龙熄灭发动机,点了支烟。 “在这里停下来做什么?”师云丰看着肖龙的侧脸问道。肖龙沉默着,香烟的火星映在前车窗上。 “这里怪吓人的。” 这个地方远离人烟,无人路过,只有草丛中传来虫鸣声。师云丰并没害怕。肖龙掐灭香烟,把烟头扔到窗外,然后开门下车,夜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做什么?”师云丰的声音有些激动。 “坐到后面的座位。”肖龙终于说话了,他打开了后车门,坐到师云丰的身边。 “喂,为什么在这里停车?” “没什么,就是想在这儿待会儿。” “真是个怪人。” 师云丰有些不安了,等着肖龙做什么,刚才赶到肖龙和龙珠见面地点时的激动情绪一直在持续,只是程度和内容有了变化。她的身体在车里微微地颤动着。 “喂,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见肖龙仍然沉默,便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 “头脑清醒了?”肖龙总算开口说话了。 “嗯。”师云丰微笑着回答,“出来兜兜风,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 “我非常担心你,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总是很担心。你看起来喜欢玩弄女人,但其实是个老实人,只是总被坏女人勾引罢了。”她说。 “是吗?” “是啊。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师云丰用教诲的口吻说道:“你啊,要不是我一直看着你,早就出事了。武晨的事就是个例子,要不是有我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汽车停在森林深处,周围漆黑一片,在这种地方,她居然还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被自己杀害的女人的名字。 “不止武晨,赖千秀也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很清楚。” “那就和她分手,这样可以吧?”肖龙故意说给她听。 “嗯,不过现在还不能分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在拿到你想要的钱之前别无选择,我会好好看着她的。”师云丰对赖千秀毫无嫉妒之情,她知道肖龙并不喜欢赖千秀,而是在利用她,所以很看不起她。 对师云丰操纵赖千秀冲到桃花岛那家店的事情,肖龙装作一无所知。 “可是……”她的语调有所改变,“千万不要打龙珠的主意。她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也许你没有发现,但我是女人,非常清楚,她在骗你。你想对她做什么,我清楚得很,你瞒不住我的,但别被那个女人迷惑行吗?我对她不能忍受。求你了。” 师云丰摇着他的手。 “我知道了。”肖龙回答道。 “真的吗?” “嗯,真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肖龙在黑暗中吼道:“是我不对,就按你说的做吧!” “就算你是在撒谎,我也很高兴,我只要听到一声安慰就足够了。你会信守诺言,离开龙珠吧?” “会,我听你的。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 “今晚我也有些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扔在废纸篓里的地图,顿时怒火中烧,没告诉任何人就跑出医院,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那么冲动,我这才明白,都是因为我太爱这个医院,不想辜负你父亲的嘱托。” 肖龙这时却突然按倒师云丰,掐住她的脖子。 “啊……”师云丰发出痛苦的叫声,她这才意识到肖龙的企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肖龙的膝盖用力压着她的双腿,已经来不及了。肖龙用大拇指压着师云丰的颈动脉,其他手指绕到耳后,把她的头固定在座位上,然后使自己的重心集中到手指上,师云丰想要叫喊,但发不出声音,肖龙已经骑到她的身上防止她起身,他手指上的力气毫无缓和,把她的血管压得凹陷下去。她伸手试图掰开肖龙的手,结果却抓破了自己的脖子。 “咕,咕咕……”她的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因为太黑,肖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翻白的双眼。两分钟后,她腿上的反抗渐渐弱下来,肖龙额头上的汗滴到她的脸上,她的后脑勺抬不起来了。肖龙数着数:一、二、三、四……每数到十,他又重新数一遍,三分钟过后,她的抵抗已经十分微弱,头部摇摇晃晃的,但是,肖龙的手指仍然没有减轻力量。师云丰的手脚一阵痉挛,在生命最后的痉挛结束后,她的身体变得像鱼一样柔软。肖龙终于把手拿开,他的手指已经失去知觉,僵直的拇指无法弯曲。他握住师云丰柔软的手腕,发现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肖龙仔细倾听,周围只发出虫鸣之声。他踢开车门,把师云丰的身体往外拉,先拉出双腿和身体,随后出现的那张苍白的脸让肖龙吓了一跳,全身哆嗦。肖龙把师云丰的衣袖撕下来盖在脸上,用腰带绑起来,以免看到她那张恐怖的脸。她的个子很大,体重自然不轻。被袖子裹住的头像铅块一样耷拉在肖龙的胳膊上,肖龙抱着尸体走在草丛里,虫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肖龙的脚步声。虽然没有月亮,但还是有微弱的光线,让肖龙得以辨别道路。在夏草及腰的林子深处,繁密的竹子阻碍了去路,无数树木像黑色柱子般挺立着。 尸体越来越重,肖龙的胳膊已经麻木了,肖龙走到悬崖边上,未经深思熟虑立即把手中的尸体抛了下去。白色的尸体在杂草丛生的斜面上像石头一样滚了下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这悬崖并不很高,可以看见一块块黑斑一样的灌木丛,白色尸体卡在当中若隐若现。两片树丛中间有一个拱形开口,尸体正好滚入其中,下半身露了出来,肖龙可以清楚地看见脚上的那双白色袜子。 ------------ 七十三、杀人后的遮掩 回到停车的地方,肖龙冷静片刻,坐上驾驶席,发动汽车,久违的发动机轰鸣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一边把身子探出车外观察路况,一边掌控着方向盘沿着狭窄的小路后退。当汽车转回刚才行驶过的宽阔道路时,依然没有车辆经过,树丛渐渐远去,远方隐约可以看到车灯的亮光。 终于结束了。筋疲力尽的肖龙现在只有这个想法。之前师云丰坐过的位置空着,仿佛破了个大洞般空虚,一丝恐惧感朝肖龙袭来。汽车驶入小镇街道后,路上飞驰着为数不多的汽车,由于车速都很快,所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肖龙的车子是从边道驶入主路的。 肖龙驶往南光方向。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见过无数尸体,上学时也有过解剖尸体的经历,早已对尸体习以为常,但那是在死者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情况下。而现在,杀死师云丰的是自己,他实在没办法保持平心静气,拱形灌木丛里伸出的双腿和脚上的白色袜子一直在眼前浮现。虽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是新的麻烦又接踵而来:那具尸体应该明天就会被发现,判明身份也许需要两三天时间。不,不等警察找上门,就假称自己读了新闻,主动过去确认,医院里没有人知道师云丰是去找肖龙,更没有人知道她和肖龙在一起。 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必须要证明自己在那个时间和其他人有联系,活着的凶犯不应该存在于孤绝的环境中。 肖龙在计划杀害师云丰时,不是没有想过采取杀害武晨及赖千秀丈夫的方法。但是,反复使用同样的方法让肖龙感到畏惧,他担心会出现破绽。而且,出于从医者的良心,即自己最后的一点职业道德,他对重复使用这种专业的杀人手法有些犹豫,所以没有用这种方法杀害师云丰。 肖龙继续开着车。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车速也就降了下来。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回到医院应该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这个时间要准确地记住。 当然,还要保证不出交通事故。否则,他来过小镇街道的事就会被人知道,肖龙打了一个冷战,必须放慢车速,如果不留神,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交通事故。汽车从几个警察身边驶过,正值夏天的夜晚,巡逻的警察在路边摆上椅子,边乘凉边观察路况。 肖龙不认识这些巡逻的警察,他只知道在这种地方绝不能留下超速的记录。肖龙更加谨慎地慢慢开着,后面的一辆辆出租车不耐烦地超了过去。 肖龙在小镇街道变宽的地方向左拐入去南光北的街道,打算绕远回去,这里因为地铁施工,车辆不易通过,前面的司机正和施工人员在争吵着什么,肖龙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琐碎的小事给人留下印象,汽车上的车牌号就像招牌一样显眼,如果被人看到,也许会为自己留下后患。 肖龙又驶向边道。一握紧方向盘,他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师云丰的幽灵正在远方叮嘱自己要小心驾驶。 肖龙决定先不回医院,他把车开到了赖千秀的家。他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这时,肖龙并不担心有人看到他的车停在这里,反倒希望有人能记下他的车牌号。 他从自己的专用入口进了玄关。 “您回来了。”女佣过来迎接肖龙,这个家的人总是很晚才休息,肖龙径直去了赖千秀的房间。 赖千秀正坐在桌子前翻阅账本,手边放着算盘。她知道肖龙进来了,看也不看一眼,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算账呢?看样子,生意一直不错嘛!”肖龙在离赖千秀稍远的地方坐下。 “不错什么啊?”她很不高兴地道,“现在正在为开分店的事想方设法筹钱呢,唉,哪容易凑到那么多钱呀!”她抓起算盘用力摇晃了几下。 “你说钱不够和我们说的钱不够,在数额上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啊!”肖龙有点担心,她这样说,之前约定给他的那笔钱不知道会不会被借故拖延。“而且你啊,事业心也太强了,要是不见好就收,当心阴沟里翻船。” 赖千秀也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膀。 “啊?都过了十二点了。”肖龙看了一眼手表道。 “你这会儿来干什么?”问这话时,赖千秀仍没有抬眼看他。 “当然是有事情和你商量啊。我最近也忙的不行,” “哼,不是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吧?” “别开这种玩笑嘛。我现在也是为了筹钱辛苦奔波,今天去了一个人那里借钱,不过还是不行。你上次答应借的钱,没有问题吧?”肖龙对着赖千秀的背说。 “今天晚上别提这个了。”赖千秀今晚第一次离开桌边走向肖龙,眉间虽然透出不高兴的神色,但对肖龙的到来也未必就那么排斥。 “只要你遵守约定,我也就用不着开口提钱呀。算了,今晚就不提这个了,说点别的也好。” 肖龙从口袋里拿出烟。赖千秀亲手划了火柴给他点上,这时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喂,你怎么了?” 肖龙吓了一跳:“什么?”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肖龙摸着自己的脸道:“啊,是吗?” “身体不舒服吗?”赖千秀眯着眼睛盯着肖龙。 “没,没什么。真奇怪,看起来真那么苍白吗?” “是啊。不过你没什么就好了,可能是灯光的关系吧。”她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 “这些日子我四处借钱,今夜的商谈又不顺利,郁闷的心情就显在脸上了吧。真的没有问题吧?” “真是烦人!我们不是说过今天不说这个了吗?” “是啊。”肖龙在明亮的光线下看着赖千秀的脸。那张毫无特色的扁平脸,现在看起来却充满活力,他握住了赖千秀肥嫩的手。 “放开!你现在还和其他女人纠缠不休。”赖千秀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肖龙摆布,倾斜了身体靠在他身上。 肖龙舔着赖千秀的耳垂道:“你能帮我证明从今晚黄昏开始我就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啊,怎么了?”赖千秀迷离地望着肖龙的脸,她的表情并不像语气里表现得那么意外。 有点状况, “是因为没有按时偿还债务吗?” “嗯,就是这么回事。总之,不管谁来问,你都要说我从黄昏开始就一直和你在一起。” “好。”赖千秀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肖龙深情凝视着她的脸,然后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之后又一次嘱咐道:“说不定也会有警察来问你,到时你一定要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赖千秀听到这话,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深吸了口气。 肖龙解释道:“详细的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记住一定要这么说。” “到底怎么回事?”她仿佛猜到了什么,语气很沉重。 “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明白了吗?” 肖龙特别强调了那句“明白了吗”,自从他们合谋杀死赖千秀的丈夫,这种共犯的意识仿佛成了一种强制,迫使他们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共同进退。赖千秀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却也不再打听什么,只是僵着面孔。 “今晚我想住在你这里,好吗?” 肖龙将手伸进赖千秀的衣服里,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在她耳边私语。赖千秀虽然神色不安,但还是默许了肖龙的请求。 肖龙次日早上八点离开赖千秀家。 他的车整夜都停在赖千秀的家里。这样很好,过路的行人肯定都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这也能成为肖龙整夜都在赖千秀家的一个佐证。据赖千秀说,她比肖龙早三十分钟到家。要假称两人从黄昏就在一起,瞒过千濑家里的佣人并不困难,只是要说明中间这段时间他和赖千秀在哪里一起度过,有点麻烦。赖千秀五点时在银座的店里,后来一个人去看了一场歌舞表演,之后又去一家营业到很晚的餐馆吃了夜宵才回到家里。其实,只要把这些活动说成是肖龙和赖千秀一起进行得就能形成肖龙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肖龙打算仔细琢磨这些细节问题,在警方发现师云丰丰的尸体来向他调查之前,他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 ------------ 七十四、杀人后的遮掩2 第二天肖龙到医院时正好九点。今早,他比任何时候都尽心尽力地处理累积起来的工作。事务长应该要来报告师云丰失踪的消息了,肖龙暗想。果然,十一点半左右,事务长米谷晃了进来。 “护士长似乎从昨天开始就没回医院了。”事务长站在肖龙身边报告。 肖龙没有马上回答,在文件上盖章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问话时,他甚至都没有看事务长一眼。 “我也不知道。护士长不在了,护士们都很散乱。”米谷事务长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一个人悄悄离开的吗?”肖龙转过头来面向米谷。 米谷用细长的眼睛盯着肖龙道:“护士们都不知道。院长,您也不知道吗?” 米谷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要是院长您也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 “不知道。如果她有什么事,应该会向你请假吧?”肖龙答道。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听说,本来护士长就不怎么跟我说话。” “没有什么线索吗?” “昨天五点半的时候,有护士看见护士长穿着白色的便服急匆匆地出了医院,而且那时护士长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据护士说,护士长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因为她的这种神情,那个护士感到很害怕,也就没敢问她的去向。” “那个时候我刚好不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肖龙道,“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你们去师云丰的房间看了吗?” “有护士已经去查看过了,家里和平常一样,衣服都还在,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或字条。” “真是怪事!师云丰来这里后,从来没有过不告假就外宿的情况啊!” 肖龙刻意歪着头,故作疑惑,他尽量不让事务长看到他的正脸,因为昨晚赖千秀已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住。他也害怕事务长看出自己脸色的异常。 “师云丰的工作安排好人接手了吗?” “已经让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接手了,现在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 “嗯。” “但是,院长,护士长忽然失踪,实在很奇怪!”事务长好像认为护士长的失踪比起医院的正常运转更加重要,于是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是啊。真奇怪!”肖龙仍旧是先前的语调,“再等一个晚上吧。要是还不回来,就通知警察。” “警察?!”米谷事务长意外地叫道。 肖龙心里有点慌了:“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人啊。以前还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连续两晚都夜不归宿,这种事情还是先跟警察打个招呼,让他们来处理更合适一些。” “是啊!” “也许本来就不用想那么多,说不定她今天就会回来了,你是知道的,师云丰这个人的性格和别人不一样。” “那就先这样吧。”事务长盯着肖龙的脸,看似什么都没有想,却又给人若有所思的感觉,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院长办公室只剩下肖龙一个人了,他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工作下去。外面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洒在屋顶上,这样好的阳光,也能照到那片茂密的树林吧。肖龙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的情景——夹在拱形灌木丛里的尸体,双脚外露,白色袜子在他脑子里异常鲜明,那是一种让人厌恶的记忆,抛尸的地方虽然很少有人去,但总还是有人过去附近吧,师云丰的尸体说不定今天就会被发现了,被害者的身份,警方也许一时还判断不出来,但应该很快就能判断出来。到那时,情况就有点被动了,自己还是先向警察报案为好。 压住师云丰血管时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尽管那些举动完全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可他却如置身明亮之处,能清楚地看到师云丰扭曲的表情。应该是错觉吧?实际上,当时暗的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是平常见那张脸的次数太多了,才会产生记忆错位。危险啊,要是有什么微小的错误恐怕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破绽。说起来,师云丰的消失对他而言却是莫大的安慰,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这时,护士送来了三份晚报。肖龙立刻打开翻看社会版,上面并没有登载小镇墓地的树林里发现了女尸这样的消息。他又打开一份,没有,打开最后一份,还是没有。肖龙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尸体还没有被发现。不过,地方的晚报截稿时间是下午两点,尸体也有可能在截稿时间之后被发现。但是,下午两点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去那儿了吧?只要路过那里,肯定会注意到在灌木丛中伸出来的两只脚,那白色的袜子比什么都醒目。 那里不是密林的最深处,虽然没有路,附近的人也肯定会去,而且最近还在那里见过一对对的情侣。 护士长的失踪让年轻的护士们有些无所适从,她们虽然和平常一样上下班,但不安的气氛笼罩着医院。是不是自己担心过头了?肖龙暗忖,可他又觉得这种看不见的不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看来,明天就得把师云丰失踪这件事通知警察。现在,自己对情势的判断一定要冷静,而且也要尽快和赖千秀把不在场证明的细节商量好。 傍晚时,电话响了。肖龙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等尸体被发现而且身份辨清后,警察肯定会打来电话。 “肖龙医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师找您,请您稍等。” 是龙珠那边打来的,肖龙稍微安心了一点,同时,心思也像水流一样径自奔向了龙珠那边,一会儿,话筒那头传来了龙珠的声音。 “是医生吗?”龙珠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静。 “啊,不好意思。”肖龙先说道,“昨天失邀了,真对不起。” “您很忙吧?” “还好,我本来打算去那里的,不过途中遇到了点麻烦……” “嗯,我明白了。我真傻啊,先在你定的地方等您,您没来,我又乖乖按着地图去了您指定的那个地方,足足等了三十分钟。” “真对不起,”肖龙连忙道歉道,“那是因为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约你出来见面的。” “没关系。”龙珠答道,“我知道您很忙,请您不要再约我了,今后,我们也不要来往了。” “千万不要!你误会我了。”肖龙急忙解释,“你先听我解释!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那时有突发状况,我实在过不去,我真心向你道歉,让你在我指定的地点和时间空等,是我不对。” “不,您不要这样说,是我不该对您有所期待,是我的错。” “龙珠小姐!”肖龙在电话里高声叫嚷起来,“只要能消除你的误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总之,请你先听我解释。实际上,那时我遇到了交通事故,本想立刻联络你的,但那个鬼地方根本没法打电话,耽误了一小时才赶到我们约好的地方,可你已经离开了。” “当然,谁会一直在那种地方傻等!” “没错,也难怪你会生气。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想当面向你道歉,不然我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我马上就要出门了。” “龙珠小姐,请不要这样,如果你听完我的解释还是不原谅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请你至少要听一下,拜托了!” “抱歉了。”那边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肖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过,早报会在六点半左右送来,今早肖龙一睁眼,就让女佣立刻把早报送到枕边,他仔细地翻看着社会版,可却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报道。其他两份有关于杀人事件的报道,但跟肖龙完全不沾边。 肖龙趴着抽了根烟。昨天的晚报没有报道,肖龙还以为尸体会在晚报的截稿时间后被发现,可今天的早报还是没有登载,而早报的截稿时间是凌晨零点,也就是说,昨天一天中都没有人发现师云丰的尸体。 ------------ 七十五、杀人后的遮掩3 伴随着失望的情绪,肖龙又睡着了。他心中交织着两种情绪:一方面他希望师云丰的尸体早点被发现,另一方面他又安于目前事情尚未曝光的状态,肖龙一点也不后悔杀了师云丰,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好感,而且,她的眼神简直像一条毒蛇,让肖龙毛骨悚然,如果让她继续活着,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杀了她,他罪恶感全无,只需为如何蒙过警方而操心劳神。 肖龙再次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肖龙板着脸走进院长办公室,立刻叫来事务长。米谷事务长走了进来,那一刻,肖龙下定决心过些时候把事务长也辞掉,这人太难使唤了。 肖龙一脸不高兴地说:“昨天晚上师云丰还是没有回来,你去向警方报案吧。” “好。”米谷的声音听不出惊讶之情。 “向警方提交的申请书上一定要写上她那天出去时的穿着,具体情形你可以问问当时眼见她离开的那个护士,记得今天之内交给管辖这片区的警方。” “好。”事务长并没有反问什么,闲散地踱出门去。 这是最开始的应对手段。之后就是发现尸体、警方询问、刑警前来。这一天,肖龙什么事也没做,就等着晚报送过来。虽然今天有电话打来,但不是他所期待的来自警方的询问。如果尸体被发现了,警方先会验尸,死者的身份要晚些才能知道,所以肖龙觉得,比起警方打来电话,还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要早一些。 下午五点左右,护士送来了肖龙等待已久的晚报。等到护士一离开,他立刻打开了社会版,快速扫过整个版面,还是找不到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另外两份也同样没有。肖龙安下心,又认真地看了上面的内容一遍,即使最小角落的新闻也没放过,肖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也没有发现尸体,确实有些怪了。那地方的地形并不复杂,而且尸体也没有被隐藏得很好,谁路过都一定能看到那双伸在灌木丛外的脚。 肖龙只能把希望放在明天的报纸上。现在他把心思转移到了龙珠身上,昨天虽然通了电话,不过对方却先把电话挂断了,她的愤怒可想而知。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虽然扫除了师云丰这个障碍,却也即将失去龙珠。肖龙想,如果直接开车去龙珠那里,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强硬地拒绝见他,要么就是干脆假装不在,反正会让肖龙颜面尽失。 肖龙每天都打电话给龙珠,而且是每天不知道打多少回。龙珠当然不会接电话,但是肖龙就是要这样做,就算让她觉得十分厌烦,还是会一直坚持这样做下去。肖龙之前就是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法成功的,这次他也打算用同样的方法让龙珠回到他身边,虽然不知道这次能否成功。想必龙珠也希望再见他一次,就算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继续交往,礼节上也应该当面说清楚才是。 对他动过心的女人怎么能一言不发就从他身边离开呢?她应该也是这样吧。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肖龙立刻又往龙珠的店里打了电话。 “老师不在。”就像预料中的那样,接电话的女学徒连转达来电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回绝了。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啊,这个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她回来了,请你帮我转达,有个叫肖龙的给她打过电话,三个小时后我会再打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请务必帮我转达。” 肖龙千叮咛万嘱咐后挂断电话。看来,她果真不愿意接肖龙的电话,但是他还是会坚持每天打。总有一天,龙珠会乖乖接自己的电话,如果每次都让人代为撒谎,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肖龙正期望着有这样的效果。 接着,他应该和赖千秀详细商量一下做假证的事情,师云丰的尸体十有八九在今天之内就会被发现,不,说不定此刻警方已经开始验尸了。若想假证没有任何疑点,任何细小的时间段落都必须准确计算,否则,恐怕日后在警方反复询问时会露出破绽,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肖龙摊开一张白纸,开始构思那晚的不在场证明。首先,他把从黄昏到晚上十二点这一段时间以小时为单位划分开,然后再以十分钟为单位继续细化,逐一详细梳理,关键的时间段更以分钟为单位,精心打算。他曾看到过因为仅仅几分钟的误差而被警方抓住漏洞的犯罪案例。 肖龙详细计算了很多内容,比如交通堵塞所浪费的时间、从自己住的地方到赖千秀家的红绿灯数量以及停车时间,等等。那天零点以后,他一直在赖千秀的家里待到次日早晨,这段时间说明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却比赖千秀晚到家三十分钟,他若想顺利解释清楚自己这三十分钟的行为,就必须要选择一个别人不可能目击到的地方。 肖龙听到了轻轻地敲门声音。米谷事务长不等肖龙回应,径直打开门,慢吞吞地挪到肖龙身边,肖龙不禁有些慌乱,忙不迭地收拾着桌上摊开的纸张。事务长眼神锐利地看着肖龙这一瞬间的动作。 “我已经向警方报案了。”事务长的声音干巴巴的。 “好的,辛苦你了。警察问什么了吗?” “没有问什么特别的内容。他们只扫了一下报案申请,然后就把文件放进了文件夹,他们的表情就像在说:‘这种事还需要找警察吗?’” “这样啊!”肖龙放心了。 看来,警察对一个老护士长的突然失踪根本就不当回事,肖龙甚至还觉得,就算师云丰的尸体被发现了,警察的这种做事风格也能让自己安然无恙。这样想着,肖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院长,”米谷一直盯着肖龙,“还有别的急事吗?” “啊?”肖龙为了不让事务长觉得奇怪,故意装出一副惆怅的样子,“没有,辛苦你了。” “那我就出去了。”事务长很快就离开了。 那之后,肖龙天天等着报纸。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不等女佣送来,他就亲自去玄关拿新送到的早报;在医院里拿到晚报,也不等护士走远便连忙翻到社会版。 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却始终没有期待的收获。 肖龙渐渐不安起来:那里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尸体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那里比他想象得还鲜有人迹,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肖龙眼前浮出了师云丰渐渐腐烂的尸体。那个女人死亡已经超过一百小时了,而且那里又是一片湿地,加上炎热的天气,尸体应该早就腐烂了吧?肖龙忍不住想象着米粒般的蛆虫从尸体的嘴和鼻腔爬出,然后遍布全身的情状,可能脚也已经腐烂了吧,恐怕只有那双白色的袜子还完好无缺,可是,为什么还没人发现尸体?肖龙思索了种种可能,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猜测——难道师云丰的尸体被人移动到别处去了?由于在报纸上一直没有读到尸体被发现的报道,他竟然连这种荒谬绝伦的想法都产生了。肖龙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现场确认一次?就装作无所事事出去兜风的样子将车开到那附近,然后下车散散步。虽然事发当时是夜里,但是他确信自己能找到那个地方,如果不亲眼确认一下师云丰的尸体究竟还在不在那里,肖龙的心里就没法踏实下来。 ------------ 七十六、杀人后的遮掩4 但是,他又常听到“犯人必会重返犯罪现场”这一说法。若是警方故意不让媒体报道师云丰的死讯,悄悄在犯罪现场布下网等待凶手出现,又该怎么办?如果他去了,可能立刻就会被警察抓起来吧。而且,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要是被当时经过那里的人看到,早晚会传到警察耳朵里,自己不就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了吗?况且,去那里也不能搭出租车,开自家车去,被目击者记住车牌号的危险同样存在。 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肖龙甚至想,要不干脆打电话告诉报社的人尸体在哪里,地形是什么样?无论如何,报社肯定会派人前去查看虚实。要不,用匿名的方式直接给警方打电话?但想到这样做的同时,对方也会记住自己的声音,然后从中判断自己的年龄,甚至记住连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口头禅等问题就又作罢。 肖龙觉得,最理想的情况莫过于,即使尸体被发现,警方也无法推断犯人是谁,从而使搜查陷入僵局。如在电话中被人听到声音,从而推断出年龄和特征,那样就太危险了。 在向警方报案后的第四个傍晚,一位警察到医院来找肖龙。听到这一消息那一刻,肖龙心跳猛地停了一下:终于来了!不过,来人不是刑警,而是派出所的民警。 “是您提交申请寻找一个教师云丰的人吗?”民警问道。 “是的。”肖龙的回答尽量不动声色。 “之后没有什么消息吗?”年轻的民警又问道。 “嗯,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你提出请求已经过了四天了,我想着是不是情况有所变化,所以过来看看。因为我们过去也有这样的案例:报了案就放着不管了,其实当事人已经找到了,也没有及时通知我们。” “是这样啊。”肖龙立刻安下心道:“师云丰的确还没有回来,要拜托你们了。” “我知道了。那就在全国发布消息吧,在自杀者和意外死亡的尸体中要是发现身份不明、跟师云丰的体貌特征相似的人,我会尽快和您联系。”民警郑重其事地敬礼道。 这两天的报纸依然没有关于中年女尸的报道。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就是发现不了呢?距离师云丰被杀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个小时了。闷热潮湿的天气只会让尸体更早腐化,恶心的尸臭一定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说起来,那附近应该有饥肠辘辘的野狗出没,可能尸体早就被野狗撕咬得四分五裂了,肖龙想象着野狗衔着还没吃完的死尸头四处乱跑的样子,鲜血从野狗的牙缝间滴落下来,涂满了师云丰凌乱的长发,她的手脚都被扯了下来,零落地四散在草丛里。 肖龙摇摇头,现在不是空想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这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难道真的像他之前考虑的那样,有谁移动了尸体?会是谁呢?肖龙觉得自己又钻进牛角尖里面,立刻转换思路。也许,自己太过纠结于“尸体会被发现”这个假设,如果尸体变成一堆白骨,就算被人看见了也算不得什么。报纸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报道吗?当然,要是被发现时只剩下树根一样的白骨,就再理想不过了。师云丰毕竟是被肖龙掐死的,若连有淤血痕迹的皮肤都腐烂了,就不会留下丝毫证据。 再等等吧,对任何事情都不要盲目乐观,还是要做好师云丰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的打算,昨天仔细思考的那些不在场证明,必须要让赖千秀好好记住。 赖千秀这次肯定会帮助自己,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她都能帮忙渡过难关。那晚肖龙去找赖千秀时,她很快就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当时,肖龙还没有认真考虑不在场证明的细节问题,所以也没有告诉她真实情况,如果她知道这次杀掉的是师云丰,估计她会更加积极地配合肖龙。 赖千秀对师云丰一点好感都没有。以前,她每次遇到肖龙都会固执地质疑:“你和师云丰有一腿吧?”尽管肖龙完全否定,但事到如今,也是时候对赖千秀和盘托出了,反正师云丰也已经死了,没准,当她听到被肖龙亲手杀害的正是自己一向讨厌的师云丰时,她还会心存快意地站到自己这边。就算她不这样想,这回也轮到她来回报自己了,肖龙上次可是竭尽全力地协助她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再加上她又深爱着肖龙,她应该没有拒绝肖龙的理由。 夏志方在家里等着肖龙,看到肖龙进门,他一边眉开眼笑地说:“喂,我弄好了。”一边从脏兮兮的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 他好像很久没洗澡了,脸上胡子拉碴的,因为屋檐太深,太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在这样的房间里,让他更显邋遢。难怪不被女人正眼瞧,想到这些,肖龙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是这个,”夏志方拿出一个很长的信封,然后抽出里面的东西。这张薄薄的纸片,就是离婚协议书,上面公式化地写着双方同意离婚等简单几行字,旁边空白栏是夫奏双方签名的地方,妻子那一栏已经签好了,还盖上了印章。 “这份是交给区民政局的,这里还有一份。”夏志方解释道:“需要你妻子填的部分,我已经让她填好了。按照你说的,只给她五百万元,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但为了你们将来不再有任何纠缠,也值了。”肖龙打开一看,确实是妻子的笔迹,上面写着: 字据 鉴于本人与肖龙先生业已正式离婚,且本人已从夏志方先生处接受五百万元赡养费,今后本人不会以任何借口向肖龙先生提出任何要求,空口无凭,特立此为据! X年X月X日 肖龙又读了一遍,夏志方解释说:“我付给她的是现金,为了安全起见,我就让她立下这个字据。” “你想的真是周到。” “怎么样,现在有何感想?”夏志方冷笑着问。 “我现在舒畅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是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夏志方调侃道。 “因为你一直都单身忘了自由的幸福啊!” 话虽这样说,肖龙怎么可能会觉得夏志方幸福?不被女人当回事儿,一直娶不上妻子的男人,可怜他还来不及。 “看看,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印章。”夏志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着印章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我都办好了,按先前约定的,我拿你给的授权书做好借据,已经成功借到钱了,这是借款人的姓名。” 肖龙看了一眼夏志方给他的记录本,借款人应该是从事金融工作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很麻烦。不过,等赖千秀从温泉回来,钱马上就能还上。 “但是,利息还是高了点。”夏志方说:“能还就尽量早点还,你现在得哄着龙珠,在你们结婚之前,你就先拿这个应付她一下,表明你有财产储蓄,过一段时间你就赶紧把钱还上。反正,到时木已成舟,就算到时发现你户头上一分钱也没有也没关系吧?哄女人可是你的专长啊。” 这个不用你操心,赖千秀自然会拿出钱来的,肖龙心中默默地回答。 “这是存折,你好好看看。” 夏志方又递给他一个信封,肖龙抽出里面的存折,上面存款人名字写着“肖龙”、第一页标记着存入的金额——两千万元。 “给龙珠看的两千万元,加上付给你妻子的五百万元和利息,总共是两千七百八十万元,也就是说,你的借款一共是两千七百八十万,明白吗?” “我知道!”肖龙点了点头, ------------ 七十七、为结婚做准备 “那么,你好好保管那本存折,印章在这里,一起还给你。”夏志方把桌子上装印章的袋子推到肖龙面前,“在这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盖章吧。” 肖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章,作为见证人,夏志方和他的律师朋友也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因为印泥不好用,还是自己盖得不好,盖上的名字有些模糊,妻子的印章倒是显得特别清楚,可以看出,她当时很冷静。——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总算圆满结束了。 肖龙离开了夏志方家。 外面风和日丽。肖龙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过,一切都很烦利,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也会一帆风顺。他的口袋里揣着那本两千万元的存折,在和龙珠结婚之前,他必须好好保管它,没有这个,他和龙珠的婚事肯定吹了。 夏志方这次真是帮了大忙,如果没有这个存折,肖龙不可能得到龙珠,对于龙珠,最能打动她的不是男人自身的魅力,而是男人的经济条件,或者说,经济条件已经成了男性魅力的一部分。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和妻子彻底离婚之后虽然让自己如释重负,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是有一些淡淡的伤感。真的很奇怪,以前和她分居时总觉得她很烦人,现在真的离婚了,脑子里想起的竟全是两个人年轻时生活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但不管怎样,他确实已经受够了,她老是一副妄自尊大、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人觉得压抑,每次肖龙从外面回去,她虽然脸上表情淡淡的,却充满了对他的鄙视,肖龙经常对此感到恼火。而且,最近她的脸因为年龄有些变形了,十足中年妇女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 而龙珠却非常迷人,她正处于女人风情万种的时候。出于对男人的戒备心,她从来不让男人靠近她,她的身体一定更有风韵,更加娇艳。而且,她有事业、有钱,肖龙的这两千万元只不过是能追求到她的一点点诱饵。然而,肖龙忽然想到,现在自己手里的银行存折是不是真的呢?就算存折是真的,里面的金额应该不会被人做过什么手脚吧?他并不是信不过夏志方,只是这件事必须格外小心,听说最近通过篡改银行存折进行诈骗的人很多,想到这里,肖龙开始有些担心。他虽然非常信任夏志方,甚至可以把印章都交给他,但这件事还是查清楚为好,肖龙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看表,还不到三点,他按照存折上的号码打了过去,银行的业务员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肖龙。三天前我在贵行存了两千万元,我想查一下账户余额。”肖龙说。 “请问,是哪位肖龙先生?” 肖龙说了自己的住处。 “非常抱歉,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太方便。”银行的态度很谨慎。 “那我可以到你们那里去吗?” “您不用特地跑一趟了,如果您住处有电话,我们待会儿会给您打过去的,不是我们不信任您。不怕您笑话,通过打来的电话告知余额详情常常会引起麻烦,所以……” “我明白了,请一小时后打到我的住处吧。”肖龙报上号码,“这是我们医院的。” “我知道了,请问您的存折号是多少?” 肖龙从口袋里拿出存折,念了一遍上面的号码,然后问:“那我就等您的电话,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高。”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了。”肖龙放下电话,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肖龙回到车子里,忽然想起还有事,于是马上又拿起电话,拨通了赖千秀家的电话: “我是肖龙。” “您好,是肖龙先生啊!”女佣接的电话。 “夫人现在还没回来吗?” “现在还没回来。” “那地方那么吸引人啊?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是的,我听说好像是又去了一个地方。” “是吗,改变计划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早上打来电话,说是再多待一天,大概明后天能回来。” “她是从旅馆打过来的电话吗?”肖龙问道, “是的。” “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 “您稍微等一会儿,”女佣让肖龙不要挂电话,过了一会回话说,“是一家叫山叶庄的旅馆。” “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个呀,我查一下,您稍等。” “算了。”肖龙挂了电话,赖千秀前几天看上去还心事重重,现在说不定怎么逍遥自在呢,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看来是到更年期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热,天空万里无云,看到在灿烂太阳光下浮现出的美妙景色,肖龙忽然想到昨夜在雨中挖土的自己,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毫无真实感。不必为师云丰那奇怪的幻影所苦恼,肖龙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看到耀眼的阳光,人的神经仿佛也变得强韧了,活着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死了的人吓倒?肖龙回到医院,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是XX银行打来的电话。”总机那边说。 “您好,我们是XX银行,一直以来承蒙您多多关照,我是高杉。”对方声音和肖龙在电话亭那边听到的一样。 “您好,我是肖龙。” “是肖龙先生对吧?您刚才打电话询问关于余额的事,是这样的,您户头还剩两千万元整。” “是吗?”肖龙总算舒了口气,“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 两千万元确实已经存上了,夏志方没有糊弄我,存折是真的,银行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有错,肖龙心想。他现在感觉轻松多了,拿出烟慢慢抽起来,他觉得今天的烟抽起来格外有味。 天色渐黑,肖龙想给龙珠打个电话,告诉她现在拿到了存折,让她尽早安心。但是他们昨天才见面,如果现在再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着急呢?今晚就算了吧,肖龙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听筒。 “你好,我是肖龙。” “请稍等一下。”对方说道,过了一会儿,那边拿起话筒,“对不起,老师现在出去了。” 若是以前,这肯定是在说谎,但是自从两人和好如初,龙珠应该不会故意躲他,她现在真的是出去了吗?这么想着,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她说过去哪儿了吗?” “她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真是对不起,如果需要留言,我可以帮您转达一下。” “不用,算了,回头我再打吧。” 肖龙放下电话。女学徒的语气跟以前大不相同,肯定是受了龙珠的影响,女学徒现在对肖龙和气多了,虽然没能听到龙珠的声音,但女学徒态度的变化让肖龙也很满足。 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已经五点多了,她经常去外边吃饭,邀请她吃饭的男人很多,她曾经对他说过,他们当中有着名画家、公司经理,总之,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都是对她图谋不轨的人,今晚有可能是跟他们去吃饭了,想到这里,肖龙又开始焦躁起来,但是又没办法阻止,只有尽快跟她结婚。 肖龙又试着给在外地的赖千秀打了个电话,这次,要跟她说点好话,尽量讨好她一下,等她回来之后,必须马上解决钱的问题。他打电话到赖千秀居住在外地的山叶庄宾馆。 ------------ 七十八、赖千秀那边出问题了 “请问可以帮我找一下居住在你们那的旅客赖千秀女士吗?”肖龙在电话中对宾馆前台的值班人员说。 “请等一下,我们查找一下。之后给您回电话。”对方答道。 肖龙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他从来没感到这么满足过,一切都那么称心如意,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次危机,每次都应该杀出重围坚持到底,在最严峻的时候,你可能感觉自己马上要崩溃了,但是,及至挺过去再回顾从前,所谓的危机其实不算什么,总之,一切都会过去的,何况自己一直如此,师云丰的事也好,武晨的事也罢,稍有不慎,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又有哪次不是平安无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肖龙赶忙拿起电话问道:“怎么样?找到赖千秀了吗?” 肖龙想等赖千秀接电话时好好安慰她一下,问问她那边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再告诉她找个人按摩一下也许会舒服点,自己也想过陪她前往,但最近医院事情太多,脱不开身,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回到南光后,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保养,今天晚上特别想听到她的声音,就打了电话……这些说辞肖龙在心里都已经想好了。 山叶庄宾馆回电话了,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肖龙的思绪,“对不起,您找的人不住在我们这里。” “请再好好查一下。”肖龙有些着急地请求。 “我们已经仔细查过了,没有您说的人的名字,会不会是名字错了?” 对了,她有可能用别的名字登记住宿,肖龙一下子反应过来,赖千秀真的是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用这个名字登记的。”肖龙对着电话想了一下,“但是她今晚上确实住在那里,刚才她刚给我打了电话……” “是一个人吗?”对方询问道。 “是不是一个人……”肖龙有些含糊其辞,难道赖千秀真的是跟别人一块儿住的?不会吧?刚才心里的疑问又涌上来,“有可能是跟别人一起,我……”肖龙忍着难受的心情,“她今年四十八九岁,但乍一看也就是四十五六岁,胖胖的,嘴唇很薄,鼻子很小,对了,她有双下巴。” “她穿什么衣服?” “这个……”肖龙无言以对,赖千秀外出一般穿休闲服,她有各式各样的高级休闲服,可能其中很多肖龙都没见过,因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她的头发是不是卷发,前面留着刘海?”对方问道。 确实如此,赖千秀额头有点宽,她故意用刘海来遮掩,“是的,就是她,她在吗?” “是不是那位客人呢……”对方很谨慎,“按照您描述的样子,我们这里倒真是有一位,但她不叫赖千秀。” “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有个人……” “我是她的亲戚,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 “是这样,她是和一位男士一同前来的。” 这句话无异于给了肖龙当头一棒。 “是有这个可能。”肖龙继续追问,“他们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我们的登记簿上只有那位先生一个人的名字,那位女士没有再单独登记。”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肖龙接着问。“稍等一下。”说完,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山叶庄宾馆服务员的声音:“查到了,那位先生叫宗和。” “他住在哪里?” “他住在南光市西城区。” “他多大年龄?”肖龙接着问道。 “四十三岁。” “他现在还住在你们那里吗?” “是的,现在还在里。” 肖龙真想让她马上把那个男人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很快就可以抓住他们的把柄,肖龙这样想着,开口道:“谢谢,我找她也没特别要紧的事,所以我打过电话的事就不要告诉他们了。” “我知道了,怕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才把客人的资料告诉您。其实,我也不想让客人知道我多嘴。” “谢谢。”肖龙挂了电话,他刚才把赖千秀的模样说得很清楚,那位女服务员应该能分辨出来,连她的卷发都对上号了,那个人应该就是赖千秀,肖龙马上往赖千秀家里打了电话, “先生,是您啊。”还是刚才那位女佣。 “太太去海边城市安泰的事,是真的吗?” “对啊,我先前已经跟您说过了,太太打过电话回来。” “安泰的哪家宾馆?” “山叶庄啊。”女佣回答道。 “那你现在能帮我联系上她吗?我这边现在不太方便跟她联系。” “好的,我知道了。” “那请你快点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吧,你就说她走了后,我突然有急事,让她快点回来!”肖龙说道。 “这样说就行了吗?”女佣问道。 “是的。” “我知道了,那我待会儿给您回复。” 肖龙挂掉电话,点了支烟,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赖千秀和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男人住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呢?她不可能背叛自己,她的身体、生命,一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肖龙在努力坚信这一点的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女佣终于打过来了电话: “先生,刚才我给山叶庄宾馆打过电话了。” “怎么样?”肖龙急忙问道。 “好奇怪啊!”女佣自言自语似得说。 “什么很奇怪啊?” “夫人不在那里,但她打过电话,说确实是住在安泰市的山叶庄宾馆。我又给山叶庄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他们那里没有这样一位客人。” “你是不是听错了?”肖龙大声训斥道。 “她真地说的是山叶庄宾馆,不可能不在啊!”女佣也有些着急了。 “那为什么人家说没有,肯定是你记错地方了!” “不是的,我听得就是那个地方,那怎么办啊?” “宗和这个人你认识吗?”他的声音更大了。 “我不认识。”女佣答道。 “那夫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打电话?” “她没说别的什么,而且没有再打回来电话。” “那下次她要是再打的话,你问清楚她到底住的是哪家旅馆!” “好,我知道了。”女佣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疑惑。 肖龙看了看表:七点。窗外已经很黑了,家家户户的房屋闪烁着点点灯光,远处热闹的大街上霓虹绚烂,肖龙心里被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着。对于赖千秀,他一直是很放心的,他们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关系一直很稳定,没看出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她已经快五十了,身材很胖,看上去就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没有丝毫魅力可言,为了拴住肖龙,她一直对他千依百顺——肖龙一直这样认为。但仔细想想,这也许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赖千秀是个富婆,别的男人也许看上了这一点,而且她死了丈夫,现在是单身,这样一来,机会就更多了,可能有男人比肖龙更有吸引力。 最近,肖龙对她也确实冷淡了些,但并不是有意要疏远她,可能因为长时间跟一个人在一起会产生厌倦感吧。现在,有新的男人出现了,为了她的钱,他肯定会不惜一切手段讨好她,这样,她很有可能会变心,而且,最近自己老是从她那里要钱,她那么吝啬,可能会故意疏远肖龙。很奇怪,从来没有为赖千秀吃过醋的肖龙瞬间觉得酸味流遍全身,肖龙突然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点着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从山叶庄女招待的话判断,对方应该是四十三岁,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比赖千秀年轻多了,这一点也让肖龙很担心。 ------------ 七十九、龙珠要借钱 肖龙回到医院,事务长已经回来了,正等着肖龙。平常他都是六点一过就回家,今天却一直等到十点半,看来,事务长是准备要向他报告领回师云丰遗体的事情。 “院长,我一直在等您,有一件紧急事。”事务长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说。 “哦,刚好有点事和朋友出去了一趟。” “护士长尸体的事情办好了。”事务长说话的语调有些兴奋,事发以来,他突然连说话都有精神了。 “是吗?辛苦你了。” “在尸体发现的那边拿到了尸检报告,也办好了火化许可证,已经把尸体运到了火葬场,明天早上就可以取骨灰了。她户籍地那边的手续也由我一并办理了吧?葬礼定在明天晚上。” “好。”对事务长如此周到的安排,肖龙只好满口答应。 “警方对嫌犯的搜查有大致眉目了吗?” “现在还在搜查中,还没有锁定目标。” “今天来了两个警察。”说这话时,肖龙盯着事务长的脸说。 “来了吗?”事务长面露惊讶之色。 这个家伙还装什么,连武晨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害我在警方面前这么被动,居然提都没跟我提过,分明是故意找茬!肖龙心想。 事务长意味深长地问道:“警察都说什么了?” “问了很多关于护士长的事情。” 肖龙没提私家车的事,要不,事务长肯定会就此纠缠不休,他本想质问事务长武晨的事是不是他说的,但为了避免麻烦,就住了口。他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倒是米谷主动开口:“是吗?倒没怎么问我。” 当然啦,人家是没问,全都是你主动抖出来的,肖龙又想。 “他们可能想亲自请教院长吧。我的报告就是这些,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那辛苦你了。” 肖龙把手支在桌子上,两眼狠狠地盯着窗外。 第二天下午,事务长拿着用白布包裹着的骨灰盒回到医院。 肖龙让人一大早把一个闲置不用的房间布置成灵堂,事务长表情肃穆地将骨灰盒放到祭坛上。临时买来的花束摆放在祭坛两侧,水果和点心堆放在骨灰前面。前来吊唁的只有事务长和五六个老护士,事务长还非常庄重地穿上了正式的礼服,肖龙本来也打算穿上礼服,但后来又嫌麻烦,只是换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事务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警方在师云丰尸体发现现场拍的照片,还是请您过目一下吧!” 肖龙从信封里拿出警察在现场拍的照片,尸体的整体、脸的正面以及前后几个侧面等角度各拍了一张照片,特别是脖子上被勒过的部位,还特意进行了局部放大。 但是,从照片根本无法辨识人的容貌,尸体腐烂的程度相当严重,很多地方像水蜜桃一样表皮脱落,眼窝像骷髅一样凹下去,鼻梁断裂,扭曲而大张着的嘴里露出鬼魅般的牙齿。 “这是师云丰吗?”肖龙故意问事务长。 “没错!喏,你看,容貌是看不清楚,但不管从脸部很长的轮廓,还是从体形来看,都和师云丰一模一样。” 尸体是全裸的,肋骨像是被修饰过一般根根分明,腰部和腿部的骨骼都很细,头发也完全脱落了,唯独脖子上的勒痕清晰明了。 “这样腐烂的尸体,即使亲人来辨认也认不出来,但是,这绝对是师云丰护士长,从整体来看,我有十足的把握。”事务长坚持说。 晚上,肖龙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医生吗?”是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我是龙珠。” “啊,是我。”肖龙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闷闷不乐时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很开心。 “晚上好!”她娇滴滴的声音渗入肖龙的耳朵里。 “前几天真是的,让您看到我的丑态,很不好意思。”她笑着道歉。 “没有,你感冒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医生,今天晚上我想见见您,不知道可不可以?” “没问题,有事吗?” “是关于钱的事情。这种事我不想隐瞒院长,所以就决定向您坦白……您能借我两百万周转吗?这两三天就要,我现在真是一筹莫展啊……” “你需要两百万周转?!”肖龙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是的。这真是太难以启齿了,我只打算跟您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真是一点小钱都需要操心。能在这两三天内借给我吗……” “那就今晚见吧。”肖龙想,先见了面再说。 肖龙来到龙珠指定的饭店。今晚他打算尽情痛饮一番,如果可能的话,再与龙珠共舞几曲。师云丰的事情让他郁闷透顶,他也想借机转换一下心情。 龙珠已经到了,她正坐在饭店幽暗的一隅。她今晚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手套,脖颈处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肖龙大老远就看见了她曼妙的身影。 肖龙默默坐在她对面。龙珠看着他,抬起眉梢微微一笑。尽管是在暗处,墙壁上微明的灯光仍将她的眸子映照得熠熠发光。她今晚还特地戴上了镶有金边的椭圆蛋白石耳环,与她素黑的西装相得益彰。 “不好意思,我来得有点晚。”肖龙轻轻点了下头。她每次都让自己等得发疯,今天却意外地先到了,可见她多么需要用钱。 她把手放在唇边,不好意思地笑了:“让您看到了我失态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哪里。”肖龙看着她胸前白嫩的肌肤,想起那晚差点就得了手,那种快感现在还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呢。 “医生,在电话里我也说了,我现在真的很苦恼啊!要是能向银行借到钱,也不会向您开口了。”她突然直入正题。 “很难想象龙珠小姐也会为钱的事犯愁啊!做生意碰到这种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您这么说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店里突然需要两百万急用,只要借我周转一个月就行了。” 肖龙本想问她借钱的用途,但考虑到会显得自己很小气,就忍住没问。 “行啊。”肖龙一边抽着烟一边点头答应。 “啊,真的吗?”听到肖龙的话,她黑色的眼眸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是的!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得两三天后才行。” 肖龙在考虑卖古董之事。拜托夏志雄借的两千万银行存款绝不能动,这是要拿给龙珠作为财产证明的。至于那些收藏品,肖龙有信心能卖个好价钱。只需把玩腻了的那些卖给古董店就行,那些古董现在应该也增值不少,虽然有些心疼,但为了龙珠也只好割爱了。 大概卖十几件就够了,以前,就算医院资金周转再困难,他也没动过卖古董的念头,古董可是他的生命,但为了龙珠,他觉得非常值得。 “啊,太好了。真是有救了。”她像少女一样松了口气。 “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他故意大声说道。 “真是谢谢了。”龙珠微微仰起脖子喝下玻璃杯中的酒,颈部优美的曲线深深映入肖龙的眼帘。 “龙珠,今晚能与我共度吗?” 龙珠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啊,我的意思是有点想跳舞了,不知怎么的,最近觉得很闷,你陪我解解闷吧!” “这样啊,不过……”龙珠吞吐起来。 “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今晚还有个约会。因为是和别人有约在先,所以有些不方便啊……” 肖龙刚才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才特地这么早前来,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他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么,她今晚这身打扮又会是为了自己吗? “真是抱歉啊!把您叫出来,又提出这么冒昧的要求,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见肖龙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赶紧妩媚地道歉。 龙珠一边拿起包,一边允诺:“下次一定让您尽兴,今晚就先失陪了。” 肖龙送龙珠走出饭店。 告辞了,龙珠将手伸向肖龙,“下次一定补偿您。” 龙珠向肖龙嫣然一笑。看着龙珠就要离开自己,肖龙觉得她的笑容格外美丽。她走向等候在饭店外的汽车,坐上去,肖龙只好挥着手目送她离去。 ------------ 八十、吴英突然暴死 回到家里,肖龙接到电话,竟然是前妻吴英打来的。他吃了一惊。 “我是吴英啊,找你有点儿事。” “什么事啊?” “你给我的离婚赡养费不够啊,我还想追加点。” 肖龙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你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并说明今后不再有新的要求。给你五百万已经不少了。” “当时我考虑不周。后来我仔细想想,五百万是不够的。抚养儿子到大学毕业,再给他买房子、娶媳妇,还有我的日常费用,五百万是不够的。再追加五百万吧。” “你可真能狮子大开口呀。我可拿不出这么些钱。” “你可以用医院作抵押借贷么。” “医院现在经济也很困难,没法借贷呀,借了也还不上。” “那我不管,反正我要你追加五百万元。”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客气了。” “你怎么个不客气?”肖龙试探着问。 “你要不答应,我就向龙珠和有关部门揭露你的黑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揭穿什么黑幕?我有什么黑幕?”肖龙镇定着自己继续试探。 “你都干了什么卑鄙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反正我要是给你揭穿了,你就彻底完蛋了!” “你别威胁我!”肖龙咬着牙说。 “不信你就试试。我劝你还是听从 我的话,否则悔之晚矣。” 肖龙想了想,听着话头,也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于是他说:“我也不想搞得太僵,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那你定个期限吧,什么时候钱到账?” 肖龙又咬了咬牙,这娘儿们,穷追不舍呀!他想了想,说:“一个月吧。” “那就一个月为限,你要说话不算数,我可不客气。” 放下电话,肖龙陷入深思。五百万是拿不出的,就是拿给她,她还会继续追加,穷追不舍。那怎么办?干脆给她来个一了百了,反正也不是除掉一个障碍了,再除掉一个也下得了手。可怎么除掉呢?肖龙继续思考…… 最初发现吴英尸体的是一群苍蝇。 这一带都是鳞次栉比的住宅,稀奇的是附近还保留着这片难得的树林。虽面积不大,但杂草疯长,枝叶茂密,遮挡着刺眼夺目的阳光和炙烤般的炎热,那里成了一片萌地,成了孩子玩耍的好去处。最近,杂草中间地带有大群苍蝇飞来舞去,孩子们每次经过那里,大批苍蝇犹如扬起的灰尘都会嗖地飞向空中。有孩子回到家里向妈妈报告:一定是有人把餐厨垃圾偷偷扔在那里了。 那以后不久,又有家犬在拼命地拽着手牵缰绳的孩子,执着地带着小主人前往苍蝇聚集地,家犬一走到哪里就朝着地下不停地吼叫。 接到报案后,警察来到那里挖开地面发现了异常情况。这时,已经距离家犬向小主人报告过去约五个小时。不过,家犬叫唤的地方没有长草,面积也仅一丁点儿大。瞧那小片土地,好像是不久前被胡乱挖起再覆盖的状态,开始腐烂的女尸已从松软的泥土冒出裸露在外。 经过验尸,死者是吴英!接到警方通知,因为刚离婚,警察找吴英前夫肖龙来现场辨认。肖龙确认了这是吴英的尸体。 法医根据尸体推定,死亡时间应是五到七天前,系罪犯用绳索或布带之类的作案工具紧勒脖颈窒息而死,但是现场没有发现紧勒受害人脖颈的绳索或布带等物证,也没有找到挖土工具等物证,可见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把作案凶器都带走了,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破案的线索。尸体被送到公安医院再行解剖的结果,与法医在现场根据尸体的初步推断完全相同。 刑警队长田春达和部下一起查询了吴英刚离婚的前夫肖龙。对于警方的查问,吴英前夫肖龙做了如下陈述: "————从八月十四日起,本人参加了平安港帆艇俱乐部主办往返平安港与三沙岛之间赛道的帆艇比赛。 十七日上午,我在海上遭遇了报上报道的帆艇事故。因该事故而返回平安港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一点半,本人因极度劳累而晕倒在地,被救护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苏醒后,请护士打电话到家通知单位,本人住院期间都是由公司的员工们轮流来病房护理。 有员工来医院时向我说了吴英失踪的事。我听了也很着急,毕竟做过数年夫妻,她又是我儿子的母亲。所以我也请公司员工查找吴英的下落。 “对吴英行踪有可能提供线索的朋友是否都问过了?”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警官问。 “我能想到的朋友那里都问过了,连平日不太交往的朋友们也问了,例如平日里来往不太密切的剧作家曾吉,我也问过了,他也不知道夫人的下落。” 刑警详细打听了曾吉住所的具体地址后,了解到那里距离发现埋有吴英尸体的杂树林空地不远。 对于曾吉从十五日起至十七日的行动轨迹,刑警展开了秘密侦查。从保姆那里,警方了解到他从十五日起外出旅行,旅游目的地是东阳市方向。可是,保姆说不出具体地名。她继续说:曾吉回到家里是十七日中午十二时半左右,到家时显得筋疲力尽,手上提的还是出门旅行时携带的茶色行李拖箱。打那以后,总觉得曾吉的表情反常,跟往日旅行归来大相径庭,每天总是陷入沉思,少言寡语,脸色也很难看,即便坐在写字桌跟前也不是工作状态。虽说手头上还有交稿期限迫在眉睫的剧本,但他已经多次在电话里要求对方延长交稿日期。他向来是守时交稿的剧作家,迄今不曾发生过交稿一拖再拖的情况。 田春达警官将曾吉作为嫌疑人传唤到警署,查问十五日起外出行踪。曾吉脸色铁青,回答支吾,前言不搭后语。在田春达警官穷追不舍地一再询问下,剧作家曾吉的最后心理防线终于土崩瓦解,竹筒倒豆子似的坦白了自己与吴英的不洁关系,以及十五日那天双双直奔京都一家酒店开房偷欢的情况,还坦白了那家酒店的名称和地址。 “至于吴英失踪的原因,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原因。”曾吉陈述:“十六日晚上,我与吴英在观看焰火晚会时,吴英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在黑夜里从人间蒸发了。” 说到这里,他从上衣袋里拿出寄放在东阳车站行李寄放处的行李提取牌交给了警方。曾吉事先想过,如果受到警方传唤,最好在接受询问时坦白真实情况,以免继续遭到怀疑。 警方去曾吉居住那家酒店调查取证,证实他陈述的内容与事实没有出入。 酒店方面说:"我们酒店方面尚不清楚吴英是否失踪,因为曾吉根本没有向酒店通报。我们酒店也无法查实吴英的失踪情况,只能证明728房间从十五日晚上开始入住一对男女,而十七日早晨入住男性旅客在总服务台结完账后,双手各提着一只行李拖箱走出大门,乘上出租车离开了酒店。那只行李拖箱特征是黑革上镶有红线,是入住728房间女性旅客带入酒店的。十六日那天傍晚到九点半左右,无论是总服务台跟前,还是大门那里,都人员很多,当时就算貌似吴英的女性旅客外出,酒店方面也无法察觉。" ------------ 八十一、追查杀害吴英凶手 刑警再次查询曾吉。曾吉陈述:“自己是在东阳车站乘坐特快列车返回南光市的。” 警方根据他的这一陈述向那趟列车乘务员核实,回答说对旅客曾吉没有印象。 于是,警方拘留了曾吉。根据曾吉交代,警方在南光车站行李寄放处找到了四方脸型、年龄四十左右的工作人员核实,工作人员回答:每天接待大量旅客,没有关于曾吉的印象。 警方专案组根据如下几个方面,认定剧作家曾吉是杀害吴英的嫌疑人:曾吉与吴英有不洁关系,趁其夫肖龙外出参加帆船比赛期间,结伴直奔东阳市某酒店开房偷情。曾吉虽供认不讳没有隐瞒这一事实,但他却说:在从酒店屋顶广场观看焰火晚会的过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吴英从身边突然消失。该陈述逻辑不通。 假设吴英独自一人去了哪里,离开前必然跟曾吉打招呼。关于这一点,嫌疑人曾吉本人也说不可思议。就算是在屋顶广场上碰上熟人,害怕暴露与曾吉在酒店开房事实而一时逃逸,事后也必然返回房间与他会合。何况,吴英的行李拖箱还原封不动地留在酒店客房。这一现象连同曾吉的坦白交代,警方感到嫌疑人身上疑点重重。 然而,吴英从屋顶广场失踪的事实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有嫌疑人曾吉一人的供词。再说,他也没有及时向酒店通报。从翌日早晨八点左右在总服务台办理退房手续,到他本人双手提着女伴行李拖箱和自己行李拖箱从酒店出发,都没跟酒店总服务台透露一点儿口风。 警方认为,嫌疑人这一举止极不自然。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曾吉的托词,是秘密幽会之旅的缘故,所以不能告知包括总服务台在内的任何人。可是女伴吴英不在了,况且她本人在东阳市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曾吉理应知道这一情况。她在屋顶广场上不辞而别并且又没回到南光市自家住宅,按理应该认为她身上发生了重大变故。奇怪的是,曾吉却没有采用任何对策。按理说,曾吉至少应该把该情况通报给酒店服务员,让他们在整个酒店帮助寻找。然而,他却连这最起码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只是打电话到总服务台说:“夫人好像外出了,请问她是否有什么留言。”而这些说法,也只不过都是曾吉一人的说辞,总服务台工作人员也说没有他打过电话询问的印象,还说他第二天早晨好像逃难似的离开了酒店。 到达南光车站,曾吉将吴英的行李拖箱委托车站行李寄放处保管。他为什么不把吴英的行李拖箱拿回家而是寄放在车站?也许行李拖箱无法随意处置,或许扔在某个地方迟早会露出蛛丝马迹,是想等到风声过后去车站取回行李拖箱再作处置吧。而且,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去车站取回死者吴英的行李拖箱。 更何况,被曾吉用似绳索勒死的吴英尸体还是出现在他家附近杂树林空地上。 刑警分析,曾吉最可疑的行动是回到南光市的十七日那天。 他家保姆说:"曾吉回到家里是十七日中午十二时半左右,到家时显得疲惫不堪,手上提的还是出门旅行时带的茶色行李箱。 曾吉自己说:“那天白天在家休息了一白天。傍晚六时左右离开自家住宅,乘上出租车前往一家电影院观看电影,花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来到街上,登上位于某大厦屋顶的露天啤酒店喝了三杯冰镇啤酒,晚上十一点前后乘上出租车回到家里。” 曾吉对此解释道:“电影院与露天啤酒店里都是人员众多,但没有遇上一个熟人。” 经过排查,当晚那家电影院与那家露天啤酒店都确实客满爆棚,尤其露天啤酒店更是摩肩接踵,露天啤酒店服务员反映,根本没有曾吉来过的印象。电影院售票窗口的女售票员、场内的女引座员和观众也都反映,没有见过曾吉的印象。一般而言,只要他外表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以及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行举止,他那平凡的外表如同空气理应不会给周围人留下任何印象。电影《消失》是上映好长时间的影片,曾吉在出发去东阳市之前很有可能看过。假设他陈述电影情节与画面,也不能绝对证明他十七日晚上看过那部电影。出租车司机反映,记忆中也没有乘客曾吉的长相特征。总之,上述状况不能构成他没有作案时间的条件,也不是他可以主张没有作案时间的条件,假设曾吉是刻意伪装自己也符合逻辑。 曾吉单身居住,保姆白天来他家,傍晚离开他家。曾吉十七日晚离开电影院和露天啤酒吧后回到家里,完全是他一个人独往独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或问他做了什么。假设那晚八点左右按照事先制定的杀人计划诱骗吴英来到他家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在十一时过后街上没有行人的时候,带她到附近杂树林里去散步,然后将她勒死…… 警方专案组认为,曾吉有杀害吴英的作案动机。通常,一旦与有夫之妇产生不洁的关系,易于引发这样的案件。女人婚外恋,是因丈夫的背信弃义,而足以让她沉迷于外面那个男人而燃烧自己的生命,不道德和不健康的行为始终伴有甜美的绝望感。 在这方面,男人却自身保护过于强烈,婚外恋最初往往反其道而行之,事后又往往一百八十度逆转。因为,男人害怕女人歇斯底里地纠缠。其结局多因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而陷入不得不让曾经心爱的女人从身边永久消失的绝境。迄今为止,类似这样的案例举不胜举,尤其中年男性文化人,常常讨厌没完没了的情感纠缠。 本案又是怎样的情况呢?首先,曾吉为什么独自一人从东阳市回到南光市?其次,吴英为什么在观看焰火晚会当晚没有继续与曾吉在东阳那家酒店共度良宵? 这样的结果,不就是曾吉最初想要而为此精心设计的吗?这就是说,倘若一起去东阳市那家酒店偷欢后结伴返回南光市,那谋杀吴英的犯罪踪迹清晰可见。假设吴英从屋顶广场突然失踪后再也没有见到她,那曾吉就去除了杀害吴英的嫌疑。为此,曾吉故意拉着吴英的行李拖箱离开东阳那家酒店,乘坐特快列车回到南光市,随后将她的行李拖箱寄放在南光车站行李处。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伪造吴英在东阳那家酒店突然消失的假象。 曾吉根据这一计划,可能让吴英独自去东阳市的其他酒店住宿。在吴英方面,但凡曾吉说的,便毋庸置疑盲信盲从。 但东阳那家酒店无法确认吴英走出大门,当晚因上屋顶广场观看焰火的游客众多而拥挤不堪,即便入住酒店女性旅客外出也无法辨明。 以上是警方专案组对于嫌疑人曾吉犯罪踪迹进行的推理。 可是,也有意见反对上述推理:虽大致符合逻辑,但没有一例实证。不仅如此,应该还可能有共犯吧。假设曾吉有杀害吴英的动机,那么,比起他杀害吴英动机更强烈的人,难道不是吴英的丈夫肖龙吗?如果肖龙事先知道妻子与曾吉秘密约会的行程及其目的地,也完全有可能杀害妻子并嫁祸于情敌曾吉的。 ------------ 八十二、追查杀害吴英凶手2 警方专案组举行的侦查会议上,许多警官听了郝东刑警的这一说法而哄堂大笑。对于这一假设,大家在作案动机上姑且意见一致。但是,肖龙驾艇回到平安港是17日下午一时半,汇报了同艇搭档田郎坠海不知踪影的情况后,因过度疲劳和伤心而失去意识昏倒在地,被送到附近医院,在病房里躺了三天。由此可以认为,他在吴英遇害的十七日那天下午之前都在一望无垠的海上操纵帆艇参赛,此后都是在医院病房里度过。进去病房的除了医生就是护士,此外就是他经营的金属公司员工轮流护理,他绝对没有机会脱身溜出病房。 纵然身为董事长的肖龙,串通员工伪造自己始终在病房,而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要是只有一个员工护理,也许可以攻守同盟,但与多个员工合伙制造假象则非常困难。那样的堡垒易于不攻自破,而且串通造假也易于被警方各个击破,况且合伙串通造假的员工中间如果某日出现对董事长反感的人……肖龙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危险吧。 还有,从当地医院到南光市,无论时速多么快,至少也需要两个多小时吧。如果路况拥堵更费时间,再加上作案时间至少得有二三十分钟,则必须离开病房三个小时左右。这么长时间,再怎么让那些员工共同伪造没有时间在作案现场的假象,也很难骗过时而进出病房的护士眼睛。另外,肖龙因疲惫而身处不省人事的状态,如果说他当天还能溜出病房杀人行凶,也太牵强。肖龙的杀妻之说,也就在逻辑上显得苍白无力了。 警方专案组对于曾吉的查问紧锣密鼓,而他什么都一概否认。当问及吴英在酒店屋顶广场不知去向,而没有及时告知酒店的理由,他强调取决于当时所处的特殊环境。对此,他还详细阐述了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无论是没有把吴英的行李拖箱留在酒店房间,还是将吴英的行李拖箱寄放在南光市车站,他都絮絮叨叨地辩解说:是那种惶惑心理状态的持续,自己绝对没有像警方专案组推测那样谋划杀人。十七日晚上,自己先去电影院观看外国电影《消失》,后去露天啤酒吧喝啤酒。之后在啤酒吧附近叫出租车回到家里,总之,他自始至终地强调上述辩解都是真实的。还说警方如果能找到那两名载自己的出租车司机,就可以轻松证明自己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警方也向出租车公司打听了,可是那两名司机至今没有出面为他证明。 对于曾吉,警方专案组也没有掌握具有说服力的确凿证据,他的涉嫌杀人几乎都是刑警推定构成。要是像这样的公诉状交到检察官手里,无疑是退回不予公诉。 然而尽管那样,警方专案组还是不能释放嫌疑人曾吉,因为比他更有犯罪倾向的嫌疑人尚未出现。但想要让曾吉在短时间内供认不讳似乎也不太可能。 曾吉在拘留所里冲动不已,不少刑警任其冲动,期待他稍不留神从嘴里漏出犯罪真相。要是鲁莽的刑警,多半会朝着曾吉大喊大叫:你这个混蛋,正因为是下三滥的剧作家,才会写出那类践踏底线的剧本,赶快从实招来! 更窘困的是,警方压根儿就没有掌握被害人消失后的轨迹。她从东阳市那家酒店楼顶广场消失后去了哪里?假设吴英犹如警方推定那样,按照曾吉的吩咐移住到东阳市的其他酒店,但目前东阳还没有任何一家酒店,有貌似吴英的女人入住客房的情况通报。假设吴英回到南光市后入住了酒店,可这些假设都没有事实印证。警方向那晚上去南光的特快列车员打听,结果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另外,假设吴英十六日晚上在东阳被曾吉杀害后运送到南光,但从他独自回到南光的现象来看似也不能成立。假设曾吉将尸体打包成行李从东阳发送到南光,而后在南光悄然取出埋入杂树林的空地,从迄今侦查得到的线索来看更不现实了。 就在案情走进死胡同时,田春达队长决定把侦查重点聚焦于肖龙。 在警方专案组的分析案情会议上,有人提出再排查肖龙的踪迹时,便引来一阵哄笑声。可是,田春达队长经过仔细思考却认为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曾吉与吴英卿卿我我只经历了三个月,这么短时间里不管闹出什么状况,也难以想象曾吉已被置于非杀吴英不可的困境。要说曾吉有杀人嫌疑,那只是因为他有许多暧昧模糊的行迹。相对而言,肖龙的行迹无懈可击,丝毫没有模棱两可之处。他从十四日傍晚与其他帆艇一起参加航海比赛,直至十七日下午一时从远洋行驶到平安港,上岸后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在病房里众多视线的包围下躺在病床上,他从平安港上岸到被送进附近医院,交通工具是救护车,途中没有停留。 不过,田春达警官觉得,对于肖龙的行踪应该再进一步详细的调查。尽管如此建议可能会引来其他警官的异议。 田春达警官和郝东刑警先是去了平安港医院,会见了最初为肖龙诊断的医生。他是内科主任井南,四十多岁,为人诚实,对于刑警的提问作了如下回答:"肖龙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是极度疲劳而致心跳衰弱,失神原因也在于心跳衰弱。从他十七日下午三时半住院开始,一直给他注射强心剂,还让他临时吸氧。当晚,他也依然处在重症观察状态,始终配有护士值班,他麾下公司的员工也是通宵达旦守护。虽然从十八日早晨开始,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但是体内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消失,上洗手间还需要有人搀扶。从十八日傍晚开始,他稍稍恢复到普通状态,血色也变得正常了。这里有这次急诊的病历卡,你们可以看看。" 井主任把护士拿来的病历卡递给两位刑警看。 田春达队长与年轻的郝东刑警处在根本无法提问的状态下走出了医院。诚实的内科主任解释说:肖龙是自己的病人,不能再说更多的情况。关于他的病情,十七日与十八日是重症观察。 对此,刑警们也无法再提多余的问题。 离开医院后郝东对田春达说:“肖龙晕倒在地不会是演戏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心力衰弱也可能是自己服药造成的。” 田春达警官抚摸着长下巴答道。 接下来他俩去询问帆艇俱乐部主任。 俱乐部主任叫袁伟,也会操纵帆艇。对于刑警们的提问,他拿出当天的帆艇记录解释说:当时参加比赛的帆艇,包括肖龙和田郎的海鸟号帆艇在内一共是七艘,十四日晚上七时一起离开平安港。 起航后经过四个小时,各帆艇的间距打乱了。那是因为,海上刮的是季节风即南风,也就是说各艇逆风而行,无法取得直行路线,被迫呈Z线前行。有的帆艇是呈大Z线航行,有的帆艇是呈小Z线前行,还有的帆艇随风任性地在远洋上航行,变成相互看不见对方帆艇的状态。从平安港到三沙岛,像这样逆风前行非常艰难,Z字形航行需要四十个小时左右。要说到达,不是在三沙岛的某个地方入港后请当地人证明,而是要沿着岛岸航行半周后再朝着平安港返回,沿着三沙岛绕行的时段,大约是十六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毋庸置疑,最前面的第一艘与最后面的第七艘之间会有相当大的距离,时间相差也许是三四个小时。 ------------ 八十三、侦查在继续 “十六日上午绕行三沙岛的帆艇,大抵十七日上午十时到下午一时之间回港。去程需要四十个小时,回程只需要二十四个小时,那是因为南风变成顺风。 "肖龙操纵的帆艇比预定时间要迟许多,俱乐部成员们都十分担心。正在这时,他有气无力地操纵着海鸟号帆艇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大家乱成一团,将有气无力的肖龙从帆艇抬上栈桥时,他说了同艇搭档田郎因猛烈转帆而落水的情况,刚说出落水地点,随即倒地昏迷了过去。" 刑警们听了袁主任的解释后又继续提问:“您说,帆艇来到远洋变得间距凌乱起来,那时相互间还能看到近距离的帆艇吗?” "参赛的都是二十英尺级别的帆艇,桅杆上额帆高七米左右。因此,近距离的帆艇能互相看见白帆。但是四小时过后,就连白帆的形状都看不见了。即便七米高的白帆,也因大浪而看不清楚了。这与在静悄悄的水面上航行的情况截然不同,尤其平安港与三沙岛之间是需要航行七十小时的远距离的往返赛道哟!" "这么说,就算其中一艘帆艇发生了事故,其他帆艇也不一定知道吧?" "是的,不一定知道,正如这次发生的情况,海鸟号帆艇尽管发生了猛烈转帆,可其他帆艇也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啊!" 袁主任说到这里,就猛烈转帆之事进行了连外行刑警也能听懂的详细说明。 “那事故是掌舵方法不当而引发的吗?”田春达问。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为了改变方向而操舵,正如刚才所说,是因为向外凸出的主帆受到瞬间猛烈的突发逆风,有可能是不可抗力所致。” “虽有可能是不可抗力所致,但多少也有些许操舵上的失误吧。” "也许有吧,但也不能只说是失误吧,那是因为操舵者无法预期逆风突然强袭哟。" 袁主任如此强调,好像是在有意袒护操舵失误的可能。 “海鸟号帆艇引发猛烈转帆事件,致使田郎坠海后,你说肖龙赶紧操纵帆艇围绕落水地点展开搜救。那么寻找需要相当时间吧。” "正如刚才所说,帆艇比赛过程不能安装引擎。就这一点而言,确实会使帆艇操舵与操帆的难度增加。肖龙也在事后反省,当时径直操纵帆艇回返,尽快通知救助船迅速驶往出事地是上策,但是眼看田郎落水不实施救助而回港的行为,从道义上不能容忍。"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因猛烈转帆而坠海的田郎尸体上,两天后尸体漂流到了半岛一端,那里是距离帆艇决胜点港口仅偏南一公里的地方。 “据说田郎的后脑有击伤处,是因猛烈转帆而遭白帆下桁弹回撞击所致?”田春达警官问。 "是的。主帆受到逆风突袭而猛烈旋转,维系着主帆的粗壮桁架当然也一同旋转,而迎面受到撞击的人则不堪一击呀。”主任答。 “法医验尸后说过那后脑伤是致命一击吗?” 没有,他说那伤也未必致命。田郎坠海后多半因被迫喝下许多海水而溺水身亡吧,身负那样的重伤后手脚无法灵活动弹,即便没有负伤,在那种场合坠海通常很少有人生还。" “海鸟号帆艇的帆桁是折断的状态吧?”田春达提问。 “我们检查了帆桁,但是还没有达到折断的程度,不过出现了裂痕哟!” “那种裂痕可以人为吗?” “人为?不合情理,是否猛烈转帆造成的自然瑕疵,请专家一看便知道原因哟!” “肖龙的帆艇操舵经历有几年了?” “超过三年,技术属于中级程度,但他的操舵腕力无疑在新手中出类拔萃。” “这么说,他也是正确操舵的吧。” “那当然!他操舵技术靠得住,因为是参加远洋帆艇比赛,有无资格我们都充分讨论过。” 总之,听了俱乐部主任的上述介绍,肖龙的帆艇也好,他的搭档不幸身亡也罢,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刑警分析,作案时间,有可能是肖龙在海上操纵帆艇及其在病房里住院的两个时段。面对上述情况又似乎不可能。田春达刑警与郝东刑警不得不完全放弃渺茫的期待。 对于吴英被杀案的侦查工作,不得不因止步于此而搁浅。 田春达警官和郝东刑警无精打采地回到南光市。根据两方的回答情况,虽曾计划讯问肖龙,但现在连那直面的勇气都不很足了。 田春达不断思考:与婚外恋情人在东阳某酒店开房的有夫之妇第二晚却与对方不辞而别,还在客房里留下了行李箱,然而回到南光市,却成了一具尸体出现在杂树林里,这可能吗? 当时,她刚离婚的丈夫肖龙正操纵着长度二十英尺的海鸟号帆艇航行在远洋上,还与另一名搭档田郎一边注视倾斜的水平线,耳闻满帆风声,一边心情痛快地享受着来自海浪的飞沫淋浴。双方各自发生的情况,尽管时间高度一致,但却隔着绝对距离的空间。 肖龙操纵的海鸟号帆艇在海上因猛烈转帆而致帆桁撞击田郎落水的不幸事故的时间,谁都不知道吴英当时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陆地上,与海鸟号帆艇这里也有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 即便那样,田春达警官与郝东刑警的心里还是漂浮着接踵而至无法驱散的阴云。尽管袁主任通俗易懂的解说连他们这些外行都听懂了,但心情还是不能像晴天气候那样从根本上明朗。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俩都意识到,从屋顶广场上哑然消失的吴英与田郎坠海身亡的海鸟号帆艇事故之间,隐隐约约地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他俩的内心,在反复实验不自然且不合理的操舵动作,在反复寻找那上面的黏合剂。 帆艇俱乐部袁主任说,猛烈转帆属于不可抗力,他又是俱乐部高管,当然要安慰帆艇选手。尽管那样,他还是婉转暗示警方,猛烈转帆也有百分之几的操舵失误所致。 操舵失误也可能是人为所致。并且是在谁都看不到的大海上,而且帆艇上只有两个当事人…… 两位刑警把目光投向这里,也并非完全抱有希望和期待,姑且慢咽细嚼般思考。 尽管这么说,还是谁都无法判定是完全过失还是完全伪造,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而且从事故发生后的状态看,无论类推哪一种情况,都是肖龙一人之词,他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解释。 田春达警官想道:难道不能从田郎尸体的角度推测属于哪一种情况所致吗?于是他带领年轻的郝东刑警再次前往平安港。 平安港警方保存着最近发生的所有死于非命的尸体验证照片,卷宗里有田郎的尸体验证照片。躺在草席上的田郎赤身裸体,从各个角度拍摄的。最重要的是从背部拍摄的照片,后脑勺有猛烈磕碰造成的裂伤,犹如头巾缠在后脑勺的正侧面。尽管两位刑警对鉴定尸体的知识了解得不是那么详细,也可一目了然那种磕碰不是简单的木棍打击所致。 平安港的警方说,这种磕碰不至于造成致命伤,坠海时生命体征正常,死因是溺水身亡。这是比之前听到的解说更为详细的确认。当然,无法从这张照片辨别导致田郎死亡的猛烈转帆系肖龙操舵过失还是伪造过失所致。 年轻的郝东刑警还在紧盯着田郎的尸体照片。田春达警官离开了存放尸体照片卷宗的档案架,朝窗户跟前走去,他眺望窗外看似十分凉爽的蓝天,好像是让自己的心累得到休息。 ------------ 八十四、又一个障碍出现了 肖龙在医院里还有个秘密情人,是年轻护士贺春。 这天晚上,贺春悄悄来到院长办公室,对肖龙说:“院长,我要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肖龙看着面容俏丽,身材苗条的贺春问。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贺春盯着肖龙说。 “真的怀孕了吗?”肖龙吃惊地问。 “真的,我用测试纸测了,有两个多月了。我只跟你有关系,所以肯定是你的孩子。” 肖龙想了想,自己与贺春亲热时是很注意避孕的。可前一段一天晚上,自己应酬喝多了酒,跟贺春亲热时就忘了避孕,就是那次导致的吗?他看看贺春的肚子,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再过一段就会显露出来。他对贺春说:“你把孩子打掉吧,我给你秘密安排,然后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贺春却一扭身子说:“我不,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你现在已经离婚了,我们结婚吧,这样我肚子大起来也不要紧了。” 肖龙心里想到,我离婚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龙珠,我怎么会跟你个穷护士结婚呢?于是他说:“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的,你把孩子打掉吧,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我不,我要生下孩子,做你的夫人。你要不答应,我就让肚子大起来,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真是该死!肖龙在心里骂道。但他想,这事不能暴露,否则跟龙珠结婚就要成为泡影,在医院里也不好做人。于是他想了想说:“好吧,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你要快点想好,否则我肚子就越来越大了。” 肖龙点点头,“你回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贺春离开后,肖龙想了一阵,觉得这事别无他法,只能清除障碍。就让我在清除障碍中前进吧,否则也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冒着风险前进。 发现疑似是贺春尸体的通知到达时,肖龙刚好在用餐。他停止用餐,回答马上过去。 一小时后,肖龙带着紧张的表情出现在现场了。 肖龙一现身,知道他到来的刑警就安静下来,一起对着医生脸色苍白的圆脸,还有对他不失冷静,完全像个医生的动作,投以混着期待与同情的眼光。 “虽然看这个的滋味不好受,不过请你务必仔细看清楚。要是弄错的话,在侦查上就会犯下天大的失误。” 田春达队长代表现场刑警这么说道。他是南光市刑警支队队长,看起来身材结实,肌肉发达。他又补充说:“话先说在前头,我觉得她不是自杀或过失致死。这很明确就是杀人案件,她是被用枪射杀的。” 肖龙激烈地发出吸气的声音,然而他好像在拼命压抑心中的感情,表情依然很冷静。 田春达的膝盖跪在沙上,伸长了手,轻轻拿起席子的一头。肖龙也同样跪下来,直盯着被照亮的死者脸上瞧,时间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闭上眼睛,心情烦乱而表情扭曲。 “怎么样?” “没错,她就是贺春,是追求我的姑娘。警官,是谁对贺春下毒手的?” “唉,请你不要太激动。我们还要问你许多问题,请你协助侦查。目前大概猜测她是昨天晚上遭到杀害,背上遭到手枪三发比较近距离的射击。尸体应该是用一层薄纱掩盖藏匿;但被突然刮起的暴风吹袭而露出来一部分,碰巧被经过的人发现了。” 肖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连点下头都没有,只是沉默着。 “没有发现任何随身物品,她跟你出门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呢?”田春达问。 肖龙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低着头,稍微沉思了一下,接着开口了:“我不太关心别人的服装,所以贺春带了什么东西,回想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她拎着的手提包,因为那是我在南光百货公司买给她的。” “是怎么样的东西呢?例如颜色或造型等等。” “是蛇皮的。虽是这么说,大概是仿冒品吧。颜色是由白色、黑色、灰色组成的,金属卡口是金色的。” “里面放了多少钱呢?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肖龙没有立刻回答,又陷入沉思。田春达用关注的眼神看着医生。 “如果不算寄放在旅馆的贵重物品袋里的余额,我就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不过我们离开南光的时候,我听说贺春取了一万元的存款出来。所以如果扣除放在旅馆的金额,在手提包里的钱,最多应该在三千元以内吧。” 这个手提包已经被人拿走了。虽然有可能是被路人捡走了,但最有可能被犯人拿走。若是这样,那这就是起强盗杀人案件了。 就算如此,被害人又怎么会被引来这么荒凉的地方呢?还是她有来这里的目的才遭遇横祸的呢? 肖龙医生接着如此回答:“贺春算是有少女情怀的人,所以她的想法有浪漫的一面,她老早就对沙丘或沙漠这种地方很着迷了。她的房间里,也摆饰着沙盘画,里面的图案就是骑着骆驼的旅人,步履维艰走在沙漠上。因为她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当她在观光手册上,看到这附近的海岸有片名叫河畔沙丘的沙原时,脸上散发光芒说她想去看看。” “我知道了,可是也没必要特地在晚上来这里……”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贺春很喜欢‘月之沙漠’这首童谣,常常在嘴上哼着。因此我觉得,也许她是想起了‘月之沙漠,遥遥迢迢’这句话,所以吸引她去哪里了吧。现阶段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出别的了。若是被犯人威胁强逼带她去这里就另当别论了。一想到她有可能被枪指着强行拉走的害怕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这种事光是想象就让人受不了了。” “为什么你们要分开行动呢?” “因为我要去拜访朋友。” “然后呢?” “我也邀请过贺春一起来,可是她说我们还没结婚,如果把她介绍给我朋友,她会很困扰要怎么打招呼才好,所以就自己单独行动了。贺春说她要去街上吃晚餐,然后去礼品店逛逛再回旅馆。所以我就以为她一定会先回旅馆,她还跟我说如果她晚回来,我就自己先睡……” “你在车站跟她分开的时候,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完全没有。”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去找谁,或是要去哪里呢?” 肖龙又摇了摇头说:“她在这个城市应该没有朋友,因为她第一次来这里,我想她也不可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现在想想我真是笨蛋,那时候要是告诉她没什么好害羞的,硬拉她去朋友家就好了。” “好了好了,你自责也没用了。不说这个了,你可以再详细说明一下单独行动时的经过吗?” “好,我从头开始说。我约好要去拜访的朋友叫做任正夫,他是小儿科医生,我的医科大学同学。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跟我说等我很久了,要我快点过去。所以我就跟贺春分开行动,在车站分开了。对了,在此之前贺春打了电话去旅馆,跟他们取消在旅馆用餐。” “那是几点左右的事呢?” “已经过六点了吧。因为贺春吃腻了旅馆的饭菜,她就说想尝尝当地有名的美味……” “我知道了。不过就算贺春再怎么浪漫,也很难想象她会一个人跑到陌生的沙丘。我想应该还是有人带她来的吧。” 医生的圆脸在领子上左右摇晃。 “我想您说得没错。可是,我并不完全同意您说的。毕竟贺春的个性很沉着,不管到哪都很冷静。更何况,我觉得她不知道沙丘是个危险的地方。我还是强烈觉得,她是因为很着迷月夜的沙漠才来这里的。” ------------ 八十五、作案手枪被发现 八十五、作案手枪被发现 “她没说过要去沙丘吗?” “对,我如果听到她想去沙丘,一定会严厉阻止她。” “那么你们在车站分开时,她是不是想去沙丘呢?” “这我不知道。就算她心里有这个念头,但是她知道说出口就会被阻止,所以可能故意不说吧。她只对我说,要去她喜欢的饭店用餐,然后到本地一家有名的瓷器店看看茶具。” 尸体附近并没有发现这种茶具。虽然可能是跟手提包一起被犯人拿走逃跑了,也有可能是一开始就改变了要去买茶器的计划,而到了月夜的沙丘徘徊。 “嗯,暂时到这就可以了。你什么时候要回南光市呢?” 医生被这么一问,圆脸上露出了很困惑的表情。 我会找贺春的哥哥过来,遗体的火化才行,所以我想至少还得待在这里两三天。 “你会换旅馆吗?” “说不准,得看贺春哥哥到来的情况。如果更换,我一定通知你们。” “好。” “那可以换我发问吗?”肖龙客气地说道。 “当然可以。” “警方有什么头绪吗?” “目前我们觉得可能是住在这附近的流氓干的。” 那天晚上在金泽医学院的解剖教室里进行了尸体的解剖。贺春的白色尸体横卧在解剖台上,法医用手术刀割开躯体,以熟练而冷静的声音陈述意见,一旁的助手则在距他有点远的桌子上做笔记。 从结果可知,行凶时间是在昨晚的七点到十点之间,凶器是小型手枪。这是近距离射击,其中一发打中颈部贯穿,之后的两发则打入左肺及腹部。不管哪一发都可成为致命伤。但凶手又继续开了两枪,也许犯人恨她恨到就算杀了她也仍不解恨,再不就是极度害怕被害人会死而复生吧。 侦查是从隔日十号开始。因为低气压的锋面纵贯本地区,所以这一天从早开始就刮风,雷雨交加。田春达和助手从一部分当铺开始找起,调查被害人持有的手提包是否被抵押了。 “据说她的护身符里面有古金币,被害人持有的贵重物品,大概就是这个护身符了,说不定会有人拿古钱来抵押。希望你们能帮忙注意。”刑警对当铺的人说。 其他刑警主要朝两个目标进行调查。一个是确定被害人在金泽车站与医生分开后,直到在沙丘被射杀前的行动;另一个则是寻找目击证人,以追查嫌疑犯。 经调查得知,贺春在金泽车站与肖龙分开的时间约在六点半。可能搭出租车或市内公交车去了欢乐街,七点左右出现在香林坊,并且在“月光”这家咖啡厅点了布丁与咖啡。只有她一人,没有同行的人。 贺春吃晚餐的地点,在位于香林坊稍微北边一点,东方大街的“喜来”饭店。她付了一百圆的钞票,店员还留有印象。这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之后推测她可能搭公交车回金泽车站,然后再换乘长途汽车去沙滩。也可能是从东方大街搭出租车直奔至沙滩。所以侦查方向全力投入了交通工具上。 到了晚上,几乎没有搭乘长途汽车前往沙滩的乘客了,通常长途汽车都是拖着空荡荡的车厢在奔驰。 其他的刑警去查访出租车公司,可是也是一无所获。 还有刑警寻找犯人的逃亡路线或目击者。从事发现场的沙丘往回走约一公里处,就是长途汽车的终点站,距离火车站约三十分路程,距离金泽站则是八公里。推测犯人逃亡时使用的交通工具,还有出租汽车与搭便车。 不过花了两天的调查还是无功而返。不管是公交车的乘务员,或是出租汽车的司机,都否定那段时间曾经载过可疑的人从沙滩到金泽市内。放在目击者身上的希望也落空了。 另一方面,刑警们到处盘问聚在渔夫之间或市内的不良分子,也没得到有力的情报。使得侦查陷入僵局。 一个情报又让刑警振奋起来。九月九号那天,贺春在沙滩遭到杀害的隔天,当天早上南光车站内的邮筒里,发现一把小手枪,这是俄罗斯制造的。 令刑警关注的是,发现那把手枪时,火药味还很浓,除了证明它才刚发射过以外,上面附着的血液血型是AB型,而且六连发子弹中已经射出三发,还剩下三发,这种种条件,都和杀害贺春的所有条件吻合;贺春的血型也是AB型。凶手可能在检查贺春是否死亡时,枪支沾染了她的血液。 比对死者身上的子弹与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就得知两者是相同的,因此推测犯人是在行凶后,立刻就搭上列车,逃往南光了。田春达队长下令马上将其中一颗子弹紧急送往省厅的刑侦科学研究所,委托他们进行比较鉴定。 田春达又下令在南光市有前科的人员查找最近倒卖俄罗斯手枪的人。 第二天十八号下午南光市公安局来电话传来消息:从尸体取出的子弹,与南光车站内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完全符合。 田春达队长派出郝东刑警去南光车站调查。 郝东见到了南光车站的邮箱管理人,笑着对他说:“我想知道手枪投入邮筒的时间。” 如果能知道枪支投进邮筒的时间,那么抵达的列车也就清楚了。甚至也可以确定犯人在金泽行凶的时间吧,刑警对此抱着期待。 “大概是在七点到九点半之间投进邮筒的吧。我第二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七点,第三次是九点半。因为七点那次开邮筒的时候没有手枪,九点半打开的时候已经在邮筒里了。九点时刑警带着警犬来车站搜查毒品,那个持枪人可能担心枪支被发现,就把它匆忙扔进邮箱里了。”管理人说。 “是这样啊。”郝东拿着小本记录着。 “再说明更清楚一点,第一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五点。也就是大概两小时会开一次邮筒。我负责的是快信用的邮筒,所以非得这么频繁地去开才行。” “我知道了。可是你说七点跟九点半,正确来说是在七点、九点半这两个整点对吧?” “没错。您只要去看那个邮筒,就会看到侧面写着开邮筒的时间。上面写着六点五十分与九点三十五分,当然每天可能会有三、四分钟差距。” “那是当然的。对了,你第一次开的时候没有发现手枪,你确定吗?” “嗯,非常确定。因为收邮件的时候我会一封不剩地全收走,所以那种危险的东西如果在里面,我不可能没发现的。” 投入凶器的时间既然在六点五十五分到九点三十五分之间,那么推估犯人就是在这两小时四十分之间,从抵达南光车站的列车下车的了。 郝东用电话向田春达汇报了调查的情况。田春达说:“我想去调查犯人是搭几点的列车从金泽出发的。” 田春达从手提包拿出火车时刻表,寻找符合条件的列车。犯人是在八号晚上杀了贺春,然后赶到金泽车站搭乘上行往南光的列车。这班列车在隔天早上七点到九点半之间,抵达南光车站。田春达的眼睛恍如陷进表中,追寻着小字体,好不容易找出唯一一班符合的列车了。 这趟开车是在二十点从金泽出发,隔天早上七点抵达终点南光车站。犯人X一定是想混进这个大城市的六百万人口中,好让他从警方的法网逃脱。 田春达又用睡眠不足的眼睛,仔细查看时刻表上的细小数字。结果能在关键的时间将凶器投入邮筒的,还是只有搭乘这班车。 ------------ 八十六、谁是嫌疑人? 犯人X从案发现场的沙滩赶到金泽车站需要多少时间呢?这个答案在还不知道利用什么交通工具以前,不会有正确解答;但是若搭乘包租汽车也要三、四十分钟。从这往回推算,要赶上八点发车的快车,就必须在七点十分到七点半之间离开现场。 因此,犯下罪行的时间,就是在八号的晚上七点半或更早以前了。 另一方面,依照法医的见解,行凶的时段是从七点到十点之间。如果也参考法医的意见,贺春被杀的时间就是在那天晚上的七点到七点半之间。 刑警们分成四小队,带着放大成实物尺寸的手枪照片,在金泽市进行调查。 这样的调查持续进行了一周左右,而金泽市的风景也秋意甚浓,原本午餐吃荞麦冷面的刑警也开始点起温热的荞麦汤面了。 在二十八号星期三傍晚所召开的会议上,得到了这方面毫无收获的结论。在座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被沉闷的气氛所支配。报告的刑警明显看得出连日疲劳的脸色。 “首先是动机。我们得先研究犯人为什么要杀害贺春。也许是抢劫杀人,也许是假装成强盗的计划杀人。因为他带走了手提包,可能就是要伪装成抢劫杀人。有没有憎恨贺春,或是嫉妒她的人呢?或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可以得到利益的人呢?我们必须回到南光市去,清查她周遭的人。” 田春达的计划是先去探访被害人工作的医院,会见肖龙院长,听他谈谈有关贺春的事。 肖龙一见到田春达就急切地问:“田警官,逮捕犯人了吗?” 田春达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还没有,现在正在抓紧侦查。”然后快速地说了此行的目的。 “你们侦查得这么辛苦,我心里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就尽管说……”医生客气地说。 “我们想了解,是否有因贺春被杀得利的人。” “得利的人啊,这个嘛……就我所知她只是一个在医院服务的护士,也没有多少财产……。嗯,我想不出有谁会因为她的死而得到利益。” “想到过什么其他动机吗?例如因为嫉妒而杀人……” 于是医生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 “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肖龙医生好像很后悔自己的表情被看出端倪,急忙摇头。 “我大老远从金泽过来南光,为的就是了解情况,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情况以帮助破案。”田春达看出医生心里有活动,所以点了他一下。 “浮出我脑海的,只是没有根据,像是幻想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没关系,姑且说给我听吧。” 警官顽强地抓住不放。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说吧。我与贺春有了交往,会在贺春的同事之间,引发羡慕或嫉妒的感情漩涡吧。虽然我这么说自己有点装模作样,可是我们的护士有很多都是乡下的农村出身,个个都是想嫁给城里人才到都市来的。不过,虽说在都市工作,也不容易找到好的对象。我想贺春身为她们的同事,能与我谈恋爱,应该是让她们感到非常羡慕的事吧。也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嫉妒。” “这种感觉我明白。” “不过,假设有个护士因为嫉妒心杀了贺春,也不可能就代替贺春,自己坐上肖龙夫人的位子。所以我认为这不足以形成动机。” 医生又补充说:“护士工作那么忙碌。因此不可能有紧跟到金泽杀人的时间,而事实上也没有请假的护士。关于这一点,只要询问与我一起工作的医生就知道了。” “请您务必要问一下。对了,还有一件事,这跟现在嫉妒的问题不同,请问有没有人憎恨被害人呢?”田春达又问道。 面对田春达的提问,肖龙第一次露出游移在不安与惊恐之间的表情,不禁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 “您好像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对,嗯,说没有是骗人的吧。关于你的问题,就只有两个人。” “有两个人是吗?” “对。之前我满脑子以为贺春是遭到强盗所杀,所以连想都没想过。” 一边说着,医生又显现出犹豫,到底要说不说好呢。 “来吧,请说吧。” 田春达翻开记事本,以稍微严肃的声音催促医生。医生抬起头来,叹了口大气。 “一个是女性,她是我的前未婚妻。” “嗯。请继续说。” “我是某个管弦乐队的赞助会员,那个女人也一样是会员,所以我们在演奏会常常有碰面的机会,就这样逐渐发展到恋爱的阶段。刚过半年不久,我们订婚了,却有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暂时先叫他A好了,这个A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以前曾和别的男人B有过关系。老实说我也有过一次结婚的经验,因为一些原因离婚以来,就一直过着单身生活。所以虽然我不是初次结婚,却很希望第二任妻子是没有经验的女性。这是非常自私的想法,没道理对刑警说出这种事,不过这倒是我再婚的条件。我讨厌拿别人的旧东西,二手货就免了吧,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对这位女性,我也在一开始就把这条件讲明了,对方也发誓她不是旧货,所以我们就订婚了。因为这时候有这通带有中伤用意的电话,让我也冷静不下来。就马上叫她过来问一下。” 医生讲话的同时逐渐激动起来,这故事好像会说很久。刑警跷起脚,从记事本移开目光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当时也相信那女人所说得‘自己是洁白’的主张。然而又过了三周左右,A男又打电话来了。而且这么跟我说:‘你还在跟那女人交往啊,看来是不相信我说的嘛。那就给你证明我绝对不是胡说八道的证据吧,我告诉你B的名字和住址,你看是要去跟他见面也好,打电话给他也好,去确认个清楚比较好……’虽然我不太相信A的中伤,还是跟他要了那个电话号码。我犹豫了大约一小时后,结果还是拨了电话。” “嗯。” “B一开始还装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硬是追根究底之下,才终于告诉我事实。他们两人曾经在某处的饭店住宿过三次。” “喔。” “我的个性算是很老实,但知道被骗了,也会发怒。我听完马上就写了信给那女人,宣告婚约作废与她绝交。对方却好像还有所眷恋,写了好几次信给我,我都没有回信。警官先生,你有过被一直信任的人背叛,感到懊悔或孤寂的经验吗?” “很不巧,我没有遇到过啊。”田春达立刻回答他。 医生继续说道:“这时鼓舞、激励我的,就是住在医院的护士贺春。虽是这样说,她并不是用直接的语言或行动来鼓励,该怎么说呢,若以房间的照明有直接照明与间接照明来比喻的话,她就像是间接照明的做法。虽然这样说有点没骨气,不过多亏了贺春我才能完全恢复精神。因为这层关系,我与贺春之间,不知从谁开始感觉到了彼此的爱。重新再看,发现她的性格稳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开车,具有很积极的一面,有着令人意外的温柔情感。而且她做菜也很好吃,写信的字又漂亮。这么棒的女性我应该早点发现才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八十七、谁是嫌疑人2 他连续吸了两三口香烟,然后一下子变成了忧郁的口气继续说道:“就这样我们两人告白了彼此的爱,订下恋爱关系。本来以为这次真的能结婚到达终点了,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我也已经没有兴致要在金泽盖分院了。这四五天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我那天晚上怎么没把贺春带去拜访朋友家,要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下场了,就让我自责到好像快发疯了。最近我的酒量又增加了。” 他的脸孔好像因为头痛而扭曲,将手放在额头上。 “……警官先生,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觉得杀害贺春的,有可能是我解除婚约的那个女人。当然就算这样,她杀了贺春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坐上后继的宝座。只不过,那女人无视自己的行为不检,可能会以为是贺春从她身边抢走我了。所以她才会对贺春恨之入骨。我想她有充分的动机想杀害贺春。” 他继续说着的时候,好像情绪渐渐兴奋起来,医生的脸又红了,措辞也变得很激烈。 “她叫什么名字呢?” “柯润泽。”他的口吻好像发泄不满似的很冷淡。 “地址呢?” 医生将目光转向白色的墙壁,声音听起来像是演员在背诵台词一样地说道。 “西城区的兰庄小区,10号公寓311单元。” 田春达沉默地点头,将他说的门牌号码记在笔记本。 手表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必须赶紧抓住要点处理问题才行了。田春达迅速地在心中思考着问题的顺序。接着提出下一个打算。 “我现在去把所有护士叫来。我不在的话你听她们说话不需要顾虑,所以我就先失陪了。现在也是病患来医院的时间,我也得去准备一下。” 医生点头致意后就离开了。田春达重读了一遍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补足写不完整的地方后,又点了颗香烟。 约过了两分多钟后,护士进来了,五位女性每个都二十岁左右,身穿全白的服装给人清洁的感觉。浆过的衣服在她们每次活动时,就会发出干燥的声音。 “请坐。”请她们坐椅子,五个人却还是站着。而且看起来想快点结束侦询的样子。 “我是为了调查贺春小姐的案件,来这里的,你们应该听医生说过了吧?” “对。”有两人回答,其他三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护士们对于刑警这种职业的男人,警戒的程度似乎很高。 “听说有人憎恨贺春护士是吗?” “对。”一个肥胖的女人说道。有两人也点头表示同意,其他两人则没有响应。 “那是谁呢?” “嗯,警官先生所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男人吧?他是高中时代大我两年的同校学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和贺春感情很好,还订下了两人的终身大事呢。” 细瘦下巴的护士,娇滴滴地高声继续说道。 “他的名字是?” “他叫什么来着啊?哎呀,贺春不是常挂在嘴边的吗,好像是叫乔强的……” “不是乔强,是乔祥喔。我记得他叫乔祥。” 另外一个看起来好像得了腮腺炎,两颊鼓胀的护士这么回答。 “那么,是贺春毁约,跟白医生又订下婚约吗?” “比起贺春,那个叫乔祥的人还比较投入这段感情。所以,当贺春已经决定和医生结婚,叫他放弃时,我想乔祥应该不可能轻易就马上答应的。” “可是贺春跟我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一个偏瘦的护士插口说道。 “话是没错啦。那是因为贺春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喜欢顾面子。”另一个护士说。 “乔祥应该很生气吧。”田春达问道。 “在贺春写断绝关系书的时候,她给我看过草稿。真的是很干脆的拒绝。像我这种人,就连要把穿旧的人字拖鞋丢掉,都会觉得有点舍不得,可是她却丝毫留恋都没有。她列了很多条件,说明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我们结婚也只会不幸福而已。她写着既然知道会不幸福了,那就取消婚约吧。” 还是偏瘦的护士在说话。因为她说得很快,所以不注意听就会漏听了。而且她的声音又很尖锐,就好像没油的机器声很刺耳。 “那是什么条件呢?”田春达问。 “我已经忘记了。” “那封信是对方能够接受的吗?” “怎么可能啊。我想说死人坏话也不太好,可是她列上去的是非常自私任性的条件。乔祥读了这封信一定会很生气。” 不知道这个说话很快的护士,是不是平常就跟贺春交恶,她是五个人当中说话最刻薄的人了。 “那个乔祥,有没有生气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呢?”田春达问。 “找上门来大吵大闹的是另外一个订婚对象喔。”肥胖的护士说道。 “另一个?贺春与白医生之前的未婚夫有两个吗?” “不是这样啦,是白医生的未婚妻柯润泽。那个人生得一幅漂亮的脸孔,没想到却非常凶恶。根本就像黑帮分子一样。” “喔。” “她结伙闯进这里,问贺春在哪?竟然一开始就气势凌人要打架的样子。她的眼睛上吊,好可怕的样子喔。医生也脸色大变像是害怕的样子。” “真的,那时候好可怕喔。医生也只是一直重复说,你要冷静、你要冷静……。可那女人一下子就把药架上的东西都给翻落下来了……”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那女人真是可怕粗鲁又野蛮。 “根本就像旋风一样。只是大家光喊着哎呀哎呀,谁都无法出手解决。” 手术刀、小钳子、刺血针闪耀着光芒飞向空中,玻璃瓶摔到地上。好几十瓶装针剂的玻璃瓶全都碎了。这种药事管理上非常麻烦的麻醉药。肖龙医生终于忍不下去从背后朝那女人扑过去,反捉住她的双臂,好不容易才制服了她。 “那女人她一直说不甘心,尖声大喊着。” “报警了吗?”田春达问。 “我们没有通知警察。医生说要顾面子,现在想想结果这样比较好吧。” 因为是现在才能这样轻松地述说感想,当时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当中还很冷静的就是那个贺春,她不在乎得双臂交叉,背对墙壁站着。 “贺春小姐是这样的人,很有勇气呢。” “柯润泽也很有勇气啊。就算我的情人被抢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去对方那找碴打架的行为。” “你说她有勇气不对吧?她那是歇斯底里发作吧。” “比起来乔祥就很老实,虽然是男人……” “算了,那又如何。我讨厌那种男人,会被阴暗笼罩喔。像柯润泽那样的做法,一下子就会把一切都发泄掉了。乔祥的性格,不管五年十年都还会继续怨恨我。” “所以就死心找个人结婚不就好了。只要找到比贺春更漂亮的美人结婚,我觉得马上就会把那种女人的事情都忘光了。” 肥胖的护士和干瘦的护士两人的对话,放着不管的话好像会不停继续下去。田春达看看手表,时间要看紧啊。 “那么现在看来,恨到想杀贺春的人,比起柯润泽,乔祥更有可能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么肯定的话。可是警官先生,如果柯润泽有恨的话,那也应该是很抛弃自己的医生吧?就算她怎么哀求、恳求,医生都不理她,我想她应该恨的是医生吧。” “哎呀才没那种事呢。横刀夺爱的人是贺春才对,如果是我就会恨贺春。” ------------ 八十八、调查嫌疑人柯润泽 双方的说法都各有支持者,开始争辩起来。 “好了好了,不管哪一边都有一番道理,对了,那个名叫乔祥的人现在在哪呢?” “这个嘛。”五个女人面面相觑。 “咦,是在哪里呢?”田春达又问。 “我知道。”第五个身材矮小的护士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她虽然矮小,胸部腰部都凹凸有致,五人当中也算是身材曼妙。 “在哪里?” “在金谷。” “金谷?” 其他四位女性全都一副没听过的表情。 “对,在东阳市金谷。” “这么说来,那个人是东阳人啰。金谷是在东阳哪一带呢?”田春达问。 “金谷在这个城市南区。” “你知道具体地址吗?”田春达问。 女子摇摇头。田春达想,贺春的行李如果还留着就可以调查看看,可是全部的遗物都已经被她哥哥拿走了,所以什么也查不到。 “你们还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对贺春怀恨在心的?” 虽然这个问题问了好几次,却没人有这方面的线索。田春达警官决定要专心地彻查这两名男女了。 田春达打了电话到兰庄。话筒传来像是管理人妻子的中年妇女声音,说十分钟前,柯润泽已经出门去清水路的人偶玩具商店了。 田春达听护士说清水路距离肖龙的医院,步行只需要不到十五分钟,就对他们的帮忙表示谢意后,离开了医院。 在清水路再步行不久,马上就看到目的地。偌大的金色文字写着“世美人偶玩具店”。面对道路的橱窗,里面摆了数个漂亮的人偶。从敞开的入口可以看到制作人偶的零件,塞满了展示橱柜。 店里似乎很闲。三个店员当中,有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另外一个少女则背对她们,正在用布擦拭玻璃的展示橱柜。田春达一进入店里,注意到脚步声的店员同时抬头看着他,接着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因为人偶商店的客人都只有女性,像田春达这样外表粗犷的男人走进来,就很不搭调。 “欢迎光临。” “我想见柯润泽小姐。” “请问您是哪位?” 田春达沉默地递出名片。对方一看了上面印的头衔,就挑了一下细眉,并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拿着名片迅速上楼了。留在原地的田春达,视线投向正在擦拭展示橱柜玻璃的女店员。看到她那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就觉得她比起橱窗里的女孩姿态更具健康美。 下楼梯的脚步声走到一半就停了,并传来了请上来的声音。那是刚才的女子从扶手探出身子叫唤田春达。 门被拉开了。几个女人原本正在工作的手停下动作,全部向这里看过来。田春达跨过门框。 约三十平方米大的房间中央,有张很大的餐桌,年轻女性与中年妇女围坐在桌边。餐桌上没穿衣服的人偶躯干,还有五彩缤纷的碎布散乱在桌面,这当中还可看到像是尼姑没有头发的头,脸颊染上樱红色。 “请问柯润泽是哪位呢?”田春达问。 “我就是。” 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美貌女性,单手拿着小烫发钳站着。她身穿红色毛衣,垂到衣领附近宛若波浪起伏的浓密头发,加上白色墙壁作为背景,让她看起来简直像迷人的电影女星。 “请问您有什么事呢?”她问。 “我想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可以跟我出去到走廊一下吗?” “哎呀,这没关系啦。不会打扰到我们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而且走廊也没有椅子啊。” 柯润泽婉转地驳回他的意见。她扬起眉头,紧闭着红唇,看起来意志很坚强的样子。 “这样啊,如果你都不在意了,那我也没关系。但是,如果话说到一半,你感到不太方便,那随时可以说,我们马上可以去走廊。” “好。”对于田春达的提议,柯润泽好像要表示谢意似的歪了歪头,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两人面对面坐着。“你应该知道贺春这个人吧?”田春达问。 柯润泽并没有立即回答,轻轻地将手上的小烫发钳放到桌上。她的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拖着衣服下摆,上身稍微向后仰,看起来特别强调腰部曲线的美人人偶。在人偶的下摆上还有个标贴,上面写着“设计师柯润泽”。 “你说的如果是肖龙医院的护士贺春,那我认识她。可是,虽然说我认识,并不代表我跟她感情很好,或有很亲近的来往。”柯润泽说。 “没错。换别的说法,这位女性就是肖龙先生的未婚妻。这位护士小姐,在位于金泽市的郊外海滨沙滩被杀了。” 听到刑警这句话的其他女性,都露出紧张的神色。但唯有柯润泽不慌不忙,表情丝毫没变。 “我知道。不只我知道,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这里的报纸也以小条新闻报道过了。听说是被枪射击……” “对,在海边沙滩。不过我的问题,是关于肖龙和你以前订过婚约,但现在已经取消了。这件事一定会涉及你的私事。我们还是出去走廊谈比较好吧?” 柯润泽迅速对着正要站起身的警官举手制止。她染上樱红色的指甲,随着动作闪耀着光亮。 “我不在乎。刚刚也跟你说过了,这里在场的各位都很清楚这件事。不管是我以前和肖龙先生有婚约,还是后来取消的事……。大家还带我去饭店,一起安慰我呢。” 柯润泽拿起散乱的尺和锥子,一个个小心地收到塑料针线盒里。白色的缝纫线球转了好几圈掉到地上,田春达弯腰下去捡拾。 “哎呀,不好意思。” “请别在意,继续说吧。对于抢走情人的贺春,你一定很恨她吧?” “老实说,这件事让我很生气。虽然我觉得肖龙自己也有错,但还是因为贺春诱惑他。我懊悔交加了好一段时间,连晚上也都睡不好。” 柯润泽轻易就承认了,老实到让田春达很泄气。其他的女性,似乎察觉到刑警与柯润泽之间的谈话朝着微妙的方向发展,所以不打算再听下去继续开始工作。田春达对面的女人,正在全心投入制作人偶。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谈了。再说你的立场是对贺春怀恨在心,那当然你就有嫌疑杀人了。” “对,这没办法。” “进一步来说,如果杀害贺春的人不是你,那案件发生当时,你就一定有不在场证明的。” “不在场证明我有啊。” “你有?” “对,你说过贺春被杀的地方是在金泽吧?” 柯润泽的模样看起来毫无不安,很坦然地问着田春达,反倒是田春达有点紧张。 “是在金泽,金泽的郊外。” “郊外也好,城市里也好,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因为这半年来,我都没有离开过南光市。” “可是为了慎重起见,可以请你回想九月八号那天晚上吗?我想知道更具体一点,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 八十九、调查嫌疑人乔祥 田春达的口气语带谨慎,眼睛丝毫不敢大意地注视对方。 “这问题的答案我马上就能回答你。为了不让你误会,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当我看到贺春被杀害的小条报道时,我就有预感说不定刑警会来找我了。如果很快就能逮捕犯人那就好,但万一侦查时间拖长了,一定连我也都有嫌疑吧。我觉得会这样。这算我自寻苦恼,虽然我也告诉自己不需要在意,可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小心,有不在场证明会比较好。” “这是不错的想法。要是嫌疑犯常常像你这样,对刑警是莫大的帮助。” 也许柯润泽觉得田春达这番话是在挖苦她,所以连微笑都没有继续说道:“我记得我们这里的报纸刊出报道,是在十号的时候。所以两天前的八号晚上我在哪里,几乎可以完全想起来。” 田春达翻开笔记本的新页。“那么,你在哪里度过这一夜,希望你能顺便举出证人。” “证人就在这里,一直到七点多。” “嗯?” “为了制作展览会要展出的人偶,加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而且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所以那一阵子我一整个星期都留下来加班制作。就因为这样,案发的八号晚上,我也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继续工作。”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这里在场的每一位几乎也都跟我一起工作。” 田春达觉得自己的立场变得非常不堪。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主角在演戏,没想到对方的角色却更高一等,而且观众还早就很清楚了。 如果柯润泽的话是事实。假使她真的在这间店待到七点多,那她就不可能在金泽杀害贺春。 “我想请教各位,刚刚有没有听到柯润泽小姐的话呢?” 大概有五个人同时点头示意。 “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没错。” 皮肤白皙微胖的中年女子,好像代表全体似的答道。她似乎很惯于交际。 “我是这间人偶制作室的管理人,叫胡文。柯润泽小姐刚才说的是事实。我和这里的其他几位,当时大家一起在这工作。” “我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胡文女士滑嫩有光泽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吧,时间点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那天柯润泽小姐一边跟大家吃午餐,一边说,你记得八号晚上我在这里一起工作的事吗?那时候,当然她是想默默留下关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哈哈,那时候她在那种心情下所说的话,就在刚才,我在旁边听到她跟刑警先生的对话时,就注意到了。” “可以请你再稍微说得详细具体一点吗?” “你说具体一点,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例如八号那天的天气不好,所以穿了雨衣,或是晚餐一起吃荞麦面之类的,嗯,大概就是这种事吧。之后我有确认日期的需要时,只要把这种事记下来,就很方便记忆了。” 她白色的脸庞稍稍歪了歪,将目光投向墙壁,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是结果还是好像想不起来,就回头向其他的伙伴征求意见。“有哪位要说的吗?” “……”没有任何人发言。 “警官先生,只有这样还不够充分吗?八号那天是下雨还是刮风,很遗憾我们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工作是绝对没错的。而且柯润泽和大家吃午餐时说起这件事,八号晚上的事情成为话题也是事实。”胡文说。 从她的说明来看,这些女性应该不会记错日期。柯润泽关注报纸上报道的这起案件,准备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样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不自然的感觉,另一方面,她有憎恨贺春的动机,所以预料到万一出现被怀疑的情况,就先采取这种行动。若把女性特有的小心谨慎性格考虑在内,这一切也没什么奇怪的。田春达觉得柯润泽有80%的不在场证明可信度。只不过,这里的伙伴全都是柯润泽的朋友。有可能是她拜托大家,大家同情她的立场,所以站在同一战线替她赶走刑警。田春达很希望至少有个公平的第三者发言。 “或许有点贪心,除了这里的各位,如果有其他证人看到你那就更好了。” 他这么一说,柯润泽的大眼睛忽然黯淡下来。在膝盖上玩弄缝纫线球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警官先生不肯相信我,那我也不能勉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不,不是这样——” “可是,就没有其他人了。我那天晚上很晚回去,公寓的管理员也不记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样会比较有利调查。如果有明确否定嫌疑的证据,不只对你,对我们也有帮助的。” 柯润泽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其他的女性则沉默地继续开始工作。 “……没有耶,不管我再怎么想。” “真的很可惜。”田春达警官压低了声音。 田春达在南光车站买了到金谷的火车票。 金谷是个朴素的小车站,月台中央只有一间像是简陋小屋的候车室。下车的乘客,大多数也是赤铜色皮肤,体格强壮的渔夫。 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沿海的国道了。 田春达找到了乔祥家,他敲门后,一个女人出来仰望着看他。她的小脸上有着小眼睛与小鼻子,是个身材短小、贫寒相貌的老太婆。 “请问,乔祥在家么”田春达温和地问。 “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问话的老妇人马上这么回答,用怀疑的眼光抬头看刑警。 “我是刑警,从南光市来的刑警。” 田春达一这么说,老太婆马上吃惊地憋了口气。 “贺春小姐在金泽的郊外被杀了。我是为了调查犯人才来的。” 田春达不顾老太婆的脸色说。 “对了,老大娘,听说您的儿子和贺春小姐曾经有过婚约吧?” “对。”老太婆的语调变得畏畏缩缩。 “虽然如此,贺春小姐却单方面地毁约了……想必您的儿子很恨贺春小姐吧?” “对,这是真的。” 老太婆垂下了眼帘,马上又抬起小小的脸,以体贴温柔的语气,对田春达说:“会淋湿的,进来里面吧。” 大约十二平方米的水泥地上,摆放着两张木质餐桌与八张椅子。陶瓷的筷子架上,随便插着竹筷。一个没铺地板的角落,建有用瓷砖砌成的灶,上面挂着铜锅,关东煮美味的香气从木盖之间飘散出来。 田春达坐上椅子,在餐桌上翻开记事本,将手肘支在桌上。老妇人仍旧站着,警戒地盯着刑警。 “如果我儿子有缺点,那婚事告吹了也没办法,可是什么缺点都没说,光凭个性不合这点,就被她取消婚约了。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感情那么好,到了现在才说个性不合,这真是奇怪的借口……对方是医学博士这么优秀的人,比起嫁给我儿子,一辈子做微不足道的上班族太太,还是当院长夫人过富裕日子比较好。唉,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的真心想法。” “嗯。新派悲剧也常常有这种剧情。”田春达同情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这里都是狭小的城镇。这种传言很快就广为流传了,我们母子还变成了这镇里的笑柄。虽然儿子安慰我:‘该被笑的是那女人,被欲望迷惑双眼的是贺春。这世界才不会按道理走呢。妈,你没必要抬不起头的。’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挺起胸膛向前走,可是心里应该还是很孤单吧。看到他发呆眺望着海的样子,就觉得真是可怜啊。” ------------ 九十、调查嫌疑人乔祥2 “所以他很怨恨吗?” “他并不恨她。他要忘了那女人。他对我说:‘妈你也忘了吧,跟那种人生气没有意义。’” 老妇人好像意识到刑警期待的回答,所以避开这么说了。 “是啊,我想就像您的儿子所说的吧。为了那种女人闷闷不乐或是生气,真的是很愚蠢的事啊。” 刑警真心地说出他的感想。如果这真的是毁约的真相,那么贺春就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女人了。不太会让人同情。 “你说贺春小姐被杀的时候,镇上的流言到处传吗?” “对,没错……” “老大娘你们遭别人冷眼看待吗?” “对,有人很长舌,遇到我们走过去就说我儿子很可疑,根本像在说是我儿子干的。” “可是就像人们传言的,警察也怀疑是您的儿子做的。命案发生那晚,也就是这个月八号晚上,您的儿子在家吗?” “这个嘛……” 老太婆歪着皱巴巴的脸,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我不记得了。他有时候会在家,有时候会和朋友出外,或是夜里去钓鱼。那天晚上的详情请你直接问我儿子吧。” “好的,我去问看看。请问您的儿子在哪呢?” “他在公司。” “哪里的公司?” “嗯,是一家五金公司,在天津。” “天津?”刑警来这里的路上,好像有经过天津这车站的印象。 “对,在天津。从这里搭上行列车,只要六站就会到了。” “原来如此,那我赶快过去看看吧。对了老大娘,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人份的关东煮吗?” “好的,好的。” “如果他是清白的话,请不要那么担心。”田春达在她背后出声说道。 离开关东煮店的警官,通过乔祥母亲告诉他的快捷方式,打算去拜访贺春的老家酒店。因为入口上面挂着写有“红屋”的招牌,所以马上就找到了。 微暗的店里站了个系围裙的三十岁男子,他无意中抬头时,正好对上警官的眼睛。一瞥就知道他是曾经来取走贺春遗骨的哥哥。对方好像也对着田春达的脸笑了,虽然他还露出了是不是认错人的表情,不过才一瞬间,两人同时对着彼此露出微笑。 “哎呀,这不是警官先生吗?那时候真是多亏您关照……”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不不不,案子还在调查中。为了调查所以来这里的。” “哎呀,您大老远来这里真辛苦。要是能早点查到犯人是谁,我想被杀害的妹妹也能瞑目了。” “我们会尽力努力的。” 都已经过了三周,却连一点成果都提不出来,让田春达只好说些辩解的话。贺良一边慰劳着刑警的辛劳,一边亲切地拿来木凳请他坐下。田春达从压扁的口袋掏出最后一根烟,酒店的主人马上点火柴帮他点烟。红色的火焰后浮现了被太阳晒黑的脸,随即就消失了。那张脸上有着和被杀害的贺春很相似的严厉眼睛。 田春达问酒店主人有没有什么犯人的线索。 “线索吗?嗯,我想的虽然不能非常肯定,不过我觉得是以前和妹妹有婚约的关东煮店的儿子。虽然我妹妹的做法或许是单方面的不顾对方,可是那也没必要非杀了她不可吧。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相信是乔祥干的。” 乔祥如果是犯人的话,那就可以想象他是追在贺春后面到金泽,偷偷监视他们两个人,等待机会下手,却不容易找到对方的空隙。就在乔祥相当着急的时候,参观回来的肖龙和贺春,总算在来到金泽以后第一次分开行动了。乔祥一边对于机会到来欣喜若狂,一边继续小心谨慎尾随贺春,贺春在饭店吃完晚餐出来后,他就现身在她面前了……。这么推测的话,贺春会到沙滩的案发现场,并非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是乔祥哀求她才想去的吗?或是被他的手枪枪口威胁?估计是被强逼着带到哪里去的。 田春达想要快点看看乔祥,了解他是怎么样的男人。他将烟蒂丢在烟灰缸后,翻开了笔记本。 “可以跟我说说乔祥的性格吗?从我得到的资料来判断,只会认为他是个很老实的人……” “他跟我妹妹订下婚约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是个好青年。但是等到婚约毁约的时候,我听到传言说他喝酒后变得很放荡。照传言所说,他不小心就会说想杀了我妹妹之类不妥当的话。我也觉得必须小心他才行,所以写过信给妹妹,警告她这阵子最好不要回来。妹妹一直遵守着我的劝告。所以取消婚约以后,她再也没有踏上乡里的土地,就这样死了。她寄给我的信里也说,她很想念金谷的山与海。所以觉得她太可怜了。” 他说话的声音激动起来。然后好像觉得在刑警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样子很丢脸,生硬地咳了咳。 “总之我们虽然对于乔祥的传言一笑置之,内心却是很害怕、提心吊胆的。” “我知道。可以请你再具体谈谈乔祥的事吗?” “好啊。” “虽然称赞乔祥会让我满肚子火,可是他以前是个很认真生活的男人。我还没听过他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所以我妹妹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我也同意。” “那他有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好像没有,总之他是个很老实的男人。” 看来他并不知道什么详细的事,话题又回到原点了。不过想知道乔祥的性格,之后再到天津的五金公司去,跟同事或上司见面打听就可以了。 “对了,你妹妹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呢?” “世上的人有很多不同的流言,什么她被欲望诱惑之类的,可是他们都错了。问题是爱情:她跟肖龙先生热烈地爱上彼此了。另一方面,她和乔祥之间,生疏日久,感情就渐渐淡了。虽然南光市和这里的距离很近,可是住得再怎么近,没有见面的机会那就像住在南北极一样。而且她和乔祥的爱情就像是在延长高中时代的感情,唉,不过就跟办过家家游戏没两样。我妹妹既然长大变成成熟的女人了,想法会变也是当然的,不是吗?” 他一替妹妹辩护,口气就变得和之前都不同,显得热情洋溢。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憎恨或对你妹妹怀恨在心的人吗?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也没关系。你妹妹写给你的信有没有提过类似的事情呢?”田春达又问道。 “是啊。我也在想这些,除了乔祥以外,肖龙先生以前的未婚妻,好像非常恨贺春。听说她是个非常歇斯底里的女人……” 田春达轻轻合上记事本,然后说他接下来要到天津去调查,就站起身来,店主则用手势劝刑警再坐下来。 “哎呀,再多坐一会儿怎么样?我妻子出去了,我现在帮您煮茶。” “不了,我现在就去乔祥工作的公司。” 8 到了乔祥工作的五金公司,田表达对着一个从门里出来的年轻男子搭话,告诉他想见营业部的乔祥。 “我想跟他打听一些关于朋友女儿的婚事。我前辈的千金就要和乔祥先生的中学同窗结婚了,所以想听听身为他好朋友的乔祥先生的意见。” 田春达为了不要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警戒心,所以在这种场合常常会撒点无恶意的小说。 “请您稍等一下。” 才刚以为那个人会请田春达进去入口的大厅,没想到他马上又小跑步出去了。 ------------ 九十一、调查嫌疑人乔祥3 “乔祥先生四处在外面奔波。现在也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了……” 看看手表已经快要五点半了。以屏风当隔间的办公室天花板上,日光灯也已经亮了。 田春达以又说:“我想会见乔祥先生直属的上司。”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乔祥先生。”田春达又找了个借口骗人。 跟着青年一起出来的,是个四十五岁左右,前额秃头的瘦男人。 “我是销售科长汤德。听说你是为了乔祥先生的亲事来的。请往这边走。” 他打开旁边厚重的门,请田春达进去。青年机灵地用手打开墙上的开关,四支灯照亮了屋子。 “不好意思接待室很脏……”乔祥的上司对着刑警笑着说道。从他的笑容看起来人很好又开朗。 “他平常都是五点以前就会回来了,今天因为去的地方稍微远了点,所以还没回来。他进来营业部已经三年,算是老员工了。” 他信了田春达的话,所以看起来一心打算要帮忙说好话的样子。 田春达这时候才拿出了警察证件,说出来拜访的真正目的,寻求科长的协助。销售科长骨瘦如柴的脸上,浮出了游移在惊愕与不安之间的表情,默默地注视着刑警的脸。 “毕竟这是起杀人案件,被杀的还是乔祥的前未婚妻,并且死者还有过抛弃乔祥先生的行为,所以乔祥如果怀恨在心也是可能的。因此,我们警方就想先了解他的行动。只是,如果乔祥和这起事件无关的话,要是让人们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对他来说就不太好了,所以我希望现在说的这些话,你能藏在自己心里。刚刚我找借口说要谈婚事,也是考虑到这才说的,很抱歉。” “我明白了。我也会谨慎地行动,请您放心吧。可是我很难相信乔祥会惹出这种事情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汤德科长对于刑警的话,一副满头疑问的样子。 “八号的晚上。” “刚好是三礼拜前的事情啊。可是不说白天的话,到了晚上我就很难得知他的行踪了。原则上公司是五点下班,他回到家以后做了什么事情消磨时间,我并不清楚。” “不,并不是这样。案件发生是在八号晚上,假设乔祥先生是犯人,他要在金泽的案发现场杀人的话,至少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不可能到公司上班了。” “那倒也是。” 科长总算对于田春达说的话露出理解的神色了。 “乔祥经常会外出推销,所以白天都不在。可是因为他傍晚一定会回来,所以是否缺席或早退,只要看考勤簿就知道了。” 于是科长起身走了出去,不久就拿来了茶色的账簿。 “请看,他那天上班了。” 他打开了八号那一页递到刑警面前。当天的字段上,上班和下班的地方都清楚盖着乔祥的印章。不只是八号那天,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缺席。 然而,田春达想着,虽然有盖印也不能就当作乔祥来上班的证据吧?因为有可能是他先把印章寄放在同事那里,请同事帮忙盖章。 “这种事啊,照道理来说也是有啦,可是公司这边也都是以考勤簿为基准,来看执勤状况的,所以不会让员工随便操弄的。” 科长瘦削的脸庞浮出苦笑,他这么委婉地说着,希望能抹杀刑警的疑虑。但是田春达不可能轻易相信没有根据的否定意见。 “如果有人记得那天的事情就好了,可是再怎么说都已经是三周前的事了。他本人也马上要回来了吧,所以直接问乔祥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印象。” 科长眼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嘟囔着好慢啊,然后将视线再次移往翻开的考勤簿上时,他的脸上忽然显得生气勃勃。 “刑警先生,乔祥那天真的到公司来了喔。” “嗯?” “请你看一下这里,乔祥旁边三格有个毕信对吧?” “对。” “这个男人是负责发送的,从九号开始几乎请假了两个礼拜。” 毕信的字段,如同科长所说的一直是空白。可是这跟乔祥的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呢?田春达抬起头,等待对方的解释。 “那一天,也就是八号的时候,下午四点左右附近的农家发生火灾。那时正好在公司的年轻人就跑去救火了;结果只有仓库被全部烧毁,总算控制住损失,不过毕信却从天花板摔下来撞到屋梁,受了撞伤和烧伤所以住院了。” “嗯。” “因此他将近半个月都一直请假。失火当时,偶尔会早点结束推销工作回公司的乔祥,也一起去帮忙灭火了。所以他不在金泽的事实是很明确的。这件事你去问同事毕信就知道了,而且他还得到消防队长表扬和奖赏,所以我想关于乔祥的事情,你到消防队去一趟问问看就能信服了。” “是这样啊,感谢您告诉我这个宝贵的消息。” 田春达强忍着失望这么回答。这种一调查就会知道的事情,身处科长地位的人应该不会说谎吧。那这就是事实了吧。 乔祥和柯润泽两个嫌疑犯当中,如果乔祥的不在场证明就这样成立了,那真正的犯人就是柯润泽了吧。柯润泽主张她当时在人偶制作室里夜间工作。可是田春达认为乔祥既然是清白的,那柯润泽的不在场证明就得要彻底重新调查才行。那些一起制作人偶的伙伴们,推测应该是同情柯润泽,所以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田春达先到医院去探望毕信,然后走访镇上的消防队,调查乔祥的不在场证明,再回到南光再次拜访柯润泽。 那天晚上,田春达在南光车站下车后,就打电话打给兰庄。这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可以的话他很希望在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理出头绪。 来接电话的柯润泽,好像对于田春达没完没了地追查有点生气,不久后她就语气缓和下来,好像能理解刑警的立场了,于是答应三十分钟后在车站前的咖啡厅见面。 田春达到咖啡厅的时间,还比约定的时刻早了五分多钟。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附近多是上班族的住宅区,所以一到九点,咖啡厅就没有客人的身影了。 柯润泽一把门打开,就看到中间的座位坐着的田春达警官。 她刚点完咖啡,就重新端坐冷眼看着田春达。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她的口气显得颇有怨气。被美女瞪视的田春达,赶紧摇头。 “这也是工作需要啊。而且,这关系一条人命。希望你也考虑到这点,尽力协助调查。” “这我知道啊。”柯润泽回答。 她又说:“可是很遗憾,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你,只是希望有个第三者的证词。只有你和你的朋友所说得,对这起杀人案件来说可信度很低。所以呢,八号那晚你在人偶制作室的事,如果有制作伙伴之外的人看到的话,这问题马上就解决了。你想得起来有谁吗?” 这女人如果是犯人的话,就算要她想出来也理当无法回答才对。田春达这么想着,以冷静的观察者之眼,直盯着对方。 “真不巧,没有任何人。” “例如说,晚餐外送来的伙计曾经看过你的脸……” “这种事也没发生过,虽然盒饭是大家一起订的,可是负责和快餐店接洽的是其他人……” 她微微摇头。她的头发被红色的围巾包住,滴在布上的雨滴受到天花板灯光的照射,显得闪闪发光。 ------------ 九十二、柯润泽的又一个不在场证明 “真伤脑筋啊。”田春达一这么说,柯润泽忽然就表情僵硬地吞了口水。 “你不喝咖啡吗?”柯润泽问。 “谢谢。在这之前你补充一些事情吧。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关于这件事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不,说没有并不对。要说有也是有。可是,就算再怎么想要证明我的不在场证明,也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事。” “怎么说?” “这件事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田春达不由自主露出责备的眼神。这么说除了人偶制作室以外,她应该还有其他的不在场证明吧。 “现在可不是能让你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是决定你命运的重要时刻,究竟那是什么?” “……”女子又“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液。 “好了,请说吧。” 于是她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可以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说吗?” “除了侦查需要之外,我答应你绝对不跟其他人说。” “那么,请你跟我去一下那个地方。比起在这里说,去那里你会比较容易理解。” 她没碰咖啡就站起身,田春达也跟在她身后。 两人又再次回到黑暗的雨中。穿过平交道再走不久后,就到了十字路口。左右两边,延伸着黝黑淋湿的宽幅柏油路。 “这条路名叫水道路。虽然也可以搭车过去,不过上下车很麻烦,所以还是请你走过去,走一站就到了。” “没关系。” 他们在水道路左转,开始往前走。先前走了不知道几小时的金谷国道,那里的卡车流量也很大,不过跟这里比就小巫见大巫了。要是悠哉地聊天,说不定就随时会被撞出去。 大概走了八百公尺远,柯润泽停下脚步回头看警官。 “从这里左转就到永福车站了。待会我们要拜访的寺庙,就在车站的跟前。” 去寺庙有什么事情呢?不过去了应该就知道了吧。田春达没有多做不必要的询问,跟在柯润泽身后走入前往车站的道路。两侧的小商店林立,关上的防雨窗背后,传来了电视的声音与婴儿的哭声。 柯润泽停了脚步,手指着旁边的石门。“就是这里了,这里叫永福寺。” 两人穿过寺庙大门,走上石板铺的路往里头前进。在漆黑的正殿建筑物前转弯,就看到背后住持房间的灯火了。就算如此,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又和这寺庙的和尚有何关系呢? 柯润泽一出声,马上就有沙哑的声音应声,门口现出一个高大的出家人影子。 “是哪位啊?” “那个,我是柯润泽。前些日子的晚上承蒙您的照顾……” “啊啊,是那位小姐啊,请进。” 人影站在门口回答道。 “不,在这就可以了。有点事情想跟您请教,并不会花费您太多时间。” 高大的男人出来檐廊。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像有一米八高的中年僧人。刚剃过的头在黑夜里看来也很苍白,身穿黑色毛衣与黑长裤,很不像僧人的打扮,年纪未满五十岁。他和柯润泽互相打过招呼后,诧异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田春达。 “这位是?” “他是从南光市刑侦支队来的刑警。” “刑警先生?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讶异。 田春达轻轻地点头。因为他摸不着头绪所以总觉得心里不畅快。 “那,请问有什么事呢?” “能麻烦你告诉刑警先生那天晚上的事吗?只要抓重点,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讲哪件事?对刑警说……?” 僧人似乎不懂对方真正的意思,再次反问她。 “没关系的,刑警先生已经对我发誓不会泄露给别人知道。” 僧人那颗巨大的光头,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因为逆光所以看不见,不过想必是以疑问的眼神盯着刑警瞧。好像是觉得奇怪,那天晚上的事情,为什么田春达会想听呢?不过不久后他好像就同意了,以沙哑的声音降低音量开始说道。 “刑警先生,说到这件事,就是这位小姐正通过我寺庙后面时被歹徒袭击。当我听到她的惨叫声,拿了门闩的木棍跑过去时,那男的已经逃走了。幸好这位小姐没受伤,不过她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所以我就请她先在寺里歇会儿,再送她回到公寓附近。虽说是强暴未遂,对未婚妇女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就答应她不去报警,一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为何到了最后关头她都不肯说。田春达这才明白柯润泽之所以一直沉默不说的理由。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可以明确知道是几号几点左右的事吗?” “请等一下,因为我已经写在日记上了,去看一下就会晓得。小姐,虽然我写了日记,不过也是备忘的程度而已,我并没有写上你的名字之类的。” 他留下这句话给柯润泽后,就进入了大门里。 “刑警先生,这样你懂了吗?” “嗯。” “我只有内衣被拉破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损伤。可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就会影响到我的亲事。我甚至没对我老家的父母提过。” “不,你担心这件事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我也和你约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当时多亏师父赶过来。虽然我讨厌经过这种地方,不过从车站要回我公寓,走寺庙后面是快捷方式。但是竟然被记在日记上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很害羞地补上这句话。说话的方式让人意识到她是女人,很娇媚的样子。 不久后僧人单手拿着日记出来了。他在檐廊上,翻开夹有书签的那页。 “刑警先生,在这里。九月八号的晚上,约十一点半左右。还有小姐,你也要小心才行啊。毕竟这个世道很不宁静,而且你又长得这么漂亮。” 僧人开起了很不合僧侣身份的玩笑,爽朗地笑了。 柯润泽好像回答了什么,不过声音并没传到刑警耳中。借着打开的门中泄出的光线,田春达追索日记上的文字。不久后,刑警的脑袋里,发出了什么声音崩溃了。 乔祥不在场证明有消防队员和同事的证词,所以是很明白的事实,现在柯润泽的不在场证明又由僧人的证词成立了,这真是个打击。田春达手足无措地伫立在细雨中,寒意一点一滴地从淋湿的鞋子爬到了膝盖。 与此同时,郝东刑警正在向肖龙的大学同学马明进行调查。 “我和肖龙是同时从南光医大毕业的。不过因为是不同中学毕业的学生,而且他是专攻外科,我则是眼科,所以虽说是同届,关系也不是多亲近。”马明说。 马明医生点燃一根香烟后又接着说:“肖龙也是金泽出生的人,毕业后就接着在南光市看诊了,所以也没机会和我这个回来金泽看诊的人见面。我们连贺年卡也没互相寄过。” 郝东点头并等他继续说。 “不过这个月初,有个男地问我,好久不见的肖龙要回金泽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那个人也是南光医大同届毕业的朋友,名叫任正夫。我跟他交情不错,所以也没想太多,觉得拒绝也不太对,就答应他了。然后这个月八号晚上,也就是沙滩发生案件那天,到了任家跟肖龙见面,一起吃饭。” 郝东默默点点头。 ------------ 九十三、私营调查所调查员的出现 马医生继续说:“我看了日记,那是二十一号的事情,有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忽然来我这,要求我和他见面。我想会是什么事呢,结果是来追问八号那天晚上的事。话题虽然净是在讲关于肖龙的事,但是他却从所有的角度针对同一点追查,那一点就是我们待在任正夫家到什么时候。” “他是刑警吗?”郝东反射性地这么问,不过又觉得应该不可能是刑警。自从案件发生后,设置专案组以来,每天召开的会议他全都出席了,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提议要彻底调查肖龙。 “他是一家私营调查所的调查员,从南光来的。” 郝东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肖龙是即将成为被害人丈夫的男性,私人调查所调查员为什么会把这个悲剧男主角的行动当成问题看待呢? “他给你看过身份证件之类的吗?” “没有。可是他问话的方式总是切得要领,外行人应该没办法这样。” “嗯,然后呢?”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他问我肖龙告辞任正夫家的时间,用尽了各种手段问我……” “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呢?”郝东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我也不懂为什么。不过这男人非常狡猾,他说我如果想问什么就问,可是当我问到他自己的事情,他就只是露出冷笑,什么也没回答,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那肖龙离开任正夫家是什么时候?” “八点零二三分等等喔,好像差不多已经过了四五分了吧。我这么一说,调查员就不相信我。问我会不会是七点零四五分弄错了,时钟快了一小时之类的呢,不肯轻易相信我,我也被他惹恼了,就赶他走说,真对不起啊,既然你这样怀疑我,就去任正夫家问问看吧。” 郝东低头陷入沉思。私人调查所调查员彻底调查肖龙的不在场证明,这个情报给了郝东强烈的震撼。不管是谁请他来调查,那个人还特别付费雇佣调查员,支付旅费让他出差到金泽。不用说那个人就是怀疑肖龙居心不良。郝东见过肖龙因为失去未婚妻而悲叹,以及在做笔录时,对犯人愤怒到浑身颤抖,那是为了骗过刑警眼睛的演技吗? 马明医生又继续述说。 “不过后来我打电话确认,才知道那个调查员已经先去过任正夫家,之后才来我这里的。既然这样,那在我要他去任正夫那里问问看的时候,就告诉我他刚刚才去过就好了,他连这件事也只字不提。我觉得他真是个阴险的男人。” “你说得没错!”郝东也表示同感,然后问医生这件事是否要通知肖龙。医生则摇摇他头发稀少的头。 “不要通知他。我先前说过,我和肖龙并不是很亲近。可是任正夫就不一样了,所以这次的事情让他告诉肖龙就行吧。” “这样啊。那么我去拜访任正夫先生吧。” 刑警翻开记事本记下任正夫的住址,接着告诉马明医生,如果知道私家调查员的姓名住址的话,希望能告知。肖龙会有什么动机杀害贺春呢?为了知道这点而雇请调查员来调查,必须和这个人见面跟他打听。为了知道雇主的真面目,一定要去找这个私家调查员。 “我有名片,我拿给您。”马明医生好像早就预期到这个问题,从抽屉里取出白色的名片递给郝东刑警。在那张全新漂亮的名片上,印着:桑原,南光市城北区田野庄园7号楼238单元的字样。从他没留电话这点来推测,可能这不是办公室地址,而是自己的住宅。 “他说了他的工作地点吗?” “他说在南光大桥附近有办公 室。调查所的名字我记得听到过,可是忘了。” 郝东记下了地址。他又问:“他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这个啊,他是个戴着近视眼镜,中等身材,三十二、三岁的男人。长相不会给人特别的印象,不过总给人不能掉以轻心的感觉。他很讲究穿着,衣服笔挺,胸口还露出手帕,看起来衣冠楚楚。” “对了。”郝东笔记完要点后,口气一转说,“肖龙一直到八号的八点多都在任正夫家,这是事实吧?” 医生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顶撞刑警怀疑的视线。“那当然,所以肖龙是清白的。”马明医生好像又觉得需要再说明的样子,把香烟丢到烟灰缸,再次继续说。“总之,有人对肖龙的行动以怀疑的眼神来看待。那个人不只是这样想然后旁观而已,还委托调查员来调查。既然这样,就表示他深信着自己的怀疑。不过光从媒体的报道来判断,警方看来并未察觉这个新的情况,我是这么想的。” 郝东刑警不否定也不肯定他的说法,只是默默点头。 “或许发现这个新的情况会成为转机,让侦查进一步朝别的方向发展吧。肖龙虽然和案件无关,不过借由追查新情况的周边,也许就能打开局面,我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很犹豫说这种事会不会是多管闲事,所以之前一直不敢说。”马明说。 郝东觉得这是很合理的想法。虽然没办法很快就判断肖龙是白是黑,但假设肖龙是清白得好了,也能期待借由发现新情况,展开新的侦查行动。这有点像是惊悚片的幻想,不过可以推测在肖龙背后有什么团体组织,而贺春则掌握了他的秘密。说不定是肖龙下命令要贺春消失,指使其他团员去做的。 告别马明医生的住处后,郝东去往任正夫开办的诊所。 郝东穿过病患候诊室,在医生办公室里与任正夫医生会面。医生好像刚出诊回来的样子,上衣的口袋还露出了听诊器的橡胶管。他的态度很稳重,给人比较老成的感觉。头发虽然浓密,里头也夹杂不少白发。 “那个私家调查员,一开始是先来我这里的。”任正夫医生以缓慢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我想问肖龙离开你家的时间的确是八点多吗?”郝东说。 “对,他离开我家时是八点多。” 郝东又去任正夫家询问了任正 夫妻子和佣人。这时郝东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走到走廊上去接电话。电话是田春达队长打来的,询问郝东调查的情况。郝东简要做了汇报。 田春达听完后,说:“如果肖龙在任正夫家待到八点多是真的,他就没时间往返沙滩去杀人了。他在任正夫家的不在场证明是确定的吗?” “确定。两位医生与任正夫夫人以及女佣人都是这么判定。” “这可以相信吗?有没有考虑过他们可能被收买呢?” “关于这点已经调查过了。任正夫医生是基督教徒,所以不会说谎的。” “可是啊,西方也有过牧师杀人的例子……” “虽说是基督教徒也不能完全相信。只是,可以从别的地方来否定你的收买说。三位医生在用完餐的时候,由于意想不到的事情,马明和肖龙开始吵了起来。任正夫医生就介入阻止,一度平息了;可是又因为某个原因再次吵起来,结果肖龙就离席回去了。整个场子都冷了,所以眼科医生也没过多久就告辞离开,肖龙生气回去的时间是八点多,因为两人都不自觉看手表所以记得。” “手表准时吗?” “那是电子表,不会不准的。听说马明和肖龙从学生时代就合不来,这次的冲突,听说是马明医生只是听到肖龙的名字就觉得讨厌恶心。因为他也为肖龙作证,就不得不承认肖龙的不在场证明是可靠的。” 田春达好像不满意,随口哼声应付。“虽然肖龙的动机还是问题,希望先跟那个私家调查员桑原见面,跟他打听雇主是谁。我明天就去。” “好的。”郝东回答。 ------------ 九十四、私人调查员桑原被害 第二天,田春达来到桑原家。他在玄关前敲门,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出来应门。田春达自我介绍后,表示想见桑原调查员。 “不对,我丈夫不是什么私家调查员。” 女子否认了,短短的话中似乎表现出她非常好强。 “不是?”一直都以为桑原是私家调查员,却说他不是,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既然他不是私家调查员,为什么要大老远到金泽确认肖龙的不在场证明呢?“您的先生在金泽,自称是私家调查员在调查事情呢。” 田春达勉强地平稳说道。他不想让桑原妻子留下坏印象,替自己树立敌人。 “他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为了工作方便,会根据状况自称是私家调查员吧。”他妻子的口吻就像是早知道桑原冒充身份在工作的样子。 既然桑原是头条新闻记者,那么可以推测他去拜访任正夫家调查肖龙的行动,可能是他自己对肖龙的行动持怀疑态度吧?否则就是编辑部对肖龙周边事物感到怀疑,而委托他出差到金泽。那么,不管是桑原也好,还是媒体的编辑部也好,他们想调查肖龙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呢?田春达很想打听出这消息,恨不得马上见到桑原。“那么,请问他是在哪家媒体上班呢?” “他在星光通讯社上班。” 田春达反射性地看了左手手腕,时间刚过八点半不久。“我现在去的话,可以见到他吗?” “不行,去了也没用。” 女子好像很神经质,每次说话的时候,就习惯将嘴唇绷紧。“因为他昨天就出差了。” “那可真伤脑筋。我有点事情想跟他打听。请问他出差的地点是哪里呢?” “在东阳市。不过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在东阳过夜,然后就要去省城了。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他太太觉得对方很可怜而皱起眉头。 “请问你知道他在东阳住宿的旅馆吗?” “知道,是他常去的‘幸福’旅馆。位在市内公交车金池这一站的后面。” 田春达又问桑原的电话号码。桑原夫人告诉了他。 离开桑原家后,田春达就给桑原打了电话。 “我是桑原。”对方说。 “你是桑原先生?我呢,是南光市的警察,你在不久前,去拜访过金泽的任正夫先生吧?”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 田春达连忙说:“不好意思忘记说,我是负责贺春那起案件的警察。我就赶快切入正题吧,您好像对肖龙先生九月八号晚上的行动很有兴趣,可以请您告诉我们理由吗?” 田春达的耳朵里响起了笑声。可以想象那头的桑原正是一副毫无顾虑,张开大口露出白牙的表情。 “那个啊,那个也没什么啊。这个月十九号,我看到刊载的沙丘杀人案件。警察当局好像正在持续进行侦查吧。可能是我干这行的直觉吧,我就觉得未婚夫肖龙如果是犯人那就很有趣了。不,说有趣可能不恰当,总之如果他是犯人的话,这条就是我的独家新闻了。于是我就去了金泽任正夫家去打听情况了。” 田春达一听完他的说明,紧绷的情绪就松懈下来。原来以为肖龙杀害贺春是如何秘密的动机,为了知道这个自己才从早上就到处跑。虽然如此,一把原因弄明白,才知道不过只是头条新闻记者的本性所产生的单纯好奇心罢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警官渐渐怒上心头。 “只是好奇吗?还是有其它,你觉得肖龙先生可疑的原因呢?” “不,并没有。可是你说什么好奇,让我很想反驳呢。希望你可以说这是我出色的头条新闻记者精神,啊、哈、哈。” 沙滩杀人案件的线索,就在这大笑声的瞬间啪的一声断了。 四个旅游青年打开山里一间小屋。 门一打开,小屋昏暗的内部就飘来了奇怪的味道。这间小屋已经密闭一年了,年轻人认为这是空气不流通的关系。 “太暗了都看不见。” “打开窗户吧。” 他听到背后的人这么说,正要往前走两三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到往前倒。冰冷的泥土地上好像横躺着什么。 “哇!” “怎么了?” “死了,有人死了啦。” 他发出尖叫飞奔而出。其他三人也脸色大变,接着觉得越害怕又越想看,站在门口偷偷窥探里面。 那的确是个人。他身穿灰色与黑色的华美风衣,两只脚从下摆向着门口伸出去。虽然上半身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大概的印象是个中年男子。小屋角落的蟋蟀鸣声仍然不断地传来,然而激动的四人耳中,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有个人一离开小屋,其他的人也就跟在他后面离开。 “喂,要怎么办?”某人停下脚步说道。 “那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吧?” “我们得去通知派出所才行吧。” “英良和左武你们去吧,我和刘恒留在这里。” 商量达成共识后,他们就分成二路行动了。随着下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寂静的感觉骤然沉重地压迫而至,留下的男子们一言不发,就这样蹲在地上。他们连懊悔期待已久的酒宴落空都忘了,就像成对的装饰品般一直坐在那里。 派出所巡警到达的时间是四点前,两位隶属当地分局的刑警上来的时间则是四点半。他们看到尸体推断这是死于他杀。 验尸在小屋里进行。推断男子的年龄是三十二、三岁,死因是被掐死,死者颈部遭人从背后用两手的手指用力掐住。这样颈骨会折断,几乎没有抵抗的迹象,推测犯人应该是男人。 被害人的大衣下面穿着灰色的衣服,脚穿着黑色皮鞋。距离死后已经过了约一星期了,所以不仅肤色发黑,脸也浮肿,因为外表的变化太剧烈,很难想象他生前的面容。 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上等货,风衣内里绣有桑原这个名字。脚边掉了一只透明粗框的眼镜,不知道是被害人的东西还是犯人的东西。眼镜好像被踩破了,镜片的裂痕很大。他携带的物品有香烟、梳子、零钱、装有七百圆的钱包,还有圆珠笔与红色铅笔、便条。其它还有风衣口袋里的手帕与ZIPPO牌打火机,另一边的口袋则找到卫生纸与一部手机。打开手机里的短信一看,上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几个字样。 被害人的身份就是桑原。因为他的妻子早在四天前的十月二十九号,就向属地派出所递出寻找她丈夫的申请了。 第二天,十一月四号的上午,田春达队长带领安义刑警去拜访了桑原家。 附近两个像是家庭主妇的女人,好像是已经知道桑原家主人的死讯,所以一起来吊丧,刚好正要回去了。 田春达警官在客厅坐下后问桑原夫人:“请问您的先生是什么时候出门得呢?” “十月二十六号。” “从那一天开始就没回来吗?” “对,自从二十六号的十点左右他出差后,就再也没回来。因为以前他也常常在外过夜,所以那时候我也没特别担心。到了第二天二十七号的下午,我接到他发来的短信,说今天晚上回来。我也准备好晚餐等着他回来。然而他却没回来。下一个晚上,再下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打电话去他工作的单位,才知道自从他二十六号星期三傍晚离开单位后,就一直没去上班了。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毫无通知就连续三四天在外面过夜,这种种迹象让我非常不安,二十九号终于去报告警察了。” ------------ 九十五、调查桑原死因 根据推测桑原距离被杀大概已经过了一星期。从解剖的那天逆推回去,死亡时间大概是二十七号。这样看来,这封二十七号下午发来的晚上就回家的短信,可能并非桑原所发出,而是犯人用桑原的名字发出的。 田春达认为,必须对这封短信仔细地进行调查。为了让这个关键明朗化,就要向通讯部门进行调查。 “他的工作单位是星光通讯社对吧?”田春达问道。 “对。”桑原夫人回答。 “关于他在外过夜这件事,不好意思我能请问他身边有女人吗?” “就我所知他没有女人。虽然他看起来有点花心的样子,但我觉得也就仅限于外表而已。” “请问你有印象谁对他怀恨在心吗?” “没有。” 桑原夫人用力摇头。然而田春达并不相信她的否认。从那封短信的文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这种严苛的语气来判断,在发信的那里,应该有个对桑原怀有近似憎恶感情的人。桑原东北旅行的目的,也许就是去拜访这个人吧。或许是关系恶化,伤害了对方的感情,结果才出现了这封短信吧。 “请问他的朋友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不清楚。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去喝酒才回家,可是好像没有可以称上是好朋友的人。” “他到东北旅行是为了什么事呢?”田春达问。 “这个啊,我不知道。”桑原夫人回答。 “是要去采访谁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不太会在家里提工作的事。” 夫人也许是看穿了刑警带着不满的表情,所以这么补充说道。 “其实夫人,我们从您先生的手机里,发现了一封短信。信里写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几个字。” 夫人一听到那封短信歇斯底里的内容,就张大了肿胀的红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竟然发这种短信,我觉得这个人也太没礼貌了。”夫人声音的语调变得很高亢。 沉默一会儿后,她舔了下嘴唇又再次开口说话。 “我家先生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常常会出门去取材旅行,有的时候也要勉强跟讨厌的人见面采访新闻。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所以也是没办法的吧。” 她说话的方式就像在诉苦,田春达则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他这次出门,也是为了取材吧。发这封短信的人,可能是被我先生强拉去访谈,因而怀恨在心吧。” 如果把这职业的性质考虑进去,那么有人会对桑原这种强硬的取材态度产生反感,也是能理解的了。接受桑原访问的人,对他顽固的做法感到太生气了,所以不发那封短信就心里不好受,这种是田春达觉得能够理解。但是,就算是这样,如果把接受桑原访谈的人当成犯人,结论也下得稍微快了点,总之必须找出当事人,调查事情的原委。 问题就在桑原去哪找了谁取材呢?从夫人的话来判断,通讯社那边好像并没有给出很清楚的答案。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忽然改变了,通讯社不可能不说的。接下来,就是彻底的调查桑原平时的行为与人际关系了。田春达这么考虑着,在补充询问之后,就借了桑原的照片离开他家了。 12 星光通讯社原来只有桑原一个人,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 田春达二人只好向这办公室里的其他单位的人打听情况。 “哎呀,桑原这个人是个自由撰稿人兼头条新闻记者。他看了报纸的新闻如果发现题材就会跑去采访,然后把新闻卖给周刊什么的。” 旁边又一家公司的一个肥胖亲切中年男子,对刑警们说。 “来拜访桑原先生的客人,有些什么样的人呢?”田春达问。 “几乎没人会来拜访他。因为会在这里的这群人,都是尽可能不想让客人看到办公处才在这儿的。” 他乐观而开朗地笑了。明明还没到那个年纪,却已经满口假牙了。 “可是……”胖男人开口又停住了。 “什么?”田春达追问。 “他好像是写了诽谤的新闻,所以有个男的找上门大吵大闹,桑原还挨打了。总之那个人真是气势汹汹,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后来是我们把那个人的手反架起来,让桑原先生逃走,才平安结束这事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夏天的时候。大概是六月多,还有八月多吧。” “有两次吗?”他觉得这个人有点记仇记得太过分了。 “不,他第一次被打之后,笔锋就好像比暴力还强硬了;桑原先生好像是写了报复性的奇怪报道吧。那个人看了以后,又来收拾等他了。” “你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运动型男人。肩膀很宽肤色很黑,简单来说就是受女人欢迎的那种人。我记得他的胸口别着徽章,详细的状况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这个啊,桑原叫他什么来着呢?” 他回头看着隔壁堆高了电视剧本的桌子。这时尖下巴的长脸青年忽然侧着头说:“好像有个乌字吧。” “喔对。乌……乌……呃,全名我想不太起来,不过的确有个乌字。” “他是什么职业呢?” “他是上班族。因为他穿着非常讲究的服装,应该是在很不错的公司上班吧。” 虽然说穿着不错的衣服,也不能就这样断定实在不错的公司上班。田春达一这么想,对方似乎也领会到他眼神的意思,马上改口说道:“不,从服装来判断也有风险。桑原先生最近也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不过事实上并不是在很出色的公司就职。” “最近?” “对,这将近半年的时间他忽然开始打扮起来。还不只是服装而已,例如他午餐本来吃一碗面,现在丰富了些,抽的烟档次也提高了,一切都变得阔绰起来了呢。” “是他的工作量增加了吗?使收入变多了吗……” “不是,他反而变闲了咧,他把帽子往后斜着戴,脚翘在桌子上,还闹着玩,假装自己是美国电影里出现的报社记者。我想他应该是抓到什么摇钱树了吧。” 肥胖的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以认真的口吻说道。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可以推测桑原是去敲诈别人了。 “你最后一次看到桑原先生是什么时候呢?” “这我记得很清楚,是二十六号的傍晚。五点多吧。” “桑原搭乘那天晚上的列车往省城那边出差去了,他有没有说过去拜访谁呢?” “这个啊,我没有听说。可能是头条新闻记者这行业竞争很激烈吧,他这人从来就不会摊开来讲;去旅行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目的地。所以,就算他太太打电话来问,也只能回答道这种程度而已。” 肥胖的男子忽然中止了谈话,扭动他的粗脖子环顾四周的桌子。 “有谁听说这件事的吗?这两位是刑警先生。” 田春达重新轻轻地点头,看着大家的脸。大概有三个人露出很好奇的样子,可是其中一个抽烟的矮个子男人,一听到是刑警,就毫不留情地翻白眼不理睬了。 “看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这样啊……桑原他,本来好像要在第二天二十七号搭列车回来,可是他下了列车后就行踪不明,并没有回到家里。恐怕是在犯人的家中过夜,第二天被带出去杀死了吧,警方抱持这样的看法。请问你有没有他朋友的线索呢?从他能在那里安心过一夜这点来看,我想对方那个男的,应该是桑原的好友才对……如果能得到你们各位的鼎力相助,就能在调查进展上得到很有力的参考信息。” ------------ 九十六、调查桑愿死因2 田春达坦率的说法,并未给四周的男人们带来好感。他们互相耳语交谈,不久后一个瘦男人似乎是代表大家,肉很薄的脸颊上浮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回答刑警没有任何人有印象可以帮上忙。与其说是没印象,不如说桑原是个努力避谈私事的男人,所以其他人也无法得知他有什么朋友了。至少在这个房间,就连一个像朋友的男人都没有。 道谢后人们散去,两位刑警将桑原桌上的账簿一本一本抽出,着手检查。不久后发现向税务所申报的副本,或是记载稿费明细的笔记本,田春达将这里记载的出版社名字念出来,让安义刑警重抄在笔记本上。里面大部分是周刊的编辑部,不过也有宗教杂志或结核病疗养杂志的委托记录。这些独具一格的杂志到底委托桑原写什么呢?田春达觉得很想看看他的稿子。 “周刊的稿费还真多。” “因为他们没有头条新闻记者就不用做生意了,当然要待遇优厚了。” 记下十几家出版社的名字后,田春达似乎明白一切地点头,让安义刑警一家一家走访,调查出委托桑原到省城出差的是哪家出版社,打听出取材的目的,以及取材对象的名字。 留下来的田春达,则想要调查桌子里面,可是却打不开。于是他下楼到管理员室询问,请他拿复制的钥匙来打开抽屉。一边的抽屉里有着没开封的稿纸约十束,与两束写到一半的稿子用纸夹固定,看起来是很随便地扔在里面。其中一束没有题目,而另一束则写着很煽情的标题,但他好像看来还不满意,所以又再加上了煽情的副标题。田春达用眼睛扫过一遍后,视线又回到了抽屉里。 他打开了其他的抽屉看看。里面的杂志或周刊被丢得乱七八糟,把这些杂志拿起来,就发现了中间有体育彩票。 田春达还发现了牛皮纸的中型信封里有好几张剪报。这就像凶恶犯人潜伏的模样,偷偷地躲藏在杂志的最下面,因此引起了田春达的关注。 剪报已经略微变色了。田春达把报纸一张张拿到手上来看,发现每一则都是关于跳进火山口人物的相同报道,与南光报纸的小条报道相反,这些报纸占了相当大的版面。翻到背面,则看到上面用红色铅笔,记录了数家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 如果刚才那个肥胖的男子说的是实话,那么星光通讯社的头条新闻记者曾经向某人勒索过。而且这个敲诈别人的人应该没道理会将没有意义的自杀报道藏在箱底才对。对田春达来说,要推敲出这个报道代表什么意义不太容易;不过从他搜集相同案件的剪报可以猜测,桑原对这女人的死亡非常有兴趣。虽然还不知道这和他的死有无关系,不过必须先调查看看。 田春达将重点记录完毕抬头时,那个肥胖的男子好像在等他似的,向他搭话说:“刚刚说到来打人的男人的徽章,听说这个人记得。” 他旁边站着一个好像会打橄榄球,肩膀高耸的男人。一看就是很结实的体格。 “嗨。”田春达尽全力在他那不显眼的脸上表现出亲切。 “是哪里的徽章呢?” “协同银行的。我在他被捉住的时候看到的。” “那是什么造型呢?” “圆形的。黑色台座上,写有协定,四周环绕着金色的线。对了,协这个字也是金色的。” 他说得相当具体。因为田春不了解协同银行,所以也没有关于这个银行商标的任何知识,就觉得不妨相信这男人的陈述吧。 “听那个银行职员说桑原写了诽谤的报道,请问你们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田春达询问那两个人,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摇头。大概是对于中伤别人的报道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读过报道吧。 他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知道那男人的工作地点,之后就可以从他本人口中得知了。于是田春达感谢他们的帮忙后,就离开这个混杂的房间了。 13 田春达打电话给协同银行总行,打听名字有乌字的行员。他借口搭公交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掉了钱包,正在伤脑筋时向行员借了钱,所以想向他道谢。 话筒传来了人事处女行员的声音,告知他要先调查看看,五分钟后再打一次电话过来。所以他挂上电话后,就稍微等了一下。 刚好过了五分钟后,田春达又给协同银行打了电话。 “名字有乌字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就要满四十五岁的分行长。叫乌显明。” 这个不对啊,符合条件的男子必须是三十岁左右。 “……另一个三十一岁,叫乌成,他在东大桥分行的外汇科工作。” “非常感谢您,我马上就送出感谢信。”田春达道谢后挂断电话。 来到分行的外汇科办公室门前,田春达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马上开了门,一个肤色黝黑,身体健壮的青年站在那里,田春达轻轻地向他点头示意,笑着问:“你就是乌成先生吧?” “是,我就是乌成……”对方点头。 田春达给他看了警察证件,然后说:“请问你认识星光通讯社的桑原吗?” 田春达压低声音。因为他觉得要是被里面的同事或上司听见,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这一瞬间,乌成露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可是马上又归于平静,出来走廊,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入口上面挂着牌子,不过并没写字。应该是接待室或会议室吧。 两个人坐下后,田春达再次问:“ 你认识桑原这个男人吗?” “是。”他的语气很干脆。 “那么闯入办公室殴打他的是你吗?” “没错。他这人太不像话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桑原呢?” “因为他的报道就像在侮辱我。” “是怎么样的报道呢?” “根本是无凭无据的事情。报道说我在之前的工作岗位,提供中小企业贷款时,还供给女人以拉拢客户……甚至还附上女人的照片登在周刊上。毕竟这男的很精明,所以绝对不会用被人抓住把柄的拙劣写法。虽然如此,认识我的人读到这篇报导,还是很清楚上面写的人就是我。他又不同意撤销这篇报导,所以我才会去揍他。” 田春达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左手,那手掌很大肉又很厚,手指也很粗。要是被这拳头打到的话,想必可有好受的了。 “这是第一次打人的情况吗?” 乌成一刹那间露出了惊疑的表情,神色像是很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对,因为桑原又继续写,所以我又去揍他了。” “那桑原从此以后就沉默不写了吗?” 乌成闭口了一会后舔了舔嘴唇。 “不,他又继续写。” “这次你就没去揍他了。” “对。” “但是你就杀了他是不是?” “怎么可能!” 他第一次出现这么激烈的语气。鼻孔张得极大,眼睛燃烧着火焰。田春达觉得这男人的性格,一发飙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最近只想过要去痛骂他一顿。不过我觉得那还不如我就认输放着不管好了。” “我觉得相信你也无妨。可是,其他的人就不能同意你的说法了吧。因为你有这么充分的动机,一定会认为是你犯下的。”田春达板起脸孔说话。 “到底,为什么桑原要写你的坏话呢?” “……” “一开始的起因是什么呢?” 乌成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乌成先生!” “……因为他对我认识的女性做出了很无礼的行为,我就教训了他一顿,所以他就怀恨在心。这就是最初的起因,然后他就利用自己是头条新闻记者的工作,写我的坏话。我要求他道歉他也不肯,狠狠揍他一顿,他又写,我又狠狠揍他……” ------------ 九十七、调查桑原死因3 “你说对你女朋友无礼,是怎样行为呢?” “……”他一语不发。 “你不说的话就会让人随便想象喔。” “不是那样。就只是握手,不太绅士的举动而已。可是对方又不是夜总会的女服务员,所以就算只有这样也不可原谅。” “那位女性是谁呢?” “这个没必要说吧。”他大声地说,发现隔壁房间会听到,表情吓了一跳。 “我也不想勉强你说。可是,迟早都会知道的。” 田春达的眼神好像带着讽刺,并露出微笑。 “好,就算这样好了,你也打了桑原两次。对方被打了还是听不进你的话,于是性急的你就渐渐火冒三丈,最后就结束桑原的性命了……是不是可以这样想?” “可是,警官先生,人不是我杀的。我从没去过那种山里,最重要的是,就像你看的,我这种耐不住性子的性格,根本不会从容不迫地把人带到那种地方去。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是做不到。如果要杀他的话,当场干掉就好了啊。” “也许是这样吧,也或许不是这样。”田春达的眼睛又笑了。 “对了,我想请问你案发当时的行踪。”田春达又问。 行凶的时间,是从发现尸体的那天往回推算,估计约一周前。虽然支持死者是回南光的晚上被杀害的看法居多,不过刑侦支队则再加上一天的误差范围,以彻查二十七号晚上及二十八号全天的不在场证明作为搜查方针。 “……嗯”乌成好像想不准。 “时间是上周的星期四与星期五。”田春达提醒。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一时想不起来。如果是周日或周六的晚上那我还比较容易想起来,可是工作日的事情我就没有印象了。因为每天都是重复相同的事情。” 他根本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田春达有点不太高兴。 “你可以认真点回答吗?目前的情况对你的处境非常不利喔,要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就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了。” “就算你这样说,没有就是没有。”他声音又大了起来,然后又忽然察觉到似的憋了口气。 “刑警先生,你问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我白天在工作所以有不在场证明。晚上因为我一个人住在公寓,所以没办法给你满意的答案。” “好啦好啦,你仔细想想看,例如跟邻居打扑克牌之类的——” “你以为我整晚都不睡吗?我明天还有工作呢。” 他歪着嘴,一副这问题很愚蠢的样子。 “我跟公寓里的人没什么来往。所以我的不在场证明,不用想就是没有了。就算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我的处境变成什么样了。只是,除了回答你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是啊,你从一开始就……” 田春达意图要平息他怒气地说道。乌成却连听都不想听。 “别白费力气了,我怎么样都无法给你满意的答案。我有时候会单独去看电影,有时候会去逛逛百货公司。如果你说我撒谎,说我其实是利用那个时间去杀了桑原,那我也没办法反驳。” 乌成这么说着,视线转向旁边,消沉的眼神盯着墙壁。 14 田春达离开银行后,就去走访石玉的家属了。桑原很有兴趣的石玉之死,田春达想从石玉的家属口中打听这件事。 搭乘地铁去石玉的家,田春达坐在车厢里想,石玉为什么会特地出门到火山口去寻死呢?在南光附近要找死亡地点不是有很多吗? 还有其他想不通的点:年轻女性自杀的时候,正常来说都希望自己死后还能很美,石玉既不选择吞安眠药,也不吃瞬间发效的毒药,为什么要选择烧烂自己的死法呢?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原因。而且桑原也对此起了疑心,所以去追查此事,可以推测这就是他掌握用来勒索人的把柄。 将石玉逼到绝路的究竟是什么呢? 石玉家到了,一按门铃,大门就打开了,一位应该是石玉母亲的瘦老妇人出来应门。她穿着得体,束起的白发很光洁,给人优雅的感觉。 田春达给老妇人看过警察证件后,向她打听石玉死亡前后的情况。 “这件事我们也是一点都不明白啊。”老妇人嘀咕着。 “她有桩婚事,对方和我女儿互相喜欢,就要在今年十月举行结婚典礼了。石玉也是在屈指计算期待那天的到来,竟然会忽然去旅行,随便就出门了,然后就传来了她在火山口自杀的消息。比起掉眼泪,更让人不可置信,这实在太奇怪了……” 一个年轻的女子端了茶过来,田春达点头致谢。那女子的脸娇小而端正,额头很宽,给人很理智的印象。如果她是死者的妹妹,那死去的石玉应该也是个美人了。 “请问她有没有跟未婚夫吵过架?” “没有。”老妇人一副怎么可能得表情,马上就摇头了。 “对方人品不错,很爽直具有男子汉气概,绝对不可能做出让石玉难过的事情。” 田春达好像理解似的点头示意,心里却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既然父母家这边没有让她自杀的动机,那么未婚夫那边就一定有什么蹊跷。 “她有遗书吗?” “没有。” “她在离开家之前,您看过她变得很慌乱,或是哀叹的样子吗?” “没有。我们虽然也想了很多可能,但是那种迹象却一点也没看到……” “对了,有位名叫桑原的男人,他对令千金的自杀很有兴趣,请问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年老的母亲似乎很纳闷怎么忽然改变话题,一副诧异的表情。年轻的女孩子则轻轻点了头,起身离开。 “您不认识吗?” “对,完全不认识……” 田春达想问的都问完后,就告辞石玉家了。一出门到了明亮耀眼的阳光下,心情也就松了口气。 刚才端茶过来的女孩子,这时也出门向田春达走过来。 “警官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那女孩说。 田春达停住了脚步。 “我叫石环。我知道姊姊寻死的动机,也见过那个叫桑原的人。桑原是不是被杀了?我在早报上看到了消息……” 石环一口气把话说完。深紫色的服装将她白净的脸蛋衬得更加白皙。 “对,他被杀了。我到他的办公室尝试搜索看看,结果发现有很多你姊姊死亡当时的新闻报道。桑原应该是以此事为资本,去向某个人敲诈吧。关于你姊姊地自杀,应该牵涉了什么秘密吧?如果知道这个秘密,那个被桑原敲诈的人,还有杀了桑原杜绝祸根的人,他们的真面目就能现身了。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前来拜访。” 石环将田春达领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长椅上坐下。 石环小声对田春达说:“我们领回过世姊姊的遗物回家后,悲伤至极,虚弱得像病人。大概过了三周,我觉得心情总算镇定下来了,就去整理姊姊的遗物,这时在她日记当中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 田春达点了点头并催促她往下说。 “我之前就一直想,姊姊和我感情很好,不可能什么都没对我说就死了。从头简单地说,姊姊和她的未婚夫乌成先生第一次交往的时候,在胸部装了胸垫,而乌成先生以为这是她真的胸部,所以就向姊姊告白,如果不是胸部大的女人,他就感觉不到魅力,借此向姊姊求爱。喜欢上乌成先生的姊姊,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用胸垫了,所以就去找整形外科咨询。这时医生建议她只要注入硅胶,很简单就可以变大了,因此姊姊当场就动了手术。” ------------ 九十八、调查桑原死因4 想不到竟然出现了乌成的名字。原来那个银行职员就是自杀女性的未婚夫啊。 石环又继续往下说。姊姊石玉在镜子里看到完成得漂亮胸部形状时,还很高兴地向医生道谢。她觉得这样一来就算被乌成看到也不会丢脸了。 然而过了两个月左右,注入的硅胶不知道为什么在体内分解了,胸部各处都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就像小肿瘤。石玉于是赶紧去找医生,医生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后,马上扬起下巴找护士来准备手术,在将近十个地方动手术,取出硅胶,再将伤口缝合;而且没有拿手术费,反倒退还了一万圆整的金额。这是因为那个医生自认手术失败。但是对石玉来说,就算给她一万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不,这不是用金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她的胸口全部都是手术的伤痕,就像被砍伤很重的样子。 我从来没看过,因为姊姊也觉得很丢脸,不可能让我看她胸部。那家整形医院在手术前,拿来了一张要是失败不得异议的字据。可就算有2%、三的失败概率,医生也会讲得好像成功率百分之百,姊姊就以为那张保证书只是形式而已,不小心就签名了。既然她都签名,就没办法控告医生,而且就算控告,她那受伤的身体也不能复原了。 石环忽然看着田春达,美丽的黑眼珠泪水汪汪。 “警官先生,你懂了吗?姊姊想要让她那丑陋的身躯从地球上消失,所以才跳进又热又黏稠的熔岩里。想必她一定很痛苦吧……她会偷偷地只留给我遗书,也是因为想要提醒我,不要步上姊姊的后尘。这件事我对爸爸妈妈都没说,因为实在太让人痛心了。我想告诉警官先生这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是因为我想请您替我姊姊报仇,希望能对那个医生,加以法律上的制裁。” “我知道了。”田春达严肃地回答。他觉得在报告石玉死亡动机时,也要谨慎才行。 “那么,那个医生是谁?” “他是肖龙医院的院长肖龙。” “你为什么会认识桑原呢?” “我并不认识他。是因为他说要采访,所以跟他见过面。” “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姊姊过世后一个多月时。他说那个医生实在不像话,要帮我刊登出去好好教训他。然后为了要写成报道,就追根究底地访问我。我好不容易才刚稳定下来的情绪被他打乱很难受,而且要向他那种感觉很粗俗的人说姊姊的种种事情,也让我觉得在亵渎姊姊似的很不愉快。虽然说死去的桑原坏话不太好意思,可是那个人给我的印象就像无赖,有些事情也没办法相信他。” 从石环与乌成说过的话中,可以猜测桑原这个人不讨人喜欢。这个像是无赖的桑原,想来也不可能放着肖龙的弱点不管。他谎称要刊登出去教训肖龙而来取材,应该也是想要彻查肖龙的失败,然后当作恐吓的数据吧。而且,假设他去勒索肖龙的话,也就能成立肖龙为了防止继续被勒索,所以杀了桑原的推测了。 “可是桑原是在哪探听到这个秘密的?” “我一问他这件事,他就很得意地告诉我了。听他说医院应该一定会有失败的案例,所以他就去接近护士套出有力的证据了。听说是在傍晚,在护士回家的路上埋伏,拖住看起来像嘴不严的人,带进咖啡厅。他说女人聊天的时候只要随便煽动几句,什么事情都会滔滔不绝地说地说出来了。” 石环皱着细而浓密的眉毛,表示轻蔑。 “听说那个护士说出了曾经发生手术失败,患者自杀的事件。听到这件事以后,桑原马上就去图书馆,调查报纸报道确认事实,之后就来我家了。” “谢谢,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打听一下,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好的,我答应你。” “我也会谨慎处理关于你姊姊自杀的真相。” “那就拜托了。这种传言如果散布出去,过世的姊姊就更可怜了。” 她的微笑消失,眼神转为认真。 “对了,石环小姐。听说桑原对你做了很不礼貌的事情,是吗?” 她红了脸,有些顺下眼睛,可能是在想着要拒绝回答。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厌恶与轻蔑感,汇集在她那紧咬的嘴唇上。 “那个人真是很下流。我说完事情的时候,他突然抱紧我,还想强吻我。我被吓坏了拼命揍了他两三下。可是,不管我怎么打他,他都不在乎的样子。反而还嬉皮笑脸地一边笑,一边用手帕擦掉自己嘴唇上沾到的口红。” 田春达发现石环的脸颊通红并非感到难为情,而是因为回想起来就让她气得不得了。 “你曾告诉乌成先生这件事吗?” “没有,这种事情能跟谁说呢?我连母亲也没说。乌成先生会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他偶然当场目击一切了。” “他生气了吗?” “对,乌成先生人很好,他马上就发怒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了。到底为什么这个刑警想要问乌成的事情呢? 石环觉得乌成是个很帅的男人。他的肤色是褐色的,胸宽就像戴上护胸那样厚实,但手腕上长着黑色的毛。看起来就像高中的体操老师,而且他又拥有很高尚的气质。 曾有段时间,石环很憎恨乌成。虽然这种说法或许很任性,但是将姊姊逼到死路的,追根究底就是乌成喜欢丰满胸部女人这句话。她认为杀害姊姊的犯人就是乌成。 如果想要赞美女人的话,再怎么样都有充满理性的话可说。石环读了姊姊的遗书后,就判断乌成这男的是个没内涵的人;还觉得很难理解,怎么姊姊会被这种异性吸引呢? 让她重新认识乌成的契机,就是桑原谎称要采访而来找她的时候。石环发出惨叫声,正在里面客厅与母亲说话的乌成就飞奔而至,轻轻松松就把桑原给赶走了。那时候乌成的态度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粗暴,让桑原夹着尾巴逃走的坚决态度令石环对他另眼相看。 “刑警先生,该不会乌成先生……” “不是,没那回事。话说回来这真是个好公园啊,有这个公园小孩子就可以放心玩耍了。” 田春达不自然地说了这句话,煞有介事地环视四周,装出很赞叹的表情,并慢慢站起身。然后在心中觉得,或许这个妹妹会代替自杀的姊姊成为乌成的妻子吧。 刑警通过对通讯部门的调查,得知给桑原发出威胁短信的是肖龙。但田春达警告大家:“断定发信人就是肖龙,我要特别提醒你们注意这点。也有可能是某人借用他的名字,他想让肖龙成为嫌疑目标。还有,如果发信人就是肖龙本人的话,那么出版社就不是为了取材而派遣桑原到东阳去的,而是桑原为了私事而去找肖龙了。” 刑警又调查肖龙的存款金额,最后查出了他这半年间的存款,都会定期每次提出十万元。他被恐吓者缠住的推测,在这里得到了证明。 田春达与安义刑警去肖龙的医院调查。 “医生正在用餐。”前台服务小姐对两位刑警说。 “等他用完餐后就可以了。因为有事情一定要问他才来的,我们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 服务小姐将他们请进一间会客室。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后,随着脚步声门打开了,穿着素雅西服的男子进到里面。他容光焕发的圆脸上,浮现了悠闲的微笑。 ------------ 九十九、调查桑原死因5 “请问你们是因为桑原的事情来的吗?”肖龙看着刑警们问。 田春达与安义瞬间都觉得很诧异。 “是的,可是……” “我在媒体上看到了。连我发短信的事情都发出来了。”肖龙说。 医生从口袋拿出香烟请刑警抽,注意到没有烟灰缸,于是打开门叫护士拿进来。 田春达看着医生说:“我想问你那封短信。之前也说过了,这关乎杀人案件,所以也许会有相当尖锐的问题出现。” “请说。” “你为什么要发那样的短信给桑原呢?” “因为我去东阳参加会议,他追在我后面,硬跟我要钱。之前我也给了他相当多的钱了。我也是有弱点的,被他这样一直勒索,就只好当作在缴税金闭着眼睛给他钱了。可是,他得意忘形竟然跑到东阳来找我,这也未免太缠人了吧。那时候我虽然照他说的开了支票给他,可是桑原露出冷笑,得意扬扬离开后,我忽然火冒三丈。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忍受对那个男的唯命是从吗?其实我在会议上要发表的草稿还没写出来,所以也有点焦躁。回到旅馆,把生气的短信发出去了。后来觉得我有点孩子气。” 烟灰落下时,他看了手表一眼。 “你之所以被桑原敲诈,与石玉小姐在火山口自杀的事件有关是吗?” 这次轮到医生很惊讶了。他那气色不错的脸上吃了一惊,看着田春达,睁大着细长的眼睛。仿佛能听见医生吸进空气的声音。 不过,医生马上又恢复了微笑。 “既然您知道了,那话就好说了。我不知道桑原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他搜集了信息来恐吓我是在今年四月多。他说如果不给他钱,就要把这消息卖给媒体。这不仅是手术失败而已,那个病患还自杀了,所以我估计这次是被厉害的家伙给盯上而觉得心里发虚。” “嗯。” “我有个野心,希望可以努力扶植这间医院,并开一家分院。我想让这世上的女性们,去除因为丑陋而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让更多人拥有快乐的幸福。这就是我的愿望,而这愿望可受不了有人将我偶尔犯下的手术失误当成恶意宣传的材料。被害人自杀了,那社会就会同情她,也不会弄清事实就把我当坏人。医院受到责难,那来就医的患者就会减少很多,这是很明显的。” “嗯。” “所以我立刻就堆出笑脸,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同意他的要求了。之后我也从来没有断绝对桑原的微笑,我们还一起打高尔夫,或是去酒吧喝酒,或是去小旅行等等,完全是采取怀柔策略,因此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一定会以为我们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医生毫不隐瞒地说出医院有很高收入,是为了在暗地里强调他不可能杀害桑原。然而,要是桑原知道整形医院的内情,发现这个异乎寻常的收入,那么敲诈的金额就有可能加倍了;那么医生也仍然有杀害桑原的动机。 “你是什么时候到东阳去的,去了后又做了什么?”田春达问。 田春达想知道的,是肖龙二十七号晚上与二十八号的行踪。 “请等一下,我去拿记事本。清楚的回答比较好吧。” 医生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他马上就拿了列车的时刻表,与黑色皮革封面的记事本回来。接着按照记事本述说了这两天在东阳的行踪。 “桑原是什么时候来的?”田春达又问。 “第二天过了中午十一点,我一出旅馆就遇到从对面过来的桑原。我没想到会在东阳遇到他,还以为是长得很像的男人呢,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他就叫了声医生。我吓了一跳,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是追着我来的,打电话去会场,他们告诉他我住的旅馆,所以就来了。” “桑原那时候说他在南光认识了个女人,瞒着妻子偷藏在一间公寓。这真是有福气啊,我这样挖苦他以后,他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他立刻压抑住情绪,说这一点也不是好事,那女人有个情夫,是个流氓,恐吓他要他给出赔偿,否则就对他老婆动手。他说那流氓要求十万元赔偿。他让我替他支付。” “那个流氓是谁你知道吗?” “嗯,我不知道。我后来发现,他说养了女人,可能只是为了要钱的借口。” 医生为了点新的香烟,陷入短暂的沉默。打火机喀嚓一声点起了红色火焰。接着他又继续说:“我当然拒绝了,因为这又不关我的事。然后桑原的态度就变了,他对我说了些带有胁迫意味的话。你该不会忘了那件事了吧,要是我把那件事揭露出来,你可就没办法摆架子出席会议了喔。再怎么说,都是你杀了结婚前的小姐,我要把这些讨人厌的事情说出来喔。” “那结果你给他钱了吗?” “没有,因为我旅途中不会带那么多钱,我没办法就当场开了张面额十万元的支票给他。” 两个刑警面面相觑。桑原的尸体上并没有这样的支票。 “桑原马上就回去了吗?” “对,他带着时刻表的小册子,说他要赶去搭十二点七分的上行车,就慌慌张张走掉了。他轻装打扮,连个手提包都没拎。我看了他那左肩倾斜走路习惯的背影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之后你就发了短信吗?” “对。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感到很气愤。我想追上他痛骂一顿以平复我的怒气,但是我没时间。下午就要开会了。于是我就发了那个发泄气愤的短信。” “那是几点左右?” “应该是十二点十分或十二、三分吧。” 田春达偷偷将目光落到膝盖上的笔记本。桑原手机上的短信是十二点十五分收到的,那么从医生的话来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下午开完会,我在街上游玩到傍晚回到旅馆。” “你回到旅馆是几点?” “大概是七点前吧。我记得晚餐非常好吃,毕竟我也非常饿了……” “会议要开到几号呢?” “十一月一日闭会。我搭隔天早上的快车回南光。” “二十七号的早上到达东阳,一直到十一月二号出发回家以前,这七天的逗留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东阳?” “没有,我一直都待在东阳。桑原被杀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消灾解难,老实说我好久没有心情这么舒畅了。可是,他并不是我杀的。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七天我一步也没离开过东阳。这件事你们去调查马上就知道了。我在会场都一直跟一个名叫周庭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去问他就行了,他在东阳市内经营美容整形医院。” 趁着肖龙院长第三次看手表的时机,田春达结束谈话告辞了。 “你觉得那件事如何?”田春达走在路上问安义。 “什么那件事?” “就是他说桑原养情妇被恐吓的事啊。” “这个吗,我觉得是桑原在骗人,是他硬要钱的借口吧。” “是这样吗?我想得有点不一样,这是因为肖龙非常清楚自己受到怀疑的眼光看待,所以想要转移目光,才捏造了桑原找情妇的事情吧?” 刑侦支队彻查乌成的行动。就算在银行上班的时间没有问题,可是离开银行后去了哪里做些什么需要调查,他们就以乌成日记上的记录为基础,持续进行严密的侦察。然而,逛百货公司,或是看电影之类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常常发生的事,同时举证也是很困难的。即使花了不少时间,也还是不清楚他是黑是白。 ------------ 100、田春达接到威胁电话 桑原有女人,他还被这女人的情夫威胁,这件事也不能无视其存在。虽然田春达觉得这可能只是肖龙医生编造得而已,但也有可能是事实。推测也可能是那个流氓杀害了拿钱回去的桑原。可以想象,虽然他已经拿到了要求的金额,可是女人被桑原抢走还是觉得很可惜所以就杀了他。 两组的刑警投入这些侦查当中,却看不到预期中的进展。当然桑原会对自己的太太隐瞒情妇的存在,他的遗孀也可能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但是这个情妇是个怎样的女人,又被养在哪里?费尽气力进行调查,也还是一点成果都没有。 田春达仔细琢磨案情,觉得还是肖龙杀桑原的嫌疑最大,他当时是在东阳,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明,可他会不会通过电话指使别人杀死桑原呢?这样既达到了目的,又有不在现场证明。 他立即派出刑警调查肖龙在东阳的手机通话情况。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个可疑情况,肖龙在桑原被杀的前两天与在南光市的一个叫杜雷的人通了一次电话。田春达马上命令查找这个杜雷。 很快,杜雷查找到了。他是个流氓,才从监狱出来一年。在监狱里他因为与人殴斗,鼻子被打歪了,出狱后找肖龙做过鼻子整形手术。刑警还调查得知,杜雷出狱后经常去俄罗斯,倒卖一些中国的二手电子产品,如手机,笔记本电脑什么的。又将俄罗斯的一些二手军用物品,如红外线望远镜,匕首、皮带什么的倒卖到中国,以此为生。看了这些调查报告,田春达想到了那把杀害贺春的手枪是俄罗斯制造的。杜雷会不会也暗中倒卖俄罗斯手枪呢?田春达又想到如果肖龙指使他人杀害桑原,不会在电话里说得很明确,可能会让杀手去东阳与他碰面,一手交任务,一手交钱,于是派人去南光车站做了调查。 田春达带着两名刑警来到杜雷的家。杜雷出狱后在南光市郊区租住一座小平房。 可是杜雷的家人却说杜雷到俄罗斯做生意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目前也联系不上他。 田春达和部下离开了杜雷的家。 田春达和部下又执行另一个任务。 目标出现。 一个白发老人出现在田春达队长视线里。但很明显是改扮过,拙劣得让他感到好笑: 头发是全白的,却期待用一副眼镜遮住没有皱纹的光洁皮肤; 胡子是用劣质胶水粘上去的,有一处明显不稳; 挺直的腰和矫健的步态则完全出卖了那人的真实年龄。 田春达扶了扶隐形耳麦,快步跟了上去。他瞥了瞥四周,他的同事们也谨慎小心地聚拢来,慢慢靠近目标。之前轻微的偏头痛忽然剧烈了起来,他紧张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结束任务。在更猛烈的疼痛来临之前,田春达看到视野中的男人忽然摸了摸耳垂,这是一个代表不安的表现,他意识到对方可能察觉到了危险,那些有丰富逃跑经验的罪犯总是有着非凡的直觉力。 再往前走五米便是一个大型超市,田春达狂奔着扑向那个人,他知道只要这家伙一进了超市,抓到他的概率会减小,伤及无辜的可能性却会增大,警察有顾虑,但他没有。 白发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拉过一个路人往田春达身上砸,给自己争取几秒钟逃跑的时间。 田春达绕过惊叫的行人,大吼了一声,做出一个跳跃的动作,成功地将对方扑倒在地。田春达的同事们也都反应敏捷地一个个冲过来,叠罗汉式地扑到田春达与嫌疑犯的身上。田春达能感到位于最底层的那家伙的绝望,一个壮汉一百多斤,累积起来六七百斤的重量,田春达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窒息。他摸到嫌疑犯的手,给 对方戴上了手铐,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田春达是被人扶起来的,除了头疼之外又增加了腰疼,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他感到下肢都不能动。 嫌疑犯的伪装被撕下来了,果然是一张年轻人的脸,但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圈套”。 田春达的脑子里跳出两个字。 根本不是什么正义群众的举报,只是一个圈套。 但这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 戏弄? 挑衅? “田春达,”被抓住的白发年轻人突然说话了,“你收着点,小心拉你的清单!” 看着对方故意露出的嚣张笑容,田春达的脑子炸了一下: 对方能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并叫出名字,说明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你什么意思?”田春达凑近他,同时努力回忆着,但是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信息,这确实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他记得他正面接触过的每一个罪犯或是嫌疑犯,这不只是一种职业技能,同时也是生存技能——因为对这些人来说,他是一个危险的敌人; 而对于那些被他送进监狱的人来说,他是仇人。他们可能对 他做出任何事,他固然是勇敢的,却也是惜命的,而且他还有家人——他不得不为自己和亲人们的安全花出相当的精力,他不得不防备每一个 可能的敌人。 白发男子不说话了,他只是诡异地笑。田春达的同事郝东在那家伙的头上狠拍了一下。 “说! ” 田春达喝道。 白发男子把头扭向另一边。这个动作激怒了郝东,郝东捏紧了拳头,但被田春达抓住了手腕。 看热闹的人群早已围了过来,他不想节外生枝。 两辆警车开过来了,众人押着白发男子进了其中一辆车,田春达和郝东则坐进另一辆车。 田春达琢磨着白发男子说出的每一个字,他只觉得心慌。 这帮劫匪抢了一家私人超市和一家珠宝店,打死一人,重伤两人,其中一个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他们在实施抢劫时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目击者指出为首一人是白发,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以上。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眼下抓住的白发男肯定不是那个头儿,但肯定是团伙成员之一,是故意用来调虎离山转移视线的。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他们也不能仅凭对方的一头白发就定罪,白头男如此嚣张,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田春达原本以为这就是件抢劫案,如今被人当面叫出了名字,那就说明有另一种可能性: 罪犯团伙里有认识他的人,甚至很可能是憎恨他的人。 从他某次抓捕行动中逃脱的罪犯? 被他送进监牢的犯人亲属? 还是刚刚出狱的仇人?