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0001:童养婿 我叫秦方。 九岁那年,村长将我抱到周家,给周记先做童养婿。 我父亲秦大千是个赌徒,嗜赌成性,逢赌又必输。 输了钱,回家就灌酒。 烂醉如泥后,他便动手打我和母亲。 边打边骂,咆哮如雷。 有一年冬天特别的冷,秦大千带着我姐姐秦思思出去后,失联了半个多月。 回来的时候,他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抡起棍棒,进门就朝母亲一顿招呼。 母亲遍体鳞伤,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咬牙问他女儿去哪里了? 秦大千没有回答,手中的棍棒变本加厉,如雨点般落在母亲身上。 我抱住母亲,护在她身前,指着秦大千,说我恨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秦大千厌恶的一脚将我踹开,酒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第二天听村里人说,秦大千赌红了眼,不仅输了房子,还卖掉了亲生女儿——也就是我的姐姐。 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失常,独自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 秦大千不以为然,继续醉酒赌钱,根本不顾我的死活。 房子被债主收走后,秦大千也没再露面,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差点饿死在牛棚。 我至今记得,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村长陈老七给我喂了一碗加了红糖的米汤,将我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陈老七家中并不富裕,无力再多添一张嘴吃饭,只得四处托人打听合适的人家,打算将我送走。 两个月后,陈老七得知邻镇的周记先在招童养婿,就将我送了过去。 周记先对我很满意,给了陈老七一笔钱,让我留在了周家。 陈老七乐得合不拢嘴,临走的时候,将我拉到一旁,交待我寄人篱下,要学会察颜观色。 少说多做,不该问的千万别多嘴。 陈老七走后,周记先带我去见他的女儿周媚。 周媚比我小两岁,长得很漂亮,但是脸上惨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更为怪异的是,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扣住了,关在一只铁笼子里,怨恨的瞪着周记先。 我惊得张大嘴,想不明白周记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周媚看到我的时候,突然有些燥动,双眼猩红如血,手脚用力拉扯铁链,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被她的模样吓住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周记先咳了几声,伸手拍了拍铁笼。 周媚似乎十分惧怕周记先,惊恐的蜷缩到铁笼的角落里,头也扭向了一旁。 不过,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周媚,心里多少留下了些许阴影。 周记先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媚儿得了怪病,发作时疯颠狂暴,锁住她,也是迫不得已。等你们长大后成了婚,就会好起来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敢与周媚对视。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纪先的堂客杨彩珠无意中说起来,其实我是周家招的第五个童养婿,前面几个被招进门后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而夭折了。 九岁的年纪,虽然懵懵懂懂,却也明白很多事儿。 杨彩珠是想告诉我,周家的童养婿并不好当,可能会有丧命的危险。 周记先狠狠瞪了杨彩珠一眼,将筷子重重砸在桌上。 杨彩珠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吃过饭,周记先给我安排住的房间,就在周媚的隔壁。 我一直对周媚被关在笼子里而耿耿于怀。 打算半夜偷偷溜过去,问她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 虽然我挺害怕周媚的,但是孩子的好奇心,远远胜过了恐惧。 而且,我觉得周媚对我并没有恶意。 周记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走的时候告诫我,想找周媚,必须是白天,且在他的陪同下才可以。 天黑后,我的活动范围只能在这个房间。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记先身上透出一股凛凛的气息,压得我喘不上来气。 我点点头,打消了私下去找周媚的念头。 从那天起,近十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出过周家的大门,也极少去看周媚。 并非是我不想,而是周记先刻意不带我过去。 他说等我长大了,娶了周媚为妻,天天都能看到她。 但是现在,我当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艺上,万万不可虚度了光阴。 刚到周家的那段时间,周记先每天早上都会给灌几大碗苦涩难咽的汤药。 “这些药是用来补气养血的,你身虚体弱,需要把身体调理好了,才能跟左先生学本事。”周记先打消了我的顾虑和疑惑。 半个月后,我被带到了周家的后院,见到了周记先所说的左先生。 左先生约摸六十多岁,左脚有残疾,走路的时候无法抬起来,直接在地面上摩擦。 周记先对我说道:“周家不养闲人,也不要废物,以后你就跟着左先生学本事。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后是继续留下来当周家的女婿,还是滚出周家大门,全靠你的本事。” 