或是正在侦查中的某个嫌疑人? “送我回家,马上! ” 田春达一面对司机说,一面拨打田晓明的手机。虽然学校明令学生不得使用手机,但是鉴于家里的特殊情况,他没法儿给他们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田春达只能要求侄子与自己一起阳奉阴违,不过手机使用仅限于重要的时候。 田春达的弟弟田夏至是派出所的民警。最近因为抓捕罪犯受了重伤,正在住院。他的妻子在医院日夜护理他。两个儿子只好交给田春达夫妇照顾。 “谁啊? 我在上课。” 听到侄子的声音,尤其是 “上课”两个字,田春达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上课”是田夏至与田晓明约定的一个暗号, “上课”表示一切正常。而假如田晓明回答“我在写作业”,那么就表示电话另一边的情况不妙,比如正被人胁迫,环境复杂无法说真话等等。田晓明把这个暗语也告诉了伯伯田春达。 “你们现在在哪儿?”田春达问。 “公园。”田晓明想了想又补充,“就是华新街的那个。” “带着你弟弟,马上到公园左边的建设银行等我。不管什么人过来跟你们说话都不要理,谁也别信,我很快就到了。”田春达嘱咐道。他还真不敢让他们单独回家,银行里有监控、有保安,人也少,即便已经被跟上了,那些人也多半不敢在银行动手。 “哦。”12岁的田晓明回答,接着又说, “伯伯,给你提个建议行吗? 下次你打电话的时候用暗语,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你在工作就是没事, 你要是说你在买东西,我就知道你不是自愿在说话了。这样行吧?” 田晓明一口气说完,仿佛怕速度慢了就会被田春达打断,语调里还憋着一股不满,想来这话是琢磨了很久了。 “好啊。”田春达失笑,放下电话,只觉五味杂陈。孩子太聪明和太懂事了,他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接着田春达给警察学院打了个电话,确定在那里讲课的妻子还在教研室,起码还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出来——没有罪犯会傻到闯警察学院的。田春达脑子里绷着的紧张神经这才略松了松。 田晓明把手里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他快步走向一直在视野中的弟弟田晓诚,玩碰碰车已经满头大汗的田晓诚正铆足了劲儿故意撞向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男孩,但却被一个比他小了两岁有余的小女孩给撞歪了方向。撞人的女孩自己被吓了一跳,向后靠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被撞 的田晓诚却高兴得咯咯大笑。 田晓明皱起眉头,一面焦虑地计算这一轮游戏结束的时间; 一面打量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尽管田春达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否则田春达不会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连家也不让他回。他知道,除了银行之外,博物馆也是一个可以得到安全保障的好地方。 手里拿着小孩外套而且眼神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成人是安全的。田晓明的眼神谨慎、仔细地扫过众人。两人一组、三五成群聊着天的成人也是安全的。至于那些完全专注于手机,看上去即便是地震来临也不会把他们从虚拟世界里拖出来的家伙更是安全的。田晓明为这些人叹了口气,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怪异。 他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一个把帽檐压低到看不清上半脸的男子,只能依稀从胳膊和大腿的强壮度判断出对方正处于壮年。田晓明故意盯着 对方,那人便转过头去,装出一副等人的架势,但不一会儿,田晓明便用眼角余光扫到那人又把头转过来盯着自己了。 田晓诚从碰碰车场地出来了,一脸的意犹未尽。 “哥,我还想再玩一场。” “伯伯要带我们去更好玩的地方。”田晓明毫不犹豫地撒谎,因为他懒得解释,眼前的小家伙一问起问题来就停不住,嗓门又大,他不想满街的人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真的? 哪儿?” 田晓诚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表情已然是信了。田晓明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那是学霸看学渣的笑容。 “水上乐园。” “噢也! ”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田晓诚太好骗了,而且做事完全不过脑子, 成绩差倒是小事了,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才真让人头疼。田晓明想,现在去水上乐园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到了也该吃晚饭了,吃完了再进去还 能玩几分钟? 田晓诚显然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他拖着田晓明往公园门口走。 “伯伯 在 哪 儿 等我们?” 他 的 声 音 又 高 又尖,田晓明肯定,离他们二十米之内的人都听见 了,当 然 也 包 括 那家伙。 田晓明回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最重要的是别让对方有接近的机会,尽管人很多,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动手。 “哥 哥, 我 要 上厕所。” 田晓诚偏要给他出难题。公园的厕所都在僻静处,虽然人流不少,可是厕所却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万一给人弄晕在里面……田晓明打了个寒战,毕竟成人和小孩力量差异太大,不 得不妨。 ------------ 101、田春达侄子摆脱了危机 “我们到外面的银行去,那儿厕所干净。”田晓明说道。 “我忍不住了。” 田晓明翻了个白眼。 “今天周末,你进去也是要排队。忍一忍就好啦! ” 田晓诚挣脱田晓明就往厕所跑。 田晓明只能跟上去,他找机会往后面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 方才戴帽子的那个男人果然跟了上来,而他的身边,还多了两个穿条纹 T 恤 的墨镜男。 田晓明强忍着恐惧,同时在心里有了一个判断: 对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田晓明追上田晓诚,往四下里扫了一眼,拖着田晓诚往公园内书画展区的方向走过去。 “我们去那边的厕所。” 田晓诚满脸不高兴。 “那边明明远些。” 田晓明不理他,他在看展览的老人里寻找熟悉的面孔,他记得有几个邻居老人也是经常到公园来看展览的。 可惜的是,他一个熟人都没遇见,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田晓诚往厕所的方向跑。 帽子男与两个墨镜男加快了脚步。田晓明对厕所周围环境很失望,人没他想象得多。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冰淇淋糊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小男孩大哭,田晓诚暴吼: “你干啥吗?” 田晓明连连道歉,小男孩的爸爸骂骂咧咧地拉着小男孩进厕所去清洗衣服上的污物,这一件小事也如田晓明所愿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这使得三个跟踪者多少有些气结,不敢贸然靠近。 田晓明把气得直瞪眼的田晓诚往公厕的门里推。 “你不是急了吗?” 田晓诚气呼呼地进去了,田晓明兄弟一出现,那男孩的父亲便狠狠地瞪着两人。 田晓明再次道歉,又是帮忙拿着对方换下的衣物又是不断哄小男孩开心,田晓明成功地拖延了对方的时间,最后两兄弟跟着父子俩一起出来,小男孩黏着一直用笑话逗他的田晓明,咯咯直笑,早已忘了前嫌。很明显极少享受这待遇的田晓诚则垮着脸,满是醋意地看着他俩。 跟着父子俩走了一段路后,田晓明发现跟踪者并没有知难而退,只是三个人中少了一个墨镜男。这让田晓明不禁有些心慌,伯伯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说明他还没有到银行。手机快没电了,田晓明决定在没有搞清楚全部状况之前暂时不浪费电——反正催促也没有用,伯伯也不能长翅膀飞过来。 父子俩准备转弯朝花卉区去,如果再跟着他们就会离大门越来越远。田晓明计算着距离,决定赌一赌。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大门口,输的买冰淇淋。我让你十步。” 和父子俩告别后,田晓明对田晓诚提议。对这个稳输的比赛,田晓诚仍然充满了热情,在田晓明说了开始之后,田晓诚拔腿就跑。 “一,二,三,四,五,六,七……” 田晓诚的大嗓门再次成功引人注目,田晓明冷冷地看了看那两个已经暴露出不良目的的跟踪者,只要是跑着的,他们动手的难度就会大大增 加——毕竟要抓住两个奔跑的男孩,动静太大。 田晓明很快追上弟弟,说了句 “我赢了”,便拽着后者一鼓作气地跑到公园门口。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田晓明大大松了口气。他仍然买了两盒冰淇淋,兄弟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吃完。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有人进进出出,田晓明得意地猜测跟踪者气得快吐血了。 到了街上,就更不用怕了。 田春达满头大汗地冲进银行,他在人群里搜索每一个小孩的身影,但没有一个是他的侄子。 田晓明的电话提示关机状态时他便已经乱了手脚,现在他只觉得全身冰凉。弟弟已经出了祸事,他的儿子再不能出祸事了!否则自己这个当哥哥和伯伯的罪过就大了! 郝东也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田春达差不多都要扭曲的脸。 “团队你别急,附近兄弟都通知到了的,都提着神呢,没回应就是没事,别急啊! ” 田春达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恐惧像一条毒蛇咬住了他,让他感到窒息。 他捏了捏郝东的肩膀,实际上他只是想借一把力略微支撑一下自己。 无数与田晓明和田晓诚有关的图像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们出生的时候,他们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摇摇晃晃学走路的时候,他们喊第一声伯伯的时候——他错过了田晓明的那一声,所幸没有错过田晓诚的。田春达父母去世得早。弟弟田夏至是他带大的,所以哥俩感情非常深。弟弟的孩子几乎跟他的孩子一样。田春达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上大学。所以他对这两个侄子非常亲。他闭上眼,他还想看见侄子们上大学,结婚,生子……他拒绝去看隐隐约约从这些画面深处往外爬的阴影,他不要,永远不要看见他们出事的画面。 “伯伯! ” 田春达满身冷汗地转过头,看见田晓明及田晓诚也是汗流满面地站在银行门口。 他愣了几秒钟,又用了几秒钟把恍惚换成惯用的严肃,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看上去像个被情绪控制的傻瓜。 “不是说马上过来吗?” “哥哥带我绕圈子! ”田晓诚抢先告状。 像是预料到会挨骂似的,田晓明一点儿委屈的神情也没有。 “我把他们拍下来啦! ” “谁?” 田春达接过田晓明递过来的手机,手机里有几张新照片,照片中有一个墨镜男和一个帽子男,但拍得不是特别清楚。 “这是?” “伯伯,”田晓明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田晓诚,“这里不方便说。” 田春达在办公椅上坐下来,田晓明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十分兴奋,这还是田春达第一次带侄子来自己工作的地方。 田晓诚噘着嘴,只是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因为很明显,水上乐园的计划泡汤了。他看着田春达的眼神里都带着幽怨,田春达的心思则完全在别处。 之前他其实是抱有一丝侥幸念头的,他希望只是自己敏感,那白头男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没有人会威胁他的家人,没有危险,也没有跟踪。 田晓明讲述过程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揪着,比他的面部肌肉还绷得紧,他想要大吼一声,他想要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后,让危险看不见他们。 他想说,冲我来,不是孬种就冲我来。 可是他 的 敌 人 们 只 是 手 机 里 几 张 模 糊 的照片。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田晓明没有被恐惧击倒,他就得更像一座山,不管他的内心如何惊涛骇浪,因为他是伯伯。 “拿到了! ”郝东拿着一个 U 盘进了办公室,交给田春达之后,伸出大手在田晓明的头顶揉了揉,“干得好! 有前途啊! ” 与此同时,田春达已经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把 U 盘插进,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在 16 点 32 分 18 秒。”郝东一面说一面抢过鼠标来拖进度条,“出来了,出来了。” 郝东减慢了播放速度。 田春达定睛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 戴帽子的男人和戴墨镜的男子并肩走在一起,墨镜男望向帽子男的左边,帽子男大约是热了,正把帽子揭起来,还有意无意地朝上方看了一眼,接着马上又把帽子戴上了——估计是发现了摄像头。 ------------ 102、郭飞的出现 “就是他们。”田晓明肯定地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脸。帽子男差不多有四十岁左右,而墨镜男要年轻得多,估计二十五六,胳膊上的肌肉坨仿佛灌了金属般硬挺。田晓明在带着田晓诚离开公园时,故意在街上绕了一圈,他故意在十字路口和商户门口的摄像头处停留,他相信,总有一个摄像头可以拍下跟踪者的行为和面目。 田晓诚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凑过来看热闹的心思,也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被跟踪过的孩子的反应,对他来说,事情过了就没必要再操心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田晓明,因为后者完全把他当傻瓜骗,一句真话也没有。所有人都当他是透明的,自顾自地说话,他还得去把众人言语中的碎片拼起来才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没有一个人觉得应该让他也了解全部情况——既然如此玩,他也就没必要有什么兴趣。 谁也没看出来田春达正在压制更大的震惊,他的脑子里几乎是海啸了,他把进度条拖回一点儿,重放了帽子男摘帽子的动作,然后把画面暂停、放大,可以隐约看见帽子男的左边额角上有一道几公分长的疤。 “有特征就好办多了,”郝东很高兴,连忙连接打印机,“如果有前科就稳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可以从犯罪档案里找出对方的身份,这比大海捞针强多了。 “安义,麻烦你帮我带他们俩去吃饭,我这儿还有点儿事要忙。帮我和郝东 打包两碗面就行了。”田春达叫来一个年轻警员嘱咐道,等到两个孩子走出办公室后,田春达才把自己的情绪释放了一点儿出来,他拧着眉头。 “怎么了?”郝东问道,“你认识?” “走,去老冯那边看看审得怎么样了。”田春达转移了话题,拿起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帽子男照片,郝东也就压着好奇,跟着田春达往门外走。 “招了吗?” 被问到的警员摇着头。 白头男桀骜地与田春达对视着,田春达猜测着对方的真实年龄,二十一,二十二,或者还不到二十? 总之,都还是处在想方设法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年龄,因为缺乏内在的丰富,所以只好模仿那些自以为是的冷、酷、帅、潮。有相当多的无知者会把挑衅警察当作是一种勇气,他能从白头男 的脸上看出那种幼稚——又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 “真正的兄弟,是不会让兄弟去冒险的人。” 田春达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白头男愣了几秒钟,他当然是聪明的,但依然会习惯性地排斥逆耳忠言。 他冷笑,但田春达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成功地让其内心起了波澜。 “让 你 这 么 干 的 人,想 过 怎 么 让 你 脱 身了吗?” 白头男强撑,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 “多谢 你 的 警 告。” 田春达忽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太古怪了,让旁边的郝东都忍不住心里发怵。 “你什么意思?”白头男终于忍不住了,“你谢我什么?” “我的家人很平安,”田春达的话让白头男脸色都变了,“你的警告很及时。” 他等着田春达继续说下去,但田春达沉默了。田春达看到白头男把手从桌子上移到了桌子下,很快又放回到桌子上,这很说明了他的焦虑,当然是在担心他的同伙因为他幼稚的行为而处于险境。 “老熟人了嘛,”田春达眯缝着眼,决定冒冒险, “想送大礼给我,我理解,只是干吗非得捎上你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白头男的身体抖了一下,田春达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胜败乃兵家常事。”田春达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挖掉对方的堡垒,他夸张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绑架案,从犯,不是主犯的话,也就十年左右吧?” 郝东立即会意,表情夸张地说: “看性质嘛,虽然未遂,但绑架警务人员的家属,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别冤枉人啊,我什么都没做! ”白头男紧张地大喊了一声,“我就是在散步而已。” “晚了,”田春达摇摇头,“郭飞已经招了。” “郭飞?” 白头男惊讶又不屑地歪了歪头,“没听说过。” “不会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吧,”田春达把帽子男的照片递过去, “四十三岁,当过拳师也当过保镖,还做过半年替身演员,擅长格斗。因为酒精过敏所以从来不喝酒。” 不屑之色在白头男的脸上尴尬地凝住,挂也不是,撤也不是。 “主意是别人出的,苦活脏活是你们做的,你们又没拿主犯的好处,何必扛主犯的罪呢? 十几二十年出来,你能做什么,现在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呢,你能做什么?” 白头男蔫了,但是大约出于最后的自尊仍没说话。 “做聪明人丢人,还是做傻子丢人,你自己想一想吧。”田春达带着郝东走出去,单独留下白头男一个,他知道对方的壁垒已经出现裂缝了,必须给他一个与自己挣扎的时间。 “郭飞这个名字是你瞎掰的,还 是 真 认 识啊。”郝东把忍了老久的惊讶一股脑抖出来,“你怎么刚才不说呢?” “我也不确定。”田春达五味杂陈地点燃一根烟吸着,“看来他是用了化名。想不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下见面。” “朋友?” “差不多二十年没见了,”田春达点头承认,“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在上幼儿园。” “你们闹翻了?” 田春达摇摇头。 “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他爸爸去世后那几年,都是我们家在接济他们家。可惜他妈妈也病死了,所以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算起来,也是恩人了,怎么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人?”郝东愤愤不平地说道,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辍学后就去了外地打工,我大学毕业工作后去广东出差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在一家工厂给人当保安,请我吃了顿饭,我们聊了几个小时,后来我回来了,就再没见过他。” “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郝东有些尴尬地猜想郭飞和这些社会渣滓混在一起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受不了底层的贫穷,总有人在贫穷中坚持善良,也总有人在贫穷中扭曲。 田春达点点头。他既震惊又困惑,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虽然有些孤僻少言,但却是一个为了保护朋友可以与数倍于己方的力量正面对抗的勇士。记得十四岁那年,他被一群不良少年围住,对方要抢他的钱,是郭飞拼了命地护住他,跟那些人厮打。郭飞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就是当年为了替他挡刀而留下的。 田春达叹了口气,这些年在郭飞身上肯定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他还是很难相信郭飞会成为企图伤害他家人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他不能骗自己说郭飞不知情,因为白头男准确地认出了他并说出了他的名字。 但白头男的嚣张行为如今推敲起来很有些蹊跷,田春达皱着眉头。 回到办公室,两个侄子与妻子都在,妻子一下班便被同事接过来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忧虑地看着田春达扒拉面条。面都糊在一起了。 “我觉得戴帽子的那个人,没那么坏。” 田晓明突然说道。屋子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田晓明被这个效果吓了一跳。 郝东出来解围: “孩子,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好坏来的,也不是单纯用好坏这两个字就能归类的。” “嗯。”田晓明用力点头表示他确实同意,接着说出自己的理由,他指着田晓诚, “他不听话跑到小街上去了,如果他们真要抓我们,那个时候机会是最好的。但是,那个戴帽子的偏偏在那个时 候 摔 了 一 跤,还把戴墨镜的一起拉着摔倒。” ------------ 103、黑帮想抢劫金店 冷不丁被告了一状的田晓诚把两颊都鼓了起来。 “你 又 什 么 都 没 说,我 怎 么 知 道 你 要 做什么?” 田晓明翻了个白眼: “你嗓门太大了,说话又不动脑子,跟你说实情就完蛋了。” 田晓诚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他委屈巴巴地看看伯伯,田春达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 他又满怀期待地看看伯母,但是伯母一点儿没有安慰的意思,还故意避开了田晓诚的眼神。 郝东有些尴尬,只好拍拍田晓诚的头,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当哥哥的,弟弟才多大。” 最后他终于憋出了一句。 “我想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没这么缺心眼。” 田晓明不服气地哼哼道。 “你这边完事没有,今晚回家住还是去哪儿?” 田春达的妻子问道。 “宿舍都安排好了,”郝东连忙说, “大家都觉得你们今天还是不要回去为好。” 这时候,一个同事兴奋地跑进来。 “李哥真厉害,那家伙招了! ” 屋子里几乎立刻就只剩下田晓诚一个人了。 7 “他说是给弟弟报仇,他说他弟弟死得太冤,你们开枪的时候他弟弟是手无寸铁的。”白头男的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他说自己的真名叫 张浩,并用 “他”字代替首领关松的名字。田春达估计他是因为不好意思再像过去那样称 “关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做了叛徒。他过去之所以认定关松是个讲义气的老大,因为他不过才做了几天小弟,关松就肯借两万元让他去还债。 “好一个手无寸铁,他倒是没有重武器,一把枪抵着一十五六岁小姑娘的头,那小姑娘的妈妈就因为哭得大声了点儿,就被他给爆头了! ” 田春达知道对手就是十年前被他击毙的通缉犯关峰的哥哥后冷笑了起来,当时他若反应慢一点儿,或是打偏了,只怕小姑娘也在那家伙的疯狂 之下丧命了,“你去图书馆查旧报纸都还能看到他拿小姑娘当肉盾的丑样子,这种事,我要是他哥哥,该羞死一辈子也不让人知道,还拿出来哄 着你们当炮灰,可真是一家子。” 白头男张浩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故事,脸立即涨红了,大约也觉得自己为这么个人卖命太丢人,半天都没说话。 “他 准 备 动 我 家 人 的 时 候,你 就 该 看 穿他了。” “他说这是以牙还牙,叫你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张浩手足无措地说道。 “那劫案呢?”田春达说道,“既然是来找我报仇的,又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地去打劫?” “什么打劫?”张浩蒙了, “什么时候打劫的,我没抢劫过啊! ” 劫案发生在一周前,张浩是五天前才跟了关松,显然关松完全没有跟张浩提起过劫案,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准备把对方当替罪羊而且根本不打算分钱给他。 田春达与郝东对视了一眼,两万元买一条命,对方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张浩也总算明白过来了,脸色气得快跟自己的发色差不多了。 “你为什么要喊出我的名字?”田春达说出最后一个疑问,“是关松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要这么做?” “是周虎哥,不,是郭飞教我的,说这样你们就会把心思放在审问我这事上,他们就有时间去做大事了。他说只要我没参与行动,你们也不可能一直关注着我。” “除了绑架,还有其他事吗?” “不清楚。”张浩沮丧着,“我只知道这个。” “明天就回去。”田春达看了在另一张床上已经睡着的两个侄子,田晓明用被子捂着头,田晓诚则四仰八叉,腿都压到了田晓明的肚子上。 “这就安全了?”妻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讽刺,这让田春达感到很恼怒,但他发现妻子的眼睛微微有些肿,像是哭过了,于是他的心立刻被内疚填满了。他给不了一个女人最需要的安全 感,如果不是因为嫁给自己,她本可以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田春达认真解释着,“声东击西之计。” 妻子好奇地拧起眉,但没有发问,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老婆,她很清楚什么问题该问。 “睡吧。”妻子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但田春达甚至没有坐下来,他呆呆地看着两张床上的三个家人,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 店员柳晖与陈凯开门前先看了看大街,现在已经九点半了,阳光充足,行人也多起来了,一切看起来都足够安全。 两人打开店门,不锈钢卷闸门升起———麻雀虽小,却也是镶金嵌玉的。十个柜台,高强度防弹玻璃下闪耀着珠光宝气,不算保险柜里的,摆出来的这些差不多也有上百万了。前段时间的珠宝店劫案闹得人心惶惶,好多珠宝店都加强了人手,据说规模更大一些的甚至多招了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当然这里是用不上了——首先也不是什么名店、大店,东西不多,表现太在乎反而惹人笑话,二来老板周奇特别抠门,心存侥幸地觉得抢劫犯多半是看不上自己这点儿蚊子肉的。 陈凯换上保安制服的时候,周奇从里面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陈凯一见对方瘦骨嶙峋的样子就想笑,守夜对他来说大约只是个姿态,真要有劫匪,哈口气都能把他吹倒了。 “我估计这帮人都已经逃出边境了,”柳晖一面说一面坐下来看着监控设备的显示屏,调试摄像头的角度,“这时候肯定不敢再出来作案的。” “没这一伙,万一有下一伙呢?” 周奇随便给自己冲了包麦片,不停搅拌着。 “那贪心胆大得多了去了,你最好再多请一个保安,不然你要一辈子住在这儿了。”陈凯调侃地说道。周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只接受隔日值夜班,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他觉得自己还要给出那么多的薪水实在太冤了。 “奇怪了,”柳晖看着完全没有变化的屏幕说道,“摄像头好像出问题了,不动啊。” 另外两人便紧张地凑过来看,发现不管柳晖怎么发命令,摄像头都只是照着同一个角落,这意味着店内监控出现了大量的盲区。 “赶快弄好啊! ”周奇大急。 “我这也不是专业的啊,要不咱们上午先不营业?”柳晖开始拨打电话找供应商求助。 与此同时,四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了店里,周奇咬咬牙迎上去。 “不好意思,各位,今儿店里支付系统升级,暂时没办法营业。” “没事,我们交易可以全部用现金。” 四个人中看起来比较年长的一位笑了笑说。周奇不安地打量着他,半指长的黑发,络腮胡子,一口黄牙,唯一让他产生好感的是对方的衣着,一看就是高档货,说不定真是个大买家呢。 “请问,您是倾向于选择礼品还是自用?” “黄金。”“大黄牙”不绕圈子,直接说出目的,“投资保值用的黄金,你这儿有吧?” “有有有,”周奇来了精神,“您这边请。” “大 黄 牙” 跟 着 周 奇 走 到 柜 台 前,这 时,“大黄牙”身后一人的手机铃响了起来,周奇看见那男子接听之后便变了脸色,心里不由生出几 分戒心。那男子跟 “大黄牙”耳语几句后便离开了,“大黄牙”则将手撑在柜台上,指着一块金砖问道: “那是多少克的?” “为什么不能去上学?” “为什么伯伯不在家,但伯伯的同事来了那么多?” “为什么伯母也不去上班?” 对于田晓诚的提问,田晓明一概报以沉默。这大概是一种保护吧。田晓明一面想,一面把一只纸飞机飞出阳台。 他们这一栋公寓临街,十楼的楼层完全可以把街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大门口街对面的茶馆里坐了两个年轻人。 ------------ 104、黑帮头领被抓 现在才不过早上十点。那茶馆主要的客人是附近打麻将的老年人,依他的记忆,至少十一点才会热闹起来——那时候老人们已经送了孙子孙女们去了学校,到菜场买了菜,回家炖了汤,洗了衣服,正好留下一两小时的空闲。 两个年轻男人,凑不成一桌麻将,连打扑克都缺一个,大约只能尬聊。其中一个人装得鼓鼓的蓝背包吸引了田晓明的注意力,是去旅游的,还是旅游刚回来? 都不像。 “对对,把那个再放大,”田春达在办公室里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穿着运动服背着旅行包的年轻人, “就是这个人,会有游客连续五天都出现在同一条街吗?” 郝东眨了眨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后微微点头: “光看不买,极有可能是踩点的。” 田春达兴奋起来,他动作敏捷地用鼠标使屏幕上的影像反复前进、倒退、跳转……完全不像一个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二个小时的人。 “这里,”田春达终于分析出了对方的行动逻辑, “昨天下午,他在这一块区域出现了六次,”田春达继续控制进度条的速度, “你看这儿,他在做什么?” 郝东看着那个被慢速播放的画面,坐在游人长椅上的年轻人拿出笔记本电脑,并不时抬头看着一处——那个位置是一家小珠宝店,已经关了门,门的左上方有一个摄像头。田春达反复播放这一段,郝东发现年轻人每次低头在笔记本上敲击数次后,那珠宝店门口的摄像头便会转动一次角度。 “好家 伙,高 科 技 啊! 看来目标就是这一家了。” “马上出发。”田春达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关松嘱咐一个手下将 “店主有事,今日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之后,亲自将卷闸门拉了下来。他歪了歪头,看着已经被打晕过去的陈凯和柳晖,又斜睨着还没有晕过去但全身都在发抖的周奇。周奇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惊恐地看着 “大黄牙”。 “我说过了只要保险柜密码,不要你的命,” “大黄牙”强压着不耐烦, “我知道你舍不得财,可是你的命你就舍得? 我再给你五分钟,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大黄牙”看着一个正在柜台里搜罗珠宝的手下正朝东边走过去,立刻喝止了对方。 “哎,再过去就要拍到脸了,别那么贪心。” “怎么就不能把这摄像头废了呢? 那多省事。” “大黄牙”的手下抱怨着,“要是小五在就好了。” “小五有更重要的事。”“大黄牙”狞笑了一下,一手抬起周奇的下巴, “好东西都在这家伙嘴巴里呢。” “来晚了,肯定已经出事了。” 郝东坐在车里,看着街对面周小生珠宝店外挂着 “店主有事,今日暂停营业” 的牌,拍了一下大腿。 “人质安全要紧。”田春达咬了咬牙, “其他人都在路上了吧?” “我想了想,还是让安义和小韩留在你家里保险些,”郝东回答道, “毕竟这个人确实和你有过节。” 田春达心情矛盾地点了点头: “就怕人手不够啊。” 他打量着周小生珠宝店附近的环境,这里是步行街,没办法停车,即便罪犯得手了,也只能步行离开。所以,他们肯定会确保店主与店员不会报警,搞不好会杀人灭口。 必须得尽快行动,晚了就来不及了。田春达想。 “砰! ” 一声巨响。 像是枪声,又像是爆炸声。 周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 “大黄牙”哆嗦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大黄牙”问手下。 被问到的人茫然地摇了摇头。因为这小店两面都是墙,只有大门口和后门口通向外面,照明基本全靠灯光,眼下两道卷闸门都被锁上了,因此根本无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屏住呼吸等了十来分钟,但没有听到任何更大的动静。 “大黄牙”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可手机另一端的人也表示一头雾水,只确认是来了不少警察和消防员,还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人。步行街两边的路都被封了,暂时不能出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些人和一系列动作都不是冲着周小生珠宝店去的。 “那也肯定是出了大事,” “大黄牙”咬牙切齿分析道,“万一有不长眼的今天也碰巧找了哪家下手,我们就麻烦了。” “大黄牙”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奇,他现在觉得,周奇最重要的价值已经不再是藏在舌尖上的密码了,万一事态严重,他得留着这家伙的命做人质。 “要不,我还是出去探探? 搞不好原来的路线都不能用了。” “大黄牙”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回应提出建议的手下: “也好,你小心点儿。” 关松拿出匕首,慢慢地将刀尖逼近周奇的嘴。 后门的卷闸门被拉起来半米,一个虽然矮小却不失健壮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小巷。巷子十分狭窄,宽度只有两米左右。 确认没有人后,男子钻了出来,又将卷闸门拉下来,里面的人立刻把门上了锁。 男子谨慎地往巷外走,刚走到巷口的时候,便有两名警察扑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便被捂着嘴拖进了 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车里。 “别费劲了,你还想多加一条袭警罪吗?”田春达冷笑地看着还在挣扎的男人,“除了关松,里面的两个人都是谁? 周虎去哪儿了?” 田春达说出郭飞的化名,从隔壁店里的监控录像里,他看见郭飞慌慌张张地独自离开,委实让他感到不安。 听到田春达连续说出两个同伙的名字,矮个子男人的脸色便完全蔫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真不知道。” 田春达有些懊恼,他其实不该连续问两个问题的。 他揪 住 对 方 的 衣 领,厉 声道: “你要是交代得早,里面还没死人的话,就不用多坐十几年牢,自己想清楚。” 放下电话,关松狰狞地对周奇露出大黄牙: “我已经没耐心了,你别指望着警察会来救你,现在他们都忙着其他事,顾不上你,你就算臭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说吧,让我们大家都省点儿劲。” 关松拿出匕首,慢慢地将刀尖逼近周奇的嘴。 周奇呜呜叫着,完全吓破了胆。正在此时,卷帘门被敲响了,三长一短,正是事先约好的暗号。 关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示意手下去开门,再一看周奇,竟然已经晕了过去。关松骂了句脏话——威胁当然只对神志清醒的人有效。 关松走向饮水机,他正准备倒一杯水泼醒周奇,却听得一阵混乱。十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其中一人直接在他胸口踢了一脚,紧接着,暂时丧失行动力的关松便被脸贴地摁倒反戴上了手铐。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手下被数人压在身下,几乎要口吐白沫。 田春达走到关松的面前蹲下来: “周虎去哪儿了? 说! ” 关松冷冷地与田春达对视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安叔叔,你能陪我出去一下吗? 我想去那边看看。”田晓明站在阳台上,指着对面的茶馆说道。 “你去哪里做什么,不要乱跑,” 安义一口拒绝,“懂事点儿,别让你伯伯担心。” “那两个人不对劲,”田晓明讲出自己的理由, “都快两个小时了,他们只去了一次厕所。那个茶馆是没厕所的,最近的公厕在车站那边。” 安义乐了: “你没事算人家上了几次厕所做什么? 功课做了没?” ------------ 105、郭飞的下场 “那个背包的,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本来可以直接穿过去的,但是他没有。他这样、这样绕着走,而且还低着头。你看,那是因为这边有银行,这边人行道离茶馆最近; 他也没走人行道, 我觉得他好像是在避开监控摄像头。” 安义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他摸了摸田晓明的头: “小鬼灵精! 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安义走回屋里,对另一名警察说道: “小韩,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一下。” “郝东 打 电 话 过 来,说 那 边 已 经 抓 住 了,” 小韩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收工了吧?” “再等一会儿。”安义不安地说道,“附近有可疑的人。你打个电话跟团队说一下。” 安义快步走到小区大门口,隔着街看见背包男与他的同伴从茶馆里走了出来,迎向茶馆门口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只见,穿西装的男人在背包男耳边低语了几句,三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走开了。安义想了想,决定跟踪背包男,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后者匆忙上了一辆计程车,安义一面抓拍一面迅速记下计程车的车牌号,接着以最快速度寻找了另一辆出租 车。他打了个电话向同事求援,很快便获得了背包男所坐出租车的行驶路线,不 到 十 分 钟,他便再次看到了那辆车。他让出租车司机与对 方的司机假装闲聊,由此获知车子是直接朝着出城方向而去的。 安义松了口气,这就算是半只脚被抓进笼子里了,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证据而已。 田春达将安义传过来的抓拍照与监控录像中用电脑控制摄像头的年轻人做着对比。 “没错,就是他! ” “怎么突然就跑了呢?”郝东不解, “就连那个负责后路的司机也是我们抓到他的时候才知道事情败露。那几个人怎么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跑了呢?” “要不就是他们没交代彻底,或者同伙看见我们 抓 人 了,但是我比较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田春达想起安义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西装男,很可能就是提前离开现场的郭飞,那两个人也正是因为听了郭飞的话才匆忙逃走的。但那个时候,郭飞是不可能知道关松已经被抓了的消息的。 想到有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就守在他家附近伺机而动,田春达便感觉后背一阵寒意,显然,那些人在故意玩虚虚实实之计,专等着自己这边懈怠了好对他或者他的家人下手。 “什么可能性?”郝东显然没有琢磨出满意的结果。 “郭飞想把那两个人骗走,以免他们伤害我的家人,”田春达五味杂陈地说道, “因为他确实不想伤害我,不想做我的敌人。而且,他也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 郝东很意外地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他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张浩就是他送给我的线索,如果只是想玩阴谋,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张浩不一定非得开口叫我那一声。如果真抓了我侄子做人质,他们也一样可以玩声东击西之计,甚至更方便些,我还得投鼠忌器,连田晓明都看出来他是故意放过他们的了。” “说起来,你侄子还真是干这行的料啊,”郝东赞叹了一声,“这么小的年纪,天赋杠杠的。” 田春达沉默着,他倒宁可田晓明的天赋在别的什么地方。 “那现在,你下得了手吗?”郝东问道。 田春达仍然沉默,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那么郭飞便是等于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们一家,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在逃嫌疑犯的身份。 “我只希望,这只是他的第一次,他还没来得及……”田春达一面说一面却下意识地摇着头,因为他都很难说服自己。 郝东拍了拍田春达的肩膀。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得挺过去。” 田春达轻轻挣脱开郝东,走到窗前,背对着郝东吸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 一 共 三 个 房 间,都 预 付 了 三 天 的房费。” 吴俊颓然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安义和田春达,他前脚刚进房间,安义后脚便冲进来——— 两人的力量对比太鲜明,安义是训练有素、体格健壮的警察,而吴俊一米八的个子,体重还不到一百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男,完全没有反抗 资本。 房间里搜出了假身份证、化妆道具及一些现金———显然是为了逃跑的备用方案。 三个旅馆,三个房间,位于城市的不同方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郭飞会去其中一处。 “你可以不必亲自去的。”郝东好心建议。 田春达不说话,摇了摇头,眼圈却红了。 唯一还没有被退房的宾馆位于这个城市的最西边,附近有海有滩有岩石。 田春达心情复杂地看着宾馆大门口, 天罗地网已经布好,他不知道谁会出现,是郭飞还是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他迷茫而混乱地甩甩头,至少现在,绝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状态。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人出现。 郝东的表情里满是沮丧,田春达能读出他的疑问: 是被对方察觉了吗? 问题出在哪里? “他在那边,那个崖上! ”安义忽然跑过来冲着两人大喊,一面伸手指向数百米以外的海滩,“左边! ” 田春达与郝东困惑地顺着安义所指看过去,依稀看见一个人站在海边断崖边,那崖距离海面大约有二三十米高。 “看不清楚呀。”郝东狐疑地瞪了一眼安义。 “有照片,”安义拿出手机给两人看一张监控录像上的照片截图,那个断崖算是此地的风景点之一,因此周围刚好有摄像头,同时也是因为曾有人跳崖自杀,所以特别设了这一个监控点。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郭飞。 “他去那儿做什么?” 郝东困惑地嘟哝了一句。 “我有一个想法,让我单独跟他聊两分钟。” 田春达突然说道, “如果可以,我想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 断崖上的风似乱箭,田春达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郭飞背对着他,正低头看着崖下的风景,田春达转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郝东及众人,感到一阵恍惚。 大约是觉察到有人正接近,郭飞转过了身,看见田春达的那一瞬间,郭飞的脸色变得颇为震惊和沮丧。与郭飞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田春达也突然有想要马上转身逃走的冲动。 “我不想看你走绝路,”田春达说道, “自首,是条回头路,我知道不好走,但至少,我会在这条路上陪你过所有的关。” 郭飞的眼神缓和下来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含义复杂的笑意。 “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想说谢谢,但是我还想试一试。” “试一试什么?” 田春达一面说,一面向郭飞跑过去,但郭飞突然转身往悬崖下跳! “不要! ”田春达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他冲到已经没有了郭飞身影的崖边往下看,他没有看到尸体———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条绝路,但是郭飞借助一条早就固定好的绳子,正在乱石间手脚并用 地 行 动 着,灵敏得像一只久居丛林的猴子。 “赶紧去堵! ” 郝东大声替田春达下令,于是众警员们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对不起。”田春达颓然地坐到地上,郝东一言不发地捏着田春达的肩膀。 午夜零点。 田春达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又看了看车窗外。 极少的行人,空荡荡的街道上铺着的灯光也像是睡着了。 他还是不想回家。手机很安静,依然没有最新消息。 他的同事亲眼看见郭飞跳下海———但没人能确定那是穷途末路还是早有预谋,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尸体。 “回家吧,都没睡,在等你。” 一条短信跳出来,那是妻子发的。 田春达哽咽了一下,将车掉转了方向。 回到家里,出乎田春达的意料,妻子完全没有问起关于郭飞的话题,得知田春达还没有吃晚饭,她便去厨房炒蛋炒饭,香气惹得两个孩子也嚷嚷着要一起吃,于是三人扒着饭,她便坐在一边看着。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是田春达先忍不了沉默,摸了摸田晓明的头,问他怕不怕,是不是特希望伯伯和父亲不是警察。 但田晓明却着实噎了田春达一下。 “就算伯伯你不是警察,也不代表我就一辈子遇不到这些事呀,”他说, “那么多受害的小孩,他们的爸爸也不是警察啊。” 田春达颇有些狼狈地看向妻子,妻子却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狼狈,对侄子的话一脸赞许。 “改天把小诚送去学个武术课程吧,吃这么多总得有个法子平衡一下,不然遇到什么事,胖得跑不动就麻烦了。”妻子转移话题打趣田晓诚。 田春达当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便在田晓诚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还吃! 胳膊都跟你哥一样粗了! ” 田晓诚噘着嘴抬起头来,瞪着伯伯、伯母。“明明是他瘦! 你们干吗怪我?” 众人都大笑起来。 ------------ 106、肖龙罪行大暴露 中国警方通过与俄罗斯警方联系,查找到了杜雷在俄罗斯的藏身地,并将他带回了中国南光市。 田春达队长和部下对杜雷进行了审讯。 杜雷四十来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看到他田春达想,他要是掐死桑原是很容易的。 田春达坐在审讯桌后面,看着坐在对面审讯椅上的杜雷问:“你出狱一年了吧?” 杜雷笑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一年了。” “你出狱后都做些什么?”田春达又问。 杜雷迟疑了一下说:“就是做些小生意,糊口而已。” “你到俄罗斯跑买卖吧?” “啊,是的。” “倒卖俄罗斯的军用品了吗?” “啊,就是望远镜、皮带、皮靴什么的。可没有违法用品。” 田春达做了个打手枪的手势,“倒卖这个了吗?” 一听这话,杜雷马上收起笑容,“不敢,怎么敢!我知道,在中国买卖、收藏枪支是违法的。我出狱后可再也不敢做违法的事,这一年一直遵纪守法,做良民。” 田春达突然转换话题,“你十月末去了趟东阳吧?” 杜雷一怔,但马上镇静地说:“没有呀,我出狱后就没有去过东阳。” 田春达怒喝道:“你撒谎!我们已经去南光火车站调查过了,你十月二十九号买了去东阳的车票。” 杜雷结巴了:“我,我……” 田春达厉声逼问:“你去东阳做什么了?” 杜雷结巴着想编造理由。 田春达又逼问:“你是去见肖龙了吧?!” “我……”杜雷语塞。 “肖龙已经把情况都跟我们交代了,你瞒也瞒不住,你就快说吧!”田表达对杜雷使了个诈。 杜雷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快交代吧,再拖延、隐瞒只能罪加一等!” 杜雷低着头交代了,“我十月末是去东阳见了肖龙。他给了我五十万块钱,让我收拾桑原。我出狱后很缺钱,就……” “贺春也是肖龙指使你杀的吧?你使用了俄罗斯手枪。” 沉默片刻,杜雷想明白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再说想瞒也瞒不住。他沉重地点点头,说:“是。”又补充说:“我都是受肖龙的指使,为了钱……” “杀贺春,肖龙给你多少钱?” “也是五十万。” 把杜雷押到公安局后,田春达马上带着刑警来到肖龙家。 肖龙一见刑警们的脸色,知道大势不好。但他仍强作镇定,招呼刑警们坐下。 田春达开门见山,用锐利似箭的目光盯着肖龙说:“杜雷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你也老实交代吧!” 肖龙知道瞒也瞒不过去了,只好交代了,在交代中他说:“我杀贺春是因为她抓着我的弱点逼着我跟她结婚,并要掌管我医院的财务。我是不能跟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结婚的,也不能把我辛辛苦苦创立起的医院交给她。于是我先表面答应稳住她,然后暗地里结果了她……” “你还犯下什么罪行,你都交代出来吧!”田春达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肖龙说。 “我,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没别的什么了。”肖龙支支吾吾地说。 田春达冷冷地说:“哼,你罪行累累,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已经掌握了你一系列的犯罪证据,我就一一揭穿你的犯罪罪行吧。” 田春达队长喝了一口水,盯着肖龙的脸严肃地说:先说说你杀害你前妻吴英的罪行。离仙鹤岬不远有一个机场,如果登上飞机,很快可以到达南光市。我和郝东刑警来到仙鹤岬附近的机场进行了调查。 郝东拿出你的照片检票员看,又问:“16日晚间,你见过这个人在晚间航班登机吗?” 检票员仔细看看照片,说:“有一个中年男子跟照片上这个人身形很像。是在16日晚上登机的。” 我又问:“他的脸跟照片上的人也很像吗?” 检票员回答:“他当时脸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嘴和一只眼睛,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说是出车祸受了伤,要赶回去抓紧手术。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没法做对比。” “可以把他登机时的身份证照片给我们看看吗?”我又问。 “可以。”检票员在电脑上显示了那人的身份证照片。 我和郝东看着身份证照片,却有些失望,这个人跟你肖龙有些像,但却不是肖龙,名字叫刘炎,家庭地址是南光市光明小区七栋114号。 我又把肖龙的照片给检票员看,“那天晚上还有相似的男人登机吗?” 检票员摇摇头:“那天晚上登机的人不多,年龄、身形相似的只有刘炎这个人。” 我又看了这个人地到达目的地,是东阳市。我又问检票员:“从这里飞东阳市需要多长时间?” 检查员回答:“40分钟。” 我翻拍了所谓“刘炎”登机时照的照片。谢过了检票员,和郝东离开了检票口。 我对郝东说:“也许是肖龙用了刘炎的身份证,并冒充他登机,所以要用绷带把头包起来。” 郝东点头:“有这个可能。” 我马上给南光市刑侦支队带电话,让他们派人马上按住宅地址和电话去检查刘炎这个人,之后马上回电话报告情况。 我又对郝东说:“这个人是去东阳市。乘机从这里到东阳市40分钟就到了。那时吴英正在东阳一家酒店的楼顶看焰火晚会。” 郝东接道:“这个人在东阳市酒店的楼顶找到了吴英。” 我接着分析:“吴英见到他突然到来大吃一惊,被他持枪威逼着,只好听从他的摆布,对情人也没敢告别,行李箱也没拿,就跟这人乘车回了南光市。之后这人在小树林把惊魂未定的吴英杀害并掩埋了。然后他马上乘飞机赶回仙鹤岬,田郎驾着帆艇在这里等他。这个过程三四个小时就能完成。之后他们又驾驶帆艇向平安港进发。在途中这个人制造了帆艇事故害死了田郎以灭口……” 肖龙听到这里脸色有了变化。 田春达队长接着说:“事实证明了我的分析,我们找到了刘炎,他说近一个月他都没有离开过南光市,而他的身份证在十几天前不见了,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反正是找不到了。刘炎的工作单位就是肖龙的公司。” 田春达注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肖龙。他表面强作镇静,若无其事地抽着名牌香烟。但田春达透过外表,能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肖龙,你本月16日晚在仙鹤机场乘飞机去了东阳市吧?”田春达声音严肃而威严地问。 “17日晚?那晚我在海上驾驶帆艇,怎么可能乘飞机去东阳?”肖龙摇着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哼,”田春达冷笑了一声,“可那晚你在仙鹤机场留下了痕迹。” “什么痕迹?”肖龙一脸茫然的神情。 田春达拿出肖龙在机场检查口登机时拍的照片,递给肖龙:“你看看这张照片,这不是你在机场检票时拍的吗?” 肖龙看着照片,神色又变了,“这,这不是我,你们搞错了。” “这就是你,你好好看看!” “不,不是我。这人满头缠着绷带,怎么能看出是我?” “是满头缠着绷带,但还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嘴巴。如果用肉眼分辨不清是谁的话,用精密仪器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而我们公安部门就有这种仪器。这是仪器的分辨结果。”田春达说着把一张打印的纸张递给肖龙。 肖龙接过纸看后不吭声了,脸色变得惨白。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怎么样?你还想狡辩吗?还能狡辩吗?”田春达盯着肖龙冷笑。 郝东在一旁一拍桌子喝道:“你还是老实交代吧!拖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 ------------ 107、肖龙罪行大暴露2 田春达递给肖龙纸巾,让他擦汗。 肖龙擦过汗水后承认了这一罪行:“我前妻吴英说抓住了我的黑幕。逼我再给她五百万离婚费。我拿不出,心里也非常担心、痛恨。就想除掉她!于是我制定了复仇计划。我悄悄在手机上安装了跟踪吴英痕迹的软件。又悄悄偷走了我公司职员的身份证,因为他身材和面容跟我比较像。之后我去参加帆船比赛。在帆艇行驶到仙鹤岬时,我让田郞驾艇在那里等我,我则化装后上岸乘飞机去东阳市找吴英。吴英正在酒店楼顶观看焰火晚会。突然见到我抓住她的胳膊,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我拉着她就走。她看到我露出的手枪像惹了祸后害怕得母狗乖乖听从我的摆布。 我们乘出租车回到南光市,在曾吉家附近的小树林下了车。我抓着吴英的胳膊把她拉进小树林,这时她吓得手冰凉,浑身哆嗦。我瞪着她说:“你知罪吗?”她吓得说不出话,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我解开她裤带,用这勒死了她。又用树棍挖了个坑草草把她掩埋了。之后我马上乘飞机返回仙鹤岬,又同田郎驾着帆艇驶向平安港。在途中我伪造转帆事故害死了田郎以灭口。临到平安港,我又服了药,伪装成出事故死里逃生,心力衰弱。之后被人送进了医院……”说到这他抬起头看看田春达,又丧气地说:“我的诡计设计得再巧妙,也逃不出你这个破案专家的手心啊。” 田春达又说:“下面我再揭穿你又一个罪行,师云丰也是你杀的吧?” “我,没有,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有车吧?”他突然改变了询问的方向。 “啊?有啊。” “自己会开吧?” “是的。” “开车去过没有街灯的昏暗地方吗?” “没怎么去过,南光市内再怎么偏僻的地方,也都会有街灯。”肖龙想,必须要沉着应战。 “在深夜开车出去兜过风吧?” “也不是没有过,但通常都是在市中心地区。” “去赖千秀家时也是这样?” “是的。” “去过郊外吗?打算散散心什么的,去过吗?” “很少有那种时候。” “很少,也就是说有过,是吗?” “只有几次。” “哦?都去哪里了?” 肖龙犹豫起来,应该说哪里呢?如果说去了榆林小镇街道,那里离师云丰的案发现场很近,应该尽量避开那里,这一瞬间的思考让他没办法顺畅地回答问题。 “怎么样啊?”见肖龙迟迟没有回答,田队长催促起来。 “这就多了。” “很多是指哪些地方?” “郊外,但都是各个不同的地方。” “那就想到哪个说哪个。” “去过青梅街道,一直开到河川附近,也去过山谷附近,还有其他一些地方。” “应该还有吧?从你的住所出发往西走,也很方便啊。” “……嗯,还去过榆林小镇街道。”肖龙说完,偷瞄了一眼田队长,田队长听到榆林小镇街道时,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沿着榆林小镇街道往哪里开?” “向前开了一段路。” “……那是白天去的还是晚上去的?” “白天。” “可你刚才一直说的都是晚上去郊外兜风的事啊?” “那是其他那些地方。榆林小镇街道是白天去的。” “榆林小镇街道有几条岔路是通向比较偏僻的地方,南边是农田,北边是山丘,应该有通往山上的路吧?” “可能有吧。” “你开车去过那条小路吗?” 一股寒气从脚尖开始袭向肖龙的全身,然而,他拼命压制住,不让它表现在自己的脸上。“没有。我没事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是吗?不,你应该去过吧?” “没去过。” “你晚上开车去过那条路。那边的路很狭窄,也没有街灯,当然也没有其他车经过,路的两边都是杂树林,往里开两百米左右,汽车就无法前进了……”田队长闭上眼睛,像独白一样继续道,“因为没办法前进,你只好在哪里下车,附近杂草丛生。那里有一个小山坡,沿着只能容纳一个人走的小路向上山上走,又是一片茂密的杂树林,长着榉树、栎树或橡树等特有树木。走进树林,又出现一个斜坡,上面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警部还是闭着眼睛,完全不理会肖龙想说什么,像念台词一样不停叙述,“沿着灌木茂密的斜坡走下去,就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上面被杂草和灌木覆盖着。谁都不会去那种地方,也许附近的农民会偶尔经过,但一到晚上,连当地人也不会靠近那里。” 警方一定仔细调查过,除此以外,没人能这么准确地说出那里的地形,这不是故弄玄虚就能说出来的事情。肖龙心里想。 “真是一个适合行凶的场所啊!”田春达感叹一声 田队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锐利的眼神盯在了他的身上。盯着肖龙的双眼,对肖龙瞳孔的颜色、眼神变化、睫毛的颜动丝毫都不放过,突然,田队长的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 “肖龙,你晚上去过那里吧?怎么样,我描述的对不对?” “我哪知道?”肖龙还在装糊涂,“我从没去过那里。” “真的没去过吗?” “没有。” “之前你说八月二十七日的晚上去赖千秀那里了吧?” “是这样。” “那天之后,你有没有给你的汽车换过轮胎?” “嗯?”肖龙愣了一下,警官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有两辆汽车吧?那晚你外出开的是车牌尾号为4568那一辆,我现在问的是,八月二十七日之后,你有没有给那辆汽车换过轮胎?” “没有换过。”肖龙用力咽了下口水,他偷看了一眼警官的表情,好像肖龙的回答正中他下怀一样,他正得意地点着头。 “果然是这样……轮胎还很新呢。”他嘟囔了一句后,突然提高嗓门,“可是,肖龙。”警官弯下腰去,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两块白色的石膏,肖龙瞪大了眼睛,两块都是轮胎的胎痕石膏模型。 “这块石膏上的胎痕是你4568那辆车的,是从你停放在车库里的车子上取到的,印迹很清楚呢。瞧,轮胎这个地方还有个裂痕,这是个特征啊。”田队长拿着另一块石膏,像是教授指给学生看标本一样指给肖龙看,“这个胎痕印得不是很清楚,形状有点模糊,可是,这个和刚才那个的纹路是一样的,你仔细对比一下。” 肖龙的视线一片模糊。 “看,虽然这个的纹路很浅,也能隐约看出这个裂痕吧?和刚才那个完全一样。也就是说,两块石膏模型的纹路来自同一个轮胎,怎么样,你也看得出来吧?” 肖龙凝神看着,但视线的焦点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样?不是一样的吗?” “……我觉得是。” “承认啦?一样吧?” “一样的。” “可是,这块石膏就像我刚才说的,是从停在你车库里的车子上取得的,而这个印迹比较浅的是从我说的那条小路,也就是榆林小镇街道通往山林的那条路上采集的。” 警部的话好像石头一样砸在肖龙的头上。 “自从你开车离开后,那条路上积满落叶,加上又下过雨,拿到这个还真是费了不少工夫。不过,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啊,因为那地方很少有人经过,车胎的痕迹并没有被破坏。你看,就是这里,非常完整地保留着。” 肖龙浑身冒汗。 ------------ 108、肖龙罪行大暴露3 “你在撒谎,对吧?你的汽车除了你没人开过,你去过那里吧?” 肖龙没有回答。 “怎么样,没法回答了吧?” 肖龙紧闭着嘴。 “警官先生。”肖龙直冒汗,“请告诉我,赖千秀之前藏在哪里?警方是在哪里抓到她的?”肖龙心里想,可能是赖千秀把他揭露出来的。 周围的东西好像开始倾斜,肖龙感到头晕目眩,他只想弄清这件事情。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田队长笑了:“对这些你那么在意吗?” “请告诉我,我想知道。” “哦——”田队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中积满了厚厚的云,警部眺望着对面的建筑物,他把手背在身后悠然地站立着。 “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就告诉你好了。”他依然背对着肖龙,“赖千秀是在东阳被捕的。” “咦,怎么啦?”警官伸长脖子观察肖龙的脸,“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心情很不好吧?”田队长流露出担心的表情,内心其实满是讥讽。 “警官先生。”肖龙虽然全身颤抖,但还是颤抖地站了起来,“夏志方怎么样啦?请你逮捕那个男人!那个家伙从我这儿夺走了一千八百万日元,而且还打算夺走医院的房产!请立刻逮捕夏志方!把夏志方……”话没说完,肖龙已经痛哭流涕:“只要你逮捕他,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坦白。” “你总算这样说了。”田队长的脸上露出松口气的神情,“一直等着你这句话呢!好,一定会逮捕夏志方的,你就放心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好了,别那么大负担,撑到现在很辛苦吧。”田队长这次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真的能逮捕夏志方吗?”肖龙神情恍惚地嘟囔着。 田队长坚决地说:“肯定能抓到。那家伙躲在哪里,很快就会查出来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么,接下来,把你做过的事从头到尾说出来吧!”田队长看看身边的刑警,他重新拿出一张审讯记录纸,拿起笔,等着肖龙的坦白。 可是,肖龙没有说出话来,“呜呜呜”像小狗一样地呜咽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开始肖龙的第二次审讯时,已经是夜深,之前晚饭时,田队长请肖龙吃了鳗鱼盖饭。他俩面对面坐着,看起来很亲密,田队长把淋了浇汁的米饭大口扒进嘴里,咬鳗鱼时还发出了满意的声音,并津津有味地喝着茶水,肖龙也几乎把盖饭都吃光了,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直到吃到鳗鱼盖饭的时候,才感到自己已经饿了。 “呦,都吃完了呢!”田队长端详着肖龙捧着的饭碗,心情看起来不错,“肖龙,这是因为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了。怎么样?吃得很香吧?之前你一直吃不下饭,是因为你一直试图隐瞒真相,心里憋得难受。现在因为决定都坦白出来,也就轻松了,胃也开始活动起来了。” 吃完饭,田队长一边拿牙签儿剔牙,一边喘着粗气。真是粗俗的吃饭习惯!想到自己被这样的男人威逼利诱调查取证,肖龙觉得很丢脸。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全部承认田队长所说的罪行。 田队长开始审问:你使用毒药杀害了武晨和赖千秀的丈夫,并以武晨是急性心肌梗死、赖千秀丈夫是心脏停搏为名,写下了死亡证明书。这一点你承认吗? 肖龙回答:“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死亡证明书是我作为一名医生对病症做出的判断。” 田队长问:可是,你承认了护士长师云丰给武晨注射了毒药这件事。 肖龙答:那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事实。当时武晨的症状跟心肌梗死很像。如果说是误诊;倒也罢了,但绝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中毒死亡而故意隐瞒。 田队长问:赖千秀丈夫的死是因为你直接给本人注射了致死药物。但你把死因写成心脏停搏,又作何解释呢? 肖龙答:对于赖千秀丈夫,我只是应他妻子的要求做了应急抢救。注射的是樟脑液以及XXX、XXX等药物。可是,XXX这种有毒物质没有注射过。 田春达说:可是,事实上你注射过。那种药品还储存在你医院的药剂科。 肖龙答:那种药确实作为药品储藏在医院里,但是给赖千秀丈夫注射、致其死亡的事,我绝对没做过。无论如何,死亡证明书是我凭着医生的良心写的。 田春达问:“只要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把它拿到有关部门的办事窗口,不受任何怀疑就可以给家属开出火化许可证,这件事你知道吗?” 肖龙答:“我知道。” 这是肖龙最后的抵抗。肖龙觉得,他可视情况承认自己杀害武晨和赖千秀丈夫,但作为一名医生,拒绝承认写过假的死亡证明书是他最后想守住的“良心”。医生利用工作的便利来做坏事,因此而遭受的指责要比做杀人犯更加痛苦。这看上去貌似他最后残留的些许“良心”,实际上只是作为医生的虚荣心而已。但如果否定了捏造死亡证明书这件事,杀害武晨和赖千秀丈夫的前提也就不成立了,难怪田队长会抓着这点不放。 审讯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肖龙和田队长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肖龙拼死守护着最后的这道防线。晚饭时还在一起融洽用餐的两个人,到深夜时已经变成剑拔弩张的对手。肖龙那天晚上承认的只是杀害师云丰这一事实,对利用重金属盐类谋杀武晨的丈夫这一点予以否认,虽然承认给过武晨感冒药,但完全否认在里面掺入毒药。田队长基于肖龙每次与武晨密会都会给她感冒药,一直试图让肖龙承认掺入毒药这件事,但他顽抗到底。尽管通过对武晨丈夫的脏器切片进行精密检查,已经测出中毒反应,但肖龙依然否认自己的谋杀行为,肖龙坚持,是武晨擅自把毒药混进去让她丈夫服下的。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时,田队长表示今天晚上先告一段落。 “肖龙,看来你还是没有醒悟啊?”田队长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醒悟?您是指什么啊?”肖龙毫不客气地回答。 “就是把你心中的污垢彻底清除掉!你还迷茫呢,还在试图抵赖,因此,你没办法全部坦白啊,你这个懦弱的男人!可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是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为好,像现在这样一直撒谎,只能加重你的罪行,明天还要继续,你先回拘留所,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肖龙已经满头是汗,痛苦地离开了座椅。他早已打定主意,再怎么想,也是同样的回答。 “你已经无法重回社会了。”田队长目光犀利地看着肖龙,“你至少承认了谋杀师云丰。单凭这一点,你已经无法再在社会上立足了,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总是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吧?可是,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既然如此,何不全部交代?这样也可以轻松地站在法庭上,你再怎么狡辩,也都是人证、物证俱在啊。” 肖龙起身后,田队长随即站在他旁边,抓住他的手腕。 第二天接着审问,这时,对黑帮头目关松的审问也有了突破,他说他接受了肖龙的一批古董,答应了他的要求:想办法制造事端骚扰警方,以拖延警方对肖龙的侦破时间。这样肖龙就可抓紧时间做好逃往国外的准备,他知道警方在抓紧调查他,如不逃走,很快自己的罪行就会暴露,遭到逮捕。 最终,肖龙被迫承认了全部罪行。 田春达看着肖龙想,这个男人真是个魔鬼,这一气他用各种手段杀害了多少人啊!真是十恶不赦! ------------ 109、肖强收到匿名恐吓信 白海燕死后,肖强摆脱了束缚,他又下力发展事业,促进经营,使咖啡厅的生意重新恢复了兴隆景象。 可是不久,他又遇到了麻烦。 这一天,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写着:我们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给我们五十万元,我们就封口,否则我们就向有关部门举报。不想吃官司,你就在6月9日晚8点,把装钱的旅行箱放在儿童公园游乐场长颈鹿塑像的脚下,然后马上离开。不要想耍花样,否则我们把备份材料送到有关部门,你就得吃官司。 这封匿名信是用杂志上剪刀下来的字拼成的,这样就查不出笔迹。 看完信肖强想,这封信的创作者也许发现了我的疑点,或是掌握了什么情况。我可是杀了两个女人的人,警察也调查过我。如果我匿名信的主人真把我的黑幕揭露出去,我肯定完蛋了。 那怎么办?肖强想了一阵,决定还是先应付一下,如果对方收手了,危机就处解除了。如果对方不收手,那就再想办法。 肖强啜了一口茶,又想:是什么人写的信呢?他说掌握了我的黑幕,那么是内部人么?又是谁呢?可想了半天,肖强也没有想出写信人会是谁。自己一向是摆布别人,耍弄别人,现在却被别人耍弄了,而且耍弄得不轻,交出五十万元,这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是被强按着头交出的,连钱交给了谁都不知道。真是憋气带窝火呀。可现在没別的办法,只有先忍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口气喝干,连茶叶都倒进了嘴里。他用力咀嚼着茶叶,像是在咀嚼写匿名信的人。 6月9日晚上七点四十五分,郑南峰和陈云香站在儿童公园游乐场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假装作情人在窃窃私语,眼睛却瞄着游乐场中长颈鹿塑像。天已经黑了,但游乐场中有灯光,还是能看到长颈鹿塑像的。 陈云香有些担心地小声对郑南峰说:“肖强会不会找人埋伏在附近,你一取钱他们马上扑过来把你抓住?” 郑南峰摇摇头:“我想不会的。因为我在匿名信中警告他我们有备份证据,如果他玩花样我们就会把备份证据交给有关部门,他是聪明人,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我真是有些担心、害怕呀。”陈云香脸上现出些惶恐神色。 郑南峰想,女人到底是女人,就是胆小呀。他安慰她说:“没事的。再说了,做这事就像是赌博,赢了,就赚大把银子,可也有输了就要卖房子卖地的风险。想做大事,就得冒些风险,一点风险都不敢冒,能做什么大事?!” 这时已经到了八点了,两个看到一个男人拉着个旅行箱走到长颈鹿塑像前,是肖强!他把旅行箱放在长颈鹿脚下的阴影里,又向四处看看,然后离开了。 郑南峰迅速跑到长颈鹿塑像前,拿起旅行箱就跑。并没有人伏击追踪他。他跑到陈云香身边,两人发动起电动自行车,迅速逃离。 在路上,郑南峰注意观察身后车辆,确定没有汽车跟踪,于是驾驶电动单车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关好房门,夫妻俩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陈云香亲着郑南峰腮帮子兴奋得颤抖着声音说:“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五十万到手了!” 郑南峰也兴奋地说:“我们快速致富了!我设计的快速致富法胜利了!” 陈云香又激动地亲吻老公:“老公,你真行!你是天底下最能干的老公。我没嫁错你!” 郑南峰也激动地回吻老婆:“老婆,你配合得也非常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我没白娶你!”说着他抱起陈云香,走向床铺。两人搂抱着在床上滚动起来…… 小夫妇俩有了钱开始考虑买房子。城里中心地带的房价太高,五十万元只能买很小的房子。于是他们在稍偏远的地区选择,经过多次考察,终于选定了一处房子,八十平米。两室一厅,虽然不算大,可比现在租住的一室一小厅的房子大多了,而且房子是自己的。 两个人兴奋地在新房看了又看,每个房间怎么利用,怎么装修,琢磨了又琢磨。可随之问题又来了,这是毛坯房,得装修,可装修的钱没有呀。就是不太高档的装修,加上家具、电器,也得三十来万吧?钱从哪来呢? 郑南峰说:“要不咱们就简单装修一下吧,家具、电器慢慢逐渐添置。” 陈云香却不愿意:“咱们买了新房,却不好好装修,让人笑话,住着也憋屈。就咱们挣这点死工资,家具、电器慢慢添置,得添置到猴年马月去呀。” “那怎么办?”郑南峰无奈地一摊双手。 “你不是脑瓜灵,能出鬼点子么?再想办法呀!马都买了,得想办法配上鞍子呀。” 郑南峰靠在窗台上想了一气儿,开口了:“我想到一个办法,可这办法有些太损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陈云香眼睛一亮,问:“什么办法?” “真的太损了,不好张口呀。”郑南峰掻掻耳朵。 “你说么,跟我说怕什么!” “那我就说了。我们再给肖强写匿名信,让他再给咱们五十万元。” 陈云香一听这话也有些犹豫了:“咱们这么做有些得寸进尺了。肖龙平日里威风八面,霸王似的。可咱们拿老虎当病猫似的欺负,一次不行,还要来一次,是过分了。” “我也说张不开口么。要不咱们还是像我说的,先对付着住吧。” 陈云香寻思了一会儿,说:“不,不能对付。要不一天看着装修简陋的房子,简陋的家具,心里还是憋屈。” “那怎么办?”郑南峰又一摊双手。 “就按你说的办吧,再写匿名信。反正肖强有几千万财产,再拿出个五十万元也无关痛痒。” “再做风险可是增大了呀,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霸王似的肖强。” “可他找不到咱们呀,有劲也没处使。你不说干大事就得敢冒风险么?”这回是陈云香反劝郑南峰了。 “那好,咱们就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咱们也不舍什么呀,不就是出点信封、信纸么。” “嗯,回家咱们就干!” 肖强再次接到匿名信,面部肌肉气愤得扭曲了,凶相毕露。 “妈的,得了便宜卖乖,真拿老虎当病猫了。我不能再容忍,必须反击!” 肖强把在保镖学校任武功教练的弟弟肖猛找了来,对他说了自己被讹诈的情况。 肖猛一听就火了,“妈的,只有咱们哥们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咱们受别人欺负的份!哥,咱们得找出这个混蛋,狠狠收拾他,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他平日里很受哥哥照顾,他结婚、买房子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每月还给他一万生活补贴。他为报答哥哥,是肯两肋插刀的。 “我起初认为他要是要一次钱就收手也就罢了,咱们花钱买个消停。可没成想这混蛋贪得无厌!” “所以必须收拾他,要不他会没完没了。”肖猛把硕大的拳头一挥,又砸在大理石茶几上,砸得茶几嗡嗡响。这一拳要是砸在人身上,非得骨折不可。 哥俩开始研究报复的方案。决定欲擒故纵,再给对方一次钱,然后查找到他,把他收拾了,给的钱也都收回来。 按照匿名信的要求,6月25日晚八点,肖强再次把装着五十万元钱的旅行箱送到儿童公园游乐场长颈鹿塑像脚下。 待他离开后,戴着黑色大口罩,把黑色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的郑南峰又迅速取走旅行箱,然后发动电单车离开。 ------------ 110、肖强要报复匿名信主人 在往回赶的路上,郑南峰又从后视镜观察后面,这回他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似乎在跟踪。他把电单车拐进一个胡同,左拐右拐。电单车在狭窄的胡同里乱拐较容易,轿车就不行了。很快郑南峰就把跟踪者甩开了。 郑南峰回到家,陈云香看着装钱的旅行箱兴奋地说:“我们又成功了!这回新房可要好好装修一下。” 郑南峰却不太兴奋,他低声说道:“我回来时发现后面好像有辆轿车跟踪,不过让我甩开了。” 陈云香抱住丈夫:“你真行!真是条好汉!” 郑南峰又说:“这说明对方也是不甘心。我们以后要小心呀。” 陈云香点头,说:“我们以后就收手不干了,他也找不到我们。” 肖猛跟丢了对象,有些丧气地回到哥哥家,对哥哥说:“妈的,这小子挺狡猾,骑电动单车钻进胡同里乱拐,把我甩开了。” 肖强说“能干这事的人肯定有些头脑。不过我们也不是没头脑,我们再想办法查找。” 肖猛点点头:“孙猴子再能蹦达,也逃不出如来佛手心。我一定要查找到这个王八蛋,把他收拾了。” 肖猛按照匿名信的邮戳在体育馆路邮局附近查找。他查访了两个邮筒附近的情况,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当他到了第三个邮筒,看到邮筒旁边坐着一位修鞋的老大爷。他走上前打招呼:“大爷,忙着呢?” 老大爷抬起头看看他,问:“想修鞋么?” 肖猛说:“你老给我皮鞋打打油吧。”说完在老大爷身旁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来了。 老大爷给肖猛的皮鞋打油、擦拭。肖猛说:“大爷,我想跟你老打听个事。” “什么事?”老大爷抬头问,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一看就是个经常风吹日晒的体力劳动者。 “最近有个中等身高,不胖不瘦的年轻人到这邮筒邮过信么?”说着肖猛又掏出盒黄鹤楼牌香烟递给老大爷一支,又给他点上火。 老大爷抽了口香烟,很惬意地吐出口烟雾,然后说:“还真有这么个人,最近两次到这邮筒邮信。因为现在到邮筒邮信的人很少,所以我印象挺深的。” “那这个人长什么模样呢?”肖猛又问。 老大爷又抽了口香烟,然后说:“圆脸,梳个分头,细长眼,鼻头挺大,嘴唇挺厚,唇上边还有颗挺大的黑痣。大热天,他邮信时还戴着手套。挺奇怪的。” “他是骑着蓝色电动单车来的么?” “头一次是步行来的。第二次是骑着电动单车来的,是蓝色的。” 老大爷擦好了皮鞋。肖猛付了款后,又把一盒香烟送给老大爷。老大爷说我只收干活的钱。肖猛说你老就收下吧。把烟放在小板凳上就走了。 到了哥哥的公司办公室,肖猛把打听到的情况向哥哥做了汇报。 肖强说:“看来邮匿名信的就是这个人。他大热天戴着手套邮信,是怕在信封上留下指纹。”他又说:“你说的这个人的相貌我好像有印象。” “你见过他?”肖猛有些兴奋地盯着哥哥问。 “嗯,让我想想。”肖强想了想,说:“开春的时候我们公司组织过一次春游,公司职工的家属也参加了。这个人好像是公司职工的家属。”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袋里装着一叠照片。“这是那次春游照的一些照片。”他拿出照片翻看,又指着一个年轻男子说:“这个人跟你说的邮信的人相貌很像。你看,他圆脸,细长眼,鼻头挺大,嘴唇上也有颗挺大的黑痣。” 肖猛看照片,点头:“是挺像的。” 肖强又回忆着说:“他是行政办公室职员陈云香的丈夫,好像是姓郑。我猜测写匿名信的人可能是公司内部的人,还没猜错。” 肖猛说:“我再拿他的照片给那位修鞋的老大爷看一看,就能证实了。” 肖猛拿着郑南峰的照片给修鞋的老大爷看。老大爷说:“没错,就是他。”肖猛又送给老大爷一盒香烟。 肖强哥俩开始谋划报复陈云香夫妇的方法。 肖猛开始悄悄跟踪陈云香,戴着帽子、口罩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他发现她经常买一家兴发小吃店的馅饼。再一次看到她来到兴发小吃店,他靠上前,听到她与老板娘笑说:“你家馅饼好吃,我老公可愿意吃了。他经常熬夜看球,我买了给他做宵夜。” 老板娘笑说:“你这么关心他,真是个好媳妇。”她又笑着说:“你也愿意吃这馅饼吧?” 陈云香笑说:“是呀,老公吃的时候我也跟着吃点儿。” 她们俩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肖猛想,如果我在陈云香买的馅饼里悄悄下了毒,那他们俩就会在半夜里吃了馅饼死去。 这天傍晚,肖猛看到陈云香又在兴发小吃店买了馅饼,放在塑料袋里,然后向公交车站走去。他马上也去买了同样多的馅饼,装在塑料袋里跟了上去。在等车时,肖猛悄悄给提包中的馅饼做了手脚。 公交车来了,陈云香上了公交车,肖猛也跟了上去,坐在她后面。肖猛仍戴着帽子,大口罩,车开出一段路后,肖猛看到陈云香打瞌睡,悄悄用自己包里的馅饼换下她放在身边的馅饼。他戴着手套,不会在塑料袋上留下指纹。 陈云香回到家中,对郑南峰说:“我又买了馅饼,晚饭就吃馅饼吧,也省得我做了。” 郑南峰高兴地说:“好呀,我吃这馅饼是百吃不腻呀。” 陈云香说:“我先洗个澡,然后咱们就吃馅饼。” 在陈云香洗澡时,已经饿了的郑南峰拿起个馅饼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他感到这张馅饼的味道不太对头,于是,他把吃到口中的馅饼吐了,又去漱口。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胃肠难受,接着就上吐下泻、口吐白沫。他大声喊叫:“哎呀,肚子疼,疼死了!” 陈云香听到喊叫连忙跑了同卫生间,看到倒在地上的郑南峰急问:“你怎么了?!” 郑南峰捂着肚子叫道:“吃了这馅饼我肚子疼,疼死了!” 陈云香连忙说得去医院。他们带了那张没吃完的馅饼乘出租车去了医院。 医院检查说郑南峰胃液里有鼠药成分,马上给他洗胃灌肠,他的情况有了好转。 医院又检查了陈云香带去的馅饼,说里面有鼠药成分。” 陈云香听了这话脸都吓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多次买过那家小吃店的馅饼,没出过问题呀!” 她的心呯呯地乱跳。如果郑南峰把那张馅饼都吃了……如果他去医院晚了……那可能就没救了,真是可怕呀。她说:“我得去兴发小吃店问问。” 郑南峰说:“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吧。” 陈云香说:“不行,得现在去问,这种事越早追究越好。你现在没事了,就躺着休息,我一会儿来接你。” 兴发小吃店老板娘一见到陈云香就满面笑容,“姑娘,又来买馅饼了。” 陈云香说:“大婶,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老板娘奇怪地看看她,“想问我什么事呀?” 陈云香指指店内一个角落,“我们到僻静处谈吧。” 到了角落坐下,陈云香对老板娘说:“刚才我老公吃了你们店的馅饼,口冒白沫,肚子绞痛,立刻去了医院。医院检查说胃液里有鼠药成分,立刻给他洗胃灌肠,这才缓了过来。医院又检查我带去的馅饼,发现里面有鼠药。” ------------ 111、再一次下毒 老板娘听到这,脸也吓白了。“姑娘,我们的馅饼里可没有鼠药呀,昨天很多顾客都买了我们的馅饼,只你这出了这个情况。” “你们店最近买鼠药灭老鼠了么?”陈云香问。 “没有呀。我们都是用鼠夹打老鼠。因为是食品店,不敢用鼠药呀。从来没用过鼠药。”老板娘肯定地说。 “那这馅饼里的毒药是哪来的呢?”陈云香思索着说。 “这我可就说不清了,反正不是我们店的事。我跟你们无怨无仇,怎么能害你们!再说我们的店就摆在这,跑不了,下了毒不就等着被抓么?谁能干这蠢事!”老板娘说。 陈云香说:“我总在你们这吃馅饼、买馅饼,我是信得过你们的。可老公出了这事,我们也得找找原因。” 老板娘说:“我这没事。原因肯定不在我这。” 陈云香回到医院,对郑南峰说了去小吃店查问的事。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是兴发小吃店的事,那是哪的事呢?” 郑南峰想了想说:“不会是你带着馅饼出来,在哪沾染上了鼠药吧?” 陈去香仔细回想着,轻声说:“我买了馅饼,就上了公交车,也没去别的地方呀。下车就回了家。” “会不会是在公交车上,哪个小孩恶作剧,把掺有鼠药的馅饼放进了你的馅饼里。” “我是在车上迷糊了一阵,装馅饼的塑料袋就放在身旁了。可哪个小孩会干这种缺德事呢?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带馅饼上公交车呢?” “也许事出偶然,这世上偶然的突发的事件不少呀。”郑南峰说。 陈云香思索着说道:“会不会有人故意给下药或是掉包,想加害我们?” “这样问题就严重了。”郑南峰板起脸来。他又小声说:“会不会你们老板发现了我们写匿名信的事,对我们进行报复?” 陈云香想了想说:“如果肖强发现了我们的行为,依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找我算账的。不会玩这偷偷下毒的把戏吧?” 郑南峰说:“他可能怕明着算账会担责任,也会暴露他的罪证,所以暗暗下手吧。” “我们再观察一下吧,不过,以后一定要小心。要吸取教训呀。”陈云香说。 郑南峰点点头。他心想,做了亏心事,就是怕鬼叫门呀。 肖猛没想到郑南峰放吃了下毒的馅饼,竟然度过了难关,并无大碍。他真是命大呀! 怎么办?为了达到目的,还得继续实施报复计划呀。 这一天,肖强对弟弟说:“我发现陈云香喜欢吃人参软糖,经常在提包里放几块人参软糖,你可以在人参软糖里下毒呀。”说完肖强把一张糖纸递给弟弟,“就是这种人参软糖。” 肖猛拿着哥哥给的糖纸,到商店买来了同样的人参软糖。又在软糖里注射了毒药,这可是剧毒,吃了软糖就得毙命。 中午休息时间,陈云香和同事走出办公室,去吃午饭。肖猛乘机用万能-钥匙打开办公室的房门,戴上手套,找到陈云香的提包,然后用自己带去的三块人参软糖,换下包中的三块软糖。然后迅速离开。 傍晚,快下班了,这时办公室里只有陈云香和她的对面桌女职员余琴。陈云香从背包中掏出两块人参软糖,一块递给余琴,一块自己吃了。陈云香正有滋有味地嚼着软糖,余琴突然叫了声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陈云香连忙走了过去问:“你怎么了?”可余琴已经口冒白沫不省人事。陈云香手哆嗦着拿起电话打了120。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赶到了。急救医生检查一下余琴说:“她这是中了剧毒,恐怕不好。”但急救人员还是七手八脚把余琴抬上车,拉回医院急救。可到了医院,余琴已经没救了。公司的人员只好向110报警。 接到报警后,田春达立即带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成员来到医院。 医生说从余琴的胃液中检测出毒药的成分,是剧毒,服下去很快就会死亡。医生又指了指在角落里哭泣的陈云香说:“据说死者在来医院前吃了她给的软糖。” 田春达组长和刑警郝东、孟晓春在医院的接待室里与陈云香进行了谈话。 “余琴是在公司办公室里吃了你给的软糖就出现了中毒症状么?”田春达看着陈云香问。 “我经常吃人参软糖,有时也给对面桌的余琴吃。可一直没事呀。谁知今天下午给他吃了一颗,她,她就出事了!”陈云香说着又哭起来。 “你给她软糖时你也吃了么?” “我也吃了,没事呀!” “你的提包里还有这种软糖么?” “有,还有十几块。” “你把它交给我们,我们拿回去检测一下。” 陈云香把提包中的软糖拿出来交给刑警。她说:“我与余琴是好朋友,虽然她是吃了我给的软糖出事的。可我是绝不会给她下毒的。如果我给她下了毒,也不会愚蠢到就有我们两人时给她吃有毒的软糖,这不一下就把我装进去了么?” 她说话的样子很是诚恳,锐利目光能穿透人心的田春达感觉她说的是真话。 田春达又说:“根据情况看很可能是有人想毒杀你,用有毒的人参软糖换下了你包中原有的软糖。这个人了解你有经常吃人参软糖的习惯,包里经常带着人参软糖。而且这个人与你有仇,能够接近你的提包。你想想,有这样一个人么?他是谁?” 其实陈云香已经想到下毒的人是肖强,或是他指使人干的。但她不能说,说了她和老公写匿名信讹诈肖强的阴谋就暴露了。她装作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说:“我想不出来,我没跟什么人有仇呀。” 田春达感觉到了陈云香说这话时内心略有犹豫。他想,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说,或是不敢说。他对她说:“我们还会找你调查了解情况,近一段时间你不能离开南光市。” 陈云香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想到陈云香吃了软糖没有死,而余琴成了她的替死鬼。陈云香真是命大呀,两次大劫大难都逃过去了。不过,我还得继续行动,拉弓就没有回头箭。 肖强最近一直在阅读、研究各种谋杀案例。他想到了一个看到过的案例:《吉塔·克丽捷斯库谋杀案》。 1933年,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美丽的女演员吉塔·克丽捷斯库不幸死亡。根据解剖结果,警方断定为自杀。其父提出,女儿无理由自杀,必是他杀无疑。但由于拿不出证据,警方拒绝受理。没有线索说明有人具有杀害吉塔的动机。 然而其父仍不死心,他指控工厂技师利比由·契乌列为杀人凶手。据调查,利比由确有杀害吉塔的动机。吉塔五年以来一直是他的情妇,可是不久前与他断绝了关系。而且,她要近期内嫁给外交官霍特·库扎。因此利比由很可能出于妒忌而杀害吉塔。 但是,警方对利比由的行迹进行侦查,发现他于吉塔死亡一周前便已外出旅行,而吉塔死亡时他不在布加勒斯特。既然他分明不在现场,就不能将他逮捕。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于是仍以自杀论定。可是有一名热心的警察听说利比由之弟亚历山大·契乌列是个医生,便前往拜访。他在他家发现了一支藏在书中间的注射器,便警觉起来,单刀直入地询问亚历山大为什么把注射器放在那里。亚历山大吓慌了,马上坦白说:“一个月前,哥哥借走了这支注射器。后来我知道哥哥为情妇吉塔·吉丽捷斯库之死受到嫌疑,很是担心,便上哥哥家里取回了注射器。” ------------ 112、陈云香被毒死 警察立刻将那支注射器交送检验,但并未验出致吉塔于死地的毒药。可是利比由借用注射器确系事实,而时间又是在一个月前。于是,警方对被害者吉塔的住所作了更为细致的搜查,找到了一支牙膏管。他们从管子里挤出一点牙膏加以化验,发现牙膏里混有大量毒药。再挤出一点化验,却是纯净的货色。这就说明,凶手利比由曾拧开牙膏管盖,将注射针插进管内,注入毒药,然后外出旅行,造成与罪案无涉的假象。而吉塔却在利比由外出后使用牙膏中毒死亡。 肖强反复推敲这个吉塔·克丽捷斯库谋杀案。觉得这个谋杀方法不错。他把这个方法告诉了弟弟肖猛。 肖猛乘陈云香夫妇上班时,戴上手套用万能-钥匙打开了他们家的房门,然后穿上鞋套进入室内。他进入到卫生间,将放在洗漱架上的牙膏拿下来。从背包中取出装有氧化钾溶液的注射器,将针头扎入牙膏,注射进毒药。然后原样放回。又悄悄溜出房屋,把门锁好。 7月17日早晨,郑南峰起床后点起一颗香烟,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抽。忽听得卫生间内“扑嗵”一声响。好像是里面的陈云香摔倒在地上。他连忙到卫生间查看。只见正在刷牙的陈云香手里还拿着牙刷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口冒白沫。郑南峰忙问:“你怎么了?”可陈云香已经说不出话来,进入昏迷状态。郑南峰连忙哆嗦着手拿起手机打120。 由于正是早上上班时间,道路拥挤,120急救车过了半小时才赶到。医生检查了陈云香,说她是中剧毒已经没救了。让郑南峰给110打电话报警。 田春达带着部下赶到郑南峰家。只见陈云香倒在卫生间地上,面部因为痛苦的抽搐而变得很难看。她的右手还握着一把牙刷。 “她是在刷牙时中毒死亡的么?”田春达问郑南峰。 郑南峰还没有从恐惧和悲痛中缓过来,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的。我起床后坐在卧室内抽烟,听到卫生间内‘扑通’一声,我忙走进卫生间,看到陈云香倒在地上,已经昏迷。我急忙用手机打120。可是急救车来到时她已经不行了。”说着他眼睛中又流出眼泪。 刑警将卫生间内的牙膏装入证物袋,准备拿回去化验。又在室内仔细搜查,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郝东小声对田春达说:“凶手可能是带着手套和脚套作案的,没有留下痕迹。” “你们夫妇有什么仇人么?”田春达又问郑南峰。 郑南峰略一犹豫,摇头说:“我们没有什么仇人呀。” 田春达看出郑南峰似有隐情,但不愿说,或不敢说。他严肃地说:“前几天余琴吃了陈云香给的软糖被毒死时,我就问陈云香有没有什么仇人。她支吾着说没有。可几天后她就被毒死了。如果当时她说出了隐情,我们采取行动,她可能就不会被害。” 郑南峰听了心里想,是有隐情,可我们不能说呀,真的不能说。 田春达盯着郑南峰问:“你真的没什么情况可说么?” 郑南峰脖子有些僵硬地点头。 “可你要小心,这下毒可是针对你们夫妇俩的。如果你在陈云香前面刷牙,或是与陈云香同时刷牙,那你也会被毒死。下一想毒死你们的人还可能继续行动。”田春达发出警告。 郑南峰脸色发乌,脖子僵硬地点点头。 牙膏带回公安局后,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牙膏里面与前几天检验的人参软糖一样,含有氰化-物成分。 田春达对组员们说:“情况很明显,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害陈云香夫妇。这夫妇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根据情况看,这个行凶者应该是认识陈云香夫妇认识的人,很可能是熟人,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动向。我们就从陈云香夫妇的社会关系和熟人中查找。 自陈云香死后,郑南峰便患上了神经官能症。整日的疑神疑鬼。走在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踪,不时地回过头查看,又看不到跟踪的人。吃东西时他也是看了又看,唯恐有人下毒。他听说银能验毒,专门买了双银制筷子,无论吃什么都先用银筷子插一插,见银筷子没有变色才吃。晚上睡觉,尽管他把门锁得很严,又用棍子把门顶上,可还是担心有人钻进来害他,整夜睡不好觉,似睡非睡,总觉得外面有动静,不时地惊醒,然后起来查看。只十几天功夫,他因吃不好,睡不好,体重下降了十几斤。 他想,以前总盼着快速致富,过高档生活。可现在是快速致富了,又怎么样呢?老婆被毒死了,有钱也享受不到了。自己整日里担惊受怕,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以前是不富裕,可日子过得平安,平稳。现在真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真是后悔呀! 总这样下去不行呀。就是不被害,也得天天神经紧张、混乱被折磨死。怎么办呢?郑南峰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悄悄逃离南光市,到一个僻静的小镇,隐姓埋名的生活。 郑南峰悄悄来到一个临海小镇烟波镇。他想先休息一段,恢复一下身体,然后再找个工作,就在这里默默地生活下去。可他不知道,密切监视他,准备找机会下手的肖猛也悄悄跟踪他来到了烟波镇。 应该怎么除掉郑南峰呢?坐在宾馆的沙发上,肖猛抽着香烟想。 可以找一个小船划出海,把他杀掉再伪装成是淹死 伪装成从旅馆的阳台上摔了下去也是可以的。 晚上一个人出去散步,被暴徒杀害了似乎也说得过去。 各种想法不断涌现出来,但无论哪种办法都不完美,都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 第二天吃完早饭,肖猛做了化妆,戴上披头假发,墨镜,脸上粘上连腮胡子,然后走出旅馆去浏览这个小镇。烟波镇面积虽然不太大,但却是个旅游的好地方,街上外地游客很多,三三两两穿着旅游服装悠闲地逛街。肖猛在街上游逛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有卖本地地图的,便买了一张,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看了起来。 烟波镇地形狭长,好像一个走样了的三角形。从市区往北走四十五分钟有个叫急浪湾的入海口。根据地图上的说明,那是个绝妙的地方,“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其景观美妙至极”。地图上并注明在海湾内还养殖着珍珠。 解说词里还附加了这样一句话:“这一带浪高流急,请注意安全!” 也不知水流有多急,尸体会不会在眨眼之间就冲到海里去呢?如果是的话,这也是一个杀死郑南峰的好地方。 急浪湾那种地方,游人一定很多。就是尸体能很快地被冲进大海,在杀他的时候也很容易被人看见。再往北怎么样呢?从地图上看是一片原始森林,几乎找不到有民房的标记。大概有很多无人的海岸吧,租一辆汽车把郑南峰骗到无人的沙滩上,就地杀了他怎么样?要不就先杀了他,再扔到原始森林里去,或扔到大海里去,这样是不是更好呢? 看完地图,肖猛继续在街上逛,听说市区内有家出租车公司,他便去那里打听情况。 出租车公司在一个院子里,院里停放着十几辆红色的出租车。几名司机坐在一座凉棚下闲聊着,看样子是在等待乘客或是等待公司分派任务。 ------------ 113、杀人前的准备 肖猛走进公司业务厅。一名长相年轻漂亮的女业务员接待了他。“先生是要租车么?”她笑盈盈地问,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有这个想法,来打听一下情况。” “我们这可租有司机的车,也可租自驾车。先生是想租哪一种?” “我想租一台自驾车。但不是今天。” “一台车包租一天五百元。晚上七点前必须把车交回。你哪天租都可以,事先来个电话就可以。”女业务员说着递给肖猛一张公司的业务联系卡,上面有公司的业务简介和电话。 又聊了几句,肖猛带上业务联系卡离开了。 肖猛又在一家商店买了两瓶本地特产的果汁饮料,接着在一家药店买了支医用注射器,便返回了旅馆。 他把房门落了锁便开始工作。 他先将带来的氟化钾溶液吸入到注射器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针头扎进饮料瓶的塑料盖子,扎穿后把毒液注射进饮料瓶里。 如果中间针头折了,就将前功尽弃,所以必须小心操作。 操作完成后,他又仔细看看瓶盖,因为塑料瓶盖有弹性,针头拔出后就基本恢复了原样,是看不出针扎过的痕迹的。而瓶盖的包装又没有破坏。 必须事先把毒药从塑料瓶盖注射到饮料瓶里去。如果打开盖的话可能会引起郑南峰的疑心。他又在这瓶饮料的商标上用圆珠笔做了个记号,以区分另一瓶自己准备喝的饮料。 最后该干的事就是处理注射器了。如果注射器被发现了也会产生麻烦的。 把这东西扔到海里最为安全,于是他便注射器装进背包走出旅馆。 旅馆离海边不远。他很快就走到了。海的气味越来越浓。 他站在崖边,把装有注射器的纸袋尽量地向远处扔去。纸袋只溅起一点点水花便沉了下去。 肖猛已经查找到郑南峰居住的旅馆和房间号。他给郑南峰打电话,用压低的嗓音说:“我是出租车司机,先生想去急流湾旅游么?我驾车平稳,价格也低。” 郑南峰正准备去急流湾旅游呢,听到电话很高兴,“我正准备去急流湾旅游,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就用你的车了。” 肖猛又租车开车去了趟急流湾,观察了地形,了解了一下附近情况。返回旅馆后他想,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可以乘外出旅游之机,用毒酒毒死肖猛,也可以用武器杀死他。现在就看哪种机遇适合下手了。 接到郑南峰打来的电话,肖猛开着租来的轿车来到郑南峰居住的旅馆。 郑南峰上车后,肖猛对他说:“急流湾那里景色很美,还能看到养殖珍珠。” 郑南峰微微一笑,说:“好啊,去吧。美景、养殖珍珠我都感兴趣。” 出了市区路上车不多,车子开得快而平稳。郑南峰笑着说:“师傅你车技不错呀,坐你的车很舒服。” 肖猛笑说:“你就好好享受吧,坐我的车包你满意。”他又从身旁拿起瓶饮料递给郑南峰:“先生喝瓶饮料解解渴吧。这果汁饮料是本地特产,很好喝的。坐我的车免费提供饮料。我也有些渴了。”说着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另一瓶饮料喝起来。 郑南峰拿着饮料瓶看了又看,没有看出包装上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没有动,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现在对外边的饮料不喝,怕中毒。 肖猛喝了几口饮料后看着郑南峰说:“你怎么不喝呀?这果汁饮料很好喝的。” 郑南峰笑笑说:“我不喝甜的饮料,谢谢你。”他把那瓶果汁饮料又还给肖猛。 肖猛接过饮料无奈地笑笑说:“你不喝甜的饮料,那就没办法了,你没有口福呀。”他喝光了自己那瓶饮料,又继续开车。 到达了急流湾,已有几辆车停在那里。 下车后郑南峰先去土特产商店看了看。这里也有一群年轻人在吵吵闹闹地买东西,但没有见到带着家小的游客,大概对于家庭游客来说,这里太远了。店里摆着不少土特产。郑南峰看着买了两样。 已经是午间了,一些年轻人在近旁餐馆吃汤面。不知他们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吃面条?在这里面条显然是最便宜的。 郑南峰要进餐馆吃午饭,肖猛却不去,他说他车里带着午饭。实际上是他不愿让其他人注意到他。 吃完饭两人从土特产商店后面走下陡急的坡道,急流湾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里确如旅游指南中所述,“自然景观美妙至极”。 深而宽阔的海湾水色斑斓,海水因其深浅不一呈现出不同颜色。海湾里布着绿荫覆盖的可爱岛屿,这些岛也是珊瑚礁。 两人走下白光晃眼的沙滩,珊瑚碎片形成的海滩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没有任何广告,也听不到扬声器不识趣的吵闹声。 虽然立着“潮深流急,禁止游泳”的牌子,几个身着泳装的年轻人仍在游着。 “游泳吗?”肖猛看着郑南峰问,“你要是游的话,我去车里取游泳衣。”肖猛水性极好,他想如果下水游泳,可以在僻静的海水中对郑南峰下手,把他扯到水下淹死,人们还以为他不小心溺亡了。 可郑南峰摇了一下头。“我刚才喝了些啤酒,有点儿头疼,你一个人去游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你要不游的话,我也不游了。”肖猛说。 “那么,你给我照张相吧!”郑南峰说。 “当然可以!”肖猛马上拿过郑南峰的手机给他拍照。 照完相他们又开车向另一处风景地驶去。 车跑了二十分钟,便遇见了一片树林。肖猛把车停在路边,说,“咱们观赏一下这片茂密的原始树林吧。” 林中树木长得密密丛丛,让人觉得如果走进这片茂密的树林,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肖猛想,如果郑南峰走进密林,那就在密林里下手。 可郑南峰看着嘟囔了一句:“这里有些阴森恐怖呀!咱们还是走吧。”说着就急忙回到车里。 车子沿着海边的路飞奔着。 右侧是绵延不绝的美丽海岸。海浪撞击礁石打开一朵朵白色的浪花。礁石内侧的海水风平浪静,就像一面镜子。 如果这风景临近大都市,那里人们肯定会欢欣跳跃。随之海边的房子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盖起来,洗海水浴的游客也会把沙滩占得满满的。 但是在这里,绵延不绝的美丽海滨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左侧的陆地上是大片繁茂的树林。 “停下……!”郑南峰突然叫了一声。 前方十多米的地方盛开着一大片木模花,在这个岛上到处都有开放着的木模花,但是,像这种成片开放的还没见过。在路的一边就像立起了一道红色的木模花墙一样。 “我想摘那些木模花。”说完他就迅速地下了车,摘开了木模花。 肖猛也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帮着一块摘木模花。 两个人一会儿功夫就摘了一堆木模花。 “你不觉得坐着弥漫着木模花香的车非常舒适吗?”郑南峰笑说。 “嗯,这样是很不错。” 车的后座上放满了木模花。车内香气冲鼻。 车向前行驶着,郑南峰又笑问:“置身花丛中的感觉如何?” “心情不错呀。”肖猛笑答。他心里不由微微冷笑,心想,一会儿你就要命归西天了,还有心赏花呢。 “再往前开一点,有处很有趣的地方。”肖猛注视着前方说道。 “有趣的地方?”郑南峰问。“地图上好像没写着前面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呀?”他半信半疑地在膝上打开旅游图看了看。 “从地图上看,前面有个叫望远台的地方,是那里吗?” ------------ 114、郑南峰被杀死 “不,不对。”肖猛摇头 。 “那是哪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很美的地方。” 车继续前行,郑南峰逐渐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肖猛把汽车拐上了土路,颠簸着向前开去。 郑南峰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停车!” 就在这时,肖猛突然把方向盘向右打去。这是一块伸进海中的小岬角,车正好冲到尽头停了下来。 岬角上长满了一人多深的杂草。 “到了!”肖猛熄了火,把车钥匙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背起随身的背包下了车。 “这就是你说的很美的地方?”郑南峰问道。 这地方除去一人多深的杂草外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路。 “这里藏着有趣的东西。”肖猛说。接着他从草丛中推出一辆摩托车。 “这里怎么有台摩托车呀?”郑南峰惊讶地问。 “我昨天晚上租的,然后开到这里的。我把车藏在这草丛里。回饭店时可把我累坏了,正好碰见一辆往城里运水果的卡车,我搭上车才算免去了步行之苦。” “你要这摩托车有什么用?”郑南峰更惊讶地问。 “我回城里用呀!总不能从这里走回去吧。” “可是,这辆汽车呢?”郑南峰指着轿车问。 肖猛冷冷地对他说:“傻瓜!这汽车是你的棺材呀!” 郑南峰的脸白了。“你说什么?” 肖猛用带有轻蔑的目光看着郑南峰说:“你认为我真的是为了拉生意带你来这里旅游么?” “那么你是……” “我和你一起来为的是要找你算账,给我哥哥报仇!你以为你写匿名信敲诈的钱就白得了,做梦!你把存钱的银行卡交给我,密码也告诉我!”说着他从背包中掏出手枪,这是肖强交给他的。 郑南峰脸变得煞白。“你,你不要动手,我把银行卡交给你。”说着他从衣袋中掏出钱包,从中拿出银行卡。 肖猛一把抢过银行卡,问:“这里有多少钱?” “有五十万,另五十万我买了房子了。” “密码是多少?” 郑南峰说出了密码。 “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饶了我吧。”郑南峰面对着肖猛跪下了。 “你这个人贪得无厌,我现在饶了你,你还会找我们哥俩麻烦的。” “我不会,绝对不会!” “我不会相信你。也不想留下你这个祸根。”肖猛举起了手枪。 “求求你,饶了我。” “你一而再地勒索,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不多说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罢肖猛就开枪了。 郑南峰倒在草丛之中。他的头部出了两个窟窿,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肖猛抱起郑南峰的尸体走向汽车,他的左脚腕处被荆棘划了个口子,流出了鲜血。他把尸体放在汽车上,发动了汽车。汽车向前滑行了十来米,就掉下悬崖,栽到了大海里。很快就被海水淹没了。 这一带有在海底打捞珍珠蚌的养珠人。他们在潜水时发现了王莲玉的尸体,又看到尸体的头上有枪洞,他们马上报了警。 田春达接到烟波镇派出所报告,说是在他们镇急流湾发现了一具被枪击致死又沉到海下的男尸,经查这是最近来到烟波镇的郑南峰。 因为南光公安局向各地公安部门发出协查通报,如发现被追查人员郑南峰踪迹,要立刻报告南光市公安局。所以烟波镇派出所发现郑南峰踪迹后马上向南光市公安局报告了。 接到报告后,田春达带领郝东、孟晓春立刻赶往烟波镇。 经查验,死者确实是郑南峰。烟波镇派出所所长刘方说,他们已经做了一些调查。郑南峰是8月3日早上乘坐一辆出租车去急流湾后被害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伪装的。有人看到过他,但他戴着假长发,连腮胡子浓密,又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能看出他是青年男子,中等个,身材偏瘦,动作敏捷。我们按照叙述人的描述,给他画了个模拟图像 。 田春达看着模拟图像想,这个伪装的出租车司机,很可能也是杀害陈云香的凶手。他追踪郑南峰到烟波镇,将他杀害了。 这个人肯定与郑南峰夫妇有仇,必欲除之而后快。可郑南峰夫妇又不肯吐露隐情,致使先后被杀害。 派出所长又对田春达说:“那个伪装的出租车司机是用假身份证作抵押租的车。我们调查了这个身分证的主人,他是南光市人,叫李友,他说他的身份证前几天被偷了,他最近一直在南光市,没有去过烟波镇。经调查,他的话属实。” 在烟波镇做了一些调查,认定杀害郑南峰的凶手已经离开了烟波镇。田春达一行回到南光市。他们马上搜查了郑南峰的住处。郑南峰夫妇虽然买了新房,但还没有装修,所以仍住在原来租住的房子里。 刑警仔细搜查着,孟晓春发现了可疑情况,一堆旧报纸中,有些报纸被用小刀刻了些四方窟窿。田春达看了后分析说:“这被刻掉的字可能是用来粘贴匿名信了。郑南峰夫妇俩用这匿名信勒索富翁,用得到的钱买了新房。他们可能一次得逞野心膨胀,又再次用匿名信勒索富翁,富翁不堪忍受,便找杀手对这夫妇俩动手,先后杀死了他们。”刑警们听了都点头赞同。 田春达又说:“把这些刻掉字的报纸都带回去,可能能从中分析出匿名信的内容。”孟晓春应了一声把那些报纸都捆绑起来。 田春达继续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一下破案方向,首先要寻找这个被勒索的富翁。他很可能是郑南峰夫妇熟悉的人。我们要有针对的进行调查。” 刑警们都点头。 按照田春达指出的追查方向,肖强理所当然地被纳入了审查名单,而且是重点审查人员。因为他是富翁,又是陈云香夫妇熟悉的人。 可肖强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明。在陈云香夫妇被害期间,他在外地考察投资项目,并没有在南光市,也查不到他牵涉作案的蛛丝马迹。并且,没有发现他与陈云香夫妇有什么大矛盾。 田春达对部下说:“即或是这样,也不能放松对肖强的注意,他也可能不直接参与对陈云香夫妇的作案,但会指使别人去做。 这天,田春达又与郝东到肖强的公司做调查。走到公司门口,他看到肖强将一个人送出公司大门,并小声对他说着什么。那人听着点头,又说:“哥,我走了,你回去吧。”然后离开。 田春达注视这个年轻男子,觉得他与烟波镇派出所画的伪装出租机司机图像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不是披肩长发,而是平头短发,没有连腮浓密的胡子。但身材和脸型有些像。 这时肖强笑着说:“警官们又来搞调查了,真是辛苦呀。” 田春达说:“陈云香是你们公司的职工,为了揭开她被害的真相,我们就得多做调查,以取得更多的破案信息。” “我也希望你们尽快破案,以还我们公司职工陈云香一个公道。来,请进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水,饮料。”他又拿出盒还没开封的硬盒大中华香烟递给田春达,“田队长请抽烟。” 田春达摆摆手拒绝了,“我只抽红梅牌烟。” 三个人一起走进公司。田春达问肖强,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你弟弟么?” 肖强点头:“是我亲弟弟。” ------------ 115、发现凶手踪迹 115、发现凶手踪迹 “他在哪上班呀?”田春达又问。 “在保镖学校当武功教练。”肖强微笑着回答。 “噢?那他武功一定很好了?”田春达也微笑着说。 “还行吧,两三个人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看这小伙走路虎虎生风,我就觉得他是练家子。” “田队长真是火眼金睛呀。”肖强笑着奉承说。 田春达笑着摆手“哪里,你过奖了。”他又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说不定我们刑警以后搞武功训练还要请他指导呢。” “他叫肖猛。他哪里敢给你们刑警指导武功。你们刑警的武功那可是一流的,个个身手不凡。”肖强笑答。 傍晚,田春达和郝东忙完了这次调查,离开肖强的公司回家。路上田春达对郝东说:“我看肖强的弟弟肖猛样子有些像烟波镇派出所画的伪装出租车司机。” 郝东点头:“是有些像。” 田春达说:“我们要对他进行调查。” 郝东点头,“也许这是个突破口。” 田春达和郝东来到保镖学校,找到肖猛进行谈话。 田春达看着肖猛说:“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想了解什么你们就问吧。”肖猛很平静地说。 “你认识陈云香和郑南峰么?” 肖猛想了想,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你最近去过烟波镇么?” “没有,我从来没去过那。” “8月20日你在哪里?做了什么?”田春达又问,这一天是郑南峰在烟波镇被害的日子。 肖猛想了一下回答:“那前后几天我去看望我的朋友陈源,他胃部动手术住院了。” “陈源也在南光市么?” “他在方圆市,我是请了几天假去那的。” “你有去方圆市的车票和住宿收据么?” “有。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我去给你们拿来。”肖猛说着起身。 看了肖猛拿来的车票和住宿收据后。田春达和郝东离开了保镖学校。 返回刑侦支队的路上,田春达给陈源打了电话,陈源说肖猛说的话属实。 田春达对郝东说:“即或8月20日前后肖猛去了方圆市,看望了陈源,但方圆市距离烟波镇只有30公里,他完全有可能在这期间去烟波镇作案。” 郝东点头:“是啊,并不能排除肖猛作案的可能。” 田春达又提出新的想法:肖猛从方圆市前往烟波镇作案,必定会乘公交车或出租车,我们要去调查一下。 于是田春达队长将重案一组分成两组,一组查方圆市开往烟波镇的公交车和出租车,另一组查烟波镇的公交车和出租车,两组都带着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的人的画像,还带着肖猛的照片。 很快,调查有了发现。一名方圆市的出租车司机说:“8月18日他搭载一个顾客去烟波镇,这个人很像画像上的人。他戴着棒球帽,墨镜,连腮胡子,看不清面目。但他左脚腕上边有一处一寸来长的划伤,是新划的。如果你们现在找到这个人,他脚腕上估计还有伤痕。” 刑警对这名司机的帮助非常感谢,并马上返回南光市再次讯问肖猛。 田春达看着肖猛说:“你最近脚腕受过伤吧?” 肖猛听了这话一愣,接着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田春达说:“你掀起裤腿让我们看看伤。” 肖猛很不情愿地掀起左裤腿,露出伤痕。 田春达看到这伤痕一寸左右长,是新伤。他看着肖猛冷冷地问:“你8月18日乘出租车从方圆市去过烟波镇吧?” “没有呀,我说过我从未去过烟波镇。”肖猛很不高兴地回答。 “可方圆市的一名出租车司机看到你搭乘他的车在8月18日上午去过烟波镇。” “他看错了吧?或是看到的只是跟我相似的人。”肖猛冷冷地说。 “他说那人左腿脚腕上方有一寸左右的新划伤。现在你的左腿脚腕上方也有这样的新划伤痕。”郝东刑警向肖猛的左脚腕上指了指。 “那也许是巧合吧?我确实没去过烟波镇。”肖猛很平静地回答。 “你要说实话,如果你确实去了烟波镇,是抵赖不了的,我们早晚会查清。”田春达严厉地说。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们可以调查么。”肖猛眼睛一横说。 离开肖猛后,郝东对田春达说:“这个肖猛硬是抵赖,还说划伤是什么巧合,那有这种偶然的巧合?!”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但我们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巧合。要想让他承认事实,我们还得做更多的调查,拿出过硬的真凭实据。”田春达望着前方的道路说。 田春达队长带着几个刑警又来到烟波镇调查。他们再次来到郑南峰被害的现场。田春达看着野草丛生的现场对刑警说:“我看肖猛脚腕上的伤口像是被荆棘类的东西划的,大家仔细在周围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荆棘留下了血迹。” 刑警们立刻在四周的野草中仔细检查。不一会儿,郝东叫了起来:“这颗荆棘上有血迹!” 田春达马上赶过去察看。一颗荆棘上有点点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了。田春达说:“这很可能是肖猛的血迹。把这颗荆棘带回去化验血迹。” 郝东马上将荆棘从根部割下,放入取样袋。 经过对荆棘上的血迹进行DNA比对,证明这血迹就是肖猛的。 田春达又下令传讯肖猛。郝东刑警来到肖猛的家,他母亲接待了郝东。 郝东坐下后,看着肖猛母亲问:“大婶,我是来找肖猛的,有些事想向他咨询。” 肖猛母亲回答:“肖猛去南方旅游了。已经走了几天了。” 郝东一听很是遗憾,他又问:“肖猛去了哪个城市呀?” 肖猛母亲回答:“说要去好几个城市呢,具体要去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郝东又问。 “这我也不知道,肖猛也没跟我说清楚,只说他要去南方旅游一些天。”肖猛母亲有些抱歉地说。 郝东无奈,只好起身告辞了。走出肖猛家,郝东心想,肖猛这小子肯定是觉察到风头不妙,畏罪潜逃了。 118、肖强邂逅富家千金 肖强旅游后在洛杉矶机场还未登上回国的飞机,便盯上了那个姑娘。 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眸明亮有神,属于智慧型的美貌。她拥有匀称体型,双腿完美无缺。从那细俏的脚尖,一直到被绸缎裙子裹着的杨柳细腰,就像一件美术作品,呈现出精雕细琢似的外形美。 肖强盯上她并非仅仅因为她身段的魅力,而是由于她的服装以及潇洒的谈吐都含藏着高雅的上层社会的气息。从外套服装到提包饰物,均为昂贵的名牌之物。可她本人却毫无显贵意识,一切举止极为自然大方,这说明她的成长环境优越非凡。女性的天生丽质再受到良好的环境培育,就可雕琢成艺术品一样的精致美女。 但她也如高贵的艺术品一样,并没有受到什么触摸,至今还存有一种未受过男人洗礼的纯真。 父母的严加保护使她不知晓什么是不利和危险,所以,她就像野生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没有丝毫的警戒心。身体尽管已发育成熟,但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和善近人的态度,那活泼爽直的用词,都说明她对危险尚无免疫力。 她准是个大人物的女儿!父母或是高官,或是富豪。 肖强的斗志油然而起,他深知,结交这种女人是大有可为的。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是“摇钱树”;是“登天梯”。 飞抵中国大约需要近20小时,肖强准备在这期间寻找机会,结交上这“公主”。 ------------ 116、肖强邂逅富家千金 肖强旅游后在洛杉矶机场还未登上回国的飞机,便盯上了那个姑娘。 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眸明亮有神,属于智慧型的美貌。她拥有匀称体型,双腿完美无缺。从那细俏的脚尖,一直到被绸缎裙子裹着的杨柳细腰,就像一件美术作品,呈现出精雕细琢似的外形美。 肖强盯上她并非仅仅因为她身段的魅力,而是由于她的服装以及潇洒的谈吐都含藏着高雅的上层社会的气息。从外套服装到提包饰物,均为昂贵的名牌之物。可她本人却毫无显贵意识,一切举止极为自然大方,这说明她的成长环境优越非凡。女性的天生丽质再受到良好的环境培育,就可雕琢成艺术品一样的精致美女。 但她也如高贵的艺术品一样,并没有受到什么触摸,至今还存有一种未受过男人洗礼的纯真。 父母的严加保护使她不知晓什么是不利和危险,所以,她就像野生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没有丝毫的警戒心。身体尽管已发育成熟,但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和善近人的态度,那活泼爽直的用词,都说明她对危险尚无免疫力。 她准是个大人物的女儿!父母或是高官,或是富豪。 肖强的斗志油然而起,他深知,结交这种女人是大有可为的。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是“摇钱树”;是“登天梯”。 飞抵中国大约需要近20小时,肖强准备在这期间寻找机会,结交上这“公主”。 116、 在机场验关时,肖强马上跟住那女子,迅速从背后窥视了提交检查台的护照,知道了她叫“赵丽珠”。真是名副其实。当然,她坐的是头等舱。 肖强暗自庆幸自己坐的也是头等舱。不仅是飞机,列车、轮船、剧院等,凡是有级别的场所他统统都要“头等座位”。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坐上社会的头等座席。 在飞机座位上坐下后,肖强环视一番,发现头等舱的客人均是夫妇和年长者,似乎没有对“公主”抱有野心的人。 机会意外地迅速到来。飞离洛杉矶供应午餐后不一会儿,她就离座向头等舱专用的休息室走去。肖强毫不迟疑地紧跟上去。休息室只她一人,好像她是来寻找图书的。 肖强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心不在焉地向书架扫了一眼。为了消除飞行中的烦闷,这里备有以畅销小说为主的通俗读物。 书架上有几本肖强知道的书。斜眼瞟了一下,好像她在挑选推理小说。肖强为了掩饰无事找事的尴尬,便随意抽出了一本推理小说。 她正巧看见,不禁“啊”地叹了一声:“您找这本书吗?那么,您就看吧!” 肖强马上抓住机会,把书递了过去:“您想看就给您看吧。” “那不耽误您读这本书了吗?”她踌躇着说。 “没关系,我可以看其它书。” “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和您这样有品位的姑娘一起旅行,一味读书就不礼貌了。” “哟……”丽珠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机灵的女性,听到对自己的赞美之词都绝不会反感的。明知是无关痛痒的外交辞令,也作为背景音乐欣然听之任之。然而,这种放纵的态度,实际上是允许了对手的进一步接近。 “好像您挺喜欢推理小说呀。”肖强又向深层迈了一步。 “嗯。我讨厌杀人的血腥描写,但喜欢推理的解谜情节,特别是这位作者的作品,扑朔迷离,我很爱读。”赵丽珠说出了刚才肖强让给她的那本书的作者姓名。 “啊,这位作者的作品,我有好几本呢!”肖强马上接道。 “是吗?有《幽谷惊魂》吗?” “有。那本书恐怕会成为他的代表作吧!” “可以借给我吗?在美国看到广告时就很想读读,但错过了购买机会。” “虽然我很想说愿意高兴地将书借给您,但到目的地之前是不想把书拿出来的。” “为什么?” “好不容易同富有魅力的女性结伴而行,没有任何男子会让她沉溺于阅读小说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强。” “哟,您真会说话!”赵丽珠用手捂住嘴笑了几声,说,“我叫赵丽珠。” 两个人就这样独占休息室聊了起来。当空姐的广播告知已快到檀香山时,他们方才因时间的流逝之快大吃一惊。 在檀香山机场时,他们更加亲密了。丽珠说她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父亲因工作来美,她就利用暑假跟随过来了。可是,父亲有件急事要回中国,把她一人留在父亲的好友家中,让她一人在美国游览。 “令尊大人是个大忙人哟!”肖强感叹。 “他是特别的忙。不论什么事,他要不亲自过问就放心不下。” “令尊是企业家吧?”肖强悄悄地放出了试探气球。 “好像搞了几家实业公司,我不太了解父亲的工作,父亲也不跟家里人说。” 肖强想,她是在父亲的经济实力庇护下,未经过风浪波折而成长起来的吧! “肖强先生也工作了吗?”赵丽珠开始询问了。 “我呀,半是工作,半是学习。” “您大概是在大公司工作吧?” 赵丽珠再次把目光落在了肖强笔挺的高档西服上。正因为他把从女人那里索取的钱财大半都花在服装上,所以他自信:同任何时髦的花花公子比较,都不会相形见绌。 肖强说,“其实,我是中国南光市一家咖啡店的经营者,这次是来美国旅游的。忙里偷闲,放松一下自己。现在是要返回中国的。” 这么说,你也是个企业家了?”赵丽珠佩服地点了点头。 “你到休息室来寻找推理小说,很是悠闲自得呀。”赵丽珠的语气很随便了。 “旅游时间就是要放松自我么。回去就要紧张工作了。要办法一个企业,不管是大是小,也是很不容易呀。我真想就此下去,永远飞不到中国。” “不要撒谎了。我看尊颜上明明写着,‘归心似箭’。” “对了,你是回中国哪个城市呀?”由于熟悉了,赵丽珠已将“您”,改成“你”。 “我是回南光市。”肖强微笑着说。 “真巧了,我也是回南光市,咱们还是同乡呀!”赵丽珠兴奋地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为他乡遇同乡握个手。”肖强伸出手。 赵丽珠爽快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二人愈觉亲密,谈笑风生,欢畅交流。 在美国肖强有一次特殊遭遇。他到海边去观光。来到海岸边他却没有下水游泳,只是漫不经心地观赏沙滩上的游乐人们。这时,有位漂亮的中年白人妇女叫了他一声,肖强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又向他招手,他向她走去,从那女人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她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感兴趣,她对这女人也感兴趣了。她虽人到中年,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模样俊俏,身材窈窕,显得还很年轻。她媚笑着对他说:“我们交个朋友吧。”这句英语他听懂了,便笑着点点头。她拉着他的手,将他领到了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里,两人在床上了亲热了起来…… 离开中国后一直强忍着单身生活的肖强,积蓄了饱满的体能,使那位漂亮白人妇女得到了满足。 第二天肖强又到海边去,那位白人妇女又向他介绍了另一位白人妇女。乐于此道的肖强将海滩当作了解决生理问题的场地了。 肖强凭经验预感到: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是很强的,对赵丽珠也不例外。如果吸引住她,她今后很可能成为他的摇钱树和登天梯。可他明白:这种猎物绝不可急于求成。如果光贪图女人的身子,马上就可勾引,可肖强的目的是要长期吮吸在女人身后的巨大甘果的汁液。为此,现在只能放长线,必须花费时间慢慢收拢手中的网。 ------------ 117、大饭店里的缠绵 回到中国南光市,肖强与赵丽珠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今后还要相互联系。 肖强开始想法子了解、接近赵丽珠。赵丽珠在临分手时给他留下的住址是在南光市青松区的高级住宅区。那地方离市中心不远,很清静,充满着上流阶层气息。那高级住宅犹如主人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似的竞相矗立。其中有一处住宅,特别豪华,庭园绰绰,花木繁茂,一看便知居住的是大户人家,这就是赵丽珠的家。 肖强打听到赵丽珠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私人企业家赵亮,他开办着一家价值几亿元的集团公司。赵丽珠的身世搞得越清楚,肖强的斗志也就越旺盛。赵丽珠确实掌握着肖强的头等座位的票子。若成了赵亮的女婿,那还愁什么头等座席。 刚调查完赵丽珠的家庭背景,肖强便打电话找她了。 接到肖强的电话,赵丽珠显得很激动:“我一直盼着你的电话呢,你终于打来了。我真想见到你,你能出来吗? 肖强和赵丽珠开始交往起来。 肖强知道在这恋爱的初期,来不得半点粗心大意。赵丽珠与以前的猎物不同,必须稳扎稳打,一步步前进。经过数次交往,两个人越来越亲密了。 向赵丽珠动手的时机到来了,这时机却是她自己送来的。 这天赵丽珠给肖强打来电话:“肖强,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肖强问。 “我父母要到欧洲去办事,并顺便旅游。” “他们要去多长时间?” “半个月左右,我要上学,所以就一个人留在家中。” “那够寂寞的。” “是啊。只有两个佣人,我很害怕。所以我就想,让佣人休假,我一个人住在饭店里。” “住饭店?” “怎么样,是好消息吧!你也来饭店陪我,怎么样?” 她那哑然失笑的深层充盈着挑逗,当时肖强就感到向猎物动手的机会终于到来了。猎物是主动地自投罗网。 “丽珠,这是真的?”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问。 “我没必要撒谎。其实,我已预订好了饭店。妈妈后天早上就出发,后天的晚餐说不定我们在饭店一起用呢。” “好,从后天起就能放松地在一起,尽情欢乐喽!”肖强笑着说。 赵丽珠将父母送到机场后,便赶到都市大饭店的主餐厅,与肖强对面而坐,共进晚餐。 宫廷蜡烛的柔光洒在他们相对而坐的小桌上。这是他们二人的独立王国,那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区域使他们与其它王国隔离开来。虽然空间是相连的,可烛光造成的网状黑暗却比铜墙铁壁还要坚固,确保着一个个小天地的隐私。这屏障的优雅及完美是用金钱构筑的。 精心制作的晚餐点缀在这个餐桌上,犹如一个个河外星云,美丽、典雅且富有音乐性。“今晚你要是高兴的话就多喝点,反正不要回去了。”赵丽珠又笑着补充道:“我是第一次单独与异性夜里在一个房间呢。” “今晚我就当你的卫士吧!把你陪伴保护好。”肖强笑说。 “为了我们美好的第一晚,干杯!”赵丽珠笑着举起酒杯。 “干杯!” 二人碰杯有声,把盏共饮。肖强认为他们已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了。 漫长的晚餐完毕,向居住的房间走时已是晚上10点钟了。赵丽珠喝得已站不稳了。肖强扶着赵丽珠,只觉得一种柔软丰满的重量热乎乎地传到他的手上。从这手感就可断定,品尝这猎物的时机成熟了。 从电梯下来的时候,肖强支撑着东倒西歪的赵丽珠的身子,乘机将手插入她的腋下。那手伸进去就没再退出来。 赵丽珠没有推开肖强伸进来的手。来到了房间门口,肖强从她手中拿过钥匙打开了门。 赵丽珠踉踉跄跄地进入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肖强把赵丽珠搂在怀里,将嘴唇稳实地贴在赵丽珠的嘴唇上。 赵丽珠闭着眼睛,惬意地接受这甜蜜的亲吻。 肖强接着继续温柔地进攻。 赵丽珠有些羞涩地微笑着默默承受。 完事后,肖强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头一次吗?” “当然喽。不过,你问这话我倒感到意外。”赵丽珠娇羞地说。 “像你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以前就没有男人亲近吗?” “男朋友倒有几个,不过,我并不是谁靠近我,就跟谁好的。” “你能看中我,真令我感激。” 见多识广的肖强犹如船主刚刚为新船下水典礼剪过彩似的,心中充满了新鲜感、满足感和自豪感。 “我喜欢你!所以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今后我们也要在一起。” “你能这样说,我真高兴。”肖强笑着亲了赵丽珠一下。 在那以后的两个星期,肖强和赵丽珠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与赵丽珠两周的“同居”结束了。肖强坚信达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如今的赵丽珠已不是昔日的赵丽珠,其最好的证明就是在次日必须回家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搂住肖强哭诉着不愿离开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肖强前一段时间相处的女友范娟对肖强表示不满了:“你说跟朋友交往,也不能连续半个月不跟我见面呀。” 范娟是一个中学音乐老师,喜欢在咖啡店里听肖强弹钢琴,肖强见她长得漂亮,就吸引住她。肖强吸引她主要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他现在是离不开女人的。而范娟对他一往情深,是下了非他不嫁的决心的。 “我的几个外地的中学同学来南光旅游,好久不见,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就陪他们一起玩了这几天。”肖强蒙骗范娟说。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 “你这话问的,当然是男同学了。” “那你说,赵丽珠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赵丽珠的?”因这是突如其来的发问,肖强没有思想准备,顺口就说出了。 范娟抓住了肖强的失言,追根刨底。“虽然有了我,可你还要吃里扒外,到外边偷腥。” “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只是认识而已。”因为太慌忙,编造出来的答话也太迟缓。 “仅仅是认识的女人在饭店房间里呆上数夜吗?” “你,跟踪我了?” “我在都市大饭店有个朋友,今天我去探访,偶然从侧面看到了你。我本想打个招呼,可你身边有个女人。你张口一声赵丽珠,闭口一声赵丽珠,简直把她当作公主了。又一头钻进一个房间里。我向我的朋友打听,她说最近这十几天你们一直泡在一起。你还想欲盖弥彰么?” 范娟接着气愤地说:“有了我,你还要干那种事,半个月与那个女人鬼混在一起。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我在什么地方会见谁是我的自由!” “你怎么这么说!我把我青春纯洁的慷和肉体都给了你。什么都随着你。”她以前从不提及这事,可她发现了肖强和赵丽珠的事,觉得要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位置,就气愤地说出了。 “你要说起这个,那就干脆分手吧!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拜托过你,请你把一切都交给 我。” “你……”范娟气得发呆了。 “现在我明说吧,你我之间没有任何依附关系,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做的,想当我妻子也是你一厢情愿。” “你说我对你的一切奉献都是无偿服务?好,就算是无偿服务,可我自有对策!” “什么对策?”肖强有点胆怯了。 ------------ 118、范娟惨遭杀害 “好像你已迷上那个叫做赵丽珠的女人了,我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部讲给她听。怎么样,有意思吧?” “别胡来,这事同她毫不相干。”肖强脸色变了。 “你觉得我能真那样做吗?”看到肖强有些担心的样子,范娟的语气又软下来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那样做的。你也可以继续同赵丽珠交往,但不要离开我,因为我是离不开你了,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有了孩子?什么时候有的?”肖强有些吃惊地问。 “我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身上又有些症状。前两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怀孕了。” “噢。”肖强不再说话。 “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呀。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范娟带着恳求说。 肖强沉默,若有所思。 范娟以为肖强有些回心转意了,也不再多说话。 其实肖强是在想,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 肖强与赵丽珠仍继续幽会。因为肖强将一切经验都倾注到赵丽珠身上,所以赵丽珠的身子很快地柔顺起来。肖强自鸣得意地欣赏着女人的身子在他的调教下这么快就顺应圆熟。 肖强的最终目的并非是只与赵丽珠同享官能之乐,而是要利用官能的纽带爬入赵丽珠所在的上层社会。 “我们不能这样长久下去呀!”肖强对赵丽珠说。 “什么意思?”赵丽珠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是说,我们不能只沉溺于做-爱游戏。” “我不是做游戏呀!”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爱你。” “与我一样。然而,光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办好呢?” “你跟你父母说一下吧,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希望他们承认我们的亲密关系。这样我们的关系就固定下来了。” 赵丽珠点了点头,说:“好,其实我也这样考虑过。” 肖强又考虑到如果赵丽珠向父母说了两人的关系,她的富豪父母估计会要调查他的身份、经历。所以他要尽快摆脱范娟,避免可能带来的麻烦。 这天晚上,肖强向范娟摊牌了:“小娟,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想向赵丽珠求婚,不能再这样脚踏两只船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与赵丽珠分手?”范娟瞪着肖强说。 “我觉得我跟她更合适。” “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范娟说着看看自己大起来的肚子。 “孩子还是打掉吧,现在还来得及。” “不,我不能残害这个孩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让他看到这个世界,活在这个世界。” “你实在要生,我也不管了,那你就离开这里,到一个远离此地的地方去生吧,然后跟孩子生活在那里。” “不,我不离开这,不离开你,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呀。”范娟流着泪抓住肖强的衣袖恳求。 肖强不出声,在心里想,你要死纠缠我,我就只好下决心动手了,我一定要进入上层社会,不能让你绊住脚。而且行动要快,要抢在赵丽珠父母调查我之前下手。 肖强经过一番思索和谋划,开始了罪恶行动。 这天晚上,范娟在十点钟就睡下了,由于怀孕反应,她总感到很疲劳,所以要早些睡觉,而且一睡下就睡得很沉。 看到范娟沉沉睡去,轻微打着呼噜。躺在他身边的肖强想,一会儿就让你永远睡去,不会再醒来。 到了半夜12点,肖强伸出双手,用力掐住范娟的脖子。范娟由于睡得很沉,反应迟钝。肖强不断用力,范娟在昏迷中就断了气。肖强把她用被单包住,又打开窗帘向外张望。外面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肖强把范娟的尸体背出大门,送进一辆租来的轿车里,然后开着车驶向东郊。 在东郊有一个不太大的湿地。荒草丛生,有几个面积不太大的水潭。肖强从车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帆布和铁块,把范娟的尸体用帆布包好,缠上铁块,然后沉进水潭里。 “喂!你看那边有个怪物。” 从东郊湿地附近前来捕捉小鱼的一个孩子指给另外几个孩子看。时下正值涸水期,池塘的水位下降,靠近岸边的很大一块地方露出了池底,在退下的池水和池底交界的地方,横卧着一个可怕的物体。 “什么东西?” “走,过去看看!” “危险,算了吧!” “怎么,你害怕啦?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去。” “我也去!” 结果,被好奇心征服了的孩子们战战兢兢地下到了池塘底。池底布满了龟裂的纹沟,每走一步都要带起沙尘。走近水边,沙土湿润起来。 可怕的物体由帆布裹着,上面捆着绳子,帆布上粘着泥土和干枯了的水草。 “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股怪味。” 孩子们既好奇又胆怯地面面相觑。有个孩子用棍头捅了一下布包,感觉到包里的东西软绵绵的,挺吓人的。 “哎,过来从这边看看吧!好像是头发。” 最先提出要看这怪物的孩子王,用手指着从布缝里露出的藻类般的东西说。 “真的,是头发。” “那就是头发,女人的头发。” “这么说里面有……” 孩子们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恐怖的神色。如今的孩子,从电视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所以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联想非常快。正在这时,风向变了。来自奇怪物体的强烈腐臭味迎面钻进了孩子们的鼻孔,孩子王率先逃跑了。好奇心遭到了恐怖的严重打击,孩子们向岸上跑去。 去捕鱼的孩子在东郊湿地发现了好像裹着尸体的布包。南光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接到报案后,急忙赶到了现场。 由于长期干旱,池塘的水位大幅度下降,裸露的池底出现了一个大帆布包。即使从远处看,也会感到那奇异的形状和周围的风景不大相称。 帆布包用麻绳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上面拴着一块重约30公斤的铁块。一股恶臭味直钻直刑警的鼻子中。布包先被拖到了岸边树林里的空地上,然后在那里解开检查。 里面原来裹着一具开始变成尸蜡、估计年龄在20岁到30岁之间的女尸。整个尸体被强行扭曲,脸部几乎压到了两膝之间,颈部可以看到手掐过的痕迹。 重案一组断定这是一起杀人案,于是向市公安局做了汇报。 死尸身上除了穿件司空见惯的普通连衣裙以外,再没有任何可资判明其身份的物品了。不用说携带的物品,就连鞋袜、手表、项链、耳饰、戒指一类的东西都没配戴,甚至连裙子上的商标也都被撕掉了。一定是犯人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把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全部取走了。 案犯把死者绑在铁块上沉入池塘中,而且又作了如此周密的工作,可见他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如果不发生异常干旱引起的水位下降这一出乎罪犯意料的情况,尸体肯定会在池底腐烂,永不被人发现。 虽然在现场附近仔细搜查了一遍,但没有发现罪犯遗留物品。尸体在检查后被搬了出来,以作解剖。 第二天下午,医院对尸体进行了解剖。结果查明:死因是压迫颈部窒息而死。估计已死亡10个月左右。血型为B型,另外还判明被害者怀有6个月的身孕。从身上的一些特征来看,右上颌第二小臼齿及第一大臼齿和右下颌第一大臼齿是正治疗中的龋齿,所以都缺损了一大半;右膝盖上有块疤,右下腹留有做过盲肠手术的疤痕。 ------------ 119、肖强转守为攻 “终于被发现了!” 虽然肖强心里对这万一事态做好了精神准备,但当他果真看到发现尸体的网上报道时,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肖强当初确实没有考虑到水位会因干旱而下降这一问题。 他暗忖:如果再往池塘中央沉入一点的话就好了。但事到如今,已是后悔莫及了。 “不要紧,我没留下任何可资判明身份的物品,即使万一判明死者身份,也没有人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和范娟的关系败露了,也毫无证据说明是我杀的。” 刑侦支队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议论纷纷。首先谈论的是这样一些问题:尸体沉入的现场是一个当地人都不太去的偏僻池塘,那里只有一条农用道路,汽车勉强能开进去,而且池塘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从这一点来看,可能是一个熟悉这一带地理的家伙作的案。 “罪犯在掩盖被害者身份方面作了非常周密的工作,这样的凶手不可能把尸体抛在自己住所的附近。” 有人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不是说凶手住在附近,而是说他熟悉池塘一带的地理环境。” “这里又不是游览地,所以外地人不太知道池塘在哪里。” “可不可以这样认为:犯人之所以熟悉当地地理情况,是因为他从前在附近居住过或者曾偶然路过这里。” 专案组大多数人认为,一定是一个熟悉当地地理环境的凶犯,将因怀孕而成累赘的女人杀害以后沉入池塘中的。会议决定,将以下七条作为当前搜查工作的指导方针。 (1)从被害人的穿着来进行身份判断; (2)从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人中进行调查; (3)因为三颗龋齿都在治疗中,故可向牙科医生做调查; (4)向做过盲肠手术的医生调查; (5)调查包裹尸体的帆布及麻绳的来路; (6)对被害人的指纹进行鉴定,并向罪犯信息处理系统的资料进行核对; (7)通过张贴、散发通缉广告等活动查找线索。 肖强从网络上看到警察的侦察报道,感到布在周围的网眼进一步收缩了。 肖强原自信地认为那里是隐藏尸体的绝佳场所,但由于尸体的暴露,反而造成了缩小侦察范围的后果。另外,肖强也不知道范娟正在治疗牙齿。据说盲肠手术是十几年前做的,所以他对此不怎么担心,但治疗牙齿好像是最近的事。 肖强想起了范娟曾经有一阵子口臭十分厉害,自己也劝说她去看医生。也许是那时她请医生治疗过,现在想来真是多管闲事。 帆布和麻绳及铁块是从运输公司门前偷来的,所以即使追查也没关系,但如果刑警进一步深入调查,范娟的身份也许就会水落石出了。 沉着!慌什么?警察进行这一类的调查也是正常的。就算判明了范娟的身份,也找不到说明是我杀害她的任何证据,因为我已经断绝了和她的一切联系。 肖强极力抑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据后来的网络报道说,牙科医生、外科医生、指纹鉴定及犯罪信息处理系统都提供不出与被害人特征相符的人。另外,穿着的衣服、帆布、麻绳等也都是市场上大量供应的商品,所以说,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实际上是不会有结果的,因此侦查陷入停滞状态。 “瞧,不会查出来的。肯定万无一失。”肖强这下松了一口气。 在赵丽珠的恳求下,她的母亲同意见一见肖强了。 肖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赵丽珠家。他不知道这次谈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要力争获得好的后果。 赵丽珠家住在一幢二层别墅里,客厅很宽敞,装修也很豪华。 赵丽珠的母亲华敏实际年龄已接近五十岁,但由于肯花钱修饰,注意保养,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她看着肖强神情很平淡。对他说:“丽珠父亲又去欧洲办生意上的事情去了。所以我就代表丽珠的长辈同你谈话。” 肖强谦恭地微笑着说:“作为晚辈,我恭听伯母的教导。” 华敏继续说:“丽珠跟我说了你们交往的情况。实话实说,我也安排人做了一些调查了解。有一点我们对你有想法。听说你是有一个女朋友的,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并同居了。” 肖强连忙解释:“我以前是有一个女朋友。可现在我已经同她断绝了关系。她已经离开本市到远方去生活、工作了,我不会再同她见面或联系了。” 华敏又说:“关于丽珠的婚事,我和她爸是有想法的。我们想让她嫁给启明电子公司董事长的长子董伟。一来董伟是高学历,名校的研究生。二是董伟相貌、人品也都出类拔萃。他比丽珠大五岁,年龄也正相当。他现在担任着启明公司的技术部部长,工作很有成效。我们两家联姻么,也是强强联合,会推动彼此事业的发展。所以么,我们不能同意你和丽珠结交朋友,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和丽珠再来往。” 听到这肖强如五雷轰顶,他结巴着说:“伯母,我会努力的……” “你的起点低,现在也只是个咖啡店的小老板。家庭条件也不好,再努力也赶不上董伟的。我希望你还是听我的话,同丽珠断绝来往。” 肖强还想辩解。可华敏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了。 “伯母,请您再听我说几句。”肖强恳求。 “不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吧。”华敏说着走出了客厅。 肖强只好沮丧地离开了。 接连数日,肖强吃不好也睡不好。进入上层社会的门要向他关闭,怎么办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又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机遇。 这一天,他正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突然,他看到一对中年男女从一辆奔驰轿车上走了下来,女的是华敏,打扮得雍容富贵。男的高大健壮,气派十足。肖强见过赵丽珠父亲的照片,这个男人不是丽珠父亲,但他和华敏说笑着向前走,看样子关系很亲密。肖强想,现在丽珠父亲正在欧洲,而丽珠母亲同这个男子很亲密,他们是不是有暧昧关系?他悄悄跟踪他们,又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用手机给他们拍了照。再跟踪一段时间,看他们先后走进了都市大饭店。他想,他们一定是进宾馆开房了,否则不会隔开一段时间分别走进宾馆。这是要掩人耳目。我抓住你华敏的把柄了,事情会有转机了,下面我要转守为攻了! 肖强这次主动来到赵丽珠的家。 华敏见到他不高兴地说:“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和丽珠来往了,你怎么又来了?” 肖强从容地说:“伯母,我这次来还是想求您答应我和丽珠交往。”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答应,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多说了。”华敏说着站起来要走。 肖强拿出一张照片说:“伯母,也许您看了这张照片会改变主意的。” 华敏有些好奇地接过照片,一看照片她脸色变了,照片上是她和情人闫格平并肩在一起说笑着的照片。她晃了一下照片板着脸问:“这张照片你是怎么搞到的?” 肖强微笑着说:“我也是有些调查的方法的。”他又补充说:“除了这张照片,我还知道一些事。” “你知道什么事?”华敏冷冷地盯着肖强。 “我知道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胜利企业集团的老总,名字叫闫格平。你们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华敏沉默…… 肖强又说:“如果这张照片让丽珠父亲和闫格平老婆看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华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在心里骂:你个王八羔子,够阴毒呀!嘴上却说:“好吧,你和丽珠的事,我再想一想,过几天给你个答复。” ------------ 120、案件有了新进展 范娟的案件有了进展。 范娟在单位有个好友,叫杜芸芸。她在几个月前收到一个范娟发给她的短信,说是要回山区老家生孩子,要离开南光市较长一段时间。实际上这封短信是肖强发出的。这样就会让范娟的单位不再查询范娟的下落,也不会向公安部门报失踪。 可范娟一走就再没与杜芸芸联系。而杜芸芸很惦念范娟生孩子的情况,于是她向人事部门查找了范娟的档案,查到了范娟山区老家的地址,发去了一封信件问询范娟的情况。 可范娟的独居老母回信却说范娟根本没有回老家,也不知道范娟有孩子、生孩子的情况。她说她身体很不好,难以出门,恳请杜芸芸帮着查找一下范娟的情况。 杜芸芸看到范娟老母的回信,觉得情况不妙,便向公安部门报了案。请公安部门帮着查找范娟的下落。 公安部门听了杜芸芸说的情况,并看了她拿来的范娟的照片,同东郊湿地发现的那具死尸对上了号。 刑侦支队队长兼重案一组组长田春达详细向杜芸芸询问,得知范娟似乎有了一个男友,但范娟不多说男友的情况,她也就没有多少了解。田春达又让杜芸芸多谈谈范娟的情况,比如她的爱好,她还有什么朋友,有什么对头没有?杜芸芸说范娟性格很内向,不愿意多说话,不愿意谈自己的事情。也不喜欢交际。自己是与她原来住一个宿舍,才有了比较密切的关系。但范娟对她也不多说什么,所以她了解的也不多。 田春达让组员查询范娟男友的情况,刑警从范娟的一个女邻居那得知,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青年常来范娟家。这个男青年是一家咖啡店的小老板,女邻居在这家咖啡馆喝咖啡时见过他。 田春达带着两个组员在晚上来到肖强住房。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居室,里边有些零乱,像是个单身汉的住所。 肖强看到警察来到他的住所,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从容地给警察倒水、送烟。 田春达看着肖强问:“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肖强回答:“是的。” 田春达又问:“你是有个女朋友叫范娟吧?” 肖强回答:“我们已经断绝来往了。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田春达说:“几个月前在东郊湿地的水潭里发现一具女尸,死者就是范娟。” 肖强听了露出吃惊的神色:“怎么,她死了?是自杀还是被害?” “是被害。被人掐死的。关于她的死,你怎么看?”田春达盯着肖强。 肖强很镇定地说:“我说了,我已经同她断绝了来往,她的情况我不知道呀。” “在你们交往时,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或对头么?”田春达问。 肖强摇头:“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范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人缘很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有了新的生活想法,想向新的方向努力,但范娟是个比较保守的人,这样我们的想法发生了分歧,越来越难以交往,就分手了。” 虽然询问肖强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但重案一组还是将他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要进一步调查了解他。 华敏这几天反复在思考该怎么对付肖强。肯定不能让他把那张照片拿给丽珠父亲和闫格平老婆看,那样后果会很严重。丽珠父亲脾气很火爆,如果知道自己有了情人,肯定会跟自己闹翻的。闫格平老婆是个悍妇,如果看到那张照片肯定会跟闫格平大闹,还会打上门来同我大闹。那会怎么样?想想都害怕。如果答应肖强的要求呢?不行,绝对不行。不但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唯一宝贝女儿送到这个恶狼嘴里。他如果进了赵家,成了赵家的女婿,也就成了赵家财产的继承人。那赵家的财产就会落入到这个阴狠歹毒的恶狼嘴里。这也是万万不行的!那怎么办? 最好是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那样就一了百了,一切危机都安然解脱了。除掉他!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华敏又开始思考让肖强无声无息消失的办法。 这天傍晚,华敏将自家的司机王鹏叫到书房里。王鹏是赵家多年的老司机,为赵家服务二十多年了。赵家对他很信任,也很关照。他也对赵家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为赵家卖力。 华敏让王鹏坐下后,轻声对他说:“王鹏,我有一个机密的事要对你说。” 王鹏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华敏,不知道这个贵夫人有什么机密事要对他说。 华敏接着轻声说:“有一个对头抓住我的一个把柄要致我与死地。现在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王鹏听了轻声问:“那夫人要怎么办?” 华敏坚决地说:“我说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王鹏听了瞪起眼睛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华敏点点头。又说:“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做。” 王鹏听了没有马上回话,若有所思。 华敏接道:“事成后我让董事长提拔你当公司行政办公室副主任。 我再给你二十万钱。以后也亏待不了你。” 王鹏思索着说:“这可是搞不好要掉脑袋的事。” 华敏说:“我也做彻底了吧。我知道你这么些年一直暗恋着我。所以对我关怀得无微不至。你如果干了这件事,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一两次。你看怎么样?” 王鹏听了这话,扑通跪在华敏面前,流着泪说:“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王鹏没有二话,只有二个字‘遵命’。” 华敏扶起王鹏,“那咱们商量一下行动办法吧。” 9月27日下午,肖强收到一个赵丽珠发来的短信:我和女友来红叶谷风景区游玩了。这里的枫树叶子已经开始发红了,漫山红遍,很漂亮。女友突然家里有事要回去了,我一个人很孤单,你也来这陪我玩吧。我让司机王鹏师傅去接你,他两点钟到。 其实这封短信是华敏冒充赵丽珠发的。她偷着察看女儿电脑,查到了与肖强短信联系的方式。 肖强看了短信很高兴,他一天在家里闲得很无聊。他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又拿出旅行袋,把一些外出度假的物品放了进去。 2点钟,王鹏师傅开着奔驰轿车来到肖强住所门前。肖强上了车。轿车开了四个来小时到达红叶谷,这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王鹏把车开到红叶谷附近的枫叶镇,停下了。他对肖强说:“我到镇上我叔叔家送些中秋礼品。很快就回来,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十几分钟后王鹏就回来了,对肖强说:“丽珠在鹰嘴峰等我们,她要在那看日落。她还在山上买了一只松鼠,让我带回家去。” 两个人并肩向鹰嘴峰走去。走到山顶的悬崖边,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这时悬崖附近没有人,四周都是林立树木,阴森森,空寂寂的。肖强问:“丽珠在哪里呀?怎么看不到她?” 王鹏说:“她可能在悬崖边上的鹰嘴石上坐着呢,我们过去吧。” 走到鹰嘴石旁,肖强张望着,察看赵丽珠在哪。 这时王鹏在他身后猛地一推,他一下栽下万丈深渊。 重案一组正在追查肖强的情况,他却失踪了。已经数日没有回家,不知去向。于是市公安局发出通告: 紧急查找一名与重案有关的人员。此人男,名肖强。30岁,身高180公分,体重75公斤左右。(详细相貌请看照片),有知情者请通知市公安局。(线索有价值给予奖金。) ------------ 121、肖强被推下悬崖 通告公开发出三天后,有一名年轻女子来到市公安局报告情况。 这名女子叫齐小玉,二十五岁,是都市大饭店的前台服务员。她对警察说:“肖强两个月前曾经和一个叫赵丽珠的姑娘在都市大饭店住过近半月。如果找到赵丽珠可能会知道肖强的去向。”齐小玉又向警官详细介绍了赵丽珠的相貌和穿着。 刑警很快找到了赵丽珠,向她询问情况。 赵丽珠眼含泪水对刑警说:“肖强是我的男朋友,他突然中断了与我的联系,我很奇怪,也很着急。前几天我就想向警察报案,请警察帮我查找他的下落。可我母亲坚决不让我报案,说这时不能同肖强有什么瓜葛了,这个人不可靠。不过我还是想找他,如果警官们不找我,我这两天也会找警察报案的。” 田春达问:“你们最近没发生什么矛盾冲突吧?” 赵丽珠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只是我母亲反对我们交往。但我还是要和肖强交往下去的。谁知他突然就不见踪影了。”说到这赵丽珠又流出眼泪。 田春达想,这姑娘还挺痴情的。他又问:“你能提供些关于查找肖强的线索么?” 赵丽珠摇摇头,“他失踪得很突然,我使劲想也想不出他为什么失踪了,去了哪里了。” “你母亲为什么反对你们交往?”田春达又问。 “她有门当户对的思想,对肖强的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不满意。” 田春达和助手又找华敏谈话。 “听说你不同意你女儿和肖强处朋友?”田春达看着华敏问。 华敏点点头,“我是不同意,我觉得肖强配不上我女儿。他这个人也不太可靠,喜欢玩弄女孩子的感情。 “可肖强不听你的话,不愿意同你女儿分手吧?” “他是要死缠着我女儿。你也看到了,我女儿那么漂亮,正在读名牌大学,家庭条件又好。肖强可不要死缠着不放。” “那你是不是对他很生气,想收拾他一下?” “我是对他生气,可我是有教养的人,不会撒野动粗。我想我耐心做女儿的工作,女儿最终会离开他的。” “对于肖强突然失踪你怎么想?”田春达盯着华敏问。 “我不想理他,也不关心他的事。”华敏冷冷地说。 七天后,一个山林防火员向警察报告:在红叶谷鹰嘴峰下发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尸体,看样子是从鹰嘴峰上掉下来摔死的。 田春达想,这个男青年很可能是肖强。他率领几个组员立刻驾车赶往红叶谷。 到了红叶谷,山林防火员马山对田春达说:“我是在山林中巡查时发现男青年尸体的。” 田春达到尸体旁察看,果然是肖强。他是摔死的,身上除了摔伤,没有别的受伤致死痕迹。 马山指着鹰嘴峰说:“他应该是从鹰嘴峰掉下来的。你们看,悬崖上的树木有被他掉下砸折的痕迹。” 田春达向上瞭望,数棵树木的枝条确实有被砸折的痕迹。那么肖强是怎么从鹰嘴峰上掉下来的呢?是失足掉下来,还是有意跳下来?还是被人推下来?他对组员说:“我们到峰顶看看,也许能发现一些情况。 刑警们爬上峰顶,在鹰嘴石附近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这一带有厮打、搏斗的痕迹。 田春达发现在鹰嘴石伸出悬崖的部位,有一道血迹,他分析说,这可能是肖强掉下去时用手抓石头留下的血痕,这说明他很可能是被人推下悬崖的。田春达让组员提取了血痕的样本,准备拿回局里化验。 回到局里,血痕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确实是肖强的血痕。 在重案一组的案情分析会上,田春达分析说:“肖强的尸体经过解剖察看,除了摔伤痕迹外,没有他人侵害的痕迹,他很可能是被人猛地推下悬崖的。这个推他的人他可能熟悉,所以事前没有任何防备。在掉下悬崖时,他用手去抓石头,留下了一条血痕。肖强和推他的人应该是乘车来到红叶谷的。我猜想,他们乘的车很可能是华敏家的车。因为华敏最近和肖强发生很大矛盾,华敏有除掉肖强的动机。下一步我们要从道路视频监控中察看最近时期出城前往红叶谷的汽车录像。特别是要查看有没有华敏家汽车的录像。如果有,那么华敏和她家的司机嫌疑就很大了。 刑警们开始察看道路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华敏家的奔驰轿车在9月27日下午出了城,开往红叶谷方向。刑警们将华敏家的司机王鹏叫到刑侦支队,对他进行了询问。 田春达盯着王鹏问:“你9月27日下午开着奔驰轿车去红叶谷了吧?” 王鹏略想了想说:“是的。” 田春达看出他有些犹豫,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知道警察是有备而来,瞒也瞒不过去。 “你车上还有谁?”田春达又问。 王鹏知道他的车有防护膜,外面的人和摄像机是看不清里面的人脸的,于是他说:“我车在路上遇到一个崴了脚的小伙子,他求我把他捎到红叶谷,我就把他捎上了,再没有别的人。” 田春达问:“你那天开车去红叶谷做什么?” “我叔叔在红叶谷附近的枫叶镇住。快到中秋节了,我给他们送去些月饼和水果。” “你那天上了鹰嘴峰了么?” “没有。我只到了我叔叔家,之后就返回了。” “你叔叔叫什么名字?住在枫叶镇什么地方?” “他叫王长林,住在枫叶镇东离公路不远的地方。” 田春达带着郝东来到枫叶镇调查。 来到王长林的住处。田春达看到这是一座平房,有一个院子。由于是白天,院门敞开着。郝东上前敲了敲房门。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开了房门,他的身材、长相与王鹏有几分相似。看到警察来到他家,他有些吃惊。 田春达问他:“你是叫王长林么?” “是的。” “我们找你是想了解点情况。” “那进屋谈吧。” 王长林把警察让进屋,又给他们倒水送烟。 “你侄子王鹏9月27日来过你们家么?”田春达喝了几口水后问。 “啊,那天他来过我们家,给我送来些月饼和水果。这孩子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我挺亲。逢年过节的都来看看我们。” “他是一个人来的么?” “是一个人来的。” “他在你家呆了多长时间?” “他坐了一会儿,就说还有事回城,就走了。” “他车上还有别人么?” “这我没注意。我只把他送出房门,他的车停在前边公路旁边,我也没注意看。” “王鹏从你这走后上了鹰嘴峰了么?” “这我不知道。他说他要回城办事,估计不能上鹰嘴峰吧。” 从王长林家出来,走到院子外边,田春达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向王长林家的院子走来。他长得与王长林有几分相像。 田春达笑着问他:“小朋友,你是王长林家的人么?” 小男孩爽快地回答:“是呀,王长林是我爷爷。” 田春达又笑着说:“小朋友,我想问你点儿事。” “想问什么?警察叔叔。”小男孩仰起头问。 “你叔叔王鹏前几天来你们家了吧?” “来过,还拿了不少好吃的,有我最喜欢吃的五仁月饼。” “你看到他开的奔驰轿车了吧?” “看到了。他走时我跟他走到院子外边,看到了他开的轿车,那轿车可漂亮了。” “你看到那轿车上还坐着别人么?” “看见了。我看到有一个年轻男人打开车窗,扔出一个烟头。接着就把车窗关上了。” ------------ 122、案件水落石出 “那年轻男人长得什么样?” “长得挺帅的。挺大的眼睛,眉毛又黑又浓,脸挺白。” “王鹏跟他说话了么?” “这我没看见。我表哥出了院子不远就让我回家了。我没走到轿车跟前。” 田春达又拿出手机,把手机上的肖强照片给小男孩看:“你看看,你那天看到的轿车上的年轻男人是不是这个人?” 小男孩一看便说:“就是他。” 田春达笑说:“你再仔细看看,没认错吧?” 小男孩又看了一眼说:“我没认错,我的眼睛可好了,是1.5的。” 田春达又问:“王鹏那天轿车停在哪了?” 小男孩向前一指:“就停在前边十几米远。” “谢谢你,小朋友,你真是个好孩子。”田春达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头,说:“快回家去吧。” “警察叔叔再见!”小男孩向田春达摆了摆手,跑进院子了。 田春达在他身后夸道:“这孩子真懂礼貌,真是好孩子!”他又转身对郝东说:“我们到前边王鹏停车处去看看,找找那个肖强丢下的烟头。” 两个人到王鹏停车处查看,很快就在路沟里找到了那个烟头。郝东戴上手套,小心地将烟头放进证物袋中。 刑侦一组在刑侦支队的传讯室传讯了王鹏。 王鹏见把他叫到刑侦支队传讯室谈话,觉得事情不太妙,脸色不太好看,但竭力控制自己,显出镇定的样子。 “王鹏,上次谈话你为什么对我们撒谎!”田春达盯着王鹏严厉地质问。 “我,我没撒谎呀。”王鹏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你开车去红叶谷,车上还有一个人,他不是什么脚崴了临时搭车的人,而是肖强。你对我们撒谎了!” “不是肖强呀。”王鹏说话已经没了底气。 “我把肖强的照片给你侄子王虎看了,他证明,你车上坐的那个人就是肖强,他还从车上扔下一个烟头。我们还在枫叶镇你的停车处找到了肖强从你车上扔下的烟头。经过DNA比对,确实是肖强抽过的烟头。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么?”田春达喝道。 王鹏说不出话了,心虚地低下头。 “你那天去你叔叔家,就是为了掩盖你骗肖强到红叶谷的实际意图。可没曾想让你侄子王虎看到了坐在车上向外扔烟头的肖强。” 田春达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你从你叔叔家出来后,又把肖强骗上了鹰嘴峰,乘他不注意,把他推下了悬崖。” 王鹏低着的头渗出汗珠。脸色也变得惨白。 “你为什么要杀害肖强?是受谁指使?”田春达盯视着王鹏严厉质问。 片刻后王鹏开口了:“我没受人指使,是我要除掉肖强的。我在赵董事长家里开车二十来年了,他们一家对我很好,我的妻子是赵家帮我找的,又送给了我们住房,平时也对我们家很关照。我是看着赵丽珠一点点长大的。赵董事长和夫人看不上肖强,觉得他不可靠,让他离开丽珠,而肖强又死缠着丽珠不放。我就看不下去了,想给赵家除了这个祸害,报答赵家的恩情。” “赵家没有指使你么?” “没有。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田春达想,王鹏可能是觉得自己亲手杀了人,脱不掉罪责,干脆大包大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对赵家的一种报答,赵家以后也会关照他的家人的。 田春达想得没错,王鹏确实是这样想的。 为了侦破苗莉死亡之谜,田春达队长谈了他的想法:“最能出证据的地方就是现场,所以我们还应到苗莉死亡现场搜索一下。郝东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现场痕迹怕是都消除光了。田春达说也可能有不能消除的物证存在,比如纽扣、毛发什么的。郝东说,当地派出所说已经搜索过现场了。田春达说,我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办得不够细致,认真。 田春达带领部下又来到红叶谷,搜索苗莉死亡的现场。可到达当天搜索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天亮又上山搜索,直搜索到天黑,还是没发再什么可疑物品和证据。 晚上,重案一组的刑警们累得够呛,都躺在床上休息。这时当地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来找田春达。 田春达请这位四十多岁的民警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位叫孟德申的民警说:“看到你们不辞辛苦,在山上反复搜索,我挺受感动的。” 田春达笑说:“当刑警的,为了破案就不能怕辛苦。人命比汗水重要呀。” 孟德申说:“因为受感动我才打破顾虑来找你们的。” 田春达拍拍孟德申的手说:“老兄弟,有什么你就说吧,一来我保证一定给你保密,二呢,我们现在也是为找证据忙得焦头烂额,特别感谢能提供线索的人。” 孟德申说:“我也听说了你们发现的疑点。我也早就觉得这个案子有疑点。苗莉为什么要跑到离南光市几百里外的红叶谷自杀?我还在苗莉的长指甲里发现了血迹。可苗莉的丈夫说妻子因赌钱欠债精神反常,认为她是自杀,他也希望定为自杀。领导也希望以自杀定案,这样省事也不影响破案率。对于苗莉手指甲中的血迹,领导说可能是在山上被蚊虫叮咬,她挠痒挠的。发现尸体时已经死亡一周,尸体腐烂了,看不出什么抓挠痕迹和他杀痕迹。最后也就以自杀定案了。不过,我留下了可疑点。” “什么可疑点?”田春达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闪闪发光。 “我悄悄剪下了一截苗莉带血的指甲保留了。如果这指甲中的血痕是罪犯的,那么发现了嫌疑人可以做对比。你们现在不是发现肖强嫌疑很大么?可以做个对比。” “太好了!这可是破案的关键证据。”田春达激动得直搓手。 孟德申小心地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田春达。田春达借着灯光仔细观看,只见这指甲一面涂着粉红色指甲油,另一面有一片血痕。他放下塑料袋,紧握住孟德申的手:“老孟,老兄弟,太感谢你了!你帮了我们大忙了。案件破了后我要给你请功。” “田队长,先别太高兴,这血痕还没定是不是罪犯的呢。我们领导可说不是。” “十有八九是肖强的。他的徒弟发现苗莉和肖强晚上上山的第二天,肖强的手上、胳膊上有很长的伤痕,像是女人挠的。这指甲中的血很可能是肖强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心里也踏实了,存在心中的疑点可以放下了,这指甲也没白保留。” 田春达再次握住孟德申的手:“老孟,你是个有责任心的警察。案件破了,我要给你请功” “我先谢谢你,田队长。不过,我还是希望保密。领导知道我多事,扫了他们的脸面可能会不高兴的。” 田春达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声音也淡了下来:“可也是。那我们就给你保密。不过,我在心里给你请功,我们刑侦支队在心里给你请功。” 田春达带着部下和宝贵的指甲返回南光市公安局。经DNA比对,那截指甲里的血痕就是肖强的。这样苗莉的死亡之谜就被揭开了,他是被肖强杀害的。 知道肖强是杀害苗莉的凶手,一些人敢说话了,又提供了一些新情况。 夜巴黎咖啡店的会计黄林对田春达说:“白海燕被害的那天晚上六点多钟,肖强对他说要去厕所大便,还说他最近上火,大便干燥。我当时有些奇怪,大便干燥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你怎么还专门跟我说一下。” 田春达问:“他进了厕所多长时间出来的?” 黄林说:“他说了大便干燥,我就注意了他上厕所的时间,大约有二十多分钟,确实时间不短。” 刑警立刻到厕所搜查,发现厕所大便池后面有小窗,可以钻出一个人。他们仔细检查这个小窗,发现有人在小窗费力钻出留下了擦痕。他们又到厕所后面仔细搜查。发现厕所后院的墙上有轻微擦痕,是有人爬墙时留下的。警察又到肖强的家中仔细搜查了他的衣物,发现有一件白衬衫上留下擦痕,一条蓝色裤子上有擦痕,应该就是他钻窗、爬墙时留下的。 刑警还测试了从厕所窗户钻出,爬墙,再跑到肖强居住的公寓楼,乘电梯到家的时间,五分钟就可完成。那么,肖强进厕所后,是有足够的作案时间的。 再次调查肖强居住公寓楼的邻居。一位老太太说:“白海燕被害的那天晚上,六点多钟,她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子从公寓楼走出,戴着个大口罩,还戴着墨镜。当时她就很奇怪,天很热,这人怎么还戴着大口罩?天色已昏暗,他怎么还戴着墨镜?而且他出了大门就跑了起来,跑得很快。看背影很像是肖强。” 郝东问:“那你老当时怎么没把这情况报告给警察?” 老太太说:“我怕当时没看清楚,不敢肯定,也怕搞错了,以后邻居不好处,就犹豫着没说。后来我越想那个人的背影越像肖强。再加上知道了他杀害了苗莉,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下了决心向警察报告了。” 这样白海燕被害案也告破了。杀害白海燕的凶手是肖强。 ------------ 123、离奇的绑架 肖猛逃跑后做了整容,完全改变了面貌,但比以前显得更年轻,更英俊了。他也改了名字,叫作史大发,并伪造了新的身份证。 现在,史大发穿着黑色背心,黑色健身裤打了一套长拳,又展示了一套擒拿格斗功夫。他动作敏捷、有力,虎虎生风。 坐在一旁观看的林如玉对他的功夫展示很满意,对他的健美身材、结实肌肉和英武面孔也很满意,她点点头,微启朱唇,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笑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决定录用你了。” 自从在胡同里被抢了钱包,首饰,又险遭污辱后,林如玉就决定雇用一名保镖。 因为是二奶,林如玉并没有和阔佬丈夫住在一起。她和女儿住在一座独院的平房里。平房居住面积约有二百平米左右,四室二厅,很宽敞,装修和用具、摆设也很豪华,当然,都是阔佬花的钱。阔佬每月还给林如玉十万块钱,她们母女的生活还是很富裕的。家里还雇佣一个保姆,管理家务,也吃住在家里。 史大发每日8时到林如玉家上班,林如玉出门他便跟着保卫,在家时他便守护庭院,侍弄院里的花草,晚上吃完晚饭后回家。他做事很认真、勤快,林如玉对他很满意。 林如玉己经年过四十,可仍很有风韵,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但比起年轻漂亮姑娘,还是有了差距的。阔佬很花心,不断找漂亮姑娘,之所以还给林如玉较高待遇,主要是因她有个美丽又灵俐的女儿,阔佬把她看作是待价而沽的宝物。 阔佬己很少到林如玉这里来,来了也大都是看望女儿,与林如玉很少亲热了。样子仍很年轻,心也不老的林如玉整日独守空房,身心皆很孤寂,她很盼望忽如一夜春风来。她看了电视剧《雷雨》,很同情其中的女主角蘩漪。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蘩漪差不多,内心的空虚和肉体的苦闷也与她非常相似。她心里感叹,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都说时代不同了,可自己同当年的蘩漪怎么还生活在一个状态里。都说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这样。可蘩漪也是心有不甘,拼命挣扎的,自己呢,也是这样,也要这样!为了填补心灵和肉体的空虚,蘩漪找上了周萍。自己呢?……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史大发跟随林如玉出门回到家。因为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甬道有些湿滑。穿看高跟鞋的林如玉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栽去。跟在身后的史大发连忙扶住她。她却倒在大发怀里不动,说是腰扭了,动弹不得。大发只好把她抱到卧室内,放到卧床上。 林如玉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我的腰好疼呀,大发,你们常练功的人,都会些拿捏、按摩的手法吧?” “嗯。”大发点点头。 “那你给我拿捏、按摩一下,估计能减轻些疼痛。” 大发按吩咐在林如玉腰间拿捏、按摩起来。 “你的手法还真不错,我的腰舒服多了。”林如玉夸奖道。她又说:“不过,你隔着衣服,按摩效果要差些,直接按摩到肉皮上,效果会更好。” 大发听了没有吭声。 “来,你把我连衣裙的后拉链拉开,直接在肉皮上按摩。”林如玉说。 大发按照吩咐做了。林如玉雪白、细嫩的后背和纤腰裸露了出来,大发在肉皮上直接按摩起来。 “这样舒服,这样确实舒服。”林如玉竟然舒服得发出声。 片刻后林如玉拉住大发的手,娇声说:“你上来吧,到床上来。”她又指指房门。 大发走过去锁好房门。他回过身来时,只见林如玉己经脱掉连衣裙和内衣,玉体横陈在床上,那裸露的身体白得耀眼。 大发到林如玉身上,动作起来。林如玉颤抖着声音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整日独守空房,寂寞呀。” “我知道,知道。”大发的动作更猛烈起来。他的快感很强烈,林如玉的美丽面容和窈窕身体确实吸引人,能把这样高贵的美人抱在怀里,是会产生很强的快感的。 又过去了三个月,另一件让史大发吃惊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傍晚,大发从林家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身后有娇嘀嘀的声音叫他:“发哥,你等一下。” 史大发站住回过头,是林如玉的女儿林蕊在背后叫他。由于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就跟了母亲的姓。她穿着红色挎篮紧身T恤,奶白色短裙,窈窕的身材曲线毕露。她像母亲一样的美丽,只是比母亲年轻。不过现在她和母亲走在一起,说母亲是大姐姐,她是小妹妹,也会有人相信。 “你有什么事?”史大发问走过来的林蕊。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到这附近的茶馆里谈吧。”林蕊看着他说。 大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却要到茶馆里说?但他没吭声,跟着林蕊进了茶馆的一个包间。 林蕊要了一壶碧萝春,待服务员离开,关好房门后,她小声对大发说:“发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发还是惊讶,她一个阔小姐,找我个穷保镖帮什么忙?他说:“有什么事,你说,能尽力的我一定尽力。” “发哥,你把我绑架了吧。” 听了这话,大发大吃一惊,他又惊又疑地看着林蕊问:“你,你什么意思呀?” 林蕊喝了一口茶,开始述说起来:“我父亲表面看对我很好,给我和我妈的生活费很充足,甚至可以说很宽绰。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的一些额外要求他也都答应。可他心里实际上是把我当成一张纸牌,一枚棋子。他前几天找我谈话,要我嫁给他的商业伙伴,房地产大亨杜利达的儿子杜辉。我说我跟杜辉根本不熟悉,而且听说他名声不好,是个花花公子。父亲却非让我嫁给他。说这样他就会在事业上得到支助,加速发展。我坚决表示不同意这件事。父亲就翻脸了,说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可以打造一座金人了,可想用我时我却不给力,他恶狠狠地说我只能服从,没有别的出路。” 林蕊喝了一口茶,又阴沉着粉白俊俏的脸继续说:“我是坚决不能嫁给杜辉的,我不是商品,不能被出卖,更不能卖给我厌恶的人。”说到这她气愤地喘着气,脸也红涨起来。 大发看着她想:看来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和悲哀呀。这大小姐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穿着全是世界名牌,吃食都是全球精品,可现在她心里也苦呀,让人觉着可怜。他同情地看着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仔细想过了,就用我刚才跟你说的办法,你绑架我。” “你具体说说想法。” “我起初想到离家出走。可我只是个大学二年级学生,一没有社会经验、挣钱能力,二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第三、离家后又没有了生活资金,这样我是生活不下去的。我离家后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说到这她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大发说:“所以我想让你假装绑架我,向我父亲要一大笔赎金。得到一大笔钱后,我们可以平分,也可以一起逃到国外去,开创一番事业。” 听了林蕊的话,史大发沉吟起来。这倒是自己穷棒子翻身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这个美丽娇小姐。 ------------ 124、“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怎么样?发哥,你愿意跟我合作么?愿意帮助我么?”林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视史大发。 史大发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行动。不过,这可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 “那是当然。”林蕊高兴地说。 五天以后,“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林蕊在吃完晚饭后跟家人说出去看电影,就离开了家。 然后她悄悄进了史大发预先订好的莲花宾馆515号房间。 “你出来后,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你吧?”坐在房间里的史大发看着她问。 “是的,我出来后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到了这宾馆,我又按照你的嘱咐,从后门悄悄进来,没人注意到我。” “好。现在你就算正式被绑架了。在取得赎金前,你不能随意行动。”史大发绷着脸对林蕊说。 “我知道的。”林蕊有些不屑一顾地说。 史大发又说:“给你爸爸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看。” 林蕊坐到桌子前,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史大发写的电子信。 吕一凡先生: 您的女儿在我们手里,想让她平安回家的话。请按照我们的要求做。首先,准备现金五千万元。 不要将此事告诉警方或其他人。不按要求做,我们马上中止交易并撕票。 当然,目前您的女儿并未遭到任何伤害。以后她会怎样就全看您的表现了。请尽快决定并回复。 林蕊看了电子信后,回转身说:“第一封信这样写我看可以。要五千万元元我想是最底线了。五千万元,如果两人平分,一人两千五百万。在外国,买一所好些的房子就得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剩下的钱还要办事业,不能再少了。”停了停她又说:“如果拿到这五千万元,你准备怎么办?是平分,还是跟我去国外?” “我想跟你去国外。” “那太好了!”林蕊兴奋地一拍手,又一张手,扑过来抱住史大发。 “下一个问题是要怎么送出这封信。”史大发双手拍拍林蕊的后背,身体靠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父亲的电子信箱吗?” “知道。”林蕊点点头。她又说:“不能打电话吗?绑架之类的连续剧或影片里头的犯人不都是打电话通知的么?” “那样会很危险的。做案人的声音、说话特征、背景声音,都是警方办案的重要线索。要是打电话的话,完美的绑架就可能泡汤,我们也可能成了囚犯。最好的方法是用电子邮件。” 林蕊问:“你说要用电子信箱寄出,那你要用什么帐号寄出?不可能用你常用的帐号吧?” “那当然!没有那种笨蛋,寄威胁信还直接用自己的帐号的。为了安全,要用新的帐号才行。” “就是没办法查出的帐号喽?” “是的。有两个方法可以考虑,一个是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譬如说像是Hotmail这类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身份和地址不用明确也可取得电子信箱,警方再怎样也不可能从电子信箱来查明正确的身份。” “还有一个呢?” “用你的电子信箱寄啊。”史大发指着林蕊说。 “我的?” “你有电子信箱吧?” “当然有。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电子信箱。” “就算用你的电子信箱也只能用一次就不再用。”史大发的一个爱好就是玩电脑和上网,所以对这些很精通。 “很谨慎呢。” “当然要这样!我们要做的可是玩命的事。” “那回信你让我爸回到哪呢?” “我想过了,就让他回到本市汽车交易网。用林蕊蕊这个名字,我们到网站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回信了。” 史大发把电脑上刚才写的威胁信再看了一下之后,接着写道: 要是您有意交易的话,请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在公布栏上用林蕊蕊的名字表明您的想法,我们确认之后会跟您联络。 “这样如何?”史大发回头看着林蕊。 她看过后点了点头说: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而且可以确认对方的想法。” “以前绑架犯常用登报的方法,在报纸的寻人启事栏上刊登:‘大强,问题已经解决了,马上回来!’等等,不过这一定得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通过网站上的公布栏,马上就可以确认,是一种快速的联络方式。这还得感谢科技的快速发展呀。” 史大发再读了一次威胁信,检查有无错字后说:“我到远处的网吧把信发出去。” “就在这里发不行么?”林蕊指指笔记本电脑。 史大发摇摇头:“在这里发不安全,警方可能会查到IP地址的。” “你真的很谨慎,考虑得真细呀。”林蕊有些佩服地看着史大发。 “要做成这件事就得心细呀,丝毫马虎不得。” “好,你快去快回吧。我等你。” 早上,史大发从自己睡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和平常一样,做健身操、腹卧撑、仰卧起坐,又打了一套拳。做完后他躺在地毯上调整呼吸。正上方出现林蕊的脸,“早安!” “你醒得很早嘛,还是紧张得没睡着?”史大发问。 “肚子饿了。”林蕊说。 “等一下吧,我现在到外边买。”他起身走出房间。 早餐吃油条,豆浆和咸菜。 大发边咬着油条边打开电脑。他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回过头去,只见林蕊正看着电脑荧屏。 “爸爸不知道看到那封信了没有?”她犹豫着说。 “要看看吗?” “嗯。” 大发在电脑浏览器按了两下,然后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看公布栏里的东西。 比昨晚看到的时候多了两则留言,但好像都不是吕一凡发的信息。 “还没有回音呢。”他说。 “他还没看到吧?” “不会吧?作为大企业家,早上起床后应想到可能有紧急的事情要联络,通常一定会先看看有没有信息发进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看威胁信。思考着要怎样应付这件事才是。”史大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刚过八点。 史大发又说:“我们现在先推敲一下你父亲会做些什么事。首先,他会跟警方联络,以他的地位来说,一定会有一两个关系良好的警察朋友吧。公安局刑侦队的刑警会在大约一小时以后到你们家,在这期间,你父亲会打电话进公司,说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先不去公司。其余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否则一定要紧盯着家里的电话。然后也会打电话告诉你母亲你被绑架的事。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那跟银行的联络呢?”林蕊问。 “你是说赎金的事,是吧?那还早呢,要和警方谈过后吧。况且,这可是雄霸一方的巨商大亨吕一凡呢,要如何张罗五千万元,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史大发走进浴室快快冲个澡,边刮胡子边盘算以后的事。吕一凡一定会在网页上回信。他一定会先开出条件,想确认女儿的安全等等。那么这边该怎样回应呢? 他刷完牙回到房间,林蕊坐在桌前看电脑上的新闻栏目,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被绑架的相关报导,但是没有看到。 5 早上起来,林如玉见女儿看电影一夜未归,心中很是不安。但又一想,她可能是看了通宵电影,再等等看吧。 这时吕一凡来到林如玉的住处。林如玉很惊讶,他可是从来没这么早来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吕一凡说有事跟她说,把她拉进了卧室。 “出什么事了?”林如玉有些焦急地问。 “林蕊被绑架了!我收到了威胁信,要我出五千万元赎她。”吕一凡黑着脸说。 ------------ 125、双方在较量 “啊?”林如玉惊呆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但她马上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正在思考。” “你还思考什么,快准备钱啊,这样女儿才安全。千万不要报警,也不要想别的办法,搞不好绑匪会撕票的。”林如玉惊恐地哆嗦着嘴唇说。 “五千万元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把她养大,不但没得到她的好,还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他妈的!” “这时候你还心疼钱么?”林如玉气愤地瞪大眼睛。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快准备赎金吧!” “我还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你有近八亿的财产,拿出五千万也不会怎么样,你还想什么?” “你说得轻巧,五千万元是小数目么?” “哼,你要不赶快准备赎金,我就……” “你要怎么样?” “我就要揭穿你偷税漏税的老底,让你也好不了!”林如玉曾经当过吕一凡公司的会计,她是知道吕一凡的老底的。 一听这话,吕一凡软了下来,“你看你,气急败坏的,我这不在想办法呢么。” “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赶快准备赎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林如玉流着眼泪说。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准备赎金。” “一定不能用别的方法!” “我知道了。” 吕一凡匆匆走了出去。 6 中午,史大发要出去买午餐,出门前他又叮嘱林蕊:“你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不管是谁敲门都不用理,也严禁打电话和接电话。不要用电脑上网。别的么,随便你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便利商店也不能去吧。” “我们可不是在做躲猫猫游戏!”说到这史大发竖起食指,做了个警告的姿势,说:“绑架行动已经开始了,一切行动都得小心,你哪也不能去。”说完,史大发压低了帽子,戴上大墨镜走出门去。 史大发买了一些包子带回旅馆,这样比较简单。吃着包子,他又重新想着如何取得赎金的方法。 五千万元的人民币,体积相当可观,就算塞到麻袋里,也得装几麻袋吧。挪动也是个问题。 绑架犯之所以被逮到,常常是由于没有深谋远虑该如何取得赎金。然而对警方来说交赎金正是抓人的好时机。警方会预先设想许多状况,布好天罗地网。 吃完饭,史大发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一下公布栏。 就在那一瞬间,他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因为看到这样的公布文字: 希望购买我想要的最新型号奔驰轿车。不过价钱很高,筹钱需要花一点时间,我也必须知道交易契约的详细内容。 林蕊蕊 林蕊蕊这个签名不会是偶然相同的吧!而且内容是希望交易,这应该是吕一凡的留言。 “你爸爸看到威胁信了,已经有回应了。” “真的?已经到网站上回复了吗?” “哦!你爸爸回应的留言又增加喽!” 新增加的留言是: 我要亲眼看一看我要买的轿车。想要确定有没有伤痕,也想听听引擎的声音。付钱一事,至少要等这些确定过之后吧。 林蕊蕊 “你爸爸是先要确认你没事,然后再谈交易——就这个意思。” “你怎么打算?” “这个嘛,要怎么办呢?”史大发在沙发上坐下来,伸直两腿,喝着啤酒。他又说:“对方这样说,主要有两个理由:一个是确定人质真的没事,另一个则是要让犯人露出马脚。对方也包括警方,警方最期待的是犯人打电话来,然后要你在电话中讲话,在反侦测的同时,看可不可以得到什么情报。现在吕一凡家的电话应该是装了电话录音,还有其它一大堆机器,刑警们戴着耳机在等待着。” “会这样么?”林蕊偏着脑袋问。 “我想会的。一旦受害家属要求确认人质的安全,绑架者就得绞尽脑汁思考怎样才能妨碍警方的侦查。这可以说是警方和绑架者第一步的短兵相接。”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蕊又问。 “我们只要不理这些要求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保证人质的安全。我想就这样写回复信。” 史大发又说:“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拿到赎金,五千万元人民币,体积和重量都不是普通的大和重,我们要运走得要有汽车。但是车子容易被跟踪。” 林蕊思索着说:“把五千万元换成有价的什么东西,拿到东西后再换回现金可以么?比如,可以叫他准备价值五千万元的钻石,这样要搬运就方便了。” 史大发思索着说:“但是钻石换现金时怕引起怀疑。如果一颗钻石的价值在一百万元。这就要百万元的钻石五十颗……” 说到这史大发摇摇头:“一、两颗钻石要换成现金还有可能,但五十颗可就有问题了。一家珠宝店卖两颗,那也必须找二十五家,有个奇怪男人卖来源不明的钻石的传言,很快就会传遍所有店家,不用到五家大概就被埋伏的刑警盯上了。” 林蕊又说:“用银行汇款的方式可以么?” 史大发说:“问题在于要如何领出这些钱。无法到银行柜台领,只能从自动取款机提领。但一天可以提领的金额有限,要领五千万元,就算使用数个户头,也要花上好几天。警方会要求银行协助,盯住这些户头的动向,在使用银行卡数十次的领钱时,就可能被警网包围了,况且监视录影也会留下证据。”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林蕊问。 “这得好好想一想。”顿了一下,史大发又说:“现在,我得写点东西。” “你要写什么?” “你等一下。” 史大发写完后把写的东西给林蕊看。 “这是什么?” “读了就知道啊。” 林蕊看完纸上的内容,慢慢转过头来,双颊有点僵地说:“你要我打电话?” “是啊,因为对方希望先确认你没事,若是由你本人直接打电话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满意吧。” 史大发把林蕊的手机递给她。 她双手交叉胸前并看着电话,润了一下嘴唇才说:“接电话的不一定是我爸爸呀。” “我想会是你爸爸。要是别人接,就马上说请吕一凡先生听。只能等十秒钟,要告诉对方只要过了十秒你就会挂电话。” “可是我想爸爸一定会问我许多问题的。” “没有多余的时间多说什么,就告诉他说没时间回答问题,你只要照着纸上写的念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说:“打打看了。”然后睁开双眼。 史大发指了一下手机。林蕊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深呼吸,才伸手拿起电话。 林蕊颤抖着手指按下电话号码。 电话铃响声从林蕊的耳朵旁传出来,接着电话似乎接通了,有人出声,但无法判断是不是吕一凡的声音。 “啊!爸?是我啦!知道吧,我是林蕊呀。”她边看着大发写的纸条边说。 对方很激动急促地说着,连史大发也听得到声音。林蕊显得一脸困惑,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啦,没有时间慢慢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你这样问我也没办法回答呀。反正你先听我说,没时间了呀。” 史大发紧盯着时钟的秒针,已经过了十五秒了。 “我没事的。请放心。拿到钱以后会放我回去的。这些人在旁边……啊,对不起,时间到了。” 史大发的手指就放在切断键上,心想再过两秒钟就切断电话。 林蕊打完了电话。但是样子有些奇怪,缩着背好像很冷的样子。 “怎么啦?”史大发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忽然紧抱着他,声音颤抖着说:“终于做了,无法回头了!” ------------ 126、双方在较量2 林蕊的脸颊靠在史大发的胸前轻声地说着。 “你害怕了吗?” 林蕊没有回答,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连她身体的颤抖都传到史大发手臂上了。 “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史大发说:“我们所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是常人不敢做的事。” 林蕊轻轻地点头,向上看着史大发,眼睛微微抖动着。 史大发抱着林蕊的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她抬起头闭上眼睛,似乎是让大发吻她。大发低下头把嘴唇接触上她的嘴唇。 史大发想,我和她一样也想求得一种心安。要完成像这样大的一场危险行动,绝对的信任感是必要的,男女之间要确认这一点时,或许肉体关系是不可缺的。 林蕊拿出保险套时,史大发颇为吃惊。大概是从宾馆房间里找到的,她是有这样的预期吧。或许她涌现了这样的想法:想要加深彼此的连带感,必须要有肉体的关系。 两人身体相互结合,彼此给对方激情与热度,最后共同攀上情感的高峰。 7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史大发打开电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正如所料,公布栏里有新的留言: 新型奔驰车品质确认完成。 非常谢谢卖主宝贵的建议。 接下来差不多要签约了。不过钱还没有准备好,有点困难而且明天银行又休息,我想可能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吧。还有在这之后,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付呢。 林蕊蕊 “这个意思是答应交易喽。”林蕊站在史大发后面看着电脑屏幕说道。 “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呢。” “什么?不是已经……” “他不是说准备钱得多花一点时间吗?他是在争取时间!接着居然还说要我告诉他交赎金的方式。反正对方就是等着看我们这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然后找出我们的破绽!” “要告诉他如何交赎金的方式,当然是要等他准备好钱之后再说喽。” “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史大发离开电脑,走到沙发上,林蕊也跟着坐了过来。 史大发不停地思索,对方会打什么算盘呢? “喂,”林蕊在大发旁边坐下说:“你要怎样拿到钱啊?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这个嘛……嗯……”史大发含含糊糊地回答。其实他现在的想法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要搅乱警方的侦查也不是那么难。虽然大家都说没有一件绑架案是可以顺利成功的,但是在他看来并不是真的如此。只是绑架成功的案件都没被报导出来而已。为了保住警察的面子,只能尽力让新闻不报导罢了。会被媒体大大炒作的都是抓到犯人的案件,所以播映出来的绑架犯都是没经验而且行动拙劣的样子。世界上一定有聪明的成功绑架犯。张子强就是这样的大绑架犯,他成功进行了数次绑架,勒索数额都很巨大。 在答应林蕊搞假绑架后,史大发研究了一些绑架案。 “拿赎金的方法,你不想告诉我么?”林蕊又问。 “要一步一步地告诉你。” “你心想搞不好会刺激到我就不好了?你担心我会害怕?我,没你想像的那么软弱。”林蕊盯着史大发说。 “你看着吧。我不会一次就让他们看清楚我的做法的。” 史大发回到电脑前,再操作几个步骤,进到提供免费电子信箱的网站。用假姓名和地址注册了一个信箱。 他打开写电子信件的画面,又给吕一凡写了封电子信: 你发来的信息我们已经确认了。相信你一定很高兴知道林蕊安全没事。之后就看交易是否能顺利进行了。不要让不必要的事件令交易停摆,这样对双方都没好处。希望所有的事都迅速进行。 首先请你准备现金五千万元,装进普通的麻袋中。准备好后用之前的联络方式通知就可以了。 我希望你会尽快准备完毕,回信还按以前的方式。因为这个信箱账号我们仅用这一次。 大发把信读了三遍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慎重地又到远处网吧将电子信送出。过了几秒,萤幕显出信已送出的画面。他立刻退出网站。 回到宾馆房间,史大发关上电脑,说,“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 “接着马上要拿赎金了喔。”林蕊喘了一口大气说:“还不告诉我要用什么方法么?”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大发笑着说。他是想告诉她这次的方法,但又觉着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得太多比较好。“今晚先睡觉吧。” 8 早上起来后,史大发又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公布栏,他见到又有回复: 早安!我是林蕊蕊。总算将钱准备好了。这样应该可以拿到盼望的爱车了吧?之后就等你的联络。 看完回复后,史大发 打电话到宏达饭店预约今晚的住宿。一位男饭店服务员接了电话,问了有几位要住宿,他回答说就一位。 “好的,今晚将为您准备一间单人房。” “可以的话,希望能是面对环形道的房间。” “您是说饭店正面的这一条环形道吗?” “是的。而且最好不要是太高的楼层。” “请您稍等一下。” 大约等了二十秒,饭店男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十五楼的房间可以吗?” “十五楼……不错啊。就这个房间好了。” “可以请教大名和联络电话吗?” 说出了伪造身分证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之后史大发挂断电话。 “你订了哪里的饭店啊?”林蕊坐在沙发上问。 “宏达饭店。就在这附近,还不错的饭店呢。” 史大发话说到一半,林蕊打断他:“我是问为什么要订这个饭店?要把那里当做地下指挥处么?” “没有必要有新的地下指挥处。那饭店只用今天一天而已。” “为了拿赎金用的?” 史大发耸肩笑着说:“你想问的问题还不少呢。” “你能告诉我么?你打算怎样?为了什么目的要用宏达饭店?你到底是要用什么方法拿赎金呢?”林蕊追问。 “不需要这样逼问吧。” “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么,我们不是伙伴吗?”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现在不是时候?爸爸不是已经在网上回复了吗?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就等拿钱不是吗?” 大发叹了口气,慢慢地眨眼说:“都说过几次了,这可是关系一辈子的行动,不是那么简单进行的。不一步一步照着顺序走,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这次的行动,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罢了。” “但是命令准备钱的是你……让把钱装进普通麻袋的……” “这是为了走下一步所必备的啊,你也玩过电脑游戏,你应该知道的。” “我可是不太玩电脑游戏。” “是么!现在你先闭嘴,看我怎么做就好了!” 她应该是不能理解的吧,不太服气地点点头。 到了下午,史大发开始准备出门的东西。从衣柜取出运动袋,把摄影机,三脚架还有望远镜放进袋子里。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今天是星期六。我想双人房应该是有空房的。”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一起去喽?” “只是要小心不要引起饭店的注意。你要做一点变装,但要自然一点。” 林蕊站到大发的面前,双手插腰往楼下看。 “干嘛?” “干嘛?你要我怎样变装啊?没衣服,也没化妆品啊。我要能够变装的话,大概只能变成年轻的流浪汉吧!” 哈哈哈!史大发笑了出来。真是说得挺好笑的! “要不你就在家里等着啦。我想警方应该已经掌握到你失踪时穿的衣服了。而且也考虑到绑架犯可能会利用饭店,说不定也发通报了。” ------------ 127、双方的较量3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但我想,对你而言,我在的话对你做事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说明了这次是绝不妥协的。在这之前,他还在心里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接下来要自己一个人行动。不过她在的话也确实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放下手上的运动袋说:“那好吧,我们一起出门吧。” “我可以一起去宏达饭店啰?” “在这之前先去买东西。” 史大发想大概没有像我这样的绑架犯吧。跟被绑架人家的女儿一起逛百货公司买东西,也正因为这样,或许可以扰乱警方的侦查,但也让人无法定下心来。 感觉上林蕊的心情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东挑西捡地选购衣服,那个样子就跟一般年轻女孩没有什么两样,很完美地带入四周环境。史大发只是告诉她:想一下我们买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个笨蛋,没有打扮到会让店员留下印象。她边找衣服边巧妙地移动。 林蕊总算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纸袋。 在外面等待的史大发笑说:“好像东西都买好了嘛,我原想可能还要花多一点时间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快地买东西呢,不过在店里待久了,怕店员会留下印象,所以随便挑挑啦。” “嗯……这一点真是做得好。” “接下来是买化妆品。走!”林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雀跃。 史大发在茶廊喝着饮料等林蕊选购化妆品。 大约三十分钟后她回来了,看着她的脸,史大发睁大了眼睛。 “你化了妆啊?” “是啊。顺便嘛。”林蕊边说边坐在史大发对面。服务员走过来,她点了一杯奶茶。 “你该不会是让店员帮你化的妆吧?”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吧。借个镜子自己化的。你放心,在那种地方啊,没有人会去看你的,大家都只关心前面镜子里所映照的那张脸而已。” 奶茶送来了,史大发看着她喝茶的脸。妆没化得很浓,上了妆之后她那细嫩的肌肤更亮丽出色。强调了眼睛和鼻子,比原来的轮廓更为明显。 “干嘛这样看着人家?还在担心啊?” “没,没事。”史大发眼神闪避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东西要买。” “这次是什么?” “行动的必需品。” 再次搭上出租车,开往另一处商业区。在出租车上史大发拿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林蕊。 “这?干什么?” “买东西的钱啊,要你去买。” “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啊?”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买什么的,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大发不太想让出租车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蕊却不高兴地鼓起了嘴。 他们在路边下了车,星期六的电器街人员很混杂,对不想让人留下印象的他们来说是刚好。而且林蕊还戴了帽子遮到眼睛部位。 他们走进一条巷子里,这里人也很多,但是气氛上有点不太一样。 史大发马上注意到一个人,那是个胡子长得黑黑的路边黑市商人。 “你去那个人那边,问他有没有简单的老人手机。”史大发在林蕊的耳边说。 “喔、喔!”她点点头。 “不用问厂家,三百元左右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来么?” “要你去买,是为了避免惹人注意。” 林蕊的眼神显出些不安,但马上就重重点了个头说:“知道了,我去喽!”她朝那个男人走去。 林蕊跟那黑市商人说话,史大发在远处看着。客人是个年轻女孩,黑市商人似乎也没多惊讶。 十五分钟左右,林蕊回来了。史大发也松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她指指手上一个小纸袋说:“还装上了电话卡呢。我打了114询问了一个电话号码,手机好使的。” 坐上出租车来到宏达饭店。史大发说:“我先进去,之后会跟你联络。你绝对不要从饭店正门进去。” “知道啦。”林蕊点点头。 史大发走进饭店,向前台服务员出示了伪造的身份证,并在登记卡写上假名、假住址和假的电话号码,他又换了个双人房间,还是十五楼,面向环形道。预付五百元完成了住房登记手续。为了安全他尽量不抬起头来。 服务员给的房间是一五二六号房。史大发一个人搭电梯上去。 一进房间他马上打开窗帘,左斜下方可以看见环形道。他从袋子里取出望远镜,迅速对好焦距。从左面方向开来的深蓝色轿车刚好穿过视线。 第一阶段过关了。史大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之前他和朋友来过这个饭店,因而知道可以看得到环形道。 史大发拿起手机,给林蕊打电话:“在一五二六号房,进来时要敲门。你坐出租车,但是坐到宏达饭店前一公交车站就下车。然后从那里进地下人行道,再利用人行道进入饭店。从地下室可以直接搭电梯上到客房层。这样可以完全避开饭店柜台及人群聚集的场所。” 林蕊回答:“我知道了。” 9 史大发在饭店房间里脱掉上衣, 开始做准备工作。他先把摄相机架在三脚架上,置放在窗边,再看着液晶画屏,调整摄相机的角度和镜头。从左边开过来的车都可以入镜。 接着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脑,试着接上网络,到此为止一切顺利。他又看了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林蕊蕊留了新的信息在上面: 订单下好了,钱也准备好了,但是你还没有任何的联络。 你说希望能早早拿到想要的东西,却不知你还在等什么? 这点一直让史大发很佩服,这真是写得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文章。读这篇文章的人,会觉得这只不过是非常想要车子的年轻女孩。 总之从这封信看得出来对方开始感到焦急了,急着想知道绑架犯到底要出什么招术,快要无法忍受了。 史大发从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对着瓶口直接喝。开始再次地思考一下计划,应该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步骤,也应该不用担心被抓到漏洞。 看了一下时钟,给林蕊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可林蕊还没有来,她到底在干什么? 