我这才知道,要留在周家,远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周记先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想招什么童养婿,而是打着这个幌子,骗一些像我这样的孩子,从中挑选出合适的,能为他所用。 左先生阴鸷着脸,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指着院中的几排刀桩,让我光脚站上去。 我瞬间懵逼了,愣在原地没敢动。 刀身虽然已经生锈,但刀口还是比较锋利,别说光着脚,穿鞋踩上去都有可能割伤。 左先生抬起头,冷冷地道:“上去!” 我心头颤了颤,还是迈不开腿。 左先生一耳刮子呼过来,将我打了个踉跄,脸当即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我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左先生,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嵌进了肉中。 “怎么,不服气?”左先生哼了一声,说道:“记住,你现在还不是周家的女婿,而是周记先花钱买来的试验品。” “之前他已经送过几个试验品来过这里,最后都成了废品,被我做成了花肥。难道,你也想做花肥不成?” 试验品? 废品? 我细细体会左先生的话,忽然想起杨彩珠曾说过,之前周家招的几个童养婿都夭折了。 莫非他们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遭了左先生的毒手? ------------ 0002:命不该绝 左先生再一次喝令我赤脚上刀桩。 我阵阵心悸,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凛凛杀气。 如果我再无动于衷,下场很可能跟那些夭折的童养婿一样。 我经历了人生最为黑暗和苦难的一天。 双脚的脚掌被割得稀烂,深可见骨。 即便血流不止,仍然被左先生逼迫在“刀山”上必须站满半个小时,才能下来。 大量失血导致我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身体晃了几下,从刀桩坠落。 左先生及时将我接住,往我脚上的伤口直接倒了小半瓶酒精。 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不但没让左先生有半分的怜悯,反而又招了他几个大耳刮子。 “送到我手中的试验品,最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为天师门的精英,要么成为院中这些花花草草的肥料。” 左先生拎起我,狠狠摔在地上,眯起眼说道:“你连这点伤痛都承受不住,那就等着被做成花肥好了。” 我身上一阵恶寒,双腿打起了摆子。 并非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真被左先生的话给吓住了。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这种痛苦中渡过。 脚上的伤刚刚好,就会被左先生扔到刀桩上。 每次脚被割伤后,左先生都会给我敷上一种又黑又臭的狗皮膏药。 无比神奇的是,没几天的工夫,伤口就会愈合,连疤都看不到一点,只留下一层肉茧。 左先生告诉我,等我脚底的肉茧足够厚的时候,上刀桩就不会再受伤了。 这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周期,长与短,取决于我每天在刀桩所呆的时间。 以及每次受伤的程度。 伤的越重越频繁,脚底起茧的速度就越会快。 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有天实在受不了,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翻越围墙,准备逃离周家。 与其在周家遭这样的罪,我宁可去外面讨饭。 结果刚刚才爬上围墙,就看到左先生站在外面,双手负在后背,冷冷的看向我。 那眼神我至今记忆深刻,仿佛两柄尖刀,不停的在我身上剐割。 被抓回来后,免不了的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左先生整人的手段颇为厉害,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偏偏又能让你仿佛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周记先更狠,将我锁在房间里,说要饿我一个星期。 如果我没被饿死,之前逃跑的事他既往不咎,我还是周家的童养婿。 老狐狸知道我最怕挨饿,想在精神层面直接让我崩溃。 我无比怨恨的瞪了周记先和左先生一眼,心想饿死了也好,免得每天都得遭罪。 但是饿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就扛不住了,躺在床上四肢酸软,两眼直冒金星,喉咙像火烧着似的。 而周记先和左先生就在我的房间里吃肉喝酒,时不时嘴巴还发出“吧唧”的声响。 我不停的咽着口水,肚子发出很夸张的“咕咕”声。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到了第五天,我已经无法下床了,甚至动动手指都无比的困难。 耳朵也嗡嗡作响,脑袋好像蒙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又闷又沉。 之前那种差点被饿死的濒死感又出现了,内心无比的恐惧和绝望。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 接着周媚的身影出现了。 她端着红糖粥走到床前,一口一口的喂我吃下去。 这时我才发现,她身上伤痕累累。 两侧锁骨的位置各有一处血洞,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衫,触目惊心! “以后别犯傻了,就算你能逃出周家,也逃不过周记先的魔爪。除非,你能学到左易十之七八的本事,才有可能彻底的摆脱周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周媚说话,声音婉转清脆,沁人心扉。 不过这些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又很是让人诧异。 “你好好休息吧,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周媚拿起空碗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扭头看向我道:“你叫秦方对吧?” 