又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总算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史大发问。 “是我!”听到这样的回答,史大发才开门。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换个衣服……”他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林蕊染了一头接近金色的头发,而且还变短了! 嘿嘿嘿,她调皮地笑了笑,还伸手拨弄了一下短发。 “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染的啦,还不错吧?”她很慎重地踏进房间,环视一下房间,然后走向窗边,看着摄相机说:“你在拍什么?” 这不是回答她问题的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 “你的头啊!弄得那么醒目,不觉得很危险吗?” “这个?会醒目?” “你自己照照镜子!” “因为你说要变装的啊,我就依我自己的意思 变了,这可是下了很多功夫的,自己剪头发,自己染,然后换了衣服。你看!跟刚刚的我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她上身穿了一件红色无袖T恤,下面搭一件黑色裙子。首饰和鞋子也换了,史大发看着很惊讶。 “我不是说不要变得太显眼吗?”史大发抱怨。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像小孩子玩弹簧床一样,上下地弹跳着,还一副笑脸。 ------------ 128、双方的较量4 “喂,才变成这样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太奇怪了吧?现在啊,黑头发的反而是异类呢。” “为什么那些人要染发?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吗?不是吧,他们不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的吗?” “刚开始或许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一样啦。黑头发会让人觉得很土呀。为了不让人家觉得土,所以要染发啊。” 史大发摇摇头。现在不是争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总之回去以后再染回原来的样子。或许你自己忘了,你可是个人质。在被绑架的期间人质的头发颜色变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这样说好了,犯人是个怪人,因此半好玩地把人质的头发染了颜色。”林蕊脸上还是一副调皮相。 “胡闹就到此为止!”史大发又说:“你爸爸家有大一些的汽车么?” 林蕊说:“有。有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是跟朋友聚会时用的。” “让你爸把钱装进面包车里。” 大发拿出新买的老人手机,递到林蕊的面前说:“好啦,行动开始,打你爸爸的手机!” “我打?”她一脸的惊讶。 “我原本是想自己打的,但是和你一起就另当别论。我尽量不想让你爸爸听到我的声音,虽然你爸爸记得我的声音的可能性很低。” “电话里要说些什么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到这里来一下。”大发让她坐在电脑前面,然后按了一下键盘,萤幕上出现一篇文章。这是史大发在等她的时候写的。这篇文章分成了几个项目。 史大发先指着第一段说:“首先从这里开始。把这个内容说完后,马上挂断电话。” 林蕊露出认真的眼神读着写在上面的文章。看着她的脸,史大发不禁想,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在摆样子。不管是买东西时那种奇妙的大胆,或是染头发,完全是一种想要掩饰自己心里不安的装模作样。 “用这个电话打不要紧吗?” “拜托你时间能短就短,要是时间长了会被锁定在哪个区域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手机号码按键说道:“马上?” “马上!不快一点的话,天要变黑了。” “天变黑了就不好了,是吧?” “这个摄相机又不是红外线摄影机,而且望远镜也不是夜视镜头。” 她大概多少了解了大发说的话的意义,沉默地点了头,再一次深呼吸,换成左手拿手机,右手手指接近按键。把电话号码慎重地按下去,按完后将手机靠近耳朵,眼睛轻轻地闭上。 史大发也听得到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啦!林蕊!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说!”她面对电脑,然后接着说:“你十分钟后出门,请把装东西的袋子放到咱家的面包车里,这样好装。车子里只能爸爸一个人。开上环城公路,往宏达饭店环形道的方向开……。依照速限开车就好。会再跟你联络……对不起。 没时间说了。” 挂断电话后,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史大发,脸颊稍稍泛红。史大发亲了她一下说:“做得真好!” “下次的联络也是我吗?” “基本上是的,联络的事就由你来做。” “基本上的意思是?” “之后你就会知道。” 史大发操作电脑,再次上网,进入公路管理局交通资讯网站。液晶萤屏上显示出环城公路的地图,路线的显示是白色,依塞车的状况会呈现红色或黄色,今天交通比平常通畅,但还是有些地方呈现一些颜色。 史大发找到吕一凡可能选择的路线,并没有塞车严重的地方。 他交互地看着时钟和高速公路的路线图,喉咙相当渴,他把剩下的矿泉水喝完。林蕊也喝起可乐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史大发不时地切换交通资讯,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要是有变化的话,那一定是发生车祸了。他心里只能祈祷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 看着时钟,史大发弹了一下指头说:“林蕊!再打电话!” 林蕊表情紧张,拿起手机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问他现在到哪里了。” 她点点头,打了电话: “喂,是我!现在到哪里了?……啊,东大桥?刚过了东大桥呀。” 史大发做了个OK的手势,她急忙切断电话。 “是到了东大桥。” “我知道。”史大发点一下头。 两人眼睛盯着本市交通路线图,从东大桥到宏达饭店还很顺畅,可以以时速六十公里跑吧。 过了一会儿,史大发再弹一下指头说:“打个电话,确认位置!” 林蕊按下手机重拨键,好像马上就接通了。 “现在到哪里了?……马上要到宏达饭店了。” 史大发站了起来,给她一个OK的手势,她急忙地挂了电话。 史大发站在窗边,再确认一下摄相机的位置。并招手要她过来。 “一分钟后打电话,指示他从宏达饭店前绕着环形道走。之后把电话交给我。” “交给你?你要跟他讲话?” “嗯,从那时开始由我跟他说。”史大发边说边点头。 差不多一分钟后林蕊打了电话,“喂,是我,现在你绕着环形道绕圈走。不要关电话。” 史大发站在旁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变声器。 他先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过手机,手机是很轻的,他却觉得相当沉重。心跳也开始加速。 站在窗边,他一手拿着手机靠近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而摄相机也开始转动。 看到灰色的面包车从斜坡上滑下来。看着摄相机萤屏的林蕊和大发交换了一下眼色,她沉默地点了个头,表示那是他爸爸的车! 大发拿起变声器对着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一口气把话说完: “继续绕着环形车道去!让你离开再离开。” 在一旁听他说话的林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唐老鸭一样。 吕一凡应该也同样吓一跳的吧?他顿了一下才说话:“要绕几圈呀?” 大发回答:“告诉你离开时再离开!” 说完他把电话切断拿给林蕊,用望远镜监视环形道,灰色的面包车在环形道上绕行,后面还跟了几辆车,有卡车,还有计程车。 灰色面包车再次出现。环形道呈圆环状,不朝出口走的话,只要汽油足够就可以一直绕圈圈。 等到面包车出现第三次后,史大发才给林蕊下一个指示。她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后按下手机的重拨键。 “喂,是我!交易中止!回家去吧,等下一次的联络……对不起。我也不太知道为什么。” 挂断电话后,林蕊怒视着大发,大发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停止交易?”林蕊质问。 “突然?才不是呢。最初就决定好的。” “最初就决定的?原本就这样打算的?” 林蕊走到大发旁边,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了解警方的动向。” 大发站了起来,查看摄相机的摄相。 荧屏画面显示出环形道的影像。灰色的面包车反复通过几次,其它各式各样的车也通过了,但是出现两次以上的只有吕一凡的车。 “真是奇怪,你爸爸的面包车真的没有别的车跟随。” “到底是哪里奇怪了?多少透露一点吧。”林蕊有些生气地说。 “警察的车没有跟随你爸爸的车,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爸爸的车后面不是拍到吗?有计程车,有卡车,轿车,有一堆车!” “都只出现一次,环形车道上绕圈圈的车只有你爸爸的面包车,其它的绕圈圈的车一辆也没有。” 林蕊嘴巴半开,她总算知道大发在说什么了! ------------ 129、双方在较量5 129、 “警方的车就算不紧跟在后,也会在两三台车后面跟着吧?但没有这种跟随的车就怪了。不这样跟的话,万一出事就来不及反应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录影上并没有像这样的车子出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蕊没回答,只是歪着头看着电脑画面。对史大发来说,也没有期望过她会对他说出什么答案来。 “有几点可能,一个是可能有什么理由不让警方跟。从这种情形看来,一定是用了比跟车更好的追踪方法,譬如说侦查人员藏在面包车里面。” “会躲在车里吗?”林蕊把脸靠近荧屏。 “确认看看吧。” 大发将面包车内部拍得最清楚的画面挑出来,然后放大。 “车里好像没有别人吧?”林蕊说。 大发点了点头。 “喂,小说或电影里不是也常演警方会在赎金里暗藏追踪器吗,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呢?”林蕊又问。 “或许装了追踪器也不一定。”大发同意林蕊的意见。“除此之外,通常也一定会跟踪,或是在某个地方监视。” “那会不会是监视啊?” “笨耶!我不是在你爸爸的面包车临近环形道时才指示他绕圈的吗?他们怎么会想到在环形道四周布置监视?” “那……你有什么看法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伤脑筋,警方的人到底是藏在哪里。”大发一投身躺进沙发里。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只是这个想法大发也不敢置信,所以也就没说出口。那就是警方根本没有动作。也就是说吕一凡根本没向警方报案!要是这样的话,只出现面包车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而这样的做法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吕一凡担心报告警方后会被撕票。吕一凡身为父亲,女儿的生命优先考量是对的。 但是大发还是想推翻这个想法。这个男人不像是那种人,他不会那么容易一威胁就屈服。他一定会想办法搅乱犯人,设法救出女儿的。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借助警方的力量,所以警方一定在哪里严阵以待。 “喂,是什么时候啊?”林蕊问大发。 “什么时候?什么事?” “真正要拿赎金的时间啊。难道还要再做一次预演么?”她站在他旁边,张开双手,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着。好像对他的做法不认同的样子。 “我只是希望能把它做得完美,这也是为了你。你想要钱的吧?想要报复你爸爸的吧?” “是啊,但是不想这样拖拖拉拉的。” “不是拖拖拉拉,是很慎重,再怎么说对手可是吕一凡,他可不简单!” “那什么时候拿钱?” “你为什么那么急?没必要匆匆忙忙的吧。王牌在我们手上,只要选好正确的时间、正确的方法就可以平稳拿到钱了。” 林蕊很激动地摇头,一头短发都乱了。 “你要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啊,我已经受够这种紧张的感觉了,我想快点松口气!” 她大声说完之后,冲到了床上趴下。 他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摸着她刚染的头发。 林蕊挽住大发的腰,大发静静躺下,重叠在她身上。 “紧紧抱住我!”她轻声地说:“这样我能放松些。” 虽然知道沉溺在床是件傻事,但是看着躺在他臂膀上的林蕊如此惹人怜爱,大发还是动心了。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10 第二天吃完早餐,大发又上网了,他看到本市汽车交易市场网站上又有吕一凡以林蕊蕊的名义发的新留言: 早安。这边已经准备好钱了,对于突然的合约延期,我相当地生气!我只好限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了,要是在此时间内没有任何联络的话,该向谁说,我就会向谁说! 对不起一早就这样发牢骚! 林蕊蕊 从浴室出来的林蕊,头发变成了深咖啡色,感觉上比起刚才的金发可是要好多了。 “这比较适合你。”大发说。 林蕊也看了吕一凡新的留言,问: “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正在想。”大发回答。 “还在想喔?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耶!”她看了看时钟之后摇摇头说:“那篇留言是早上六点多写的,到明天早上六点只剩十七个小时了。” “我没那么介意这件事。” “但是他说在这时间内没有联络的话,该向谁说,就会向谁说的……” 大发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向警方报案的意思吗?这样威胁就有用的话,那他是太小看人了! 但是他也有点迷惑,在利用环形道的战术里,并没有警方的影子。说不定吕一凡是真的还没有向警方报案。 他又摇摇头,吕一凡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是个陷阱!这是要造成一种错觉,让我方认为警方没有动作,然后在我方防范不足时他们好出手攻击。 “昨天就那样把钱拿下来就好啦。”林蕊说道。“就是爸爸在环形道绕圈圈的时候啊。又没有警方跟踪,然后叫他把车丢在路边不就行了?等爸爸离开现场,我们再把钱拿走,或者连车一起开走都好啊。” “白痴啊,那样警察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警察在哪?不是没有警察在吗?” “没有理由不在,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盯着面包车的动态。” 大发心想,说不定警方在环城公路的每个路口都派了人盯着,而且还窃听我们和吕一凡的对话。 “请对方把赎金带到指定的地方,然后指示负责运送的人放下赎金之后马上离开,这是可行的。只是在这之后,我方若无其事地去拿钱的时候,一定会被警察逮捕,你知道为什么吗?”大发问林蕊。 “想也知道是因为警察埋伏啊。” “是的!刑警们睁大了眼睛看着,等着看犯人什么时候露面。这也是一般逮捕犯人最正确的时机。那我问你,为什么警方知道拿钱的地方?” “被害人的亲人跟警方说的呗。” “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拿赎金的地点,不到最后一刻不透露出来是比较聪明的。只是不全部说清楚的话,负责送钱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要兼顾这点是比较困难的。” “先告知一个大概的位置,到了附近再指示正确的地方不就好了?” “你说得倒简单,这很难顺利进行呢。要考虑到警方的灵敏反应。不能以分钟为单位,而是必须以秒为单位来行事。” “你是这样在计划的吗?” “可以这样说,想法差不多确定了,接下来要用功一下。” “用功一下?”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大发打开电脑,摩拳擦掌了一下,写了下面的文章: 吕一凡先生: 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不中断计划。所谓的意外是我察觉到好像有警方的监视,事实如何并不清楚。要是您向警方报了案,警方在侦查的话,那实在令人感到遗憾。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必须马上停止,你女儿也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您的身边了! 我再次警告,不要让警方介入。假设下次的交易还有这种感觉的话,我们绝不犹豫将全面撤退,不再联络也没有下一次的交易。 装赎金的麻袋里绝不可以设追踪器。要是有这样的迹象,就视为违反约定。我们这里也会备妥测试追踪器的工具。 下一次的联络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发出,请等候! 再读了四次文章之后,大发外出到网吧用电子信箱将信件发往吕一凡的电子信箱。 ------------ 130、得到巨额赎金了 大发回到宾馆房间后,林蕊问他:“你想好发现追踪器的方法吗?”林蕊问大发。 “方法有几种啊,金属探测器也行,电波探测器也行。” “但是要等赎金拿到了以后才能用啊?” “是啊。”大发笑笑说。 “要是这样,那个指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啊?” “多少有些吓唬的作用,是种威胁。因为对他们来说,也不知道我们这边会使出什么手段,也只能先依照这边所说的去做了。” “他们会先依照我们所说的去做吗?” “我想他们并不会在赎金上装追踪器。假设犯人成功地拿到赎金,他们也会怕因为追踪器而让犯人不爽,做出什么糟糕的事。要装追踪器的话,应该是装在运送的人身上或是车上。所以对我们来说,必须要想出对策才行。当然,我已经想好了。” “告诉我!” “以后再告诉你。” “又来了!”林蕊一脸不高兴地说:“老是摆架子,感觉很差耶。你根本不把我看成是伙伴!” “你可是最重要的伙伴。要是没有你,这次的计划绝对无法成功。你啊,想想可能比我还更重要呢。” 大发的话好像让林蕊的感觉好多了,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同时光芒中也带着紧张的神色。 “我做什么好呢?” “演一场戏!”大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大主角,无可取代的大主角!” 隔天,和平常的星期一一样起床。两个人并没有睡得很 好。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演出了,情绪有些高涨。刚觉得有点快要睡着时却又醒了过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感觉头有点沉。 两人边吃早餐边谈今天的计划。然后两人退了房,又在十里外的和平饭店开了房,新开的房间在十二楼,面向前进大街。 到了下午,两人又上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的公布栏。有“林蕊蕊”的新留言: 你好!看到关于交易的新联络了,这次真的要签约了。上面还附加了许多的条件,我的目的只不过是买到车子就好了,我已经说了,什么条件都好,你却那么麻烦!让我也等得太久了。 啊——啊!想快快签约呢! 看到这个留言后,大发对林蕊说:“你按照咱们商量过的,给你爸爸发指示吧。” 林蕊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爸爸,我是林蕊。你现在开着装钱的面包车出发。开到前进大街东入口沿着大街向西行进。” 很快,吕一凡开着灰色面包车来到了前进大街,不久就经过和平饭店门前。 大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他事先架设好的录相机也录下灰色面包车经过的情况。 史大发让林蕊隔一段时间就给吕一凡打电话,问他的车所在位置。当吕一凡的车沿着前进大街行驶到与昆明路交叉口处时,史大发让林蕊打电话告诉吕一凡向回返,再返到前进大街东入口处。 经过两次这样的往返,大发察看录相说:“吕一凡的车确实没有警察的车跟踪。现在他的车就要再次经过和平宾馆门前了,你告诉他拐入前边的宁波路,然后把车停在路边。让他不要锁车,下车后拦出租车回家。 林蕊用手机打通了父亲的手机,按史大发的要求给父亲下了指示:“爸爸,你现在把车拐到宁波路上,然后把车停在路边,不要锁车门。之后下车拦出租车回家。他们成功后会马上放我。千万不要有别的举动,否则他们会撕票的。” 吕一凡回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把车开进宁波路。 史大发在望远镜中看到吕一凡把车开进宁波路,然后停在路边,又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离开。他快速奔到楼下,开动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前往宁波路路口。 到了宁波路路口吕一凡的灰色面包车后面,史大发停车,迅速把吕一凡车里的麻袋搬到自己车上,然后开车离开。他将车开出了五公里后,确认没有车在后面跟踪,又把车开回和平饭店。 回到和平饭店的居住房间后,林蕊一把将大发紧紧抱住。 “终于做到了!太成功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完成的是一个太重大的任务了。 大发把她的手从颈子拿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真的成功了!” 两个人马上乘面包车来到另一家订好的郊区小旅馆,把面包车停在旅馆的后院。林蕊这时看着麻袋说:“那钱……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还不能碰!忍不住想摸的话,那就先戴上手套。” “手套?” “是的。” “为什么不能用手直接摸呢?” “钞票上头有没有动什么手脚我们又不知道,譬如,说不定上面洒了一种液体,手一碰到就会被染色,而且要用特殊溶剂去除,不然除不掉的。” “有这种东西么?”她露出不快的表情看着钞票。 “我听过这样的传言啊。还有其它的啊,比如抹上经过一段时间以后会使钱币变色的药物,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这些钱,没过多久,拿到这些钱的人会开始起疑,然后报警。” “各式各样的花样都有呀。” “所以这两三天内不要碰比较好。等时间过了,没有任何变化的话,就可以确定是没问题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厉害!”林蕊说。 她并不是恭维,像是由衷佩服的样子,大发惊讶地看着她说:“忽然这样,是怎么啦?” “你什么都懂,而且还看到二、三步之后。就像拿赎金的事也是啊,又这么顺利。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大动作,光用手机就拿到五千万了!” “不用给我戴高帽,你做得也不错嘛。”大发笑着说。 他们走进二楼订下的房间,史大发坐在桌子前拿出笔记本电脑,说:“我还要给你爸爸写一封信。” 信写完后大发让林蕊看,信中写道: 吕一凡先生: 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只是物品还没有确认。在确认过后,会将林蕊送还给您。 但要是察觉到警方有动作时,将取消。 将林蕊送还给您的方式,日后再行联络。 林蕊看信后,大发外出到网吧将电子信发了出去。 回到旅馆后他对林蕊说:“以后再也不用跟你父亲联系了。”然后他在林蕊的身旁坐了下来,手绕过她的背,把她一把拉到怀里说:“我们应该考虑下一步了,如何逃到泰国去。” 史大发和林蕊来到泰国后,便想放松一些日子。他们先是游览了泰国首都曼谷的各处名胜观光地点:卧佛寺,郑王庙,唐人街,考山路,暹罗广场,大皇宫,湄南河等等。品尝了泰国风味美食:炸香蕉,煲仔鱼翅,香竹饭、地瓜羹等等。 接着他们又来到泰国著名的旅游盛地芭堤雅游玩。 他们在芭堤雅海水浴场游泳。这里阳光明媚,天蓝水绿。他们又玩了海上滑水、冲浪、潜水等新奇刺激的水上娱乐活动。在海滩南端的可兰岛,他们还乘坐透明长尾船欣赏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奇景和热带鱼。 他们登上离芭堤雅海岸约10公里的美丽的小岛---珊瑚岛。月牙般的沙滩拥抱着蔚蓝的海水,沙滩沙粒洁白松软,特别清洁美丽。海水碧透,可透视水深达数米之下的海底生物世界。沙滩上排满了沙滩椅和色彩艳丽的太阳伞,风光迷人。阳光明媚之时,蓝天碧水,沙白如银;椰林茅亭,小楼别墅掩映在绿叶红瓦之间,一派东方热带独特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 131、林蕊在泰国被杀害 入夜他们走上街头。有五彩缤纷的烟火装点着芭堤雅的夜空。现代化宾馆、酒楼、海鲜馆灯火辉煌。游完街景后,他们走进剧场,著名的“人妖歌舞团”在这里演出。由于这种人妖歌舞团除了泰国之外别国没有,而且在泰国也不是到处都有,只能到芭堤雅或春武里海滨来看。因此许多外国游客专门到这里来看人妖。那些身为男人的人妖,却有着比女人更妩媚妖艳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舞蹈得非常柔美。一个个都风情万种,身材相貌比漂亮女人还要漂亮,皮肤也非常光滑细腻。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苗条清秀。一头披肩长发泛着亮黑的光泽。耳上佩戴着彩色宝石耳环,胸前挂着水晶项链,华丽的衣裙缠绕着莲步,轻盈优美,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人妖的表演包括各国民族舞蹈和代表歌曲。不少人妖表演还专门有华人歌曲、戏剧的表演,别具风味。 看到林蕊每日玩得轻松加愉快, 史大发想,这女孩还是年轻、带有孩子气呀。她以为出了国,远离了父亲,就远离了危险,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自己可不这样想。自己搞假绑架,勒索了吕一凡五千万,又背弃许诺,收到钱后没有把女儿送还给他,反而把他女儿带到了泰国,吕一凡这个枭雄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一定会派人追查自己,并想法把自己除掉。 史大发心里是有这种隐忧的,所以他在外面游玩时,总是悄悄地观察四周,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或可疑的情况出现。林蕊有时看到大发在游玩时走神,就问他:"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大发便回答:"没事,没想什么。"他不想让这还处于天真、浪漫期的女孩担心。 这天晚上,林蕊说她看了小说《红与黑》,还想看看这个电影,就用笔记本电脑从互联网上找到这部影片观看。影片是英语对话,林蕊是大学英语专业学生,英语很好,就给史大发翻译、讲解。 电影看完后林蕊就睡觉了,可大发却躺床上睡不着。他想到自已的经历有些像电影《红与黑》中的男主角于连。自己也像他一样出身贫苦,后来傍上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开始飞黄腾达。可是于连的下场是悲惨的,最后上了断头台,身首两处。自已以后也会像他的下场么? 想到这大发心里又不安起来,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又想起了一个民间故事:一个财主总是睡不好觉,他担心家里的财宝被人偷,晚上总是竖着耳朵听有没有异常动静。他看自己家的长工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心生嫉妒,就送给他两袋金子。结果长工也睡不着觉了,他怕金子被人偷了。数日后长工把金子还给了财主,他要睡眠。 大发想,我现在是不是也像那个长工,有了钱,却睡不好觉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看来有了钱不一定就是好事,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难处呀。 这样胡思乱想着,大发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在泰国各处游玩了两个多月,两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感情不断升温,逐渐达到了高点。林蕊又悄悄告诉史大发,“大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史大发看着林蕊问:“什么秘密。” “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真的么?!”大发惊喜地搂住林蕊。 “真的。我用试纸试过了,真的怀孕了。” “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大发又狂喜地搂住林蕊亲吻。 他们打算就在泰国好好地生活下去。开办一个企业,把孩子养大。可是,命运之神对他们却不是这样安排。 13 这天半夜,两人在旅店的房间里睡觉。半夜,史大发依稀听到有人在试着开门锁的声音。他想可能有盗贼,便悄悄起身藏进卫生间,准备给盗贼来个突然袭击。 他在卫生间中听到有一人打开门锁进了屋子,刚要冲出去捉拿盗贼,却听到几声“朴、朴、朴”的声音,他当保镖时受过专门训练,知道这是无声-手枪的声音。他觉得形势不妙,冲出卫生间。 一个高大的男人听到背后有声音,急忙回过身来,举枪要射击。史大发飞起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手枪。两人徒手搏斗起来。交手片刻,那大汉觉出史大发身手不凡,他不想恋战,虚晃一招,然后抓起床头柜上的两块手表夺门而出,跑下楼梯。 史大发也不想恋战,他急忙走到床边,察看林蕊的情况。只见她头上中了数枪,己经没了呼吸。史大发悲愤地搂着林蕊尚有余温的身体想,刚才那大汉不是盗贼,是杀手,他是专门来取我们二人性命的。他十有八九是吕一凡派来的。 史大发拾起大汉丢下的无声=手枪,见里面还有数颗子弹。他持枪警觉地守到天亮,然后走出房门,察看确实无人跟踪,他外出租了一辆轿车,又到箱包市场买了个特大旅行箱。回到旅馆,他把林蕊的尸体装进箱内,然后拎着旅行箱,放到轿车后备箱中。接着开车到城外的乡野僻静处,把林蕊尸体埋到一棵树下。他不敢报警,担心这样他们搞假绑架的行为会暴露。离开前他单腿跪在地上,向埋在地下的林蕊发誓:“小蕊,我一定要报仇,为你们母子两个人报仇!” 他马上买了飞机票,乘机飞回中国。 14 晚上,吕一凡穿着便装,坐在家中的书房里。他的对面,坐着刚从泰国回来的杀手王海南。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粗壮的身体把西装撑得鼓鼓的。 “吕老板,你交给我的任务圆满完成了。两个人都让我半夜在宾馆房间用无声=手枪悄悄干掉了。”王海南撒了谎。他想,反正吕一凡也很难知道史大发没被杀死的真相,就骗过他,这样面子上好看,也能拿到全部赏金。他又从衣袋中拿出一对情侣表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杀死史大发和林蕊后从他们胳膊上摘下来的。” 吕一凡看着这对阿玛尼情侣表,很新,应该是刚买不久。手表的背后还刻着“蕊发”两个字,这是林蕊和史大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结合。 “干得很顺利么?”吕一凡微笑着问。 “还好,没费太大周折,也没留下什么后患。” “嗯,这就好,你真的很能干,我没选错你。”吕一凡笑着递给王海南一颗中华烟。他又问:“你在他们身边找到银行卡或银行存折了么?” 王海南又撒谎了:“我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我也不好在行动现场停留太长时间。” “嗯。”吕一凡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拿出钥匙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支票薄,签写了一张支票递给王海南,“这是剩下的三十万。五十万赏金我就给齐了。” 王海南伸出双手接过支票,笑着说:“多谢吕老板恩赏。” 吕一凡笑道:“你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忙呢。” 王海南连忙说:“不敢,不敢。吕老板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王海南一定全力去办。” 吕一凡点头:“好,有事我会再请你的。”他又说:“这事你一定保密,不能跟第二个人说。” 王海南点头:“我明白。严守口风是我们干这行的规矩。” 王海南告辞后,吕一凡抽着烟想,我还得再派得力干将去泰国,想办法把史大发二人骗去的钱再追回来。我可以受害人家长的身份委托人去追这笔钱。如果把这笔钱追回来了,那我吕一凡在这场争斗中就大获全胜,既除掉了祸害,又挽回了经济损失。想到这他不禁长长地吐了口烟雾,咧开嘴笑了。 ------------ 132、史大发回中国报仇 晚上,林如玉正在卧室房间里看电视,突然从阳台上走进一个高大男人。她吃惊地定睛一看,是史大发,不由压低嗓音叫道:“怎么是你?” 史大发压低嗓音说:“是我。我从泰国回来了。” “我听吕一凡说,你和林蕊搞假绑架,之后逃到泰国去了。你怎么回来了?林蕊呢?” “林蕊在泰国被人暗杀了。我回来就是追查这件事的。” “啊?”林如玉低声惊叫了一声,又瞪圆双眼问:“是谁害了小蕊?” “我想你应该猜得出。” “是吕一凡?” 史大发点点头,“肯定是他派人干的。我们才到泰国两个多月,并没得罪谁。凶手是职业杀手,用的是无声-手枪。我同他交过手,他身手不凡。” 林如玉流泪说道:“吕一凡发现你们搞假绑架后,就说要追究。我对他说,你怎么追究我不管,但你不能在肉体上伤害小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再说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逃避你的逼婚。在我的一再恳求下,他点头了。想不到他还是下了毒手!” “你是了解吕一凡的,对触犯他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林如玉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又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确定凶手后,然后为小蕊报仇。我来这里,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林如玉点头,“我会帮助你的,我也要为女儿报仇。” 史大发走后,林如玉走进林蕊的卧室。女儿卧室的桌子上、床头上摆着她喜爱的洋娃娃和毛绒乖乖兔,泰极熊等玩偶。林如玉拿起一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她好像又把女儿抱在怀里,真切感受到她的柔软,她的温暖。她又把洋娃娃贴在脸上,女儿似在撒娇地亲吻她。她不由泪如雨下……。哭了好一阵,林如玉抬起头,她又看到的墙上挂着几幅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有女儿单独照的,有女儿与她的合影,还有女儿与同学的合影。照片里的女儿是那样美丽,像一朵娇柔的花条。她笑得是那么天真、浪漫。可这样一朵鲜艳、浪漫的花蕊,正在含苞欲放时,却被风雨摧残,凋谢了、枯萎了。我可怜的宝贝女儿呀!林如玉又痛哭起来…… 又哭了好一阵,直哭得痛彻心扉。在拿起一张面巾纸拭泪时,林如玉又想,是谁害死了宝贝女儿?是吕一凡,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竟然杀死了自已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真是太狠毒了! 林如玉眼前又晃过女儿被残杀的尸体。可怜的女儿,被残杀了遗体还不能落叶归根,孤魂在异域飘零,真是太可怜了!女儿,我相濡以沫二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妈随你去吧!妈去陪伴你的孤魂。林如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欲刺进自己的心口。蓦地,她又想到,我去了谁为女儿复仇呢?不,我不能死,我要为女儿复仇! 林如玉躺在床上,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直滴泪到天明。起床后,她到梳妆台前照镜子,只见脸已哭肿,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可让她吃惊的是,原来乌黑的浓发,竟出现了一些白丝。她不由想起书中的一句话:“人间几多凄惨事,教人一夜到白头!” 半个月后,林如玉将史大发找到郊区公园的一个僻静处。这里林木繁茂,游人稀少。他们坐到一棵树下的长椅上。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林如玉穿了一套很普通的棉布连衣裙,平底鞋。戴着太阳镜。 林如玉对史大发说:“我买通了吕一凡的一个心腹,弄清了情况。小蕊是吕一凡和他大老婆安影合谋杀害的。他们派出杀手是要杀死你们俩,可是让你逃脱了。” 史大发咬着牙根说:“我不能放过吕一凡和那个杀手,一定要报仇!” 林如玉点点头,又说:“安影最近要去秦皇岛海边疗养。我看这是个除掉她的好机会。除掉了她,我可以转正。这样下一步报复吕一凡,把整个公司夺到手都好解决了。” 史大发点点头。心想,这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呀。 林如玉又说:“安影吸毒,所以把身体搞坏了。你可以利用这点,制造一个她吸毒过量而死的假像。这样不容易惹火烧身,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史大发点头,心里感叹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安影同一个男人在秦皇岛的海滩边游玩。她捡起一个海螺给那男人看,“你看,这海螺多好看!” 那男人接过海螺看,笑说:“嗯,是挺好看,像你一样好看。”说着,他把海螺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安影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呀,就会油嘴滑舌!” 那男人笑着搂过安影 亲了一下:“我还会动手动脚呢!” 这男人名叫秦峰,四十五岁,身材高而瘦,长相还可以。他是安影的毒品供货人。两人通过毒品买卖勾搭在一起。吕一凡到处拈花惹草,对人老珠黄的安影早己失去兴趣。年龄四十八的安影风韵尤存,又在四十如虎的年纪,每日独守空床,心灵和肉体都很空虚,就吸上了毒,还打野食吃。她来秦皇岛疗养,就把秘密情人秦峰也叫了来,陪伴她。 史大发也来到了秦皇岛,喑中观察安影三天了,基本掌握了她在此的情况。 8月13日半夜,由于阴天,天很黑。史大发顺着雨水筒爬到宾馆6楼,又纵身跃上安影居住房间的阳台。他伏在纱窗上仔细听听动静,听到安影沉睡的轻微鼾声。他知道为避人耳目,秦峰睡在另一个房间。他戴上薄手套,掏出一把塑料餐刀,用刀尖轻轻拨开纱窗的窗闩,用塑料刀不易出响动,也不易留下痕迹。 他悄悄爬进屋内,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盯着沉睡的安影在心里说:“你到阴间去睡吧,永久的长眠!”然后他在她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他听听动静,她不在打鼾,鼻息也很微弱了,他知道她昏迷了。他这一巴掌,既可使她昏迷,又不会留下痕迹。他从她的LV提包里,找出毒品,给她嘴里灌下致死的药量,然后仔细清除了自己进屋的脚印等痕迹,打开房门锁好,悄悄从宾馆一楼厕所的窗户溜走了。 第二天上午9点,宾馆服务员小刘来安影的房间打扫卫生。她按动门铃,没人回应,就以为客人出去了,于是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她看到安影身体扭曲躺在床上,脸色铁青,觉得情况不妙。她战战兢兢走到床前,发现安影己经没了呼吸,就哆嗦着给值班经理打电话,报告了情况。值班经理赶来察看,见安影确实己死,急忙打110电话报了警。 刑警来到出事现场仔细勘查,鉴定安影是服用毒品过量而致死。经检验,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搏斗、挣扎的痕迹。室内没有其他人进来的痕迹。所以认定死者是自杀,或是误服毒品过量而死。 接到刑警通知后,吕一凡赶到秦皇岛。他对安影吸毒很痛恨,又早己对她失去兴趣,认为她的死对自已是一种解脱,所以他并不深究,同意了公安部门的鉴定意见。 由于林如玉掌握着公司的秘密,吕一凡不得不同意她的要求,将她转正。林如玉开始以董事长正妻的身份参与家族和公司的事物。她又和史大发秘密商量,如何除掉吕一凡,报仇雪恨。 ------------ 133、设计害死吕一凡 吕一凡有个爱好,就是在休息日去郊外飙车。对他来说,这样可以放松身心,还可乘机与情人玩乐。 这个星期日,他又开着奔驰车,拉着新结识的小情人乐欣到郊外飙车。 到了人车稀少的路段,吕一凡不断加速,车子速度越来越快。乐欣是个大学三年级学生,还带着些孩子气,她兴奋地直叫:“啊!像飞呀!像飞起来了!飞呀!飞!” 吕一凡也兴奋地操纵奔驰车飞驰,还不时拍拍乐欣短裙下露出的白嫩大腿。 奔驰车开到一个大下坡,吕一凡踩下刹车,想降低速度。可是刹车踩了几下,却突然失灵了。吕一凡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使车子减速,车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向大下坡飞快冲去。 乐欣连声惊叫,后来她不敢看前方了,用手捂住俏丽的脸蛋,全身哆嗦着。也许她意识到尚未完全开放的花蕾就要凋零,在心里感叹着,原以为傍上这个富翁,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现在却要与这失控的奔驰车,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奔驰车在一个下坡转弯处,冲撞开路边护栏,坠下几十丈高的悬崖。车子与岩石几次剧烈地碰撞,燃起了雄雄烈火…… 交通警察来到事故现场,看到奔驰车经过剧烈碰撞和燃烧,己经面目全非,车里的人也烧成了焦炭,因而很难判断事故发生的原因。最后只好以车速过快,冲下悬崖,为这次事故做了结论。 林如玉又与史大发在公园的僻静处碰头。林如玉仍穿着一身普通棉布连衣裙,戴着个大墨镜,还戴着个软沿凉帽,把脸遮挡得很严实。史大发穿着条蓝色牛仔裤,黑色丝绸衬衫,也戴着个大墨镜。 坐在树林中的长椅上。林如玉微笑着对史大发说:“你干得不错,既消灭了目标,又没留下蛛丝马迹。” 史大发微笑着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用脚把它碾死,但不吭声。他心里想,我原来是个保镖,是保护人的生命的,现在却成了杀人者,而且不只杀了一个人。可我不能不杀他们,不给林蕊母子报仇,我就没脸,也没法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杀人是逞凶,有时候杀人是被逼的。因为有不公,因为有仇恨,这个世界上就有复仇两个字。而且复仇这个词将永远存在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以复仇为主题的故事和戏剧,将永远演绎下去。 林如玉又说:“下一步我也给你考虑好了。你去泰国整一下容,改变面貌,也改变一下身份。变成泰国商人,然后以外商身份回国经商。你已经有了五千万,我再给你五千万,你可以开办一家建筑公司,现在建筑工程在中国方兴未艾,你可以显显身手,大干一翻。你是有干大事的魄力和能力的。” 史大发感激地握住林如玉的一只手说:“谢谢大姐。” 林如玉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说:“至于咱们俩的关系,让你娶比你大17岁的我,可能委屈了你,也容易引起外界的猜疑。我们还是做地下情人吧。永远心连心。”说完她靠在史大发肩膀上。 史大发伸手揽住林如玉仍然纤细柔软的腰身,又说了句:“谢谢姐。” 史大发以泰商身份从泰国返回中国,并创办了运发建筑工程公司。他又化妆改变了模样,他也改了个泰国名字,叫英发。 他听说市中心有一块黄金地段要开发,便想参与这块黄金地段的开发建设。这是一块风水宝地,谁开发建设都能赚一笔大钱。可是他不知道,有一个对手要与他争夺,这对手就是吕一凡的儿子吕天。吕天经营着一家叫作“兴发”的房地产开发建设公司。父母相继出事去世后。他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他派出人员暗中调查,发现了事情的一些地下线索:林蕊与英发搞假绑架,骗取了父亲五千万资金。父亲为报复,派出杀手暗杀英发和林蕊,但只杀死了林蕊。英发逃回国内,与林如玉勾结欲谋报复,父母可能就是他们合谋搞鬼害死的。之后英发又到泰国改变了面容和身份,以外商身分回国创办了运发建筑工程公司。他本人也改名为英发。吕天一方面让得力部下继续调查英发和林如玉,以获得具体、有力的证据。另一方面,吕天决心同英发进行不正当竞争,搞掉这个行业对手和心中认定的仇人。 方洁原是中央某部门的一个副司长,因为丈夫出轨,她要求离婚,可丈夫又不同意,于是她就申请下派挂职,这样造成事实分居,为下一步离婚打下基础。 方洁下派挂职的地方就是南光市,职务是副市长。 方洁的秘书是英发的中学同学郝彬。英发从他那得知,方洁想在挂职的两年中在南光市建设一座标志性建筑,一来为自己标明政绩,二来在南光市留下个长久的记念。 英发想,这是自己拿下黄金地皮的好机会。他给方洁写了一个报告,说南光市现在缺少一座现代化的大型体育馆,这与南光市快速发展的文体事业很不相称,运发建筑工程公司想在南光市的黄金地段建设一座这样的体育馆,弥补这个空缺,为发展南光市的文体事业做出贡献。为完成这项工程,首先申请获得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地皮。 报告写好后由郝彬交给了方洁。方洁一看这个方案正合自己心意,很感兴趣,邀请英发来再详细谈谈。 英发一听方洁召见他,心花怒放。他里外仔细准备了一番。里是准备好工程的各种资料。外是把外表仔细收拾了一番,穿上可体气派的金利来高档西装,系上一条紫色带花纹的金利来领带。脚上是闪闪发光的老人头牌新皮鞋。 英发走进方洁的办公室,方洁一见到他就愣住了。他太像她的初恋男友卢清了,身材、相貌简直是一模一样。原本她与卢清感情很好,可父亲却给她物色了现在的丈夫韩东,说他政治上有前途,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父亲坚决保荐,韩东又猛烈追求,方洁最后妥协了。结婚后韩东确实当官有道,官升得很快,可感情上却出了轨。夫妻感情破裂后,方洁就更加怀念自己的初恋男友卢清。 现在看到与卢清如此相像的英发,方洁初以为是卢清来南光市找她呢,所以愣住了。待英发向她鞠躬,并介绍自已是运发建筑工程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英发时,方洁才醒过腔来,招呼他坐下,并让秘书送上茶来。 接见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秘书郝彬在一旁做着记录。第二天郝彬给英发打来电话,说方洁对他的汇报很满意,要进一步促进这个工程。郝彬让英发做好下一步工作准备。英发问昨天方洁一见我怎么愣住了。郝彬说那是因为你太像方洁的初恋男友卢清了。英发笑说你对顶头上司真是门清呀。郝彬笑说不门清能侍候好领导么。郝彬又说过几天是方洁的生日,你最好带上些礼物去她的住处看望她,她现在闹离婚,内心很孤独、痛苦,很需要心灵安慰的。你去看望她会加深感情,对你以后拿下这个工程有利。英发说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办。 方洁住在市政府开办的绿叶宾馆一个带套间的房间里。晚上,她正为一个人度过38岁的生日而感到惆怅,房门敲响了,英发穿着整齐,拿着一盒高档生日蛋糕和一束鲜花走了进来。他向方洁微笑着说:“方市长,祝您生日快乐。” 方洁一阵惊喜,不觉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 134、开始与吕天斗法 英发微笑着说:“想知道就会知道。”他又为方洁切了一块蛋糕,方洁品尝后说:“这蛋糕很好吃,我现在有了过生日的感觉了。” 英发又笑说:"我要加深您这种感觉。"说着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手饰盒,里面装着一条华贵的项链。 方洁看到项链先是本能的眼睛一亮,女人都是喜爱精美首饰的。接着她的目光又严肃起来,“我是不收贵重礼物的。” 英发笑说:“这不是礼物,是记念品。是我们就要建设的大型现代化体育馆的奠基记念。您看,这个红宝石链坠是一个篮球呀。” 方洁仔细一看,果然如英发所说。 英发又说:“我给您戴上吧,我们要建设的体育馆就此奠基。" 方洁感到英发说的话很动听,他的嗓音也很动听,酷似初恋男友卢清。她的神思就有些恍惚,仿佛是卢清在给她过生日。 英发给方洁戴项链,他的手指触摸到方洁光滑、圆润的脖颈。方洁感到好像卢清在轻轻抚摸她的脖颈,不觉陶醉了,身体微微向后一靠,就靠在了英发身上。英发从郝彬那里详细了解了方洁的历史,知道她现在把他当成了初恋男友卢清的替身,也就利用这一点来拉拢方洁。他轻轻拢住方洁,又温柔抚摸她裸露的臂膀。方洁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初恋的感觉中,她感到幸福而甜蜜,身上如有浪漫的电流通过,冲击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英发乘势又揽住她的腰肢。方洁没有反对,而是把身体更向他靠了靠。英发得到默许和鼓励,又把手轻轻向上移动,直到移动到她的胸部,停在那里。方洁没有反对,只是身体在颤动着。由于与丈夫闹矛盾,她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她的身体里充满了渴望呀,她更渴望重复初恋时的浪漫和甜蜜。而现在,身后的男人似乎正在兑现她身体里的渴望。她沉醉得不能自已了。不管她担任什么职务,她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在生命旺盛期的女人,三十如狼呀!她现在忘记了一切,只是想沉醉在初恋的甜蜜中,只是想沉醉在爱的玫瑰液中。 英发感觉到了方洁的内心。他更加放心大胆了。他开始揉抚方洁圆滚滚弹性十足的胸球。方洁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也张开喘息着。英发的另一只手又伸到方洁的其它敏感部位,开始抚摸……接着他抱起她,向里间的大床走去。在大床上,方洁真真切切重温了初恋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感到无比的满足,无比的痛快。 英发也感到无比的痛快,肉体和内心都痛快。肉体的痛快是方洁在床上给他的,她虽然是高官,可在床上很疯狂。内心的痛快是因为他觉得完全拿下了方洁,那块黄金地皮,在这块地皮上的体育馆工程,都有八成的把握了。 吕天得知了英发接近方洁副市长,想依靠她拿下黄金地段。他便派出得力部下杜峰暗中破坏。 杜峰偷偷在方洁副市长秘书郝彬的风衣里子内安放了微型窃听器。不久,他收到一个信息,市政府给职工解决了一批集资房,要比市价便宜三分之一。可百平米的房子也得交五十万元。郝彬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工资不高,拿不出这笔钱。可他的对象催逼他,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让他尽快想办法解决。准丈母娘也催逼,说如果解决不了婚房,就不能把女儿嫁给他。还说以为他这个副市长秘书能手眼通天呢,没想到连笔集资房款都拿不出。在对象和准丈母娘的一再催逼下,郝彬整天唉声叹气,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痛苦得很。杜峰就乘这个空子开始进攻。 这天郝彬下班后接到个电话,电话中一个男声说有事找他。他问有什么事。对方说你不想买房子么?就谈这个事。郝彬一听这话很吃惊,忙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想谈什么?对方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六点到碧云咖啡厅八号桌,我们细谈这件事。 郝彬心里迷惑得很,可他又不能不去,这时候就是有根稻草他也得抓住呀。 到了碧云咖啡厅,郝彬看到八号桌坐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向他挥手,显然是认识他。他又仔细看看这个人,他并不认识。郝彬狐疑着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了。 精干男人微笑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为买房子的事着急,我可以帮你解决。” 郝彬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 精干男人说:“我也不是白帮你。我也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郝彬问:“什么事?” 精干男人说:“想请你阻止英发与方洁副市长合作建体育馆。只要你阻止了这件事,房子钱马上交给你。” 郝彬想,这可是件大事,暴露出去不但会得罪方副市长和老同学,工作怕也保不住了。再说对方可靠么? 精干男人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对他说:“我们可以秘密进行,不让你暴露。我可先给你二十万订金。这样你会相信我了吧?” 郝彬听到先给二十万订金心就动了,看来这事是有谱的,否则对方不会先拿出这么大笔钱来。他想进一步试探对方,又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具体想法?” 两个男人低声详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郝彬走出咖啡厅,兜里揣着存入二十万订金的银行卡。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落不了底,于是走进附近的一家公园,坐在一处僻静地方仔细思考这件事。 精干男人跟他说:“据我们暗中观察,英发跟方洁副市长有暧昧关系,你偷偷搞到他们乱搞关系的有效证据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我们去做,这样你就可以不暴露。你跟这两个人关系密切,想办法搞到他们乱搞的证据还是比较容易的。最好是录相,其次是录音。有情书、笔记什么的当然也行。但效果要差些了。” 自己可以想办法获得通奸的证据。但良心上愧疚呀。虽然自己是临时调过来给方洁副市长当秘书,可也要跟着她工作两年。她对自己很好,自己出卖她真是心里不安呀。英发是自己中学同学,又是好朋友,自己出卖他也是不安呀。做这种事缺德呀,对不起良心呀!那怎么办?把二十万订金送回去?说自己不能干这种事?可买房子的钱怎么办?这次如果不能买下便宜的集资房,确实以后就没这机会了,就更难准备下婚房了。那样对象肯定得离开自己。就是她犹豫,她母亲也得逼她离开。那个老太太可是很凶的呀。 直想了两个多小时,郝彬最后横着心做下了决定,还是要获得买房子的钱。现在这个对象已经处了三年多,自己真的爱她,离不开她呀。方副市长和英发,就对不起你们了,我是万般无奈呀,以后想办法补偿你们吧。 方洁对郝彬很信任,经常让他去她居住的房间给她取东西,文件、衣物什么的。郝彬就利用这机会在方洁住的房间内办公桌下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一晚英发又来到方洁住处与她缠绵,他们在床上的折腾翻滚都被针孔-摄像头录了下去。郝彬把录像制成了影碟交给了那个精干男人,他就是杜峰。杜峰又把影碟刻录了分别寄给方洁和英发,并附上一个纸条:赶快从黄金地皮的争夺中退出去,否则就将这张影碟发到市政府各部门和互联网上。 ------------ 135、开始和吕天斗法2 方洁和英发看到这录像,知道这是竞争对手搞的阴谋。可现在把柄确实落在人家手里了,而且还是致命的。如果影碟内容真的公开了,那方洁的副市长是当不成了,而且会名誉扫地,离婚都会授人以柄。英发呢,则会担上性贿赂的罪名,也会名誉扫地。他们两个商量了几盘,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先退出黄金地皮的争夺,放下体育馆工程。 25 竞争黄金地段建设失败了。英发又开始开发建设东广居民小区。 吕天也获得了东广居民小区的部分开发建设权。他要同英发竞争,还要对他的事业暗中破坏。他命令杜峰,“你想办法给我收拾英发,给他们的工地制造麻烦,一定让他不得安宁。这样对咱们建设居民小区有利,也能给我出气。” “是”。杜峰立正接受命令。 英发建设工地的工人这天突发集体腹泄,上百工人上吐下泄,都躺倒干不了活了。给工人买药、打针,加上耽误的工时,损失不小。 英发找专业部门检验了工人的伙食,发现工人喝的菜汤中掺入泄药。这是人为的破坏呀。 英发派人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可工地上人员很杂,不少工人都是临时工,还有来卖小食品的、来打零工的,来看亲属的闲杂人等,都在工地上出出入入。要想破案,是很难的,也是很费时间的。派出所又说办案经费紧张,要英发的公司出一些办案经费。 英发找来自己的心腹,公司保卫部长陆杨商量。 英发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吕天派人干的。这是他对我报复行动的继续。指望派出所破案不太靠谱,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陆杨说:“为防止再出现此类问题,我已经加强对工人食堂的保卫,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食品下锅前也要严格检查、清洗。” 英发点头:“你采取的这些措施很好,不过,光想着防卫是不行的,他要想报复你,你是防不胜防呀。我们也得主动出击。只有让他也受到打击,他才能害怕。” 陆杨点头:“那我马上布置自卫反击。” “好。不过,你要记住两点,一是最好不要伤害到人,他对工人投药,我们不能这么办,让无辜工人受伤害不好,不人道。二是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对手抓住把柄。否则我们也有麻烦。” “好,我一定派可靠、能干的人去做。” 26 吕天公司建设的居民小区,工人们早上到食堂去吃早饭,可进了食堂,却没有早饭,因为食堂的米面、蔬菜夜里都被洒上了煤油,气味呛鼻,不能吃了,要重新买。工人吃不上早饭,身上没劲,当然就不能上工。等重新买回米面,蔬菜,做好了饭食,已经是下午了。工人吃完了饭,一天差不多过去了。耽误了工时不说,伙食费也损失不少。 吕天找来心腹杜峰,对他说:“这件事肯定是英发派人干的,这是对我们行动的报复。你要采取好措施,保护好工人食堂,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杜峰说:“是。我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 吕天又说:“我们还得商量下一个报复办法,英发,我跟他没完,这辈子都得跟他死剋!” 27 英发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一个大型变压器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半个工地的施工停摆。要修好变压器得几天。英发心里明白,这肯定又是吕天派人搞的破坏。 吕天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三台大型起重机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近一半工地停摆,要修好机器,也得几天。吕天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英发派人搞得报复。 英发的工地旁边,来了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他穿着一身黑布的中式衣裤,戴着个墨镜。民工李二海找他算命。他摸了李二海的手和脸,用嘶哑的嗓音说他身上有黑煞之气。又让李二海领着他在工地转了一圈。之后算命先生说:“你们这个工地的中心在一个洼地里吧?” 李二海很惊讶:“你,你看不见怎么知道这个?” 算命先生说:“我眼睛看不见,可我心里能看见,我会算呀。” 李二海不觉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算命先生,这瞎子老头不简单呀。 算命先生又说:“你们工地最近还出过事吧,是群体出的事,是吧?” 李二海又惊奇,这事他也能算出来!他点头,说:“是出过事,我们好多人集体泄肚,都打针吃药了,闹了好几天呢?” “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什么?”李二海瞪大眼睛望着算命先生。 “因为你们这个工地煞气太重,把你们都给传染了,你现在身上煞气也很重么。如果不治治这煞气,不久你们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工人还得倒霉。” 李二海一听害怕了,忙问:“那我们得怎么办呀?” “你们得在洼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十天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李二海听了这个说法回去跟工友们说了,工友们觉得这算命先生很神,相信了他的话。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放入了算命先生画的符,然后就离开了工地,工地再次停摆。 英发知道这是吕天搞的新把戏。陆杨说我把这混蛋算命先生收拾了吧,然后强令工人复工。英发说我们还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让陆杨把算命先生找来。 英发看着这瘦瘦的瞎子算命老头,问他:“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帮他骗人。” “我不认识什么吕天,也没有骗人。”算命先生面无表情地说。 “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跟我合作,我给你加一倍钱。”英发又说。 算命先生沉默片刻,开口了,“跟你合作,有危险呀。” “我派人保护你,保证你的安全。你跟我合作后,我派人护送你离开本市,保你无事。” “英老板,你也是很有实力的,那我就听你的话了。你让我跟你怎么合作。” 英发小声跟算命先生说了一阵话。 算命先生点头,“我就按英老板的话去做,你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给我的酬金也要先打到我的账户里。” 英发拍拍他的手,说:“我马上安排,你也马上行动。” 算命先生找到李二海,对他说:“你们英老板昨晚按我的要求到南光山神庙拜了一夜神灵,又花重金求来神符,这样工地的黑煞之气可以加速去除。你告诉你的工友们,明天就可去工地干活了,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二海一听挺高兴,“我们也盼着早日上工呢,不干活老板不给工钱呀。” 第二天工人们回到工地上工了。 算命先生又来到吕天的工地,工人吴有力找他算命。“老先生,听说你算命挺神,给我算算吧。” 算命先生给他把脉,然后说:“你身上黑煞之气很重呀。” 吴有力吃了一惊,忙问:“我身体一直很好,是工地上有名的大力士,怎么会有黑煞之气?” “前几天你们相邻的工地传染黑煞之气,我去治了一下,现在这黑煞之气西窜,窜到你们这工地了。你已经感染上了,如果不抓紧治理,你和你的工友将会患上重病,有的可能不治身亡呀。” 吴有力一听很害怕,连忙问怎么治理这黑煞之气。 算命先生说:“你们得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一个月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 136、吕天玩女人遇对手 吴有力回去后跟工友们讲了算命先生的说法。工人们大都是农民工,比较迷信,大部分人就按算命先生的说法做了。吕天的工地一下子空了下来。 吕天大骂算命先生有奶便是娘,让心腹找他算账,但算命先生已在英发的安排下离开南光市,不见踪影。如果工人们离开工地一个月,工期将大大延误,这是吕天受不了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想办法暂时和解。他打印了一封匿名和解信。 英发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办公,秘书走了进来,说快递给他送来一个纸袋。英发打开纸袋,见里面有一封打印的信件。信件写着: 和为贵,双方不要再有争斗,否则会两败倶伤。我方先鸣金收兵。 此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但英发知道,这肯定是吕天写的,他受不了了。其实英发现在也不想在工地建设上再斗下去,这样误了工期,双方都会有重大损失的。于是他也打印了一封信,让快递送给吕天,信中写道: 如果相互继续争斗,工期将大大拖延,要回迁的老百姓就得一直等着。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回迁,让他们能及时住上新房。我方同意和解。 很快英发又收到一封信,信上说: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方。请你方把算命先生找回来,让他给我方工地的工人做做工作,使他们尽快上工。 英发派人把算命先生找了回来,算命先生对吕天建设工地的工人做了一番工作,工人们回来复工了。双方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28 东广居民小区建设完成了。英发又开始筹备下一个建设项目。这天他发动宝马车,准备出去办事,可车子一开动,他就敏感地感到刹车好像有点异常。他立即找人检查车子的刹车系统,果然有人动了手脚,如果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加速,或遇到陡坡,刹车可能会失灵,发生交通事故。 英发心想,看来吕天又开始对我下手了。我曾经用过此招,让他父亲一命归天,他现在也要用此招报复我。他不敢怠慢,马上雇了两个精干的保镖。两人天天给他仔细检查车辆,保证他的行车安全,并如影随形地跟随他,贴身护卫。英发看着他们想,过去我当过保镖,精心去保护别人。现在我也雇用保镖了,世事变幻,风云莫测呀。 不久,英发又得到部下报告的信息,吕天派人在暗中调查他,想追查父母惨死的真相。英发想,看来我和吕家的仇恨算是结下了。吕天不会放过我的。我怎么办?我也只能应战,同豪门吕家纠缠到底。很快,英发发现了一个打击吕天的可乘之机。 29 野玫瑰酒吧里灯光矇眬。一个歌女在舞台上唱着靡靡之音。她穿着银色闪亮的紧身旗袍,下摆很短,两边开叉又很高,露出雪白丰满的大腿。她一边唱,一边扭动着水蛇腰,高挑的身体便如蛇一样晃动着…… 赵文、赵武兄弟俩坐在双人沙发上,慢慢品着鸡尾酒,听着歌唱。兄弟俩的父亲是街道小厂的工人,收入微薄。母亲是临时工,又体弱多病,经常去医院,医药费要占据家庭开支的很大比例。可她又没有劳保,只能自己花钱看病。所以他们哥俩高中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以挣钱养家。 没有高文凭,又没有靠山,哥俩只能找干粗活。哥哥当汽车修理工。弟弟在酒吧当保安。虽然挣的工资都不多,但正在青春的哥俩有时也想享乐一下。比如个把月到酒吧喝上一杯鸡尾酒,听听妖艳歌女的靡靡之音。 这时旁边的沙发上坐上了一男一女,引起了赵氏哥俩的注意。那男的一身名牌,脖上戴着粗大的金项链,左手腕戴着劳力士金表,右手腕戴着翡翠手镯。一看就是个喜欢玩酷的富二代或是官二代。 那女的长发披肩,耳朵上吊着两个白色的跟手镯差不多大的耳环。性感的大嘴涂着腥红的唇膏。穿着紧身吊带红条纹小T恤,把高高的乳房完全凸现了出来。下身是白色超短裙,把白嫩的大长腿完全显露出来。 赵文对赵武小声说:“这女的够野。” 赵武说:“他妈的够味!” 赵文又小声说:“这男的身上带着不少钱吧?” 赵武点点头,“他身上的金项链,金表,翡翠手镯也值不少钱,兜里的手机肯定也得七、八千元。那女的身上的白金项链,白金手链、钻石戒指也值不少钱。肯定是那男的给的。” 赵文说:“一会儿他们走时我们悄悄跟上,捞点外快,再玩玩那野妞。” 赵武阴笑着点点头。 赵文也阴笑着说:“他老子从百姓身上捞,儿子从老子身上捞,我们从儿子身上捞。” 赵武做了个OK的手势。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公子”,就是吕天。这花花公子今天拉着新近挂上的美妞曲丽丽出来乘车兜风。兜风完了又进到酒吧里消遣。他们要了一个水果盘,一个干果盘,一盘点心,一瓶法国香槟,慢慢吃喝着。听着舞台上的歌唱。 虽然都说风流男人要“挂马子”,勾引女人。可吕天却不需要这样。他有个头,有长相,又有钱扮酷,不需要招引,女人主动往他身上贴。身边这个美妞曲丽丽就是主动贴上来的。她是在校大学生,可经常逃课,晚上更是泡在高档消费场所。前几天吕天进入一家宾馆的舞厅,刚刚坐下,曲丽丽就贴了上来。“这位帅哥,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他看看她,身材高挑,曲线分明,面容俏丽,又带着风骚。穿着时髦,同自己一样,也是一身名牌。他站了起来,向她微微一躬身,搂着她的细腰跳了起来。他凡是玩的没有不精的,高尔夫球、保龄球、台球、桥牌、麻将、跳舞、唱歌都是一流。 “公子,你舞跳得真溜呀,称得上舞场王子。”曲丽丽抛着媚眼对他说。 他笑了笑。这话他从很多姑娘口中听到过。 舞厅的灯光渐渐暗了,开始跳贴面舞了。曲丽丽把身子贴到他身上,脸也贴到他脸上,二人粘在一起慢慢晃动着…… 当晚,他们就在宾馆里开了房。在床上,吕天知道了曲丽丽是个靠男人时髦的女人。但是她妖冶,善解人意,床上功夫好。吕天决定跟她玩一段时间。 夜深了,吕天搂着曲丽丽走出酒吧,上了宝马轿车,车轻快地启动,向前驶去。 赵文兄弟走出酒吧,开着从汽车修理厂偷开出的一辆猎豹越野车,跟踪吕天的宝马车。 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越野车截住了宝马车。赵文哥俩戴上黑色头套从车上走了下来。吕天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吕天横眉立目。 “要干什么?要借你车上这位美人用用。”赵武说着向宝马车走去。吕天也要跟过去,被赵文拉往了胳膊。 赵武拉开了宝马车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曲丽丽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要动她,我给你钱。”吕天叫起来,他从衣袋中掏出精致的鳄鱼皮钱包。赵武走了回来,拿过钱包看看,里面有七千多块钱,还有张银行卡。赵武拿出银行卡晃晃问:“密码是多少?” “三个8加三个3。“ “倒很好记。”赵武笑着把银行卡放进钱包,又把钱包放进裤袋,笑着说:“不过,钱我要,姑娘,我也要。”他回过身又去拉车上的曲丽丽。 ------------ 137、英发勾搭上曲丽丽 曲丽丽尖叫着用力挣扎。 吕天这时突然挣脱赵文的手,从衣袋中掏出把瑞士军用小刀猛地刺进赵武的后腰。赵武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赵文连忙冲上前抱住弟弟。赵武后腰血如泉涌,他己经昏迷过去。赵文顾不得别的,急忙抱起弟弟放进越野车后座,然后开动车向医院急驰而去。 “他会不会死?”曲丽丽问吕天。 “管他呢!他是自找!”吕天说着发动了宝马车。 赵文把越野车开到了医院门口。他抱起弟弟,他己经气息奄奄。突然,弟弟叫了声:“给我报仇!”身子一挺,便咽了气。赵文抱着弟弟的尸体泪流满面,咬着牙说:“我一定给你报仇!” 曲丽丽跟吕天鬼混了半年。她是想缠住吕天,嫁入豪门,当阔太太。可吕天跟她玩可以,却不想娶她为妻。他觉得自己出身豪门,不能娶这么个混歌舞场的烂货为妻。何况,他现在经人介绍,已经结识了另一家豪门的女儿,向华。她不但长得漂亮,又有豪门背景,娶了她说出去好听,带出去有面子,也能得到事业上的支持,用句流行语,是强强联合。 曲丽丽眼见嫁入豪门的希望化为泡影,心中不甘。她想,我不能像个洋娃娃叫你吕天玩弄一阵就甩了,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你让我没脸,我也要让你好看! 这一天晚上,吕天又和向华泡酒吧,一直泡到半夜。出了酒吧,吕天感到耳热头昏,他觉得自己喝多了,就对向华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这旁边有一个公园,我们到那里坐坐吧。我想凉快凉快,醒醒酒。” 向华说:“好吧。”她扶着吕天向公园走去。 四周下着浓雾,他们就好像随雾漂流似地漫步而行,走进了这座公园。向华隐约看到一棵树下有一张长椅,她扶着吕天坐到长椅上。 吕天晕晕乎乎躺到向华大腿上。他觉得她的大腿柔软又温暖,不觉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摸了起来。摸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她的三角裤。 “小心会有人来的!”向华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却把身子主动地靠了上去。这种大胆放纵的举动更加刺激了吕天。 “在这大雾里不会有人看见的!”吕天说着趴到向华身上。 他们在大雾底下忘乎所以地缠绕在一起。伴随着压低了的声音,在大雾里放肆地纵容情欲。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或许认定那声音只是雾气造成的一种幻觉。 “你们倒挺快活的嘛!” 两个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男女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他们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却被一声低沉而含糊不清的断喝制止住了。 “不许回头!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给老子呆着! 随即吕天感到有件冰凉的金属物体压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你是什么人?”吕天颤抖着,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问话。他完全没想到在大雾中的黑夜会遭受突然袭击。 “少说废话!把这个女人借给老子用一会儿!” 背后那个男人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凶残的杀气。如果不服从他的活,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种感觉就像从背后吹来一股透人肌肤的寒风,吕天的身体僵住了。向华的身体也瘫痪了似地僵住了。 那男人一把将吕天推下长椅,自己解开裤子趴到了向华身上。 “吕天,救救我!”向华颤抖着嗓音向吕天发出了求救。 “不许嚷!老子用完就还。要是再嚷,你俩都甭想活!”那个男人的话语当中有一种慑人的威力,那并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口头威胁。 “你要好好想想!请不要乱来呀!”身子发软头仍发晕的吕天有气无力地说。 吕天只是在嘴上徒劳地进行着劝说。别的什么也不敢做,也做不了。他的身子现在不听使换。 “谁说老子要乱来啦?老子只是借这女人用一下。” “借”的目的不是乱来。还会是别的吗? “你给老子听着!你要是他妈的有一点儿轻举妄动,这女人可就没命啦!”那男人又把手中的刀子在长椅上敲了一下。 那男人开始在向华身上做动作。 向华凄惨地叫了声:“救命啊!” 那男人狠狠打了向华一个嘴巴:“你再叫,就打死你!” 向华不吭声了,嘴角流出鲜血。 遭到凶残地强奸后,向华大病了一场。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见到吕天她也不愿意说话,甚至表示不愿意看见他。一个娇生惯养,弱不经风的大小姐受到如此打击和摧残,有这种情况出现也是正常的。如果经过耐心地安抚和劝慰,状态也可能会出现好转。 可吕天却不想对向华进行安抚和劝慰,他不想与向华交往了。他觉得她已经被人玷污,跟曲丽丽差不多,是个肮脏的女人了。她现在精神又很委靡,以后被不住出什么毛病呢。 曲丽丽却在床上拍着强奸向华的男人说:“强哥,你干得不错,给我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气。” 强哥也拍拍曲丽丽高耸的胸,咧着大嘴笑说:“你还让强哥办什么事?说,强哥头拱地也给你办。” 曲丽丽坐在红蜻蜓舞厅的边座上,眼睛散漫地望着舞池内悠悠旋转着的红男绿女。 这时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向她走来,他向她微微鞠躬,用很有磁力的嗓音轻声说:“小姐,可以请你跳舞么?” 曲丽丽看看他,这青年男子不但身材健美,而且脸庞英俊,浑身透出一股潇洒,名牌白西装非常可体。恐怕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他的邀舞。她款款站起来,把纤纤玉手伸给他。 他不但人潇洒,舞也跳得潇洒。无论是探戈还是华尔兹,都跳得流畅自如,富有节奏感。曲丽丽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她不再同别人跳,这一晚上就和他一个人跳。 散场时,那青年男子说:“跟你跳舞很合拍,很舒服,谢谢你的陪伴。” 曲丽丽抿嘴微微一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明晚你还来么?” 这正是曲丽丽想说的,她乖巧地说:“你来我就来。” 那男子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我明晚七点准时来。” 曲丽丽也轻拍了他胳膊一下,表示回应。最近她正因被吕天抛弃而感到失落,有这么个潇洒男人陪伴真是雪中送炭。这个男人就是英发。 第二天晚上跳完舞,英发说请曲丽丽吃夜宵。曲丽丽欣然同意。 两人走进一家歺馆。英发点了一盘菠萝咕老肉,一盘烤明太鱼,一盘酱牛肉,一盘炝拌黄瓜金针蘑,又要了一瓶红酒。 曲丽丽笑看着英发说:“你这宵夜挺丰富呀!” 英发笑说:“不夠丰富,曲小姐凑合着吃吧。” 曲丽丽又笑着说:“英先生夠谦虚的。” 英发把红酒倒滿两人的杯子,笑着说:“来,为我们相识,并结为朋友碰一杯。” 曲丽丽笑着举杯,用甜美的嗓音说:“承蒙英先生看得起小女,小女不胜荣幸!”说罢将杯子与英发举起的杯子碰了一下。 两个人都喝下一大口酒。 曲丽丽还真能喝,喝完了一瓶她又说:“咱们再来一瓶吧,今晚喝得高兴。” 英发向女侍者招招手,又要了一瓶红酒。 吃完宵夜,曲丽丽对英发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你把我送回家吧。” 英发开着宝马车,把曲丽丽送到公寓楼门前。 曲丽丽朦胧着醉眼对英发说:“我住在四楼,你扶我上去吧。” ------------ 138、曲丽丽缠上吕天 英发把曲丽丽扶上了四楼,走进曲丽丽租的房屋。他看到这一室一厅的屋子不大,但很有女人的香艳气息。屋里的装饰、摆设、床品以粉色调为主。室内弥漫着香水、香粉和女人的香气,象红酒一样令人沉醉。 英发把曲丽丽扶到床上躺下,对她说:“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曲丽丽拉住他的手说:“很晚了,你别走了。” 两个人搂抱着亲吻抚摸了一阵就开使滚床单。 完事后曲丽丽笑着对英发说:“你可真有劲,把我骨头架子都要折腾散了。” 英发笑说:“谁让你这么有诱惑力了。” 两个人靠在软包的床头上抽着中华烟休息。 聊了几句散喀,英发对曲丽丽说:“你跟吕天交往过吧?“ 曲丽丽斜眼看看英发:“你听说了这事?” 英发点点头,又问:“那人怎么样?” 曲丽丽又斜眼看他:“你认识他?” 英发又点点头,“生意上有过交往。” 曲丽丽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望着天花板冷冷地说:“那是个人渣!“ 英发不吭声,等着她说下去。 曲丽丽又开口了:“他玩了我大半年,却抛弃我,去结交豪门大小姐。他,还说我是不干净的女人,当情人行,当妻子不行。浑蛋!” 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她愤愤地说:“哼,说我不干净,他就干净么?他到处拈花惹草,放骚,是条色狼。他,他还是个杀人犯!” 听了这话,英发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他还杀过人?!” 曲丽丽点点头,把吕天刺死赵武的事对英发说了。又说:“这件事我本不想说,因为他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刺死赵武的。可今天我真是气不过,又是面对你这个亲密朋友,就说了。” 吕天抽了一口烟,缓缓地说: “你气不过,可以借这个由子找他算帐么。刺死了人可是犯法的。” “这事我以前还真没想过。” “他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么。” 曲丽丽思忖着点点头。 曲丽丽来到吕天的飞腾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 吕天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曲丽丽也用冷冰冰的语调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曲丽丽坐到吕天大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说:“我们的事。” 吕天把身子向后一仰,用轻蔑的口气说:“我们的事已经结束了。” 曲丽丽瞪着吕天说:“这是咱们俩的事,不能你说结束就结束了。”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娶我。” 吕天冷笑一声:“哼,我说过,你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不能娶你为妻!” 曲丽丽也冷笑一声:“哼,你就干净么?你到处放骚,是个色鬼。你还杀过人,是杀人犯!” 吕天的脸陡然变色,“我是为了救你才杀的人。” “不管怎么说,你是杀了人的。我要说出去,你是要坐牢的。” “你会这么干么?” “你把我逼急了,我会这么干的。” “咱们俩相好一场,你不要把事做绝了!” “这话应该由我对你说。” 吕天掏出中华牌香烟,用镀金打火机点燃,狠抽了几口,又思忖了片刻,说:“你把我头都吵大了,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行么?” 曲丽丽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行,你好好想想吧。”顿了一下,她又柔声说:“你娶了我,不会失望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在生活上好好照顾你,在事业上好好帮助你。做你的贤内助。” 吕天好像有些心动,他看看曲丽丽,问:“真的?” 曲丽丽看到吕天好像有松动,赶紧说:“当然是真的,撒谎是小狗!” “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曲丽丽带着有些松快的心情走了出去。 一周后,吕天把曲丽丽叫到一个僻静的咖啡厅。 由于是下午,咖啡厅内人很少。室内放着柔美的轻音乐。曲丽丽穿着一件紫色紧身小西服,黑色喇叭裤,紫色尖头高跟皮鞋。她看到吕天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穿着咖啡色休闲西装。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喝了一口香甜可口的雀巢咖啡,吕天小声对曲丽丽说:“我最近胃很不舒服,前天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胃溃疡,很严重。让我休养治疗一段时间。” 他看看曲丽丽又说:“我想去海边城市厦门疗养一段时间,你陪我去吧。你不说要好好在生活上照顾我么?就给你这个机会。” 曲丽丽一听这活心里很高兴,这是重归于好,接纳了我的意思啊。她满面含笑地说:“你让我跟你去我真高兴,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让你早日恢复健康。” 吕天又小声说:“这事要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可能会影响公司业务。” 曲丽丽点点头。 吕天又说:“我对公司的人说,我是去出差联系业务。” 曲丽丽又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当曲丽丽在轮船码头下车时,飘着几朵白云的空中还留有一缕夕阳的余辉。 她看看手表,还不到6时15分,离6时40分的出航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她没有马上进入候船室,而是向栈桥方向走去。 停靠在岸边的“向阳花号”客轮载重八千吨,即将出发,驶往厦门。这是一艘沿海航行的大型客轮,由于淡黄色的船舷上有一朵朱红和橙黄相间的巨大向日葵而得名。船中央的一根桅杆上装饰着朱红的彩带,淡淡的轻烟缓缓升起。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秋意。海平如镜,风和浪静,晚霞照耀在海面上,发出金中带红的光芒,煞是好看。 曲丽丽仁立在岸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海水的鲜味和轮船独有的气息,她心中很有些激动。乘船长途旅行她还是头一回,而且是和吕天在一起。 “向阳花号”的船尾被打开了,卡车和轿车一辆一辆地慢慢驶入。汽车停在船舱底部,一些标有“鲜鱼”和“新鲜食品”的冷冻卡车也停在那里。 在上船时她问检票员:“今天船上人多吗?” “不多,大约三分之一的船舱有乘客。”检票员和蔼可亲地回答。 码头上开来一辆进口车,司机走出来,打开后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位男士,他就是吕天。 司机打开汽车后备箱,取出两个手提箱,跟在吕天后面上了船。吕天检票后走进船舱。司机则下了船返回轿车,把车开走了。 开船时间到了,广播里传来了让旅客准备乘船的通知。乘客们纷纷走进船舱。 吕天居住的是特等舱,而曲丽丽居住的是一等舱,为掩人耳目,两个人并没有居住在一起。 曲丽丽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环视了一遍四周,见房间内很整洁,舒适,心里很高兴。她把旅行箱里的衣服放入衣橱,化妆品都摆放在浴室的架子上。洗了脸,重新化过妆后,脱下喇叭裤,换上柔软的连衣裙。虽然她经常陪男人在宾馆里过夜,但在轮船上过夜还是第一次。现在的她不必担心有电话,也没有约好和谁见面,留在心底的只有舒畅,她沉浸在能与吕天重新相聚的喜悦之中。 她伸了个懒腰,向椭圆形的窗户瞥了一眼。窗外,夜幕降临,灯光闪耀。因为灯光在慢慢地移动,曲丽丽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才发现船已经开动了。她走出船舱,去餐厅吃晚饭。吃完晚饭,她来到后甲板上。 ------------ 139、吕天将曲丽丽抛入海中 海湾已被笼罩在苍茫的夜色中,轮船在海面上静静地航行着。眼前岸边的街灯闪烁着,海上也闪着红、绿、黄等多彩的灯光,像是飞行标记的青白灯光忽明忽暗。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接着不断下降,向机场方向着陆。 甲板上一阵风袭来,曲丽丽感到阵阵凉意。但是尽管如此,她仍凭栏眺望,欣赏着充满活力的海湾夜景。 “真美啊!——啊,还能看到灯光点缀的高塔。” 听到饶有兴趣的男人的声音,曲丽丽把目光移向了身边。 吕天就站在旁边。他微笑着看着她。 “我的家在那个方向吧!”曲丽丽向远处指去。 “嗯……”吕天点点头。 “心情真好啊,你冷吗?”吕天关心地问。 “不冷……在海上乘船真是舒服啊!”曲丽丽笑着说。 “你第一次乘轮船远航,当然感觉不错。”吕天微笑着说。 四周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很亲热地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钟。这时轮船已经驶进深海。海上起风了,海浪逐渐大了起来。 “啊,这样才像乘风破浪啊!”曲丽丽更加兴奋。 “我们也可以像电影《泰坦尼克号》的那对情侣一样啊。”吕天说着站在曲丽丽身后,把两臂张开了。 曲丽丽也兴奋地张开双臂,身子前面靠在护栏上,后面靠在吕天身上。 船随着风浪颠簸着,吕天两手把住曲丽丽的腰。她放心地张开着双臂。 吕天回头看看,四周没有任何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掩没在黑暗中。他突然把曲丽丽的腰往上一提,又用力往前一掷,曲丽丽苗条的身躯便飞下了大海。她可能是发出了惊叫,但海浪撞击船壁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 吕天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37 数日后,英发听到一个消息,曲丽丽乘船旅行,但在海上失踪了。据说可能是晚上在甲板上看海景,船在风浪中颠簸,她失足滑落到海里。 英发心想,她八成是被吕天谋害了。吕天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还要追查他,直至要了他的性命。当然,自己也不会束手待毙,自己同他的明争暗斗还会继续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到南光市刑警支队报案。 “我女儿曲丽丽去厦门旅游,却在客轮上失踪了。我觉得很奇怪,请公安部门调查。” “你女儿是一个人去旅游么?”田春达问。 “她走前说是跟朋友一起去。可她失踪了,却没有朋友向她单位报告,也没有朋友向我们报告,这一点我也很奇怪。” “她临行前没说跟什么朋友一起旅行么?” “没有。” “你熟悉你女儿的朋友么?” “不熟悉。她在外边租房子住,我对她的交往情况不了解。” “你女儿旅行前情绪如何?” “挺好呀。她说这是第一次在海上乘船旅行,很兴奋呢。” “你女儿有什么仇人或不对付的人么?” “这我也不知道。” “你女儿做什么工作?“ 曲丽丽母亲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在酒吧唱歌。” 曲丽丽母亲走后,刑警们开始议论。 郝东说:“一般来说,在船上失踪的原因有以下几种:一、因为事故,比如失足落海。二、自杀,也就是投海自尽。三、被害,可能被人推到海里。曲丽丽会是哪种呢?” 向海洋说:“是哪种这得经过调查才能下结论。” 孟晓春说:“不过是挺奇怪,曲丽丽和朋友去旅行,可她失踪了朋友却不报告,她这朋友八成有问题。” “所以我们首先要调查这朋友是谁。”田春达接道。 第二天,刑警支队又接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信中主要写道: 曲丽丽不是失踪,是被兴发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吕天暗中杀害了。他们二人原来有男女关系,后来发生矛盾,吕天便以旅游为名,将曲丽丽骗到轮船上,借机下了毒手。请公安人员一定调查清楚,将吕天绳之以法,使曲丽丽冤魂得以安息。 田春达看了匿名信后,说:“看来曲丽丽的失踪确实有隐情呀,我们要全面展开调查。” 38 刑警来到兴发房地产公司,对吕天进行讯问。 田春达出乎意料,没想到吕天竟然是仪表堂堂,高档西装、衬衫、更显出他气势不凡。他的办公室很是富丽堂皇。 吕天请三名警察坐下后,便按响了大班台上的按钮。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应声走了进来。吕天很有派头地一挥手,吩咐:“给警官们拿些喝的来。”他又转头神彩飞洋地问:“警官们想喝什么?雀巢咖啡、龙井茶、还是果汁?” 田春达淡淡地说:“不必麻烦了,我们喝点儿矿泉水就行。” 吕天扬头一笑:“警官们是贵客,光喝白水怎么行?这样吧,我给安排一下,田组长就喝龙井茶,年轻男警官喝咖啡,漂亮女警官喝果汁,果汁养颜,哈哈哈……” 女秘书按照吩咐去做了。 “吕先生,”田春达故意叫吕天吕先生,而不叫吕总,就是想压压他自命不凡的气势。“我们来是想调查一些事情。” “想调查什么?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前不久是乘船去厦门旅游了吧?” “是的。前一段时间业务太繁忙,身心疲惫,我想度假休息一下,劳逸结合么。哈哈哈……”吕天又咧开大嘴大笑。 “你是和朋友一起去的么?” “我是自已去的。一个人旅游,闲云野鹤,轻松自在,孤云独自闲么。” “你不是和曲丽丽一起去的么?” “没有呀?我是独自旅游。我在客轮上也是一个人住的单人特等舱,这你们可以去调查呀。” “我们是去调查了,曲丽丽也乘了你乘的那条客轮。” “是么?可她乘她的,我乘我的,我们互不相干呀。” “可有人看到你们在后甲板上聊得很热乎。” “啊,我是在甲板上碰到她的,就聊了一会儿。我们过去交往过,但已经分手了。在船甲板上邂逅了,也不能装不认识呀,就聊了几句。” “后来呢?” “后来风浪大了,我就回舱房了。” “关于曲丽丽的失踪,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呀。”吕天现出很茫然的样子。 “曲丽丽的母亲和同事说:曲丽丽临行前说是和朋友一起去旅游度假。我们调查了,你们乘的那班轮船,只有你和曲丽丽相识,并且处过朋友。” “我不知道曲丽丽说的一起去旅行的朋友是谁,反正不是我。如果我们还是朋友,一起旅行度假,就会住一个房间,不会分开住。” “问题迟早会调查清楚的。”田春达盯着能言善辩的吕天说。 “我也希望尽快把问题查清楚。”吕天把抽完的中华烟烟头按灭在大理石烟灰缸里。” 送走了刑警,吕天又点燃一颗中华烟,默默坐在皮转椅上思索。看来警察还没找到确凿证据,否则今天就会把自己带走。自己除掉曲丽丽也是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一瞬间就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警察有怀疑,可也只能是怀疑,抓不到确凿证据,又能奈我几何呢?我还是高位任我坐,宝马任我乘。想到这,他很舒畅地吸了几口烟。 吕天想得很美,可他却忘了一句俗语:耍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二天这句俗语就在他身上应验了。 ------------ 140、巫师的诡计和死亡 第二天下午,吕天正坐在皮转椅上看经营状况报表,女秘书敲门后走了进来,“吕总,一个叫孟祥宇的男人想见你,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您报告。” 吕天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印像,但他说有重要情况要报告,那还是应该见见。“让他进来吧。”他吩咐女秘书。 一个瘦男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眼神灵活。“吕总您好!”他笑着哈了哈腰。 吕天指了指大班台对面的靠背椅,说:“请坐。”又问:“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孟祥宇又笑了笑,说:“鄙人初通占卜之术,我算出吕总近期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 毕竟心里有鬼,吕天有些心惊。他镇定着自己用平淡的口气问:“何以见得?你有什么根据么?” 孟祥宇有些诡异的笑笑,“我可做个提示。这血光之灾可能起自海上。” 吕天听了这话心里的惊悚感加强了。他假装镇定地看着孟祥宇,说:“请进一步明示。” 孟祥宇故作神秘的眨眨眼说:“再具体点儿说,这血光之灾来自船上。” 吕天内心的惊悚感又加强了几分,“还能具体点儿么?” 孟祥宇拿起大班台上的中华烟盒,抽出一颗叼在嘴里,又从自己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说: “再具体点么……来自一个年轻女人。”孟祥宇双眼紧盯着吕天。 这下吕天内心惊悚加强到九分了。这诡异的瘦男人难道真发现了什么?不会啊,我当时仔细看了四周,没有人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跟我装神弄鬼呀?!” “吕总如若不信,我可以拿出证据。”孟祥宇说着拿出苹果手机,放出一段录相。影像很昏暗、模糊,并且不断晃动,但勉强能看到一男一女靠在客轮甲板的栏杆上在说话。吕天从身影和声音可分辨出这确实是自己和曲丽丽。 录相中的男人突然拦腰把女人举起,抛向海中。而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清晰地映出吕天和曲丽丽的容貌身形。 看了这段录像,吕天脸色发白,他问孟祥宇:“当时你隐藏在什么地方?” “我隐藏在下到船舱的楼梯口里,所以你虽然观察了四周,却没看到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我叫孟祥宇,是一个江湖飞盗,上船时感到你很有钱,就盯上了你,想侍机下手。看到你们天黑了,风浪起了仍停留在甲板上,你又悄悄扫视四周,我就感到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就掏出手机悄悄录像。还真让我猜着了……” “你现在找我要怎么样?“吕天铁青着脸问。 “我是想帮助吕总,帮您消除血光之灾呀。”孟祥宇狡黠地笑着。 “你有什么要求?” “吕总既然这样问了,我就不客气了。吕总出一百万,我就可帮吕总消灾。” 吕天想了一下,说:“这不是个小数目,你得给我几天时间筹措一下。” “那就谢谢吕总了。我等吕总回信。” 孟祥宇站了起来,他看着吕天又说:“吕总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这录像可是有备份的。” 吕天笑了笑,“你就放心吧。” 送走了孟祥宇,吕天点燃一颗中华烟,一边抽着一边想,要掩盖一个秘密,就要制造更多的秘密。这个孟祥宇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哼,你要帮我消除血光之灾,你自己的血光之灾怕是躲不过了呢。 南光市的东郊,由于是城乡结合部,所以总令人觉得有些乡村气息。可是,近年来南光市不断地开发、扩展,这一带的不少农田也就逐渐地变成了住宅用地,建设了新的住宅楼房。 这天早晨,也就是十月十三日上午六点半左右,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跑过这一带的一片树林时,随意地朝杂树林里看了一眼,突然从已经枯黄了的树叶和草丛间发现了一件像牛仔服样的东西。 少年停下自行车,走到草丛旁。草丛中间,躺着一个人,穿着牛仔夹克和牛仔裤,看那样子,已经没了呼吸。少年吃惊不小,马上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刑警赶了过来。 尸体是一个三十六、七岁、身体偏瘦、鼻梁挺直,面色较黑的男人。他的脸痛苦地歪向一旁,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看来是被掐死的。死者的衣服并不凌乱,尸体周围的花草也没有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各种迹象证明这个男人死前被没有激烈的反抗,他可能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警察们随即请站在远处围观的住在附近的人们辨认了一下死者,前来辨认的人们战战兢兢地看过以后,都说在这附近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尸体被运往公安医院解剖去了。可田春达组长却仍然站在那里,眺望着周围。 “哦,对了。郝东,今天早晨你家那边儿下雨了吗?”田春达环视着四周的地面,突然问道。 “没有下呀!”郝东答道。 “我家住在城北,天快亮的时候我好像在梦中听到了下雨的声音,起来后一看,地面果真是湿的。你家那边也下雨了么……?” “我家在城西,那一带没下雨,这一带好像也没下呀。” “这么说是小阵雨啦。”田春达一面用鞋尖敲打着地面,一面说道。 当天下午,尸体解剖的结果出来了。 被害者年龄为三十七、八岁,死因是颈部被掐住窒息而死。解剖内脏的结果,胃里没有发现毒品,只是肺部里面粘有煤粉,凶犯做案时间为12日前半夜十点到第二天一点之间。 “煤粉?”田春达在听了汇报后,不由脱口叫道,又说:“这个男人是在与煤有关的环境中生活的吗?” “这个……”解剖医生又说明道:“鼻孔的粘膜上也粘着许多煤粉。他有可能生活环境或工作环境与煤有关。” 被害者的身份,是在当天傍晚知道的。 由于互联网上报道了这个案件的消息,死者的妻子闻讯赶到了市刑警支队。警方立即让她辨认尸体。 “没错儿,就是我的丈夫。”她流着泪肯定地回答。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田春达问。 “他叫孟祥宇。” “他昨晚什么时候外出的?” “我和我丈夫都是打零工的。昨天傍晚六点左右,我回到家里一看,我丈夫没在家。起初我以为他是出去买东西了呢,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回来。我这才向邻居们打听,隔壁张大嫂说看见他四点左右在院子里接了个电话就急忙出去了。” “接了电话?听到你丈夫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田春达问。 “这我也问张大嫂了,张大嫂说她没注意听。” 有关打电话的事情,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您好好想想,什么人会在那时给你丈夫打电话?” “我也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线索。” “在发现尸体的东郊附近,你们有什么亲戚没有?” “根本没有。我也感到很意外,孟祥宇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呢?” “您丈夫外出的时候一定带着提包或背包吧?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你家里也不会有吧?” “他出门是带着手提包的。一个黑色的普通手提包。” “里面装有钱吧?” “不会装多少钱,一般顶多也就二、三百块钱吧。” “有没有对你丈夫心怀不满,想寻机报复的人?”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时,郝东插言问道: “你家平时烧煤吗?” ------------ 141、案件调查进行时 “不烧煤,我们家使用煤气。” “你们附近有没有卖煤或贮煤的地方?” “也没有。” 大致情况问过后,警方让这女人回去了。 重案一组将调查的重点集中到了把被害者调离家门的电话之谜上来了。孟祥宇是接到电话出去的,并且出去后遭到杀害。看来杀害他的是他的熟人,所以孟祥宇接电话后就前往,而且没有什么防备。 42 刑警查到孟祥宇被害前的下午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兴发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吕天。便到公司对他进行讯问。 在前往的路上田春达对部下说:“这个吕天是杀害曲丽丽的嫌疑人,现在又成了杀害孟祥宇的嫌疑人,他问题很大呀。” 孟晓春说:“没准这两个案子有关联呢。吕天杀害了曲丽丽,而孟祥宇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行要挟,所以吕天又杀了孟祥宇。” 田春达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看到田春达等人又来了,吕天笑着说:“几位警官又光顾本公司了,又有什么新情况要问么?” 田春达点点头:“是呀。12日下午四点左右你给孟祥宇打过电话吧?” “是呀,他会修理锁,我的保险柜门锁出了毛病,让他过来修锁,他也答应了,可是并没有来。我又给他打电话,可他电话关机了。” “你12日下午四点后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吕天点燃了一颗中华烟,抽了一口说:“四点至五点在公司上班,下班后邀了几个朋友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 “噢?是喝酒?请你说说酒友的名字。” “都在这里。”吕天写下酒友的名字,把纸条递给田春达,上面写着:季川、陈雄。 吕天又补充道:“季川还邀请了三个男邻居一起喝酒。” 离开兴发公司后,田春达对部下说:“要对吕天的酒友进行调查,看吕天说的是不是实话。” 回到刑警支队,田春达又问向海洋:“海洋,东郊方面调查得怎么样啦?” 向海洋回答:“目前正在全力调查。还没有在尸体现场附近发现目击孟祥宇和凶手来到这一带的人。” 田春达又对部下们说:“你们说,孟祥宇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 “尸体不是在东郊杂树林里发现的么?”年轻刑警余平说。 郝东接道:“因为没有血迹,所以就很难确定哪里是做案现场啦。” 田春达说:“是啊,可以说做案现场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在别的地方做的案,然后把尸体运到那里的。你们想想看,解剖的结果证明被害者的肺部附有煤粉,这就是说,孟祥宇是在临死之前吸进了煤粉。可是,发现尸体的现场附近连个煤碴儿也没有哇。” “可是,不能说肺部里面的煤粉一定就是被害时吸的吧?也有可能是在被害前几个小时、或者是前几天吸的呢。”余平说。 “啊,有道理。这就是说凶犯在别的地方做案后把尸体运来的。”孟晓春接道。 “那么,调查被害者所走的路线就越来越重要啦。”田春达思索着说。他又说:“走,我们再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 警车来到了东郊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刑警们下了车。 田春达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后说:“喂,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刑警们爬上狭窄的坡路,来到了高岗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边那象狭谷一样的长街。 “这附近没有工厂啊!”田春达一边眺望着四周一边说道。在这一带连座烟囱也没看到。只有那一排排居民的屋脊,在秋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郝东知道了组长的心思,他是在寻找有煤的地方呢。 43 刑警们继续不辞辛苦的调查。 首先,关于被害者孟祥宇的踪迹。在东郊一带查访的结果,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刑警们分析,张大嫂看见孟祥宇外出的时间是四点左右,以此可以推测出她到东郊的时间是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这段时间正是上、下班的高潮。在这种人多拥挤的情况下,谁能注意到卷在人流中的孟祥宇呢。 那么,孟祥宇从家里出发的十二日下午四点起到十三日早晨六点三十分在东郊树林里发现尸体为止这一段时间,他在什么地方了呢?偶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十三日早上六点三十分,而在这以前多长时间才将尸体放在这里的呢?假设同解剖的结果所证实的一样,做案时间为十二日晚上十点到十三日早晨一点之间的话,他活着的那六、七个小时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呢?仍然没有找到行踪线索。 如果孟祥宇在幸存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到了东郊现场附近,肯定要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所以,刑警对经过东郊现场附近的公交车进行了调查。可是,公交车的司机都说没有看到过像孟祥宇模样的男人。刑警们也走遍了市内各个出租汽车公司。调查的结果,没有从出租车司机那里找到任何线索。 被害者鼻孔和肺部粘有的煤粉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这是请一所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进行化验的,据说煤的质量非常好。 而另一方面,也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对吕天两名酒友从十二日傍晚到十三日中午的行动进行了调查。吕天和陈雄在十二日傍晚七点左右来到东郊三里堡季川家喝酒。 “什么?三里堡?” 听了这个汇报,田春达叫出声来,因为三里堡是在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往北一公里的地方。 据几个酒友说,陈雄晚上十一点说他有事,就先回去了。吕天和季川及邻居三人一直喝到早晨三点三十分左右,结果吕天和邻居都住在季川家里。 44 “陈雄晚上十一点离开季川家”,这引起了刑警的注意。因为孟祥宇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到临晨一点之间,而季川家距尸体现场又只隔一公里远。 “这一点很可疑。还是再调查一下陈雄吧!”田春达说。 陈雄,是一个方脸、中等个子的男人,三十五岁。他有些无精打采,讲起话来懒洋洋的。 他是这样回答警方的询问的:“在季川家喝了一阵酒,后来我的情人来了电话,让我晚上过去,我就说有事儿先出来了。我的情人叫艾玉婷。我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到了她的家里,晚上就住在那儿了。” 根据陈雄的供述,刑警来到了艾玉婷的家,对她进行了调查,得知情况属实。 陈雄十一点从季川家出来,三十分钟以后到达艾玉婷家,这已经很清楚了。由此看来,他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去离季川家一公里的杂树林杀害孟祥宇或运他的尸体到那。而且,他到次日早晨为止,一直同艾玉婷睡在一起,也不可能在这期间跑出来作案。 “这么说,他没有作案的时间,嫌疑也就比较小啦!”郝东说。 “是啊!”孟晓春回答。 “孟祥宇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田春达抽着香烟说道。 “组长,再调查一下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吧!”郝东说。 “好吧。”田春达点点头。 刑警们开始对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进行走访。可是直到第三天,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正在这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喜报,飞到了正在被高山拦住去路、陷入困境的重案一组身边。俗话说,老天有眼。这虽然是句老掉牙的活,可是现在的田春达组长却完全是这样认为的。 ------------ 142、案件调查进行时2 142、 报告说:十三日早晨,东郊惠民路派出所收到了一个遗失的手提包。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小女孩上学路过惠民路附近的一个贮煤场时捡到的。手提包是皮质方型黑色的,里面装有钱包、香烟、打火机、手纸等物品。钱包里是空的,并没有发现名片。派出所的警察以为这个手提包与此案无关,就没有向刑警支队报告。这是一个刑警来到惠民路派出所调查贮煤场的情况时问出来的。 重案一组马上将手提包拿来,并把孟祥宇妻子也传来辨认手提包。 “确实是我丈夫的。”孟祥宇妻子肯定地说。 “你丈夫在惠民路那一带有什么关系人吗?” 女人摇着头:“没有哇。” 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了惠民路附近的贮煤场。一个警察带着捡到手提包的小女孩和女孩的母亲正在那里等候。 “小朋友,你是在哪儿捡到的呀?”田春达问。 小女孩用手一指说:“就在那儿。” 那个手提包原先丢在贮煤场栅栏边上。小女孩在这条路上走,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那里散有许多煤粉儿。 田春达和部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吊车正在往货车上装煤。 “组长,到了深夜,这些噪音就全都没有了吧!”郝东说。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哪。” 田春达在女孩拾到手提包的附近来回地走着,寻视着。一会儿,他在离遗失手提包的地点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郝东,你看!”他用手指着地面叫到。 原来,倒塌的煤堆从栅栏中溢出来铺了一地。其中有一部分好像被什么人平整过,但还可以看出凌乱的痕迹。 “案件已经发生五天了,说不定原来的现场已经给破坏了吧。”田春达说。他又来到栅栏内的仓库左侧的办公室前,敲了敲玻璃窗子。里面有三个职员正在那里闲谈,听到响声一齐转过脸来。 田春达拿出了证件给他们看,问道:“十三号的早晨,这一带有没有什么变化?比方说,有没有人搏斗过的痕迹?。” 他一问是否有人搏斗过,对方一个人马上想起了什么似地回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嗯,是那天早上吧!我们八点三十分左右上班来一看,那儿的煤炭给人搞得乱七八糟的。” 所说的“那儿”,就是田春达所指的地方。对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瞧那个样子,倒好象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调情时给弄过似的。我们这儿的王石看了,觉得心里怪恶心的,就拿扫帚把那些散得一地的煤末儿和土都给扫了。” 田春达听了,心里抱怨着:真是多此一举。但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也就没有怪罪他们。仅仅是听到了当时现场的情况这一点,也就应该有所满足了。 田春达转身向等在外边的车子走去。他发现拾到手提包的那个女孩和她的母亲还站在那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走到少女身边,抚摸着她的头问道:“噢,对了。小朋友,你拾到手提包的时候,那手提包是湿的吗?” “不是啊,没有湿呀!” 女孩仰起小脸儿,出神地望着天空,显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明确地回答。 “噢,你再好好想一想,是真的没湿吗?”田春达又问了一次。 “没有湿!我去派出所的时候,是用两只手抱着包去的呀。” 女孩这样回答,说明了正因为没有湿,所以才抱着包去派出所的。 田春达一钻进车子,就对郝东命令道:“从这里抄最近的路,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 郝东歪着头想了想,马上转动了方向盘。这时,田春达看了一下手表。 田春达一边看着车外掠闪过去的风景,一边对坐在身旁的郝东说: “这回该知道做案现场了吧!” “能肯定吗?” 其实,郝东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想探一探组长的想法,才这样反问道。组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畑中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组长把现场的煤碴、煤末儿装了一信封。 “你看,一切都由它来决定啦。” 组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车子左拐右折地跑了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又上了大道,路顿时变得平坦宽阔,车子笔直地朝前疾驰而去。 组长望了一下眼前的时速表,指针正对着五十公里的数字上下摆动着。 车子驶进了东郊杂树林。田春达组长命令把车子停在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马上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从惠民路贮煤场到这儿,花了五十六分钟。现在是白天,要是在夜里的话,出租汽车或是摩托车时速可以跑六十公里左右。嗯……,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吧!” 田春达指的是犯人在惠民路贮煤场杀死孟祥宇以后,把尸体运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 田春达和郝东从车子上下来。两人都张开双臂,贪婪地呼吸着树林里清爽的新鲜空气。 田春达返回重案一组后,立即命令部下进行两个调查。 一是去气象台核实一下十三日早晨东郊一带的降雨时间是从几点开始到几点为止。 二是委托某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对信封里装回来的惠民路贮煤场的煤末儿进行炭质化验。 布置完毕之后,田春达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沉思起来。一会儿,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桌子的纸上开始写起什么来。 这时,郝东走了进来。他看见组长的样子,立即停住脚步,问道:“组长在忙着吗?” “噢,没关系。进来吧!”田春达说着,可他那写字的手并没有停止。郝东坐到侧面的椅子上。 “组长,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这次作案的动机。” 郝东望着组长握着铅笔正在挥动着的手说。 “是啊,到底是什么动机呢?”田春达嘀咕着,但他仍然没有停止挥动着铅笔的手。 “是盗窃吗?恐怕没有这种可能性吧?” “嗯,我也这样想。”田春达又嘀咕:“是由于怨恨、或是情感冲突而进行报复?可我叫刑警进行了调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孟祥宇好像没有婚外情,他妻子是一个性格非常温柔、老实的女人,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不清楚的地方。所以不大可能是情杀。也没听说这夫妻俩有什么仇人。可是,这个案子又是同被害者认识的人干的,这就叫人捉摸不透了。”田春达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抬起头来。与其说他是为了阐明自己的见解,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写完了什么东西。 “啊,动机不清楚,只能让实际材料来理出这团乱麻罗,别无办法。来,你先看看这个。”说着,田春达将刚写好东西的纸递给了郝东。郝东两手展开纸看了起来:这是一张像一览表似的东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到: (1)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接到某人电话后,不久外出。到13日早发现其尸体的14个小时去向不明。经解剖鉴定,孟祥宇遇害为晚10时至临晨1时之间。假设惠民路贮煤场为作案现场,情况将是如下: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离家,之后约7个小时去向不明。晚上10时至1时,孟祥宇被害。此后6个小时尸体下落不明。此间,罪犯将尸体转移。13日早6时30分,于东郊杂树林发现被害者的尸体。 ------------ 143、案件终于水落石出 (2)吕天、陈雄12日晚7时30分左右来到季川家喝酒,有邻居三人可以证明。吕天、季川直到次日天明前(3时30分)一直一同饮酒,后留吕天及三个邻居在季川住宿。睡至早晨7时30分。 (3)陈雄。晚11时离开季川家。乘出租车于11时30分来到情人家,一直睡到天亮。 145、 郝东用手指着纸上注有黑点的地方问道:“这二十分钟加了黑点,是值得怀疑的时间吧?” 田春达点头:“嗯。这二十分钟是吕天在孟祥宇被害期间之内,唯一没有第三者证明的空白时间。” 郝东说:“可是,作案现场是在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明摆着的事。被害者好像在临死之前鼻孔和肺部吸进的煤粉,大概和这个贮煤场的炭质是相同的。试验的结果不久就会知道。这样一来,即使有二十分钟的空白时间,吕天要从季川家赶到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呀。我们乘警车从惠民路贮煤场到季川家附近还用了五十六分钟呢。就算再快一点儿,恐怕也得需要四十分钟吧!往返就得八十分钟,而且,还要加上作案的时间呢。这二十分钟的空白,恐怕是起不到什么能够破案的作用吧。” 47 田春达命令的两个调查,结果都回来了。 第一,是来自某大学的报告。化验结果证明,田春达从现场收集的煤粉和被害者吸的煤粉是同一炭质。 “孟祥宇被害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这下子该肯定了吧!”郝东说。 可是,田春达组长却是闷闷不乐。 郝东是理解他的心情的。如果说做案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那么,吕天和陈志明也就都不具备做案时间。 第二,是来自气象台的答复。十三日佛晓之前惠民路一带的降雨时间大约在三点至四点五十分之间。 “对!问题就在这里,郝东。” 田春达说着,将降雨时间表递给郝东看。 “这就是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郝东听了组长的话,不禁奇怪地追问了一句。 田春达说道:“那个拾到皮包的小女孩不是说皮包没有湿吗,收到女孩送来手提包的警察也说没有湿。这不就怪了吗?小女孩是八点左右拾到的,所以毫无疑问,手提包应该而且也必须是被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雨淋湿的。可是,手提包却一点儿也没有湿,这是什么原因呢?” “对啦,手提包是孟祥宇被害时丢的,照理说是应当被三点左右下起来的雨给淋湿啊!” “那,为什么没有淋湿呢?” “这就是说,是在雨停了以后,也就是五点钟以后,手提包才丢在现场的。” “对,正是这样。客观的逻辑只能是这样。” “可是,组长,死者是从前半夜十点到零点之间被害的,而手提包却是五点以后掉在现场的,这也不符合逻辑呀。” “对,我刚才说的不合情理就在于此。可是,客观事实是难以推翻的,只能说我们的推理在什么地方有错误。” 究竟哪里错了呢? 所有这些都是事实,既杂乱无章,又各自独立,互不关注。简直象一组失调的齿轮,鹾龌不合,无法运转。 “可是,这些线索虽然互不关连,但又不像有假。特别是手提包,五点以后丢在现场、这件事儿倒有些出人意料,可正是这一点却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 48 当天傍晚,郝东又被叫到组长的房间。 田春达组长似乎格外高兴,一见到郝东进来就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 “郝东,那个手提包确实是突破口呀!我又翻看了一下前面的询问笔录,有新的发现。” “噢?你快说说。” “啊,来,你看看这儿。” 组长指着陈雄的询问笔录的一段,上面写到: 13日早5时多,孟祥天说与艾玉婷吵架不合离开了艾家。” “啊!原来如此。” 手提包被丢在现场,正是五点钟停雨以后。 “这两个齿轮总算用‘五点’这个时间给合上牙了。”田春达兴奋地说道: “从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就是坐公交车也不过二十分钟吧。五点离开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现场也就是五点三十分左右。” “你是说,孟祥宇的手提包是陈雄放在那儿的吗?” “是的。赶快派人去问问艾玉婷,陈雄在去艾家时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被派往艾家的刑警很快就回来报告:“艾玉婷说那天晚上陈雄来幽会的时候,带着一个像包着大饭盒一样的报纸包。艾玉婷问过他那是什么,陈雄没有理睬她。艾玉婷也不好再问。” 听了刑警的报告,田春达很高兴,神色顿时变得明朗起来。然而,他又有些火气,不禁懊悔地唠叨起来了:“最初去查访艾玉婷的那个刑警要是早点儿问出这事就好了。看来他是忘了询问陈雄当时带没带什么东西这个重要的问题啦。” 随即,田春达又命令郝东道: “你马上把陈雄给我叫来,问问报纸里包的什么。” 陈雄被刑警叫来了。然而,不管田春达怎么质问,他矢口否认。 “我没带那样的东西,是艾玉婷记错了。” 仅仅为了这么个小事儿就把他叫来,他似乎很不满意,气得他鼓着腮帮子,大声叫道。 “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吧!那里面包的是被害者孟祥宇的手提包!” 田春达的申斥虽然很严厉,可陈雄只是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冲着田春达说道:“别开玩笑了吧!我怎么能拿他的手提包?你是说我在什么地方抢来的吗?” 他反而转守为攻,并不直接回答问题,田春达继续追问道:“你早上五点多离开艾玉婷家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去了惠民路贮煤场吧?你把手提包放在惠民路贮煤场以后就若无其事地走了,是不是?” “岂有此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陈雄说着把脸转向一边。他脸色发白,暗淡的眼睛更加变得无光无彩。然而,却没能掩饰住他心里动摇的表情。田春达一直盯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陈雄咬死不松口,就说他根本不知道手提包的事。田春达暂时中止了讯问。 “组长,肯定是陈雄把手提包丢在惠民路贮煤场的啊!别看他装做不知道的样子,没错儿,肯定是他。”郝东对田春达说。 “嗯。”田春达点了点头。他又说:“为了保险起见,先把他作为盗窃嫌疑犯拘留起来。” “可是,陈雄是在什么地方得到孟祥宇的手提包的呢?不搞清楚的话,在抓不到证据之前还得释放他呀!还有,陈雄为什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贮煤场现场去呢?” “可能是犯人出于要隐蔽作案现场的心理,才在A地做案后将尸体转移到B地的吧!” “那么,为什么后来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现场去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田春达这时突然想起把煤粉装在信封里拿去化验的情景。不由脱口说道:“对呀!用信封不是也可以带煤粉吗?” “组长是说罪犯采取了用信封带煤粉的做法。就是说,罪犯把惠民路贮煤场的煤粉装在信封里,带到季川家,然后,在杀害孟祥宇之前,让他吸进大量的煤粉。被绑着的被害者只能眼睁睁地同空气一道儿,把煤粉吸进肺里。这么说,惠民路贮煤场是伪装好了的假现场了?”郝东看着组长说道。 田春达点点头:“是的,罪犯考虑得很周到。他们知道咱们一定要解剖被害者的尸体进行检验的,当发现肺部粘有煤粉,就一定会认为是被害者自己吸的,不会有人认为是旁人从中作弊。所以,只要发现有和尸体中的煤粉是同一炭质的地方,那里就肯定会被认为是做案现场。” “那么,为什么要把手提包放到贮煤场去呢?” “那是为了让人捡去,交给警察。也就是说,罪犯想通过这个手提包告诉警察:‘这里就是现场’。不然的话,往被害者的嘴里煽了半天煤粉,而不让人知道有这种煤的地方,那不就白费劲了吗?” “嗯,他们的目的是想制造没有做案时间的证据。” “对。罪犯是想说明在短促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往返于季川家和惠民路贮煤场的。无论开多快速度的车,往返一趟也需要一小时二、三十分。所以,吕天没有旁证的这二十分钟外出,是不能被列入怀疑的范围之内的。” “这么说他们是把孟祥宇带到季川家里去了?” “正是。季川家附近的房屋比较分散,即使发出大点儿的声音也不会被外人听见。而孟祥宇呢,他同吕天于晚上七点钟左右来到季川家以后,肯定被绑起来了,又被逼迫吸进煤粉,随后被掐死,尸体放在屋外的仓房里。之后季川去请邻居来自己家吃饭,以让邻居给他们作不在现场证明。” “嗯,应该是这样。”郝东想了想后,点头说道。 田春达接道:“陈雄要把手提包放到惠民路贮煤场去,所以,他十一点离开了季川家。在半夜时分,吕天借口去买香烟,出去了二十分钟。实际上他是用自己开来的车把孟祥宇的尸体运到了杂树林。之后他返回季川家,同季川及其邻居几个人一直喝酒到拂晓前三点三十分。早上七点多,当邻居的婆娘们来找睡在季川家的丈夫时,吕天不慌不忙地走出来,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和他们一样一直睡到现在的样子。” “这家伙真够狡猾啦。”郝东不禁惊叹道。 “我们现在马上去搜查季川的家!我想他们已经做过清扫,消除痕迹了吧。不过,如果在哪个角落里留下一、二个小煤碴儿,那可就是有力的证据了。” 田春达帶领刑警搜查了季川的家。田春达认为孟祥宇很可能是在厨房里被强迫吸进了煤粉,他拿着放大镜在厨房仔细搜索,果然在墙角发现了几粒细微的煤粉。还在墙壁上发现了半枚没有清除干净的指纹。 经过过化验分析,在季川家发现的煤粉与孟祥宇吸入的煤粉成分完全一致。而在季川家仓库墙壁上发现的半枚指纹,经对比证明是孟祥宇的。 刑警传讯了季川。在田春达的追问下,他不得不完全招供。他的招供证明了田春达组长关于案件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 关于作案动机,季川说他和陈雄是受吕天指使。吕天是他们的老板,又每人给了六万块钱,他们就听命了。 刑警逮捕了吕天,他在追问下不得不招供了杀害孟祥宇的真实动机。由此曲丽丽的失踪也真相大白了。 ------------ 144、肖辉的花花肠子 肖辉是肖强的堂兄,现在,面临新的情况,他也想学习堂弟的榜样,以女为梯向上爬。 “晓雯,鲁明调到南光市了。”肖辉吃下一块辣子鸡后对妻子郝晓雯说。 “噢?那他是升了还是平调?”郝晓雯看着丈夫问。 “升了,是南光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了。” 郝晓雯从丈夫的语气中闻到一丝醋意,她也带着一丝醋意说:“这职位很重要呀。你们俩大学毕业同时走上仕途,鲁明是越走越快,把你甩得越来越远了。” 这话肖辉不愿意听,可心里又不能不承认这个现实。25年前,鲁明、肖辉同时大学毕业走上仕途。五年前,2007年,鲁明当上了东阳县的县委书记,而肖辉则当上西平县的县长,比鲁明落后一步。而现在,鲁明又升为市委组织部长,市委常委,而自己仍是县长,就落后更远了。 肖辉看看郝晓雯,像是开玩笑地说:“你后悔了吧,当初若是嫁给肖辉,现在就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夫人了,地位可比跟我高多了。” “你吃醋就吃醋,别拿我说事。”郝晓雯斥了肖辉一句。在大学时,起初郝晓雯是跟鲁明搞对象。可父母嫌鲁明家境穷酸,硬给他们搅黄了。后来郝晓雯又跟了肖辉。 “开个玩笑,你别生气。”肖辉笑嘻嘻说。 郝晓雯不吭声,觉得肖辉脸皮有些厚。 夫妻二人闷头吃了一会儿,肖辉又开口了:“鲁明过几天要来咱们县视察工作。” 郝晓雯仍没吭声。她不好说什么,态度积极或不积极都不太好。积极了,丈夫会笑话说她想念前男友了;不积极,这可是个攀高枝的机会呀。 肖辉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县的县委书记马上调走了,我能否补缺就看这回了。如果这回还升不上去,恐怕就没机会了。年龄也要过杠了。” 郝晓雯仍没吭声。但她也在官场多年,是西平县妇联主任,丈夫心里想的什么她已经明白。 肖辉喝下一口茅台酒又说:“鲁明这次来我们县,主要任务就是调查、了解县委书记补缺的事。他的话会在市委常委会上起很大作用的。” 郝晓雯仍不吭声。她想听丈夫还会说些什么。 肖辉又喝下一口茅台,“鲁明这次来,我们一定要好好接待,那瓶50年陈酿茅台的拿出来。” “你想好好招待就招待,别把我拉上。我只是县妇联主任,要招待不够级别。”郝晓雯脸色漠然。 “我们私下里也要招待一下么,你也是鲁明老同学,又是……怎么能不出面?不但要出面,还要热情接待。现在私人关系很重要,私人关系搞好了,能解决大问题。” 郝晓雯淡淡地说:“我今天有些累了,先休息了,你也不要多喝了,也早点休息。”郝晓雯说完离开了餐桌。丈夫的心思,她已完全明白。 2 鲁明到西平县视察的第三天晚上,便应肖辉的盛情之邀到家赴宴。 郝晓雯请县里最有名的厨师做了一桌县里最高档的菜肴。大厨在厨房里忙乎着,郝晓雯跟着打下手。看到大厨把鱿鱼片放到滚水里,鱿鱼片立刻收紧卷了起来,郝小雯的心也跟着抽紧,卷了起来。这两天她的心脏时或就有这种抽紧的感觉。肖辉让她好好接待鲁明,不只是吃喝的招待,还暗示她要有身体的接待。这样才能完全彻底把鲁明拿下。可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一是自己可是县妇联的主任,是专门反对婚外情和第三者的,现在却要做第三者,搞婚外情,心里真是别扭呀。而且这不是单纯的婚外情,是有目的,有性贿赂的嫌疑,就更感觉别扭了。自己大学毕业,又身为一县妇联主任,县长夫人,现在却要搞性贿赂,难为情啊。另一方面,这只是自己一方面的想法,还不知道对方怎么样呢,对方可是市委的组织部长,教育干部管理干部的,能接受这种贿赂么?如果不接受,不但碰了钉子,加不了分还得减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鲁明跟我可是初恋,有这层关系,总好应付些吧?何况,他能同意到家来赴宴,就是个好兆头。就是有了两分意思了。再说了,肖辉说得不错,这可是他升迁的最后机会了,这次升不上去。年龄就要过杠了。是得抓紧,努力呀。 “郝主任,有料酒么?给我拿来。”大厨的呼喊打断了郝晓雯的思绪,她忙说:“啊,有料酒,我这就给你拿。” 三 肖辉站起双手举杯恭敬地对鲁明说:“鲁部长,感谢您大驾光临,寒舍是蓬荜生辉呀!” 郝晓雯也站起举杯说:“这桌饭菜是我安排的,素酒薄菜,还请鲁部长不要见笑呀。” 鲁明一手举杯,一手向下摆,说:“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这样客气,咱们是老同学,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坐下,坐下。” 肖辉说:“我们虽是老同学,可现在鲁部长是上级领导,又来我们县视察,我们下级可是不能造次,也不敢造次的。” 郝晓雯在一旁敲边鼓:“是呀,鲁部长能到我们家吃饭,就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我们恭敬还怕恭敬不过来呢。” 鲁明摆摆手:“我来你们家,是看望老同学,在这里彼此就是要以老同学相待。一客气就拘束了,你们要让我吃好喝好,就不要客气,彼此老同学好好聊聊,轻松愉快。来,我们碰一杯,为老同学相聚干杯。”说完他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鲁部长真是豪爽,老同学佩服!”肖辉也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老鲁,你这陈年茅台味道真是好,喝着舒服!”鲁明笑着说。 “鲁部长喜欢喝就多喝些,寒舍里别的没有,好酒还是有几瓶的。”肖辉笑说。 鲁明摆手:“怎么还叫我鲁部长?就叫我老鲁,或是老同学,这样才亲切么。” 郝晓雯笑说:“好,恭敬不如从命,老同学,你尝尝这松鼠鳜鱼,这绝对是活鱼现杀,我亲眼盯着的,很新鲜的。” 鲁明夹起一块鱼吃下,赞道:“鲜,真是鲜美,好吃!”他看看郝晓雯说:“在学校时也一起吃过鱼,那时可吃不起这么名贵的鱼,油煎小白鱼而已。” 郝晓雯笑说:“是啊,大学时的生活是清贫的,可也让人难忘呀。”她很有意味地看了鲁明一眼。 肖辉接道:“是啊,青春岁月难忘呀。老同学的情谊最深了。” “来,为难忘的青春岁月干杯!”鲁明又举起酒杯。 三个人越谈越热乎,越喝越兴奋。肖辉很快喝高了,他结巴着说:“老鲁,我酒量不行,头晕了,说话也不利索了,你别笑话。” 郝晓雯接道:“你要头晕就进屋休息一下吧,在鲁部长面前失态可不好。对上级不礼貌。” 肖辉就势站起,“老鲁,那我,我就先失陪了。由晓雯陪你,你一定要喝好。今晚就在家里住下,一定要喝好。” 郝晓雯把肖辉扶到卧室躺下,又回来坐到鲁明身旁陪他继续喝。 这时鲁明说话随便多了。他盯着郝晓雯说:“晓雯,一晃数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比年轻时更有风韵。” 郝晓雯哧哧笑:“我哪有嫂子漂亮呀,风度更比不了。”这时她觉得,事情有三四分把握了。 “她刚结婚时还行,可生孩子后就总有病,现在面黄肌瘦,腰都有些弯了,像个老太太了,比你要老十岁,不,二十岁。”鲁明面色有些暗淡地说。 “那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呀。”郝晓雯同情地说。 ------------ 145、他俩勾搭在一起 “可不是,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病老婆。每当烦恼时我就想起你,你多健壮,多有青春朝气。现在看到你,这种感受就更强烈了。”鲁明热热的眼神又盯住郝晓雯。 “鲁明,这些年我也时常想起你。我们当年感情多好呀,可硬是让父母给拆开了。”郝晓雯也盯着鲁明说。她觉着事情已经有五六分把握了。 “哎,一对亲密鸳鸯硬是给拆开了。生生拆开了。”鲁明又喝干一杯酒,眼中竟滚出泪珠…… “明,一想起当年被迫分手,我也是心痛如割呀。”郝晓雯说着握住鲁明一只手。 鲁明顺势搂住郝晓雯肩膀,“晓雯,这些年我真是思念你呀。” “为了相互的思念,我们像当年一样碰一杯。”郝晓雯说着把酒杯举到鲁明嘴边。鲁明一口喝下,又把倒满酒的酒杯举到郝晓雯嘴边。郝晓雯也一口喝干。她觉着有七八分把握了。 “晓雯,我想像当年那样吻你一下。”鲁明说着把嘴凑到郝晓雯嘴边。 郝晓雯向后躲,“明,在这不行,这是客厅。我们到客房去吧。”有了十分的把握,她才敢说这种话。 两个人相拥着走进客房。房里有一张大床,铺着新被褥。 一阵热烈亲吻后,两个人躺到床上,脱衣相拥…… 完事后鲁明躺在床上搂着郝晓雯白白的身体想,当年我和她处朋友时,虽然两人感情很亲密,但是也没到这一步,就因为她父母的坚决反对分开了。可现在,她却主动地投怀送抱。是因为过去的老感情么?也许有,但肯定不是全部。恐怕与我来考察干部有关系。不是恐怕,是一定!那肖辉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呢?看郝晓雯做得这样从容不迫,他八成是知道。唉,老同学呀老同学,你为了升官,连老婆都舍得出!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人家把老婆都献给你了,你也笑纳了,反过来还笑话人家,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原来可是个老实人,在大学时跟郝晓雯谈恋爱一年多,顶多也就是握握手,亲嘴都很少,更别说脱衣服了。可现在却这么从容在人家里搞了人家老婆,而且丈夫就躺在另一间屋里。你哪来这么大胆呢?嗯,是像俗话说的,官升脾气长。不,是官升胆量长呀。你也知道肖辉现在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所以才胆敢这么从容地搞他老婆…… “鲁大部长,想什么呢?”郝晓雯在鲁明耳边撒娇地小声问。 “没,没想什么。” “搂着我好么?” “好。我又想起了当年我们相恋时的情形了。” “这么怀念当年的老感情?” “当然了,永生难忘。” 郝晓雯把身子向鲁明怀里拱了拱,小声说:“你这么惦念我们的老感情,真让我感动。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要忘了你这个老同学,老朋友呀。” “那是当然。” 郝晓雯又补充了一句:“肖辉也是你的老同学,现在是我的丈夫。” 鲁明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郝晓雯笑着撒娇:“明白就好。”又把身子向鲁明怀里拱。 两个人又激动了一阵。 鲁明气喘平了后对郝晓雯说:“晓雯,你回你的卧房吧。要是肖辉醒了就不好了。” “他醉得挺厉害的,醒不了。” “那你也回去吧,现在都后半夜了,我也得睡一会儿,明天还要考察干部呢。” “那好吧。我可不敢影响你鲁大部长的工作。你一定要好好考察考察。”郝晓雯说着爬了起来,穿起内衣回自己卧室了。 鲁明很留恋地看着她虽然比以前丰满,但风韵犹存的背影。 郝晓雯回到自己卧室,悄悄钻进被窝,躺在丈夫身边。丈夫面朝里睡着,她仔细听听,丈夫似乎睡得很实,她心里放松了些。 其实肖辉根本没有睡着。他也没有醉,是装醉。躺到床上后他的神经就一直关注着鲁明和郝晓雯的动静。他们在餐厅里的说话声虽然很小,但他听得一清二楚。二人进到客房,又脱衣上床后,他的神经就活动得更加厉害了。他似乎感到了他们如何脱衣,如何在床上相拥,行动……。他不由咬紧了牙。肖辉呀肖辉,你老婆可是跟别人上床了,到别人怀里去了,而且就在另一间屋里。可这绿帽子是你自己戴上的,是你把老婆送到别人怀里的。你,你还是个男人么?嫉妒加自责,他的牙齿咬出了声,身体也颤抖起来……忍耐,一定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呀。他又想到,现在是笑贫不笑娼,人们只看重结果不问过程。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当上官的,只要你当上官,升上官,人们就恭维你,顶礼膜拜,还说你有本事、有能耐。所以跑官、买官已形成一种风气,自己的作法也不算太过份吧。想到这,他心里和身上似乎好受了些。 肖县长就这样忍耐着,当老婆回到自己身边,他也装作在沉睡,没有动一动身子。 第二天鲁明走了,肖辉悄悄取出了他事先暗装在客房里的微型摄像装置。把内存卡插进电脑,他看到了鲁明和郝晓雯在床上亲热的摄像。妈的,他们还真是来劲呀,激情似火的鸳梦重温!真把我当成外人,当成傻子了!肖辉妒火中烧,这戴绿帽子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呀,好似十几条小蛇在噬咬心脏。平生从未受到过的奇耻大辱,平生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可这个果子是谁种下的?是自己一手安排的呀。 抽了一根中华烟,肖辉的心情渐渐平定下来。不知怎地,又渐渐泛起一股喜悦。他们这样亲热,看来我抛出的绳索是套牢了。鲁明恐怕不能不为我升官使劲。我的县委书记宝座怕是要坐定了,在西平县,我这一把-手是要舍我其谁了。 哼,鲁明呀鲁明,你要敢不为我使劲,我就用这个摄像鞭打你,看你敢不使劲!哼,我的老婆可不是白给你睡的! 肖辉感觉这小小内存卡很有分量,一定要把它收藏好,收藏好! 三 肖辉如愿以偿升任本县县委书记,成了本县的第一把-手。他感觉到县府这边人们对他更恭敬了。看到他眼里的热度增加了几分。而县委这边原来一些部长、常委对他随便一些,现在可是恭敬有加呀。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说得没错呀。 郝晓雯也感到人们对她的恭敬度和热度明显增加。现在她可是本县第一夫人了。俗话说夫贵妻荣,现在她这种感受更深刻了。夫妻本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呀。 夫妻俩为此在家里庆贺了一番。肖辉举着酒杯对郝晓雯说:“亲爱的老婆,真得感谢你啊,没有你的热情接待,我这个一把=手怕是当不成。” 郝晓雯摆摆手:“你别这么说,我的大书记。还是你自己有能力,上级才看中你,提拔你。” “可没有你的……” 郝晓雯打断了肖辉的话,“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庆祝!”说着举杯相碰。 夫妻二人很兴奋地喝了一瓶50年陈酿茅台,然后躺到床上相拥而眠。 郝晓雯躺在床上想,鲁明再找自己,自己去不去呢?如果继续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心里真是觉得别扭,有压力。见到孩子,自己有时都莫名的脸红。可要是不去,会不会影响丈夫的仕途呢? ------------ 146.肖书记办公室被盗 四 徐川,男,20岁,身高1.6米,体重100斤。他虽然身材瘦小,但异常灵活,爬树、爬墙、爬楼房都不在话下,非常适合他活命的行当:偷窃。从16岁起,他就干这行当,如今是轻车熟路,利手利脚,算是个行家里手了。 大年三十晚上,人们都家里观赏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欢天喜地过春节。可徐川却悄悄爬过西平县县委大院的高墙,进到院里。他猫一般蹑手蹑脚在黑影里来到办公楼前,听到值班室的窗户里传出热闹的春节欢笑声,还有值班人员的说笑声。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们好好看吧。”然后轻轻走到楼房的一侧,顺着雨水筒爬到三楼,翻入阳台,拿出玻璃刀割开窗玻璃,伸手进去打开窗闩,再打开窗户,钻进屋去。 徐川是在县委办公楼对面的居民楼观察注意到这间办公室的。他感觉这间办办公室与其它办公室不一样,楼层、采光非常好,面积大,室内摆设档次也高。这一定是个大官的办公室,说不定是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呢。他偷窃过两处局长的办公室,收获不小,有不少现金,还有高档手表、手机、照相机、珠宝首饰等。由此他对偷窃当官的办公室感了兴趣。一来收获不小;二来办公室到晚上就没有人,好下手。他认为官越大办公室越豪华,里面藏的宝物也越多。所以就瞄上了县委大楼的这间办公室。 现在进了这间办公室,用手电筒一照,果然不一般。沙发、写字台、橱柜等家具新潮、豪华;电脑、电视、空调等电器也新潮、高档。他看到宽大写字台上的文件写着一行字:“呈报肖书记审批。”他看过本县电视台播放的新闻节目,知道本县县委书记叫肖辉。这就是本县一把-手的办公室了,徐川心里一阵激动,今晚一定会有大收获! 徐川撬开各个橱柜和抽屉,却大失所望,除了找到几瓶好酒、好烟和一个包装很高档的金笔外,并没有发现其它宝物,现金也只有三百多块钱。比起那两个局长要寒酸多了。不过失望也没办法,他把几瓶好酒、几条好烟和带盒金笔装入双肩背包,又从原路溜出了县委大院。 回到租住的平房,他打开背包中的好烟抽了起来。又拿出那只金笔看了起来,想着这支金笔能卖钱。这时他发现精致的笔盒中有一个黑色小硬片,拿起一看是一枚内存卡。这卡里存放了些什么?他怀着好奇心把内存卡放入读卡器,又把读卡器插入电脑。电脑中出现了一对中年男女在床上亲热的视频,很肉麻。徐川想,没想到县委书记还喜欢看黄片。可又觉得不像黄片,因为光线很暗,像是偷拍的。再仔细一看,里面两个人居然都认识,一个是来本县视察的市委组织部部长,一个是本县的妇联主任,他在电视中观看本县新闻时都看到过。他想,这个录像不一般呀,隐藏着重大秘密。我在肖书记办公室没窃到多少钱,可这个录像可能会换到不少钱。他激动起来,又从背包中拿出瓶好酒,就着一包没吃完的油炸黄生米,喝了起来。 4 过完春节,肖辉来到县委上班。打开门锁走进办公室,他惊呆了,室内乱七八糟,橱柜门都敞开着,各个抽屉也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散乱扔在地上。 他意识到办公室被盗了,急忙到一个铁柜前查看,那盒装金笔不见了!他脑袋“轰”的一声响,如被子弹击中。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脑中意识丧失,如一根木头呆立在那里。 片刻后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肖书记,肖书记。”他回过头,见是秘书李威在呼唤他。 “肖书记,要不要报警?”李威问。 肖辉想了想,说:“先不要报。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被盗,传出去影响不好。会被有人夸大成我县治安情况不好。再说了,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可丢的,没什么大损失。你对县委的人也不要说这事。” 李威点点头,又忙着收拾地上的散乱东西。 这时司机佟瑞德走了进来,看到室内的混乱情况,吃了一惊,脱口说一句:“怎么,失窃了?” 肖辉连忙制止他:“不要声张,不要让别人知道。” 佟瑞德点了下头,又说:“肖书记,去市里开会该出发了。” 肖辉对李威说:“我要去市委开会,先走了。”说着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轿车里,肖辉闷着头,脸色很难看。他想,那片内存卡丢了是要命的事。内容传出去我和鲁明的乌纱难保,我的家庭难保,甚至在本县、本市都很难生活。 佟瑞德从后视镜中看到肖辉难看的脸色,小心地问:“肖书记,损失大么?” 肖辉微微摇头:“不大,我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佟瑞德有些纳闷,既然损失不大,为什么这样愁眉苦脸的? 肖辉又说:“不过有一张很重要的内存卡丢失了。” “肖书记,我想办法抓住小偷,把内存卡找回来。”佟瑞德是真心要为肖辉解忧。半年前,他的老婆难产,他母亲也急得犯了心脏病。肖辉亲自下令,让县医院派出急救车和名医,到小山镇救了他一家三口的性命。佟瑞德为此感恩戴德,决心终生报答这个救命恩人。 肖辉听了佟瑞德的话,惊喜,“你能抓住这个小偷么?” “肖书记,我可是当过侦查兵的,受过专门的侦查、抓捕训练。我一定全力抓住这个小偷,把内存卡拿回来。” “这太好了,我先谢谢你!”肖辉感激地说。 “肖书记,你对我,对我一家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我要一辈子为肖书记尽心效力!” 肖辉感动地拍拍佟瑞德的后背。又说:“如果你拿回内存卡,内容不要给任何人看。也不要让小偷把内容说出去。” ------------ 147、小偷被打死 佟瑞德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力完成好任务。” 肖辉又说:“如果你完成好这个任务,我想办法让你转干,以后提拔你当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那太感谢肖书记了。”佟瑞德激动地说。 肖辉又用热乎乎的手拍拍佟瑞德的后背。 5 正月十四的晚上,人们在家里吃了元宵,就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元宵节晚会。徐川借这个时机又出动了。他来到县商业局大楼前,要顺着雨水筒爬上三楼的局长办公室。他爬到了二楼,屁股突然被一块石头击中,疼得他一哆嗦。他低头往下看,一个结实的男子在向他招手,意思是让他下来。他想,坏了,被人发现了。 下边这个人就是佟瑞德。他猜想盗窃肖书记办公室的小偷元宵节期间还可能出动,就吩咐十来个徒弟和他分头在半夜监视县城里的一些主要办公楼。他武功很好,天天练武,县城里一些学生和小青年就拜他为师,跟他学武功。听说要帮着师傅抓小偷,徒弟们都很兴奋,摩拳擦掌地上阵了。 这天半夜,一个徒弟在县商业局楼前发现了小偷的行踪,他马上悄悄发短信把情况报告给师傅。这是佟瑞德的吩咐,发现小偷不要自己擒拿,要马上报告他。县城不大,他又有汽车,会很快赶到。这样吩咐一是为了避免年少的徒弟受伤害,二是为了避免肖书记要保守的秘密泄露。 接到徒弟的报告,佟瑞德马上开车来到商业局办公楼前,悄悄停下车,又轻手轻脚走进院里。按照徒弟的指点,他看到小偷正往楼上爬,就捡起一块石头打中小偷屁股。 徐川这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按照佟瑞德的手势爬了下来。佟瑞德把他押上车,然后对徒弟说:“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徒弟走后,佟瑞德转过脸对徐川说:“你家在哪里住?” 徐川犹豫了一下说:“离这不远。” 佟瑞德说:“你带我到你家去。” 徐川又犹豫。 佟瑞德推了他一把,厉声说:“快走!” 徐川只好下车领着佟瑞德向前走。佟瑞德手中拿着一把扳手押着他。 前面是一座仓库的院墙,徐川手突然向旁边一指说:“那边有狗!” 佟瑞德下意识地转头看,徐川却乘机跑到院墙前要翻墙逃跑。佟瑞德气恼地甩出手中的扳手。这扳手本来是冲着徐川后背去的,想把他打下墙来。没想到这时徐川蹬墙的脚滑了一下,身子也往下一坠,飞去的扳手就打在他后脑上,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佟瑞德跑到他身前,只见他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佟瑞德摸摸他的鼻息,他尽然断气了!佟瑞德在心里叫了一声:“你小子倒霉呀!”他把他的衣服脱下,紧紧包住他的头,以止住流血。接着把他背到车上,搜索他的衣袋、裤袋。很幸运,在裤袋里搜出一张快递收据,上面写有他的姓名、住址。又搜出他的家门钥匙。 佟瑞德开车到郊区的一个僻静处,将徐川的尸体扔进一个下水井。接着开车到徐川家附近,熄火拿着手电筒下了车,悄悄走到徐川家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 佟瑞德戴上手套,打着手电筒在室内搜索,在床下发现了一个小铁箱,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珠宝首饰,还有一个金笔盒。他打开金笔盒,看到里面有一枚内存卡。他想,这就是肖书记丢失的内存卡了。他把室内的电脑硬盘、U盘、光盘、手机都装入小铁箱内,然后拎着小铁箱离开了肖辉家,并把房门锁好。 第二天,佟瑞德在开车接肖辉上班时,向他做了报告。 “肖书记,那个小偷抓到了,内存卡拿了回来,他家中的所有存储设备,包括电脑硬盘、U盘、光盘、手机我也都拿了回来。” “好,你干得好!”肖辉激动地拍拍佟瑞德的后背。 “那个小偷也永远不会再说话了。”佟瑞德又补充一句。 “噢。”肖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更放心了。 6 一周后,一个通下水的管道工向县110报警中心报告:“在郊区一个下水井中发现一具尸体。” 县刑警大队大队长薛至诚带领数名刑警赶到现场。 刑警从下水井中打捞出尸体,这是一具男尸。因为天气寒冷,尸体只是微有些腐烂,没有从他身上搜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在他脑后发现一处被硬物击打的伤口,可以断定是他杀。 西平县归南山市管辖,县公安局向市公安局报告了这起命案。南山市公安局派遣刑侦支队重案一组前往西平县参与破案。 来到西平县后,刑侦支队队长兼重案一组组长田春达要求将死者照片在电视上公布,以尽快查明死者身份。 在电视上公布尸体照片的第二天,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县公安局报告,他说死者是他家的租房客,名字叫徐川。 田春达问徐川做什么工作。 中年男人说他没有固定工作,只是打零工,但没欠过房租。 田春达又问中年男子,死者有什么社会关系,有没有仇人,最近有无异常情况。 中年男人说徐川一个人居住,很少与人交往,不知道他有什么亲友,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仇人,最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情况。 田春达让中年男人领刑警去徐川住处看看。 刑警用万能-钥匙打开徐川家的房门,进去一看,屋里很零乱,一些东西散落在地上。柜子和抽屉也都打开着,屋里显然被人搜查过。 刑警在厨房的柜子中搜出十几瓶茅台、五粮液等好酒,十几条大中华等好烟。又在住室立柜上发现一个苹果平板电脑保护壳,上面隐约显现三个被擦拭过的字。田春达拿出放大镜仔细辨认,认出这是“刘迎祥”三个字。 薛至诚说刘迎祥是县卫生局局长,一个月前他的办公室被盗窃过,这个平板电脑应该就是他的。现在平板电脑被卖了,剩下这个带字的保护壳。他又对田春达说,最近我县有几处领导的办公室被盗,有卫生局长和税务局长,听说县委书记肖辉的办公室也被盗了。但肖书记并没有报案,这是从县委办公楼一个清扫工口中传出来的。 搜查完毕田春达说:“可以断定徐川是个盗窃犯。他的死很可能与盗窃案有关。他的家被人翻找过,可能是失主要找回某种失盗的重要东西,结果与徐川发生了冲突,造成了他的死亡。我们就从这几起盗窃案入手,查找打死徐川的嫌疑人。” 在场的众刑警都点头称是。 7 按田春达的部署,参与此案的市、县刑警分成三组,从三起办公楼盗窃案中查找杀死徐川的嫌疑人。 这天是星期天,田春达、薛至诚和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组员郝东一起去找佟瑞德,想向他调查了解情况。 在警车上,薛至诚介绍起佟瑞德情况。他说佟瑞德当过侦查兵,武功很好,在县里很有名,还带了些徒弟。他有门绝技是飞石击兔,在三十米范围内打野兔百发百中。薛至诚曾和他一起到郊野打猎,亲眼所见。 听了薛至诚的介绍,田春达心里一动。他仔细检查过徐川的尸体,看到他脑后的致命伤口像是飞起的活动扳手打击造成的。手握扳手打击,与甩出扳手打击,造成的伤口创面是很不一样的。佟瑞德有飞石击兔的绝技,那么,徐川是不是他甩出扳手击中后脑致死的呢? ------------ 148.审讯佟瑞德 田春达吩咐薛至诚,你马上让下属执行一个命令。 薛至诚掏出来手机,问:什么命令? 田春达说:让他们马上去找佟瑞德的所有徒弟,询问他们佟瑞德最近是否让他们协助抓小偷?抓到没有? 薛至诚马上用手机给部下下达了命令。他又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田春达说:“还是老师想得远。佟瑞德如果想抓小偷,自己势单力薄,一定会动员徒弟们协助他。”田春达曾在市刑侦干部培训班讲过课,所以薛至诚称他老师。 田春达回了一句:“你别给我戴高帽子。”又说:“有烟么?给我一颗。” 薛至诚连忙递上一颗烟,田春达接过烟看了一眼露出笑容,“你这烟倒还不错。”薛至诚又忙掏出打火机给老师点烟。 佟瑞德是住在县委家属楼的一楼。见到刑警来访他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客气地把刑警们请进客厅。 薛至诚笑着将田春达做介绍:“这是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兼重案一组组长田春达,也是我的老师。” 佟瑞德忙和田春达握手,问好。 薛至诚又介绍郝东:“这是重案一组的干将郝东。” 佟瑞德又和郝东握手,问好。 大家坐定后,田春达看着佟瑞德说:“我们来是例行公事,想了解些情况。” 佟瑞德说:“我会配合的。不过,请大家说话轻些,我母亲有心脏病,在床上躺着呢,我不想让她受惊。” 田春达点头:“我们小声说话。”他又小声问:“家里现在只你们两个人么?” 佟瑞德小声回答:“我老婆领孩子回娘家了。” 田春达又问:“你了解县委肖书记办公室失窃的情况么?” 佟瑞德摇头:“我不了解这个情况。” 田春达心想,看来佟瑞德是不想说实话。刑警己已经向县委办公楼清洁工曲云香调查过,她说她在走廊用拖布拖地面时,听到佟瑞德走进肖书记办公室后一声惊叫:“怎么?失窃了!”接着听到室内有收拾东西的声音,室内可能是被小偷翻乱了。 可现在佟瑞德却说不知道肖书记办公室失窃的事。田春达没有马上揭穿他,又问:“你元宵节前后那几天半夜出去过么?”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法医告诉他,徐川的死亡时间是元宵节前后那几天。 佟瑞德又摇头,“我都在家睡觉,没有出去。” 田春达感觉佟瑞德不想说实情,他再问:“你开的车现在在哪?” 佟瑞德说:“在县委大院后面的车库里。” 田春达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在上警车前,田春达附在郝东耳边说了两句话,他就没有上车。 警车开走后,郝东又返回佟瑞德家。他来到佟瑞德母亲卧室门前敲门小声问:“佟大娘,我是民警,想问您老点儿事。” 佟大娘在屋里说:“请进吧。” 郝东走进屋里,坐在佟大娘床边,轻声说:“大娘,请问您老,佟瑞德师傅元宵节前后那几天夜里出去过么?” 佟大娘回答:“我睡眠不好,夜里常醒着,我听到元宵节前后那两天瑞德出去过,天亮才回来。” 郝东问:“那您没问他夜里出去做什么了么?” 佟大娘摇一摇头,“我没问。瑞德是给县委书记开车,要求嘴严实。公家的亊他从来不跟我们说,也不让我们问。不过我想,那两天夜里他出去可能是跟肖书记检查节日安全了。现在不是要求加强节日安全保卫工作么。” “嗯。我没别的事了,大娘好好休息吧。”说罢郝东告辞离开了。 田春达等人到了县委后院的车库,开始检查佟瑞德驾驶的奥迪轿车。检查车子后备箱时,田春达看到一个装成套扳手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应该有大小五把扳手,却少了一把大号的。 田春达问佟瑞德:“这盒子里的扳手怎么少了一把?” 佟瑞德回答:“在路上修车时丢了一把。” 田春达又问:“丟了多长时间?” “几个月了吧。” “这辆车都是你修么?” 佟瑞德答:“路上临时出毛病了是我修,日常有专门的修理师傅维修保养。” “维修师傅现在在么?” “好像在值班室里。”佟瑞德的手向右边的一个房间一指。 田春达走到那个房间,敲门进去,见一个50多岁的师傅正坐在室内抽烟。他的手很粗糙,像是经常干活的样子。他和蔼地问:“师傅,贵姓?” 师傅回答:“我姓王。你有什么事?” “想请问你一个问题,肖书记那辆奥迪车日常是由你维修么?” “对,是由我负责日常维修。” “车里那套活动扳手你也常用吧?” “是呀,每次维修这辆车时我都用。一共五把。” “刚才我们检查车时发现活动扳手少了一把。什么时候丢的?” “我春节前维修车五把扳手都还在。春节后这段时间我没修过这辆车,不知道扳手情况了。” 离开了修理工值班室,田春达接到一个刑警的手机报告:“田组长,我在盘问佟瑞德一个叫柳平的徒弟时,了解到一个情况。柳平曾协助佟瑞德在元宵节前一天晚上在县商业局院里抓到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偷,当时小偷正在爬楼准备盗窃。” 田春达问:“后来呢?佟瑞德怎么处置的小偷?” “柳平说,抓到小偷后佟瑞德就让他回家了,他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处置小偷的。” 刚通完电话,田春达看到郝东回来了,他向田春达汇报了与佟大娘谈话的情况。田春达听后说:“现在马上把佟瑞德带回县公安局讯问。” 见自己被带进了公安局,佟瑞德有些紧张,但他毕竟当过侦查兵,神经比较坚韧,很快平定下来,显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进了县公安局讯问室,田春达、薛至诚、郝东坐在桌子后面,佟瑞德坐在桌子前面约一米多的地方。 田春达看着佟瑞德问:“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吧?” 佟瑞德摇摇头,“不知道。” “你当过侦查兵,又给领导开车,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呀?” 佟瑞德又摇摇头,“我真不知道,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我看你还是老实交待问题吧,免得咱们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该说的我都说了呀!” “不,关键问题你没说,既或是说了的,有些也不是实话。” “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实在不说,我就替你说。你在肖书记办公室失窃以后,做了这些事:第一,你隐瞒了,或是别人让你隐瞒了失窃的事。在这件事上,你撒谎了。这已经有人证明。第二,你采取行动,或别人让你采取行动抓小偷。在元宵节前一天的晚上,你让你的徒弟们在一些办公楼布控,协助你抓小偷。到了半夜,你的徒弟柳平在县商业局办公楼附近发现小偷,你赶过去抓住了小偷,他叫徐川。你让柳平回家睡觉,自己押着徐川走,可徐川途中逃跑,你就使出绝技,甩出扳手打他,结果打中他的后脑,致其死亡。你把他的尸体用车运到郊外,扔到下水井里。又把凶器,那把活动扳手扔掉或埋掉了。接着你来到徐川的家,搜走了他盗走的赃物,其中有一件东西很重要,是非找到拿回不可的。我说的这些情况都是事实吧?” 佟瑞德脸色变白,低下头不吭声。 “你还是老实坦白交待吧。”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佟瑞德低着头小声嘀咕。 ------------ 149.肖书记受到新威胁 “我们有众多证人,证明你的所作所为,你想抵赖也抵赖不了。比如县委办公楼的清洁工证明你知道肖书记办公室失窃的事。你的家人证明你元宵节前一天的夜里出去过。你的徒弟证明你布置了抓小偷的任务,并抓住了小偷徐川。你说那把活动扳手几个月前就丢了,可县委院里修车的王师傅说春节前他维修你开的奥迪轿车时,看到你车里一套五把活动扳手都在,很齐全。在这么多证人面前,你的行动情况明摆着,你是抵赖不了的!” 佟瑞德脸色变得惨白,但他仍低着头不吭声。 “你还是坦白交待吧,现在交待我们还算你自动坦白,有立功表现。继续抵赖下去,只能加重你的罪名。何况你也抵赖不了。”田春达抽了两口烟又说:“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当侦查兵时表现不错,还立过三等功。复员后到地方表现也不错,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田春达说到这,佟瑞德打断他的话:“我说,我全都说了。” 田春达让郝东给佟瑞德倒了杯水,他喝了两口水后开始说:“肖书记办公室失窃后,我很想抓住小偷,找回失物。我就动员徒弟们协助我。在元宵节前一天夜里,终于抓住了小偷。在我押解他的路上,他突然翻墙逃跑,我随手把扳手甩了出去。本来是想打他的后背把他打下墙来,没想到他蹬墙没蹬稳,向下一坠,扳手就打中了他的后脑,死了。之后我就把尸体背到车上,运到郊区,扔进下水井。扳手也扔到下井里了。”佟瑞德挺了下身子又说:“我抓小偷可是正当、正义行为。而打死他是误伤,你们可以到现场勘察,他确实蹬墙脚蹬滑了,应该有痕迹的。” 田春达说:“我们会去现场勘察的,现在是冬季,没有雨,痕迹会保留下来的。” 刑侦经过现场勘察,证明佟瑞德说的误伤致徐川死亡的话是正确的。 田春达对佟瑞德说:“你虽然是抓小偷误伤人命,但出了人命,你也要负一定责任的。不过,公安、司法部门会考虑你的实际情况的。” 佟瑞德说:“我听凭公安、司法部门处置。但希望给以宽大处理。” 田春达说:“我们会考虑的。” 8 肖辉以为失窃的事情就这样这样过去了,自己可以安心当官,放心生活了。可没想到,麻烦又接腫而来。 这一天晚上,肖辉脸色灰灰地回了家。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郝晓雯看丈夫脸色相当不好,急忙问。 肖辉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出了什么事了?”郝晓雯催问。 “我办公室被盗的事还没有完。”肖辉又沉重地叹口气。 “这件事不是了结了么?又出了什么事?” “有人复制了偷去的内存卡,并要挟我。” “你有什么把柄?跟小姐或烂女人照的照片?” “没有。” “那是什么?” “是,是一盘录像资料。” “你的不可见人的录像?” “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是,是你的。”肖辉避开郝晓雯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我的?!”郝晓雯不由吃了一惊。“我的什么录像?”她追问。 “那次鲁明来我们家,我,我偷偷安了摄像头。” “在那间客房?” 肖辉点了一下头。 郝晓雯脑袋嗡地一阵响,自己与鲁明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景象都被录像了。她气愤地叫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卑鄙!你让我帮你升官,拉拢住鲁明,怎么还偷偷给我们录相!你安的什么心!” “我,我怕鲁明事后不认账,想留个证据。” “可你想到我没有?这录像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郝晓雯愤怒声中又带了哭声。 “我,我没想到这录相会被偷走。以为不会泄露。可没想到小偷不仅偷了带录像的内存卡,还让人复制了。那人又以此要挟我。”肖辉低着头捂住脸。 “那人怎么要挟你?” “他在电话中说,给他一百万他就把录像还给我。要是不给一百万,他就把录像在网上公开,让咱们没法做人。” “啊,一百万!咱家哪有那么多钱?你虽然想往上爬,可还不是个贪官,这些年咱们供孩子出国留学,家里没剩多少钱。” 肖辉揪着头发长叹一声。 “现在怎么办?”郝晓雯眼泪滚了出来。 肖辉低着头揪着头发不出声。 “你倒是说话呀!你惹的祸,你得想办法!” 肖辉慢慢抬起头,“我想,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风险很大。” “风险大,能解决问题也得做。否则我们就没法做人了,活着不如死了。” 肖辉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做,把他做了!” “你是说除掉他?” 肖辉点点头:“他不死,我们也没法活人了。” 郝晓雯也点点头:“只好这样了。” 接着两个人又商量除掉祸害的具体办法。 第二天上班后,肖辉与秘书李威在办公室内秘谈。 肖辉把遭到要挟的事对李威说了,但他没说被盗窃、复制的内存卡里是什么内容,只说里面装着机密。李威听后心想,肖书记把这件秘密事告诉我,是想让我帮他解决问题呀。我该怎么办?我是得出动呀。肖书记对我有大恩,我妻子,我妹子的工作都是肖书记给安排的,而且进的都是好单位。自己的儿子上小学,也是肖书记打招呼进了县里最好的学校,几万择校费都给免了。肖书记还说近期就提拔我当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我得报恩呀!自己现在和肖书记的命运是栓在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肖书记要是出了亊,自己的仕途也完了,家庭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但要解决这件事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搞不好会坐牢,甚至更严重。唉,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就赌一把吧。再说,不赌也不行呀。想到这,他对肖书记说:“肖书记,这件事就交给我解决吧。” 肖辉感激地拍拍李威的手:“好,就交给你解决。但你要解决得干净、彻底,不留后患。” 李威点点头:“我知道了。” 9 给肖辉打要挟电话的是一个21岁的女子,名叫赵小美,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娇艳的瓜子脸,身材高挑。她在县里的春之声歌舞厅做舞女,也搞“三陪”。 徐川盗窃两个局长办公室后有了些钱,就找赵小美在春节期间陪伴自己,以解除单身过节的孤独。 在大年初四的晚上,徐川喝多了酒,就向赵小美吹牛:“小美,我能用一件神奇的道具变戏法。这道具不但看着有意思,还能变出很多钱。” 赵小美以为徐川喝多了酒在吹牛,笑着问:“真的假的呀?你別瞎吹。” “当然,当然是真的了。你不信,我现在就拿给你看。”他说完就取出来那个内存卡,放进读卡器,插入电脑接口。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在床上亲热的镜头。 赵小美看着不屑地说:“这不就是黄片么?有什么呀!” 徐川说:“黄片不假,可你知道这片里两个人物都是谁么?” 赵小美仔细看看画面,摇头:“不认识,反正不是什么明星,年龄也不小了。” 徐川说:“我告诉你吧,这女的是县妇联主任,县委肖书记的老婆。这男的是南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叫鲁明。” 赵小美听了这话来了兴趣,她看着画面问:“真的假的呀?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我在县电视台的节目里见到过他们。前些日子鲁明来咱们县视察了,县委肖书记专门陪同他。鲁明还到县妇联视察了,县妇联主任郝晓雯陪同他。” ------------ 150、田春达分析案情 “你是怎么搞到这个录像的?”赵小美好奇地问。 “这你就别管了。你说,这录像值不值钱?” “嗯,能值钱。”赵小美点点头。 徐川接道:“我要是把这录像发给鲁明、肖辉、郝晓雯,他们都得给钱。要多少就得给多少。” “嗯。”赵小美点点头。 徐川酒喝多了,倒在床上睡着了。 赵小美乘机将这个录像发到了自己的电子信箱里。她想,以后我也可以利用这个录像向三个当官的要钱。 赵小美租了一所一室一厅的公寓房居住。由于她时或将不三不四的男人带回家,房东提出异议。她却蛮横地说:“我花钱租了房子,我就有自由使用权,带什么人回家是我的自由。” 房东说:“邻居们都有意见,我的脸上也挂不住。” 赵小美横了横眼说:“我就是这么个生活方式,别人管不着!” 房东生气地说:“你怎么生活我是管不着,可我的房我管得着,我不租你了,你搬走吧。” 赵小美也气哼哼地说:“搬走就搬走,有钱还怕租不到房子!” 房东走后,赵小美越想越气,“我要是有自己的房子,就不会受房东的气了,看谁还敢赶我走!”可买房子得几十万元呀,自己一下子上哪找这么些钱?于是她想到了那个录像,这个录像可以换几十万元呀!徐川已经死了,自己可以单独行动了。她想办法找到了肖辉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要挟电话。 李威向肖辉打了保票后,便按商定的计划开始行动。他先到南山市一家租车店租了一辆大马力摩托车,开回西平县,存在郊区的一个院落里。 接着肖辉给赵小美打了电话:“我同意你的要求,钱准备好了,怎么交接?” 赵小美一听兴奋异常,说:“后天下午五点,由你妻子带着钱,到东郊东山入口处交接。只能去她一个人,不能带别人,更不能带便衣警察,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肖辉答应了,又说:“你也要带上那个录像,并不再复制,否则后果也会很严重。” 赵小美也答应了。 后天,也就是3月11日。下午5点,郝晓雯背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号双肩背包来到东山入口处。她看看四周,山脚下有一条环山公路,还有一条路通向山里。路的两旁都是树木。十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听筒传出赵小美的声音:“就你一个人来的吧?” 郝晓雯答道:“你可以看到啊,就我一个人。 这时郝晓雯身后发出声响,她回头一看,一个戴着摩托帽,穿着一身厚牛仔服,脚蹬高腰皮靴的青年女子推着摩托车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她递给郝晓雯一个U盘,说:“录像在这里边。”然后就拉下郝晓雯背着的双肩包,打开看了一眼,拉上拉锁,把包背到身上,开动摩托就向山里驶去。 赵小美刚骑出一段路,就听到身后有大马力摩托的响声。她想,不好,有人开摩托追来了!可能是郝晓雯派出的人,要夺回巨款,并杀人灭口!她加大油门,向前急驶。她曾数次和男人到山里野游、车-震,对山中道路较熟悉。 天色渐暗,山里空无一人。可赵小美东拐西拐,就是甩不掉后边的摩托。而且后边的摩托马力大,越追越近。赵小美心中着急,把摩托加大到最高速度,这在山里上是很危险的,可她顾不得这许多了。在一个下坡转弯处,赵小美控制不住车子,车子窜出山路,撞到一棵大树上。 李威驾着摩托赶到了,他每天驾着摩托送孩子上学,接着上班,驾驶技术很熟练。他走到赵小美身旁察看,见她脖子扭向一边,角度很大,似乎已经断了。摸摸鼻息,已经断气了。他搜查了她绑在车后的旅行包,发现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和几千块钱及银行卡,还有几样贵重首饰、高档衣物。他想,她是要拿到钱后就逃往外地呀。他把旅行包绑到自己的摩托车后,又拿起那个装得鼓鼓馕馕的双肩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真是钱。仔细察看,发现下面的钱每捆都是夹心的,上下是钱,中间却夹着粉色的纸片。他不禁哑然失笑,小女子呀,你还是太年轻,头脑太简单!如此这般就丢小命,你值不值呀!但话要说清楚,可不是我杀了你,是你自己开飞车撞树身亡的。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既完成了任务,又不担什么责任。他背起双肩包,驾驶他的摩托车返回县城。 12 南山市刑侦支队接到西平县公安局报告,在西平县东郊东山又发现一具女尸。重案一组组长田春达带着几名组员连夜赶到西平县。 在县刑警大队大队长引领下,田春达等一行人连夜来到东山案发现场,此时已经接近半夜12点。报案人这时也接到通知来到现场,他名字叫齐大路,是东山的巡林员,四十多岁,很朴实的样子。他向田春达等人报告:“下午五点半左右,我在东山上听到有很响的摩托车声。我循声用望远镜望去,只见两辆摩托车高速在山路上奔驰。前面是个女的,后面是个男的。我以为他们是在飙车。心想,在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飙车可是太危险。不一会儿,我听到好像有撞车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一辆摩托车开走的声音。我想,那辆摩托车是不是撞山了?便下山去观看,结果看到这辆摩托车翻倒在这,这个女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我用望远镜看他们飙车时,看到那女的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但看到她的死尸时,却不见了那个背包,可能是那个男的拿走了。” 田春达等听完齐大路的报告后,问:“那个男子长得什么样?” 齐大路回答:“他戴着摩托帽,看不清面容。中等身材,挺匀称的。穿一身黑色运动服。” “他骑的摩托车是什么样?” “又高又长又宽大,是深蓝色的。马力肯定相当大。” 刑警们这时已经打着手电筒仔细勘察现场,田春达问完话也加入勘察行列。天已经微微亮了,刑警们才勘察完现场,拉上了尸体向回返。 在警用面包车上,田春达分析说:“我仔细检查了尸体,这女子是头、颈撞在大树上,由于头带着摩托安全帽,没有撞破,但把颈撞断了,导致死亡。” 县里一个年轻刑警接到:“这么说她是车失控撞树而死,是不是可以算作交通事故死亡呢?” 如果认定是交通事故死亡,那这个案子就应归交警处理,而不应归刑警处理。 田春达又说:“我认为这个案子有很大谋杀的嫌疑。这女子被一个男子拼命追赶,她被追赶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两人飙车比赛。二是男子为抢劫、复仇、灭口、欲行不轨等原因而追赶女子,女子为逃脱伤害而加速飞车,结果车失控而撞死。”他抽了两口烟又说:“第一种原因基本可以否定。在崎岖山路上飙车是极其危险的,除了疯狂的人常人是不会这样做的。何况飙车的双方又很不对等,一个是男,一个是女;一个是普通摩托,一个是大马力摩托。再者,如果是飙车,两人必定认识,不会一个出了事故,另一个却不管不顾弃她而走,最起码应该打电话呼叫急救车吧?” 众人听了都点头。 田春达接道:“再说第二条。女子是被害。可能是被抢劫,因她身上背的大背包不见了。但也可能是后几条原因,或是这几种原因的复合。这就需要我们展开全面调查。第一是要查明死者身份。第二是要查找那个追赶的男子。第三,要查找男子骑的摩托车。回去以后我们抓紧休息,然后分组展开调查。” 众刑警点头称是。 ------------ 151、案件最后终结 田春达又对县刑侦大队长说:“你要先派人调出通往东山所有道路的监控摄像,从中查找那个男子和他骑的摩托车。” 大队长点头说:“是。” 13 西平县公安局发出通告,查询女尸的身份,通告上贴了女尸的照片。 县城不太大,人口也不太多,很快就有人向公安局报告,说这死者名叫赵小美,是县城里春之声歌舞厅的舞女。 刑警来到春之声歌舞厅查问,领班说没发现赵小美最近有什么异常,说她在东山上开摩托撞死可能是出于意外。 另外的刑警查询了赵小美最近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她死亡的前三天同县委书记肖辉通过电话,死亡前一天又同肖辉通过电话,死亡当天下午则与肖辉妻子郝晓雯通过电话。这引起了田春达的注意,一个舞女,为什么暴死前几次与县委书记夫妇通电话?这是否与赵小美的暴死有关?田春达又联想到徐川的死,赵小美的死会不会与徐川盗窃肖辉办公室有关?徐川把盗窃的机密东西给了赵小美,徐川死后赵小美又以这个机密讹诈肖辉夫妇,肖辉夫妇表面同意给钱,又派人追赶赵小美,要夺回钱财,并杀人灭口。赵小美在被追赶时出意外撞树而死。装满钱款的双肩包被追赶的男子夺回。 刑警们很赞同田春达的推理。 刑警再次到春之声歌舞厅查问,果然,徐川在春节期间找过赵小美,并带着她出台。 田春达又带着郝东找肖辉谈话。 在肖辉宽大的办公室坐下后,肖辉让秘书李威送来了茶水。田春达仔细看了看李威。 在李威走出后,田春达开始询问肖辉:“肖书记,你认识一个叫赵小美的年轻女子么?” 肖辉想了想说:“这个女子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 田春达说:“她3月11日死亡了。” 肖辉惊讶地问:“噢?她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死亡,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 “噢。”肖辉点点头。 “肖书记,你可以说说赵小美在电话中说的内容么?” “她是反映妇女就业有歧视的问题,希望县委给以重视,帮助解决妇女就业的困难。”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妻子是县妇联主任,我跟她谈了谈赵小美反映的问题,她又跟赵小美通了电话。” “赵小美没向你提出其它问题么?” “没有。”肖辉摇摇头。 同肖辉谈完话,田春达和郝东走出肖辉办公室。田春达小声对郝东说:“我们再去找肖辉的秘书谈谈,我看他和监控摄像中那个骑蓝色摩托车的人很相像。” 刑警己察看通往东山道路的监控摄像,发现了骑着大马力蓝色摩托车,身材中等的男子。虽然他戴着摩托帽,并拉下了遮阳面罩,看不清他的脸,但田春达仔细观察了他的体形,还注意到他左手腕上带着一块黑盘的天王牌手表。刚才肖辉的秘书给田春达送来茶水,田春达注意到他的体形与那个骑蓝色摩托车的人很像,而且也戴着块黑盘的天王牌手表。 李威走进县委接待室,微笑着对田春达和郝东说:“我叫李威,是肖书记的秘书,很愿意协助警官们的工作。” 田春达开始询问:“你最近骑过一辆大马力的蓝色摩托车么?” 李威摇头,“没骑过。我有一辆红色的普通摩托车,上下班都骑它。” “3月11日下午五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肖书记办公室里,同他研究一个会议的材料。” “你认识赵小美这个女子吗?” 李威摇头:“不认识。” 与李威谈话后,田春达和郝东又返到肖辉办公室,他证实了李威所说的情况。 返回县公安局的路上,坐在警车里的田春达对郝东说:“虽然肖辉和李威在回答问题时都很镇定,但我感觉他们内心中隐藏着什么。可要挖掘出他们心中的秘密,还需要获得证据呀。” “是呀。”郝东点点头。 13 刑警日夜兼程地忙乎了半个月,但还是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这时南山市又发生了一起重大案件,南山市公安局领导让田春达将赵小美死亡案交给西平县公安局办理,他带着组员返回南山市办理新案。 可是田春达却不甘心丢下这个案子。他对他带到西平县的两个组员,也是两个徒弟郝东和孟晓春说:“我认为徐川和赵小美的死亡十有八九与肖辉有关。徐川偷窃了肖辉的办公室,肖辉不报警,反而让自己的专车司机佟瑞德悄悄抓小偷,造成徐川死亡。肖辉一定有什么秘密东西让徐川偷去了,他必须找回,又不能泄密,所以不报案,而私下解决。这秘密东西徐川又转给了赵小美,或是赵小美复制了。赵小美又用此物要挟肖辉。肖辉表面答应,暗地里又派秘书李威追踪赵小美,意图夺回钱款和秘密东西。李威在追踪中造成赵小美车祸死亡。” 郝东和孟晓春都赞同田春达的分析。 田春达又说:“现在时间紧迫,我准备采用一个特殊的办法破䅁。”接着他说了破案的方法,并要求在破䅁前一定要保密。 15 肖辉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秘书李威拿着一封信进来递给他。 肖辉看看信封,上面写着:县委肖辉书记亲启。落款是:一群众有重大事项告知。他打开信封取出信,只见上面写着:我是赵小美的闺蜜,赵小美在出发与你们交换物品前交给我一个录像复制品,内容你是知道的。赵小美告诉我,如果她出了事故,我就拿着这个录像复制品向公安部门举报。现在我想同肖书记做个交换,如果肖书记给我50万元人民币,我就交回录像复制品。如果肖书记同意,就给我回个电话。如果三天内得不到回复,我就向公安局举报了。 信的下面附上了电话号码。 肖辉看完信铁青着脸把信递给李威看。李威看后有些沉重地说:“我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肖辉语气低沉地说:“现在怎么办?” 李威沉默片刻说:“还是由我出面解决吧。” 肖辉说:“这次风险可是要大了。” 李威说:“那也得硬着头皮上。” 肖辉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支手枪,对李威说:“这次风险大,你戴上这枪吧。这是我在县公安局当局长时用的枪,还没有上交呢。” 李威接过枪,“这次我努力做得更彻底些。” 16 两天后,孟晓春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知道这肯定是肖辉打来电话,因为这个新电话号码只在信中给了肖辉一个人。 电话中传来肖辉的声音:“我是肖辉,我同意你的要求,什么时间交接物品? 孟晓春说:“明天下午4点,在东山湖西岸那片芦苇丛前交接。你一个人带钱来。” 第二天下午3点15分,埋伏在东山湖芦苇丛中的刑警看到李威骑着一辆大马力蓝色摩托车来到了,他看看四周,见不到人影,就推着摩托车潜入芦苇丛,隐藏起来。 3点55分,肖辉骑着辆红色摩托车来到芦苇丛前,他背上背着个装满东西的大号双肩包。他看看四周,见没有人,便拿出手机打电话:“喂,我到了,你在哪?” 孟晓春在芦苇丛中接电话:“我到了,你放下背包,往左走30米。” 肖辉照办了。他刚向左走到30米处,从芦苇中冲出两个刑警,抓住他的胳膊。他吃惊地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刑警说:“你到了公安局就知道了。” 李威听到动静不对,悄悄走出芦苇丛探察,这时从他身后又冲出两个刑警,抓住了他的胳膊。 肖辉、李威被推进警车,押回南山市公安局。 在审讯室里,肖辉见到了孟晓春。孟晓春看着他说:“我就是与你通电话,让你送钱的那个人。” 肖辉知道自己中了刑警的计,沉重地低下了头。 田春达盯着肖辉说:“你现在该老实地坦白交待了吧?” 肖辉知道抵赖不了了,无奈地交待了全部犯罪事实。 结束了这个案件,田春达带领郝东、孟晓春又投入新的案件侦破中。 ------------ 152、大女人和小男人 晚上8点左右,四海餐馆里面角上的一张桌子上。有一男一女在边谈边吃,在远离那张桌子的地方,还坐着三对顾客。 经理站在门口的墙边上迎候客人,他那若无其事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屋角里的那张桌子上。 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很高,宽肩膀,给人一种英武之感,五官很精致,是个美男子,只是他着意不使自己的服饰显眼,穿着很朴素。 女人似乎有三十七八岁,微胖的身上穿着花纹华丽的连衣裙,显得雍容华贵,一克拉左右的钻石戒指像灯台上的转灯一样不时从手指熠熠发光,嘴唇用唇膏修饰得鲜红,一看便知是个阔太太。 女人看上去显得年轻,不仅是因为她穿着色调鲜明的连衣裙,还因为她的发型,那种发型比她身上选用的任何一件衣物都更适合于她。她容貌还好,她的发型使经理看得不胜感叹。发型做得恰适合其身份,准是个技艺高超的美容师做的。 女人两个月前开始光顾这个餐馆,已经来过四五次了,每次来都是发型刚刚做好。 大女人谈吐大方,就像姐姐对弟弟说话一般。小男人则态度拘谨,时常低着头。交谈也多是女人说,男的听着,很少开腔。 当然,经理早已看出,他们不是姐弟俩。只要留心那两人的举止,谁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大女人看着小男人时,眼神里充满着柔情,一些细小的动作中也流露出爱意。征询对方意见后吩咐上菜的总是女人,最后结账的也是她。 对这些,比女人年少的男人一直保持谦恭的态度,既好像对对方的恩惠感到为难,又好像一切都听之任之。他谨慎地笑,有选择地说,彬彬有礼。 经理一面装作注意其他桌上的客人,追视服务员们的动作;一面不时地盯着角上的这对男女。服务员刚撤下餐具,女人探着身子附在男人脸上轻声说着什么。 身材细长的经理轻手轻脚地走近前去,像猫叫一样小声说: “味道怎么样?” “不错啊!” 女人眼睑下爬出了皱纹,面颊上撒着几个淡淡的雀斑,身上散发出高级香水的芳香。男人微微低着头。 “谢谢!” 经理识趣地退回远处原来的位置,眼睛依然盯着这对客人。 “她是谁的老婆?” 这会儿清闲无事,经理便在心里猜测开来。 丈夫一定很有钱,或许是个企业家,工作忙,经常出差或旅行,老婆发现丈夫有外遇,自己无聊得不堪忍受,便带着个男人出来散散心。她是晚上8点左右来吃饭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老婆,从她的服饰上就可以看出丈夫是个阔佬。老婆是报复性地出来玩玩的。对周围倒也很小心,可是一看就知,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女人老是找男人说话,时常心荡神驰地望着男人的脸。女人迷上了小男人。 男人故意穿些不值钱的衣物,生怕惹人眼目,服饰上没什么特别。 然而,经理发现,他的举止多少有一些时髦之处,似乎很老练,比如说,他像是从事这种服务业的——说不定在旅馆的账房里工作。不过,如果真如此,看上去应该更麻利些。对他的职业还难以捉摸。 又来客人了,经理微笑着转过身去。他知道,女人在他身后又把脸伸到男人面前,大概那两人也因为经理离去而更加无所顾忌了。 “不管怎么说,要自己开店,地点是最重要的……”叶雅脸凑近左云山说。 “……五个候选地,最后挑剩了三个,一个靠近市中心,但客源不集中;一个远一点靠郊外,但那里有一片从前建的高级住宅区,客源不错,有太太、小姐,还有艺人;另一个附近有许多公寓,在那里可以招待年轻人、酒吧和酒馆的女侍。你看要哪个?” 叶雅那口吻像是自己已经决定,再听听对方的选择。 “是啊,您就看着走吧。”年轻的左云山用一般的表情客气地回答。 “哎,这是你的店呀,又不是我的店。” “是我的不错…不过我实在没底,自己拿不定主意,今后万一失败了,那太对不起出资的您了。” “别说什么失败不失败的,你能干好,要有信心。”叶雅鼓励地拍拍左云山的手。 “即使有信心,一旦着手干,心里又动摇了。要花不少钱吧?连地皮一起把房子买下来,装修门面、配置店内设备,还要开销很多……” “地皮嘛,买地皮是最费钱的啦,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那儿的地皮价格太贵,最好拿出一笔租金,承租那个大楼的店铺。”叶雅说。 “是啊!” “离市中心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大体上差不多,独门独户的店铺一时很难买到。地点不适中就没有办法,现在大楼或公寓的一个房间,要比市中心略便宜些。” “是啊!” “靠郊外的那块地方倒是可以设个店,那儿邻近高级住宅区,虽说价钱贵点,可是买下来地皮就归自己了。” “是啊!” “嗯,哪个好?” 服务员说了声对不起,将一盘水果放在两人的中间。叶雅挪了挪上身,焦急而又有几分惬意地瞅着左云山那优柔寡断的神情。经理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下次得换一家餐馆,老上一家馆子是危险的。 “太太您的意思呢?”他十分恭敬地问。 他并非胆小怕事,而是给人一种无性沉着的感觉。比她年少的男人如此态度,叶雅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是啊,我觉得靠郊外的那块地方合适,不过……”她在经理目光的注视下,略感胆怯地说,“不是因为那地方便宜,而是考虑到客源,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她又把脸贴近了左云山:“像你这样的才能,不论什么女人的发型你都会做好的。酒吧吧女的也好,现代派的小姐也好,您都会运用自如,包她满意的。可是我想,要干,还是选择上流地方的人为好,那样对你的将来有好处。地点高级,钱也给得大方。酒吧里的人也同样讲排场。” ------------ 153、亲热中的交流 “不,服务业的人却格外小气,而且人事变动频繁,都干不长。” “是吗?你也在研究?” “让您拿出那么多钱,我不能不慎重。” “慎重是应该的,但谨小慎微就不好了,那会错失良机的。” “是的。 “齐文要是知道就麻烦了,他好像对你的动向渐渐注意起来。” “嗯,我觉得还不要紧。”左云山歪起脑袋。那神态就像孩子,不禁唤起这位大女人的慈爱心。 “齐文的太太呢?” “她也没觉察到什么,现在对我还好。不过一旦察觉,她会火冒三丈的。她就是那种性格暴躁的人。” “是啊,你是店里的台柱子,你准备另起炉灶,她当然会气得发疯的。店里的人呢?” “好像隐隐约约听说我要独立门户,不过出于仗义,他们守口如瓶,还没对老板夫妇说过。” “被蒙在鼓里的都是男人。”叶雅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这句粗鄙的俗语倒是更加现实地说中了自己眼下的际遇,连忙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真讨厌,店里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出资人吗?”叶雅满脸绯红地说。 “这一点不要紧,没人知道,因为我平时就对他们造舆论说,老家有亡父留下的山林。” “你老家在海州吧?” “嗯,是啊。” “海州什么地方?” “玉宫县,乡下。” “噢,那一带山林很多。” “您倒知道得不少啊,您家先生出差的时候带着您去过吗?” “你真傻,金融商到那种地方去干吗?就是出差带着女人,也是带别的女人。他好像女人不少哩。” “我理解您的心情。” “不要你同情,我是给他自由的。这些年来他挣了不少钱,对他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恕我冒昧,你们真的只相差10岁吗?” “他51岁了,差一轮呢!” “这么说,他还年轻嘛,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经理。” “他是乡下人,工作起来死卖命。” “我也是乡下人。” “是啊,在工作认真上你们很相似,不过,在能力上却大相径庭。你具有艺术才能,而他却是个庸人,除了赚钱,什么象样的爱好也没有。” “可是,我在赚钱方面却一窍不通,也没多大兴趣。” “这就好嘛,别那么贪得无厌,现在的年轻人许多都是那样。不过,往后你可是要赚钱的哟。” “会那样吗?” “凭你的才能和技艺,你会很快成为一流美容师的。我这发型,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啊。嗯,是不是恭维,我还分得出,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上可以看出,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为了符合您的个性,我颇下了一番功夫,能使您满意,我感到荣幸。” “你应酬别的客人不也都是这样说的吗?” “不,别的顾客多少有一些生意上的奉承话,而唯独太太您说的是真话。” “是吗?” 叶雅眼望着天花板。电灯熄灭了,屋里一团漆黑。谈话的内容是刚才的继续,但地点变了。为了使窗户透点亮,厚厚的窗帘并没关严,从窗帘的缝隙里,可以望见下面的街灯像极光一样映亮夜空。可是,近来超越这幢十七层旅馆的高层建筑愈来愈多,光区已高达半空。旁边还可以看见,有一个地方灯光通明,亮如白昼,好像是夜间比赛的球场。 这里没有餐馆经理那惹人心烦的目光,而是一个密封的单间,外边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也出不去。刚才听到邻室有水响,那样乱用洗澡水,当然能听到一点。就是水响把她从瞌睡中吵醒的。 “可是,”叶雅腿压着左云山的一只脚说,“那个魏春小姐,你好像对她特别亲热,我到了店里,你也聚精会神地给她做发型,还快活地悄声说着什么,同她说话的神气跟同我说话时一样!” “这是照您的吩咐做的,对我的客人都是这样,为了生意,没办法。这些你分不出来?” “分不出来。有一次,我在店门口往里瞅,见到你正在为魏春做发型,便不声不响地走了。” “我知道,我从镜子里看到的,今后可别这样。” “魏春小姐多大了?” “哈,大概有二十七八了吧。” “还没出嫁” “好像是吧。” “讨厌!”叶雅猛地扑到左云山的怀里,身子用力往下压。“让你开店以后,什么顾客都行,就是不能接待魏春,绝对不能!” 左云山站在灭掉电灯的屋里。透过窗帘敞开的窗户,可以展望南光的夜景。灯光五颜六色,挂在天上的皓月显得白刷刷的,窗外淡淡的光线映出床上的凌乱,折叠在一起的被子和褥单格子的阴影宛如一幅图画。 卫生间的门开了,射进一束亮光。叶雅露出脸来。 “你来帮我一下。” 叶雅站在镜子前。面前的搁板上放着从提包里拿出的化妆品,旁边的浴盆里放了水,洁白的瓷缸被灯光映得眩人眼目,残余的洗澡水积在浴缸的角上,暖融融的水蒸气淡淡地迷漫在卫生间里。房事之后,叶雅的身心依旧余味末消。 “来帮我整一整。” 原来是整发型。左云山转到胸部丰满的叶雅身后。镜子里叠映出两张脸,胖胖的女人脸白皙皙的,男人脸黑亮亮的。女人用化妆来修饰年长的圆脸,男人富有朝气的眼神此刻是职业性的。 左云山两手摆弄着叶雅的头。她是圆脸,为了修饰成鸭蛋形,要把前面的头发卷高,右侧的分开,头上整出波浪,这是她最中意的发型。男人的手指敏捷地摆弄着,女人悠然地闭着眼。男人拿起放在搁板上的三四个发夹夹到她头上。前后不到2分钟。 “这样,行吗?” 若是在店里,他会说,您满意吗? 叶雅转过身,对着镜子满意地莞尔一笑。 “每次你都给我做得这么漂亮。” 她取下像枪弹一样立在搁板上的口红棒,往咧开的嘴唇上涂抹。 ------------ 154、要去拉拢贵妇人 涂好口红,她用一张薄薄的纸在嘴唇上轻轻地按了按,眼睛瞟着他道: “明天去看看地点吧,l点钟,老地方,别来迟了。” “l点钟恐怕赶不到,2点半还可以。” “l点钟不行?”刚问过这一句,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的,脸孔唰地拉了下来,匆匆地把搁板上的化妆品塞进手提包,两眼直盯着左云山: “你是不是1点钟同魏春有约会?” “不是。 “那就怪了。她今天来过吧?” “嗯,大概是上午11点左右,她来梳整发型……” “瞧,就是那时候暗地里约定的吧?一面摆弄着她的头发,一面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就像一开始对我那样。” “没影儿的事。” “啊,你对我不就是那样的吗?” “对魏春可没那样,她也是一般的顾客,我对她毫无兴趣,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 “她可对你颇有兴趣哟!真的,这是女人的直感。” “那是您瞎猜。” “什么?告诉你,我可是一直在观察你们哪!” “您用特别的眼光看待魏春,叫我不好理解呀。” “哦!讨厌你为她辩解!” “不是辩解,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恩负义?” “好啊,这话你可别忘了呀!” “那当然,都亏您,我才能够独立门户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难道我只是你的恩人?” “哦!爱您。虽然您在物质上给我很多,但如果您不爱我,我会拒而不受的,我可没有那么卑鄙。” “我也一样,是因为爱你,才在经济上支援你。用金钱当爱情的媒介,那样的爱情是危险的。你可别认为这是一个阔太太寻欢作乐的游戏,我是真的爱你,为你着想,才帮助你的。” “谢谢!” “你真不错,深深地迷住了我。”叶雅仔细端详着左云山的脸。 “对您的美意,一开始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唔,年轻的女孩子姑且不论,像我们这种年龄的女人,要考虑各种处境,往往被害意识较强,对那些好色之徒特别当心。对你我感到放心,分外亲切,就是这种放心和亲切把我迷住了。” “这叫我怎么回答好呢?” “行啦,不用你回答……不过,同魏春的事你要好好回答我,明天1点钟真的没有约会?” “当然喽。” “那为什么去不了?” “店老板参加的研习会要回来了,正好是12点左右。” “什么,齐文要回来了?” “是啊,齐文刚回到店里,我马上就外出,不大合适,所以想往后推迟一点。” “原来是这样,你干吗不早说!” 出了卫生间,仿佛是要消除关在小屋子里的寂寞,叶雅来到窗前,欣赏窗外街灯辉映的夜景。她从烟盒里取出香烟,左云山在一旁打着火机。小小的火苗将叶雅的鼻子和圆圆的下巴、粗粗的脖颈映得通红。 “谢谢!”她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将火苗吹熄。左云山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颇讨她欢心。他那殷勤的态度使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齐文到东阳开会去了几天?” “一个星期。” “你们店里这么忙,他还经常出去?” “要把信誉扩大到各个地方,要让各地的美容师都认为他是一流的。” “齐文在美容界是一流的?” “他自己是那样认为。” “唔,原来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您的嘴真厉害。” “我只是说了句真话。那个讲习会,还有什么人参加?” “都是一些美容界的名家。” “是的。 “这次是哪里主办的?” “东兴医疗器械公司。” “哦,制造医用工具的?” “是啊,也生产干燥机。” “对了,就是那种烘缸。现在哪个公司生产什么都搞不清楚,因为近来公司兼营多种生意。” “这些企业上的事,您丈夫很熟悉,他是金融公司的嘛。” “别乱提我丈夫的事!” “对不起。” “要是你想以此来报复我说魏春的事,那我可不饶你!” “绝没这个意思。” “哦,那我错怪你了。……哎,你要是能早日作为讲师去研习会授课就好了。” “哦,才刚刚开始筹建自己的美容室,这些对我来说还只是梦想而已。” “别这么说!”叶雅强烈反对,“凭你的才能,别说齐文,就是有名气的田风也要在你之下呀,很快作就会崭露头角的。凡是你想到的,都能办到,我也会帮助你。” “谢谢您!” “要当上讲师,需要找门路吧?” “恐怕还是要找一找。” “钱呢?” “在活动当讲师的事之前,要取得相应的资格,也就是说,在社会上要有一定的知名度。” “哦,就是名字登在报刊上面?” “是的,美容专业杂志上登载许多模特儿的发型照片,面注明是某某人的作品,不在那上面介绍是不行的。” “那就是找杂志社的门路?” “这一手效果特别灵,当然,能有美容界的大人物推荐那是最好的,不过我不想跟在大人物屁股后头溜须拍马。” “这正是你的长处,特立独行嘛!阿谀奉承巴结大人物就是不好,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那样做。” “是吧,我是个乡下佬,不会讨好大人物。” “你是心里自恃有才啊,了不起!不过,要想到某些地方,没有大人物的引荐还是不行的,倒不是自卑,请他们给予关照帮助你出名还是必要的,得罪那些大人物可是不上算啊!” “像我这样的,那些大人物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哩。” “我是说你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是啊,没什么好法子,眼看不久就能把美容室筹建起来了,现在就要着手同杂志社拉上关系,这是个好办法。那些杂志社资金一定不多,要是我同你不是这样的关系,回去给我丈夫一说,他准会照顾他们一点儿的。” 金融公司经理的太太从丈夫那里知道一些他在金融上的权力,但遗憾的是她在这个关系上无法搬动丈夫。 ------------ 155、是邻居也是朋友 先下楼来的左云山坐在大厅里离服务台很远的沙发上。十点半,这个混杂的地方此刻很少有人。面前,一个年轻的外国女人翘着二郎腿在看报;对面,一对年迈的外国夫妇在叽哩哇啦地小声说话。日本人都是男的。 叶雅下了电梯,走到服务台结账处。微胖的体型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她原来并不胖。从她的体型上,左云山感觉到她那上流家庭阔太太的威严。就是现在,在别人的眼里也一定是这样。 他从远处若无其事地望着叶雅。好像她转过脸来朝这边示意了一下。她付了钱。大概是外国的客机到了,一群机组乘员、空中小姐聚集到服务台前。 进出这座饭店时,他们两人都是分开的,也不一起在大厅里走或乘电梯,因为那样难免会被人看到。比起左云山来,倒是叶雅更为担心。她害怕被朋友或丈夫的熟人撞见,而左云山却毫无顾忌。 叶雅结清账,手拿提包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左云山悄悄地点了一下头。 叶雅出了转门后,左云山在沙发上又坐了10分钟,一直等到叶雅乘出租汽车远去。 他依然沉浸在一流饭店的豪华气氛中。富丽堂里的大厅把人们的心带进短暂的优雅世界,使人不由得产生蔑视穷人的特权意识,这同美容院使顾客陶醉的经营方针大有相通之处。带雕刻的奶油色墙壁上镶嵌着几块玻璃长镜,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冕形灯.洛可可式的大厅里挂着19世纪大的小巧的复制画——在这样的美容室里,女宾们含羞带涩而又自命不凡地享受着美容师的服侍。这些都已包含在左云山的蓝图里。他想起了高中同学肖猛,听说他也是以女人为梯子向上爬的。 “让你开店以后,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接待魏春!” 叶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大女人的感觉并不迟钝,魏春的现在同叶雅落入他手里之前的状况没有两样。这位身材高挑、长相美丽的27岁的女性,对左云山来说是十分必要的。 据说她租住着一间价钱昂贵的公寓,平素穿着不俗,谈吐高雅,交际的尽是社会名流,而且在言谈话语中对他们隐约有几分轻蔑之意。这一切都源于她的职业。 魏春的“职业”正是左云山所需要的,将来大有用处。 10分钟过去了。左云山慢慢地站起身,出了转门。门外停满了出租汽车。一座座高大的建筑物纷纷后退,人流如潮的街道飞速流向后方。 过了三四十分钟,左云山又置身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时间与空间并不衔接。这里没有从高层建筑物上鸟瞰的市街风景,只能看到门面偏小的房屋拥挤在狭窄的小胡同里,广漠的夜空使人压抑,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这里没有电梯,只有附在公寓外侧的狭小破陋的铁楼梯;没有转门,只有油漆剥落的单扇门。 打开房门,地上有一张纸条。 角上印有“齐文美容室”字样的纸笺上,有铅笔写的留言:“明天请来我家吃早饭。刘美” 是老板娘。这是对店里台柱子雇员的一种“厚遇”。大概是让店里的女佣送来的。左云山撕碎了纸条。 他坐在床上,抽着烟茫然良久。天花板黑不溜秋,门上布满了污迹,角上一张粗陋的桌子旁边有一只组合书柜,里面摆着《物理和化学》、《皮肤科学》、《生理解剖学》、《卫生法规》、《消毒法》、《传染病学》、《美容理论》、《美容皮肤科学》,边上还有《最新发型集》、《发型的感觉》、《姆拉诺式发型技巧》、《我的技术秘密》、《技巧教程》等几部厚书,都是美容专家们悉心写成的书,其余还摞了一些女性服饰杂志、娱乐杂志等,剩下的就是顾客作为礼物赠送的八本中国文学全集。 比起旅馆的房间,还是这里宁静,毕竟是自己的屋子。不过这绝不是满足。 邻室传来开门的声音。 少顷,响起了敲门声。 “左云山,回来了吗?叫门声很大。 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位长发蓬乱的30来岁的男子,胖得发肿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边圆眼镜,身上穿着时髦的红色格纹毛衣,下身穿着一条土黄色工作裤,两膝上染有红、蓝色的颜料。 “啊,是叶刚。” 左云山笑脸相迎。叶刚是隔壁的邻居。 “听到这边有响声,估计是你回来了。” 叶刚走进屋里。他有点水蛇腰,进屋后便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椅子上。因为高度近视,眼镜下的一对眼球高高凸起。他双眼望着左云山笑着说: “我呀,一个人在家工作,心里老盼着你回来。” 他烟抽得很凶,不整齐的牙齿熏得乌黑。 “太太还没回来?” 桌上的闹钟已过11点半。 “20分钟以前打来电话,说再买点吃的,马上就回来。” 叶钢的妻子名叫贺芝,在一家酒吧工作。 “她买来的准是炸肉夹心面包,她知道我饿了。你也来一起吃吧?” “谢谢。你有个好太太,真幸福啊!” “她很能干,我不想让她干现在这个行当。嗯,我再想想办法,眼前只好暂时对付着。” “快了吧,我看你下的功夫不小,今天晚上也干到这会儿?” “我在画一幅招贴画,是有奖的,其它零碎工作傍晚就完成了。” “你真能干” “能干?不干哪来钱呢?没办法,只好拼命啊。噢,这样子也能提高水平嘛。” 叶刚4年前来到南光,在图案设计店为印刷厂绘图。他是立志从事商业图案设计来到南光的,这是他在大学时的愿望。他曾几次在有奖图案征文中获奖。他的愿望是在南光成为一流图案设计家。 叶刚尚未走运。南光精于此道的不乏其人,市场都被他们占领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图案设计家很难找到空子钻进这个封闭严密的势力圈。现在,他从熟识的图案设计家手里承接一些零碎的业务。 ------------ 156、朋友的交流 左云山曾向叶刚打听过他们夫妇的收入。叶刚收入不定,大致每月5000元,可是其中的二分之一要用作经费,酬谢把生意转让给自己的熟人,同朋友交际,经常乘车到可能有生意的单位,购买颜料、画具等,这一来收入就花销一半。 贺芝在新宿的酒吧月收入7000元左右。因为没有经验,开头收入不多,两年前开始终于达到现在的水平。那间酒吧比较朴实,所以服饰就很省钱,也曾好几次遇到外人的勾引,但她都厌恶地拒绝了。叶刚也不赞成她调到豪华的酒吧去。 叶刚不擅独立生活,两个人一起生活就好得多了。为了将来,贺芝拼命地存钱,叶刚也想早日让贺芝辞去酒吧的工作,现在的生活当然不是他的初衷。当前他希望能有理想的顾主,拥有一所设计事务所,贺芝储蓄就是为了这个。作为一个图案设计家,如果不能自立那就无法发展。 左云山搬进这幢公寓时,叶刚已住在隔壁,相邻以来,关系一直处得很好。左云山没有朋友,叶刚也没有什么人来往,有时是他去找一些朋友帮忙。 叶刚也说自己嘴巴笨拙,不善社交。对图案设计店那些把生意转让给自己的熟人,他竭力说奉承话。为了款待他们,光吃饭、喝茶就足足花掉他经费的三分之一。他经常怀着卑屈的心情回到公寓。 这种心情促使叶刚产生了求助于左云山的信念。贺芝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屋里工作到深夜,等待邻室的左云山下班回来。 叶刚那不大的房间连插足之地都没有。放着一只小台灯的桌子像设计台一样成斜面,上面摆着绘制的小图案,散乱地扔着裁掉的边角纸,堆着四五本摊开的参考书,旁边搁着十来只不大的笔和笔洗、画具盒、大小鸦嘴笔、圆规、除法器等,还有一些开了盖的颜料瓶子。 客厅里横放着一块画板,上面用水贴着画纸,底下垫着报纸,颜料撒得满屋都是,连床单也染上了颜色。画板的边上摆着一溜颜料瓶子,盛着颜料的盘子摆了一地。屋子里有许多画巨幅画用的刷笔、手笔、长尖笔等。 旁边还有成卷的绘图纸、定规、绘图用具等,有个像汽车打气筒似的东西上连着一只小罐,那是喷色器。周围,画坏了的画有的被撕破,有的被揉成一团,扔了一屋子。墙边,画册像几座小山一样堆得老高。这些都集中在旧橱子一类家具之外的空地上,因此从外面进来的人不得不笔直地站着等候主人腾出一块地方来。屋子惟有叶刚坐着的地方空着。 “我这就腾个地方让你坐。” 叶刚弯着腰,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画纸和打开的画册等。 “行啦,我随便坐坐。”左云山站在那里瞅着面板上巳画好八成的画,“哟,是招贴画!” 画面上是三座连在一起的红彤彤的山,上面的蓝天上飘浮着波状云,下面的角上画着小偶人。 “唔,其实我叫你来是想请你看看这个。” 叶刚在左云山旁边一起望着画。 “这好像是北方地区的秋景啊!” 听了左云山的话,叶刚高兴地说: “是啊,这是铁路秋季用的宣传画,是公开征稿,一等奖5万元……” “啊,要是能中奖那可不错啊!” “5万元奖金不算多,可是得奖者的名字却能广为人知,要登报的,那对我的生意是大有益处哇。” “能提高画费?” “一下子还不会提高,不过我的名字就可让设计界的一部分人知道了。即使是小号铅字,可是登在中央报纸的角上,那也不简单啊,对一般人来说并无意义,而在我们同行之间却是个热门的话题呀!” “是吗?” 那样的话,要成为一流设计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噢,我多想早点儿实现啊!” “你会实现的,没人像你这样勤奋。” “不,大家都在干,而且我还浪费了一些时光,南光有不少既年轻又优秀的人才。” “我也26岁了,不能再悠悠忽忽地混日子了。” 左云山的头脑里响起了叶雅的声音。明天就要去看新店的地点,搬出这座公寓已指日可待。安慰叶刚的话渐渐乏味起来。 “你比我小5岁哩,可以多干5年,令人羡慕啊!” “相差5岁算不得什么,这在有才能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我有什么才能啊!”叶刚喟然叹息,“其实,我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才等你回来的。”叶刚把话题一转,指了指贴在画板上的画。他性格懦弱,但对作画却有一股韧劲。 “我可是个外行人。 “不,哪儿的话,你的看法总是正确的,能切中要害。我觉得你对造型很有研究。” “你这么说我真是不敢当。” “真的,我跟贺芝也这样说过。怎么样,看过以后有什么意见?这些大致上你是精通的。” 叶刚站在一旁热情地望着左云山,样子很自信。 “满好嘛!” “是吗?”叶刚神情兴奋。 其实,这幅画给人一种不安定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呢?作为主体的三座通红的大山是抽象化的,而天上波状云的画法却是写实的,就是这种不谐调使人产生不安定之感。右下角上的小木偶人大概是作为北方地区的象征添上去的,而这更加具象化,益发加重了这种不谐调,反而有画蛇添足之嫌。 波状云的描绘很细腻,但缺乏大胆的单纯化,因而同主体大山相分离。没有统一,就是技巧再好也画不出好画。 他常看叶刚的画,因此有一些感受。叶刚好像在细节上手法较为娴熟,而不增长大胆的构思,就像这幅招贴画上抽象与具象、变形与写实相混杂一样,他缺乏绘画的感觉。 左云山心里那样想,嘴上并未直说。望着叶刚期待着自己说出感想的表情,他不愿使他失望。 “有什么缺点吗?别客气,直说吧!叶刚看看画又看看左云山的脸说。光是满好这句话不能使他满足,他要听一听带有分析性的意见。 “不,好像没什么明显的缺点。” 若是把不足照直说出,他会全部返工重画的。 ------------ 157、内心的倾诉 “是吗?为了这片表现秋天的波状云,我可没少下功夫啊。” 叶刚对左云山视作缺点的那块波状云自我欣赏。 “还有,就是这山。那些重叠的地方我想用喷色器喷成浓重的深红色,使之产生立体感。” 那样一来,抽象的图案或许能具体一点儿。左云山刚说了声可以,叶刚眼镜下的双眼便高兴得味成了一条线。 外侧的铁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是贺芝回来了。” 叶刚疲惫的脸上又恢复了生气。 “我回来啦!” 一个身着黑色裙子的女人露出了瘦长脸。 “哟,左先生在这儿。” 或许是太瘦的缘故,两只眼睛大大的。那连衣裙穿在苗条的身材上十分合体。 “你回来啦。我打搅了。”左云山站起身招呼道。 “左先生也是刚刚回来,我把他叫来的。买什么来了吗?咱们一起吃吧。”叶刚打起精神说。 “我不用了。 “别客气。还是老一套,炸肉夹心面包,权当夜餐吃吧。”手里抱着拎包进来的贺芝打量着屋里的情景说,“哎呀,你看,弄得乱七八糟,我先收拾一下。”说着连忙放下包。 “屋里不是这样我还画不出来呢,没有自己的事务所或画室就没有办法,别抱怨了,马虎点吧。” “好,好!”贺芝笑着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 “哎,刚才这画让左云山看了,他说画得挺不错哩。”叶刚高兴地对妻子说。 “哦,是吗?那好哇!” 贺芝系上围裙,麻利地将屋子收拾出一块地方,把杂乱的抹布挂了起来,于是腾出了能坐下三个人的空间。其间,她又烧好开水,彻上茶,将炸肉夹心面包分放在两个盘子里。 “太太辛苦了一天,回来还要忙碌。”左云山望着贺芝说。 “不,白天的工作就像玩耍一样。”贺芝将餐盘放到他面前说道。其实,白天她也没能休息,要给叶刚帮忙办点杂务。 贺芝每天晚上都在快到半夜的时候回到公寓。酒吧的吧女,常常会受到用心不良的顾客勾引,或被邀去吃饭,而她从不答应。因此,收入一直不高。 贺芝绝不是没有魅力的女人。她懦弱胆小,但那窈窕的芳姿和那对略带病态感的水汪汪的大眼足使一些男宾为之倾倒。自然有不少人勾引她,可忠于丈夫的她好像从来不屑一顾。她相信叶刚的才能,认定他总有出头之日。 “来,左云山,拿着吃吧。”叶刚率先拿起炸肉夹心面包吃着让道。 “真的,别客气,左先生,吃啊!贺芝在一旁说道。 “好,我吃。” 贺芝用湿毛巾擦洗叶刚染上颜料的手指。每当面包的夹馅从嘴里排下来,她就在一旁给他擦擦胸部或膝盖,细心地照料着毫不讲究的丈夫。 贺芝当着左云山的面那样侍候他,他反倒觉得厌烦。 “哎,别这么烦人了,你不如也看看这幅画。”叶刚不耐烦地说。 “画得真好!”贺芝站起身,望着画说。 “能感觉出这是秋天的北方地区吗?” “能啊,小木偶人也画上了嘛。” “左云山也说画得不赖。” “真的,左先生?” “唔,我看满好。”左云山点点头。 “等会儿我就用喷雾刷色器把山的重叠部分喷浓一点,左云山也赞成。” “好啊。 贺芝又膘了左云山一眼。她是耽心他故意对丈夫说好听话。 “这幅画要是能得奖就好了,现在能收入5万元可是帮大忙啊。”叶刚吐出真言。 “能得奖。”左云山给他打气。 “但愿如此吧!”贺芝祈祷似地说。 “唔,可是,高手如云哪,南光就不用说了,东阳和省城的图案设计家水平都很高,那些人经常得奖。”叶刚心虚地说。 “得奖选几名?”左云山问。 “前两名,第二名是两个,各2万元。至少也要得个第二名。” “那不会有问题吧。” 贺芝打开一瓶啤酒,三人一同于杯。 “现在几点了?”吃到一半,叶刚问。 “12点5分。” “都12点了。……今天晚上得画好这幅画,因为是朋友转让的生意,明天,不,已经过了零点,今天下午3点以前必须完成。” “还有没搞的吗?” “还有三张饮食店的火柴标签,杂货店和食品店的广告图案已经完成了。” “对不起,我要告辞了。”左云山站起身。 “再坐一会儿嘛!”叶刚连忙留客。 “你不是还有事吗?” “哪里,就三张小画,一上午就能搞好,这幅招贴画也只要再喷喷色,加上一段文字就算完成了。” “嘿,左先生,再坐一会儿嘛,叶刚也正好该停下笔换换脑子了,同你聊聊很开心哪”贺芝笑说。 “是吗?不过,影响你工作可不好。” “好,再坐10分钟吧。”叶刚十分留恋似地说。 “那好吧。” “真是对不起,你都该困了吧……” “我没别的事,一会儿就能睡了,没关系。” “左云山也是一个小时以前刚回来的。”叶刚对贺芝说。 “你在店里是台柱子,一定很忙,累了吧?” “你真叫人羡慕啊,我经常直接听到一些顾客评论你的技艺,这下你有用武之地了。”叶刚喝着啤酒说。 “可是,在别人的店里能干出什么名堂?顾客对雇员的评价是有限度的,自己没有一个美容室,就不能得到社会的公认。” “这话也是。”叶刚随声附和,接着又叹道,“我也是一样啊,靠接受别人转让的工作就别想有出头之日。广告图案、商品标签,这些零碎的工作是发挥不出实力的,不但价钱便宜,还要被转让生意的人抽去拥钱。我很想同大宗委托人直接洽谈,那样我的作品会被接受的,而现在我不论画出什么好作品,都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我说你呀,别再发那些牢骚了。”贺芝道。 “不是发牢骚,而是多年来怀才不遇,忍不住想泄泄怨气。我多想早日有个自己的工作室,一个幽静、宽敞的工作室啊,在那里可以尽情地工作!” 叶刚咬了一口夹心面包。 与家人住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叶刚的愿望十分迫切。 ------------ 158、朋友求帮忙 左云山想,要是对叶刚说自己不久就要有一个美容室,他会是何表情?现在的叶刚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靠近市中心的公寓里买一间房作工作室,恐怕还要四五年时间。不,恐怕还没买到房子,叶刚就遇到挫折了。左云山想,叶刚要用自己的钱买房子,而我却用别人的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利用女人也好,把她们当作阶梯也好,都是向上攀升的捷径呀。左云山感到,虽然问心有愧,但如今就是这种世道。如果都带着罪恶感看待这些事,那么自己也会郁郁不得志的。社会上有些人腰缠万贯,却手段卑劣,若带着伤感那是生活不下去的。 