我“嗯”了一声,眼前的一切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虽然刚才已经喝下了周媚带来的红糖粥,但身体还是极度虚弱。 “周先记对外称我是他的女儿,而你是他招的童养婿,说起来我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有一天,你有能力离开周家,摆脱周记先的控制,能带上我一起么?” 周媚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我突然想到她被关在铁笼的惨状,于是用尽全力点了点头:“可以!” “希望你能记住今晚的承诺。” 周媚回过头,单薄的背影,显得无比的落寞。 看着房门紧紧合上,我两眼一阵发黑,失去了意识。 等我苏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周记先和左先生围在床前,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正常人不吃不喝,最多三天就死了。 周记先将我锁在房间的时候,连口水都没留,按说我是撑不过三天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床底下有小半碗之前喝剩的茶。 另外,我一直都躺在床上,基本上没什么消耗。 “看样子你的命很硬啊,饿了七天居然都没死。” 周记先眯起眼笑了笑,脸色猛的一变:“不对,是媚儿那丫头偷偷过来给你送了吃的。前两天我外出办事,钥匙放在卧室中,她是知道的。” 说罢,他抓住我头发,一把拎了起来,抵在墙上说道:“回答我,是不是这样?”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承认。 周记先顿时发狂起来,双手掐住我脖子,歇斯底里道:“钥匙上有她残留的气息,你房门的锁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你还敢说没有?” 我瞬间窒息,舌头不由自主的往外伸。 “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根苗子,你真要弄死他不成?” 左先生抓住周记先的胳膊,开口说道:“就算是那丫头给他送了吃的,也只能说这小子命不该绝,你要找也应该去找那丫头才对。” 听到这话,我无比紧张,生怕周记先会迁怒于周媚。 “先生说得对,这小子确实是根好苗子,留着还有用处。”周记先缓缓松开手,将我甩到床上,对左先生说道:“那就麻烦左先生多费心了,成与不成,左先生都是我周家的大恩人。” “相互合作和利用罢了,用不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左先生对周记先生的态度很冷淡。 我原本就不怎么清醒,被周记先这么一折腾,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周记先对周媚狠毒的咒骂。 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 周媚伤痕累累的模样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旧伤未愈,又添了无数的新伤。 全身血淋淋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不要!” 我尖叫着惊醒了过来,才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但是下一刻,周媚的房间传来了无比凄惨的低吟音。 ------------ 0003:苟且偷生 我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的就要过去。 却见左先生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冷冷地看向我这边。 隔壁的凄惨声越来越大,鞭子抽打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我迎着左先生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心里像被针扎着似的难受。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左先生敲了敲手中的烟杆,脸上目无表情。 不等我回答,他接着说道:“你心疼那丫头,想去帮她?” “是!”我没有否认。 周媚是因为救我才被周记先毒打的,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左先生不屑地道:“你过去是自寻死路,还会连累那丫头遭更多的罪。真想帮她,就把本事学好,有能力摆脱周家,带她远走高飞。” 我怔住了,那天晚上周媚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回床上睡觉去吧。” 左先生起身,将烟杆插在腰间,边往外走边道:“记住,只有当你拥有了足够大的本事,才有资格当英雄,才有能力去保护你身边的人。” 这番话对我的触动很大。 我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姐姐。 如果当时我有能力保护她俩,有能力制止秦大千施暴,家就不会散,我们也将是另一种人生。 隔壁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不过我悬着心却并未就此放下。 周媚为了救我,受了不少折磨,这个恩我必须报。 我要带她离开周家,摆脱周记先的控制。 但前提是,我要有强大到可以抗衡周记先和整个周家的实力。 在没有这个实力之前,我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活着。 能活下来,才是王道。 打定主意后,我将左先生放在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光,然后倒头睡觉。 十天后,我基本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左先生让我继续站刀桩。 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排斥。 尽管脚被割伤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我一直咬牙坚持。 而且,我把每次站刀桩的时间延长了一倍,频率也增加了五成。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后,我脚底肉茧越来越厚,也越来越硬实,站刀桩就很少再受伤了。 等到我连续三天站刀桩都没受伤后,左先生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我入天师门的第一个条件已经达到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左先生提到天师门,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周家确实是江湖世家,但并不是什么天师门,而是外八门中的杀门。 周记先和杨彩珠时常跟我提及一些江湖门派的事儿。 江湖门派有“三教九流”和“八门”之说。 “江湖八门”很有讲究,旧时分为明八门和暗八门。 现在也叫内八门和外八门。 “江湖八门”基本包含了江湖中所有的门派,唯独没有左先生说的天师门。 除了左先生,我也从未听到其他人提及过。 本想问问左先生关于天师门的情况,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没勇气问出口。 倒是自从过了站刀山这道考核后,左先生对我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偶尔还能闲扯几句。 不过他对我的训练还是那样严厉残酷,一点都没有放松。 舞刀弄剑、拳脚功夫什么的自不用说,这些都是入门的基础。 还有听声辨位、蒙眼识字、舌尝百草知其毒等等,只有我想不到,没有左先生做不出来的。 最让我费解的,是每天睡前,还得背一些生涩难懂的口诀。 每个口诀,都对应着一套手印指诀。 左先生说口诀配合手印指诀,能释放罡气。 罡气可以降妖伏魔,克制山精林怪,还能驱赶邪祟。 我没感应到什么罡气,只觉得无比繁琐,心生厌恶。 见我有些心浮气躁,左先生又道:“教你的这些,不仅是你入天师门的条件,更是你以后保命的手段。天师门人丁少薄,仇家却不少。” “学艺不精,指不定哪天就被仇家给弄死了。老子不希望天师门这一脉的传承以后会断在你手里,明白了么?” 我点了点头,终于壮起胆子问左先生,天师门到底是什么样的门派。 左先生出奇的没对我发火,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眯起眼道:“你真想知道?” 我用力点头。 左先生走到刀桩前,取了一柄长刀,带我进了周媚的房间。 九年多了,这是我第一次跟周记先以外的人见周媚。 看到我和左先生进来,周媚双眼马上变得猩红可怖,双手拽着铁链,发出“铮铮”的响声。 左先生将刀递给我,指着周媚说道:“杀了她……” “什么?” 我接过刀,以为自己听错了。 左先生眯起眼道:“我叫你杀了姓周的丫头。” 我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双眼冒火盯着他。 老家伙这是疯了么? “杀了他,你就能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 左先生嘴角轻扬,似笑非笑的道:“我还可以带你离开周家,给你一场机缘造化,享一世富贵。” 我当时不懂什么造化,只知道从古自今,杀人都得偿命。 虽然我很想知道天师门到底是什么样的江湖门派,但还犯不着为了弄清楚这个而去杀人。 更何况,周媚对我有恩,还是我名义上的媳妇。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我一个劲的摇头,慢慢往后退。 “没出息……”左先生白了我一眼,冷声说道:“就算你今天不杀她,以后周记先还是会逼你动手,这是你进入周家那一刻,就必须要接受的宿命。” 我瞬间怔住了,周记先为什么要逼我杀他的女儿? 难道,周媚根本就不是周记先的女儿? 念头在心底翻涌,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 “天师门的常规手段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但是作为天师的胆识和气魄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左先生边往外走边说道:“走吧,过段时间带你出去历练。” 我松了口气,捡起刀,跟上了左先生。 走到门口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周媚一眼。 从始至终,她都表现得很淡然,似乎对左先生让我杀她的事儿并不在意。 不过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比强烈的恨意。 左先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目光凛凛的看向周媚。 ------------ 0004:一个都不会放过 气氛很紧张。 我担心左先生会对周媚出手,侧身挡在了他跟前。 周媚倔强的昂起头,毫不退避,与左先生对视。 但她毕竟年纪尚小,又是女孩子,气势上比左先生差了一大截。 我夹在俩人中间,手心沁满了汗,腿肚子直抽抽。 好在,没过多久,周媚终究退让了,头缓缓偏向了一旁。 左先生也收起威压,冷声哼了哼,一甩袖子离开。 再回头看周媚,已是满头大汗,脸色很难看。 她冲我摇摇头,意思是无碍。 我长长松了口气,快步追了上左先生。 接下来的几个月,左先生要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熟背口诀和运用指诀上。 一百零八套口诀烂记于心。 对应的指诀也滚瓜烂熟。 但左先生所说的罡气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期间周记先仅仅带我去见过周媚一次。 周媚越来越漂亮了,不过脸上的怨气也越来越深。 我再傻也看出来了,周媚其实并没有病,有问题的是周记先。 他把周媚囚禁在铁笼中,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时间真快呀,再过个几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周记先看着周媚,余光却瞟向我,感叹道:“希望媚儿的病能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和秦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周媚冷哼了两声,双手用力扯着铁链,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拿我掩人耳目就直说,不用这般假腥腥。” 