直截了当地说吧,把生意转让给叶刚的那些朋友或熟人是想向他表示“善意”,但如果真的同情叶刚的处境,就不该再从画费中捞一把,而应该把委托人付的钱一分不剩地全部交给叶刚;转让的生意也不应该都是零零碎碎的工作,而应该更好一些,并且主动地把叶刚介绍给委托人,安排他们直接洽谈。 没那样做是因为那些“怀有善意的朋友”惟恐别人夺走自己的顾客,挤占了自己的市场。从中捞一把是剥削,只给他一些零碎而无价值的工作是出于生意上的保身。 对叶刚来说,他之所以感叹现在,是因为他希望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悲叹不该悲叹的事物。他把现实看得太天真了。一句话,他不走运。但我却时来运转。同叶刚相比,并不感到愧对于他。因为,将来叶刚可能也会交上同样的好运,也许明天就会遇上,两人的境遇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反过来的。 左云山想了许多。 意识常常是眼前的存在。如果叶刚不是邻居而住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就不会拿自己的幸运同他的逆境相比较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一旦知道,心里就会对那些产生无聊的想法。即使自己不知道,客观存在的东西依然是存在的。 左云山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比喻。俄国有个人分别给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笔钱,叫他们把钱交给他们认为最贫穷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把钱交掉了,而托尔斯泰却原封没动地把钱带了回来。后来一问,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他把钱交给了他见到的最贫穷的人;而托尔斯泰回答说穷人太多,没法交出去。这个比喻用来说明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不同。这里贫穷的人也可以换成不幸的人。目睹附近有个不幸的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现实的人道主义往往会使人产生一种伤感,仿佛连自己也变成了穷光蛋。 左云山想,必须把仿佛自己也破灭的伤感从自己的心底全部清除出去。以往是这样,今后也必须是这样! “啊,左云山。”叶刚脸上笑着,但表情同刚才略有不同,“我细想了一下。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想同合适的委托人直接洽谈,可是又没有这种机会,理想的地方都被人控制得死死的,我想找个适当的介绍人。” 接着,他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 “……听说到你工作的那个齐文美容室去的顾客都是上流家庭的太太、小姐,那些人中准有谁的丈夫是企业的公司经理或公司要人,至少是部、科长一级的高级职员吧?” “嗯,怎么?我对顾客丈夫的事可是知道的不多啊,没专门打听过。”左云山答道。他已猜到叶刚要说什么。 “唔,那也倒是,你不大关心这些。”叶刚随声附合,接着又婉转地说,“要是那些人的太太跟你熟,到你那儿去美容的话,能不能请你顺便提提我的事,让公司里图案设计方面的工作交给我干。 “我说你呀,提这些会给左先生添麻烦的。”贺芝打断了丈夫的话,那眼神却是柔弱的。 “嗯,我知道麻烦,只是想请你在不给你带来坏影响的前提下给说一说,可以吗?”叶刚缠住不放。 “噢,说说这点事还是可以的,不是我自己的事要好一些。” “哦,是吗?能说?” 叶刚两眼生辉,贺芝嘴都合不拢。 “你能帮我说说那太感谢了。当然我不想给你造成精神上的负担,不要勉强吧,虽然这是我的希望,但并不过分期待,不行也不要紧,现在这样也还能凑合。” “左先生,我丈夫求你帮忙,给你添麻烦了。”贺芝垂首致谢。 “哪里,要能帮上忙,我也非常高兴。” “在社会上干什么都要靠关系啊!” 叶刚用毛巾擦了擦沾上炸猪排油脂的手指。 贺芝从来没请左云山给自己做过发型,都是到附近便宜的美容院。她是不便开口;而左云山也没说过在余暇帮她做做,这是碍于叶刚。同他们夫妇的交往,他小心地不超越邻居的范围。 左云山回到屋里睡到床上已经过了一点。 邻室传来往自行车轮胎里打气似的淋淋声,因为是造价低廉的普通公寓,声音通过地板传到了这边。贺芝正帮助丈夫用手往喷雾刷色器的小罐里压气。他们买不起电动的,现在还使用这种老式的刷色器。叶刚好像在用刷色器给招贴画上满是红叶的山上着色。 那幅作品大概不会得奖。 齐文美容室的老板齐文住在美容室附近。 店里有六名雇员,后面的公寓里每个房间住两个人;加上见习工,共有八个人工作。 齐文的私宅是五年前建造的,面积虽不算大,质量却很好。那时候正是齐文美容室的兴隆期。 左云山走过茶室。齐文的妻子刘美正戴着眼镜在计算银行存款折和证券之类,见到左云山,连忙把账本放在上面盖了起来。 “早上好!’” “早上好!哟,看样子没睡好觉吧?” “是吗?” “昨天晚上睡得很迟。” “没有,不到11点就回去了,在家附近遇见了熟人,又被拉到酒吧喝了两杯。” “你不是不大喝酒吗?” ------------ 159、老板娘不高兴了 “我喝了一点就先走了,回去后看到了您留在屋里的字条。” “是吗?没什么事,想请你来吃吃早饭。” “谢谢!” “你在那边等一会儿,我准备一下马上就来。” 刘美32岁,长得眼尖唇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同齐文是恋爱结婚,以前也在邻县的美容院工作。她主管财务,参与经营。有人说她比丈夫还精明,店里能经营到今天这样全靠她。比起她丈夫,雇员们更加怕她。 厨房像高级公寓里的房间一样干净漂亮,一等品的家用设备像广告照片一样应有尽有,明亮的窗外绿叶摇曳,洁白的窗帘微微摆动。 左云山坐到椅子上,拿起聚酯加工的大理石花纹桌面上放着的晨报,翻到社会版,左侧第三条消息的标题赫然入目: “一女雇员在公寓被杀。” 左云山正要往下看,刘美进来了。 “这就好了,稍等一会儿。” 刘美吩咐着女佣。里面传来锅和盘子的响声。 等早餐的当儿,左云山测览了一下报纸。 “大约11日上午6时50分,东盛区一家公寓管理人发现女雇员曲小波(19岁)死在该公寓五号室,尸体浑身是血,衣服撕得稀烂。警方根据室内的纷乱情形判定系强盗杀人案,已设立侦破专案组,现正调查被害者的人际关系。” 一起常见的凶杀案。左云山翻着报纸,看了看广播、电视版,目光落到妇女栏。一年中,不断有女人被男人杀死。这些凶杀案同自己无关。 “让你久等了。” 刘美把碗和盘子摆到桌上,有咸菜、烧明太鱼、烩甘薯和、煎荷包蛋、五香紫菜等。 “谢谢款待。” “我同你一起吃。” 齐文夫妇经常邀左云山到家里吃早饭.这是对店内雇员表示的一种恩惠。午餐一般是在店里同雇员一起吃,有时齐文把他带到外面吃午餐。 “老师今天回来吗?”左云山边动着筷子边问。在这里他把齐文称作“老师”。 “他来电说改到明天傍晚了。”刘美略显得意地说。丈夫作为讲师到各地讲课使她心里洋洋自得,但嘴上却在抱怨,“经常去跑那些事,店里忙起来真是应付不了。” “不过,那样老师可以名扬天下,并不吃亏呀。” “哪也倒是,可是那就叫你受累了,在店里你可是老师的代理啊。” 果真是齐文的“代理”吗?左云山在技术上并不亚于齐文。比起老板,顾客们倒是更加热衷于自己,刘美也心中有数,当然这些不能明说。他们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雇员。 齐文不在时,顾客照样不减,因而刘美把他说成是齐文的“代理”。真是个争强好胜而又工于心计的女人。 假如宣布辞离这个店,这位老板娘会如何呢?一旦知道挽留无效,现在这副笑容可掬的脸孔准会歇斯底里地扭歪的。 雇员们隐约知道他最近要独立。可是,从刘美现在这副热情的样子来看,风声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雇员同雇员一条心。 今天下午2点30分要同叶雅去看地皮,约定在车站碰头。傍晚6点,还要同另一位女宾幽会。他决定早上就请假。 吃罢饭喝茶的时候,左云山若无其事地提了出来: “师母,对不起,我想今天下午请假。” “哦,为什么?” 不出所料,刘美表情骤变。 “我有点儿事,同昨晚在遇见的朋友有约会,对不起。” 他想,这种事不宜过于迁就。 “非今天不行?” 刘美眉宇间皱纹凸起。 “是啊,已经约好了。” “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约会,能往后推一推吗?” “已经没法同那位朋友联系上了。”左云山不答应。 “这可不好办哪,老师又不在家。” 刘美似乎想说,这一点你分明是知道的,可是对这位尖子雇员不能不客气点,话没说出口。 “让您为难了,对不起。其实,我原以来老师下午能回来的。” “计划变了,没能按预定时间回来。……哦,你那位朋友是谁?” “老家的同学。” “西平的?” “对,我们曾在宫玉县的中学一起读书,后来到了南光,他现在在一个工厂里工作。听说他最近要回西平,今天在一起聚聚。” “是这样!” 刘美脸上愈来愈显得为难。 刘美问到今天会的朋友是谁时,左云山认为她是想摸摸底,可她脸上却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假如她从雇员那里听到他要独立的消息,她准会凶相毕露,而现在是单纯地对骨干雇员今天请假感到为难。 如果是别的雇员,她一定要斥责说不许放肆,对左云山却得忍让三分。当然,这是为了生意。 “哦,对了,今天那位太太该来了。”刘美忽然想起来似地说道。 “谁呀?” 左云山以为她指的是叶雅,心中不由得一惊。叶雅今天不该到店里来。 “桑玉太太呀!” “桑玉太太?” “喏,就是脸蛋圆圆的、个子小小的那位呀,说是检察官先生的太太。” “……检察官的太太?” “看着不像吧?她没架子。” “哎,你在想什么?还没想起来?” “不,我知道了。”左云山抬起头,“不管怎样,今天就给我一天假吧!” 刘美好像对左云山意外强硬的话吃了一惊。 “那好吧,有什么法子呢!” 果然不高兴了。不快的气氛一时笼罩着两人。 “对不起。”左云山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到她的脸色,又微笑着坐下了。 “哦,师母,冒昧向您打听一件事,我们店里有没有丈夫在公司里担任要职的顾客?” “怎么?” 刘美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内心有种直感的不安。 “是这么回事,我住的公寓有个邻居是商业图案设计家,会画招贴画、小册子、标签什么的。他想寻求合适的顾主,让我给他介绍一些公司要人的太太。” 他说这番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履行给叶刚帮忙的诺言;再就是想用这番题外话消除刘美的不悦。她也明白,这样僵下去会下不来台的。 ------------ 160、和情人查看建店地址 “唔,可能有这样的人吧。……叶雅太太的丈夫不就是金融公司的经理吗?” 刘美可能也意识到冷淡的气氛不合适,表情又恢复了常态。 “金融公司好像不行吧,那里不需要什么宣传品。” 话里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是吗?好吧,这样的人我今后多留心。” 2点20分来到约定的车站附近那家点心店时,叶雅已经坐在里面的座位上,因为体型微胖,一眼就看到了。今天穿着西装。 “你来得早啊。” 左云山来到座位前弯腰。 “我也刚到。” 她是想表明并没等多久,可是面前的茶杯里红茶已经喝干了。 “你要点什么?” “咖啡。” “来杯咖啡!” “今天差点儿没请下假。”左云山望着叶雅说。 “为什么?老板娘不高兴?” “她说齐文明天才能回来,叫我今天别请假。” “岂有此理!要是没有你,她的店就完蛋了。” “不,是人手不足。”左云山谦虚地说。 “你和齐文一不在,那个美容室就门可罗雀,老板娘大光其火了吧?”叶雅开心地说。虽然搽着厚厚的香粉,可是脸上一笑皱纹就暴露无遗,实在无可奈何,丰满的胸部把驼色西装撑得鼓鼓的。 “她很不高兴,可是作为我还是这边重要啊……” “哎,就是啊,这关系到你的未来。这次对不起她也是没办法的。” “而且,我也想见到你……”声音很小。 “真的?”她只拿眼睛瞟他,“别光说好听的。” “哪儿的话,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哦,你是怎么说要请假的?” “我说得很巧妙。” “哪个老板娘不会联想到我吧?” “根本不会。”左云山使劲摇摇头。 “好吧,咱们这就去吧?” “走,去哪儿呢?” “先去候选地之一的自由大路,然后一直坐车到另外几个地方转转。” “带车来了?” “真傻,我能开车来吗?……哟,你的咖啡还没喝完呢,不喝了吗?” “不喝了。” 左云山站起身。叶雅不慌不忙地拿起收费单。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身旁是叶雅浑圆的大腿。叶雅也为自己那双胖脚而有一种自卑感。 出租汽车一驶过繁华街,叶雅的手便伸了过来。左云山悄悄地握住她的手。 “我想好好和你兜兜风。”叶雅说。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拂动着她的发际。 “哦!也是啊。” “我可以在外过两宿。” “没关系吗?” “我给我丈夫说过了。他自己也经常以出差为名外出旅行。” “是吗?不过,我在齐文的店里工作就不能在外住宿,像今天这样一天不上班已经不得了了。” “那就等你辞去店里工作以后吧。” “那倒可以。可是辞退之后要忙着进行美容室的设计和改造,筹备开业,还要招一些人……” “你这样说就没完了,到时候找机会出去就是了。……咦,你脸上不大高兴啊。” “哪里,只是有了店以后,我也要对您负责,不免有些担心。” “用不着那么紧张,你会干好的,所以我才对你投资的嘛。” “能盈利就好向您交待了。” “祝你如愿!”叶雅开玩笑地笑着说道,那口气全然没有盼他还账的意思。 出租汽车从新建住宅鳞次林比的宽阔马路驶入一条狭窄的小街,街道两侧是商店,使人感到是在郊外发展起来的繁华街。街面太窄,行人几乎贴着车窗行走。 “这一带不大有美容院。” 事前来看过的叶雅作了说明。 驶出商店街,是铁路的站前广场。 “这是自由大路车站,来过吗?” “没有,头一回。” 左云山透过车窗,饶有兴趣地往两边张望。 “先生,到哪儿下车?”司机回头问。 “唔,从那条沿着轨道的马路到那边去。” 铁轨路基的斜面长满了杂草,杂草上开着小白花。 出租汽车离开轨道朝右拐去。从那里开始便是一大片结构显眼的住宅区,写着地名标示牌挂在围墙上。 “司机,慢点儿。” 叶雅朝左云山那边瞅。 “渐渐地,从这一带开始好房子就多起来了。” 两边的房屋缓缓向后流去。住宅都有大门,还带着围墙,中式的、西式的、中西合壁的,各式各样。也有一些是旧房子,但新房居多,备有车库。 “到那儿往左拐。” 向左或向右,叶雅—一吩咐司机。汽车每转一个弯,便出现一条新的大街,可是房屋的外形和格调却依然没变。左云山仍是那副沉静而做作的表情。 “怎么样,这地方?” 叶雅同左云山一起朝外看。 “可以。 实际上左云山心里想,这里很不错嘛,照这样看来,自己设想的客源同实际就一致了。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看不到有女人行走,可是住着这样的住宅,有没有女人是不难想见的。要说缺点么,就是人口少了点儿。一些公寓还正在建着。 “什么可以,简单地说吧,你是要建一个店的。” “是啊。” “别有什么顾虑,你看怎么样就直说吧!” “我觉得不错。” “我看把握不大,再看一看吧。” 出租汽车像游览一样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往右,缓缓地来回行驶,刚才看过的房子又出现了两三次。 “太太,这一带好像没有什么空地……” 叶雅东张西望地朝外看着。 “这里是建筑定型的街道,所以没有空地。即使有,在这样的住宅区里孤零零地建一个店也不上算,不靠近商店街,招不到顾客。” “就是啊。” “你好像是在察看你的顾客。” 叶雅有经营意识。 叶雅是从哪里筹措出“投资”款的呢?说是八百万元。她果真有那么多存款吗?若是私房钱就太多了,是打算一大半从别处通融吗?这些都是以前的疑问,如今左云山已略知一二。叶雅好像在做股票生意,她时常露出这样的口风。 叶雅的丈夫是金融公司的经理,表面上她本人并不经营股票。她从丈夫那儿一知半解地懂得了有关股票的知识。于是一开头,为了赚点零钱,她背着丈夫通过别的证券公司买进卖出,渐渐地摸到了窍门,钱愈赚愈多,这些都是可以想见的。对股票行情,她能从丈夫和到家中来的部下那里得到信息。 ------------ 161、选定新店房址 这个推断可以认为是正确无疑的,但是这一点叶雅对左云山也不公开。她似乎不想暴露钱款来源这一件事,想永远在他面前显示神秘的慷慨大方。他理解她的心情,没向她提出那些现实的疑问,以免伤了她的虚荣心。他只管欣然领受。 叶雅靠股票赚了钱,因此在生意上好像颇有见地。选定美容室的地皮,她非常重视地点条件,考虑周到细致。这个胖女人看起来感觉迟钝,实际上格外精明。 吩咐出租汽车来回跑了四五趟后,叶雅在站前的商店街与住宅区连接的那一带下了车。 “我看这里很好,太太您看呢?” 叶雅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左云山。 走在路上时,叶雅不敢同他并肩而行,因为年龄悬殊大,太引人注目了。为了使人看不出是同伴,她总是让左云山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有事就回头使眼色招呼他。 不单是年龄的不自然引人注目。她丈夫有时把金融公司的干部叫到家里;有时夫妇一起出席不得不出席的宴会;有时还受人之托替人说媒,说不定她自己还不知道就在什么地方被熟人看见了。因此,同左云山说话时,要先察看有没有被人瞧见的危险。 叶雅大概认为这一带很安全吧,竟同左云山席并肩地说了起来。因为要选定地点,这也是不得已的。 左云山看到,这一带位于商店街的一头,在热闹的中心地段外沿。美容院既不可夹在商店街的中间,也不能设在偏辟的住宅街上。顾客的心理就是这样。 叶雅让他看的候选地点正是最佳地点。 然而,刚才所见并无空地,街道两侧商店林立,商店后面,住宅的屋脊鳞次栉比,里面绿树成荫。当然,在那里毫无用处。 “现在地皮都卖光了。”叶雅回答左云山的问话道。 “哦,是吗?” “看到这一带有前途,都在建房呐。” “咱们去找找别的地皮吧?” “建新房不一定只是要地皮。”叶雅像笑话左云山幼稚似地微微一笑,圆圆的下额如前面指了指,“把那间店铺买下来,怎么样?” 顺地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家二层楼的小点心店。 “那个……点心店?” 外面挂的招牌上写着“森林”二字,入口处搭着伸出去的红帐篷,与招牌同名的几个大字已经发黑,沉重的水门漆成麻栗色,装在白墙上的三个窟窿似的窗户挂着绿窗帘和白窗纱。二楼像是住宅。 “那个店式样太老了。”叶雅像是无所不知似地说,“听说这房子是两年前建的,房主说家乡出了事要回去料理,打算把房子卖掉,实际上是接连亏本,因为这里作点心店太偏僻,站前那一带热闹的地方有不少家。将来也许不错,可是等不到那会儿呀!”叶雅侃侃而谈。 听了她的介绍走近一看,也许因为是白天,店堂内冷冷清清,像落上一层尘埃一样灰蒙蒙的,从窗户也望不见人影,一副萧条景象。 “点心店不行,作美容院还可以吧。” 左云山也有同感。 “据说这个店连房子共计800万元。” 不知她是从哪儿了解到的,左云山对叶雅准备得这样细致惊奇不已。 “听房主说,房子是两年前建的,内部改造一下就可以做别的生意。房主正愁没钱还债呢,价钱要压到600万元左右,那样就非常好了。” 左云山同意叶雅的意见。 “这一带地皮是要涨价的,抓到手里放着就是投资。” 叶雅的口吻就像是已属自己所有似的。 “您买下以后怎么办呢?”左云山立刻说。对贪得无厌的人要表现出淡泊无欲。 叶雅以前对左云山说过“把店给你”,可是能名副其实地真给吗?她能做后台老板吗?这些还十分暧昧,听她说好像全部给他。她的话里狡猾地包藏着女人的心计和计男人欢心的用意。 左云山自然心领神会,对她说要用店里的利润偿还她。这是一种试探。对他的试探,叶雅半开玩笑地说了声拜托啦,那口气仿佛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是话里却包含着她的本意。 然而,这些事没必要现在就分得一清二楚。友好的关系持续在金钱关系漠然不清之中,畅通无阻的思路隐藏在暧昧的云雾里。 “您怎么知道这个店正在待售?”左云山拐弯抹角地问。 “打听的。盲目地跑来看不是没有意义吗?这可不是光兜兜风就算了。”叶雅得意地答道。 “是啊,那倒也是…” “那倒也是?怎么?” “太周到了……” “没想到吧?这些事,那是当然的呼。你今后也要开始经营了,凡事不可粗枝大叶哟,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那可就…… “唔,没有你跟着,我可心中没底呀!” “你老是指靠我,到底想怎么办哪?真是没用!”叶雅得意地斥责左云山。 额头光秃的房地产商笑容满面地在狭小的店堂里接待叶雅和左云山。外边的大办公桌和一套接待设备占去了房间的大半,一个脸色难看的女办事员在角上翻阅账簿。 “差不多定了吧?” 从不动产商声音嘶哑的话里,可以知道叶雅以前已来过几次。 “这么好的旧房可不多见,不少人都来争购,我对太太尽情义才一直等着的。不过,我总不能老等着哇!” 房地产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拘谨地坐在叶雅身旁的年轻男子。叶雅闭口不提同伴的事。 “价钱上能再想点办法吗?”叶雅不慌不忙地说。 “除了地皮,还带有两年前建的房子,太太,那同新房子一样啊!” “我不开点心店。” “您要经营什么?” “经营什么嘛……是这一位的事。” 叶雅含糊其辞,连同伴也用“这一位”一带而过。 房地产商头一回正面看着左云山,可是因为他缄口不语,又慌忙转过脸来对着叶雅。 “这房子按现在的状况不管经营什么都能用,这样的房子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哇。不瞒您说吧,在同类交易中不少人来问价呢。……怎么样?” ------------ 162、他的又一个情妇 房地产商向叶雅敬烟,等叶雅拿了一支后,又把烟盒递到左云山面前说:“您看怎么样?”那样子像是在刺探两位顾客之间的关系。 脸色苍白的女办事员送上两杯不冷不热的茶水,两眼露骨地透出探究的神态。叶雅睬也不睬,只顾抽着烟。 房地产商和叶雅开始洽谈价格。叶雅提出要在600万元以下,坚持了近一个小时;不动产商则声称那是办不到的。叶雅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房地产商则表示出强硬的态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彼此都有了底,双方互不相让。 左云山像事不关己似地听着,有时百无聊赖他左顾右盼。外面的窗玻璃上贴满了写有物品介绍的广告,透过广告之间狭窄的缝隙能够看到街上的行人。他的目光只集中在过路的女人身上。 还是表现出漫不关心的样子为好.叶雅终究是要买下来的。由于被保护者没有任何要求,保护心理反而过剩,于是会益发关心自己。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慢慢就会知道的。 因为,这个问题的一切责任全在叶雅身上,万一今后她同丈夫之间发生龃龌,自己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可以还口说,是太太自己定的,我没提过任何要求。 叶雅同房地产商的洽谈还在继续。她不断地还价,碟喋不休地吹毛求疵,说什么地点偏僻啦,经营什么都要亏损几年啦,等等。房地产商慢条斯理地—一反驳。 左云山想,叶雅是怎样对房地产商介绍她自己的呢?房地产商只称她“太太”,那口气似乎还不了解她的身份。叶雅大概没报出真名实姓,可能要尽量隐瞒到最后吧。生意谈成后怎么办?她害怕公开自己的名字,希望一切都在暧昧中进行…… 正谈着,叶雅忽然拿起提包站了起来。房地产商好像是以为洽谈破裂了,慌忙抬头一看,她走到那个脸色不好的女办事员面前去了。女办事员带着她往里面的厕所间走去,叶雅扭动着宽大的屁股跟在后面。不动产商眼睛里现出高兴的神情,又拿起了烟盒。 年近40岁的叶雅毫不掩饰;而27岁的魏春则有些忸怩作态,以显示自己是个年轻而富有知识的女性。这些方面魏春表现得比一般人都明显,可是在这种场合,那要比叶雅的庸俗强多了。她又是一种味道。 同魏春的约会是傍晚6点。在这之前还必须巧妙地摆脱叶雅的纠缠。 “您想在那里经营什么生意呀?”不动产商对左云山说。他想顺便刺探一下已猜出几分的他同那位胖太太之间的关系。 妇女杂志的女编辑 5点30分,左云山走进了商业街的一家高级西餐店。魏春是一个喜欢高雅气氛的女人。登上带有中世纪风格的白色栏杆和铺有绿色地毯的螺旋状楼梯,是一间装饰奢华的客厅。在那里,客人们轻声地交谈着,就像淡黄色的台布上饰着花纹一样,客人们的言谈举止也好像绣上了饰物。 客人几乎都是生活稳定的中年人阶层,看上去个个显得从容老练。室内充满了进口化妆品似的高雅气氛,年轻的客人习惯不了,很少涉足。 魏春坐在窗户旁边的座上看书。咖啡还剩下一点。听到左云山的声音,她把那本红色封面的小书放到桌子上。书本上印着烫金的英文字母。 “来得挺早嘛!”魏春微笑着说。 这不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好像是肌肉的一种变化。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近乎冷淡,眼睛好像带搭不理的。 “嘿,我急急忙忙地把事办了。” “都出汗了。” “是啊。” 左云山掏出了手帕。他在同叶雅分手后来这里的途中,特意买了一块新的。 “谁叫你这么急着往这儿跑的?” “可是……” “我没关系,我带著书呐。” “嘿” “要点什么?” 左云山瞅了瞅魏春面前的饮料。 “也来这个?” 魏春朝正在那边桌子旁忙碌的服务员慢慢转过脸去,下巴下静脉血管胀得发青。 她本来可能是鸭蛋脸,现在瘦得又尖又长,因为颧骨有点凸出,脸不圆润,显得瘦骨嶙峋。可是,那也不乏动人之处。 她发际稍短。以前是短发型,自到齐文美容室让左云山做发型后,就留成普通发型。为她做发型时,他力求保持以前的微短发型的风格,使之增加新鲜感,颇使她满意。 她一向注重自己的服饰,尤其长于色调的搭配,一般都统一成单一色彩,只在某一处配上不同的颜色,以突出重点。左云山接待了这位顾客之后,时常贴在她耳边夸奖她那高雅的审美观。 魏春是妇女杂志《女性知识》的女编辑。这家杂志以知识和修养为特色,可是由于主要面向20岁左右的读者,知识寓于蔷薇色,修养寓于浪漫性之中。 魏春是这个杂志艺术方面的责任编辑。据她本人说,她以前负责文艺方面,为了培养新人,两年前更换了。她参加工作已经6年。《女性知识》是个富有传统的杂志,发行量虽不算大,但看来在读书界颇有权威,参与编辑的魏春本人态度上就充满了自负。 这女人出于何种心情把美容师邀来匆匆相会,一般令人费解。自命清高的女人是看不起那些“手艺人”的,这种女人的脾气也变化无常。 所谓变化无常,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一些交际“高级”的女人有时会为了一时散散心,半有风趣地接近低阶层的人,其本人觉得是换换空气。木确切地说,那种心理或许就是想从修养不高的男人那里感受朴实的趣味,并从反面验证自己的修养。 然而,这些解释可能未必充分,因为女人同男人的相互关系这一点被忽略了。虽然看不起对方的地位,但是那一半的兴趣则是缘于女人这个因素,一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滑入有意识的无戒备中去的因素。 魏春同左云山在外面会面,这是第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在其它饭店,时间也都在左云山的假日,两次都是一小时左右。 ------------ 163、他要利用她的价值 她很赏识左云山的才干,然而那只是“手艺人”的才干,而不是别的。在这个限度里,她的心情就好比是有修养的人鼓励一个有才干的手艺人,她要利用自己职业上的有利条件帮助他。 身为杂志编辑的魏春认识许多名人。听她的口气,其中有好友,也有“巴结”她的人。她好像拥有某种权势,似乎她一句话就能使左云山闻名天下。 魏春同左云山存在于不同职业的世界里。她认为自己的职业属于上流,心中十分满足,有时也冒出一些令人厌恶的话语,但根据不同的理解,也可以认为那是一种虚荣。所谓虚荣,是指给一个没有名气的美容师出名的机会,让他瞧一瞧自己的世界,从而欣赏一下他那惊叹的神态。虚荣中也包含着一种优越感,因为那样一来他在美容室里对待她就会比其他顾客更加殷勤的。 “刚才我在一个流行作家那,是带编辑部一个新编辑去的。”魏春扬起脸喷着烟雾说道。 “编辑部去人请他写篇小说他不答应,我是去说服他的。他以前同我有联系,我什么话都能拉下脸来说,我讽刺他几句,我说,你现在了不起啦!于是他连忙道歉说,真是对不起你!我叫他马上就写。最近新来的那个男编辑可真是个窝囊废!” 她被烟熏得眯着眼睛,一脸高傲的神气。 “这么说,那位编辑感谢您了吧?”左云山满怀敬意地说。对她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有名的小说家让他写稿这种实力,他表现出由衷的敬佩。 “那当然啦,不过,那也是我的工作。” 在工作上,魏春似乎颇有手腕。 “对流行作家说那些没关系,他最近很忙,心情不错。同我联系那会儿并没有这么忙,那时候他很热心,对我真是一副低姿态。最近他红起来了。回想起以前的他,真觉得好笑呢,稿件给我看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我让他重写了好几回。所以,在我面前他可不敢翘尾巴。” 魏春的话语里时常出现让某某写书,让某某如何之类的使役动词。所谓某某都是名字时常见诸杂志的名流,当然并不都是作家,也有评论家、大学教授、随笔作家等。现在她负责的范围里有电视、电影、戏剧的著名男女演员、歌星、评论家。所谓“让”,就是让这些人在富有权威的杂志上露面。让与不让似乎都在于她的权限之内。 “某女演员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要见见我,我没心思就拒绝 魏春转变了话题。这个女演员是个目前有影响的电视女演员。 “她是想叫我介绍她自己,我知道她的心思才不愿见她的。上月的杂志上刊登了她的竞争对手的谈话,她恼火了。” 她的谈吐简直就像把这些名人放在身边一样,同左云山确实像置身两个世界。 她提到的两个女演员,都是妇女周刊杂志和艺术杂志捧起来的,一般人难以接近。美容院里为等候烘缸的顾客准备了不少这类杂志,左云山也很熟悉。对面前这个瞪大眼睛听她说话的单纯的男子,魏春不禁有一种满足感。 魏春提出来说,要是能为女演员或歌星做发型就好了。她劝他说,现在是宣传时代,要想迅速扩大影响,这是最好的办法。这话是第一次会面闲谈时说的。 左云山嘴上说自己水平还不够,可心里却牢牢记住了她的话。他谦虚一番之后说,如果有这种可能,一定好好做。他是以年轻人的热情说出这番话的。 魏春轻轻应允说:行啊。有机会就说说看。 第二次会面时没说起这件事。但她并没有遗忘脑后,谈话中提到哪些人在为名演员和名歌星做发型。那些人全都是美容界老师级的美容师。 没有直接提起左云山上次说的事,证明她已把他的事记在心上。左云山认为,如果是不负责任逢场作戏的允诺,那么第二次她也一定会说些好听话,因为她在认真地考虑,所以才慎重对待,不随便乱说。 因此,他不愿再次提出自己的愿望。他倒不是顾虑那样做未免强加于人,而是在等待着她自发的帮助。他胸有成竹。 魏春一再向他炫耀自己的能耐,自然有责任向他显示一些实际成绩。 如果她后悔不该吹那些大话,那么她就再也不会到齐文美容室去了。可是她依然上门,而且给她梳整发型时,还趁他贴在耳边说话的当儿,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约定今天会面的纸团。 正在吃饭的时刻,魏春邀他去餐馆也绝非不自然。从年龄、职业、收入、修养、地位来看,她请客是理所当然的。 魏春还是个“美食家”。她进的都是些高雅的餐馆,从经理到服务员都熟识。这里也很幽静、高雅。 她向左云山介绍了这家餐馆的首席厨师,又向他介绍了其它几家餐馆的特色。那些店名左云山都是初次耳闻,对她的知识不禁叹服不已。 左云山想,她还没有结婚,也许还没有谈恋爱吧?她好像就是为了弥补没有恋爱才吃遍各家餐馆的。她选择比较高级的餐馆,好像也是为了在豪华的气氛中排遣子然一身的寂寞。 首先,有了情人就没有现在这样空闲,那岂不太浪费时间了。如果是消遣,她就只会喝喝茶,不会理睬自己的。她把自己邀到这里,与其说是消遣,不如说是内心空虚。 虽然心里这样想,仍不可大意,说不定魏春背地里进行得非常巧妙也未可知,在这方面她好像也很精明。 她要了啤酒。她很能喝,菜才吃了一点儿,一人就喝了三瓶。其间,她大谈工作中接触到的名人秘闻。 她不太露骨地说,艺术周刊杂志上刊登了某某人同某某人的关系,那不是事实,某某人同某某人之间还有尚未发表过的关系,等等。所谓不太露骨,是因为她在叙谈时都选用一些文明的词语。她好像醉了。 “哎,左云山,”她突然转变话题,“经常去找你的那个胖女人,她是谁?” 一听就知,她说的是叶雅。 ------------ 164、她的醋意 “说啊,是谁呀!“她追问。 “……”左云山沉吟。 “嘿,她常去找你,是个年近40岁的胖乎乎的太太,我觉得她在纠缠着你呢!” “我没有那样的感觉,所以不知道……”左云山嘀咕着。 “别隐瞒啦!”魏春带着一丝讽刺的微笑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在纠缠我,我可受不了。” “就是那个姓叶的呀。” 魏春的瞳孔从发红的眼睑下盯着他的脸。她头一次说起叶雅,连姓都知道。 “噢,叶太太吗……” “刚才你就知道了,故意装糊涂的吧?” “那是我的顾客,不能乱说。” “你是她的宠儿吧?” “哪里,她只是因为喜欢我做的发型,才指名要我接待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态度可是有相当的粘性啊,大概是个游手好闲的太太吧,她瞧你的时候那副眼神真叫人讨厌极了。” 她说得有点夸张。她虽不认识她却观察得如此细致。 “而且,她对我的态度有点儿反常。” “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她好像对我有些不正常。在你们店里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她在瞪着我,那是怀有敌意的神态。” 魏春冷笑与激动交织在一起。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有一次我让你做发型的时候,她从店门往里瞅了瞅就走了。她不想让我知道,可是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在嫉妒我吗?” 叶雅在店门口回去的事魏春也发现了。 “嫉妒我?她不够格!……她怎能与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魏春竟出人意外地贪杯。她说在这家餐馆不能开怀畅饮,就把左云山带走了。酒钱自然是从魏春的手提包里出。 商店街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刻,车也很多。魏春摇摇晃晃。 “危险哪,魏春小姐。” 左云山自然而然地从一旁扶住魏春,作出保护她的样子。 “没关系,别担心。” 魏春伸出袖子的手腕部分不时地碰着左云山。他不知她是醉了,还是有意的。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左云山抓着魏春的手臂把她推到路边上,于是手臂和穿着流行西装的身子发生反作用,身子的反弹力像被吸住了一样异常沉重。同香水和酒精不一样,一股又酸甜的气味扑鼻而来。这是少女身上没有的。 左云山已经习惯了。在没彻底弄清之前不可造次,这是他的经验。他知道,万一鲁莽行事出了问题,那就无可挽回了。魏春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十分高傲,必须适应这一点。要充分了解她的意志,不能操之过急主动引诱。现在只能粘住这个女人。 “我想再喝点儿,左云山,陪我去吗?” 她的眼神像是要他回答。可以说这是女人依恋的表情。 “非常高兴陪您,不过我可不能喝。” “行啊,你就坐着。让人看到一个女人独自喝酒多不好意思呀……叫辆出租车。” “去哪儿?” “有个叫花屋的饭店。” “在新桥一带吗?” “是呀!” 左云山吃了一惊。那是个大饭店,同叶雅在那里会过四五次面。 “几楼?” “地下室啊,你不知道?” “是啊,我没去过。” “这饭店是个幽静的好地方,不会碰上熟人,里面住着不少外国人,在里面就像到了香港一样惬意。” “您常去那儿?” “不,以前只是一位作家先生在里面招待过我一两次。” 进入饭店正门的时候,左云山有些难为情。那里是他同叶雅幽会的“地方”。在服务台前,他总是同叶雅分开着,没人发觉他们是同伴。然而,整理房间的服务员见到过他们,这一点使他略感不安。可是服务员经常换班,客人又这么多,不会一直记着的。虽然不担心,却也不痛快。 然而,魏春领着他并没走到大厅。没走多远就是去地下室的阶梯。地下室里有宝石店、钟表后、纪念品商店和航空公司的介绍以及咖啡馆、快餐馆、饭卷店等小吃店,店铺同别的旅馆差不多。那家烹饪店在地下室的里头,拥有相当大的面积,正面是横长的厨房,前面是账台、餐桌和用几扇屏风隔起来的座席,客人连外国人在内一共十来个。这会儿正是冷清的时候。 “在这儿吧?” 魏春选择了角上的餐桌。 从菜谱上点了醋螃蟹、生鱼片等一些不胀胃的菜。左云山往魏春的杯子里斟上了酒。魏春也给他回斟了一杯。 “我不能喝。” “哎,没关系,少来点儿。” “好吧。您爱喝啤酒?” “并不特别爱喝,有时候喜欢喝一点儿。” “您经常喝吧?” “不,只是偶尔喝上一次,也都是工作上的应酬。自己想喝的时候,就找朋友一起喝。不过女朋友中没有多少很投机的,同男人一起又惹麻烦……” 同男人对饮就招麻烦,大概指的是被男人勾引的意思。过去她肯定遇到过这种事。酒后失态的女人容易成为男人的猎物,像魏春那样的女人,自然也诱发过男人的春心,那时候她怎么办呢?听刚才的口气似乎并没理睬男人。 同时,那话音似乎还说,同左云山一起到这种地方来不会出现麻烦。她的话还可以理解成另一个意思,可以理解成一种警告,警告他二人之间有差距,她并不把他的危险性放在眼里,因此起邪心也是痴心妄想。她说女朋友中没有很投机的,那是她的自我意识。 魏春转眼就喝完了一瓶啤酒,又要了第二瓶。 店里幽雅静谧,有三对外国夫妇,中国人多是上了年纪的,倒有几分魏春说的香港气氛。 “上次说过……”她眼圈又微微发红,“让你给哪个演员做发型的事,我想,藤维怎么样?” “藤维?” 左云山不由得一震。 藤维是歌剧演员出身,歌唱得好,演技也很出色,既是歌星,又是演员,经常演电影、上电视,还经常举办独唱音乐会,是位大名鼎鼎的明星,她那精神饱满的风韵尤其受到中年阶层的欢迎。 “她怎么样?” “嘿,她是大明星,名气那么大的人,我可不敢高攀。” 不是迎合,是真心话。 ------------ 165、两个人的暧昧 “我同藤维关系特别好,有时碰巧一起吃吃饭,或者到她家去玩玩,对她的发展方向我参谋过呢,她说我的忠告好极了,可高兴啦,非常感谢我给她的帮助。”魏春看着左云山说。 《女性知识》确实经常介绍藤维。有一次刊登过她的手记,还登载过独唱音乐会的照片,也经常在艺术界专栏里登载有关她的短讯。左云山这才知道那都是魏春一手安排的。他没想到魏春有这样的神通。 “不光是这些。”魏春进一步强调她同藤维的亲密关系,“藤维连个人私事都同我商量。过去她有一些头痛的事,后来依照我的话做,问题顿时迎刃而解。新闻界也不知道。有的杂志可能隐约有所察觉,可是我巧妙地周旋一番给糊弄过去了。从那以后,她什么事都来找我。” 红得发紫的明星同眼前喝着啤酒的魏春无法联在一起,可是她一旦恢复高傲的女编辑神态,她的话就具有现实性了。看来,只要是她的请求,藤维就会答应。 “我想,你一给藤维做发型就会大大出名的,最好是在她办独唱音乐会的时候。喔,在独唱音乐会上登台时要经常换装吧,发型也要常变,那就引人注目啦,还要在电视上播放,多少人要看哪!”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左云山恍惚已看到自己正在剧场的后台忙着为藤维做发型的身影,杂志照片栏的角上用黑体字写着:“发型设计,左云山。” “只是,有一点不好办。”魏春突然说道。 左云山抬眼看着她,于是她说: “你还在齐文的店里干着,这是个障碍,不独立就不好办呀,上次就想对藤维说你的事,可是因为这一点没好说,所以……” “魏春小姐,”左云山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最近就开一个店,在自由大路那边” 出了餐馆已是10点多钟。魏春比刚才醉得更厉害,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听说左云山要独立,魏春大为惊奇,说了声恭喜,就把酒杯在他面前高高举起。她说,这样就好对藤维说了。 从地下室通往一楼的阶梯上没有一个人影。醉熏熏的魏春拖着高挑的身子,吃力地往上走。 “行吗?”左云山关切地问。 “行啊!”魏春含混地答应。 可是,看上去她浑身酥软。左云山走上前一只手臂轻轻地搂住她的腰。此时的心情是提心吊胆的,不光有可能遭到拒绝,说不定还会被她训斥一顿,那就完了。天上吊下来的一根细线绳,弄得不好就给拉断了。 然而,魏春一声没吭,也没推开他的手,听凭他搂着往上走。这并不是感情的流露。她两眼盯着前方,仿佛男人的这点殷勤是应该的一样,神态坦然,无机可乘。 地下室的楼梯上空无一人,自己完全可以装出微醉的样子,借照料她之机握握她的手,用力拉拉她的胳臂,或稍微随便点儿,抱住她吻吻她的嘴唇。实际上左云山已有这种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他担心失败。 但是,他也并非毫无自信。魏春如果丝毫没有那样的动机,就不会邀他去餐馆吃饭,也不会说没喝够,又把他带到这儿。她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左云山对编辑这一特殊职业一无所知。可能她经常同男人一起喝酒,受男人护卫也是常有的事,那些她并不在乎。可是,如果对她动手动脚,说不定她会突然嘲笑他,把他扔在一边。那样藤维的美好幻影就消失了。 他那各占一半的自信使他胆怯起来。就这样,他们扯扯拉拉地来到大厅的门旁。看门的服务员叫了一辆等在门口的出租汽车。 魏春先上了车。她两只脚贴在一起,身子往里坐在座位的一头。 左云山犹豫不前。魏春从车里伸出头说:“送送我。” 左云山上了车,看门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关上了车门。 魏春软绵绵地对司机说了声“云海小区”,便倒在座位上。汽车一颠簸,她就彻底瘫倒了,脑袋仰在后面,身子瘫在座位上,两臂伸开耷拉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喝醉啦。” 汽车开得飞快,魏春的身子剧烈地左右摇晃,左云山毅然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臂。 魏春没吱一声。左云山紧张地一看,她眼望着前方,身子依旧摇摇晃晃。在对面来车的前灯照耀下,从侧面能看见她脸上轻蔑的微笑。 左云山心里一凉,以为那是冷笑,慌忙想放开她的手。这当儿,只听她懒洋洋地说道: “左云山,问你一件事。” 左云山莫名其妙,没有作答。 “你说你最近就要离开齐文的美容室,自己在自由大路建个美容院?” “是啊·” 她手臂还握在他的手上。 “那钱,哪儿来的?” 那声音好像并不感兴趣。 左云山咽了口唾沫。 “我积攒的。” “哟,存那么多钱?真没想到哇!不过,在那边建,要花不少吧?” “是啊,一半是我从熟人那里借的。” “谁呀?叶雅?那位胖太太吧?” “不,不是,我怎能跟她借!” “是吗……”魏春轻轻地、慢慢地说,“啊,我真的喝醉了!”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 出租汽车停车的地方是一条微微倾斜的坡道,那里残留着一些老式建筑,公寓就在那条街的拐角。这是一幢六层楼的建筑,看上去像是一座中等旅馆。 “我先进去,你随后就来。”魏春下车后对左云山说。 护送一个醉酒的女人,按礼节在公寓门前就该分手。既然女方相邀,男方就不管那么多了。 好像入口在拐角处。她指着那边说道: “我先从那边进,你从这个正面进去。嘿,那是个停车场吧?里面的左侧有电梯,到四楼,415号房间。” “415号房间?路上不会碰见人吗?” “遇上人装作没看见就行了。” 魏春说完就走了,转眼拐进了拐角。看上去完全没有醉酒的样子。 左云山想隔10分钟后再上去,就挨近前面一家的房檐下,来回地原地踱步。手表已近11点。 ------------ 166、他开始向她进攻 照这样看来,魏春可能真是独身生活,现在没有情人。在出租汽车里她没把自己的手甩开,那或许是因为下车前一直醉得迷迷糊糊吧,不过她从没作出积极的反应,而那既像冷淡又似嘲讽的微笑则更令人捉摸不透。难道她要把矜持保持到最后? 既然如此,她叫自己到房里去又是什么意思呢?用心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对魏春多少要存些心眼儿,别被她耍了。说不定刚到门前她就把门砰然关上,或者是只让他看看房间就下逐客令。 他一直盯着四楼。黑洞洞的窗户没有一个开灯的。看来415号房间在那一边。10分钟过去了。 左云山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楼前是个带顶的车场,水泥地上停放着五六辆汽车。里面角落处的电灯泡下,有三个年轻人站着聊天,其中一人回头朝左云山看了一眼。他装作没看见,朝左边走去。左面果然有电梯。 电梯很小,乘三个人就能挤满。里面空着。他按下四楼的按钮。 四楼的楼道也没有人影。到底不是旅馆,走廊很窄。出了电梯,迎面是410房间。他朝右边走去,走廊两边的房间都关着。 415号室在左侧。左云山镇定一下,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 门立时开出一条缝,露出魏春的脑袋。左云山进了屋。 房间不太大,地板上铺着红色地毯,摆着立地灯,中间是一套待客用具,奶油色的墙壁上挂着复制的油画,一面墙边摆着大书橱、梳妆台,梳妆台前放着一只圆凳,玩物橱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外国玩具;另一面墙边摆着长沙发,挂着间壁房间的花布帘;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吊灯。——房间的装饰是无可挑剔的。 “坐坐好吗?” 魏春站在沙发旁。外出用的礼服已经换成了平常穿用的连衣裙,上面印着红色和紫色的大花图案。 “愣着看什么?真是的!” “这屋里太漂亮了……我都看呆了。”左云山木然呆立着说。 “没什么。”魏春轻轻地说道,唇边微微一笑,露出得意的神色,“坐坐吧?” “好啊。” “喝点什么吗?” “行。” 瞟了一眼书架上的座钟,11点零8分。要是撵自己出门,这会儿就该说请回吧,可是她要招待饮料,看来还有希望。 魏春走到坐在这儿也能看到的厨房那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连杯子一起拿了过来。 “谢谢!” 左云山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端起饮料送到嘴边。魏春坐在他对面。 “这里真静。” “是啊。 确实很静,连汽车声也很少听到。是喝完这一杯后就该回去,还是能够再坐一会儿,左云山心中没底。 “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魏春问。她的眼睛还有几分醉态。 左云山说在停车场被几个年轻人瞟了一眼。魏春听后点点头。那样子仿佛是说,在那儿被人看到并不能知道他是上几楼去的,因此没有关系;如果在这层楼上被人看到,那就不太好了。 于是,他觉得她的话或许是对他的诱惑。对一般的来访者,不该询问是否被人看到过。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这种口吻,说明她把自己的来访者看得非同一般。 左云山的戒心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在车里以及下车后把他叫到屋里,深夜在一个独身女人的屋里也不赶他走,这一连串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他觉得,过分小心并非良策。 刚才就若无其事地观察了整个屋子,没有什么东西使人感到有男人的存在;如果有,即使掩盖也会露出蛛丝马迹。这女人房间收拾得整洁、奢华,可是生活却十分空虚。眼前的她站在这套空虚的房间里,醉醺的脸上唯有可怜的装腔作势。 看到魏春显得可怜,左云山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女人抱有同情感的时候,男人就会产生优越感。 魏春对来到身旁的左云山似乎吓了一跳,可是在他看来,她好像已有所料。 “魏春小姐”,他抑制着激动对她说,“今天晚上实在感谢您的美意,我心里非常高兴。” 他在利用年少的特权,对年长的女人撒娇。略失理性的言行掩饰在薄薄的外衣里。女人或许会出于年长的沉稳与宽容,主动地引诱他。 “是啊,不过,你何必那么客气呢!” 果然,魏春表面上悠然自得,语调却微微发颤。 “我不能不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左云山的语气一直是激动的。 “不过,藤维是否能答应还说不准。”魏春故意卖关子。她两手放在圆桌上,像戒备着男人的手似的手指紧握在一起。中间的一根手指上带着蓝色的翡翠钻戒。 “这个我也不抱多大指望,因为简直是奢望!像我这样的无名后生想给藤维做发型,那好比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您能为我说说,我又抱一线希望,心中高兴得难以自制。” “哎,左云山,”魏春像躲闪似地挡住了他,“你说最近要独立开业,真是你自己的钱?” “是啊,自己的,还有一些是朋友和老家的亲戚卖掉部分山林借给我的。” 一提起钱的事,左云山不禁心里一凉。他想魏春关心的原来是这个。 “真的不是叶雅出的钱?” 魏春从正面盯着左云山,那眼神仿佛在审问他。 “不是的。” “真的!” “真的。” 他能够沉着应付,是因为她的眼睛里流露出醋意,眼都发红了。 “魏春小姐,”左云山孤注一掷地伸手按住了魏春扶在桌上的手。藤维说不定再也不会出现,自己那近在眼前的锦绣前程也许就要化为泡影,而且,厄运可能会来得更快。这是铤而走险的冲动。 魏春想缩回手。他压着不放,不过也并不要用多大力气。她显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我早就喜欢……您了。” 魏春扭过脸去。 “傻瓜!” 她作出不理睬的表情,嘴上挂着一丝微笑。那微笑仿佛是对这位年轻男子的鲁莽表示训斥、告诫和宽恕一样。 ------------ 167、他对她的进攻得逞了 左云山嗅到了在旅馆地下室里没有人影的楼梯上嗅到的那股甜酸味。 他弯着上身,嘴贴到她的后脖颈——给她做发型的手指经常触到的脖颈上,两手从背后拦胸抱住她。 魏春并不惊慌。 “住手!”声音带着威严。 然而,左云山知道,现在放开她那就彻底失败了。一旦服从了她的命令,她接下来准会说:出去!那是她摆出的威严在进退两难时的自然结果,恐怕并不是其本意。 左云山嘴贴在她汗津津的皮肤上并不放开,从后面抱着的双手也不放松。在这一瞬间,他是投机的。 魏春一面扭动着身躯,想把他从身后甩掉,一面考虑如何处置。她似乎在考虑一种既不用逃,也不用叫就能制服这个年轻人的聪明的解脱办法。她又说了一遍:“住手!” 然而,那声音使左云山觉得,她在同自己的理智作最后的抗争。 皮肤堵住鼻孔透不过气来,可是他仍旧紧贴着嘴唇。她左右摇晃着后背想摆脱他的嘴唇,但他一直贴得紧紧的。舌尖尝到了咸味。 酸甜的气味是从她皮肤上发出的。皮肤比叶雅的年轻,皮肤细嫩。微胖的脂肪在旁边的落地灯照耀下,像瓷器一样带有光泽。叶雅皮肤脂肪太厚,不讨人喜欢。 魏春终于有了变化。她渐渐身子不动弹了。头耷拉着,脖颈伸得老长。他一直把嘴贴在脖颈上,哪怕窒息了也不愿放开,这会儿可以稍稍放开换口气了。她的脖颈已经不再躲闪,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他不慌不忙地将嘴唇移到近处的部分,两手一下摸到隆起的部位。连衣裙下戴着厚厚的乳罩。嘴唇移至耳部。他微微露出牙齿。 魏春依然耷拉着头不作声,肩膀像发冷一样瑟瑟发抖。左云山觉得事情有眉目了。 “把灯关掉。”魏春背过脸去轻轻说。威严不见了。 左云山松开手,抬起嘴唇,站了起来。她坐到沙发里,缩着肩膀,那样子好像知道下面要干什么。 他走到墙边,站在开关处,用手关紧松动的房门。门是自动锁。接着他又关上了开关。房里依然能看到魏春的身影。落地灯是单独的开关,灯光略暗,呈橙色。 左云山轻手轻脚地回到魏春的身后。这次他搂着她的肩膀,魏春一动也不动。 “魏春小姐,”左云山轻声叫道,声音温柔。他采取任何时候都不对等的姿态。 他手摸着她背后的拉链,一下拉到底。连衣裙裂开了,白皙的脊背露出个v字型。她没穿衬裙,连衣裙的衬里是黑色的。 “关掉落地灯。”魏春弯着身子命令道。 左云山并没关灯。他手插到她的两肋下,把她抱了起来。她有些反抗,抱着发沉,可是随即就变轻了。 他抱起魏春让她面对着自己。她的脸左右摇摆。一会便停了下来。他从正面吻着她的嘴唇。魏春身子晃晃悠悠,他用胸部抵住了她。 魏春的嘴唇轻易不起反应。嘴唇虽然开着,可她却不主动吻他。 落地灯就在旁边,他伸出一只手去拉开关。灯灭了。可是,遮挡窗帘缝隙的花边使窗外的一线光亮透进室内。 尽管如此,魏春的嘴唇依然如故。左云山趁她的身子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把她连拖带拉地抱到墙角上,来到长沙发前,把她的身子往沙发上一放,随即猛扑上去。魏春在长沙发上瘫软了。 连衣裙从肩膀两边滑落下来,胸罩被扒开了。窗外微弱的光亮像是昏暗的间接照明。他又把嘴唇贴到她的脖颈上。 魏春突然像鱼一样激烈反抗起来。 “不行,这里不行!”她连声斥责,“那会留下红印子来的,明天就没法上班了。” 他慌忙抬起嘴唇。 魏春从下面一动不动地瞅着他的脸。他突然在背后亲吻她使她产生的冲动已经平静下来了。 “这地方不行,走,到那边去。” 拉着帘子的那间屋是卧室。 以布帘间隔的卧室很小,一个人住,床不算窄,但也不是双人床,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旁边只有一个装有小台灯的侧桌,奶油色的墙壁上适中地挂着一幅画有蔷薇的小型画框。 魏春始终没作出什么强烈的反应。对左云山的性行为她或闭着眼睛,或望着远处,只是在瞬间失去抑制平衡的时候,有时手握得紧紧的,有时指甲抓着褥单,从没有两手从下边搂住他的脖颈。 魏春额上冒出点汗,气息也有些紊乱,但并未达到左云山期望的程度。眼睛虽然闭着,脸上却若有所思。 魏春的身子似乎没有习惯性的经验,但已十分成熟,肉体虽不丰满,细嫩的皮肤却像肥皂一样光润而富有弹性。她的肉体要比长相显得年轻。 左云山不由得将此时的魏春同叶雅作了一番比较。叶雅的肉体和年龄同步老化了,厚实的肉块徒有笨重的份量,皮肤也松弛了。 而且,叶雅十分贪婪。她自己也说自己可能是异常体质。她借着年长的厚脸皮,在他身上作出种种无耻的丑态,百般对他调情。她由于自己过于冲动而失去常态,瞪着眼,大声呻-吟着,扭动着身躯,因为心脏肥大,呼呼地喘着粗气。 叶雅说她对丈夫没有兴趣,同他不做这些事。这或许是真的。她丈夫对她兴趣索然,同她疏远。于是她便将欲求转向比她年少、比丈夫更有朝气的年轻的左云山,而且既不顾体面,也不加掩饰。有夫之妇同外人接触时,往往会受异体感和不伦感的刺激而产生欲念,她的欲念一开始就是那样生成的。 何况,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小,那种母爱般的感情容易激起带有刺激性的冲动,一切都处于教诲的角度,形成中年男子对待年轻女子似的颠倒的意识。 叶雅开头把从丈夫那儿学来的都手把手地教给了左云山,后来又教他许多新的技巧。她训斥他,对他发脾气,可是转眼又极力安抚他。平平淡淡是不能使她满足的。 ------------ 168、亲热中的感觉 左云山只是被动地应付。像母猪似的白皙的肉块缠着他疯狂地发泄,那情景确实是过分的。他那精力充沛的机能还能够抵挡得了。他起初对那些技巧惊愕不已,可是渐渐地就习以为常了。不过,除此而外他从没有主动要求的欲望。 对他的消极,叶雅多少有些不满,可是另一方面又喜欢他那柔顺的性格,沉浸在对年少男子的征服感之中。他只要一味对她撒娇,处处表现出天真的顺从就行了…… 可是,魏春同叶雅却完全不同。她将肉体交给左云山,身子木然不动。好像不是因为羞恼,相反倒是因为过于冷静而无动于衷。本来是她把他叫到屋里,后来又按照她的要求睡到了床上。可是,她却毫不动情,十分冷静,甚至没忘记高声提醒他别使脖颈淤血。 魏春对这个年少男人任性的狂乱表现出宽容的态度。她始终保持着比他高一等的姿态,嘴唇上一直挂着轻蔑的微笑。 左云山虽然被魏春看不起,却要利用这一点破除她的装腔作势。因为没有经验,她的身子十分紧张,这使他颇费了不少努力。他慢慢地开始在她身上试用从叶雅那儿学来的各种技巧。 当然,那只是些简单的技巧。如果一开始就使出同叶雅一样的高招,魏春难免会产生误解。因此,他努力装成没有经验的冲动自然地发展到亲密的样子。他相信,即使是简单的技巧,魏春也会惊异不已的。实际上他知道,她的身上蕴含着不少这种因素,并不单纯是心理作用—— 床头灯没熄,灯光昏暗。魏春敢开着灯,并不是要制造感情的气氛,好像是为了回避黑暗所意味的爱情的融和感。公然开着灯,象征着她的倨傲。 魏春的确没有习惯性的经验,就像个处女。因此,她承受着他的刺激,一直木无表情地克制着自己。可是,他曾感觉到,在她的手突然握紧时,手指抓着褥单时,肩膀痉挛时,她的瞬间现出了比叶雅微弱的兴奋。那不是精神,而是肉体中蕴含的某种东西背叛了她的意志,绝望地开小差了。只是同叶雅相比,那些还太微弱。 叶雅的技巧可谓炉火纯青,左云山虽然多少受些影响,却也没倾心地去学那些东西,一直只是个被动的追随者。而同魏春,他是积极的,野心勃勃的。 他对魏春的精神毅力大为惊叹,决心在近期内攻克她的抑制力——欺骗性的抑制力。 尽管如此,左云山却在想,这女人的情人是谁呢?已经27岁还毫无经验,令人不可想象。她的过去和现在是个谜。第一个男人就不说了,最近的一个会是谁呢?或者曾经是谁呢?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想必是百里挑一的。一般想来,她可能在其职业范围内寻求,像作家或类似作家的人,总之文化界或新闻界的人士可能性较大些。 魏春肉体上的稚拙与无知恐怕与此不无关系。她要求过高,便不可能在日常得到这种享受。就是说,左一个右一个地更换男人,这是她的自尊心所不允许的。此外,即使有相中的男人,他也不一定能经常到这儿来。男人如果工作忙,在时间上就没有自由。就像她好装腔作势一样,或许男方虚荣心更强,轻易不肯与其乱来。于是,她虽然年龄与日俱增,经验却如一张白纸。她极力抑制自己的欲念,幼稚得就像个处女。 实际上,魏春的这种洁癖和精神并不是厌恶性行为,而是相反。她抑制的是意志.而不是精神。他发现了证据。 魏春走进浴室,淋浴器的水声透过房门传了过来,响声很大。 水声给左云山留下了深深的记忆,他不由得浮想联翩。他把同叶雅和魏春的经验作了一番比较,于是回忆起同另一个女人的往事。 因为时过境迁,刚才一直没想起来,那女人几乎同魏春一样没有经验,但她是全身心地热恋着自己。一次在通过乡间小道的公共汽车终点站附近充满乡土气的旅馆里;一次在树林子里;听到瀑布声的那次是在谁也没去过的一个地方;还有一次是在清水温湿的堤下草丛里。结果,在疯狂的气氛中酿出了一出悲剧。……水声停了,魏春换上洁白的睡衣走出浴室。 “回去吧!”她走过去对着镜子,看也不看左云山一眼。 左云山木然仁立在其身后,望着魏春漠然地往脸上抹护肤液。他神情颓丧,仿佛干下一桩无法挽回的坏事。她的手指在脸上飞快地揉搓着。 左云山诚惶诚恐地走到魏春身旁。 “魏春小姐……”他像咽喉被堵住了似地说。 “行啦!”魏春不容分说地打断他的话,眼睛依旧对着镜子,根本不向他瞅一眼。可是,刚才的事好像余韵未消。 外面传来汽车声,声音在楼下停了下来,深夜又万籁俱静了。同玩物橱里的西洋偶人摆在一起的座钟已快到两点。 “魏春小姐……” “好啦!什么也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脸孔通红,声音又恢复了威严。 左云山乘电梯下楼,路上没碰到人,楼下的停车场上也没有人影。 他抬头望了望这幢公寓,只有两个窗户透出昏暗的光亮,一会也熄灭了。 他独自走在没有行人的大街上。身后开来了两三辆汽车,车上印着白色的号码,车里有男人和女人偎在一起。 来到宽广的大街上,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司机已送走乘客,正要回营业所去。 魏春好像不论何时都不看重同他的关系,上下的差别观念根深蒂固。她不想打破这种观念,她在床上的消极态度就显示出这一点。 然而,她的克制有些微妙。在精神与生理的分离上,她多少是咬牙坚持的。 可以认为,魏春并没割断藤维这条线,相反,倒会办得更快。现在看来,当时的投机成功了。 ------------ 169、飞机上的发现 南山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和妹妹坐在机场候机大厅里。她们是要回老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田春达看着比较爱打扮的妹妹问:“你这是新做的头发么?” 妹妹田春玉微笑回答:“是呀,要回老家了,总得收拾得利落一些吧。” “还是在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吗?”田春达随便地问。 妹妹点头应道:“近来到处都开了不少新店,不过还是常去的地方随便些…”说着,微微皱着眉头,“齐文美容院自从左云山走了以后就冷清下来了,现在看来,那时候左云山的技艺就很不一般。齐文可是放走了一棵摇钱树啊!” 田春玉常到田春达家来,田春达已多次听到田春玉向妻子提起左云山这位美容师的名字。据说他前一段辞退田春玉常去的那家美容院,自己独立开业,如今颇有些名气。 “那没办法呀,有本事的人说什么也是要独立门户的。” 田春玉又说道:“当时,美容院老板齐文发了好大的火,老板的太太也气得要死,说他辞职干得太阴险了。左云山自己独立开业,老早就着手准备了,可是从没对老板夫妇说过。他们觉得是被他背弃了…。现在,左云山名气大了,老板娘对左云山更加嫉恨。如今同以前不一样,她反倒闭口不提左云山了。 “那位左云山怎么这么快就出名了?” “知道有个叫藤维的演员吧?本来是歌唱家,也会演戏,是个经常上电影、电视的明星。她办独唱音乐会的时候,左云山就负责为她做发型。在独唱音乐会上,左云山一直守在后台,每当换场景的时候,他就按照场景要求为她设计发型,颇获好评。那是他开店不久的事。” 田春达知道藤维这个名字。正如妹妹所说,她是个大明星。他也常看杂志、周刊。他认为警官必须具有丰富的知识面。 按照一位侦破专家的观点,警官不读哲学和文学著作,就不能接触人情世故,就不能深入了解罪犯的心理。田春达之所以知道藤维,就得助于阅读妻子买的生活刊物,经常在杂志的照片页上见到她。 “不知情的顾客进了齐文的美容院,有时就问,这里以前有个叫左云山的吧?对此,齐文就不用说了,他太太也是不大高兴的。” “为什么?那样有名的人曾经在自己的美容院里工作过,应该自豪呀!”田春达一面呷着红茶,一面说道。 “那位太太是个要强的人,一想到自己店里的雇员出了名,心情就不愉快,因为她不免要拿他同自己的丈夫相比较。左云山辞职以后,店里客源锐减,她心情就更不好了。” “顾客减少很多吗?” “以前有些人是左云山的老主顾,一些有钱的太太、时髦的小姐,都是指名点左云山,这样的人明显减少了。” “左云山在哪儿开的店?” “听说在自由大路那边。前不久,我翻阅一本妇女杂志,在一个模特儿的照片下,注有‘美发、左云山’。” “能上杂志,那不简单哪!这么说左云山的美容院生意兴隆?” “我想是吧,左云山这个人,怎么说呢?与其说是他技艺好,倒不如说他富有美感,这一点他在齐文的店里工作时就显露出来了。在现在的时代,美感很被注重哟” “左云山是靠自己的力量建成那个店的?” “听说他本人对店里的同事说基本上是用自己的钱建成的,但齐文夫妇不相信,因为传说金融公司经理的夫人叶雅同他关系亲密。不过,他这么年轻就能在这样的杂志上露面,确实很了不起。” 广播播送登机时间到了。检票口排队时,妹妹伏在田春达的耳朵上轻声说: “嘿,左云山来了,在那儿。” 田春达知道不宜马上回头,便跟着队伍朝前移动,通过检票口时,若无其事地朝后看了看。 他并不认识他,所以分不出人群中哪个是左云山,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聚在一起的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 “你看到有个戴太阳镜,穿白西装的女人吧?那个戴宽檐帽子……肩膀后面的那个人,就是戴墨镜的那个……” 妹妹急急忙忙地向他介绍。 那里一片乱哄哄的,田春达在上飞机前也没能认清。 座位靠近尾部。妹妹坐到窗前。 后上来的乘客顺着通道往前走。有人论空中小姐帮着找座位,有人自己找,机内一时纷乱嘈杂。 刚才那群华丽的女人上来了,从田春达的身旁走过。那个戴太阳镜、穿西装的女人走在前面,唯有她手里没拿行李,其他人都提着两个白色和红色化妆用手提包。跟在后面的是五个男人。 “嘿,就是他!”妹妹伏在田春达的耳朵上嘀咕。 女人的身后有个戴深色太阳镜的男人,在同一个女人说笑,接着坐到这一边的窗前。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像是同伴。 田春达朝妻子说的那个人瞟了一眼。那人约摸30岁光景,相貌英俊,身材适中,发型也很好看。他同女人谈笑时,样子显得很温和。田春达回想起前天晚上妻子在书房里给他看的杂志照片上的发型。 “男美容师近来都乘飞机到各地去吗?”机舱里安静下来时,田春达问妹妹。引擎开始轰鸣了。 “是啊,不过左云山好像是在跟着演员们做发型设计。”妹妹瞅着前面的座位说。女人们隔着通道,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座位上,从这里只能望见脑袋,有一半人的头发被染了色。 “那些女人是演员还是歌唱家?” “嗯,最前面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大概是个明星,不知是哪一个。不过既然是左云山随从,一定不是一般的歌唱家。” “左云山那么了不起吗?’ “正红着哪!他不会为了使自己出名跟一些跑龙套的演员外出的。一开始他是从藤维的独唱音乐会上发迹的,当然不愿丢了自己的名声。” ------------ 170、兄妹俩的观察 飞机离地升空。乘客们身子都往后仰。飞机钻入云层。 “左云山知道你坐这班飞机吗?田春达过了一会儿问。 “唔,没看到吧。”妹妹答道,“还是几个月前找他做过,况且我的发型并不光是左云山做,谁做都行。” “左云山的设计是面向年轻人吗?” “对,这是他的特长,他做得是很漂亮,不过中年人的发型也做得不错。我看他确实名不虚传。”妹妹说着,像是在想什么。大概是在回想那些中年女顾客的模样吧,但她并没告诉哥哥。 飞机转入水平飞行,周围纷纷响起解安全带的声音。空中小姐送来手巾。 田春达从皮包里拿出一本书,书名是《供述心理研究》他翻到夹上书签的地方。 田春达正阅读着,妹妹的胳臂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田春达抬起头。 那边的通道上站着两个年轻女人,把笔记本似的东西递到座位上。戴太阳镜的女人就坐在那里。女乘客接过笔记本写了起来。两个年轻的女人高兴地在一旁看着。 “哦,我想起来了。她戴着太阳镜,我没认出来。她是曹丽啊。唱流行歌曲出名的…” 妹妹一说,田春达又看了一眼。坐在这里只能看到头发。曹丽,现在在电视里经常见。妹妹说的不错,她是近来走红的青年歌星。 “左云山是跟曹丽来的。大概曹丽也效法藤维,让左云山设计舞台上的发型,一定是这样。”发现了曹丽的妹妹自信地说。 不多时,田春达便无心看书了。这一次是他自己注意到的。戴墨镜的男人离开座位,顺着通道住这边走来,好像是上厕所。田春达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颧骨略高,薄薄的嘴唇。要说特征也就是这些。上身是黑色便服,系着黄色领带,饰着同色的手绢;下身是细腿裤,布料是高档的,做工很考究。走起路来多少有些故作姿态。 田春达又低头看书。 左云山从田春达旁边走过,使他的阅读中断了。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 左云山的座位在前面隔十二三排。他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中途停下来,脸转向一边说起话来。 在同田春达隔七排座位的前面,好像坐着什么熟人,他像是在同熟人打招呼。从这里只能望见白色座椅上露出来的女人头发。 不到一分钟,左云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抵达目的地机场后,田春达兄妹先行离开座位,走下了舷梯。曹丽一行同后头的那群乘客一起走在后面。 机场大楼顶上的接送大厅周围,一群年轻的女人频频向田春达的身后招手致意,有人高声呼唤着曹丽的名字。 出口处的候机室里也聚集了许多年轻人,他们纷纷朝后面的乘客中张望,许多人手拿剧院和演出公司的小旗。 田春达到大厅里等候从机内卸下的皮箱。曹丽一行从到达口走了出来,于是,年轻人发出一片欢呼声。旁边接客的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站起来朝那边张望。打着演出公司小旗的人们分开人墙站到前排。曹丽头上戴着白帽子,身上穿着白西装,走在那群女人的前面,连连点着头,脸上笑吟吟的。后面的女人穿着染有花纹的圆袖戏装,同她那身西装相互衬托着,随行的几个男人拦着请求签名的青年歌迷。 一行人快步走出大厅,钻进等候在出口处的几辆轿车。左云山同另外几个男人就跟在她们身后,可是因为隔着人群,一转眼就看不见了。汽车一开走,人们陆续散去。 这里聚集了许多取行李的乘客,替歌星一行取机内行李的演出公司四五个年轻人也挤在里面。 “今晚6点在福昌大剧院举办独唱音乐会,连演几天,预售票五天前就卖光了。曹丽现在可红啦!” 年轻人在等行李的当儿,相互议论着。 南光来的乘客也聚在那里。后面站着一个穿蓝色西服、戴太阳镜的女人,她好像是故意躲在人后面等候似的。 皮箱终于等到了。田春达和妹妹往出租汽车站走去。 司机听汽车上的田春玉说是同曹丽乘同一班客机,便不停地打听她的情况。对他说因为座位离得远,知道得不多,年轻的司机顿感失望,接着便谈起了她的传闻。大概都是从杂志上看来的。 最近一场是八点半开始。左云山打算给曹丽做好发型就离开后台。终场后,由随从的女入为她梳成平常的发型。当然,如果他连这些琐碎的活也做,曹丽准会感激他的,不过左云山留给她们做了。 按合同规定,他负责在每场独唱音乐会上为她梳发。因此,他已完成任务,留在后台待30分钟终场节目后为她梳发,那算是额外服务或表示殷勤。 开始在独唱音乐会上为藤维做发型时,那是彻头彻尾的服务,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和精力。 然而,经过近一年的时间,对象变了,条件也今非昔比。时间的推移意味着他的名声扩大了。其间,他按照她的要求,为藤维的发型又加了一番工,还为两个流行模特儿设计制作了发型。这次,曹丽郑重地聘请他为她在各地公演做发型。对是否随从她,他有选择的权利。 曹丽是位歌星,因为新近才崭露头角,资历不深,说起来她架子还不算太大。 这样说来,她同美容新秀左云山恰恰有共通之处。可是对左云山来说,水平跟他相等是不行的,他服务的对象必须比他高。不是大人物,自己的地位就不能提高。 这种倾斜的关系使别人总是要抬着眼睛看他,使他慢慢地,有时是迅速地往上爬。在水平的关系上就很难爬高。不仅如此,经常为身价未定的人服务,甚至有下降的危险。社会只以他服务的对象的水平来衡量他。他拿定主意,要想出名就只为大人物服务。他为两个流行模特儿做发型,一个是因为其设计出名,另一个是因为她自己有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受雇于曹丽利益不算大,但也不吃亏。曹丽正在走红,将来或许会更好。实际上她最终会红到什么程度尚难断言,反正会比现在更红吧。就这样,这次他跟着她来到了福昌。 ——个中别有缘由。 ------------ 171、故乡偶遇故知 “我到小仓的一位朋友那儿去,今晚不回来,要是有人问起就替我说一声。”左云山回到饭店后,对随从的助手柳田说。 “好吧。明天什么时候回到这儿?有人问起我好告诉他们。” “独唱音乐会日夜都有,日场12点半开演。必须提前一小时到后台为曹丽梳整发型。” “11点半以前回来。” “好吧。” 左云山换上外出的服装,照了照镜子。他换上一件灰色新上装,下面穿着一条运动裤。 剧院里的那些人还没回来,大概还要30分钟吧。曹丽在这家饭店的五楼包了三个房间,一间住着她的姐姐、经理兼随员的曹叶;一个胖乎乎的独身女人;另一间住着那几个从南光跟来的女随从。左云山和柳田在三楼各住一个房间。 “已经9点多了。”左云山看了看手表说,“明天上午10点左右给南光店里常川打个电话,问问店里的情况。” “知道了。” 柳田像低头致意地点点头。他今年22岁,因为身材矮小,看上去只有19岁。左云山收徒,最注重姿容。常川不是徒弟,而是雇员,因为年纪大些,在店里相当于经理,他的长处是为人忠厚且有点小聪明。 “对常川说,我回来后再给他打一次电话。”左云山一面戴墨镜,一面对柳田说。 工作算是办完了,剩下的就是别的事了。可是.工作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除,还残留在心间,脑子里仍在设想着今后的路。现在已来到野心与满足的十字路口。路走得这么快,连自己也没想到。 可是,今后就难了。同业界的反感已从局部往面上扩展,以往潜在的敌人已渐渐公开化。 左云山乘上在饭店门口等客的出租汽车。“去平顶山旅馆。”他对司机说道。 “平顶山旅馆?那儿不错呀!” “不怎么样。” “那家旅馆很赚钱哪!” 司机说话无拘无束,年龄同左云山相仿。 越过铁路道口,商店街就到头了。前面冷冷清清,路也暗了下来。 汽车嘎然而止,铁路的道口上放下了横道栏杆。 “先生,”司机说道,“你不是管昌先生吗?” 左云山吃了一惊。若叫他左云山倒也平常,而叫他管昌,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喊他左云山,他还能装糊涂,可是竟叫出他的真名管昌,他觉得像被人识破了真相似的,一时没找到遁辞。 “你是谁?” 他瞅着司机的后脑勺。 “哦,真是管昌哪?我是江会啊,大川的江会,还记得吗?” 一列灯火通明的长长列车从眼前隆隆驶过。 大川县位于福昌市西南部,是橱柜等家具的著名产地。左云山的故乡就在那里,他那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左云山在小学时代和中学时代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那么,后来—— “喏、我就是在大川家具厂橱柜木工部的木工江会啊,你不是在成品部吗?那时候我同你说过三四回话哩,不记得了’ “是吗?” 左云山含糊其辞。汽车越过道口。 心中的紧张久久没能平静。越过道口,司机又慢慢地停下车,打开车顶灯,朝后转过脸来让左云山看。 笑嘻嘻的长方脸,眉毛乌黑,眼帘厚厚的,鼻子和嘴巴又肥又大。左云山望着那张脸,终于想了起来。在木工部操作电锯的学徒工中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很少来往。 左云山无奈,只好暧昧地笑着点点头。 司机江会怀念地问:“现在在南光?” “是的。” “从那时起又过好多年了吧?我离开大川家具厂都七年了。老是当个做柜的木匠没什么意思,就开起出租汽车,来到了福昌。你是比我早三年离开那里的吧?” “大概是吧……” 他渐渐被卷入司机的话题,说不定还要谈到他不愿触及的过去。 “是吧?你瞧,一晃就是10年,好久没见面啦!” 左云山眼前浮现出一排河边上的旧式房屋。他就出生在那条胡同内的一所房子里。他记得屋子的一半被当木匠的父亲用来做木工活,只有两个小间住人,一个有十平米大,一个只有八平米大。父亲经常干活,腰都干弯了,晚上还要在昏暗的屋子里点着灯加夜班。 “大川家具厂的人都说你从那里辞退以后到有田去了,说你在有田烧彩釉,是真的吗?” 同乡真的问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方。可是传闻如此准确令人意外,其实去有田的事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么,关于以后的职业和住址家乡人知道多少呢?左云山很想知道,可是又不敢贸然向江会打听,于是若无其事地答道: “在有田没待多久,后来就到南光去了。” “是吗?这么说,在南光很久?”江会毫不置疑地说。看样子对详细情况并不了解。左云山略微放下心来。 “8年多。”他连忙回答。 “8年多?那不短呀!——住在福昌大饭店?” “是啊。” “住那饭店,身份就不一般啊!刚才在饭店门口那个年轻人叫你老师,你当的是什么老师啊?” “我开美容院。” “哎,是啊!没想到你当起烫发的来了。他们称你老师,想必你干得不赖啊。到福昌也是来搞这个?” “歌星曹丽在这儿的剧院演出,知道吗?” “是啊,在福昌大剧院,观众可不少哪!曹丽也住在福昌大饭店?” “我就是应那位曹丽小姐之请,为她演出做发型。” “哦,你为曹丽做发型?!”驾驶着汽车的江会失声惊叫起来,“真不敢相信,你真了不起!你什么时候混成这样的?不敢相信哪,真是……” 出租汽车在漆黑的郊外疾驶。 听说他在南光开美容院倒没什么惊奇,可一听到曹丽的名字,江会却大为惊叹。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套本事?” 一个县里木工学徒竟出息成这样,江会甚感不解。 左云山不禁愁上心来。前面去的地方是平顶山旅馆。他已让魏春先住了进去。 ------------ 172、魏春的质问 魏春与他同乘一架飞机,跟他不坐在一起。在飞机里上厕所的时候,两人曾说过话,同行的人没看到。可是让车开到那家旅馆,江会可能就知道他是去会女人。江会干出租汽车司机这种行当,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少。真叫人头痛。这次偏偏乘上了这辆倒霉的出租车。 “哎,管昌,”江会一边开车,一面喊着左云山的旧名,“明天我歇班,我到剧院的后台去找你好吗?” “我想到后台从近处亲眼看看曹丽。我是曹丽的歌迷呀!不光是我,我的妻子、妻子的妹妹,都是她的歌迷。要是你能给我说说情,让她给我签个名就好了。” 这个乡下佬!左云山在心里暗暗骂了江会一句。可是还要靠他送到平顶山旅馆,他没好一口回绝。 “什么时候到后台去好呢?”江会继续问。 “12点左右吧。”左云山勉强应着。 “12点左右?这么说,她的独唱音乐会我也能免费欣赏哩?真是谢谢了!” 江会的声音充满了兴奋,益发使左云山厌烦。 这一带同南光新开发区的景象相似,有新村,有高楼,也有树林。 在女服务员的引导下,穿过前厅,来到住宿处。旅馆比想象的要大一些。 左云山敲了敲一间房间的门,里面轻轻地应了一声:“请进!”是魏春的声音。 换上浴衣的魏春坐在屋角。 “你来了!” 魏春招呼着站了起来。她身材修长,看惯了她穿西装,总觉得这身打扮不谐调。 她穿西装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一穿上睡衣,就显得头发太稀。左云山下了不少功夫为她掩饰这一缺陷,可是仍嫌显眼。一年前的魏春怎么看都年轻,而现在,却觉得她年纪增大了。 “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是吗?” 魏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左云山换上浴衣。不过并不是要为他收拾脱下的西装。她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好胜与怀疑。 左云山没理会她,径直进了卫生间。浴缸就在里面,小巧而舒适,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这次福昌之行,魏春说什么也要跟来,给她解释也不听,而且越解释疑心越重,反倒咬住不放了。她怀疑他要带别的女人来。为了不惹麻烦,左云山只好应允。 刚才说吃过饭了,她顿时就变了脸。大概她一直等着想同他一起吃饭,所以怀疑他在外面同别的女人一起吃过了。近来她的疑心愈来愈重。 他泡在热水里想,要是一个人外出旅游该是多么自由啊!被她缠着,便格外渴望自由。独自一个人,那多自由自在啊! 同一年前相比,魏春魏春已判若两人。在他面前,以往的装腔作势和文质彬彬的外表早已荡然无存。在外面依然装模作样,而只有他俩时,她就完全是普通的那种肉--欲和嫉妒心强烈的女人。左云山也没想到她会变得如此惊人。 半年前他就想把她甩掉,可是她知道后反而贴得更紧了,一说起要同她分手,她就惊慌失措。深知她过去的左云山对如今的她膛目而视。 有两个原因弥补了他们之间的裂痕。魏春不愿辞去她工作的杂志社。她热爱《女性生活》编辑这一职业,因此不喜欢外界知道同他的恋情。她在职业上有效地运用自己的知识,满足于在采访对象这个圈子里拥有一点小权,工资也不算低。若辞去现在的工作,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舒适的职业了。对这一点她很清楚,因此她不希望同他之间发生无聊的纠纷,弄得满城风雨以致不得不辞职。 从左云山这一方面来说,魏春还有些利用价值。在藤维的事上,她有恩于他,后来一有机会就在《女性生活》上介绍他。给他创造“出名”机会的,确实是编辑魏春。不仅如此,她还向服饰杂志、妇女杂志等别的编辑同行们介绍他,他们也把他吹了一番。 可是,从左云山追求的目标来看,那只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小段。要想不靠魏春的帮助,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完全自立,不是依靠新闻界,而是对方有求于自己之前,必须掌握住魏春。因此,不能太冷淡,要适当地讨好她。 尤其是在潜在的敌人开始露面的现在,把魏春推到对立面上去更加不利,说不定会被用来进行攻击诽谤,弄得不好她会反戈一击,因此不能不忍着点。地位巩固以后,就任何攻击、诽谤都不怕了。 两人的这些利益牵制着魏春,也制约着左云山,使彻底破裂不至于马上发生。 浴室门开了,魏春走了进来。灯光透过水蒸气模模糊糊地照在她白皙的肩膀和胸部上。她的脖颈和两条腿又细又长,锁骨突出。浴盆里的水溢出来了。 “怎么,你还洗?”左云山身子朝一边让让,问道。 “想洗几次就洗几次,不行吗?” 魏春脸扭向一边。胸部已不像一年半前那样丰满。 “那是你的自由。” “你同谁一起吃的晚饭?” “跟一起来这里的人。” “谁,是谁?” “曹丽的经理、乐队的指挥,还有店里的柳田等。” “你不知道我没吃饭在等着你吗?” “我想到了,可是要应酬,没法子呀!” “你是同曹丽一起吃饭的吧!” 魏春猛然扭头朝着左云山,锐利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她忙得很,没同我们一起吃。她说要等演出结束后再吃。” 他知道她要问这些,连下面要问什么也猜出几分。 “你在打曹丽的主意吧?” “别开玩笑,我怎么会打她的主意,根本没有兴趣。” “哪你为什么要跟着她来到这么远的福昌?” “我并不想来,可是她再三请求,不好推辞。她恳求我好几次了。” “你这样说,谁相信啊?她又年轻,长相又漂亮。” “她长得漂亮?” “别装蒜!” “我就讨厌那副模样儿,年轻倒是年轻,但人很幼稚,修养差。” 说她修养差,这略使魏春开心点儿。其实,她刚才就想同左云山和好了,没叫她却自己跳进浴缸,就是想表示这个意思。 ------------ 173、他对她厌烦了 “这话当真?” “那当然!” “我跟你到这儿来,不讨厌?” “不讨厌。” 左云山贴紧魏春。 “不行!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哄住我!”魏春叫道。 “不是要哄你,这样地方能宽敞点,坐着舒服些。” 两人洗完后搂抱着走出浴室。 薄薄的被子在身下揉成一团。完事后魏春将两条长腿搁在被子上,仰卧在床上,悠然地闭目养神。被单也被揉得净是褶子。 “都是你把我搞成这样!每当事过之后,魏春就这样说。 左云山并不否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魏春最初表现出的消极渐渐不见了。开始,她总是保持比左云山高一等的姿态,始终以她那高度的精神力量控制自己的肉体,只是这种努力愈来愈痛苦。她在精神与生理的分离上尝到了苦头,不久便开始放弃这种痛苦的努力。在懂得她的修养不可能战胜初步尝到的野蛮的陶醉那一瞬间,她便愿意让其精神服从于肉体了。 魏春对左云山谈到自己“变了”时,常常这样说: “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你那讨厌的细胞分子混到我的细胞里来了!” 蓦地醒来,屋里已蒙蒙透亮,玻璃窗一半映照在阳光下。左云山拿起枕边的手表一看,已经过了9点。 魏春脸朝着那边,头枕在枕头上,身子蜷曲着,大概是累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她背对着他,那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左云山俯卧着从枕边拿出一支香烟。他一动,魏春的鼾声停了,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她早晨6点钟醒来偎到他怀里,后来就一直没动弹。 被窝里暖烘烘、滑溜溜的,想早点儿起床,又有点恋恋不舍,他依旧趴着没动。 魏春今晚还住在这里,明天早上乘飞机返回。社里只给两天假,乘明天下午的班机就晚了。杂志社中午前能赶到就行,编辑部上班时间比营业部晚,也比营业部松弛,因此,遇到这种情况优越性就显示出来了。当然,机票费和旅馆费她都是自己负担。不当男人的累赘,这是她的主张,她从不破例。 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还硬要跟他到福昌来呢?一是为了在旅地监视左云山;再就是想在旅地尽情地享乐一番。他一走,她不愿寂寞地独守在南光。她曾经说过,只要他在南光,即使见不上面也觉得放心;可是他一出差到外地,心里就不踏实,禁不住有些怅惘。 魏春把一年多来发生这些变化的责任都推到左云山身上,其实这只是一向清高的她所作的诡辩。她早就有快感的基础,只不过体验得迟了些。女性的妙龄使她情窦初开,于是她竭尽努力,以图尽快弥补体验迟的损失,体内暴发出的欲求过于激烈,她便把那些看作是外界刺激所致。 以知识和修养自诩的魏春从不用粗俗的语言来表现那种兽性的冲动和行为,也不愿那样去想。那不是出于羞耻心,而是因为她富有知识。 然而,在左云山看来,她那些高尚的语言已越来越不入耳。虽说他征服了魏春的修养,可是,在欲求愈来愈甚的现在,这已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相反倒成了负担。照这样下去,她的感情会更执着,她的嫉妒会更强烈。她那不厌其烦的教诲更叫人讨厌。 他想等自己的基础再巩固些,就在适当的时候同她一刀两断。即使同她分道扬镳,也能利用她的自尊心。 工作上比预料的要顺利。自由大路果然是个好地方,客源很好。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有较大提高,讲究美容的女人越来越多。 美容院一开张,左云山很快便赢得了声誉。招待顾客并没费劲,往后就是如何使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满足了。光是技术好并不等于有吸引力,必须擅于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首先是店里的设计。买下的房子不很大,必须有效地利用空间。经过精心设计,终于达到理想的效果。顾客对他那别出心裁的设计大为赞赏。店里的服务大大地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 然而,要满足顾客的虚荣心,首要的一条是店老板必须是名人。当然,谁都希望是名人,但要想实现谈何容易。只要有实力就能得到承认,这个道理在学校的课本上是这样,而在实际的社会上却不能通用。即使能够得到承认,也要经过长年累月。那种平淡而漫长的过程不符合左云山的性格,不是他的理想。他要一举成名,出了名就能使顾客满足,就能激起顾客的虚荣心,就能生意兴隆。他已实现了一半。 这不能不感谢使自己成名的魏春,遗憾的是她没有钱。 魏春轻微的鼾声停了。 最近有一件喜事。 青山的一家酒吧想出卖产权。房主想连房子一起出售。但酒吧方面说他们是拿出押租从以前的经营者手里承受下来的,因此,不拿出一笔相当于或高于押租的钱来就不能转让。房主说他连一半也不出,买房的人也不愿多出钱。为此,各方争执起来。酒吧方面说,是因为不景气才歇业的,买方如能承担要价的三分之一,事情都好商量。 左云山认为,那一带太冷清,做酒吧不合适,开美容院倒挺好。 他看中青山,是因为那里过去就有许多高级住宅,更主要的是,那一带住有许多酒馆和酒吧的女郎。 良家太太作为客源还可以,但是不够大方,小费虽然也给,但出手太少。就是说,都是些吝啬鬼。工钱给的不算高,表面上满阔气,实际上很小气。 左云山在齐文的店里就知道,那些酒吧的女服务员们大方得很,可以说,没有比服务业的女服务员再大方的顾客了,即使工钱要得高也不在乎。 近来,青山附近添了不少高级公寓,住着不少服务行业的女人。她们在一流的店里工作,生活在奢侈的气氛中,钱的来路是可以想见的,大方的原因也不难理解。 左云山想,要想赚钱,就必须招徕这种顾客。高级住宅区的女顾客从美容院的体面来说也不算差,但利润微薄,赚头不大。& ------------ 174、她继续纠缠 从发型的流行来说,酒吧女郎也是接受得最敏感的,这一点同电视、电影演员差不多。有这些人,作为美容师也好露露本领。中流阶层以上的太太和服务业的女郎,这两种人的发他都能做,因此,在业务上也能取得平衡。中年与青年、保守与先进、定型与试验——他的胃口愈来愈大。 可是,手里缺乏资金,没有购买青山那间酒吧所需的资金。 叶雅为在自由大路开美容院拿出一大笔钱,如今要想再找她出资,恐怕很难了。 一想到因为没有钱,而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丢掉那个赚钱的地方,左云山就很心痛,可是又没有其它什么地方可以搞钱。 背朝着这边的魏春脑袋在枕头上动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 她鼾声刚停下就醒了,一直在注意着他。 “什么也没想,我在抽烟哩。” 魏春把身子也转向这边,翻眼瞅着左云山。 “不可能什么也没想,准想什么了吧?” “没有。 “胡说,你在想女人。” “哪里呀,我在考虑生意上的事。” “别想骗我!我从你的表情上就看出来了。” “嘿,叫我怎么说呢!” “要我替你说吗?你在想曹丽。” “你看,又来了。那女人根本没有什么魅力;而且,我如果胡来,人们是不会原谅我的。” “要是没人指责,恐怕你早就下手了吧?” “一睁开眼你就胡搅蛮缠。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你放心好了、她那样傲慢,我才不喜欢呢。以前我不了解她,这次在一起搭档才知道。” “就是啊,年纪轻轻的尾巴就翘上了天,演技还不怎么样嘛,得在什么上面敲敲她!” 话里暗示着杂志。这是魏春的武器。 “对,不错!” 阻止她反而自找麻烦,只好附和。 “可以这么干?” “你干就是了,跟我没什么关系。” “是硬充好汉?” “这些事,就是逞强又能怎么样?” “那么,你在想生意上的什么事?” “我想新开一个分店,只是没有钱。” 对她提起钱的事是最好不过的,一提起钱她就无话可说了。 “分店?打算在什么地方?” 她竟问起这个,大概是要验证他刚才想的是否真是嘴上说的这些事。 “青山,那里正好有个地方。” 为了使她相信,他故意说得详细些。这当儿,魏春紧贴着他的肩膀。她那光润而暖呼呼的身子贴过来,是因为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不是撒谎。 “……反正这事已没有可能,心里很遗憾,所以老在想。” 自己也下了结论。 “你很有创业精神,不过来日方长,别性急嘛!” 回答早在意料之中。 “我一个待在旅馆里没意思呀。”魏春板着脸说。 “那你就到风景区逛逛吧。”左云山劝道。 “没有你我可不想一个人去逛。” “你说要我一起去?我回到这里同昨天晚上一样,要到九点以后呢?” “啊,在这之前你不打算同我见面?” “……” “白天的音乐会是3点半结束吧?你3点钟就没事了。就是6点钟去后台,那还有两个半小时嘛!中间不能同我见面吗?我3点钟以前到福昌市中心,在一个好找的地方等你。” “这不大好办,到时候我还有很多事呢,那段时间就让我自由一会儿吧。” “想同曹丽一起吃饭、喝茶?” “你又胡说了!” “那你到时候就出来一下,嗯,行吗?我3点钟往剧院挂电话,叫你的徒弟柳田转达。” “我是来这里工作的!” “工作?什么呀!请你少关心曹丽那样的女流氓,多想想闲着无聊的我!” 这次来福昌真是不吉利。到这座旅馆来时偏偏乘上了江会开的出租汽车;魏春又纠缠着自己不放松,醉意连连。他感到有股不祥的旋风正在自己的周围旋转,今后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漩涡。同魏春平安回到南光以前,也许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正准备吃早餐。江会又找上门来了。 “啊,早上好!”江会看见左云山高兴地招呼道。今天他穿着一身漂亮的西装。 “好!” 左云山并没显示出高兴的样子。 “昨天没有班,我休息,开家里的车来接你,你可要让我到后台见见曹丽哟!” 原来是这个目的,他凭着老相识的关系硬是献殷勤。左云山很反感,却又不能明确拒绝。 “早上饭吃了吗?” “嘿,正要吃呢。” “那你慢慢吃,时间还早着呐。”江会下指示似地说。 左云山默默地正要转身进屋,他又叫住了他: “哎,管昌!”语调似乎很亲密,“就你自己去剧院?” “是啊。 “要有同伴就坐我的车好了,别客气,来一个两个都一样。要是你的同伴不到剧院,可以在中途下车。” 江会知道左云山带着女人。他不光是推测,一定跟旅馆里的人打听过,刚才在门口同女服务员说话可能就是谈这个。女服务员看到左云山出来就转身溜走了。 左云山觉得被江会抓住了把柄,没好说什么便回到屋里去了。 他在过厅里一边走一边想,还是不让江会见到魏春好,让过去的熟人见到她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还不知那个多嘴多舌的江会会对魏春说些什么。 如果让人知道他出生于乡镇,在家具厂当过徒工,那同他平时的话就矛盾了。必须提防这一点。不论怎样,也不能让魏春知道,不,不光是魏春,连南光的那些人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经历。 回到房间,魏春已吃完饭,正在看电视。 “哦,我要走了。”左云山站着说。 “啊,不是还早吗?” 魏春抬起头望着他。 “时间还早,可是汽车来了。” “噢,曹丽派来的?” “不,剧院派来的。” 如果说是曹丽派来的,她就要讽刺他说,对你真好啊!接着便会同他大闹一场。 “饭不是还没吃好吗?” “好了。” “我也同你一起出去吧?” 魏春站起身。 “你别走这么早,3点钟去时间也绰绰有余哩,来早了我可抽不出空。”& “可是,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多难受呀!” ------------ 175、叶雅突然来临 “那你就到风景区去看看嘛。” “好吧,就这么办。一起坐你的车去,好吗?” “可是,方向相反哪!你就乘别的出租汽车吧。” 左云山嘴上说着,慌忙穿上衬衫,蹬上裤子,他竭力阻止魏春同行。 “是吗?方向相反?” “所以,你乘我的车不合适。” “那,这样吧,我送你到剧院门口,尔后从那里坐出租汽车逛风景区,怎么样?” 这样一来,江会同魏春说话的机会就更多了,事情更糟。 “算了吧,汽车在等着呢,不能再磨蹭了,你现在还要化妆,换衣服,耽误时间。” “嘿,马上就好,我这就准备。” “哎呀,让我一个人去吧,同一个女人一起从旅馆乘坐来接我的车到剧院,外界知道就不好了,司机会到处张扬的。” “你真是怪人!”魏春嘟哝了一声,到底勉强答应了。 江会看到左云山一个人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你的同伴呢?” 他好像对他的女伴很感兴趣,这也使左云山心中不快。 “唔,她没事。”他冷冷地说了一声便钻进车里。 “是吗!” 江会有些纳闷地坐到驾驶席上。 汽车开了。同昨晚不一样,树木茂密的新开发区到处是明媚的景象。 江会闭口不再提女伴的事了。好像终于理解了左云山的心情,嘴也不乱扯了。这会儿,他开始炫耀起搭载左云山的这辆家用轿车。他自豪地说,在出租汽车司机中有家用车的不多;即使有车也都是些旧车,而自己的是新车;买这辆车不是分期付款,而是一次付清,所以价格略便宜些(其实是想炫耀一次付清);假日经常开着这辆车带着老婆、孩子出去兜风等等。 同老相识在南光取得成功相比,这也是江会的小小荣耀。不是想与之对抗,而是想显示自己也并不多么寒惨。 江会说,如今后悔的是结婚太早了点儿,都有两个孩子了。可是从他带着老婆兜风讨她欢心来看,他说的似乎并非真话。 “我对我老婆,”江会开车说道,“我对我老婆提起了你,她说想观看今天晚上的演出。我老婆喜欢看电视,听歌曲,是曹丽的大歌迷呀!她对歌星的事知道得可多了,我不知道的她都知道,就那么着迷。她说很想亲眼见见曹丽。我想麻烦你,请你设法给我老婆和小姨子搞两张票,行吗?” 他在歇班的时间特意用自家的车来接左云山,原来是为了这个。 “预售票全卖光了,当天票很少,不一定能搞到。” 明知他的用心,左云山有意装糊涂。 “行啊,什么票都行,没有招待票吧?”江会说出了本意。 “哦,这个嘛,”他真想一口回绝,可是如果得罪了他,他再胡说一通就麻烦了,于是又改变了主意。“如果加座可以的话,也许还有办法。” “是吗?那可太帮忙了。” “不过,加座不怎么舒服。” “不舒服没关系,只要能看演出就行,我老婆一定很高兴。” 汽车渐渐来到市内街区。 “加座要多少钱哪?”江会明知故问。 “不要钱。” “什么?不要钱?真谢谢啦,给你添麻烦了。” 江会向前低了两次头。 左云山想同他谈条件。让他免费入场,条件是不要对人说起他跟女人在旅馆同居和他以前的经历。 可是,这笔生意用两张免费的入场券作交换条件是太便宜了。要封住他的嘴,除此之外还要给他一笔财物。不然,不能保持平衡。 不过这也值得考虑。特意给他一笔钱或礼物,叫他为此事保密,总使人感到不大自然,反而会使对方联想到,花那样的代价让他保密,一定是非同一般的秘密。 一旦知道这些是“秘密”,像江会这种人肯定会悄悄地四下传播,他是保不住密的。传播之前他会先提出要求:不要对外人说。他会对老婆说,对小姨子说,还会神秘地在要好的司机同行中披露,并且声明:不可外传。他老婆又会告诉她的朋友。因此,不能让对方产生过分的好奇心。物极必反——想到这些,左云山打消了念头。 他只好将江会带进后台,白送他两张票,并叮嘱他别乱说。可是,江会会怎么样,实在没有把握。 剧院的后门到了。江会将家用车停到收费停车场。因为不能不带他到后台,左云山便站在门前等他。 这当儿,徒弟柳田从门内走了出来。 “啊,老师,早上好!” 白净的柳田像在等着他似地来到左云山面前,“南光来电话了。” “什么事?” “叶雅夫人说要来这里,下午4点到飞机场。” 左云山一时不知所措。没想到叶雅竟会追来,四天前的夜里才同她会过面,当时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要来福昌,所以才放心地把魏春带来的。 叶雅是有夫之妇,在南光出去走走是自由的,到外地过夜却不太容易,没有一定的借口很难办到,叶雅自己也这样说过。可是她竟突然追来了。 左云山觉得,恐怕出了什么事。 可以考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丈夫发现了她的不贞,家里闹起来了;另一种是她心血来潮,想来会会面。两者都有可能。 若是前者,事情更严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就不好办了。她被丈夫训斥后,说不定会来找他要账的。可他是不想还钱的,要是有可能,他还想让叶雅再出资购买青山那间店铺。这当然不容易办到,不过他一直没有死心。 而且,事情一旦公开,就可能被当成丑闻四下传播,还有可能被特有敌意的对手利用。好容易混到今天,怎甘心为这些事情前功尽弃。尤其美容是一种以女性为对象的人情生意,传出这种丑闻,顾客就丢光了。这是最关键的。 还有,眼前更加现实的问题是这件事会影响到魏春。左云山一直对魏春瞒着他同叶雅的事,魏春怀疑过他同叶雅的事。左云山开始就矢口否认,因此不能改口,只好一个劲地不承认。她追问了很久,渐渐地便相信了他的辩解,最近只是偶尔提及叶雅。 ------------ 176、他遭遇了两难境地 如果因为此事暴露出同叶雅的关系,结局会怎样呢?魏春会因为被欺骗而恼羞成怒,气恼之极,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那时候,她会利用她自己手里的舆论工具进行报复,那不光是指妇女杂志《女性知识》,她准会以她那广泛的交际关系,动员其它杂志和报纸的同行对他展开攻击。 实际上,左云山就是由于魏春在暗中帮忙才日益走红的。当然,那些都干得很巧妙。篇篇报道的字里行间都蕴含着她的努力,有时登在妇女周刊上,有时登在月刊上,有时还在报纸的妇女栏里。报道往往是以他人为主体,就是说报道的女主人公是别人(女演员、电视演员、模特儿、歌唱家等),而真正的目的却是介绍她们旁边的那位彬彬有礼的左云山。这种客观、谨慎的介绍在使他得到社会承认上收到显著效果。如果过分从正面宣扬,那就成吹喇叭抬轿子了,社会上反而会报以怀疑的目光。在确立地位之前,以短篇报道作介绍是聪明的办法。这些是魏春的意见和战术。就这样,她作为幕后指挥,同许多杂志社搭上关系,积极地进行活动。 她方法正确,活动也很得当,不愧是个聪明的女人。因为事情关系到左云山的未来,她毫无保留地为他活动。美容设计师左云山能有今天,全靠她,全靠暗中动员起来的舆论界的力量。 如果现在魏春反戈一击,这种有利条件便会逆转,把他捧起的重力便会以数倍的反力将他摔下。 不知叶雅带来什么样的难题。必须设法度过难关,不论出什么事都要挺住! 即使叶雅是不甘寂寞到这里来,眼下的危机仍是一样的。虽然比前者好办些,但两个女人在福昌碰到面的危险却不容轻视。 “让你久等了,好不容易才把车子停到停车场。带我到后台去吧!” 江会傻呼呼地笑着来到他身旁。 这种时候还被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缠着,左云山心中又烦又急,却又不好拒绝,便吩咐柳田: “先把他带到后台人多的那个地方。” 到曹丽的房间,自己得跟着,可是现在又没有时间。 “老师,把他带到那儿就行了?” “你马上回来。” 江会对柳田点点头道:“麻烦你了。” 左云山不想让江会多嘴多舌地对柳田和其他人说出自己的经历,便加重语气提醒他说: “我去之前你尽量不要同人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感谢不尽的江会天真地点点头。已过而立之年的成人能在后台亲眼目睹歌星,竟像孩子一样激动。 左云山在考虑如何处置。魏春将在3点钟来到剧院附近,到时用电话通知碰头地点。 另一方面,叶雅4点钟抵达机场。如果去接叶雅,就不能见魏春。虽然能以工作忙为借口顾全面子,先到机场接叶雅,尔后再匆匆地会魏春,可是以后又怎么办呢?魏春一定会缠着要同他一起消磨散场后的那段时间,一起吃饭,尔后一起逛逛福昌的商业区。 对叶雅,可以让柳田把她安排在哪个旅馆里,但是她特意从南光赶来,总不能冷淡她。还有刚才一直担心的那件事。她带来的说不定又是个难题。 不论怎样,总要舍弃一方。于是,左云山惦量起两方面的价值。 左云山想先弄清叶雅为何而来。恐怕与钱有关。如果她到这儿来不是因为同丈夫发生纠纷,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那就不用太担心了。那样的话,今晚这一夜可以编个借口,让她先自己待着。魏春明天早上是肯定要回南光的,她回南光前这段时间,可以优先陪她。让叶雅自己单住一宿,她准会大发脾气,可是事后可以哄她。 问题是,如果她是为别的事而来,而且事情很严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没弄清缘由之前,心里着实难以平静。 同魏春早上已有约会,如果撂下她不管,她肯定会用以往那种语调追问自己。她是个自尊心强的女人,不知她会怎样纠缠,恐怕又会大闹一场吧。如果她今后没什么利用价值,尽可嘲笑她一番了事,可是眼下还不能这样,就像今天早上考虑的那样,现在同她闹翻不是上策。 关于叶雅,只要丈夫没发现她有外遇,她就不会希望事情张扬出去。从这一点来说,她有把柄,因此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如果她发现左云山另有新欢后大为生气,今后不愿再资助他,甚至同他大吵一番,连借的钱也不要他还就弃他而去,那就谢天谢地了!自己作为美容师已有相当的地位,今后不愁没人资助——左云山终于拿定了主意。 这当儿,柳田回来了。 “我让那位客人坐在后台的角上了。”他向左云山汇报。 “他说什么了吗?” 他担心江会吹嘘自己同左云山以前就是朋友,生怕他张扬他的经历。 “没有,没说什么。” 听了柳田的回答,左云山松了口气。 “老师,他是你的朋友?好像是本地人。”柳田问。 “唔,算是朋友吧……一个鲁莽的家伙。在这里偶然碰上他,他说想见见曹丽,死乞百赖地缠得我没办法。乡下人就是这样,脸皮那么厚,又不好拒绝。……他有时候喜欢大吹大擂,你别听他乱吹。” “小地方的人就这样。”柳田随声附和。 “唔,有件事想请你办。叶雅夫人要来这里,你去接下机,然后给她安排一个旅馆。” 柳田吃了一惊,可是立刻又装作没事的样子。叶雅经常到美容室,柳田也认识她。叶雅同他在齐文美容室时不一样,到自由大路店来的次数不多,可是柳田也看出了名堂。叶雅是个无知的女人,言谈举止上动不动就摆出资助人的架子。 在这一点上,左云山经常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规劝叶雅。 “您是我的资助人,我一直瞒着他们,请你不要流露出来。” 左云山对叶雅使用亲昵的语言。她比他年长。在她面前,他像是在对有闲太太撒娇。叶雅就喜欢他这样。 ------------ 177、左云山的对策 “我只想让你摆出顾客的架子,如果让人看出我同你有特殊关系,那就糟了。” “我今后会注意的,不然我也麻烦。” 叶雅接受了他的意见。 可是左云山想,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把实情告诉柳田更好些。如果没有人在他和女人之间进行联系,会有诸多不便。柳田敬慕左云山的技艺,发誓效忠他。左云山认为,虽然以后难以预料,但目前看来柳田还是守口如瓶的。 “知道了。”柳田已经心领神会。 “见到叶雅夫人,就说我这会儿实在抽不出空来,请她原谅。尔后把她安排在一家旅馆住下,住哪儿好呢?” 饭店、旅馆到处可见,可是一旦要选定一家,一下子又想不起来。魏春3点钟要到这儿来,尔后,同她逛逛福昌街市,看看着夜景,那样,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碰上叶雅。叶雅被一个人安排在旅馆里,闲着没事也有可能到街上走走,她本来就爱逛大街。也许不会发生那种不幸的偶然吧,可是一想到万一,不免又担心起来。 “还是僻静饭店好些吧?”柳田说。叶雅到店里来时的贵夫人气派柳田也是知道的。“我们住的饭店,曹丽小姐一行住在里面,有点嘈杂了吧。” 柳田也不傻。 “是啊…” “不在市里不行吗?” 柳田的话提醒了左云山。是啊,还是不在福昌市内好,让叶雅住一在远一点的地方比较安全,而且,距离远可以同工作忙这个借口一起,构成他今晚不去见她的理由。 “是啊,还是不在市内好,找个幽静的地方。去哪儿呢?” 左云山精神振作起来。 “温泉饭店怎么样?” 左云山在瞬间作出了决定。 “好吧,就到温泉饭店,你从机场用车把她送去。” “明白了。叶雅夫人如果问到老师什么时候到温泉饭店来,我怎么回答好呢?” “今晚是独唱音乐会的最后一场,我就不能去了。明天时间不能定,你婉转地告诉她,我会尽量早去的。这不是在南光,出差在外忙得很,没有自由,难以脱身。这方面你好好解释一下。”左云山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补充道,“因为太忙,叫她在我去之前不要往剧院或饭店里打电话。明天时间就多了。” “我一定好好说。” 柳田忠诚地点点头应允。 左云山来到后台,江会正不自在地坐在角落里。纵然脸皮很厚,可是后台上净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也感到不好意思了。看样子江会没能乱吹什么。 江会胆怯真是幸运。他被南光来的歌星们的气氛镇住了,什么也没能说。只要能堵住他的嘴就好了,开始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 快到三点的时候,左云山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拿起手机。果然是魏春的声音。 “我就在附近,这会儿能出来吗?”魏春爽快地说。 “出去一小会儿还可以。” “哦,边上有人吗?” 魏春对左云山这样正经感到怀疑。 “嗯” “你是在哪儿?后台?” 他知道魏春为什么要问这个,她是怀疑曹丽在旁边。 “这儿是剧院办公室。” “不知道你是在哪儿打的,我都等你半天了。” 他对她解释后台离办公室很远。旁边的办事员们好像听得莫名其妙。电话必须赶快结束。 “你在哪儿?” “熊猫咖啡店。顺着剧院斜对面的那条路,拐角的第二家,步行不要五分钟,快点儿来。” “好,我这就去。” “哎,柳田在那儿吗?” 左云山不禁一愣。柳田刚去机场接叶雅。他觉得好像魏春猜到了似的。魏春爱胡猜,感觉也很敏锐。 “哦,现在不在。有事吗?——” “啊,没什么。你快点来吧。” 左云山出了剧院的后门。前面是车道,汽车拥挤不堪。人行道的绿色信号老是不亮。 他已对魏春说过,白天只有很短的时间能同她会面,可是看样子她会缠住他,使他久久不得脱身。那就尽可能顺从她,争取早点摆脱。——可是,魏春在电话里问柳田干什么呢?以前她从没说过找柳田有什么事。 熊猫咖啡店一下就找到了。魏春一个人坐在角上的桌子旁,左云山进来她也不马上转过脸来朝他微笑,仍旧一动不动地瞅着墙壁上的装饰,送来的咖啡一点儿也没喝。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态。 左云山坐到她面前,要了一杯咖啡。 “怎么了?” “没怎么。”魏春果然不高兴了。 “你刚才逛风景区去了吗?” “没去。 “为什么?你不说想去看看的吗?” “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魏春这才把脸转向他。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眼圈发红,眼睛湿润。 “我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儿离开后台就很不容易了。” “侍候曹丽就那么忙?” 她又开始讽刺他了。 “不是侍候。真拿你没办法,那是工作。” “刚才的电话真是在办公室打的?” “哦,是啊!” “我总觉得曹丽就在边上,你的话太生硬了……我想见见柳田,问问他。” “问柳田也是一样。” 此刻,左云山头脑里浮现出柳田正往机场接叶雅的情景。 “我知道,柳田是你的人,不会对我说实话。不过,他总会告诉我什么的。” “你说些什么呀!老想着这些,想玩的地方也没能去成吧?” 左云山仿佛看到魏春一直待在旅馆胡思乱想。 “哪里,你呀,一点儿都不理解人家的心!” 魏春终于端起已经冷凉的咖啡。 “我把你早上说的详细地研究了一番。” “什么事?” “傻瓜!你不说要买下青山一间酒吧,在那儿开个分店,钱不够吗?” “是啊·” “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不科学,行不通。” “有什么科学的方法吗?” “有啊,你想想看。” “我想不出来。你脑子好,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 魏春两手支着下巴,眼睛瞅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么。左云山想,她会把主意说出来的。 “你想从一两个人那里筹到钱,这很困难。”她眼睛又盯着左云山说。 ------------ 178、魏春的主意 “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多少人肯借钱给我。” “想办法嘛。你开店,如果实行会员制,怎么样?” “具体怎样搞?” 左云山觉得这个想法别出心裁。 “让有钱的女人作会员,暂且可以先请藤维参加。有这样的名人作发起人,其余的艺人便会一哄而上,那样,你的美容院就等于是得到了艺人的支持,又等于作了广告,岂不一举两得?青山在位置上也很适中,不正好吗?” 左云山也听得探着身子。魏春的主意好像很不错。 “可是,藤维会答应吗?” “说这种没志气的话可不大像你啊,藤维很欣赏你的才干,你找她说说看嘛!” “我给她说之前,你先探探藤维的口气,好吗?” 魏春故意停顿一下,拿出一支香烟。左云山打着了打火机。魏春伸长脖颈,脸凑上去吸着了烟。 “我先给藤维说说也可以,不过……”她身子坐回原处,大口地吐着烟雾,望着左云山说,“不过,店是你开的,要看你的决心,凡事都想依赖别人,那太天真了。我是杂志社的编辑,虽然能帮你,但毕竟有限度。” “只要你的设想能实现,我就豁出去干。” 然而,通过那种会员组织真能筹集一大笔资金吗?乍听以为是好主意,可是仔细一想,实现的可能性又有些渺茫。 “可以筹集多少钱?”左云山想听听魏春的预测。 “就以藤维为大笔出资人吧,她或许能拿一百万元。” “一百万元?再有10个人就有可能。下余部分我用美容院作抵押,从银行贷款。” “嗯,我再帮你联系一下艺人。”魏春抽着烟说。 左云山望着魏春那张他早就看腻了的脸孔想道,对她还要再讨好下去。 “要能顺利办成就好了。” 左云山故意赞赏魏春的主意。他确实也希望能够成功。 “你呀,没有适当的人跟着指点就完蛋了。”魏春不失时机地教诲他,“你是搞技术的,搞技术的人应该专心致志地钻研技术,经营管理让聪明人来考虑。” “这样的人很难得呀!” 左云山真怕她主动要求承担这个角色,如真是那样,就再别想摆脱这个讨厌的女人了,到那时她一定会包揽一切,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那就完全没有自由了。 魏春此时却陶醉在自己的主意和说教中。 “你的头脑真是聪明。”左云山吹捧说。一想到此刻正是叶雅抵达机场的时刻,虽然委托给柳田,心里仍有些不安。要是柳田能侍候好叶雅,顺利地把她送到温泉饭店那还好,可是说不定叶雅因为他派人去接她而不肯听话,到那时,怎样调整同这位心情舒畅,说个不休的魏春在一起的时间呢? 左云山看了看表。 “咱们早一点去吃饭吧。” 谈兴正浓的魏春被打断了话题,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还早嘛,夜场6点才开始! “开场前还要准备呢。” “就是准备也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嘛,吃饭慌什么?” 她反正没事,有的是时间,可自己还要工作。看样子她要到什么地方去玩玩。左云山也知道,是对曹丽的反感使她存心这样的。 如果不顺着她,又会惹出麻烦,因此,左云山只好暂时由着她。只要时间能允许,总有办法脱身吧。 “现在吃饭还不到时间,好的馆子还没开门,咱们先吃点儿点心吧。”左云山说。 “你不是要工作到10来点钟吗?我可不能等到那会儿。” “是吗?我陪着你。” “这一带乌七八糟的,到哪儿吃好呢?” “到哪儿吃?别走远,等会儿我还有工作。” “工作,工作!什么呀!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吗?坐出租汽车一下就到了。怎么样?咱们到能望见海的地方去吃吧。” 女人的任性不依是不行的。 上了出租汽车,魏春对司机说: “司机,有没有哪个吃饭的地方能看到大海?” “能看到海的地方?”司机瞪着两人的脸,“吃饭?吃什么样的饭?” “像海鲜之类的,地方要清静些的。” “那么,银滩附近怎么样?就在海边。” “行啊!” “司机,太远就不行了。”左云山插言道。 来回40分钟,吃饭尽量简单些,用一个小时,回剧院好像还来得及。 汽车沿着车道,穿过东公园,在旁边有一片松林的路上行驶。左云山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过了12分钟。魏春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 “司机,还没到?” “快了,就在前边。” 听到司机说的福昌方言,左云山顿时想起了江会。他今天晚上要带着老婆和小姨子免费来看独唱音乐会—— 左侧看见海了。天上一架客机盘旋着往下落。左云山又看了一下表,4点10分过了。 “大概是东京来的飞机吧,今天晚点了。”司机从车窗往天上看着说。 叶雅就在飞机上。虽然不可能看到,可是左云山却觉得叶雅正从飞机窗户往这辆车上看似的。魏春也扭过脸去,仿佛已感觉到叶雅乘坐在那架飞机上。 要是这两个女人都讨人喜欢,那就太幸福了,可是她们现在都那样令人厌恶,置身于她俩的中间,简直透不过气来。他渴望早日自由。 出租车在一座不太大,但挺别致的海边餐馆前停下了。 魏春在座位上坐下后,脸扭向窗户一边。透过玻璃拉窗,可以看到海上的小岛。 “想吃什么?”脸上有雀斑的女服务员问。 “想吃点儿海鲜,简单些就行。我们时间很紧。”左云山说道。 “好,我很快就送来。哦,喝点酒吧?” “不用了,就来点饮料吧。” “是。” 女服务员瞅了瞅默不作声看海的魏春,走了出去。 菜很快就送上来了,有文蛤汤、生鱼片、烤鱼等,因为都是鲜鱼,味道很好吃。魏春慢腾腾地吃着。 左云山心中着急。时间在流逝。左云山像催促魏春似地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好了。 “快点儿。” “啊,吃饭慌什么。” 魏春不慌不忙地操动着筷子。 ------------ 179、魏春耍蛮横 饭终于吃完了,魏春满不在乎地说: “我累了,想到旅馆躺一会儿。” “别胡闹!”左云山对魏春说。魏春轻蔑地笑着。 “不好吗?我疲倦了嘛。” “我要回剧院,没时间了。” “还早嘛,再玩一个小时不行吗?” “不行,你自己在这儿玩吧,我去了再来,好吗?” “不,我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那就一起走吧。” “不!我不!我要去旅馆躺一会儿。” 左云山被逼无奈,只好跟魏春进了旁边的旅馆。 进了旅馆房间,魏春就把左云山拉到床上,身子压在左云山身上,一只手去扯左云山的裤带。 魏春用双腿夹住左云山的小腿。左云山想起身,可是下半身动不了。 “还早哪,再等一会儿,躺着别动。”魏春盯着他。完事之后,她面颊和眼圈微微发红。 他抓起枕边的手表一看,6点5分。曹丽正在台上演第一个节目。 左云山仿佛看到后台上的纷乱情形。他不见了,曹丽一定怒不可遏,后台上那些人到处找他。柳田正为难着呢,这会儿该把叶雅送到温泉饭店回来了。柳田也不知道他同魏春一起躺在这儿,大概被他们追问得答不上话来了。 左云山想,现在起床跑到剧院,还能赶上第二个节目。曹丽出场在舞女之后。第一个节目的发型并不复杂,曹丽的化妆师就可以做了;而第二个是他设计的新发型,必须他亲手做,而且,他有这个责任—— “我要起来!”左云山毅然决然地坐起身。 “别忙么,再听听波涛声。”魏春将缠着左云山的双脚用力夹紧。外边传来阵阵波浪声。 “别胡闹,第一个节目已经赶上不了,第二个节目我说什么也要去…” “干吗对曹丽这么讲情义?” “情义……说了你也不懂,既然我承担这工作,就负有责任。”左云山心急如焚。 “你说是承担了这项工作,才来到这么远的福昌?我知道你对曹丽有意思,才故意妨碍你们的。”魏春说着,双脚仍夹着他的腿,脸上露出故意使坏的表情。平素她引以自负的知识和修养已无影无踪。 “你妨碍我的工作,想坏我的名声吗?” “你只要把曹丽扔掉就没事了,我再找别人让你做,替你补上损失。” “不尽到责任,我就不能扔掉她。我要不去,柳田在后台就为难,多可怜呀!好了,快松开。” “我不!” “不也不行!” 左云山用力从她的腿中拔出双腿。魏春骨碌一翻身,抱住他的后背不放。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去!” “你想怎么样?” “同我一直待在这儿。” “到几点?” “8点以后,我同你一起走。” “别开玩笑!” 左云山生气了,猛然推开魏春,站起来走到衣架前。魏春也慌忙站起身,衣服还没穿好,便跑上前拦住左云山瞪着他。她头发蓬乱,喘着粗气。 “让开!” 衣架上挂着衬衫和西装,魏春挡着不让他取。 “就不让开!” “快让开,求求你。” “我和曹丽,哪个重要?” “别胡说,这么聪明的人别说这种发神经的话。” “都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都是你的事!” 左云山望着魏春的凶相想,女人竟是这么变化无常。此刻,她哪里还有一年前那些装模作样的知识和修养。 “快让我穿上衣服?” “不行!” 魏春叉着双腿。 左云山推开魏春。她飞快地夺过衣架上的衬衫,抓起床边的水瓶,走到窗前,摆出要往衬衫上浇水的架式望着他。 “想去你就去吧,我把水浇到衬衫上,叫你无法出门。” 她气势汹汹,那样子好像没等左云山冲上来就真要把水浇上去似的。 “哎,不行,那可不行!” “那,同我一起待在这里吗?” “剧院那边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已经晚了,有什么法子?随它去吧。” 魏春脸上露出胁迫和谄媚相混杂的哀求表情。 左云山猛往前跨了一步。刹那间,魏春吓了一跳,连忙把水哗啦啦地浇到衬衫上。 左云山好像觉得全身被浇成了落汤鸡。 过了8点,左云山才把湿淋淋的衬衫绞干穿上,外面又穿上上衣,同魏春一起离开那里。从左云山答应不去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魏春一直搂着他,感情格外热烈。她有点儿内疚,觉得自己妨碍了左云山的工作;同时又感到欣喜,因为总还是留住了他,这两种心情使得她格外激动。 他解下领带,将衬衫浇湿的部分掩在上衣底下,不让女服务员看到,乘上了出租汽车。 “冷吗?” 魏春在一旁连拥带抱地把左云山拉到车上。 “手别扶在后背上,凉冰冰的。” “是吗?我担心哪,可别着凉了。”魏春一反常态,对他格外亲热起来。“嗯,还凉吗?” “有一点儿。” “不发抖吧?” “不,还没那么冷……” “看到哪儿有商店就进去买件衬衫吧,替换的衣服还在你住的饭店的皮箱里吧?” “是呀。” “坚持一会儿吧。” 左云山已无心生气了。他想,曹丽那边就随她去吧。他努力把后台的忙乱、曹丽的指责、大伙儿的痛骂从头脑中赶出去。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有一家小商店。左云山不好进那个门面简陋而灯光通明的商店,便坐在车上等候。 魏春下车买来一件衬衫。 “就在这儿换上吧……司机,请把车开到暗一点的地方。” 汽车停到一所关门闭灯的房前,左云山脱下湿衬衫。魏春在一旁帮忙。 “怎么搞的?”停下车的司机回头问道。 “在海边溅上了大浪的浪花。”左云山答道。 “海滩上的浪很大呀。”司机说。 魏春笑着说: “问机,我们想喝点儿热呼的,哪儿有卖咖啡的地方吗?” “喝热的,东中洲那有家店不错啊。” “那儿离大剧院很近吧?”左云山听了问道。 “远着呢,你是说要到大剧院那边吗? ------------ 180、左右夹击勉强应付 “不,不是这个意思,离得远点儿好。”魏春把湿衬衫卷起来,包在商店的包装纸里。 进了东中洲一家整洁的咖啡店,喝下热呼呼的咖啡时,左云山终于松了口气。魏春坐在对面,含情脉脉地盯着他。 “我去给柳田打个电话。” 左云山从椅子上站起身,魏春微笑着点了点头。已经快到9点,曹丽的节目全部结束了。魏春的微笑中含有一种胜利感。 左云山往剧院挂了一个电话。办公室里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左云山请他叫柳田来接电话。对方并没问他的名字。过了3分钟光景,柳田来了。听到左云山的声音,柳田啊地惊叹一声。 “你是在办公室吧?别让人听出是同我说话。”左云山首先叮嘱他。 “噢,明白了。” 他听出柳田慌里慌张的。 “怎么样?我不在,后台乱了吧?” “啊,噢,……不好了!”柳田压低声音半晌才说出话来。 “是吗?以后再慢慢说吧……” 现在说同以后说是一回事,他知道要受到曹丽和那帮人的谴责。 “不是这个,老师……” “哎,别叫老师,不然旁边的人就听出来了。” “是……嗯,那边,不好了。” 他说的是叶雅。其实左云山就是担心这个才打电话的,于是心里不由得一惊。 “你把她带到温泉饭店去了吗?”左云山竭力平心静气地问。 “是的,我把她安排在温泉饭店,这些都还好,可是她一个劲地问老师……哦,问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说,今天实在抽不出空,明天来。她不答应。她说无论如何今天要见到您,说是有什么急事。” “噢,你给她说我今天没空了吗?” “我说了,可是她不听。她说无论如何也要在电话上同您说说,说是有急事要同您说,哪怕早一刻钟也好。她往剧院打来好几次电话,可是,老师……哦,您到哪儿去了我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急得团团转。她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好像是我把您藏起来了,真叫我为难死了。这一边,曹丽大发脾气,一个劲地问您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来。两边夹击,我可从没这么狼狈过。” 柳田的困境左云山心中很清楚。 “没有办法,我就对曹丽和那一位说你病了。曹丽不相信,狠狠地挖苦说,白天您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准是有什么好事不能来了。” “好了,知道了。你今天晚上要住在饭店里,我明天早上往饭店打电话。曹丽一行确实乘明天上午的日航班机回去。” “是啊,我也是同一班飞机的机票。” “把预购票退掉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南光。” “是…您现在在哪儿?” “你别问了。不管怎样,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 “是,明白了。” 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魏春说:“电话怎么这么长?”脸上一副怀疑的神情。 “果然因为我不在,后台乱成了一锅粥。柳田那小子被追问得没办法。他骗他们说我得了急病,曹丽讽刺了几句。” 有关叶雅,他一个字也没敢露。 “好啊,这个小娘们儿,居然敢这样!有点名气就傲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卜…”魏春说着又膘了膘左云山的脸色,问道,“还想着这事?” “想也没用,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就该轻松点儿。” 喝了咖啡,吃了点心,二人离开点心店。 他们乘出租汽车前往旅馆。对不起曹丽的内疚心情怎么也排解不掉,即使回到南光带上违约罚款去道歉,此刻的沮丧心情却依然郁积在心头。 还有叶雅对柳田说的“急事”。如果那只是一个借口倒没什么;如果真是一直担心的那个问题,想回避也回避不掉,这些也益发令人忧心。 要是不带魏春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想到这里,更觉得坐在身旁握着自己手的魏春是那样可恶。把工作扔在一边,大白天在海边旅馆于那些勾当,简直觉得像泡在污泥中一样。 那天晚上,左云山彻夜不安,老是做一些不实际的梦。 他担心的是独身住在温泉饭店的叶雅带来的那件事。也许那是女人的手腕,可是在没弄清之前,仍然放不下心来。 不仅如此,早上起来,脑袋像灌了铅。他太疲惫了。 魏春原定乘今天上午的飞机回南光,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却只字没提这事。若是故意问她,她很可能又胡猜乱想,反而不走了,因此一直没敢贸然问起。他若无其事地观察她,只见魏春悠闲地坐在梳妆台前,连衣服还没换。 一看手表,已经过了8点。魏春上次说,今天要到出版社去上班,必须乘坐9点或10点的飞机。现在已过8点,9点的已经赶不上了,赶10点的也很紧张,可她仍未准备动身。 这会儿,叶雅准在打电话催柳田。 “哎,你今天准备干什么?”魏春问。 “是这样,上回我就说过,下午1点,应邀同福昌美容公司会谈,明天去东阳,参加一个美容公会的集会,后天回南光。” 这是他编的。他准备今明两天休息一下。编出这样的谎话,魏春就不会要同他一起留下两天时间。其实离开南光之前她就说今天要回杂志社。 这两天的“自由时间”,没想到因为叶雅突然赶来而吹掉了,一想到自己总是被女人缠住手脚,左云山心中不禁怅然。 “真去参加那个集会?” 魏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真的,不信你问问柳田。” 不用说,他已同柳田订好同盟。 “柳田是你的徒弟,他的话不可信。” “你这样怀疑就没法说了,说了你又不信。” “是啊,不能不信啊。” “你最近是怎么了?就说昨晚的事吧,真叫人想不通,哪像你呀?” “是啊,我错了,不过你也有责任啊,都是你让我那样的。” “又来了,那是你瞎猜,对曹丽瞎吃醋。” “就是啊,真后悔。”魏春摇着头。 ------------ 181、叶雅准是出了什么事 “你看,过了一夜就冷静下来了吧?”看到魏春有反省之意,左云山觉得没有关系了,便问道,“你乘几点的飞机?” “现在几点?” “8点20分。” “9点的赶不上啦。”魏春不慌不忙地说。 “没预定吗?” “到南光去的班机多着呢。” “是该上班了,不过不要紧,过了中午再去也没关系。” “工作时间一长,上班就自由了。” “只要自己的工作不耽搁就行……啊!” 魏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今天是编辑会议日。 魏春瞟了一眼在桌边上的手表。左云山望着魏春。觉得她心里还有变化,便一声不响地抽着烟。还是不乱插嘴好,说不好刺激了她,激起她的反抗态度,又不好收拾了。 魏春扭了扭身子,烦躁地用手搔着头发说:“唉,真讨厌上班。”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吗?”左云山在一旁大声问。 “不是讨厌现在的工作。作为女人的工作,这虽然不是最好的,也不算差,只是干什么都不自由,真讨厌。” “那是没办法的,工作嘛!工资很高吧?没有哪个地方能给这么高的薪水了,你现在是单身一人,日子多富裕啊!” 这是实话。魏春租住高级公寓,房间装饰华丽,穿着十分讲究,自己常去高级餐馆。可以说,同左云山搭上关系之前,她就喜欢那种气氛。 虽然左云山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但她的利己主义却依然没变,在他面前表现为执拗的任性,让左云山必须服从自己的意见。 她向来在生活中习惯于不合常规的利己主义,因此,那种任性便有些过度。对方的年龄轻,她便更加任性,而且头脑里还有一种利己主义者常有的恩惠意识,觉得是自己给他好处才使他有今天。此外,她的利己心中也包含着对左云山周围强烈嫉妒的排外主义。 “一上班,就有很多事不称心,也不自由。”魏春说。 “是啊,哪儿都是这样。”左云山似乎通晓事故似地说。 “噢,若是别的工作,只要对上司吩咐的事说声是、是就行了,我的工作却不行。光是无条件地服从总编辑的意图,那可不行,要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以前的总编辑对我很理解,现在这个总编辑却嫌我是个刺头。可是,讨厌也不行。” “这样说来,你也不能让总编辑生气?” 他的言下之意是,今天还是该老老实实地回南光。 “我想辞职。”魏春嚷道。 “什么?辞职后怎么办?” 左云山为之一惊,心想她也许会说,咱们一起过吧。 “我想单干。” “单干也许能很快得到比现在高一倍的报酬。现在,有的报道是请杂志社外的人写,能写像样文章的人并不多,我靠改稿子,就能得到高额稿酬,同样的材料,我可以从更有趣的角度,写出漂亮的文章。” “你的写作能力确实很强。” “我有信心,而且,我当编辑多年,认识许多人。你也知道,我是很有面子的,就说藤维吧,她呀,对人最爱挑剔了,一般的记者根本别想接近她,同我却是挚友,别的明星。名作家、评论家,门难进的地方都是我去组稿。” 她为长期在杂志社工作结交广泛而感到自负。 “就是别的出版社的干部,那些上层人士我也几乎都认识,以前他们经常拐弯抹角地挖墙角,劝我到他们那儿干,那样做对不起现在这家杂志社,所以我没答应。……不过也好,要是社里对我的工作不满意,那就不能怪我了。” “辞职吗?” “看情况吧,反正我是干够了,老是给任务,没完没了。辞职以后我也不到别的出版社去干,不管他们怎样劝。” 魏春眼睛里刚才那忧郁的神情不见了,透出希望的神采。向社里交上辞呈时的愉快、单干后才华得到施展时的欢乐、不断获得自由、尊敬与高额收入的欣喜——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这些未来,她兴奋得双目生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魏春终于说,今天要按预定计划回南光。擅自缺勤还是不好。 可是,对还要在外地逗留两天的左云山,她却放心不下。 “你真要去参加美容师集会?” “我怎么会说谎?不信你去问柳田……” “我不说过我不相信柳田吗?好吧,以后我再调查。” 她调查也查不清。美容师的团体,根本没法查。可是,一想到精心安排的两天时间这次却要浪费在陪伴叶雅上,左云山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让魏春乘上11点的飞机,左云山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仿佛觉得两天来的暴风雨终于过去了。 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呆然望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人们在忙碌着,聚精会神地交谈着,一派朝气蓬勃的生活和工作景象。本来他也该汇入这一人流中去的,可是如今他却成了超脱这个世界的外人,仿佛唯独自己周围的空气沉淀了一般。 魏春和叶雅着实令人头痛,自已被捆在她们两人中间,还没同她们切断关系,而且现在也不能切断。他被束缚在既非恋爱,也无性欲,又无男女间感情的关系上,一方面是为了获得有利的地位,一方面是为了金钱。要割断这条关系并不难,而新的关系还未出现。特别是叶雅,她已不愿再出资,被她纠缠只是善后处理的事了。 可是,想来想去又别无它法。好好干,已经有好兆头,要珍惜这个好运,再坚持一下就会出现转机—— 左云山给柳田打了个电话。 “早上好!”柳田像在等地似地向他打招呼。 “来电话了吗?” “来了,8点钟左右从温泉饭店打来的,就一次。” “就一次?” 事情出人意外。他估计从今天早上起叶雅会频繁地给柳田打电话的。 “是啊,她说,她打电话来之前,不要往温泉饭店里打电话。” 叶雅准是出了什么事。 ------------ 182、叶雅说被人监视 左云山回到饭店。柳田从隔壁房间过来,望着自己老师的那副眼神就像看着回家的浪子一样。 “我不在,让你为难了吗?”左云山坐在椅子上,伸着脚,微笑着问。 “是啊,真把我急坏了。” 柳田深知自己的身份,言语还是恭恭敬敬的。 “怎么回事?” 虽然在电话里听说了一点儿,可是看到他的脸色,禁不住想详细问问。 柳田的报告只是比电话里略微详细些,并没有什么新的内容。 “曹丽说她不再找我了吗?” “唔,可能是气极了,说过这话。” 这下同曹丽的关系也完了。她和那些随从准会在南光到处说我的坏话,必须进行防御。他想起了魏春,暂时还不能扔掉她。要消除和防御这些责难,还需要舆论界。一旦地位完全巩固,这些责难就消除了。 有了地位,缺点也会变成好事。人们会评论说,只有天才才会那样随心所欲放荡不羁。老实人往往被当成庸才,人的缺点反被视为高贵的个性。无论如何要取胜。胜利可以支配一切。魏春还有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左云山便不再把曹丽的恼怒放在心上,甚至连回南光后去向曹丽道歉的念头也打消了。应该摆出不屑一顾的高傲姿态。 “老师,她……”柳田看着左云山的脸色说。 “呜,我给她打电话。” “可是她说过请您等她打电话过来。” “为什么?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不过好像有什么原因,听起来不大自然?” “不大自然?” “是啊,比如说,旁边好像有人……”柳田一面瞅着左云山的脸色一面说道。 旁边如果有人,只能是她丈夫。叶雅的丈夫追着老婆到福昌来了? 柳田到机场迎接时只有叶雅一人。那么,她丈夫也许是从机场上的出租汽车司机那里打听到她去温泉饭店的。他是知道妻子的不贞,来找她算账的?叶雅说打电话过来,是想瞅丈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来吗? 左云山心里又忐忑不安了。这件事如果闹大了,那可就不像为曹丽做发型那样把她丢在一边也没关系了。 叶雅的丈夫也同别的女人有关系,因此也许会以妻子的不贞为理由,要求同她离婚。若是那样,他就不怕事情公开。尽管对妻子没有兴趣,可是一旦知道她与他人私通,那就另当别论了。憎恨情敌是丈夫的共同心理。若被当成丑闻传开,说不定会被新近增加的杂志当成好材料,左云山可就要大大出名了。 这种丑闻若登到那些杂志上去,魏春也爱莫能助。 可是,也许这些是自己杞人忧天,说不定她来这里什么事也没有。他甚至想,不能光往坏处想。 “哎,我想给那边打个电话,你把温泉饭店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合适吗?…” 柳田担心地在纸上写下电话号码和房问号码,便离开了房间。 左云山拿出手机给叶雅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叶雅的声音。左云山心里一阵慌乱。声音一开始就很轻,好像怕人听见。 “出了什么事?”左云山用手捂着手机,开门见山地问。 “柳田没告诉你吗?”叶雅连忙问。她的声音也像用手捂着似的。 “听他说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 “我说过我打电话去之前别打过来!”叶雅轻声斥责。 “哦,可是,我想早点儿听到您的声音呀。” 这是个手腕。像以往那样对她撒娇,如果她也同他调情,说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仍是严肃的语调,说明事态确实严重。他在试探。 “我也一样!”叶雅说。左云山顿然松了口气。 “你现在在哪儿?” “在福昌的饭店,我刚回来。”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了,您怎么没打来?”她责怪他,语气似乎很匆忙。 “对不起。我心里一直想着您,可是在后台工作的时候突然感觉不适,贫血了,就是在柳田去接您的时候。后来我被送到一家医院,昨天晚上就在那里住了一夜。因为收到过您的短信,虽然住在医院里,心里却时刻挂念着您。一小时前刚从医院回来,听柳田说,您说过不能给您打电话,我就一直等您的电话,等到现在也没见电话来,忍不住就往您那儿挂了……”左云山一口气说道。他必须先让她知道昨晚不在的原因。 “是吗?……现在怎么样了?”叶雅问。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很为他焦心。左云山渐渐放下心来。 “已经没关系了,有点劳累过度,医生说是疲劳所致。” “那就好哇!”叶雅好像愁眉舒展了似地叹息一声。左云山也觉得掉了块心病。可是,好像有难事同她在一起,还不能掉以轻心。 “夫人,能早点儿到这儿来吗?” 左云山作进一步的试探。 “我倒是想去,可是……” 叶雅分明在踌躇。 “您如果来,我在饭店里等您。饭店的地址柳田给您说了吧?” “嗯……给你说啊,现在不行。” 听声音她好像往周围看了看。 “为什么?” 他故作惊讶。 “来了个熟人。” “熟人?” “我丈夫的堂妹,一位26岁的老处女。” 不是她丈夫。左云山松了口气。都怪自己自寻苦恼。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视线转向窗外,只见蓝蓝的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 “干吗叫他堂妹妹来呀?柳田去机场迎接的时候不就您自己吗?” “我们坐同一班飞机,事先都不知道,她戴着深色太阳镜,我也没认出来。我同柳田坐到这里后,她乘另一辆出租汽车从机场广场跟在后面,也住进了这家旅馆。我在这里看到他堂妹时真吓了一大跳。” “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她跟在我后边,就是为了吓吓我。那是撒谎,…准是我丈夫让她来监视我的。” “为什么您丈夫现在要派人监视你呢?” “他发现我有些不正常。” “哦,真的?” “是啊,过去他可从没叫人监视过我。” ------------ 183、与叶雅见面 “是怎么知道的?” 已经镇定下来的他心中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是这样,他知道我亏空了一大笔钱。” “那些钱不都是您的私房钱吗?”左云山禁不住大声反问。 “你以为我那么有钱?给你说吧,丈夫看到我的存款折了。对我的事他从来不管,这二年来从没看过我的存款折。” 原来是这样。那么他的堂妹是在调查她的行动?——左云山终于理解了叶雅刚才的话。情况清楚了,问题的复杂性也明白了。 “因为这些……”叶雅请求似地说,“我要弥补上一些钱,你有办法吗?弥补上一半的钱,我就可以骗过丈夫,不足的部分我再张罗。” 夕阳映照在窗户上。左云山心中冒火,又抑制住了,呼哧呼哧的气喘声在电话里像是在叹气。 “哎,…能想到办法吗?”叶雅央求似地说。 “这个嘛,太太,马上拿出你投资一半的钱,不太容易哩……” 本来叶雅的口气是这笔投资就给他了,没说要还。她说店里如果赚钱,就分点红利。这样说来,她不就是投资吗?不是贷款。 若是贷款,那就说清楚,可她从没说明,总是摆出大方的架子,炫耀给他的恩惠,所以,左云山感激不尽,对她毕恭毕敬。本来就不是一般关系,如果整天纠缠在我借钱给你,你借钱给我这些事上,那就不自然了。情人之间这样的互相馈赠是常有的事。那是有肉体关系的男女之间的情分。这种关系已持续三年之久,从左云山来说,是忍耐和顺从了三年。 叶雅现在又提出钱的事,看来是吝惜她拿出的那笔钱,看到他生意好了想“回收”。她表面上装出慷慨大方的样子,实际上是个小气、吝啬的普通中年妇女。同她的肉体一样,她在金钱上的欲望也很强烈。 她说什么被丈夫怀疑了,银行贴上的亏空被发现了,谁知她的话是真是假,起码她说丈夫两年多没有看过老婆的存款折这话不实际。 她说丈夫派堂妹来监视她,那可能也是她为了使事情显得很严重故意演的戏吧。不,就连是否真有老处女堂妹这个人都是个疑问。柳田去机场时叶雅并没有同伴。叶雅说她堂妹戴着墨镜,与她乘坐同一架客机,从机场坐出租汽车跟踪到温泉,住进了同一家旅馆,她的话并没有现实性。如果说那是廉价的惊险小说或电视里的场面,倒还可以让人接受。 ——左云山在回答叶雅之前不到一分钟的沉默,头中浮现出这许多想法。 “夫人,我现在就到您那儿去吧。” 他想,到了那儿就能揭开叶雅的骗局了。 “哦,不行,你不能来,堂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进来的。” 叶雅的声音很慌乱。 如果有这种危险,就不该在电话里说这么长的时间。 “既然堂妹在,我就到旅馆附近再给您打一次电话,您接到电话后出来一下。” “啊,不行,那不行,你别来……” 左云山搁下了还有说话声的手机。 为什么要服侍那个胖娘们儿3年多!——左云山愤然吐出胸中的闷气。 进了市街区,司机便把车开到了车站。 左云山走进电话亭,按照柳田写下的号码拨电话。报了房问号之后,便深呼吸一下,等着叶雅出来。乘车时的兴奋此刻还未完全平静。 叶雅“喂、喂”对他叫了起来。左云山并没有马上应声。他想镇定一下,不然直发喘。 叶雅又催了:“喂、喂……” 声音很轻,她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是我……”左云山简短地说了一声。 “啊,来了?现在在哪儿?”叶雅问。她刚才还紧张地说不行,不能来,现在却很冷静。 左云山又不出声了。他不能作声,因为一开口就会显得很激动。 “喂喂……哎,在哪儿?” “车站。 “车站?哪儿的车站?” “这儿的。” “这的车站吗?好啊,我这就去,都准备好了。是叫辆出租汽车还是步行快?从这里步行到车站远吗?” “不远。” “你真是个怪人……在车站等着我,是在站里还是在外边?” “外边。” “外边?好吧,我这就去,你别走啊,这儿我可不熟。” “好” “在那里碰头以后还去哪里?……行啦,见了面再说吧!” 左云山站在离车站进出口稍远的地方,点着了一支烟。从房顶上还能望见那座山的一部分。 他仰着脸,往那座山的方向吐着烟雾。 等了30分钟,叶雅乘出租车来了。她身着驼色西装,西装裙腰撑得鼓鼓的,同周围的女人相比显得肥胖了些。她扭动着又粗又圆的脖颈,眼睛东望西望。 左云山从大楼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啊!”叶雅一愣,少时便走了过来。她好像对周围并不在意。 “让你久等了。我叫的出租汽车等了半天才来,到底是郊外。” 左云山想说,那你干吗要到这地方来,可是话没说出口,却问道:“怎么回事?电话里没能细说……” 他直盯盯地望着叶雅,不知不觉中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叶雅好像挺着急,鼻尖上汗津津的,连化的妆也破坏了,香粉下露出了皱纹。他深深地感到,她老了,老得大白天都不能正面看她。 “嘻嘻,对不起,我来得这么突然。” 叶雅脸上现出似羞非羞的媚态。 “堂妹在哪儿?” “现在不在。接过你打来的电话之后,她到我房间来了,我怕出岔子,就哄她,打发她出去玩了,两个小时之内关系不大。” 叶雅一点儿也没有担心钱款的样子。左云山认为果然不出所料,便放下心来,于是对这个中年女人竟玩弄这种把戏不由得火上心来。他好像觉得是她把自己叫到这种地方来似的。 “可是,他堂妹不是来监视您的吗?她常干这种差事吧?”他讽刺地说。可是叶雅却不在乎,竟微笑着说: “是啊。不过,她年纪比我轻,自然想一个人玩玩,还有些孩子气嘛!” ------------ 184、他伸出黑手了 “您在电话里说了,那是真的?” 在电话里互相看不见,现在面对面地说,倒觉得轻松些。 “是真的啊!” 她双眉微皱,语调也不大自然,看来并不严重。现在听上去也不像是真话。 “噢,您到这儿来是找我要钱的?” 也许她说的不是假话,可是或许她是以那些为借口,来这儿同他幽会的。于是他便不当一回事,心中暗想:既然如此,那就巧妙地应付她吧! “是啊。”叶雅瞅了左云山一眼,挨到他的身边,“咱们走走吧?” “去哪儿?” “反正站在这儿是没法说的,周围的人都看着哪!” “走走也行,您时间不多吧?” 这是个试探。她刚才说堂妹两小时后回到旅馆,如果是真话,叶雅在时间上就要受到限制;如果是说谎,她就会说三个小时也没关系,五个小时也不要紧,等等。 她是个为了欲望不顾其它的女人。 “现在几点?” “快到12点了。” “可以到两点。” 现在还说不准,说不定到了两点又会延长时间。左云山想。 “哎,这一带哪里僻静些?” “这儿是郊外,哪儿都僻静,到处都是庄稼地。” “我不喜欢那些大煞风景的地方,没有景色好的地方吗?” “是啊,在车站相反的方向有天满宫,是一处名胜。” “不行,那儿不行,堂妹现在就在那儿呢,那会碰上的。” 看来真有其事。 “到那儿去怎么样?”叶雅兴致勃勃地指着正面。 “那边吗?” 他不由得心虚起来。 “不好吗?我问过旅馆的女服务员。” “问,问什么?” “去天云山脚下呀,有出戏就是以那为背景的。我很喜欢那出戏。好容易来一趟,去看看吧!” “好吧。” 左云山毅然朝站前广场上的出租汽车走去,心里仿佛在向什么应战似的。 出租汽车在一条宽马路的尽头停了下来。这里是山间,住着许多农户,路边立着公共汽车站的标志。 “叫出租汽车等着吗?” “不用了,让车回去吧。有车等着就不能尽兴地玩儿,我想好好跟你聊聊。” 叶雅付了车钱。 “这儿真幽静,全是山。” 叶雅环顾四周。 “四面全是山,我们是在山里。” 左云山望着周围的景色。 他暗自感到高兴。山的斜面覆盖着绿葱葱的杂木,山洞里映出黑色的阴影。 “山上有寺院。”叶雅望着掩在杉树林中的石径说。 “是的。”心中意外涌出的某种东西促使他开口说道,“去寺院看看吗?” “好啊,去吧,我喜欢寺院。” “这是座山寺。” “好像是吧。哦,你很熟嘛,以前来过?” “没来过,一看就知道了。” 左云山走在前面。大概是害怕了,叶雅喊道: “等等我,我怕。” 左云山回头看了看。 “我们一起走,这路上说不定有蛇。” 叶雅抓住左云山的手腕。肥胖的脚上穿着一双中跟皮鞋,走在凸凹不平的石径上,身体的重心倚在左云山身上。石缝里长着草。 因为是在杉树林里,枝叶茂密的地方,道路暗黑,空气也湿润润的。 现在正进入这座山的深处。 “哎?” 叶雅用力拉了拉他的手腕。左云山刚停下,她便一下把嘴贴上来,喘着粗气,紧搂着他的腰。阳光透过枝叶交叉的缝隙,映到山路上。 叶雅终于移开嘴唇。 “真想你。”说着,脸偎到左云山的肩上。 “给我说钱的事?” “你真坏!” “不是您说的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可是……现在别说这些。” 叶雅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竟派人监视您。没发现我们的事吧?” “丈夫真的开始怀疑我了。” “可是,您说要钱,是真的吗?” “唉呀,又提出这个了!以后再说,现在什么也别想,只同你在一起,知道吗?” 叶雅摇着头,闭着眼睛。 “好。去看寺院吧!” 叶雅抱着他的胳臂,弯着腰,叉开两腿,走不动了。 “哎,到寺院还远吗?我累了,坐下歇一会吧?” 叶雅似乎全身都在诉苦。 左云山望了望四周。红土小道通到灌木丛中,消失在黑漆漆的树林里。 “走!到里面去吧!” 叶雅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 他拉着女人的手,走在草地上。 叶雅白皙的脸孔仰望着天空,白嫩的脖颈伸得长长的,在坚硬的矮竹和树叶丛中,那是唯一放浪而柔弱的物体。左云山想扑上去扼住那白皙的脖颈。他在同这种诱惑斗争。正因为那脖颈又白又粗,他那憎恶而冲动的欲望便更加强烈。现在正是摆脱这个蠢女人的好时机啊。如果除掉她,她投资的那些钱也就一笔勾销了,自己也摆脱了她的纠缠…… 叶雅仍紧靠在左云山身上,不知道凶险已经临近…… ------------ 165、魏春紧紧追查 魏春是13日午后回到南光的,来到杂志社已是下午3点。 上班后,正赶上编辑会议。魏春若无其事地在边上坐了下来。总编瞟了她一眼,当时一言没发。魏春在这里是老资格,工作资历比大部分职员都长,比她资格老的只有总编等三四个人,其他人在表面上都要敬她三分。 总编是一个月前从别的部提拔来的。魏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大口大口地抽烟。总编不时朝她投去不耐烦的目光,但当时并没说什么。 可是,会议一结束,总编便说了声;“你来一下。”把魏春叫到没人的僻静处。 “知道今天下午正点钟要开编辑会吗?” 总编一开始就是质问的口气。魏春倔强地瞅着他。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迟到两小时?” “我也拼命想早点赶到,可还是迟到了,有什么办法。” 眼神和言辞没有丝毫歉意。 “想早来却迟到了。什么原因?”总编问。 “是私事。因为是私事,请原谅我不能奉告。” 魏春反抗的言辞变得规矩起来。 “个人秘密!”总编嘲笑地说,“你不是请了两天假,休到昨天吗?” “是休年假。” “那当然可以,你行使这个权利我也是同意的。可是,今天迟到两小时……确切地说应该在上午10点以前到社里上班,所以是迟到了五个小时,这我可没同意啊!” “您说得太严厉了吧,上午10点上班,谁也没认真遵守过呀,您自己也常常是下午1点或2点才来嘛。” “那都是有正当的理由。我们的工作与营业不同,根据投稿人的时间,有时上班前去拜访,或进行采访,所以才迟到的,不可能天天准时,都是工作上的原因。你要问,我可以向你解释。你以前迟到我也没有追究过,因为我觉得可能是到哪儿联系工作去了。可是今天是重要的编辑会议,我说过都要到会,唯独你迟到了两小时。你来迟了,就不了解会议内容,也没在会上发言,只是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抽烟。你迟到两小时,就等于是今天什么也没干。……所以我要问你迟到两小时的理由,不能因为是个人秘密就不说。”怒不可遏的总编气乎乎地说。 魏春眨巴眼睛听着,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总编说的倒好听,他爱逛酒吧,每次从女人的公寓来上班都超过1点,这在社里已无人不晓。 “这两天休假中到别处去了吗?” 因为魏春默不作声,总编又问。新上任的总编早就打算在部里先制服这个高傲的女人。 “出去了。” “你刚才说拼命想早回来可还是迟到了,这么说,是有什么不可抗拒的阻碍,使你不能按时上班,是吗?” “行啦,别多问了,就扣我一天工资吧!” 魏春声音气愤地说过后,随即转身离去。 她5点离开了杂志社。其他职员都没走,她还有两天休假中积压下来的工作,可是她已无心处理,本来她是准备今晚加夜班的。挨了总编那一顿训斥,着实不堪忍受。对工作资历较深的她来说,那是不能容忍的侮辱。 好吧,这个月不干了!魏春拿定主意,这个月玩个痛快!其后果在下月号的艺术栏上就能反映出来。艺术栏是妇女杂志的重要部分,这一栏若不如其它杂志,总编一定会惊慌失措,他会后悔不该训斥一个老编辑,也会像前任总编那样对她谦让三分。想到这些,她觉得好像已报一箭之仇。 魏春虽然早早下班,心里依然怒气未消。如果这会儿左云山在,可以打电话把他叫来一起吃饭,尔后住到自己的公寓或别的地方;可是此刻他还在福昌。 魏春忽然想起一件事。与其说是想起,不如说是怀疑。她找到公用电话,按照以前记在本子上的号码,往叶雅家里挂电话。 “我是夫人的朋友,这么晚打电话,很对不起。请问太太在家吗?” “不在,昨天出去旅行了。”一个女佣睡意朦胧地回答。 “旅行?去哪儿?” “说是去海边……” “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或大后天。” 走出公共电话亭,魏春觉得一阵晕眩,叶雅说是去海边,而时间同自己回到南光正好交错。 左云山回到南光后,魏春又追问他她离开后他在福昌的行踪。左云山早有准备,滴水不漏地回答了她。 但魏春还是表示怀疑,仍不断地追问。 左云山终于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在撒谎。” 魏春瞪着他。可是不知不觉中,她的表情软了下来,好像要与他妥协。 “哦说的是真的,你又瞎猜些什么?” “叶雅12日不在南光。” 左云山已有所预料。魏春很有可能打电话到叶雅家。其实,看到她的表情,他便请到几分。 “她在不在南光,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去哪儿你问过了吗?” “听说去海边了。” “谁告诉你的?” “好像是佣人。” “她自己说去海边,那就不会有错,我去的是福昌。” “什么海边,我不相信!她离开南光的那天,正好是我回南光的前一天。” “12日你不是同我一起在福昌吗?如果她真像你瞎猜的那样是来福昌会我的,那我就不能同你在一起了。是吧?12日那天,白天和晚上不都是我们俩在一起的吗?” “我13日上午离开福昌的,也许你在我走之后同她见面了呢。” “别开玩笑,如果那个女人追到福昌,那我就不能把她扔在一边。” “你这么精明,说不定你干得很巧妙。” 争论没有休止。魏春并不知道叶雅的去向,无法当作把柄追究到底。她一方面追问左云山,另一方面又从内心里希望他没同叶雅会面。想来左云山约定同时在一个地方跟两个女人幽会,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大。叶雅擅自追来到福昌,这种举动出人意外,要去幽会必然要事前约好。如果事先约定,当然不会故意置自己于困境。如果叶雅是12日到福昌,那么就像左云山说的那样,他必须找个借口从自己的身边溜走,而实际上他寸步没离。他从下午就扔下工作,从时刻守在她身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他也没怎么心神不宁,只是一开始不放心剧院里的工作,知道彻底晚了之后,便安下心来,魏春在思右想,渐渐无心与左云山争辩了。 ------------ 166、叶钢突然到来 “我好像在受骗。”魏春的嘴边露出一丝苦笑,这表明她已妥协。“我想辞职不干了。” 她说起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心中装着这个问题也是她无心追究左云山的一个原因。一心不能二用。 “在福昌的旅馆里就听你说过,下定决心了吗?”左云山好像并不怎么关心。 “反正是要辞职的,晚辞不如早辞。” “已经给社里说过?” 望着魏春不平静的神情,左云山觉得准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正式说,不过同总编冲突过。” “什么时候?” “从福昌回来那天,上班迟到了一点儿。不过总编也太严厉了,我顶撞他几句……反正我不想再干多久,我什么都不怕。” 魏春简单地向他诉说了当时的情形。希望得到他的同情。 “被他训几句,就受不了了?” 左云山没表现出魏春预想的热情。 “我受不了,对我来说那是莫大的侮辱。” “辞职以后又会有很多事不好办,再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样?” “你是叫我在那样的总编手下忍气吞声?” “总编也是公司的雇员,不是终身制,以后会换人的,现在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左云山主张慎重行事。他不了解舆论界,只知道魏春一辞职,她便会更加自由,整天缠着自己。她每天上班,行动就受到制约,虽然有自由,在时间上仍有约束。要是她自己单干,恐怕她会每时每刻都缠着自己。现在就已应接不暇,要是她缠得再紧一些,工作和自由都要深受其害了。 “我也不年轻了,不能老是傻待在一个地方,如果自己单干,收入也能相当于现在当职员的三四倍。这是个好机会,今后我也能把你接连不断地写出来拿去报道了。” “报酬能增加那么多?” “我有信心得的更多一些。以后可以给许多家杂志写稿,发表的面更宽了。比如说,我即使想写你,《女性知识》的编辑会议通不过也是枉然,而单干后就可以拿到别的杂志社去。这对你多有好处啊!” 确实言之有理。听了她的话,左云山也动心了。她辞职后时间自由是个麻烦,但能在舆论界宣扬自己求之不得。要是她忙起来没有闲暇那是最好不过了。 魏春同总编大吵一架后终于辞职了。由于心情不好,她约左云山晚上到她家以求获得安慰。 她洗完澡,从挂在衣橱里的衣服中选了一件漂亮的布拉吉。布拉吉的花纹有鲜明的蓝色,还有黄色和红色,式样也很随便,穿上去宽松舒适。 眼睛画得很浓,眉毛重新描过,用手指涂上睑黛,抹上口红。这是等待男人的打扮。身上撤的香水是特意挑来的,不是花香型,甜润中带有一种动物的气味。这是为了夜里做的准备。卧室里,宽大的床上也撒上了香水。 冰箱里存着啤酒,水壶也放在里面,还有不少水果。 一看表,10点40分了。不见电话来,也没有敲门声。左云山白天在电话里说过,他同一个人谈完工作回去时路过这里。他的话有些暧昧,但她当时叮嘱他说,她有一些心里话不吐不快,他一定要来。因此,他不会把她撂在这儿不管的,这可不是平常。她生气时左云山吃过几次钉子,最近有些怕她。所以魏春相信,再晚他也会来。 走廊里有脚步声,都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她在测览杂志上登载的采访记者们写的报道,但两眼老是走神,心清静不下来。 11点,听见敲门声。她扔下杂志,朝三面镜照了照,连忙去开门。她以为是他,像往常那样毫无戒备地打开房门,不料门外站的是一个陌生人。来人五短身材,矮胖胖的。 “对不起。”来人垂首致意。 “你是谁?” 天这么晚,魏春不由得审慎地打量着他。 “啊,是左云山先生叫我来的。” 来人又点了一下脑袋。他头发留得老长。 “左云山先生?” 她感到意外。 “是的。我叫叶刚,搞设计的,一直承蒙左云山先生的关照。” 语气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哦,你就是叶刚先生?听左云山说过,唉,请进?” 他仍站在走廊里,她想让他进屋再说。 “打扰了。” 叶刚走进屋来。门依旧敞着。他木然仁立。 他嘴唇肥厚,皮肤黝黑,约摸三十二三岁,额上冒着汗。 “左云山让我捎话来,他今晚没空,实在来不了……”叶刚拘谨地小声说。 “哦,现在还有事!” “对不起。”叶刚又低下头,“要是我早来一会儿就好了,因为有事来迟了一步。左云山白天就叫我捎话来,我来迟了,实在抱歉。” “左云山现在在哪儿?” “他要同青山美容室的设计师洽谈,正在商业街那边谈着呢,地点我不清楚。” 既然在商业街,回去时就能路过这儿。可是他白天就叫叶刚来转告,看样子他已经不打算来了。” “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来。” “这。” 这叫叶刚无法回答。他显得很尴尬。 “他也没叫你打电话来说吗?” “嗯,没叫打电话,叫我到公寓来一趟。” 看来左云山是怕让人打电话,魏春会埋怨他没有诚意,所以才派叶刚来。可是不管怎么样,反正他本人没来。从他派人上门来道歉来看,他是动了一番心思。她想向叶刚问个清楚。* “是吗?特意来转达,谢谢了。哎,请到里面坐。”魏春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哦,谢谢,天不早了,我告辞了。” 叶刚一边后退,一边行礼。 “别这么说,就坐一会儿嘛。”魏春说着似乎要伸手去拉。 “噢,太晚了。” “坐5分钟,怎么样?我还有事想问问你。” “哦?” 叶刚迟疑不决。他似乎想说,要问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或许是胆子小,话没说出口。 “哎,进来坐?” 魏春摆好拖鞋。她的口气没有退路。 “……哦,谢谢。” 叶刚犹犹豫豫地像被人拖着似地脱下皮鞋,换上了拖鞋。魏春把身后的门一关,叶刚为之一震。 在魏春沏红茶的当儿,叶刚无聊地靠在椅子上。房里分明开着空调,他却不住地拭着额上的汗珠。 ------------ 167、魏春盘问不止 然而,他毕竟是设计师,转眼便把房间的装饰扫了一遍。魏春从叶刚的神态上看出,他对这个单身女人居住的漂亮房间颇有兴趣。 魏春将红茶送到叶刚面前,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为了迎接左云山,魏春妆化得过浓,她照镜子时就知道了。宽松的布拉吉上带有明快的花纹和色彩。即使不是叶刚,深夜对面而坐,哪个男人看了都会神不守舍的。玩惯女人的人当然另当别论。 叶刚呆板地将魏春端来的红茶举到嘴边。 魏春拿出香烟,递给了叶刚一支。 “谢谢,不用,我不抽。” 叶刚在弯腰行礼的当儿,手上端的红茶溢到茶托上。他慌了。 魏春悠然地坐到椅子上,嘴里喷着烟雾。 “你在哪儿见到左云山的?” “自由大路的店里,嗯,下午3点左右。” “是左云山叫你去的吗?” “嗯,是的,他托我设计青山美容店室内部分装饰,不是全部,我是去同他商谈的。” “下午3点?” 那是自己给左云山打过电话之后。当时他说话时就有些反常,准是有什么事。 “是事先约好叫你去的?” “不是,临时叫的。” 奇怪! “左云山当时在工作吗?没准备外出?” “正要外出,不过不是穿西装,而是上身穿灰色薄毛衣,里面是件淡蓝条的运动衫,下身穿藏青色长裤。” 或许因为是设计师,观察得非常细腻。 “商谈多久?” “15分钟吧……” 魏春这样那样地一问,叶刚不由得面露难色。 “15分钟能谈好?” “嗯,以前就谈过……” 左云山把叶刚找去,目的准是为了让他带话。可是,叶刚因为自己手里的工作耽误来迟了。大致的情况,魏春经了解。 “左云山真的在商业街会见设计方面的人?”魏春又追问。 “我想是吧。” “可是你无法证明,对吧?” “是的” 魏春又把烟递给了喝完红茶的叶刚。他客气一下接住了,魏春立刻为他打着了火机。叶刚一定闻到了香水味。宽松的布拉吉里自然地露出了上胸。 叶刚满脸通红,鼻尖上、面颊上都汗津津的。屋里有空调,坐着不动是不该出汗的。 “哎,叶刚!” “嗯!” 叶刚夹着烟,咽了口唾沫。 “你以前就认识左云山吗?” “是的,在四方的公寓里我们是邻居。” “知道左云山还喜欢哪个女人吗?” “不,不知道。” 叶刚眨巴着眼睛。 “是吗?我不信。” “对左云山这方面的事,美容店里的人什么都不给我说,他们觉得他是我的男人,怎么好给我说呢。,…”魏春瞅着叶刚微笑着说,“哎,叶刚,你同左云山是朋友,愿意向着我吗?” 第二天上午11点半。魏春拿起电话,想办一件上午一直挂在心上的事。 往美容店打电话,经常能从话筒里听到女人的说话声。左云山的美容室从上午就很忙。 给接电话的人说过之后,过了两分钟,传来左云山的声音。 “啊,昨天晚上对不起了。”知道是魏春,左云山先发话。 “怎么搞的?我等你那么久。” 魏春直抱怨。昨晚久等不至的烦恼不知不觉地溢于言表。 “啊,真对不起。我叫叶刚到你那儿去了。”左云山道歉后说。 “噢,见到他了。” “我叫叶刚转告你。昨晚实在抽不出时间,可又放心不下,就叫叶刚去向你道歉……”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电话来?” “没空啊。” “你昨天不是4点钟就出去了吗?” “是啊,那是设计人员来接我来得太早了…等见了你再详细说吧。” “今天晚上来吗?” “今晚?哎呀!”左云山不大干脆。 “不行,今晚不来不行,我一定要见你。” “哦,是吗?” “昨天晚上想叫你来同我一起聊一下,跟你说了也没来,真够呛!”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去吧。” 好像又来客人了,左云山急忙换成一副规矩的腔调。 “几点钟?” “嗯,你说呢?” “早点儿来,来了好一起吃饭,我请客。” “我想尽量早去,不过6点钟还有客人来,在这儿吃过饭去吧,那就8点钟以前…” 魏春一气,挂断了电话。 魏春想,昨天晚上左云山没来,理由含含糊糊,还专门打发叶刚来道歉,这有些奇怪。今天晚上左云山肯定来,这事要弄清楚。 当晚,魏春在屋里看书写稿,等待左云山的到来。 敲门声响。 心中怦怦直跳的魏春故意从容不迫地去开门。是左云山,带进一股酒气。左云山不会喝酒。他脱下上衣,只穿着薄薄的运动衫。 他站在那儿看着屏幕上正在唱歌的歌手。魏春走上前关掉了电视机,歌手不见了,歌声也随即消失了。 “来得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魏春站在他面前。电视机关掉了,立刻形成质问的气氛。 “噢,我把青山美容店的设计师和工程负责人五六个人请到酒吧,他们都爱喝,我也喝了几杯,因为要顾全面子,中间不好溜走,对不起。” 左云山垂首道歉,一只手搭在魏春的肩上。魏春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到哪个酒吧。” “一个不怎么样的地方。” 左云山从裤兜里掏出酒吧火柴给她看。魏春看了一眼,又瞅着他的脸。 “哼,你倒开心,我可一直等着!” “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把美容店建好,必须招待好这些施工的人,尽到情义嘛,就这我还是找借口早溜掉的呢。” “昨天晚上你也是这样,还要叶刚来解释。你不是3点钟就叫他转告我的吗?难道天天晚上都要同设计师和施工的人洽谈、喝酒?” “现在是关键时期,这次是我设计的方案,没有先例啊,所以设计师也感到惊讶。因为要深入研究,有时在一起讨论都忘了时间。……噢,他们很热心,我也得应酬啊。”为了安慰魏春,左云山竭力解释。 ------------ 168.魏春的重大发现 “要真是这样,我也不怪你。”魏春有点理解他了,“昨天,你说要同设计师洽谈,4点钟离开了美容室,我听叶刚说的,没错吧?” “嗯,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不是大概,在那之前你在电话里给我说看情况尽量来,当时是为什么不想同我说的?嗯,你把不想同我说的原因告诉我。” “这个么,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左云山搔着脖子。 “光说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没说实话。你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来,我知道在电话里对你解释你也不会答应,所以我想,与其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来说去,不如事后请你原谅,便马上打发叶刚来当面解释。” “叶刚来得很晚,是11点左右。” “哦,11点?这么晚,为什么?”左云山感到不解。 “他道歉说因为工作耽误了。跟你不一样,人家不像个吃喝玩乐的人。” “他是个图案设计家,以前在四方的公寓里,他同我在一起,夫妇俩就住在隔壁。他们生活贫穷,很可怜。我请他担任设计,他非常感激,所以钻进工作里就把什么都忘了…不过我不知道他这么晚才来。是啊,他来迟了,你就气上加气了,是吗?” “不是因为传话人来迟才生气,在我心烦的时候,你却没有影儿。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哪儿住的?” “没住外面,虽然谈到很晚,可我还是回家了呀!” “几点?” “12点左右吧?” “12点之前在哪儿?” “同设计师和包工头一起在青山看过现场,就到设计事务所去了,在那儿商谈,尔后宴请了设计师。饭后设计师说想看电影,便一起去电影院,我心里老惦记着你,无心看电影,就在电影院门口同他们分手了,分手后才打算到你这儿来,不料在等出租汽车的当儿,遇见了王崎夫妇。” “王崎夫妇?是干什么的?” “王崎太太是我的顾客,丈夫已年过50岁,是某个公司的要员,他常开自己的车送太太到店里来,我也认识他。他说别等出租汽车了,就坐我的车吧。于是上了他的车。” “那为什么不到我这儿来?” “他知道我在自由大路,我怎么好叫他往别处开呢!” “别处?” “他当时会那样想的,反正我不好说是情人在那里。他会胡猜乱想,所以我就打算在自由大路店门前下车,待他的车走后再在那里叫一辆出租汽车到你这儿来。” “你老是打算、打算,我不想听你的打算。” “你真厉害。我确实是那样打算的,可是在车里,王崎夫妇劝我到他家打麻将,就没能来成。” “噢!” “真对不起。王崎是位重要的顾主,我不好推辞。他家里只有弟弟来玩,正好三缺一,叫我一定要去。于是我觉得反正非去不可了,就打算今天来向你道歉,陪他们玩了3个小时,他们很高兴。后来她丈夫又开车把我送到家。” “你让别人高兴,我呢?” “你,这就让你高兴。” 左云山搂着魏春的肩膀。这次魏春没推开他。 “哎,你洗澡吗?”魏春在浴室里朝着正在脱衣服的左云山问。 “不,我好像有点儿醉了,以后再洗吧。” “真是个大傻瓜,不会喝还喝那么多。” 语气已完全软了下来。 魏春出了浴室,左云山已睡到床上。她穿着睡衣,对着三面镜,从头上将发夹一个个取了,又往脸上涂抹雪花膏。 左云山身上还有许多谜,疑团没解开,只是现在不想争论,只想度过一个愉快的时刻。他今晚来这里过夜很让她开心。 刚才自己一直在想着未来的工作,心情很不平静,见面之后,顿觉神清气爽。 魏春做好睡觉的准备便上了床。淡红色的床头灯亮着。 “我从今天就起自由了,不受时间约束了。” 魏春来到左云山身旁,坐在被子上并不躺下。她是想使他着急。 “是吗?自由了?” “是啊,不过得拼命干。现在可以尽选自己喜欢的写了,得干出个样儿来。” “自由了就是什么时候都能约会了,是吗?” “傻瓜,相反倒是更没空了。” 两人说着话,左云山一直没把手伸过来。魏春等得不耐烦,脱下睡衣,扑到左云山身上。 “关掉灯。”左云山说。 “不要紧,我要好好看你的脸。” 魏春两手捧着左云山的脸,嘴唇贴到他的嘴上。她只觉得浑身热烘烘的。 魏春在被窝里握住他的手,随即有种异样的触感。她把他的手拉到床头灯下,只见他手背上贴着肉色胶布。 “啊,这是怎么搞的?” “嗯,前两天在青山的施工现场,碰到粗刨的木料擦破了皮。” 左云山不当一回事地想缩回手。 “让我好好看看。” 魏春要揭开胶布。 “干什么?” “我要看看!”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猛地一下撕开手背上的胶布。手背上有两条渗着血的血道子。 “你昨晚到哪儿嫖女人去了?” 魏春两眼瞪着左云山。 “嫖女人?” “别装蒜了!这不是女人抓的痕迹吗?” “不是,这是擦伤,你好好看看!” “我看过了,这是手抓的痕迹。” “哪里,你别胡说,就是擦伤!” “你还想骗我?怪不得你不愿意洗澡,你怕伤口沾水。” “你不信叫我没办法,你看不出这是擦伤?” “你手上有伤,就把手藏在被子底下不让我看见,还叫我快点关灯。” “不是。 魏春的话说对了一半。左云山不愿洗澡,把手藏在被窝里,叫她关灯,原因确如魏春所说。 “来,我再检查你的身上!” 魏春不容分说便掀开被子。赤身裸体的左云山惊慌失措。 “啊,身上也有!这不明明是抓痕吗?这么深!” 那是在另一只胳膊上。抓痕非常清楚,上面带有暗红色。 这是女人痛苦之极抓的。 但左云山坚决不承认,一口咬定是被装修的木料擦伤的。 ------------ 169、他再次下手了 魏春为了想得到夜里搂抱的快乐,便暂时不向他追究。 完事后很疲劳,两人都睡着了。左云山一觉醒来,魏春在旁边睡得正香,床头上的红灯依旧亮着。 灯光昏暗,不影响睡眠。屋里不开灯,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暗红色中,魏春轻轻地打着鼾。她侧身睡是因为他们刚才一直搂在一起。 左云山伸手拿起枕边的手表在灯下看了看,2点5分。 他把手表放回原处。要缩手时,看到了手背上的胶布。擦伤在右手。肉色胶布的边上起皱,是因为魏春揭开过,嫉妒心引起的猜疑在睡觉前使他难堪了一阵。 左云山把胶布掀开一半,只见创口成一条淡黑色的血道子,大概过两天就不用贴了。 魏春指责说这个擦伤是女人的抓痕。这确实是女人抓的,是他在处死叶雅时被她挣扎抓伤的。但不能让魏春知道这个秘密。 其实夜里魏春也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琢磨这件事。左云山手臂上的伤痕肯定是女人抓伤的,他却坚决不承认。他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是哪个女人抓伤的呢?魏春想到了叶雅。她昨天在网上新闻中得知,远达金融公司的经理夫人叶雅前两天在福昌郊外的山林中惨死了,死因正在调查。叶雅为什么去了福昌?她肯定是去找左云山了。我走后左云山同她见了面,两个人可能发生了争执,左云山一怒之下把她杀了。除掉叶雅,左云山也可完全赖掉她的大笔投资。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魏春在被窝里突然盯着左云山说:“你手臂上的伤口是叶雅抓的吧?” 左云山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但他坚决否认:“你真能胡思乱想,怎么想到那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最近根本没见过叶雅。” “没见过?叶雅突然飞到福昌去了,她是找谁去了?” “她到福昌去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到福昌是去找你了,你们见面了,而且发生了争执,你就把她引到郊外山林中杀害了。你身上的伤口就是杀害她时被她抓的!” 左云山脸色更加难看,“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这可是要命的事!” “昨天夜里,你说梦话了,嘴里不断嘀咕:‘叶雅,你饶了我。你的灵魂不要纠缠我。饶了我吧。” 这是魏春使的诈,但左云山却分不出真假,他心里有鬼,发虚,一时说不出话。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看到左云山这样,魏春知道自己的诈术成功了,左云山确实杀害了叶雅。 她盯着左云山说:“这件事我就不多问了,你知我知,咽到肚子里。可是,以后你要听我的。跟我结婚后,我要主管店里的财务。你就管好技术就行了。家里、店里的一切大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实行。” 听了这些话,左云山心里想:我本来要想办法甩掉这个磨人星。可要跟她结婚就一辈子拴在一起了。她还要主管家里、店里的财务,一切都要经她批准。那我不一辈子给她当打工崽了么?!不行,绝不能这样,这样生不如死!那怎么办?只有破釜沉舟。反正已经杀人了,再杀一个也是杀人。 魏春盯着左云山说:“你听明白了么?同意么?” 左云山缓缓地点了点头。 魏春微笑了一下,又说:“那好,你起床后给我写一个保证书。”& 秋风送爽的10月。 距离南光市近160公里的红叶湖风景旅游区游人很多。 一天下午3时左右,一辆从南光来的高级轿车驶进湖滨的饭店,从车里下来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身着潇洒的运动衫和运动裤,一身便装,长脸上戴一副墨镜;女子也穿着一身高档休闲装,戴着太阳镜。在女服务员的眼里,这是一对很时髦的情侣。 两人进了饭店,要了房间,却说三小时后就回南光。然而,他们不是情侣的所谓“休息”,不多时就到阳台上喝冷饮。阳台也是个展望台,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湖面尽收眼底。 湖上,形似天鹅的游船拖着浪花在行驶,还有十二三只小游艇。 太阳还没落山,湖面上依旧亮如白昼。不知是男子的要求,还是女子的提议,两人来到大厅,要去划游艇。饭店把有合同关系的游艇出租店告诉了他们,原来就在步行不到两分钟的地方。 两人从游艇出租店租来游艇,往湖里划去。男子桨划得不太熟练,但湖面平静,并不紧张。此刻是4点半。游艇出租店是计时收费,时间记得准。 太阳落山了,但6点之前还是亮的,因此船上没装灯。这当儿,许多小艇都回去了,还有五六只分散在湖面上。 那一男一女乘小艇时兴致很好,特别是那女子,非常高兴。在这种场合常常都是女的高兴。 划到湖心的小艇朝西转向。湖岸线一半是沿着山谷,曲曲弯弯的,北岸是明州大道,有许多街区,显得开阔;南岸是密林,情侣们常常划着游艇到那里寻觅隐匿处上岸调情。 那只小艇也靠着南岸向西划去。从饭店和游艇出租店看去,小艇在对岸,离得很远。小艇拐进了一个弯区看不见了。 这当儿,别的游艇几乎都回到了岸边。所以,拐过湾区进入湖岔中的那只小艇怎样了,没人在近处看到。在湖岔对岸,有人看到那只小艇进入湖岔,在伸出湖面的树枝下向前划行。 那只小艇快到6点时仍未回到岸边。白天一小时的出租玩两小时、三小时都没关系,而此刻天已黑了,四周是山,太阳一落,天黑得快,两侧的湖滨已有灯光,明州大道上的汽车灯光闪耀。 游艇出租店久等这艘小艇等得不耐烦,便同饭店联系。为防止万一,饭店又打电话报告了当地派出所。游艇出租店老板划着桨乘小艇去湖上搜索。 拐过湾区进入湖岔,职员打亮长手电往湖面上照。不多会就发现了倾覆的小艇。小艇就在进了湖岔靠近东侧岸边的水面上,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大声喊叫树林里和水面上也没有应声。 一小时后,附近派出所的警察驾驶船头带探照灯的小艇赶到了现场。 第二天早上天亮后,发现了两具尸体,不过不是同时发现的,首先看到的是浮在水面上的女尸。运到西岸验尸后查明,她已溺死十三四个小时。小艇到达湖岔大概是昨天快到5点的时候,因此可能不多时就翻了船,女子被翻到水里。 ------------ 170、最终的死亡 尸体无外伤,颈部也没有被绞杀的痕迹,伸着舌头,口。鼻冒出泡沫等溺死的迹象十分明显。服饰同上船时一样,鞋子也穿在脚上。 男性尸体是在发现女尸的半天之后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想到尸体沉在水下。尸体挂在水下的树枝上,搜索艇上的人先用带钩子的长竹竿在水下来回地打捞,钩子钩着了他的裤子。 可是,在上面拉不动尸体。两人脱了衣服潜入水底,搬开挂住尸体的树枝,尸体才浮出水面。 经勘验,男子也完全是溺死,推断死亡时间也同女子相同。衬衫、裤子同上船时一模一样,只是鞋子好像在游艇里脱掉了,漂在倾覆的小艇旁边。 可是,仔细验查,男子右脚袜子上部露出的小腿处有一道挠抓似的不长的擦伤;同时,脚脖子上有环状血痕迹,像个圆圈。当然,这是生前留下的。 开始以为擦伤是水下树枝挂的。湖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比较浅,有些地方水下的树木枝梢露出水面,水下的枝条又交叉在一起。从游艇落入水里的男子掉进树枝里上不来,以至溺水而死。在水里他一定拼命想从树枝上挣脱,所以脚上当然会有擦伤。可是,擦伤太短,太细,如果是树枝的搓伤,应该更粗更长些。 伤的原因从脚脖子上的淤血得出判断。小艇倾覆,两人沉入水里时,女人两手拼命地抓住男人的右脚,她一心想得救,用尽全身气力握住他的脚脖。这是淤血的原因。那么,擦伤就是女人的抓痕。近年来女人爱留长指甲,指甲尖尖的,这个溺死的女人就留着又长又尖的指甲。 女人在水里握着那人的一只脚,由于不断喝水,渐渐失去力量,终于放开手,于是被溺死了。 男人好容易挣脱了女人的手,但是已经喝了不少水,虽然会游泳,但浑身没劲了,在拼命地想挣脱女人浮上水面时,又不幸地被卡在树枝里,他动弹不得,终于一命呜呼。难怪尸体没浮出水面。 两具尸体被运到附近派出所后院,经过一番调查,身份已经查明,从自用车和男子的遗物中,知道他是南光市青山“美容店”的经营者左云山。女子的身份是原《女性知识》杂志编辑魏春。不少媒体记者赶来,是因为左云山是美容界的宠儿,声名显赫。 “老师和魏春预定乘今天晚上10点20分的飞机去夏威夷。”“青山美容店”的柳田说。他是上午赶到派出所的。“我什么都为他们准备好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离开中国,会出这样的事故?我简直不敢相信!” 媒体刊登该界名人的谈话,悼念在事故中死去的“天才”。 “……不过,左云山先生年龄这么轻就如此出人头地,想来他本人也心满意足,可以瞑目了吧。这么年轻,是很难获得那样高的声望的,确实不愧为‘天才’。” 这是一位美容界“评论家”的谈话。 “魏春衷心地爱着左云山,她说过,得到了左云山,世上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在那样的事故中死去,太可惜了。大概是同左云山一起情死的吧,真是感人哪!直到最后还抱着左云山不放。真是十分恩爱的一对!” 这是魏春以前工作过的杂志社一个同事朋友的谈话。 派出所将情况报告给了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事发现场。在观察了现场和死者尸体后,田春达一行听取当地派出所的情况报告。 “我判定是过失死亡,根据就是溺死,无外伤。这是主要根据,其它还有一些情况,乘小艇前左云山给青山的店里打电话说,7点钟回去,尔后去机场,两人一起乘飞机去夏威夷。”派出所一名年轻警察说。 “左云山划艇技术很好吗?”田春达问。 “据出租店老板说,他划船技术不太熟练。可是,湖水很平静,没有波浪,不可能因为划船技术不好翻船。”派出所一名中年警察说。 派出所又一名年长警察补充说:“现场在远离他人眼目的地方,可能是男人想搂抱女人亲热,移动位置时,小船失去平衡而倾覆。以前也出过几次这样的事故,人倒没死。” “这次两人都死了,有点儿不寻常。他们租下小艇划出去的时间也很晚,别的小艇都要回来了。就是说,别的艇上没有目击者。会不会是有意选择没有目击者的时候往湖里划?”派出所所长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派出所副所长接道。 “左云山没有穿鞋子,对这事你们怎么看?”田春达问。 “左云山鞋子脱掉了,在游艇里。魏春穿着鞋。可以认为是由于划船,左云山嫌穿鞋不方便,便打赤脚……” “可是,如果想在水里游,当然也要脱掉鞋子。”田春达说。 “啊,是这么回事!”派出所长睁大眼睛点点头,“您认为左云山是想伪装成过失死亡而把魏春杀死?” “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左云山是个很会利用女人向上爬的男人,利用之后又除掉以减少麻烦。前几天暴死的远达证券公司的经理夫人叶雅,就是左云山的投资人,她的暴死很可能与左云山有关,现在正在调查,但这是大概率的事情。魏春也是左云山的情妇,可能两人发生矛盾,左云山设计杀害了她,但不幸自己也身陷其中。”田春达说。 “左云山可能也想过,马上就要乘飞机去夏威夷,谁也不会认为是有预谋的犯罪。往返的机票已经买好。连在夏威夷逗留10天的旅馆费都全部付给旅行社了,不过他是想以这件事来掩盖他的预谋犯罪。”田春达的助手郝东刑警补充说。 “左云山是打算让不会游泳的魏春在水里溺死,自己再浮上来,这样,就可以把障碍魏春除掉。可是,他却被魏春抱住了脚,身子动弹不得,无奈之下,他想放弃杀害她,把她甩掉,自己浮上水面,却又被水里的树枝挂住,怎么也浮不上来了。从左云山小腿上的女人抓痕和树枝刮痕就可以看出这一点。”田春达又说。 “这叫做……天意吧!老天对左云山作恶的惩罚。”郝东接道。 “当然,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落实证据,最后定案。”田春达说。 经过一番仔细调查,证据落实了,田春达对左云山杀害叶雅和魏春的判断完全正确。& ------------ 171、一封报案信 201x年二月十八日,洪兴的弟弟洪力一家全都服侍在即将撒手人寰的洪力身边。洪力也是靠哥哥洪兴的支助发展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实业家的。 洪力长女洪向松已经五十多岁了,她在洪力家族里是最孤单的一个。因为她早年丧夫,唯一的儿子左清又在国外多年,至今还没回家。 洪向松身后站着洪力的次女洪向竹和她丈夫祝寅,以及他的孩子——祝文武与祝文叶。儿子祝文武二十八岁,女儿祝文叶二十二岁。 再就是洪力的三女洪向梅和她的丈夫辛吉,以及他们的孩子辛有智。辛有智小祝文武一岁,今年二十七岁。 上述八人加上还没回家的左清,全都是和洪力有血缘关系的人,而这些人也就是洪力家的所有成员。 不过,洪力临终的时候,除了这八个人全部在场之外,还有一个对洪力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也在。这个人物是洪力恩人的遗孤——朱实,朱实当时二十六岁。 虽然每个人都守候在奄奄一息的洪力身旁,但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悲凄,除了朱实之外,每个人都流露出焦躁的神情。 只要体弱的洪力一张开双眼,他们的眼里即充满了猜忌与不安,除了追随洪力的视线之外,还不断窥探着对方的神情。 其实,他们之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洪力到现在还未曾交代遗言。大家都担心,如此庞大的洪力实业集团在他死后,将由谁来继承?而这么庞大的遗产又如何分配? 眼看着洪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长女洪向松终于忍不住了,她探身向前说:  “爸爸,您有没有遗言?快说呀!” 不知道不是不洪向松的话唤醒了洪力,只见他勉强睁开双眼。 “爸爸,如果您有遗言要交代,就快说出来吧!大家都想知道您有什么遗言要告诉我们。” 洪力很快就了解了洪向松的意思,他微微一笑,举起一双手指指向坐在末座的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洪力家的法律顾问——古恭律师。 古恭律师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轻轻咳了一声说:“洪力的遗嘱的确是交由我保管。” 古恭律师的一席话立即引爆这枚定时炸弹,除了朱实之外,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地瞪着古恭律师。 “有遗嘱?” 洪向竹的丈夫祝寅语气急促、喃喃自语道。 他咕哝之后,又慌忙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帕,擦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尽管当时还是严寒的二月天。 “什么时候公布遗嘱呢?是不是等爸爸驾鹤西归之后就立即……” 洪向梅的丈夫辛吉也露出相当焦虑的神色,急切地问古恭律师。 “不,根据洪力先生的意思。这份遗嘱必须等左清回家后才能公布。” “左清?” 洪向竹的儿子祝文武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喃喃低语着。 “但是,万一左清没有办法回来的话……虽然这么说似乎不太吉利,可是……” 洪向松一听到祝文武这么说,立刻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洪向梅不顾姐姐的表情如何,也快人快语地说: “是啊!虽然左清还活着,但毕竟他还在美国啊!何况在他回国之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 古恭律师又清了清喉咙说:“如果左清迟迟没有回来的话,遗嘱就在洪力先生一周年的忌日当天公布。至于遗嘱公布前的这段期间,洪力家的事业、以及财产的管理,全部都由洪力基金会代为处理。” 大家听完古恭律师这番话,皆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只有洪向松以夹杂着希望、不安、憎恨的眼神注视着洪力的脸庞。 洪力依然浅浅一笑,双眼无神地依序看了每个人一眼,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朱实的身上,便再也不动了。 一直为洪力把脉的医生,此时则以平静的口吻向大家宣布:“洪力先生已经走了。” 洪力就这样为他传奇的一生画下最后的句点,享年八十一岁。 现在回想起来,他走的那一瞬间,也是日后洪力家发生喋血案件的开始…… 2 洪力死后的八个月左右,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接到一封报案信,内容如下: 最近洪力家族即将爆发一桩非比寻常的事件,令人忧心万分,而这非比寻常的事件,正是田队长最擅长处理的喋血案。 笔者每思及此事,即忧烦得整天无法合眼。如果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恐怕会演变成无法收拾的惨案,为防范未然,请田队长务必亲临红叶谷调查一番。 田队长抵达红叶谷之时,请挂通电话即信封上注明的古恭律师事务所,笔者定当即刻拜访并汇报详情。 因为信中提及洪力家族即将发生喋血案件,而且会有人因此丧生,但除非写这封信的人就是凶手,否则他怎能预言这种事呢? 不过话说回来,计划杀人的人,照理应不会将这种计划告诉别人,所以笔者应该不是凶手。 那么,是他在无意中得知某人有杀人计划吗?但若真如此,他大可以直接暗示那些即将会有生命危险的人啊!就算他不方便告诉警察,不方便当面对当事人说,那他也可以用写匿名信的方式通知当事人嘛! 但信中有一段内容引起田春达的注意。那就是—— 如果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也就是说,这件怪异的事件现在已经发生了。 另一个让田春达在意的原因是,写这封信的人是个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人。 一般来说,在律师事务所里工作的人通常都是律师,如果对方是律师的话,或许就真有可能知道别人的家庭秘密,或是探知这个杀人计划。 田春达反复研读这封信,同时也试着看随信附寄的“洪力传”。当他从书中了解到洪力家复杂的家族状况时,立刻对本次事件产生极大的兴趣。 而洪力的遗嘱必须等他长外孙左青回家才能公开,也让田春达感到好奇,因此他匆忙处理好手边的事情之后,便带着助手郝东刑警来到红叶谷。 ------------ 172、美丽姑娘遇险 田春达坐在旅馆房间的椅子上,一位女服务员为他端来一杯茶。 “啊!请等一下。” 田春达叫住即将离去的女服务员。 “请问洪力家位置在红叶谷的哪里?” “洪力家就是对面那栋建筑物呀!” 田春达顺着女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湖畔的对面,见到一栋漂亮的乳白色公馆。 看来,洪力家的后院直接面对湖水,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很大的水闸和湖水相通。 “那真是一栋宏伟的建筑呢!可惜洪力先生的长外孙还没回来,因此那栋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唉!他的长外孙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吗?” “左清先生前几天捎来消息说,他现在巳到南光市,他母亲知道后,非常高兴地前去准备接他回家。我想,他们大概这两、三天就会回到这里了。”女服务员回答。 “哦,他回来了啊!” 田春达一边说,一边感到胸口一阵悸动,第六感觉告诉他,似乎有事要发生了。 这时,洪力家的水闸缓缓升起,没一会儿工夫,就有一艘小船从洪力家驶出来。 只见小船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一个男人则来到水闸外的堤岸边,不知对船上的女子说了些什么。 小船上的女子和堤岸边的男人交谈了两三句之后,便挥一挥手,以熟练的技巧操控船桨,轻快地将小船划向湖面。 “那名女子是洪力家的人吗?” “她是朱实小姐,虽然不是洪力家的人,不过她和洪力先生的关系却非常深厚;而且她长得十分标致,人家都说,这么漂亮的姑娘,当今南光地区恐怕找不出第二位了。” “哦,这么说,她是个绝世美女喽?嗯,有机会真想见见她呢!” 对于女服务生如此夸张的说法,田春达并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从皮箱里取出一副望远镜,把焦距瞄准小船上的朱实。 当他看见镜片那头朱实的那张脸庞时,一股说不出的悸动立刻贯穿他的背脊。 原来女服务员说的一点也不夸张,田春达本人也是少见如此漂亮的绝世美女。 镜头中的朱实脸部微扬,轻松地操控船桨,那份柔美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田春达又把镜头稍微拉长,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朱实那卷曲的秀发、丰润的双颊、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性感双唇随即映入田春达的眼帘,此外,她那柔软、充满弹性的身体,以及玲珑的曲线更是美得叫人屏息。 田春达凝望着朱实的身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实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操控船将的手蓦地停了,接着便大叫起来。 她这一叫,原来握住船桨的双手也跟着松开,小船开始重心不稳,倾向一边。 朱实眼中充满恐惧的神色,并发疯似的挥动双手。 眼看着小船要沉入水中,田春达赶忙从藤椅上一跃而起! 田春达并没有忘记将有客人来访的事,只是他总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所以他一跳出房间,便立刻冲下楼。 事后田春达回想起来,发现这次冲动的行为竟使得自己在调查洪力家事件时陷入僵局。 如果当时朱实并未遇到危险,而田春达也没有冲出去的话,或许发生在洪力的事件早就解决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田春达冲下楼时,紧跟在后的女服务员也跑来对他说: “田春达先生,这边……” 女服务员说完,立刻带头朝后门跑去。 田春达跟着她跑,两人一推开后门,外面即是一片湖水,小小的码头下还停了三艘小船。 那些船是红叶旅行社准备提供给客人游湖用的。 “田春达先生,你会划船吗?” “嗯,没问题。” 田春达踏进小船,女服务员立刻为他解开拴住船尾的绳索。 “田春达先生,你自己也要小心哦!” “嗯,我会的,放心吧!” 田春达说着,便手握船桨,使出全身力气划向湖心。 他朝湖心看去,发现朱实所乘坐的小船已经入水里一半以上了,而朱实正发狂地高声求救。 虽然红叶湖不是座很深的湖,却仍具有危险性。因为生长在湖底的水草犹如女人的长发般盘根错节地纠杂在水中,若是被水草卷住的话,即使是水中蛟龙也不免有灭顶之虞,而且一旦溺毙,尸体也不易浮出湖面。 不知道不是不因为朱实的求救声惊动了大家,只见两三艘小船也分别从四面八方朝朱实划去,而田春达身边也传来红叶旅社老板和男客们大声呼喊及划桨的声音。 不过,他们的动作仍比田春达稍晚一步。 此时,刚才那个男人忽然脱去上衣、长裤,扑通一声跳进湖水,朝逐渐沉的小船游去。 男人的两只手臂如水车般快速摆着。 结果,这个男人最早游到朱实的身边。 当田春达好不容易划到朱实身边时,朱实的小船已经只剩下船舷了,而水中的朱实则被那个男人紧紧抱住。 “真是太可怕了,小姐,快点上船吧!” 田春达赶忙招呼道。 “先生,谢谢你。那么,我家小姐就麻烦你了,我帮你压住小船。” “谢谢。” 朱实抓住田春达的手臂,吃力地爬上小船。 “嗯,你也上船吧!” “嗯,谢谢你。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麻烦你先压住船的这一边……” 男人说着,便轻巧地爬上小船,这时田春达才有机会看清这人的正面。 原来这个男人长得十分酷似猿猴,不但额头狭小、眼眶凹陷,连脸颊也长得异于常人,不过却是个老实人。 只见男人以略带责怪的语气对朱实说:“小姐,不是我说你,我一直提醒你,凡事要小心、要小心……喏,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这三个字清清楚楚传到田春达的耳中,他不禁好奇地看着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朱实。 此时,朱实就像个被人发现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苦笑着说:“袁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根本不知道船底有个破洞呀!” “你说船底有个破洞?” 田春达忍不住转眼珠,重新打量朱实的脸。 ------------ 173、林若被杀害 “嗯,破掉的地方好像原本用某种东西塞住了,可是后来塞住的东西被拿掉所以……” 这时,旅社老板、租船的客人也纷纷划过来了。田春达想了一会儿才对老板说:“老板,对不起,请你想个法子别让那艘船沉下去,并帮我把它拖回岸边好吗?待会儿我想检查一下……” “哦!” 老板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田春达并没有理会,只是转头对着朱实说:“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吧!回家之后立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否则会感冒哟!” “嗯,谢谢你。” 于是田春达缓缓划着小船离去,留下旅社老板和赶来看热闹的人在现场收拾善后。 坐在船上的朱实这时似乎巳平静下来,她默默把头靠在袁庄宽广的胸前。 袁庄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体格却十分壮硕。瞧朱实依偎在他胸前的模样,宛如娇柔的藤蔓爬上一棵老松树似的。 田春达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着朱实,深深觉得她的脸蛋美得没话说。 田春达面向袁庄说:“刚才你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难道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袁庄闻言,不禁张大了那双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一方面试图揣测田春达的用意,一方面谨慎地回答:“是啊!这阵子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我很担心……” “奇怪的事?” “唉呀!没什么啦!袁庄,别在意那件事,那件事根本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小姐,要是真的怎么样,可是会危及你的生命安全哪!总之,我相信这一切绝对不是一句不可思议就能解释清楚的。” “嘿!你说危及生命安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田春达关切地问。 “有一次,小姐的寝室里出现了一尾毒蛇,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她就算没有被咬死也会身爱重伤;后来又有一次,汽车的刹车器突然失灵,小姐差点连人带车翻下山崖……” “袁庄,别说了,那些不过是巧合罢了。” “才不呢!我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生更可怕的事,唉!一想到这儿,我就担心得不得了……” “放心吧!不会再有什么状况了,像你老是这么担心我,反而会令我觉得不安。” 小船在朱实和袁庄的争执声中,慢慢划进洪力家的水闸。 田春达把两人留在堤岸上,不顾他们的道谢声,随即往旅社的方向划去。 一路上,他不断玩味着刚才从袁庄那儿听来的话。 寝室里的毒蛇、汽车发生故障、以及今天小船里有破洞的事件……这一切看来似乎不像偶发状况,而是有人蓄意策划。 要是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么这个人的目标肯定是朱实,而且,或许这件事和那个给我写信的人所担忧的事之间有某种程度的关联呢! 对了!那个写信的人不是要来吗?说不定他已经到旅社了。 想到这里,田春达不由得使劲划动船桨。 ****** 田春达一到旅社,女服务员就跑来对他说: “刚才有位客人来拜访你,我先带他去你的房间了。” 田春达闻言,连忙快步走到二楼房间里,可是却没有见到客人的影子,只见烟灰缸里的香烟还未熄来,而房间角落则多了一顶陌生的帽子。 田春达想,他大概去了洗手间了吧! 田春达于是坐在藤椅上等客人回来,可是等了许久,客人仍没有出现,这时,他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便按铃叫女服务员。 “怎么回事?我一直没见着客人的身影啊!” “咦?没有吗?还是他去了洗手间了呢?” “去洗手间也没有那么久吧?会不会他走错房间了?你帮我查一查好吗?” “好吧!这就奇怪了,到底会到哪儿去呢?” 女服务员一脸疑惑地走出房间,可是没一会儿,走廊就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那是女服务生的声音! 田春达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循声奔去,却发现女服务员正脸色惨白地站在洗手间前面。 “怎么回事?” “先、先生……客人……客人……” 田春达朝女服务员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洗手间的门半掩着,地上还有一双男子的脚。 他屏息打开洗手间的门,没想到眼前的情景竟令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原来有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正扒倒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从他大衣衣领和围巾零乱的样子看来,他倒地之前曾奋力挣扎过,就连他抓着地板的手指颜色也非常突出,此外,白色磁砖上还留有男子所吐的斑斑血渍。 田春达愣了一会儿后,才悄悄走近男子,探测他的脉搏。 只可惜,这名男子巳断气了。 他拿掉男子所戴的墨镜,回头问女服务员:“你曾经见过这个人吗?” 女服务生害怕地瞥了男子一眼。 “啊!他是林若先生!是古恭律师的助手。” 女服务员这句话令田春达心头为之一震。他再度茫然地呆立在原地。 杀害林若的人必然知道林若想把秘密透露给警官田春达的事,所以才会犯下这桩残忍的暴行以绝后患。 也可以说,凶手早巳知道田春达这号人物,而今正公然向他挑战。 一想到这儿,田春达心中便怒不可遏,同时,他决定要给凶手一次迎头痛击。 正如之前所说,田春达最初对这件事抱持着半信半疑的的态度,他甚至怀疑林若所担心的事是否真的会应验。 不过,现在这些疑问已经得到澄清了,看来这个事件还比林若信中所描述的还要棘手。 林若的尸体则在当天就进行解剖并鉴定死因。根据验尸报告指出,他是被毒杀身亡,而奇妙的是,毒物并非在他的胃里,而是在肺脏里。 换句话说,林若不是吃下毒物,而是吸入毒物致死。 他的死因确定后,警方随即把侦查重点放在烟灰缸里残留的烟蒂上。 那是一种由外国进口的香烟,经过警方分析之后得知,毒物确实掺在烟草里,不过,令人不解的是,搀有毒物的香烟只有林若所抽的那一根。 从林若的香烟盒里还有好几根无毒的香烟看来,凶手并不明确定出林若的死期,似乎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最近死去即可。 ------------ 174、非同寻常的遗嘱 这其实是一种相当阴险、狠毒的杀人手法,因为如此一来,当林若毒发身亡之际,凶手可以不必出现在被害人的身边,所以也比较不易引人怀疑。 由此可知,这回冲着田春达而来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 林若惨死的隔天,红叶旅社来了一位田春达的访客。 当田春达接过女服务生送来那张写着“古恭”四个字的名片时,不由得眯起眼睛。 古恭是古恭律师事务所的所长,也是洪力家的法律顾问,同时更是保管洪力遗嘱的人。 想到这里,田春达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动,他立刻吩咐女服务员带着客人进来。 古恭律师很快就来了,他是一位肤色微黑、神情严肃、六十开外的绅士。 他一面以职业性敏锐的眼神观察田春达,一面简单寒暄,并对自己的突然来访表示歉意。 田春达则习惯性的微笑着说:“不,别放在心上……其实,昨天发生那种事,也让我大吃一惊,相信你应该更感惊讶吧!” “是的,这件事实在意外得令我怀疑它的真实性,不过,事实上,我今天就是为了此事专程来拜访你的。” “是么?” “刚才本地派出所告诉我,听说林若委托你进行某种调查?” 田春达点点头。 “这样啊!他是以写信的方式委托你的吗?” “嗯,是的,只可惜我还没见到林若先生,他就遇害了,因此我并不清楚详细情况。” “嗯,是啊!” 田春达凝视古恭律师,慢慢问道: “古恭先生,你是洪力家的法律顾问吗?” “没错。” “那么,你有责任维护洪力家的名誉?” “这是当然的事。” “事实上,古恭先生。” 田春达突然压低嗓门说:“我也是为了洪力家的名誉着想,所以并没有跟外界说这件事。” 田春达说着,便拿出林若寄来的那封信,并密切留意古恭律师读信时脸上的表情。 只见古恭律师流露出相当吃惊的神色,不但额头冒出冷汗,连拿信的手也颤抖不己。 “古恭先生,你对这封信的内容有什么看法吗?” 古恭律师被田春达一问,双肩立刻抖了一下,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 “我认为这封信实在很不可思议,就算洪力家即将发生什么大事,林若先生又怎么会事先知道呢?而且他又为了什么如此坚信不疑?古恭先生,你对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这……” 古恭律师的神情显得阴晴不定,看来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知该不该说。 田春达连忙向前探了探身说: “古恭先生,你真的不清楚林若先生委托我调查的事吗?”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林若前些天的言行举止的确有些异常,他好像很紧张、很害怕似的……” “害怕什么?” “这……林若遇害之后,我还是头一次想到这件事……” 古恭律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知道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终于,古恭律师下定决心似的对田春达说:“应该是有关洪力先生遗嘱的事吧!” “哦,遗嘱?这是怎么回事?” “那份遗嘱一直锁在我事务所的保险箱里,昨天林若遇害之后,我突然觉得不放心,于是检查了一下保险箱,却发现似乎有人偷看过那份遗嘱。” 田春达闻言,不禁有些吃惊,连忙问:“有人偷看遗嘱?” 古恭律师神情黯然地点点头,接着说:“由于左清就快回来了,所以这份遗嘱其实早晚都要公开的,我忧心的只是,当这份遗嘱公开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骚动……” “这份遗嘱里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非常不寻常!” 古恭律师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份遗嘱简直不寻常极了,像是有意要挑起遗属间相互仇恨的情绪似的。我也曾力劝阻洪力先生不要这么做,无奈他坚持这样……” “能不能透露一些遗嘱的内容给我?” “不行、不行!” 古恭律师挥挥手道:“我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因为洪力先生说过,在左清回家之前,绝对不可以公开遗嘱内容,所以……” “我理解,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问了。不过,你说好像有人偷看过遗嘱,我想应该只有洪力家的遗属对遗嘱内容有兴趣,所以或许不难查出究竟是谁偷偷打开保险箱。” “不,我不认为他们会有任何机会打开保险箱。不过,也可能是有人收买了林若,因为只有他才有办法打开保险箱。想必林若后来大概发现遗嘱内容会为洪力家带来灾难,才如此担心、害怕。” “为什么这份遗嘱会替洪力家带来灾难?” “你记不记得昨天湖面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古恭律师别有深意地望了田春达一眼。 闻言,田春达扬起了头。 “啊!小船的事……” “是的,听说你还调查过那艘小船……” “嗯,我查过了,船底确实被人动过手脚,而且还用铅粉塞住那个破洞。照这情况看来,朱实的名字大概也出现在遗嘱内了?” “你说的没错,她的确在遗嘱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坦白说,只要她不死,就有权决定谁才是洪力家的继承者。” 田春达脑中不由得浮起那位绝世美女的影像。 究竟洪力为那个圣洁、举世无双的美女,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呢?此时此刻,田春达眼前仿佛出现夕阳下那艘没入湖水里的小船,而在小船上的朱实身后,正有一只硕大的黑手,缓缓伸向她…… ******* 田春达到红叶谷的两个礼拜以后,也就是201x年11月1日,红叶谷一早就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这是因为远从国外归来的洪力家长外孙——左清在母亲洪向松的陪同下,巳在昨天深夜返家。 不可否认的,红叶谷的繁荣和洪力的命运息息相关。 洪力家繁盛,红叶谷也会跟着沾光。 从前,红叶谷原是个寒冷、环山环绕、农产不丰的湖畔小村镇,它之所以从十几万人口发展成现在的城市型态,完全是拜洪力集团在此发展所赐。 ------------ 175、左清隐身归来 随着洪力集团的发芽、成长、繁荣,红叶谷镇周边的土地也跟着日渐繁华。因此,生活在红叶镇的人们,不论他的工作是否和洪力集团的事业有直接关系,但或多或少都曾受到洪力家的恩惠,也就是说,他们全都仰赖洪力家事业分一杯羹来过日子,所以,洪力家实际上犹如红叶镇市民的衣食父母。 正因为这个缘故,红叶谷镇全体市民都对洪力家发生的大小事情相当关切。 每个红叶市民都清楚,洪力的遗嘱将等到左清归来才能公开,因此,全体市民就和洪力家上上下下的成员一样,不,甚至比洪力家属还要关心左清归来的问题。 好不容易,这位左清终于即将回家团圆了,这个消息如同电流流经电线般,立刻在红叶市民之间传开。 他们殷殷企盼这个人——说不定他将是洪力家族的新主人,早日回到红叶谷镇。 没想到,左清和前去迎接他的母亲洪向松,一住进南光市的住宅就不见任何动静。如果他们只是在南光停留一、两天也就算了,然而这对母子却在南光市一待就是一、两个礼拜,因此红叶镇人渐渐涌上一股不安的预感。 左清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不愿早日回家看外祖父的遗嘱? 这些疑问恐怕只有前去迎接他的洪向松才知道吧! 也有人猜—— 左清是不是病了?他是不是在南光的家静养? 但若是生病需要静养,红叶谷镇应该比南光市更适宜啊! 何况如果他还有体力从缅甸回到南光市,那么再多走一段路不就可以到红叶谷了吗? 再说,洪力家财力如此雄厚,就是要从南光市找名医到红叶谷为左清治病也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左清自小就不喜欢在南光市生活,反而非常喜爱红叶湖畔的一草一木,他对于自己所生长的湖畔之家,有一份强烈的执着,尤其这回他经历了长期的出国留学,毕业后又到缅甸经营玉石生意,肯定也想早日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 所以,他们母子长时间滞留南光,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左清生病的缘故。 那么,究竟左清和他的母亲洪向松是基于什么因素迟迟不归,让洪力一家和红叶谷人如此焦虑呢? 而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只身前往南光市迎接儿子的洪向松,从南光发了一通信息给妹妹洪向竹和洪 向梅,请他们早一点去红叶谷,等待他们母子俩回来。因此洪向竹和洪向梅巳分别从东阳和西平赶回红叶谷,引颈企盼洪向松母子回到红叶湖畔的老家。 不料洪向松母子在南光市的住宅卸下行囊之后,却迟迟不归,任凭家人一再催促他们尽早回家,而他们口头上也答应了,事实上仍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于是洪向竹、洪向梅两姐妹开始不耐烦了,她们悄悄派人去南光市打探洪向松母子的动静,但却无功而返。因为洪向松和左清闭门在家,什么人也不见。 这么一来,洪向松母子滞留南光一事,连同最近发生的林若惨案,便令整个红叶谷镇笼罩在一股不安的阴影之中。 ******* 这天早上——也就是11月1日的早上。田春达由于不小心睡过头,直到十一点多才吃完早饭,他搬了一张椅子到可以望见湖水的窗边呆坐的时候,突然来了位客人。 他就是洪力的法律顾问——古恭律师。 “嗨,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见你呢!”田春达面带微笑地寒喧一番,然而古恭律师却皱着眉头。 “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左清先生不是回来了吗?他一回来,你不是就得立刻公开遗嘱?所以我想今天你将会在洪力家忙得不可开交。” “哦,你是指这件事啊!看来这件事你巳有所耳闻了?” “当然,毕竟这是个小地方;而且洪力家对这一带居民的影响力又如此大,所以洪力家一发生状况,就立刻传遍大街小巷。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女服务员就立刻跑来告诉我这件事……” 古恭律师耸耸肩,默默在田春达的对面坐下。 他今天身穿西装,腋下还夹了一个大型的折叠式公事包。只见他轻轻把公事包放在藤桌上,好一阵子都不说话。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啊!” 古恭律师像是想到什么事似的,清了清喉咙说:“事实上,我是准备要去洪力家,不过在去之前,我觉得应该先来跟你见个面。” “哈哈,有何贵干吗?” “不,倒也没有别的事……” 古恭律师说完之后,随即又以略带气愤的口吻说道:  “我只要到洪力家,当着大家的面朗读完这份遗嘱,就圆满达成任务了,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现在我却十分犹豫、困惑,还跑到你这儿,跟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唉!我不知道,连我都不了解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 田春达凝望着古恭律师的脸,过了一会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古恭先生,你大概是太疲倦了,所以才会这样;建议你放松一下自己心情,至于……” 田春达说到这儿,便露出关切的眼神继续说:“至于你为什么会来我这儿,这一点我很清楚。不论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总之,这就是你渐渐信任我的证据。所以你才想先来我这里,再去参加洪力家的家庭会议啊。” “嗯,正是如此。我曾经说过,我并不喜欢这份遗嘱,因为这份遗嘱实在太反常了,宛如要让洪力家族互相残杀一般,所以,待会儿我公开这份遗嘱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骚动。老实说,从我受托完成这份遗嘱之际,就一直感到很不安,前阵子先是发生林若事件;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左清又回来了,虽然这也算是个可喜可贺的消息,可是为什么久居外国的左清回家非得避人耳目不可呢?为什么他那么害怕被别人看见呢?这一点我实在百思不解。” ------------ 176、准备宣讲遗嘱 田春达听到这儿,不禁纳闷地扬起双眉。 “你说左清避人耳目?” “是的。” “你还说他害怕被别人看见?” “是的,田春达先生,关于这个部份你似乎还没有听说呢!” 田春达拼命点头,古恭律师则突然把身子挨近茶几。 “田春达警官,事实上我也是从洪力家的佣人那儿听来的,听说洪向松夫人和左清昨天夜里忽然搭末班车回到老家,因为那时相当晚了,所以大门门铃响的时候,负责看门的佣人一边嘀咕,一边睡眼惺松的打开门。没想到她一开门,就看见洪向松夫人站在门外,而她身后则走出一位竖起外套衣领的男子。听说这名男子以黑色的头罩把整个头罩住呢!” 田春达感到事情似乎大有蹊跷,不由得瞪大眼睛。 “头罩?” “嗯,佣人当时简直吓呆了,而洪向松夫人只说了一句——‘他是左清’,便立刻带着那个人从大门口直奔自己的房间。仆人赶紧通知洪力家上上下下的人,大伙知道他们回来,当然又引起一阵骚动,因为洪向竹、洪向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所以当佣人向他们通报这件事时,他们立刻聚在洪向松夫人房门前,没想到洪向松夫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左清和我都很累了,明天再让左清跟大家见面吧!’就关门了。” 据说直到今天早上为止,仍然没有人见过左清的面容,只有一位女佣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洗手间走出来,当时那个人的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头罩,整张脸只看得到眼睛的部份;当她注视那对眼睛时,不由得吓得双腿发软!” 田春达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涌上的强烈好奇心,毕竟这一切的确耐人寻味。 他晃晃头说:“古恭先生,左清总不能老是遮住脸不见人吧?为了要证明自己真的是左清,他就得摘下头罩。” “当然啦!如果不能确认回来的人真是左清,我就不能公开遗嘱,所以我打算要求他摘下头罩;不过,我一想到头罩下不知道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孔,就觉得心里直发毛。” 田春达想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 “说不定因为他在国外不小心伤及颜面,所以不得不戴个头罩,不过也许并非如此……对了!林若的事比这还重要呢!” 说着,田春达也把身子挨近茶几。 “你知道林若把遗嘱内容告诉谁了吗?” “不知道。派出所警察也慎重调查过林若的日记,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仍无任何头绪。”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谁会有机会和林若密切接触?或者,买通林若,对谁最有利呢?” “这个嘛……” 古恭律师皱着眉头说: “我无法研判出是谁,毕竟洪力先生死时,洪力一家几乎全部到齐,所以,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买通林若。” “但是,林若没有理由无缘无故让人家收买啊!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让林若肯心甘情愿这么做?” 田春达这个问题似乎刺到古恭律师的痛处了,只见他叹了一口气,取出一条手帕,不断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应、应该没这回事吧!因、因为那个人最近也身处险境啊!” 这回轮到田春达屏住气息了,他张大眼睛看着古恭律师,以略带沙哑的声音低语道:“古恭先生,你、你说的这个人难道是朱实?” “是啊!林若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他喜欢朱实,所以,如果她拜托林若的话,相信林若不论什么事都会全力以赴。” “古恭先生,听说林若来找我之前,曾顺道去过洪力家,他那时曾遇见朱实,是吗?” “这个嘛……我倒是没有听说,但是,就算他们两人当时碰过面,我也不相信朱实会把有毒的香烟……唉!那么美的人……” 古恭律师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一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  “况且林若去洪力家时,除了洪向松夫人巳去接左清之外,洪力家所有的人都在,所以,谁都有可疑……” “古恭先生,那个叫袁庄的是什么人?他好像对朱实非常忠心呢!” “他是……唉呀!” 古恭律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已经这个时候了。田春达先生,我得先告辞,因为洪力家的人还在等我。” 田春达急忙跟在拿公事包准备离去的古恭律师的身后说道:“你去洪力家宣读达遗嘱之后,请告诉我遗嘱的内容好吗?” 闻言,古恭律师随即停下脚步,注视着田春达的脸。 “这样吧!我一回来就先到你这儿,跟你谈谈这件事。” 古恭律师说完这句话,便拎着公事包,走下红叶旅社的楼梯。 古恭律师离去之后,田春达便两眼无神地看着湖水表面,湖水对面则是洪力家的彩色玻璃窗。 不知为何,当田春达隔着湖水眺望洪力家偌大的建筑物时,却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现在古恭律师大概正在公布洪力先生的遗嘱吧? 照他所说,遗嘱的内容似乎极具杀伤力,那么,当遗嘱公开的时候,那栋宏伟建筑物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田春达摇摇头,再度拿起“洪力传”来阅读。 ******* 一个钟头之后,湖水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田春达不禁吃惊地抬起头来。 原来旅社的码头停了一艘小船,而袁庄正站在小船里挥动着双手。 田春达见状,不由得蹙着眉头,将身子挨近窗前。 “喂!你在叫我吗?” 袁庄在远处拼命点头,田春达则急忙下楼,来到旅舍后面的码头。 “找我有事吗?” “古恭先生请你去一趟。” “古恭先生?洪力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古恭先生就要公开遗嘱了,他希望你能去一趟。” “哦,原来如此,我准备一下,请你等一会儿。” 田春达回到房间,穿戴整齐后到码头,小船立刻划向洪力家。 ------------ 177、左清是真是假 “袁庄,洪力家的人知道我要去吗?” “嗯,是夫人吩咐我来请你的。” “你说的夫人是不是昨晚才回来的洪向松夫人?” “是的。” 古恭律师大概巳将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事件都告诉洪向松夫人了,他为了怕遗嘱公开之后,会引发任何不良后果,所以才希望洪向松能邀请田春达到洪力家。 田春达这时不禁有些兴奋,因为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接触到洪力家的人。 “袁庄,朱实小姐在那之后一切安好吧?” “是的。” “前阵子你们家可有人坐过那艘小船?” “没有,因为那是小姐专用的小船。” 闻言,田春达心中感到十分纳闷。 如果那是朱实专用的小船,那么在船上凿洞的人就是存心想置朱实于死地了。 “袁庄,前阵子你说近来朱实小姐常会遇一些无妄之灾?”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嘛……大概是春末的时候吧!” “这么说,洪力先生死后没有多久,就发生这连串的意外罗?” “是的。” “那么,袁庄,你知道究竟是谁在搞鬼吗?” “要是我知道是谁干的……” 袁庄目露凶光地说:  “我绝不饶他!” “朱实小姐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田春达忍不住好奇地问。 “朱实小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而且巳故的洪力老爷曾经拜托我,即使命丢了也要保护她。” 田春达看着眼前这位长相丑陋的巨人,心中着实非常感动。 这个人就像只忠犬般护卫在朱实身边,要是谁敢碰朱实一根汗毛,相信他一定会冲上前去扭断对方的脖子。 “袁庄,左清先生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吧?” “是的。” “你见过他了吗?” “没有,至今还没有人见到左清少爷呢!” “左清他……” 田春达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小船已经划进洪力家的水闸…… 两人走进后院,田春达的目光立刻被满园的菊花吸引住。 虽然他并不是对花卉特别感兴趣,然而这一整片盛开的菊花园,仍令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观赏。 “真漂亮!这些都是谁的杰作?” “是我负责照顾的,菊花可是洪力家的宝贝哪!” “宝贝?” 田春达不解地反问一句,可是袁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带头走着,不久,两人就来到屋子的大门前。 “客人来了。” 袁庄一说完,屋子里立刻走出一位女佣。 “请进,大家都在恭候大驾呢!” 女佣带着田春达走在一条长长的回廊上,这条回廊犹如迷宫般,两旁虽有许多房间,可是房间里并没有半个人影,整幢房子静得有如坟场,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我把客人带到了。” 女佣一打开拉门,洪力一家的视线便全落在田春达的身上。 古恭律师也赶忙起身跟田春达行了个礼,并对他说:“有劳大驾,请这边坐。” 田春达微笑点头后,随即找个位子坐下。 “各位,这位客人就是我刚才跟大家提到的田春达警官……” 洪力一家这时纷纷跟田春达点头打招呼。 田春达等大家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古恭律师上之后,才慢慢开始欣赏房内的陈设。 这是一间分隔成两部份的大房间,正面的白木坛上挂着一幅用六朵菊花覆盖着的洪力先生的遗照,此外,房间里可说是别无长物。 然而,当田春达看到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时,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激动。 那个青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头罩,只有眼睛的部位开了两个小孔,因为他的眼睛正朝下看,所以看不到那对眼睛的眼神。 不过,无庸置疑的,这个人一定是昨晚才回来的左清。 此外,还有两个青年跟左清并排而坐,田春达从附在“洪力传”里的照片知道他们一个是洪向竹的儿子祝文武,一个是洪向梅的独生子辛有智。 祝文武微胖,体型犹如一面屏风;而辛有智则比较清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和祝文武魁梧、大方的外表相较之下,辛有智显得轻浮、狡猾而不讨喜。 至于朱实则坐在离三人一席之远处,她虽只是静静坐着,却显得十分脱俗。 今天,朱实穿着一套白领、黑色花纹的裙服,虽然看上去显得有些老成,然而那份圣洁依然令人赞赏不已。 而古恭律师就坐在离朱实一席之隔的地方。 此外,坐在朱实对面的是洪向松、洪向竹、洪向竹的丈夫祝寅、祝文武的妹妹祝文叶,以及洪向梅与其丈夫辛吉。 祝文叶也长得很标致,若朱实不在这儿的话,她一定可以称得上是个美人;只可惜在朱实倾国倾城的美貌笼罩下,她的美巳大打折扣了。 祝文叶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她看着朱实的的目光中,总不经意流露出强烈的敌意。 田春达发现,她的美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嗯……” 不久,古恭律师轻咳一声,同时拿起放在膝盖旁厚厚的信封。 年届五十的洪向松默默地看着古恭律师。 “这份遗嘱必须等左清先生回家,以及所有亲属都聚集一堂时才能当众公开。” “我们知道,而且现在左清也已经回来了。”洪向松说。 “但是,坐在这里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左清先生呢?对不起,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如果让大家一睹左清的庐山真面目的话……” 洪向松听到这里,忍不住目露凶光地说:“这是什么话?古恭先生,你说这个左清是冒牌货?” 她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各位觉得怎么样?就这样公开遗嘱内容吗?” “这倒是相当令人困扰呢!” 洪向竹从旁表示意见。 洪向松的体型犹如青竹般高瘦,而洪向竹的体型则稍胖,宛如一座小山。她的从下巴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 “洪向梅,你有什么看法?想不想看看头罩下的左清呢?”洪向竹看向洪向梅说。 “那还用得着说吗?” 洪向竹一说完,洪向梅立刻回答道。 这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就属洪向梅长得最漂亮,看样子她心眼也最多。 ------------ 178、令人震惊的遗嘱 洪向竹的丈夫祝寅和洪向梅的丈夫辛吉也在此时点头表示同意洪向竹的意见。 祝寅这个男人年约五十岁,身材高大,面色潮红,一双眼睛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看来祝文武魁梧的体型和高傲的态度,完全得自祝寅和洪向竹的遗传。 和祝寅相形之下,辛吉的体型就小得多了,他肤色白皙、一脸和善的样子,但是他那双眼睛也转个不停,一肚子的心眼完全表露无遗;还有,他那薄薄的双唇,总是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现场刹那间变得十分宁静,但洪向松尖锐的声音很快就划破这份静谧。 “左清,摘下你的头罩给大家看看。” 闻言,左清戴着头罩的头震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颤抖地举起右手,慢慢拿下头罩。 摘下头罩后左清的脸——哦!那是一张多么怪异的脸啊!整张脸的表情就像冻住一般,跟死人的脸没什么分别。 “啊!” 祝文叶尖叫了一声,而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传来洪向松歇斯底里的叫声:“左清在国外遭遇车祸,脸受到很严重的创伤,所以我才叫他戴上这个面罩,这也就是我母子俩之所以滞留在南光的原因。我在南光找人做了一张和左清以前的脸一样的面具。左清,把面具掀开一半。” 左清颤抖的手指滑向下颚,微微掀开那张面具…… “啊!” 祝文叶再度发出一声惨叫。 田春达也因当时的气氛太过怪异,内心受到震动。 只见制作精巧的橡皮面具底下出现一个和面具一模一样的下颚和嘴唇;但是当面具掀至鼻附近的时候,祝文叶又第三度发出惨叫。 因为左清的脸上并没有鼻子!取而代之的是深红色的肉块和红色的脓包。 “左清!好了!把整张面具拿下来。”洪向梅说。 左清完全掀开面具的同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吓得几乎虚脱了。 要是再看一眼那令人作呕的肉块,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吃得下饭。 “古恭先生,现在误会是否已经澄清了?这个人的确是左清,虽然他的面貌与往昔不同,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担保,这个人肯定是我的儿子左清。好了,请你快点念遗嘱吧!” 古恭律师整个人都吓呆了,还是洪向松最后一句话才令他清醒过来。 而洪向竹、洪向梅,和她们的丈夫也因为过度惊吓,早巳坐在那里发呆了。 “那么……” 古恭律师以微微颤抖的手指撕开手边的信封,接着便以低沉的嗓音开始宣读遗嘱: “第一:代表洪力家所有财产、以及所有事业继承权的洪力家的财产所有权证明,在下列条件之下,得归朱实所拥有。” 朱实那张漂亮的脸孔顿时变得非常惨白,而其余人的脸色远比朱实还要难看。他们纷纷带着憎恨的眼神,逼视着朱实。 古恭律师并未理会这些人的情绪反应,他继续念以下的条款—— “第二:朱实须从洪力的三个外孙子——左清、祝文武、辛有智当中,挑选一人为其配偶。虽然将选择谁为配偶乃朱实的自由,但若朱实不愿和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结婚,便丧失继承财产所有权之权利。” 也就是说,洪力家的全部财产及事业管理权,都将落入和朱实结婚的那个人手里,田春达想。 田春达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紧张,这真是奇特的遗嘱。 古恭律师继续以颤抖的声音念着遗嘱—— “第三:朱实应从遗嘱公开之日起三个月内,自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之中择其配偶。若朱实所挑选的对象拒绝与之结婚的话,此人必须承认放弃继承洪力家财产的权利。若该三人皆不愿和朱实结婚、或三人都死亡,朱实则得以毋须尽第二项义务,自由和他人结婚。” 现场的气氛此时巳越来越沉重,朱实整个人面无血色,头低得快看不到她的脸部表情,不过,从她抖动的双肩仍可以感觉出她似乎相当激动。 而洪力一家盯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憎恨,若是目光能杀死对方的话,恐怕朱实早己被碎尸万段了。 在如此充满杀气的气氛下,古恭律师仍宛如在念咒语般,继续朗读遗嘱: “第四:若朱实丧失财产继承权,或者是在此遗嘱公开之后起的三个月内死亡,那么洪力家的事业管理权将由左清继承,祝文武、辛有智两人则负责辅佐左清经营事业。但是,此后洪力家的全部财产将由洪力基金会平分成五等份,左清、祝文武、辛有智各得其中的五分之一,剩余的五分之二由秦菊之子秦静安得之。另外,得到遗产者须捐赠自己所得之百分之二十分给洪力基金会。” 当“秦静安”名字出自古恭律师口中时,不要说田春达大感意外,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相当震惊。 只见洪力家的每个人全都哑然失色,其中又以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个人更为严重,她们三个彼此相望,眼神中同样燃起熊熊憎恨之火。 这恨之入骨的眼神并不亚于当古恭律师念出洪力家全部的财产和所有的事业全归朱实所拥有时的反应。 秦静安究竟是何方人士? 田春达曾反复读过几次“洪力传”,却从未见过这个名字。 秦菊之子秦静安……他和洪力先生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曾给过洪力先生什么恩惠吗? 还有,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表现出如此憎恨、排斥的神色呢? 难道只是因为这个人剥夺自己孩子应得的权利吗? 不!不!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田春达一面眉苦思,一面研读洪力家每个人的脸部表情。 这时,古恭律师轻咳了一声,继续念遗嘱—— “第五:洪力基金会自遗嘱公开之日起三个月内,须全力寻找秦静安的下落。若在此期间未能掌握此人讯息或是此人已经死亡,那么,此人应得的财产将全数捐赠给洪力基金会。但是,基于此人可能生存在国外的情况下,自此遗嘱公开之日起三年内,该笔款项得由洪力基金会代为保管,待秦静安归国之际,便可得其应得之份;而若其三年内未能归国,则全数财产归洪力基金会所有。” ------------ 179、遗嘱血溅八方 古恭律师念到这里,现场又趋于宁静。然而,这股宁静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在这股冰冷的静谧中,田春达不由得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古恭律师喘了一口气,又继续念道: “第六:若朱实因故无法继承遗产,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个人之中亦有发生不幸,则如下述: 第一,若左清死亡,则洪力家的所有事业管理权归祝文武、辛有智所有。祝文武、辛有智具同等权力,并应同心协力保护洪力家的事业;但左清应得之遗产则归秦静安所有。 第二,若祝文武、辛有智之中任何一人死亡,则其应得之遗产同样归秦静安所有。若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皆因故死亡,则洪力家的所有事业管理权和全部财产皆由秦静安一人享有。” 洪力的遗嘱实际上相当冗长,遗嘱中依照朱实、左清、祝文武、辛有智、秦静安五个人之间的生死组合做各种安排。 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遗嘱十分繁琐,但若把刚才古恭律师所念的部份加以整理一下,不难感觉到,在这份遗嘱中,朱实实在处于绝对有利的立场。 假设朱实没有在这三个月内死亡的话,那么,洪力家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的继承者是谁,就得完全由她来决定。 也就是说,左清、祝文武、辛有智的命运完全取决于朱实的一颦一笑。 再者,如果仔细玩味这份遗嘱便能发现,秦静安是继朱实之后,另一个立于有利立场的人物。 他虽然无法参与洪力家的事业管理,却可以获得不少遗产。如果秦静安死亡的话,另外三个人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相反的,若左清等三个之中有任何一人死亡,那么,死者应得的遗产就可纳入秦静安的荷包里了。 再者,如果朱实和这三位表兄弟全都死亡的话,洪力家的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将完全落入秦静安这个谜一样人物的手中。 换句话说,左清三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独个占洪力家全部事业、财产,即使这三个人当中仅剩一人活在人间,也还有朱实或秦静安掌控一切;就算这两人也不在人间,他依然无法一手控制洪力家的所有事业和财产。 为什么呢?因为秦静安所属的那部份将全部捐赠给洪力基金会。 哦,多么诡异的遗嘱啊! 这仿佛是一份充满诅咒、恶意的遗嘱。 古恭先生说的没错,这份遗嘱似乎是故意要让洪力遗族面对一场喋血争夺战。 当洪力在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的精神状况正常吗? 如果当时他的精神状况非常正常,那么,为什么对自己的外孙如此苛刻,却对朱实,以及秦静安这两个谜一样的人物如此宽厚、仁慈呢? 虽说洪力生前就对他的女儿们非常冷谈,但是这么做似乎也极端了吧! 田春达强忍住内心不断发出的疑问和不安,不解地思索着。 虽然左清戴着面具,旁人猜不透他的脸部表情,但是从他肩头不停微微颤抖的样子,仍可以感觉到他有多么震撼,涔涔的汗水也从他的面具底下流向颈部。 而有着一副魁梧身材的祝文武也是两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地面。 看来桀傲不驯的祝文武也在外祖父这份诡异遗嘱的重击下,茫然失措了。 至于那个轻浮、颇有点小聪明的辛有智,则没有一刻静得下来。他仍一边抖腿,一边以锐利的眼神窥探着在座每个人的脸部表情;当他的目光移到朱实身上时,只见他嘴角轻轻浮现出一抹夹杂着希望和担心的笑容。 此外,祝文武的妹妹祝文叶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辛有智的一举一动。 她全身僵硬地望着辛有智,那无声的祈祷和诉求,如电波般从全身传送出去。 不过祝文叶也知道这些祈祷和诉求不具任何效果,因此每当她那卑微的秋波投射到朱实身上时,一定会紧咬下唇,一脸悲凄地低下头。 至于洪向松、洪向竹、和洪向梅这三个人则是愤怒不己。 还有,洪向竹的丈夫祝寅虽然一声不吭,但整张脸却胀得通红,几乎令人以为他得了脑溢血,而且他那对眼睛也好像藏了毒针似的,随时会射向其他人。 洪向梅的丈夫辛吉更不用说了,他偷偷打量过在座每个人的脸色后,便露出一抹阴阴的冷笑。 而朱实则直到遗嘱完全念完之际,仍是一声不吭。 她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静静的、默默地坐在那儿,一点也没理会洪力一家投来的憎恨目光。 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份遗嘱是假的。” 田春达吃惊地朝说话者看去,原来那人竟是洪力的长女洪向松。 “你说谎!这绝对不是我父亲的遗嘱,一定是有人……有人……” 洪向松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这是有人为了想谋夺洪力家的财产而编写出来的东西。总之,这份遗嘱一定是伪造的。” 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古恭律师眉毛一扬,先是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嘴角,然后才以沉稳的语气说道:“洪向松夫人,我想不出伪造之份遗嘱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这份遗嘱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洪向松夫人,不,不只是洪向松夫人,我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遗嘱绝不是伪造的,它具备法律上所有应具的条件。如果你们对这份遗嘱有异议而想诉诸法庭的话,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有自信,到时候败诉的必定是你们。总之,这份遗嘱是真的,而且一字一句都毫无差错,所以你们必须遵守,并且逐一实行。” 古恭律师一字一句地说完之后,便从戴着面具的左清开始依序打量洪力家每个人的脸色。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田春达的身上。 此时古恭律师的眼眸中充满不安、担心和害怕的神色,这些情绪如洪水般一涌而出。 田春达微微点头,当他的目光移到古恭手中的遗嘱时,不由得感受到一股血溅八方的骇人感觉。 ------------ 180、危险来自何方 “我……” 田春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那低沉的声音宛如筋落在屋檐上的雨滴声。 “我……” 没一会儿,古恭律师也说出跟田春达相同的语辞,那声音听起来也同样干涩。 之后,两人便一语不发地隔着湖水遥望洪力家宏伟的建筑物。 寒冷山区的秋天走得特别快,洪力家现在正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幕色中,只见原本光滑的湖面掀起一片皱折。 古恭律师此时就像刚处理完一件重要的大事般,感到如释重负,又略带倦容。 他们两人在宣读完遗嘱之后随即向洪力家告辞。 然而,因遗嘱中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使得两人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抑郁,所以从那之后两人几乎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回到红叶旅社,坐在房间的藤椅上,凝视着湖面。 田春达把叼在嘴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之后,重新调整一下藤椅的方向,然后突然将身子向前倾。 “喂,古恭先生,遗嘱公开之后,你的任务就宣告结束了,这个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所以就请你毫不保留地将心中对这份遗嘱抱持的看法告诉我吧!” 古恭律师闻言,先是一脸黯然地望着田春达,过了半响,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田春达警官,如你所说,这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可是,唉!该怎么说才好呢……” “古恭先生!” 田春达的语气低沉而有力。 “咱们就延续之前的话题吧!喏,就是你去洪力家之前,我们坐在这儿谈的话题。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收买林若去偷看遗嘱呢?” 古恭律师听田春达这么说,仿佛突然被电流击中般,整个身子颤抖不已,他重重喘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我完全不知道是谁买通了林若,也不知道是谁偷看过那份遗嘱。不!甚至连是不是有人曾偷看过遗嘱我都不清楚。” “哈哈!古恭先生,现在即使你这么说也来不及了,因为如果没有人偷看过那份遗嘱。朱实就不会三番两次发生意外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买通林若,偷看遗嘱?” 田春达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想想看,朱实为什么会屡次遇到危险呢?这些意外要致她于死地……” “所以,偷看遗嘱的人就是想杀朱实的人!不管怎么说,对洪力家而言,朱实宛如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朱实活在人间,她就能凭自己的喜好决定洪力家的继承者。”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老是失败呢?寝室里的毒蛇、汽车刹车失灵。以及最近发生的第三次危险状况——沉船事件……为什么那个人老是不成功?他为何不能做得干净利落些呢?” 古恭律师眼中充满惧意,瞪视着田春达。 “田春达警官,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田春达缓缓摇着头说:“不,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却故意不承认。其实,在寝室里放毒蛇、在汽车上动手脚、以及在船底凿洞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朱实本人……” “不!朱实有什么理由非这么做不可?” “为了即将发生的事件做准备。” “即将发生的事件?” “左清、祝文武、辛有智的连续被杀事件……” 闻言,古恭律师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如瀑布般的冷汗此时已从额头分别流向面颊。不过,他并没有工夫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只是双手紧紧抓住藤椅的扶把,激动地说:“左清、祝文武、辛有智的连续被杀事件?谁?谁要杀他们三个人?况且,这件事和朱实又有什么关联?” “古恭先生,请你仔细听好。朱实被赠予庞大的财产,还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去决定洪力家的继承者,但是却必须遵守那个附加条件。也就是说,她必须和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结婚,除非这三个人都死亡,或是这三个人都拒绝和朱实结婚,但是后者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朱实是那么漂亮,而且和她结婚还可以握有庞大财力和权力,所以除非这个人精神不正常,否则绝不可能拒绝这桩婚姻。今天我在那里已明显感觉出辛有智开始对朱实展开追求了,如果……” “如果?” 古恭律师皱着眉头反问道。 “如果朱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三个人……也就是说;她另有心上人,却也不想失去洪力的财产时,那她就必须让这三个人都离开人间,否则根本没有任何自救之道。为了将来能先后杀死这三个人,她先策划了几次精彩的意外让大家看,这么一来,日后发生状况时;她就可以佯装自己也是一个被害者……” “田春达警官!” 古恭律师呼吸已十分急促,喉结也一上,一下的滑动。 “你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你的脑袋里会存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呢?从事你们这类工作的人,疑心病都这么重吗?” 田春达伤感地笑了笑,然后摇着头说:“不,我只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罢了,反过来说,我也考虑过下面这种可能性。如果朱实遇到的危险,并非她一手自编自导自演,存心欺瞒世人,而是确有其人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是凶嫌,目的何在呢?” “是啊、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是凶嫌呢?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想,果真如此,那么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都可能是凶嫌。也就是说,这三人当中有人自认为最没有希望和朱实结婚,而他又无法眼睁睁看着朱实跟别人结婚,毕竟只要三个人之中的某一位和朱实结婚,那么另外两个人利益可就大大受损。与其这样,他觉得不如先杀了朱实……”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不过,田春达先生,你所说的只是你自己的假想罢了,现实生活里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冷酷无情?” “不,已经有这么个冷酷无情的人了,而且那个人还用冷酷无情的方法杀了林若。况且,如果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的话,那么能够被列入凶嫌名单中的人就并非只限于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这三个人的父母、或是妹妹,都有可能是凶嫌,他们可能会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哥哥得到遗产而如此做。问题是,究竟谁最有机会在朱实房问内放毒蛇、破坏她的汽车刹车、或是在她的小船上凿洞呢?古恭先生,你真的没有任何线索吗?” ------------ 181、可怕的历史 古恭律师吃惊地重新打量田春达,脸色越来越不安。 “啊!古恭先生,看来你心里有数了。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我不知道。或许洪力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每一个人?” “是的,除了最近才回家的左清以外,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因为洪力家每个月都会选一天在红叶谷碰面,当然,这些人绝不是为了悼念洪力先生而来,他们是为了打探其他人的想法,同时也怕自己被其他人出卖,所以每个月才会在此聚会。而且朱实接二连三发生状况,都是在大伙聚会时发生的;比如最近这次的意外也是。” 田春达听了,不由得陷入沉思。 “古恭先生,这实在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那名凶嫌不会把自己置身在大家的焦点中吧?我现在正在思考,这究意是不是障眼法呢?如果不是的,那么另一个可疑的人物就会浮现在台面上,至于这个人是否有机会一窥遗嘱内容倒是其次的问题……” “这个人是谁?” “秦静安!” 古恭律师吃惊得想叫都叫不出来。 “古恭先生,我们暂且不研究这个人是否有机会一窥遗嘱内容,不过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有强烈的动机想置朱实于死地。为什么呢?因为只要朱实不死,他就绝对不可能继承遗产。朱实是否要和洪力的三个外孙建立新关系,他也都无权干涉,所以若他想继承遗产的话,第一步就是必须除去朱实。而朱实死后,洪力的三个外孙也都死亡的话,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掌控洪力家的所有事业及财产了。” 田春达喘了一口气,又加强语气道: “问题是,秦静安究竟是什么人?他和洪力先生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蒙受如此庞大的恩惠?” 古恭律师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便用手帕拭去颈边的汗水,一脸若涩地点点头。 “秦静安这个人正是洪力先生晚年痛苦、伤心的根源。洪力先生在遗嘱中之所以给予他这么大的优惠并非毫无道理,因为秦静安这个人……” 古恭律师稍微停顿一下,清了清喉咙的痰,再度喃喃自语道:“他是洪力先生的私生子。” “私生子?” 田春达突然扬起眉毛。 “是的,对洪力先生而言,秦静安是他唯一的儿子。” “但是为什么这件事没有记载在‘洪力传’里呢?” “如果书中记载了这件事,那么,对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位夫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古恭律师就像在背书般,语气中没有一丝抑扬顿挫的声调。 “洪力先生年过五十才头一回真正谈恋爱。在此之前,他虽然已有三位二奶,也分别生下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人,但是洪力先生并不爱这三个二奶,他只是为了生理上的需要才跟她们在一起罢了。直到他五十出头的时候,才真正爱上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秦菊。据说她原是洪力纺织工厂里的女工,年龄比洪向松还年轻,后来秦菊有了身孕这件事带给松、竹、梅三姐妹相当大的震撼。由于她们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所以从小姐妹之间的情感自然不是很好;不,或许我应该说‘相互仇视’来得恰当些。后来,因为秦菊的关系,三姐妹竟枪口一致对外;换句话说,秦菊怀孕一事令她们感到非常恐慌。” “请你再进一步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古恭律师面带倦容地笑着说:“如果秦菊生下男婴的话,洪力先生一定会更加疼爱她。也就是说,如果秦菊为他生下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婴,说不定洪力先生会正式迎娶她进洪力家的大门,而且洪力家的所有财产也将留给这个孩子。” “嗯。”田春达赞同地用力点点头。 “因此,这三个人团结起来欺负秦菊,还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猛烈攻击她。秦菊担心,如果就这样任凭她们欺负,自己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死在她们手里了,因此她逃离洪力先生的身边,而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人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但是秦菊逃走之后,姐妹三人才知道她们父亲在秦菊离开之前,给了秦菊一份财产获得证明,里面说洪力不再以后,秦菊将获得洪力的财产。若是她生下男婴的话,就可名正言顺地继承洪力先生的一切。因此姐妹三人便非常担心害怕。她们后来找到秦菊的藏身之处,而且还逼迫仍在做月子的秦菊写下自己所生的这个孩子并非洪力先生亲骨肉的切结书,同时也夺回洪力交给她的财产获得证明书。洪力先生晚年之所以对松、竹、梅三姐妹相当冷淡,其实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 田春达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心怀不轨的长相,这几个女人让他一想到就不禁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那么秦菊母子后来怎么样了呢?” “当时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姐妹加诸在她身上的威胁迫害,相信是她这辈子最可怕的梦魇。她们除了逼迫她写下那封切结书之外,说不定还做出很多危害到她生命安全的暴行,所以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也就是秦静安远走他乡,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这对母子的下落。如果秦静安还在人间,应该和左清同年,也就是二十九岁。” 古恭律师说到这儿,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股不祥的念头就像一朵乌云笼罩在田春达的心头。 难道洪力先生的遗嘱一开始就蕴藏着某种可怕的目的吗? 洪力先生是否为了让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姐妹发生浴血争斗,所以才故意留下如此诡异的遗嘱呢? 田春达静心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拿出纸笔,写出以下的人物关系表。 ******* 洪力这份诡异的遗嘱,对于新闻媒体来说,的确是个非常具有煽动性的题材。 透过各大媒体的报导,洪力的遗嘱内容以及洪力家争夺遗产的情况,都在一夕之间成了轰动的新闻话题。 ------------ 182、朱实和袁庄都不简单 虽然一流的新闻从业员并不喜欢报导这类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但是二、三流的记者可就逮着机会,大肆报导一番了。 因此,洪力家的继承问题不仅当地居民深感兴趣,就连朱实将会选择谁当她的丈夫,也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甚至有人还以此作为赌注。 总之,这件事已经成为焦点新闻,可是位于红叶湖畔的洪力家却沉静得叫人窒息。 洪向竹、洪向梅两家虽然还滞留在此,但和洪向松母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他们全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意。 现在洪力家正刮起四个彼此利害纠葛的台风;这其中包括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家、以及朱实。 在这种场合下,朱实的立场较令人同情。虽然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姐妹彼此憎恨着对方,不过他们憎恨朱实的心态倒是一致的。 尽管如此,他们之中并没有任何人将仇恨写在脸上。相反的,他们都千方百计向朱实大献殷勤。 而祝文武和辛有智大概也受到双亲的教唆,这阵子两人每天都来朱实那儿嘘寒问暖一番。桀傲不驯的祝文武一开始便信心十足的样子,而轻浮、略有小聪明的辛有智则总是绕着朱实打转,阿谀、奉承、谄媚、巴结……等等招数无一不派上用场。 不过朱实这女孩也不简单,她不难感受到自己此时已成为洪力一家仇恨、诅咒的对象,但却一点也不胆怯;不论趾高气昂、信心十足的祝文武也好,还是轻浮、毛躁的辛有智亦罢,她都以平常心对待他们。 每当他们来自己房间的时候,朱实总不忘叫袁庄在隔壁房间待命。 朱实甚至对那个戴面具的左清也不排斥;由于左清从不曾来拜访她,因此她便经常到左清那儿串门子。 而且,这两个人会面的情况是十分怪异。朱实去拜访左清的时候,总不忘带着袁庄同行;左清和朱实见面时,洪向松也总是陪在身边。正因他们总在洪向松和袁庄的陪同下见面,所以两入之间的谈话也经常中断。 戴着面具的左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容貌丑陋的缘故,几乎从不开口说话,所以两人会面都是朱实在发言。但是当她的谈话涉及左清的过去时,洪向松就会代为回答,并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此外,朱实置身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却还能平安无事,完全是因为袁庄的缘故,否则祝文武、辛有智早就诉诸暴力,将朱实占为已有了。 大家都知道,要是祝文武、辛有智胆敢对朱实施加暴行,这个丑陋的巨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们两人的脖子。 古恭律师也曾跟田春达说明袁庄这个人物的事。 “袁庄从小就是孤儿,朱实的母亲因为同情他的遭遇而收养他,让他和朱实一块儿成长,所以当朱实双亲去世,洪力先生把朱实带回家照顾的时候,袁庄也跟着朱实一起来到洪力家。他对朱实的忠诚度绝不容人怀疑,不管朱实说什么他都会听,就算朱实叫他杀人,袁庄也会毫不考虑地杀了那个人。” 古恭律师原本只是不经意说出最后这一句话,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却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之后,古恭律师和田春达不由得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在相互打探对方心中的想法似的。 终于,古恭律师面露后悔的神色,干咳了一声,而田春达也故意岔开话题道:“对了!袁庄在洪力家负责栽种菊花了吗?” “嗯,是的,你看到那些菊花了吧?虽然他的脑袋并不灵活,不过可是个栽种菊花的高手呢!这些园艺技巧都是朱实已故的父亲教的。” 古恭律师说到这儿时,不由得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对了,秦静安这个人有没有消息?” “哦,我们公开遗嘱之前,就在全国寻找他的下落,不过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唉!” 这时,田春达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宛如恶魔作弄世人般。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却挥之不去。 “古恭先生,你说袁庄是个孤儿,但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古恭律师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他望着田春达好一会儿,哮喘着大气说道:“你在说什么啊?田春达先生。难道你怀疑袁庄是秦静安吗?你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 “那是我刚才临时想到的……好吧!我收回刚才的疑问。唉!我今天是怎么了?其实我只是在想,洪力先生会不会把自己的私生子托给朱实的母亲扶养呢?可是果真如此的话,也应该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才对啊!” “说的也是。再说洪力先生可算是一位美男子,而秦菊女士——虽然我本人没有见过她,但是她能得到洪力先生的庞爱,相信也一定是位大美人。所以,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生出像袁庄那样的儿子呢?袁庄不过是个种菊花的能手罢了,对了,他现在还热中于制作菊花玩偶呢!” “菊花玩偶?” 田春达皱着眉头。 “哦,以前洪力先生曾教袁庄制作菊花玩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这件事,最近又开始努力制作菊花玩偶。那个人哪!只要不惹他发怒,就是个平静的男人。但是,我倒从未想过他的来历呢!好吧,既然你有此疑问,我们就来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吧!” 古恭律师叹口气说。 ******* 十一月十五日——左清回来已经半个月,而田春达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天是洪力家第一次发生流血事件的日子,也是恶魔采取行动的第一步,不过在叙述这件杀人事件之前,还有一段插曲,这插曲可说是此次杀人事件的前奏。 “田春达先生,有客人来找你哦!”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左右,田春达原本照例搬一张椅子坐在房里想事情,后来却被女服务员的声音打断思绪。 ------------ 183、查证左清身份 “哪位客人?” “古恭先生。” “古恭先生?那么,请他直接来我房间吧!” “不,古恭先生说要在车上等你,他好像正要去什么地方,还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请你和他一起去。” “哦,这样啊!” 田春达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然后急急忙忙冲出旅社大门。 只见旅社门口前果真停了一辆汽车,古恭律师正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呢?” 田春达小跑步到汽车旁,这才发现原来车子里不只古恭律师一个人,还有壮如屏风的祝文武,以及眼神如狐狸般狡猾的辛有智。 “啊!你们也来啦!” “嗯,快上车吧!” 田春达点点头,在辛有智的旁边坐下,汽车立刻飞奔而去。 “对不起,请问你们准备上哪儿?”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之后,田春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密云寺。” “密云寺?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到那儿之后再跟你说明吧!” 古恭律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虑到司机在一旁,所以只是干咳了几声,支支吾吾地说着。 而祝文武则双手盘在胸前,嘴巴抿成“门”字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只有辛有智仍面向车窗,一边吹口哨,一边抖腿。 由于坐在旁边的辛有智不停抖腿,使得田春达感到整张座椅都在抖动。 密云寺和镇中心相隔约一公里左右,此时车子已经驶离市区,奔驰在树叶凋零的树林间。 树林的对面原有一片宽广的稻田,但是由于稻禾已收割,所以积水的烂泥上,只剩下黑色的残根,景色看起来十分萧条。 而稻田那头的湖面则光亮得犹如一把剃刀,来自湖面上的风,湿冷得令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今年红叶谷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最后,车子停在密云寺前面。 密云寺的历史非常久远,它宽广的寺院里不但有高大、笔直的杉树,还有一排长满青苔的石灯笼。 当田春达的双脚一踩在铺设整齐的鹅卵石上时,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祝文武依然紧闭双唇,而辛有智也和平时一样,不停地四处张望。 “啊!欢迎、欢迎!我听见车子的引擎声,就猜到是你们来了。” 寺里走出一位身穿黄色袈裟的中年男子。他是寺院的主持智清和尚。 在智清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寺院后面的一间房间。 房前庭院里的菊花开得非常漂亮,花香飘满整个庭院,而房间壁炉里的炭火也正熊熊燃烧着。 待大伙儿坐定后,辛有智便迫不急待地移动双膝,探身向前说: “智清主持,请你早点让我们看看那个东西吧!” 智清则一脸犹豫地看着田春达问: “请问,这位是……” “哦,这位是田春达先生。” 古恭律师连忙解释道:  “您不必担心,老实说,这次的事件还望田春达先生多多帮忙呢!既然祝文武和辛有智已经等不及了,就请你……” “好的,请各位稍待一会儿。” 智清主持点点头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又恭恭敬敬地捧着白木制的供盘进来。 只见供盘上放了三卷用锦缎裱褙的卷轴,他把供盘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一一打开卷轴。 “这是祝文武的卷轴、这是辛有智的。” “我们的还不急着看,我只想看左清的卷轴。” 狐狸般的辛有智焦急地催促道。 “喏,这是左清的卷轴。请看!” 祝文武绷着一张脸,从智清手中接过卷轴之后,便唰的一声将卷轴打开。 他很快看内容,并把卷轴交给辛有智。 原来,那是一幅宽约一尺两寸,长约两尺的裱褙卷轴,当辛有智接过卷铀的时候,居然兴奋得双手颤抖。 “没有错,这的确是左清的卷轴,上面有外祖父的亲笔字,而左清的署名也是真的。古恭先生,请你过目一下。” 卷轴传到古恭律师手中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田春达这才有机会看到卷轴里的内容。 原来白底的绢布上印了一枚右手手印,而且上面还用独特的笔法写着“天长地久”的字样,左边更以不同的笔迹写着“左清,二十三岁,酉年生”等字。 也就是说,这个手印的主人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左清! 田春达到此终于明白一行人来到密云寺的真正目的,他不禁感到十分兴奋。 “田春达先生,请你仔细瞧一瞧这幅卷轴。” 古恭律师把卷轴递给田春达。 “好的。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 田春达故意问道。 “你不知道吗?这个东西可以证明前阵子那个戴着面具回来的男人是不是左清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是完全相同的,而且一个人的指纹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辛有智的口吻如一头野兽把猎物放在眼前,故意捉弄它般残忍;这番话叫田春达听得手心直冒冷汗。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古恭律师接着加以说明: “因为洪力家族是造福一方的高贵家族,家族的孩子出生后都会把按有手印的卷轴献给这座寺院,祈求生命天长地久。实际上,我们早已不记得这件事了,多亏智清主持还记得,所以特地通知我们过来一趟。” “原来是这样。” 田春达突然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望着智清主持。 智清主持于是也开口说道:“啊!或许是我太多管事了,不过,事实上,很多红叶谷人对这次回来的左清也有些怀疑,所以我才想,要是能有什么具体的证明会比较好……” “这么说,你们怀疑那个人不是左清?” “这还用得着说吗?我们如何能相信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左清呢?” 辛有智撇撇嘴说。 “但是他母亲洪向松夫人那么肯定……” “田春达先生,你并不了解我大姨这个人。老实说,万一左清死了,她可就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所以为了取得财产,她什么谎都说得出来,是不是真的左清又有什么关系呢?” ------------ 184、纠纷骤起 田春达闻言,不禁内心震动了一下。 “喏,古恭先生,请在这个手印旁边签下你的大名吧!田春达先生,也请签下名字。我们要把这个手印带回去,让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盖手印,好跟这个手印做比较。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们暗中动过手脚,所以请你们做个见证,在这个手印旁边签名。” “但是,万一左清拒绝盖手印呢?” “放心,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祝文武把膝盖伸直,冷笑着说: “他若不肯合作,就是自找苦吃!” 他的语气是如此残酷,仿佛要将敌人碎尸万段似的。 ******* 十二月十六日早上,已经十点了,田春达还在床上不起来。 他之所以起得晚,是因为昨晚睡得迟。 昨天祝文武和辛有智在密云寺得到左清的手印后,便准备回去要求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盖下手印,以验其明身分;他们本来还要求田春达以证人的身分出席,但是却被田春达婉拒了。 毕竟随便插手管别人的家务事务并不是明智之举。 “是吗?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反正古恭先生说过要陪我们一块儿回去……” 祝文武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可是—— “要是这个卷轴有问题的话,还希望你能当我们的证人,证明我们确实是从密云寺取得的。” 狐狸般的辛有智仍不放心地再确认一次。 “当然,既然这里有我的签名,我就绝对会负起证人的责任。对了,古恭先生!” “嗯?” “就如我刚才所说,出席那种场合会让我觉得很尴尬,可是我又很想尽快知道结果。所以,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左清,都请你务必尽快告诉我,好吗?” “没问题,我一离开那里,就立刻到旅社来找你!” 于是他们在红叶旅社前让田春达下车之后,就直接开往洪力家了。 古恭律师依约来到旅社拜访田春达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结果如何?左清……” 田春达见到古恭律师的那一刹那,不禁觉得十分吃惊,以致连话都只说了一半。 因为古恭律师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且还充满了不安。 只见他轻轻摇着头说:  “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怎么会没有结果?” “洪向松夫人不肯让左清盖手印。” “她拒绝这么做?” “嗯,她非常固执,连祝文武、辛有智的话都听不进去。看来,再取不到左清的手印,祝文武恐怕真的会动粗了。” “但是……但是……” 田春达舔了发干的嘴唇,试图理清这一切问题。 “这样不就越发加深祝文武、辛有智对左清的怀疑了吗?” “是啊!所以我刚刚才费尽唇舌想说服洪向松夫人,没想到她竟还大发雷霆地把我臭骂一顿。她非常固执,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古恭律师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将那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告诉田春达。 田春达一边听古恭律师说话,一边在脑海中描绘出当时的情景……” 当时,洪力家全都在前阵子公开遗嘱内容的大房间里集合。 祝文武、辛有智、以及他们的父母和妹妹都以戴着怪异橡胶面具的左清和洪向松为中心围成一个圆。 当然,古恭律师和朱实也是这个圆圈的一份子。 此时左清的前面放着才从密云寺带回来的卷轴以及一张白纸,还有朱墨砚台与一支毛笔。 因为左清戴着面具的缘故,所以大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不难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而洪力家每个人注视他的目光中,则充满了猜疑和憎恨。 “大姨,这么说,你仍坚持拒绝让左清盖手印罗?”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祝文武开口说话了,但他的口气却充满责难的意味。 “是的。” 洪向松也回答得十分干脆。接着,她目光烟炯地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说:“这孩子虽然颜面已毁,但他绝对是左清,这是我这个十分生气的母亲向各位所作的保证。我真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听信那些无谓的坊间传闻?总之,我绝对不同意这种……” “但是,大姐!” 祝文武的母亲洪向竹从旁插嘴表示意见。她的声音听起来虽平静,但语气中仍充满恶意。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叫左清盖个手印呢?当然,我并不怀疑眼前这个左清的身分,可是毕竟人言可畏哪!为了澄清无谓的流言,这倒不失为好主意。洪向梅,你觉得呢?” “是啊!我赞成二姐的想法。要是大姐和左清一再拒绝盖手印,只会更加深别人的怀疑……喏,各位,你们认为呢?” “那是当然的。” 继洪向梅之后,洪向竹的丈夫祝寅也开口了。 “不,不只是别人不相信,要是大姐和左清仍坚持拒绝盖手印的话,恐怕连我们都要起疑了。辛吉,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就是这样。” 洪向梅的丈夫辛吉有些胆怯地嗫嚅着。 “大姐,你也不希望咱们自家人相互起疑吧?要是你再不肯让左清盖手印的话,只会……” “只会让我们觉得这件事一定大有蹊跷!” 洪向竹直截了当地下了个结论。 “住、住口!” 洪向松气得连说话都颤抖了。 “你们这些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总之,这个左清绝对是我们洪力家的长外孙,要不是爸爸写下那么无聊的遗嘱,洪力家的事业及一切财产,早都应该由这个孩子来继承了。他不但是长男,更是长孙,如果生在古代的话,就相当于大太子的地位;而祝文武、辛有智充其量不过是太子的家臣罢了。没想到你们现在已拥有那么多财产还不知足,一心只想抓住孩子强迫他盖手印、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不!不可以。我绝对不让这个孩子受到这种侮辱。左清,我们走,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洪向松气急败坏地牵起左清的手,准备走出房间。 祝文武的表情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大姨,我劝你还是……” “反正我绝对不答应!左清,咱们走!” ------------ 185、又一人被杀 “大姨,这样我们……” 祝文武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在洪向松和戴着面具的左清背后撂下狠话:“从今以后,我们不会承认这个人是左清。” “随便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洪向松说完,便带着左清,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出去了。 “这样啊……” 田春达听了古恭这番话后,又开始沉思。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呢!” “是啊!” 古恭律师神色黯然地说:“洪向松夫人如此顽固,而祝文武那番话说得也不很得体,毕竟他一开始就把别人当犯人看,自恃甚高的洪向松夫人当然会咽不下这口气了。但问题是,那个人真的是左清吗?当然,我本身是相信他的,可是总觉得还是必须取得当事人的手印比较妥当。” “看来,今天晚上洪向松夫人的态度之所以如此,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因为祝文武、辛有智的态度不佳,令她恼羞成怒而拒不合作;否则便是如同祝文武、辛有智所说,戴面具的男子并不是左清,而洪向松夫人也知道这件事……” 古恭律师点点头,赞成田春达的分析。 “我当然相信是第一种原因,但只要洪向松夫人不愿意让大家采得左清的手印,就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第二种原因。唉!这件事真棘手啊!” 当晚,古恭律师一直待在田春达的房里,直到十二点才离去。 那之后,田春达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关灯了,却始终睡不着。 那个戴着面具的左清,以及印在绢布上的手印,不断浮现在黑夜之中,直到天朦朦亮了还因扰着田春达…… 放在枕边的电话蓦地响起,让田春达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随手接起电话,原来是帐房打电话来。 “田春达先生,古恭先生来电话找你。” “哦,请转给我。” 田春达一说完,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古恭律师的响音。 “啊!田春达先生吗?对不起,打扰你休息的时间,能不能请你立刻来一趟……紧急……非常紧急……” 古恭律师的声音非常激动,甚至还颤抖不已,田春达听了心跳也加速不少。 “你要我去哪儿啊?” “洪力家……快来洪力家!我派专车去接你,请你立刻来一趟。” “知道了,我立刻赶去。古恭先生,是不是洪力家出了什么事?” “嗯,出事了。这件事非常严重,而且……而且是用非常离奇的方法……总之,请你立刻过来一趟,你来就明白了。那么,一会儿见。” 古恭律师说到这里,便咔擦一声挂断电话。 田春达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窗户,只见外头天色暗得如同淋上一层薄墨似的,而小雨点更是凄凉地落在湖水上…… 田春达到此地之前,曾经过侦破过各种案件,所以也经常接触到一些怪异的死尸。 他看过一对夫妻在新婚之夜被杀得满身是血;他还看到过一具倒挂在古梅树上的女孩尸体;另外,他也见到身首异处的男女尸骸;他也曾目击到一些男女被毒杀、绞杀的种种惨状。 所以再怎么离奇、可怕的尸体,他都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即使如此,当他初次面对洪力家离奇的杀人事件时,还是不由得屏住气息、全身动弹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他刚挂上电话没多久,洪力家派来接他的车子就到旅馆前了,田春达急忙扒了几口饭,带上郝东跳上洪力家的车。 他本想从司机口中探听一些发生在洪力家的事,可是不知道是司机不愿多说,还是对方真的不知道,总之,司机的回答对整个事件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人被杀,可是究竟是谁被杀,我就不晓得了。反正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 所幸车子很快便停在洪家的正门前。 此时当地警方已经派人来了,刑警和便衣警察不时一脸严肃的进进出出。 车子一停,古恭律师立刻从大门里跑出来。 “田春达先生,你来得正好。发、发……” 不知道古恭律师是否也乱了方寸,只见他紧紧抓住田春达的手臂,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田春达十分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向来沉着稳健的古恭律师也如此反常。 “古恭先生,究竟是什么……” “这边请,你看了就知道。真可怕……实在太可怕了!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做的行为。凶手不是恶魔,就是精神异常的疯子!唉!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呢?” 古恭律师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连紧抓着田春达的手掌心也十分滚烫。 田春达就这样被古恭律师拉着跑向陈尸地点。 洪力家刚开始并没有这么大,是后来洪力的事业越做越大,连周边的土地也买下来,所以房子才渐渐扩建成今天这种样子。 也因此,这栋建筑物本身就像迷宫一样复杂,而且周围有几栋房舍还是独立的;如果田春达独自走进这里、肯定会迷路。 不过古恭律师却对这栋宅邸了若指掌,他毫不迟疑地把田春达带往府邸后面。 两人穿过西式建筑的外院之后,来到中式建筑的内院。 只见内院四周有许多刑警,不知正在雨中寻找什么东西。 而古恭律师仍没有停下脚步,他领着田春达穿过内院,再走过一扇古朴的大门。 这时,一大片美丽的菊花苗圃赫然展现在田春达的眼前。 各式各样的菊花绽放出阵阵清香,飘散在孤寂、湿淋淋的庭院里。 这片菊花苗圃的美丽,令向来不爱风花雪月的田春达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那里,那里有一个可怕的……” 古恭律师紧紧抓住田春达的手臂,颤抖地低语道。 田春达仔细一瞧,原来菊花圃后面还有一间小房舍,而数名警察正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古恭律师赶忙拉着田春达往那个方向走去。 “田春达先生,请看,那个……那张脸……” 田春达还来不及见到现场,便急急揣测道:“是袁庄吗?你说他是个种菊花的高手,现在正在制作菊花玩偶……” 是的,那的确是菊花玩偶,而且还是歌舞剧里“菊园”的一个场景。 ------------ 186、侦查杀人现场 田春达一看到这个舞台,随即察觉一件事—— 这些菊花玩偶的脸部造型和洪力家的人都非常神似。 “那、那是……” 田春达的舌头就像打了结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人偶的头忽然摇晃了几下,不久,就跟身子完全分离…… “啊!” 田春达叫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原来那竟是祝文武的头颅!祝文武头颅被斩之处还不断涌出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液,给人死不瞑目的感觉。 “这、这是……” 田春达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吐出这几个字。 “祝文武被杀了……” 古恭律师和警官们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但、但是,凶手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的把现场布置成这样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互相凝视着,没有人能回答田春达这个问题。 “通常凶手会为了隐藏死者的真实身分而故意藏匿死者的头领,但、但是,这颗头颅为什么反而会先出现在这里呢?” “田春达先生,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么打算,只知道他遗弃尸体,还割下死者的头颅,并且把它带到这里充当菊花玩偶的头。” “凶手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动机呢?” “这个嘛……我们也不清楚。” 红叶谷派出所所长——杨平叹口气说。 他有一头斑白的短发,个头不高,微胖,小腹微凸。 田春达再度看了一眼那个菊花玩偶,只见它如怪物般站立在微暗的舞台后面,而祝文武的头颅则滚落在它的脚边,至于头颅旁边那些模仿洪力、朱实、左清及辛有智的玩偶的脸部都是那么冰冷。 田春达拭去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转头问道:“祝文武的尸体在哪儿?他头颅以下的部分怎么样了?” “我们也正在搜寻,不过,我想应该离这里不远吧!而且这片‘菊园’并未遭到破坏,所以犯罪的第一现场应该在别的地方,如果能找到第一现场的话……” 杨所长说到这里,忽然有两、三个便衣刑警朝这儿跑来,其中一个刑警跑到所长身边耳语一番,杨所长立刻皱起眉头,回头看着田春达。 “已经找到第一现场了,你也一块儿来吧!” 田春达点点头,跟古恭律师并肩走在带头的杨所长后面。 “对了!古恭先生,是谁最先发现祝文武的头颅?”田春达好奇地问。 “是袁庄。” “袁庄?” 田春达有些吃惊,嗓门也不禁提高许多。 “嗯,是的,袁庄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修剪菊花,今天早上他照例来苗圃看花时,发现了那个头颅,因此他立刻跑来告诉我这件事……,对,当时是九点多。我听了之后也大吃一惊,连忙跑来这儿一探究竟,后来洪力一家也全都来到苗圃前,洪向竹夫人又哭又叫的,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唉!发生这么不幸的事,也难怪她会这样……” “洪向松夫人和左清呢?” “他们也来了,可是他们看到祝文武的头颅时,一句话也没说,左清还是那个样子,戴着一张面具,洪向松夫人则仍一脸漠然,他们两人很快就回房间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看到祝文武头颅时究竟作何种感想。” 田春达默默点点头,没一会儿,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那个留有左清手印的卷轴是不是在祝文武那儿?” “不,那个卷轴现在正由我负责保管,而且,就收在这个公事包里。” 古恭律师轻轻拍打那个夹在他腋下的公事包,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地喊着:“田春达先生,难道祝文武是因为那个卷轴而被杀?” 田春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脸凝重地问:“洪力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卷轴由你保管吗?” “是的,除了洪向松夫人和左清之外,大家都知道。因为他们离去之后,大家才商量要由我来保管。’ “所以洪向松夫人和左清并不知道这件事?” “是的,除非有人说出去。” “有人说出去?应该不会吧!他们不是跟其他人处不好吗?” “我也这么想。不过,难道那两个人……” 这时,一行人已来到面向湖面的船坞旁。这个船坞就是公开遗嘱当天,袁庄带着田春达来过的地方。 这整个船坞完全由钢筋混凝土建造,呈长方形,顶楼则是一个瞭望台。 他们爬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了瞭望台;就在踏上了瞭望台的那一瞬间,田春达不由得张大眼睛。 只见了望台上有个圆形的藤制茶几,茶几周围有五、六把藤椅,其中一把藤椅倒了下来,上面还有许多血。 看来第一现场应该在这里,但是尸体呢?了望台上并没有任何尸体啊! 田春达越来越纳闷了。 “田队长,命案是在这里发生的。凶手杀了祝文武,割下他的脑袋之后,便从这里把尸体扔下去。喏,你看……” 郝东刑警指着一滩血迹叙述着。 血迹从藤椅旁一直延伸到了瞭望台边,而下面正是红叶湖湖面。由于下雨的缘故,湖面上不断产生一圈圈的涟漪。 “这样啊!那我们得在湖里打捞看看了。” 杨所长看着湖水,忍不住打个冷颤。 “这一带的湖水很深吗?” “不,不会很深。你瞧!” 杨所长指着湖面说道:“问题是,这一带的湖水通常呈旋涡状流动,所以这个时候只怕尸体早已不知漂向何方了。” 这时,一位便衣刑警来到杨所长的身边。 “所长,我们找到这个东西……” 那是一枚直径约一寸左右的菊花形状胸针,黄金制的菊花上,还镶了一颗大红宝石。 “这枚胸针掉落在那张倒下来的藤椅旁边,我们……”刑警还没说完,古恭律师就发出一声大叫。 杨所长和田春达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只见古恭律师正张大眼睛看着胸针。 “古恭先生,你认得这枚胸针吗?” 杨所长疑惑地问。 古恭律师这才拿出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 187、遗失的胸针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杨所长又再次追问道:“你看过这枚胸针?” “嗯,那枚胸针是朱实的。” 古恭律师不得不说出真相。 “朱实?” 田春达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就算这是朱实的胸针,也不能确定她和这桩命案有关,或许她在几天前就遗失了这枚胸针……” 田春达哑着声音说。 “但是,事情并非如此。我记得非常清楚。朱实昨天晚上还把这个胸针别在胸前。因为昨晚我要离去时,无意间撞到她,当时这个胸针还勾到我的背心……所以我才会对这个胸针印象特别深刻。”古恭律师说。 杨所长和田春达闻言,不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大概是十点左右吧!” 这么说,朱实应该是在古恭律师离去之后才来到了瞭望台。 但是,那么晚了,朱实会来这种地方吗? 田春达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袁庄那张丑陋的脸便出现在了瞭望台的楼梯口。 “古恭先生,请过来一下。” “哦?找我有事吗?” 古恭律师走到袁庄身边,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后,古恭律师随即对大家说道:“听说洪向松夫人有话告诉我,我去去就来。” “好的,麻烦你顺便转告朱实小姐一声,请她来这儿一趟。” 田春达队长面色凝重的交代。 古恭律师下了楼梯后,袁庄并没有立刻离去,反而站在楼梯中央,不安地看着了瞭望台。 “袁庄,还有事吗?”田春达关心地问。 “有件事很奇怪,但我不知该不该说……” “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 杨所长催促道。 “家里少了一艘小船。” “一艘小船?” “是的,我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总会习惯性地巡视一下家里的情形,可是今天早上我却发现水闸是开着的。因为昨天傍晚以前、水闸都是关着的,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便来船坞看看,没想到有一艘船不见了。” 杨所长和田春达吃惊地互望了一眼。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有人把小船划出去了?” “我不清楚,总之,家里就是少了一艘小船……” “而且水闸还是开着的?” 田春达补了一句。 只见袁庄不高兴地点点头。 田春达于是回头看着湖面,然而湖面上除了从天而降的雨点外,一艘船影也没有。 “洪力家的小船上有没有特别标记?” “有,我们的船上都会用黑色的油漆漆上‘洪力家’三个字。” 杨所长低声交代几句话后,三个便衣警察立刻离开了瞭望台,前去寻找下落不明的小船。 “袁庄,谢谢你。以后要是又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请随时通知我和田队长。” 袁庄笨拙地向杨所长鞠躬答应之后,就咚咚地下楼了。 杨所长回头看着田春达。 “田队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难道凶手用小船运走祝文武的尸体吗?” “这个嘛……” 田春达迟疑地望着一片烟雨朦朦的湖面。 “这么看来,凶手有可能是外人,因为他划船离去了。” “不,他也可能是中途将尸体投入湖中,然后上岸,越过小山回来。”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他既然敢将死者的头领放置在‘菊园’里,就没有必要刻意掩藏尸体啊!”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杨所长茫然地望着那滩骇人的血渍,过了一会儿,又无力地摇摇头。 “田队长,这件命案实在令我百思不解。凶手为什么要割下死者的脑袋,又为什么把菊花玩偶的头换成死者的头呢?唉!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时,朱实正好慢慢这边走来。 只见她脸色惨白,连眼神都黔淡了许多。然而,尽管如此,依然不损她美丽的丰采;而且那种胆怯、顿失所依的表现;反而更衬托出她的美丽,就好像雨中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疼爱她。 田队长轻咳一声,微笑着对朱实招呼道:“啊!真不好意思,把你叫来这里。请这边坐!” 朱实看了一眼地上那滩可怕的血迹,不由得吓得张大眼睛,然后立刻别过脸,心神不宁地坐在藤椅上。 “朱实小组,请问你认得这个胸针吗?” 朱实看了看田队长手中的菊花胸针,整个人突然僵硬起来。 “这……我认得,这是我的胸针。” “这样啊!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遗失它的?”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在什么地方?” “我想,应该是在这里遗失的。” 田春达继续问朱实:“这么说,你昨天晚上来过这里?” “是的。” “几点钟?” “十一点左右。” “那么晚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朱实两手揉着手帕,摇摇头不答话。 “朱实小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希望你能跟我们配合,把真相说出来。” “事实上,昨天晚上我在这里跟祝文武见过面,因为我想跟他谈些私事。” 朱实的声音微微颤抖,肩膀也不断抽搐着。 “昨天晚上你曾在这里跟祝文武见面?” 田春达队长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讶异,凝视着朱实苍白的侧脸。 她美丽的脸庞仿佛隐藏了极大的秘密。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是祝文武约你出来的吗?” “不,不是的。” 朱实语气坚定地说: “是我拜托祝文武,请他十一点左右来这里。” 她一说完便将视线移到湖面上。 此时湖面正好刮起一阵微风,打在湖上的雨点似乎也渐渐增多。 田春达和杨所长再度四目交接地看着对方。 “哦,原来是这样……” 田春达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你刚才说是些私事,但究竟是什么事?” 朱实幽幽地把视线拉回田队长的身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老实说了。” 她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朗声说道:“洪力爷爷非常疼我,就像是疼爱自己的孙女一样;这件事你们应该都非常清楚吧?” 田春达和杨所长都不约而同点点头,毕竟看过洪力的遗嘱后,就不难了解已故的洪力是多么疼爱朱实了。 ------------ 188、金壳怀表的秘密 “爷爷有一只金质表壳男用怀表。小时候,我非常喜欢这只表,所以总是央求爷爷把表拿出来让我瞧瞧。直到有一天爷爷笑着说:‘如果你喜欢这只怀表,爷爷就送给你。但这是男表,你长大了以后就不能用它了。对了!到时候你可以把这只怀表送给你的丈夫。’ 当然啦!这只是玩笑话,不过爷爷这么说了之后,便把表给我了。” 田春达和杨所长听到这里,不由得一脸疑惑地凝视着朱实的侧脸。 昨晚她找祝文武究竟和这只怀表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为了怕打断朱实说话的情绪,他们两人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耐着性子,专心的听下去。 而朱实依然望着远方,继续说: “我得到这只怀表之后,真是喜出望外,从此便把它放在身边,连睡觉时也不忘把它放在枕边,听着它滴答、滴答的声音。然而,当时我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那只怀表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但还是会有弄坏它的时候,有时候发条转过头,要不就是碰到水……这个时候左清总是会为我修好它。” 一听到左清的名字,田春达和杨所长脸上不禁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左清大我三岁,从小就对机械方面非常感兴趣,像是组装收音机、玩具电车等等,都非常拿手,所以修理我的怀表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虽然他每次看到我把表弄坏总会板起面孔训诫我,可是当他看到我悲伤的样子时,就会立刻改口说:‘唉!放心吧!我帮你修好它。今天晚上我就动手修理,明天再交给你。’到了第二天,他把修理好的怀表交到我手中时,总不忘以嘲笑的口吻对我说:‘你得更加宝贝这只怀表才行哪!因为等你长大当新娘时,不是要把这只表送给新郎吗?’说完,他还会用指戳我的脸颊……” 朱实说到这里,脑上蓦是飞上一抹红晕,那水汪的美丽眸子中也充满了神采。 田春达这时则试图在脑海里描绘出左清的影像。 左清现在虽然面目全非,整天戴着面具,可是从“洪力传”里附的照片看来,以前的左清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现在朱实提起的这段插曲,应该是她小时候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在这对两小无猜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情感呢? 而洪力先生看在眼里,又会什何感想呢? 这时,田春达突然想到,洪力似乎早就打算让左清和朱实结为夫妇。 但是,这个左清已不是昔日的左清,他原本出众的美貌如今已经毁损了…… 田春达想起之前看到那个残破不堪、令人作呕的肉块,除了心惊胆战之外,也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朱实则又开始叙述她的故事:“这只表后来坏掉了,但由于能为我修理它的左清已经留学去了美国,而我又不想把这只表送到钟表店修理,理由之一是我常听说有些人把表交给钟表店修理,结果表中的零件却被调了包,所以……而另一个理由是,我始终觉得除了左清之外,没有任何人能修好这只表,因此我不想把表交给左清以外的人修理。于是这只表就一直坏到现在,直到左清最近返家团圆……” 朱实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但是她随即又提起精神继续往下说:“四、五天前,我跟他聊天的时候,曾经把表拿给他,请他为我修理……” 田春达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为之一振。 “左清为你把那只怀表修理好了吗?”田春达问。 朱实缓缓地摇着头。 “不,左清拿着表看了一会儿,只说现在没有心情修理它,过阵子再说,然后就把表还给我了。” 朱实说到这儿,又不说话了。 田春达和杨所长都屏住气息,望着朱实,可是朱实一直面向湖水,迟迟没有开口。 田队长困惑地用小指头搔搔发鬃。 “请问……你现在说这些,和昨天晚上的谈话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朱实没有回答田春达的问题,只是沉重地说:“昨天晚上祝文武和辛有智拿出左清以前存放在密云寺的手印,想要证明左清的……左清的真实身分……” 朱实说到这儿,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们希望能验明正身,没想到却引起一阵骚动。洪向松阿姨根本不肯让左清盖手印,令大家都很失望。这时,我突然想到,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前几天我才拜托过左清,请他为我修表,所以后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表盖一看,竟发现背面有一枚左清右手大拇指的指纹。” 田春达一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 杨所长则整个人都呆住了,隔了一会儿他才重新面对朱实。 “但是,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左清的指纹呢?”杨所长问。 田春达想,朱实一定一开始就故意设计让左清在怀表的某处留下指纹。 朱实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啊! “我想应该不会错。因为我把怀表拿给左清之前,已经事先将表面擦拭干净,更何况除了我和左清之外没有人碰过这只怀表,而且表上那枚指纹也不是我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朱实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所以才会事先把表擦拭干净,让对方在表背面留下指纹。 这一招真是高明啊!田春达赞许地点点头。 “ 昨晚在那种激烈的气氛下,根本不可能采到左清的指纹,但如果就这么搁置不理的话,只会越发加深祝文武、辛有智、以及他们父母心中的怀疑。因此我想请祝文武把表上的指纹和卷轴上的手印加以比对一下。”朱实又说。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谈这件事,所以约祝文武来这里见面?”田春达问。 “是的。” “当时是十一点几分?” “我离开房间时正好十一点。因为这件事如果让袁庄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跟来,这样恐怕不太方便;所以我一回到房间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等到十一点时,才悄悄离开房间。” ------------ 祝文武欲强暴朱实189 “啊,等一等……” 一旁的田春达赶忙开口问道:“详细时间能不能说得更确切一点?你离开房间时正好十一时,所以到这儿应该是十一点两、三分的事。那时,祝文武已经来了吗?” “是的,他已经来了。他就站在这边,一面看着湖水,一面抽烟。” “那么,你上来这里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这个……我没有留意。因为昨天晚上天色相当黑了,所以就算附近有其他人,只怕我也看不到。” “这倒是,那么你就把怀表的事告诉祝文武了?” “是的。” “后来呢?” “祝文武知道后相当高兴,他还说明天要把表交给古恭先生,请古恭先生调查看看。” “那只怀表现在哪里?” “我交给祝文武了,他好像放在背心的口袋里。” “那么,你们大概谈了多久?” “大概不到五分钟吧!我不喜欢单独和祝文武在这种地方待太久,所以很快就结束谈话了。” “这么说,你和祝文武差不多十一点七、八分就分手罗?你们俩是谁先离开这里的?” “是我先走。” “所以,祝文武一个人留在这里?为什么祝文武待在这儿呢?” 只见朱实的脸颊立刻胀得通红,过了一会儿,她才一边揉手帕,一边用力摇着头,以非常气愤的语气说:  “祝文武想非礼我!我跟他告别的时候,他突然扑向我……当时,若不是袁庄及时赶到,不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侮辱。对了!我想胸针大概是那个时候掉落的。” 田春达闻言,随即问:“这么说,袁庄也来过这里?” “是的。原本我打算一个人悄悄来这里,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他也尾随我来到这里。不过还好他跟来了,否则……” “袁庄有没有对祝文武怎么样?” “详细情形我不太清楚。因为当时我被祝文武抱住,只能拼命挣扎,后来我听见祝文武大叫一声,然后就倒在这里了。对,没错,这张椅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倒下来的。祝文武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后,我这才有机会仔细一瞧,原来袁庄正站在那里,而祝文武则跪在地上,嘴里骂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我们随后便匆忙离去。” “原来如此,那之后凶手又来到这里,杀了祝文武,同时割下他的脑袋,对了!你离开这里的时候,真的没有注意到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附近一片漆黑,再说当时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一点……” “啊,真谢谢你,特地把你找来,确实是做对了……”田春达说。 朱实回了一句“没什么”之后便站起来,准备离去。这时,田春达忽然又唤住她。 “啊!对不起。我还想请教你一件事。你觉得那个戴面具的人真的是左清还是……” 这时,朱实的一张脸忽然变得非常惨白,她盯着田春达好一会儿才说:“当然,我相信那个人是左清;祝文武和辛有智怀疑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既然如此,朱实又为什么会设计采下那个人的指纹呢? 田春达心里虽然觉得纳闷,但还是笑着说: “啊!非常谢谢你,请慢走。” 朱实微微行个礼,便走下了瞭望台。 没一会儿,古恭律师也上来了。 “啊!你们还在这儿啊!洪向松夫人请大家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古恭律师迟疑了一下才说: “洪向松夫人想叫左清在大家面前盖手印。” ******* 湖面上正掀起一阵狂风暴雨,低垂的乌云给人们带来一股压迫感,而湖水翻腾的声音也不寻常;黑而混浊的湖水时而掀想一阵波涛,时而形成无数白沫,简直就像一场海上风暴。 一只不知名的鸟被狂风一吹,犹如箭般斜插进湖水里…… 而被暴风笼罩的洪力府邸,正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洪力一家聚集在洪力的遗照前,每个人都极力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 戴面具的左清和洪向松并肩坐着,他们面前摆着那卷卷轴,还有一张白纸、朱墨砚台,以及一枝毛笔。 祝文武的母亲洪向竹早巳哭红了双眼,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差,但是眼中依然带着腾腾杀气。 至于辛有智眼中则充满胆怯,还不时咬着自己的指甲。 田春达依序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而最令他感兴趣的是朱实的心情。 她脸色惨白,却不发一语,十足的冰霜美人。 朱实会主动去采集左清的指纹,就表示她对戴面具这个男人相当怀疑,可是左清现在竟主动愿意盖手印,不由得让她自己的判断开始动摇了。 不过尽管如此,朱实的表情依旧那么平静,美丽。 这时,一位鉴识人员走进房间,跟大家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坐到田春达队长身旁。 “田队长,可以开始了。” 田春达点头对他低语,洪向松随即宣布:“那么,现在就让左清盖手印吧!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些话想跟各位说……” 洪向松轻咳一声之后继续说:“事实上,昨天晚上祝文武和辛有智本想以强迫的方式逼迫左清盖手印,当时我之所以拒绝让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太无礼,一开始就把左清当犯人看,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难以接受,所以我绝对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妥协。但是现在事态发展成这样,祝文武发生如此不幸的事,而且……” 洪向松说到这儿,目光狠毒地射向妹妹洪向竹。 “虽然大家嘴里没说,但是从各位脸上的表情并不难得知你们恐怕都以为是我和左清杀了他。我细细思量之后,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并不怪你们,更何况我本身也有不对的地方。昨天晚上,我坚持不让左清盖手印,让左清无形中更遭人怀疑,因此,今天早上我请各位参与见证,让左清当着大家的面盖下手印。” 洪向松冗长的发言到此终于结束了。她看了大家一眼便拍拍左清的肩膀。 ------------ 190、小船里的血迹 “那么,左清……” 戴面具的左清颤抖地伸出右手,由洪向松将笔沾上朱墨后,涂满他的右掌。 “好了,盖在纸上。” 左清依言张开五根手指,将整个手掌印在白纸上。 洪向松则紧紧按住左清的手掌,同时目光狠毒地巡视大家一遍。 “各位,看清楚了,左清已经盖好手印,而且没有任何作假的行为。田队长,杨所长,请你们当我们母子俩的证人。” “没有问题。夫人,已经完成了吧?”杨所长说。 待左清抽回手后,田队长立刻站起来取走那张印有手印的白纸。 “对了卷轴呢?” “啊!卷轴在这里!” 古恭律师连忙拿出卷轴交给田春达。 田春达对鉴定专家腾亮说:“我现在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可以检验出来?” “如果要做成一份报告书是相当费时的,但若只须判别这两个手印是否完全相同的话,只要一个钟头就会有结果了。” “好,那就麻烦你。我先在这里向各位说明一下,腾亮先生是指纹方面的权威,请大家尽管放心。那么,腾专家,拜托你了。” “好的。”腾亮拿了这两个手印,正要起身时—— “啊,等一等!” 洪向松突然叫住他。 “只要一个钟头是吧?” “是的,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来这里跟大家报告结果。” “这样啊!那么,一小时之后请大家再来这个房间集合。田队长、杨所长、古恭先生、郝东警官,餐点已经准备好了,请到前厅使用。” 洪向松说罢,便牵着戴面具的左清的手,起身离去。 其他人也分别离开房间,不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杨所长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啊!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咦?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呢!我们一道儿去吃饭吧!” 于是他们在女佣的带领下来到另一间房间用餐。 就在他们快用餐的时候,两个负责去找小船的警察全身湿答答的跑了回来。 “所长,有件事……” “啊!两位辛苦了,肚子饿了吧?主人已经准备餐点,你们两位也坐下来吃嘛!” “是,谢谢。不过刚才所长要我们去找的东西,现在已经有消息了。” “啊!是吗?太好了。田队长,你也一起来看吧!” 外面的风势依然很强,还夹杂着倾盆大雨横扫过来。 一行人在警察的带领下,就这样撑伞走在强风劲雨中,最后来到水闸口;只见水闸口巳多出一艘被大型帆布覆盖着的小船。 “啊,就是这艘小船吗?” “是的,我们运气不错,在下红叶湖的观音岬旁发现这艘弃船,要是再晚一步发现,这个重要物证恐怕就会被大雨冲走了。” 刑警说着便掀开覆盖着小船的帆布;这时,杨所长和田春达不由得张大眼睛。 因为小船里全是可怕的血渍,黏稠浓黑的血液遍布在小船上,令人望之生畏。 杨所长和田春达望着这幅可怕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语。过了一会儿,杨所长才干咳几声,回头看着田春达。 “田队长,这回你可猜错了。因为凶手真的用这艘小船来运走无头尸体。” “是啊!看样子我的确输了。但是……” 田春达清清嗓门,朗声问道:“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他把死者的头颅换到菊花玩偶上,可是却把尸体藏起来;这么做不是太超乎常理、太奇怪了吗?”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不过既然我们知道凶手用这艘船运走尸体,就得派人到湖里打捞尸体,才能知道真相了。你们两个吃完饭之后立刻去准备一下。”杨所长对两个警察说。 “是,知道了。对了,所长,我们还探听到一件事。” “哦?什么事?” “金泽找到一个证人……啊!他们来了。” 只见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穿深蓝色衣服,腰间还系上一条深蓝色围裙的男子跟随警察走来。 原来这名男子在红叶谷经营一家叫“柏屋”的旅馆,他名字是金泽。 红叶谷分成上红叶和下红叶,洪力家位于上红叶的尽头,离洪力家半里之内的人家不多,而对面的下红叶则挤满了居民。 此时柏屋老板金泽开口说话了。 “刚才我告诉过这位警察大哥,昨天晚上有一位奇怪的客人来我店里投宿……” 据金泽所说,那位客人是个解甲军人,不但身穿军服、军鞋、肩上还背着一个布袋。 不过,这样的装束倒不奇怪,令柏屋老板深感奇怪的是,这个男人戴了一顶军用便帽,并把帽沿压得非常低,连眉毛的部分都遮住了,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甚至围到鼻部以上,所以整张脸就只看得到两只眼睛。 老板和女服务员依照客人的要求提供他一间客房,并为他送晚饭。 哪知道女服务员送完晚饭回来后却告诉老板:“老板,那位客人好奇怪啊!他进到屋子后依然围着围巾,我想在旁边服侍他用餐,他居然叫我出来。总之,他好像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老板听了女服务员的话之后,内心也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便带着旅客登记薄去找那位客人。 只见刚吃完饭的男客依然戴着帽子,而且整张脸几乎都包在围巾里。 老板只得拿出旅客登记簿对他说: “这位客人,请你登记一下名字。” “这是什么东西?” 男客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在老板拿给他看的旅客登记簿上填写下列资料—— 南光市北城区兴旺小区5栋1211号-无业-田三平-三十岁 “郝东,立刻联系南光公安局,看地址、姓名是不是真的……对不起,老板,请继续说下去。” “是。”郝东刑警答应一声后立刻去办理。 经催促后,老板又继续说道:  “唉呀!有件事我忘了说,那个客人大约八点左右到我店里,后来差不多十点多时,客人说有朋友住在这附近,要出去一下,当然,这时他还是用帽子和围巾遮住整张脸。直到两个钟头后,也就是十二点,我正要关大门,那位客人忽然回来了,当时他似乎非常慌张,可是我也没有特别问他……” ------------ 191、凶手x “啊!请停一下。” 田春达急忙打断老板的叙述。 “那个时候他还是蒙着脸吗?” “当然啦!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客人的庐山真面目……今天早上大约五点左右,他突然说要上路,于是就离开我的旅社了。总之,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奇怪的客人,而且负责清扫房间的女服务员,还在他房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老板拿出一条手巾给大家看。 杨所长和田春达一看到这样东西,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令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手巾本身,而是手巾上那黏稠、发黑的血渍…… 看来这条手巾会用来擦拭沾满鲜血的双手。 田春达和杨所长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最近才回来的戴面具的左清。 可是左清昨晚八点到十点,不是被洪力家族围坐在那间大房间里吗? 柏屋旅馆老板的证词非常重要。田春达整理如下: 昨天晚上,有一名男子到距离洪力家半里远的柏屋旅社投宿。 让我们暂时称这名男子为X,他留下的线索如下: 一、X到柏屋旅社时,差不多晚上八点左右。 二、X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长相。 三、根据X自己填的资料显示,他叫田三平,住在南光市北城区兴旺小区5栋1211号,目前并无职业。 四、X十点时说想去附近拜访朋友,于是离开旅社。 五、X大约十二点左右回到柏屋旅社,这时他的样子似乎显得非常慌乱。 六、X今天早上五点,因为突然想起有急事,所以很早就退房了。 七、女服务员在X投宿的房间里,发现一条染有血迹的手巾。 如果把X这号人物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所有行动和洪力家昨天晚上发生的杀人事件相互比对,不难发现这两件事有许多引人注意的共通点。 首先是祝文武被杀的时间。根据朱实的证词,祝文武应该是十一点十分以后被杀,因此,十点左右离开柏屋旅馆的X,可以十分从容地来到洪力家,杀了祝文武。 其次是那艘小船的问题。小船是在下红叶的观音岬被人发现的,从那里到柏屋只须五分钟,因此,X有可能在十一点半把祝文武的无头尸体搬到小船上,再从洪力家的小闸划到湖边丢弃尸体,然后回到观音岬,并在十二点左右回到柏屋。 也就是说,这位X的行动,和昨天晚上那起杀人事件在时间上有许多地方非常吻合。 “田队长,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奇怪,难道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杀祝文武吗?” “杨所长,现在下断言未免过早……” 田春达凝望着远方,眼神十分深沉地说:“姑且不论这个人是不是来杀祝文武,至少有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人把祝文武的无头尸体搬到小船上,并且从这里划走。” “你是说……” 杨所长不解地望着田春达。 “我始终想不透他为什么非要把头部以下的尸体藏起来不可,因为凶手既然公然把死者的头放在菊花玩偶上,那么藏匿死身体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这么做非但毫无意义可言,甚至可说非常危险。因此,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听了柏屋老板的话之后,才好不容易想通了。” “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 “柏屋老板为什么会如此怀疑X这号人物?是不是因为X留下一条染有血迹的手巾?如果那条手巾不出现,就算X这号人物的行为举止多么怪异,只怕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怀疑到这个人的身上,因为柏屋老板也不希望和这种事发生任何牵连。这么看来,这个X会不会故意留下这条沾满血迹的手巾,以便让柏屋老板早一步去公安部门报案呢?否则如此重大的证物,哪有忘记带走的道理?” “我明白了。田队长,你的意思是,这个X刻意要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是的。再者,X特地用小船运走尸体,而且还将沾满血迹的小船抛弃在柏屋附近的观音岬……” “你是说,这个男子为了要掩护某个人,所以才故弄玄虚?” 田春达默默点点头。 “那么,他究竟杨掩护谁?”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掩护的人必定住在洪力家。因为这位X的行动,目的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外面,他要让人们误以为凶手是外来的人,所以才这么做。可见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洪力家的人。” “换句话说,这个X不过是一名共犯罢了。而真正的凶手是洪家人的其中之一,对吧?” “是的。” “但是,这个可疑的X究竟是谁?他和洪力一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春达一边搔头,一边说: “这、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能知道可疑的X是谁,就不难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所长!” 田春达面向杨所长,一脸认真地说: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杨所长茫然地看着田春达,田春达则露出嘲讽的笑容。 “昨天晚上八点时,洪力家为了取得左清的手印聚集在后面那个房间里。结果,他们并没有采集到左清的手印,而且还唇枪舌剑到十点。而另一方面,可疑的X八点左右出现在柏屋旅社,直到十点都一直待在旅社。这倒方便了我们办案,否则我们就得一一调查洪力家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看看是否有人假扮X去柏屋了。” “田春达先生,这么说,你怀疑可疑的X是洪力家的人罗?” “嗯,不过刚才我已经否定了这种假设。对了,X出现在柏屋的时候,还没发生命案,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遮自己的脸呢?通常人们之所以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是因为颜面严重受损,也就是像左清这样,否则就是怕让人认出自己。” “是啊!这么说那人或许也住在洪力家,毕竟没有人不认识洪力家的人啊!” ------------ 191、不在场证明 “田队长,根据你的想法,这个家里有人和某人共谋,共犯之一昨晚假扮成X,出现在下红叶的柏屋旅社,而且在十一点左右来到这里,用小船运走祝文武的无头尸体,并将尸体丢入湖中,把小船停靠在观音岬,然后回柏屋睡觉。也就是说,他们故弄玄虚,好让人们以为凶手是外来的人。同时还把染有血迹的手巾留在柏屋,直到今天早上共犯才离开柏屋,悄悄回到洪力家,甚至还装出一副未曾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是不是?” “没错,但是昨天晚上有家族会议,所以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杨所长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是吗?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田春达闻言,不由得吃惊地看着杨所长的脸。 “杨所长,难道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有一个人恐怕很难提出不在场证明。” “是谁?这个人究竟是谁?” “袁庄!” 田春达就像被从天而降的铅块击中头部似的,感到震惊。 他望着杨所长好一会儿,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但是根据朱实的证词,祝文武昨晚想对她无礼时,袁庄适时出现……” 这一点,杨所长倒是回答得十分干脆。 “朱实的话也许不可靠。” 此话一出,田春达又露出疑惑神色。 杨所长见状,刻意干咳一声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而且就理论上来说,这种假设是可以成立的。如果朱实和袁庄共谋杀害祝文武,那么朱实所说的话就不可靠了。然而,为求慎重起见,我还是会叫属下仔细调查一下袁庄昨晚的行踪,不过我想他大概无法很好证明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在哪里吧!” 杨所长心中会有这们的疑问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朱实本来就有杀祝文武的动机,而昨天晚上正是大好机会。 她故意把祝文武叫到瞭望台,而那个时间正好可以让可疑的X离开下红叶,前往洪力家。更何况,袁庄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船只的数量,以及它们停泊的位置吗? 而且朱实本身就具备策划这个计划的头脑;加上袁庄又对如此忠心;只要她一声令下,不论什么事袁庄都会拼了命去完成。 田春达一想那绝世美人竟和其貌不扬的丑陋巨人共谋杀人,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 位于红叶湖畔的洪力家,是一栋非常复杂、如迷宫般的建筑物,而洪向松和左清则住在其中的一间偏房。 虽然说这是一间偏房,但却一点也不狭窄。它之所以称为偏房只是因为其它房间都是经走廊通到正厅;唯独这一间房间却有独立的长廊可以直接通到门前的玄关处。 换句话说,住在偏房的人若是和正房的人处不好,只要从走廊出入,就可以过着完全独立的生活了。 左清自从回到老家之后,几乎不曾离开过这间房间。他总是待在这间16平米大的房间里,连跟母亲都很少交谈。 那张欠缺生气和表情的橡皮面具时常凝视着微暗房间的一角,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在意他究意在想些什么?如今,他的存在巳为洪力家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感受。 就连他母亲洪向松见到这个可怕的橡皮面具,都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的,就连洪向松也害怕这个戴面具的男人——虽然她总是尽可能不在大家面前露出害怕的神情,但她的确是怕他的。 现在左清是正坐在房间内的书桌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某一点。 他的前方有扇全开的圆型窗子,越过这扇窗子可以见到翻搅的湖水。 狂风骤雨让湖面兴起阵阵旋涡,几艘小船则浮在湖面上,任凭风雨吹打。 左清把手撑在书桌上,伸长了脖子由窗向外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隔壁房间传来母亲洪向松的声音。 “左清呀!把窗子关起来,当心雨飘进来哦!” 闻言,左清双肩不禁微微颤抖了几下,但是他旋即恢复平静,应了声“是”之后,便关了玻璃窗。 突然间,他像发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全身如坐针毡地紧绷起来。 左清双眼凝视书桌的表面,只见那擦拭得非常干净的桌面上竟赫然出现十枚指纹。 那是他刚才双手撑在桌面上眺望窗外时,无意中留下的指纹。 左清凝视这些指纹好一会儿之后,立刻从和服袖子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这些指纹。 他来来回回擦了好几次,似乎只擦一次不足以让他安心…… 左清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隔壁的洪向松正跟一位很特别的人物交谈。 这个人的年龄跟洪向松不相上下,是位短发老妇人,身穿全黑便服,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她像得了巴金氏症般,一只眼睛凸出、一只眼睛凹陷,而且她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十分吓人,不过所幸她有高贵的气质,全身还散发出良好的修养,才不令人感到害怕。 这个人名叫宫川香,是每三个月或半年就会来一次的古筝老师。她在这一带拥有不少学生,而且每次一来红叶谷,总会先到洪力家拜访洪向松,然后再步行去其他学生家。 “对了,老师,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昨天晚上到了,本来我想立刻来这里,可是因为有点晚,怕会为府上带不便,所以便在红叶旅社住一晚。” “唉呀!不必这么见外嘛!” “不,如果这里只有您住的话,我倒是不会见外,可是我听说您的亲戚都来了,所以……” 川香老师不由自主地看看四周,她的声音轻音轻柔、优美、而且沉稳。 “对了!我在旅社听说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一桩可怕的命案?” “咦?你也听说了啊?” “是的,唉!实在太可怕了。原本我想既然府上发生如此不幸的事件,干脆直接去红叶镇那算了,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先来这里跟您打声招呼吧!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老师,既然你特地来寒舍,还望多加指点我的琴法呢!不如先在寒舍住一阵子嘛!” “这样啊……” ------------ 192、尸体找到了 这时,一位负责偏房工作的女仆走进来。 “夫人,杨所长和田春达先生说想来拜访你……” 川香老师听女仆这么说,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夫人,那么我先告辞了。在我去红叶镇之前,我还会再来府上拜望您。” 杨所长和田春达进来的时候,正好和川香老师擦肩而过。田春达望着川香老师端庄的背影说:“好特殊的客人哪!” “是啊!她是我的古筝老师。”洪向松说。 “她的眼睛看不见吗?” “嗯,不过也不是全然看不见……手印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吗?” 洪向松转而问田队长。 “不,尚未出炉。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东西想请左清看一下。” 洪向松于是叫左清过来,而左清一听到母亲的叫唤,立刻走进这个房间。 “啊!不好意思,把你找来是想请你看一下这个东西。” 当田队长拿出那条沾满黏稠血液的手巾时,洪向松的眼睛张得比左清还大。 “啊!这条手巾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杨所长于是把柏屋老板的话简单说给他们听。 “因为这条手巾上印有留学美国友爱会的字样,因此我想左清或许能提供我们一些线索……” 左清默默想了一会儿,才面向洪向松说:“妈,我回来的时候,带回的东西放在哪里?” “我全部收在壁橱里。” 洪向松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只见布包里放了服装,以及装杂物的布袋等等。左清打开那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条手巾说: “我回国时候他们发给我这种手巾……” 左清的手巾上印着“留学美国友爱会”的字样。 “原来如此。可是,左清,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自称田三平,住在南光市北城区兴旺小区。” “啊!你说什么?” 洪向松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你是说南光市北城区兴旺小区?” “嗯,是的。夫人,你知道那里吗?” “那就是我们在南光市住的小区啊!” 闻言,田春达不由得睁大眼睛。 杨所长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这样一来,那个蒙面男人和昨晚发生的命案就越发有关联发。左清,你真的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吗?会不会是你的学友,还是归国之后曾经来拜访过你的人,或者是对你怀恨在心的人?” 左清缓缓摇着戴了面具的头说:“我不知道,或许我曾经跟谁说过我们南光家的地址,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特地来红叶谷。” “队长!” 洪向松插话进来。 “刚才你问有没有人对左清怀恨在心,但问题是:被杀的不是左清,而是祝文武哪!” “是,你说的没错。” “对了,夫人。”田队长这时稍微改变说话的语气。 “昨天晚上的会议,只有洪力家的人才能参与吧?” “是啊!除了朱实和古恭先生之外,都是我们家的人。” “那么袁庄有没有……” “你说什么?” 洪向松睁大眼睛,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出席这种场合呢?袁庄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仆人罢了,根本没有资格进那个房间!” “嗯,说的也是,我只是想知道袁庄昨天晚上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事。” “我不知道,不过他可能在补鱼网。因为昨天傍晚他来找我,要我把旧的古筝琴弦给他。” 根据洪向松的说法,袁庄是个撒网高手。洪力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带着他到红叶湖撒网捕鱼,两人甚至曾大老远到天龙川捕鱼呢! “袁庄是个手艺很巧的男人……咦?难道他……” “不,没什么。” 这时,一名警察匆忙跑进来,因为祝文武的尸体已经浮上来了。 ******* 祝文武的尸体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全拜这场暴风雨所赐。 一发不可收拾的暴风雨虽然阻碍了搜索工作,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意外地将祝文武的尸体带到湖面上。 田春达和杨所长一听到尸体浮上来的消息,立刻赶往水闸口。 他们拨开围观群众,只见一位头戴宽边防水帽、身穿防水外套的男子正全身湿淋淋地从小艇上岸。 “啊!昨天实在非常感谢你。” 男子开口对田春达说话。田春达则吃惊地看着对方。原来他是密云寺主持智清法师。 “你乘小艇来的吗?” “是啊!这样比较快。反正在这种暴风雨下总是会淋湿的,于是我决定穿越湖面,结果竟在半路上遇到一桩可怕的事。” “啊!你是指祝文武的尸体吗?” “嗯,是啊!那具尸体没有脑袋……唉!说起来就叫人反胃……” 智清主持皱起眉头,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啊!是啊!真是辛苦你了。” “不,没什么……那么我先走一步。” 智清主持抱着旅行袋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被田春达叫住了。 “啊!智清主持,请你等一下。” “哦?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样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会随时恭候大驾。那么,再见了。” 智清主持走后,田春达这才回头望着湖面。 水闸口外除了警方的汽船之外,还有两三艘小艇如树叶般漂浮在湖面上。 只见脸色凝重的警察在汽船上进进出出,而杨所长也在其中。 过了一会儿,杨所长一边擦着汗水,一边从汽船里走出来。 “怎么样?” “唉!下次就算出钱叫我去看那玩意儿,我也不愿意。” 杨所长皱着眉头,频频叹气。 “那是祝文武的尸体吧?” “是啊!这几天我会请他的家属前来认尸,不过南田医生之前已经检查过两三次了,他说绝对错不了。” 南田是镇上的医生,这回受警方之托前来验尸。 “原来如此,这样应该不会错。对了,死因查出来了吗?我看死者的头部并没有什么外伤……” “嗯,凶手用刀从后背刺向死者胸前,一刀毙命。南田说,死者有可能还来不及喊叫就丧命了。” “那么,凶器呢?” ------------ 193、手印鉴定 “南田说也许是短刀之类的东西。我想洪力家应该有这种刀,因为洪力先生有阵子曾经非常喜欢练刀术。” “这样啊!这就是说凶手先用短刀刺死祝文武,之后再割下祝文武的脑袋……对了,切口呢?” “从切口的形状看来,凶手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把祝文武的脑袋割下来哩!” “这样啊……” 田春达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加强语气道:“尸体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杨所长闻言,面色凝重地搔搔自己的鬓角说:“我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唉!我真不懂,凶手何必大费周章地把尸体丢入湖中呢?” “那么,朱实交给他的怀表……” “我们没找到那只怀表。不知道是被凶手抢走,还是沉入湖底了;不过,我想凶手应该不至于为了隐藏怀表而将尸体丢入湖中吧!” 杨所长正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之际,一位警察顶着小雨跑过来。 “所长,手印鉴定结果已经出炉了。” “哦,是吗?” 杨所长看了田春达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田春达望着杨所长,咽了一口口水。他转身吩咐郝东刑警:“你去通知洪力家的人,请他们在那个大房间里集合,我们随后就到。” “知道了。” 杨所长把后续的事情吩咐完之后,便和田春达前往刚才那个大房间。 但是房间内并无洪力家的人,只有智清主持一人端坐在里面、两人一走进房间,他便眨了眨眼睛说:“啊!有什么事要在这个房间里举行吗?” “是啊!不过你留在这儿没关系,因为你也是关系人。” “这样啊!究竟是什么事呢?” “就是手印的事。我们巳将从寺院带回来的手印和刚才左清在众人面前按下的手印拿去做比较,现在要公布鉴定的结果。” “哦,原来如此。” 智清主持显得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他干咳了一声,并不停换着坐姿。 田春达看着智清主持,一脸严肃地问:“对了!智清主持,应该不是你先想出要比对手印的吧?” 智清主持十分震惊地看着田春达,但他随即又避开田春达的视线,从怀里取出一条手帕,慌张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田春达仍一直盯着他看。 “看来果然有人教唆你这么做。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像你这种人,应该不会对犯罪搜证,或是侦探小说感兴趣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想到指纹、手印之类的事呢?真叫人百思不解。说吧!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这……事实上,前天有个人来到我们寺院,说我们这里应该收藏有左清的手印,还要我拿给他看。我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东西,经他一说才想起来。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他,所以就把卷轴拿出来给他看,那个人静静看完卷轴后,说声谢谢回去了。就因为这样,我突然想到指纹的事,才会通知祝文武和辛有智……” 田春达和杨所长彼此交换眼神。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个人跑来看卷轴,是为了给你一些暗示。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 智清主持先是有些迟疑,后来下定决心说:“是朱实。你们也知道,她跟密云寺的渊源颇深,所以经常上我们那儿玩。” 又是朱实! 唉呀!这些都和朱实有关。 在她那美丽的脸孔下,究竟隐藏有何等深沉的心机呢? 田春达不由得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洪力家的所有成员都到了。 围在左清和洪向松四周的洪力家人,个个都非常激动,唯有朱实静静坐在位子上,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田春达实在不喜欢她那毫无表情的样子,总觉得那张平静的背后隐藏了许多秘密。 由于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那股逼人的静谧,就连鉴定专家也快无法忍受了,他刻意咳了一声后说: “那么,我现在就公布比对的结果。当然,我会给出一份更详细的报告书,不过在这里我想尽量避免使用专门术语,只简单地下个结论……” 专家停了一会儿,又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两个手印完全相同,因此,坐在这里的人的确是左清。” 此语一出,现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房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 忽然,田春达注意到朱实双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仍紧闭双唇,甚至闭上双眼,再度将秘密藏在心中。 田春达此时巳无法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焦虑。朱实究竟想说什么?她又为什么会欲言又止呢? 手印调查的结果终于出炉了。那个戴面具的人果然是左清,而祝文武和辛有智心中的疑惑——会不会有人假扮左清混入洪力家,也巳证实只是他们的错觉。 然而尽管如此,一股沉重的气氛依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静坐在一旁。 指纹这玩意虽不能造假,但有没有其它可以瞒骗他人的方式呢? 田春达也皱眉苦思。 洪力家人虽然各有所思,但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洪向松的表情,她看起来显得有些错愕。 当鉴定专家宣布坐在那里的人是左清时,洪向松脸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过,洪向松可不是傻瓜,她随即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然后以恶毒的眼神骨碌碌地看了在座的每个人一眼。 “各位刚才都听清楚了吧!相信大家以后都不会有异议了,如果还有人怀疑左清的身分,不妨在这儿当面提出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意见,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抗议比较好,所以现场仍一片死寂。 洪向松又接着说:“既然没有人发言,就表示大家都没有异议;也就是说,大家都承认这个人就是左清。田队长,非常谢谢你。那么,左清……” 戴着面具的左清点点头,从洪向松身后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田春达忍不住再看朱实一眼,只见她又一次双唇微动,好像想说些什么。 ------------ 194、洪力的秘密 田春达握紧双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朱实的嘴唇,可是朱实这次依旧又硬生的把话吞了回去,并低垂下头。 而洪向松和左清也已经离开房间了。 朱实究竟想说什么呢?她三番两次想开口,却又难以启齿,所以田春达对她的犹豫不决实在感到相当厌烦。 事后田春达想起这段,总觉得当时应该强迫朱实开口才对。 因为如果当时朱实开口的话,祝文武命案之谜就可以解开,甚至还可以防范后续的杀人事件也不一定呢! 当洪力家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之后,田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证实左清的身分,就可以让我们更进一步了解整个案情。唉!这个命案犹如剥洋葱般,非得一层一层剥开不可。” 祝文武的尸体当天就送去解剖了,根据解剖报告,他的死因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伤口深及胸部,而案发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从伤口的刀痕看来,凶器可能是一把短刀。 由于祝文武的尸体验尸后便交由家属处理,而洪力家又信奉佛教,所以在这种场合下,自然少不了密云寺的参与。 田春达也参加了这场守灵仪式,席间,他从智清主持那儿听到一件小道消息。 “田春达先生,最近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 田春达一问,智清主持便笑着说: “唉呀!其实是洪力先生的秘密。不!不!其实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而且在红叶谷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不过我最近真的掌握了更确切的消息哦!” “快告诉我,洪力先生的秘密是什么?” 田春达对此也颇感兴趣,音调不由得有些急速,只见智清主持油腻腻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厌恶的笑容说道: “哦,你也想知道这件事啊!嘿嘿!这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哦!” 智清主持吊足田春达的胃口后,才缓缓说: “其实,朱实的外祖母和洪力先生之间有暧昧关系呢!” “什、什么?” 田春达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他旋即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看看四周。 还好大家全都聚集在对面,没有人注意到他。 田春达慌忙把茶碗里的茶一口饮尽。 刚才智清主持的那一番话,对田春达而言犹如晴天霹雳。由于这件事并未记载在“洪力传”里,所以田春达一直不知道。 不过田春达的吃惊,反而让智清主持觉得很意外,他眨眨眼睛问道: “田春达先生,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因为‘洪力传’里并没有记载这件事。” “当然啦!这种事总不能拿出来讨论吧!可是,古恭先生真的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吗?” 古恭律师是位绅士、当然不会在他人背后谈论别人的隐私。 但是,朱实外祖母和洪力先生之间的暧昧关系,会不会和这次的杀人事件有关联呢? 田春达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问道:“原来如此,但刚才你说掌握了明确的证据,又是怎么回事呢?” 智清主持忍不住开始炫耀自己的新发现。 “喏,就是这样……” 他双膝向前移动,向田春达叙述整个经过。 原来智清主持前阵子整理密云寺的收藏时,发现了一个旧箱子,这个箱子是和左清的指纹一起送到寺院收藏的。那个箱子埋在许多杂物之中,上面又蒙上一层灰尘,所以之前智清主持并未注意到这个箱子,不过当他发现到这个箱子的时候,也就打开来看了。 “原来如此,因此你无意间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了。那么,箱子里究竟有什么?”田春达问。 “都是些信件、帐薄、日记、备忘录……等等。我稍微看了其中几封信,发现全是朱实外祖母和洪力先生之间的情书……我想,洪力先生那时大概还是个俊秀少年吧!” 智清主持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他随即又一脸正经地说:  “田春达先生,虽然如此,但我还是非常尊敬洪力先生。毕竟洪力先生不只是我们密云寺的大施主,更是红叶谷的巨人哪!我很想了解这位巨人的传记,不过,我并不想跟‘洪力传’一样,只写些他漂亮的事迹,而要表现出他真正的一面。 当然,我写这些事绝对不是想中伤洪力先生,相反的,我认为这正可以告诉人们他伟大的一面。因此,我想彻底调查一下箱子里的内容,说不定可以从中寻得一些不为人知的宝贵文献呢!” 智清主持拼命为自己不当的行为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田春达根本无心去听这些话,他的脑子巳被这个惊人的秘密震得嗡嗡作响。 近来举行正式守灵仪式的家庭已经越来越少了,一般差不多都只守到十点、十一点,也就是所谓的半守灵。 尤其像洪力家这种彼此充满恨意的家族,除了死者的父母和妹妹之外,根本没有人想彻夜守灵,而且守在身首异处的死者旁边,相信任何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因此,在古恭律师的提议下,守灵仪式十点左右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暴风雨虽然已经平息,可是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好像随时会有风雨似的。 田春达和古恭律师在雨中结伴离去,没想到在那之后,洪力家又再度发生一起事件。 这个事件和昨晚的祝文武事件,以及稍后发生的第二起杀人事件、相较之下似乎微不足道,可是这个事件本身却隐藏了非常重大的意义。 事件的主角同样是朱实。 ******* 守灵仪式一结束,朱实就立刻回到自己的住所。 她的住所是由五个房间构成,其中也有客厅、玄关和浴室,属西式建筑。 数年来,朱实都和袁庄住在这里。 当时朱实一回到住所,祝文武的妹妹小叶就来了,说是有话要对朱实说。 从早上起,朱实就被一连串的紧张气氛弄得筋疲力竭,她很想洗个热水澡,早点上床休息,可是在祝文叶的坚持下,她不好拒绝,只好请祝文叶到客厅。 ------------ 195、可怕的人影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哥哥的事。听说我哥哥被杀之前,曾经跟你见过面?” 祝文叶嘴里虽这么说,但了解洪力家内幕的人一定不会相信这两个人谈话仅止于止。 祝文叶并不是个丑女孩;相反的,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位美女。 但是由于同一个屋檐下还住着朱实这号世纪大美女,于是祝文叶的美貌立刻被比下去了。 然而,即使如此,在洪力的遗嘱公开之前,祝文叶本身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朱实。不,应该说,朱实在祝文叶的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虽然朱实的确是个大美人,可是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仰人鼻息、寄居在洪力家的可怜虫罢了。 再说祝文叶始终认为,她身为洪力外孙女,再怎么说也该有一份遗产才是。 所以她一直深信,辛有智一定会毫不犹疑地选择她。 祝文叶从小就喜欢辛有智,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感情越来越无法自拔。而辛有智似乎也不讨厌祝文叶,如果顺利的话,辛有智狡猾的父母一定会为了能多分得一些洪力家的财产,而鼓励儿子迎娶祝文叶。 但是事情并不如祝文叶原先所想的那般美好,当她知道自己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的同时,也了解到自己向来不以为意的朱实现在巳成为带着光环的幸福女人,而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连辛有智也开始对朱实摇尾乞怜了。 这件事对祝文叶来说,无疑是项奇耻大辱,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来找朱实,也正是为了此事。 毕竟祝文武死了之后,朱实选择辛有智的机率就相对提高了。更何况左清现在巳变得面目全非,叫人不敢正视,所以祝文叶不得不感到提心吊胆。 这两个女人究竟在朱实的客厅里谈了些什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因为要祝文叶说出她们谈话的内容,就像要她说出藏宝地点般的困难,而朱实这位不爱议人长短的女性,也绝对不会说出中伤祝文叶的话。 总之,她们谈了半个钟头后,朱实送祝文叶离去,并立刻打开寝室的门。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寝室除了这扇通往客厅的门之外,并无其它的出入口。 因为朱实想早一点休息,所以送走祝文叶之后,她立刻打开寝室的门,扭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叫声,传遍整间寝室…… 第二天,朱实回答田队长的侦讯时,曾这么叙述道:“嗯,我一打开寝室的电灯,就看到一个人从寝室里跳出来。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以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人身上似乎穿着军服,他把战斗帽压得很低,还用围巾把脸遮起来……就因为这个缘故,他那对炯炯发亮的眼睛才更让我觉得印象深刻。 由于那个人就像一阵黑色的旋风突然向我扑来,我忍不住尖叫一声,那个男人随即把我撞开,往走廊的方向跑走了;接下来的事就跟别人叙述的一样。” “对了,朱实小姐,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躲在你的寝室?” 对于田队长这个问题,朱实是这样回答的—— “不知道,不过我后来发现好像有人翻过客厅。不,我并没有东西被偷,我想,这个人可能只是在找某样东西罢了。因为当时我和祝文叶正好回来,所以那个人便慌慌张张躲进寝室。嗯,如你所见,我的寝室只有一个出口、并没有其它通道,而窗子也全部关起来了,要是他想开窗,势必会发出声响;因此他只好躲在寝室里,直到祝文叶离去为止。” “原来如此,那么你认为这个男人究竟想找什么东西?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那个男人觊觎的呢?”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男人一定是在找小东西,因为我有个装着戒指、耳环的小抽屉被打开了。” “但是你并没有遗失任何东西?” “是的。” 朱实的惨叫声响遍整个洪力家时,刚好家中所有的男子都有不在场证明。 首先是左清,那时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件事除了洪向松之外,智清主持也可以作证,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智清主持当晚住在洪力家,而且还在洪向松的房间聊了一会儿,所以他也听到那声惨叫。事后,他曾就当时的情况做了这样的说明: “当时大约十点左右,我正在洪向松夫人的房间聊天,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我们两人都站了起来,这时左清也从隔壁房间跑进来,说是朱实的声音,然后便光着脚冲出庭院。我吓了一跳,连忙来到走廊,但是已经见不到左清的人影了。因为昨天晚上天色相当暗,加上当时的雨势也不小……” 接下来是祝文武的父亲祝寅,他当时正和妻子洪向竹守在儿子的灵堂前。这件事除了洪向竹这外,另有三个女佣可以作证;因为女佣们正在清扫守灵的场地。 最后是辛有智和他的父亲辛吉,他们听到惨叫声时,正好在自己的房间内准备上床睡觉。这件事除了辛吉的妻子洪向梅之外,替他准备寝具的两个女佣也可以作证。 而辛有智一听到惨叫声立刻脸色大变地冲出去,辛吉也跟在后面跑出去一看究竟。 但是距离朱实房间最近的,莫过于祝文叶。 她才离开朱实房间,一来到走廊上,便听到那声惨叫。祝文叶在惊吓之余立刻往回走,没想到却看见有两个人正撞在一块儿。 一个是穿军服的男人,一个是袁庄。 “什么?你、你说什么?袁庄和穿军服的男人撞在一块儿?” 听到这段证词时,田队长很是惊讶。 这也难怪,因为他一直怀疑这个穿军服的男人是袁庄,如今这种假设却被祝文叶的证词击得粉碎了。 “嗯,没错。不只我亲眼看见,之后我还和袁庄交谈呢!” 祝文叶特别强调这一点。 当时穿军服的男人撞上袁庄后,便立刻跳到走廊外面逃跑了。 ------------ 196、令人恐惧的脸 由于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玻璃门,所以他大概从拉门外面的阳台往下跳到庭院里离去的。 “如果我那时候追上去,一定可以追到那个男人的;可是我顾虑小姐的安危……” 袁庄咬牙切齿地叙述当时的状况。 因为他一直以为守灵就是要守到天亮,所以并不知道仪式结束的事,当然也就不知道朱实已经回房间了。后来他听到朱实的惨叫声,才赶回去一探究竟。 “不,我没有看见他的脸,因为他用围巾围住他的脸……” 袁庄和祝文叶跑回客厅照顾朱实的时候,辛有智和他的父亲辛吉也赶来了。大家正议论纷纷地讨论这件事,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既尖锐、尾音又拖得很长,还夹杂着风雨声。 大伙儿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面面相觑。 “好像是男人的声音。” 朱实惊魂未定地说。 “嗯,是从瞭望台那儿传来的。” 辛有智胆怯地眯起眼睛。 “会不会是左清表哥?” 此话一出,朱实整个人立刻跳了起来。 “大家一块儿去看看吧!袁庄,去拿手电筒。” 此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一行人走着走着,忽然看见祝寅和智清主持迎面而来。 “怎么回事?刚才那声惨叫……” 祝寅语气急促地问。 “不知道,不过我们怀疑好像是左清的声音。” 辛有智不安地回答。 接下来一行人便直奔瞭望台,却发现有个人正躺在瞭望台的楼梯下面一动也不动,朱实差点被他绊倒。 “啊!这里有一个人……袁庄,快拿手电筒来!” 原来发出惨叫声果然是左清!当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左清的脸上时,一行人全都忍不住叫了出来,并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 左清并没有死,他只是被对方一记右勾拳击昏了。不过当他被打倒的时候,脸上的面具也跟着飞了出去,所以现在裸露在外的是一张恐怖得难以形容的脸,从鼻子到两颊全是些不成形的暗红色肉块! 祝文叶见状立刻放声尖叫,但是朱实却张大眼睛,一直盯着那张可怕的脸看。 ******* 田春达又询问了左清。 左清说他一听到朱实的叫声便冲出去,正好看见有人往瞭望台走,可是当他跑到那儿时,对方却突然在楼梯下出手攻击他……” “原来如此。” 左清今晨早上显得非常沮丧,因为昨晚他昏迷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他那张丑陋的脸;被别人看见也就算了,偏偏连朱实也看到,难怪左清这么难过、沮丧。 “对了,田队长,你知道那个蒙面男子的下落吗?”左清问。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这里只是小镇,应该不难查出那个人的下落。” “那个男人应该留有什么足迹吧?” “嗯,我们在朱实的客厅和寝室里发现许多泥泞的鞋印,但是在建筑物外就找不到任何鞋印了,因为昨晚一直下雨,鞋印全都被冲掉,所以很难查出这个人究竟逃往何处了。” 田春达默默思考着,又对杨所长和郝东说: “昨天晚上发生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可是意义重大呢!因为这可以证明蒙面男子并不是由目前住在洪力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乔装打扮而成的。”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田队长,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在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田春达轻轻地摇摇着头。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不过,这个人一定和洪力家有某种关联,因为他先是在旅客登记簿上填写洪力家在南光的住址,昨天晚上又跑到朱实房间找东西……” 杨所长点头,看着田春达说: “是啊!这个人甚至对洪力家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呢!” “嗯,洪力家的建造方式非常复杂,我来了两、三次,到现在还摸不清这家的地理环境;但这个人居然能顺利找到朱实的房间,可见他对洪力家的地理环境相当清楚。” 杨所长静静想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说: “总之,只要抓到那个男人就真相大白了。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有人乔装打扮成那个男人,以至搜查方向发生偏差,所幸如今巳弄清楚这一点,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抓到那个男人。” 但是,事情并非如杨所长所想那么单纯,因为不论警方如何大力搜寻,那个军装打扮的蒙面男子依然音讯杳然。 唯一的线索是十一月十五日——也就是祝文武被杀那天的傍晚时分,许多人看见这个男人在上红叶站下火车;甚至还有许多人见到他从上红叶徒步走到下红叶。而那班列车自南光出发南下,所以那个男人大概来自南光。 由此可见,那个男人真正的目的地应该是上红叶。 因为下红叶也有火车站,若他想到下红叶,应该再搭一站到下红叶才对。 不过,那个人之所以刻意步行到下红叶,并投宿在柏屋旅舍,大概是因为不方便投宿在上红叶的旅社吧! 由于有好几个人曾看见那个男人走出柏屋,而且其中有三个人甚至还说在后山见到这样的男子,所以警方立刻派人手调查环湖山区,结果却仍徒劳无功。 总之,这个男人从那之后便消息全无了。 在警方的搜索下,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祝文武被杀身亡之后的第十天,洪力家再度发生第二起杀人事件。 而不可思议的是,导致这次事件发生的人物又是朱实。 ****** 由于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所以尽管冷风飕飕,但在暖阳之下依然让人感觉十分舒畅。 朱实就在这天迎着阳光将小船划向湖面。 当然,今天她是瞒着袁庄,一个人偷偷乘着小船出游。因为自从那次发生小船事件之后,袁庄就不准她再划小船了。 这几天来,朱实一直感到很郁闷,不但每天被警方问话,还得忍受洪力一家不时对她投来混杂着憎恨、巴结和嫉妒的眼神,她觉得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其中辛有智一家对她发动的凌厉攻势尤其令她难以忍受。 ------------ 197、他要对美女施暴 以前辛有智的父母从不曾正眼瞧过她,这阵子却极尽谄媚之能事,不过他们那种巴结谄媚的态度,实在叫朱实全身起鸡皮疙瘩。 因此,久未来到湖面散心的朱实在离开这些惹人心烦的事之后,顿时觉得心情轻松极了,似乎只要这么划着小船,什么烦恼都可以一扫而尽。 不知不觉中,朱实已经划到湖心。 她放眼望去,此时湖面上完全看不见任何小船的影子,午后两点的时光是如此寂静详和。 朱实于是松开船桨,整个人仰躺在小船里,静静仰望着穹苍。 过了半响,她悄悄闭上双眼,流下两行热泪。 忽然,远处传来吵杂的汽艇引擎声,一开始朱实并不在意,直到她发觉引擎声正渐渐朝自己逼近,这才起身回头。 没想到乘汽艇而来的人竟是辛有智。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四处找你呢!” 辛有智爽朗地笑道。 “有什么事吗?” “刚才杨所长和田春达队长来家里,说有重要的事,叫大家快回去集合。” “哦,原来如此,那么,我现在就回去。” 朱实正准备摇桨时,辛有智却将汽艇驶近小船。 “划小船哪来得及?喏,坐我的汽艇吧!杨所长说事情紧急,你就别再耽误时间了。” “可是。这小船……” “一会儿我再派人来把它划回去。快上汽艇;否则动作太慢,杨所长说不定会发脾气呢!” 由于辛有智的态度和言词都是那么自然,朱实也就不疑有它了。 “好吧!” 朱实点点头,将小船划向汽艇。 “不,我稳住汽艇,你小心点。” “嗯,没有问题的。” 她小心翼翼地登上辛有智的汽艇,但汽艇还是摇晃得很厉害。 “危险!” 朱实一个踉跄掉进辛有智的怀中,就在这一瞬间,辛有智看似要扶住朱实的手臂却突然捂住朱实的鼻孔,而且他手上还握着一条浸湿的手帕。 “啊!你想做什么?” 朱实奋力挣扎,然而辛有智的手臂紧圈着她,令她根本动弹不得,而那条湿手帕中还透出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直窜脑际。 “啊!啊!唔……” 朱实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她瘫在辛有智的臂膀里昏迷了。 辛有智则轻轻拨弄朱实额前松乱的秀发,并在她的额头上温柔地印上一吻,同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此时,辛有智的一双眼睛巳因为欲火中烧而闪闪发光,不过他仍硬生生吞了一口口水,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 之后,这艘汽艇朝着与洪力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除了偶尔飞过的鸢鸟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出事了。 ******* 距离红叶谷镇对岸一里处,有个叫丰田村的贫穷村落。 在蚕茧极为抢手时,丰田村村民的收入倒还不错,但是近年来由于生丝出口业很不景气,连带也影响到整个村落的收入。 这个村落的最西边,有一条小河流经此处,将沿岸冲积成了一个三角洲。这个三角洲逐年增大,但因平日很少有人走动,所以此时三角洲上巳长满干枯的芦苇,景色十分萧条。 辛有智的汽艇很快驶入这个三角洲。 一来到这里,辛有智便放慢汽艇的马力,以那只狐狸般的眼睛滴溜溜地巡视四周。 可是他放眼望去,除了干枯的芦苇之外,别无他物,已经收割的田地和桑树园里,更是见不着半个人影。 天空中那只鸢鸟依旧盘旋不巳,似乎在窥视着这边的动静。 辛有智为了避人耳目,继续朝芦苇间驶去。 没有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栋西式建筑物,这栋建筑的外表看上去犹如一栋废墟,但它可曾是风光一时的建筑物呢! 事实上,这个丰田村正是洪力家的发源地,而立于芦苇尽头处的那栋建筑物便是洪力最初建造的家园。然而,由于丰田村在交通运输上极为不便,因此洪力将事业中心移到上红叶的同时,也在那里另盖了栋新的宅第。 洪力家搬迁之后,就没有人再住进丰田村的这栋建筑物里,不过对洪力家而言,这栋建筑物的纪念意义远超过它的实际价值,所以它就这么被保存下来了。 由于无人居住,这座老宅逐渐荒废。尤其是洪力去世之后,它越来越荒凉,近来还有些好事者称它为鬼屋。 而今天辛有智的目标就是这栋老建筑物。 这栋建筑物原本是面向湖面而建,如今随着三角洲逐年增大,它离湖边也越来越远。 因为靠近建筑物附近的小河水浅泥深,汽艇不容易运转,辛有智便顺着小河而上,把汽艇停在长满芦苇的河边。 辛有智好不容易把汽艇拴好后,这才跳上三角洲。 忽然,有两、三只鸟从芦苇丛中振翅高飞,令他吓了一大跳。 “哼!吓我一跳!” 他喘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并看着朱实昏睡的脸庞。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战栗传遍辛有智全身。 啊!昏迷中的朱实是如此美丽! 刚才用浸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时,她曾奋力挣扎过,以致于秀发显得有些散乱,然而尽管如此,依旧无损她的美丽。 从芦苇间渲洒而下的阳光,在她略微汗湿的额头上形成金色的斑痕,她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 辛有智咽了一口口水,慌张地望了望四周,十分担心有人会觊觎他这道佳肴。 等他确定四周没人后,便跪在长满芦苇的三角洲上,静静欣赏朱实的睡颜。 他之所以还没有采取行动,一方面是因为美人总是令人百看不厌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着实无法下定决心。 他就这样一边咬着指甲,一边凝视着朱实的脸蛋;就像淘气的孩子一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恶作剧似的。 或许是朱实绝世的美艳,反而削弱了他的勇气吧! “哼!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迟早会结为夫妻的。” 辛有智咕哝了一句,然后下定决心,伸出手臂抱住朱实的身子。 水中的泥鳅因为汽艇的晃动,在芦苇间四处逃窜。 当辛有智把朱实抱起来的那一瞬间,朱实暖暖的体温、如新鲜水果般的处女芳香,以及滑嫩肌肤下清晰可见的血管脉络……都几乎让辛有智丧失理智。 ------------ 198、他的强暴没有得逞 他只得强忍住高涨的欲望,抱着朱实,双眼布满血丝地走在芦苇丛间。 即使十一月的空气相当冰冷,但淋漓的汗水仍顺着他的面颊滑下。 走过芦苇丛之后,就是一道围墙;涂着白漆的栅栏大半都巳斑驳,上面尽是一些烂泥,而围墙里也是一片干枯的芦苇。 辛有智抱着朱实,毫不犹豫地走进围墙里。 他在干枯的芦苇间小心翼翼地穿梭,一步一步接近废墟。 辛有智不想被人看见,而且也不能被人看见。不论在湖面上,还是在陆地上,他都必须非常小心。 突然间,辛有智整个人蹲在芦苇丛中,惊慌地窥探着四周的动静。 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人正在某处盯着他看! 辛有智的心脏急速鼓动着,额头也全是粘呼呼的汗水。 可是四周依然如此寂静,似乎没有什么异状,唯一的声响便是风扫过芦苇丛所发出的声音。 又是一阵风呼啸而过,摇摆的窗帘不时拍打在只剩下窗框的窗户上。 破烂不堪的窗帘到处都是脏污的痕迹,每刮起一阵风,它们便啪哒啪哒地拍打在窗框上。 然而,就因为它如破烂,才能依然留在这栋废墟里,没有被人盗走。 辛有智忍不住发出几句咒骂,也不知是气自己胆小,还是气那不识相的风。 他再次窥探过四周的动静之后,便抱起朱实,奋力走离芦苇间,进入废墟的大厅。 一进大厅,刺鼻的霉味随时即扑鼻而来;而蜘蛛网也如帘幔般从墙壁、天花板垂挂下来。 辛有智忍不住别过脸去,气喘吁吁地走上楼梯。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再度倒吸一口气,伫立在楼梯旁。 楼梯上留有带泥的鞋印,可见最近一定有人上过这个楼梯。 他屏息凝视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带泥鞋印不只一个! 从玄关到走廊间都是鞋印。 辛有智这才想起,警方最近好像曾派人前来这栋废墟搜寻蒙面男子的下落,因此,这些鞋印大概是那些警察们留下来的。 他想到这儿,虽然安心不少,但还是尽量放轻脚步,登上楼梯。 二楼其实跟一楼差不多残破,一如前面所说,所谓的玻璃窗只剩下窗框,就连窗框都残缺不全了。 辛有智四处打量过之后,决定用脚踢开其中一扇房门,把朱实抱进去。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装饰、相当杀风景的房间。然而尽管如此,房间角落里仍有一张铁床、一张破草席,以及一把结实的椅子。 辛有智把朱实轻轻放在草席上,然后一边拭去汗水,一边以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不停察看周遭的动静。 这一切似乎都处理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把朱实诱拐到这栋废墟里,所有的问题都将在下一瞬间有了定论。 只要这件事一结束,就算朱实哭得死去活来,只怕也由不得她了;届时我就可以一举掌握美色、金钱和权力! 辛有智实在太兴奋了,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连膝盖也不停地颤抖。 他先以颤抖不巳的手指解开领带,然后依次脱下大衣、白衬衫,并将它们顺手往椅子上一扔。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窗子上既无玻璃,也没有窗帘,似乎不大妥当。 因此,他再度巡视屋内。 “哼!管他的。反正不可能会有第三者知道这件事,而且当事人现在也乖乖地躺在这儿,根本不懂得抗议!”辛有智于是跑在床上,将朱实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褪去。 当朱实光滑的肩膀、白嫩的胸部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时,辛有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亢奋。 他的指尖像是染上毒瘾般,不停颤抖着,呼吸也相当急促。 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响,接着便是有人踩踏地板的声音。 辛有智慌忙跳下床,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撂倒来敌的架势。 可是,过了半晌,他都没有再听到声响。 辛有智还是不放心,便离开房间,四处巡视一番。 屋内并没有任何异状,只是厨房角落有一个老鼠窝,里面还有刚生下来的小老鼠。 “哼!难道是这些老鼠发出的声音?”辛有智口中一面念念有词,一面登上楼梯。他正准备打开房门时—— “咦?刚才离开这里的时候,房门明明是开着的呀!这会儿怎么关上了呢?” 他握住门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看见房内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地向床边走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震惊不巳,只见朱实一丝不挂的胸部上面,竟然有人为她加盖了上衣! 辛有智的双脚就像被地板紧紧吸住似的,根本无法动弹;他原本就十分胆小,今天这个行动他可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才付诸实行的,而且自从着手进行之后,他便不断感到心惊肉跳,随时担心被人发现。 此时辛有智更是全身冷汗直流,他想说话,但舌头却早巳不听使唤。 “谁……是什么人……”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 蓦地,隔壁房间的地板像是回应他的话般发出声响。 啊!是谁在隔壁房间? 唉!刚刚进来时,为什么不事先确认一下呢?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果然不是错觉,那个人现以就藏在隔壁的房间里…… “什么人?出来!是谁躲在那儿?” 辛有智说完,便伸出手,缓缓打开那扇门。 他很快就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头戴战斗帽、用围巾围住脸部的男人…… ******* 一个钟头之后,有电话打到洪力家找袁庄。 “是袁庄吗?哦,别管我是谁。朱实现在在丰田村的废墟里,洪力家以前住的那栋房子的二楼左边第一间房间,你快点来接她回去吧!但是记得不要惊动其他人哦!让别人知道的话,朱实会感到难堪的。对,最好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我想朱实应该还在昏迷,不过你不必担心,她只是被人迷昏了,时间一到自然会醒过来,没什么大碍的。那么就拜托你了。记得哦!要尽快来处理。” 窗处隐约传来的鸟语渐渐唤醒了朱实,她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想伸出双手坐起身。 ------------ 198、辛有智失踪 虽然她已经清醒了,但一时之间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好张着一双大眼睛环视四周。 此时朱实只觉得头疼,而且全身虚软。 怎么睡醒了还感到这么疲倦呢?这跟平日早晨起床时有感觉不同呀!难道我生病了? 就在朱实百思不解的时候,湖心发生的那一幕景象突然跑进她的脑海里。 汽艇摇晃得很厉害……我被辛有智紧紧抱住……一条手帕捂住我的口鼻…… 想到这里,朱实忍不住跳下床,全身颤抖不巳;她紧紧抓住衣服的领口,仔细凝视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我感觉头重脚轻?难道这表示我已经被辛有智侵犯了吗? 这么一想,朱实顿时感到怒不可遏,愤怒之余,一股难言的悲痛和绝望也从她心底升起。 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强烈的绝望让她感到四周一片昏暗。 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心里不断提醒着她—— 我现在正坐在寝室里,而且连衣服都好端端的穿在身上。难道辛有智为了玷污我,才把我带到这个房间来吗? 不,我不相信。 那么,辛有智是在达到他邪恶的目的之后,才把我送回这个房间? 突然,门外传来一些声响。 朱实慌忙将毛毯紧抓在胸前,并冷冷开口问道: “是谁?” 因为没有人回答她,于是她又问了一次: “是谁在外面?” “对不起,小姐,我很担心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的语调还是那么恳切,没有任何修饰,却仍充满挂念。 不过朱实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她仍是不断在心里想着——袁庄知道我被辛有智欺负了吗? 直到袁庄又问了第二遍,朱实才勉强开口:  “嗯,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哦,这么就好。对了,小姐,这里有个你非看不可的东西,我想你最好早一点看比较好……不,早一点看你会比较安心。” “什么东西?” “一张小纸条。” “你说我看张纸条就能安心?” “是的。” 朱实想了下才说: “那么,你从门缝里把纸条送进来吧!” 因为此时此刻朱实并不想见任何人,就连平日服侍她的袁庄也不例外。 “好的,那么我就从这里送进去了,想必你看了就能安心。等你情绪稳定之后我再来找你,好好休息。” 袁庄那温柔、慈爱的语调,令朱实忍不住掉下泪珠。 “袁庄,现在是什么时候?” “十点多。” “这个我知道……” 朱实看着枕边的闹钟,低声说着。 袁庄这才注意到朱实话中的意思。 “啊!是我会错意了。嗯,现在是昨天的隔天早上,也就是说,离昨天巳过了一个晚上,这样你清楚了吗?” “哦,我知道了。” “那么,我这就把纸条送进去。对了,田队长派人来找我,我这就去回话。” 袁庄的脚走声渐渐步远后,朱实才缓缓从床上爬起。 她从门缝拾起袁庄刚才塞进来的纸条,并拿着纸条回到床边。 只见这张像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小纸条上,写着一些潦草的字。 朱实吃力地辨识着纸上的文字。 这张纸条上的字体看起来极不自然,想必是写字的人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分,因此故意隐藏笔迹。 纸条上只写着这这样的句子—— 辛有智失败了。 仅此证明朱实小姐现仍纯洁一如往昔。 无名氏 这是真的吗? 这位无名氏究竟是谁? 不,不!最重要的是,袁庄为什么会拿来这张纸条? “袁庄!袁庄!” 朱实连忙叫唤袁庄,可是隔了许久,门外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她想了一会儿,便跳下床,穿好外衣。 虽然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可怕的疑惑一分钟不解决,她就一分钟坐立难安。 朱实穿好外衣,擦上淡妆之后,来到走廊上找袁庄;可是放眼望去,总不见袁庄的身影。 对了!他说田队长叫他去问话。 想到这里,朱实便沿着走廊往正房走。 她来到大厅,推门一看,原来大伙儿都聚在那里。 “啊!是朱实!” 祝文叶第一个看见朱实,立刻跑过来。 “听说你不舒服,现在觉得怎么样?你的脸色不大好呢!” 祝文叶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她自己的脸色也很差。 “嗯,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朱实看了看大厅,皱着眉头问: “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刻杨所长、田春达、郝东以及洪力一家全都聚集在大厅里,但却不见辛有智的人影,而袁庄脸上则露出相当固执的神情,这令朱实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祝文叶看着朱实,眼中充满不安。 “辛有智不见了,从昨天晚上就……” 朱实闻言,一下子羞红了脸。 祝文叶是不是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所以才想套我的话呢? 但她仍强自镇定地说:  “哦,是吗?” “洪向梅阿姨和辛吉姨丈都非常担心,大家都怕是不是又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才打电话给田队长。” 祝文叶说到最后,忍不住语带哭腔。 看来辛有智失踪,祝文叶比辛有智的父母还要担心、着急。 这时,田队长也从大厅里走出来。 “朱实,听说你人不舒服,不碍事吧?” “我还好,多谢关心。”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进来一下?有些问题想请你帮忙。” 朱实看看田队长,又看看大厅里正吹胡子瞪眼的袁庄,只得说: “究竟有什么事?” “喏,进来再说。” 不得己,朱实只好走进大厅,坐在田队长指定的座位上;祝文叶则站在朱实的椅子后面。 而辛有智的父母、洪向竹夫妇、以及洪向松、左清也都各就各位地坐在大厅中。 田春达则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着大家。 “刚才大家已经听祝文叶说过,辛有智从昨天晚上起便下落不明,也许他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不过当事人的父母仍非常担心,希望我们警方能协助找寻辛有智的下落。” 田队长说到这里,忽然目光犀利地看着朱实,并将话锋一转—— “我们进行了种种调查之后,发现也许袁庄知道辛有智的下落。可是刚才我问袁庄,袁庄却坚持这件事和朱实小姐有关,除非你允许,否则他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因此,能不能请你叫袁庄告诉我们这件事?” ------------ 199、无名氏在行动 这一瞬间,朱实不由得感到全身冰冷。 她闭上眼睛,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为何跑出来,就在她迟疑着该不该开口之际,突然,有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朱实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祝文叶正泪水盈眶,以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实不得不捏紧手中那张“无名氏”写的纸条,缓缓地开口: “是的,关于这件事,我自己也想问问袁庄。但是在听袁庄说出这件事之前,请各位先听我说一些话,否则你们可能无法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接着,朱实便红着脸,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在湖心的那件事告诉大家,她一边说,放在膝上的手也一边微微地颤抖着。 当朱实说完之后,大伙儿都愕然地看着她。 田队长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冒失,只好不时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祝文叶则睁大眼睛,紧紧握住朱实的手。 朱实见状,随即拍拍祝文叶的手说: “上了汽艇之后,辛有智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我完全不清楚。” 朱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鼓一起勇气继续说: “刚才我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老实说,我比大家更想知道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辛有智到底有没有对我……” 虽然她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那股愤怒的感觉巳在她心中化成一道炽热的火焰,使得她的语气越来越尖锐、高亢。 一旁的祝文叶只能悲痛地握着她的手。 “袁庄,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必有所顾虑。就算是再糟的事,我也愿意面对。只要你原原本本将真相说出来,知道吗?” “小姐,你看过那张纸条了吗?” “嗯,看过了。请你待会儿也顺便说明一下关于这张纸条的事。” 袁庄舔了舔嘴唇,这才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昨天发生的那件事。 然而不擅言的他,实在无法把话说得很流畅,所以田队长和朱实只好不时插口问他。 根据袁庄所说,昨天傍晚四点左右,他接到一通不知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这通电话告诉他,朱实现在正在丰田村的废墟里,还说事态严重,而且关系着朱实的名誉,所以最好由袁庄独自把朱实接回来,千万不要惊动其他人。对方说完这些之后,便挂上电话了。 “因此,你就去接朱实?” “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便悄悄地划船去。” “那么,朱实真的在丰田村的废墟里吗?” “是的。” “那时辛有智还在不在那里?能不能请你把当时的详细情形说一遍?” “当时小姐躺在床上,脸色非常难看,我几乎以为她死了。后来我发现小姐的嘴边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所以她应该只是被药迷昏了而巳。 “辛有智……辛有智怎么样了?” 洪向梅歇斯底里的叫声响遍整个大厅。 袁庄一听到洪向梅的声音,忍不住转过头去,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辛有智那个畜牲也在那儿!不过,虽然他跟小姐在同一个房间里,却什么事也干不了,因为他光着上半身被绑在椅子上,而且嘴巴还被布团塞住。” “袁庄,是你把辛有智绑起来的吗?” 一旁的田春达急急追问。 “不,不是我。我想那大概是打电话给我的‘无名氏’的杰作吧!” “无名氏?” 田队长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刚才那张纸条你带来了吗?” 朱实点点头,默默把纸条递给田队长。 田队长长看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地扬起双眉,并立刻把纸条交给杨所长。 杨所长也十分惊讶地张大嘴巴。 “袁庄,你在哪里找到这张纸条的呢?” “我到的时候,这张纸条巳被放在小姐的胸前了。” “原来如此,田队长,这张纸条最好妥善保存,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很重要的证物。” “嗯,那么就先放在我这儿吧!” 田队长把纸条收进口袋里,然后问道: “对了!袁庄,接下来你就直接带朱实回家了吗?” “嗯,是的。啊!对了,我是划小船去的,但是回程时,我故意开辛有智的汽艇回来。” “那么,辛有智……辛有智怎么样了?” 洪向梅再度尖声问道。 “辛有智啊……我又没有义务带他回来,所以我想他大概还在那房间里吧!” 袁庄格格地笑着。 “天啊!被绑着……嘴里还塞着布团……” 洪向梅又惨叫一声。 “对、对!就是这样,而且他还光着上半身呢!我嫌跟他说话会弄脏我的嘴,所以就让他坐在那儿挣扎。哦!不只是这样,临走前我还赏了他一记耳光,哈哈哈哈……” 洪向梅听到这里,忍不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谁快去救救那孩子?不然那孩子会冻死的。” 一会儿工夫,一艘汽艇便驶出洪力家的水闸。 这艘汽艇上坐着田队长、杨所长、郝东、辛有智的父亲辛吉、负责带路的袁庄,以及吵着一定要跟来的祝文叶。 汽艇开到丰田村的三角洲时,大伙儿都看见袁庄昨天留下的小船还漂浮在芦苇丛间,由此可知,辛有智应该还在废墟里。 一行人在袁庄的带领下来到那间简陋的房间,只见辛有智上半身裸露、嘴里塞着布团、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脑袋还低垂在胸前。 “哈哈!那家伙昏过去了!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袁庄愤恨难平地咒骂了几句,辛吉则连忙跑到辛有智身边,取出塞在儿子嘴里的布团,并抬起他的脸。 “啊!” 就在辛吉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每个人也都看见有样东西正缠绕在辛有智的脖子上。 那是古筝的琴弦! 琴弦在辛有智的脖子上缠绕了三圈之多,而更可怕的是,辛有智的脖子上还出现一大圈可怕的淤血。 “不!” 这时,房内又响起一声惨叫,接着祝文叶便昏倒在地上。 红叶谷派出所的警员得知发生命案的消息赶来这里拍照存证。 ------------ 200、辛有智之死 田春达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左清的影像。现在洪力的三个外孙只剩下左清一个了,下一步他会不会也遭到不测…… 这么一想,田春达又寒毛直竖,因为他随即联想到,杀了这三个人,获益最大的会是谁? 此外,当刑警们奉杨所长之令,正从各种角度拍摄辛有智的尸体时,南田医生也慌忙赶到现场。 “田队长,听说又发生命案了?” “是啊!唉!医生,我真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对了,要把绳子解下来吗?” “等一下,让我先看看。” 南田医生仔细检查过尸体之后,才点点头说: “好了,请解下绳子吧!对了,存证照片呢?” “拍摄好了。解开绳子吧!”一名刑警说。 “啊!请等一下。” 田春达急忙叫住刑警。 “杨所长,能不能派人叫袁庄来一下?我想在解开绳子之前,请他再确认一次。” 袁庄再度被刑警叫进来,表情显得十分僵硬。 “袁庄,为了慎重起见,我想再问你一次,你昨天来这里的时候,辛有智的确被绑在这张椅子上吗。” 袁庄悉眉不展地点点头。 “当时,辛有智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 “那么,他有没有想说什么?” “嗯,他想说话,可是因为嘴巴被塞住了,所以根本无法讲话。” “你有没有拿掉塞在分嘴里的布团呢?” 袁庄不高兴地瞪了田春达一眼,随即说: “如果我知道他会有今天的下场,别说是布团,就连绳子也会帮他解开;可是当时我实在太气愤了,怎么会想那么多?” “所以你打了他一记耳光?” 袁庄苦着脸点点头,似乎对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 “嗯,我能体会你的心情。那么,你什么时候带朱实离开这里的呢?” “嗯,大概四点半或五点左右吧!因为那时天色已经相当暗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四点半至五点左右,辛有智还没死,而是你带朱实离开这里之后,他才被杀死的。” “是啊!唉!这根本太出人意料之外了,我只不过打了他一记耳光,怎么知道他会……” 袁庄拼命为自己的行为辩论,田春达则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仔细看看,当你离去时,辛有智的姿势如何?还有,绳子的打结处对吗?” “这个……我没有走到他身边检查,所以并不清楚绳子打结的情形,不过我想,应该是这个样子没错。” “好的,谢谢你。现在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先走了。如果还有需要你合作的地方,我们会再请你来一趟。” 袁庄离去之后,田春达回头看着杨所长。 “杨所长,在解开绳子之前,请你仔细看一下。喏,辛有智的上半身只有一面有擦伤。很明显的,这些伤痕是被绳子摩擦所造成的。而若绳子能造成这些伤痕,想必它一定绑得相当松弛,可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却这么紧。” 田春达说着,便把指头伸进绳子与绳子间的缝隙里。 “你看,连一根手指头都很难伸进去,可见绳子绑得非常紧,也就是说,辛有智根本被绑得动弹不得。那么,他又怎么会有擦伤呢?” 杨所长百思不解地看着田春达。 “田队长,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我也在想在这个问题。” 田春达不停地抽着烟。 “总之,这是很奇怪的一点,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解开这个迷底。哦,对不起,请解开绳子吧!” 刑警于是解开绳子,把辛有智的尸体放在床上。 南田医生正准备进行验尸工作时,郝东刑警进来了。 “队长,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想请您看一下。” “好的。对了。医生!” “什么事?” “斜对面房里还有一位昏倒的小姐,待会儿麻烦你顺便到那里看一下。” 杨所长交代完之后,田春达也跟着他离开那个房间。 两人在郝东刑警的带领下,来到厨房旁边一间更衣室里,只见地上摆了炉灶、锅子、饭锅、陶磁茶壶,以及装了半箱木炭的纸箱。 田春达和杨所长一看到这些东西,都不由得扬起眉毛。 看来最近似乎有人曾在这里炊事。 郝东刑警看着两人说: “祝文武发现意外之后,我们曾经搜查过这栋空屋,但是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可见那个人一定是在我们搜查之后才藏匿在这里的。” “原来如此。” 田春达又开始用力吸烟。 “正因为你们已经搜查过一次,所以这里反而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嗯,我也这么想,但这样一来,就表示那个人知道我们曾经搜查过这里;而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是啊!我对这件事也非常感兴趣。难道那个人知道警方所有的侦查行动?” 田春达显得很兴奋,然而杨所长却有些不以为然。 “田队长,这个人未必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说不定他是别的流浪汉呢!” “田队长,我们后来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郝东刑警打断两人的谈话,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说: “请看!那个人还在这间浴室里洗东西呢!” 郝东刑警接下来又指着印在白色磁砖上的鞋印说: “这肯定是军靴的鞋印。” 田队长看了一会儿,不由得低叹一声。 “虽然光凭军靴的鞋印并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蒙面男子,可是若从前后事情加以判断的话,那个蒙面男子涉案的可能性就更高了。郝东,你先采下这个鞋印的模型吧!” 田队长说完,立刻回过头面向杨所长。 “杨所长,辛有智或许因为不知道蒙面男子藏匿在这里,所以才把朱实带到这里,后来那个男人和辛有智打了起来,还把辛有智绑在椅子上,之后,他又打电话给袁庄,通知他朱实在这儿;因此袁庄立刻赶来把朱实带走。但是,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杀了辛有智呢?难道那个穿军服的男人等袁庄离去之后,才又折回来杀了辛有智?” ------------ 201、验尸报告 杨所长苦笑着摇摇头说: “我现在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想杀辛有智,为什么不趁袁庄来这里之前采取行动呢?袁庄一旦过来,大家就会知道辛有智在这栋废墟里,届时那人要再跑回来杀辛有智,不就更难了?而且……嗯,不管怎么说,若是可以弄清楚辛有智什么时候被杀,一切就比较好办了。” 田队长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头对郝东刑警说: “郝东,还有其它发现吗?” “有,请队长看看那间贮藏室。” 这个贮藏室位于正门外面,约几平米大,只见堆满废弃物的房间一角,竟有好几捆新鲜的稻草。 田春达和杨所长一看到这些稻草,不由得张大眼睛。 “那个人睡在这儿?” “是的,因为现在正值秋收,所以到处都是这些不起眼的稻草堆,就算拿几捆稻草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何况……” 郝东刑警一面踏着那堆稻草,一面说: “喏,这些稻草堆得这么厚,说不定盖起来比被子还暖和呢!” “说的也是。” 杨所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稻草堆,过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地加了一句: “但这究竟是真的有人躲藏在这里,还是只是个障眼法呢?” “障眼法?” 郝东刑警吃惊地反问,杨所长则一脸疑惑地说: “田队长,老实说,昨天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我们至今还不是很清楚。朱实说她被辛有智绑架到这里的啊!还有,袁庄说他接到一通神秘人物的电话才来这里,但或许他说谎,其实他早就在这里埋伏了;总之,我想我们不该只听他们两人的片面之词,况且……袁庄不是喜欢用古筝的琴弦来修补渔网吗?” 郝东刑警惊愕地看着杨所长问:“所长,这么说,你认为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凶手故意布疑阵了?也就是说,其实朱实和袁庄共同谋杀了辛有智?” “不,不能这么快下断言。我只是感到有些怀疑罢了,而且那个鞋印实在太清楚了,简直就像刻意印出来似的。还有……嗯,算了!你就照自己的判断详加调查吧!田队长,南田医生的验尸工作应该结束了,我们快去看看。” 然而,当两人回到二楼时,并不见南田医生的踪影,现场只剩一名刑警留守在那里负责看着管尸体。 “南田医生呢?”田春达问。 “他去看那位小姐了。” “这样啊!对了,验尸报告如何?” “队长,死者已经死了十七、八小时,若由现在倒推回去的话,凶手应该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行凶的。” 刑警一边看着记事簿,一边说道。 一听到这里,杨所长和田春达不由得互看一眼。 根据袁庄的说法,他们傍晚四、五点左右离开这里,因此,辛有智后来还在椅子上活了三到四个钟头。 刑警看看两人之后说:  “不可思议的是,缠绕在尸体上的古筝琴弦是死者死后才被缠上去的,所以被害人实际上并不是被琴弦勒毙,而是被较粗的绳索勒死。” “什、什么?” 杨所长听到这儿,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斜对面房间竟又传出一声女人尖叫。 田春达和杨所长都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外面。 这声尖叫中带着十分悲痛的情绪,无庸置疑,发出尖叫声的绝对是祝文叶。 “田队长,咱们去看看吧!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寻常呢!”郝东刑警说。 祝文叶所在之处和这里相隔三个房间,袁庄和辛吉负责照顾她。当田春达与杨所长踏进那个房间的瞬间,两人都吓得呆住了。 祝文叶虽然被袁庄和辛吉一左一右地拉住,但她的容貌已经不像往常,只见她双眼往上吊,脸颊的肌肉也痉挛得相当严重。更离谱的是,她的力量变得非常大,就连强而有力的袁庄都几乎拉不住她。 “袁庄,紧紧按住她。我还要再替她打一针,再打一针就没问题了。” 南田医生一边说,一边迅速拿起针筒,朝祝文叶的手臂注射。 祝文叶后来又叫了两三声,那凄厉的喊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的缘故,祝文叶渐渐安静下来,并倒在袁庄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沉睡了。 “真可怜!” 南田医生收起针筒,叹了口气。 “还好药效能暂时控制住她的情绪。” 杨所长则担心地问: “医生,她会不会就这样疯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毕竟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对了,所长……” 南田医生一脸为难地看看杨所长,又看看田春达,最后才下定决心说: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 当辛有智被杀的消息传回湖面对岸的洪力家时,那里再度掀起一阵骚动;而最受打击的莫过于辛有智的母亲洪向梅。 洪向梅自从辛有智失踪后,就变得十分歇斯底里,再加上此刻听到噩耗,更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她除了对着来传递讯息的刑警咆哮之外,还口无遮掩地哭喊着:  “畜牲!洪向松这个畜牲!她杀了辛有智!是她杀了辛有智。刑警先生,快点把她抓起来呀!把洪向松抓起来,判她死刑!不、不,死刑还不足以惩罚她的罪孽,应该将她大卸八块,放火烧她,还要把她的头发一根一根拔下来……。” 洪向梅如泼妇般说了一大堆骇人听闻的刑罚后,又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抽抽噎噎地向刑警说: “刑警先生,你也知道我父亲遗嘱的内容,如果没有那封遗嘱,洪向松的儿子左清肯定是洪力家的继承人,我父亲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想要成为洪力家的继承者,就非得和朱实结为夫妻不可。坏女人洪向松的儿子左清,不但变得面目全非,那张脸还红肿得跟石榴一样……唉唷,一想到他那张可怕的脸,我就忍不住想吐;就算朱实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选个丑八怪当自己的另一半吧! ------------ 202、琴弦的秘密 因此,洪向松这个恶毒的女人才会先杀掉祝文武,接着又杀了我的儿子辛有智,只要她杀死这两个人,朱实就算再不喜欢、不情愿,也非得和那个丑八怪结为夫妻不可,若朱实不愿意,就等于自动放弃继承权;而这个时候,左清就能独占洪力家的事业了。哼!坏女人!洪向松那个歹毒阴狠的坏女人!刑警先生,请你把那个歹毒的女人抓起来,把洪向松抓起来!” 洪向梅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田队长为了安抚她,只好试图转移话题: “辛有智的死因是被人勒毙,而且凶手勒死辛有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把古筝琴绕在他的脖子上。” 洪向梅闻言,随即吃惊地瞪着田队长。 “你说辛有智是被古筝琴弦勒死的?” “不,不是。凶手使用绳之类的凶器勒死辛有智之后,才把琴弦绕在他的脖子上;不过就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筝琴弦……” 洪向梅神情恍惚地说出这几个字,过了一会儿,她又再说了一遍: “古筝琴弦……古筝……” 忽然间,她不知想到什么事情,脸色突然就得非常难看,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似的…… 这个来自丰田村的噩耗除了带给洪向梅极大的震撼外,祝文叶的母亲洪向竹也深受打击。 但她的震惊并不是因为辛有智被杀,而是由于从刑警口中得知祝文叶发疯,以及她巳怀有身孕的消息,不得不感到心痛。 后来洪向竹也跟洪向梅一样,歇斯底里地骂了好一阵子,频频说姐姐洪向松是凶手,还说她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左清继承洪力家的全部家产,才相继杀害祝文武和辛有智。 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当刑警告诉她有关古筝弦琴的事情时,她的反应竟和洪向梅一模一样! “古筝琴弦?你是说古筝琴弦?” 刚开始洪向竹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当她反复念这几个字好一会儿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深吸一口气说:“啊,琴!”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还有前阵子的菊!”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但随即又陷入沉思当中;不管刑警和她的丈夫祝寅如何问她,她都紧闭双唇不作任何回答。 过了半晌,洪向竹终于脸色铁青站了起来。 “我要去跟洪向梅谈一谈,虽然应该不至于会发生这种事,但我总觉得很可怕……或许我应该去跟洪向梅谈一谈。” 说完,她便如幽灵般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洪力家中,最不受这个噩耗影响的,不用说,当然是左清的母亲洪向松。 当郝东刑警来到洪向松的房间时,她正在跟古筝老师宫川香学琴。 川香老师一到红叶谷,就碰上祝文武事件,之后她去红叶镇巡回教学,直到昨天才又回到红叶旅馆。 郝东刑警过来后,戴面具的左清也从自己的房间来到这里,并坐在母亲和川香老师中间,一句话也没说。 郝东刑警随后把辛有智被杀以及祝文叶发疯的事做了简短的报告,可是洪向松听完,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不,不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弹着古筝。 总之,她的态度实在冷酷得叫人不敢想信。 倒是川香老师从郝东刑警一进门便中止弹琴,专心聆听刑警的叙述,当她知道辛有智被杀之后,也不由得张大那双不太灵活的眼睛,瘦弱的肩膀更是不停抖动。 至于左清又是什么表情呢?” 因为他脸上戴着面具,所以这个问题照例没有答案。 接着,郝东刑警又告诉他们辛有智脖子上缠绕着古筝琴弦的事。 “田队长也感到百思不解。如果凶手是用琴弦杀人的话,事情倒还单纯,问题是凶手先用绳子勒死辛有智,然后才在辛有智脖子上缠绕琴弦,让人以为辛有智是死于被琴弦……” 洪向松听到这里,那双弹古筝的手渐渐不听使唤了,然而尽管如此,她仍没有中断弹琴。 郝东刑警则继续说着:“所以凶手可能基于某种理由,特别偏好琴弦……除了这样的解释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其它可能了。” 郝东刑警在一旁喃喃自语。 忽然,洪向松的古筝一声刺耳的响声,原来有根琴弦断了。 “啊!” 洪向松和川香老师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川香老师甚至吓得站了起来,洪向松则慌忙拆下贴在右手上的假指甲,只见鲜血正从她的食指指腹里渗出。 洪向松连忙从口袋取出手帕,绕在那根食指上。 “唉呀,你受伤了。” 郝东刑警关心地说。 “是的,刚才琴弦断掉的那一刹那……” 川香老师听了洪向松的话之后,不禁皱起眉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刚才琴弦断掉的那一刹那?” 她自言自语地重复洪向松的话。 这时,洪向松眼中立刻闪过一道不寻常的光芒,这道光芒似乎隐含了腾腾杀气和极度的憎恨情绪。 不过,那道光芒很快就消失了,洪向松又变回原来冷漠的眼神,所以郝东刑警本身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洪向松会突然流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她的憎恨究竟是冲着何人而来? 川香老师由于眼睛不便,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还是保持站姿,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而一旁的左清则立刻按住她,叫她坐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川香老师站起来的时候,左清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跳到川香老师的身边,好像要抱住她似的。 洪向松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但不久她又把视线移回郝东刑警身上。 “你说辛有智的脖子上缠着琴弦?” “啊!对不起,我先告退了。” 川香老师冷不防说出这句话,并慌慌忙忙地站起来。 她似乎被刚才的对话吓着了,脸色非常难看,脚步也摇摇晃晃。 “啊!既然如此,我送老师出去吧!” 左清也跟着站起来,川香老师则吃惊地张大眼睛说:“唉呀!不用麻烦了。” ------------ 203、神秘的秦菊 “没什么,让我送你到门口!” 左清温柔地挽起川香老师的手,川香老师也只好任由左清挽扶。 “对不起,夫人,我先告辞了。” 洪向松偏着头,不可思议地目送两人离去,这才又转向郝东刑警。 “刑警先生,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辛有智的脖子上真的缠着琴弦?” 洪向松又再问一次。 “当然千真万确。咦?难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洪向松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中充满迷惑。 “这个……对了!我那两个妹妹知道这件事后有没有说些什么?” “那两位夫人的反应十分不寻常,好像知道一些内情,可是却不肯说。” 这时,送川香老师离去的左清也回来了,但他并没有坐下来继续谈话,只是默默向两人点点头,便走向自己的房间。 而洪向松不知道为什么,她望着左清的背影,肩头突然一阵颤抖。 “夫人,如果您知道内情的话,请告诉我们,也好让事件更快明朗化。” “是的,这……” 洪向松的眼神还是惊疑不定。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方便说出来。不过,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令人难以置信;看来我得跟我那两个妹妹好好谈一谈,不,我想,我还是先见过古恭律师之后再说吧!” 洪向松说完,立刻按铃叫女佣进来,吩咐她去请古恭律师来一趟,然后又陷入沉思中。 ******* 当杨所长和田春达从丰田村回到洪力家时,已经是两个钟头以后的事了。 洪力家那间大房间里,依然放着洪力那幅虽然老迈,却不失俊秀的遗像。 而聚集在遗像前的洪力一家,今天又少了一男一女。 祝文叶由于受到严重刺激,暂丧失意识,不过也许有一天她仍会恢复正常;倒是躺在红叶医院手术台上,由南田医生负责执刀解剖的辛有智,就再也不可能参与洪力家的家族会议了。 近来每当洪力家聚集在这里时,总会有几位重要人物不能出席,不知道洪力面对这种惨状心里作何感想? 总之,除了下落不明的秦静安之外,和洪力有血源关系的男性,目前只剩下左清一人。 现在左清依然戴着那张橡皮面具,静静坐在位子上。 左清的身旁坐着洪向松,而洪向竹和她的丈夫祝寅则坐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至于哭红双眼的洪向梅和她的丈夫辛吉则坐在洪向竹夫妻的旁边。 坐得离大家较远的,不用说,当然是朱实。 朱实从昨天起被这接二加三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疲累不堪,可是她的容貌依旧如此光彩动人;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的身边竟然还坐着袁庄,叫大家都感到很惊讶。 离这群人再远一点坐着才从丰田村回来的杨所长和田春达,以及刚才被洪向松请来的古恭律师。 此外,特地从丰田村赶来通知他们这个噩耗的郝东刑警也赫然出现在这里。 由于在场的每个人都十分紧张,连大气儿也不敢吭一声,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 而放置在房间中央的铜制火盆里,炭火正静静地燃烧着。 洪向松首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那么,就由我来叙述那件往事吧!洪向竹和洪向梅若觉得我说得不够详尽,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 洪向松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容置疑,洪向竹和洪向梅两人只好怯怯地互望一眼,然后一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这件事一直是我们三姐妹之间的秘密,在此之前,我们从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过,可能的话,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说。然而,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继续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洪向竹和洪向梅也说,为了打倒孩子们的敌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不论你们听了这个秘密之后,会对我们持什么样的感想,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都想保住自己的幸福,更何况身为一个母亲,我当然不会只为自己的幸福着想,更会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 洪向松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下,用她那如秃鹰般的锐利双眼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件事发生在我生左清前后,所以应该是三十年前的往事。当时我父亲很宠爱一位叫秦菊的女孩;秦菊是我父亲工厂里的女工,那年大概才十八、九岁,她并不是特别能干,或特别具有才能,但却很懂得怎么迷惑我父亲。总而言之,我父亲和她交往之后,很快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 那时我父亲大概五十二、三岁,洪力家的事业也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只要提起‘洪力’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道他是一流的企业家,所以,如果被外人知道他对这个身分卑微的年轻女子情有独钟,那洪力家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呢? 洪向松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可以想见她当时有多么气愤。 我父亲怕我们三姐妹知道这件事,所以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只是在郊外买了一栋房子给那个女人住。刚开始,他们还掩人耳目、暗中来往,可是渐渐的,我父亲也顾不了这么多,最后两人竟然住在一块儿。请大家想想我们当时的感受吧!” 洪向松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高昂。 “毕竟我父亲是本地实业界的巨头,正所谓树大招风,他在无形中树立了不少敌人,而那些人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少不了借着新闻媒体的势力来攻击我父亲,甚至还有人特别作了一首打油诗来讽刺他。 一想起当时的事,就令我羞愧得无地自容,那时每回我走在路上,总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一大堆恶毒的流言不断传到我们耳中。” 偏执的洪向松似乎到现在仍忘不了当时的愤恨,只见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下去: “秦菊怀孕后,又有传言说,我父亲将正式迎那个女人进洪力家,并把我们统统扫出家门。 ------------ 204、父女间的争斗 你们可以想像,当我听到这样的流言时,内心有多么气愤!不,不只是我气愤,就连我的母亲也感到十分怨恨与愤怒;而且我相信,洪向竹和洪向梅当时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洪向松说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着洪向竹和洪向梅。 两姐妹赶忙深表同意地点点头。 这三位同父异母的姐妹似乎只有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想法。 “大家都知道,我们三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且三人的母亲都不是我父亲的正室,所以三位母亲心中的无奈可想而知。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根本不把我们的母亲当人看,他对这三位女人不但没有一丝情爱可言,有时甚至还怀有强烈的厌恶之情。我父亲一直认为,这三个女人只要乖乖被他包养过日子就好,至于怀孕生子根本是多余的。所以各位可以想见我父亲对我们三姐妹有多冷淡了。” 洪向松越说越怒不可遏,连说话的音调都颤抖不巳,她的字一字一句都充满强烈的恨意,洪向竹和洪向梅则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父亲之所以愿意抚养我们长大成人,是因为我们毕竟不同于小狗、小猫,他没有理由抛弃我们,但老实说,他根本毫无父爱可言。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爱上一个来路不明、随随便便的女人,甚至还要把那个女人娶进门,这怎不叫人感到气愤呢?” 听到这里,田春达也觉得很纳闷。 为什么洪力对他的三个二奶,以及二奶所生的女儿们如此冷淡?难道他的性格中有什么缺陷吗? 然而,根据“洪力传”的记载,洪力这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全是因为他重感情、充满人情味的缘故。 当然啦!书中或许写得比较夸大,可是自从我来到红叶谷之后,也亲耳听到一些关于洪力的传说,都和“洪力传”里叙述的差不多。可见红叶谷市民即使到现在,依然把洪力当慈父般爱戴。 那么,洪力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骨肉、二奶如此冷酷呢?这时,田春达突然想起曾经听智清主持提起洪力年轻时和朱实的外祖母有暧昧关系的流言。 难道是这件事影响洪力对自己的孩子、二奶的态度吗? 可是,这样仍然很难解释洪力对自己的二奶及女儿异常冷酷的理由,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由于洪向松此时又清清喉咙,准备继续述说,因此田春达只好暂时将思绪拉回洪向松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当时,我之所以愤恨难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那时我已经结婚,并且产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左清。 我父亲并不承认我的丈夫是他的继承人,但左清可说是我父亲的长外孙,所以左清将来应该是继承洪力家的第一个人选。然而,如果秦菊成为我父亲的正室,而且也生了个男孩的话,这个孩子就会成为我父亲的长子,那么洪力家的所有财产不都归给这个孩子了吗? 这使得我更加怨恨秦菊;当时,洪向竹和洪向梅也有相同的怨恨和愤怒。洪向竹那时已经和祝寅结婚,而且还怀有身孕而洪向梅虽然还没有结婚,不过她和辛吉已经约定好,等隔年春天再举行结婚仪式。我们三姐妹为了已经出生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不得不争取自身的权益。因此,有时我们三人就会跑到秦菊家痛骂她一顿。” 洪向松言词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田春达可以感觉到自己出了冷汗,而杨所长和古恭律师也皱着眉头互看一眼。 “由于经年累月所累积下来的仇恨,我们三人甚至还开始咒骂自己的父亲,后来我还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你真的要这个女人为妻的话,我也就豁出去了。我会在她还没生下孩子之前,先杀了你们两人,然后再自杀。这样的话,洪力家的财产就会全部归左清拥有了,就算到时我成为杀人犯,那也无所谓’。” 洪向松说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抹可怕笑容,并看了看在座的每个人。 田春达顿时感到一阵心惊,不由得和杨所长、古恭律师面面相觑。 这是多么可怕的骨肉相残啊!田春达实在感觉如坐针毡。 洪向松却又继续说: “这番话的确把我父亲吓坏了,他知道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因此也就不再提娶秦菊为妻的事,而且,心生恐惧的不只我父亲,事实上秦菊比我父亲更加害怕,她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的缘故,即将临盆的秦菊竟然大腹腹便便地逃离那栋金屋躲了起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的那块石头才好不容易放下,大家也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但是谁也不知道,我父亲居然会做出那件卑鄙的事! 洪向松说到这儿,又再度看了大家一眼。 “秦菊躲藏起来之后没多久,我们便听洪力基金会的干部说,父亲为了安慰秦菊,写了一份保证书,答应以后把家产都传给秦菊和她的孩子。当时我听了真的非常生气,于是下定决心,既然我父亲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不论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要把那保证书拿回来。 我们动用大批人力去搜寻秦菊的下落,毕竟想在这种偏僻地方消声匿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没有多久我们便查出秦菊藏匿在一个农家的偏房里;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秦菊两个星期前平安产下一名男婴,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只能立刻杀到农家突击秦菊。” 洪向松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而洪向竹和洪向梅大概也想起当时所作的一切,只见她们也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寒冷的晚上,地上的雪发出青光。我们先给秦菊借住的农家主人一笔钱,命令他们全家暂时离开那里,然后再沿着走廊来到偏房。 ------------ 205、秦菊遭暴虐 当时秦菊正穿着宽松的衣服哺喂婴儿,当她看见我们的那一瞬间,脸上立刻出现恐惧的神色,并且顺手抓起一个瓷壶朝我们扔过来。 瓷壶碰到柱子摔个粉碎,热水啪的一声从我们头上淋下来。这更加令我恼羞成怒。于是我从后面一把抓住想抱着婴儿从走廊逃走的秦菊,秦菊拼命挣扎,洪向梅则趁我抓住秦菊衣领的时候抢走婴儿。秦菊为了抢回婴儿更加奋力挣扎,在拉扯之间,她的裙服掉了,此时她除了底裤外,身上可说一丝不挂。 我抓着秦菊的头发把她推倒在雪地上,并从地上拿起一把竹扫帚拼命往她身上打。秦菊白色的肌肤上立刻浮起无数血痕,鲜血也不断从她的伤口渗出,这时,洪向竹从井里打水,从她的头上淋下去,好几桶、好几桶……” 洪向松即使在叙述这么可怕的情景,依然面无表情。她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似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情感,就连声音也像在背书般,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田春达倒是听了这些往事,不由得打个冷颤,仿佛有股阴森的寒意正渐渐逼近他。 “那时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见秦菊一个人凄厉的叫声。她说:‘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于是我便说:‘我们是来取回洪力给你的保证书的,快把保证书交出来!’ 然而,秦菊是个非常倔强的女人,她怎么也不肯点头,还说:‘那是老爷子送给我孩子的礼物,我说什么也不会交出来。’ 因此,我又用扫帚抽打她,洪向竹也不断拿井水浇她。秦菊虽然因此痛苦地在雪地上挣扎,放声大叫,可是就是不让步。 这时,站在走廊抱着婴儿的洪向梅开口说道:‘大姐,何必这么费事?我有个法子可以让这个女人轻易答应我们的要求。’说着,她便把婴儿的小屁股露出来,拿着发烫的炭火钳子去烫婴儿的小屁股,婴儿因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田春达感到呼吸十分困难,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从心底直窜上来。杨所长、古恭律师,以及郝东刑警的额头上也渗出粘稠的汗水,就连袁庄也一脸受惊的样子,只有朱实依然那么端壮秀丽地坐在一旁。 “洪向梅最会出点子了,她可说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的军师。果然,顽强的秦菊再也敌不过洪向梅这一招,她发疯似的一边哭,一边把保证书交出来。 我取回这保证书时,内心感到相当满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洪向竹又说了这么一段话:‘秦菊,你实在是个大胆的女人。打从你在纺织工厂时,就有个老相好,你们一直暗通款曲,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如今你怀了那个男人的骨肉,竟还寡廉鲜耻地说是我父亲的孩子。喏,这里有张纸,你快写这孩子不是我父亲的骨肉,而是跟情夫生的杂种。’ 秦菊当然极力抗辩,但这时洪向梅又拿钳子去烫婴儿的小屁股,所以秦菊也只好哭哭啼啼地写下那封信。接着,我对秦菊说:‘只要我想把这封信交给警察,随时都可以办得到,我们还能把你送入大牢里!’洪向竹也说:‘秦菊,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父亲的面前,或是写信给我父亲。我们会雇请私家侦探来调查你的一切,不论你躲到哪里,我们都有办法找到你。一旦找到你,我们还会再来跟你算账的。’最后洪向梅更笑着说:‘今天晚上的事再来个两、三次的话,只怕这孩子非死不可。哈哈!’ 当时我们想,这样严厉警告她之后,相信这女人再也不敢回到我父亲身边了,因此我们也就安心地准备离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抱着婴儿哭得伤心欲绝的秦菊却蓦然抬起头,嘴里说出去这么一段话。” 洪向松停了一会儿,目光犀利地看了大家一眼,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僵硬。 “她说:‘哼!你们这些可怕的女人!如果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岂不是太没有天理了吗?放心,我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们一一偿还! 秦菊披头散发,咬牙切地指着我们三人喃喃诅咒着。 洪向松说到这儿,随即紧闭双唇。 而在她身旁那个戴着面具的左清,则像忧患虐疾似的全身颤抖不巳。 洪向松讲完这段往事之后,好一阵子都没有人说话,大概是因为大家听了她的话之后,都感到心中有说不出的嫌恶,所以每个人都只是静静地低头沉思着。 终于,田队长把双膝朝前挪了点,低声问:  “那么,夫人的意思是说,这两棕命案的凶手就是这个叫秦菊的妇人罗?” “不,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 洪向松的语气还是那么顽强。 “我只是认为,这两椿杀人案件似乎和秦菊有关,所以才说出这一段往事让你们参考。我不知道这段往事对你们究竟有没有参考价值,不过你们的工作不就是判断出某些线索有没有参考价值和关联性吗?” 这种说话方式真是不中听,田队长于是转向古恭律师。 “古恭先生,秦菊母子目前仍下落不明吗?” “这个嘛……事实上,即使今天洪向松夫人没有叫我来,我也会来这里一趟。” “哦?有什么新线索?”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古恭律师说着,从公事包中取出一份文件:“秦菊从小就是孤儿,我们花了很大的工夫去考证她的背景,结果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事实上,秦菊是朱实的外祖母师晴的表侄女。” 闻言,大家不禁惊讶得面面相觑。 “因此我们可以了解,洪力先生为什么会如此宠爱秦菊女士。看过‘洪力传’的人都知道,洪力先生把师晴当作自己的恩人和心爱之人,而秦菊是师晴的亲属,洪力先生当然愿意宠爱她,并把洪力家的继承权给她所生的孩子。这或许也是洪力先生基于想报恩的心态吧!” ------------ 206、秦静安的遭遇 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姐妹听了,随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洪向松的嘴角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仿佛在嘲笑这种报恩的说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接下来是关于秦菊女士的消息。秦菊那天晚上在三位夫人的威迫下,交出洪力给她的财产保证书,但她内心仍感到非常恐惧,于是抱着秦静安离开,去投靠东阳市的一名远房亲戚。这次,她似乎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到洪力先生的身边,所以并没有跟洪力先生联系。听说她和秦静安在东阳市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秦静安三岁的时候,才把他托给亲戚照料,自己则和丈夫共谱新生活。只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随着丈夫迁往何处,总之,这些都是三十年的往事了,而秦菊的亲戚在东阳市遭到车祸,全部遇难,所以没有人知道秦菊现在的下落。” 古恭律师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 “至于秦静安,听说他后来入了这位亲戚的户籍,所以现在不姓秦,而姓了亲戚家的姓田;田家非常贫困,可是夫妻俩心地很善良,加上他们又没有孩子,所以便把秦静安当成自己的孩子抚育。而秦菊当年离开洪力先生的时候,洪力先生除了给她保证书之外,还给了不少钱,所以她便把一部份钱留给这对夫妇做为秦静安的养育费。 静安中学毕业后,便到别的地方工作,直到二十一岁参军。复员以后就音讯全无了。” 田春达不由得同情起静安的际遇了。 “今后我们还会继续调查,除了寻访秦菊的下落之外,当然也希望静安能平安无事。唉!现在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秦菊母子了。” 说完,古恭律师又把文件收进公事包里。 房内此时鸦雀无声,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凝视自己眼前的某一点,陷入深思中。 终于,田队长打破沉默,清了清喉咙说: “大致上来说,我们可以确定三十年前的那件事,可能和现在这两棕杀人事件有关联,不过我们先将焦点转向昨天晚上的那件命案上。相信大家已经知道,辛有智在丰田村的废墟被勒死时,差不多是昨天晚上八、九点左右,所以在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田队长顿了顿后,向大家说: “希望大家能就那段时间的行踪做一番说明。洪向松夫人,就从你开始吧!” 洪向松一脸不高兴地瞪了田队长一眼,不过她仍转过头去,以平稳的语气问左清: “左清,昨天晚上川香老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我记得好像是十点多吧?” 左清默默点头,洪向松这才转向田队长说: “昨天傍晚宫川香老师去我那儿,我们一块吃完晚饭之后,便一直练琴到十点左右。对了,我弹琴的时候,她们应该都听见琴声。”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洪向竹和洪向梅。 “你们什么时候吃晚饭?” 田队长追问道。 “七点左右。我们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练琴。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川香老师。” “这当中,你们都没有离开吗?” 洪向松苦笑着说: “学琴的时间相当长,所以我去过两三次洗手间……对了!我还曾经回到正房拿琴弦。由于我两个妹妹跟她们的家人目前住在这里,所以我暂时搬到偏房去住,但很多东西还是放在正房里。话说回来,我去拿琴弦也不过花了五到十分钟而巳。” “琴弦?” 田队长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继续问: “那么,左清呢?” “左清一直在我身边听我弹琴,还帮我们泡茶。他曾经离席两、三次,但都很快就回来了,不太可能去丰田村杀人。” 洪向松又露出来苦涩的笑容说: “这件事你们可以去问川香老师,她的眼睛虽然不太好,却也不是全然看不见,而且她的听觉特别灵敏。” 这么说来,洪向松和左清应该都有相当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像洪向松这种个性倔强的人,既然敢叫人家去问川香老师,就表示她没有说谎。 这时,田队长又转向竹,正准备开口询问,洪向梅却突然抢着说:“因为从傍晚起就没有看见辛有智,我们夫妇俩都非常担心,所以去姐姐房里商量这件事。姐姐、姐夫、以及祝文叶也很担心,于是我们一起打电话四处询问辛有智的下落,连料理店、酒楼等地方都问过了。唉!这孩子近来有些自暴自弃,所以偶尔会去这些地方散心……” 洪向梅愤恨地瞪了朱实一眼,继续说道: “嗯,是的,我们从八点到十一点左右,都一直忙着找辛有智。这件事你们可以问家里的女佣们。对了,田队长,杀辛有智的凶手一定就是杀祝文武的人,所以姐姐和姐夫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儿子祝文武!” 洪向梅越说越激动,没一会儿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最后轮到朱实和袁庄,当田春达把话头转向他们时,袁庄立刻大声咆哮: “小姐刚才已经说过,她被辛有智下了迷药一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而我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但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去犯下这件凶杀案。从昨天傍晚一直到刚才,我都守在小姐门外,连眼睛也没敢阖起来。” “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说小姐人不舒服,今天晚上不出来吃了。” “吃饭是几点的事?” “我们仆人都是七点半左右吃晚饭。” “袁庄,你有旧的古筝琴弦吗?” 袁庄目光一闪,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好的,一会儿给我看看吧!” 结果,袁庄和朱实的不在场证明最不明确。 不过袁庄如果想杀辛有智的话,他带朱实回来时就有机会下手了,为什么会回到洪力家之后,才又突然萌生杀机,再度前往丰田村? 这时,田春达突然想起古恭律师说的话。 “田春达先生,你曾经说过不知道袁庄会不会是秦静安,但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因为最近我调查过袁庄的身世,他是丰田村的人,五岁时因为父母双亡,朱实的母亲同情他的遭遇,便把他接回家抚养。接生他的产妇可以为这件事作证,同时丰田村也有不少人还认识袁庄呢!所以他的身分绝对假不了。” ------------ 207、又有一人被杀 然而,不论袁庄究竟是不是秦静安,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疑点,这是不争的事实。 田春达陷入沉思之际,旁边忽然传来洪向松尖锐的嗓音。 “田队长,你们不是在丰田村的废墟里,发现蒙面男子的足迹吗?这么说,祝文武被杀的晚上,投宿柏屋旅舍那个蒙面男子是不是还在这一带逗留?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抓起来?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哦,这件事我们也在全力追查当中,但是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 可疑的田三平在西平住了一晚之后,十三日便离开西平朝南光出发。十五日晚上投宿在下红叶柏屋的蒙面男子也一定是这个人。洪向松夫人、左清,我曾经问过了几次,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吗?” 戴面具的左清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洪向松则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田队长看,不久才露出苦涩的笑容说:  “你们能查出这些事也很不容易了。对了,丰田村的现场,除了那位蒙面男子的足迹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吗?” “这个嘛……是的,他倒是留下不少东西……我觉得有个地方相当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大家都知道,辛有智光着上半身被绑了椅子上,他的胸部及手都是绳子擦伤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想挣脱绳索,才留下这些伤痕。光从这些伤痕便不难看见绳子应该绑得相当松弛,可是当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绳子却紧紧地绑在辛有智的身上,连根小指头都伸不进去。” 洪向松一直盯着田春达看,过了一会儿才以非常沉稳的声音问: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不过,另处还有一件事,”田队长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件衬衫。 “洪向梅夫人,这是辛有智的衬衫吧?” 洪向梅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件衬衫,然后默默点点头。 “辛有智的衬衫有一个非常大的特色,他衬衫上的五颗扣子全都是在菊花形状的黄金台座上镶嵌钻石,可是最上面的那颗钻石扣子却掉了。 你知道这颗扣子是什么时候掉的吗?” 洪向梅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不过,这颗扣子一定是辛有智外出时候掉了。因为辛有智这孩子非常爱漂亮,要是衬衫少颗扣子,他一定不会穿出门。咦?你们在命案现场没有发现这颗扣子吗?” “没有。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颗扣子。对了,会不会是他对朱实……嗯,我们猜想是不是那个时候掉在汽艇上?可是找遍艘汽艇,依然没有找到这颗扣子,不知道会不会掉进湖里去了?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找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智清主持竟如一阵风般飘了进来,还揭发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秘密…… 智清主持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十分兴奋,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他看了大家一眼,便把布包扔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说起来这件事。 “各位,我知道洪力先生遗嘱的秘密了。洪力先生之所以留给朱实小姐那么多遗产,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是他恩人的外孙女;事实上,朱实小姐是洪力先生自己的外孙女。也就是说,朱实小姐的母亲其实是洪力先生和情妇所生的女儿。” 一开始大家都一头雾水地看着智清主持,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这时,每个人都纷纷被这件骇人的真相震住了。朱实脸色发青,一副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样子,而戴着面具的左清,肩膀也颤抖不己。 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位夫人更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只见她们三人目露凶光地瞪着朱实。 ******* 通常十二月中旬,红叶湖的岸边就估开始结冰,到了差不多一月中旬以后,岸边的冰就可以溜冰;但是如果那一年特别寒冷,那么大约年底就可以在岸边溜冰了。 这一年恰好就是非常严寒的一年,一进入十二月中旬,红叶旅馆后面的湖岸边就开始结着厚厚的冰层。 警方在十二月十三日早晨,于湖边冰层中发现洪力家最后一位牺牲者的可怕尸体! 这阵子田春达看着湖畔日渐萧条、荒凉的景象,内心的忧郁无形中也与日俱增。 从他接受林若的邀请前来红叶谷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当中,先后有三个男人被杀,而这三宗命案目前依然呈现胶着状态。 虽然田春达心中强烈感觉到凶手就在身边,而且就在大家眼前;可是无奈眼睛里始终有颗尘埃,以致于无法清楚看清凶手的庐山真面目。 田春达心头越来越烦躁,他近来甚至开始感觉到一颗心始终无法定下来。 他想干脆重新再看一次这阵子发生的事,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便反复阅读自己的日记,而隐藏在烟幕后面那个神秘人物始终叫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虽然他还没有看出整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在这些日记所记事项中,已经隐藏着洪力家连续杀人事件的谜底。 