我对周记先的所作所为也是恨之入骨,但不能表露出来。 在没有实力带周媚离开周家之前,我只能选择隐忍。 周记先对周媚的态度似乎不以为然,但他看周媚的目光却变得无比深邃起来。 上次我逃离周家时被抓后,他也用这种眼神打量了我许久,然后饿了我七天。 我暗暗为周媚担心起来。 周记先眯起眼,扭头对我说道:“媚儿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应该是病症又加重了……走吧,在她好转之前,再不能过来打扰她了。” 这意味着以后我跟周媚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跟着周记先离开周媚的房间后,我悬着心始终无法回落。 以周记先的尿性,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往后一段时间,我都在密切关注周媚那边的动静,倒也没什么异常。 左先生对我最近的表现很满意,破天荒的让我休息三天。 三天后,他会带我出去历练。 这是我入天师门的最后一道门槛。 九年多的时间了,我都只能看到周家院宅的四角天空。 此刻听到左先生的话,不禁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半夜时分,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同时还夹杂着周媚痛苦的沉吟。 我披上衣服,蹑手蹑脚推开了周媚的房门。 周媚看到我,显得很意外。 一直以来,这里都是我的禁区,周记先是绝对禁止我独自过来的。 要是让他知道我偷偷来看周媚,后果绝对比逃离周家更为严重。 我看了周媚一眼,顿时又惊又怒。 惊的是,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吊带亵衣。 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额头两旁靠近耳朵的位置,各往外凸起了一个鼓包,乍一看,仿佛是头生犄角。 让我无比愤怒的是,周媚全身都是伤,两处锁骨更是被筷子粗细的钢钉给钉住了,不断有血丝往外冒。 亵衣上端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这一幕跟那天晚上我半梦半醒中看到的,何其相似! 周记先这混蛋,怎么能这样残忍的对待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在那一刻,我更加坚信,周媚肯定不是周记先亲生的。 虎毒尚不食子。 哪有父亲对女儿下如此毒手的? 周媚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痛苦。 不过痛苦的根源似乎并不是身上的伤,而是那些鳞片状的玩意。 “你……你怎么来了?”周媚脸上升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声音也在微微发抖。 我双眼通红,怒火冲顶,边打开铁笼边道:“我带你走。” 铁笼没有上锁,弄开她手脚的铁链应该不难。 周媚怔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离开周家,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要真想帮我,就好好去跟左易学艺。” “他为什么这样对你?”我牙齿“咯咯”作响,极力压制快要暴发的情绪。 生死仇敌也不过如此,周记先实在太恶毒了。 周媚秀眉一动,淡淡笑了笑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或许也会这样做。” “什么?”我不解的看向周媚,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跟普通人不一样。”周媚缓缓说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丑陋可怖的怪物,对吧?” 我先点头,又马上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媚说得没错,乍一看到身上长的“鳞片”时,我确实潜意识里将她跟正常人作了区分。 但我并不认为她是怪物。 周记先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说周媚身患怪病。 我把她身体的异样,归结是怪病发作。 世间之事千奇百怪,遭遇一些奇人怪事,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用否认,也无需掩饰,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被周围人视为怪物,早就习惯了。” 周媚神情落寞,双眼泛红,喃喃说道:“等我成为真正的怪物,所有伤害过妈妈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无法完全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却完全可以体会她对妈妈受到伤害的愤怒,以及感受到她身上腾腾的杀气。 “等你有能力帮我摆脱周家的控制,我会把我的秘密,以及我跟周记先和周家的恩怨都告诉你。”周媚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这些可能也会跟你以后的命运悉悉相关,你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尽管我听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用力点头。 此时一抹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正好照在周媚的身上。 周媚闷哼了两声,眉头紧皱,双手用力撕扯铁链,发出“铮铮”的刺耳声,显得很痛苦。 我张大嘴看向周媚,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紧张,我没事……你明天还要跟着左易外出历练,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媚的双眼猩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希望你学成所归时,就是我脱离苦海之日。” 我无比惊讶。 左先生带我去历练的事,周记先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周媚又是从哪听到的? “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一定会尽快带你离开周家。”我信誓旦旦,说完转身就走。 刚出到门口,跟左先生撞了个满怀。 ------------ 0005:剑走偏锋 我脑子转得飞快,想好了说辞如何去应对左先生的质问。 不料左先生压根没提这事,而是将我拉到一旁,有些焦急地道:“周记先准备对小丫头动手了,你想带她走,今晚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不过你也要考虑清楚,一旦带上她,就等于跟周家决裂,周记先会不计代价的除掉你。” 事关周媚的生死,我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救她出去。 我毫不犹豫的往周媚的房间奔去。 左先生却一把拽住我胳膊,将我扯了回来:“急什么,老子话还没说完。小丫头手脚都被锁住了,你不去拿钥匙,怎么开锁?” 我强迫自己从急躁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急归急,但不能乱了分寸。 左先生说得没错,现在周媚还被锁在笼子里,我必须先想办法将她放出来,才能带她走。 可,钥匙在周记先身上,我怎么才能拿到? 上次我死里逃生,周记先就怀疑是她偷钥匙救了我。 现在所有重要的钥匙,周记先都是随身带的。 除非,我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制服。 但周记先又岂是那样容易对付的? 思来想去,我的目光落到了左先生身上。 他能说出让我去拿钥匙的话,想必早就有想好了办法。 果然,当我问他,如何才能从周记先手里拿到钥匙时,他告诉了我一条信息。 晚上周家的几大元老聚会,左先生也受邀参加。 周记先喝了不少酒,烂醉如泥,这会儿应该睡得跟死狗似的,只要我不弄出什么大动静,他都不会醒。 “钥匙就在周记先的枕头下,今晚杨彩珠不在周家,正是天赐良机。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还算充裕。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说罢,左先生蹲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平面地图。 这是周家的俯瞰图。 周家占地面积近百亩,背靠着落霞山,由一座主宅和三座偏宅组成。 偏宅将主宅拱卫在中间,互为犄角之势,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设计得十分巧妙。 平时我住在一号偏宅,跟左先生练功是在主宅北侧的后院,主宅只有周家的骨干才有资格进入。 周记先睡在主宅二楼的正房主卧。 从一号偏宅去主宅正房,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走二号偏宅旁的过道,二是绕过后院,走三号偏宅和二号偏宅中间的弄堂。 第三条路,从我每天练功的院子穿过去,绕到主宅西侧,顺着落水管爬上楼顶进入。 周家是杀门的大本营,二号偏宅住的都是杀门弟子。 杀门也叫索命门,弟子不多,但是个个都身怀杀招绝技,连左先生也不敢轻易招惹。 三号偏宅是空着的,偶尔会安置一些来周家的访客。 左先生说今晚三号偏宅空着,从那边的弄堂过去应该是最稳妥的。 我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暗作了盘算。 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换作寻常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的摸过去。 我可以蒙眼识字,听声辨位,既便在黑暗的环境,也基本不影响速度。 在左先生的注视下,我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按他的计划,我应该绕过后院,朝三号偏宅和二号偏宅之间的弄堂而去。 但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穿过了后院。 原因无他,只因偷钥匙,带周媚离开周家,这些应该都是左先生给我做的局。 从左先生半夜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奇怪。 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周记先真要对周媚动手,他也不会特意来告诉我,更不会提醒我带周媚走。 而且,后面还无比细致的画出周家的结构图,帮我分析如何去接近周记先最安全。 记得周记先说过,给我十年的时间跟着左先生学艺,能不能留在周家为他所用,就看我这几年学了多少本事。 如今,快要到十年的期限了。 所以我断定,这是左先生和周记先两人合谋做的局。 这次历练,不仅是左先生对我的考验,也是周记先决定是否继续留我在周家的关键。 从今晚左先生出现的那刻起,历练就已经开始了。 只是,我并没有按左先生为我设定的剧本走,而是剑行偏锋,给他和周记先一个出其不意。 周家后院一分为三,分别与三座偏宅相连。经过二号偏宅的时候,里面有微弱的烛光闪动,还能听到极其细小的说话声。 虽然相隔有十几米,但我完全可以听清宅内几人交流的内容。 正如我所料,一切都是左先生和周记先商量算计好的。 左先生以让我带周媚离开周家为引,诱使我到主宅去偷钥匙,还故意引导我走二号偏宅和三号偏宅中间的弄堂。 周记先已在弄堂两侧埋伏了杀门的高手,一旦我从那经过,他们会马上出手。 这是周记先和左先生对我的第一道考验。 我能安然通过则罢,若不能通过,或者死在那些人手中,便沦为“废品”。 左先生和周记先都是老狐狸,料定我不会听从左先生的指引,所以在三条路都作了安排。 无论我从哪一条路进入主宅,都会受到阻击。 而如果我就此放弃的话,也会视为历练失败,被左先生和周记先放弃。 被放弃的后果,要么变残变废后滚出周家,要么直接成为后院那些草木的肥料。 在那个年代,像周家这样有江湖背景的大家族,要弄死几个人而不被发现,简直太容易了。 我蛰伏在院中的一棵大树旁,边听着二号偏宅里的对话,边思考应对之策。 周记先无比自信的认为,我一定不会听从左先生的建议从弄堂走,所以在那边安排的人比较少。 反倒是后院和二号偏宅旁的过道,布置了大量的高手。 思忖了片刻后,我缩起身子,捡了一把石子攥在手里,朝着二号偏宅和三号偏宅之间的弄堂快速奔去。 周记先不是料定我不可能走这条路么,我便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幸好刚才我是从后院绕过来的,听到了二号偏宅里的对话,否则很可能落入周记先的算计,也根本无法去到主宅拿到钥匙。 