一、十月十八日——应林若之邀来到红叶谷,之后,朱实遇到沉船灾难,同日林若被害身亡。 二、十一月一日——戴面具的左清回到洪力家,古恭律师在洪力一家面前公布洪力先生的遗嘱。 三、十一月十五日——祝文武和辛有智怀疑左清的身分,因此前往密云寺取回存放在那里的左清手印(这件事全赖朱实过人的智慧) 四、同日晚上——洪向松夫人和左清拒绝盖手印,家族会议在十点左右不欢而散。 五、同日晚上十一点——朱实把祝文武叫到瞭望台,交给他一只怀表,上面有戴面具的左清的指纹(这只怀表目前下落不明,或许已经沉落湖底。) 六、同日晚上——祝文武被杀,凶手行凶时间推定为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 七、同日晚上八点左右——一位自称田三平的蒙面男子投宿在下红叶的柏屋旅社,并于十点多离开旅社外出,约十二点才回到旅社,回到旅社时一副狼狈的模样。 八、十一月十六日早上——袁庄在放置菊花玩偶的台上发现祝文武的头颅,行凶现场判定是在瞭望台。 九、同日——洪向松夫人和左清主动愿意盖手印。这个手印和从密云寺取回的手印相吻合,因此确定戴面具的左清是真正的左清。 ------------ 208、一颗金钮扣 然而,不论袁庄究竟是不是秦静安,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疑点,这是不争的事实。 田春达陷入沉思之际,旁边忽然传来洪向松尖锐的嗓音。 “田队长,你们不是在丰田村的废墟里,发现蒙面男子的足迹吗?这么说,祝文武被杀的晚上,投宿柏屋旅舍那个蒙面男子是不是还在这一带逗留?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抓起来?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哦,这件事我们也在全力追查当中,但是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 可疑的田三平在西平住了一晚之后,十三日便离开西平朝南光出发。十五日晚上投宿在下红叶柏屋的蒙面男子也一定是这个人。洪向松夫人、左清,我曾经问过了几次,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吗?” 戴面具的左清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洪向松则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田队长看,不久才露出苦涩的笑容说:  “你们能查出这些事也很不容易了。对了,丰田村的现场,除了那位蒙面男子的足迹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吗?” “这个嘛……是的,他倒是留下不少东西……我觉得有个地方相当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大家都知道,辛有智光着上半身被绑了椅子上,他的胸部及手都是绳子擦伤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想挣脱绳索,才留下这些伤痕。光从这些伤痕便不难看见绳子应该绑得相当松弛,可是当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绳子却紧紧地绑在辛有智的身上,连根小指头都伸不进去。” 洪向松一直盯着田春达看,过了一会儿才以非常沉稳的声音问: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不过,另处还有一件事,”田队长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件衬衫。 “洪向梅夫人,这是辛有智的衬衫吧?” 洪向梅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件衬衫,然后默默点点头。 “辛有智的衬衫有一个非常大的特色,他衬衫上的五颗扣子全都是在菊花形状的黄金台座上镶嵌钻石,可是最上面的那颗钻石扣子却掉了。 你知道这颗扣子是什么时候掉的吗?” 洪向梅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不过,这颗扣子一定是辛有智外出时候掉了。因为辛有智这孩子非常爱漂亮,要是衬衫少颗扣子,他一定不会穿出门。咦?你们在命案现场没有发现这颗扣子吗?” “没有。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颗扣子。对了,会不会是他对朱实……嗯,我们猜想是不是那个时候掉在汽艇上?可是找遍艘汽艇,依然没有找到这颗扣子,不知道会不会掉进湖里去了?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找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智清主持竟如一阵风般飘了进来,还揭发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秘密…… 智清主持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十分兴奋,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他看了大家一眼,便把布包扔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说起来这件事。 “各位,我知道洪力先生遗嘱的秘密了。洪力先生之所以留给朱实小姐那么多遗产,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是他恩人的外孙女;事实上,朱实小姐是洪力先生自己的外孙女。也就是说,朱实小姐的母亲其实是洪力先生和情妇所生的女儿。” 一开始大家都一头雾水地看着智清主持,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这时,每个人都纷纷被这件骇人的真相震住了。朱实脸色发青,一副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样子,而戴着面具的左清,肩膀也颤抖不己。 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位夫人更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只见她们三人目露凶光地瞪着朱实。 ******* 通常十二月中旬,红叶湖的岸边就估开始结冰,到了差不多一月中旬以后,岸边的冰就可以溜冰;但是如果那一年特别寒冷,那么大约年底就可以在岸边溜冰了。 这一年恰好就是非常严寒的一年,一进入十二月中旬,红叶旅馆后面的湖岸边就开始结着厚厚的冰层。 警方在十二月十三日早晨,于湖边冰层中发现洪力家最后一位牺牲者的可怕尸体! 这阵子田春达看着湖畔日渐萧条、荒凉的景象,内心的忧郁无形中也与日俱增。 从他接受林若的邀请前来红叶谷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当中,先后有三个男人被杀,而这三宗命案目前依然呈现胶着状态。 虽然田春达心中强烈感觉到凶手就在身边,而且就在大家眼前;可是无奈眼睛里始终有颗尘埃,以致于无法清楚看清凶手的庐山真面目。 田春达心头越来越烦躁,他近来甚至开始感觉到一颗心始终无法定下来。 他想干脆重新再看一次这阵子发生的事,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便反复阅读自己的日记,而隐藏在烟幕后面那个神秘人物始终叫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虽然他还没有看出整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在这些日记所记事项中,已经隐藏着洪力家连续杀人事件的谜底。 一、十月十八日——应林若之邀来到红叶谷,之后,朱实遇到沉船灾难,同日林若被害身亡。 二、十一月一日——戴面具的左清回到洪力家,古恭律师在洪力一家面前公布洪力先生的遗嘱。 三、十一月十五日——祝文武和辛有智怀疑左清的身分,因此前往密云寺取回存放在那里的左清手印(这件事全赖朱实过人的智慧) 四、同日晚上——洪向松夫人和左清拒绝盖手印,家族会议在十点左右不欢而散。 五、同日晚上十一点——朱实把祝文武叫到瞭望台,交给他一只怀表,上面有戴面具的左清的指纹(这只怀表目前下落不明,或许已经沉落湖底。) 六、同日晚上——祝文武被杀,凶手行凶时间推定为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 七、同日晚上八点左右——一位自称田三平的蒙面男子投宿在下红叶的柏屋旅社,并于十点多离开旅社外出,约十二点才回到旅社,回到旅社时一副狼狈的模样。 八、十一月十六日早上——袁庄在放置菊花玩偶的台上发现祝文武的头颅,行凶现场判定是在瞭望台。 ------------ 209、对案情的分析 九、同日——洪向松夫人和左清主动愿意盖手印。这个手印和从密云寺取回的手印相吻合,因此确定戴面具的左清是真正的左清。 (疑点:此时朱实两度想发言,可是最后仍什么也没说。) 十、同日——祝文武的无头尸浮出湖面。 十一、同日——在下红叶的湖畔找到运走祝文武尸体的小船。 十二、同日早上五点多自称田三平的蒙面男子退房离开柏屋;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见过他的长相。 十三、同日晚上——为祝文武举行的守灵仪式,大约十点就结束了。 十四、同日晚上——蒙面男子潜入朱实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疑点:他究竟在找什么东西?是否已经达到目的?) 十五、同日晚上十点半——朱实发现蒙面男子而放声尖叫,这声尖叫造成洪力家一阵骚动。 十六、同日晚上同一时刻——祝文叶亲眼看见蒙面男子和袁庄撞个正着;因此,这名男子并非袁庄假扮。 十七、同日同一时刻——左清听到朱实惨叫而冲出房间,却在瞭望台下不知被什么人迎头痛击而昏倒在地,脸上的面具因此脱落,一张奇丑无比的可怕脸孔暴露在大众人面前。 十八、十一月二十五日——辛有智用迷药迷昏朱实,并用汽艇把朱实带到丰田村的废墟,企图侵犯她。(但以上只是朱实的片面之词。) 十九、同日四点左右——某人打电话给袁庄,说朱实在丰田村的废墟里。于是袁庄立刻划船前往,当他到那里时,发现朱实昏睡在床,胸口还有一张‘无名氏’写的纸条。此外,辛有智光着上半身被绑在旁边的椅子上,嘴里被塞着布团。袁庄把辛有智留在那儿,带着朱实乘坐汽回家,当时大约四点半到五之间(但以上也只是袁庄的片面之词。) 二十、同日晚上八、九点——辛有智在废弃旧屋被勒死。洪力家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个人会在当时离开过洪力家。 二十一、十一月二十六日——大家根据朱实和袁庄的说词,前往丰田村的废墟营救辛有智,却发现辛有智巳被人勒毙,而且他的脖子上还缠绕着的古筝琴弦。 (疑点一:辛有智的皮肤上全是绳子摩擦产生的擦伤,可是发现尸体时,绳子却紧紧绑在辛有智的身上,连根小指头都塞不进去,这是为什么? 疑点二:辛有智衬衫上镶着钻石的扣子少了一颗。) 二十二、同日——祝文叶因受不了辛有智被杀的打击发疯了。 二十三、同日——在丰田村的废墟里发现许多疑似蒙面男子所留下的东西。 二十四、同日——洪向松夫人说出秦菊女士的秘密。 二十五、同日——智清主持当众公开有关朱实身世的惊人秘密。 老实说,田春达所摘录出来的重要事项已经非常详尽了,然而,光是列出重要事项,有时仍会有疏忽之外。 田春达反复阅读这些摘录,每当他看到第二十五条有关朱实身世的部分时,心中总会涌上无限感慨。 事实上,当整个命案结束,所有谜底一一揭晓之际,田春达才发现,智清主持口无遮掩地暴露出别人的隐私,竟无意间令洪力家的杀人事件掀起高潮。 当智清主持第一次提起他在密云寺的仓库发现那个神秘箱子时,正是大家为祝文武守灵的那晚。智清主持曾说,那里面有很多年轻时的洪力的情书。 田春达还记得智清主持提起发现箱子的事时,脸上竟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得意神色,他还说了以下这段话: “田春达先生,我想彻底调查一下子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定可以从那里面发现一些有关洪力先生不为人知的一面。当然,我并不是喜欢挖掘别人的隐私,毕竟洪力先生可是咱们红叶谷的恩人,我只是想以另一种全新的角度,写一本有关这位伟大人物的传记。”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了。智清主持后来果然整理出藏出箱子里的许多文件,并且耐着性子逐一查阅,结果无意间挖掘出洪力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又是如此骇人听闻。 田春达曾稍微看了一下智清主持整理出来的文件,里面其实都是洪力及情妇不正常的关系的记录。 箱子中的书信并没有谈及他们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冲动下发生那种关系,不过这件事却是影响洪力的个性,以及造成他这辈子性生活悲惨的最大原因。 当时洪力二十岁,情妇师晴二十五岁,两人都被强烈的爱欲之火燃烧着。 事实上,在洪力心中,师晴已经等于是自己的妻子,而且也为自己生下一女,也就是朱实的母亲。可是却始终无法给她一个名份。 洪力对于这位不幸女子的怜爱,造成他即使在事业有成之后,仍坚持终生不娶,只是包养了三个二奶。 就像洪向松所说,洪力只不过把这三个女人当成他泄欲的工具,其实对她们毫无任何情爱可言。 而洪力之所以对三个二奶生的三个女儿如此冷淡,事实上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因为洪力已经有一个和师晴所生名叫洪珠的女儿,洪珠不但是他的长女,还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孩子,所以洪力内心其实十分疼爱洪珠及她的女儿朱实,并在遗嘱中给了朱实极优厚的待遇。 ******* 十二月十三日早晨,又再度发生一宗罕见的杀人事件。 十二月二三日早晨七点左右,田春达枕头边的电话突然响个不停,让他不得不睁开惺松的双眼,勉强接起话筒。 话筒那端立即传来杨所长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那天早晨天气特别寒冷的缘故,杨所长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田队长,请你立刻过来一趟,又有人被杀了。洪力家的第三个人……” “咦?是谁被杀了?” 田春达不由得握紧话筒,紧张地喊。 “事情很复杂,总之,请你立刻来一趟……不,在来这里之前,请你先从面向湖面的那扇窗子看看洪力家的后院,这样你就知道发什么事了。总而言之,我等你,请你快点赶来!唉!这真是件令人吃惊的事。” ------------ 210、惨案再次发生 田春达放下话筒,如蚱蜢般跳下床,打开扇面向湖面的木板套窗。 此时,一道寒风自冰上呼啸而过,这道风像针般刺入田春达单簿的睡衣里。 田春达打了两三个喷嚏后,随即从皮箱里取出双筒望远镜,把焦点瞄准洪力家的后院。 当他看见那幕景象时,整个人几乎冻结在原地。 因为瞭望台正下方附近的浮冰里,有一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正竖立在那儿。 那是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的身体倒插在冰里,他那穿着睡裤的两双脚还如倒八字般在虚无的空中微张着。 而洪力家的每一个人则都呆立在船坞旁的堤岸上,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田春达连忙把双筒望远镜瞄准那群人,当他发现那里少了一个男人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将视线自那群人身上移开。 原来,缺席的那个人是正是戴着面具的左清! 自从洪力洪力那份奇怪的遗嘱公开到现在,已经相继发生三起惨案。 事实上,洪力家连续发生三起惨案就够令人讶异了,而更叫人大感震惊的,则是戴面具的左清奇怪的死亡姿势。 “杨所长,那具尸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倒插在冰上呢?” 刚赶到洪力家瞭望台的田春达紧张地询问杨所长。 “田队长,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离奇的事。凶手为什么要把左清倒立在那种地方呢?哼!畜牲!实在叫人感到恶心!” 同时,在湖畔的刑警们也为了把左清的尸体拖出来而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冰层并不是很厚,一不小心太过用力,很可能会导致破裂,尸体也会掉进湖中,所以刑警们只好一边慢慢把冰凿开,一边划船接近尸体。 “那具尸体确实是左清吗?”田春达问。 “应该是吧!洪向松夫人说,那套睡衣的确是左清的,而且大家四处都找不着左清的人影。” “洪向松夫人呢?” 田春达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洪向松的影子。 “那个人实在了不起,即使知道左清死了,也没有像她两个妹妹那样哭得死去活来。她只是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是她,她实现了最后的复仇计划’说完,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田春达点点头,再度朝人群望去。他这才注意到朱实站在瞭望台的一端,只见她竖起外衣的衣领,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具可怕的倒立尸体,那端庄秀丽的姣好脸孔依然毫无表情。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杨所长,是谁第一个发现那具尸体的呢?” “是袁庄,唉!跟上回一样。” 杨所长十分无奈地说。 “袁庄?” 田春达一边看着朱实,一边叹了一口气。 而朱实依然如雕像般站着不动。 “左清死因查出来了吗?他应该不是断气前就被人倒立在那儿的吧?” “在还没有挖出左清的尸体之前,还很难说……” 这时,刑警们好不容易把船划向尸体旁边,由两名刑警自小船中伸手抓住尸体的两双脚。 “喂!小心点,别弄伤了尸体!” 田春达在瞭望台上担心地喊。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第三名刑警说着,仍继续凿开尸体四周的冰。 没多久,冰凿破了,倒立的尸体也开始微微晃动。 “喂,差不多了,千万小心点啊!” “哦!” 两名刑警一人抓住尸体的一双脚,同时使力把尸体往上拨。 当尸体被拨出来的那一瞬间,站在辽望台的每一个人全部吓得说不出话来。 左清的面具早就不见了,从冰层中拖出来的是一张又烂又肿的丑陋脸孔。 田春达曾经看过一次这张丑陋的脸孔,那是左清刚回来,洪力家公开遗嘱内容的时候。当时左清当着洪力家的面把面具揭开,巳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如今这张丑陋的脸孔在冰层冰冻一夜之后,整张脸都冻成紫色,更加深了它骇人的程度。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整个头部都见不着任何伤痕。 田春达勉强注视这张可怕的脸一会儿,便忍不住别过脸去,这时,他突然发现朱实奇怪的表情。 前面已经描述过,那具尸体十分丑陋,就连田春达这个大男人都不敢多看两眼,可是朱实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具尸体。 啊!朱实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正当田春达惊疑不定地望着朱实时,刑警们已经把尸体移到船上,而南田医生也匆忙赶来了。 南田医生面对这接二连三的诡异命案,实在感到厌烦透顶,就连见到田队长也懒得多做寒暄,但田队长仍十分关切地对他说: “南田医生,又要麻烦你了。我希望能尽快知道死因和死亡的时间。” 南田医生默默点头,并走下瞭望台,准备前去验尸。这时,一旁的朱实突然开口说: “医生,对不起……” 南田医生一双脚原巳踏上楼梯,他一听到朱实的声音,立刻非常吃惊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小姐,有什么事吗?” “是的。” 朱实看看南田医生,又看看杨所长和田队长,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 “请你在解剖尸体之前,先采下他右手的手印……我的意思是说,请采下尸体的指纹。” 田春达听到朱实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刹那,觉得大受冲击,不禁急忙问: “朱实小姐,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田春达说着,又向前跨出一步,呼吸也变粗了。 “难道你认为那具尸体不是左清?” 朱实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凝望着湖面,一句话也不说。 田春达明白,这个女孩的个性十分固执,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别人若想强迫她开口说话,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他现在实在感到无可奈何。 “以前不是采集过左清的手印了吗?鉴定专家也证明他的手印和保存在密云寺的手印一模一样……” 田春达说到这儿,突然闭上嘴巴,因为他注意到朱实的眼眸里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 211、秦菊突然出现 可是那带有的嘲笑意味的眼神刹那间就消失了,朱实很快换了个表情,语气低沉地说: “我只是为了慎重起见罢了,再说,采手印并不会很麻烦啊!” 田队长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朱实,半晌,他才朝南田医生挥挥手说: “南田医生,那么,就麻烦你在解剖之前先采下死者的指纹吧!” 南田医生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下楼去了。朱实随后也跟杨所长和田春达点点头,快步跑下楼。 田春达队长则和杨所长慢慢步行下楼,由于一连串的疑问开始在田春达的眼前一一浮现,令他不禁有些脚步迟缓。 朱实为什么要重新验左清的指纹呢? 左清的指纹不是已经采过一次,而且证明毫无疑问啊! 但是刚才朱实的眼神那么有自信,这又是为什么? 还是我疏忽了什么重要的部分? 想到这里,田春达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的脑海时浮现出鉴定专家公布手印比对结果的那一幕。 当时,朱实不是有两次都曾想开口说话吗? 她究竟发现了什么事? 眼见杨所长跟在南田医生的后面走进房屋,田春达只好也来到正房。 洪向竹夫妇和洪向梅夫妇正好聚在正房的一个房间里谈话,他们一看见打从玻璃外门经过的田春达,立刻不约而同互望了一眼。 “啊!田春达队长,请等一等。” 洪向竹打开玻璃门,挥手叫住田春达。 “田队长,我们有件事想跟你说。” “这样啊……” 田春达点点头,走近门边。 “我们找到这个。” 洪向竹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纸巾,让田春达看里面的东西,田春达一见到这样东西,立刻睁大眼睛。 因为,那正是辛有智衬衫上遗失的钮扣。 “夫人,这颗钮扣是在哪儿找到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看见祝文叶手里拿着这颗钮扣,不知道她究竟在哪儿捡到这颗扣子。” “祝文叶小姐还没有康复吗?” 田春达忧心地问。 洪向竹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她虽然不像刚开始时那么疯疯癫癫,不过病情仍没有什么起色。” “田队长!” 房间里传来洪向梅声音。 “那天,祝文叶不是跟你们一起去丰田村的废墟吗?她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捡到的呢?” 但是田春达当下就予否认。 “绝对不可能,因为祝文叶一见到辛有智的尸体就立刻昏倒,所以不可能有机会拿到这颗钮扣。这件事洪向梅夫人的先生应该也知道。” 闻言,辛吉很快便点点头。 洪向竹则一脸迷惘地说: “这可奇了,祝文叶自从那天跟大家一块儿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走出家门一步,那么,她会在哪里捡到这颗钮扣呢?” “让我看一看扣子。” 田春达从洪向竹手中接过那个纸包,开始仔细看着那颗钮扣。 那是一颗在黄金做成的菊花台座上镶钻的扣子,只见台座上有一个小黑点,看起来很像是血迹。 “洪向梅夫人,这颗扣子的确是辛有智衬衫上的钮扣吗?” 洪向梅无言地点点头。 “这种扣子有没有备份?” “没有,这种扣子当初只做五颗,没有其它的了。” “这么说来,这的确是辛有智遇害当天衬衫上掉下来的扣子了。洪向竹夫人,这颗扣子可不可以暂时由我来保管?我想拜托杨所长调查一下。” “好的,请拿去。” 田春达于是非常小心地用纸巾包起来。这时,杨所长也赶来了。 “啊!田队长,你在这儿啊?” 杨所长一来到田春达身边,便说道: “原来左清跟辛有智一样,都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的。凶手好像勒死左清之后,才把他从瞭望台上扔下去……” 这时,白色冰屑也从厚厚的云层中缓缓飘下。 看来,今年果真提早下雪了。 ******* 红叶湖畔一带从早上起就开始下雪,此时,地面巳像穿了一件厚重的白色大衣般,而湖水、湖畔,以及湖后的群山也都湿漉漉地在喘息着。 四外并没有风,只有白白柔柔的雪花不断自漆黑的夜空飘落而下。下雪的夜晚是如此静谧,静得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田春达、杨所长、以及古恭律师三个静静坐在洪力家的大厅里。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凝望着壁炉里的炭火,而那座英式壁炉则不断传来火炭燃烧时所发现的滋滋声。 他们三人在等待解剖的结果与鉴定专家从左清尸体上采下的指纹分析报告。 田春达从刚才起就一直闭着眼睛,整个人深陷在大型安乐椅中。 现在思考的漩涡已经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了,之前之所以没有成型是因为在他的思考之中有一个极大的盲点,如今他好不容易注意到这个盲点,而指引他的人竟是朱实! 田春达的腿微微抖动着,随后睁开眼睛,看看四周。 这时,玄关外响起一阵脚踏车的刹车声,声音中断没一会儿之后,门铃就响了。 三个人吃惊地互望一眼,杨所长刚准备站起来,外面便传出轻轻的脚步声,有个人小跑步跑向玄关。 不久,脚步声快步朝这里逼近,紧接着大厅的门打开了,一位女佣探头进来。 “队长先生,有位客人说要见你。” 女佣脸上浮现出非常紧张的神色。 “有客人要见我?什么人?” “是位女客人,她自称秦菊……” 闻言,三人都不约而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说秦菊?” 田队长非常吃惊地说。 “请她进来,快请她进来!” 女佣点头退下之后,没一会儿,一个个子娇小的妇人便出现在门边。 这位妇人身穿一件黑色大衣,还用一条长长大大的围巾从头围到脸,不过大衣和围巾上都没有被雪沾湿,可见她是乘车来的。 妇人微微跟大家点头打招呼后,转身脱下大衣和围巾交给女佣,再转头跟大家一鞠躬。 这三个大男人一见到眼前这位妇人,全都感觉一阵昏眩。 “你……你就是秦菊?” “是的。” 古筝老师宫川香十分平静地回答。 三个男人听言都吃惊地瞪大眼睛。 那个自称是秦菊的妇人,则转动她那双不灵活的眼睛,望着三人说:  “我原本已经回到南光,后来从一个学生那里得知晚报上刊登了有关左清的事,我认为不该再继续隐瞒身分,所以才连忙赶回来。” ------------ 211,秦菊讲述身世 三人听到这儿,不由得彼此互看了一眼。 的确,如果在南光一看到晚报就立刻搭火车过来的话,现在到达上红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秦菊这么说,是不是想婉转提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呢?田队长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怀疑的目光。 “这么说,你刚到红叶谷吗?” “是的。” 秦菊大概才从寒冷的地方突然进入温暖的房间里,一时不能适应,所以拿了出手绢静静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你一个人来?” “不,有一个学生陪我来,他先到旅馆去了,而我则一下火车就立刻赶往派出所,没想到他们说您在这儿,于是……” 既然有人陪她来,想必她应该没有说谎。 “实在非常感谢你专程地跑这一趟,请这边坐。” 田队长说着,便把椅子推向秦菊,杨所长也走到秦菊旁边,轻轻牵起她的手。 在杨所长的带引下,秦菊顺利来到椅子边,她跟大家点点头后,这才坐下来。 田春达则慢慢踱到门边,打开门看看外面,然后把门关上。 “你说你是秦菊?唉!真是叫人意外。没想到古恭律师到处寻访的人竟然就近在眼前……” 田队长说着望向古恭律师。 “也难怪我‘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古恭律师苦笑着说。 秦菊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坦白说,为了隐瞒过去的一切,我也做了不少努力。所以知道我过去的人,大概只有我七年前去世的丈夫和两位亲戚吧!不过这三个人都相继离开人间了。” “你的先生是……” 田春达好奇地问。 “我先生名叫宋言,是位古筝老师。当年我到东阳投靠亲戚的时候,我先生正巧来东阳游玩,我们因此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后来你们就结为夫妻?” “不、这个……” 秦菊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 “因为当时我先生还有妻子,所以我们并没有结婚。” 秦菊说到这里,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当她花样年华时候,曾经迫于无奈,无法当洪力的妻子,之后又不能成为别人合法的妻子,犹如一朵生于黑暗中的花朵。 田春达一想到这位女人多舛的命运,就更加同情她的际遇。 秦菊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当时我先生一直很照顾我,三年后他的妻子去世,我们才在一起。 秦菊用手绢轻轻按住眼角。 田队长、杨所长,以及古恭律师则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对这位妇人来说,那个下雪夜晚的痛苦回忆,是她这辈子永难释怀的惧恐。正因为那一夜洪向松、洪向竹、洪向梅三个女人的胁迫,在她心灵上烙下一生难忘的疤痕,所以她才会努力隐藏自己和孩子,避免再度暴露在她们眼前。也难怪古恭律师始终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秦菊继续说:“后来我改名宫川香。只是学生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便以为我是我先生的合法妻子;就这样,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宫川香老师。” “这么说,你之所以会弹古筝,是你先生教的?” “是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接触过古筝了,我跟我先生也是因为古筝而认识。” 秦菊说到这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田队长在椅子上重新调整过坐姿,干咳了一声之后说道: “嗯……接下来,我们谈谈你孩子——秦静安的事吧!你跟你先生在一起之后,和秦静安见过面吗?” “是的,我们差不多每三年见一次面。” “那么,静安知道你是他的生母?” “不,刚开始他并不知道,所以始终以为我只是个疼他的阿姨。直到他念中学的时候,才渐渐从我亲戚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他生父的事吗?” “这件事他本来不知道,因为我并没有告诉有关孩子生父的详细情形。” “因此,静安始终不知道他生父的事?” “这个……” 秦菊又拿出手绢,静静擦拭眼角。 “静安参军时,我曾去探望他,于是我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时他就问起亲生父亲的事……” “你告诉他了?” “是的。” 秦菊一点头,珍珠般的泪珠便自她那双不灵活的眼眸滑下脸颊。 杨所长看到这一幕,着实感到胸口发闷,只好把视线自她脸上移开。 田队长则清清喉咙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告诉过静安当时为什么离开洪力先生的原因了吗?” “是的,如果不提这件事,只怕那孩子会怪我不认他让他吃这么多苦,所以……” 秦菊肩头不住抖动,还不时用手绢拭去泪水。 这时,一旁的田春达忍不住问道: “当时静安有什么反应?他一定相当愤慨吧?” “不,那孩子原本个性就非常温和,从不懂得怨恨别人,所以当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断流下眼泪。” “后来他就这么进入部队,到边境去执行任务了。” 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玻璃窗外不时有白色的雪漩在狂乱地卷动着。 田春达茫然地望着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 静安这位青年也真可悲,他好不容易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事,还来不及有所感触,就必须放下这一切,前往边境。 一想到这里,田春达便蓦然转过身,回到秦菊的身边。 他看着她又提问:“秦菊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问。” “你看过左清吧?他戴了一张橡皮制的面具……” “是的,我知道。” “那张面具是模仿左清的脸型制作而成。我想问你,静安是不是长得很像左清?” 田春达最后这句话,等于为这间大厅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不但杨所长和古恭律师面面相觑,就连秦菊也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秦菊才喘着气问。 她整个人深陷在座位中,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渗出,而那双不灵活的眼睛里则充满恐惧的神色。 “这么说,他们两人果然长得很像了?” 田春达再度问道。 秦菊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声音沙哑地说:  “我第一次看见左清的时候,的确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他的脸并不是真实的脸,而是橡皮制成的面具,况且我的眼睛也不好,但那个孩子真的很像静安,不,他们不只长得像,简直就跟双胞胎一样;所以当时我几乎以为是静安坐在那儿呢! ------------ 212、琴弦突然断了 可是仔细看了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不是静安,左清的眉毛、眼窝,以及鼻子的部份,都跟静安不太像。不过即使如此,两人乍看之下还是十分神似。这或许是因为左清和静安都长得像洪力先生的缘故吧!” 秦菊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又用手绢拭去溢出的泪水。 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至今仍下落不明,内心自然十分悲痛。 这时,杨所长突然转向田春达。 “田队长,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没什么、没什么。” 田春达别过脸去,回避杨所长的视线。 “我原先并不知道,只是因为左清和静安两人都有血缘关系,年纪又相近,所以我才怀疑两人会不会长得很像,不过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竟会相像到犹如双胞胎般。” 田春达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杨所长以怀疑的眼光看了田春达一眼后,便耸耸肩膀,转向秦菊。 “秦菊女士,你知道静安现在的消息吗?” “不,我不知道。” 秦菊直截了当地否认了。 “如果我知道,也就不必这么担心。” 说完,她又用手绢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静安不是知道你的地址吗?” “是的。” “那么,只要他平安无事,应该会捎封信给你才是。” “嗯,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一直等待着他的消息,日夜企盼他能写封信给我……” 田队长听了秦菊的叙述,内心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他望着这位厉尽沧桑的妇人,再度开口: “秦菊女士,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栋府邸教琴呢?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秦菊擦干眼泪,静静地抬起头。 “队长先生,今晚我特地来拜访你,就是希望能澄清这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一直到前年为止,都是由焦雨女士来这里教授古筝,但是焦雨女士后来由于中风,一病不起,所以就托我来代她授课。当我知道自己必须重回上红叶谷时,吓得赶紧当场回绝,再加上她又告诉我,学琴的学生中有一位是洪向松夫人,我更是害怕得不得了……但因为那时我遇到不少状况,若是不接受这份工作,生活就会陷入窘境,于是我拼命安慰自己,那件事巳经过三十年了,更何况我的名字、容颜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秦菊说到这里,不由得落寞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想洪向松夫人或许已经认不出我,而且我也很想见见洪力先生,所以才大胆接受这份工作。不过,我必须强调,除此之外,我真的没其它企图,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作弄。” “后来,洪向松夫人果然没有认出你?” “是的,毕竟我的容貌巳变了许多。” 的确如此,想要从现在的她身上寻找昔日秦菊的倩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初秦菊能集洪力先生的宠爱于一身,想必拥有极美丽的容貌,但现在的她却一只眼睛突出,另一只眼睛凹陷,而且额头上还有一块伤痕,叫人怎么看都想像不出她曾经是位美女。 再说,秦菊曾是纺织工厂的女工,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位有名的古筝老师,当然让洪向松始料所未及,可见三十年的岁月可以编织出多少形形色色的命运! “这么说,你前年来洪力家的时候,洪力先生还在人间喽?你跟洪力先生见过面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我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睡了。再加上我的脸已经变成这样,老实说,我也不希望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秦菊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不过,也正因为我来这里教授古筝,所以洪力家的人后来才邀请我参加洪力先生的葬礼,让我能在他灵前上香,否则以先前的情况,我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还能送洪力先生最后一程。” 秦菊说到这么,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如此看来,洪力和秦菊之间并非只是短暂的鱼水之欢,他们彼此心系对方,只是在那三位如泼妇般的女儿牵制下,两人不得不含泪分手。 一想到洪力临终之前,秦菊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见他、说出自己的身分,只能把泪水往自己的肚子里吞的情景,田春达便忍不住为秦菊掬一把同情之泪。 田队长咳了几声之后,才勉强打起精神说: “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我很好奇,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命案和遗嘱有关吗?” 秦菊闻言,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一下。 “不,我完全不知道。祝文武遇害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死因,直到第二次辛有智遇害时,那时我正在教授洪向松夫人弹琴,突然有一位刑警走进来……” “嗯,对了!” 一旁的田春达忽然插嘴道:“我知道郝东刑警赶来这里报告丰田村发生命案的时候,你正在教洪向松夫人弹琴,所以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好的。” “听郝东刑警说,他一提到这次的命案似乎过往历史有关,洪向松夫人就突然用力拉了一下琴弦,以至于琴弦的一声断掉了?” “是的。” 秦菊一面点点头,一面张着她那双不甚灵活的眼睛问: “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跟这件事无关,我想问的是后面发生的事。当时洪向松夫人右手的食指指腹似乎流血了,因此郝东刑警惊叫道“‘唉呀,你受伤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 “那么,为什么当洪向松夫人回答:‘是的,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你会觉得不可思议而皱起眉头,并重复说了一次‘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呢?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秦菊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说: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好像有这么个印象。” “听郝东刑警说,洪向松夫人一听到你说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可怕,而且还充满腾腾杀气以及一股难以抚平的恨意。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 213、离奇的鉴定结果 “真的吗?” 秦菊惊讶地望着田春达。 “大概是困为我眼睛不好,根本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这样啊……不过,听说她的样子非常可怕,正因为如此,所以郝东刑警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才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当洪向松夫人说她因为刚才琴弦断掉了流血,你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呢?另外,当你重复说完她那句话的时候,洪向松夫人又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真相?” 秦菊一动也不动地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开口说: “我并不清楚洪向松夫人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但是我却知道自已为什么会重复她所说的那句话,虽然我不记得是不是真的会说过这句话。或许是因为我实在感到太不可思议,所以才无意间说出那句话的。” “太不可思议?” “嗯,洪向松夫人那时之所以会流血,只是由于伤口正好被琴弦打到,其实她并不是那时受伤的。” “那么,她什么时候受伤的呢?” “前一天晚上。你们也知道,郝东刑警来的前一个晚上,我也在教夫人弹琴。” “前一天晚上?” 杨所长惊讶地回头看着田春达,但田春达倒没有出现特别吃惊的神情。 “你说的前一天晚上,就是辛有智被杀的那个晚上吗?” “是的。” “洪向松夫人为什么会受伤呢?你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更详细点?” “这个嘛……” 秦菊不安地搓揉着手中的手绢说道: “我教洪向松夫人弹琴的时候,她曾经离席过两三次,每次离开都只有五分钟或十分钟左右,但是不知道在她第几次离席后,回来时候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我的眼睛不好,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更何况我的耳力并不差;不是我自夸,我长年累月钻研琴艺当然可以轻易分辨出古筝的音色,所以当时我立刻就听出洪向松夫人的手指受伤了,而且她受伤的部分一定是食指,但洪向松夫人却仍一直忍着疼痛弹琴。” 随着秦菊的叙述,田春达也慢慢兴奋、激动起来。 “那么,洪向松夫人并没有主动提起受伤的事了?” “是的,她一个字也没说。” “那么,你有没有问……” “不,我什么也没问。既然对方有意隐瞒,我想就不便提起这件事,所以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原来如此。” 田春达微微点了点头。 “因此,当隔天洪向松夫人说她刚刚受伤时,你才地不解地重复这句话?” “是的。” “但是,洪向松夫人为什么会因此而脸变色呢?” 秦菊再度用力搓揉手中的手绢回答: “嗯,这一点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她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因此当我重复这句话时,她才会这么不高兴。” “有可能,也就是说,洪向松夫人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前一天晚上受伤的事。好的,非常谢谢你。” 田春达转身对杨所长说:“杨所长,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她吗?” 杨所长睁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问道:“田队长,你刚才为什么会问那些问题呢?难道你认为洪向松夫人和辛有智被杀的事有关联吗?别忘了,辛有智在丰田村被杀的时候,洪向松夫人一直待在家里,即使中途曾离开过几次,但都没有很久啊!”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慢慢研究,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快些问她。” 田春达指指秦菊,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杨所长则有些不高兴盯着田春达好一会儿,才转向秦菊。 “秦菊女士,我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从这两宗命案中不难看出,凶手必然知道你和这三位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如果你不是凶手的话,那么你认为凶手会是谁?” 秦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就因为我害怕别人以为我是凶手,所以今天晚上才会专程赶来这里。我也知道,当你们发现我隐瞒身份的事时,心中必然会怀疑我,也因此,我才想先自我表白一番。或许这样你们还是无法相信我,但我只能说,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之后,秦菊又被问了两三个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后来由于几名刑警咚咚地跑来,所以田队长便让她先回旅馆休息。 而这些刑警之所以那么紧张兮兮地跑进来,当然是为了送解剖报告书,以及指纹鉴定书。 “田队长!” 鉴定专家正准备向田队长报告指纹鉴定结果,却被田春达打断了。 “啊!请等一下。” 田春达说着,便摇铃唤来女佣。 “请你通知朱实小姐过来一下。” 没一会儿,朱实来了,她平静地跟大家点头打过招呼后,就坐在靠角落的椅子上。 “好的,你们一样一样依序报告吧!首先是解剖的结果。” 田队长威严地下达指令,一名刑警立刻应声站起来。 “报告队长,死者的死因是被勒毙,凶器则是细绳之类的东西,至于死亡时间约是昨夜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而死者倒立在湖中的时间则比死亡时间约晚一个小时左右。” “好的,知道了。对了,郝东,关于钮扣上的污点,检验结果如何?” “结果证实那的确是人血,而且血型为O型。” “是这样啊。”田队长这才转向鉴定专家说:“专家,现在轮到你了。检验结果是……” 从刚才起就一直显得很激动的鉴定专家随即颤抖地从折叠式的公事包中取出一副卷袖和两张纸。 “队长,我们以前采集过左清的手印,喏,这就是那个手印,上面写着十一月十六日采。这个手印和古恭先生保管的卷袖中的手印完全相符,但是今天我从死者身上采集到的指纹,却跟那两个手印上的指纹完全不一样。” “什么?” 闻言,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杨所长从椅子上跳起来,而古恭律师则屏住气息。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可恶,这么说来,昨晚被杀的那个人并不是左清了?” “是的,如果从手印上的指纹来判断的话。” ------------ 214、雪原搜捕 “但是,采这个手印的时候……” 这时,原本静静坐在一旁聆听报告的田春达却开口了:“那天采手印的时候,在我们面前的人的确是左清,而这也是造成我推理上有盲点的原因。毕竟,有什么东西比指纹更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呢?不过我却作梦也没有想到,真左清和假左清竟会巧妙地利用面具来彼此替换。” 接着,田春达便走向朱实。 “朱实小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朱实默默看了田春达一眼后,随即起身跟大家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 十二月十四日是田春达侦办洪力家杀人事件的曙光乍现之日,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他一早醒来,就感觉相当兴奋。 由于之前阻碍他推理的盲点已经消除干净,所以接下来的推理过程也就相当顺畅。 昨天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脑海里把整件事过滤一次,如今那个谜底已经解开,接下来只要等警方找到真正的左清就没问题了。 田春达八点左右睁开眼睛,洗个热水澡,并吃过早饭,换上外出服,这时,杨所长忽然打电话来了。 “田队长、田队长!” 杨所长的声音显得相当激动。 田春达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对呀!应该不可能还有别的状况啊! “杨所长,有什么事吗?” “田队长,左清出现了!昨天晚上他回到洪力家……” “什、什么?左清回到洪力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有!唉!还好他没有成功。田队长,我们正准备全力逮捕左清,准备马上去接你和郝东。” “知道了,我们准备出发。” 由于昨天晚上并没有再下雪,所以今天的天气可说相当睛朗。 只见湖面的冰层上,湖畔边的村落,以及湖后的群山山峰,全都覆盖着一块纯白冰毯,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田春达、郝东一到达派出所前,就看到三辆后面装着滑雪用具的警车,以及好几名装备齐全的警察正忙进忙出。 他很快来到所长室,发现杨所长和古恭律师也都穿上滑雪服、戴着顶滑雪帽站在那儿。 “田队长,你怎么这种装扮?你没有滑雪服吗?” “杨所长,你究竟想做什么?刚才你不是说有状况发生,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去滑雪?” “我们得到线报,说左清正逃往雪峰,所以我们准备去追捕他。” “左清逃往雪峰?” 田春达惊讶得不停眨着眼睛。 “杨所长,左清该不会是想自杀吧?”郝东接着问了一句。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逮捕他归案;可是你们这身装扮……” 田春达洒脱地笑道说:  “杨所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服装也是很抗寒的!问题是,如果没有雪橇的话……”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走,咱们快点出发!” 于是,所有的刑警和便衣人员依序坐在前面两辆警车里,杨所长、田春达及古恭律师则坐在最后一辆警车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雪地上奔驰前进。 “车子可以开到哪儿?” 杨所长问负责驾驶的警员。 “因为地面相当湿滑,所以大概只能开到八台。” “可以开到八台就轻松多了,否则我实在不擅长登山。” 田春达这时问:“洪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左清到底回去做什么?” “对了,我还没来及告诉你,昨天左清回来准备杀朱实……” “杀朱实?” 田春达不由得睁大眼睛。 “嗯,是的。” 根据杨所长的说法,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昨天晚上朱实被请到大厅问话,而左清则利用这个空档潜入她的住处,并躲进朱实寝室的壁橱里。 朱实十一点左右回到寝室后,就关上灯准备上床睡觉。 不过,由于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她一直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一个钟头左右,忽然,她听到壁橱里似乎传出非常微弱的呼吸声。 朱实是个非常有胆量的女孩,她扭开电灯,穿上拖鞋,悄悄来到壁橱前,并猛地打开壁橱的门。 没想到,壁橱里竟然跳出一个蒙面男子,他不但把朱实扑倒在床上,还用两只手勒住朱实的脖子。 所幸袁庄很快发现朱实房间里传出一阵不寻常的声音,连忙从走廊冲进隔壁房间。 虽然朱实寝室的门上了锁,不过巨人袁庄根本不把这玩意儿看在眼里。他用力撞开房门,冲了进去,这时,朱实已经被意图不轨的男子勒得奄奄一息了。袁庄立刻撞向那名男子,男子则甩开朱实,面对袁庄的攻击。 就在双方激烈的打斗中,男子用来蒙面的围巾掉下来了,袁庄一看到那张脸,整个人都呆住,而朱实也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这个男子居然是左清! 左清瞪了一眼呆立在那儿的袁庄之后,便从寝室里往外跳,这时祝寅和辛吉也赶来了,他们看到左清,也都吓得动弹不得,而左清则趁着这场混乱消失在雪地中。 这个消息传进我耳里的时候,大约半夜一点左右,我只好匆忙赶往洪力家,那时朱实正歇斯底里地哭个不停,她的脖子上留有勒痕,看了实在叫人感到于心不忍。” “你说朱实哭了?” 田春达吃惊地问道。 “是啊!唉!这也难怪,她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就算个性再怎么坚强,毕竟还是个女孩子,难免会害怕啊!”杨所长说。 “那么洪向松夫人呢?” “哦,洪向松夫人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女人才好。她始终沉着一张脸,目露凶光,根本不愿开口说半句话。” “这样啊……那么,左清为什么甘冒危险来杀朱实?之前他又藏匿在什么地方?” “这些疑问也只有抓到左清之后才会知道了,所幸我们就快抓到他喽!” 由于整个命案就快出现曙光,所以杨所长显得非常兴奋,但田春达却静静地沉思着。 ------------ 215、嫌疑人被捕 此时,警车已经越来越接近雪峰,而积雪经过登山者的踩踏之后,平坦了不少,使得车子比预期中还要好开。 “所长,照这情形看来,我们开到八台应该不成问题。”驾驶车的警察说。 “嗯,真是太好了。”杨所长高兴地回答。 当警车来到通往雪峰的登山道时,只见一名穿着滑雪装的便衣警察正在路旁等候。 “所长,其他人已经先追上去了。” “很好。” 杨所长满意地点点头。 警车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后,继续向前行驶。 此刻天空晴朗得犹如刚刚擦拭过般,而堆积在山谷里的白雪一经阳光反射,随即发出耀眼的万丈光芒。 车子很快来到八台坡地,一行人也纷纷下车,穿上雪橇。 “田队长,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一定会让大家开眼界!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领吧!” 田春达说着,随即两后拄着滑雪杖,蹬蹬地快步往上走。 杨所长则挺着肚子,行动迟缓地跟在后面。 没多久,一行人巳过了九台,来到了山顶上的沼泽附近。一名便衣刑警从上面滑下来。 “所长,快点来,凶嫌持有枪支,我们现在正在追捕他。” “嗯。” 一行人于是加快脚步攀登,正当他们爬到一半时,上面却传来砰砰的枪声。 “啊!发生枪战了!” 田春达如脱免般纵身登上一个陡坡,不久便来到斜坡的山顶上。 “哇!好壮观哪!” 他不由得叹道。 眼前的群峰是如此清晰巍峨,耸入云霄,在深蓝色的晴空下,显得十分壮阔。 但是,田春达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欣赏眼前的美景,因为斜坡下又传来好几声枪声。 他仔细一瞧,原来在下面不远处有一名穿军服的男子,正被三名便衣警察紧追不舍,刚登上坡顶的杨所长等人见状,立刻俯冲直下,田春达立刻跟在后面往下冲。 他们到达时,穿军服的男子巳被警方人马团团围住,只见他甩开滑雪杖,穿着雪橇,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刑警正准备再次朝他开火,田春达却在旁大叫: “别开枪杀他!他不是凶手!” 不知道这声音是否传进那男子的耳朵里,只见他抬起头朝田春达的方向看过来,这一瞬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凶暴的目光。 紧接着,男子突然反手持枪,瞄准自己的太阳穴。 “啊!别动手!” 就在田春达惊呼的那一刹那,不知道谁开了一枪打中那名男子的手肘,男子立刻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便衣刑警一涌而上,将男子双手反铐。 杨所长和古恭律师也很快来到男子身旁。 “古恭先生,这个是左清吧?” 古恭律师屏住气息,瞥了男子一眼,便神情黯淡地点点头。 “是的,这个人的确是左清。” 杨所长高兴地搓着双手,然而,不久后,他又回头看着田春达,双眉紧蹙地问道:  “田队长,你刚才说他不是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田春达则一面摸头,一面神情愉悦地回答:  “其实这个人并不是凶手,不过大概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凶手!” 刚才还目露凶光瞪着田春达的左清,这时一听到田春达如此说,不由得绝望地倒在雪地上。 *******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日,由于昨天的好天气一直持续到现在,所以覆盖在红叶湖畔的积雪大部分都已经融掉了,不过此时红叶谷居民仍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气氛。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震撼红叶湖畔一带的洪力家连续杀人事件中最有嫌疑的疑犯,昨天巳在雪峰遭到警方逮捕,而且这位疑犯不是别人,正是洪力的长外孙左清。 今天,左清将在洪力家后院的房间里,和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士一起面对面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 而大家也都知道,从林若被杀之后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连串杀人事件,终于要接近尾声了。至于左清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在今天面对面的审讯当中,应该会有个结论。 所以,住在红叶湖畔一带的人们,个个都屏气凝神地静候洪力家传出最新消息。 现在,洪力家后院那间大屋、隔成两部分的房间,正坐着一群各怀心事的人们。 洪向松依旧冷静地端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叫人根本猜不透这个瘦弱却十分有韧性的女人,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左清昨天在雪峰被捕的事,但从她的态度和表情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安的神情,甚至连拿着烟嘴的指尖都看不出有任何颤抖的迹象。 而洪向竹、祝寅、洪向梅及其丈夫辛吉都坐在一块。 这四人并不像洪向松那么沉稳,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猜疑、恐惧和不安,尤其洪向竹那肥胖的双下巴还因过度紧张而颤抖不巳。 至于朱实则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离这群人稍远些的地方。 她依然很美,但今天的朱实却不像平日一样稳健,她那对呆滞、松懈的眼眸里,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以前不论别人怎么说她、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她,她依然可以处之泰然,然而今天她却第一次表现出方寸大乱的反常态度,似乎是一直支撑她的某个希望突然消失了似的。 而古筝老师宫川香——也就是秦菊则是坐在朱实附近,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不过坐在可怕的洪向松、洪向梅三姐妹面前,仍让她由衷感到恐惧。 此外,田春达、郝东和古恭律师也在座。 古恭律师已经完全失去原先沉稳的态度,只见他不时以干咳或擦抹额头流下的汗水来掩饰心中的紧张。 忽然,远处传来的一阵警笛声,没多久,走廊那头立刻有人咚咚的走来。 首先现身的是杨所长,接着才是被刑警一左一右扣住手臂的左清,他被手铐铐住的右手还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 左清来到门口,有些畏怯地停在那儿,局促不安地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一眼,当他视线接触到洪向松的目光时,随即别过脸去。 ------------ 216、左清的真面目 下一瞬间,他和朱实四目交接。好一阵子,这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左清的喉咙里终于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而朱实就像被解除魔咒似的低下头。 在这群人中,最令田春达感兴趣的莫过于洪向松的态度了。 当她看见左清的脸时,脸颊突然泛红,拿烟嘴的手也微微颤抖,然而她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日顽强的神色,静静地抽着她的烟。 她坚强的意志力,连田春达也为之咋舌。 “喂,把左清带到这里!” 杨所长一声令下后,一名刑警立刻推了推戴着手铐的左清,于是左清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里,坐在田春达的前面;两名刑警则紧跟在他身后坐着,以便应付任何突发的状况。 杨所长也在田春达的旁边坐下。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田春达转头看着杨所长。 “问出什么新供词了吗?” 杨所长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皱皱的茶色信封。 “请你念一下。” 田春达接过信封一看,只见信封正面写着“自白书”两个字;背面则用钢笔签了“左清”的名字。 此外,信封里还有一张粗糙的信笺,上面这么写着—— 洪力家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就是我——左清。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跟这次的事件有关。如今我巳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方式认罪。 左清 田春达面无表情地念完这封信后,便默默把信笺装回信封内,然后将信封交还给杨所长。 “你在左清身上找到这封信吗?” “嗯,他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如果左清打算自杀,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开枪自尽,而要和警方对抗呢?” 杨所长皱着眉头,不解地说: “田队长,难道你认为左清其实并不打算自杀?可是昨天你也在场,你应该知道当时多亏我手下一名刑警开枪射中左清的右手肘,否则他早就自杀了。”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相信左清的确打算要自杀,但是他希望他的死,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因为大家越是注意这件事,就越能增加这份自白书的可信度。” 田春达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其实,昨天左清丝毫没有和警方抵抗的意思,他只是故意装个样子罢了,杨所长,难道你没有发现,左清的枪口始终没有瞄准警方,他总是把枪口瞄准雪地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嗯,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对了!杨所长,这件事情请你务必记清楚哦!因为将来在审判罪行的时候,这一点会对他很有利。” 杨所长这会儿又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不过田春达实在无暇多作说明,只是急急再问: “杨所长,左清在接受审讯过程中,有没有详细描述自己是如何犯案的?” “没有。” 杨所长摇摇头,一脸苦涩地说:  “这个人的口风非常紧,他只是一再说明所有命案都是自己做的,而且这些事跟任何人无关,除此之外,他便什么也不肯多说了。” “这样啊!但是,左清……” 田春达这时笑容可掬地转向从刚才便一直默默低着头的左清。 他的五官的确长得和橡皮面具上的五官十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张面具毫无任何生气,而眼前这位左清的脸上,不但有血色,还不时浮现出悲哀的神情。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去南方从军的关系,所以皮肤略显黝黑,整个人也比橡皮面具憔悴许多。 然而,尽管如此,他的外表还是十分光鲜,不但没有蓄胡子,而且看起来像才理过头发。 田春达一脸兴奋地望着左清说: “喂,左清,我根本不相信所有命案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就以林若的命案为例,林若被害身亡的时间是十月十八日,但是你以田三平的名字从缅甸回来时已经十一月十二日了,如何来得及杀他?” 至于我如何知道你就是田三平呢?这是因为我们查出祝文武被杀的那晚,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的晚上,有一位自称田三平的男子,身穿军装,投宿在下红叶的柏屋旅社。 这名男子退房之后,还留下一条印有复员友爱会字样的手巾,警方立刻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发现十一月十二日进港的船上,确实有一名叫田三平的人,而且田三平这个人的联络通讯地址正是南光市北城区兴旺小区,和你在柏屋登记的是同一个地址,也就是洪力家位于南光市的地址。 这表示你虽然换了名字,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能在哪里落脚,所以填写了洪力家位于南光的地址。” 左清依然保持缄默,其他人则全都一脸认真地聆听田春达所说的话。 “左清,总而言之,你十一月十二才回来,怎么可能在十月十八日设计毒死林若呢?”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气息,望着左清,左清这才有些心虚,双唇颤抖地说: “这……林若的事情,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更何况他的命案和洪力家的命案并没有任何关系呀!” 这时,田春达又望向杨所长。 “杨所长,左清刚才就的话的你都听见了吧?他已经承认十一月十二日回到南光的田三平,以及十一月十五日出现在柏屋的田三平都是他自已了。” 在这一瞬间,左清终于明白自己误陷田春达的陷阱,不禁有些泄气地垂下头。 而田春达又笑着说: “别太难过,左清,我绝对没有设计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推断没有错罢了。还有,虽然目前还不能证实林若的命案和洪力家的杀人事件有关,但是照常理推论,这四桩命案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才对,不过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大家先讨论一下假左清的命案。 假左清是在十二日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被杀,隔了一个钟头后,他的尸体才被扔进湖水里。左清,那个时候你在红叶镇吗?” ------------ 216、左清在演戏 左清只是一直低着头,没有回话。 经过刚才的教训后,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发生什么状况,他都不再多说话了。 田春达见状,只好微笑着摇铃,叫女佣进来。 “麻烦你把在外面等候的那个人带进来。” 女佣点点头,很快便带来两个男人,一个穿着衣领外翻的黑外套,另一个则穿卡其色的军装。 杨所长惊异地皱紧眉头。 “杨所长,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在上红叶车站的剪票口负责收票的吉明先生,另一位则是在车站前等客人叫车的出租车司机龙太先生。对了,吉明先生、龙太先生,你们曾经见过这个人吗?” 田春达一指着左清,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吉明先抢着说: “这位是十三日晚上九点五分,出火车站的乘客之一。由于当时这位客人的一举一动都很奇怪,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对了!我还记得他的车票是由南光站所发售。” 出租车司机龙太也说: “我记得这位客人,因为十三晚上九点五分南下列车进站时,我已经在车站前等候客人了,当时从那班列车上下来的客人非常少,我只好碰碰运气,问这个要不要搭出租车,可是这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别过脸去,吃力地走在雪地上。” “啊!非常谢谢两位,以后警方可能会传唤两位出庭作证,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两名证人离去之后,田春达又转向杨所长。 “昨天我一看到左清的头发便感到十分好奇,看样子他应该刚理过发,但是,我相信左清绝对不可能在这一带理发;一方面是因为他总不能蒙面理发,另一方面是,就算理发店老板不认识左清,也难保进来理发的客人都不认识他。因此,左清若想理发,只能去别处的理发店。 这样一来,他又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呢?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今天一早我和郝东便带着左清的照片去上红叶车站问问看。当时我的想法是,左清应该不会再蒙着脸了,因为现在在红叶谷一带,大家都睁大眼睛寻找蒙着脸、穿着军服的男子,所以左清若想避人耳目,就不应该继续蒙着脸;而只要他不蒙着脸,就一定有人会记得他的长相。” 田春达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着秦菊。 “对了,秦菊女士,你也是搭十三日晚上九点五分到达上红叶车站的南下列车吧?” “是……是的。” 秦菊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似乎还没从极度的惊恐中平复过来。 “听说你是从南光的晚报上知道左清被杀的消息,所以才惊慌地赶来这里?” “是的。” 秦菊再度点点头。 田春达于是又笑着望向杨所长。 “杨所长,既然秦菊女士可以从晚报上知道左清被杀的消息,那么跟她搭同一班列车南下的左清,当然也可能是在南光看到晚报,才慌忙赶回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赶回来呢?”杨所长问。 “为了假装杀朱实呀!”田队长回答。 “假装?你是说假装?”杨所长瞪大眼睛。 朱实听到这儿,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并以急切的目光紧盯着田春达。 田春达则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是的,其实左清并不想杀你,他只是为了增加自白书的可信度,所以才故意装出要杀的样子。” 朱实闻言,全身不停颤抖,豆大的泪珠也不断从她那湿润的眼眶里滑出。 田春达见到她这个样子,不禁感到很惊讶,他默默望着啜泣不巳的朱实。 之前田春达一直认为朱实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孩,事实上,她也一直表现得非常坚强,甚至因为她的坚强,反而失去了一般女孩应有的柔美,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但是现在不断哭泣的朱实,看来是如此楚楚可怜。田春达第一次发现朱实还有女性娇柔的一面。 他清了清嗓子才说:  “朱实小姐,你很在意前天左清来杀你的事吗?” “我……我……” 朱实双手掩面,呜咽着说: “我从来没想过左清会是这次命案的凶手,所以,当左清想杀我的时候,我心里便以为……以为左清怀疑我杀了这些人,特地来报仇的。对我来说。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我并不在乎被任何人怀疑,却唯独不愿让左清怀疑我。我不希望、不希望左清怀疑我……” 朱实双肩颤抖不巳,眼泪更是不断涌出。 田春达回头看看左清。 “左清,刚才的话听见了吧?你为了掩护某个人,却伤了朱实小姐的心。朱实小姐,请你不要再哭了,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不知道他前天对你的袭击只是单纯的演戏而巳呢? 你仔细想想,左清身上有枪,如果他想杀你,只要开一枪就可以达到目的了,何必跟袁庄在那里苦苦纠缠? 其次,为什么左清的口袋里会有自白书?我相信那份自白书一定是他从南光带来的,因为在警方的追捕下,左清根本没有空去购买信纸或信封,可见左清在离开南光之前,就已经打算自杀了。所以,他如果想杀你,大可以十三日晚上先开枪杀了你,然后再举枪自尽呀!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从这几件事就不难知道,那晚上他的行动不过是演戏罢了,这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朱实静静地回答。 此时她已经不再哭泣,而且她看着田春达的眼中,还充满了深深的感谢之意。 “谢谢你,因为你这一席话,使我可以从痛苦的深渊里跳出来。” 这是田春达第一次听到朱实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过了一会儿,田春达又说: “这么一来,在座的每一位应该都明白,左清十三晚上从南光来到红叶袭击朱实,其实是故意要做给大家看的,可是光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证明他和十二日晚上假左清被杀的事无关。为什么我这么说呢?因为左清也可能在十二日晚上杀了假左清,然后搭当晚的末班车或是第二天早上的头班车去南光,到了十三号晚上再搭南下列车回到这里。 ------------ 217、谁是真正凶手 可是,我怎么想都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如果十二日晚上左清在这里的话,他大可以当天就杀了朱实,然后再自杀啊!而且,问题就出在左清的头发上。” 田春达指着左清的头说: “他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才理过没多久,所以,只要我们把左清的照片交给南光所有理发店的店主,就不难查出左清什么时候去理发的;这么一来,我们便可以推断出十二晚上,左清究竟在哪里。左清,怎么样?这个方法好不好?” 左清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还不时渗出豆大的汗珠。 从他的反应看来,田春达似乎已经说中他的痛处了。 杨所长见状,不禁将双膝向前移动了一下。 “这么说,十三日晚上左清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把所有的罪行往自己身上搅,好掩护真正的凶手了?” “不错,正是如此。由于之前祝文武被杀,凶手是从外面潜入洪力家,而辛有智被杀则是在洪力家以外的地方,所以我们很难查出凶手的身分。可是这一次的命案却不同于以往,所以如果他再继续保持缄默的话,真正的凶手势必会浮上台面。因此,左清便下定决心牺牲自己,以掩护真正的凶手。” “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 杨所长哑着声音问道,而田春达却十分轻松地回答: “我想现在也不需要再拐弯抹角了,大家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就是洪向松夫人!” 由于大家都已经从田春达推理的过程当中猜出这个人是谁了,所以当凶手的名字从田春达的口中说出来的时,每个人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大家只是以一种融合了憎恨、厌恶的眼光看着洪向松。 而洪向松即使面对大家这种憎恨的眼神,依然面不改色,静静吸着烟。过了许久,她的嘴角才浮上一抹苦涩的笑容。 田春达叹了一口气说道: “洪向松夫人,请你务必说出实情,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左清设想,如果左清被人误认是杀人凶手,那么你以往所费的苦心,只怕全都成了幻影。” 不过洪向松并不理会田春达苦口婆心的劝告,她只是以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孩子说: “左清,回来吧!妈妈如果知道你平安回来,就绝对不会做出傻事了,因为我知道,朱实一定会选择你的。” 洪向松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她,此时她的话中充满浓浓的母爱。 朱实一听到洪向松这番话,不由得羞红了脸,低垂了头。 洪向松则又继续说: “左清啊!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哦,对了,刚才田春达先生说,你是十一月十二日回到南光的。那么,为什么你不打个电话告诉妈妈呢?为什么不立刻回来?这样妈妈也就不需要杀人了。” “我……我……” 左清呻-吟似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整个人也抖动得非常厉害,然而在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又镇定下来,并毫不犹疑地抬起头。 “不,妈,你说错了,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是我杀了那三个人!” “住口!左清!” 洪向松毫不留情地斥责左清,但是她随即又露出充满母爱的笑容。 “左清,你这种态度只会让妈妈更加难过,如果你明白妈妈的心意,就老老实实说出实情吧!你究竟做了什么?是你把祝文武的头砍下来、把辛有智的尸体移到丰田村的吗?妈妈可没叫你这么做哦!” 闻言,田春达抬起头说:“啊!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并不算是共犯喽!左清只是在洪向松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做了一些善后的工作。” 洪向松这才看着田春达说: “田队长,我可不是那种凡事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女人,更别说要我孩子来帮忙了。况且,如果我知道左清平安回来的话,又何必杀人呢?” “我知道。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的偶然,所以才……” “是的,是偶然,而且是一堆可怕的偶然造成这样的结果。” 左清的语气流露出百般无奈,田春达忍不住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 “左清,你终于承认了!是的,这样对你比较好。那么,接下来你是自己说呢?还是由我代劳?” 左清吃惊地看着田春达,当他看见对方的眼里充满自信时,只好低垂下头。 “请你说吧!我实在是……” “洪向松夫人,你认为呢?” “请说!” 洪向松依旧悠哉地抽着烟,显得十分镇定。 “是吗?那么我就代左清说话了。夫人、左清,我有说错的地方,还希望你们能随时纠正。” 田春达稍微沉呼吸了一口气后便说: “刚才我已经说过,左清十一月十二日以田三平的名字回国。但是他为什么要以匿名的方式回来呢?这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所以这个部分待会儿还是请左清自己来说明。 至于当时刚回国的左清最想做什么事?我想大概是看报纸吧!从国外刚回来的人总是非常渴望知道国内的消息,所以我相信左清一抵达国内,一定是一头栽进报纸堆里。” 田春达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在场的每个人。 “大家都知道,古恭律师是在十一月一日那天公开洪力先生的遗嘱,而且这件事曾轰动一时,所以二日的报纸一定会大幅报道这件消息。 我想左清在回国后看到这段报导时,或许也感到非常震惊吧!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人冒充他潜入洪力家了。” “什么?” 这时,洪向松不由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左清,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立刻打电话回家,告诉妈妈那个人是假冒的?如果你及时通知妈妈,今天就不会发生这些悲剧了。” 左清抬起头来,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犹豫发生了一会儿,仍害怕地低下头。 田春达只得接着说: “是的,洪向松夫人,你说的没错,如果左清这么做的话,今天就不会发生这些悲剧了。但是,我相信左清当时大概已经猜出那个人是谁,而且他并不恨这个假左清,甚至还有点同情假左清,所以才不打算正面揭发他,只想在底下解决这件事……” ------------ 218、真相逐渐公开 “那么,这位冒充左清的人究竟是谁?” 一旁的杨所长忍不住问道。 田春达犹豫了几秒钟,这才回答: “这个问题必须由左清来证实,不过,如果容许我稍微运用一下想像力的话,我想那个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秦静安?” “啊!果然……” 一直默默无语的秦菊忽然激动地叫了一声。 “这么说,那个人果然是秦静安了,而前天晚上你之所以问我秦静安和左清长得像不像,其实是因为你早就猜出他是静安了。” “啊!那孩子曾经牵过的我手,这表示他知道我就是他的妈妈……” 瀑布般的泪水不断从秦菊那双不灵活的眼睛里涌出,叫人看了不禁也为之鼻酸。 “老天爷实在太残忍了!虽然他不该冒充别人回家,但也用不着罚他还来不及跟日夜盼他回来的妈妈说句话,就被人杀死了呀!” 秦菊仍不断叨念着。 这对母子的命运说来也实在十分悲惨,虽然秦静安冒充他人,但相信他的心里一定也不好过。因为他不但无法与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认,最后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如果这件命案没有水落石出的话,他将永远以左清之名埋葬于坟墓里,而秦菊恐怕也会一直盼望这位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儿子回家团圆吧! 左清神色黯淡地叹了一口气,洪向竹和洪向梅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洪向松依然悠闻地吞云吐雾。 过了半晌,田春达才转身看着左清。 “左清,你在缅甸的时候,就一直和秦静安在一起吗?” “不。” 左清落寞地回答: “我们并不在一起,我复员后就来到缅甸,想经营玉石生意,静安并没来到缅甸。不过在部队时,我见过静安。只是因为我们长得很像,所以很快便成为彼此部队谈论的话题。有一天,静安来找我,当他自报姓名之后,我就知道他是谁了,虽然我母亲从不曾提及关于秦菊阿姨的事,不过我却曾经听外祖父提过这件事。 或许人在外地比较容易忘记以前的恩怨,所以静安不计前嫌地跟我握手言和,在那段日子里,我们曾经一起谈论着自己的过去,后来部队换防,我们也就分开了。 之后,静安颜面受到重创,因此他便决心冒名顶替我。” 说到这儿,左清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你不忍心揭发静安,想自己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所以一到红叶谷,便遮遮掩掩地在柏屋落脚?” 左清看着田春达默默点头。 “但是,田队长,左清为什么要蒙着脸呢?” 杨所长仍感到十分不解。 “杨所长,别忘了,当时洪力家已经有一个戴面具的左清了,如果镇上的人看见左清的脸会立刻知道有两个左清,那么他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哦,原来如此。” “左清,你十点左右离开柏屋之后,便悄悄回到洪力家,还暗中把假左清——也就是静安叫出来。当时你们两个在哪里谈话?” 左清不安地看了看大家,然后才喘着气说:  “在船坞里面。” “船坞?” 田春达张大眼睛,瞪视着左清。 “这么说,你们是在命案现场的下方喽?那时,你对静安说了些什么?” “我……我……” 左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回答: “报纸上并没有提到静安颜面受伤、戴面具的事。所以我一直以为只要跟静安调换过来就可以了,当然,我也打算给静安一大笔财产,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静安竟会变成那副模样,我根本无法悄悄跟他互换身份。因此,我们只好试图协商各种对策,就在这个时候……” “祝文武来到瞭望台,没一会儿,朱实也来了,是吧?”  田春达胸有成竹地接着说道。 左清则眼神涣散地点点头。 此时大家都因为越来越接近事件的核心,都显得有些紧张。 “祝文武和朱实大概只谈了五分钟的话就起了争执,没一会儿,袁庄赶来了,他立刻冲上瞭望台,将祝文武击倒在地上,并抱着朱实离去。就在这个时候瞭望台的阴暗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那是……那是……” 左清说到这里,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喘着气。 “是洪向松夫人吧?” 田春达体贴地帮他把话说完。 这时每个人都屏息注视着洪向松,只见她依然一脸顽固地抽着烟,完全无视祝向竹那充满憎恨的眼神。 “左清,振作点,这里是最重要的部分,你必须说出来。” 田春达拍拍左清的肩膀鼓励道。 左清只得用力点点头。 “那时祝文武好像正准备下楼,他在途中遇见我妈,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又走上瞭望台。没一会儿,祝文武便‘呯’一声倒在地上,而我妈则迅速从楼梯上冲下。我和静安见状都呆住了,过了好一好儿,我们才鼓起勇气,悄悄地上楼……” 左清说到这儿,再度用双手抱着头。 也难怪他会觉得苦闷、懊恼,因为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杀人,这对为人子女的人来说,该是多么大的震撼呢? 此情此景,田春达实在不忍心要求左清继续说下去,他只好清清喉咙说: “从那次之后,你就利用面具和静安演出这场偷龙转凤的戏,是吗?这个点子是静安想到的吧?” 左清用力点点头。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静安便喧宾夺主,不但逼迫我把左清的地位永久让给他,还说要和朱实结婚,继承洪力家的所有财产;如果我对这件事有异议的话,他就要揭发我妈杀人的罪行,也就是说,如果我想保护母亲,就必须把自己的身份、地位,财产、甚至恋人让给他,一辈子过着隐性埋名的日子。” “你真的答应他了?” 杨所长不敢置信地问。 左清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从当时的状况看来,我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其它的路好走。后来静安又告诉我那天晚上比对手印的事,他说妈妈坚决拒绝比对手印,如此一来,事情也会被揭穿,所以他要我戴着面具,当一天左清。” ------------ 219、面具的功能 左清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我答应他后,静安便点点头,找出一把刀。我大吃一惊,问他想要做什么?他却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妈妈,只要犯罪手法残暴些,别人就不会怀疑是女人下的手……” 接下来的部分,左清又激动得讲不下去了,田春达也不忍心勉强他,而秦菊一想到自己孩子所造的孽,整个人就不停地颤抖。 过了半晌,左清又长叹一声。 “他斩下祝文武的头之后,我们两个就交换衣物,我还戴上那张橡皮面具,并嘱咐静安绝对不要让柏屋老板、或是其它人看见他的脸。静安听我这么说,不由得拍手笑了起来,还说:‘很好、很好,明天你就待在这儿扮演我,我这就去柏屋代替你’。” 田春达听到这里,忍不住转身对杨所长说: “杨所长,左清用围巾蒙住脸的冲动,当时却意外发挥功效,使得这两人可以从十一月十日之后,成功地在洪力家和柏屋扮演对方的角色。由于静安只是露出那对眼睛,所以不必担心别人会看到他丑陋、可怕的颜面。” 总之,这一切都起因于偶然,整件事也是无数个偶然的聚合体;但这些偶然只是构成经线的主要部份,想它织成一匹布,就得运用过人的智慧当纬线了。 而静安的确具有这样的智慧。 “静安换下衣服、用围巾蒙住脸之后,便走下瞭望台,从船坞划了一条小船出来;我则负责将祝文武的无头尸体和刀扔到小船上。等小船划向湖心之后,我又照静安的吩咐将祝文武的脑袋换到菊花玩偶上,然后回到静安住的那间房间。” 左清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显得疲惫不堪了,不但眼眸失去光彩,上半身还不停发抖,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十分低沉。 因此田春达只好帮他说下去:“以上是十五晚上发生的事。到了第二天,也是十六日,洪向松夫人就宣布愿意比对手印,而那人手印比对的结果对我而言,却成了推理上的一个盲点。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人类的手印、指纹更能明确证明一个的身份,况且我当初连作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偷龙转凤的事,所以始终深信那个面目全非的假左清就是真正的左清。但是朱实小姐却比我早注意到这一点。” 朱实闻言,忍不住吃惊地看着田春达。 田春达看着朱实说: “鉴定专家那天宣布手印比对的结果时,你曾经两次想开口说话;我到现在仍很好奇,那个时候,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是那件事呀!” 朱实脸色发白地说: “我知道……不,不能说是知道,只能算是我的感觉。我总觉得,那个面目全非戴着面具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左清,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我想这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或者可以说是恋爱中女人的直觉?” “啊!” 田春达一插嘴,朱实立刻叫了一声,还羞红了脸,但是她随即又很有自信的挺直腰身说: “或许是吧!不,一定是这样。总之,我确信那个人不是左清,可是因为手印比对的结果出乎我所料,惊讶之余,我突然产生一个疑问——眼前这个左清真的是那位面目全非的人吗?因此……” “因此?” “因此,我当时很想说——拿掉你的面具,拿掉面具让我们看看你的脸!” 田春达登时发出一声呼:“如果当时你肯说出这句话,就不会发生后续的惨剧了!” “对不起。” 朱实一脸歉疚地低下头,田春达见状,连忙解释道: “不,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够细心。好了,我现在回到主题,那天晚上,静安和左清又偷偷换回原来的角色了吧?” 左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点头。 “你在瞭望台下看到,他们互换衣服,并且左清应静安的要求,给他一记左勾拳之后纵身逃跑。而静安则故意摘下面具,露出丑陋的脸,让大家知道他是如假包换的左清。其实,他这么做不就是要向大家证明——‘我还是那个颜面受伤的人’罢了。” 左清又点头,但是这个时候,朱实却提出疑问。 “田春达先生,这么说,那在晚上潜入我房里的究竟是谁?” “当然是静安!静安回到洪力家时,比原定时间还早,而洪力家也还在为祝文武举行守灵仪式,大家都在这个房间里,所以他便用这段时间潜入你的房间。” “为什么?” “这个嘛……我想他大概是想取回那只上面印有凶手指纹的怀表吧?” “啊!” 朱实这才理解其中原因,不由得惊讶地捂住嘴巴。 “静安做梦都没有想到密云寺竟会留有左清的手印,所以当他在十五日晚上为了盖不盖手印的事和大家发生争执时,便开始怀疑那只怀表是不是用来采集他指纹的。虽然真正的左清去盖过手印之后,大家就不会再要求他盖第二次手印了,但是如果你拿出那只怀表,和从密云寺拿回来左清手印作一比较的话,他的身份还是会被揭穿,因此他只好偷偷跑来找怀表。不过这件事更可以证明静安十六日这天并不在洪力家,因为如果当时他在洪力家,就应知道怀表在祝文武手里,而且当晚就下落不明的事了。唉!只可惜现在那只怀表……” “那只怀表在我这儿。” 洪向松语气冰冷地开口了。 她打开一个抽屉,从其中一个小烟盒当中取出一只金壳怀表,并把它交给田春达。 当大家看见那个在金壳怀表时,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因为这只怀表正是洪向松杀人的有力罪证! 洪向松夫人则笑得极为勉强。 “我并不知道指纹的事,只是当时我从后面捅祝文武一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倒在地,这只怀表也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发现这竟是朱实拜托假左清修理,而假左清拒绝修理的那只怀表。虽然我不知道这只怀表为什么会落在祝文武手上,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仍决定把只怀表带走,并将它藏在香烟盒里。” 这又是另一个偶然! ------------ 220、杀人的女人 洪向松在不知道这只怀表真正价值的状况下,私自把怀表藏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这道难解的迷早就被田春达破解了。 “洪向松夫人,谢谢你。有了这只怀表,要破案就更容易了。” 田春达清了清嗓子,转身面向左清。 “左清,如今大家已经明了第一桩命案发生的经过,接下来的事情,说法由我来提出质询,你只要在适当之处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好吗?” “嗯。” “我不知道你从十一月十六日晚上离开这里之后,究竟藏匿在什么地方,但是十一月二十五日那天,想必你正在丰田村的废墟里吧?所以当辛有智把朱实带到那里意图不轨时,你即时跳出来阻止这件事,不但把辛有智绑在椅子上,还打电话通知袁庄来。” 左清双眼无神地点点头。 “我原本以为袁庄来救朱实的时候,会解开辛有智身上的绳子……” “原来如此,但是后来袁庄却只带走朱实,根本不理会辛有智,所以辛有智只好独力撑脱绳子。他费了相当大的劲,直到七点左右才挣脱绳子。辛有智一挣脱绳子之后,便急忙穿上衣服往外走,但是因为汽艇已经被袁庄开走了,所以他只好利用袁庄划来的小船回家。” “什么?这么说,辛有智当天晚上就回家了?” 杨所长显得非常讶异。 “是的,你也看到了。辛有智的皮肤上有所多被绳子磨破的伤痕,可想而知,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一定非常松弛;但是,当我们发现辛有智的尸体时,绳子却紧紧地困在他身上,连根小指头都伸不进去可之后一定有人重新捆绑过他。 再者,祝文叶自从看到辛有智的尸体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洪力家,而她竟可以捡到辛有智衬衫的那一颗扣子,由此可知,她一定是在洪力家的某个地方捡到这颗扣子的。因此我推测辛有智当天晚上一定曾经回来过,后来却在洪力家的某个地方遭人杀害。” “哦!” 杨所长又应了一声,随后揣测道: “这次又是左清把辛有智的尸体运回丰田村的废墟中?” “应该是吧!左清,这个部份还是由你来说,我想知道你那晚为什么又回到洪力家?” 左清整个人抖得非常厉害,他呆呆凝视着房间的一角说: “这真是个可怕的偶然!我将辛有智绑住后,便离开了丰田村,因为辛有智虽然没有看到我的脸,可是警方却可能因此得知有个蒙面、穿着军服的男子待在这儿的事。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到处搜捕我。所以我决定返回南光。然而,要回南光可需要一大笔钱,于是我悄悄溜回洪力家,用口哨把静安叫出来,跟他商量这件事。 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在船坞里见面,当我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以及我打算去南光之后,静安显得相当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水闸的大门直接翻过围墙进来。我们两人吓了一跳,悄悄船坞的窗子往外瞧,这才发现那人竟是辛有智。” 左清说到这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说道: “当时我真的非常吃惊,因为一直以为袁庄会解开辛有智的绳子,而辛有智也应该早就回来了,没想到他却……总之,辛有智这时似乎非常疲惫,他踉踉跄跄地走过船坞前面,准备往正房的方向走回去,我和静安则不动声色地望着辛有智的背影,这个时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两只手,紧接着,一条绳子之类的东西便从后面缠在辛有智的脖子上……” 左清一面说,一面发抖,还不时用缠在手臂上的崩带拭去额头的汗水。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在整个房间里,洪向梅和辛吉眼中则燃起强烈的憎恨火焰。 “辛有智很快就倒在地上,而勒死辛有智的那个人也从黑暗中走出来,蹲在辛有智身旁。当那个人站起来时我……我……” “你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对吧?” 田春达同情地望了左清一眼。 左清无力地点点头,并不由自地颤抖起来。 这实在是一次可怕的偶然,因为左清再度目睹自己的母亲犯下杀人罪行。 洪向松却完全无视周遭充满恨意的眼光,照样语气平谈地说着: “我本来在学琴,后来却因为要拿某样东西,于是走进左清的房间。各位应该知道,从左清房间里的圆形窗子可以望见湖面,而圆窗当时正好是开着的,我不经意向外看,却看见有人划船朝这边来。没一会儿,小船便停泊在船坞的阴暗处。 由于傍晚时,洪向梅曾经见不着辛有智的人影而着到处找他,所以我立刻猜出那个人或许是辛有智;因此我悄悄离开偏房,尾随那个人,并用衣服的带子从后面勒住他,当时辛有智似乎相当虚弱,几乎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洪向松嘴角一丝笑意,洪向梅则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但田春达却无视洪向梅的哭泣,接着说: “这个时候,辛有智衬衫上的一颗钮扣弄伤了你的右手食指吧?而那颗钮扣也是那时掉落的……” “或许吧!不过当时因为十分激动,所以我并没有发现。直到我回偏房时才发觉手指受伤,还好伤口很快就停止流血了,所以我便忍痛继续弹琴,没想到仍被秦菊看穿了。” 洪向松说到这里,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田春达则转身看着左清。 “左清,请你继续说下去。” 左清面无表情地看了田春达一眼,接着又继续道来: “我妈走后,我和静安便立刻跑到现场,把辛有智抬到船坞里。这时辛有智一度曾醒过来,我们连忙为他施行为工呼吸,可是终究还是回天乏术。后来静安说他出来太久,别人一定会觉得奇怪,于是就先回房间去了,我则仍留在船坞,拼命为辛有智施行人工呼吸。半个钟头之后,静安又回来了。他问我情况如何,我摇摇头,告诉他辛有智已经没救了,他立刻叫我把辛有智带回丰田村,并且照先前的样子把辛有智绑在椅子上,这样别人就会以为辛有智是在丰田村遇害的。静安说完,又交给我一笔回南光的旅费和几根琴弦,并告诉我琴弦的用途……” ------------ 221、洪向松的供述 左清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不过他还是用尽全身仅剩的气力说完这件命案的始末。 “当时我并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好照静安的话去做。静安一打开水闸,就发现旁边有一艘辛有智刚才使用过的小船。我们把辛有智的尸体抬到小船上,由我负责将小船划回丰田村,静安则关上小闸的门。 我一回到丰田村的废墟里,就按照静安的吩咐处置尸体,之后又立刻赶回南光,一个人在南光漫无目的地游荡,过着没有希望、悲哀、痛苦的流浪生活……” 左清说着,眼眶里渐渐泛起一层泪光。 ******* 或许是因为太阳已经下山的缘故,刚才还霹霹啪啪的融雪声,这会儿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骨的寒意渐渐袭上心头。 然而田春达之所以感到身上发冷,并不全因为肉体上的寒意,老实说洪向松冷酷的杀人行径与左清所承受的残酷命运才更令他感到寒毛直竖。 不过,现在并不是退缩的时候,于是田春达再度面向洪向松。 “洪向松夫人,接下来轮到你说话了。” 洪向松那双如秃鹰般的眼睛盯了田春达好一会儿后,终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是啊!我是该说说话。因为只有我开口说话,才能减轻我孩子的罪。” “那么,就请你从林若的事件开始说起吧!” “林若?” 洪向松吃了一惊,但随即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的、是的!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在我离开洪力家时所发生的命案,所以我早就忘记了。嗯,当初我命令林若盗印一份遗嘱给我,林若本来拒绝我的要求,但是在我的威胁利诱之下,再加上以前我曾经帮过他很多忙,所以后来他终于接受我的请求了。各位应该不难想像,当林若把盗印的遗嘱拿给我看时,我心里有多么气愤!朱实的外祖父只不过是我父亲的恩人,他的外孙女竟可以在我家个有如此绝对的优势,因此对朱实的愤怒与憎恨便与日俱增,使我下定决心斩除朱实。 我在她房里放毒蛇、破坏她所乘坐的汽车刹车,又在她的船底钻洞;可是袁庄却每一次都坏了我的计谋!” 洪向松吸了一口烟后,继续说话道: “就在我对朱实采取行动的当儿,麻烦也跟着来了。林若开始留心我的一举一动,因为他非常爱慕朱实,不愿朱实有任何损伤。况且他知道我偷看过遗嘱的事,将来或许会拿这件事来要挟我,于是,我便在去接左清之前,给了他一根有毒药的香烟,没想到那根香烟竟真的及时发挥功效了。” 洪向松露出恶毒的笑容后,又缓缓说: “至于我是怎么取得那根有毒香烟的,很抱歉,为了不造成别人的困扰,恕我无可奉告。 话说回来,那之后我就起程去接左清,途中,我突然领悟,虽然只要朱实一死,洪力家的所有事业管理就可归左清一人所有,但财产却得分成五等分,而左清只能分得所有财产的五分之一,而秦菊的儿子却可以得到双份财产!” 洪向松一提到这个部分,似乎仍恨得牙痒痒的。 “我再次推敲遗嘱的内容后以发现,秦菊的儿子只有在朱实死亡、或朱实因为不选择左清、祝文武、辛有智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而丧失继承权时,才能分得遗产。想通了这一点后,我不禁因为父亲设想之周到而咋舌不巳。我父亲实在太了解我们姐妹三人了,他为了防止我们伤害朱实,才提出秦菊事项,因此我们不得不为了不使秦菊的儿子得到洪力家的财产而让朱实活下去。唉!我父亲的思虑实在太周全了!” 这件事田春达也注意到了,正因如此,所以当他知道朱实屡次遇到危险,最后总是逢凶化吉时,才会认为是不是朱实故布疑阵,甚至怀疑朱实叫林若去偷看洪力的遗嘱。 洪向松歇口气继续说道: “既然朱实必须活下去,那么我就非得让她跟左清结婚不可。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朱实对左清颇有好感,不,应该不只是有好感而巳……总之,我有了这种打算后,便自信心满地继续去接儿子。可是当我见到左清的脸时,所有的自信化为灰烬了,心中只有说不出的震惊与绝望。” 洪向松叹了口气,这时,田春达则一旁好奇地问: “对不起,稍微打岔一下。请问你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面貌全毁的人是假冒的左清吗?” 洪向松目露凶光地瞪了田春达一眼。 “田队长,就算我再怎么好强、固执,也绝不可能明知那个人是假冒的,还故意把他带回家吧!再说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假冒我儿子的人犯下如此残忍的罪行。 当时我真的一点儿出没察觉到他不是左清,只是经常对他的行为觉得很怪异。然而假冒我儿子的人却说,他在受重伤后,由于深受打击,以致连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而我也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他的说法。直到祝文武他们要求比对左清手印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我坚持拒绝让左清做这件事,但是心里却很期待左清能主动愿意盖手印。没想到那孩子反而认为我的反对是对的,因此他也不盖手印。当时我心里也隐约想到——难道这个人真的如祝文武、辛有智所说,是个冒牌货吗? 不过这个疑问没多久便烟消云散,因为到了第二天,左清突然主动提出要盖手印,当时我真是高兴极了,再加上比对的结果又证实那个人的确是我儿子,所以我作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个冒牌货!” 洪向松稍微喘口气,又将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当初我在南光见到假左清时,他已经因为颜面受创而面目全非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带他回家,否则朱实一家不会选择他。于是我百般思量几天后决定,在南光为他订做一个橡皮面具,而之所以要把面具做得那么唯妙唯肖,目的就是希望当朱实看到这张面具时,多少能勾起对左清的回忆,让她对左清的爱继续滋长。” 洪向松说道,又长叹一声。 ------------ 222、田春达的推理 “但是,我这份苦心全都化成泡影了,因为朱实并不喜欢那副面具。于是我开始担心,除非祝文武和辛有智都死了,否则想让朱实选择左清实在比登天还难!” “此后你便一步一步进行这个杀人计划?” 田春达接口问道。 洪向松笑得很骇人。 “是的。我一旦决定做某件事,就会全力以赴。但在这里我必须强调不论是祝文武事件、还是辛有智被杀,我都没有想隐瞒犯罪事实的意图。因为我一直以为,只要为我的孩子除去可能阻碍他继承财产的人就够了,就算我必须去坐牢,甚至是死刑,我都不在乎!” “所以,当你发现有人在背后为你善后时,一定感到十分惊讶吧?” 田春达说。 “是的,一开始我还很担心会不会戴面具的左清帮我处理那些事,可是经我观察后又觉得,左清似乎并不知情,况且他也从不曾向我提到过那些事,所以渐渐的,我也就不以为意了,只是偶尔想到——为什么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呢?这的确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田春达听到这里,便转身对杨所长说:  “由此可知,在这些命案当中,真正的凶手并没有刻意运用一些技巧掩人耳目;这些全是那两位事后共犯在命案发生之后故布疑云的作法,所以这些命案才会充满戏剧性和困难度。” 杨所长一边点头,一边面向洪向松。 “那么,洪向松夫人,最后请你描述一下杀静安的经过吧!那是否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呢?” 洪向松无言地点点头。 “你是因为发现他不是真正的左清,所以才杀的他吗?” 杨所长问道。 “是的,祝文武和辛有智接连死亡之后,朱实除了左清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因此我试着说服假左清跟朱实提亲,但任凭我说破破嘴,那孩子仍不肯答应。” 杨所长闻言,不禁皱眉头。 “为什么会这样?左清刚才不是说,静安本来就打算取代左清,和朱实结婚了呀!” “是的,当时,静安的确有这样的打算。”田春达继续说: “静安在十一月十六日,也就是辛有智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他说完这段话之后,点燃了一颗香烟,抽了两口之后又继续说: “辛有智的尸体被发现那天,密云寺的智清主持又来投下一枚威力强大的炸弹——也就是朱实小姐的真正身份。因此我们知道,朱实小姐其实并不是洪力先生恩人的外孙女,所以静安根本不能跟她结婚。” “为什么不能?” 杨所长一脸疑惑,田春达只好笑着说: “你还不明白吗?静安既然是洪力先生的儿子,那么朱实小姐便是他的外甥女啦!” “啊!” 闻言,杨所长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静安可是进退两难了。” 杨所长说着,又拿出一条好大的手帕,频频擦拭颈部的汗水;田春达也吐了一口热气说: “是的,现在回想起来,智清主持揭露这个可怕的秘密,正是这次事件的最高潮;静安也因此陷入两难的局面。 当然,从户籍上看来,静安和朱实小姐都跟洪力先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若两人一定要结婚,在法律上依然站得住脚,但是如果从血缘方面来考虑的话,静安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答应这宗婚事。更何况从左清刚刚说的话看来,静安本性并不坏,所以他应该跟我们一样,都不愿意做出乱-伦的事。” 说罢,田春达便转头面向洪向松。 “对了,洪向松夫人,你什么时候才知道静安的真实身分?” “十二日晚上十点左右。” 洪向松笑得非常无奈。 “那天晚上我们两人为了结不结婚的事发生争执,最后静安终于忍不住,把不结婚的理由全盘托出。你们可以想像当时我有多么震惊和愤怒,也因为这个缘故,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再加上他又告诉我左清现在正流浪在外,我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而他大概也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想站起来逃走……” 这时,秦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 “太可怕了!你简直不是人,是个魔鬼!实在太恐怖了!” 她全身颤抖地哭了起来,但洪向松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那个孩子,只能说这孩子天生命歹福薄。当时,我唯一的烦恼只是该如何收拾这具尸体。杨所长、田队长,刚才我说过,当我在杀祝文武和辛有智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掩饰罪行,因为我已经打算豁出去,就算被抓到也无所谓。然而后来就不这样想了,我不想被捕,只希望能跟好不容易回来的左清生活在一起。只可惜这次没有人可以帮我……” “因此你在尸体上动手脚?” “嗯,是的。我的头脑并不灵光,所以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想出办法。我想利用这道谜让别人相信那具尸体就是左清,只要别人相信,那么身为左清母亲的我,自然就不会被警方怀疑了。 因此,我立刻把尸体扛到船坞,乘着小船出去,找个水浅的地方把静安尸体倒插在泥中。” ******* 洪向松终于把有关这些命案难解的关键部分都交代清楚了,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并不因为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的,大家明白这个悲惨、可怕的真相之后,心中更感觉沉重。 房里沉寂了半晌,洪向松又突然开口: “左清!” 左清闻言,吃惊地抬起头。 “你为什么要以匿名的方式回来,难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妈?” 左清这一声叫唤夹杂了许多的无奈与痛苦;他看看在座的每一个人后,摇摇头回答: “妈,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您、或是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我知道家里的情况有这么大的转变,就绝对不会用匿名的方式回来了。  左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哭了起来。 ------------ 223、洪向松自杀 “左清,你匿名回来,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妈,您放心吧!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做出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田队长,左清会被判有罪吗?” “这个……恐怕在所难免吧!” 田队长咳了几声后又接着说道: “毕竟他是事后共犯,而且还非法持有枪枝……” “他的罪会很重吗?” “这……” “应该不至于处死刑吧?” “当然,呃……我想,法官应该会给他酌量减刑。” 洪向松听后,又转身面向朱实。 “朱实!” “是。” 由于突然被洪向松这么一叫,朱实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请你等左清出狱好吗?” 闻言,朱实原本苍白的脸庞突然泛起一抹红晕;只见她双眸闪着光辉,语气坚决地说: “我会等,即使等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到他回来。” “朱实,我对不起你……” 左清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向朱实赔罪。 这时,田春达趁机在古恭律师的耳边嘀咕一番。 古恭律师一边听,一边点头,并回头拿起身后那个大布包;大家的目光也不约面向被那个布包深深吸引着。 古恭律师一打开布包,大家就看见里面三个长约一尺的长方形桐木盒子。 他捧着盒子,静静走到朱实面前;朱实则惊异地看着这些盒子,双唇微微颤抖,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似的。 不过古恭律师仍不理会她的惊讶,只是一一打开盒盖,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盒盖上。 原来盒盖上的东西就是洪力家的财产证书! “朱实小姐!” 古恭律师以十分感性的语气说: “根据洪力先生的遗嘱,这些都是属于你的,请把它们给你的丈夫吧!” 朱实羞赧地看了大家一眼,接着便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 “左清,请你收下它们;还希望你以后能不要忘了我。” “朱实,谢谢你!” 左清一边说,一边用包了绷带的手擦拭泪水。 如此一来,左清便顺理成章成为洪力家所有事业及财产的继承人,只可惜他今后这几年都必须在监狱中黯然渡过。 不过洪向松仍非常满意这样的结局,只见她微微迷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现在洪向松所抽的香烟,并不是取自她平常使用的烟盒里,而是从放表的那个小烟盒中拿出的烟。 “朱实!” 洪向松一边吸烟,一边唤道。 “是。”朱实点点头。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洪向松又取出一根香烟,装进烟管里,然后缓缓开口: “老实说,是祝文叶的事。” “啊!” 一听到祝文叶的名字,洪向竹和洪向梅立刻紧张地看着洪向松,但洪向松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祝文叶不久就要生了,我想那孩子的父亲应该是辛有智,也就是说,那孩子是洪向竹、洪向梅的孙子和外孙。因此……” “因此?” “等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你能把洪力家一半的财产分给他!” 闻言,洪向竹和洪向梅不由得十分吃惊地望着对方,而朱实则二话不说地应允了。 “阿姨,不,妈妈,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一定会照你的吩咐去做。” “是吗?非常谢谢你。左清,你也要记住这件事。对了,古恭先生,你可是这件事的见证人哩!若这孩子品性不错的话,将来就让他参与洪力家的事业吧!这样多少能减轻我……我的罪、罪孽……” “啊,糟了!” 田春达一个箭步冲到洪向松身边时,她手中的烟管已经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扑倒在地。 “糟了!我竟然没有察觉到盒里的香烟有问题……快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但是当医生赶到洪力家时,震惊一时的杀人女魔——洪向松,已经含笑断气。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萧索的红叶湖畔又开始缓缓结冻了…… ------------ 224、暧昧的一男一女 伊媚走上水泥走廊,在六号房间前站定。走廊里没人,只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一拧把手,门轻轻地开了。原来有人在家。 伊媚走进屋内,招呼了一声,没有回音。她稍稍提高了音量,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伊媚又向里走了几步。 小客厅里面的灯亮着。那里丢着几本通俗杂志,烟灰缸中积满了烟头。赵宽朋友住在楼上,他大概是去那儿闲聊了。伊媚决定进屋等着。这房子她来过好几次,没什么好畏缩的。 书桌的对角有一座大型“三面梳妆镜” ,是房中所有家具里最气派的。酒吧歌女的职业与光鲜尽在于此。令人惊异的是,杂乱地堆在镜前的化妆品大多是外国货。 另一个房间的门被伊媚拉开了一条缝儿。那个房间一侧的墙边排列着衣柜,另一侧则是壁橱。墙上挂着女人的衣物。没想到的是,她从门缝隙中看见屋里床上铺着被褥,有人正在那里睡觉。那条花被子伊媚也非常熟悉。床头柜上还有一个小盒子和一只茶杯。 伊媚盯着被褥一端露出的少许头发,唤了一声“小宽” 。之所以不大声呼唤,是因为她心中迷惑,感觉那人不太像赵宽。那人没有回应。伊媚凝目细看,随即匆忙关上了门。垂落在枕上的是女人的头发。虽说赵宽也留长发,但毕竟不一样。伊媚打算马上离开,蹑手蹑脚地回到黑乎乎的玄关处。就在这时,门一开,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看到伊媚后,站住了。 “李芝,你是要出门?”男人问。 “不,是我啦。”伊媚站着没挪步。 “啊,什么呀,是夫人啊!太暗了,看不清你的脸。” 赵宽关好门,脱下鞋进来了。他上身穿着衬衫,外罩夹克,下身则穿着一条折线已经模糊的西装裤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赵宽走到伊媚跟前,问道。 客厅的灯光照到了赵宽脸上,使他英俊的脸庞显露出来。 “我大概是十分钟前来的……李芝在是吧?那我回去了。”伊媚正要挤身出去,赵宽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行!你……”伊媚小声说。 赵宽硬是拉过伊媚,脸压上了她的脸。 “怎么了?今天没什么反应嘛。”赵宽放开伊媚问道。唇边湿漉漉的一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李芝就在隔壁房间里。”伊媚又 小声说。 “这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更刺激 ?”赵宽涎脸戏笑说。 “讨厌,我才不要这样呢。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啊。我和那家伙吵架了。我猛地一推,结果她仰面倒了下去,后脑撞到了水池的角上。你看,就是那个不锈钢的洗碗池。她流了好多血,所以楼上的方达和陈兵都很担心,就叫出租车送她去看了一趟医生。” “然后呢?” “她头上裂了个口子,听说医生给缝了三针。而我呢,就趁这个时间,把这里打扫了一下。因为洗碗池那边都是血啦。” 赵宽把脸转向黑暗的厨房。 “那她不要紧了吗?睡得好像挺香。”伊媚皱着眉问道。 “可能是太累了。没问题的,回来后她还在厨房做了点儿菜呢。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她说这次给方达和陈兵添了不少麻烦,就拿出别人给的威士忌,叫我送过去。然后那家伙自己铺了被褥睡下了。” 赵宽从裤袋里掏出香烟,劝伊媚坐下。 “为什么吵架?” 感觉那女人不会醒,加之好奇,伊媚坐了下来。 “那家伙吃醋啦。”赵宽翘着二郎腿,开始吞云吐雾。 “因为我吗?” “也有这个可能。最近她好像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糟糕。会不会是因为其他女人?” “当然,她还不清楚是你。不过她认为我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还在这里抓到了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你有个小发卡掉在这里了,一周前你来的时候。因为掉在了床和墙的接缝处,所以我也没注意到,结果就被那个家伙发现了。” “真的?那个应该不是我的吧。走之前别发卡的时候,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有几个的……” 说归说,上次究竟如何,其实伊媚并不能完全确定。 “这里没来过别的女孩子,就算来玩儿也不会睡在这里。” “李芝是在嫉妒那些女孩子吧!那些女孩子是什么情况?” “她们不会单独过来,总是三个人一起,都是大学生,晚上在酒吧打工 。这事李芝也知道,而且她们也是方达和陈兵的朋友,其中有个女孩还算漂亮。所以呢,李芝一直唠唠叨叨,说我和她有不正当关系。现在又出了发卡的事,她就歇斯底里了,纯属胡思乱想。今天也是,我躺在床上好好的,她突然扑上来掐我的脖子,就算是女人,力气也不小啊。我被掐得难受,就狠狠一推,让那家伙坐了个屁股蹲儿 。因为觉得烦,所以我想去陈兵那里玩儿 。刚到厨房门口,那家伙就追过来了,还绕到我前面,抬手就要打我。我一甩她的 手,那家伙没站稳,跌跌撞撞直往后退 。看那家伙马上能站稳的样子,我觉得她接下来会大声嚷嚷、大打出手,这要让邻居知道了可是很丢脸的,所以就摁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本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谁知道那家伙被我一摁,就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头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整个人都瘫在了那里。” 说话间,赵宽不断地吞云吐雾。那口气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脸上则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真是一场厉害的武斗。” 伊媚嘴上说着话,耳朵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背后。她严阵以待,一旦李芝有醒转的迹象,她就要立刻离去。遇到这种麻烦事,还是撇清关系比较好。 “歇斯底里成那样,还能有什么办法?是到了分手的时候了。”赵宽嘀咕。 “不容易分手吧。你看她追你追得这么紧。硬要分手的话,李芝会杀了你。” ------------ 225、李芝她死了 “哦哦,那我可受不了。到时候我只能一声不吭地逃走了。除了请你帮我找个好地方,把我藏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点儿小事没问题。不过,那个人会闯到你公司去的。” “那家证券公司我也准备辞了。那工作我本来就不喜欢。” “辞职前你得把我的证券好好打理一下!前不久不是涨了吗,后来怎么样了?” “N股票和K股票合计赚了五万左右吧。” 叽叽咕咕说话期间,赵宽也很在意里屋的情况。 “……那家伙还在睡吗?”赵宽把变短的香烟摁进烟灰缸。 “是不是服了镇静剂?枕头边上好像有一只茶杯。”伊媚说。 “有那玩意儿?我出门时还没有呢。” 赵宽歪了歪脑袋,说着要去看看,向里屋走。 “我得回去了。”伊媚说。 “你再待一会儿。那家伙要是睡得很沉,我们不如一起上哪儿去玩儿吧。你把车开来了吧?” “有车。” “时间呢?” “两三个小时的话没问题。” “太棒了!那你等一会儿,我一边准备一边去看看那家伙的情况。” 赵宽把长腿往空中一提,悄无声息地进了里屋。能听到里屋门打开的声音,此后便陷入了寂静 。然而,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赵宽“哦 哦”的大叫声。伊媚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喂! ”赵宽的叫声更响了。那不是在呼唤伊媚,而是正摇着李芝,想把她叫醒。李芝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之中。 叫声停止了,随着一阵脚步声,赵宽出来了。他站在客厅跟里屋的交界处,用与之前不同的声音说道:“夫人,你来一下。那家伙的情况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伊媚问。 “她好像吃了药,怎么推也没反应,可能是死了。” “啊,真的吗?不会吧……”伊媚吃了一惊。 “总之你来看一下。” 赵宽神色慌张。伊媚跟在他的身后。 被子被揭起一半,一个脸颊尖尖、二十一二岁的女人穿着粉色睡衣躺在那里。这是一个胸部平平的女人,颧骨略微凸出,眼窝深陷,鼻梁很高。双眼 正合着。张开的嘴里流出了白乎乎的呕吐物。 伊媚屏气凝息,注视着这张睡脸。女人化着妆,所以看不出睡脸是否面如土色。 “看来她像是吃掉了这瓶子里一半的药。” 赵宽蹲下身,在灯下亮出瓶子给伊媚看,瓶中响起了药片的晃动声。赵宽的脸有些苍白。 “这玩意儿她是什么时候买的呀?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是在我拿威士忌去陈兵家的时候喝了这个吧?这个做蠢事的家伙,不会是假自杀吧?” 赵宽放下药瓶直起身,不过他似乎并 不清楚该怎么做。 “你是什么时候去陈兵那里的?” “差不多两小时之前。不,还要更早一点儿吧。总之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现在离她喝药可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早点儿叫医生来吧。” “叫医生来做什么?” “洗胃啊 。如果在这里没法治疗,就得叫救护车来把她送去医院。” “救护车? ”赵宽一瞪眼,“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大。救护车什么的一来,整个公寓都会翻了天,从明天开始我就没脸在附近晃荡了。” “还说这种话,要是人真的就这么死了怎么办?明明是你发现的,可又不通知医生,这样警方会怀疑你的。” “真叫人为难啊。都怪李芝,惹出这么麻烦的事。当然,我知道她是在和我赌气。那你说怎么办?” “没办法了,把陈兵或方达叫来吧,然后再商量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这主意不错。” 赵宽振作了一点儿。 “我呢,这就回去了,趁那些人还没来之前。” 伊媚不想被别人撞见。 “不好意思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出了这样的事。”脸色苍白的赵宽道歉说。 “我来过这里的事可别对任何人说啊,绝对不能说哟。” “知道啦!” “ 对陈兵和方达也是 ,被警察问到 时也绝对不能说哟。” “警察也会来?” “就算是未遂,毕竟也是自杀事件,警察可能会过来。” “又是救护车,又是警察的,你是一个劲儿地在吓我啊。” “谁让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我的事你要守口如瓶。” 赵宽看着伊媚,“嗯嗯”地直点头。然而,紧接着他又眉开眼笑起来,把歪扭的脸凑了上去。 ####### 伊媚回家后过了一个小时,丈夫吕信坐公司的车回来了。 “啊,你回来得比我早嘛。 ”吕信看着伊媚说道,语气颇有些意外,但脸上喜滋滋的。 “早很多呢。只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本想在哪里听着音乐喝点儿茶的,但是没有好地方去 。到处都是年轻人,所以只好回来了。” “是这样啊。” 丈夫兴冲冲地走进了客厅。伊媚帮他换衣服。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丈夫的脸通红,下眼皮耷拉着,颊间满是皱纹。颚骨下方,松垮的喉部青筋凸露在外。手背的皮肤蜷缩着,腿也佝偻着。相比赵宽年轻而有弹性的胴体,他就像一个异类生物。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丈夫,伊媚现在也并无不满,反倒有一种与之相应的安乐感。可以说,这既是一种年长男人带给她的安心感,也是一种身处家中的安定感。她还不想和丈夫分手。在充分确保能得到相应的补偿后,才可以和比她大三十岁的丈夫分手。如今有些无聊,生活缺少变化,只能寻求别的消遣渠道,从窒息中解脱出来。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以比自己更年轻的二十四五岁男子为对象,也是为了让对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伊媚不想在事后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吕信今年六十有七,倘若他活到八九十岁,也是很糟糕的。八十岁死亡, 自己就是五十岁;九十岁死亡,自己就是六十岁。作为女人已步入老境,谁也不会再搭理自己了。伊媚希望自己至少能在四十岁前或四十出头一点儿的时候解脱束缚。那个年纪的话,还能做以前 做过的工作,恋爱方面也完全没问题。 ------------ 226、李芝死亡真相 近来吕信身体有些衰弱,这趋势不坏。如此下去,他似乎不会活得长久。吕信的余生越短暂,自己就越能待他好些,而自己的规划也可以早日实现了。 离开吕信的两个女儿连这个家也不来了。长女的丈夫碍于情面,时常会打个电话,或去公司拜访。这位女婿是一家中小企业的经理。恐怕长女也常去吕信的公司吧。次女至今独身,工作是画画儿。据说已经换过三个同居男友,其中一个还是法国人。 女儿们去公司看父亲是为要钱,尤其是次女。尽管吕信什么也没说,但这点儿事伊媚还是看得出来的。装作毫不知情未免显得自己像傻瓜,所以伊媚时不时会讥讽吕信几句。像老鼠偷盐似的,钱一点儿一点儿流入对方手中,这怎么行!吕信一脸为难,伊媚则借此让他有所节制。 无论是长女夫妇还是次女,恐怕都会在父亲行将就木时回到这个家。这幢房子虽然老旧,却位于市区的一处高 级住宅区。房子很大,庭院宽敞。仅此一项就是巨额资产。女儿们到处散布流言,说后妻伊媚一直在觊觎这处房产和吕信的股票、资金。这些话没必要反 驳,若能如她们所说成为现实,那就再好不过了。 伊媚过去开了一家美容养生店,在那里认识了来客吕信,她给吕信按摩得很舒服,吕信对她的温柔和美貌也很欣赏。结婚的同时,伊媚放弃了那家店。跟独自一人操持小店的女掌柜比起来,当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夫人要好得多 。伊媚打算在吕信去世后,在这块土地上再度开始美容养生店的经营。这地方高档又宁静,有钱又注意美容、养生的人很多。必须想方设法让吕信写下那样的遗嘱,把这幢大房子和大院落遗留给她。 吕信更衣后坐下看起了电视 。他说等酒醒了再去洗澡,但如果觉得太累,可能会直接睡觉。女佣早已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媚也泡了杯茶,和吕信一起看电视。伊媚心里想,赵宽对李芝采取了怎样的措施?两个朋友去请医生了吗?有没有叫救护车?还是那几个男人悄悄地自行解决了?李芝得救了吗?虽说喝了半瓶药,但也不至于会死吧? 伊媚只觉得两小时前在那里发生的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而自己曾一度置身于那个异世界的事也并非现实。跟年轻俊小伙玩一玩当然好,但是,如果那边的麻烦会波及自己,就必须考虑“隔断”了。 见伊媚沉默不语,吕信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伊媚直视着丈夫的脸,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这直视与她的设想有关,她设想着丈夫是否已从自己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没什么。”吕信习惯性地垂下眼睛,嘴微微嚅动起来。 他将视线投向茶杯,轻敲杯底发出轻响,像是表示要再续一杯。 “宴会开得怎么样?” 伊媚这么问是为了转换话题。丈夫的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通常从宴会归来后,吕信必会说起会场上的情况。今晚,却什么也不说。 “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丈夫挠了挠面颊。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电视里流行歌手正在唱歌。伊媚又一次想起了昏睡中的李芝的平胸。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呢? 吕信伸手摁了摁开关,电视画面迅速消失了。这一下真是出人意料。吕信弓着背,含混不清地说道:“伊媚,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伊媚直视着丈夫。吕信仿佛被晃了一 下眼。 “是这样的,我呢,最近变得好像有点儿衰弱了,所以就想做点儿什么好恢复一下精力。” “啊,这不是很好吗,你想多打几次 高尔夫球?” “再加大运动量是不太行了,还不如做点儿转换心情的事,听说转换心情对健康很有好处。” “好啊,是想去哪里旅游吗?” “不是,其实呢,是我想写一本自传。”吕信一脸害羞的表情。 “自传?我觉得很好啊。老爹的经历听了就觉得很有趣,是不是还会写到你和我的事?” “也会吧。怎么说呢,以我的幼年时代、青年时代和去美国的那段经历为主,还有回国后创立公司的历程。主要就是这些内容。” “听起来很有趣啊,有地方出版吗?” “不是写给世人看的,我只是想在自己心里追寻自己的回忆。就算出版也是自费出版了。当然,如果有趣的话,也许会被哪家出版社看上,然后帮我出版。” “反正都要出版的话,还是希望能拿到版税啊。” “好啦,别这么贪心嘛。” “董事长是要自己写吗?” “不不, 自己写太吃力了。我会请一个速记员,把我说的记录下来,然后再修改一下。这个我还是能做到的。” “速记员什么的,佣金很贵吧?” “应该不便宜 。不过,不是每天都来 。我想写的时候才会叫人来。速记费和自费出版的费用……就算是一种心情转换了。希望你能同意我的这么一点儿消遣。” “这个很好啊。我不反对。” “谢谢你。”丈夫微微低下了头。 伊媚心想,为什么吕信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写自传? 因为觉得来日无多,所以打算写一本自传? 当然,伊媚不会反对。对老年人也必须给予一定的愉悦。 第二天下午三时许,年轻女佣前来禀告,说一位叫陈兵的先生打电话找 夫人。 “是夫人吗? ”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正是赵宽的朋友陈兵, “两小时前赵宽被警察带走了,警方怀疑他打死了李芝。听说今天早上他们对李芝小姐进行了解剖,发现脑内有出血,还有积血。因涉嫌伤人致死,赵宽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所以我特地打电话通知您……关于赵宽的事,我想和您好好谈谈,所以明天我会再打电话联系,您什么时候方便?” ------------ 227、吕信想写自传 拂晓时分开始落雪。伊媚九点起床时,发现院子里已经积了二十厘米的雪。白色的粉屑仍不停地从晦暗的天空降落。 两小时后赵宽的朋友陈兵会打电话过来—— 昨天的电话里,伊媚要求对方把时间放在十一点前后。这是因为丈夫吕信每天都会在十点半带着狗出门散步一小时,他虽然是公司董事长,但因年事已高,一周只去公司两三次,有重要事公司董事会秘书会来家里向他报告。然而,看这个天气,丈夫怕是会一直待 在家里。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在通话时言语得当就行,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只是无法打听被警方逮捕的赵宽以及李芝死亡的具体情况了。当然这么一来,伊媚不免会有一点儿担心,但只要之后找个机会让陈兵再来联系就可以了。总之只在电话里短短交谈几句的 话,吕信不可能觉察到什么。 早餐是在十点左右。今天早上很冷,所以丈夫叫人把烤面包、火腿煎蛋和牛奶端到了卧室的小桌上。报刊跟眼镜放在一旁,吕信啃着烤面包,把火腿往嘴里送,食不甘味。他也不怎么和面前的伊媚搭话。 “雪下得好大,停不下来了吗?”吕信嘀咕。 雪持续落在裸露的木兰花枝上,不断 增加着厚度。 “可能再下一会儿就停了。”伊媚 说。 正当伊媚期待雪停了、丈夫就会穿上鞋出门时,吕信开口道:“十一点十五分公司有个会议,你帮我准备一下。” 想不到这种日子丈夫也要去公司。丈夫能在十一点之前出门当然好,可是所谓的“准备”是指开车送他吗?伊媚打算拒绝,看了看吕信,却见他站起身来。 “今天脚指头可能会冷,去年年底不是有人送了一双厚厚的纯毛袜吗,你去把它拿来。” “然后呢,你再让人马上打电话叫辆 出租车过来。” 吕信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伊媚开车。每次坐伊媚的车都是由她主动提出的,更何况今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伊媚吩咐女佣去打电话,语调变得欢快起来。 “这样的天还要去公司啊?” 伊媚在献殷勤,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这 么做。 “嗯。” 吕信套上了拿来的新袜子。从裤腿中伸出的脚缺少光泽,白皙而又干枯。 “接下来是不是会很忙?” “不,这星期也就去两三次吧。” 女佣传达了出租车公司的回应,说是因为大雪,车都开出去了,再过三十分钟应该能回来一辆。看看表,三十分钟后的话,就是十点半。开到这里还要花二十分钟。 如果这期间陈兵打来电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二十分钟后伊媚来到客厅,只见吕信身穿西装,再次打开了看过一遍的报纸。 伊媚保持着一段距离,站在门旁观看下雪的情景,这时吕信略显犹豫地对妻子说道:“我说……” “什么?”伊媚就这么站着回话,这 是她心情不佳时的习惯。 “今天我去公司,会顺便把速记员的事定下来。公司里有个男的对这方面比较熟悉。”吕信看着伊媚说道。 “好啊。”伊媚回答。 伊媚故意答得漠不关心。这也是为了给陈兵打来电话时留个后招,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丈夫有了顾忌,也就不会靠近电话机了。 “要看合同怎么签,我也吃不准最后会怎样,大致是请速记员一周来家三次。可能有时还要给人家做个饭。” “好啊。要持续很长时间吗?” “毕竟写的是自传嘛。我想从父母的事开始,一点点回想,一点点叙述。因为是第一次写,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觉着不太顺利的话我会放弃的。” “好不容易写一次,坚持下去不好吗 ?” “嗯,怎么说呢,不试一下的话谁也 说不准。” “不过,有时你可以把速记员叫到公司去啊。你的办公室应该很安静吧?” “嗯,话是这么说……” 吕信的回应显得十分踌躇,他将手伸向脸庞,慢慢地摘下眼镜,仿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我的办公室,毕竟是在公司,不能因为这种私事就让速记员进去,而且我也静不下心啊。当然,隔三岔五地去一次应该不要紧。” 伊媚常常会因为某件事想到自己和吕信的年龄差。即使差了三十岁,吕信若是长寿,多活一年自己就多老了一岁,前途也会渐渐狭窄。话虽如此,现在他马上就死也不成。不知为何,伊媚认为再过三年最理想。她总觉得自己的快乐、对未来的设计以及所有利益都贯注 在了这三年之中。 接下来的三年,必须设法让这个年老的保护者保住生命。为此伊媚打算容忍写自传这么一点儿消遣活动,姑且把它当作一种营养剂。此外,这么一来,她自己也能享受到获取自由时间的权利。 “好吧,那就把速记员叫到家里来。 ”伊媚精神一振,连声调也变了。 “一天也就两三个小时嘛,不用搞得 兴师动众。” “要是弄到了傍晚,给人家做个饭什么的,没问题。不需要特别的设备吗?” “啊,那倒不需要,用现成的书桌就行了。” 吕信的脸色也显得明朗了。 “什么时候开始?” “说不准。要等我今天和那个男的商量好,听了对方的回复后再说。我这边也不是很着急。” 出租车到了。 “是吗? ”吕信听到通知,精神饱满地“嗨哟”一声,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伊媚跟着他走到玄关附近,就在这时,身后的电话响了。“沙纪,你来照看一下董事长。” 吕信脚步一顿,多半以为电话是打给他的。伊媚忙称服装店说好今天会打电话过来,她向女佣递了个眼色,反身回了屋。吕信的脚步声朝玄关而去。 伊媚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是夫人吗?”是昨天那个陈兵的声 音。 “是。” “我照您的吩咐,给您打电话来了 。” “好的。” 伊媚一只耳朵听着玄关的动静。那里传出了硬物触碰地面的声音,吕信好像正在穿鞋。 ------------ 228、问题来临了 “那我详细地说一下赵宽的情况和他要转达的话……啊,现在没问题吧?”陈兵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啊,确实有一点儿……” “那就等一会儿再打?” 伊媚没有马上回答,耳朵依旧贴着听筒,片刻后响起了玄关门开启的声音。 “喂喂?”陈兵呼叫道。 “啊,可以了。你说吧,到底是怎么 回事?” 伊媚的语调变得轻松自如了。直到出租车驶离为止,沙纪应该都会在玄关待着。 “昨天我跟您说过一点儿,赵宽涉嫌伤人致死进了局子,今天早上这家伙告诉我,他已经坦白承认是他击杀了李芝 。据说这么一来,就要转为杀人嫌疑了。我有个熟人是公安局的警官,刚才打电话问了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伊媚心中涌起的第一个担忧是,赵宽的供述里有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 汽车开动的声音传来后,女佣沙纪回了屋,看见伊媚握着听筒,就直接绕道去了厨房。 “警察那边怎么说?” “这个嘛,说了很多……麻烦啊,在电话里说得花很长时间,而且也说不清。” “去外面也行啊。” “去外面也好……赵宽传话说 希望夫人您能给他请个律师。” “律师?” “是啊。赵宽被刑警拖走时,瞅了个空和我耳语了几句。因为当时我正好在他房里。” 看来事情复杂了,而且所谓的请律师,多半是想让自己掏钱。光靠电话确实说不清。 “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住的公寓附近。我用的是公用电话。如果从公寓打,会被其他人听到的。” “好吧,那我就去你那边。不是去你的公寓哟,而是开车去东大桥站前,你在那里等我。现在我马上收拾,准备出发。” “明白了。这下雪天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陈兵说这话时口吻像个中年人。 陈兵上身套一件皮夹克,脚下穿着 长筒棉靴,站在东大桥站前东张西望 。长发显得他额头狭窄 。眉毛是垂着 的,眼睛又细又长。因为张着嘴,越发显出了下巴的短。陈兵光顾着往旁边看,连伊媚的车越过别的车来到他跟前,他也没发现。 伊媚稍稍打开车窗,从驾驶座露出脸时,陈兵才注意到。他笑了笑,点头致意后匆匆坐入了车后排。这一带不许停车。 “真是对不起,夫人。” “有什么地方能停车喝杯茶的?” “嗯,前边有个路边餐馆。” “好,就去那儿。” “那家店挺脏的,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停车场。” 或许是因为下雪,私家车很少,抵达时间比预想的早。不过,行驶期间,陈兵的小眼睛始终映在后车镜上,令伊媚烦躁不安。 路边餐馆和大众食堂差不多,附近的桌边有两个卡车司机正在吃面。端上来的咖啡不过是着了色的砂糖水。 “李芝小姐就这么死了,真是不敢相 信。” 对面陈兵的目光频频投向自己胸口,伊媚浑身不自在,就扣上了外套前襟的纽扣。 “夫人走后,医生来过。马上就做了洗胃,我和赵宽还不得不在一边打下手 。李芝往洗脸盆里吐了好多 。那真叫恶心,完全没法看。” 喝下肚的咖啡在伊媚胃里翻滚起来。 “那个时候她还有意识吗?” “意识是没了,但有反应。然后,过了十分钟左右,就在医生眼前,她的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没气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她不是因为吃了安眠药死的么?” “好像是因为她头顶上出了血,法医就打开了那里的头骨,发现里面有积血。据说死因是那里受到了猛烈撞击,赵宽抓住李芝,拿她的头在洗碗池的边上猛撞了好几下。我认识的那个警官告诉我,今天早上赵宽就是这么供述的。所以他的嫌疑才从伤人致死变成了故意 杀人。” “赵宽本人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赵宽有没有对警察说,之前我也在那个屋子里?” “警方可一句也没提夫人的事。我和方达的事他好像说了,结果刑警还上我这里盘问来了,是在检查完赵宽的房间后——那是叫现场勘查吧。不过,就算赵宽不提我们的事也没用,因为医生先前就把我们供出来了。医生说李芝死得蹊跷,没写死亡诊断书,而是去派出 所报了警。好在夫人您回去了。当然这件事和夫人没关系,可是被迫当证人也很麻烦啊。赵宽就不用说了,我和方达也没把夫人的事告诉警察。我们不想给您添麻烦。” “谢谢。” 这份担忧暂时是淡了,不过陈兵的语气黏黏糊糊,给人一种不尽不实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李芝小姐被赵宽推得踉踉跄跄,倒在了厨房里。方达和你带李芝小姐坐上出租车,去看外科医生,在那里缝了三针,然后回到了公寓。当时她能和平常一样好好说 话,举止方面也没有异常。她还说受了你们的照顾,叫赵宽把威士忌送到你的房间去呢。这些是我从赵宽那儿听到的。” “是的,没错。在外科医院做过治疗后,她朝医生道了谢,还向护士打听医药费。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她也说了诸如‘承蒙照顾了’‘和赵宽吵架了,很难为情’之类的话。如果死因是头撞出了内出血,那她可说不出那样的话,做不出那样的举动。我想她会当场失去知觉,倒地不起的。” “可不是吗?看完医生回来,她就钻进被窝,让赵宽拿上送给你们的威士忌,趁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喝下了安眠药。” “夫人回去后,赵宽就把我们叫过去了,所以我瞧过那屋子,看到安眠药的瓶里只剩了一半,杯子里没有水。” 没错,正是如此。伊媚在门外张望过一次,又和赵宽一起看过一次,李芝枕边的景象重又浮现在她的眼底。 “听说那瓶子是四十片装。也就是说,吃了差不多二十片。洗胃时吐出了不少,不过也可能是过了太久已经迟了。” ------------ 229、要找一个律师 “那真正的死因是服安眠药自杀吗 ?” “我觉得是。撞了头之后她的情况是那么正常,可见就是自杀啦。李芝常和赵宽吵架,觉得自己会被抛弃,所以一直很悲观吧。她骨子里就是个软弱的人。” 陈兵那张装糊涂似的脸,仿佛在轻声嘀咕:吵架的原因就是夫人您啊。他的眼睛细细长长,眼角的黏膜红得不寻常,感觉不干净。 “赵宽没对警察说她是服安眠药自杀 ?” “我想他肯定说了,但警察好像认为医生帮她洗胃时吐出了很多,所以死亡原因不是这个。我的想法是,赵宽昨晚被警察欺负了一整夜,不得不供述说,自己拿李芝的头撞了好几下洗碗池,结果把她撞死了。而赵宽可能也预感到什么,所以在被刑警拉走前,和我说了几句悄悄话,叫我找夫人请律师。” 说什么请律师,赵宽哪有钱支付费用,结果还不是要自己买单。和同居的女人争吵,弄死了对方,审判时还要这边包揽辩护费,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另外,被警察带走时对陈兵悄悄地说了这些话,也给人一种精心策划的感觉。 伊媚脑中闪过了一丝疑念,莫非陈兵和方达想以辩护费的名义从自己这里骗取钱财?他们手头一直很紧。赵宽能拿这两人当小弟,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挪用证券公司的钱,为此陈兵和方达很听赵宽的话。赵宽好像也染指过客户的钱,当然他自己从未提过。 说什么请律师,以伊媚的现状,根本办不到。如果律师正儿八经地问: “你请我为赵宽辩护,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 自己也无法回答。陈兵等人知道这一点,所以无非是在暗示“律师我们会去找,费用你来负担”,打算借此捞点儿好处。 这么一想,陈兵眼角的赤色黏膜不再是单纯的不净或令人厌恶,而更像是狡诈了。 我怎么能被这种低级混混看扁?阶层意识突然在伊媚心中冒了头。她上身倒向椅背,居高临下似的看着陈兵说道:“可以,我会给他找个律师。” 伊媚从盒中抽出一支烟,敲击着银色 的盒盖。 “真的吗?”陈兵看了看她的脸。伊媚立刻就答复,似乎令他感到了意外。 “嗯,我会去做的。” 陈兵正要拿出廉价打火机,伊媚说“不用”,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国外制造的镀金打火机。见陈兵一脸坏笑的样子,伊媚有些恼火。 “钱就由我支付给律师。”话语和着烟被一起吐出。 “您有认识的律师吗?” 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陈兵对这项决定还存有念想。 “只要去找,总能找到优秀的人才。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人选,但我有不少门路。” “那是,那是。”陈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杀人嫌疑啊。还是想尽可能地找一个能力强的律师。” 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担心能不能全权交给对方来办。伊媚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越发觉得自己的想象没错。 伊媚本想挖苦说“那你有认识的律 师吗”,但又觉得这样的话,对方很可能来一句“我有个不错的人选”,迅速揽下这件事。这不就落入这个年轻男人的圈套了吗? 拒绝陈兵、说自己没义务给赵宽请律师固然简单,但这么冷漠也不太合适。一旦被恨上了,保不准他就会漏出自己的名字,对审讯官说些有的没的。就说这个陈兵吧,嘴上一再强调“不想给夫人添麻烦”,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胁迫。总之,对陈兵和方达的企图或许判断有误,但律师由自己来请,就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伊媚抛开陈兵,开车去了市中心。本来也可以把陈兵送到站前,但是一起坐车会让他得意忘形。这方面必须划清界限,提醒对方好自为之。 陈兵自认是赵宽的朋友,所以略有熟 不拘礼之嫌 。之前载着他时,后视镜里的眼睛净往自己这边瞧,话说着说着态度就随便起来,脸上还显出黏黏糊糊的表情。自己必须保持凛然的姿态,决不让对方生出可以狂妄的错觉,以为赵宽被捕,他就能上位了。 找律师心里没谱,不过对陈兵所说的“我有门路”倒让伊媚想到了一个人。如今能指望的只有这个人。既然想到了他,就再无犹豫了。 伊媚停下车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 音。 “喂,是我。”伊媚的语调也活泼了 一些。 “啊,是你啊。”对方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起来。 “咦,你一听就知道是我?” “啊,那是自然。” “我好开心啊。你最近可好?” “没什么变化。既没生病,也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说……你现在忙吗?” “怎么了?” “有件事我非找你商量不可。我想和你见个面谈一谈,就三十分钟左右。” “好啊。我一直都很闲。” “去哪儿好呢?最好不要离公司太远 吧?” “哪儿都行。我这里正愁打发不了时 间呢。” 两人约定三十分钟后在群谊宾馆的大 厅会合。 伊媚坐在大厅深处一家咖啡厅里,不久,闫怀庆的魁梧身姿进了店门。 从刚才开始她一直望着门口,见状便起身向对方招手。左顾右盼的闫怀庆发现了伊媚,展颜一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叼着烟斗,格子上衣的领口裹着红围巾,脚下蹬着一双橙色皮鞋。气色不错的脸庞与半白的头发十分般配。 “嗨,有一阵子没见了。”闫怀庆从嘴里拿出烟斗,微笑着的眼眸深处饱含着情感。 伊媚回应着他的目光。 “你一点儿都没变嘛。”伊媚坐回椅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说。 “白头发变多啦。” “哪有,完全没变。” “上次见面后,又过了多久啊?” “呃……只几个月吧。” “哦。” 闫怀庆衔住烟斗,垂下双目,将打火机一横,点着了烟。这默默的动作中似乎包含了上次见面时的对话。 ------------ 230、与闫怀庆的暧昧 “我是不是老了?”伊媚把脸往前一 凑。 “哪里,你啊,才叫年轻呢 。脸也好,身材也好,越来越丰腴了。” 比起脸来,闫怀庆对伊媚的胸腰部分瞧得更起劲。 “是吗?看上去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要拜没有夫妻生活所赐啦。丈夫是个老头也是有好处的。” “嗯,这个怎么说呢……他现在多大了?” “六十七了。” “六十七啊。嗯……那也没到那个程度吧。” “和你不一样啦。你精力充沛着呢。” “我比你家老公可年轻一点儿。” “不是不是。你的话,就算到了七十也不会衰弱。” “谢了。那就让我有个盼头吧。” “谦虚啦。这个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得看对方是谁了。” “跟柳桥的那位还保持着关系?” “像是保持着,又像没保持着。” “时间可不短了。从我那时就开始了,总有十年以上了吧。是不是还勾上了别的人?” “喂喂,你今天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这大雪天的,还真是挺稀奇啊,哪知道……” “啊,对不起啦。” 伊媚拿起端来的咖啡。闫怀庆也抓起 砂糖倒了一点儿。 这个男人——闫怀庆,是市某领导的外甥。闫怀庆自己创立过公司,但屡战屡败,最后凭借舅父的斡旋,才被安插进现在的食品工业公司,当上了副总经理。 闫怀庆自称没有特定的本职工作,所以就算人在公司也是无所事事,即使因私事外出一整天,对公司业务也毫无影响。 “怀庆,是这样,今天我有事要请你帮助。”伊媚喝了两口咖啡后说道。 “看起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嘛。” 和语气正相反,闫怀庆略显紧张。 “不是我的事啦。” “不是你的事啊。” “你看,放心了不是。你有没有认 识的律师?” “你是说律师?嗯,这个嘛,也不是 没有认识的。” “没关系的,你不用战战兢兢。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的事。不是民事,而是刑事案件。” “刑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接下来会说。现在我想先问一声,你交际这么广,应该认识几个擅长办刑事案件又信得过的律师吧?” “没错,我有认识的律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闫怀庆再次叼起烟斗,把胖脸稍稍往后一仰。 听完伊媚的讲述时,闫怀庆已经吸了整整两斗烟。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帮那个叫赵宽的年轻人?” “他是我的男朋友啦,不过不是那种关系。不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朋友,我是和他们这个团体有交情。所以我也认识赵宽的同居女友,也就是去世的李芝。大家喝喝酒,兜兜风,去酒吧看摇摆舞,就是一起玩儿罢了。我觉得赵宽有点儿可怜,他的朋友也求我帮他找个律师。” “也就是说,是友情啰?” “是同情啦。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也到了和年轻男人交往的年龄了?” “只要不是那种关系,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也想保持青春啊。在那个老头身边待着,我只会越来越老。” “那又是谁申请嫁过去,要待在老头身边的?” “都怪你!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吗?你要是留我留得再强硬一点儿,我才不会结婚呢。” “好,就说这个。”闫怀庆喷吐着白色的烟雾,“这个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告诉我的时候,婚事已经定了。这么说吧,我一度也很生气。不过气归气,我仔细想了想,你要正式结婚了,虽然年纪差很多,但也不过是在我的岁数上加个十。更何况对方有钱、有社会地位。如果你跟我搅在一起,只会落得一个见不得光的下场。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说句装模作样的话,我也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 咖啡厅的客人不少,但都各自沉湎于自己的交谈,没有人在一旁倾听这对中年男女的对话。 “我倒觉得是你狡猾地把我甩掉了。你想的是,这个女人眼看就要成为负担,和吕信谈婚论嫁正是一个甩掉她的好机会,所以才没有强留我。” “这通瞎想上次你也说过。”闫怀庆局促不安地笑道。 “不是瞎想。你看,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这个拱手让出女人的男人,如今只能以模棱两可的笑容来掩饰自己。 “柳桥那边也是吧,因为我的事,你们的关系不是弄得很僵吗? 我想,你放弃我也是因为这个事很棘手吧。比谁都松了口气的人其实是你吧……怎么,她还好吗?” “老啦。果然不该决定结婚的。说这话有点儿对不起她,总之最近关系淡得就和水一样。” “所以你就不找常来常往的,而是随便勾些别的女人了?你这毛病从我那时候开始就有了。我装作没看见,其实心里清楚。因为当时我也还年轻,对这个也比较回避。” “随便的人是你吧……我们现在能淡然地谈论这些,也是因为岁数到啦。” “看你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我呀,还说不出这种大彻大悟的话来。要是后来我一直频繁和你约会,恐怕是会燃起爱憎之火的。现在一年只见一两次,所以才能做到冷静。” “快分手时你对我说,往后我们就以恋人的身份偷偷相会吧。婚姻归婚姻什么的,你说得倒很干脆,可事实上,我总觉得是被你蒙骗了。” “咦,六年里我们不是见过好几次吗?我叫你你也不出来,所以才自然而然地疏远到了这个程度。我想你那边也是情况复杂吧。” “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吕信先生啊。不过,好像也不必再躲躲闪闪了。” “这话听着让人高兴。” “要问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你有了一个犯了罪需要营救的男朋友。” 伊媚侧着头取出了香烟。闫怀庆伸出握着打火机的手,视线从伊媚凑近的红唇移向了下方的圆颈和鼓胀的胸脯。 ------------ 230、找律师的标准 “是不是胸又大了一点儿?” “净说些没正经的话。”这次轮到女人吐烟了。 “好吧,你完美极了,肤色还是那么白,竖里横里都很饱满。像你这样的,每天晚上都不能被老公疼爱,真是可怜。” “谢了。既然同情我,说明你还算上心。” “你得和年轻男人断绝往来。”闫怀庆断然地说,“和年轻男人交往,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这话就像人生导师的回答。”伊媚嘴上这么说,视线还是微微垂了下去。 “你给我听好了,年轻男人一无所有。你有一个社会地位不错的丈夫,也有钱。可年轻男人什么也没有,只身一人。这是他的强项,所以他无所畏惧 。而你的损失是明摆着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明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律师我会去请。但现在的问题不光是给对方做辩护,为杜绝后患,我会让律师打发掉那个男人。听你说的,好像不光是本人,还有他那两个叫什么来着的朋友……” “是叫陈兵和方达,一对小混混。” “这些人也要一并处理,不给他们找碴儿的机会。总之,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闫怀庆的一字一句都结结实实打入了 伊媚的心坎。 “有这么厉害的律师吗? ”伊媚眼珠向上一翻,盯视着闫怀庆的脸。 “有。毕竟我舅舅是个大领导嘛,身边有一大把合适的人选。律师费我也会想办法。规规矩矩付账可就有的苦了,一不留神会被律师骗的。” “真的吗?连律师费也帮我解决?” 别看伊媚现在睁大了眼睛,其实在车里想到闫怀庆后就立刻拨了电话,也是因为她心里萌生过这样的企图。 “我是没钱,不过如果是舅舅身边的那些律师,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受过舅舅很多关照,想来巴结的人也挤破了头。他们会奋不顾身地为我们干活儿。跟这种人打交道,我是驾轻就熟的。你也不必和律师见面。我会把一切都打点好。你的名字我也不会说。” “好开心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你帮了我的大忙!” “以此为契机,以后你就别再找年轻男子了。要找呢,也要找家有妻儿、不太会乱来的中老年人,而且还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我说怀庆 ,今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很可能啊。你看,我还得向你汇报律师的工作情况呢。既然当事人已经向警察坦白,估计送检查院也快了。” “杀人罪的话,会判几年?” “担心了?” “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还是进去得长一点儿好,这样就不会来缠我了。”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嘛。” “不是的啦。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他自说自话地纠缠不休。年轻男人就爱一根筋地头脑发热,真是麻烦。” “你教了他很多吧?” “傻瓜,又说这样的话……那到底会是几年呢?杀人的话,是不是会判成无期?” “嗯,听你说的,他是杀了自己的同居女友对吧?检方要求的十五年徒刑会减到八年左右吧,一切都要看律师的努力。” “你要婉转地拜托律师别太努力 ,得让他判得比八年更长才行。” “这话真叫人吃惊。” “这样也正好方便我做事。我呢,打算再过三年重操旧业。现在住的家坐拥地利,所以我才有了这么个计划。在打好基础、生意正式上轨道之前,我不想被奇怪的家伙骚扰。假如有八年以上,我就能把经营搞得很完善,到时候谁也找不到碴儿……怀庆,你也来支援我的生意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担心钱的问题了。” “三年后啊。你丈夫那么顽固的人, 居然会同意你的计划。” “他还没同意,因为我还没说呢。不过,再过三年那个人就会死的。” “死?他现在有病?” “没病,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三年后他肯定会死的。”伊媚以欢快的语调说道。 手握烟斗的闫怀庆张着嘴,望着伊媚 的脸。 三 早上去公司的吕信下午两点坐车回来了。伊媚迎出玄关,就看到吕信的斜后方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女孩拎着公文包,一副很冷的样子。她手上拿着脱下的外套,职业装和外套都是朴素的深灰色,不过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了砖红色的丝巾。女孩看到伊媚,条件反射似的点头致意。她的身材和脸都很娇小。脸色与其说是白皙,还不如说是苍白。小鼻子小眼,门牙前凸,下巴短小,颧骨也是鼓鼓的,相貌不扬。 “啊,这位是宫素小姐。我上次说过,是我请来当速记员的。今天我请她去公司了,所以就把她带过来,想介绍你们认识。” “我是宫素。以后请多关照。” 女速记员以事务性的口吻说着,少年般地鞠了一躬。 伊媚不知该把她引往何处。让进客厅,她还不够级别。她不是客人,而是丈夫雇来的人——伊媚抱有这样的强烈意识,觉得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必兴师动众。 “去书房比较好。你把她带过去。”吕信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书房在客厅对面,之间隔着一条走 廊。室内只有把皮转椅和一张写字台。 由于无处可坐,速记员宫素只好在屋角站着。这时,伊媚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着厨房里用的简陋座椅进来了。 “喂,没有更好的椅子了?”吕信皱着眉说。 “咦,这个不行?”伊媚看了看自己放下的椅子。 “不,给我坐的话,这个就行了。”小脸女速记员客气地说。 “不行,今后你要一直过来的。把客厅的椅子拿过来,那个比较舒服。然后,宫素小姐还需要一张书桌。” “我老公的口述已经开始了?” 伊媚微笑着问,细细打量面色不佳的宫素。 “是的。在公司里进行了两次,每次都是四十分钟左右。” 宫素低着头答道。伊媚总觉得她低着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龅牙。 ------------ 231、赵宽坦白了 “呃,是这样啊。顺利吗?” “第一次的时候,谁都不会很顺利 ,不过我想不久就会习惯的。” “这个工作你已经做了很久?” “不,两年前我才总算能独当一 面了。现在还很不成熟。” “是在速记学校学的?” “是的 。我在那学了两年,然后在一个速记公司做了四年。辞职后我自己又干了两年。” 宫素声音悦耳。 “这么说的话,宫素小姐…… 不好意思,你多大了?” “啊,二十五了。” “哦哦,你看起来可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啊。” 这不是谎话,她确实显年轻。说是十九、二十岁,怕也不会有人怀疑。个子矮,身体单薄,脸又瘦,总体而言显得比实际年纪小。被夸年轻后,宫素低下头微微一笑,眼角浮现的细纹终于使她的形象接近了实际年龄。 “那现在你是一个人单干啰?也就是说,已经自立门户了?” “嗯,但还做得很不够。” 电话铃响了。沙纪拿起听筒,但马上又放回了原处。 “谁打来的?” “我喂了两声,对方就挂了。可能是打错了。”沙纪回答道。 多半是听到女佣的声音才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兵。给赵宽找律师的事一直没下文,现在正是对方来打听的时候。明明没在电话里说过多少话,陈兵却能辨出声音,知道是女佣后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这油滑的做法还真像他的风格。假装担心朋友赵宽,其实是想找机会接触自己。 不过,伊媚又觉得没准儿是闫怀庆打来的。 这边求过他请律师,也不知那电话是不是他为通报结果而打来的。求他的事他总是会麻利地帮你办好,闫怀庆就是这样的男人。 宫素走后,伊媚问丈夫:“从明 天开始,那个人每天都会来吗?” “不,不是每天。也就一周两次左 右吧。她还有其它的工作。” 伊媚出了门,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闫怀庆混杂着笑意的语声:“电话是我打的。接电话的好像是女佣,所以我就挂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 “就是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律师。看你那边也很着急的样子,我就想先来做个汇报。” “谢谢。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怎么说呢,总之你那边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到哪里谈谈吧?” “我是没问题的,你呢?现在才四点哦。” “我吗?我什么时候都行,我就是个闲职。嗯,要不要去哪儿吃顿饭?虽然有点儿早,不过肚子里也不是装不下东西。” “嗯,好啊。” “就去蜀香居川菜馆吧。现在我先打电话预约一下,五分钟后你能不能再给我来个电话?” 五分钟后伊媚打电话过去,闫怀庆说饭店订好了位,但伊媚可能不知道地方,所以想让她在附近宾馆的大厅等着。 伊媚抵达宾馆时,见先到的闫怀庆正在等她。 “哎呀,你好早啊。” “我公司离得近,占了地利,而且又随时都能脱身。你是开车来的吧?我觉得你会开车来,所以就把公司的车打发走了。” “其实不用去饭店的。” “偶尔去一次也不错啊。那是一家氛围轻松的小店。好了,我就坐你的车了。” 两人一起向停在宾馆前的车走去。有一群外国人坐着车刚到。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下,伊媚也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朝气蓬勃,和在那个无聊、沉闷的家中与吕信一起生活时完全不同。 刚走进玄关,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服务员便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感谢您之前来电预约。” “不好意思啊,来得有点儿早了。我们来只是为了吃饭。”闫怀庆说。 女服务员保持垂首的姿态,观察着伊媚。 饭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聊了越来。“那个叫赵宽的年轻人啊,据说在警察那里坦白了一切。”闫怀庆说。 “是吗?” “你看你,脸色都变了。” “他到底说什么了?肯定是乱说一气吧。”伊媚正拿着筷子,此时筷尖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起来。 “放心吧,听说他的供词里没有你。赵宽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倒也让人钦佩。”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请的律师告诉我的,说是看了警方的笔录。这个律师也是年轻人,感觉很优秀,是我舅舅那边的人,所以还挺卖力。” 不过,伊媚觉得律师太过积极也会带来麻烦。能做到不被赵宽恨上,以及不让陈兵和方达等人有机可乘,就可以了。 “然后那位律师报告说,送交检察院的手续办得很快,虽然目前还处于检察官调查阶段,但马上就要起诉了。不过,上次我也讲到了一点,赵宽推翻了在警察那边做的供述,说不是他把那女人推向厨房、施加暴力,而是那女的猛冲过来,他拿手一挡,结果对方有点儿没站稳倒下了。他还说死因是喝了安眠药,坚持认为这是自杀,和自己没关系。” 伊媚想起了李芝从被中露出的脸和枕边的安眠药瓶,感觉赵宽的话是真的。然而,这种因目睹过现场而得到的实感无法对闫怀庆言说。 “律师这么卖力呢,也不光是因为我舅舅的关系。” 女服务员端菜上桌的期间,喝着酒的闫怀庆延续了刚才的话题。 “警方以杀人罪送检,嫌疑人翻供,坚称被害者是自杀。杀人罪名成立或无罪释放,对律师来说这个官司还是值得一打的。” “检察官那边怎么说?” “检察官好像支持警方的判断。至于判成杀人罪还是伤害致死罪,这个还不太清楚,总之检察官认为被害者的死是由赵宽的攻击行为造成的。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法医的鉴定书虽然承认死者服用过安眠药,但同时又说只检测出了一点点,远远低于致死量。” “是吗?那不就没错了吗?” “无奈律师对这个事非常积极。他正在到处咨询法医学专家,问这份鉴定是否妥当,还说现在的情况相当有利呢。昨天他来公司找我谈过话,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 232、她考虑继承遗产 “这么卖力干什么,真麻烦。” “看来不太合你的意啊。可话说回来,我又不能把你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你绝对不能说出我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一旦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很难办了。作为委托人总不能对律师说,别多管闲事,尽量判重点儿,让他在牢里待长点儿吧。顶多是不痛不痒地回一句,好吧,那就有劳了。” “运气不佳,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律师。” “事情完全颠倒了。不过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只是,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找个没干劲的平庸律师呢。介绍人精明过头了。有个厉害的舅舅有时候也挺麻烦啊。” “现在还能把这个律师换掉吗?” “这个不成,会显得很不自然。换掉一个卖力工作的律师,人家反而会怀疑我们另有企图。” “无罪的话,马上就能出来吧?” “检察官不服一审判决,继续上诉的话,会有一个拘留期。不过,当中可以保释,所以不会关三四年那么久吧。这样就达不到你所希望的八年以上了。” “真是糟糕。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就极力钳制住律师吧……只是,情况好像已经很紧迫了。你要吸取教训,以后别再和年轻男人来往了。这次的教训,你可要好好记在心里。” “讨厌!” “光是教训可能没啥效果……怎么样,吃完饭要不要去哪儿玩儿两个小时?” 伊媚感觉有人在摇自己,于是睁开了眼睛。晦暗的白色天花板映入了眼帘,闫怀庆俯卧在她的身旁,正在替换烟斗里的烟草。 “哎呀,我竟然睡着了。” 伊媚瞧了一眼手表,但一下子看不清又小又暗的表盘。旅馆的暖气设备效果一般,可腿上却黏黏糊糊的,像是出了汗。 “也就三十分钟左右啦。”闫怀庆说。 “是吗,就这么点儿时间?现在几点了?” “九点刚过。你也这么在意回去的时间?”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主妇啊。而且今天我出来的时候,说的是去百货商店买桌子和椅子,结果根本没时间去。” “桌子和椅子?” “我想抽烟。这个烟斗让我抽一口。 ”伊媚仰面躺着,吐了两次烟,“桌子和椅子呢,是给速记员买的。” “速记员?这都什么呀?” “我老公啊,说想自费出一本自传。因为是口述,所以就请了一个速记员来家里。这种奇怪的玩意儿,亏他想得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是十天前提起的。你看,他能想出写自传这种主意,是不是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我正在做准备,让自己能好好活过后半辈子。如果不按设想的做,我就会错失机会。到了我这把年纪,是不可能再从头来过的。” “今天晚上你对年龄问题特别关注啊。” “是啊,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我也不是不明白……话题扯远了,我们下次再说吧。现在也该收拾收拾起来了。” “可不是嘛。你再躺一会儿,我先去浴室收拾一下。” 伊媚从床上下来,看见街市霓虹灯的灯光匍匐般地从绿色百叶窗的缝隙中渗了进来。她一边往小浴缸里放热水,一边想,必须考虑如何确保财产归自己所有。 回到家,把车开入车库,听到声音的沙纪开门迎了出来。 “你还没睡啊?”伊媚说。 “是的。” “老爷呢?” “吃过晚饭后,六点左右的时候睡下了。” “是吗?有人来过电话么?” “有一个,是一位叫陈兵的先生打来的,他说希望夫人明天能回个电话。” 律师的事还没告诉陈兵,想必他是来问后续情况的。为了别被那些家伙缠上,必须尽快结束这桩麻烦。 四 伊媚照料吕信吃早饭。面包、牛奶、牛排和蔬菜沙拉,还有汤。 伊媚涂好黄油的面包片吕信只啃了一半。他吃了蔬菜和鸡蛋,但牛肉吃得不多。原本他动嘴就慢,如今更是半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也不怎么说话。 “肉要冷啦,快点吃吧。” “嗯。” 吕信在伊媚的催促下把筷子伸向牛排,只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就再也不吃了。明明为了他,已经把肉都切得像纸一样薄了。 伊媚总是过后独自一人用餐。和吕信在一起,她食不知味。用餐也讲究节奏,像吕信那样慢条斯理地吃饭,伊媚无法忍受,她的情绪会越来越焦躁。伺候他吃饭的话,倒还能看得下去。 近来吕信食欲不断衰退。伊媚一早就放上了一盘牛排,给他补充热量,但他也不怎么吃。用带骨头的鸡熬成的浓汤也好,调理起来很繁琐的洋葱汤也好,都给他做过,但他都不喜欢,只爱漂着裙带菜的味噌汤。 吕信的身子好像也渐渐瘦弱了。眼袋变大,脸颊瘪了下去,只有下唇往前鼓着,嘴边添了几道皱纹。背也比过去更往前倾了。每天都见面的人瞧不出来,但久未谋面的人看了,都会吃惊他老了许多。肯定有人觉得他已经活不长了。 虽然只相差十岁,但闫怀庆就像正当壮年。他脸色红润,溜光水滑,没有皱纹的额头油亮油亮的,一身细皮嫩肉,更别说食欲有多旺盛了。而且他声音洪亮,有气势,简直是个不知疲倦的人。 吕信用筷尖从汤碗中夹起裙带菜送入嘴里。从裙带菜一头滴落的汤汁掉在了他胸前。衣服的前襟已经弄脏了两三次。伊媚想起了中风而死的伯父戴着围兜的模样。 中午过后,速记员宫素到了。这个女人站在玄关口也毫不引人注目。脸和身子都很瘦长,穿着黑色的衣服更显得身材苗条。小鼻子小眼,完全感觉不到活力。今天,夹着手提包的宫素见到伊媚,仍像少年般鞠了一躬。 “欢迎光临。辛苦你了。天这么冷,一定冻得够呛吧?” “不,不算太冷。” 宫素露出了微微前突的门牙,这笑容也缺乏女人的韵味。 ------------ 233、无赖的纠缠 伊媚想这是吕信恢复情绪的好机会,便领着宫素走到书房前,敲响了门。在外人前还是要举止得体的。 “老公,宫素小姐来了。” 弓着背、身子前倾撑在书桌上的吕信,转向了伊媚她们。 “你好。” “您好,我来了。”宫素朝吕信施礼,那体态就像折断了的树枝。 “是这样的,关于宫素小姐的桌椅,我昨天已经去百货商店订购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伊媚心想,今天或明天必须要去一次百货商店了。 “哦,是这样啊。拿到之前用什么呢? ”吕信站起来东张西望,看得出他是在顾忌伊媚。 “那就把昨天的那个拿过来吧。” 伊媚前往库房,满不在乎地把那张破旧的小桌搬来了。小桌是昨日发生不快的导火-索。吕信表情复杂。至于椅子,昨天从餐厅拿来的那把还留在屋角。 “在新桌椅送来之前,先将就着用这个吧。”伊媚对宫素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要不先坐下来试试?” 宫素屈身坐下,由于椅子高桌子低,书写姿势好像会很别扭。 “桌子有点儿矮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桌子。”伊媚做出一 脸沉思状。 “就这个也行了,反正商店会送新的过来。”吕信在为伊媚着想。 “是的,在这个上面还是能写字的。”宫素也有些惶恐。 “老公,你是不是今天就要开始了?” “嗯,有这个打算,所以我把要说的话做了笔记。” 书桌上搁着笔记本和钢笔。从离开被炉到刚才为止,吕信大概一直在写笔记。 宫素从包里取出用薄纸装订成的速记本和三支圆珠笔。 沙纪端着茶进了屋,视线扫过速记用具之后,又退了出去。 “要开始了吗?” 伊媚对坐回椅中看着笔记的吕信说道。看来今天他不打算去公司了。 “嗯,是要准备开始了,不过还不太习惯啊。前不久我请宫素小姐到公司做过两次练习,不过这跟写文章不一样,我还是没掌握要领。”吕信双肘撑着书桌托住下巴,问道,“宫素小姐,擅长口述速记的人是怎么做的呢?” 吕信对方法毫无头绪,有些迷惘。 “嗯,也有像在演讲或座谈会上说话一样,然后再修改一下,弄成一篇文章的。” 沙纪轻敲几下门走了进来。 “夫人,加油站来了人,说是把车子送过来了。” 看来是加油站的人把今天一早取走的车送回来了。 “是吗?我马上就去。” 伊媚刚起身,吕信就看了她一眼。 “车怎么了?” “昨天晚上托了他们今天给车上蜡。” 走出玄关,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头发蓬乱的高个子员工。把车子开 回来的就是他,身后另有一辆用来返回加油站的车, 由另一个男人驾驶。 涂过蜡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变漂亮了呢。” “是是,夫人的车嘛,我们擦得可卖力了。” 这些员工的玩笑话总是那么轻浮,眼中的笑意也过于狎昵。若是在他们工作的加油站,也就乐呵地听着了,到了人家门前还用一样的腔调说话,简直是讨厌。 伊媚一脸不快地从钱包里掏出钱,这时那员工嬉皮笑脸地低声说道:“夫人,那位先生好像有话要对您说。” 伊媚下意识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陈兵从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席伸出脸,正朝她点头哈腰,眼睛似乎被阳光晃得厉害。 她没想到陈兵坐上了加油站的车,更没算到他会在这里出现,这一突然袭击令她目瞪口呆。 “那位先生说有话对夫人讲,好说歹说就是要坐我们的车过来。我也没办法,这个人是上次坐夫人车子的那位年轻人的朋友,我们也是见过一两次面的。” 带赵宽兜风时,陈兵可能也一起坐上来过。无奈之下,伊媚只好向停在后面的车走去,狠狠地瞪了陈兵一眼。 “对不起。我去加油站时,他们说现在正要把车送回夫人的家,所以我就一起跟来了。”陈兵的态度并不如他的措辞那么客套,眼角的赤色黏膜突露在外,一脸奸猾相。 “竟然到家门口来了,我会很难办的,知道吗? ”伊媚呵斥道。 “呃……可是我给夫人打了电话的,却怎么也说不上话啊。” “你说有话要讲,是什么?” “就是给赵宽请律师的事。夫人说已经有谱了,那么有没有正式决定呢?” “差不多了。” “要是定下来了,我也想见见律师,好好求他。方达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打算出庭提供对赵宽有利的证词。不管怎么说,那天晚上的事,我和方达最清楚了。” 陈兵的红眼睛似乎在说:住在同一幢公寓的我们很清楚李芝去世那晚的事。我们还知道夫人您也在现场哦。 打着赵宽友人的幌子,说什么我们也要去求律师。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胁迫——我们要把您的事也告诉律师,还会以证人身份在法庭上说出来。这主意没准儿是那个头脑比较精明的方达想出来的。 “我都没见过律师呢,因为还没有真正定下来。” “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估计还要一点儿时间。” “太晚的话,赵宽就太可怜了。夫人说包在您身上,所以我们才托付给了您,但我还是想问清楚前景。方达也是这么说的。”陈兵的语气刁横起来。 “方达在哪里?” “他在公寓,正在等我传达夫人的回复。” 背后果然有方达的影子。 “在这种地方也没办法说话啊。对了,今天下午我有事要去一趟百货商店,三点左右你到达兴宾馆的大厅等我。方达也要来的话,就一起来好了。” “明白了,就这么办吧。”这回,陈兵总算轻轻点了下头,脸缩回了车窗。 伊媚在进门前又回头看,只见加油站 员工与驾驶席的陈兵调换了位置,两 人相视一笑。 五 吕信和速记员宫素继续做着口述笔录,伊媚已做好外出准备,在两人面前露了一下脸。 “老公,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吕信闻言转过头来:“啊,去吧。” ------------ 234、闫怀庆出主意 与往常一样,他也不问去哪里,眼神似乎也始终专注于口述。宫素起身,稍稍低下剪着短发的头,道了声“请走好”。 “宫素小姐,我想明天商店就会把我订的桌椅送来,不过我还是会在外面打个电话,催他们快一点儿的。” “真是麻烦您了。” 车被擦得锃亮。伊媚不认为陈兵真是跟着还车的加油站员工来的。陈兵的狡黠中有着超乎想象的执拗,而且一半来自方达的主意。想到这里,伊媚觉得这两人不好对付。 她准备先去商店,再去达兴宾馆。现阶段,由于这边没什么对策,去宾馆大厅和方达及陈兵见面,可能会把事情搞糟。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做个妥善了断,但也许不会那么顺利。伊媚本想以势压人来硬的,可又觉得说不定会在某处被人摆一道。当场对话,说着说着,没准儿就会拿出违心的大度,变成向他们让步。一旦两人联手死缠烂打,可就麻烦不断了。 伊媚想听取闫怀庆的意见。别看她怨这怨那的,这种时候闫怀庆就是她的依靠。 伊媚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幸运的是,她很快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好好,那就请你去哪里吃一顿吧 ?” 不用明说来意,闫怀庆就领会了。场所定在银座大楼地下的鱼鲜餐馆,闫怀庆告知了地址。这么一来,去商店买桌椅怕是要拖到明天了。 “真是不见则疏,一见就一发而不可收啊。” 闫怀庆吃过虾和鲷鱼之后,喝了第一杯啤酒。说:“每天都这样的话,就必须改变营养的摄入方式了。” “傻子,才不是这么回事呢。今天我有点儿正事,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参谋?” “不用转眼珠子啦,这个事对你没有直接影响。” “不管有影响没影响,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伊媚说了陈兵和方达的事。情况毕竟很复杂,明言可能会被两人缠上,这还是第一 次。虽然是在享用菜肴的轻松氛围中讲述,但还是透出了一种要把降临在身上的麻烦甩掉的迫切之情。 “上次我说过的吧?和年轻男人交往准没好处。当然,那是指着赵宽说的。”闫怀庆的宽肩膀向前一凑,继续说道,“这种人的朋友也是一路货色。他们是想抬出赵宽勒索你对吧?” “肯定是为了钱 。上次他半带挖苦地对我说,他们自己会找律师,有了合适人选让我照应照应,暗示要我出费用,所以我才说律师我这边来请,堵了他们的口。结果这次他们想了个别的借口,竟然坐着加油站的车到我家来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找碴儿是那些人的专长。你嘛,又心高气傲,所以他们觉得这样做会比较有效。那他们的目的只是钱了?” “还会有什么?” “看你这眼神,多半你自己也清楚吧 。你的小伙伴坐班房去了,所以他们想取而代之吧。” “讨厌!” “好啦,你就别装了。你一直在隐瞒你们的关系,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你看,我会让律师努力不把这件事捅上法庭。但是,为此你必须告诉我实话,防卫策略也得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我确实犯错了。”伊媚耷拉着眼皮,半是羞愧半是自暴自弃地嘀咕了一句。 “嗯,果然啊。” 闫怀庆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声,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伊媚低垂的额头。 “所以……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伊媚意识到血气涌上了自己的脸颊,她抬起头望向闫怀庆,仿佛是要搅乱他那复杂的眼神。 “生气了?”伊媚低声说。 “就算我说你这个女人真过分也没用吧。只是听你亲口挑明了,心情还是很微妙。” “你看,我就说嘛。” “以前我就知道,所以也不怎么吃惊。你骨子里就是一个会和年轻男人出轨的人,又或者是到了这样的年纪吧。” “这次是想把我说成老太婆教训我吗?”伊媚把脸往前一凑。 “年轻男人危险,你要吸取教训,趁早收手。对方一文不名,没有可失去的东西。这一点很致命,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啊。” “我已经很明白了。以后我只守着老男人。” “老男人是说我吗?” “啊,选哪一个好呢?” “你老公的话,对你来说,各方面都算不错。” “不错得过头了,所以我才会不满。然后情绪就变得很奇怪,不知该怎么办。就像喝醉酒的时候一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有时还会自暴自弃。” “这是在为跟年轻男人出轨的事辩解吗?” “把我弄成这样的人是你啊,你的血进入我身体后,就化作了浑浊的一团,到处闹腾。做出这种事,还把人家巧妙地让给了一个糟老头,你自己倒跑得快。太狡猾了!” “哈,这是要反扑了吗?” “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能偶尔见一次面了,这样会让我越来越神经衰弱。” 闫怀庆像是被灯光晃了下似的眯起了眼睛。 “希望你能遵守一条规则,那就是不要让你老公担心。” “厉害啊。这条规则其实也就是不要威胁到你的生活吧?这个我明白,不用你来提醒。”伊媚看了看手表,“啊,已经两点了。” “在宾馆大厅和他们见面是几点?” “三点。” “还有一个小时啊。”闫怀庆想了一会儿,“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宾馆,我也跟着你一起去。” “啊?你也去?” “我不会在他们面前做什么,我这边有人很擅长交涉,顺便也给你介绍一下律师吧。” 伊媚本就没想好对策,又因为事出突然,一下子也插不进话。 闫怀庆说要打个电话,离开房间去了走廊,可是过了十分钟也没回来。闫怀庆多半是在和律师通话,不过他说的那个擅长交涉的人应该不是律师,听口气像是另一个人。伊媚也想不出有谁。没准儿闫怀庆也能通过熟人找几个擅长恐吓的好手,但伊媚转念一想,可别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啊。律师那边也是,明明说过让闫怀庆居中联络,自己尽量不要露面,他却胡乱理解,还要把律师叫到宾馆来。从前伊媚就知道闫怀庆做事欠慎重,此时不禁后悔没对他多加叮嘱。 ------------ 235、伊媚想摆脱纠缠 “这种事我懂。”打完电话回来的闫怀庆,听完伊媚的话后点了点头,“律师那边呢,我也不能永远隔在你们之间当屏风。你作为委托人还是得去见一下,否则律师反而会摸不着头脑。当然,你和赵宽的关系现在我还瞒着律师。不过,到了公审阶段赵宽要是说漏了嘴,也是很糟糕的。一旦丑闻曝光,你这边的麻烦还会涉及你丈夫的体面,对你将来开餐馆也是一个巨大的负面影响。所以,要封口的话自然得请律师多方活动。为此律师需要认识你本人。” “情况变得好奇怪。早知如此,我就不揽下给赵宽找律师这件事了。” “那也不行。说起来这也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为赵宽辩护啊。给赵宽找辩护律师,一是为了卖他一个人情,让他不要胡说;二是为了不给方达和陈兵这些流氓以可乘之机;还有三,就是请律师运用法庭技术,避免你的名字出现。这些才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吗? ”闫怀庆整理了一番要点。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很难啊。” “从一开始就是自相矛盾的。你希望赵宽在牢里尽量待长一点儿,所以还要求律师别太卖力呢。” “这个问题不能很好地取得平衡吗?” “这件事很难办,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举个例子吧,虽然方达和陈兵在警察那里录口供时没提你的名字,但是他们在法庭上会说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 “上法庭前还有检察官询问证人的环节。好在我听律师说,方达和陈兵都还没有接到检察官的传唤。但往后的事就难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考虑如何防范。” “我们该怎么做?” “你看,你不知道了吧?从来就没想过那么远吧。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自己种下的恶果,是需要智慧和辛劳的。” 在去兴达宾馆的路上,伊媚在车里小声对闫怀庆说:“必须见律师的理由我算是明白了,一狠心把话说开的勇气也有了。对了,那位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左义,只有三十五岁,听说以前在刑案专家律师的事务所工作,三年前自立门户了。他是我舅舅那边介绍过来的,肯定不会错。不过,你也不用急着说实话。” “嗯,我会先跟你商量的。” “对,就这么做。” “还有,要去见方达和陈兵的也是那位律师吗?” “啊,不是的。对了,我们刚才商量过了。你呢,和那两个人只说几句就行,就站着说,一旦坐下来就不好换人了。” “换人?” “会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到你身边来。这时你就迅速走开,去我和律师坐的地方就行了,接下来的事那个男人会帮我们办妥的。” “是练过武功的人?” “那人可是绅士。交给他你就放心吧……现在离三点还差二十分钟,我们不早点儿到的话就麻烦了。” 进入兴达宾馆的大厅后,坐在椅子或长凳上的众人的脸,一张张从伊媚眼前掠过。 “还没来。”伊媚低声说。 “你就在这儿待着。往里去有块地方被隔墙挡着,那里也有候客室,当然在这里是看不见的,我和律师就在那里。你要照我们说好的做,等那个人一出现你就过来。” 闫怀庆撇下伊媚走了。 伊媚暗中观察周围的人,但看不出哪个是闫怀庆嘴里说的魁梧男人。那人接到召唤后,多半已经到了,只是体格健壮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几个是外国人。 伊媚面对大门呆呆地站着,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张平板脸,是推着旋转门进来的方达,长发的陈兵紧随其后。 两人进来就环顾着大厅,陈兵率先发现了伊媚。他捅了捅方达的胳膊,一扬下巴,像是说了一句“人在那儿” 。朝这边努嘴的动作实在让人恼火,简直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女人似的。伊媚走近方达和陈兵,杵在两人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于是两人也对伊媚随随便便地点了下头。 “夫人,今天早上真是谢谢您了。 ”陈兵在方达的肩后咧嘴一笑,说道。 伊媚很久没见到方达了,在公寓的那晚也错过了。方达人微胖,个子很高,长着一张颧骨突出的扁平脸。 “夫人,我们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方达语声平静,细长的眼睛笔直地对着伊媚。看来这是他与女人对峙时最擅长摆的姿态。 “久违了。”伊媚摆出全神戒备的架势,既不微笑,也没显出冷漠之态。 “这次赵宽碰上了大麻烦,真是辛苦您了。” 虽然没说“您一定很难受吧”,但这番问候就像是对着当事人的亲属说的。 “是啊。真是不幸。” 也许是心理作用,方达的细瞳仁好像闪了一下。 “我听陈兵说了,您一直很牵挂律师的事。谢谢您。” “我已经请好了。” “现在拘留所还不许会面,所以我们没法跟赵宽说话,不过我想那家伙心里一定在感谢夫人。” 方达在“心里”处拖了个小小的长音。看来他是想让对方听清这两个字,以强调赵宽还没说出伊媚的名字,强调他感谢伊媚聘请律师的厚意和诚意,正努力不给她添麻烦。 闫怀庆说的那个魁梧男人就快出现了吧?伊媚满怀期待,可又不能四处张望。 看方达和陈兵的神情,似乎是想在附近坐下来慢慢说,又像是要伺机把她带出去。幸好椅子上都坐满了人,不过,也难保无人起身。那样的话,方达一定会说“来,我们坐”。伊媚感到一阵焦急。事实上,这两人都在东张西望,寻找谈话的地方。 “方达,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在这之前我想先说一句,今天早上陈兵跑到我家门口来了,这怎么行呢。” “我听陈兵说啊,是因为电话怎么也打不顺畅,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只好到您家门口来了。当然,他不应该这么做。我也跟他讲了,以后不能这样。”方达用讥诮的口吻说道。 ------------ 236、保护人及时出现 这时,伊媚斜前方的门一转,进来了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女人快步向前台走去,男人似乎不是她的同伴。进门后他便停下脚步,身子紧挨着因惯性而继续转动的门。眼角扫到那裹着箱子般强硬体格的黑色西装时,伊媚明白了,闫怀庆叫的那个男人到了。 方达和陈兵面朝伊媚,所以不清楚门前的情况。伊媚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在视野一角、聚焦点之外,那个轮廓模糊的黑影始终堵在门口,注视着这边。想必是他接到电话后,准备时间不足,所以来晚了。男人见一名中年妇女和两个年轻男子站着说话,与电话中听到的人物特征两相印证,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此时他一动不动,正窥探着伊媚这边的情况。 “方达,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啊,其实和我们请夫人找的那位律师有关,那个人行吗?” 黑衣男人的身影在眼角视线中微微一动,慢慢靠近,移到了听得见说话声的地方。看他那副架势,随时都能冲过来。 “什么叫‘行吗’?” “也就是说呢,我们想知道那个人能力强不强。赵宽这家伙您也知道的,情况很微妙,判成他杀人,还是李芝自杀,是关乎赵宽生死存亡的大事。现在他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如果律师不是非常可靠的话,我们会很担心。” “那个律师很可靠哦。” “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吗?” “是吧。” “大概有多大?” “年纪吗?有三十五六岁吧。” 黑色西装的身影又靠近了一些。无关的人们在他与他俩之间穿行。 “没问题吗?像这样……”陈兵在方达身后说道。 见伊媚对陈兵置之不理,方达接过了话茬:“律师这么年轻,真的不要紧?” 方达会不会提出见律师一面呢?他未必不会趁机表示要在律师面前揭露伊媚与赵宽的关系,以此为要挟。又或者,如果他准备请他们认识的好律师,多半会要求自己支付费用。这样的话,就是赤裸裸地为钱了。 “我觉得那个律师不错。” “嗯……这个嘛,毕竟是夫人自己花钱,找哪位律师都是您的自由。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朋友正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所以觉得不能是个律师就行啊。”方达说。 “咦,那你说该怎么办?” “啊,这个嘛……” 说到“这个嘛”时,先前一直位于眼角的身影来到了视野的中央,打破了三人对话的格局,也掐断了方达的话头。 “嗨,夫人,你好啊。” 男人声音洪亮。终于正眼瞧见了他的脸,脸圆圆的,头发推得很短。毫无疑问,这就是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轮廓的主人。虽然隔着西装,但从肌肉隆起的双肩到躯体,整体仍呈现出一个四角形。 “你好。”伊媚对初次见面的男人微微一笑,低头致意。 见有人打扰,方达和陈兵无奈地退后了一步,将目光转向一旁,但又频频不露痕迹地向男人瞥上几眼。他们似乎想摸透伊媚与此人的交往性质。 黑色西装男突然对他们笑了起来,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啊啊,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两人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吓呆了,双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啊啊,在这种地方遇上,真是对不住了。哈哈哈……” 笑声爽朗洪亮。男人凑上前去,紧紧贴在了两人身前。在伊媚看来,箱形的躯体正背对着自己,不禁让她联想起了阻止群众蜂拥而入的警官。 伊媚开始朝左侧横走,方达和陈兵一副想马上追过来的样子。 “好啦好啦,以后再……” 高亢的笑声仍在持续,男人似乎伸双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伊媚走上通往隔墙里侧的矮楼梯,途中回头一看,只见男人一脸笑容,正给吓得目瞪口呆的两人发名片。 隔墙的另一侧虽然狭小,但也算大厅的一部分,所以配有桌椅。这里犹如旋转舞台的背后,映出了闫怀庆和另一个男人在桌前交谈的景象。 闫怀庆朝走上前来的伊媚抬起头,说道:“欢迎光临。” 另一个男人闻言,像棍子似的站了起来 。椅子旁边有一个手提包。 “这位就是律师左义先生……” 律师梳了个漂亮的三七开发型,脸上的胡楂儿很浓。他低着头,手指在名片夹里一阵掏摸。 递过来的名片上列着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和家庭住址。 伊媚在闫怀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闫怀庆向她转达了之前与律师谈话的要点。 “左律师好像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说可以证明被告无罪。我问了一下,才知道他的着眼点确实很有意思。左律师,你能和夫人说几句吗?” “好的。”律师低了低头,眼睛望向伊媚。 看着律师从手提包里拿出文件,伊媚想自己的事不知闫怀庆是怎么对他说的。 “案子在三天前提起了公诉,罪名是杀人。”左义律师说道。 杀人罪——伊媚看了看闫怀庆的脸。闫怀庆正眯着眼,像是被烟熏到了。 “也就是说,我认为是过失致死罪,但检察官的定性比我预想的严重。公审暂定在下个月初。关于内容,刚才我对闫先生也说过,做一个简单报告的话……” 假如赵宽已被起诉,那就意味着方达和陈兵都没有成为检方的证人。检察官没有传唤他俩,也没有把他们当作重要关系人进行调查。这可能吗?也许一般常识并不适用于审判。虽然尚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伊媚感觉危机之一已经解除。 “根据检方说法,这个叫李芝的女人喝下大量安眠药的事实,被视为与死亡无关而被剔除了。在这一点上,检察官的判断是有问题的。” 左义律师读的似乎是一页手抄笔记,他从纸页上抬起头,一双圆眼对着伊媚,继续以干涩的声音说道:“上次我听闫怀庆先生说了,李芝小姐被猛地一推,后脑勺撞到了厨房的洗碗池,后来为了处理伤口去附近的医院接受了治疗,回到公寓后她服用安眠药睡下了。” ------------ 237、律师的野心 左义律师拿圆眼睛看着伊媚说这番话 时,就像在问她其中是否有错漏。伊媚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解剖时发现了混杂在胃中、像坚硬药片一样的东西。由于李芝小姐吃了安眠药,处于昏睡状态,所以方达和陈兵在赵宽的请求下叫来了内科大夫 。医生实施了胃清洗,可是还有药残留在胃里。总之,法医并没有调查这些药片,没有把它们分离出来进行检查。当然法医知道这是安眠药,但没有特意做化学分析,而是和饭粒、蔬菜残渣等胃中之物一起扔了。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奇怪了。据说这个安眠药的成分叫‘对苯二胺’ 。警方查抄了李芝枕边的瓶子、盒子,东西都被扣留在地方检察厅,所以这项事实是确凿无疑的。我向医生和药剂师一打听,才知道这种‘对苯二胺’安眠药出过不少事故。事故多就意味着危险性大。所以大量服用的话,死亡率会比同剂量的其他安眠药更高。这种安眠药如此危险,可法医为什么没有检查残留的药片呢?我一感到疑问,就拜访了某位法医学专家,想听听他的意见。” 伊媚被左义律师的说话技巧所吸引,听得入神。先前她还在想,方达、陈兵和那个箱形身材的男人都没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如今这些事伊媚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位法医学专家——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说这很奇怪,一般情况下都会仔细检查药片本身,没有检查说明这个法医太马虎。这个时候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多半是法医从警方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脑子里想的都是赵宽对李芝实施的暴行,只关注了头部的创伤和脑内检查的结果,没把安眠药当回事。所以,尽管在胃里发现了白色药片,也弃之不顾。说起来,法医面对尸体时,本不该对死亡原因抱有先入之见,不过既然听了警方的说明,多少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次的事情未免太过分了。与其说是一次马虎的解剖,还不如说是一次被成见所左右的、不公平的解剖。由于发现了这样的事实,我对辩护充满信心。我真想感谢让我受理这个案子的人。” 左义律师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圆眼中蕴含着光彩。那个宽下巴越发显得四四方方,看上去令人十分紧张。欲将杀人罪化为无罪的野心正在熊熊燃烧。看这气势,就算免除律师费他也极可能接下这个案子。 伊媚偷瞧了闫怀庆一眼。闫怀庆发出一声轻咳。伊媚希望赵宽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而律师却想追求功名,夹在两人之间的他显然是左右为难。 检察官主张的杀人罪名一旦通过公审,恐怕赵宽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最轻也会判十年以上。这才真的叫永远分离呢。然而,就在伊媚欢欣雀跃之际,这位年轻律师却错会了委托人的意图。 “之前我去过三次拘留所,见到了赵宽。” 左义律师说这话时,伊媚吓了一跳。 “赵宽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也不知律师这话是说给闫怀庆还是伊媚听的。然而,即便如此, 伊媚还是转开了视线。赵宽对律师说了他和自己的关系吗? “赵宽可精神了,气色不错,也没怎么灰心丧气。”这信息是想传达给谁?左义清晰的声音并非只流向伊媚。 “当然,进入公审阶段后,我会请方达和陈兵以我方证人的身份出庭。我打算最近和他俩接触一下……” 听了这话伊媚吓了一跳。昨天闫怀庆说会钳制住律师,看这情形他根本就没有付诸行动。伊媚只能呆看着左义那个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 “你不用那么担心。”左义律师走后,闫怀庆对伊媚说。他的脸上也略有难色。 “我还什么都没对左义说,所以他才会那么起劲。不过,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的劲头又大了很多,挺让人吃惊的。多半是起了追求功名的心吧。” “那个律师要是见了方达和陈兵,让他们做证人可就糟了。难得检察官抛弃了这两个人……” “今天因为你在,所以我没敢说。我会再找律师的,叫他别让那两个人做证人。” “不快点儿的话就来不及啦。律师没准儿会在你说之前就去接触他们。” “这倒也是,那我今晚就跟左义再见一次面吧。对了,方达和陈兵那边我另外想了对策,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那个大笑着向两人递上名片的胖男人浮现在了伊媚眼前。“那个找上方达和陈兵的人是什么来头?” “是说那个男的吗?那个人可是很可怕的。” 难道是黑社会?不过这话毕竟说不出口。 “啊,他恰到好处地把那两位镇住 了,所以他们应该不敢乱说你的事。那人所在的组织名头挺大,而方达和陈兵又有点儿流氓腔,反而要比普通人更害怕。” “方达受了恐吓,会不会起反感,反而把事情搞糟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光知道吹胡子瞪眼。现在他多半已经把那两位请进酒馆了。不过,这家伙哄人的声音有多瘆人,方达和陈兵应该也领教过了吧。”闫怀庆刚才接了个电话,得知了那边的情况。 “是吗?” 伊媚觉得闫怀庆又可靠起来了。 “今晚和左义碰头时,我会把你和赵宽的关系说出来。因为律师委托人毕竟是你嘛,左义君可能也隐隐地猜到了。光靠人情是不能长久的。而且,你想求人家不暴露你的名字,为被告辩护时留一手,就得做到一定程度的开诚布公,否则是说不过去的。” “也是,那好吧。” “这也没到忍辱负重的程度吧。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律师,对人情世故通晓得很呢。” “你又来安慰我了。顺便说一句,那位律师先生没准儿也看出了你和我的关系。” ------------ 238、丈夫患病了 “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已经判定我们不是普通关系了。这样反倒可以什么话都对律师讲,更显轻松。”闫怀庆久违地扬起了轻快的语调。 伊媚离开兴达宾馆、驱车回家的途中,心中涌动交错着种种思绪。闫怀庆爽快地答应再去见律师,可热衷功名的律师会同意吗?左义野心膨胀,欲将杀人罪变为无罪。他想扬名立腕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左义来说,本案的辩护早已脱离委托人,成了一个可使他飞黄腾达的独立“场所”。 她没想到,和赵宽一次小小的心血来潮,竟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派生出多少麻烦事。 伊媚把车开回车库,刚走入玄关,沙纪就从黑乎乎的屋里出来了。 “董事长呢?” “啊,刚才出门看医生去了。” “医生?怎么回事?” “啊,怎么说呢,董事长说他身子有点儿不舒服。” “没让医生过来吗?” “打了电话,那边说要拖到很晚才能出诊,所以董事长就自己过去了。” 六 自五年前开始共同生活,吕信基本没去看过医生或请医生上门,有点小病也是上药店买药解决。感冒发烧时会请附近的肖平医生过来,但平时都对医生敬而远之。 伊媚之所以感到再过三年吕信应该会死,是因为到时他将年届七十,伊媚心里隐隐地把七十这个年龄跟死亡重合在了一起。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模糊的想法化作了对三年后丈夫死亡的期待 伊媚一直在想,三年后吕信未必会死,不过即使有偏差,也就延期两年吧。计划和准备越早开始越好。正如死期会有误差一样,计划上的误差也必须考虑在内。但愿吕信会在七十岁或七十出头时死掉。 现在吕信等不及医生出诊,自己去了肖平的医院。伊媚不禁猜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他能走过去,说明并无大碍。 伊媚向沙纪打听情况。 “怎么说呢,董事长脸色苍白,说身子不太舒服。” 伊媚心想莫非贫血。可能也是因为人比较瘦,吕信的血压偏低。 “身子不太舒服,是哪里出现病状了吗?” “说是胸口痛。” “胸口?奇怪啊,以前他可从没痛过。” 伊媚又觉得这说不定是吕信快死的前兆。这种事以前从未有过。只是,现在死的话可就麻烦了。他不再活个三年,她怎么来得及准备?一切目标都放在了三年后,所以比这晚太多不行,来得太早也不行。 伊媚打消更衣的念头,给肖平的医院打了电话。 “是的,他现在正在我们这里睡着。”电话里传来了护士的声音,接着她说了一句“请您稍等”,片刻后换上了肖平医生的声音。 “是夫人吗?你能否尽快赶过来呢?” “尽早”一词似乎表明,他已认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我听说了,他说身子不舒服,胸口痛。因为我出门了,所以不清楚情况。是什么病?”伊媚问。 “这些症状已经消失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请他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至于病名,等我见到了您再说。” 不能在电话里说病名也表明情况可能很严重。但肖平医生有个毛病,平常给人看病时他也会把话说得很可怕。 “是不是需要用救护车把他送到别的医院去啊?”肖平医院没有住院设施。 “不,还没有那个必要,不过……” “我这就过来。”说着,伊媚挂断了电话。 她本想歇一会儿,一部分是因为在兴达宾馆时精神有点儿紧张。可现在也休息不成了,她把刚入库的车开了出来。 伊媚手握方向盘,感觉自己正弯弯曲曲地行驶在闫怀庆、赵宽、陈兵、方达等人所在的外界与家庭之间。然而,这界线却不甚分明。在界线对面,隐约可见下巴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左义律师,以及对方达和陈兵哈哈大笑、貌似黑帮分子的矮胖男人。 开车去肖平医院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傍晚的医院空荡荡的,玄关前只有吕信的那双鞋子。伊媚进入空无一人的等候室,正要走近前台窗口,诊疗室的隔门开了条缝儿,身穿白大褂的肖平医生走了进来。他头发稀疏,硕大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 “大夫,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好。 ”肖平医生站到伊媚跟前说道,“是轻微的心力衰竭。” “心力衰竭?” 至今为止没见吕信有过那种症状,所以感觉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病情。 “是心脏的疾病吗?” “是啊,心力衰竭嘛。”肖平医生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过家里的女佣,好像他是说胸口痛,然后脸色苍白地出去了……” “确实是这样。他到我这里的时候,脸色煞白,手捂着左胸,额头上直冒冷汗。当时我就想了,都这个样子了,亏他还能走着过来。不过,他说是在路上情况恶化的。” “真是的。” “我马上给他注射,做了一些治疗,所以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血压上升了,比一开始的情况好了很多,胸口的难受也消除了。” “病名是什么?” “啊,怎么说呢,就是类似狭心症的心脏病。” “狭心症?” 名字听说过,这种病会导致猝死。 “他竟然有那么严重的病?” “狭心症本身不是一个正式的病名。别的病也会引发心力衰竭。另外,一个看起来完全健康的人也有突然发作的可能。只是,发作时心脏疼得像被捏碎了似的,所以很担心当事人会死亡。不过,你丈夫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您是说别的病也会引发这种心力衰竭?那我丈夫生了别的什么病?” “不好说,得做过精密检查才能知道……” 总觉得肖平医生说话吞吞吐吐。 “反正现在是不会突然发生什么情况了,是吗?” “不会了。发作持续了七分钟就平息下去了。” “普通的发作也是过这么点儿时间就能平息吗?” ------------ 239、伊媚考虑遗嘱问题 “通常是一分钟到五分钟。伴有心肌梗死的时候,会长达一个多小时,有时甚至要持续好几天。” “我丈夫持续了七分钟,也就是说比一般情况要长啊。您刚才说到了心肌梗死,他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迹象?” “怎么说呢。”肖平医生皱起了一直舒展着的眉毛,“我不敢说完全没有心肌梗死的征兆,但就算有也是非常轻微的。” 伊媚对心肌梗死也缺乏清晰的了解,她的认识只停留在狭心症发展下去会演变成这个病。 “我丈夫在哪里休息?” “我带您去。” 院方铺了床,让吕信睡在诊疗室隔壁一间不大的屋子里。 吕信合着双目,察觉伊媚在身旁坐下时,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老公,怎么回事啊?”伊媚贴着他的脸坐着。 “嗯,身子有点儿不舒服。”声腔有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已经好了?” “好啦,什么事也没有。” “我从外面回来吓了一跳。你这个情况还是第一次吧?” “是第一次。”吕信清楚地说道。 “突然就这么发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碰巧吧。听说身体强壮的人也会这样。”吕信把目光扫向伊媚身边的肖平川医生,说道。 “大夫,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发生了这种情况?” “不,倒也不是。年轻人也会出现。” “老公,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剧烈运动?” 吕信在枕上默默摇头。 “大夫,这种心力衰竭以后也会时不时地发作吗?”伊媚问医生。 “有可能。” “外出时发作的话就麻烦了。” “是啊。旅游什么的,目前还是尽量节制为好。” “下次发作的时候,不会一下子严重吧?” “您丈夫的症状较轻,所以不必这么担心。” “可是您刚才还说了,这次发作持续了七分钟,比一般的要长,而且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心肌梗死。” “啊,话不是这么说的。