我在离弄堂还有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隐匿在一片灌木丛旁,指间夹了两枚石子,朝着二号偏宅的外窗弹射出去。 ------------ 0006:猎人与猎物 弄堂的左侧是二号偏宅,右侧是三号偏宅。 两处宅子都朝弄堂开了窗户,而且视线开阔,只要有人通过,肯定会被发现。 我必须将埋伏在暗处的人引出来,才能在各方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今晚的局是对我的历练和考验,那么,左先生和周记先其实内心也是比较矛盾的。 一方面,他俩希望我能通过这次考验,这样离我入天师门又近了一步。 左先生和周家虽然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他们在我身上的的利益是一致的。 如果我在今晚的考验中失败了,又得重新找人,从零开始培养,光是时间上,他俩就耗不起。 但另一方面,周记先又不想让我顺利的通过考验。 刚才二号偏宅里有人说,今晚阻击我的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杀门新生代的青年才俊,年纪与我相仿。 这些青年才俊同样需要通过实践和历练,才能正式拜入杀门。 用周记先的话来说,他们是今晚的猎人。 而我,则是他们要猎杀的猎物。 一旦我成功通过考验,那就意味着杀门的这些青年才俊考验失败,这是周记先绝不想看到的。 对于任何一个江湖门派而言,要培养一名合格的弟子,都要耗费无数的心血和大量人力物力。 杀门是周记先的根本和核心。 于他个人而言,杀门的利益肯定要大于从我身上获取的利益。 可站在他和左先生合作的角度,我又是他无法随意舍弃的。 想通这一点,心里便多了一分底气。 至少,周记先不会暗中下黑手。 一切全凭各自的本事。 我弹出的石子,准确击中了铝合金窗沿。 投石问路。 声音不大,但足以引起警觉。 按说,应该会有人出来查看。 可出乎意料,弄堂两侧并无任何动静。 二号偏宅肯定是有人的,而且人数还不少,不可能听不到石子撞击铝合金的声响。 明明听到声响,却不作回应,显然是知道我投石问路的意图。 话又说回来,二号偏宅是杀门的大本营、根据地,肯定是卧虎藏龙,我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住那些老狐狸? 思索了片刻,我慢慢靠近三号偏宅,躲在墙角的拐弯处,耳朵贴在墙壁上。 三条路线中,三号偏宅的力量应该是最薄弱的,摸清里面的情况,对我下一步的行动至关重要。 我屏气凝神,将所有的精神力都聚集到听觉上。 从能听到的呼吸声判断,里面至少埋伏了三人。 算上隔得远没听出来的,三号偏宅的人也不少。 这就有些棘手了。 别说我,就算是左先生来独闯,估计也很难全身而过。 难归难,我没有任何后退的可能。 今晚的历练关乎到我和周媚的生死存亡,必须要全力一搏。 我往后退到院中,捡了几个空玻璃瓶。 一些用草根系在偏宅旁的树枝上,另一些倒置在附近的灌木丛中。 接着我指间发力,接连弹出几枚石子,打碎了树枝上的玻璃瓶。 “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周家宅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两道身影快速从三号偏宅窗户窜出来,如同壁虎一般,四肢紧贴在墙壁上,目光如电的盯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两个年纪与我相仿的青年才俊。 猎杀开始了。 但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我不断弹出石子,将灌木丛中的玻璃瓶,由远及近逐一击碎。 飞溅的玻璃渣扰动灌木丛,在黑暗中,会造成一种有人正在靠近的假象。 埋伏在弄堂两侧的家伙,今晚的任务就是要阻击我,现在目标出现了,他们没理由无动于衷。 就算不会倾巢而出,也会派人出来查看情况。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不过看到紧贴在墙壁的两道身影时,我还是有些震惊。 尽管左先生跟我说过杀门的手段如何厉害,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亲眼看到的杀门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和诡异。 两道身影翻身跃下,指间闪动,数道寒芒激射向有响动的灌木丛,无比的精准的将刚才放玻璃瓶的灌木斩断。 我躲藏在灌木丛的左侧,与那两道身影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米,要搞定他俩并不难。 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不确定能否让两人同时都失去战斗力。 两人玩刀片的手法很老道,无论是速度,还是劲道和准头丝毫不比我弹射的石子差。 一旦有一人没倒下,我必然会被牵制住,处境也就极其危险了。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两人已经停止了激飞刀片。 那片灌木丛,硬生生被削矮了近三分之一。 我脑袋嗡的一下,暗暗乍舌。 凭着几柄细小的刀片,就能发挥如此大的威力,再次刷新了我对杀门的认知。 简直恐怖如斯! 忽然之间,左边的那道身影朝我这边扫了一眼,两道寒芒激射而来。 被发现了? 距离实在太近,闪躲根本来不及。 我大惊失色,急情之下,只得迅疾弹出两枚石子,同时身子微微往旁侧了侧。 “叮!” 夜色中闪烁起一道火光,一枚石子击中了刀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朝我飞刀片的那道身影,被我弹射的另一枚石子打中右侧肩膀。 听声音,是个女孩。 受伤后,她急速后退,身体靠墙,慢慢蹲了下去。 “果然有人,林风哥哥,在那边!” 女孩抬手朝我这边下意识的指了指,却牵引到伤口,嘴里“嘶”的叫了一声。 “晓燕……” 另一道身影无比焦急的冲过去,将女孩挡在身后,反手朝我躲藏的位置飞出几枚刀片。 寒芒交错,刀片竟以刁钻的轨迹,从不同角度和方位,将我所有的闪躲的方位都给封死了。 如此诡异的手法,根本无法想象是怎么做到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瞅准了刀片来袭的方向,双腿下沉,整个人往后翻倒。 同时,手中所有的石子全部飞掷了出去。 “叮叮……” 石子击落了绝大部分刀片,剩下的,从我头顶掠过。 