狭心症有和心肌梗死相关的,也有和心肌梗死无关的。我只说过,必须做仔细的检查才能确定。” 翌日午后,伊媚把闫怀庆叫到昨天那家宾馆的大厅里。上午她打过一次电话,把吕信的事大致告诉了对方。 “那么,吕信现在情况如何?”闫怀庆叼着烟斗,皱起眉头问道。 “现在在家里躺着,什么事也没有。” “哎呀,发作完了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心肌梗死什么的,得了这个病可是很麻烦的。” “会马上死吗?” “症状严重的,完全有死亡的可能。” “真讨厌。要是现在挂了,我可就麻烦了。” “果然是夫妻情重啊。”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计划会泡汤的。你光是在嘴上说说,又不会把我领回去……”伊媚盯视着闫怀庆那张局促不安的脸。 “我这边怎么办?要是他现在死了,我的计划就会大大受挫。遗嘱也还没写呢,房地产也不会都归我吧?” “没有遗嘱的话,按照法律遗产是分三分之一给配偶,其余三分之二由子女平分。吕信和前妻之间有两个孩子对吧?” “两个女儿。 自从我和吕信在一起后,她们连家也不来了。其实两个女儿不是去公司找他,就是在外头与他见面,这些吕信都瞒着我……怎么能让这种女儿拿走三分之二的遗产呢!这样的话,我的计划会变得一团糟的。” “还要拿走一块遗产税呢。” “反正我就是不甘心。至少现在的房地产我要全部拿走 。一点房地产都 不会给她们的!”伊媚的下唇角向内卷着。 “很强硬啊。” “你也有责任!你要帮我,作为你把我送给吕信的惩罚。” “哎呀呀,又说这个啊 。不过,能让吕信写遗嘱的人只有你,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 “以前他就暗示要写,可一直没写。看样子他是在我和女儿之间游移不定。说什么现在还不要紧,过段时间再写。” “但是,这次心肌梗死的事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很可能会有严重后果的病啊。” “那我想他更会拒绝入院、拼命努力了。这么一来,就有可能一下子死掉。没写遗书就死的话可就糟了。如果遗书写好了,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呵,呵呵……”闫怀庆像是被烟呛着了,又是咳又是笑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住院。估计住了院,他自己也会下定决心写遗嘱的。” 七 左义律师给伊媚打来电话:“夫人,关于赵宽的案子,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好的,没问题。” 两个人来到一家茶馆。 左义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赵宽向检察官做了新的供述。他说李芝吃下安眠药睡着的时候,夫人来过公寓。” “……” 律师瞥了一眼伊媚 ,望着面前的茶点 ,停顿了片刻后续道:“赵宽是这么对检察官说的,当时他去公寓二楼方达的家玩儿了,回屋时看到夫人来了,夫人说李芝小姐睡得很熟。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到里屋一看,发现枕边滚着安眠药的瓶子,李芝小姐正打着呼噜。这一幕夫人也看到了,所以可以请她做证。之所以一直瞒到现在,是因为觉得不能给那位夫人添麻烦。但是,现在既然要以杀人罪起诉他,为了自保也只能说了……” 啊,赵宽果然说出来了!伊媚听着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请律师来是为了让赵宽保持沉默,由这边承担全部律师费用是为了让赵宽感恩戴德。方达和陈兵都说过,赵宽非常感谢夫人的厚意,难道全是谎话吗?当然,也可以说成后来赵宽感觉到了危险,打破了沉默。 “夫人,就算赵宽说了这些话,你也绝对不用操心。” 左义盯着伊媚的脸说道,“我有对策。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清楚,赵宽说的是事实吗?作为律师,我必须在把握事实的基础上准备对策。” ------------ 240、追究李芝死因 左义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伊媚,双眸含水般闪闪发亮。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迫使对方感受到了他的坚强意志和充沛精力。 “……差不多是这样吧。” 伊媚语声微弱。在摸不清风暴的猛烈程度之前,还是放低姿态为好。估计下一个要问的就是自己与赵宽的关系,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详细问一下情况。”律师啜饮着红茶说道,“夫人去赵宽的公寓大致是在几点?” “六点四十分左右。” “看过手表是吗?” “嗯。” 说看过手表是不是不太好?律师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想,到别人家门口看手表就表明是事先约好的,要么就是偷偷上门时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之类的? “然后夫人就进了赵宽的房间。当时赵宽去方达家玩了。那是在二楼对吗?” “是的。” “房门没锁吗?” “没锁,所以我一推门就进去了 。我朝里面喊过话,但没人应答。” 此处伊媚也留了个心眼,她没等律师问“没人应答也不能擅自进去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就先解释道:“我也认识李芝小姐。” 说是认识,其实只见过两三次她和赵宽在一起,并没有说过话。那个年轻女人总是绷着脸,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与赵宽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后,赵宽也不再让伊媚和她见面了。用赵宽的话来说,那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然后往里走,你看见李芝小姐睡在里屋是吗?” “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李芝小姐裹着被子在睡觉,但我从门的缝隙里只看到了她的头部,然后我就回到了起居室。” 伊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接受盘问的证人。上了法庭,多半也会如此吧。 “那时,李芝小姐的枕边已经放有安眠药的盒子了,是吗?” “是不是安眠药我不知道,总之是有一个小盒子和一只茶杯。” “哦,然后你回了起居室,碰到了赵宽?” “他从二楼回来了。” “当时,关于李芝小姐的事,赵宽是怎么说的?” “赵宽是这么说的,中午他和李芝吵了一架,觉得烦正要出去的时候,李芝追过来要揪他。赵宽一推她的手,她就仰面倒了下去,头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方达和陈兵一起把她送到医生那里。总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然后,我说李芝好像正在里面睡觉,枕头旁边有盒子还有杯子,总觉得有点儿奇怪。赵宽一听马上就去了里面那间屋子。” “夫人也一起进去了?” “没有一起进去,不过赵宽一叫我,我就马上进去了。赵宽摇不醒李芝,后来又从枕边的盒子里取出药瓶,说这是安眠药,说她吃了半瓶子的药,还说‘这个做蠢事的家伙不会是假自杀吧’。” “赵宽说过‘不会是假自杀吧’?” “嗯。” 律师皱起了眉头。 “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说,如果她真的吃了安眠药,就得早点儿请医生来治疗,或者也可以打120叫救护车,这样可能快一点儿。可赵宽说救护车来的话会惊动左邻右舍,他不想这样,磨叽了半天,结果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当时赵宽要我快点儿回去,说我在这里的话会很麻烦。而我也怕被人误解,所以就回去了。” 左义没问是什么样的误解。就像不追究伊媚与闫怀庆的关系性质一样,左义也没有追问她与赵宽交往会带来何种误解。 “夫人说的,与赵宽最新的供述一致。他也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左义说道。 “那需不需要我以证人之类的身份出庭呢?” 伊媚尽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倘若需要出庭,则将迎来最坏的局面。一旦被问起赵宽与证人的关系,可以说只是普通朋友吗?赵宽吐露一切的话就全完了。 “不,应该用不着吧。”左义出人意料地以轻快的口吻答道,喝着剩下的红茶。 真是这样吗?不会是律师为了让委 托人安心,说些宽慰人的话吧? “其实我和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很熟。大学里我们是同一届,在司法研修所时也是同一期的。那家伙人不错。认识检察官可是律师的一项优势啊。” 左义取出香烟,愉快地一笑,露出了白净的牙齿。 “抽烟吗?” “要一根。” 从对方手中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时,伊媚注意到左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手指。随后,他保持视线不变,将打火机伸向了伊媚。 “就算有赵宽的供述……”左义把脸转回正常位置,吐出一口烟,“但这和案子本身关系不大。赵宽推开李芝的手,李芝倒在厨房里的时候,夫人并不在现场。此外,李芝喝下安眠药时,夫人也不在场。夫人没有亲临这些关键场面,只是目睹了李芝酣睡的一幕。夫人的证词不会对事实关系的认定带来任何 影响。也就是说,即使传唤夫人出庭做证,对理清事实关系也无多大助益。”左义的语气带着点儿辩论的味道,“说得更严密一点儿的话,赵宽既然说出了这些事,那检察官就必须请夫人当证人。虽然证词与赵宽当时的实际行为无关,但作为被告的相识者,检察官还是希望能从你这里探听到被告的日常行为及性格等。检察官可借此了解被告的日常品行,拿来作为总结陈词或量刑时的参考。” “日常品行”这个词如石块一般击向了伊媚的胸膛。 “不过呢,相识者嘛,就让方达和陈兵以及其他人,比如赵宽供职的证券公司的上司或朋友来当代表吧。尤其是方达和陈兵,住在同一幢公寓,带着在厨房撞到后脑勺的李芝去看了医生,知道李芝在那里缝了三针后,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接着,在李芝服药陷入昏睡 状态时,也是他们叫来了内科医生,看到了医生洗胃的过程。所以只要有这两个人的证词就足够了。” ------------ 241、逼丈夫写遗嘱 如果他俩多嘴说了别的话,怎么办?伊媚心想。 “当然,赵宽的新供述里毕竟出现了夫人的名字,所以我也不能不作声。我对检察官说了,你看,就这个程度,没有必要让她上证人席吧,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那位夫人是很有社会地位的,跟赵宽、方达、陈兵那种小混混不一样,不能给人家添太多麻烦,也犯不着让人家出庭。检察官一听就回答说,明白了,就这个程度的话没问题。” 左义抽了口烟接着说:“检察官和辩护律师都不申请夫人当证人的话,夫人就不用出场了。至于法官那边,不管被告说了什么,估计都只会一听而过,不予采纳。因为公审时总会随便请一些与案子无关的市民旁听,法官也不希望对当事各方造成个人隐私上的困扰。” 左义不说“对当事各方造成困扰” ,而是在中间加了“个人隐私”一词。仅凭这一点也看得出,他知道赵宽和自己的关系。不,已不只是推测,赵宽既然说出了名字,肯定也坦白了一切。检察官与律师商量后,放弃让伊媚做证人,想来也是立足于这项事实而做出的判断。一想到左义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伊媚除了低头别无它法。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刚才取烟时左义那盯着自己手指的眼神。 左义感到局促似的咳了一声。 “然后……”与先前不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稳重,“有件事是我从闫怀庆先生那里听来的,据说夫人漏过一点儿口风,意思是希望赵宽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是吗?” “嗯。”伊媚明白无误地点了头。 闫怀庆说会控制律师不让其过分卖力,但他恐怕还是觉得旁敲侧击难以传达真意,结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此外,若非如此,辩护委托人请求律师加重被告之罪责便会显得不可思议。看来即便是闫怀庆也无法迂回婉转地向左义表明意图。不过,闫怀庆应该没说伊媚这样做的理由。 “这可不行啊。”左义教诲似的说,“我的意思是,这就意味着辩护人不会太着力保护被告。但被告最恨的就是辩护人缺乏热情,一怒之下,不再指望辩护人,而是去想怎么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被告会拼命的,那样一来就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了。那种时候我们也就别想什么法庭规则啊辩护策略了,简直是一团糟。怎么说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 “这是下下策,倒不如拼命为被告辩护了。这份热情能让被告对律师产生信赖。被告一旦信赖律师,就会对律师言听计从,明辨事理,遵守约定。如果我说这个不能说,他就绝对不会说。夫人,这样的做法才是明智的。”左义似乎想说这对夫人有好处,“你听我说, 赵宽的这个案子非常有趣。昨天在兴达宾馆大厅,闫怀庆先生也在场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李芝的胃里留有安眠药残片,还没来得及消化,但法医没用镊子夹出来放在显微镜下检查。也就是说,法医觉得事实很清楚,所以偷懒了。这也是常有的事,而我的着眼点就在这里。我打算利用这一点进行争辩。这个案子是非常有希望的。” 律师一度平静下来的语声变大了,语速也加快了。 “你说有希望,是指有可能判成无罪吗?” “有这个可能。我的朋友——那位检察官始终以被害者死于脑震荡,也即赵宽君撞李芝的头时抱有杀意为前提,办这个案子。这不是我朋友个人的意见,而是检方的一致见解,所以我朋友也不会试图去改变。将来也许会有一场华丽的论战。”左义的圆眸中含着一抹喜悦的光泽,“好了,总之我打算热情地投入进去,也会让被告看到我的诚意,所以他一定会听我的话,遵守约定。然后呢,如果赵宽被无罪释放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安置他,绝对不会让他做出令夫人困扰的事。请你相信我。” 八 伊媚和吕信在病房里说着话:“不管是你的两个女儿慌里慌张地跑到医院来,还是一张口就说我们的父亲怎么怎么,都是因为惦记着分遗产啊。她们企图在你死之前,让我认识到她们作为你的亲生女儿,有分遗产的权利!”伊媚板着脸说。 “……”吕信沉默。 “心脏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变成什么样。癌症什么的,离死总会有一段时间,能够为未来做准备,可心脏病要是发作起来,来不及吭一声就去了,这你叫家属怎么放得下心!我总觉得那两个人是冲着你的遗产来的。” “不要再说了,再听你说下去,我的身子可能要不行了。”吕信咳嗽了两声。 “你也振作一点儿好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而且谁也不会来支援我。我只会被你的孩子欺负。难道你觉得可以让自己的夫人过得这么惨吗?应该不会吧。既然是这样,你就明确地写下来,不要让我忧心。民法规定的三分之一遗产是不行的,只有这么一点儿的话,我会觉得特别没有依靠。” “嗯。”吕信眨了眨眼。 “就因为我跟你这个比我大三十岁的人结婚,所以才落到了如今的境地,跟别的夫妇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能靠谁呢?到了这个年纪,再婚也不可能了。你要好好安排啊,不要让我过上被人耻笑的生活。曾经是吕信之妻的那个女人日子过得很惨的话,你也没面子,我也很可怜,不是吗?” “……” “你啊,太优哉游哉了。你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应该能意识到这一点,平时就该做点儿准备了。你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老,一个劲儿地硬扛,可你的身体是不会听你使唤的。有些事你已经做不了了。趁这次住院,你好好想想我的事,做点儿善后的准备吧。” ------------ 242、与律师的暧昧 “嗯。” “你啊,一说到这个事就含含糊糊的。你女儿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背地里已经做过什么约定了,所以不能对我直说?” “哪有这种事,你看我这个样子卧床不起的,也没办法做什么啊。” “这样啊,那好,等你能在床上坐起来了,可以给我写个遗嘱吗?”伊媚两眼放光。 “嗯。” “是吗?好开心啊……不过,我的意思可不是你的命会怎么怎么的。我希望你能活得尽量长。我会好好地嘱咐这里的院长和医生的。比你更年轻、更健康的人也都写了遗嘱。只要是爱夫人的老公,谁都会这么做的。” 伊媚用双手温柔地捧住吕信的脸,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老公,我不要你死。你很喜欢我对不对?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女人对不对?我也爱老公。其他男人一点儿魅力也没有,我才没兴趣呢。” 伊媚九时许开车回到医院附近的旅馆,只见左义律师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她。左义抽着烟,膝上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 左义从身旁取过黑色皮包,刚打开一半就像做了坏事般看了看四周。大厅里到处都坐着住宿的客人,电视机前也聚集了四五个人,其中几个还有意无意地望着这边。 “这里不方便,那就到我房间里来吧,行吗?” 伊媚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已做出了某种决断,她想完全拿下这个年轻律师,使他尽心尽力地为自己服务,当然,她也想用他来排遣自己的寂寞。左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这既可视作吓了一跳的表情,也可理解为他正坦然地看着对方。那四四方方的下巴上,胡子稍稍长出了一点儿,原来的青色变成了淡黑色。 “这样啊,那我就打扰一会儿了。”左义似乎明白了伊媚的用意。他本就对这年轻的漂亮夫人心中觊觎,现在当然要趁势而上。 左义劲头十足地一挺腰,站起身来。 左义进了房间后,拿出法院庭审 的 两 三 册 文 件 , 从 底 下 抽 出 一 本 递 向 伊媚:“就是这个。” 伊媚拿到手上一看,是一个打印本的复印件, 由七八页纸装订而成。 “法院委托两名法医学专家对李芝的死因进行了鉴定,这个就是专家提交的鉴定书 。和我设想的一样,情况对赵宽非常有利。请夫人看看吧。” “好的。” 伊媚依言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左义又坐到了床上,坐在伊媚身旁,好像要随时给她讲解的样子。伊媚并没有闪开身子,依然看着文件。片刻后左义又把一只手搭上伊媚丰腴的肩头。伊媚抬起头,看着面露渴望的他说,“你把房门锁好吧。” 九 左义每隔一两天会来旅馆过夜。一开始他不敢从前台走,次数多了以后,终于在面对穿梭于走廊的男女服务员时,也能满不在乎了。左义当然有妻儿,不过他说,律师这个职业也会出差,遇到大案子时还会和伙伴住在一起商量工作,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有理由可编。 左义坚信能让赵宽无罪,但赵宽若是早早出来了,又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那就麻烦了。伊媚这么一提后,左义言之凿凿地说,他会帮赵宽在东阳或西平找工作,绝不会让他留在南山市,而且赵宽也向他保证过不再靠近伊媚。在赵宽看来,把自己从重刑边缘拉向无罪的辩护人是大恩人,不管是什么事恐怕他都会答应。 深夜,伊媚和左义睡在旅馆床上时,总担心吕信没准儿会从医院打来电话。 “ 可 是 ,我 开 始 在 这 里 过 夜 后 ,这 样 的 电 话 一 次 都 没 来 过 啊。”听了伊媚的话,左义说道。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打电话过来了,我觉得他是在忍着。这段时间他终于能在床上坐起来了。” “就算打电话过来,我也无所谓。夫人请尽管在我面前和吕信先生通话,说什么都行。” “你也挺有胆量的啊。”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吕信先生和夫人交谈后,多少能平静一点儿的话也不错啊。我对吕信先生只有同情,忌妒心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你得谢罪才行。” “夫人才需要谢罪吧?”左义笑得眯起了眼。 “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否则在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后,我会像现在这样和你继续下去吗?” “和闫怀庆先生呢?” “我和那个人没什么的,你又突然说起怪话了嘛。” “我可不相信。” “为什么?” “看你们的态度就知道了。不管怎么在人前掩饰,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啊……我估计你们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之前你可一句都没提过闫怀庆先生的事。” “我有顾虑嘛,毕竟是他把我介绍给夫人的,也是这个案子事实上的赞助者。” “现在没顾虑了?” “因为和夫人关系变深了呀。” “如果事情像你想象的那样,闫怀庆先生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你在这里的时候,闫怀庆先生来过吗?” 其实伊媚一直在别的地方与闫怀庆幽会。她嘱咐过闫怀庆,这里是医院指定的旅馆,所以绝对不要过来。 “虽然没来过,但应该是你掐好了时间,没让我们两个撞到一块儿吧?” “胡说八道。” “本来嘛,像夫人这种身段的人,一个男人可是满足不了的。” “你这话很过分啊。” “事实上你和赵宽也有这种关系,不是吗?” “ 那 个 不 是 我 自 愿 的 , 是 突 然 被 袭 击 了 , 就 跟 你 的 情 况 一 样……” “于是你就一直保持了和赵宽的这段孽缘?” “我是被胁迫的,因为他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吕信。这人就是个无赖!” “仅此而已吗?我可不这么认为。现在时机未到,所以我还没法向赵宽具体询问夫人的事。” “我看上去有那么淫荡吗?” “我可不想用这个词。这是一种体质啦。丰满、肤白、肌肤细嫩,腰部鼓起的女人,基本都有这样的倾向。天性就是晚上一个人睡会觉得很难受。” 以前闫怀庆也说过类似的话。伊媚嘴上不能说,心里却有计较。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睡旅馆时,常常会兴奋起来。体内血液翻滚,难以入眠。 ------------ 243、伊媚被逮捕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哦,看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很懂嘛’。不过呢,这不是我自己的经验。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律师嘛,虽然专攻刑事案件,可也给离婚官司做过咨询。那些都是我从当事者的妇人那儿得到的知识。” 左义也是,正如他的四方下巴带给 人的印象那样,此人精力充沛,永不知疲倦。半夜里他会突然起床,坐在桌前,调查诉讼资料或给专业杂志撰稿,然后再一次过来搂抱伊媚。 “我知道的,闫怀庆先生现在不怎么来找夫人了。”左义说。 “你在说什么?” “好了,别装傻,好好听我说,这主要是因为他那个有权势的舅舅的病很不妙。” “ 有一天闫怀庆先生给我打过电话 ,说他舅舅因为肝硬化住院了。” “电话啊。”左义一阵冷笑,“好吧,无所谓了。所谓的肝硬化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是肝癌,而且已经治不好了。” “真的吗?” “这个事影响太大,所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人家毕竟是实权人物嘛。对闫怀庆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关系到自身沉浮的问题,所以他现在没心思来夫人这里了。这人看外表还行,其实是个扛不住事的。” 伊媚想,现在应该抓紧时间逼吕信立遗嘱了,否则闫怀庆可能利用不上了。 十 在伊媚的催促下,吕信写下了遗嘱。他把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伊媚。对两个女儿,吕信说她们一个已经出嫁,另一个很快就会出嫁,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对她们意思一下就行了。 看到吕信的遗嘱,伊媚心里高兴极了。吕信又说得找个律师把遗嘱写成法律认可的格式,并由律师来公证。伊媚就把左义引见给吕信,说左义是个很有能力又非常可靠的律师。吕信便把他写的遗嘱交给了左义。 此时伊媚高兴极了,朝思暮想的目标终于实现了。 可是乐极生悲,情形来了个急转弯。 这一天宫素戴着墨镜和帽子走在街上,突然看到街对面伊媚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左义。宫素在吕信的病房里是见过左义的。看那样子,两人似乎很亲密。宫素急忙闪到一棵大树下悄悄观察,只见两人说笑着走进旁边一家宾馆。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伊媚的不满,(伊媚一直对宫素很轻视)宫素悄悄跟了过去。走进宾馆后,宫素发现伊媚和左义走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宫素悄悄走到房门前,耳朵贴近房门,听到房里发出不正经的笑声和亲眤声。这时宫素心里很愤怒,丈夫在医院里住院,而妻子却在外面和男人乱搞。她又替吕信愤愤不平,吕信的遗嘱是口述给宫素记录下的,所以宫素是知道遗嘱的内容的。她想,吕信几乎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伊媚,伊媚却无耻地背叛了他。 宫素来到了吕信住院的病房。吕信以为宫素是来速记他的口述自传的。他刚准备要口述,却见宫素脸色很不好,就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宫素沉着脸不吭声。吕信又追问,并说虽然自己有病了,但遇到什么事可以让公司的部下去解决,让宫素说出心中的委屈。宫素毕竟年轻,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不由脱口而出:“董事长,我不是自己委屈,而是替您委屈!” 吕信奇怪地问:“替我委屈,替我委屈什么?” 宫素一咬牙,便把刚才遇到的情况都跟吕信说了。 吕信听了脸上陡然变色。嘴里嘀咕着,“他们是合伙骗我写遗嘱,合伙骗我的财产呀!” 宫素忙给吕信倒了杯水:“董事长,您不要太生气,别损伤了身体。也许,也许我是太心直口快了……” 吕信喝了口水,平息了一下气息,说:“我得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要不我得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 吕信又吩咐宫素:“我要重新立遗嘱,你准备好纸笔。” 这次立遗嘱,吕信把遗产分配倒了过来,全部遗产都给了两个女儿。 遗嘱写好后,吕信在上面签了字,并写上了“我的最后遗嘱”几个字,让宫素马上把这份遗嘱送交给市第一公证处的领导齐丰,齐丰是他的朋友。他又叮咛宫素:“等我不行了的时候,就拜托齐丰拿出这份遗嘱。” 傍晚,伊媚同左义分手后来到了吕信的病房。见吕信冷着脸不理她,她不解地问:“老公,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吕信哼了一声后冷冷地说:“我是不舒服!” 伊媚小心地问:“因为什么不舒服?” 吕信狠狠地盯着伊媚,说:“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伊媚不解地小心问。 “你跟哪个鬼男人去宾馆开房了?不要脸的臭婆娘!”由于激愤,吕信咳嗽起来。 “老公,你不要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伊媚忙给吕信倒了杯水。 吕信把一杯热水一下泼到伊媚脸上,喝到:“你给我滚出去,遗嘱我已经重新立了,你一分钱也得不到了!” 伊媚捂着被烫伤的脸跑进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一边冲一边想,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我和左义去宾馆开房的事,并报告给了吕信。冲完了脸,伊媚马上去问护士:“今天谁来吕信的病房了?” 护士说:“宫素来了,还给董事长记录了什么。” 伊媚想:看来是宫素报告了情况,又记录了吕信的新遗嘱。 伊媚马上来到了宫素的家。 十三 宫素家是一座公寓里二楼的一个小单元,只有一间半房。她和母亲两个人生活,母亲因腰椎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 宫素见伊媚找上门来,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伊媚眼光凶狠地盯着宫素,叫道:“你今天是不是跟吕信说了我什么?” 宫素冷冷地说:“我跟董事长说了一些事实。我速记要记录事实,说话也要依据事实。” 伊媚又叫道:“吕信依据你的话修改了遗嘱吧。” “董事长是重新立了遗嘱。” “你把这遗嘱交出来!”伊媚喝道。 “按照董事长的吩咐,我已经把遗嘱交给了公证处的领导。” 伊媚一听更恼火了,叫道:“你去把遗嘱给我要回来!” 宫素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只听董事长的吩咐。” 伊媚也冷笑一声:“你不去?你不去我就把这强硫酸泼到你的脸上,再泼到你母亲的脖子上,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宫素一听这话愣住了,多年来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如果这强硫酸真泼到母亲脖子上,母亲是活不成了。现在这女人接近于疯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宫素想用缓兵之计。“好吧,我听你的,去把遗嘱要回来。” “你快去,不用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就把强硫酸泼到你母亲脖子上!” 宫素走出家门,立刻坐出租车来到市公安局。公安局值班警察听了她报告的情况,立即向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做了汇报。 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了宫素家楼下。 田春达吩咐宫素,“你去家里稳住伊媚。我们刑警一部分埋伏在你家门外,一部分从楼后爬上你家阳台,伺机动手。” 宫素点点头。 在宫素转身要走时,田春达又叮嘱:“你要沉着、冷静。” 宫素又点点头。 宫素回到家中,对等待她的伊媚说:“遗嘱我给你要回来了。我说董事长要再修改一下,公证处领导就把遗嘱拿给我了。” 伊媚点点头:“好,你干得很好。” 宫素说:“你把硫酸交给我吧。” 伊媚说:“你把遗嘱先交给我,我就把硫酸交给你。” 宫素假装从背包中拿出遗嘱,她刚拿出一个文件袋,就听阳台窗玻璃一声响。刑警把窗玻璃砸碎了,对着伊媚一声喊:“伊媚,把手中的瓶子放到桌子上!” 伊媚绝望地要把瓶子甩向宫素,她刚抬起胳膊,一声枪响,她的胳膊被击中了,瓶子掉在了地上,冒出一股浓烟和刺鼻的气味。 刑警从门外冲了进来,制服了伊媚,给她带上了手铐,带进了楼下的警车。 在警车上伊媚想,这下全完了,本来是想从遗嘱中获取大量财富,过豪华逍遥的日子,现在怕是要在监狱中过数年囚犯的日子了。 ------------ 244、小姐让保镖绑架她 史大发穿着黑色背心,黑色健身裤打了一套长拳,又展示了一套擒拿格斗功夫。他动作敏捷、有力,虎虎生风。 坐在一旁观看的林如玉对他的功夫展示很满意,对他的健美身材、结实肌肉和英武面孔也很满意,她点点头,微启朱唇,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笑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决定录用你了。” 自从在胡同里被抢了钱包,首饰,又险遭污辱后,她就决定雇用一名保镖。 因为是二奶,林如玉并没有和阔佬住在一起。她和女儿住在一座独院的平房里。平房居住面积约有150平米左右,四室一厅,很宽敞,装修和用具、摆设也很豪华,当然,都是阔佬花的钱。阔佬每月还给林如玉十万块钱,她们母女的生活还是很富裕的。家里还雇佣一个保姆,管理家务,也吃住在家里。 史大发每日8时到林如玉家上班,林如玉出门他便跟着保镖,在家时他便守护庭院,侍弄院里的花草,晚上吃完晚饭后回家。他做事很认真、勤快,林如玉对他很满意。 林如玉己经年过四十,虽然仍很有丰韵,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但比起年轻漂亮姑娘,还是有了差距的。阔佬很花心,不断找漂亮姑娘,之所以还给林如玉较高待遇,主要是因她有个美丽又灵俐的女儿,阔佬把她看作是待价而沽的宝物。 阔佬己很少到林如玉这里来,来了也大都是看望女儿,与林如玉很少亲热了。样子仍很年轻,心也不老的林如玉整日独守空房,身心皆很孤寂,她很盼望忽如一夜春风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史大发跟随林如玉出门回到家。因为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甬道有些湿滑。穿看高跟鞋的林如玉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栽去。跟在身后的大发连忙扶住她。她却倒在大发怀里不动,说是腰扭了,动弹不得。大发只好把她抱到卧室内,放到卧床上。 林如玉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我的腰好疼呀,大发,你们常练功的人,都会些拿捏、按摩的手法吧?” “嗯。”大发点点头。 “那你给我拿捏、按摩一下,估计能减轻些疼痛。” 大发按吩咐在林如玉腰间拿捏、按摩起来。 “你的手法还真不错,我的腰舒服多了。”林如玉夸奖道。她又说:“不过,你隔着衣服,按摩效果要差些,直接按摩到肉皮上,效果会更好。” 大发听了没有吭声。 “来,你把我连衣裙的后拉链拉开,直接在肉皮上按摩。”林如玉说。 大发按照吩咐做了。林如玉雪白、细嫩的后背和细腰裸露了出来,大发在肉皮上直接按摩起来。 “这样舒服,这样确实舒服。”林如玉竟然舒服得发出哼唧声。 片刻后林如玉拉住大发的手,娇声说:“你上来吧,到床上来。”她又指指房门。 大发走过去锁好房门。他回过身来时,只见林如玉己经脱掉连衣裙和内衣,玉体横陈在床上,那裸露的身体白得耀眼。 大发趴到林如玉身上,动作起来。林如玉又哼唧起来,她又颤抖着声音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整日独守空房,寂寞呀。” “我知道,知道。”大发的动作更猛烈起来。他的快感很强烈,林如玉的美丽面容和窈窕身体确实吸引人,能把这样高贵的美人抱在怀里,是会产生很强的快感的。 x    x    x 又过去了三个月,另一件让史大发吃惊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傍晚,大发从林家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身后有娇嘀嘀的声音叫他:“发哥,你等一下。” 史大发站住回过头,是林如玉的女儿林蕊在背后叫他。由于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就跟了母亲的姓。她穿着红色挎篮紧身T恤,奶白色短裙,窈窕的身材曲线毕露。 “你有什么事?”大发问走过来的林蕊。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到这附近的茶馆里谈吧。”林蕊看着他说。 大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却要到茶馆里说?但他没吭声,跟着林蕊进了茶馆的一个包间。 林蕊要了一壶碧萝春,待服务员离开,关好房门后,她小声对大发说:“发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发还是惊讶,她一个阔小姐,找我个穷保镖帮什么忙?他说:“有什么事,你说,能尽力的我一定尽力。” “发哥,你把我绑架了吧。” 听了这话,大发大吃一惊,他又惊又疑地看着林蕊问:“你,你什么意思呀?” 林蕊喝了一口茶,开始述说起来:“我父亲表面看对我很好,给我和我妈的生活费很充足,甚至可以说很宽绰。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的一些额外要求他也都答应。可他心里实际是把我当成一张纸牌,一枚棋子。他前几天找我谈话,要我嫁给他的商业伙伴,房产大亨杜利达的儿子杜辉。我说我跟杜辉根本不熟悉,而且听说他名声不好,是个花花公子。父亲却非让我嫁给他。说这样他就会在事业上得到支助,加速发展。我坚决表示不同意这件事。父亲就翻脸了,说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可以打造一座金人了,可想用我时我却不给力,他狠狠地说我只能服从,没有别的出路。” 林蕊喝了一口茶,又阴沉着粉白俊俏的脸继续说:“我是坚决不能嫁给杜辉的,我不是商品,不能被出卖,更不能卖给我厌恶的人。”说到这她气愤地喘着气,脸也红涨起来。 大发看着她想:看来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和悲哀呀。这大小姐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穿着全是世界名牌,吃食都是全球精品,可现在她心里也苦呀,也让人觉着可怜。他同情地看着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仔细想过了,就用我刚才跟你说的办法,你绑架我。” “你具体说说想法。” “我起初想到离家出走。可我只是个大学二年级学生,一没有社会经验、挣钱能力,二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三离家后又没有了生活资金,这样我是生活不下去的。我离家后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说到这她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大发说:“所以我想让你假装绑架我,向我父亲要一大笔赎金。得到一大笔钱后,我们可以平分,也可以一起逃到国外去,开创一番事业。” ------------ 245、假绑架计划开始实施 听了林蕊的话,史大发沉吟起来。这倒是自己穷棒子翻身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这个美丽娇小姐。 “怎么样?发哥,你愿意跟我合作么?愿意帮助我么?”林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视史大发。 史大发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行动。不过,这可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 “那是当然。”林蕊高兴地说。 X x x 五天以后,“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林蕊在吃完晚饭后跟家人说出去看电影,就离开了家。 然后她悄悄进了史大发订好的一家旅馆的515号房间。 “你出来后,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你吧?”坐在房间里的史大发看着她问。 “是的,我出来后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到了这旅馆,我又按照你的嘱咐,从后门悄悄进来,没人注意到我。” “好。现在你就算正式被绑架了。在取得赎金前,你不能再离开这房间一步。”史大发绷着脸对林蕊说。 “我知道的。”林蕊有些不屑一顾地说。 史大发又说:“给你爸爸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看。” 林蕊坐到桌子前,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史大发写的电子信。 吕一凡先生: 您的女儿在我们手里,想让她平安回家的话。请按照我们的要求做。首先,准备现金一亿元。 不要将此事告诉警方或其他人。如不这样做,我们马上中止交易并撕票。 当然,目前您的女儿并未遭到任何伤害。以后她会怎样就全看您的表现了。请尽速决定并回复。 林蕊看了电子信后,回转身说:“第一封信这样写我看可以。”她又说:“如果拿到这一亿元,你准备怎么办?是平分,还是跟我去国外?” “我想跟你去国外。” “那太好了!” “下一个问题是要怎么送出这封信呢?”史大发双手交叉胸前,身体靠在椅背上。 “你知道你父亲的电子信箱吗?” “知道。”林蕊点点头。她又说:“不能打电话吗?绑架之类的连续剧或影片里头的犯人不都是打电话通知的么?” “那样会很危险的。做案人的声音、说话特征、背景声音,都是警方办案的重要线索。要是这么做的话,完美的绑架就可能 泡汤,我们也可能成了囚犯。最好的方法是用电子 邮件。” 林蕊问:“你说要用电子信箱寄出,那你要用什么帐号寄出?不可能用你常用的帐号吧?” “那当然!没有那种笨蛋,寄威胁信还直接写自己的帐号的。可以在寄件栏上显示假帐号,但是为了安全,考虑用新的帐号才行。” “就是没办法查出的 帐号喽?” “是的。有两个方法可以考虑,一个是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 譬如说像是Hotmail这类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身份和地址不用明确也可取得电子信箱,警方再怎样也不可能从电子信箱来查明正确的身份。 “还有一个呢?” “用你的电子信箱寄啊。”史大发指着林蕊说。 “我的?” “你有电子信箱吧?” “当然有。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电子信箱。” “就算用电子信箱也只能用一次就不再用。”史大发的一个爱好就是玩电脑和上网,所以对这些很精通。 “很谨慎呢。” “当然要这样!我们要做的可是玩命的事。” “那回信你让我爸回到哪呢?” “我想过了,就让他回到本市汽车交易网。用林蕊蕊这个名字,我们到网站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回信了。” 史大发把电脑上刚才写的威胁信再看了一下之后,接着写道: 要是您有意交易的话,请进入下面所写的本市汽车交易网,在公布栏上用林蕊蕊的名字表明您的想法,我们确认之后会跟你联络。 “这样如何?”史大发回头看着林蕊。 她看过后点了点头说: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而且可以确认对方的想法。” “以前绑架犯常用登报的方法,在报纸的寻人启事上刊登:‘大强,问题已经解决了,马上回来!’等等,不过这一定得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通过网站上的公布栏,马上就可以确认,是一种快速的联络方式。这还得感谢科技的快速发展呀。” 史大发再读了一次威胁信,检查有无错字后说:“我开车到远处的网吧把信发出去。” “就在这里发不行么?”林蕊指指笔记本电脑。 史大发摇摇头:“在这里发不安全,警方可能会查到IP地址的。” “你真的很谨慎,考虑得真细呀。”林蕊有些佩服的看着史大发。 “要做成这件事就得心细呀,丝毫马虎不得。” “好,你快去快回吧。我等你。” xxxxx 早上,史大发从自己睡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和平常一样,做健身操、腹卧撑、仰卧起坐。做完后他躺在地毯上调整呼吸。正上方出现林蕊的脸,“早安!” “你醒得很早嘛,还是紧张得没睡着?”史大发问。 “肚子饿了。”林蕊说。 “等一下吧,我现在到外边买。”他起身走出房间。 早餐吃油条,豆浆和咸菜。 大发边咬着油条边打开电脑。他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回过头去,只见林蕊正看着电脑萤屏。 “爸爸不知道看到那封信了没?”她用着犹豫的语调说。 “要看看吗?” “嗯。” 大发在电脑浏览器按了两下,然后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看公布栏里的东西。 比昨晚看到的时候多了两则留言,但好像都不是吕一凡发的信息。 “还没有回音呢。”他说。 “他还没看到吧。” “不会吧。作为大企业家,早上起床后应想到可能有紧急的事情要联络,通常一定会先看看有没有信息发进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看威胁信。思考着要怎样应付这件事才是。”史大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刚过八点。 史大发又说:“我们现在先推敲一下你父亲会做些什么事。 ------------ 246、双方短兵相接 首先,他会跟警方联络,以他的地位来说,一定会有一两个关系良好的警察朋友吧。公安局刑侦队的刑警会在大约一小时以后到你们家,在这期间,你父亲会打电话进公司,说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先不去公司。其余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否则一定要紧盯着家里的电话。然后也会打电话告诉你母亲你被绑架的事。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那跟银行的联络呢?”林蕊问。 “你是说赎金的事,是吧?那还早呢,要和警方谈过后吧。况且,这可是雄霸一方的大亨吕一凡呢,要如何张罗一亿元,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史大发走进浴室快快冲个澡,边刮胡子边盘算以后的事。吕一凡一定会在网页上回信。但是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他一定会先开出条件,想确认女儿的安全等等。那么这边该怎样回应呢? 他刷完牙回到房间,林蕊坐在桌前看电脑上的新闻栏目,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被绑架的相关报导,但是没有看到。 X x x 早上起来,林如玉见女儿看电影一夜未归,心中很是不安。但又一想,她可能是看了通宵电影,再等等看吧。 这时吕一凡来到林如玉的住处。林如玉很惊讶,他可是从来没这么早来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吕一凡说有事跟她说,把她拉进了卧室。 “出什么事了?”林如玉有些焦急地问。 “林蕊被绑架了!我收到了威胁信,要我出一亿元赎她。”吕一凡黑着脸说。 “啊?”林如玉惊呆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但她马上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正在思考。” “你还思考什么,快准备钱啊,这样女儿才安全。千万不要报警,也不要想别的办法,搞不好绑匪会撕票的。”林如玉惊恐地哆嗦着嘴唇说。 “一亿元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把她养大,不但没得到她的好,还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他妈的!” “这时候你还心疼钱么?”林如玉气愤地瞪大眼睛。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快准备赎金吧!” “我还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你有上十亿的财产,拿出十分之一也不会怎么样,你还想什么?” “你说得轻巧,一亿元是小数目么?” “哼,你要不赶快准备赎金,我就……” “你要怎么样?” “我就要揭穿你偷税漏税的老底,让你也好不了!”林如玉曾经当过吕一凡公司的会计,她是知道吕一凡的老底的。 一听这话,吕一凡软了下来,“你看你,气急败坏的,我这不在想办法呢么。” “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赶快准备赎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准备赎金。” “一定不能用别的方法!” “我知道了。” 吕一凡匆匆走了出去。 X X X 中午,史大发又出去买午餐,出门前他又叮嘱林蕊:“你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不管是谁按对讲机都不用理,也严禁打电话和接电话。也不要用电脑上网。别的么,随便你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便利商店也不能去吧。” “我们可不是在做躲猫猫游戏!”说到这史大发竖起食指,做了个警告的姿势,说:“绑架行动已经开始了,一切行动都得小心,你哪也不能去。”说完,史大发压低了帽子,戴上大墨镜走出门去。 走在路上,史大发想,犯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以金钱为目的的犯罪就跟上班工作一样。不同的只是,上班工作是想办法钻法律的漏洞,而犯罪则是必须挖空心思钻警方的漏洞。至于胁迫和交易其实是同一码子事。 史大发买了一些包子带回旅馆,这样比较简单。吃着包子,他又重新想着如何取得赎金的方法。 一亿元的数目,体积相当可观,就算塞到麻袋里,也得装十几麻袋吧。挪动也是个大问题。 绑架犯之所以被逮到,常常是由于没有深谋远虑该如何取得赎金。然而对警方来说交赎金正是抓人的好时机。警方会预先设想许多状况,布好天罗地网。 吃完饭,史大发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一下公布栏。就在那一瞬间,他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因为看到这样的公布文字: 希望购买我想要的最新型号奔驰轿车。不过价钱很高,筹钱需要花一点时间,我也必须知道交易契约的详细内容。 署名是林蕊蕊。 林蕊蕊这个签名不会是偶然相同的吧!而且内容是希望交易,这应该是吕一凡的留言。 “你爸爸看到威胁信了,已经有回应了。” “真的?已经到网站上回复了吗?” “哦!你爸爸回应的留言又增加喽!” 新增加的留言是: 我要亲眼看一看我要买的轿车。想要确定有没有伤痕,也想听听引擎的声音。付钱一事,至少要等这些确定过之后吧。 林蕊蕊 “你爸爸是先要确认你没事,然后再谈交易——就这个意思。” “你怎么打算?” “这个嘛,要怎么办呢?”史大发在沙发上坐下来,伸直两腿,喝着啤酒。他又说:“敌方这样说,主要有两个理由:一个是确定人质真的没事,另一个则是要让犯人露出马脚。敌方也就是警方,最期待的应该是希望犯人打电话来,然后要你在电话中讲话,在反侦测的同时,看可不可以得到什么情报。现在吕一凡家的电话应该是装了电话录音,还有其它一大堆机器,刑警们戴着耳机等着呢吧。” “会这样么?”林蕊偏着脑袋问。 “我想会的。一旦受害家属要求确认人质的安全,犯人就得绞尽脑汁思考怎样才能妨碍警方的侦查。这可以说是警方和犯人第一步的短兵相接。” ------------ 247、她拿出的东西让他吃惊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蕊又问。 “我们只要不理这些要求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保证人质的安全在付了钱之后还是可以确认的。我想就这样写回复信。” 史大发又说:“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拿到赎金,一亿元,体积和重量都不是普通的大和重,要运走得要有汽车。但是车子容易被跟踪。” 林蕊思索着说:“把一亿元换成有价的什么东西,拿到东西后再换回现金?比如,可以叫他准备价值一亿元的钻石,这样要搬运也方便。” 史大发也思索着说:“但是换现金时怕引起怀疑,所以一颗钻石的价值必须在一百万元。这就要百万元的钻石一百颗……” 说到这史大发摇摇头:“一、两颗钻石要换成现金还有可能,但一百颗可就有问题了。一家珠宝店卖两颗,那也必须找五十家,而且这些店家的联系又紧密,有个奇怪男人卖来源不明的钻石的谣言,一瞬间就会传遍所有店家,不用到五家大概就被埋伏的刑警盯上了。” 林蕊又说:“用银行汇款的方式可以么?” 史大发说:“这需要一个人头账户,而且不难,在网络上就有贩卖人头账户的业者。但问题在于要如何领出这些钱。无法到银行柜台领,只能从自动柜员机提领,但一天可以提领的金额有限,要领一亿元,就算使用数个户头,也要花上好几天。警方会要求银行协助,盯住这些户头的动向,在使用数十次的提款卡领钱时,就可能被警网包围了,况且监视录影也会留下证据。”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林蕊问。 “这得好好想一想。”顿了一下,史大发又说:“现在,我得写点东西。” “你要写什么?” “你等一下。” 史大发写完后把写的东西给林蕊看。 “这是什么?” “读了就知道啊。” 林蕊看完纸上的内容,慢慢转过头来,双颊有点僵地说:“你要我打电话?” “是啊,因为对方希望先确认你没事,若是由你本人直接打电话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满意吧。” 史大发把林蕊的手机递给她。 她双手交叉胸前并看着电话,润了一下嘴唇才说:“接电话的不一定是我爸爸喔。” “我想会是你爸爸。要是别人接,就马上说请吕一凡先生听。只能等十秒钟,要告诉对方只要过了十秒你就会挂电话。” “可是我想爸爸一定会问我许多问题的。” “没有多余的时间多说什么,就告诉他说没时间回答问题,你只要照着纸上写的念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说:“打打看了。”然后睁开双眼。 史大发指了一下手机。林蕊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深呼吸,才伸手拿起电话。 林蕊颤抖着手指按下电话号码。 电话铃响声从林蕊的耳朵旁传出来,接着电话似乎接通了,有人出声,但无法判断是不是吕一凡的声音。 “啊!爸?是我啦!知道吧,我是林蕊呀。”她边看着我写的纸条边说。 对方很激动滔滔不绝地说着,连史大发也听得到声音。林蕊显得一脸困惑,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啦,没有时间慢慢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你这样问我也没办法回答呀。反正你先听我说,没时间了呀。” 史大发紧盯着时钟的秒针,已经过了十五秒了。 “我没事的。请放心。拿到钱以后会放我回去的。这些人在旁边……啊,对不起,时间到了。” 史大发的手指就放在切断键上,心想再过两秒钟就切断电话。 林蕊打完了电话。但是样子有些奇怪,缩着背好像很冷的样子。 “怎么啦?”史大发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忽然紧抱着他,声音颤抖着说:“终于做了,无法回头了!” 林蕊的脸颊靠在史大发的胸前轻声地说着。 “你害怕了吗?” 林蕊没有回答,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连她身体的颤抖都传到史大发手臂上了。 “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史大发说:“我们所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是普通人没有办法做的事,所以换得的成果也应该是不小的。” 林蕊轻轻地点头,向上看着史大发,眼睛微微抖动着。 史大发抱着林蕊的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她抬起头闭上眼睛,似乎是让大发吻她。大发低下头把嘴唇接触上她的嘴唇。 史大发想,我和她一样也想求得一种心安。要完成像这样大的一场危险行动,绝对的信任感是必要的,男女之间要确认这一点时,或许肉体关系是不可缺的。 林蕊拿出保险套时,史大发颇为吃惊。大概是从宾馆房间里找到的,她是有这样的预期吧。或许她涌现了这样的想法:想要加深彼此的连带感,必须要有肉体的关系。 两人身体相互结合,彼此给对方激情与热度,最后共同攀上情感的高峰。 X X X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史大发打开电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正如所料,公布栏里有新的留言: 新型奔驰车品质确认完成。 非常谢谢卖主宝贵的建议。 接下来差不多要签约了。不过钱还没有准备好,有点困难而且明天银行又休息,我想可能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吧。还有在这之后,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付呢。 林蕊蕊 ------------ 248、他对她保密 “这个意思是答应交易喽。”林蕊站在史大发后面看着电脑屏幕说道。 “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呢。” “什么?不是已经……” “他不是说准备钱得多花一点时间的吗,他是在争取时间!接着居然还说要我告诉他交赎金的方式。反正对方就是等着看我们这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然后找出我们的破绽!” “要告诉他如何交赎金的方式,当然是要等他准备好钱之后再说喽。” “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史大发离开电脑,走到沙发上,林蕊也跟着坐了过来。 史大发不停地思索,对方到底打什么算盘。不可能只是空等窥探我们会如何出现而已。 “喂,”林蕊在大发旁边坐下说:“你要怎样拿到钱啊?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这个嘛……嗯……”史大发含含糊糊地回答。其实他现在的想法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要搅乱警方的侦查也不是那么难。虽然大家都说没有一件绑架案是可以顺利成功的,但是在他看来并不是真的如此。只是绑架成功的案件都没被报导出来而已。为了保住警察的面子,只能尽力让新闻不报导罢了。会被媒体大大炒作的都是抓到犯人的案件,所以播映出来的绑架犯都是没经验而且行动拙劣的样子。世界上一定有聪明的成功绑架犯。 “拿赎金的方法,你不想告诉我么?”林蕊又问。 “要一步一步地告诉你。” “你心想搞不好会刺激到我就不好了?你担心我会害怕?我,没你想像的那么软弱。”林蕊盯着史大发说。 “你看着吧。我不会一次就让他们看清楚我的做法的。” 史大发回到电脑前,再操作几个步骤,进到提供免费电子信箱的网站。用假姓名和地址注册了一个信箱。 他打开写电子信件的画面,又给吕一凡写了封电子信: 你寄的信息我们已经确认了。相信你一定很高兴知道林蕊安全没事。之后就看交易是否能顺利进行了。不要让不必要的事件令交易停摆,这样对双方都没好处。希望所有的事都迅速进行。 首先请你准备现金一亿元。装进普通的麻袋中。准备好了的话,用之前的联络方式通知就可以了。同时,你行动电话的号码也用暗号的方式通知我们,因为你大概无法直接写号码吧,利用各种障眼法的方式表示都可以。 我希望你会尽快准备完毕,回信还按以前的方式。因为这个信箱账号我们仅用这一次。 大发把信读了三遍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慎重地将信送出。过了几秒,萤幕显出信已送出的画面。他立刻退出网站。 “普通的麻袋,嗯……”站在后面看着的林蕊,一副佩服的语调说:“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拿在路上走也不会显眼。” “对方应该也会这么认为的。” 大发关上电脑,说“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 “接着马上要拿赎金了喔。”林蕊喘了一口大气说:“还不告诉我要用什么方法么?”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大发笑着说。他是想告诉她这次的目标,但又觉着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得太多比较好。“今晚先睡觉吧。” X X X 早上起来后,史大发又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公布栏,他不见到又有回复: 早安!我是林蕊蕊。总算将钱准备好了。这样应该可以拿到盼望的爱车了吧?之后就等你的联络。 看完回复后,史大发打电话到花园饭店预约今晚的住宿。一位男饭店服务员接了电话,问了有几位要住宿,他回答说就一位。 “好的,今晚将为您准备一间单人房。” “可以的话,希望能是面对大马路的房间。” “您是说饭店正面的这一条大马路吗?” “是的。而且最好不要是太高的楼层。” “请您稍等一下。” 大约等了二十秒,饭店男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十五楼的房间可以吗?” “十五楼……不错啊。就这个房间好了。” “可以请教大名和联络电话吗?” 说出了伪造身分证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之后史大发挂断电话。 “你订了哪里的饭店啊?”林蕊坐在沙发上问。 “花园饭店。就在这附近,还不错的饭店呢。” 史大发话说到一半,林蕊打断他:“我是问为什么要订这个饭店?要把那里当做地下指挥处么?” “没有必要有新的地下指挥处。那饭店只用今天一天而已。” “为了拿赎金用的?” 史大发耸肩笑着说:“我才不做那样的事呢。” “那你是打算怎样?为了什么目的要用花园饭店?你到底是要用什么方法拿赎金呢?”林蕊追问。 “不需要这样逼问吧。” “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么,我们不是伙伴吗?”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现在不是时候?爸爸不是已经在网上回复了吗?说钱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联络的手机号码也写在上头啦。之后就等拿钱不是吗?” 大发叹了口气,慢慢地眨眼说:“都说过几次了,这可是关系一辈子的行动,不是那么简单进行的。不一步一步照着顺序走,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这次的行动,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罢了。” “但是命令准备钱的是你……把钱装进普通麻袋的……” “这是为了走下一步所必备的啊,你也玩过电脑游戏,你应该知道的。” “我可是不太玩电脑游戏。” “是么!现在你先闭嘴,看我怎么做就好了!” 她应该是不能理解的吧,一副不太服气地点点头。 到了傍晚,史大发开始准备出门的东西。从衣柜取出运动袋,把摄影机,三脚架还有望远镜放进袋子里。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 249、第一阶段过关了 “今天是星期六。我想双人房应该是有空房的。”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一起去喽?” “只是要小心不要引起饭店的注意。你要做一点变装,但要自然一点。” 林蕊站到大发的面前,双手插腰往楼下看。 “干嘛?” “干嘛?你要我怎样变装啊?没衣服,也没化妆品啊。我要能够变装的话,大概只能变成年轻的流浪汉而已吧!” 哈哈哈!史大发笑了出来。真是说得挺好笑的! “要不你就在家里等着啦。我想警方应该已经掌握到你失踪时穿的衣服了。而且也考虑到绑架犯可能会利用饭店,说不定也发通报了。”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但我想,对你而言,我在的话对你做事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说明了这次是绝不妥协的。在这之前,他还在心里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接下来要自己一个人行动。不过她在的话也确实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放下手上的运动袋说:“那好吧,我们一起出门吧。” “我可以一起去饭店啰?” “在这之前先去买东西。” 史大发想大概没有像我这样的绑架犯吧。跟被绑架人家的女儿一起逛百货公司买东西,也正因为这样,或许可以扰乱警方的侦查,但也让人无法定下心来。 感觉上林蕊的心情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东挑西捡地选购衣服,那个样子就跟一般年轻女孩没有什么两样,很完美地带入四周环境。史大发只是告诉她:想一下我们买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个笨蛋,没有打扮到会让店员留下印象。她边找衣服边巧妙地移动。 林蕊总算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纸袋。 在外面等待的史大发笑说:“好像买到一些东西了嘛,我原想可能还要花多一点时间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快地买东西呢,不过在店里待久了,怕店员会留下印象,所以随便挑挑啦。” “嗯……这一点真是做得好。” “接下来是买化妆品。走!”林蕊的声音听起来觉得有点雀跃。 史大发在茶廊喝着饮料等林蕊选购化妆品。 大约三十分钟后她回来了,看着她的脸,史大发睁大了眼睛。 “你化了妆啊?” “是啊。顺便嘛。”林蕊边说边坐在史大发对面。服务员走过来,她点了一杯奶茶。 “你该不会是让店员帮你化的妆吧?”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吧。借个镜子自己化的。你放心,在那种地方啊,没有人会去看你的,大家都只关心前面镜子里所映照的那张脸而已。” 奶茶送来了,史大发看着她喝茶的脸。妆没化得很浓,上了妆之后她那细嫩的肌肤更亮丽出色。强调了眼睛和鼻子,比原来的轮廓更为明显。 “干嘛这样看着人家?还在担心啊?” “没,没事。”史大发眼神闪避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东西要买。” “这次是什么?” “行动的必需品。” 再次搭上计程车,开往另一处商业区。在计程车上史大发拿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林蕊。 “这?干什么?” “买东西的钱啊,要你去买。” “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啊!?”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买什么的,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大发不太想让计程车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蕊却不高兴地鼓起了嘴。 他们在路边下了车,星期六的电器街很混杂,对不想让人留下印象的他们来说是刚好。而且林蕊还戴了帽子遮到眼睛部位。 他们走进一条巷子里,这里人也很多,但是气氛上有点不太一样。 史大发马上注意到一个人,那是个胡子长得黑黑的路边黑市商人。 “你去那个人那边,问她有没有简单的老人手机。”史大发在林蕊的耳边说。 “喔、喔!”她点点头。 “不用问厂家,三百元左右吧。然后他会叫你跟他走,不要说话跟他走。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来么?” “要是被认为是警察乔装搜查就麻烦了,要你去买,也是为了避免这样的问题。” 林蕊的眼神显出些不安,但马上就重重点了个头说:“知道了,我去喽!”她朝那个男人走去。 林蕊跟那黑市商人说话,史大发在远处看着。客人是个年轻女孩,黑市商人似乎也没多惊讶。 跟预料的一样,他们开始移动,转过一个街角。林蕊并没有回头看,还真是蛮镇定的。 拿着商品的人应该是在车上等的。因为万一被发觉的时候,可以很快地逃走。 十五分钟左右,林蕊回来了。史大发也松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她指指手上一个小纸袋说:“还装上了电话卡呢。” 坐上计程车来到花园饭店。史大发说:“我先进去,之后会跟你联络。你绝对不要从饭店正门进去。” “知道啦。”林蕊点点头。 史大发走进饭店,向前台服务员出示了伪造的身份证,并在登记卡写上假名、假住址和假的电话号码,预付五百元完成住房登记手续。为了安全他尽量不抬起头来。 服务员给的房间是一五二六号房。史大发一个人搭电梯上去。 一进房间他马上打开窗帘,左斜下方可以看见公路的环形道。他从袋子里取出望远镜,迅速对好焦距。从左面方向开来的深蓝色轿车刚好穿过视线。 第一阶段过关了。史大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之前他和朋友来过这个饭店,因而知道可以看得到环形道。 史大发拿起手机,给林蕊打电话:“在一五二六号房,进来时要敲门。你坐计程车,但是坐到花园饭店前一车站就下车。然后从那里进地下人行道,再利用人行道进入饭店。从地下室可以直接搭电梯上到客房层。这样可以完全避开饭店柜台及人群聚集的场所。” 林蕊回答:“我知道了。” ------------ 250、联络交钱方式 史大发脱掉上衣, 开始准备工作,先把摄相机架在三脚架上,置放在窗边,再看着液晶画屏,调整摄影机的角度和镜头。从左边开过来的车都可以入镜。 接着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脑,试着接上网络,到此为止一切顺利。他又看了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林蕊蕊留了新的信息在上面: 订单下好了,钱也准备好了,但是你还没有任何的联络。 你说希望能早早拿到想要的东西,却不知你还在等什么? 这点一直让史大发很佩服,这真是写得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文章。读这篇文章的人,会觉得这只不过是非常想要车子的年轻女孩。 总之从这封信看得出来对方开始感到焦急了,急着想知道绑架犯到底要出什么招术,快要无法忍受了。 史大发从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对着瓶口直接喝。开始再次地整理一下计划,应该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步骤,也应该不用担心被抓到漏洞。 看了一下时钟,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林蕊到底在干什么? 又再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总算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史大发问。 “是我!”听到这样的回答,史大发才开门。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换个衣服……”他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林蕊染了一头接近金色的头发,而且还变短了! 嘿嘿嘿,她调皮地笑了笑,还伸手拨弄了一下短发。 “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染的啦,还不错吧?”她很慎重地踏进房间,环视一下房间,然后走向窗边,看着摄影机说:“你在拍什么?” 这不是回答她问题的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 “你的头啊!弄得那么醒目,不觉得很危险吗?” “这个?会醒目?” “你自己照照镜子!” “因为你说要变装的啊,我就依我自己的意思变了,这可是下了很多功夫的,自己剪头发,自己染,然后换了衣服。你看!跟刚刚的我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她上身穿了一件红色无袖T恤,下面搭一件黑色裙子。首饰和鞋子也换了,史大发看着很惊讶。那是什么时候买的? “我不是说不要变得太显眼吗?”史大发抱怨。 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只是一屁股坐在床上,像小孩子玩弹簧床一样,上下地弹跳着,还一副笑脸。 “喂,才变成这样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太奇怪了吧?现在啊,黑头发的反而是异类呢。” “什么那些人要染发?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吗?不是吧,他们不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的吗?” “刚开始或许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一样啦。黑头发会让人觉得很土呀。为了不让人家觉得土,所以要染发啊。” 史大发摇摇头。现在不是争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总之回去以后再染回原来的样子。或许你自己忘了,你可是个人质。在被绑架的期间人质的头发颜色变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这样说好了,犯人是个怪人,因此半好玩地把人质的头发染了颜色。” “胡闹就到此为止!”史大发又说:“你爸爸家有大一些的汽车么?” 林蕊说:“有。有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是跟朋友聚会时用的。” 让你爸把钱装进面包车里。 大发拿出新买的老人手机,递到林蕊的面前说:“好啦,行动开始,打你爸爸的手机!” “我打?”看她一脸的惊讶,总算是醒了! “我原本是想自己打的,但是和你一起就另当别论。我尽量不想让你爸爸听到我的声音,虽然你爸爸记得我的声音的可能性很低。” “电话里要说些什么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到这里来一下。”大发让她坐在电脑前面,然后按了一下键盘,萤幕上出现一篇文章。这是史大发在等她的时候写的。这篇文章分成了几个项目。 史大发先指着第一段说:“首先从这里开始。把这个内容说完后,马上挂断电话。” 林蕊露出认真的眼神读着写在上面的文章。看着她的脸,史大发不禁想,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在摆样子。不管是买东西时那种奇妙的大胆,或是染头发,完全是一种想要掩饰自己心里不安的装模作样。 “用这个电话打不要紧吗?” “拜托你时间能短就短,要是时间长了会被锁定在哪个区域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手机号码按键说道:“马上?” “马上!不快一点的话,天要变黑了。” “天变黑了就不好了,是吧?” “这个摄相机又不是红外线摄影机,而且望远镜也不是夜视镜头。” 她大概多少了解我说的话的意义,沉默地点了头,再一次深呼吸,换成左手拿手机,右手手指接近按键。把电话号码慎重地按下去,按完后将手机靠近耳朵,眼睛轻轻地闭上。 史大发也听得到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啦!林蕊!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说!”她面对电脑,然后接着说:“现在开始十分钟后出门,请把装东西的袋子放到咱家的面包车里,这样好装。车子里只能爸爸一个人。开上环城公路,往花园饭店环形道的方向开……。依照速限开车就好。会再跟你联络……对不起。 没时间说了。” 挂断电话后,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史大发,脸颊稍稍泛红。史大发亲了她一下说:“做得真好!” “下次的联络也是我吗?” “基本上是的,联络的事就由你来做。” “基本上的意思是?” “之后你就会知道。” 史大发操作电脑,再次上网,调整公路管理局交通资讯网站,进入这个网站。液晶萤屏上显示出环城公路的地图,路线的显示是白色,依塞车的状况会呈现红色或黄色,今天交通比平常通畅,但还是有些地方呈现一些颜色。 ------------ 251、史大发斗法 史大发找到吕一凡可能选择的路线,并没有塞车严重的地方。 他交互地看着时钟和首都高速公路的路线图,喉咙相当渴,他把剩下的矿泉水喝完。林蕊也喝起可乐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史大发不时地切换交通资讯,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要是有变化的话,那一定是发生车祸了。他心里只能祈祷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 看着时钟,史大发弹了一下指头说:“林蕊!再打电话!” 林蕊表情紧张,拿起手机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问他现在到哪里了。” 她点点头,打了电话:“喂,是我!现在到哪里了?……啊,东大桥?刚过了东大桥呀。” 史大发做了个OK的手势,她急忙切断电话。 “是到了东大桥。” “我知道。”史大发点一下头。 两人眼睛盯着本市交通路线图,从东大桥到花园饭店还很顺畅,可以以时速六十公里跑吧。 过了一会儿,史大发再弹一下指头说:“打个电话,确认位置!” 林蕊按下手机重拨键,好像马上就接通了。 “现在到哪里了?……马上要到花园饭店了。” 史大发站了起来,给她一个OK的手势,她急忙地挂了电话。 史大发站在窗边,再确认一下摄相机的位置。并招手要她过来。 “一分钟后打电话,指示他从花园饭店前道路向东直走。之后把电话交给我。” “交给你?你要跟他讲话?” “喂,从那时开始由我跟他说。”史大发边说边点头。 差不多一分钟后林蕊打了电话。史大发站在旁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变声器。 “喂,是我。你走进环形道,绕圈走。啊,电话不要挂!”林蕊匆匆忙忙说完后,把手机交给了大发。 大发先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过手机,手机是很轻的,他却觉得相当沉重。心跳也开始加速。 站在窗边,他一手拿着手机靠近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而摄相机也开始转动。 看到灰色的面包车从斜坡上滑下来,无法看到驾驶人。看着摄相机萤屏的林蕊和大发交换了一下眼色,她沉默地点了个头,表示那是他爸爸的车! 大发拿起变声器对着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一口气把话说完: “进到环形车道去!” 在一旁听他说话的林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唐老鸭一样。 吕一凡应该也同样吓一跳的吧。“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说要向东直走么?” 大发回答:“现在给我走进环形道去!” 说完他把电话切断拿给林蕊,用望远镜监视环形道,灰色的面包车开进了环形道,后面还跟了几辆车,有卡车,还有计程车。 面包车再次出现。环形道呈圆环状,不朝出口,不朝任何方向走的话,只要汽油足够就可以一直绕圈圈。 等到面包车出现第三次后,史大发才给林蕊下一个指示。她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后按下手机的重拨键。 “喂,是我!交易中止!回家去吧,等下一次的联络……对不起。我也不太知道为什么。” 挂断电话后,林蕊怒视着大发,大发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停止交易?”林蕊质问。 “突然?才不是呢。最初就决定好的。” “最初就决定的?原本就打算要停止交易的?” 林蕊走到大发旁边,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了解警方的动向。” 大发站了起来,查看摄相机的摄相。 电脑画面显示出环形道的影像。灰色的面包车反复通过几次,其它各式各样的车也通过了,但是出现两次以上的只有吕一凡的车。 “真是奇怪,你爸爸的面包车真的没有别的车跟随。” “到底是哪里奇怪了?多少透露一点吧。”林蕊有些生气地说。 “警察的车没有跟随你爸爸的车,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爸爸的车后面不是拍到吗?有计程车,有卡车,轿车,有一堆车!” “都只出现一次,环形车道上绕圈圈的车只有你爸爸的面包车,其它的绕圈圈的车一辆也没有。” 林蕊嘴巴半开,她总算知道大发在说什么了! “警方的车就算不紧跟在后,也会在两三台车后面跟着吧?但没有这种跟随的车就怪了。不这样跟的话,万一出事就来不及反应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录影上并没有像这样的车子出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蕊没回答,只是歪着头看着电脑画面。对史大发来说,也没有期望过她会对他说出什么答案来。 “有几点可能,一个是可能有什么理由不让警方跟。从这种情形看来,一定是用了比跟车更好的追踪方法,譬如说侦查人员藏在面包车里面。” “有躲在车里的吗?”林蕊把脸靠近电脑萤幕。 “确认看看吧。” 大发将面包车内部拍得最清楚的画面挑出来,然后放大。 “车里好像没有别人吧?”林蕊说。 大发点了点头。 “喂,小说或电影里不是也常演警方会在赎金里暗藏追踪器吗,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呢?”林蕊又问。 “或许装了追踪器也不一定。”大发同意林蕊的意见。“除此之外,通常也一定会跟踪,或是在某个地方监视。” “那会不会是监视啊?” “笨耶!我起初不是下指示让车开往东边方向了吗!他们怎么会想到在环形道四周布置监视?” “我也是这么认为……那……你有什么看法啊?” ------------ 252、双方继续斗法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伤脑筋,警方的人到底是藏在哪里。”大发一投身躺进沙发里。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只是这个想法大发也不敢置信,所以也就没说出口。那就是警方根本没有动作。也就是说吕一凡根本没向警方报案!要是这样的话,只出现面包车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而这样的做法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吕一凡担心报告警方后会被撕票。吕一凡身为父亲,女儿的生命优先考量是对的。 但是大发还是想推翻这个想法。这个男人不像是那种人,他不会那么容易一威胁就屈服。他一定会想办法搅乱犯人,设法救出女儿的。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借助警方的力量,所以警方一定在哪里严阵以待。当吕一凡的面包车在环形道上像旋转木马转呀转的时候,警方一定是屏气凝神潜伏等待犯人出现。 “喂,是什么时候啊?”林蕊问大发。 “什么时候?什么事?”史大发看着她反问。 “真正要拿赎金的时间啊。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还是说又只是做好预演的计划而已?”她站在他旁边,张开双手,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着。好像对他的做法不认同的样子。 “我只是希望能把它做得完美,这也是为了你。你想要钱的吧?想要报复你爸爸的吧?” “是啊,但是不想这样拖拖拉拉的。” “不是拖拖拉拉,是很慎重,再怎么说对手可是吕一凡,他可不简单!” “那什么时候拿?” “你为什么那么急?没必要匆匆忙忙的吧。王牌在我们手上,只要选好正确的时间、正确的方法就可以平稳拿到钱了。” 林蕊很激动地摇头,一头短发都乱了。 “你要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啊,我已经受够这种紧张的感觉了,我想快点松口气!” 她大声说完之后,冲到了床上趴下。她的反应,对大发来说也感到有些唐突。虽然知道她的感受,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么突然的情绪波动。 他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摸着她刚染的头发。 林蕊挽住大发的腰,大发静静躺下,重叠在她身上。 “紧紧抱住我!”她轻声地说:“这样我能放松些。” 虽然知道沉溺做9爱是件傻事,但是看着睡在他臂膀上的林蕊如此惹人怜爱,大发还是动心了。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 第二天吃完早餐,大发又上网了,他看到本市汽车交易市场网站上又有吕一凡以林蕊蕊的名义发的新留言: 早安。这边已经准备好钱了,对于突然的合约延期,我相当地生气!我只好限定性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了,要是在时间内没有任何联络的话,该向谁说,我还是会说的。我是这样想的! 对不起一早就这样发牢骚! 林蕊蕊 从浴室出来的林蕊,头发变成了深咖啡色,感觉上比起刚才的金发可是要好多了。 “这比较适合你。”大发说。 林蕊也看了吕一凡新的留言,问:“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正在想。”大发回答。 “还在想喔?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耶!”她看了看时钟之后摇摇头说:“那篇留言是早上六点多写的,到明天早上六点只剩十七个小时了。” “我没那么介意这件事。” “但是他说在这时间内没有联络的话,该向谁说,还是会说的……” 大发想:该向谁说,我还是会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向警方报案的意思吗?真是卑劣,他想说的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报案?这样威胁就有用的话,那只说明他太小看人了! 但是他也有点迷惑,在利用环形道的战术里,并没有警方的影子。说不定吕一凡是真的还没有向警方报案。 他又摇摇头,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是个陷阱!这是要造成一种错觉,让我方认为警方没有动作,然后等待我方在没有周密计划的情况下出手。 “昨天就那样把钱拿下来就好啦。”林蕊说道。“就是爸爸在环形道绕圈圈的时候啊。又没有警方跟踪,然后叫他把车丢在路边不就行了?等爸爸离开现场,我们再把钱拿走,或者连车一起开走都好啊。” “白痴啊,那样警察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警察在哪?不是没有警察在吗?” “没有理由不在,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盯着面包车的动态。” 大发心想,说不定警方在环城公路的每个路口都派了人盯着,而且还窃听我们和吕一凡的对话。 “请对方把赎金带到指定的地方,然后指示负责运送的人放下赎金之后马上离开,这是可行的。只是在这之后,犯人若无其事地去拿钱的时候,一定会被警察逮捕,你知道为什么吗?”大发问林蕊。 “想也知道是因为警察埋伏啊。” “是的!刑警们睁大了眼睛看着,等着看犯人什么时候露面。这也是一般逮捕犯人最正确的时机。那我问你,为什么警方知道拿钱的地方?” “那是当然的事啊,被害人的亲人跟警方说的啊。” “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拿赎金的地点,不到最后一刻不透露出来是比较聪明的。只是不全部说清楚的话,负责送钱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要兼顾这点是比较困难的。” “先告知一个大概的位置,到了附近再指示正确的地方不就好了?” “你说得倒简单,这很难顺利进行呢。要考虑到警方的灵敏反应。不能以分钟为单位,而是必须以秒为单位来行事。” “你是这样在计划的吗?” “可以这样说,想法差不多确定了,接下来要用功一下。” “用功一下?”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大发打开电脑,摩拳擦掌了一下,写了下面的文章: 吕一凡先生: 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不中断计划。所谓的意外是因为有警方介入。我察觉到好像有警方的监视,事实如何并不清楚,要是您向警方报了案,警方在侦查的话,那实在令人感到遗憾。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必须马上停止,你女儿也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您的身边了! 我再次警告,不要让警方介入。假设下次的交易还有这种感觉的话,我们绝不犹豫将全面撤退,不再联络也没有下一次的交易。 ------------ 253、赎金终于到手了 装赎金的麻袋里绝不可以设追踪器。要是有这样的迹象,就视为违反约定。我们这里也会备妥测试追踪器的工具。 下一次的联络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发出,请等候! 再读了四次文章之后,大发外出到网吧用电子信箱将信件发往吕一凡的电子信箱。 大发回到宾馆房间后,林蕊问他:“你想好发现追踪器的方法吗?”林蕊问大发。 “方法有几种啊,金属探测器也行,电波探测器也行。” “但是要等赎金拿到了以后才能用啊?” “是啊。”大发笑笑说。 “要是这样,那个指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啊?” “多少有些吓唬的作用,是种威胁。因为对他们来说,也不知道我们这边会使出什么手段,也只能先依照这边所说的去做了。” “他们会先依照我们所说的去做吗?” “我想他们并不会在赎金上装追踪器。假设犯人成功地拿到赎金,他们也会怕因为追踪器而让犯人不爽,做出什么糟糕的事。要装追踪器的话,应该是装在运送的人身上或是车上。所以对我们来说,必须要想出对策才行。当然,我已经想好了。” “告诉我!” “以后再告诉你。” “又来了!”林蕊一脸不高兴地说:“老是摆架子,感觉很差耶。你根本不把我看成是伙伴!” “你可是最重要的伙伴。要是没有你,这次的计划绝对无法成功。你啊,想想可能比我还更重要呢。” 大发的话好像让林蕊的感觉好多了,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同时光芒中也带着紧张的神色。 “我做什么好呢?” “演一场戏!”大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大主角,无可取代的大主角!” 11 隔天,和平常的星期一一样起床。两个人并没有睡得很 好。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演出了,情绪有些高涨。刚觉得有点快要睡着时却又醒了过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感觉头有点沉。 两人边吃早餐边谈今天的计划。然后两人退了房,又在十里外的和平饭店开了房,新开的房间在十二楼,面向前进大街。 到了下午,两人又上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的公布栏。有“林蕊蕊”的新留言: 你好!看到关于交易的新联络了,这次真的要签约了。上面还附加了许多的条件,我的目的只不过是买到车子就好了,我已经说了,什么条件都好,你却那么麻烦!让我也等得太久了。 啊——啊!想快快签约呢! 看到这个留言后,大发对林蕊说:“你按照咱们商量过的,给你爸爸发指示吧。” 林蕊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爸爸,我是林蕊。你现在开着装钱的面包车出发。开到前进大街东入口沿着大街向西行进。” 很快,吕一凡开着灰色面包车来到了前进大街,不久就经过和平饭店门前。 大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他事先架设好的录相机也录下灰色面包车经过的情况。 史大发让林蕊隔一段时间就给吕一凡打电话,问他的车所在位置。当吕一凡的车沿着前进大街行驶到与昆明路交叉口处时,史大发让林蕊打电话告诉吕一凡向回返,再返到前进大街东入口处。 经过两次这样的往返,大发察看录相说:“吕一凡的车确实没有警察的车跟踪。现在他的车就要再次经过和平宾馆门前了,你告诉他拐入前边的宁波路,然后把车停在路边。让他不要锁车,下车后拦出租车回家。 林蕊用手机打通了父亲的手机,按史大发的要求给父亲下了指示:“爸爸,你现在把车拐到宁波路上,然后把车停在路边,不要锁车门。之后下车拦出租车回家。他们成功后会马上放我。千万不要有别的举动,否则他们会撕票的。” 吕一凡回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把车开进宁波路。 史大发在望远镜中看到吕一凡把车开进宁波路,然后停在路边,又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离开。他快速奔到楼下,开动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前往宁波路路口。 到了宁波路路口吕一凡的灰色面包车后面,史大发停车,迅速把吕一凡车里的麻袋搬到自己车上,然后开车离开。他将车开出了五公里后,确认没有车在后面跟踪,又把车开回和平饭店。 回到和平饭店的居住房间后,林蕊一把将大发紧紧抱住。 “终于做到了!太成功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完成的是一个太重大的任务了。 大发把她的手从颈子拿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真的成功了!” 两个人马上乘面包车来到另一家订好的郊区小旅馆,把面包车停在旅馆的后院。林蕊这时看着麻袋说:“那钱……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还不能碰!忍不住想摸的话,那就先戴上手套。” “手套?” “是的。” “为什么不能用手直接摸呢?” “钞票上头有没有动什么手脚我们又不知道,譬如,说不定上面洒了一种液体,手一碰到就会被染色,而且要用特殊溶剂去除,不然除不掉的。” “有这种东西么?”她露出不快的表情看着钞票。 “我听过这样的传言啊。还有其它的啊,比如抹上经过一段时间以后会使钱币变色的药物,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这些钱,没过多久,拿到这些钱的人会开始起疑,然后报警。” “各式各样的花样都有呀。” “所以这两三天内不要碰比较好。等时间过了,没有任何变化的话,就可以确定是没问题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厉害!”林蕊说。 她并不是恭维,像是由衷佩服的样子,大发惊讶地看着她说:“忽然这样,是怎么啦?” “你什么都懂,而且还看到二、三步之后。就像拿赎金的事也是啊,又这么顺利。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大动作,光用手机就拿到五千万了!” “不用给我戴高帽,你做得也不错嘛。”大发笑着说。 他们走进二楼订下的房间,史大发坐在桌子前拿出笔记本电脑,说:“我还要给你爸爸写一封信。” ------------ 253、逃到了泰国 信写完后大发让林蕊看,信中写道: 吕一凡先生: 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只是物品还没有确认。在确认过后,会将林蕊送还给您。 但要是察觉到警方有动作时,将取消。 将林蕊送还给您的方式,日后再行联络。 林蕊看信后,大发外出到网吧将电子信发了出去。 回到旅馆后他对林蕊说:“以后再也不用跟你父亲联系了。”然后他在林蕊的身旁坐了下来,手绕过她的背,把她一把拉到怀里说:“我们应该考虑下一步了,如何逃到泰国去。” 12 史大发和林蕊来到泰国后,便想放松一些日子。他们先是游览了泰国首都曼谷的各处名胜观光地点:卧佛寺,郑王庙,唐人街,考山路,暹罗广场,大皇宫,湄南河等等。品尝了泰国风味美食:炸香蕉,煲仔鱼翅,香竹饭、地瓜羹等等。 接着他们又来到泰国著名的旅游盛地芭堤雅游玩。 他们在芭堤雅海水浴场游泳。这里阳光明媚,天蓝水绿。他们又玩了海上滑水、冲浪、潜水等新奇刺激的水上娱乐活动。在海滩南端的可兰岛,他们还乘坐透明长尾船欣赏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奇景和热带鱼。 他们登上离芭堤雅海岸约10公里的美丽的小岛---珊瑚岛。月牙般的沙滩拥抱着蔚蓝的海水,沙滩沙粒洁白松软,特别清洁美丽。海水碧透,可透视水深达数米之下的海底生物世界。沙滩上排满了沙滩椅和色彩艳丽的太阳伞,风光迷人。阳光明媚之时,蓝天碧水,沙白如银;椰林茅亭,小楼别墅掩映在绿叶红瓦之间,一派东方热带独特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入夜他们走上街头。有五彩缤纷的烟火装点着芭堤雅的夜空。现代化宾馆、酒楼、海鲜馆灯火辉煌。游完街景后,他们走进剧场,著名的“人妖歌舞团”在这里演出。由于这种人妖歌舞团除了泰国之外别国没有,而且在泰国也不是到处都有,只能到芭堤雅或春武里海滨来看。因此许多外国游客专门到这里来看人妖。那些身为男人的人妖,却有着比女人更妩媚妖艳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舞蹈得非常柔美。一个个都风情万种,身材相貌比漂亮女人还要漂亮,皮肤也非常光滑细腻。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苗条清秀。一头披肩长发泛着亮黑的光泽。耳上佩戴着彩色宝石耳环,胸前挂着水晶项链,华丽的衣裙缠绕着莲步,轻盈优美,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人妖的表演包括各国民族舞蹈和代表歌曲。不少人妖表演还专门有华人歌曲、戏剧的表演,别具风味。 看到林蕊每日玩得轻松加愉快, 史大发想,这女孩还是年轻、带有孩子气呀。她以为出了国,远离了父亲,就远离了危险,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自己可不这样想。自己搞假绑架,勒索了吕一凡五千万,又背弃许诺,收到钱后没有把女儿送还给他,反而把他女儿带到了泰国,吕一凡这个枭雄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一定会派人追查自己,并想法把自己除掉。 史大发心里是有这种隐忧的,所以他在外面游玩时,总是悄悄地观察四周,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或可疑的情况出现。林蕊有时看到大发在游玩时走神,就问他:"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大发便回答:"没事,没想什么。"他不想让这还处于天真、浪漫期的女孩担心。 这天晚上,林蕊说她看了小说《红与黑》,还想看看这个电影,就用笔记本电脑从互联网上找到这部影片观看。影片是英语对话,林蕊是大学英语专业学生,英语很好,就给史大发翻译、讲解。 电影看完后林蕊就睡觉了,可大发却躺床上睡不着。他想到自已的经历有些像电影《红与黑》中的男主角于连。自己也像他一样出身贫苦,后来傍上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开始飞黄腾达。可是于连的下场是悲惨的,最后上了断头台,身首两处。自已以后也会像他的下场么? 想到这大发心里又不安起来,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又想起了一个民间故事:一个财主总是睡不好觉,他担心家里的财宝被人偷,晚上总是竖着耳朵听有没有异常动静。他看自己家的长工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心生嫉妒,就送给他两袋金子。结果长工也睡不着觉了,他怕金子被人偷了。数日后长工把金子还给了财主,他要睡眠。 大发想,我现在是不是也像那个长工,有了钱,却睡不好觉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看来有了钱不一定就是好事,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难处呀。 这样胡思乱想着,大发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在泰国各处游玩了两个多月,两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感情不断升温,逐渐达到了高点。林蕊又悄悄告诉史大发,“大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史大发看着林蕊问:“什么秘密。” “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真的么?!”大发惊喜地搂住林蕊。 “真的。我用试纸试过了,真的怀孕了。” “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大发又狂喜地搂住林蕊亲吻。 他们打算就在泰国好好地生活下去。开办一个企业,把孩子养大。可是,命运之神对他们却不是这样安排。 13 这天半夜,两人在旅店的房间里睡觉。半夜,史大发依稀听到有人在试着开门锁的声音。他想可能有盗贼,便悄悄起身藏进卫生间,准备给盗贼来个突然袭击。 他在卫生间中听到有一人打开门锁进了屋子,刚要冲出去捉拿盗贼,却听到几声“朴、朴、朴”的声音,他当保镖时受过专门训练,知道这是无声-手枪的声音。他觉得形势不妙,冲出卫生间。 一个高大的男人听到背后有声音,急忙回过身来,举枪要射击。史大发飞起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手枪。两人徒手搏斗起来。交手片刻,那大汉觉出史大发身手不凡,他不想恋战,虚晃一招,然后抓起床头柜上的两块手表夺门而出,跑下楼梯。 ------------ 254、发誓为林蕊报仇 史大发也不想恋战,他急忙走到床边,察看林蕊的情况。只见她头上中了数枪,己经没了呼吸。史大发悲愤地搂着林蕊尚有余温的身体想,刚才那大汉不是盗贼,是杀手,他是专门来取我们二人性命的。他十有八九是吕一凡派来的。 史大发拾起大汉丢下的无声-手枪,见里面还有数颗子弹。他持枪警觉地守到天亮,然后走出房门,察看确实无人跟踪,他外出租了一辆轿车,又到箱包市场买了个特大旅行箱。回到旅馆,他把林蕊的尸体装进箱内,然后拎着旅行箱,放到轿车后备箱中。接着开车到城外的乡野僻静处,把林蕊尸体埋到一棵树下。他不敢报警,担心这样他们搞假绑架的行为会暴露。离开前他单腿跪在地上,向埋在地下的林蕊发誓:“小蕊,我一定要报仇,为你们母子两个人报仇!” 他马上买了飞机票,乘机飞回中国。 14 晚上,吕一凡穿着便装,坐在家中的书房里。他的对面,坐着刚从泰国回来的杀手王海南。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粗壮的身体把西装撑得鼓鼓的。 “吕老板,你交给我的任务圆满完成了。两个人都让我半夜在宾馆房间用无声=手枪悄悄干掉了。”王海南撒了谎。他想,反正吕一凡也很难知道史大发没被杀死的真相,就骗过他,这样面子上好看,也能拿到全部赏金。他又从衣袋中拿出一对情侣表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杀死史大发和林蕊后从他们胳膊上摘下来的。” 吕一凡看着这对阿玛尼情侣表,很新,应该是刚买不久。手表的背后还刻着“蕊发”两个字,这是林蕊和史大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结合。 “干得很顺利么?”吕一凡微笑着问。 “还好,没费太大周折,也没留下什么后患。” “嗯,这就好,你真的很能干,我没选错你。”吕一凡笑着递给王海南一颗中华烟。他又问:“你在他们身边找到银行卡或银行存折了么?” 王海南又撒谎了:“我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我也不好在行动现场停留太长时间。” “嗯。”吕一凡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拿出钥匙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支票薄,签写了一张支票递给王海南,“这是剩下的三十万。五十万赏金我就给齐了。” 王海南伸出双手接过支票,笑着说:“多谢吕老板恩赏。” 吕一凡笑道:“你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忙呢。” 王海南连忙说:“不敢,不敢。吕老板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王海南一定全力去办。” 吕一凡点头:“好,有事我会再请你的。”他又说:“这事你一定保密,不能跟第二个人说。” 王海南点头:“我明白。严守口风是我们干这行的规矩。” 王海南告辞后,吕一凡抽着烟想,我还得再派得力干将去泰国,想办法把史大发二人骗去的钱再追回来。我可以受害人家长的身份委托人去追这笔钱。如果把这笔钱追回来了,那我吕一凡在这场争斗中就大获全胜,既除掉了祸害,又挽回了经济损失。想到这他不禁长长地吐了口烟雾,咧开嘴笑了。 15 晚上,林如玉正在卧室房间里看电视,突然从阳台上走进一个高大男人。她吃惊地定睛一看,是史大发,不由压低嗓音叫道:“怎么是你?” 史大发压低嗓音说:“是我。我从泰国回来了。” “我听吕一凡说,你和林蕊搞假绑架,之后逃到泰国去了。你怎么回来了?林蕊呢?” “林蕊在泰国被人暗杀了。我回来就是追查这件事的。” “啊?”林如玉低声惊叫了一声,又瞪圆双眼问:“是谁害了小蕊?” “我想你应该猜得出。” “是吕一凡?” 史大发点点头,“肯定是他派人干的。我们才到泰国两个多月,并没得罪谁。凶手是职业杀手,用的是无声--手枪。我同他交过手,他身手不凡。” 林如玉流泪说道:“吕一凡发现你们搞假绑架后,就说要追究。我对他说,你怎么追究我不管,但你不能在肉体上伤害小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再说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逃避你的逼婚。在我的一再恳求下,他点头了。想不到他还是下了毒手!” “你是了解吕一凡的,对触犯他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林如玉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又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确定凶手后,然后为小蕊报仇。我来这里,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林如玉点头,“我会帮助你的,我也要为女儿报仇。” 史大发走后,林如玉走进林蕊的卧室。女儿卧室的桌子上、床头上摆着她喜爱的洋娃娃和毛绒乖乖兔,泰极熊等玩偶。林如玉拿起一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她好像又把女儿抱在怀里,真切感受到她的柔软,她的温暖。她又把洋娃娃贴在脸上,女儿似在撒娇地亲吻她。她不由泪如雨下……。哭了好一阵,林如玉抬起头,她又看到的墙上挂着几幅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有女儿单独照的,有女儿与她的合影,还有女儿与同学的合影。照片里的女儿是那样美丽,像一朵娇柔的花条。她笑得是那么天真、浪漫。可这样一朵鲜艳、浪漫的花蕊,正在含苞欲放时,却被风雨摧残,凋谢了、枯萎了。我可怜的宝贝女儿呀!林如玉又痛哭起来…… 又哭了好一阵,直哭得痛彻心扉。在拿起一张面巾纸拭泪时,林如玉又想,是谁害死了宝贝女儿?是吕一凡,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竟然杀死了自已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真是太狠毒了! 林如玉眼前又晃过女儿被残杀的尸体。可怜的女儿,被残杀了遗体还不能落叶归根,孤魂在异域飘零,真是太可怜了!女儿,我相濡以沫二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妈随你去吧!妈去陪伴你的孤魂。林如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欲刺进自己的心口。蓦地,她又想到,我去了谁为女儿复仇呢?不,我不能死,我要为女儿复仇! 林如玉躺在床上,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直滴泪到天明。起床后,她到梳妆台前照镜子,只见脸已哭肿,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可让她吃惊的是,原来乌黑的浓发,竟出现了一些白丝。她不由想起书中的一句话:“人间几多凄惨事,教人一夜到白头!” ------------ 255、杀死了安影 半个月后,林如玉将史大发找到郊区公园的一个僻静处。这里林木繁茂,游人稀少。他们坐到一棵树下的长椅上。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林如玉穿了一套很普通的棉布连衣裙,平底鞋。戴着太阳镜。 林如玉对史大发说:“我买通了吕一凡的一个心腹,弄清了情况。小蕊是吕一凡和他大老婆安影合谋杀害的。他们派出杀手是要杀死你们俩,可是让你逃脱了。” 史大发咬着牙根说:“我不能放过吕一凡和那个杀手,一定要报仇!” 林如玉点点头,又说:“安影最近要去秦皇岛海边疗养。我看这是个除掉她的好机会。除掉了她,我可以转正。这样下一步报复吕一凡,把整个公司夺到手都好解决了。” 史大发点点头。心想,这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呀。 林如玉又说:“安影吸毒,所以把身体搞坏了。你可以利用这点,制造一个她吸毒过量而死的假像。这样不容易惹火烧身,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史大发点头,心里感叹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17 安影同一个男人在秦皇岛的海滩边游玩。她捡起一个海螺给那男人看,“你看,这海螺多好看!” 那男人接过海螺看,笑说:“嗯,是挺好看,像你一样好看。”说着,他把海螺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安影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呀,就会油嘴滑舌!” 那男人笑着搂过安影 亲了一下:“我还会动手动脚呢!” 这男人名叫秦峰,四十五岁,身材高而瘦,长相还可以。他是安影的毒品供货人。两人通过毒品买卖勾搭在一起。吕一凡到处拈花惹草,对人老珠黄的安影早己失去兴趣。年龄四十八的安影风韵尤存,又在四十如虎的年纪,每日独守空床,心灵和肉体都很空虚,就吸上了毒,还打野食吃。她来秦皇岛疗养,就把秘密情人秦峰也叫了来,陪伴她。 史大发也来到了秦皇岛,喑中观察安影三天了,基本掌握了她在此的情况。 8月13日半夜,由于阴天,天很黑。史大发顺着雨水筒爬到宾馆6楼,又纵身跃上安影居住房间的阳台。他伏在纱窗上仔细听听动静,听到安影沉睡的轻微鼾声。他知道为避人耳目,秦峰睡在另一个房间。他戴上薄手套,掏出一把塑料餐刀,用刀尖轻轻拨开纱窗的窗闩,用塑料刀不易出响动,也不易留下痕迹。 他悄悄爬进屋内,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盯着沉睡的安影在心里说:“你到阴间去睡吧,永久的长眠!”然后他在她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他听听动静,她不在打鼾,鼻息也很微弱了,他知道她昏迷了。他这一巴掌,既可使她昏迷,又不会留下痕迹。他从她的LV提包里,找出毒品,给她嘴里灌下致死的药量,然后仔细清除了自己进屋的脚印等痕迹,打开房门锁好,悄悄从宾馆一楼厕所的窗户溜走了。 第二天上午9点,宾馆服务员小刘来安影的房间打扫卫生。她按动门铃,没人回应,就以为客人出去了,于是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她看到安影身体扭曲躺在床上,脸色铁青,觉得情况不妙。她战战兢兢走到床前,发现安影己经没了呼吸,就哆嗦着给值班经理打电话,报告了情况。值班经理赶来察看,见安影确实己死,急忙打110电话报了警。 刑警来到出事现场仔细勘查,鉴定安影是服用毒品过量而致死。经检验,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搏斗、挣扎的痕迹。室内没有其他人进来的痕迹。所以认定死者是自杀,或是误服毒品过量而死。 接到刑警通知后,吕一凡赶到秦皇岛。他对安影吸毒很痛恨,又早己对她失去兴趣,认为她的死对自已是一种解脱,所以他并不深究,同意了公安部门的鉴定意见。 18 由于林如玉掌握着公司的秘密,吕一凡不得不同意她的要求,将她转正。林如玉开始以董事长正妻的身份参与家族和公司的事物。她又和史大发秘密商量,如何除掉吕一凡,报仇雪恨。 吕一凡有个爱好,就是在休息日去郊外飙车。对他来说,这样可以放松身心,还可乘机与情人玩乐。 这个星期日,他又开着奔驰车,拉着新结识的小情人乐欣到郊外飙车。 到了人车稀少的路段,吕一凡不断加速,车子速度越来越快。乐欣是个大学三年级学生,还带着些孩子气,她兴奋地直叫:“啊!像飞呀!像飞起来了!飞呀!飞!” 吕一凡也兴奋地操纵奔驰车飞驰,还不时拍拍乐欣短裙下露出的白嫩大腿。 奔驰车开到一个大下坡,吕一凡踩下刹车,想降低速度。可是刹车踩了几下,却突然失灵了。吕一凡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使车子减速,车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向大下坡飞快冲去。 乐欣连声惊叫,后来她不敢看前方了,用手捂住俏丽的脸蛋,全身哆嗦着。也许她意识到尚未完全开放的花蕾就要凋零,在心里感叹着,原以为傍上这个富翁,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现在却要与这失控的奔驰车,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奔驰车在一个下坡转弯处,冲撞开路边护栏,坠下几十丈高的悬崖。车子与岩石几次剧烈地碰撞,燃起了雄雄烈火…… 交通警察来到事故现场,看到奔驰车经过剧烈碰撞和燃烧,己经面目全非,车里的人也烧成了焦炭,因而很难判断事故发生的原因。最后只好以车速过快,冲下悬崖,为这次事故做了结论。 19 林如玉又与史大发在公园的僻静处碰头。林如玉仍穿着一身普通棉布连衣裙,戴着个大墨镜,还戴着个软沿凉帽,把脸遮挡得很严实。史大发穿着条蓝色牛仔裤,黑色丝绸衬衫,也戴着个大墨镜。 坐在树林中的长椅上。林如玉微笑着对史大发说:“你干得不错,既消灭了目标,又没留下蛛丝马迹。” ------------ 256、史大发改名办公司 史大发微笑着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用脚把它碾死,但不吭声。他心里想,我原来是个保镖,是保护人的生命的,现在却成了杀人者,而且不只杀了一个人。可我不能不杀他们,不给林蕊母子报仇,我就没脸,也没法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杀人是逞凶,有时候杀人是被逼的。因为有不公,因为有仇恨,这个世界上就有复仇两个字。而且复仇这个词将永远存在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以复仇为主题的故事和戏剧,将永远演绎下去。 林如玉又说:“下一步我也给你考虑好了。你去泰国整一下容,改变面貌,也改变一下身份。变成泰国商人,然后以外商身份回国经商。你已经有了五千万,我再给你五千万,你可以开办一家建筑公司,现在建筑工程在中国方兴未艾,你可以显显身手,大干一翻。你是有干大事的魄力和能力的。” 史大发感激地握住林如玉的一只手说:“谢谢大姐。” 林如玉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说:“至于咱们俩的关系,让你娶比你大17岁的我,可能委屈了你,也容易引起外界的猜疑。我们还是做地下情人吧。永远心连心。”说完她靠在史大发肩膀上。 史大发伸手揽住林如玉仍然纤细柔软的腰身,又说了句:“谢谢姐。” 20 史大发以泰商身份从泰国返回中国,并创办了运发建筑工程公司。他经过整容改变了模样,更加英俊潇洒。他也改了个泰国名字,叫英发。 他听说市中心有一块黄金地段要开发,便想参与这块黄金地段的开发建设。这是一块风水宝地,谁开发建设都能赚一笔大钱。可是他不知道,有一个对手要与他争夺,这对手就是吕一凡的儿子吕天。吕天经营着一家叫作“兴发”的房地产开发建设公司。父母相继出事去世后。他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他派出人员暗中调查,发现了事情的一些地下线索:林蕊与英发搞假绑架,骗取了父亲五千万资金。父亲为报复,派出杀手暗杀英发和林蕊,但只杀死了林蕊。英发逃回国内,与林如玉勾结欲谋报复,父母可能就是他们合谋搞鬼害死的。之后英发又到泰国改变了面容和身份,以外商身分回国创办了运发建筑工程公司。他本人也改名为英发。吕天一方面让得力部下继续调查英发和林如玉,以获得具体、有力的证据。另一方面,吕天决心同英发进行不正当竞争,搞掉这个行业对手和心中认定的仇人。 21 方洁原是中央某部门的一个副司长,因为丈夫出轨,她要求离婚,可丈夫又不同意,于是她就申请下派挂职,这样造成事实分居,为下一步离婚打下基础。 方洁下派挂职的地方就是南山市,职务是副市长。 方洁的秘书是英发的中学同学郝彬。英发从他那得知,方洁想在挂职的两年中在南山市建设一座标志性建筑,一来为自己标明政绩,二来在南山市留下个长久的记念。 英发想,这是自己拿下黄金地皮的好机会。他给方洁写了一个报告,说南山市现在缺少一座现代化的大型体育馆,这与南山市快速发展的文体事业很不相称,运发建筑工程公司想在南山市的黄金地段建设一座这样的体育馆,弥补这个空缺,为发展南山市的文体事业做出贡献。为完成这项工程,首先申请获得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地皮。 报告写好后由郝彬交给了方洁。方洁一看这个方案正合自己心意,很感兴趣,邀请英发来再详细谈谈。 英发一听方洁召见他,心花怒放。他里外仔细准备了一番。里是准备好工程的各种资料。外是把外表仔细收拾了一番,穿上可体气派的金利来高档西装,系上一条紫色带花纹的金利来领带。脚上是闪闪发光的老人头牌新皮鞋。 英发走进方洁的办公室,方洁一见到他就愣住了。他太像她的初恋男友卢清了,身材、相貌简直是一模一样。原本她与卢清感情很好,可父亲却给她物色了现在的丈夫韩东,说他政治上有前途,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父亲坚决保荐,韩东又猛烈追求,方洁最后妥协了。结婚后韩东确实当官有道,官升得很快,可感情上却出了轨。夫妻感情破裂后,方洁就更加怀念自己的初恋男友卢清。 现在看到与卢清如此相像的英发,方洁初以为是卢清来南山市找她呢,所以愣住了。待英发向她鞠躬,并介绍自已是运发建筑工程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英发时,方洁才醒过腔来,招呼他坐下,并让秘书送上茶来。 接见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秘书郝彬在一旁做着记录。第二天郝彬给英发打来电话,说方洁对他的汇报很满意,要进一步促进这个工程。郝彬让英发做好下一步工作准备。英发问昨天方洁一见我怎么愣住了。郝彬说那是因为你太像方洁的初恋男友卢清了。英发笑说你对顶头上司真是门清呀。郝彬笑说不门清能侍候好领导么。郝彬又说过几天是方洁的生日,你最好带上些礼物去她的住处看望她,她现在闹离婚,内心很孤独、痛苦,很需要心灵安慰的。你去看望她会加深感情,对你以后拿下这个工程有利。英发说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办。 22 方洁住在市政府开办的绿叶宾馆一个带套间的房间里。晚上,她正为一个人度过38岁的生日而感到惆怅,房门敲响了,英发穿着整齐,拿着一盒高档生日蛋糕和一束鲜花走了进来。他向方洁微笑着说:“方市长,祝您生日快乐。” 方洁一阵惊喜,不觉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英发微笑着说:“想知道就会知道。”他又为方洁切了一块蛋糕,方洁品尝后说:“这蛋糕很好吃,我现在有了过生日的感觉了。” ------------ 257、他得到了她 英发又笑说:"我要加深您这种感觉。"说着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手饰盒,里面装着一条华贵的项链。 方洁看到项链先是本能的眼睛一亮,女人都是喜爱精美首饰的。接着她的目光又严肃起来,“我是不收贵重礼物的。” 英发笑说:“这不是礼物,是记念品。是我们就要建设的大型现代化体育馆的奠基记念。您看,这个红宝石链坠是一个篮球呀。” 方洁仔细一看,果然如英发所说。 英发又说:“我给您戴上吧,我们要建设的体育馆就此奠基。" 方洁感到英发说的话很动听,他的嗓音也很动听,酷似初恋男友卢清。她的神思就有些恍惚,仿佛是卢清在给她过生日。 英发给方洁戴项链,他的手指触摸到方洁光滑、圆润的脖颈。方洁感到好像卢清在轻轻抚摸她的脖颈,不觉陶醉了,身体微微向后一靠,就靠在了英发身上。英发从郝彬那里详细了解了方洁的历史,知道她现在把他当成了初恋男友卢清的替身,也就利用这一点来拉拢方洁。他轻轻拢住方洁,又温柔抚摸她裸露的臂膀。方洁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初恋的感觉中,她感到幸福而甜蜜,身上如有浪漫的电流通过,冲击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英发乘势又揽住她的腰肢。方洁没有反对,而是把身体更向他靠了靠。英发得到默许和鼓励,又把手轻轻向上移动,直到移动到她的胸部,停在那里。方洁没有反对,只是身体在颤动着。由于与丈夫闹矛盾,她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她的身体里充满了渴望呀,她更渴望重复初恋时的浪漫和甜蜜。而现在,身后的男人似乎正在兑现她身体里的渴望。她沉醉得不能自已了。不管她担任什么职务,她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在生命旺盛期的女人,三十如狼呀!她现在忘记了一切,只是想沉醉在初恋的甜蜜中,只是想沉醉在爱的玫瑰液中。 英发感觉到了方洁的内心。他更加放心大胆了。他开始揉抚方洁圆滚滚弹性十足的胸球。方洁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也张开喘息着。英发的另一只手又伸到方洁的其它敏感部位,开始抚摸……接着他抱起她,向里间的大床走去。在大床上,方洁真真切切重温了初恋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感到无比的满足,无比的痛快。 英发也感到无比的痛快,肉体和内心都痛快。肉体的痛快是方洁在床上给他的,她虽然是高官,可在床上很疯狂。内心的痛快是因为他觉得完全拿下了方洁,那块黄金地皮,在这块地皮上的体育馆工程,都有八成的把握了。 23 吕天得知了英发接近方洁副市长,想依靠她拿下黄金地段。他便派出得力部下杜峰暗中破坏。 杜峰偷偷在方洁副市长秘书郝彬的风衣里子内安放了微型窃听器。不久,他收到一个信息,市政府给职工解决了一批集资房,要比市价便宜三分之一。可百平米的房子也得交五十万元。郝彬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工资不高,拿不出这笔钱。可他的对象催逼他,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让他尽快想办法解决。准丈母娘也催逼,说如果解决不了婚房,就不能把女儿嫁给他。还说以为他这个副市长秘书能手眼通天呢,没想到连笔集资房款都拿不出。在对象和准丈母娘的一再催逼下,郝彬整天唉声叹气,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痛苦得很。杜峰就乘这个空子开始进攻。 这天郝彬下班后接到个电话,电话中一个男声说有事找他。他问有什么事。对方说你不想买房子么?就谈这个事。郝彬一听这话很吃惊,忙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想谈什么?对方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六点到碧云咖啡厅八号桌,我们细谈这件事。 郝彬心里迷惑得很,可他又不能不去,这时候就是有根稻草他也得抓住呀。 到了碧云咖啡厅,郝彬看到八号桌坐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向他挥手,显然是认识他。他又仔细看看这个人,他并不认识。郝彬狐疑着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了。 精干男人微笑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为买房子的事着急,我可以帮你解决。” 郝彬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 精干男人说:“我也不是白帮你。我也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郝彬问:“什么事?” 精干男人说:“想请你阻止英发与方洁副市长合作建体育馆。只要你阻止了这件事,房子钱马上交给你。” 郝彬想,这可是件大事,暴露出去不但会得罪方副市长和老同学,工作怕也保不住了。再说对方可靠么? 精干男人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对他说:“我们可以秘密进行,不让你暴露。我可先给你二十万订金。这样你会相信我了吧?” 郝彬听到先给二十万订金心就动了,看来这事是有谱的,否则对方不会先拿出这么大笔钱来。他想进一步试探对方,又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具体想法?” 两个男人低声详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郝彬走出咖啡厅,兜里揣着存入二十万订金的银行卡。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落不了底,于是走进附近的一家公园,坐在一处僻静地方仔细思考这件事。 精干男人跟他说:“据我们暗中观察,英发跟方洁副市长有暧昧关系,你偷偷搞到他们乱搞关系的有效证据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我们去做,这样你就可以不暴露。你跟这两个人关系密切,想办法搞到他们乱搞的证据还是比较容易的。最好是录相,其次是录音。有情书、笔记什么的当然也行。但效果要差些了。” 自己可以想办法获得通奸的证据。但良心上愧疚呀。虽然自己是临时调过来给方洁副市长当秘书,可也要跟着她工作两年。她对自己很好,自己出卖她真是心里不安呀。英发是自己中学同学,又是好朋友,自己出卖他也是不安呀。做这种事缺德呀,对不起良心呀!那怎么办?把二十万订金送回去?说自己不能干这种事?可买房子的钱怎么办?这次如果不能买下便宜的集资房,确实以后就没这机会了,就更难准备下婚房了。那样对象肯定得离开自己。就是她犹豫,她母亲也得逼她离开。那个老太太可是很凶的呀。 ------------ 258、英发与吕天斗法 直想了两个多小时,郝彬最后横着心做下了决定,还是要获得买房子的钱。现在这个对象已经处了三年多,自己真的爱她,离不开她呀。方副市长和英发,就对不起你们了,我是万般无奈呀,以后想办法补偿你们吧。 24 方洁对郝彬很信任,经常让他去她居住的房间给她取东西,文件、衣物什么的。郝彬就利用这机会在方洁住的房间内办公桌下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一晚英发又来到方洁住处与她缠绵,他们在床上的折腾翻滚都被针孔-摄像头录了下去。郝彬把录像制成了影碟交给了那个精干男人,他就是杜峰。杜峰又把影碟刻录了分别寄给方洁和英发,并附上一个纸条:赶快从黄金地皮的争夺中退出去,否则就将这张影碟发到市政府各部门和互联网上。 方洁和英发看到这录像,知道这是竞争对手搞的阴谋。可现在把柄确实落在人家手里了,而且还是致命的。如果影碟内容真的公开了,那方洁的副市长是当不成了,而且会名誉扫地,离婚都会授人以柄。英发呢,则会担上性贿赂的罪名,也会名誉扫地。他们两个商量了几盘,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先退出黄金地皮的争夺,放下体育馆工程。 25 竞争黄金地段建设失败了。英发又开始开发建设东广居民小区。 吕天也获得了东广居民小区的部分开发建设权。他要同英发竞争,还要对他的事业暗中破坏。他命令杜峰,“你想办法给我收拾英发,给他们的工地制造麻烦,一定让他不得安宁。这样对咱们建设居民小区有利,也能给我出气。” “是”。杜峰立正接受命令。 英发建设工地的工人这天突发集体腹泄,上百工人上吐下泄,都躺倒干不了活了。给工人买药、打针,加上耽误的工时,损失不小。 英发找专业部门检验了工人的伙食,发现工人喝的菜汤中掺入泄药。这是人为的破坏呀。 英发派人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可工地上人员很杂,不少工人都是临时工,还有来卖小食品的、来打零工的,来看亲属的闲杂人等,都在工地上出出入入。要想破案,是很难的,也是很费时间的。派出所又说办案经费紧张,要英发的公司出一些办案经费。 英发找来自己的心腹,公司保卫部长陆杨商量。 英发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吕天派人干的。这是他对我报复行动的继续。指望派出所破案不太靠谱,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陆杨说:“为防止再出现此类问题,我已经加强对工人食堂的保卫,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食品下锅前也要严格检查、清洗。” 英发点头:“你采取的这些措施很好,不过,光想着防卫是不行的,他要想报复你,你是防不胜防呀。我们也得主动出击。只有让他也受到打击,他才能害怕。” 陆杨点头:“那我马上布置自卫反击。” “好。不过,你要记住两点,一是最好不要伤害到人,他对工人投药,我们不能这么办,让无辜工人受伤害不好,不人道。二是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对手抓住把柄。否则我们也有麻烦。” “好,我一定派可靠、能干的人去做。” 26 吕天公司建设的居民小区,工人们早上到食堂去吃早饭,可进了食堂,却没有早饭,因为食堂的米面、蔬菜夜里都被洒上了煤油,气味呛鼻,不能吃了,要重新买。工人吃不上早饭,身上没劲,当然就不能上工。等重新买回米面,蔬菜,做好了饭食,已经是下午了。工人吃完了饭,一天差不多过去了。耽误了工时不说,伙食费也损失不少。 吕天找来心腹杜峰,对他说:“这件事肯定是英发派人干的,这是对我们行动的报复。你要采取好措施,保护好工人食堂,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杜峰说:“是。我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 吕天又说:“我们还得商量下一个报复办法,英发,我跟他没完,这辈子都得跟他死剋!” 27 英发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一个大型变压器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半个工地的施工停摆。要修好变压器得几天。英发心里明白,这肯定又是吕天派人搞的破坏。 吕天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三台大型起重机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近一半工地停摆,要修好机器,也得几天。吕天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英发派人搞得报复。 英发的工地旁边,来了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他穿着一身黑布的中式衣裤,戴着个墨镜。民工李二海找他算命。他摸了李二海的手和脸,用嘶哑的嗓音说他身上有黑煞之气。又让李二海领着他在工地转了一圈。之后算命先生说:“你们这个工地的中心在一个洼地里吧?” 李二海很惊讶:“你,你看不见怎么知道这个?” 算命先生说:“我眼睛看不见,可我心里能看见,我会算呀。” 李二海不觉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算命先生,这瞎子老头不简单呀。 算命先生又说:“你们工地最近还出过事吧,是群体出的事,是吧?” 李二海又惊奇,这事他也能算出来!他点头,说:“是出过事,我们好多人集体泄肚,都打针吃药了,闹了好几天呢?” “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什么?”李二海瞪大眼睛望着算命先生。 “因为你们这个工地煞气太重,把你们都给传染了,你现在身上煞气也很重么。如果不治治这煞气,不久你们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工人还得倒霉。” 李二海一听害怕了,忙问:“那我们得怎么办呀?” “你们得在洼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十天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 259、算命先生讲了实情 李二海听了这个说法回去跟工友们说了,工友们觉得这算命先生很神,相信了他的话。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放入了算命先生画的符,然后就离开了工地,工地再次停摆。 英发知道这是吕天搞的新把戏。陆杨说我把这混蛋算命先生收拾了吧,然后强令工人复工。英发说我们还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让陆杨把算命先生找来。 英发看着这瘦瘦的瞎子算命老头,问他:“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帮他骗人。” “我不认识什么吕天,也没有骗人。”算命先生面无表情地说。 “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跟我合作,我给你加一倍钱。”英发又说。 算命先生沉默片刻,开口了,“跟你合作,有危险呀。” “我派人保护你,保证你的安全。你跟我合作后,我派人护送你离开本市,保你无事。” “英老板,你也是很有实力的,那我就听你的话了。你让我跟你怎么合作。” 英发小声跟算命先生说了一阵话。 算命先生点头,“我就按英老板的话去做,你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给我的酬金也要先打到我的账户里。” 英发拍拍他的手,说:“我马上安排,你也马上行动。” 算命先生找到李二海,对他说:“你们英老板昨晚按我的要求到南山山神庙拜了一夜神灵,又花重金求来神符,这样工地的黑煞之气可以加速去除。你告诉你的工友们,明天就可去工地干活了,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二海一听挺高兴,“我们也盼着早日上工呢,不干活老板不给工钱呀。” 第二天工人们回到工地上工了。 算命先生又来到吕天的工地,工人吴有力找他算命。“老先生,听说你算命挺神,给我算算吧。” 算命先生给他把脉,然后说:“你身上黑煞之气很重呀。” 吴有力吃了一惊,忙问:“我身体一直很好,是工地上有名的大力士,怎么会有黑煞之气?” “前几天你们相邻的工地传染黑煞之气,我去治了一下,现在这黑煞之气西窜,窜到你们这工地了。你已经感染上了,如果不抓紧治理,你和你的工友将会患上重病,有的可能不治身亡呀。” 吴有力一听很害怕,连忙问怎么治理这黑煞之气。 算命先生说:“你们得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一个月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吴有力回去后跟工友们讲了算命先生的说法。工人们大都是农民工,比较迷信,大部分人就按算命先生的说法做了。吕天的工地一下子空了下来。 吕天大骂算命先生有奶便是娘,让心腹找他算账,但算命先生已在英发的安排下离开南山市,不见踪影。如果工人们离开工地一个月,工期将大大延误,这是吕天受不了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想办法暂时和解。他打印了一封匿名和解信。 英发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办公,秘书走了进来,说快递给他送来一个纸袋。英发打开纸袋,见里面有一封打印的信件。信件写着: 和为贵,双方不要再有争斗,否则会两败倶伤。我方先鸣金收兵。 此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但英发知道,这肯定是吕天写的,他受不了了。其实英发现在也不想在工地建设上再斗下去,这样误了工期,双方都会有重大损失的。于是他也打印了一封信,让快递送给吕天,信中写道: 如果相互继续争斗,工期将大大拖延,要回迁的老百姓就得一直等着。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回迁,让他们能及时住上新房。我方同意和解。 很快英发又收到一封信,信上说: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方。请你方把算命先生找回来,让他给我方工地的工人做做工作,使他们尽快上工。 英发派人把算命先生找了回来,算命先生对吕天建设工地的工人做了一番工作,工人们回来复工了。双方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28 东广居民小区建设完成了。英发又开始筹备下一个建设项目。这天他发动宝马车,准备出去办事,可车子一开动,他就敏感地感到刹车好像有点异常。他立即找人检查车子的刹车系统,果然有人动了手脚,如果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加速,或遇到陡坡,刹车可能会失灵,发生交通事故。 英发心想,看来吕天又开始对我下手了。我曾经用过此招,让他父亲一命归天,他现在也要用此招报复我。他不敢怠慢,马上雇了两个精干的保镖。两人天天给他仔细检查车辆,保证他的行车安全,并如影随形地跟随他,贴身护卫。英发看着他们想,过去我当过保镖,精心去保护别人。现在我也雇用保镖了,世事变幻,风云莫测呀。 不久,英发又得到部下报告的信息,吕天派人在暗中调查他,想追查父母惨死的真相。英发想,看来我和吕家的仇恨算是结下了。吕天不会放过我的。我怎么办?我也只能应战,同豪门吕家纠缠到底。很快,英发发现了一个打击吕天的可乘之机。 29 野玫瑰酒吧里灯光矇眬。一个歌女在舞台上唱着靡靡之音。她穿着银色闪亮的紧身旗袍,下摆很短,两边开叉又很高,露出雪白丰满的大腿。她一边唱,一边扭动着水蛇腰,高挑的身体便如蛇一样晃动着…… 赵文、赵武兄弟俩坐在双人沙发上,慢慢品着鸡尾酒,听着歌唱。兄弟俩的父亲是街道小厂的工人,收入微薄。母亲是临时工,又体弱多病,经常去医院,医药费要占据家庭开支的很大比例。可她又没有劳保,只能自己花钱看病。所以他们哥俩高中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以挣钱养家。 没有高文凭,又没有靠山,哥俩只能找干粗活。哥哥当汽车修理工。弟弟在酒吧当保安。虽然挣的工资都不多,但正在青春的哥俩有时也想享乐一下。比如个把月到酒吧喝上一杯鸡尾酒,听听妖艳歌女的靡靡之音。 ------------ 260、吕天勾引上了曲丽丽 这时旁边的沙发上坐上了一男一女,引起了赵氏哥俩的注意。那男的一身名牌,脖上戴着粗大的金项链,左手腕戴着劳力士金表,右手腕戴着翡翠手镯。一看就是个喜欢玩酷的富二代或是官二代。 那女的长发披肩,耳朵上吊着两个白色的跟手镯差不多大的耳环。性感的大嘴涂着腥红的唇膏。穿着紧身吊带红条纹小T恤,把高高的胸完全凸现了出来。下身是白色超短裙,把大长腿完全显露出来。 赵文对赵武小声说:“这女的够野。” 赵武说:“他妈的够味!” 赵文又小声说:“这男的身上带着不少钱吧?” 赵武点点头,“他身上的金项链,金表,翡翠手镯也值不少钱,兜里的手机肯定也得七、八千元。那女的身上的白金项链,白金手链、钻石戒指也值不少钱。肯定是那男的给的。” 赵文说:“一会儿他们走时我们悄悄跟上,捞点外快,再玩玩那野妞。” 赵武阴笑着点点头。 赵文也阴笑着说:“他老子从百姓身上捞,儿子从老子身上捞,我们从儿子身上捞。” 赵武做了个OK的手势。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公子”,就是吕天。这花花公子今天拉着新近挂上的美妞曲丽丽出来乘车兜风。兜风完了又进到酒吧里消遣。他们要了一个水果盘,一个干果盘,一盘点心,一瓶法国香槟,慢慢吃喝着。听着舞台上的歌唱。 虽然都说风流男人要“挂马子”,勾引女人。可吕天却不需要这样。他有个头,有长相,又有钱扮酷,不需要招引,女人主动往他身上贴。身边这个美妞曲丽丽就是主动贴上来的。她是在校大学生,可经常逃课,晚上更是泡在高档消费场所。前几天吕天进入一家宾馆的舞厅,刚刚坐下,曲丽丽就贴了上来。“这位帅哥,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他看看她,身材高挑,曲线分明,面容俏丽,又带着风骚。穿着时髦,同自己一样,也是一身名牌。他站了起来,向她微微一躬身,搂着她的细腰跳了起来。他凡是玩的没有不精的,高尔夫球、保龄球、台球、桥牌、麻将、跳舞、唱歌都是一流。 “公子,你舞跳得真溜呀,称得上舞场王子。”曲丽丽抛着媚眼对他说。 他笑了笑。这话他从很多姑娘口中听到过。 舞厅的灯光渐渐暗了,开始跳贴面舞了。曲丽丽把身子贴到他身上,脸也贴到他脸上,二人粘在一起慢慢晃动着…… 当晚,他们就在宾馆里开了房。在床上,吕天知道了曲丽丽是个靠男人时髦的女人。但是她妖冶,善解人意,床上功夫好。吕天决定跟她玩一段时间。 夜深了,吕天搂着曲丽丽走出酒吧,上了宝马轿车,车轻快地启动,向前驶去。 赵文兄弟走出酒吧,开着从汽车修理厂偷开出的一辆猎豹越野车,跟踪吕天的宝马车。 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越野车截住了宝马车。赵文哥俩戴上黑色头套从车上走了下来。吕天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吕天横眉立目。 “要干什么?要借你车上这位美人用用。”赵武说着向宝马车走去。吕天也要跟过去,被赵文拉往了胳膊。 赵武拉开了宝马车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曲丽丽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要动她,我给你钱。”吕天叫起来,他从衣袋中掏出精致的鳄鱼皮钱包。赵武走了回来,拿过钱包看看,里面有七千多块钱,还有张银行卡。赵武拿出银行卡晃晃问:“密码是多少?” “三个8加三个3。“ “倒很好记。”赵武笑着把银行卡放进钱包,又把钱包放进裤袋,笑着说:“不过,钱我要,姑娘,我也要。”他回过身又去拉车上的曲丽丽。 曲丽丽尖叫着用力挣扎。 吕天这时突然挣脱赵文的手,从衣袋中掏出把瑞士军用小刀猛地刺进赵武的后腰。赵武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赵文连忙冲上前抱住弟弟。赵武后腰血如泉涌,他己经昏迷过去。赵文顾不得别的,急忙抱起弟弟放进越野车后座,然后开动车向医院急驰而去。 “他会不会死?”曲丽丽问吕天。 “管他呢!他是自找!”吕天说着发动了宝马车。 赵文把越野车开到了医院门口。他抱起弟弟,他己经气息奄奄。突然,弟弟叫了声:“给我报仇!”身子一挺,便咽了气。赵文抱着弟弟的尸体泪流满面,咬着牙说:“我一定给你报仇!” 30 曲丽丽跟吕天鬼混了半年。她是想缠住吕天,嫁入豪门,当阔太太。可吕天跟她玩可以,却不想娶她为妻。他觉得自己出身豪门,不能娶这么个混歌舞场的烂货为妻。何况,他现在经人介绍,已经结识了另一家豪门的女儿,向华。她不但长得漂亮,又有豪门背景,娶了她说出去好听,带出去有面子,也能得到事业上的支持,用句流行语,是强强联合。 曲丽丽眼见嫁入豪门的希望化为泡影,心中不甘。她想,我不能像个洋娃娃叫你吕天玩弄一阵就甩了,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你让我没脸,我也要让你好看! 这一天晚上,吕天又和向华泡酒吧,一直泡到半夜。出了酒吧,吕天感到耳热头昏,他觉得自己喝多了,就对向华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这旁边有一个公园,我们到那里坐坐吧。我想凉快凉快,醒醒酒。” 向华说:“好吧。”她扶着吕天向公园走去。 四周下着浓雾,他们就好像随雾漂流似地漫步而行,走进了这座公园。向华隐约看到一棵树下有一张长椅,她扶着吕天坐到长椅上。 吕天晕晕乎乎躺到向华大腿上。他觉得她的大腿柔软又温暖,不觉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摸了起来。 “小心会有人来的!”向华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却把身子主动地靠了上去。这种大胆放纵的举动更加刺激了吕天。 ------------ 261、向华被强暴 “在这大雾里不会有人看见的!”吕天说着趴到向华身上。 他们在大雾底下忘乎所以地缠绕在一起。伴随着压低了的声音,在大雾里放肆地纵容情欲。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或许认定那声音只是雾气造成的一种幻觉。 “你们倒挺快活的嘛!” 两个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男女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他们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却被一声低沉而含糊不清的断喝制止住了。 “不许回头!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给老子呆着! 随即吕天感到有件冰凉的金属物体压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你是什么人?”吕天颤抖着,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问话。他完全没想到在大雾中的黑夜会遭受突然袭击。 “少说废话!把这个女人借给老子用一会儿!” 背后那个男人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凶残的杀气。如果不服从他的活,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种感觉就像从背后吹来一股透人肌肤的寒风,吕天的身体僵住了。向华的身体也瘫痪了似地僵住了。 那男人一把将吕天推下长椅,自己解开裤子趴到了向华身上。 “吕天,救救我!”向华颤抖着嗓音向吕天发出了求救。 “不许嚷!老子用完就还。要是再嚷,你俩都甭想活!”那个男人的话语当中有一种慑人的威力,那并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口头威胁。 “你要好好想想!请不要乱来呀!”身子发软头仍发晕的吕天有气无力地说。 吕天只是在嘴上徒劳地进行着劝说。别的什么也不敢做,也做不了。他的身子现在不听使换。 “谁说老子要乱来啦?老子只是借这女人用一下。” “借”的目的不是乱来。还会是别的吗? “你给老子听着!你要是他妈的有一点儿轻举妄动,这女人可就没命啦!”那男人又把手中的刀子在长椅上敲了一下。 那男人开始在向华身上做动作。 向华凄惨地叫了声:“救命啊!” 那男人狠狠打了向华一个嘴巴:“你再叫,就打死你!” 向华不吭声了,嘴角流出鲜血。 31 遭到凶残地强奸后,向华大病了一场。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见到吕天她也不愿意说话,甚至表示不愿意看见他。一个娇生惯养,弱不经风的大小姐受到如此打击和摧残,有这种情况出现也是正常的。如果经过耐心地安抚和劝慰,状态也可能会出现好转。 可吕天却不想对向华进行安抚和劝慰,他不想与向华交往了。他觉得她已经被人玷污,跟曲丽丽差不多,是个肮脏的女人了。她现在精神又很委靡,以后被不住出什么毛病呢。 曲丽丽却在床上拍着强奸向华的男人说:“强哥,你干得不错,给我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气。” 强哥也拍拍曲丽丽高耸的胸,咧着大嘴笑说:“你还让强哥办什么事?说,强哥头拱地也给你办。” 32 曲丽丽坐在红蜻蜓舞厅的边座上,眼睛散漫地望着舞池内悠悠旋转着的红男绿女。 这时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向她走来,他向她微微鞠躬,用很有磁力的嗓音轻声说:“小姐,可以请你跳舞么?” 曲丽丽看看他,这青年男子不但身材健美,而且脸庞英俊,浑身透出一股潇洒,名牌白西装非常可体。恐怕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他的邀舞。她款款站起来,把纤纤玉手伸给他。 他不但人潇洒,舞也跳得潇洒。无论是探戈还是华尔兹,都跳得流畅自如,富有节奏感。曲丽丽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她不再同别人跳,这一晚上就和他一个人跳。 散场时,那青年男子说:“跟你跳舞很合拍,很舒服,谢谢你的陪伴。” 曲丽丽抿嘴微微一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明晚你还来么?” 这正是曲丽丽想说的,她乖巧地说:“你来我就来。” 那男子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我明晚七点准时来。” 曲丽丽也轻拍了他胳膊一下,表示回应。最近她正因被吕天抛弃而感到失落,有这么个潇洒男人陪伴真是雪中送炭。这个男人就是英发。 33 第二天晚上跳完舞,英发说请曲丽丽吃夜宵。曲丽丽欣然同意。 两人走进一家歺馆。英发点了一盘菠萝咕老肉,一盘烤明太鱼,一盘酱牛肉,一盘炝拌黄瓜金针蘑,又要了一瓶红酒。 曲丽丽笑看着英发说:“你这宵夜挺丰富呀!” 英发笑说:“不夠丰富,曲小姐凑合着吃吧。” 曲丽丽又笑着说:“英先生夠谦虚的。” 英发把红酒倒滿两人的杯子,笑着说:“来,为我们相识,并结为朋友碰一杯。” 曲丽丽笑着举杯,用甜美的嗓音说:“承蒙英先生看得起小女,小女不胜荣幸!”说罢将杯子与英发举起的杯子碰了一下。 两个人都喝下一大口酒。 曲丽丽还真能喝,喝完了一瓶她又说:“咱们再来一瓶吧,今晚喝得高兴。” 英发向女侍者招招手,又要了一瓶红酒。 吃完宵夜,曲丽丽对英发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你把我送回家吧。” 英发开着宝马车,把曲丽丽送到公寓楼门前。 曲丽丽朦胧着醉眼对英发说:“我住在四楼,你扶我上去吧。” 英发把曲丽丽扶上了四楼,走进曲丽丽租的房屋。他看到这一室一厅的屋子不大,但很有女人的香艳气息。屋里的装饰、摆设、床品以粉色调为主。室内弥漫着香水、香粉和女人的香气,象红酒一样令人沉醉。 英发把曲丽丽扶到床上躺下,对她说:“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曲丽丽拉住他的手说:“很晚了,你别走了。” 两个人搂抱着亲吻抚摸了一阵就开使滚床单。 完事后曲丽丽笑着对英发说:“你可真有劲,把我骨头架子都要折腾散了。” 英发笑说:“谁让你这么有诱惑力了。” 两个人靠在软包的床头上抽着中华烟休息。 聊了几句散喀,英发对曲丽丽说:“你跟吕天交往过吧?“ 曲丽丽斜眼看看英发:“你听说了这事?” ------------ 261、曲丽丽上了船 英发点点头,又问:“那人怎么样?” 曲丽丽又斜眼看他:“你认识他?” 英发又点点头,“生意上有过交往。” 曲丽丽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望着天花板冷冷地说:“那是个人渣!“ 英发不吭声,等着她说下去。 曲丽丽又开口了:“他玩了我大半年,却抛弃我,去结交豪门大小姐。他,还说我是不干净的女人,当情人行,当妻子不行。浑蛋!” 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她愤愤地说:“哼,说我不干净,他就干净么?他到处拈花惹草,放骚,是条色狼。他,他还是个杀人犯!” 听了这话,英发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他还杀过人?!” 曲丽丽点点头,把吕天刺死赵武的事对英发说了。又说:“这件事我本不想说,因为他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刺死赵武的。可今天我真是气不过,又是面对你这个亲密朋友,就说了。” 吕天抽了一口烟,缓缓地说: “你气不过,可以借这个由子找他算帐么。刺死了人可是犯法的。” “这事我以前还真没想过。” “他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么。” 曲丽丽思忖着点点头。 34 曲丽丽来到吕天的飞腾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 吕天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曲丽丽也用冷冰冰的语调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曲丽丽坐到吕天大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说:“我们的事。” 吕天把身子向后一仰,用轻蔑的口气说:“我们的事已经结束了。” 曲丽丽瞪着吕天说:“这是咱们俩的事,不能你说结束就结束了。”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娶我。” 吕天冷笑一声:“哼,我说过,你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不能娶你为妻!” 曲丽丽也冷笑一声:“哼,你就干净么?你到处放骚,是个色鬼。你还杀过人,是杀人犯!” 吕天的脸陡然变色,“我是为了救你才杀的人。” “不管怎么说,你是杀了人的。我要说出去,你是要坐牢的。” “你会这么干么?” “你把我逼急了,我会这么干的。” “咱们俩相好一场,你不要把事做绝了!” “这话应该由我对你说。” 吕天掏出中华牌香烟,用镀金打火机点燃,狠抽了几口,又思忖了片刻,说:“你把我头都吵大了,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行么?” 曲丽丽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行,你好好想想吧。”顿了一下,她又柔声说:“你娶了我,不会失望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在生活上好好照顾你,在事业上好好帮助你。做你的贤内助。” 吕天好像有些心动,他看看曲丽丽,问:“真的?” 曲丽丽看到吕天好像有松动,赶紧说:“当然是真的,撒谎是小狗!” “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曲丽丽带着有些松快的心情走了出去。 35 一周后,吕天把曲丽丽叫到一个僻静的咖啡厅。 由于是下午,咖啡厅内人很少。室内放着柔美的轻音乐。曲丽丽穿着一件紫色紧身小西服,黑色喇叭裤,紫色尖头高跟皮鞋。她看到吕天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穿着咖啡色休闲西装。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喝了一口香甜可口的雀巢咖啡,吕天小声对曲丽丽说:“我最近胃很不舒服,前天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胃溃疡,很严重。让我休养治疗一段时间。” 他看看曲丽丽又说:“我想去海边城市厦门疗养一段时间,你陪我去吧。你不说要好好在生活上照顾我么?就给你这个机会。” 曲丽丽一听这活心里很高兴,这是重归于好,接纳了我的意思啊。她满面含笑地说:“你让我跟你去我真高兴,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让你早日恢复健康。” 吕天又小声说:“这事要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可能会影响公司业务。” 曲丽丽点点头。 吕天又说:“我对公司的人说,我是去出差联系业务。” 曲丽丽又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36 当曲丽丽在轮船码头下车时,飘着几朵白云的空中还留有一缕夕阳的余辉。 她看看手表,还不到6时15分,离6时40分的出航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她没有马上进入候船室,而是向栈桥方向走去。 停靠在岸边的“向阳花号”客轮载重八千吨,即将出发,驶往厦门。这是一艘沿海航行的大型客轮,由于淡黄色的船舷上有一朵朱红和橙黄相间的巨大向日葵而得名。船中央的一根桅杆上装饰着朱红的彩带,淡淡的轻烟缓缓升起。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秋意。海平如镜,风和浪静,晚霞照耀在海面上,发出金中带红的光芒,煞是好看。 曲丽丽仁立在岸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海水的鲜味和轮船独有的气息,她心中很有些激动。乘船长途旅行她还是头一回,而且是和吕天在一起。 “向阳花号”的船尾被打开了,卡车和轿车一辆一辆地慢慢驶入。汽车停在船舱底部,一些标有“鲜鱼”和“新鲜食品”的冷冻卡车也停在那里。 在上船时她问检票员:“今天船上人多吗?” “不多,大约三分之一的船舱有乘客。”检票员和蔼可亲地回答。 码头上开来一辆进口车,司机走出来,打开后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位男士,他就是吕天。 司机打开汽车后备箱,取出两个手提箱,跟在吕天后面上了船。吕天检票后走进船舱。司机则下了船返回轿车,把车开走了。 ------------ 262、曲丽丽被害 开船时间到了,广播里传来了让旅客准备乘船的通知。乘客们纷纷走进船舱。 吕天居住的是特等舱,而曲丽丽居住的是一等舱,为掩人耳目,两个人并没有居住在一起。 曲丽丽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环视了一遍四周,见房间内很整洁,舒适,心里很高兴。她把旅行箱里的衣服放入衣橱,化妆品都摆放在浴室的架子上。洗了脸,重新化过妆后,脱下喇叭裤,换上柔软的连衣裙。虽然她经常陪男人在宾馆里过夜,但在轮船上过夜还是第一次。现在的她不必担心有电话,也没有约好和谁见面,留在心底的只有舒畅,她沉浸在能与吕天重新相聚的喜悦之中。 她伸了个懒腰,向椭圆形的窗户瞥了一眼。窗外,夜幕降临,灯光闪耀。因为灯光在慢慢地移动,曲丽丽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才发现船已经开动了。她走出船舱,去餐厅吃晚饭。吃完晚饭,她来到后甲板上。 海湾已被笼罩在苍茫的夜色中,轮船在海面上静静地航行着。眼前岸边的街灯闪烁着,海上也闪着红、绿、黄等多彩的灯光,像是飞行标记的青白灯光忽明忽暗。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接着不断下降,向机场方向着陆。 甲板上一阵风袭来,曲丽丽感到阵阵凉意。但是尽管如此,她仍凭栏眺望,欣赏着充满活力的海湾夜景。 “真美啊!——啊,还能看到灯光点缀的高塔。” 听到饶有兴趣的男人的声音,曲丽丽把目光移向了身边。 吕天就站在旁边。他微笑着看着她。 “我的家在那个方向吧!”曲丽丽向远处指去。 “嗯……”吕天点点头。 “心情真好啊,你冷吗?”吕天关心地问。 “不冷……在海上乘船真是舒服啊!”曲丽丽笑着说。 “你第一次乘轮船远航,当然感觉不错。”吕天微笑着说。 四周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很亲热地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钟。这时轮船已经驶进深海。海上起风了,海浪逐渐大了起来。 “啊,这样才像乘风破浪啊!”曲丽丽更加兴奋。 “我们也可以像电影《泰坦尼克号》的那对情侣一样啊。”吕天说着站在曲丽丽身后,把两臂张开了。 曲丽丽也兴奋地张开双臂,身子前面靠在护栏上,后面靠在吕天身上。 船随着风浪颠簸着,吕天两手把住曲丽丽的腰。她放心地张开着双臂。 吕天回头看看,四周没有任何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掩没在黑暗中。他突然把曲丽丽的腰往上一提,又用力往前一掷,曲丽丽苗条的身躯便飞下了大海。她可能是发出了惊叫,但海浪撞击船壁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 吕天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37 数日后,英发听到一个消息,曲丽丽乘船旅行,但在海上失踪了。据说可能是晚上在甲板上看海景,船在风浪中颠簸,她失足滑落到海里。 英发心想,她八成是被吕天谋害了。吕天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还要追查他,直至要了他的性命。当然,自己也不会束手待毙,自己同他的明争暗斗还会继续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到南山市刑警支队报案。 “我女儿曲丽丽去厦门旅游,却在客轮上失踪了。我觉得很奇怪,请公安部门调查。” “你女儿是一个人去旅游么?”田春达问。 “她走前说是跟朋友一起去。可她失踪了,却没有朋友向她单位报告,也没有朋友向我们报告,这一点我也很奇怪。” “她临行前没说跟什么朋友一起旅行么?” “没有。” “你熟悉你女儿的朋友么?” “不熟悉。她在外边租房子住,我对她的交往情况不了解。” “你女儿旅行前情绪如何?” “挺好呀。她说这是第一次在海上乘船旅行,很兴奋呢。” “你女儿有什么仇人或不对付的人么?” “这我也不知道。” “你女儿做什么工作?“ 曲丽丽母亲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在酒吧唱歌。” 曲丽丽母亲走后,刑警们开始议论。 郝东说:“一般来说,在船上失踪的原因有以下几种:一、因为事故,比如失足落海。二、自杀,也就是投海自尽。三、被害,可能被人推到海里。曲丽丽会是哪种呢?” 向海洋说:“是哪种这得经过调查才能下结论。” 孟晓春说:“不过是挺奇怪,曲丽丽和朋友去旅行,可她失踪了朋友却不报告,她这朋友八成有问题。” “所以我们首先要调查这朋友是谁。”田春达接道。 第二天,刑警支队又接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信中主要写道: 曲丽丽不是失踪,是被兴发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吕天暗中杀害了。他们二人原来有男女关系,后来发生矛盾,吕天便以旅游为名,将曲丽丽骗到轮船上,借机下了毒手。请公安人员一定调查清楚,将吕天绳之以法,使曲丽丽冤魂得以安息。 田春达看了匿名信后,说:“看来曲丽丽的失踪确实有隐情呀,我们要全面展开调查。” 38 刑警来到兴发房地产公司,对吕天进行讯问。 田春达出乎意料,没想到吕天竟然是仪表堂堂,高档西装、衬衫、更显出他气势不凡。他的办公室很是富丽堂皇。 吕天请三名警察坐下后,便按响了大班台上的按钮。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应声走了进来。吕天很有派头地一挥手,吩咐:“给警官们拿些喝的来。”他又转头神彩飞洋地问:“警官们想喝什么?雀巢咖啡、龙井茶、还是果汁?” 田春达淡淡地说:“不必麻烦了,我们喝点儿矿泉水就行。” 吕天扬头一笑:“警官们是贵客,光喝白水怎么行?这样吧,我给安排一下,田组长就喝龙井茶,年轻男警官喝咖啡,漂亮女警官喝果汁,果汁养颜,哈哈哈……” 女秘书按照吩咐去做了。 ------------ 262、吕天被威胁 “吕先生,”田春达故意叫吕天吕先生,而不叫吕总,就是想压压他自命不凡的气势。“我们来是想调查一些事情。” “想调查什么?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前不久是乘船去厦门旅游了吧?” “是的。前一段时间业务太繁忙,身心疲惫,我想度假休息一下,劳逸结合么。哈哈哈……”吕天又咧开大嘴大笑。 “你是和朋友一起去的么?” “我是自已去的。一个人旅游,闲云野鹤,轻松自在,孤云独自闲么。” “你不是和曲丽丽一起去的么?” “没有呀?我是独自旅游。我在客轮上也是一个人住的单人特等舱,这你们可以去调查呀。” “我们是去调查了,曲丽丽也乘了你乘的那条客轮。” “是么?可她乘她的,我乘我的,我们互不相干呀。” “可有人看到你们在后甲板上聊得很热乎。” “啊,我是在甲板上碰到她的,就聊了一会儿。我们过去交往过,但已经分手了。在船甲板上邂逅了,也不能装不认识呀,就聊了几句。” “后来呢?” “后来风浪大了,我就回舱房了。” “关于曲丽丽的失踪,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呀。”吕天现出很茫然的样子。 “曲丽丽的母亲和同事说:曲丽丽临行前说是和朋友一起去旅游度假。我们调查了,你们乘的那班轮船,只有你和曲丽丽相识,并且处过朋友。” “我不知道曲丽丽说的一起去旅行的朋友是谁,反正不是我。如果我们还是朋友,一起旅行度假,就会住一个房间,不会分开住。” “问题迟早会调查清楚的。”田春达盯着能言善辩的吕天说。 “我也希望尽快把问题查清楚。”吕天把抽完的中华烟烟头按灭在大理石烟灰缸里。” 送走了刑警,吕天又点燃一颗中华烟,默默坐在皮转椅上思索。看来警察还没找到确凿证据,否则今天就会把自己带走。自己除掉曲丽丽也是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一瞬间就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警察有怀疑,可也只能是怀疑,抓不到确凿证据,又能奈我几何呢?我还是高位任我坐,宝马任我乘。想到这,他很舒畅地吸了几口烟。 吕天想得很美,可他却忘了一句俗语:耍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二天这句俗语就在他身上应验了。 39 第二天下午,吕天正坐在皮转椅上看经营状况报表,女秘书敲门后走了进来,“吕总,一个叫孟祥宇的男人想见你,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您报告。” 吕天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印像,但他说有重要情况要报告,那还是应该见见。“让他进来吧。”他吩咐女秘书。 一个瘦男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眼神灵活。“吕总您好!”他笑着哈了哈腰。 吕天指了指大班台对面的靠背椅,说:“请坐。”又问:“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孟祥宇又笑了笑,说:“鄙人初通占卜之术,我算出吕总近期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 毕竟心里有鬼,吕天有些心惊。他镇定着自己用平淡的口气问:“何以见得?你有什么根据么?” 孟祥宇有些诡异的笑笑,“我可做个提示。这血光之灾可能起自海上。” 吕天听了这话心里的惊悚感加强了。他假装镇定地看着孟祥宇,说:“请进一步明示。” 孟祥宇故作神秘的眨眨眼说:“再具体点儿说,这血光之灾来自船上。” 吕天内心的惊悚感又加强了几分,“还能具体点儿么?” 孟祥宇拿起大班台上的中华烟盒,抽出一颗叼在嘴里,又从自己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说: “再具体点么……来自一个年轻女人。”孟祥宇双眼紧盯着吕天。 这下吕天内心惊悚加强到九分了。这诡异的瘦男人难道真发现了什么?不会啊,我当时仔细看了四周,没有人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跟我装神弄鬼呀?!” “吕总如若不信,我可以拿出证据。”孟祥宇说着拿出苹果手机,放出一段录相。影像很昏暗、模糊,并且不断晃动,但勉强能看到一男一女靠在客轮甲板的栏杆上在说话。吕天从身影和声音可分辨出这确实是自己和曲丽丽。 录相中的男人突然拦腰把女人举起,抛向海中。而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清晰地映出吕天和曲丽丽的容貌身形。 看了这段录像,吕天脸色发白,他问孟祥宇:“当时你隐藏在什么地方?” “我隐藏在下到船舱的楼梯口里,所以你虽然观察了四周,却没看到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我叫孟祥宇,是一个江湖飞盗,上船时感到你很有钱,就盯上了你,想侍机下手。看到你们天黑了,风浪起了仍停留在甲板上,你又悄悄扫视四周,我就感到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就掏出手机悄悄录像。还真让我猜着了……” “你现在找我要怎么样?“吕天铁青着脸问。 “我是想帮助吕总,帮您消除血光之灾呀。”孟祥宇狡黠地笑着。 “你有什么要求?” “吕总既然这样问了,我就不客气了。吕总出一百万,我就可帮吕总消灾。” 吕天想了一下,说:“这不是个小数目,你得给我几天时间筹措一下。” “那就谢谢吕总了。我等吕总回信。” 孟祥宇站了起来,他看着吕天又说:“吕总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这录像可是有备份的。” 吕天笑了笑,“你就放心吧。” 送走了孟祥宇,吕天点燃一颗中华烟,一边抽着一边想,要掩盖一个秘密,就要制造更多的秘密。这个孟祥宇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哼,你要帮我消除血光之灾,你自己的血光之灾怕是躲不过了呢。 40 南山市的东郊,由于是城乡结合部,所以总令人觉得有些乡村气息。可是,近年来南山市不断地开发、扩展,这一带的不少农田也就逐渐地变成了住宅用地,建设了新的住宅楼房。 这天早晨,也就是十月十三日上午六点半左右,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跑过这一带的一片树林时,随意地朝杂树林里看了一眼,突然从已经枯黄了的树叶和草丛间发现了一件像牛仔服样的东西。 ------------ 263、少年的发现 少年停下自行车,走到草丛旁。草丛中间,躺着一个人,穿着牛仔夹克和牛仔裤,看那样子,已经没了呼吸。少年吃惊不小,马上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刑警赶了过来。 尸体是一个三十六、七岁、身体偏瘦、鼻梁挺直,面色较黑的男人。他的脸痛苦地歪向一旁,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看来是被掐死的。死者的衣服并不凌乱,尸体周围的花草也没有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各种迹象证明这个男人死前被没有激烈的反抗,他可能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警察们随即请站在远处围观的住在附近的人们辨认了一下死者,前来辨认的人们战战兢兢地看过以后,都说在这附近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尸体被运往公安医院解剖去了。可田春达组长却仍然站在那里,眺望着周围。 “哦,对了。郝东,今天早晨你家那边儿下雨了吗?”田春达环视着四周的地面,突然问道。 “没有下呀!”郝东答道。 “我家住在城北,天快亮的时候我好像在梦中听到了下雨的声音,起来后一看,地面果真是湿的。你家那边也下雨了么……?” “我家在城西,那一带没下雨,这一带好像也没下呀。” “这么说是小阵雨啦。”田春达一面用鞋尖敲打着地面,一面说道。 当天下午,尸体解剖的结果出来了。 被害者年龄为三十七、八岁,死因是颈部被掐住窒息而死。解剖内脏的结果,胃里没有发现毒品,只是肺部里面粘有煤粉,凶犯做案时间为12日前半夜十点到第二天一点之间。 “煤粉?”田春达在听了汇报后,不由脱口叫道,又说:“这个男人是在与煤有关的环境中生活的吗?” “这个……”解剖医生又说明道:“鼻孔的粘膜上也粘着许多煤粉。他有可能生活环境或工作环境与煤有关。” 41 被害者的身份,是在当天傍晚知道的。 由于互联网上报道了这个案件的消息,死者的妻子闻讯赶到了市刑警支队。警方立即让她辨认尸体。 “没错儿,就是我的丈夫。”她流着泪肯定地回答。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田春达问。 “他叫孟祥宇。” “他昨晚什么时候外出的?” “我和我丈夫都是打零工的。昨天傍晚六点左右,我回到家里一看,我丈夫没在家。起初我以为他是出去买东西了呢,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回来。我这才向邻居们打听,隔壁张大嫂说看见他四点左右在院子里接了个电话就急忙出去了。” “接了电话?听到你丈夫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田春达问。 “这我也问张大嫂了,张大嫂说她没注意听。” 有关打电话的事情,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您好好想想,什么人会在那时给你丈夫打电话?” “我也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线索。” “在发现尸体的东郊附近,你们有什么亲戚没有?” “根本没有。我也感到很意外,孟祥宇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呢?” “您丈夫外出的时候一定带着提包或背包吧?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你家里也不会有吧?” “他出门是带着手提包的。一个黑色的普通手提包。” “里面装有钱吧?” “不会装多少钱,一般顶多也就二、三百块钱吧。” “有没有对你丈夫心怀不满,想寻机报复的人?”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时,郝东插言问道: “你家平时烧煤吗?” “不烧煤,我们家使用煤气。” “你们附近有没有卖煤或贮煤的地方?” “也没有。” 大致情况问过后,警方让这女人回去了。 重案一组将调查的重点集中到了把被害者调离家门的电话之谜上来了。孟祥宇是接到电话出去的,并且出去后遭到杀害。看来杀害他的是他的熟人,所以孟祥宇接电话后就前往,而且没有什么防备。 42 刑警查到孟祥宇被害前的下午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兴发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吕天。便到公司对他进行讯问。 在前往的路上田春达对部下说:“这个吕天是杀害曲丽丽的嫌疑人,现在又成了杀害孟祥宇的嫌疑人,他问题很大呀。” 孟晓春说:“没准这两个案子有关联呢。吕天杀害了曲丽丽,而孟祥宇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行要挟,所以吕天又杀了孟祥宇。” 田春达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看到田春达等人又来了,吕天笑着说:“几位警官又光顾本公司了,又有什么新情况要问么?” 田春达点点头:“是呀。12日下午四点左右你给孟祥宇打过电话吧?” “是呀,他会修理锁,我的保险柜门锁出了毛病,让他过来修锁,他也答应了,可是并没有来。我又给他打电话,可他电话关机了。” “你12日下午四点后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吕天点燃了一颗中华烟,抽了一口说:“四点至五点在公司上班,下班后邀了几个朋友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 “噢?是喝酒?请你说说酒友的名字。” “都在这里。”吕天写下酒友的名字,把纸条递给田春达,上面写着:季川、陈雄。 吕天又补充道:“季川还邀请了三个男邻居一起喝酒。” 离开兴发公司后,田春达对部下说:“要对吕天的酒友进行调查,看吕天说的是不是实话。” 回到刑警支队,田春达又问向海洋:“海洋,东郊方面调查得怎么样啦?” 向海洋回答:“目前正在全力调查。还没有在尸体现场附近发现目击孟祥宇和凶手来到这一带的人。” 田春达又对部下们说:“你们说,孟祥宇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 “尸体不是在东郊杂树林里发现的么?”年轻刑警余平说。 郝东接道:“因为没有血迹,所以就很难确定哪里是做案现场啦。” ------------ 264、小女孩的发现 田春达说:“是啊,可以说做案现场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在别的地方做的案,然后把尸体运到那里的。你们想想看,解剖的结果证明被害者的肺部附有煤粉,这就是说,孟祥宇是在临死之前吸进了煤粉。可是,发现尸体的现场附近连个煤碴儿也没有哇。” “可是,不能说肺部里面的煤粉一定就是被害时吸的吧?也有可能是在被害前几个小时、或者是前几天吸的呢。”余平说。 “啊,有道理。这就是说凶犯在别的地方做案后把尸体运来的。”孟晓春接道。 “那么,调查被害者所走的路线就越来越重要啦。”田春达思索着说。他又说:“走,我们再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 警车来到了东郊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刑警们下了车。 田春达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后说:“喂,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刑警们爬上狭窄的坡路,来到了高岗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边那象狭谷一样的长街。 “这附近没有工厂啊!”田春达一边眺望着四周一边说道。在这一带连座烟囱也没看到。只有那一排排居民的屋脊,在秋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郝东知道了组长的心思,他是在寻找有煤的地方呢。 43 刑警们继续不辞辛苦的调查。 首先,关于被害者孟祥宇的踪迹。在东郊一带查访的结果,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刑警们分析,张大嫂看见孟祥宇外出的时间是四点左右,以此可以推测出她到东郊的时间是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这段时间正是上、下班的高潮。在这种人多拥挤的情况下,谁能注意到卷在人流中的孟祥宇呢。 那么,孟祥宇从家里出发的十二日下午四点起到十三日早晨六点三十分在东郊树林里发现尸体为止这一段时间,他在什么地方了呢?偶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十三日早上六点三十分,而在这以前多长时间才将尸体放在这里的呢?假设同解剖的结果所证实的一样,做案时间为十二日晚上十点到十三日早晨一点之间的话,他活着的那六、七个小时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呢?仍然没有找到行踪线索。 如果孟祥宇在幸存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到了东郊现场附近,肯定要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所以,刑警对经过东郊现场附近的公交车进行了调查。可是,公交车的司机都说没有看到过像孟祥宇模样的男人。刑警们也走遍了市内各个出租汽车公司。调查的结果,没有从出租车司机那里找到任何线索。 被害者鼻孔和肺部粘有的煤粉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这是请一所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进行化验的,据说煤的质量非常好。 而另一方面,也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对吕天两名酒友从十二日傍晚到十三日中午的行动进行了调查。吕天和陈雄在十二日傍晚七点左右来到东郊三里堡季川家喝酒。 “什么?三里堡?” 听了这个汇报,田春达叫出声来,因为三里堡是在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往北一公里的地方。 据几个酒友说,陈雄晚上十一点说他有事,就先回去了。吕天和季川及邻居三人一直喝到早晨三点三十分左右,结果吕天和邻居都住在季川家里。 44 “陈雄晚上十一点离开季川家”,这引起了刑警的注意。因为孟祥宇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到临晨一点之间,而季川家距尸体现场又只隔一公里远。 “这一点很可疑。还是再调查一下陈雄吧!”田春达说。 陈雄,是一个方脸、中等个子的男人,三十五岁。他有些无精打采,讲起话来懒洋洋的。 他是这样回答警方的询问的:“在季川家喝了一阵酒,后来我的情人来了电话,让我晚上过去,我就说有事儿先出来了。我的情人叫艾玉婷。我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到了她的家里,晚上就住在那儿了。” 根据陈雄的供述,刑警来到了艾玉婷的家,对她进行了调查,得知情况属实。 陈雄十一点从季川家出来,三十分钟以后到达艾玉婷家,这已经很清楚了。由此看来,他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去离季川家一公里的杂树林杀害孟祥宇或运他的尸体到那。而且,他到次日早晨为止,一直同艾玉婷睡在一起,也不可能在这期间跑出来作案。 “这么说,他没有作案的时间,嫌疑也就比较小啦!”郝东说。 “是啊!”孟晓春回答。 “孟祥宇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田春达抽着香烟说道。 “组长,再调查一下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吧!”郝东说。 “好吧。”田春达点点头。 刑警们开始对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进行走访。可是直到第三天,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正在这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喜报,飞到了正在被高山拦住去路、陷入困境的重案一组身边。俗话说,老天有眼。这虽然是句老掉牙的活,可是现在的田春达组长却完全是这样认为的。 报告说:十三日早晨,东郊惠民路派出所收到了一个遗失的手提包。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小女孩上学路过惠民路附近的一个贮煤场时捡到的。手提包是皮质方型黑色的,里面装有钱包、香烟、打火机、手纸等物品。钱包里是空的,并没有发现名片。派出所的警察以为这个手提包与此案无关,就没有向刑警支队报告。这是一个刑警来到惠民路派出所调查贮煤场的情况时问出来的。 重案一组马上将手提包拿来,并把孟祥宇妻子也传来辨认手提包。 “确实是我丈夫的。”孟祥宇妻子肯定地说。 “你丈夫在惠民路那一带有什么关系人吗?” 女人摇着头:“没有哇。” 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了惠民路附近的贮煤场。一个警察带着捡到手提包的小女孩和女孩的母亲正在那里等候。 “小朋友,你是在哪儿捡到的呀?”田春达问。 ------------ 265、调查犯罪动机 小女孩用手一指说:“就在那儿。” 那个手提包原先丢在贮煤场栅栏边上。小女孩在这条路上走,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那里散有许多煤粉儿。 45 田春达和部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吊车正在往货车上装煤。 “组长,到了深夜,这些噪音就全都没有了吧!”郝东说。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哪。” 田春达在女孩拾到手提包的附近来回地走着,寻视着。一会儿,他在离遗失手提包的地点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郝东,你看!”他用手指着地面叫到。 原来,倒塌的煤堆从栅栏中溢出来铺了一地。其中有一部分好像被什么人平整过,但还可以看出凌乱的痕迹。 “案件已经发生五天了,说不定原来的现场已经给破坏了吧。”田春达说。他又来到栅栏内的仓库左侧的办公室前,敲了敲玻璃窗子。里面有三个职员正在那里闲谈,听到响声一齐转过脸来。 田春达拿出了证件给他们看,问道:“十三号的早晨,这一带有没有什么变化?比方说,有没有人搏斗过的痕迹?。” 他一问是否有人搏斗过,对方一个人马上想起了什么似地回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嗯,是那天早上吧!我们八点三十分左右上班来一看,那儿的煤炭给人搞得乱七八糟的。” 所说的“那儿”,就是田春达所指的地方。对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瞧那个样子,倒好象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调情时给弄过似的。我们这儿的王石看了,觉得心里怪恶心的,就拿扫帚把那些散得一地的煤末儿和土都给扫了。” 田春达听了,心里抱怨着:真是多此一举。但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也就没有怪罪他们。仅仅是听到了当时现场的情况这一点,也就应该有所满足了。 田春达转身向等在外边的车子走去。他发现拾到手提包的那个女孩和她的母亲还站在那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走到少女身边,抚摸着她的头问道:“噢,对了。小朋友,你拾到手提包的时候,那手提包是湿的吗?” “不是啊,没有湿呀!” 女孩仰起小脸儿,出神地望着天空,显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明确地回答。 “噢,你再好好想一想,是真的没湿吗?”田春达又问了一次。 “没有湿!我去派出所的时候,是用两只手抱着包去的呀。” 女孩这样回答,说明了正因为没有湿,所以才抱着包去派出所的。 田春达一钻进车子,就对郝东命令道:“从这里抄最近的路,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 郝东歪着头想了想,马上转动了方向盘。这时,田春达看了一下手表。 田春达一边看着车外掠闪过去的风景,一边对坐在身旁的郝东说: “这回该知道做案现场了吧!” “能肯定吗?” 其实,郝东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想探一探组长的想法,才这样反问道。组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畑中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组长把现场的煤碴、煤末儿装了一信封。 “你看,一切都由它来决定啦。” 组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车子左拐右折地跑了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又上了大道,路顿时变得平坦宽阔,车子笔直地朝前疾驰而去。 组长望了一下眼前的时速表,指针正对着五十公里的数字上下摆动着。 车子驶进了东郊杂树林。田春达组长命令把车子停在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马上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从惠民路贮煤场到这儿,花了五十六分钟。现在是白天,要是在夜里的话,出租汽车或是摩托车时速可以跑六十公里左右。嗯……,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吧!” 田春达指的是犯人在惠民路贮煤场杀死孟祥宇以后,把尸体运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 田春达和郝东从车子上下来。两人都张开双臂,贪婪地呼吸着树林里清爽的新鲜空气。 46 田春达返回重案一组后,立即命令部下进行两个调查。 一是去气象台核实一下十三日早晨东郊一带的降雨时间是从几点开始到几点为止。 二是委托某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对信封里装回来的惠民路贮煤场的煤末儿进行炭质化验。 布置完毕之后,田春达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沉思起来。一会儿,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桌子的纸上开始写起什么来。 这时,郝东走了进来。他看见组长的样子,立即停住脚步,问道:“组长在忙着吗?” “噢,没关系。进来吧!”田春达说着,可他那写字的手并没有停止。郝东坐到侧面的椅子上。 “组长,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这次作案的动机。” 郝东望着组长握着铅笔正在挥动着的手说。 “是啊,到底是什么动机呢?”田春达嘀咕着,但他仍然没有停止挥动着铅笔的手。 “是盗窃吗?恐怕没有这种可能性吧?” “嗯,我也这样想。”田春达又嘀咕:“是由于怨恨、或是情感冲突而进行报复?可我叫刑警进行了调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孟祥宇好像没有婚外情,他妻子是一个性格非常温柔、老实的女人,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不清楚的地方。所以不大可能是情杀。也没听说这夫妻俩有什么仇人。可是,这个案子又是同被害者认识的人干的,这就叫人捉摸不透了。”田春达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抬起头来。与其说他是为了阐明自己的见解,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写完了什么东西。 ------------ 266、可疑手提包 “啊,动机不清楚,只能让实际材料来理出这团乱麻罗,别无办法。来,你先看看这个。”说着,田春达将刚写好东西的纸递给了郝东。郝东两手展开纸看了起来:这是一张像一览表似的东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到: (1)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接到某人电话后,不久外出。到13日早发现其尸体的14个小时去向不明。经解剖鉴定,孟祥宇遇害为晚10时至临晨1时之间。假设惠民路贮煤场为作案现场,情况将是如下: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离家,之后约7个小时去向不明。晚上10时至1时,孟祥宇被害。此后6个小时尸体下落不明。此间,罪犯将尸体转移。13日早6时30分,于东郊杂树林发现被害者的尸体。 (2)吕天、陈雄12日晚7时30分左右来到季川家喝酒,有邻居三人可以证明。吕天、季川直到次日天明前(3时30分)一直一同饮酒,后留吕天及三个邻居在季川住宿。睡至早晨7时30分。 (3)陈雄。晚11时离开季川家。乘出租车于11时30分来到情人家,一直睡到天亮。 郝东用手指着纸上注有黑点的地方问道:“这二十分钟加了黑点,是值得怀疑的时间吧?” 田春达点头:“嗯。这二十分钟是吕天在孟祥宇被害期间之内,唯一没有第三者证明的空白时间。” 郝东说:“可是,作案现场是在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明摆着的事。被害者好像在临死之前鼻孔和肺部吸进的煤粉,大概和这个贮煤场的炭质是相同的。试验的结果不久就会知道。这样一来,即使有二十分钟的空白时间,吕天要从季川家赶到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呀。我们乘警车从惠民路贮煤场到季川家附近还用了五十六分钟呢。就算再快一点儿,恐怕也得需要四十分钟吧!往返就得八十分钟,而且,还要加上作案的时间呢。这二十分钟的空白,恐怕是起不到什么能够破案的作用吧。” 47 田春达命令的两个调查,结果都回来了。 第一,是来自某大学的报告。化验结果证明,田春达从现场收集的煤粉和被害者吸的煤粉是同一炭质。 “孟祥宇被害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这下子该肯定了吧!”郝东说。 可是,田春达组长却是闷闷不乐。 郝东是理解他的心情的。如果说做案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那么,吕天和陈志明也就都不具备做案时间。 第二,是来自气象台的答复。十三日佛晓之前惠民路一带的降雨时间大约在三点至四点五十分之间。 “对!问题就在这里,郝东。” 田春达说着,将降雨时间表递给郝东看。 “这就是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郝东听了组长的话,不禁奇怪地追问了一句。 田春达说道:“那个拾到皮包的小女孩不是说皮包没有湿吗,收到女孩送来手提包的警察也说没有湿。这不就怪了吗?小女孩是八点左右拾到的,所以毫无疑问,手提包应该而且也必须是被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雨淋湿的。可是,手提包却一点儿也没有湿,这是什么原因呢?” “对啦,手提包是孟祥宇被害时丢的,照理说是应当被三点左右下起来的雨给淋湿啊!” “那,为什么没有淋湿呢?” “这就是说,是在雨停了以后,也就是五点钟以后,手提包才丢在现场的。” “对,正是这样。客观的逻辑只能是这样。” “可是,组长,死者是从前半夜十点到零点之间被害的,而手提包却是五点以后掉在现场的,这也不符合逻辑呀。” “对,我刚才说的不合情理就在于此。可是,客观事实是难以推翻的,只能说我们的推理在什么地方有错误。” 究竟哪里错了呢? 所有这些都是事实,既杂乱无章,又各自独立,互不关注。简直象一组失调的齿轮,鹾龌不合,无法运转。 “可是,这些线索虽然互不关连,但又不像有假。特别是手提包,五点以后丢在现场、这件事儿倒有些出人意料,可正是这一点却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 48 当天傍晚,郝东又被叫到组长的房间。 田春达组长似乎格外高兴,一见到郝东进来就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 “郝东,那个手提包确实是突破口呀!我又翻看了一下前面的询问笔录,有新的发现。” “噢?你快说说。” “啊,来,你看看这儿。” 组长指着陈雄的询问笔录的一段,上面写到: 13日早5时多,孟祥天说与艾玉婷吵架不合离开了艾家。” “啊!原来如此。” 手提包被丢在现场,正是五点钟停雨以后。 “这两个齿轮总算用‘五点’这个时间给合上牙了。”田春达兴奋地说道: “从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就是坐公交车也不过二十分钟吧。五点离开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现场也就是五点三十分左右。” “你是说,孟祥宇的手提包是陈雄放在那儿的吗?” “是的。赶快派人去问问艾玉婷,陈雄在去艾家时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被派往艾家的刑警很快就回来报告:“艾玉婷说那天晚上陈雄来幽会的时候,带着一个像包着大饭盒一样的报纸包。艾玉婷问过他那是什么,陈雄没有理睬她。艾玉婷也不好再问。” 听了刑警的报告,田春达很高兴,神色顿时变得明朗起来。然而,他又有些火气,不禁懊悔地唠叨起来了:“最初去查访艾玉婷的那个刑警要是早点儿问出这事就好了。看来他是忘了询问陈雄当时带没带什么东西这个重要的问题啦。” ------------ 267、真相大白 随即,田春达又命令郝东道: “你马上把陈雄给我叫来,问问报纸里包的什么。” 陈雄被刑警叫来了。然而,不管田春达怎么质问,他矢口否认。 “我没带那样的东西,是艾玉婷记错了。” 仅仅为了这么个小事儿就把他叫来,他似乎很不满意,气得他鼓着腮帮子,大声叫道。 “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吧!那里面包的是被害者孟祥宇的手提包!” 田春达的申斥虽然很严厉,可陈雄只是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冲着田春达说道:“别开玩笑了吧!我怎么能拿他的手提包?你是说我在什么地方抢来的吗?” 他反而转守为攻,并不直接回答问题,田春达继续追问道:“你早上五点多离开艾玉婷家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去了惠民路贮煤场吧?你把手提包放在惠民路贮煤场以后就若无其事地走了,是不是?” “岂有此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陈雄说着把脸转向一边。他脸色发白,暗淡的眼睛更加变得无光无彩。然而,却没能掩饰住他心里动摇的表情。田春达一直盯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陈雄咬死不松口,就说他根本不知道手提包的事。田春达暂时中止了讯问。 “组长,肯定是陈雄把手提包丢在惠民路贮煤场的啊!别看他装做不知道的样子,没错儿,肯定是他。”郝东对田春达说。 “嗯。”田春达点了点头。他又说:“为了保险起见,先把他作为盗窃嫌疑犯拘留起来。” “可是,陈雄是在什么地方得到孟祥宇的手提包的呢?不搞清楚的话,在抓不到证据之前还得释放他呀!还有,陈雄为什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贮煤场现场去呢?” “可能是犯人出于要隐蔽作案现场的心理,才在A地做案后将尸体转移到B地的吧!” “那么,为什么后来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现场去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田春达这时突然想起把煤粉装在信封里拿去化验的情景。不由脱口说道:“对呀!用信封不是也可以带煤粉吗?” “组长是说罪犯采取了用信封带煤粉的做法。就是说,罪犯把惠民路贮煤场的煤粉装在信封里,带到季川家,然后,在杀害孟祥宇之前,让他吸进大量的煤粉。被绑着的被害者只能眼睁睁地同空气一道儿,把煤粉吸进肺里。这么说,惠民路贮煤场是伪装好了的假现场了?”郝东看着组长说道。 田春达点点头:“是的,罪犯考虑得很周到。他们知道咱们一定要解剖被害者的尸体进行检验的,当发现肺部粘有煤粉,就一定会认为是被害者自己吸的,不会有人认为是旁人从中作弊。所以,只要发现有和尸体中的煤粉是同一炭质的地方,那里就肯定会被认为是做案现场。” “那么,为什么要把手提包放到贮煤场去呢?” “那是为了让人捡去,交给警察。也就是说,罪犯想通过这个手提包告诉警察:‘这里就是现场’。不然的话,往被害者的嘴里煽了半天煤粉,而不让人知道有这种煤的地方,那不就白费劲了吗?” “嗯,他们的目的是想制造没有做案时间的证据。” “对。罪犯是想说明在短促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往返于季川家和惠民路贮煤场的。无论开多快速度的车,往返一趟也需要一小时二、三十分。所以,吕天没有旁证的这二十分钟外出,是不能被列入怀疑的范围之内的。” “这么说他们是把孟祥宇带到季川家里去了?” “正是。季川家附近的房屋比较分散,即使发出大点儿的声音也不会被外人听见。而孟祥宇呢,他同吕天于晚上七点钟左右来到季川家以后,肯定被绑起来了,又被逼迫吸进煤粉,随后被掐死,尸体放在屋外的仓房里。之后季川去请邻居来自己家吃饭,以让邻居给他们作不在现场证明。” “嗯,应该是这样。”郝东想了想后,点头说道。 田春达接道:“陈雄要把手提包放到惠民路贮煤场去,所以,他十一点离开了季川家。在半夜时分,吕天借口去买香烟,出去了二十分钟。实际上他是用自己开来的车把孟祥宇的尸体运到了杂树林。之后他返回季川家,同季川及其邻居几个人一直喝酒到拂晓前三点三十分。早上七点多,当邻居的婆娘们来找睡在季川家的丈夫时,吕天不慌不忙地走出来,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和他们一样一直睡到现在的样子。” “这家伙真够狡猾啦。”郝东不禁惊叹道。 “我们现在马上去搜查季川的家!我想他们已经做过清扫,消除痕迹了吧。不过,如果在哪个角落里留下一、二个小煤碴儿,那可就是有力的证据了。” 田春达帶领刑警搜查了季川的家。田春达认为孟祥宇很可能是在厨房里被强迫吸进了煤粉,他拿着放大镜在厨房仔细搜索,果然在墙角发现了几粒细微的煤粉。还在墙壁上发现了半枚没有清除干净的指纹。 经过过化验分析,在季川家发现的煤粉与孟祥宇吸入的煤粉成分完全一致。而在季川家仓库墙壁上发现的半枚指纹,经对比证明是孟祥宇的。 刑警传讯了季川。在田春达的追问下,他不得不完全招供。他的招供证明了田春达组长关于案件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 关于作案动机,季川说他和陈雄是受吕天指使。吕天是他们的老板,又每人给了六万块钱,他们就听命了。 刑警逮捕了吕天,他在追问下不得不招供了杀害孟祥宇的真实动机。由此曲丽丽的失踪也真相大白了。 (完) ------------ 268、相会旧相识 洪立敏是洪兴的又一个孙女。在洪立敏幼小时,父亲就去世,由于父亲留下巨额的财产,再加上母亲很溺爱,让她一点也不会提防别人,即使两年前,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也没有影响她这种性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现在她已知道提防别人,虽然脸上的清纯没有消失掉,可是,内心里的清纯已消失不少了。 内心的疙瘩是因为丈夫的出轨行为产生出来的。 洪立敏三年前跟田岛结婚,当时的田岛是新进画家,备受画界瞩目,是画坛的新星。虽然那时田岛没有钱,不过,他年轻,又前途无量。 “我无法给你什么东西。”田岛向她求爱时这么说道。“跟你结婚是我的一大梦想,因为我很喜欢你,我的梦中都是你的倩影。” 虽然田岛不擅长谈情说爱,说有情调的话,也像在宣誓一样,可是,洪立敏认为这是诚挚的表现,这种人值得信赖,当时洪立敏也是文艺少女,写些感伤的抒情诗,“天才画家”对她很具有魅力。 那时母亲还健在,虽然反对她跟贫穷画家结婚,可是,最后还是同意,不只是同意,后来还夸赞田岛的人品,可能是放心的关系,一年后,母亲死时,死得很安祥。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美满,因为田岛全心爱着她,田岛的任性性格、孩子气,就连性急的脾气,在洪立敏的眼中,都是天才画家的表现。 结婚一年后,画商开始购买田岛的画,不但使田岛在画坛奠定名声,收入也急遽增加,可是,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减退,至少洪立敏这么相信。 两人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小孩,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不只是洪立敏本人认为幸福,周围的人也认为他俩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随着田岛的名声高涨,洪立敏也成为媒体报导的对象,那时她给丈夫打一百分。 她打心底百分之百相信田岛,一心一意关爱着田岛。 洪立敏跟高中时代的朋友见面时,一听到丈夫不可信赖啦、离婚啦……这类话题时,就感到很不可思议,认为这是遥远世界的事情,确信自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爱”很甜美,但也很容易破灭,可是,洪立敏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洪立敏对丈夫的爱与信赖,一直维持到三年后,突然崩溃下来。 她在偶然间得知了丈夫有外遇,这使她倍受打击,爱有多深,失望和痛苦就有多大。 她想到去找关林述说心中的愤懑和痛苦。关林是她和大学同学,曾经追求过她,虽然没有成功,但他们仍是好朋友。 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关林,看起来好像有改变,又好像没有改变,他的脸上依然如同过去一样,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整体给洪立敏的印象是变得很成熟、很稳重。 “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我好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变化,不只是街景,连你也——”关林看着洪立敏说。 “不,我变了。”洪立敏叹口气说。 “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看起来很幸福——” “……” “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话?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是。”洪立敏摇着头。 “如果不是,我就放心了。”关林非常客气的说道。“去喝杯咖啡好吗?” “好。” “哪里比较好?” “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安静的——” “我懂了。” 关林停下来,环视着附近的夜景。 “这附近有一家咖啡馆,我在念书时常去。” “好,就去那家咖啡馆。” “田岛也曾跟我一起去。对啦!田岛最近怎样?” “很好。”洪立敏以生硬的口气回答道。 关林好像没有注意到洪立敏有点不对劲,笑着说道:“是吗?” 他俩弯进小巷,进入一家名叫“林中屋”的咖啡馆,玻璃门贴了一张用金箔纸剪成的林中小屋的图片。 这里好像是艺术家休息的场所,因为当他俩在里面坐下来时,四周已坐满蓄长发、戴金边眼镜的男子和身穿时髦衣服的年轻女郞。 或许三年前,丈夫田岛和关林也跟这些年轻男女一样,来这家咖啡馆谈论将来。 洪立敏和关林各叫一杯热咖啡后,关林向洪立敏问道:“可以抽烟吗?”洪立敏同意后,关林才拿出香烟。 “这里不是顶安静。”关林诚惶诚恐的说道。“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的谈话不会被别人听到。” “是的。” 洪立敏一面点着头,一面环视着四周,看到柱子上挂了一幅画。 是一幅小小的画,洪立敏一看到那幅画,不禁脸色大变,因为那幅色彩艳丽的光屁股的女人图画,正是她先生的作品。 而那个面带微笑的光屁股的女人,正是桑原。丈夫的情人。 “走吧!”洪立敏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走到外面,关林大为吃惊地问道。 关林脸上的表情不是生气,而是惊讶。 “对不起……”洪立敏小声说道,对于刚才失态的行为感到很不好意思。由于她无法忍受在桑原的画像前跟关林谈话,才会那么失态,这是她的洁癖,也可以说是她的弱点。 “里面有熟人吗?”关林问道。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关林,大概很难想象她何以会那么失态吧! 洪立敏默然走了几步路后,突然停下来,说道:“带我去可以喝酒的地方,好吗?” 关林睁大了眼睛问道:“喝酒?洪立敏小姐要喝酒?” “不行吗?” “不是不行……” “那就带我去。” “你不怕田岛生气吗?” “不要提他……”洪立敏很生气的说道。 关林好像从她的表情察觉到什么事情。 “走吧!”关林在前面带路。 关林把洪立敏带到附近小巷内的一家小酒吧,店内只有两、三个客人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脚椅上喝酒,很安静,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 “你想喝什么酒?”关林和洪立敏面对面坐下来后,向洪立敏问道。 ------------ 269、倾诉肚中苦水 这是洪立敏第一次来酒吧,不知道点什么酒好,虽然她在家曾跟丈夫喝酒,可是,也只是喝一点点的啤酒而已。 关林帮洪立敏点了一瓶香槟酒。 这酒虽然酒精成分不多,可是,两、三杯下肚后,洪立敏觉得她的脸火辣辣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关林问道。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是不是你跟田岛发生了事情?” “是的。”洪立敏点着头,一则因为喝酒的关系,使她可以轻易开口说话,二则是在“林中屋”咖啡馆看到桑原的画像,让她起了反弹作用。 洪立敏把收到揭发匿名信、丈夫跟桑原暧昧关系等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她在谈话时,有好几次气得咬牙切齿。 关林默然倾听着,当他听完,脸上出现黯然的表情。 “我不相信……”关林断然说道。“田岛会做出那种事情……” “可是,这是事实。”洪立敏很坚决的说道。 洪立敏想起她在旅馆前面看到丈夫和桑原,不禁让她感到心情沉重。 “可是……”关林一脸迷惑的表情说道。“一定是女的勾引田岛,因为田岛生性懦弱,很容易被女人勾引。” 或许真如关林所说的也说不定,洪立敏也那么想。 表面上田岛很坚强,其实那是他装出来的,他是个生性懦弱的人。 因此,很有可能是桑原勾引田岛,但就算是桑原勾引他,也不能加以原谅。因为由这可以看出田岛对妻子的爱情已褪色了。 “你叫我原谅他?” “我并没有那么说,这要你自己作决定。”关林连忙说道。“我不想替田岛向你求情。” “我可以原谅他吗?” “我想可以,因为田岛一定会很后悔。” “是吗?” 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田岛会因为自己做错事感到后悔吗?如果不让妻子洪立敏知道,他不是可以很高兴的跟桑原在一起吗? “田岛知不知道你已发现这件事情?” “我想他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跟他谈过。”洪立敏板着脸说道。 关林好像很心痛的看着洪立敏的脸说道:“如果田岛向你认错,求你原谅,你会不会原谅他?” “我不知道。”洪立敏很老实的回答道。因为她在旅馆前看到的那一幕给她打击很大,那种屈辱感至今还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内心里。 “目前我已不相信田岛的爱情。” “这我了解。”关林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认为是那个女人勾引田岛,不用说,田岛也要负一半责任,可是,他一定很后悔,因为他很清楚失去你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关林说他要跟田岛见面,以便暗中观察他的心情。 “纵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昔日的朋友聊聊。我想等我查出田岛的真实心意后,你再作决定要不要原谅他好了。” 洪立敏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跟关林说真心话,可是,让关林跟田岛见面,也不是一件坏事,洪立敏说她也那么希望后,又说道: “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洪立敏说罢,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很久没有跟关林兄见面了,我想知道你的近况。”洪立敏说。 “我的近况?”关林有点腼腆地微笑着。洪立敏发现从前的清纯又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洪立敏也微笑着。 “你现在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都是一些平凡的事情,虽然说是经营旅馆,也只不过是听父母亲的差遣而已。”关林微笑着说。 “结婚了吗?应该已结婚了吧?” “不,还没有。”关林苦笑着搔着头。“因为找不到理想的对象。” “怎么会……” 洪立敏很想说“怎么会找不到理想的对象”,但又把这句话咽下去。 因为她想这个人多半是为了我才直到今天还没有结婚吧?这种推测让她觉得有一股甜蜜的伤感。 洪立敏觉得有很深的醉意。 “要不要跳舞?”关林突然这么问道。他的脸上也稍微出现醉意。 洪立敏环视着四周,狭小的舞池有两对男女在跳舞,舞曲是普鲁斯。 关林拉着洪立敏的手站起来,起先还有点距离,但随着舞曲的进行,逐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洪立敏靠着关林的胸膛回忆几年前的事情,跟田岛婚前,她曾跟关林跳过几次舞,那时只有喜悦,因为那时不知道这就是谈恋爱,所以不知道谈恋爱的痛苦。 那时有年轻朋友夸赞她的美丽。田岛和关林也都拿她做模特儿,猛画“某子的画像”。慈祥的母亲也还活着。 洪立敏闭着眼睛跳舞,或许她想藉甜蜜的回忆逃避现实的痛苦,这也是她性格软弱的一面,她很清楚眼睛一张开来,就得面对现实,现在她只想忘掉丈夫和桑原。 “关林兄,你何以突然回去东阳?”洪立敏张开眼睛仰望着关林问道。“三年前?” “那时……”关林眼望着远方说道。“老实说,我很喜欢你,说我爱你也可以,那时我看过你的日记,在你家看到的。我去你家拜访,你不在家,令堂叫我等你回来,我就在你的房间等你。就在我等你的时候,我偷看了你的日记,你在日记中说,你把我当成大哥看,这给我打击很大。” 关林微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那时田岛也深爱着你,田岛的名声也如日中天,心想田岛比我更适合你,我才悄然离开南光。” “我把你当成大哥……”洪立敏轻轻地这么喃喃自语着。 “关林兄,那是因为我们太过于亲近的关系,如果那时……” 如果那时关林也向我求婚,我会选择谁呢?大概会选择田岛吧?洪立敏这么想。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关林笑着说道,可是,笑得很勉强。 “由于你已经跟田岛结婚,我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这已是过去的事情…… 洪立敏默然注视着关林的脸,关林说这已是过去的事情。是的,这的确是三年前的事情。 ------------ 270、情感的波澜 可是,过去的事情好像又恢复过来。 “立敏,你现在还写日记吗?”关林问道。 洪立敏“哦”了一声后,说道:“偶尔……” 舞曲一结束,他们两个人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甜美的回忆一结束,洪立敏又回到现实世界。 洪立敏用出租车,送关林回旅馆后才回家。回到家已十一点,还有一点醉意,内心里也残留一丝丝的兴奋。 瞒着丈夫跟关林见面,让她感到很兴奋,虽然只是交谈而已,可是,她不否认在追忆中享受精神上不贞洁的乐趣。 田岛还没有睡觉,一看到洪立敏回来,说道:“怎么这么晚回来,我有点担心。” 如果不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她一定会相信这是爱情的表现,可是,现在她不那么认为。 她曾听人说,丈夫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温和,一定大有问题。一定是因为跟桑原有染,田岛才表现得那么温和。洪立敏这么想。 丈夫打算隐瞒他跟桑原的关系,在洪立敏看来,那是很滑稽的事情,因为她已完全知道这件事情。 洪立敏一沉默下来,田岛又说道:“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因为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疲倦……” “我一点也不疲倦。” “可是……” “我只是有点醉而已。” “你喝酒?”田岛的脸上出现惊讶和迷惑的表情。 “不行吗?” “不是不行……”田岛苦笑着。 丈夫不会生气,洪立敏这么想,丈夫的卑屈态度,更让洪立敏横下心来。 “偶尔喝酒也不错。”田岛很宽大的说道:“不过,不要伤了身体。” 对于丈夫的宽宏大量,应该衷心致谢才对,可是,现在洪立敏一句感谢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认为丈夫的宽宏大量,是在掩饰他跟桑原的不正常关系。 “我想睡了。”洪立敏看着客厅的时钟说道。 一进入自己的房间就把房门关起来。她是在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后,便跟丈夫分房睡觉。 田岛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她把房门关起来,又把话咽回去。 洪立敏打开放在床边茶几上的日记本。跟田岛结婚后,由于生活忙碌,中断一段时间没有写日记,直到最近才又开始写。 写日记的习惯是在文学少女时代养成的。洪立敏拿起笔。 十一月四日。 久别后跟他见面,沉浸在回忆中。 洪立敏一面回想关林那张温和的脸,一面振笔疾书着。 他果然深爱着我,所以三年前才会突然从我的面前消失掉。当我知道这件事后,内心充满甜蜜的感伤,在那一瞬间,我不再觉得我是被丈夫背弃的可怜女人,而是被异性深爱的漂亮女人—— 就在她振笔疾书时,听到丈夫关门的声音,上床睡觉的丈夫到底在想什么呢? 洪立敏停止写日记,丈夫还深爱着我吗?或者他的心已被桑原攫走了呢? 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墙壁。 第二天,关林依约前来拜访。不知道洪立敏已跟关林见过面的田岛,很高兴地向洪立敏说道:“我们家来了一位稀客。”对于丈夫这种欢愉态度,洪立敏觉得很滑稽。 关林有如在演戏般向洪立敏打招呼道:“好久没有见面了。”虽然他俩的表演不算高明,可是,并没有被田岛看出破绽。 “欢迎大驾光临。”田岛拍着关林的肩膀说道。“你是几点到达的?” 田岛这么一问,洪立敏忍不住看着关林的脸,关林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回答道:“今天早上抵达。” 洪立敏很放心地前往厨房,在沏红茶时,可以听到他俩在客厅的谈话声。洪立敏很自然的侧耳倾听着。 “你已不再作画了吗?”丈夫问道。 “是的。”关林的回答很简短。 “很可惜。” “我不觉得可惜,因为我没有作画的才能,还是尽早死心的好。” “不,你有才能,要不要再试一次看看?” “算了。”关林回答得很干脆。 洪立敏回到客厅。 “洪立敏一点也没有变。”关林说道。这种台词不算好,因为不大自然。 “关林兄也是。”洪立敏也连忙这么说道。 洪立敏借故离开客厅,以便让关林刺探丈夫的心意。 洪立敏穿着凉鞋前往附近的寿司店购买寿司,老板诚惶诚恐的说道:“你只要打电话就可以。”洪立敏不由得苦笑起来。 洪立敏消磨一段时间后才回去,一进入客厅,关林向她微笑着。 那是他已刺探出丈夫心意的信号。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洪立敏瞒着丈夫出门。 关林投宿南光旅馆,洪立敏来这家旅馆拜访关林,关林把她带进房间后,说他刚刚打电话给东阳家里。 “我跟家人说,我在南光有点事,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对不起,为了我的事情……” “你不要那么说,本来我就打算多待几天,三年没有来南光,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你跟我先生……” “你不在时,我跟田岛谈过了,我问他有没有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他说有一个女人缠着他,让他感到很苦恼,根据他的说法,好像是那个女人勾引他,不是他有意拈花惹草。” “那不是理由。” “是的。我也那么说,田岛说他很后悔。” “若是那样,为什么他要瞒着我呢?难道他想继续跟桑原维持不正常关系吗?” “不是。” “如果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田岛深爱着你。” “爱我才偷偷搞女人?” “不是,他说因为深爱着你,怕跟你说会失去你,所以才不敢吿诉你。” “我实在搞不懂。” “田岛已认错,求你原谅,你原不原谅他?” “关林兄,我可以原谅他吗?” “我是局外人,没有资格替你回答,不过……”关林深思熟虑的说道。“我想田岛都已认错,你是可以原谅他,他也一再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夫妻间的感情,由于他是艺术家,个性很懦弱,很容易被女人利用,田岛说他打算拿一笔钱给那个女人,以便跟那个女人分手,所以……” “我先生真的后悔吗?” “他是那么说,看他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 271、撞上婚外恋 洪立敏默然沉思着。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丈夫吗?如果个性懦弱是犯错的原因,难保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 “请你相信田岛。”关林说道。 “如果能够的话,我是想相信他。” 洪立敏低声说道。她也不希望三年的恩爱生活会有悲惨的结局。 可是,丈夫跟桑原发生不正常关系,不会影响丈夫的爱情吗?洪立敏这么想。口头道歉实在很简单,原谅他也很容易,可是,爱情一旦褪色,一时的和解又有什么作用? 不能轻易的妥协。洪立敏向自己这么说道。 从旅馆回家的路上,洪立敏一再玩味着关林所说的话,关林说请原谅你丈夫吧!由于他是丈夫的朋友,所以才那么说吧? 洪立敏也想原谅丈夫,因为三年的婚姻生活并不是一无可取,可是,洪立敏不敢相信真能原谅他,或许等到在那家旅馆前面看到的那一幕惨痛的记忆消失后,才能真的和解也说不定,而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行。 洪立敏来到家门口停下来。 关林说丈夫不但坦承自己的过错,并且说他很后悔,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今天会向她坦承他跟桑原的关系,并求她原谅也说不定,由于丈夫不善于说话,大概会结结巴巴吧!届时她要采取什么态度呢?无视于他,或是默默倾听他的忏悔呢? 洪立敏一面这么想,一面打开玄关的门,就在那个时候,一阵年轻女人的大笑声钻进洪立敏的耳朶内。 洪立敏当场僵立住,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那是桑原的笑声,和解的幻影打从洪立敏的内心里消失掉。 洪立敏一脸不高兴的板着脸孔爬上玄关。 桑原的笑声不断的钻进耳内,他俩好像在画室,桑原多半在当丈夫作画的模特儿,洪立敏想起桑原坚挺的双乳和迷惑男人的魔鬼身材。洪立敏感到很恶心。 丈夫向关林坦承跟桑原有染,或许是真的,可是,丈夫说他很后悔,一定是假的,因为如果真的后悔,不是会辞掉桑原,不再用她当模特儿吗? 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丈夫是打算继续跟桑原维持不正常关系。洪立敏这么想。或许丈夫一面害怕被妻子知道,一面又迷恋桑原美色,舍不得跟她断绝关系也说不定,但不管怎么样,洪立敏已无法原谅丈夫的行为,如果丈夫不是太自私,就是根本不把妻子放在眼里,这种人会后悔吗? 丈夫向关林坦承过错,一定是想博得妻子的同情与原谅,因为他知道关林一定会把他所说的话转吿洪立敏。 进入客厅的洪立敏再也没有心情待在可以听到桑原笑声的地方。 就在她正想踅回玄关时,房门打开来,田岛出现,他以一副惊讶的表情注视着洪立敏。 “回来了吗?”田岛的讲话声非常含糊,好像很狼狈的样子。 洪立敏默然看着丈夫,眼神很自然变得很凌厉。 “桑原小姐刚来……” “我知道,因为我已听到她的笑声。”洪立敏冷冷的说道。“除了桑原,再也没有人会有那种笑声。” “是的。正如你所说的。”田岛随声附和着。 洪立敏默然转过身,丈夫连忙在她的背后说道:“立敏,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这里说话不方便,能不能上二楼?” “改天再谈吧!今天我没有心情跟你谈。” “可是……” “我要出去。” “出去?去哪里?” “去呼吸新鲜的空气。”洪立敏冷嘲热讽的说罢,走出客厅。 田岛大声叫唤着,可是,洪立敏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洪立敏再度去南光旅馆找关林,关林一脸惊讶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林把洪立敏带进房间后问道。洪立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这么问道:“有没有酒?” “这里没有。到底怎么啦?” “我想喝酒,请带我到上次去的那家酒吧。”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可是,为什么……” “我不想谈这个。” “我懂了。”关林若有所悟的说道。“那么,我们走吧!” 他俩走出旅馆。这天的风很冷,大街一片昏暗,青白色的月亮已爬上还微明的天空。朝着繁华霓虹灯世界走过去的关林,突然停下来回头看。 “怎么啦?”洪立敏也跟着停下来问道。 “我刚才看到田岛,恐怕他也看到我。” “你看到我丈夫?”洪立敏连忙躱到阴暗的地方环视着四周,并没有看到丈夫。 “一定是我看错人了,因为那个人如果是田岛,一定会呼叫我。” “是吗?” “一定是……”关林感到有点狼狈。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我先生在我的后面跟踪我也说不定。” “是吗?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呢?” “一定是他心里有鬼,怕我也跟他一样红杏出墙吧?” “田岛不是那种人。” “不……”洪立敏很激动的说道。“我先生是个很任性、嫉妒心很强的人,像跟踪这种卑鄙的事情,他是干得出来。” 洪立敏好像一吐为快的说道。 疑心病可以说是无底深渊,一旦起疑心,不由得对丈夫的所有事情都看不顺眼,成为怀疑的对象,以前她认为丈夫的任性是艺术家的气质,嫉妒是爱情的表现,如今一起疑心,这些全都变成缺点。 洪立敏想起安德烈·基德的《女子学校罗贝尔》,这是一部讽刺小说,分成上下篇,上篇是描写女人看丈夫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下篇则忠实变成疑心,温柔变成不讲理,有爱情时,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爱情褪色时,以前认为是优点的全部变成无可救药的缺点。 现在洪立敏的心情跟这部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心目中的偶像已完全破坏殆尽。 “真是伤脑筋。”关林一脸困惑的表情说道。“你还是不要往坏的方面想比较好,田岛喜爱的人是你,请你相信他对你的爱,不然的话,田岛就太可怜了。” ------------ 272、再次吐苦水 “我很想相信他,可是,他尽做些教人生气的事情,教我如何信赖他。” “田岛到底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那么生气?” “我回到家时,发现桑原在我的家里。” “桑原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女人吧?一定是那个女人不请自来,田岛正要把她赶回去时,你刚好回到家,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是的。” 洪立敏态度坚决的说。以她亲耳听到的甜美笑声,绝不是被驱逐时的笑声,而是她坐在画室椅子上,或躺在长椅上展露丰满乳房的笑声。 “无论如何,我无法相信我先生。”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关林。 酒好苦。洪立敏感到有点醉,以朦胧的眼神注视着关林。 “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要相信田岛。” 关林重复说着这句话,刚才他已说过好几次这句话,洪立敏觉得它宛然在说:“我是田岛的朋友。” “你务必要原谅他,为了一个无聊的女人,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家庭,实在太不值得,也太儍了,不是吗?” “原因或许是出在那个无聊的女人也说不定,可是,我已经不相信我先生的爱情是说真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为了那个无聊的女人,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家庭,正中那个女人的心意,所以——” “因此,你要我忍耐下来吗?” “话也不能那么说,因为田岛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再去跟他见一次面,劝他一定要跟那个女人分手,我也希望你宽容他,他是个老实人,坏就坏在他个性懦弱,很容易被引诱,因此,把一切罪过归在他的身上,不但不公平,也太可怜了。” 关林重复说着这段话,或许他也喝醉酒了,他在墙壁上划亮火柴想点燃香烟,可是,一次也没有点燃,徒然浪费好几根火柴。 “无论如何……”关林反复说道。“请你原谅田岛,他是老实人。” “不要再说啦!”洪立敏这么一说,关林显得有点吃惊的样子。 “是吗?可是——” “来吧!我们来跳舞。” 洪立敏牵着关林的手站起来,她是想象前天一样,逃避感伤才喝酒,不用说,她当然知道喝酒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她想忘掉丈夫,不,不只是丈夫,连桑原也想忘掉。 关林的手臂紧紧搂住洪立敏的身体,洪立敏闭着眼睛陶醉在美妙的旋律中。 三年的岁月在洪立敏的脑海中消失掉,她在幻想中,从现实逃避到三年前,那时她认为爱情跟幸福连结在一起。 那时她认为红杏出墙和疑心,只是小说和电影的情节而已,如果能够的话,她希望能回到那时候,以便能跟关林在一起。 逃避现实和感伤是洪立敏从小养成的习惯,就算目前已二十七岁,还是没有改变这种性格,由此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她是个意志力很薄弱的人。 写日记的习惯,对她来说,不是反省,而是一种自慰的行为。 洪立敏紧闭着眼睛,因为她知道一旦张开眼睛,恐怖的现实世界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关林分手回家,必须跟丈夫见面。 “好恐怖……”洪立敏被关林搂在怀中,好像喃喃自语般小声说道。 那晚十一点多,洪立敏回到家,她一面希望丈夫已经上床睡觉,一面进入玄关,因为她讨厌见到丈夫的脸。 很遗憾的是,田岛非但没有先睡觉,而且还在等她。 “我有一些事情非跟你讲清楚不可。” 田岛以坚定的口气说道。洪立敏的表情也变得很僵硬,残存的醉意顿时清醒过来,看来今晚逃不掉面对面谈判的命运。 “好歹请你坐下来。”田岛以干涩的声音说道。 洪立敏默然的在沙发上坐下来,警戒心很自然的涌上心头。“不要被骗”,她向自己这么叮咛着,因为她已看出丈夫要替自己的所作所为提出辩解。 “那个……”田岛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好像很心慌的搓着两手。“我求你原谅我……” “……” “不用说,我是深爱着你,比结婚时还深爱着你,这次可以说是中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事?”洪立敏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田岛。 田岛轻轻咳了一下后,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洪立敏的脸。 “你真的不知道?”田岛再度这么说道。“事实上,是桑原小姐的事情……” “桑原小姐怎么了?” “那是……一个月前,她开始勾引我,我因为克制不住,才被她勾引上,做出后悔不已的事情,我要你明白的是,我是深爱着你……”田岛满脸羞红的说道。 丈夫显得很心慌,洪立敏却很冷静,丈夫心慌意乱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 “你是指你跟桑原去旅馆幽会那件事吗?” “你是如何知道那件事情的?” 田岛的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脸色也起了变化,扭曲的脸看起来宛如在恶作剧的幼儿。 丈夫是有点孩子气,可是,不能因此原谅他。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田岛一脸苍白的说道。“我看起来很滑稽吧?我怕你知道会生气,所以感到心惊胆战。” “我看不出你心惊胆战,今天桑原不是跟你在画室内谈得很开心吗?” “那是桑原不请自来,不是我叫她来……” “她是你的模特儿,她任意来找你,难道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不,我不是在逃避责任,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那只是一时的误会而已,当然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错都错了,我想多说也无法改变事实,可是,我不希望因为这次的错而失去你,如果失去你……” “如果你对我的爱没有变,就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你那么说,我是无话可说,连我也不知道何以会发生那种事情,我想我一定是中邪了。” “因此,你要我忘记……” “如果能够的话,我是希望你能忘记。” “你说得蛮轻松的嘛!” “你会那么生气,是很自然的事情,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是,我不想……” “不想失去我?” ------------ 273、希望不要发生可怕事情 “是的,我不想失去你。” “我会加以考虑。” “你真的会加以考虑吗?” “是的,我会加以考虑。” 洪立敏以比较温和的口气说罢,打从沙发上站起来。田岛的脸上浮出胆怯的神情,噘着嘴巴说道:“你不会抛弃我吧?” “抛弃你?”洪立敏苦笑着说道。“我只是说考虑而已,为什么你会那么想呢?” “因为我猜想你有男朋友。” “……”洪立敏不但大吃一惊的睁大眼睛,也让她想起关林所说的话。 关林说他好像看到丈夫在后面跟踪她,那时丈夫大概真的在后面跟踪她吧? 或许丈夫跟踪洪立敏,看到她跟关林进入酒吧,才怀疑她有不轨的行为吧? 丈夫是个任性、嫉妒心非常强的人,这种推测或许是对的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洪立敏把田岛所说的这句话丢在脑后走出客厅,爬上二楼。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时四十分,洪立敏上床后,由于脑海中翻滚着各种事情,所以难以入眠。 有些事情非详加考虑不可,可是,洪立敏不知道该考虑哪些事情才好。 既然睡不着觉,洪立敏干脆起床,扭亮床头灯,打开日记本。洪立敏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起来。 爱 背离 不安 桑原 洪立敏看着她所写的这几个字。丈夫背弃我,拥抱别的漂亮女人。 丈夫要求她原谅他,可是,光凭这几句话,实在无法那么容易原谅他,她可以为了面子跟他和解,可是,内心的创伤却无法愈合,随便妥协反而增加内心的憎恨而已。 我不知道! 洪立敏在日记上这么写着,虽然她不懂,可是,非做出结论不可。 丈夫真的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责任吗?真心求我原谅吗?或是嘴巴说说而已呢?如果只是嘴巴说说,绝对不能原谅他;还有关的事情,丈夫好像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和关,如果真是那样…… 洪立敏写到这里,放下笔沉思着。 到底我对关林是怎样的想法呢?洪立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只是把他找来,做为谈话的对象而已。”洪立敏对自己这么说道,可是,她不敢相信。 她拥着关林跳舞时,只是把他当成谈话的对象吗?洪立敏没有勇气回答“是”。 当她听到三年前,关林因为爱她才离开南光时,内心没有一丝丝的甜蜜感伤吗?那时她没有犯精神上的不贞吗?洪立敏无法加以否认。 关林对我又是怎样的想法呢? 关林的心情也是一大问题,他是站在田岛的朋友的立场,一再劝她原谅丈夫,她不认为关林在说谎。 可是,如果三年前对她的爱情至今还没有消失掉的话,关林的话和心情就有点问题,或许直到目前,他都还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是,这种感情一旦爆发出来,将会怎么样呢?或许她会很快投进关林的怀抱里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丈夫会因为害怕太太被关林抢走,而憎恨起关林也说不定。 洪立敏感觉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希望不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洪立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丈夫不在画室,也不在寝室,当她来到客厅,现桌上放了一封信。 我应杂志社邀请去海边写生旅行,由于你睡得很甜,所以不忍心把你叫起来。 预定后天可以回来,请你好好考虑昨晚我所说的话,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空白的地方有他在海边投宿的旅馆名称。 洪立敏看完信后,松了一口气。她很高兴稍微延后下决定的时间,因为她希望多一点时间考虑。 下午,洪立敏跟关林在一座咖啡厅见面时,把丈夫出去旅行的事情吿诉关林。 “多一点考虑的时间或许比较好也说不定。”关林这么说道。 “我也是那么想,因为我觉得非多方面考虑不可。” “多方面?” “现在我非好好留意丈夫的事情不可,我觉得三年的婚姻生活是糊里糊涂的过去,完全没有去注意丈夫的缺点。” “请等一下。”关林连忙打断洪立敏的谈话,说道:“你想得太多反而会有危险,目前你认为田岛在欺骗你,如果你以这种心情看他,凡事都会觉得不对劲。” “我很冷静呀!” “可是……” “我会很冷静的观察丈夫的缺点,虽然我已渐渐对丈夫失去信心,可是,我仍然想知道在丈夫的内心里还爱不爱我?” “田岛当然爱你,也因为深爱着你,才求你原谅,如果他不再爱你,就不会求你原谅了。” “是吗?或许还有一点爱意也说不定,可是,已不是三年前的那种爱情,丈夫的确向我坦承跟那个女人的关系,并且求我原谅,说他不想失去我,可是,我不认为这能表示他还深爱着我,他不想失去我,或许只是为了顾全面子。” “你不要老是往坏的方面想。”关林面有难色的说道。“因为这不但会伤害到田岛,也会伤害到自己。” “我已被伤害得遍体鳞伤。”洪立敏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银座的夜景,眼中充满怒火。 “何况……”洪立敏继续说道。“丈夫不反省自己,反而怀疑我俩之间有暧昧关系,我绝不会原谅这种自私自利的丈夫。” “我跟你……”关林先是大吃一惊,接着是一脸黯然的表情说道:“由于以前我也爱你,田岛起疑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之间不是没有不可吿人的秘密吗?” “我俩确实没有做出愧对良心的事情,以前我爱你,不,即使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因此,如果只有我和你在一起,很容易被怀疑,尤其是在田岛深怕会失去你时,更容易认为我会把你抢走,因此,我才说田岛起疑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在乎。”洪立敏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关林。 “我先生有资格责备我们吗?不反省自己,反来怀疑我们,足以显示出他是自私自利的人,以前我就知道丈夫是自私自利的人,对自己很宽大,待别人就很严苛……” ------------ 274、田岛突然出现 “你说田岛自私自利,这点我承认,可是,艺术家多半如此……” 关林说到一半时,突然“啊”的轻叫一声,说道:“那个人不是田岛吗?” 关林眼望着马路对面的大楼,刚好在同一高度有一家咖啡馆,有一个身穿深藏青色大衣的男子坐在角落里,洪立敏抬眼看了一下,连忙用窗帘遮住脸,那个男人果真是她的丈夫田岛。 洪立敏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田岛没有去海边?”关林好像很不解的说道。洪立敏感到一腔怒火,因为她认为丈夫又在骗她。 “他一定是想让我相信他去海边了,以便跟踪我。” “田岛应该不会那么阴险……” 关林一面很狼狈的说道,一面用手帕擦着额头,大概暖气太热吧? “或许杂志社的人叫他在那家咖啡馆会合,以便一起去海边写生旅行也说不定。” “是吗?” 洪立敏一脸怀疑的表情说罢,又向那家咖啡馆看了一眼,田岛已经不见了。他一定已看到我们两人。洪立敏这么想。 “我去打电话。”洪立敏突然这么说道。 “打给谁?”关林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 “请他去写生旅行的杂志社,我想问问该杂志社的人有没有跟他约定在那家咖啡馆见面?” 洪立敏不顾关林的劝阻离开座位。她把电话打到杂志社,接电话的人是跟洪立敏见过两、三次面的编辑。 “请你先生去海边写生的人是我。”编辑说道。“我全权委托你先生,让他自由作画,期限是二十五日,你先生是不是出发了?” “你有没有跟我先生约定今天是在什么地方见面?” “没有,就如刚才所说的,我已全权委托你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不,没有。” 洪立敏小声说罢,挂断电话,气得咬牙切齿,丈夫果然怀疑她跟关林有暧昧关系,所以才在后面跟踪,他骗她说他去海边,只是为了想让她放心去跟男友幽会,这种做法不是很卑鄙、很阴险吗?洪立敏气呼呼的返回座位。 “这完全是我的责任。”关林一脸黯然的表情说道。 洪立敏注视着关林的脸,她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什么。关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稍微移开她的视线。 “说真的——” “真的?” “老实说,我一面劝你跟田岛和解,一面希望你——” “我……”洪立敏紧盯着关林的脸问道。 她知道关林想说什么,她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要让关林亲口说出来,就算关林说出“我想拥抱你”,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吧? “我明知道我不是你商量事情的理想对象,可是,我又很高兴跟你在一起,才来跟你见面,田岛之所以会起疑心,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田岛知道我也喜欢你。” “没有关系。” “尽管你那么说……” “没有关系,因为我也知道你不是商量事情的理想对象。”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叫来呢?” “因为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可以谈心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你还深爱着我,所以才把你……” “尽管被田岛怀疑我跟你有暧昧关系,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是的。被那种卑鄙小人怀疑,我一点也不在意。” 洪立敏以高亢的声音说道。让人误以为是因为心情愉快,说话声音才会那么高亢。人的心情是很微妙的,直到刚才都还害怕被田岛知道她跟关林见面,因为她顾忌自己是有夫之妇,可是,一旦知道丈夫怀疑她时,这种顾忌完全消失掉,这是因为被怀疑引起她的反弹,不再顾忌是有夫之妇,如果现在关林引诱她,不管去哪里,大概都会跟去吧! 就算找一家幽会旅馆,她也会跟去吧! “你说你现在还喜欢我?” “那是……”关林刚说出这句话,就轻轻摇着头。 “我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情,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起那幅画像。” “画像?”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跟田岛以你为模特儿所画的画像吗?” “记得……” “那时,田岛所画的画像得奖,让他名扬画坛,那时让我感到惊讶的,不光是他作画的技巧,而是他对你的爱情,他把对你的爱全部注入那幅画像,光是这点,我就败下阵来——” “他对我的爱情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是,我无法忘怀那幅画像给我的强烈印象,田岛以那幅画像做为爱的献礼献给你吧?只要那幅画像还在,就表示田岛对你的爱并没有消失掉,我这么一想就……” “……” “田岛现在一定还深爱着你,今天他跟踪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 洪立敏沉默下来,她觉得危险突然远去,因为关林不是说“想拥抱你”,而是提起画像的事情。 洪立敏感到放心,同时也感到有点失望。 “走吧!”洪立敏慢慢地站起来。 洪立敏在车站跟关林分手。 时间已是九点,洪立敏通过剪票口,进入候车厅时,突然有人在她的背后呼叫她,由于是男人的呼叫声,让她以为是关林追过来,不禁内心感到一阵喜悦,可是,当她回头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因为那个人不是关林,而是跟丈夫同一社团的会员江上风画家。 江上风是个身材矮胖的男子,虽然外貌不扬,但很有才干。 虽然比田岛和关林还年长,可是,大概因为个子矮小,再加上娃娃脸,看起来比田岛和关林年轻。 “果然是夫人。”还是单身汉的三十五岁江上风说道。他的脸红红的,好像刚喝过酒,闻到一股酒臭味。 “刚才我跟田岛一起喝酒。”江上风说道。 “你跟我先生一起喝酒?” “是的。我在商业街的小巷内无意中碰到他,眼看他双眉深锁,非常痛苦,我为了安慰他,才带他去一家小吃店喝酒。” “我先生喝完酒后去哪里?” “田岛在新桥乘车回家了,看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275、被涂抹的画像 “没有。”洪立敏连忙摇着头说道。“我先生回家?他应该去海边写生旅行才对呀!” “他并没有跟我提到写生旅行的事情。” “我先生跟你说些什么事情?” “田岛一面破口大骂畜生,一面说要怎样才能了解我。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江上风毫不拐弯抹角地问道:“是不是他跟你发生摩擦?” “没有那回事。” “是吗?这么说来,是绘画的事情让他烦心了?因为最近有人批评他的作画技巧和画风一成不变,没有进步,我也注意到这件事情,好歹请你好好安慰他,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江上风说到这里时,地铁列车进站,江上风上车后,向留在候车厅的洪立敏说道:“请你好好安慰田岛吧!” 江上风的态度和言语显示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是,他的好意却给洪立敏造成很大的压力。 洪立敏回到家时,将近十一点,当她来到家门口时,有点犹豫起来,因为如果丈夫在家,势必会跟丈夫打照面,而她讨厌跟丈夫见面。 屋内灯火全熄,门也从外面锁起来,看来丈夫已搭车赶去海边,或许他曾回家一趟,再赶去海边也说不定。 洪立敏打开锁进入屋内,丈夫不在屋内,洪立敏很放心的想上二楼时,突然想去画室看看,因为她想起关林所说的话,丈夫以她为模特儿所画的成名作“某女的画像”,应该是摆在画室的橱柜里。 就如关林所说的,田岛画那幅画像时,把对她的爱全部注入那幅画像里面,那幅画像是在他俩结婚前画的,得奖后,田岛把那幅宝贵的画像当成爱的礼物送给她。 也可以说,那幅画像是结婚的礼物。画那幅画像时的激烈爱情现在大概已消失殆尽了吧? 洪立敏进入空无一人的画室,打开电灯,空荡荡的房间内摆了一台电暖气,画布堆积一堆。 洪立敏打开角落里的橱柜,里面放了好几幅成名的画。 “某女的画像”很快就找到,是一幅很大的画,以鲜艳的色彩描绘洪立敏的上半身,脸上带着笑容。 洪立敏就着灯光看那幅画像,就在那一瞬间,忍不住“啊”的发出惨叫声。 原来画像的脸部被乱七八糟涂满红色的颜料。 洪立敏僵立在那幅被破坏的画像前有一会儿,在惊愕之情消失后,愤怒之情油然而生,因为如同自己的脸被乱七八糟涂满颜料一样,感到非常的不快和生气。 破坏者一定是丈夫,一定是丈夫跟江上风喝完酒回家,把内心的怒气发泄在那幅画像上吧? 这很符合丈夫的作法。洪立敏这么想,丈夫生性任性、胆小,他看到她跟关林在一起,一定感到很不悦,可是,由于没有勇气向她说,只好藉酒浇愁,并把怒气发泄在这幅画像上,把画像的脸涂抹得乱七八糟,洪立敏心想田岛一定是边骂“畜生!畜生!”,边用红色的画笔涂抹画像的脸部。 洪立敏感觉到她跟丈夫间的鸿沟益发加深,以小孩子的作法表示嫉妒之情,未免太愚蠢了,成名天才艺术家形象完全打从洪立敏的内心里消失殆尽。 洪立敏把“某女的画像”放回橱柜里,残留在内心里的对丈夫的恋情,也因为看到这幅画像而消失殆尽,这种卑鄙、小心眼的丈夫,已不值得她去爱,何况由丈夫这种作为,很明白显示出这不是爱情,而是纯粹嫉妒心的发泄。 洪立敏离开画室,心想明天非离家出走不可,就算投宿旅馆也可以,因为她不想再跟丈夫见面。洪立敏这么一下定决心,心情就变得舒坦多了,不再那么生气和不快。 比起憎恨,洪立敏更可怜丈夫的胆小,有憎恨才会有爱,怜悯只是爱情的残渣而已,或许对丈夫的爱已消失殆尽,洪立敏才不再那么憎恨丈夫吧? 三年的爱情生活就这样结束,对洪立敏来说,信赖丈夫,深爱丈夫,并不觉得好笑,而是认为自己好儍。 那时她还年轻,所以才看不出丈夫的荒唐性格。如今她已看出丈夫的庐山真面目,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完了。 旅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洪立敏伸手拿起电话听筒,钻进耳内的是丈夫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丈夫问道。 “没有什么,我只是离开那个家而已。”洪立敏冷冷的说道。 “你能不能吿诉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因为你无法让人相信。”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 “还?”洪立敏对着话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无法那么容易忘掉。” “这我了解,我们能不能再度好好谈一谈?我希望你回来。” “没有用啦!” “为什么没有用?” “我已经吿诉你了,因为你不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人。” “桑原的事,的确是我不好,可是,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跟她见面,也不再雇用模特儿,你不能回来吗?” “我所说的并不单是那个女人,而是你所有的事情,你的所做所为我都无法相信。” “我的所做所为不能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你的爱一点也没有变,我不想失去你,为了不失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对我非常重要,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情。” “我不明白。” “我去找你好了,你肯跟我见面吗?” “不要。”洪立敏冷冷的说道。“我暂时不想跟你见面。” “你不会是想离开我吧?” 丈夫的说话声又大起来,洪立敏一沉默下来,丈夫更加焦急的说道:“怎样?你不会真的那么想吧?” “或许我会那么考虑也说不定。” “你最好记住。”丈夫以粗鲁的声音说道。“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你对我非常重要,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喂——喂——” 洪立敏默然挂断电话。 对于丈夫以耍无赖的口气说话,洪立敏觉得很滑稽,就让他心慌和狼狈好了。洪立敏这么想。 如果我对他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去拥抱桑原? ------------ 276、不祥的预感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一定是丈夫打来的。洪立敏坐在床上,默然注视着铃声大作的电话机。 洪立敏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因为她已意会出丈夫话中的涵义。 丈夫反复说绝不让你离开我,看来他俩是分不了手,如果不顾一切的跟他分手,将会怎么样呢? 洪立敏已不再相信丈夫的爱情,嫉妒不是真爱,而是变形的爱。 电话铃声好像依依不舍的一直响个不停,洪立敏听烦了,于是穿戴整齐离开旅馆。 这天是个寒风刺骨的日子。大街已完全变成冬天的景色,不但街树落叶缤纷,路上的行人也都换上冬装。 由于洪立敏并没有想好去哪里,所以当她离开旅馆后,只好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想去找关林,可是又想到现在丈夫一定会去关林投宿的旅馆找他而作罢,因为丈夫一定会去劝关林不要介入他俩夫妇间。 洪立敏茫然的继续走着,她不愿再去想,因为想到的事情不是可怕就是麻烦。 洪立敏觉得有点累,就停下来休息,发现前面有一家小电影院。 为了想打发时间,洪立敏连片名没有看就买票进入电影院,可能是周日,再加上是上午,观众不多,洪立敏在后面的硬板椅上坐下来看着银幕。 电影已开始放映,是一部赚人眼泪、剧情平凡的女性电影,故事是叙述命运乖违的美女嫁错了人,遭受丈夫的凌虐,受不了丈夫的百般折磨离家出走,想去找青梅竹马的男友,恶夫则百般阻扰,逼得女主角潸然泪下,哭得非常伤心。 不但故事很平常,连演员的演技也很拙劣,如果是平时,洪立敏或许会伸懒腰、打呵欠,甚至看到一半就一肚子气的冲出电影院,绝不会被女主角的处境感动。可是,现在洪立敏却一面看电影,一面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来。洪立敏感到很狼狈,连忙掏出手帕按住眼睛,可是,眼泪一旦流出来,不会那么容易停止。 洪立敏觉得自己变得很软弱,由于电影中女主角的不幸遭遇跟自己很类似,才让她那么感动,甚至让她泪流满面吧?也因此,才没有心情去计较演技的拙劣和情节的矛盾。 电影当然是以喜剧收场。 粗暴的丈夫遭到报应,自食恶果,女主角也如愿以偿的跟青梅竹马的男友结合在一起。电影一放映完毕,灯光立即明亮起来,洪立敏连忙站起来,很快的冲进设在通道角落里的化妆室,因为她不喜欢被人看到她的哭相。 她用冷水洗脸,洗脸前,她先照了一下镜子,出现在镜中的脸是一张哭笑不得的表情。电影中,女主角也是同一表情,她这么一想,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电影中的恶夫为了不让女主角离开她,使用各种手段,有时要求她不要离开他,有时恐吓她,说为了达到不让她离开他的目的,不惜杀害她。虽然电影演得有点滑稽,可是,洪立敏一点也不觉得滑稽,反而觉得心有戚戚焉。 如果洪立敏决意离开丈夫,或许丈夫会如同电影中的恶夫一样,使出各种手段阻止她离开他也说不定,刚才他不就在电话中说“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吗?恐怕不是他还对我有一点爱情才那么说,而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出于嫉妒心使然吧? 洪立敏这么一想,更想跟关林见面,于是她一离开化妆室,立即在电影院内打电话到关林投宿的旅馆。他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洪立敏这么想。 关林立即接听电话,可是,声音有点黯然。 “田岛刚刚回去。”关林说道。 由关林黯然的声音可以马上想象出丈夫为何事来找他。 “他跟我谈了很多事情。”关林以凝重的声音说道。 洪立敏心想,果然被她料中。 “田岛好像认为是我叫你离家出走。” “是我自己要离家出走,我先生没有权利说那种话。” “可是,田岛不那么想,他认为是我造成的,他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那回事,我先生是个卑鄙小人,不反省自己,一味怪罪别人。” 洪立敏的声音很自然的大起来,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她觉得丈夫的做法跟电影中那个恶夫的做法非常相似。 “田岛说他本来要去旅馆找你。”关林继续说道:“可是,由于你不肯跟他见面,他才跑来找我,他刚到时,一脸怒容,不像平时的他,他说一旦让他见到你,就算使用暴力也要把你带回家。” “用暴力?”洪立敏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她的脑海中,现实跟电影的情节相互交错着。电影中,有丈夫使用暴力把女主角带回家的画面,丈夫也会那样做吗? 对丈夫的厌恶之情又加深一点,同时也更倾心关林。 “我想立刻跟你见面。”洪立敏说道。 “我当然也想跟你见面,因为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可是……” 关林并没有把话说完就把话打住,洪立敏认为事有蹊跷,于是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那里?” “不,我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这家旅馆。” “真的吗?”洪立敏这么说罢,心想关林的担心未必全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因为丈夫说他要去海边写生旅行,却尾随在后面跟踪她。 “我想可能是我过虑了……”关林以黯然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既然田岛开始怀疑我跟你之间有暧昧关系,我想他一定认为今天我会跟你见面,如果他跟踪我,就会抓到你……” “我先生一定会那么做。” 洪立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先生的确会那么做,因为他是很执拗的人,这种缺点在一个月以前,她却把它视为艺术家的优点加以尊敬。 “因此,我想今天最好不要见面,我不想被误会,这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明天呢?” “明天可以。” “哪里见面?” “我想最好远离市中心。”关林一面想一面说道。 ------------ 277、丈夫干了什么 洪立敏了解关林警戒的心情,在市内见面,有被丈夫或丈夫的朋友看到的危险,他不是害怕被看到,而是害怕被误解。 “那么,我们在哪里见面?”洪立敏再度问道。关林好像在考虑,没有马上回答。 “森林公园怎样?”过了一会儿后,才又传来关林的讲话声,这句话让洪立敏想起结婚前,曾跟关林在深林公园划船。 那时关林还是美大的学生。关林摇晃着小船,洪立敏一面尖叫着,一面紧紧地扶住小船。这是甜蜜的回忆,或许关林也想起了这段往事。 “好。”洪立敏说道。“时间呢?” “十点我们在深林公园门前见面,你方便吗?” “我会去,关林兄,你呢?” “我一定会去。” “那么,我们明天十点见面。” 电话被切断后,洪立敏还拿着电话不放,此时她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而是三年前未婚的洪立敏。 跟往常一样,第二天洪立敏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三十分钟抵达深林公园,这种习惯好像永远也改不了,不用说,这个时候是看不到关林。 洪立敏在公园门前的长椅上坐下来等关林,温暖的冬阳从大树的树梢照射进来,在长椅的四周画出明暗的条纹。 虽然气温很低,可是,由于没有风,所以不会感到冷得很刺骨。 每隔七、八分钟有一班巴士到站,可能不是观光季节,所以几乎没有乘客在公园下车,偶尔只有年轻情侣在这里下车,向公园的水池走过去,看情侣一面小声交谈,一面肩并肩走着的幸福画面,不由得让洪立敏想起三年前的那段幸福时光,还能回到那段幸福的时光吗?又来了一班巴士,下来两个男女,不是情侣,女的是身穿棉服的老太婆,一下车就横越马路消失了。 男的大约三十岁,下车后环视一下四周,那个人大概是关林吧?洪立敏一面这么想,一面睁大眼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人正是她的丈夫,洪立敏连忙用手提袋遮住脸,大概被他看到了吧?洪立敏这么一想,不禁感到呼吸困难。 丈夫好像没有看到洪立敏坐在长椅上,他站着拿出一张小纸片来看,好像是地图。 丈夫从纸片上抬起头来,想了一下后向吉祥寺的方向走过去。 丈夫到底要去哪里呢?又为何事要去那个地方呢? 洪立敏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不像是去跟桑原见面,因为桑原的公寓在东城区,跟丈夫去的方向正好相反。 洪立敏想着想着,突然兴起尾随丈夫的念头,丈夫也曾跟踪过她,她模仿他并没有错,何况距离跟关林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洪立敏这么一决定,马上从长椅上站起来,在丈夫的后面跟踪着。 丈夫慢慢的走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踪他。大约走了五分钟,丈夫突然停下来,洪立敏连忙躱到电线杆的后面。 丈夫再度拿出那张纸片来看,他所站的地方是商店街,挂着招牌的照相馆、水果店等商店栉比排列在一起。 丈夫看过纸片后,以不安的眼神环视着四周,然后慌慌张张的进入其中一家商店。 丈夫进去的那家商店挂着“健康药店”的招牌。 丈夫在药店内待了几分钟后才走出来,在药房前面以警戒的神色环视一下四周后才离开。虽然他的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不过,看他用手按在大衣口袋上面,多半是把在店内购买的东西放在口袋内。 丈夫在那家药房购买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他会那么惊慌的环视着四周呢?难道他害怕被人看到进入药店吗?又为什么害怕被人看到他进入药店呢?正当这些问题在洪立敏的内心里油然而生时,丈夫已拦下一辆路过的空出租车。 丈夫搭乘那辆出租车离去后,洪立敏才从电线杆后面走出来,注视着丈夫刚才进入的健康药店,这是一家店面不大的小店,店内不但昏暗,而且死气沉沉的。 丈夫为什么要来这家药店呢?洪立敏又想起这个问题,难道他来购买感冒药? 可是,如果是购买感冒药,可以在家的附近购买,没有必要大老远跑来这里购买,难道他……洪立敏这么一想,不禁感到背脊一阵阴冷。 “他真的……” 洪立敏越想越感到害怕,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压下去,可是,一且感到害怕,就难以克制住,虽然她强行把这种可怕的想法压下去,可是,不安和疑惑还是逐渐的蔓延开来。 洪立敏脸色苍白的注视着“健康药店”招牌,不久,下定决心进入那家药店。 店内的布置就如她所想的,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比一般商店来得昏暗而已。洪立敏一出声,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中年男子,由于留着胡子,让人觉得不像是药店老板,倒像是建筑工人,仔细一看,白色衣服的袖子有点脏。 “要买感冒药吗?”药房老板问道,声音很柔和。 “如果要买感冒药,那你来对地方了。” “不,我不是来买感冒药。”洪立敏以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想购买刚才那个男人所购买的药。” “刚才那个男人?”药房老板皱着眉头说道,好像不解般耸着肩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应该有一个男子来买药,我也想买那个男子所买的药。” “你不要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事情好不好?” “你可以装作听不懂,可是,我有必要购买同样的药,你能卖给那个人,难道不能卖给我吗?难道那是不能卖给我的药?” 不安和疑惑深深攫住洪立敏,致使她这么诘问着,可是,对方只是苦笑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指刚才来贵店买药的那个人和……” “请等一下。” 药房老板挥着肥胖的手打断洪立敏的谈话。 “你说刚才有人来敝店买药,可是,今天你是敝店第一个客人呀!” ------------ 278、药店老板撒谎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今天第一个来敝店的客人是你。” “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洪立敏提高声音说道。“刚才不是有一个男客人走出去吗?是个身体瘦小、高颧骨,身穿深藏青色外套的男子……” 洪立敏把丈夫的相貌和穿着讲给药房老板听,可是,药房老板的表情丝毫变化也没有。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人,会不会你弄错了?或许那个人进入隔壁的糖果店,你却把他误看成进入敝店也说不定。” “不,那个人的确进入贵店,贵店还有没有其他的店员?” “我妻子在两年前去世,敝店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经营,你问这个干么?” “若是那样,那个客人是你接待的,在我来以前,那个人应该在店内。” “真是伤脑筋。”药房老板苦笑着说道。“今天你是第一个客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不,你在说谎。” 洪立敏睨视着对方,声音变得很粗鲁。她明明亲眼看到丈夫进入这家药房,绝不是幻象,可是,药店老板为什么要说谎呢?为什么不敢说实话呢? “我亲眼看到那个人进入贵店,待了五、六分钟才离去。”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你。” 药房老板嘴角浮出笑容反复说着这句话,看来再怎样追问下去,对方都会回答同样的话,洪立敏觉得眼前有一堵很厚的墙壁。 再这样争论下去,一定会变成死抬杠。 洪立敏一沉默下来,药店老板问道:“到底你想买什么药?” 药店里老板的说话口气显得很不耐烦,一副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你早点离去的表情。 洪立敏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怒走出药房,由于生气,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对方一定被丈夫收买了,丈夫一定拿钱给他,拜托他什么也不要说,换句话说,丈夫一定跟他串通好了。 这种想法可以由丈夫出入健康药店时,张惶失措的环视四周得到证明。 丈夫一定是购买不能公开的药。 到底是什么药呢? 洪立敏一回到森林公园门前,关林已坐在长椅上等她,此时已经距离约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 关林一看到她,微笑着从长椅上站起来。 “真难得你也会迟到。”关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看你的脸色一片苍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是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边走边说好了。” 洪立敏说罢,跟关林向公园的树林走过去。 来到宽约两公尺的人行道,眼前出现一个水池,在阳光照射下,水面很平静,白鸟在水池一角很悠闲的整理羽毛。 比起初冬来,更让人觉得是初春,可是,目前洪立敏没有心情欣赏水池的景色。 洪立敏一面沿着水池走着,一面把看到丈夫进入药店,以及药店老板坚决否认等事情讲给关林听。 “一定是我先生用钱收买了药店老板。” “有必要收买吗?”关林说到这里时,脸色突然大变。 “真的……”关林有如喘息般说道。 经由这句话,洪立敏知道关林也如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想法。 “田岛真的会那么做吗?” “我这样想。”洪立敏有如下结论般说道。“我先生一定是去那家药房购买氰酸钾或砒霜。” “可是,田岛为什么要购买那种东西呢?” “我先生曾说绝不让我离开他,这不是出于真爱,而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出于嫉妒,或许我先生打算毒杀我和关林兄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田岛真的……” “你还有其它的看法吗?” “可是,药店不会贩卖氰酸钾和砒霜这类剧烈毒药呀!” “为了金钱,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何况只是贩卖-毒药而已。” 洪立敏想起健康药店里老板一脸胡子和凸眼的相貌,这种人会为钱而贩卖-毒药。 “如果真如你所想的,那就惨了。” 短暂的沉默后,关林说道。两人以黯然的眼神互相注视着。 洪立敏一脸害怕的表情说道“我已没有勇气回到我先生的身边。” “我也不希望你回去。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东阳。” 关林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洪立敏,洪立敏内心感到一阵喜悦,因为关林那句话正是爱的表白。 就在那一瞬间,洪立敏忘了恐怖,沉醉在甜蜜的感伤里:就如那部电影一样,我也会以喜剧收场吧? 为了将来的幸福,不管丈夫再怎样的阻扰,也要打起勇气向喜剧收场之路迈进。 “你会不会保护我?” “我当然会保护你。” “不会像三年前一样逃走吗?” “这次我绝不会逃走,现在我很后悔那时的懦弱,我不想再度后悔。” 关林用手搂着洪立敏的腰,洪立敏感觉到关林的手有点发抖。 洪立敏闭着眼睛,一面感觉到关林逐渐用力搂着她的腰肢,一面心里说道:我会向喜剧收场的道路迈进,绝不让人破坏这条道路。 洪立敏开始认真考虑跟田岛离婚,因为她跟田岛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 “可是,田岛会答应吗?”关林说道。 事实上,她也认为丈夫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跟她离婚。 “他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打官司,让法院宣判我们离婚。” “法院?” 关林好像被洪立敏的激动吓了一大跳般,睁大眼睛说:“如果能够的话,我想跟他谈谈。” 洪立敏当然也希望最好不要上法院,可是,田岛会听关林的话吗? “我会说到田岛了解为止,只要我分析利害关系,我想他一定会了解。” 关林又说如果田岛不答应,再打官司好了,洪立敏也认为这样做比较妥当,于是全权委托关林去办,因为她不想再跟丈夫见面。 “在我让田岛了解前,或许你不要跟他见面比较好。”关林说道。 ------------ 279、会不会是陷阱 洪立敏听从关林的话,静待佳音。 一天过去了,关林只打来一通电话。“田岛怎么样也说不通达,实在很伤脑筋。”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进展得很不顺利,洪立敏感到心情很沉重。 看来丈夫不但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跟她离婚,而且还会对他俩做不利的事也说不定。洪立敏这么想。 焦虑和不安紧紧攫住洪立敏的心,让她再也镇定不下来,丈夫会不会因为憎恨关林而杀害他呢?洪立敏所以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是因为她怀疑丈夫进入健康药店里购买-毒药,或许会因为憎恨而毒杀关林也说不定。 那晚,洪立敏一再作噩梦,丈夫微笑着向关林敬酒,斟满酒的酒杯发出青白光,在旁边看的洪立敏认为那青白光是氰酸钾,丈夫想杀害关林。 洪立敏很想阻止关林喝酒,无奈手脚无法动弹,声音也发不出来,关林若无其事端起酒杯,丈夫很冷酷的看着关林喝酒…… 洪立敏被自己的惨叫声惊醒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伸手点亮床头灯,此时是凌晨两点,心脏还很激烈的跳动着。 洪立敏一起床,就打电话到关林投宿的旅馆。当她一听到关林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发生什么事情?”关林很紧张地问道。由于洪立敏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才让他以为发生什么事。 “是不是田岛跑去找你?” “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洪立敏把她所作的噩梦讲给关林听,关林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 “你不要担心我。”关林以爽朗的声音说道。“因为我会在不伤害他的自尊心下劝说他,我一定会让他了解。” “可是……” “你不用担心,好好等我的好消息,半夜两点打电话给我,害我大吃一惊。” “对不起。” “不,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老实说,我也刚醒过来,很想听你的声音。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会打电话给你。” 关林的谈话不知不觉的变成情人的口气,声音很柔,很有感情,洪立敏拿着电话,闭着眼睛。 “你放心睡觉吧!”关林说道。“我打算明天再去跟田岛见面,我想一定可以进行得很顺利。” “请小心点。” “有你在,不会有问题。”洪立敏可以听出,关林是微笑着说话。 洪立敏离开市内的旅馆,搬到郊外的旅馆去住。第二天下午,有一个周刊记者前来要求见面,强行进入她的房间,很不客气的问道:“听说你在闹三角纠纷或四角纠纷,你能不能吿诉我真相?” 洪立敏沉默不语,那个记者冷不防拿出照相机拍照。 “给我住手!”洪立敏连忙用手遮住脸,狼狈和愤怒油然而生,虽然她恶狠狠瞪着对方,可是,对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桑原向你先生敲诈一百万圆赡养费?” “不知道,请你回去,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再打扰一下好了。你想跟你先生分手吗?” “我没有必要跟你谈论这件事情,请你回去吧!”洪立敏很生气地说道。记者微笑着站起来。 “请快点离去!”就在洪立敏反复这么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一拿起电话,迸出关林的讲话声。 “田岛已经想通了。”关林说道。 “真的吗?”洪立敏这么问后,发现周刊记者还在房间内,连忙把话打住。 周刊记者微笑着看着洪立敏,洪立敏一瞪他,他才起身吿辞离去。由于电话声音很大,或许他也听到关林所说的话也说不定,不过,已没有关系,一旦丈夫同意离婚,她会投进关林的怀里。 就算那个周刊记者这么报导,她也不感到害怕。 “我先生真的答应了吗?” “是的。因为他已知道你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对你死了心,我也把我俩的关系吿诉他。” “真的吗?” “真的。”关林在电话那头小声笑着说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呢?” “因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 “田岛是很有判断力的人,如果一开始跟他实话实说,他应该会理解才对,因此,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我先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同意跟我分手吗?” “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奇怪,他说希望我们三人再度见面,以便为分手干杯,对此我没有异议,所以赞成他的提议。” “我先生那么说吗?” “是的。这对田岛来说,是很痛苦的决定,不过,由他希望好聚好散来看,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么,我们何时跟他见面?” “明天下午在田岛家见面。” “虽然对你来说,有点为难,可是,还是请你去一趟吧,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跟田岛见面,你就藉此机会跟他互道珍重。” “你会去吗?” “会。” “那么,明天我来接你。” 关林说罢,挂断电话,洪立敏放好电话听筒后,开始沉思着。丈夫真的答应离婚吗?这个疑问深深抓住她的心,关林因为田岛答应跟洪立敏分手感到非常高兴,如果这是真的,洪立敏也感到非常高兴,可是,洪立敏不相信丈夫真会那么干脆答应跟她分手,因为她非常了解丈夫的性格,以他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不大可能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如果上法院打官司,或许他会答应也说不定,可是,关林只跟他说几句话,他就马上答应离婚,就不无可疑了。 洪立敏很希望丈夫真的答应离婚,可是,又有点担心。 会不会关林被丈夫所骗呢?洪立敏突然这么想。丈夫听完关林所说的话后,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上法院打官司,丈夫也知道必然会败诉,非答应离婚不可,所以才会那么干脆答应离婚。这是关林从好的一面加以解释,可是,洪立敏却对这种解释无法苟同,因为她知道丈夫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在洪立敏的脑中突然掠过灰暗的想法:丈夫提议三人见面,以便好聚好散,是不是一种陷阱呢? ------------ 280、两个人死亡 丈夫一定很怀恨横刀夺爱,把我抢走的关林,或许他假装同意离婚,把关林和我约来,以便杀害也说不定。这种可怕的想法非加以考虑不可,因为他突然变成圣人君子,是很有可疑,何况他又去过健康药店,或许已弄到毒药也说不定,会不会他想用毒药毒杀我和关林呢? 洪立敏的疑惑和不安逐渐蔓延开来,疑惑和不安是无边无际,一旦产生出来,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可是,洪立敏又不想放弃明天跟丈夫见面的机会,因为她不喜欢逃避现实,好歹再跟丈夫见一次面,以便当面解决离婚问题,这也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第二天,在田岛家中,三人各有所思的围着桌子坐下来,房间角落里的火炉熊熊燃烧着。关林脸上绽出笑容。 田岛也是微笑着,可是,笑得有点勉强。洪立敏则一脸苍白,显得有点紧张默然端坐着。 三人的面前都放了一只玻璃杯,杯内斟满琥珀色的酒。 “那么——”田岛说道。“首先为我们夫妇分手干一杯。” 就像被田岛的说话声吸引般,关林和洪立敏也拿起酒杯。 “干杯!”田岛说道。三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端到嘴边。 不久,女的掐住自己的喉咙从椅子上跌下来,接着,其中一个男人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倒在地板上。这都是在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剩下来的那个男人拿着酒杯,俯视着一动也不动倒在地板上的两人身体。两人都已死亡。 他走到房间一角,拿起电话,额头浮出汗水,脸色非常苍白。 “警察吗?”那个男子说道。“请立刻前来,有两个人死了,地点是……” 从接到报案到巡逻车赶抵田岛家,大约经过十五分钟,虽然后来知道这十五分钟具有某种意义,可是,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最先抵达的是两个年轻警察,他俩半信半疑的进入田岛家,一看到两具尸体,连忙通报刑侦支队。 十分钟后,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领刑警用鉴定人员一起进入田岛家。 田春达一进入客厅,以冷静的表情眺望着男女尸体,立刻知道是中毒死亡,因为身上没有外伤,看来多半是氰酸钾中毒。 田春达把视线从尸体移向站在房间一角的男人身上。 “打电话报警的人是你吗?”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关林……” “你知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事情?” “知道。” 田春达叫对方在椅子上坐下来后,说道:“那么,能否麻烦你说一遍?” “躺在那个地方的死者是……”关林呑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说道:“画家田岛和他的妻子洪立敏。” 关林以黯然的眼神眺望着那两具尸体。 “那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然后呢?”田春达催促道。 关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色非常苍白。 “三年前,田岛跟洪立敏因爱结婚,可是,最近田岛另结新欢,洪立敏知道这件事后,认为田岛背弃她。由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找我商量。” “我当然劝他俩和解,可是,在我接近她后,不知不觉中爱上她,被丈夫背弃的她也接受我的爱,打算和丈夫分手,跟我在一起。” “这一来,不就发生新的三角关系吗?”田春达淡淡的说道。 “噢!是的,可是,由于我怕田岛误会我横刀夺爱,从他的手中抢走洪立敏,引起他的不快,所以我把事情的真相讲给他听,好让他明白。” “那么,他明白了吗?” “田岛说他明白了,并说为了免得日后发生纠纷,问我能否三人聚在一起干一杯,以便好聚好散。我和洪立敏没有异议。” “那么,你们聚在一起干杯了?” “是的。可是,当我把酒杯端到嘴边时,闻到一股异味,所以没有喝,田岛和洪立敏则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很快就倒下去。” 田春达把视线转向桌子,三只酒杯中,的确只有一杯酒满满的。 “这一来,事情是这样了。” 田春达又把视线拉回到关林的身上继续说道:“田岛虽然嘴里说同意跟妻子离婚,可是,内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为了不想让别人抢走他的太太,才以死解决这个三角关系……”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 “这么一来,你认为田岛杀害妻子后再自杀了?”田春达看着关林的脸问道。 “或许可以这么说。”关林以黯然的表情点着头,说道:“遗憾的是,我也被卷进这个案子。” “杀人后再自杀?”田春达喃喃自语一遍后,再度看了尸体一眼。 “可是……”田春达看着关林说道。“另一种想法的可能性也很大,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 “什么事?” “很简单,杀人。” “杀人?” “是的。我们必须从各方面来加以考虑,因为这是一件命案。”田春达苦笑着说道。 “可是,你说杀人……”关林显得有点狼狈的说道。“你不会认为是我杀害这两个人吧?” “不,我并没有说你是凶手,只是认为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也由于有这种可能性,非加以调查不可,我想你也知道你的立场很暧昧不明,田岛夫妻已死,就算是被杀害,也无法出面指证,所以只好调查你。” “这点我了解。”关林点着头说道。“我非常清楚我的立场,被怀疑是凶手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我并没有杀人。” “虽然我也那么想,可是,为了小心起见,你还是接受我们的调查吧!” 田春达叫年轻刑警把关林带走,关林很从容地离开房间。 田春达走到调查尸体的法医身边。 “知道正确的死亡时间吗?”田春达看着法医问道。 法医“喔”了一声后,睁大眼睛说道:“如果是杀人事件,关林就是凶手了?” “是的。” ------------ 281、对案情的初步分析 “可是,如果这是杀人事件,凶手不是很胡涂吗?三角关系,动机很明显,又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亲自打电话报警,这不是把自己推上断头台吗?岂非很落伍的杀人法?” “是吗?”田春达面露难色的眺望那两具尸体,尸体已开始僵硬,出现氰酸钾中毒特有的粉红尸斑。 “我的想法完全相反。如果这是杀人事件,凶手是关林,我不认为他很愚蠢,而是绝顶聪明,由他无视不在场证明,也不隐瞒动机,而且又是自己打电话报警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处在四面楚歌中还很有自信心,不过,一般说来,不管杀人动机隐藏得再巧妙,迟早会被查出来,再怎样高明的不在场证明,只要是伪造出来的,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因此,伪装得再高明的凶手,一旦被揭穿西洋镜,狐狸尾巴自然就会露出来……” 法医好像很困惑的苦笑着说道:“关于死亡时间……” “查出来了吗?” “大致时间不用解剖就可以知道,那两个人才死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关林杀害这两个人,他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后才打电话报警,可是,才死三十分钟,就表示他一看到这两个人倒下去,立刻打电话报警,强迫殉情说变成很有利的证词。” “可是,从他打电话报警到巡逻车赶抵现场的这一段时间大约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不是足够他动手脚吗?” “是的。”田春达点着头头说道。“可是,十五分钟能做什么呢?” 法医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为这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而是如同关林所说的,是强迫殉情事件。 田春达默然环视着四周,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被警察带走的关林虽然脸色很苍白,可是,显得很冷静,虽然他一再说他是清白的,这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是由三角关系衍生出来的强迫殉情事件,而且,他的语气并无歇斯底里之感。 可是,瞥方不能因他说清白就释放他,所以一面拘留他,一面把他当成杀人事件的嫌疑犯加以侦查。 田春达跟被关林认为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桑原见面。 在模特儿训练班跟她见面的田春达,觉得她的身材很漂亮,丰满的胸部的确很好看,嗲声嗲气的说话声很教人受不了,或许她在模仿最近成名的混血儿演员的讲话语调。 对于田春达的询问,桑原很爽快的承认她跟田岛的关系。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桑原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他是成名的画家,又很大方,我很崇拜成名的人。” 田春达苦笑着说:“可是,你知道因为你使得田岛跟妻子发生争执和尖锐对立吗?” “我实在搞不懂田岛妻子,田岛曾跟其他女人睡觉两、三次,她都没有大吵大闹,会不会因此田岛才会变本加厉呢?” “可是,你认为这次事件是田岛强迫自杀吗?” “还有其它的想法吗?就我知道的范围,田岛妻子想跟丈夫分手,跟关林在一起,由于田岛是个很会吃醋、占有欲又很强的人,绝不会那么容易跟妻子分手,因此,很有可能是强迫殉情。” 自己的情人死了,她却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田春达很不懂这个女人是怎样的一种精神构造,或许情绪的齿轮有缺憾也说不定。 “田岛很会吃醋?”田春达问道。 “是的,艺术家多半都很小心眼。”桑原仍然以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话。 “由于田岛任性,再加上占有欲很强,使他变得很会吃醋,或许也因为他是农家的孩子吧!” “农家的孩子?”田春达这么反问后,想起死去的田岛几乎是自学作画扬名画坛的人,或许他的过去跟这次事件有某种关系也说不定。 听完桑原所说的话后,觉得田岛的死很有可能是强迫殉情。 可是,田岛真是那种人吗?为了得到答案,田春达去查访跟田岛一起的社团会员。 门外汉的田春达不知道“新世纪”是什么社团,虽然阅读一些说明书,还是不甚明白画坛,只听说画坛很复杂,因此,关于“新世纪”社团的知识,如果分条列举,也只不过五、六条而已,可是,在仅有的这些知识中,可窥知其“复杂性”。 田春达前去拜访“新世纪”社团的办公地点,由于会长吉水川不在,所以由两个年轻画家出来招呼他。这两个人都已从报纸上知道田岛夫妇死亡的消息。 “你们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吗?”田春达看着这两个人的脸问道。 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说道:“由于我们已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田岛,所以不能说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是,我们知道他跟妻子相处得很不好,所以……” “所以什么?” “我想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虽然他很有独创的才能,可是,由于绘画的基础不够牢固,所以必然会碰到很多难题,一旦落入窠臼,技术就很难突破,对于这种事情,我想田岛一定会感到很痛苦。” 他会不会因此强迫殉情呢?田春达突然觉得社团的人很绝情,有一个会员死去,应该会感到痛心和悲伤才对,可是,眼前这两个画家的态度,非但没有这种气氛,而且还让田春达觉得为了协助警方,诋毁死者也在所不惜。看来生前的田岛不只在私生活方面发生问题,在作画方面也遭遇难题。 “基础不牢”这句话是其他会员对田岛的批评。田春达这么想,恐怕“新世纪”社团具有学院派的做风,因为有一半会员是美院出身,对于农家出身,没有接受正规绘画教育的田岛,当然显得很特异,才会那么引人注意吧? 可是,田春达并没有把这个疑问提出来。 “你们认识关林吗?以前他也是贵会的会员。”田春达改变话题问道。“如果认识的话,能否简单说明一下他的性格?” ------------ 282、到药店调查 “他是很用心作画的画家,我想他的神经很细腻,可是,由于他在绘画方面的技能并没有长进,所以才会在遭遇瓶颈就丢弃画笔,不再作画。由于他在经营旅馆方面很有一套,所以他停止作画不是很好吗?他好像被卷进这次的事件。” “关林跟死去的田岛很要好吗?” “是的。他俩的性格截然不同,或许因此反而拉近他俩的关系也说不定,关林一度夸赞田岛的才能。” 真是这样吗?田春达这么想。这一席话让田春达觉得田岛在新世纪社团的立场很微妙。田春达停止询问,吿辞离开新世纪社团,虽然他觉得社团的这两个人多少有点偏见,可是,可以印证桑原所说的话。 田春达一回到刑侦支队,马上接到在洪立敏投宿的旅馆找到她的日记本的报吿。 田春达一连看了两遍洪立敏用纤细的笔迹写就的日记。 “怎样?” 找到日记本的老练刑警郝东说道:“我认为这本日记本完全可印证关林的证言。” “是的。”田春达把日记本放在桌子上,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 “这本日记的确可以印证关林的证言,如果真如这本日记所写的,田岛愤恨妻子和关林有染,表面答应离婚,实际是想杀害太太后再自杀。” “我认为这本日记所记载的都是真的。”郝东刑警说道。 “我们该派谁去调查这本日记上提到的健康药店呢?” “我去好了。” “很好,我也去。如果这家药店真如洪立敏所想的,把毒药卖给田岛的话,可以证明关林是清白的。”田春达说罢,从椅子上站起来。 由于健康药店位于森林公园附近,所以一下子就找到,就如日记所记载的,是一家昏暗的小药店。一位中年男子出来招呼他俩,田春达想起日记本是这么描写老板:“与其说是老板,不如说像是建筑工人”,田春达也这么认为。 田春达首先掏出警察证给对方看,就在那一瞬间,田春达看到对方的脸上稍微出现狼狈相。 “你还记得四天前,这个女人来过你的药房吗?”田春达把洪立敏的照片拿给那个中年男子看。 药房老板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般的歪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着头。 “那天,这个女人应该是来过。” 这次田春达拿出田岛的照片给对方看。 对方摇着头。“不,我没有见过这个人,那天这个女人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很伤脑筋,因为她硬说这个人来过本药房,事实上,这个人并没有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因为那天只有这个女人来过本药房,所以绝不会弄错。” 田春达微笑着,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出对方在说谎。 由对方看到警察证就显得有点狼狈来看,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连我们也想要骗吗?”田春达改变说话的口气,睨视着对方的脸。 “这个人有没有来,一调查就知道,怎样?如果你坚持这个人没有来,我们就展开调查,到时你被传到公安局可别后悔。” “……” “怎样?这个人有没有来过?” “来过。”药房老板小声说道。 “为什么这个女人来问时,你要骗她说没有来呢?” “因为这个男人拜托我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这么说来,你被这个人收买了?他不是来买感冒药吧?” “那……”对方又歪着头说道。“对不起。” 药房老板小声说罢,把头低下来说:“因为我卖了不该卖的东西。” “你卖他什么东西?” “是……” “你不会是卖给他氰酸钾吧?”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 “因为有两个人死去,你真的把氰酸钾卖给他吗?又为什么要把氰酸钾卖给他呢?” “是因为……” “为了钱?” “不,不是为了钱,我不是那种为了钱,昧着良心出售那种危险物品的人。由于他再三强调作画需要氰酸钾,我才卖给他,虽然我不懂作画,可是,我认识田岛先生,因为我曾看过他的照片,由于他是名画家,我想他应该不会说谎,所以才把手边的氰酸钾卖给他。” “作画需要氰酸钾,这话怎么讲?” “他说把氰酸钾掺在颜料内,画出来的画比较有光泽。” “你相信他所说的话?” “是的。因为他是名画家,而且我也叫他签名。” “签名?为什么要他签名?” “为了小心起见,我在贩卖剧毒药时,都叫购买者在签名簿上签名,如此一来,如果剧毒药被恶用,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让我看看这个人的签名。” “好的。” 药房老板从里面拿出一本黑色皮的签名簿,有大学笔记本那么大,黑色皮上面用白墨汁写着:“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 田岛的签名是在第三页,那一页第一行的签名是林佑平,好像是医生,用橡皮章盖着“吗啡”二字。 第二行是田岛的签名。他的签名有点向右上角翘。 职业栏是“画家”,备注栏是“作画材料”,跟签名同样的笔迹,用橡皮章盖着“氰酸钾”三个字。 “我没有说谎吧?”药房老板好像有点不安的看着田春达和郝东刑警的脸,他俩没有回答。 “这本签名簿能不能借我们两、三天?”田春达问道。 “可以。可是,我会怎么样?会有罪吗?”药房老板苍白着脸问道。 田春达冷冷地说道:“至少拜你出售氰酸钾所赐,已经有两个人死亡,你该好好反省这件事,我想不久的将来,有关部门将会传讯你。” 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带回去的“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立刻被送去做笔迹鉴定,结果如田春达所预料,的确是田岛的笔迹。 “这么一来,强迫殉情的可能性益发加强了。”郝东刑警说道。“可是,药店老板说他是为了艺术才出售氰酸钾,这点很让我感到不解。” ------------ 283、自杀还是他杀 “是的,我也认为他在说谎。”田春达笑着说道。“或许田岛说过使用氰酸钾作画这句话也说不定,可是,我不相信药店老板是为了让田岛顺利作画,才把氰酸钾卖给他,多半是为了钱。” “还有,为什么田岛知道去那家药房,就可以弄到氰酸钾呢?我不认为他跟药房老板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关于这点,我只想到如下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个药房老板以前曾做过什么非法的事情,无意中被田岛知道,于是田岛一面威胁他,一面拿钱贿赂他,才弄到氰酸钾,因此,有必要再去健康药店走一趟。” “再去调查吗?” “是的。你能否再去调查健康药店?”田春达问道。 郝东刑警点着答应,他走了后,田春达也站起来,因为他想再去田岛家走一趟。 洪立敏的日记里提到“某女的画像”这件事,田岛因为吃醋,用红色颜料破坏画像,也因此加深夫妇间的鸿沟,他想看看那幅画像。 一抵达田岛家,田春达很仔细的检查画室和客厅,由于日记本记载那是八十号的作品,所以应该是一幅很大的画像。 画如果在的话,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可是,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那幅画像。 “或许被田岛烧掉了。”田春达这么想,“或许田岛一开始就打算强迫殉情,再加上不希望把妻子的照片留下来,才把妻子的画像烧掉也说不定。” 田春达作了这个结论返回刑侦支队,不久,郝东刑警也回来。 “果然如田队所料想的。”郝东刑警说道。“健康药店的老板以前曾因违反药物法被勒令歇业两个月,这是两年前的事情,报纸有报导,我想田岛多半是看到旧报纸才知道这件事情。” “果真如此吗?”田春达苦笑着。虽然被他料中,可是,一点喜悦也没有。 那晚召开案情分析会议。直到明天早上,为时四十八小时的拘留期限就届满,在那之前,非做出是杀人事件或是强迫殉情的结论不可。 “我认为是强迫殉情。”田春达说道。“虽然我也认为有可能是杀人事件,可是,根据洪立敏的日记、新世纪社团会员的证言、桑原的证词,以及田岛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等点来看,益发加强关林所说的强迫殉情这条线索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只好无罪释放关林。” “这么一来,关林也是被害者了。”王局长说道。“强迫殉情?被誉为天才画家而名噪一时的人下场竟是如此,实在太可怜了。” 局长这句话让田春达想起死去的田岛被新世纪社团的伙伴视为鬼神般敬而远之,虽然有名又有钱,可是,却让他感到很孤独。 因此,他才害怕失去妻子洪立敏,会不会因为他无法挽回妻子的心,才以这种形式求解脱呢? 案情分析会议上,大家都认为这是强迫殉情事件,没有人主张这是杀人事件。 或许有人怀疑这是杀人事件,可是,由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才没有提出来吧? “好,我们不必去理会杀人事件这条线索。”王局长这么下结论。 第二天早上,关林被无罪释放。 “对你来说,我想这是一段不愉快的遭遇,我们是基于职责,不得不这么做,这点请你能谅解。”田春达一面送关林,一面说道。 关林虽然一脸疲惫,还是面露笑容的说道:“没有关系,比起同时失去朋友和心爱的女朋友的伤痛,这点痛苦算不了什么。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目前横在我眼前的是死亡。” “我了解你的心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参加葬礼后返回东阳,因为留在南光,会让我触景伤情……”关林以黯然的表情说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显得很悲伤。 田春达一面目送离开公安局的关林消瘦的背影,一面心想或许他是杀人犯也说不定。 事件到此结束。各媒体均报导这个事件已结束,周刊也以三角关系报导这个事件,还有些周刊把桑原也牵扯进去,说是因为四角关系才酿成这次的悲剧,这次事件就在媒体大肆报导下落幕。 田春达在认定这次事件是强迫殉情后,感觉到内心有点空虚,或许因为这不是凶狠的杀人事件吧。这种空虚的心情将会持续到再次发生事件为止。 就在田春达感到内心空虚时,郝东刑警进来说有一个人想跟他见面。 “这个人是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名叫江上风的画家。”郝东刑警说道。 “江上风?” 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田春达这么想,想了一下后,才想起这个名字曾出现在洪立敏的日记里。 “什么事?” “他说想跟你谈谈上次的事件,要不要见他?” “是吗?” 田春达感到很不解,事件都以强迫殉情结案,没有必要再跟江上风画家见面,可是…… “就见他吧!” 田春达答应见江上风,一则因为有时间,二则人家特地前来拜访,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家吃闭门羹,也有可能跟在他的内心里还残留有几分的疑虑,认为这是杀人事件也说不定。 田春达在四楼的咖啡馆跟江上风见面。 “在百忙中打扰你,实在……”江上风诚惶诚恐的说道,原本瘦小的身体更加显得瘦小。 “不,没有关系。”田春达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由于我实在不敢相信田岛强迫殉情,所以才来请教你。” “原来如此。可是,完全没有杀人事件的证据呀!何况新世纪社团的会员中,有人认为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因为无法克服这个瓶颈,才走上自杀一途。” “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是事实,因为他没有受过正规的绘画教育。” “那个会员也说田岛毫无作画的基础。” “可是,田岛有弥补这个缺点的才能。” “看来你好像对田岛很有好感,其他的人好像跟你不一样。” ------------ 284、江上风认为是他杀 “会员中有人对田岛敬而远之,新世纪社团是派系性很强的团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以学院派的眼光来看,田岛是异端份子,大体说来,田岛不应该加入新世纪社团,因为新世纪社团不是他伸展独创才能的地方。” “可是,田岛的作品不但曾在画展中展出,而且还得奖,让他名扬画坛。” “是的。那也是悲剧的开始,不管怎么说,田岛基础不强,凭他那一点作画技巧,想在画展中展出,未免太大胆了,他的得奖反而让他碰到瓶颈,可是,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跟他说过好几次,现代艺术不是以参加画展为目的,可是,他无法了解,也因为无法了解,才走上死亡一途。” 江上风叙述着画坛的秘闻,可是,田春达对这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此,你才认为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田春达问道。 江上风点着头说道:“我一点也不相信田岛会杀害妻子,因为他非常爱他的妻子。” “可是,爱得太深的话,不是会想到自杀吗?与其让妻子琵琶别抱,倒不如一起死掉算了,这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呀!” “话虽不错,可是,也有人为了对方的幸福,甘愿牺牲自己,我所认识的田岛就是这种人。” “可是,那也只是你的想法而已。”田春达兴趣索然地说道。“光是想象无法把强迫殉情变成杀人事件,洪立敏的日记记载田岛从药房弄到氰酸钾,桑原的证言也证明这是强迫殉情,你对田岛的好感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那本日记,”江上风很客气地说道。“能否让我看看?因为我想或许可以找到可以证明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的证据也说不定。” “反正事件已结案,让你看看也无所谓。”田春达苦笑着说道。“你绝对无法从那本日记找到可以证明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的证据,不是我向你泼冷水,事实就是如此。” 田春达说罢,很轻快地站起来,从调查室拿来洪立敏的日记。 “你看完后,麻烦你交还给她的家人,因为我已影印了一份。”田春达一面把日记交给江上风,一面说道。 江上风当场看起日记本,由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很认真在看日记。不久,江上风从日记本抬起头来。 田春达看着他的脸问道:“怎样?当你看完这本日记后,不再认为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而是强迫殉情吧?” “很遗憾,刚好相反。”江上风大声说道。“没有看到这本日记以前,我还不敢确信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 “可是,在我看完日记后,终于确信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而是杀人事件,田岛和妻子都是被关林所杀害。” 田岛夫妇的葬礼是在十一月二十日举行。 葬礼结束后,江上风来到田春达的这里。 “那本日记,”江上风说道。“由于田岛夫人没有家人,所以我想把那本日记留下来,再加上那本日记把田岛批评得一文不值,所以我更不想把它交给田岛的家人……” “放在你那里好了。” 田春达看着江上风那张好像很诚实的圆脸,心想这个人大概不会恶用那本日记,至少不会交给大众传播媒体加以发表。 “可是,你还确信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吗?” “是的。”江上风用力点着头说道。“除了杀人事件外,我不作他想,遗憾的是,虽然我确信这是杀人事件,却无法找到证据,让我很伤脑筋。” “你认为可以找到证据吗?” “是的。只要是杀人事件,应该会留下证据才对。” 江上风仍然以充满确信的口吻说道。 田春达不很清楚江上风确信的理由。江上风看完洪立敏的日记后曾说道“这一来,我可以确信这是杀人事件。”使得田春达也再度看一遍洪立敏的日记,可是,所得到的结论跟江上风的完全相反,他的结论仍然是强迫殉情。 洪立敏的日记是记载因丈夫有外遇,决心跟丈夫分手的妻子心理。 洪立敏生气丈夫自私自利和强烈嫉妒心,害怕丈夫弄到氰酸钾。她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真,被丈夫毒杀。 强迫殉情——可是,江上风看完日记后,却坚称这是杀人事件,是关林杀害田岛和洪立敏。 他是从日记的哪个地方看出关林是杀害田岛夫妇的凶手呢? 田春达心想会不会江上风看错日记?也因为担心会不会自己遗漏某个重要的地方而感到不安起来,田春达所以来参加葬礼,说是为了礼貌,其实也是想再度探讨这次事件。 田春达看着江上风的脸,很想问他确信是杀人事件的理由,可是,一想到专业刑警向一般人询问这种问题,面子有点挂不住,所以让他犹豫起来。 就在田春达踌躇时,田岛的哥哥站起来,向大家说道:“谢谢各位来参加我弟弟的葬礼,弟弟的葬礼一结束,我打算立刻返回老家,弟弟所作的画对庄稼汉的我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把画带回去,也只不过当柴火烧而已,因此,我想把弟弟的画送给各位,我想我这么做,弟弟一定也会感到很高兴。” 人如其貌,很朴实。田春达突然心想如果田岛不当画家,跟哥哥一样务农的话,或许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参加葬礼的人被带到画室,失去主人的画室显得空荡荡,让人觉得很冷清和寂静,完成的画和尙未作画的画布堆积成堆,田岛的哥哥说:“你们就挑选一幅喜欢的带回去做纪念。” 田春达挑选一张小小的素描,是画幼儿脸部的素描。 江上风挑选一幅静物画,也是三号的小作品,除了关林外,其他的参加者都很客气的挑选小幅的作品。 关林所挑选的是一百号的大作品,是箱根的风景画,看起来好像是一幅失败的作品。关林挑选这幅画时,大家都感到有点惊讶,认为他有点不客气,关林好像也注意到这件事情,所以这么说道:“我家在东阳经营旅馆,早就想在墙壁上挂一幅画。” ------------ 285、江上风失踪 “请,请。”田岛的哥哥很爽朗地说道。“请把喜欢的画带回去做纪念,弟弟一定会感到很高兴。” 田春达和江上风踏上归途时,已是深夜,是个好像即将下雨的寒夜。 “你对那幅画有什么看法?”江上风边走边问。 “画?”田春达这么反问后,拿好手中的素描说道:“你是指关林挑选的那幅巨大的画吗?” “是的。关林为什么要挑选那幅巨大的画呢?我一直在想他挑选那幅画的理由。” “你认为他挑选那幅巨大的画有点奇怪吗?” “田队长,你不认为有点奇怪吗?” “起先我认为他实在很不客气,可是,当他说要把那幅画挂在旅馆的墙壁上,也就不再感到那么惊讶。” “我也是那么想,可是,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老实说,那幅画是田岛的失败作,他的缺点完全在那幅画表现出来。 “由于关林也作画一段时间,我想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如果要挂在旅馆的墙壁上,应该还有几幅可以挑选,关林理应知道才对。” 江上风列举出几幅画的名称做为例证,以田春达这个门外汉的眼光来看,关林挑选的那幅风景画不是一幅好画,可是,不能就此当做跟事件有关的证据。 田春达这么说罢,江上风连连点着头说道:“我认为关林所以挑选那幅风景画,一定有很深的理由。以下纯是我的臆测,或许可以证明那桩事件是杀人事件的证据就藏在关林挑选的那幅画内。” “藏在那幅风景画内?”田春达有点吃惊的看着江上风的脸。 “你那么想,是不是有点那个?由于你深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才会那么想,可是,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如果没有,不是在胡说八道,故意陷人于罪吗?” “或许如你所说的也说不定。”江上风很直率的点着头说道。“关于那幅画,或许是我过虑了,可是,我绝不会改变关林杀害田岛夫妇的看法,那桩事件绝对不是强迫殉情。” “可是,你没有证据可资证明吧?” “说到证据,也只有那本日记而已,可是,我也不清楚那本日记能否成为证据……” “那本日记。”田春达停下来看着江上风的脸。 虽然他很想问江上风何以洪立敏的日记会变成杀人事件的证据?可是,碍于面子,仍然没有提出来。 “请你好好保管那本日记。”田春达言不由衷的说罢,觉得脸有点发热。 短暂的沉默后,江上风突然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原来他俩在不知不觉中已来到车站前面。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田春达在等车时说道:“江上风先生,何以你对那个事件那么热心呢?难道是为了享受侦探的乐趣吗?” “不用说,这当然是原因之一。”江上风微笑着说道。“那个事件,关林还活着,可以替自己辩护,洪立敏虽然死了,可是,留下来的那本日记也可以替她辩护,只有田岛无法替自己辩护,就算被人误认为他是强迫殉情,他也无法替自己辩护,这对田岛很不公平。” “因此,你打算替田岛辩护?” “是的。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江上风搔着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田春达觉得江上风的心地很宽厚。 “好好的干。”田春达说道。“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的杀人事件说。” “再见了。”江上风说道。 田春达在站台上目送江上风搭乘地铁列车前往市区,这是田春达最后一次跟江上风见面。 一下子又经过一个礼拜。在这一个礼拜间,田春达全心追查另一个事件。 是金融业老夫妇被杀害,并被抢走三十万圆的事件,虽然是凶杀事件,可是,案情很单纯,所以一个礼拜就逮捕凶手,宣布破案,凶手是二十岁的学生,把抢到的钱拿去游玩享乐,当他在山中旅馆被逮捕时,毫无悔意的说道:“因为我需要钱去滑雪……” 这是轻浮世态所产生的一个事件,为了休假才去偷钱,因被老夫妇发现才铸下命案,这类命案都是肇因于贪图逸乐,年轻人所以会这样,浮华的社会风气要负一大半的责任。田春达这么感慨着。 田春达又想起江上风那张柔和的脸,他还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吗?或是已改变看法,相信是强迫殉情呢? 田春达试着打电话到“新世纪”社团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是年轻男子,田春达说他想找江上风。 “江上风先生已在五天前下落不明。”对方这么回答道。 “下落不明?”田春达大吃一惊的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天前,我跟江上风先生见面时,他说要出去旅行,两、三天才会回来。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也没有任何音讯。” “你跟他见面时,有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问是问了,可是,他只说去北方,并没有很清楚说出要去的地方,由于我有点担心,正想找人商量是否要去报警。” “江上风先生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不在南光。” “以前他也曾突然出去旅行吗?” “江上风先生并不喜欢旅行,或许说他讨厌旅行来得贴切一点,因此,他说要出去旅行,是很难得的事情,像这次一连五天一点音讯也没有还是第一次,因此,我才想去报警……” “我懂了。”田春达说道。“你还是报警好了。” 田春达挂断电话,放好电话听筒后,抱着胳膊沉思着。江上风失踪了,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着。目前还无法确定江上风是不是真的失踪,如果真的失踪,一定跟那个事件有关。 难道江上风的推测是正确的吗? 田春达逐渐感到不安起来,当然啦!失踪并不意味着已死亡,虽然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江上风已被杀害,也还未证实江上风真的失踪,可是,田春达的想象已跨越障碍而扩散开来。 江上风确信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他一定是找到线索展开调查,他说出去旅行,大概是意味着出去调查吧?江上风是因为找到证据才被杀害吗? 田春达决定开始调查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人在这个礼拜间的行踪。 ------------ 286、调查江上风失踪 调查的结果如下: 关林在丧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返回东阳。 桑原辞掉模特儿的工作,开了一家小酒吧,当起老板娘来。有人说她开酒吧的资金是田岛送给她的分手费,在那个事件中获利的人,大概只有桑原一个人吧? 健康药店的老板因为违反药物法,被勒令停止营业。由于他把氰酸钾卖给田岛时,并不知道他要用来杀人,所以没有刑事责任,据说他已厌烦城市,打算返回故乡。 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对田岛的态度依然很冷漠。 在年长的会员中,有人主张开除田岛的会籍,但没有被采纳。 接着,江上风失踪。 田春达心想江上风会不会去东阳?由于江上风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所以关林返回东阳,江上风自然也会跟到东阳,何况江上风说“他要去北方”,一提到北方,很自然的让人想到东阳。 “江上风去了东阳。”田春达这么确信着。 江上风去东阳干什么呢?去跟关林见面吗? 田春达逐渐感到焦虑起来,对于那个事件,警方有没有疏忽什么重要的地方呢?警方疏忽的地方跟江上风的失踪有关吗? 由于疑念无止境的扩散开来,让田春达益发感到焦躁不安。田春达决定去晋见局长。 “你说你要去追查江上风的下落?”王局长面有难色地看着田春达。 “不行吗?”田春达说道。“江上风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在他找寻证据时失踪,所以……” “可是,那个事件经你调查的结果,不是没有查到杀人事件的线索吗?” 局长看着田春达。在搜查会议上,主张强迫殉情的人,的确是田春达,事实上,说是全体警察的一致看法也可以。 “是的。”田春达点着头说道。“目前我还是认为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可是,又担心有没有疏忽什么地方?或许疏忽的地方跟江上风的失踪有关也说不定。” 田春达想起江上风那张充满确信的脸,到底他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呢? “刚好手边的事件结束,比较空闲,所以想再去调查那个事件,并且追查江上风的行踪。” “嗯……”局长默然沉思着。田春达从他的表情看出被允许的可能性非常低,因为再度追查已经结案的事件几乎不曾有过,何况又没有发现新的事实。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局长说道。“我实在不了解你何以要再度去追查那个事件,如果江上风找到可以证明那是杀人事件的证据,也因此被杀害的话,不但有必要加以调查,而且非详加调查不可,可是,目前还无法断定江上风已被杀害,就连他是否真的失踪也无法断定,所以我无法答应让你去调查。” “我了解。” 田春达点着头,因为局长所说的很有道理,再还没有发现江上风的尸体以前,局长是不便发出调查命令。 田春达正想离开局长室时,局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已经好久没有休假了吧?” “是的。” “那你就休假好了。” “现在马上休假吗?” “是的,立刻休假,假期三天,这样不就可以去东阳了吗?”局长看着田春达笑着说道。 田春达搭乘列车前往东阳市。在车站里等车时田春达在小卖店前面停下来,本来他想购买列车时刻表,可是,就在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周刊时,被其中一本周刊吸引住,而忘了购买时刻表。 那本周刊不是很有名,可是,封面上的“自杀事件真相”的标题深深吸引住田春达的注意力。田春达拿起那本周刊,翻到那一页来看。 “天才画家强迫殉情”这条大标题首先映入眼底,果然是那个事件,可是,光是那样,田春达还不会那么惊讶,因为有可能把报纸上的新闻加以改写而已。 可是,当他看到大标题后面的小标题时,不禁惊讶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那则小标题实在太具有震撼力了。“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本刊记者曾跟田岛夫妇俩见面,所以本刊记者知道事件的真相。” 事件前一天,除了关林外,田岛夫妇还跟其他的人见面,这还是田春达第一次听到,这会是真的吗……田春达一面这么想,一面买下那本周刊。 一上车,田春达立刻打开那本周刊阅读着。 那天,我(记者)去南光近郊的旅馆拜访洪立敏,由于听说田岛夫妇感情破裂,我才去发掘真相,对于我的询问,洪立敏均回答“无可奉吿”。由她离家出走,再加上哭丧着脸,心想夫妻间的感情已恶劣到非离婚不可的地步,可是,田岛会同意离婚吗?由于我急于想知道答案,所以连夜去拜访田岛家,当我抵达田岛家时,已将近午夜十二点,换成一般人的话,这个时候已上床睡觉,可是,田岛家还灯火通明。 我按电铃,没有人回答,就在我考虑是否再按电铃时,门被打开来,田岛走出来,我这一辈子大概无法忘掉那时田岛的脸,因为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一脸倦容,嘴巴紧闭着,看起来活像是小鬼,就在我差点被吓昏过去时,田岛以激动的口气说道:“我现在忙着准备明天的事情,不想见任何人。”说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事件发生后,我才知道“准备明天的事情”这句话是意味着可怕的涵义,可是,那时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可以防范未然,我跟凶手见面,凶手向我预吿杀人,以强迫殉情的方式杀人—— 记事还继续下去,可是,后面的都是附注而已。 田春达放下周刊,首先想到的疑问是——这是真的吗?由于这不是风评很好的周刊,所以胡说八道的可能性非常大,“看起来活像是小鬼”也形容得有点夸张。 “准备明天的事情”是预吿杀人事件,这种说法也未免太武断。 可是,如果在发生事件前,跟田岛夫妇见面是真的话呢? ------------ 287、江上风死了吗 田春达这么一想,当场决定返回南光后,去跟这个记者见面。此时他非暂时忘掉这件事情不可,因为还有其它的事情待他去思索。 田春达搭乘的列车继续向北行驶着,单调的列车行驶声不断的钻进耳膜,田春达把头靠在椅背上想着江上风的事情。 江上风一定也是在五天前的晚上搭乘这班列车前往东阳,并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 他是根据什么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呢?这个疑问又再度浮现在田春达的内心里。 江上风看完洪立敏的日记后,说更让他确信那是杀人事件,由于田春达连看好几遍那本日记,几乎可以背得出来,可是,看不出江上风是根据哪个地方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就整体来看,他只得到那是强迫殉情的结论,可是,分成一部分一部分来看,的确是有可疑的地方。 例如这个事件是由洪立敏知道丈夫有外遇揭开序幕,洪立敏之所以会知道丈夫有外遇,是有人写匿名信吿诉她,可是,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在日记里也只说好像是女人的笔迹,大概她满脑子都是丈夫的外遇,才没有注意到是谁写匿名信给她吧?可是,田春达不认为江上风是根据这件事情确信那是杀人事件。 洪立敏目击丈夫进入健康药店,也让人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会不会有人故意那么安排呢?在搜查时,这点也被列入调查的重点,可是,并没有查出是刻意安排的。 虽然洪立敏怀疑丈夫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可是,由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疑惑终归是疑惑,不能当真。 这么一想,田春达益发无法了解江上风所说的那句话“我从日记里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如果那是杀人事件,关林就是凶手,如果关林是凶手,在洪立敏的日记中,应该会有关林的行动怪怪啦!要对关林小心点这类的记载,可是,翻遍整本日记,都是信赖关林的记载,因此,江上风根据什么确信关林是杀害田岛夫妇的凶手呢? 田春达注视着车窗外的夜景,这样或许可以使心情舒畅点,以及意外发现疏忽之处也说不定。 “江上风现在怎么样?”田春达闭起眼睛,想起江上风那张充满善意的圆脸,“他已经死了吗?” 五时三十四分,列车很准时的抵达东阳。 田春达找到关林家经营的“观景庄”旅馆,这是一家大旅馆,可能还不到旅游季节,所以投宿的客人不多,显得有点寂静。 田春达有点紧张地站在旅馆前厅,向走出来迎接的女服务员说他想跟关林见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墙壁上挂了一幅画,是田岛描绘的风景画,就如葬礼那天所说的,关林把这幅画挂在入口。 即使现在,田春达还是觉得那不是一幅好画。 “原来是刑警先生……”有人在背后说道。田春达回头一看,身穿西装的关林站在账房,脸上并无一丝丝吃惊的表情。 田春达被带到里面的房间。送茶点来的女服务员一退出去,关林问道:“你来东阳有何公干?” “我是来度假,念书时就很向往来这里。”由于这不是很高明的谎言,所以他知道关林不会相信。 关林微笑着说道:“我不认为东阳是很好玩的地方,不过,请你慢慢游览,有空的话,我一定带你去参观东阳古城。” “谢谢。”田春达向关林道谢后问道:“六天前,江上风有没有前来拜访你?” “江上风?”关林这么反问后,继续说道:“是那个新世纪社团的江上风先生吗?没有来。江上风先生怎么啦?” “他说去东阳旅行,一出门就下落不明,所以我才想他有没有来找你?” “很遗憾,他没有来找我。” 田春达点着头,可是,并不相信关林所说的话。关林一离开房间,田春达立刻把女服务员叫过来,把从新世纪社团借来的江上风的照片拿给她看。 “这个人应该在五天前来过这里,你有没有印象?”田春达问道。 女服务员很仔细的看着那张照片。 “这个人没有来。”女服务员以肯定的口气说道。 问其他的女服务员,也是同样的答案。她们都说江上风没有来。由她们的表情,看不出有被关林要求保密的迹象。 江上风有没有来东阳?田春达一时失去自信心,但又马上这么想,或许他来了,只是没有到观景庄旅馆而已,因为要跟关林见面,并不是非在观景庄不可,打电话把关林约出来也可以呀! 田春达想起账房旁边是小小的总机,于是马上离开房间,前往总机,很幸运的,总机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人好像很无聊的在看书,那个女人多半是总机小姐。 “打到这里的电话都是你接的吧?”田春达问道。 那个小姐回答:“是的。” “这五天内,有没有人打电话给关林先生?” “有,是市政府和观光协会的人打来的。” “没有其他的人打电话给关林先生吗?” “没有,只有刚才提到的那两通而已。” “没有一个名叫江上风的男子打电话找关林先生吗?” “江上风……”总机小姐这么喃喃自语后,摇着头说道:“没有,这个人没有打电话来,只有市政府和观光协会打来。” 田春达说他想出去走走后,离开了旅馆。乌云仍然很低。 虽然江上风没有来观景庄,也没有打电话到观景庄,可是,田春达仍然确信江上风来到东阳。 观景庄附近矮屋鳞次栉比,江上风有没有来这里呢? 由于香烟已抽完,所以田春达进入小香烟铺,看店的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太婆,田春达买了一包香烟后,向老太婆打听关林的为人。 “他实在是让人佩服的孩子。”老太婆大声说道。“当他为了学习作画而离开家门时,他的父母亲非常担心,三年前,他突然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般,把全部的心力放在旅馆上面,像他那样努力工作的人,目前实在很少见。” ------------ 288、调查行踪 “他还没有结婚吗?” “是的。由于他工作认真,再加上人品又好,所以有很多人来替他作媒,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老太婆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在南光有意中人,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女人,遗憾的是,那个女人已经跟其他的男人结婚了。” “南光的女人?” “四、五天前,也有一个人如同你一样,向我打听关林先生的事情。” “哦?”田春达忍不住大叫出来。那个人大概是江上风吧? 田春达连忙把江上风的照片拿到老太婆的面前,说道:“是不是这个人?” “是的。”老太婆很肯定的点着头说道。“是这个人。” “他向你打听什么事情?” “跟你一样,向我打听关林先生的为人和生活情形。你是不是也想替他作媒?” “是的。”田春达很暧昧地笑着离开香烟铺。当他一来到外面,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掉。 江上风果然来东阳。 他只是在观景庄附近打听关林的为人,并没有投宿观景庄,由此可见他是投宿别家旅馆,那家旅馆距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 田春达一家一家调查附近的旅馆。最初的两、三家并没有任何收获,第四家也没有眉目,随着距离的拉远,田春达的希望也就逐渐渺小,直到第六家“东成”旅馆才有反应。 “五天前的早上,我的确见过这个人。”中年的旅馆老板看着照片说道。“他自称是来自南光的丘泽先生。” “丘泽?” 看来江上风是使用假名投宿旅馆,恐怕是不愿意被关林知道吧?或许是为了不想打草惊蛇,引起关林的注意,以便找到杀人的证据也说不定。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可以说明江上风何以没有直接去观景庄拜访关林的原因。 “这个名叫丘泽的人一共投宿几天?” “他是在十一月二十二日住进本旅馆,二十四日中午说要出去走走,一出去就没有再回来,由于他已预付三天的住宿费,所以没有关系,何况他的行李还留在这里。” “你是说他在二十二日上午抵达,二十四日中午之后失踪?” “是的。” “在这一段期间他都做些什么事情?” “首先他打听有关观景庄旅馆的种种事情,接着是经常外出,他说很喜欢到处走走。” “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有。他说想要一张东阳市的地图,我便送他一张。他说想游览全东阳。” “十一月二十四日他离开旅馆时,有没有说什么?” “他临出门时,我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他说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叫我不用替他准备晚饭。你看我是不是报警比较好?” “不。”田春达说道。“不要报警比较好,说不定他已回南光了。” “可是,他的行李……” “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 旅馆老板从里面拿出一只褐色的旅行袋,没有上锁,田春达拉开拉链。 里面并没有他想找的东西,只有换洗的衣服、盥洗用具和东阳的地图,应该有洪立敏的日记才对,可是,翻遍了行李袋都没有找到,江上风大概带着那本日记本离开旅馆吧? “这张地图是你送给他的吗?” “是的。” 田春达打开地图一看,是一公尺见方的市街图。田春达心想江上风会不会在上面记载什么,或做什么记号,所以很仔细的看着,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是什么时候说他想要地图?”田春达问道。“是不是抵达的那一天?” “不是。”旅馆老板摇着头说道。“是第二天的傍晚。” “二十三日的……” 田春达觉得有点意外。不是抵达当天,而是第二天的傍晚要求地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实在想不透。 田春达拜托老板暂时保管那只旅行袋后,离开那家旅馆。 关于江上风,只知道两件事情,一是江上风果真来到东阳,二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中午江上风还活着。 十一月二十四日,江上风离开旅馆去哪里呢?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去跟关林见面、然后被关林杀害呢? 可是,这种想法衍生出一个问题,那就是江上风既没有去拜访观景庄,也没有打电话给关林。 田春达不清楚江上风以什么方法跟关林取得连络?难道他埋伏在观景庄附近等关林外出?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田春达带着这个疑问返回旅馆。 午饭是当地著名的牡蛎饭。田春达向送饭菜来的女服务员打听十一月二十四日关林的行踪。 “二十四日吗?”年轻女服务员稍微皴着眉头说道。 或许她认为我是个爱问东问西的客人也说不定。田春达这么想。 “是的。二十四日下午,关林有没有外出?” “何只二十四日,年轻小老板毎天下午都出去办事。” “办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是办什么事,我想多半是去跟观光协会和市政府洽商事情。” “几点回来?” “不一定,有时两点回来,有时直到深夜才回来。” “今天也出去吗?” “没有,因为今天他要招待你。” 田春达听罢,才想起关林所说的话。田春达想了一下后说道:“这样做或许对关林不太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转吿关林一声,说我下午也想单独一个人到处走走,以后再麻烦他带我去参观东阳古城。” “好的。”女服务员再度稍微皱着眉头说道。 或许她认为我不但爱问东问西,而且也是很任性的客人也说不定。田春达这么想。 当女服务员离开房间后,田春达不禁苦笑起来。 田春达用完餐,休息一下后,搭乘市公交车前往东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田春达递出警察证,说有事要见支队长。东阳刑侦支队队长年约五十岁,有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好像有点惊讶地出来迎接田春达。 “我有点事想麻烦你。”田春达很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恐怕有点麻烦。” “什么事?” ------------ 289、毒酒是谁准备的 “什么事?” “我想知道最近四、五天内,有没有发现身分不明的尸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件?” “六天前,有一个人来到东阳后下落不明,我担心他已遭到毒手。” 田春达把江上风的照片拿给刘队长看。 “是这个人。” “我来查查看。”刘队长说道。 在刘队长调查时,田春达留在队长室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刘队长吿诉他调查的结果。 “在这一个礼拜内,在东阳市区和近郊一共发现两具身分不明的尸体,可是,都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因为一个是五十五、六岁的老太婆,一个是小孩子。” 放心和失望同时在田春达的内心里交错着,前着是朋友情谊,后者是刑警情结。 田春达向刘队长道谢后,离开了。 田春达返回了南光,王局长看到他一脸吃惊的表情。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局长好像觉得有点意外的说道。“你的假期还有一天呀!是不是东阳让你感到心情不爽?” “不是,我的心情好得很,因为关林很欢迎我。” “既然那样,为什么你要提早一天回来呢?是不是你已确定那个事件是强迫殉情?” “不,刚好相反。” “相反?” “我希望你正式允许我再度调查那个事件。” “你在东阳找到杀人事件的确切证据吗?” “是不是确切证据,现在还不敢说,不过,我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 “没有确切证据,你还敢说那是杀人事件,这样好了,你把确信那是杀人事件的理由讲给我听。” “第一是江上风最近也去了东阳,我知道他在东阳调查关林的事情,因此,他的失踪多半是被关林杀害。” “找到尸体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想不久就会找到,除此之外,我再也无法说明江上风失踪的原因。第二是洪立敏的日记。” “日记?”局长以诧异的眼神看着田春达说道。“你不是说从那本日记只得到那个事件是强迫殉情的结论吗?” “在我去东阳以前,我是那么想,可是,在往返的列车上,我发现到疏忽了重要的地方。” “疏忽什么?” “洪立敏的日记都是记述她对丈夫的不信任感和对关林的信赖感。” “是的。由于那本日记我也看了两、三遍,所以有印象,她在日记内很清楚的叙述她想跟丈夫分手,投进关林的怀抱里,可是,这种叙述也只得到强迫殉情的结论,无法得到杀人事件的结论。” “我也是那么想,如果真如日记所叙述的,关林就没有必要杀害那两个人,而是田岛强迫殉情,可是,我们这么想时,很容易疏忽一件事情,日记的最后面说她不相信丈夫真的会答应离婚。而且,她也害怕丈夫弄到毒药,可是,事件那天,丈夫向她敬酒,她毫不犹豫的一干而尽,结果被毒死。她应该还对丈夫抱着不信任感,也害怕丈夫弄到毒药,可是,丈夫向她敬酒,她毫不怀疑的一干而尽,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经你那么说,是有点奇怪……”局长以沉思的眼神注视着空中。 “的确是让人感到惊讶和不解,会不会因为这次是最后一次跟丈夫见面,洪立敏有点伤感,才忘了害怕,因为女人一感伤起来,往往忘了怀疑和不安。” “我不那么认为。”田春达以坚定的口气说道。“洪立敏之所以会干杯,我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所喝的酒不是她丈夫准备的。 “如果不是田岛准备的,就是关林和洪立敏带去的,可是,她本人应该不会喝自己下毒的酒,所以带去毒酒的人一定是关林,由于洪立敏深爱着关林,信赖关林,她绝不会想到深爱的人会向她下毒,所以丈夫向她敬酒,她才毫不犹豫的干杯。” “江上风也一定这么想,所以才会在看完那本日记后,说他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并为了证明他的想法才去东阳……” “等一下。”默然倾听田春达说明的局长突然插嘴说道。“你的意见的确很有意思,或许我们有所疏忽也说不定。就如你所说的,被下毒的酒不是田岛的,而是关林带去向田岛夫妇敬酒,可是,关林非杀害那两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由于洪立敏决意跟丈夫分手,投进他的怀里,田岛也答应跟妻子离婚,关林根本没有必要杀害这两个人,若说有恨,也只恨田岛一个人而已。” “此外,氰酸钾也是一大问题,我们只能查到田岛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无法证明关林也弄到氰酸钾。” “是的。” “首先我们必须要有证据才行。我在听你说明时,也在想会不会是关林毒杀田岛夫妇?可是,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由于没有证据,再加上动机不明,所以无法再度展开调查行动。” “我了解。”田春达轻轻地点着头。 他了解局长不是因为个人喜恶才反对他再度调查那个事件,也知道局长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一旦决定是自杀事件,不能单凭想像就推翻前议,改为杀人事件。 这跟警察的威信有关,因为警察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社会。 “剩下的两天休假,”田春达看着局长,以爽朗的口气说道。“我暂时不来上班,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局长微笑着说道。“反正没有发生新的事件,你就好好的休假吧。” “听你那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证据,以便将他起诉。” 田春达从椅子上站起来。 问题堆积如山,非加以思考的事情以及非加以证明的事情也非常多。 第一是洪立敏的日记问题。那本日记随着江上风一起消失掉,虽然警方有复印件,可是,复印件不具有很高的法律效力。 可以从那本日记推测出最后一杯酒是关林敬的。 可是,就整体来看,洪立敏的日记足以证明关林无罪,只要有那本日记,关林就安全,因此,想要吿发关林是凶手,非破坏那本日记不可,不然的话,就得从日记中找到矛盾的地方,可是,真能够找到吗? ------------ 290、记者的陈述 第二是如果关林是凶手时的动机。如果被杀的人只有田岛一个人,就容易说明,可是,连洪立敏也被杀害,就难以说明其动机,连洪立敏也杀害,到底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是杀人事件,必然有动机。 第三是有关江上风的事情。他说田岛夫妇是被关林杀害,绝不会改变这种看法,可是,如果江上风的尸体不被发现,就无法展开调查行动,虽然东阳市警方说一找到江上风的尸体,会立刻通知田春达,可是,东阳市幅员那么广,如果关林很巧妙的把尸体掩埋起来,想找到尸体可就难了,何况下雪的季节马上来临,尸体一旦被北国的厚雪掩埋起来,恐怕到明年春天前无法找到。 此外,还有很多问题。例如关林带回东阳的那幅百号风景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氰酸钾也是一大问题。 田春达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因为他觉得每个问题都有再度调查的必要。 就在田春达大伤脑筋时,突然想起在开往东阳的列车上阅读的那本周刊的报导,那篇报导题名为“自杀事件的真相”,内容有很多是杜撰的。 在那篇报导中,作者说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曾跟田岛夫妇见面。虽然田春达认为是假的,可是,为了小心起见,还是有必要跟作者见一面,如果作者真的曾跟田岛夫妇见面,或许可以找到破案的线索也说不定。 田春达去拜访这家周刊。 来到这家周刊,田春达向柜台小姐说想跟撰写自杀事件的作者见面,有一张扁平脸的柜台小姐放下报纸,大声向背后的屛风问道:“是谁撰写那篇自杀事件?” “是伊集成,他在对面的咖啡馆。”屛风后面的男子也很大声地回答道。 “他在对面的咖啡馆,你可以去那里找他。”柜台小姐看着田春达说。 “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吗?”田春达问。 “他戴眼镜,皮肤黝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柜台小姐这么说罢,又打开报纸来看。 田春达进入周刊社对面的一家小咖啡馆。店内暖气开放,让田春达觉得很暖和。 只有一个戴着眼镜、年约三十岁的男客人,这个男子坐在角落里,好像很无聊的用手指敲着桌面,此人一定是伊集成。 田春达在这个男子的前面坐下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不是伊集成先生?”这个男子停止用手指敲桌面,以疑惑的眼光眺望着田春达,他的眼睛黄浊,可能是彻夜不眠,或是酒精中毒造成的。 “你是?”这个男子反问道。 田春达想了一下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一般落魄的书生都像这个男子一样。 “噢噢噢。”这个男子看了名片一眼,发出奇怪的声音。 “刑侦支队的队长找我伊集成,不知道有何贵干?” 卑屈和傲慢在这个男子的脸上交错着。田春达想起以前曾见过这种表情好几次。 “我想向你打听自杀事件的事情。”田春达说道。“你说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曾跟田岛夫妇见面,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也是记者,如果没有跟他俩见面,绝不会撰写那篇报导,不然的话,就有放空炮的嫌疑了。” “你先跟洪立敏见面?” “我是强行进入她投宿的房间,做这种事情,脸皮非厚不可。” “你跟她谈什么?” “谈什么?”伊集成微笑着说道。“她一开口就叫我滚出去,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还能谈什么?” “那么,你们没有交谈了?” “是的。不过,就在我正想离去时,有人打电话给她,由于对方的说话声很大,所以我也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对方说什么呢?” “对方说田岛已了解了。由于是男人的讲话声,所以我想一定是关林打来的,对方说田岛已同意离婚。” “后来呢?” “之后洪立敏用手遮住话筒,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天晚上你去拜访田岛?” “起先我并没有打算去跟他见面,因为我素来很讨厌艺术家,何况我已跟洪立敏见面,足以撰写报导,可是,那天我去朋友家喝酒,一直喝到半夜才回家,在回家途中,偶然路过田岛家的前面,于是我就……” “那时几点?” “好像是十二点多,不,还不到十二点,总之,是半夜。” “你说出来开门的田岛说他正忙着准备明天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依你看,是真的、还是假的?”伊集成微笑着反问道。 “我不知道。”田春达说道。“你是凭什么认为是真的?” “因为他说有件事情非在今天完成不可,无法跟我见面,很抱歉。”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没有必要跟刑警说谎,由于此事乏善可陈,我才以撰写剧本的手法撰写那篇报导。” “非在今天完成不可?”田春达在口中念着这句话。 由“完成”这句话联想到的是作画,田岛在发生事件前一天作画?一直画到半夜? “那时田岛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你在报导中说他看起来活像小鬼,这种说法未免太夸张,我只想知道真实的情形。” “说他像小鬼是有点夸张。”伊集成又笑了出来。 “不过,他的眼睛充满血丝是真的,他好像很疲倦也是真的,他的手沾满了颜料。” “颜料?”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田岛真的在作画吗? “真是搞不懂。”田春达反复这么喃喃自语着。 跟伊集成记者见面的结果,得到新的疑问,本来田春达想找到解决这次事件的线索,可得到的是新的疑问,不过,这项新的疑问也有可能是线索也说不定。 田春达考虑调查田岛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画了什么画。 由“今天完成”这句话可以看出他的作画有期限。 田春达想起洪立敏日记中曾提到田岛去海边写生旅行这件事,田岛是应杂志社拜托去海边写生,必须完成大概是指写生吧? ------------ 291、深入调查 田春达打电话给拜托田岛去海边写生的杂志社,立刻有人接听电话。 “拜托田岛先生去海边写生的人的确是我。”对方说道。“那张画有问题吗?” “不,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收到画的日期,是不是发生事件的那一天?” “事件?”对方这么反问后说道。“不是,是在田岛先生死前四天收到的。” “四天前?真是四天前吗?” “是的。由于是田岛先生亲自送来,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对方以充满自信的口气说道,不得不让他相信,出问题的画不是海边写生画。 田春达向对方道谢后挂断电话,疑团仍然没有解开,可是,非加以解决不可。 大概是私人拜托他作画吧?田春达这么想,可是,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在他跟妻子闹婚变之际,应该没有心情接受私人委托作画。 如此一来,田春达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会不会是田岛预定开个人画展?二是他所属的“新世纪”社团要开展览会,他必须完成作品参展。对于第二点,只要跟新世纪社团会长吉水川见面,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田春达决定跟吉水川见面,以便打听作画、田岛和关林等事情。 吉水川家大约两百多平米,是一栋非常宽大的宅邸,田春达站在大理石建造的玄关,心想画家大概赚钱很容易吧? 一进入玄关,首先迎接田春达的是两只黑背犬,田春达想起吉水川喜欢狗。狗一消失,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把田春达带到西式的会客室,暖气很热,田春达在铺着座垫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吉水川。 吉水川身穿鲜红的毛衣走进会客室,白发很配红毛衣,虽然已五十六岁,可是,看起来还很年轻,脸色红润,田春达想起他曾看过吉水川的照片。 吉水川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叼着香烟,是洋烟。 “十一月开画展的只有东阳会,东阳会跟本社团毫无关系。”吉水川说。 “田岛有没有打算开个人画展?” “没有听说过,田岛在春季才开过个人画展,尙未听说秋季也要开画展。”吉水川不疾不徐的说道。 田春达感到有点失望,因为他仍然无法知道田岛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画了什么画。田春达改变想法,虽然“完成”这句话很自然让人联想到作画,可是,能用“完成”表示的作业并不只是作画,雕刻和摄影也可以使用。 “田岛除了作画外,还有没有从事雕刻或摄影?” “我没有听说过。”吉水川立即否认道。“田岛没有那方面的才能吧?” 田春达不得不相信吉水川所说的话,因为他并没有接到在田岛的画室和书房找到雕刻工具和摄影器材的报吿。 可是,疑问依然盘绕在他的内心里。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田岛到底想完成什么呢?不会是伊集成在胡说八道吧? 田春达改变话题。 “你认识以前也是新世纪社团会员的关林吧?” “是的,认识。”吉水川点着头说道。“在他离开新世纪社团后,我曾收到他的来信,他在信上说现在专心经营旅馆,不再作画。” “依你的看法,关林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实在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吉水川用手支着下巴,一副沉思的表情,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田春达想起有一篇报导把吉水川形容为“魁首”,身为“魁首”的人不会说会员的坏话,现在大概在想适当的台词吧? “他作画的技术很高明。”吉水川说道。田春达对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感到很不满意。 “只是这样吗?如果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希望你能吿诉我。” “这个嘛……本来我并不想说,可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吿诉你好了。他所作的画没有个性,这对画家是一大致命伤,不管画什么,由于没有个性,所以一眼就看出是关林画的。 “或许他也发现这个缺点,才停止作画也说不定。” “死去的田岛跟关林比,孰优孰劣?” “这两个人截然不同。” 吉水川点燃第二支香烟。脸上出现红晕,或许他已谈出兴趣了。 “关林非常重视作画的技巧,在所有的会员中,只有田岛不重视作画的技巧。 “由作画可以看出人际关系,我想多半是因为他的作画态度,才让其他的会员认为他任性、傲慢而对他敬而远之。” “会不会因为他是自学出身的画家,其他会员因为瞧不起他才对他敬而远之呢?因为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几乎都是美大出身的。”田春达不假思索地说道。 吉水川皱着眉头。 “热爱艺术的人不会那么重视学历。” 虽然吉水川这么说道,可是,由于声音软弱无力,难以教人信服。 “总之……”吉水川好像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所以总结道,“虽然田岛没有好的作画技巧,可是,却以强烈的个性弥补这个缺点。由于田岛画出心中想画的画,使他扬名画坛。” “这两个人的感情如何?” “非常要好,依我看,关林是哥哥,田岛是弟弟,田岛自认是乡巴佬,关林很世故。” “你说田岛自认是乡巴佬,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岛是农家子弟,由于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有关绘画方面的知识他有些缺乏。 “身为画家对油画的颜料性质应该很清楚才对,例如白有银白、锌白、锑白等多种,要如何使用这些复杂的色彩才能增加作画的效果,画家应该要很清楚才对,此外,溶剂也很重要。 “颜料不是只要溶解就行,溶剂有挥发性很强的,也有很慢的,由于各有优劣点,所以使用起来比较困难。 可是,田岛对这些不是很懂,只使用他会用的颜料,由此可见他对绘画并没有丰富的知识。 “也由于知识贫乏,他才大言不惭的说只要有五种颜料就可以作画。” “关林呢?” “关林跟田岛刚好完全相反。 ------------ 292、吉水川的紧张 “就算颜料,他也非常在意,当他在美大念书时,都是使用昂贵的舶来品,一听到某个地方的材料店有出售新的舶来品,立即赶去购买,也由于他太重视作画的技巧,不但使他所作的画成一固定型式,也让人觉得他所作的画很沉闷。” “舶来品颜料比国产品好吗?” “目前不只是颜料,就连溶剂、画笔也都是舶来品比较好。” “田岛是不是把关林当成竞争的对手?” “竞争的对手?”吉水川以暧昧的口气说道。“在作画方面,大家都是竞争的对手,可是,私底下都是好朋友。” 吉水川言下之意好像是说新世社团的会员都是田岛的亲密朋友,可是,就他去拜访新世纪社团时感受到的冷漠气氛来看,被田岛视成好朋友的,大概只有关林和江上风两人吧? 田春达这么想时,吉水川又继续说道:“直到目前为止,江上风依然下落不明,警方已展开调查行动了吧?” “是的,目前正在调查中。”田春达说道。“虽然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可是,我认为江上风的失踪跟田岛夫妇命案有关联,因此,如果能够明白那个命案的真相,自然也可以明白江上风的事情。” “你说命案的真相,是指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吗?”吉水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有可能是杀人事件。”田春达回答得很干脆。 “杀人?你是说关林杀害田岛夫妇?”吉水川好像不敢相信地耸着肩膀。 “我不相信关林会杀害朋友夫妇,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吧?” “目前没有,所以要多方调查。” “你从我的谈话中,找到可以证明关林是凶手的证据吗?” 吉水川很不安地问道,大概害怕说错话吧? 田春达微笑注视着吉水川的脸,吉水川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掉,睁得大大的眼睛露出害怕的眼神。 “你怎么啦?”田春达问道。 “没什么。” 吉水川这么说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只是感到胃有点痛,因为最近得了胃溃疡,不过,已无大碍。 虽然现在已止痛,不过,我要重复说一次,关林不是杀人的凶手。我相信那个事件绝不是杀人事件。” 离开吉水川家时,市街已被夜幕笼罩住,并且下着小雨,虽然被雨水淋湿,可是,田春达一点也不觉得冷,在他的脑中都是吉水川的事情。 吉水川突然显得那么狼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田春达只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吉水川发现自己说错话。 如果吉水川确信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尽管说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自杀事件,也不会感到害怕和紧张,他之所以会那么紧张,一定知道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 换言之,由于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杀人事件,所以吉水川才会那么紧张,由他扯了一个很不高明的谎来看,更增加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的可能性。 到底吉水川的谈话中,哪里让他感到那么紧张呢?田春达一面在小雨中走着,一面沉思着。 在他俩的谈话中,首先谈到的是展览会,由于吉水川否定掉,所以不会让他感到狼狈,接下来是谈论田岛和关林个性不同处,到底哪里让吉水川感到紧张呢? 田春达的脸色益发的凝重,边走边叼着香烟,竟然忘了点燃。 让吉水川感到紧张的事应该不会很明显的影响整个事件,如果会,在谈话前,吉水川应该会注意到,在谈完话后才发现,显然是小细节,虽然是小细节,却能显示出可能是杀人事件。 跟那个事件的哪个地方有关呢?会是事件的开端吗?虽然那件事助长田岛夫妇间的不睦,也影响田岛的性情,可是,无法做为杀人事件的证据,只能提高田岛的任性造成强迫殉情的可能性而已。 如果不是开端,那是在事件进展中了?田春达想起氰酸钾的问题,健康药店老板的确这么说过: 因为田岛先生说为了增加画的光泽,有必要使用氰酸钾,我才把氰酸钾卖给他。 可是,也有可能因被威胁或被收买,才把氰酸钾卖给田岛,而为了增加画的光泽的理由,多半是田岛替他想出来的。 “可是……”田春达不解地摇着头。吉水川说田岛不懂颜料和溶剂的特性,也没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如果真如吉水川所说的,不是有点矛盾,互相抵触吗? 田春达停下来,点燃香烟。 吉水川不会因为注意到这件事才那么紧张吧? 如果氰酸钾是一诡计,若能查明跟关林有关的话,杀人事件的可信度就大为增加,关林是凶手的准确率也大为提高。 或许氰酸钾事件中有诡计也说不定。 可是,如果有诡计的话,田春达的推理就触礁了,因为在剧毒药购买者名册上,的确有田岛的亲笔签名,洪立敏也亲眼看到田岛进入健康药店,她在日记上说田岛进入药店时,很不安的环视着四周,这是购买-毒药时的心态。 “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的人,一定是田岛。”田春达这么下结论,“可是,为了增加画的光泽的理由跟田岛扯不上关系,会说这种话的人应该是关林。” 这两种想法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无法连结在一起,可是,或许在某处有关联也说不定,如果真有关联的话,或许挡在田春达面前的障壁会崩塌下来也说不定。 田春达终于感到雨水有点冷。 两天后,田春达才回家,习惯这种不规则生活的妻子文晴出来迎接他。 田春达一进屋,立刻坐到暖气前面。 “开始下雨了。”田春达说道。 “怪不得那么冷。”文晴一面在丈夫的肩上披棉袍,一面点着头说道:“吃过饭了没有?” “我已在外面吃过了。孩子呢?” “已经上床睡觉了,现在都已十一点多了。” “十一点……”田春达苦笑着。 田春达抽着香烟。“文晴,”田春达呼叫着说道。“如果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会怎样?” ------------ 293、画里的秘密 “哈哈。”文晴一面倒茶,一面笑着说道。“你想我会怎样呢?” “请你老实吿诉我,你会原谅我、或是跟我离婚?” “如果你求我原谅你,我会原谅你,如果你想离婚,我也会让你如愿以偿。” “说得好。”田春达苦笑着说道。“目前我正为一个事件感到苦恼万分。” “什么事件?” “半个月前的那个事件,女人的心理实在让我想不透,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如果是那个事件,我也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是指洪立敏吧?虽然我了解她无法原谅丈夫的心情,可是,当我在报上看到这则新闻时,觉得她做得有点过分,三年的婚姻生活,一旦发现丈夫有外遇,所受的打击一定很大,可是,我想如果能够的话,还是会原谅丈夫,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丈夫的心意,由此可见,她不是也很任性吗?” “是的。你的意思是说田岛夫妇之所以会闹婚不可的地步,洪立敏多少也有点责任了?这一来,如果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会原谅我了?” “是的。只要你真心悔悟的话。”文晴在厨房笑着说道。 田春达直起身来喝妻子替他倒的姜茶。这个事件非得好好加以思索不可,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着。 虽然已找到突破点,可是,挡在前面的障壁仍然很厚,尽管杀人事件的可信度大为提高,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证据可资证明,离开吉水川家,回到刑侦支队,也没有接到从东阳打来的电话。 江上风的尸体仍然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发现的不只是江上风的尸体。目前依旧不知道事件的前一天,田岛想完成什么画。 氰酸钾的两大矛盾也没有解决。洪立敏的日记,依然是关林的护身符。 田春达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觉醒过来,看到柔和的阳光从窗帘的空隙照射进来。枕边的闹钟正指着八点,田春达躺在床上抽香烟。 打从隔壁房传来妻子文晴跟女儿的谈话声,得知今天是户外教学,要去附近的植物园。 女儿的声音有点别扭,仔细一听,听到女儿抱怨放便当的袋子太大了。 田春达想起那个袋子是堂妹送给他的,样式是旧了点,直到去年,女儿出去远足,都是带着那个袋子,可是,当她今年升上三年级后,开始嫌那个袋子样式太老旧,色彩也不鲜艳美丽。 “今天再忍耐一次。”文晴说道。“大袋子不但可以装便当,也可以装很多点心,不是很好吗?以前你说大能兼小……” 田春达听罢,这么想着:才念小学三年级的小孩子,真懂得大能兼小这句古谚语吗? 不久,听到女儿说道:“我走了。” 看来妻子好像说服女儿携带那只样式老旧的袋子,田春达很佩服妻子处理事情的技巧。换成他的话,一定会马上上街替女儿买一个新的袋子。 可是,大能兼小是一句很有学问的话呀! 田春达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由“大”想起关林带回东阳的那幅风景画。 江上风说那幅画是田岛的失败作品,也对关林挑选那幅画的理由深感不解,就连对画是门外汉的田春达也认为那幅画只是大而已,并无其它可取之处。 关林为什么要挑选那幅画呢?关林说要挂在旅馆墙壁上,所以需要大幅的画,事实上,田春达也看到那幅画被挂在旅馆墙壁上。 关林并没有说谎,可是,田春达认为那幅画不适合挂在“观景庄”旅馆。 如果是西式的旅馆,挂大幅画还可以,可是,中式的旅馆悬挂过大的画会让人感觉到很不搭调,画室内还有好几幅适合挂在“观景庄”旅馆的画,身为旅馆经营者,又曾学过作画的关林应该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要挑选那幅风景画呢? 他一定有非挑选那幅画的理由吧?不会因为他认为大能兼小之故吧?因为画无法装在便当里或点心的袋子内。 不,等等。 田春达把烟蒂丢进烟灰缸内,从床上爬起来,画作不是可以变成旅行袋的代替品吗?田春达想起在那个事件中遗失一幅画,是洪立敏日记中提到的那幅“某女的画像”,在发生事件后,虽然找遍田岛家,都没有找到那幅画,那时田春达认为田岛在死去前把那幅画烧掉,可是,这种想法真的正确无误吗? 由于完成的画都加画框,所以一听到完成的画,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那幅画也被加上画框,也因此,在搜查时,忽略了没有加画框的画布。事实上,八十号的大幅作品一旦拿掉画框,也只不过是一张被涂上颜料的画布而已。 关林一定是为了某种理由不希望别人看到那幅“某女的画像”,因此,在杀害田岛夫妇后,设法把那幅画藏起来,首先想到的方法是丢进火炉烧掉。 可是,田岛家使用的是电暖气,不能燃烧东西,何况,如果燃烧的话,一定会留下一股燃烧颜料的臭味,会让十五分钟后赶到的警察感到奇怪。 田春达心想十五分钟不可能做什么事情,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在庭院挖一个坑洞掩埋那幅画,就算来得及挖洞掩埋,也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把它藏在绒毯下面,有被发现的危险。 因此,关林会不会把那幅画藏在别的画里面呢?由于“某女的画像”是八十号的大幅作品,能藏得住这幅画的也必须是大幅作品,所以他才挑选一百号的风景画吧?把那张画像藏在那幅风景画下面,若不拆开来,光看外表,是无法知道有两张画,不过,如果仔细检查的话,或许会发现画面隆起来,而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定,可是,那时田春达并没有仔细检查,因为那时他确信不是杀人事件。 ------------ 294、揭穿画里的秘密 关林把“某女的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的方法。他一定早就料到警方会以强迫殉情处理那个事件而释放他,在他被释放后,如果要求死者的家属把那幅风景画送他做纪念,就不难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 关林大概早已料到死者的家属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事实上,死者的家属果然把死者的遗作分赠参加葬礼的人,也因此,关林才更加容易把画像带出去。 对关林来说,那幅描绘风景的画,不是一幅画,而是把另一幅画带出田岛家的旅行袋。 田春达想到这里,觉得前面又堵了一片很厚的墙,如果真如他所推测,关林何以非要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不可呢?为什么不希望让人看到那幅画像呢?田春达不知道,脸部被涂抹上红色颜料的“某女的画像”被发现的话,可以提高强迫殉情的可能性,这对关林应该很有利,可是,为什么他要把那幅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带出田岛家呢? 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后,下床想去洗脸,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灵机一动。 他之所以把那幅画像带出田岛家,是因为被发现的话对他很不利,如果脸部被涂抹红色颜料的画像被找到,对他应该很有利,而所谓不利…… 难道“某女的画像”没有被红色颜料涂污吗? 由于有新的发现,使得田春达忘了洗脸,再度坐回床上,预感解决这次事件已露出一线曙光,距离破案为期不远,在将近二十年的刑警生涯中,他有好几次有这种预感。 田春达现在找到的是小线索,虽然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关林把“某女的画像”带出去,这纯粹是他的推测而已,可是,他觉得这种推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田春达知道自己在营造一座城堡,虽然无法在城堡内刺杀对方,可是,仔细想的话,关林也是躱在洪立敏用日记营造的城堡内,以这座城堡打垮另一座城堡应该是可能的。田春达找到的突破点是“某女的画像”没有被红色颜料涂污。 可是,他马上发现这种推测跟事实有矛盾。洪立敏看到的那幅画像的脸部应该真的被涂抹上红色颜料,因为她不可能会在日记上胡说八道。 洪立敏看到时,脸已被涂上红色颜料。 可是,在发生事件那天,“某女的画像”并没有被涂抹红色颜料,也因此,关林才把它藏在风景画下面带出田岛家。 那么,红色颜料怎么会消失掉呢?田春达从想象中得到一个答案。 有人在发生事件前修复那幅画像。 那么,会是谁修复的呢?绝不会是洪立敏,因为她已离家出走,也没有修复画像的技术。 更不会是关林,因为他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修复那幅画像。剩下来就只有田岛,因为他有时间,也有修复画像的技术。 田春达想起记者伊集成所说的话,他在发生事件的前一晚去拜访田岛,那时田岛以“有件事非在今天完成不可”为由拒绝见面,田岛非完成的事情大概不是指新画,而是在修复“某女的画像”吧?如果真是这样,纵使不是举办个人画展或参加新的画展,也能了解“完成”这句话的涵义。 田春达换好衣服,一面穿着鞋子,一面心想非加以调查不可。 “文晴,给我送早点来。”田春达大叫道。 吃完早餐后,田春达再度去拜访吉水川。吉水川以警戒的眼神迎接田春达。 “尽管你再来几次,我也不会改变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的看法。”吉水川以坚定的口气说道。“因为关林不会杀人。” “今天我要跟你谈别的事情。”田春达尽量以冷静的口气说道。“是修复画的事情……” “噢?”吉水川好像有点意外的摇着头问道。“是被人破坏的画吗?” “是画像,被小孩用红色颜料乱涂一通,要怎样才能让画像恢复原状呢?” “是你的画像吗?” “不是。”田春达笑着说道。“我的相貌不适合画画像,是美女的画像,能简单恢复原状吗?” “没有那么容易,因为要在不伤害原画下,把涂上去的红色颜料去除掉;用刀子把红色颜料刮掉也可以,可是,这样做会伤害到画布。最好的方法是使用溶剂,因为溶剂可以溶化耐力很强的红色颜料。使用这种方法,技术再不好也不会伤害到画布,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使用质量不好的溶剂,恐怕原画会变色,拥有完美性能的溶剂,实在少之又少,有时我也感到很伤脑筋,外国有生产性能很好的干性油,可是,不容易买到。” “修复画时,有没有其他应加以注意的事情?” “有。最好由原创作者修复,因为那样最安全。如果原创作者死了,就找对原画作很有硏究的人来修复。” “我懂了。”田春达说道。“谢谢你提供宝贵的数据。” “真的跟那个事件没有关系吗?”吉水川以疑惑的眼神看着田春达的脸,田春达报以暧昧的微笑。 田春达吿辞吉水川后,马上前往拜访,伊集成,他仍然在杂志社对面的咖啡馆打发时间。 “我想再度向你请教你跟田岛见面时的情形。”田春达递一支香烟给对方后说道。 伊集成的脸色稍微有变化:“你干么对已以强迫殉情结案的事件那么热心?” “没什么,我只是对你撰写的那篇报导很感兴趣而已。” “原来如此。”伊集成笑着说道,“你想问什么?” “上次跟你见面时,你说发生事件的前一晚跟田岛见面,那时你看到他的手沾满颜料,是不是这样?” “是的。我是那么说过。”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颜色吗?” “你是指颜料的颜色吗?”伊集成睁大眼睛反问道。看来这个问题不是他预期的。 “是的,颜料的颜色,我希望你能想起来。” “是红色,因为田岛的手红红的。” 伊集成以是红色又怎样的眼神看着田春达的脸。 “真是红色吗?” ------------ 295、对案情的讨论 “是真的,我绝不会看错。” “你没有色盲吧?” “你也未免疑心太重了,如果我有色盲,我还能开车吗?” “没有最好。” 虽然田春达苦笑着,可是,内心里对伊集成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答案。田春达向伊集成道谢后,正要离开咖啡馆时,伊集成连忙叫住他。 “请等一下。” “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伊集成以一本正经的眼神仰望着田春达,“请你吿诉我有关那个事件的一些内幕。” “对不起,我没有内幕可以吿诉你。” “你在说谎。” “……” “刑警先生,就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我不是编制内的记者,也不是杰出的人,而是到处骗吃骗喝的混混,可以说是社会的残渣……” “我很忙……” “请你听我把话说完。”伊集成站起来抓住田春达的手。 由于伊集成力气不大,想甩掉他的手不难,可是,田春达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看到对方出现忧郁的眼神。 “我只有一个愿望,说是梦想也可以。我的梦想是想找到真正的独家新闻,我不要女明星结婚、离婚这种无聊的新闻,我要的是能刊登在大报上的独家新闻,我为了寻找这种新闻,酒和女色都不沾,可是,直到目前为止,连一次也没有找到,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很抱歉。”田春达板着脸孔说道。“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帮助你。” 田春达甩掉伊集成的手,伊集成颓然坐下来,忧郁的眼神仍然没有消失掉。 田春达一面走出咖啡馆,一面觉得心情有点沉重,因为他感觉到伊集成以追查那个事件来赌将来的前途,他却无法加以阻止。 田春达向王局长说明道:“我认为下面的推测很有可能。 “田岛修复‘某女的画像’。根据伊集成的证言,发生事件的前一晚,他跟田岛见面,那时他发现田岛的手沾满红色的颜料,如果田岛在去除涂抹在画像上的红色颜料,这个证言就对了。田岛打算在跟妻子和关林见面那天,修复‘某女的画像’,由这件事可以看出下面的推测也是真的。 “第一,田岛并没有意图强迫殉情,如果他打算强迫殉情,就没有必要在前一晚修复画像。第二,田岛的内心里还深爱着妻子,绝不会强迫殉情,这点关林应该十分清楚才对,如果修复的画像被发现,将无法证明田岛憎恨妻子,因此,他以百号的风景画把那幅已修复的画像夹带出田岛家。” “你这种想法很有趣,如果如你的推测,田岛为什么要修复那幅画像呢?”王局长问道。 田春达回答道:“对田岛夫妇来说,那幅画像是爱情的象征,我想多半是田岛想藉修复那幅画像,向妻子表示他对她的爱一点也没有改变吧?” “可是,那时田岛不是透过关林吿诉洪立敏,说他同意离婚吗?答应离婚的人却向即将跟他分手的女人表示爱意,不是有点奇怪吗?” “田岛答应离婚只是关林说的,是关林吿诉洪立敏,我很怀疑那时田岛是不是真的愿意而且答应离婚?我想会不会田岛透过关林吿诉妻子,说他希望三人见面,以便把修复的画像拿给妻子看?关林却利用这次机会杀害田岛夫妇……” “嗯!你这种想法是有可能,可是,重要的氰酸钾问题该作何解释呢?如果田岛没有杀意,为什么要去健康药店购买氰酸钾呢?” “我想那也是一种诡计。” “怎样的诡计?” “利用画像的诡计。” “利用画像?”王局长很惊讶地说道。“画像怎么会跟氰酸钾扯上关系呢?” “根据吉水川的证言,田岛是苦学出身的画家,对颜料和溶剂并无丰富的知识,作画还可以,修复画可就难了,为了修复那幅画像,他一定感到很困扰。 “因此,他需要找人商量,向别人请教,可是,新世纪社团的会员都对他敬而远之,没有人愿意跟他见面,把修复画的技术吿诉他……” “因此,田岛找关林请教修复画像的方法?” “是的。由于关林是美大毕业生,对颜料和溶剂有丰富的常识,在田岛的眼中,关林是最理想的商量对象。 关林利用这次机会,展开他的杀人计划。 首先关林吿诉田岛,若想修复那幅画像,非得使用外国的溶剂不可,我想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因为吉水川也说颜料和溶剂,目前以外国的最好。 “关林说完外国溶剂的优点后,一定又说这种溶剂很难买到。” “然后吿诉田岛,只要去健康药店就可以买到外国的溶剂?” “是的。去药房买作画材料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由于田岛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再加上那时他一心想弄到好的溶剂,以便修复画像,所以才会那么容易相信关林所说的话。关林不但把健康药店的所在地画一张地图交给田岛,而且还吿诉他何时去购买。 “接着,关林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在深林公园跟洪立敏约会,他是想让她看见丈夫进入健康药店。 “不用说,关林也算计到她一定会跟踪丈夫。田岛不知是计的进入健康药店。 “我想药房老板多半已被关林收买。 关林一定是事先把溶剂交给健康药店的老板。”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外国溶剂,或是黏贴外国溶剂商标的国产品,可是,我可以确定的是,田岛购买的不是氰酸钾,而是溶化颜料的油。 “如果只是这样,关林还无法很成功的把田岛塑造成杀人犯,也无法让人深信不疑田岛弄到氰酸钾。 “药房老板把溶剂交给田岛后,以那是从国外进口的贵重物品为由,要求他在签名簿上签名,不用说,这也是关林想出来的点子,由于老板打开签名簿给田岛签名,田岛才没有发现那是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田岛签好名后,只要盖上氰酸钾的印章,田岛就变成购买氰酸钾。 “这样一来,帐上的氰酸钾非得减少一点不可。 “我想减少的氰酸钾一定是交给关林,可是,很遗憾的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 296、调查继续深入 市街已一片昏暗,田春达一看手表,已是下午六点,时间只剩下六个小时。 田春达去往商业街,因为他听说辞掉模特儿工作的桑原在附近经营酒吧,她也是事件关系人之一,去跟她见面,或许可以找到线索也说不定。虽然这种希望很渺小,可是,有一点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此外,田春达也想喝点酒。 桑原的酒吧是一家小店,地点很好,大门上写着店名“甜蜜”。 田春达打门,一进入里面,在吧台前面坐下来,身穿制服的女人好像很吃惊的睁大眼睛,这个女人就是桑原,让田春达感到惊讶的是,目前她显得很威严,一副老板娘的架势,不像发生事件时,给人性感的感觉。 “你看起来好威严呀!” 田春达叫了一杯啤酒后,这么攀谈着,心想这个女人或许比他想象的来得聪明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 田春达喝了一口啤酒,若无其事的环视着店内。可能时间还早,所以店内只有田春达一个客人。 “开这家酒吧花不少钱吧?”田春达说道。“这笔钱是你平时积蓄的吗?” “是的。” “可是,我听说你从田岛手中拿到一笔钱,你是拿那笔钱开这家酒吧吧?” “田岛的确给我一笔钱,因为他想跟我分手。” “他给你多少钱?” “抱歉,这个我不便说。”桑原笑着说道。 可是,田春达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因为他在想着一件事情。 “有件事我想请问你。” “什么事?” “死去的洪立敏因为接到匿名信,才知道你跟田岛有染,那匿名信不会是你写的吧?” 虽然桑原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可是,马上又绽出笑容。 “你问得好。”桑原回答道。“那匿名信的确是我写的。” “为什么你要写那些匿名信呢?不会是因为可怜毫不知情的洪立敏吧?” “我不是那种善心人士,我是为了钱,如果让太太大吵大闹,田岛一定会马上跟我断绝不正常关系,这一来,田岛一定会给我一笔补偿,钱我是拿到了,可是,我没有料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桑原虽然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看不出她愿意为这个事件负一点责任,好像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田春达点燃香烟时,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四号的小风景画,田春达之所以被那幅画吸引住,是因为他对画中的风景有点印象。 不错,那是雪中的东阳古城。 田春达接近那幅画,看著作画者的签名:“侯藤”。 “这幅画是侯藤画的吗?”田春达问道。“侯藤是怎样的一个人?” “嗯——” “你不认识吗?” “这幅画是客人送我的,是不是很吸引人?” “是的,因为那个地方我刚去过。” “你去过东阳?” “你对东阳很熟吧?” “是的。这幅画是画的东阳古城。” “你曾在东阳住过吧?” “你为何会那么想?” “因为一则你知道那幅画是画东阳古城,二则你说话带有东阳口音。” “我是西平人,是送我画的人吿诉我那是东阳古城。” “是这样啊。” 田春达再度把视线投向眼前的风景画,两天前他站在那座古城上面眺望东阳的街景,现在他在桑原经营的酒吧眺望东阳古城的画。 这会是一时的巧合吗? “你怎么啦?”桑原看着田春达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我在想你肯不肯把这幅画借我两、三天?”田春达看着风景画说道。“因为那是一幅好画,我想慢慢地欣赏。” “警官要借,我怎敢不借。”桑原笑着说道。“不过,等你看腻了,可要送还给我哦!” 田春达带着那幅风景画再度去拜访吉水川,虽然吉水川一看到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还是把他带到会客室。 “你是为那个事件来的吧?我绝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吉水川先下手为强的说道。“我不认为关林会杀人,不,不只是关林,新世纪社团的会员都不会杀人。” “今天我不是来谈这种杀风景的事情,我是拿一幅画来请你过目。” “画?” “是这幅画。”田春达把借来的那幅风景画放在吉水川的面前。 “啊!”吉水川好像在睨视般看着那幅画。 不知不觉中,显露出傲慢审查员的神情。 “作画的技巧很好,可惜笔势不足。” “你认识这个名叫侯藤的画家吗?” “不认识。” “你看这是业余画家的画?还是职业画家的画?” “绝不会是业余画家的画,因为这个人非常了解颜料的使用法。” “你不认为侯藤是关林的化名吗?” “关林?”吉水川好像大吃一惊地睁大眼睛。 “是的。跟关林的画不像吗?” “关林的……”吉水川再度看着那幅风景画。 “是有点像。” 过了一会儿后,吉水川小声说道:“作画的技巧是有点像关林,可是,由于关林的画缺少个性,所以无法断定。” “是不是有点像?” “是有点像,如果有人说这幅画是关林画的,我一定会相信,可是,由于这个世界上,画同样题材的人也有,所以无法断定那是关林的画,何况关林返回东阳后,应该不再作画,因为在他写给我的信上说过‘我已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 “是这样吗?”田春达以挖苦的口气说道。 关林对任何人都说他已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可是,他真的放弃画笔,不再作画吗? 如果“侯藤”是关林的化名,田春达的推测就对了。 不管怎么说,关林化名继续作画也没有不对,问题是关林何以要化名作画呢?田春达怀疑关林化名作画跟这次事件有关联。 吉水川好像察觉到田春达话中有话,所以这么诘问道:“纵使关林化名作画,也没有犯法吧?” “是的。不过,如果他想作画,以关林之名作画最好,因为这样除了不必使用化名,没有必要对外界宣称他已放弃画笔。” ------------ 297.匿名信的来头 “那是因为他已脱离新世纪社团,不好意思使用本名作画吧?” “这也有可能,可是……” 田春达说到一半时,忍不住苦笑起来,因为他察觉到连吉水川也认为“侯藤”是关林的化名,不过,也有可能“侯藤”不是关林的化名,而是真的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也说不定。 吉水川好像也察觉到此事,像在下结论般苦笑的大声说道:“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你可不要当真。” 田春达想赌一赌吉水川所说的可能性,因为他已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有必要赌上一注。田春达一回到刑侦支队,马上打电话到东阳的刑侦支队。 接电话的是上次他去东阳时跟他见面的队长。 田春达向对方感谢上次的帮忙后,对方说道:“直到目前为止,那个人还没有找到,我们正在继续搜查。” “是吗?”虽然田春达感到有点失望,可是,并没有形之于色。 江上风一定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尸体到底被隐藏在哪里呢? “真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 “你不要那么说,或许一时找不到也说不定,我今天打这通电话,是想麻烦你去调查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东阳市内有没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 “叫侯藤的画家?” “由于是职业画家,我想职业栏应该登记为画家。” “请你等一下,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有印象?”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曾出现在一个礼拜前的报纸上,是自杀的新闻,请你稍等一下,我去查查看。” 对方的声音暂时中断,田春达一直把电话听筒贴在耳朶上,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如果真的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自杀,那关林化名作画的推测就不对了,他向吉水川征求意见,打电话到东阳也是白搭时间了。 对方又回话了。电话听筒不但又传来对方的说话声,而且也传出轻微的翻纸声音,看来对方也把报纸带来了。 “果然曾刊登在报纸上,要不要我把新闻念一遍?” “那就麻烦你了。” 田春达有气无力地说道。因为当他知道是别人后,就没有心情听新闻的内容,他之所以要对方念一遍,纯是一种外交辞令。 “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的日报……”对方说道:“二十五日晚上十一时左右,住在东阳市台上街XX号的画家侯藤在家放火自杀。根据附近的人的谈话,怀疑他因神经失常才自杀……” “二十五日?” 田春达所以注意这一天,是因为江上风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离开东阳的旅馆后下落不明,紧接着侯藤在第二天自杀。 “知道不知道详细的情形?”田春达问道。 “另一份的报纸报导得比较详细,我就念那份的新闻给你听。由于侯藤全身淋上汽油后点火自焚,所以赶到火灾现场的人全都无法施以援手。 “又,在前一天,侯藤把他的画分送给附近的人,显见他已打定引火自焚的念头。死去的侯藤大约在两年前住进现住所,由于不喜欢跟人来往,所以附近的人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经历也不清楚,是个怪人——” “他真的是自杀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死因没有可疑之处吗?” “好像没有,因为没有接到那种报吿,侯藤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 田春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无法从对方所说的话断定侯藤是不是画那幅画的人。 死因也一样,虽然田春达从引火自焚这句话突然心生疑惑,可是,也有可能纯是他过虑也说不定。 田春达握着电话,看了一眼手表,已将近十一点,心想如果搭乘十一时五十四分从出发的快车,明天早上七时〇五分就可以抵达东阳,虽然超过休假,可是,他非常渴望在东阳调查侯藤的事情,此外,也想再度跟关林见面。 田春达萌生的疑惑,是引火自焚的侯藤,会不会是江上风呢?不用说,这纯是他的幻想而已,不过,他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江上风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下落不明,第二天就发生引火自焚事件,田春达也知道能够证明侯藤跟江上风有关的证据非常薄弱。 可是,如果以伪装自杀处理江上风的尸体…… 田春达这么想。如果能在东阳证明侯藤跟关林有关系,就可以找到证据。 如此一来,就可以以杀害江上风的罪名逮捕关林。虽然这种机会很渺茫,可是,他不否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喂喂。”从电话听筒传来呼叫声音,田春达好像清醒过来般,连忙向对方道谢后,挂掉电话。 田春达再度看着手表,现在赶去车站的话,还可以赶上快车。 如果吿诉局长,局长一定会加以反对。因为田春达所推理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也没有休假了。 田春达以凝重的表情睨视着灰色墙壁,最后机会这句话占满他的头脑,跟确信关林是凶手的心情交错着。 田春达睁大眼睛看着手表,想起以前也有好几次处在相同的情况下。 以前他曾因为自己确信,单独展开调查行动。单凭确信展开调查行动是一种赌注。这种赌注对他并没有好处,因为就算被他料中,逮捕到凶手,也会因为专断独行而被处分,绝不会被表扬。 可是,他无法改变这种脾气。 田春达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向大门走出去。 田春达搭乘那晚的去东阳的快车,他只吿诉郝东刑警他去东阳。由于列车非常拥挤,田春达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乘客中,有人带着滑雪板。 田春达经由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时,突然听到有人在他的后面呼叫他,回头一看,看到伊集成站在走道上向他微笑着。 “请让我跟你一起去东阳。” 伊集成站着说道,眼睛露出光彩,不再是在咖啡馆见面时的疲倦、忧郁的眼神。 ------------ 398、他也在调查 “你在跟踪我?”田春达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由你重新调查那个事件来看,你一定确信那是杀人事件,这一来,关林是凶手,因此,我也想去东阳看看。” “你有权利去东阳,可是,我不希望你影响我的调查工作。” “这我知道。”伊集成点着头说道。“以前我也曾在报社工作……” 伊集成好像自言自语般说罢,突然皱起眉头,或许他触及自己的旧伤疤也说不定。 “我绝不会影响你的调查工作。”伊集成以嘹亮的声音说道。 田春达把头靠在靠背上,闭起眼睛。他对伊集成一点也不生气。 田春达苦笑着。伊集成去东阳好像也是在赌,这点跟他相同,也因此,他才苦笑起来。田春达张开眼睛,默然的递一支口香糖给伊集成。 第二天早上七时〇五分,田春达搭乘的快车抵达东阳。虽然是晴天,可是,非常寒冷,比起两天前他来拜访时更像冬天。 “你打算怎么做?” 走出剪票口后,田春达看着伊集成的脸问道。伊集成的脸上稍微露出狼狈的神色。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是去跟关林见面吗?” “不是,去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看火灾现场。” “火灾现场?” “你去不去?” “不用说,我当然希望你也带我去。” “可以,不过,有条件。” “是不是我不可以随便采取行动?我答应你。” “此外,或许还有别的事情拜托你也说不定。” “什么事情?” “等看过火灾现场再说吧。” 田春达这么说罢,迈开脚步走起来。对田春达来说,伊集成是一大累赘,可是,他想这个累赘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侯藤居住的住宅距离车站不远,坐出租车的话,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车行十分钟,高楼大厦消失了,出现郊区的景色。 出租车司机一面谈论刊登在报纸上的引火自焚新闻,一面把车子开到火灾现场附近停下来。 “你们是自杀者的朋友吗?”中年司机一面收下车资,一面问道。 田春达只是暧昧地点了一下头后,看着被用绳子围起来的火灾现场。 火灾现场已被清理干净。有人在火灾现场供奉野菊花,在晨光的照射下,野菊花发出黄色光泽。 周围只有寥寥几户人家,“附近的人……”这句话让田春达误以为周围住满了人,如今到现场一看,才知道只有几户人家而已,而且每户人家间隔很远。 这是作画的好场所。 “是谁在这里自杀?” “我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才来这里。” “的确如出租车司机所说的,侯藤以汽油淋身……” “那是真的。” “侯藤自杀到底跟那个事件有没有关系?”伊集成问。 “我也想知道。” 田春达面有难色的说罢,迈开脚步离开火灾现场,大约五十公尺的前面有一间派出所,田春达朝着派出所走过去。 派出所内有一个矮胖的中年巡警,好像很无聊的在喝着热水。 田春达向那个巡警打招呼后,把警官证掏出来给对方看,巡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概在猜想南光的刑警前来东阳干什么吧? “我是来东阳休假。”田春达微笑着说道,以便打消对方的疑虑。 “由于我听说有人引火自焚,才弯过来看看。” “那件事也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巡警大声说道。“因为那种事情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 “是谁确认尸体的?” “是我,死得可真凄惨,因为全身淋满汽油才点火,所以全身被烧成焦炭。” “你确信那具尸体真的是侯藤画家吗?” “是的。” “可是,全身被烧成焦炭,不是不容易辨认吗?” “此话虽然不错,可是,我确信那具尸体是侯藤,因为那是他的家,而且前一天他把画分送给附近的人,显见他已有自杀的念头。” “你怎样处理那具被烧焦的尸体?” “由于没有人来领取尸体,所以我们把尸体交给殡葬管理所。” “这一来,尸体呢?” “火葬后,骨灰被埋葬在墓地里。” “我想看看他的画,可以吗?” “如果你想看他的画,我这里刚好也有一幅。” 巡警轻快的站起来,从背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幅油画摆在田春达的前面,是小幅风景画。 “这是从附近的山丘所看到的景色。” 巡查说明着,可是,田春达并不在意对方的说明,只注视着画面上“侯藤”的签名。 不错,跟在桑原的酒吧看到的那幅画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侯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田春达把视线拉回到巡警的身上。 “这个嘛——”巡警一副好好先生的口气说道。“他是个不爱说话、也不容易跟人相处的人,有很多艺术家都是这副德性。” “年龄呢?” “三十二、三岁,中等身材,圆脸,一着粗框眼镜,平时不是戴呢帽就是戴扁帽——” 田春达一面听着巡警的说明,一面在脑中比对着关林。 眼镜和呢帽不一样,不过,这是身外物,不顶重要,中等身材、圆脸等身体特征及年龄都一致—— “侯藤的经历不清楚吗?” “是的。因为出事后才调查,也没有来派出所办理迁入登记,房东也因为他支付好几个月的房租,才没有调查他的身分就把房子租给他。” “他每天都在作画吗?” “不,他说他很喜欢流浪,所以经常不在家,我想他会不会带着画具出去旅行呢?虽然我不清楚他租房子的理由,可是,我知道他的画作非常多。” “你说他经常不在家?” “是的。半个月看不到他的人影是常有的事,他说他去海边旅行。” 向巡警吿辞,离开派出所时,田春达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在思索侯藤是关林的化名的可能性。他们两个不但年龄和身材相同,就连圆脸也相同。 由侯藤经常不在家这句话来看,是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当他在“观景庄”经营旅馆时,在这个地方看不到侯藤的人影是很自然的事情。 ------------ 399.再次与关林交锋 如果关林跟侯藤是同一个人,二十五日晚上被认为是引火自焚的那具焦黑的尸体就不是侯藤,是江上风的尸体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强。 “可是——” 田春达觉得现在为时已晚,如果发现尸体时加以解剖,一定可以知道尸体是谁,如今已不可能,因为尸体已被烧成骨灰。 来到东阳的江上风特地投宿“观景庄”,会不会是为了想监视关林呢?在他跟踪外出的关林,发现他摇身一变,变成侯藤,这么想才能了解江上风需要东阳市区地图的原因。 因为他除了要调查“观景庄”外,也有必要调查侯藤的家。 关林知道他的秘密已被江上风知道,才杀害江上风灭口,在苦无处理尸体的窘境下,才让侯藤引火自焚来解决尸体,不明底细的人真以为侯藤自杀,就把被烧焦的尸体火化,埋在墓地里,这是一种完美的犯罪,他是成功了。 “可是……”田春达觉得他的推理又碰到一堵墙,如果真如他的推理,关林何以要那么麻烦的使用化名作画呢? 难道真如吉水川所说的,因为他已脱离新世纪社团,不好意思再以关林之名作画?田春达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单纯。 应该还有更深的理由,更不为人知的理由。面有难色在沉思的田春达突然灵机一闪。 “我懂了!……” 田春达这么想。可是,那要侯藤跟关林是同一个人做为前提才行,首先必须要确定这个前提,为了确定这个前提,有必要再去跟关林见一次面。 “我们这就去跟关林见面。”田春达向伊集成说道。“到时我希望你扮演一个角色。” 田春达跟伊集成去拜访“观景庄”,出来迎接的关林出现惊讶的表情。 田春达向关林介绍伊集成后说道:“由于我们很喜欢东阳,能否麻烦你今天带我们去参观东阳古城。” “好的。”关林很爽快的说道。“我很乐意当你们的向导,上次你来时,没有去古城吗?” “不,去过了,不过,我还想再去一次,站在古城上面往下看,风景实在太漂亮了,如果我会作画的话,我一定会把它画下来,你是不是也那么想?” “是的。”关林很暧昧的笑着说道。“不过,我回东阳后已放下画笔,不再作画了。” “那实在是很遗憾。”田春达很夸张的做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如果你最近有作品的话,我想带一幅回去作纪念。” “我的画毫无收藏的价值,这不是我谦虚,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世界上,优秀的画家非常多,我想你收藏他们的作品比较好。” “例如像侯藤?”田春达漫不经心这么说罢,端详着关林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关林好像有点惊吓,这不会是田春达的错觉吧? “侯藤?”关林以很不自然的口吻说道。“他到底是谁?” “十一月二十五日全身浇上汽油后,点火自焚的年轻画家,跟你很像,你没有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吗?” “是的,因为我很忙,没有时间看报纸。”关林以辩解的口气说道。 田春达阻止关林说下去,因为他认为对方有反应了。 “那么——”田春达微笑着说道。“你能否现在就带我们去古城?因为我这位朋友希望早点去参观。” “好呀!我刚好有时间。”关林似稍微缓和的口气说道。“现在就带你们去,因为今天天晴,在古城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东阳市街。” 风已经停了,可是,气温很低,天气很冷,吐出来的气变成水蒸气消失掉,包围住东阳平原的山脉被淡妆成一片白,比起南光来,东阳的冬天提早一些来临。 古城上连一个观光客也没有,只看到几个小孩子。 一爬上坡顶,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可能前面没有遮蔽物,所以风比较大点,眼下是蜿蜒的广水河,广水河的前面是南北走向的东阳市街。 “东阳古城……”关林看着东阳市街继续说道。“是明代建造的,东阳的人以古城为傲,或许是因为连一次也没有遭到战火的洗礼,所以才能保持目前的面貌吧。”关林微笑着说道。 可是,田春达的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听关林的解说。 “目前我还是不懂何以要在这种地方建造城堡?”关林说道。“以地理来说,这里并没有任何屛障,如果敌人……” “关林先生。”田春达突然打断关林的谈话,田春达的表情非常严肃,“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听你说明风景。” “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关林的脸色突然垮下来,但又马上绽出笑容。 “我也是那么想。”关林以干涩的声音说道。“因为忙碌的刑警特地前来东阳眺望风景,是有点说不过去,何况这种地方又没有很吸引人的地方。” 关林轻轻地咳了一下,用鞋尖踢着泥土。“你们到底想跟我谈什么事情?” “半个月前的事情。”田春达以镇定的口气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关于田岛夫妇死亡事件,我想再跟你谈一次。 “这种事情最好在没有人的地方交谈,所以才叫你带我们到这里,因为在没有旁人的干扰下可以畅谈。” “那个事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关林好像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道。“我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吿诉警方,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不,那个事件还没有结案,所以我才再来找你,请你再次回忆那个事件。”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个事件以自杀事件结案,报纸也是这么报导,可是,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而是杀人事件,田岛夫妇是被人毒杀,凶手还消遥法外,尙未被逮捕,所以我才说那个事件还没有结案。” 风又稍微大了点,田春达手上的香烟飞散出小火星,化成一道青烟消失掉,关林好像呛到般轻轻咳着。 “你是说我杀害那两个人吗?” 关林睨视着田春达,田春达面不改色地说道:“是的。是你杀害那两个人。” ------------ 400、逐步揭穿诡计 关林微笑着说:“以前你也以杀人嫌疑犯逮捕我,那时多方调查的结果,证明我是无辜的,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在那个事件中,我也是受害者,因为不但我心爱的女朋友被杀,我也差点遇害。可是,在毫无证据下,你何以说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呢?” “我不是旧事重提,而是重新吿发你。” “你有证据吗?” “你想我没有证据,会来东阳找你吗?” 田春达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关林,关林好像畏惧田春达的锐利眼神般把脸别过去,以笨拙的动作拿出香烟,画亮火柴的手指有点发抖,所以怎么也无法点燃。 关林丢掉香烟:“如果你有证据,为什么不逮捕我?” “因为我现在正在休假,我是想劝你去自首,才把你叫来这里。” “自首……”关林皱着眉头说道。“我并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非要我去自首不可呢?难道是为了顾全警方的面子吗?” “你不但杀害了田岛夫妇,也杀害了江上风画家。” “你有证据吗?” “我已说过,我有确切的证据。” “是第六感吧?以不科学的推测说我是杀人犯,我可无法忍受,所有的证据不是都证明那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而是田岛一手导演出来的自杀事件吗?” “起先我们是持这种看法,所以才会上当受骗,现在我已清楚你是有计划的犯罪,如果改变看法,保护你的证据反而变成证明你拟订杀人计划的证据。” “请你不要恫吓我。”关林笑着说道,可是,笑得有点勉强。“我没有拟订杀人计划的才能,我到底拟订什么杀人计划?希望你把话说清楚,我想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故事。” “我当然会吿诉你,所以才把你叫来这里。”田春达微笑着说道。第一支香烟只剩下烟屁股。田春达慢慢的点燃第二支香烟。 “你在三年前突然离开南光,返回东阳,给结婚的田岛夫妇一封祝福信,我可以想象出那时你的心情。三年后,你接到洪立敏的信后前往南光,你是从洪立敏那里打听到她跟田岛不和的事情,以及田岛跟桑原有染的事情,当你打听到这些事情后,一定在内心里偷笑着,因为你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不对吗?你向洪立敏打听夫妻间的事情时,也问她现在还有没有写日记吧?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呢?因为洪立敏写日记对你的计划非常重要。” “请不要做这种无聊的瞎猜疑!”关林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说道。“那是我问起三年前的事情,才会提到她写日记的事情,也因为偷看到她的日记,我才对她死心,提到偷看她的日记,我才问她现还有没有写日记。” “你的确抓到很好的询问机会,不过,你向洪立敏询问现在还有没有写日记是不争的事实,你能加以否认吗?因为在洪立敏的日记里什么事都记。” “我无法加以否认,不过,我向她问这件事时,并没有特别的用意,我只是无意中问问而已。” “无意中……”田春达微笑着说道。“说得好。可是,你知道她现在还在写日记却是事实。” “这件事我也无法加以否认。” “更进一步说,你知道她的日记可以成为你的护身符,不对吗?” “那是你想找碴的借口。” 关林睁大眼睛瞪着田春达。 “结果她的日记成为我的护身符,可是,你说我一开始就想利用她的日记,这种推理也未免太阴险了。我问你,只记载事实的日记,有可能会被恶用吗?” “她的日记的确只记载事实,因为我觉得她不会胡乱写,可是,那些事实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她把你制造出来的事实写在日记上,等于是你在写日记。” “不要开玩笑。”关林“哈哈”地大笑出来,“我不是创造者,我没有那种本事,也无法做到。” “不,你能,因为你很会利用状况。” “到底是什么状况?要不要我吿诉你那时我处在什么状况?事隔三年,才能跟难以忘怀的女友见面,女友正跟她的丈夫闹别扭,或许会投进我的怀抱也说不定,酸甜的期待占满我的心,可是,我知道这样做是背叛朋友,会伤害到朋友的感情,我就处在这两种感情的夹缝中,深感困惑不已。这就是那时我所处的状况。” “那只是你制造出来的假想状况而已。”田春达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确信别人会那么想吧?你为爱情和友情左右为难,是你制造出来的假像,你这一招非常成功,可是,那时你所想的事情全然是别的。 “你根本就没有左右为难的困扰,你一定很冷静的检查能加以利用的状况,知道对自己有利的状况。洪立敏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后,深感困扰,可是,由于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除了你,再也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田岛也一样。 “田岛希望跟妻子和解,可是,他在新世纪社团是个异端份子,除了江上风,其他的会员全都对他敬而远之,如此一来,你也是他最适当的商量对象,那时你是以你的想法左右这两个人,这就是那时你的真正状况。” “你充分利用这种情况,一面劝洪立敏跟丈夫和解,一面装出为爱情和友情左右为难的假像。那时你提议跟田岛见面,并且证实田岛也想跟她见面,其实你不是想化解田岛夫妇的误会,而是在这个提议中,暗藏着一桩杀人计划,这可以由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得到证明。你去跟田岛见面,也不是为了洪立敏。你去跟田岛见面时,口袋里暗藏着红色颜料。” “我为什么要在口袋内暗藏着红色颜料呢?” “为了涂污那幅画像。” “你也真会瞎搿,以红色颜料涂污那幅画像的人是田岛呀!他是因为怀疑、嫉妒我跟她的关系才会涂污那幅画像。田岛骗我们说他要去海边写生旅行,其实他在跟踪我们,也因为误会我们,才会拿那幅画像出气,用红色颜料涂污那幅画像。” ------------ 401.继续揭穿真相 “会那么想的人只有洪立敏,其实也是你让她那么想的。田岛去海边写生旅行,也是你想出来的一种诡计。” “我有那种本事吗?” “这太简单了。那时田岛向妻子坦承他跟桑原的事情,以便得到妻子的谅解,可是,洪立敏并没有说要原谅他,只说让她考虑考虑,田岛感到很不安,一定会找你商量,你就利用这次机会,假装好心帮他去跟洪立敏作解释。 “田岛当然没有异议,千拜托万拜托你去跟洪立敏解释,你一定在心里偷笑。接着,你跟他约定在咖啡馆等消息,田岛留书给妻子,说他去海边写生旅行,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待在那家咖啡馆,你也在同一时刻跟洪立敏约在那家咖啡馆对面的冰果店见面。不用说,你当然不是要跟洪立敏解释,而是要让她误以为田岛在跟踪你们两人。 “在谈话时,你突然说坐在对面咖啡馆的那个人不就是田岛吗?接着,又说以前你跟她见面时,好像也看见田岛,由于你给她灌输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才会那么容易上你的当,中了你的诡计,被你骗了,加深对丈夫的不信任感,憎恨起丈夫来。” “请你稍停一下。”关林脸红脖子粗的打断田春达的谈话。 “我真佩服你的丰富想象力,可是,你的想法出现矛盾的地方,你说我叫田岛在咖啡馆等我的消息,那我非吿诉他结果不可,可是,那天我没有跟田岛讲过话呀!这件事情你只要加以调查,就可以明白,因此,纵使我能欺骗她,也无法同时连田岛也欺骗呀! “由这个矛盾来看,你的想法……” “不,你可以做得到。”田春达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天,她在日记这么记载着:发现丈夫的踪影时,你拿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好像在稳定紧张和不安的心情。” “那又怎样?” “你叫田岛在咖啡馆等消息,消息你是传达给他了,可是,你不是以言语,而是以动作吿知他。恐怕你跟田岛事先讲好,不成功的话就把手帕放在额头上,所以你才会以手帕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晚田岛跟江上风喝闷酒,由这件事也可以间接证明你以手帕擦额头的汗水是在吿诉田岛解释没有成功。 不仅如此,你还利用洪立敏对丈夫的不信任感展开下一步行动。你若无其事地提到那幅画像,内心里非常希望她回家后去看那幅画像,结果如你所愿,因为她一回到家,就去画室看那幅画像,发现画像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污。她当然认为这是丈夫的杰作,不会想到是你动的手脚。也因此,她才对丈夫失去爱,代之而起的是憎恨。于是她离家出走。这一切都照着你的计划进行。” 去海边写生旅行回来的田岛知道妻子离家出走,一定感到非常吃惊,于是到处打听她投宿的旅馆,打电话找她。 田岛希望太太回家,可是,对丈夫产生疑惑的洪立敏拒绝回家,他只好找你商量,对他来说,你是他们夫妇的和事佬。 可是,你这个和事佬却利用这次机会,把他俩当成玩偶般玩弄于股掌。 你一定也拿那幅画像向田岛大作文章。他在你的暗示下看那幅画像,发现画像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污。 田岛一看到这幅画像会有什么想法呢?这可以很容易想象出来,他当然不会认为是你破坏的,一定是认为妻子恨他这个做丈夫的,才会拿画像出气,于是你又假好心的安慰他。 你一定向田岛说,洪立敏因一时在气头上,才会离家出走,我去好好开导她,在这一段期间,你能不能把画像修复?如果她看到恢复原状的画像,或许会回心转意,相信你对她的爱没有变也说不定。 田岛不但相信你会尽力化解他们夫妇间的误会,而且也决定亲自修复那幅画像。 于是你又向田岛布下另一个陷阱。那个陷阱就是健康药店,你向缺乏作画材料知识的田岛说,如果要修复画像,最好使用从国外进口的溶剂,而这种溶剂可以在健康药店买到。 “你不但把健康药店的位置图交给田岛,而且还约定前往的时间。 一心想跟妻子破镜重圆的田岛,绝不会对你所说的话产生怀疑,必然会依你所说的话去做。 另一方面,那天你跟洪立敏约在深林公园见面,你知道洪立敏有早到的习惯,于是你利用她这个习惯,让她在等你的时候,看到丈夫从公交车下来,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要调整你跟她约会的时间即可。 “你也算计到她看见丈夫后,一定会因为疑惑和好奇而加以跟踪,因此,你叫被你收买和威胁的健康药店老板把你交给他的溶剂交给田岛,并且叫田岛在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上签名。接着,又叫健康药店老板向跟踪而来的洪立敏摆出含糊暧昧的态度,好让她起疑心。 你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也进行得很顺利。 疑心生暗鬼的洪立敏相信丈夫是为了杀害她才来购买-毒药,她向你说想跟丈夫离婚,这句话是你期待已久的。 “你也向她说你一直深爱着她,如今造成三角纠纷,你会去跟田岛谈离婚的事情,两天后,你向她报吿田岛答应离婚的好消息。 不用说,这当然是假的,因为你向田岛摆出和事佬的姿态,绝不会向他提出离婚的要求。 你一定是向田岛说当他说服她后,三人再见一次面,那时最好把画像修好。 事件那天,你去田岛家跟被你玩弄于股掌的田岛夫妇见面。 洪立敏相信丈夫答应离婚,田岛则相信妻子已回心转意,有和解之意。 你把带来的酒倒进酒杯后,向田岛夫妇敬酒。 如果酒是丈夫所准备的,洪立敏大概不会喝,因为她相信丈夫为了杀害她已弄到毒药。 由于酒是你带来的,她才安心的喝,也因此,才会跟田岛一起被毒死。 ------------ 402、关林的辩解 你的计划完全成功,你确信洪立敏的日记是你的护身符,问题是那幅画像,因为由修复画像来看,根本无法证明田岛有杀意,因此,那幅画像有必要加以处理,烧掉嘛,会留下气味,埋掉嘛,难保以后不会被挖出来。 如果再度用红色颜料涂污画像,会因为颜料的干度让人起疑心。 因此,你才想出以百号风景画夹带出那幅画像的巧妙手法。 你很成功的在葬礼那天,把对你唯一不利的证据画像从田岛家带出来,我想那幅画像已被你烧掉了,不是吗? 唯一被留下来的是洪立敏的日记。 在她的日记里,只是记载她决心跟丈夫离婚,担心会被丈夫杀害的忧虑和不安的心情,由于田岛已经死亡,无法出面加以澄清,所以你绝对安全,你一定这么确信,事实也是如此,我们认为那是强迫殉情才释放你。 你一定在内心里偷笑……” “你已经说完了吗?”关林一脸不悦地说道。他的脸色苍白,态度也没有刚才镇定。 “很有趣,的确很有趣,可是,你的推理有一致命的缺点,由这个缺点可以很清楚的证明那只不过是推理而已,不能当真。” “什么缺点?”田春达看着关林问道。 “动机呀!”关林有如大叫般说道:“你说我有什么动机非杀害那两个人不可? 我在三年前知道她爱上田岛,为了治疗失恋的痛苦才返回东阳,虽然我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可是,仍然无法忘怀她。 可是,我非忘掉她不可。虽然有人叫我结婚,可是,我一点结婚的念头也没有,因为她的倩影一直无法从我的脑海里消失掉,当我接到她的来信时,我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我还对她念念不忘,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我有心杀害田岛,会连她也加以杀害吗?” 关林睨视着田春达的脸继续说道—— “她已下定决心跟丈夫离婚,跟我在一起,如果打官司的话,获胜的人一定是她。 她打赢这场官司,就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为什么非要杀害他俩不可呢?三年前,我的确很气恼田岛,可是,这次我是胜利者,就算我还对他不满,也不会严重到产生杀意的地步,如果你这么想,不就很容易明白吗?为什么你会说我有动机呢?又是什么动机呢?你不会说因为我一时精神失常吧?” “不要说那无聊的话。”田春达笑着说。“你的确有动机。” “是什么动机?” “你不要急,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田春达慢慢地说罢,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后,眺望着远山。 “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跟男女关系有关。最先是田岛跟桑原的关系。最后是你跟洪立敏的关系。 模特儿跟画家的丑闻,丈夫的婚外情,再度点燃三年前爱情的妻子和男子,希望和解的丈夫和决心离婚的妻子,完全跟男女关系有关,周刊也以三角关系、四角关系报导这次事件。每个人都认为那个事件是肇因于男女关系。 不用说,我们也这么想,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杀害那两人的动机,直到我在桑原所经营的酒吧看到那幅描绘东阳古城的油画,才找到一丝线索。虽然我对画上的署名‘侯藤’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由描绘东阳古城来看,会不会是住在东阳的画家画的?想着,想着,不由得让我怀疑‘侯藤’画家会不会是你的化名? 在找不到动机下,我急欲突破这个僵局。 “因此,我带着那幅画去拜访新世纪社团会长吉水川。 虽然吉水川并没有证实那幅画是你画的,只说很像是你的作品,不过,已让我感到很满意,因为只要有可能性,就有一线希望。 “如果‘侯藤’是你的化名,就表示你并没有放弃画笔,还继续作画。 “不用说,你继续作画并没有不对,因为任何人都有作画的自由。 我本人以前也曾以笔名向杂志投稿,可是,你化名作画含有很大的意义。 三年前,你以治疗失恋之名返回东阳,我想那不是真的,真正的理由应该跟作画有关,虽然我对作画是门外汉,可是,我知道艺术家的竞争心非常激烈。 三年前,你在画展落选,田岛得到特奖,这件事报纸曾加以报导。 你当然会产生严重的挫折感,因为美大出身的你落选,自学出身的田岛却得到了特等奖。 要怎样才能治好挫折感呢?跟田岛在一起,非但无法摆脱挫折感,而且也无法忍受田岛一天比一天的成名,如果这样返回东阳,就等于承认失败,也有像狗夹着尾巴逃走的屈辱感,刚好在这个时候,田岛跟洪立敏结婚,你就利用这个机会,对外宣称你是为了治疗失恋的痛苦才返回故乡。 换句话说,你以失恋掩饰作画的挫折感。 如果你真为治疗失恋的痛苦,应该会放弃画笔才对,可是,由你没有放弃画笔来看,你返乡治疗失恋只是一种借口而已,也由于你无法放弃画笔,才化名侯藤,特地租房子继续作画。 可是,你也无法画出你想要画的图画,恐怕在你的意识中,田岛是一巨大阴影,把你压得喘不过气,你才无法称心如意的作画,因此,你憎恨田岛的存在。 “你越无法画出想要画的图画,也就对田岛越感到憎恨,纵使由憎恨转变成杀意,我也不觉得不可思议。 你很冷静地拟订杀人计划,如果能在计划中隐藏真正的动机,你就安全了。 因此,你才拚命地扩散男女关系。 三角关系、四角关系、丑闻、离婚全都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动机所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你对洪立敏根本一点爱意也没有,所以才下得了手杀害她。以上所说的动机,你说对不对?” 关林的脸色益发的苍白,可是,并不同意田春达所说的话。 “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关林以干涩的声音说道。“不愧是刑警队长,不只是犯罪的手法,就连动机也都很巧妙地揑造出来,真教人佩服之至,不过,那种动机也纯是你想象出来的而已。 ------------ 403、谜底即将揭晓 你有证据可以证明侯藤画家是我的化名吗?侯藤不是在一个礼拜前自杀身亡了吗?由我还活着可以证明侯藤并不是我的化名。” “侯藤的确是自杀身亡。由于全身被烧成焦炭,所以附近的人认为死者是侯藤,可是,我不那么认为。被烧焦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侯藤,而是为了追查你而来东阳的江上风,江上风知道你化名侯藤继续作画,才会遭到杀身之祸,因为此事一旦被张扬开来,对你是一大致命伤,所以你才杀他灭口。 “接着你让虚构人物的侯藤自杀,以便处理掉江上风的尸体。 不知情的我,一直期待发现身分不明的尸体。现在想起来,实在觉得很滑稽。” “真是一个漂亮的想象。”关林以尖锐的声音吼道,“我在东阳并没有跟江上风见面,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侯藤就是我吗?” “我有证人可以证明,江上风在东阳调查你的事情,我想如果你戴上眼镜和呢帽跟见过侯藤的人见面,这些人一定会指证你就是侯藤。” “你单凭这个就认定我是杀江上风的凶手?”关林冷笑着说道。“尽管你说得口沫横飞,可是,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杀害田岛夫妇,你所说的做案手法和动机的确很有趣,可是,那纯是你想象出来的,连一个证据也没有。 你一定很清楚没有证据就不能逮捕我。因此,你才想以杀害江上风的罪嫌逮捕我,以便保住警方的面子,不对吗?” “很遗憾,不对。”田春达微笑着看着关林,关林的眼神出现狼狈之色,好像失去镇定般用手摸着额头。 “我有证据,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 “是什么证据?” “第一是事件那天,酒是你带去的,洪立敏才会毫不起疑心地喝下肚去,第二是这个伊集成先生。”田春达指着默然倾听他俩谈话的伊集成说道:“他在事件那天跟田岛和洪立敏见面。” “是的。” 伊集成点了一下头后,看着关林。田春达有一点不安,因为他没有把握伊集成能表演得很好。 “那天,当我听到田岛夫妇闹离婚的传闻后,强行要求跟他俩见面,因为那是一则可以让我成名的新闻。洪立敏悍然把我赶出去,拒绝跟我见面,田岛则接受我的采访。我抵达田岛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由于看到画室还亮着灯光,我才按电铃,不久,田岛一脸疲倦的出现在玄关,我记得他的手被红色颜料染红。 我说想跟他谈一会儿,他说有一幅画非在明天之前完成不可,没有时间跟我谈话,叫我回去。” “……”关林半信半疑地倾听着。田春达看得出在他的内心里感到很狼狈。 “由于我这一回去,就无法撰写新闻。”伊集成开始瞎搿,可是,语气一点变化也没有,或许他已习惯瞎掰也说不定。 “我强行进入田岛家,在画室看到那幅画像,涂抹在脸上的红色颜料几乎已消失掉,我一面看着那幅画像,一面跟田岛交谈。 他说无意跟妻子离婚,已委托朋友去说服妻子不要跟他离婚。” “画像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关林突然这么问道。 “哦?”伊集成这么反问着。 “如果你看过那幅画像,应该记得衣服颜色才对,是什么颜色?请回答我。” 关林以咄咄逼人的口气问着,田春达感到有点狼狈,因为他也没有看过“某女的画像”。 伊集成当然也没有见过,所以应该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虽然田春达感到很伤脑筋,可是,很出人意外的是,伊集成很镇定地说道:“我想是淡紫色,由于我只顾跟田岛谈话,所以没有多大印象……” 关林沉默下来。 看来多半被他猜对了,可是,让田春达感到不解的是,伊集成怎么会想出淡紫色这种颜色呢? “你还有其他的致命伤。” 田春达之所以连忙插嘴说话,一则想乘胜追击,二则害怕关林又问画像的事情,难保伊集成不会露出马脚。 “我们可以起诉你。”田春达说道。“届时看你如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洪立敏的日记……” “日记?”田春达以讽刺的眼神,看着关林那张苍白的脸。“那本日记到底在哪里呢?” “那……”关林一时说不出话来,田春达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神色。 “洪立敏的日记的确是保护你的城堡,不,说是你的护身符也可以。可是,现在却成为你的致命点。那本日记簿是我交给江上风保管,他一定带着那本日记前往东阳,可是,在他失踪后,从他的遗物中并没有找到那本日记,理由很简单,江上风带着那本日记去跟凶手见面,结果被凶手杀害,因此,洪立敏的日记现在一定在杀害江上风的凶手手上。 我确信一定是在你的手上,你一旦被起诉,为了保护自己,必须提出洪立敏的日记,因为没有那本日记,就无法证明你没有杀害田岛夫妇。 可是,如果你提出那本日记,你就有杀害江上风的嫌疑,因此,如今那本日记已不是保护你的城堡,而是刺杀你的凶器。” “……”一片郁闷的沉默,可是,田春达认为这种沉默是吉兆。因为犯人在坦承罪状前都是如此。 关林一动也不动地低着头,大概在玩味失败的滋味吧?也有可能在思索着最后的脱罪方法。 田春达默然点燃一支香烟,等着关林的反应。 “我认了。”关林突然这么说道。田春达觉得稍微化解紧张的气氛。 比起胜利来,更觉得事件已经结束,精神也就没有先前绷得那么紧。 关林用颤抖的手指拿出香烟,田春达帮他点燃香烟。 “谢谢。”关林说道。“的确是我杀害那两个人。” “谢谢。”田春达脱口这么说罢,发现这句话有语病而苦笑起来。 “不过,我有两件事情不明白。” “你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关林眨着眼睛说道。“我认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一是桑原的事情,我想她被你收买了,可是,如果被你收买,有些事情又让我百思不解。 ------------ 404、用证据说话 “你以侯藤的名义继续作画,并且画了一幅东阳古城的画,我是由那幅画知道你的动机,可是,让我百思不解的是,如果她被你收买,为什么要把对你不利的那幅画悬挂在酒吧里呢?” “另一件是什么呢?” “虽然我已找到动机,可是,我不明白单纯的竞争心怎么会杀人?我这么问,或许很残忍……” “以后再回答你好了。”关林以阴暗的眼神说罢,好像被香烟呛到般,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说,“因为现在我没有心情回答。” 田春达警官大鉴: 对于你的询问,我想比起口头回答来,以书面回答来得更恰当,因为我也想再度玩味自己的心情。 我想你也注意到桑原说话带有东阳口音,事实上,她是东阳人。 她在我的旅馆工作一段很短的时间。当我知道她是模特儿时,想利用她。 她是个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这种女人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且也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受良心苛责。她不是共犯,因为我只给她钱,叫她去勾引田岛,并没有把全部计划吿诉她。 我想充分利用她的弱点。或许你会认为写匿名信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着棋,其实不是,那是桑原想出来的点子。 她说是为了分手费才那么做,由于她是个视钱如命的女人,想拦阻她不要那么做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我也希望让洪立敏知道丈夫跟桑原的不正常关系,因为这样做,才能不被起疑心的让事情进行下去。 可是,桑原寄出匿名信后,反而让我感到很困惑,因为处理不好,会把我推进鬼门关。 为什么在她的店里挂着以侯藤之名所画的图画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回答第二个问题。 因为这两个问题在我的心中很复杂的纠缠在一起。 你问单纯的竞争心会杀人吗?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有必要让你明白我有两种性格。我在小时候,就很神经质,虚荣心也很强。 当我长大后,由于世面见多了,做人处事比较有分寸,被人看成是有理性,很温和的人,其实小时候的这两种性格并没有改变。 我对画产生兴趣,是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我还记得我所画的图画在参展中得到奖金,就大大的满足小小的虚荣心。 念高中时,我还是继续作画,对我来说,作画经常跟虚荣心的满足连结在一起。 如今一看到那时所画的图画,不禁感到很汗颜,可是,那时我坚信自己有当画家的资质,就算我进入美大,也没有改变这种想法。 我认为自己的才能比同年级的任何人都来得优秀,自信可以画任何题材的画,也因为自己太骄傲,才会造成只讲究作画技巧,而没有个性的缺点,直到遭受打击前,我都没有发现这个缺点。 美大毕业后,我加入新世纪团体,认识田岛会员,新世纪是怎样的一个团体,我这里不想写,我想你应该调查过才对,任何团体都有优点和缺点,我这里想写的是,田岛被其他会员孤立起来。 我和田岛很快的要好起来,如果你认为那是因为我无视学历,那你就错了,那是因为其他会员对田岛敬而远之,让我感到气愤之故,并不是对田岛产生特别友情之故,老实说,我接近田岛是另有目的。 骄傲的强者都把赞美自己的人安排在身边,我亲近田岛,就是基于这种心理。 我不认为这是友情,而是一种自私的心理,在所有会员中,只有田岛一个人画特异的画,也只有他缺乏颜料和溶剂的知识,在我的眼中,他是赞美我的人,田岛好像没有发现我的私心,恐怕直到他死去时,都还认为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太相信朋友。 田岛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乡巴佬,我是受父母亲照顾,学生时代就进出酒吧、见多识广的人。田岛好像认为我是很了不起的人,在我跟他之间,并没有平等的友情,而是一种主仆的关系。 在会员中,只有田岛适合做我的跟班,我一有钱,就很大方的跟他花用,在我看来,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的确只画有趣的画,可是,不注重作画的技巧,在我看来,他的画没有前途,人啊!很容易宽容没有前途的人。 我兴起保护田岛的念头。我这种优越感终于崩溃,因为,被我认为没有前途的田岛的画,开始获得世人的青睐。 我一面感到很愕然,一面这么自我安慰:“门外汉的画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我还是感到很焦急。 我一面对自己说:“在画坛上飞黄腾达的人不是田岛,应该是我自己。”一面继续画能获得世人青睐的画,可是,怎么也无法成功,使我感到很焦急,因为我的画活像照片一样,一点个性也没有。 我和田岛间一直维持着主仆关系,我很清楚这种关系迟早会反过来,一且他成功,我就变成他的赞美者、他的跟班,这不是我能忍受得了的事情。 如果一开始我把田岛当成兄弟看,我的失败感就不会这么严重,可是,我一直轻视他,所以才无法忍受败给他的滋味。 可是,让我感到困惑的是,喜欢田岛的画的人有增无减,每当我在报纸上看到夸奖田岛的画的新闻,益发增加我的失败感。 同时,一直很渺小的田岛已变成大明星压过我,让神经质和虚荣心都很强的我益发感到失败和嫉妒,虽然我想无视于他的存在,可是,他的影子如影随形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拿起画笔,他那自由、奔放的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的画笔变得一点生气也没有,这样下去,我难逃失败一途。 我所作的画在画展落选,田岛的画得到特等奖时,我不得不承认完全失败,世人对胜者赞扬备至,对失败者都很冷酷,随着田岛名声的高涨,会员中,已有人在背后否定我的前途,说关林的画不是画,是照片,这对画家来说,是很要命的批评。 田岛成名后,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可是,我知道周围的人以另一种眼光看我,在这些人的眼中,我变成田岛的赞美者、田岛的跟班,虚荣心很强的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批评。 ------------ 405、案件结束了 我一再叮咛自己不要去理他好了,可是,我办不到,因为他越成名,给我的压力也就越大,我开始想逃避他,其实是想逃避失败才返回东阳。 你说我是为了掩饰失败,才利用田岛和洪立敏的结婚,以失恋为由返回故乡。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是假装失恋,顾全面子返回故乡。 可是,我对洪立敏并不是完全没有爱情,她是很理想的对象,如果我如愿以偿的成为名画家,或许会跟她结婚也说不定。 因此,我利用她跟田岛结婚,反而让我品尝到第二层的失败。 当我回到东阳时,有一股屈辱感,可是,还未兴起杀害田岛的念头,而是努力想忘掉他,也因此,我才放弃画笔,专心经营旅馆,这是真的,不是我在说谎。可是,对拿画笔惯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画笔,也因此,每当我从作画材料店前面经过时,内心里产生阵阵的涟漪,惊愕自己何以要放弃画笔。 就这样,我一面品尝失败,一面确信自己有作画的才能,只要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崭露头角。 于是我偷偷租房子,抽空在那里作画,我之所以化名为侯藤,一则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作画,二则改变姓名,或许可以以崭新的心情面对画布也说不定。 可是,我这样做也没有用,因为毎当我一面对画布,就想起田岛,我越不想输给他,画出来的画越是没有生气、没有个性的死画,不管我再怎样的画,结果都是一样,可是,我仍然不认为我没有作画的才能。 我想如果没有田岛这个人,我一定可以画出自由的、充满生气的画,也因为有这种想法,才会对田岛产生恨意,不只憎恨他这个人,也憎恨他的存在。 比起单纯的竞争心理,这是几近诅咒的心理。我开始想消灭他,因为消灭比杀害更合我的心意。 我考虑各种消灭田岛的方法,起先我跟任何人一样看推理小说,从别人的犯罪中吸取经验,得知任何不在场证明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不管再怎么隐藏动机,也都会被揭穿,因此,我想不理会不在场证明,让动机表面化,但一定要把真正的动机隐藏起来,我也考虑百分之百的利用“只有怀疑,不能加以处罚”这条法律。 关于我的犯案方法,几乎都被你说中,我能利用的全都加以利用,例如洪立敏写日记啦!这两人都很容易相信别人,以及我在报纸上知道健康药店老板有前科等,我利用这些人拟订杀人计划。 不用说,我也利用她比约定时间早到的习惯。由于我害怕被看穿真正的动机,因为那是我的致命伤,所以有媒人来作媒时,我就以无法忘怀南光的女人为由加以拒绝。 这个传闻就如我所计划的被传扬开来,我已看出我的计划可以圆满成功,因为大家都知道我还在想念南光的女人洪立敏,我已很成功的制造出‘男女关系’的假像,事件发生后,报纸和周刊都说这是‘因为三角关系衍生出来的悲剧’。我想我的计划成功了,因为事件是因为男女关系衍生出来的,我就没有动机,也就没有罪,果然如我所料,我无罪被释放,返回东阳,可是,江上风突然出现,他并没有什么好害怕,虽然他看过洪立敏的日记,知道掺氰酸钾的酒是我带去的,可是,他无法证明。如果只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杀害江上风,可是,他知道我化名侯藤继续作画,再加上他也是画家,你应该知道画家都有强烈的竞争心和嫉妒心,可以很容易推测出我何以化名继续作画,如此一来,必然会知道我的真正动机,因此,我才会杀害江上风,就如你所想的,我让虚幻的侯藤自杀,以便处理江上风的尸体,江上风被杀时,身上带着洪立敏的日记也是事实。 或许你会认为我刚被释放,就租的画室,结果被江上风发现,未免太愚蠢。 我本人也知道在发生事件后,马上以侯藤的名义去租房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我非去不可。 因为我想知道在田岛死后,能否宽心的站在画布前面,我可以说为画杀人,也为画自掘坟墓。 这种感慨也适用在另一种情形,那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说不明白我何以要把‘东阳古城’画挂在桑原的店内的心理?这点我可以加以解释,因为我是作画的人,想作画才作画,这句话有一半是真的,我想你也知道,另一半是我想得到人们的赞扬才作画,有这种心理的人,不只是画家而已,作家和演员也希望其作品和表演获得掌声和赞扬。 尤其像我这种虚荣心非常强的人,更是企求别人的赞扬,我回到东阳后,化名侯藤继续作画,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掌声,也因为强烈企求别人的赞扬,我才把那幅画挂在桑原的店内,我知道那样做很危险,因为那幅画缺乏生气和个性,一眼可以看出是我的作品,可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我的画,才克制不安的心理,我知道这样做很愚蠢。 最后是有关洪立敏的事情。你说我一开始对她就没有爱情,那你就错了,原因前面我已说过,我是为了让计划圆满成功才杀害她。 因为如果不杀害她的话,修复的画像将会被发现,也会被看出掺氰酸钾的酒是我带去的,可是,杀她,让我感到很痛苦,如果能够的话,我并不希望杀害她,因为我对她还有一丝丝的爱意,如果我对她毫无感情,在杀她之前,我一定会拥抱她,跟她做-爱,可是,由于我对她还有一丝爱意,才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不能再度亵渎她。我在事件前一晚拥抱的人是桑原,她在拥抱我时,问我是不是还对洪立敏恋恋不忘?由于桑原不知道我的计划,所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用意,可是,她的话却刺痛我的心,那时我叮咛自己要稳定心情,明天事情就全部结束。 我写这封信时,并不是想稍微减轻自己的罪孽,只是想让你明白那时我的心情而已。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写,恐怕我会被判死刑吧?判刑后,几天内会执刑吧?如果还有几天时间,我希望允许我重拾画笔作画,因为我觉得这次不会再害怕田岛的幻影,可以很宽心的面对画布,也在我确定有没有当画家的才能后,才能死而无憾。 或许这就是我固执的地方。 看完信后,田春达抬起头来,列车在黑夜中向南光行驶着。坐在前面座位上的关林已闭起眼睛,苍白的脸上很清楚的显露出疲倦之色,从南光赶来的郝东刑警则一脸紧张的坐在关林的旁边。 田春达把关林的信收进口袋后,在后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向伊集成说道:“你打算把这个事件交由哪家报刊发表?” “任何报刊都不投稿。”伊集成笑着说道。“何况也没有值得我投稿的报刊,我只要呼吸东阳的清新空气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懂,这可以得到很高的稿费呀!”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伊集成这么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或许因为这是特稿,我才想埋藏在我的内心里也说不定,何况……” “何况什么?” “我也在考虑是否该利用这次机会洗手不干?因为我已非常了解我不是干记者的料。” “我真搞不懂。”田春达说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就是那幅画像。” “那个吗?”伊集成苦笑着。 “你不会真的在胡说八道吧?” “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我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跟洪立敏见面,那时她穿着淡紫色的衣服,连外套也是淡紫色,像她那种女人,三年前也一定是穿淡紫色的衣服,所以我才说淡紫色,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伊集成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搔着头,他那种举动让田春达再度感觉到事件已经结束了。 作品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