有惊无险,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男孩再施展一次刚刚的手段,我不死也得彻底废掉。 好在,他担心女孩的安危,亦或是刀片都用完了,所以没有再出手。 “林风哥哥,我没事,去围堵猎物,千万不能让猎物跑了。” 叫晓燕的女孩推开男孩,就地一个滚葫芦,竟然从嘴里吐出两枚刀片,落到她手掌上。 刀片在她手上转了几圈,就到了她的指间,接着朝我脚脖子划来。 ------------ 0007:危机四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猝不及防。 我疯狂往后倒退,却不料后路被男孩挡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将我夹击在中间。 “林风哥哥,抓住他,咱们就能通过入门考核了。” 晓燕话声未落,已经一跃而起,指间的刀片化为了两道银光。 身后的林风没有用刀片,却从袖口抖出一柄短刀,扎向我腰间。 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配合得无比默契。 我躲不过,也很难逃得掉。 横竖都会中招! 我心一横,顾不得太多! 唯有以最小的代价,换取破局的机会。 我往旁边闪了闪身,右侧脖子被刀片划破。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脖子散去后,鲜血带着体温,沿着锁骨往下流淌。 好在,没有伤及动脉。 晓燕似乎料到我会这样做,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反手又是两枚刀片飞出。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得逞,低头躲过刀片后,急速上前,顺势将她腰枝抱住,往头顶一掀,用力甩了出去。 林风爆喝一声,将手中短刀飞掷了过来。接着他张开双肩,接住了下坠的晓燕。两人同时倒地,往后滚出两三米。 在他接住晓燕的时候,我也接住了短刀,转身就跑。 我自认玩石子比不过他俩玩飞刀。 但论脚力,拼速度,我自信能更胜一筹。 这个时候不能蛮战,我的目的是为了去主宅拿到钥匙,而不是非得跟他俩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此时。 二号偏宅和三号偏宅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十几道身影,如鬼魅一般从窗户和房顶往这边掠过来。 这些身影,有老者、有壮年,也有像晓燕和林风这样的青年才俊。 我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现在猎物出现,他们无需再躲藏了。 我不敢耽搁,随手捡了一把石子,朝三号偏宅飞速奔去。 刚才林风的声音,成功将大部分人都吸引了过去,弄堂两侧反而比较空虚,正是我通过的最佳时机。 “不要管我和晓燕,猎物朝弄堂那边去了。” 在林风的及时提醒下,原本在最后面的身影,当即调转方向追了过来。 我脚尖迅疾点地,脚下生风,向弄堂的另一头狂奔。 同时,指间的石子,不断的弹射向追击而来的一道道身影。 虽然准头差了些,但是阻击的效果很好,争取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刚才我已经看出来,动手的几乎都是晓燕和林风这样的杀门新生一代。壮年和年长老者,只是远远观望,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我与那些身影的距离渐渐拉开,离主宅也越来越近。 就在此刻。 头顶传来一阵劲风。 一道衣服颜色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身影,猛然间飞扑下来,手中还抱着一截近两米长的竹竿,直直扎向我的脑袋。 极强的危机感直冲脑门,身上的汗毛瞬间全部倒竖。 我将这些年的所学用到极致,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往三号偏宅的窗台跳去,竹竿几乎是贴着我后背扎到地面。 若非我反应敏捷,动作迅速,这一竿子就直接从我头顶穿透了。 杀门的人,当真一个比一个狠。 我弹出两枚石子,对方都用竹竿打落。 不过竹竿也“啪啪”两声,被石子击断,折成了三段。 对方双手各抓了一段,以大开大合之势在空中舞出了道道残影,劲风将我完全笼罩在其中。 我边闪躲,边划燃一根火柴。 随身携带火柴的习惯,是跟左先生学的。 左先生说一入江湖深似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遭遇什么,保命急救的东西,能带多少尽量带多少。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对方身形猛然一顿,下意识的收力,两截竹竿一先一后,稳稳立在地面上。 借着短暂的火光,我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是一个未脱稚气的小胖子,脸上却布满了肃杀之气。 火柴熄灭的瞬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抬腿踢飞了他左手的竹竿。 他也不含糊,反应过来后,右手的竹竿急速挥出。 在竹竿落到我身上的那一刻,两枚石子也打在了小胖子的胳膊上。 我跟他无怨无仇,没必要痛下杀手。 小胖子双手脱力,竹竿掉落,嘴里发出沉沉的低吼声。 我迅速上前将他撂倒翻转,刀尖抵在他脖子动脉处,勒住他慢慢起身。 身后十几道身影围了过来。 林风反应奇快,不顾小胖子的死活就要夺我的刀。 这种情形,按理应该会有人拦住他才对。 但实际上并没有。 我沉喝一声,以小胖子为支点,侧身跃起猛踢出去,正中林风胸口。 林风倒飞出几米,半天没爬起来。 “你以为挟持了我,他们就会投鼠忌器放了你么?” 小胖子嘴里发出冷笑,脖子竟然主动往刀尖上撞:“别天真了,从踏入杀门的那刻起,我们就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 温热的鲜血流到我的手上,小胖子毫不畏惧。 这些家伙不仅冷血无情,还无比的疯狂、极端。 难怪杀门会成为江湖外八门中的翘首,令人闻风丧胆。 搁谁被一个疯子盯上,能不害怕? 我一掌切在小胖子的后脖上,直接把他弄昏了,但是抵在他脖子动脉处的刀还是一点都没松开。 现在我要赌。 赌左先生和周记先不希望今晚的历练闹出人命来。 至少,他们不会让杀门的青年才俊有任何闪失。 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周记先派过来掌控场面的。 一旦形势有失控的风险,就会人出来镇场子。 “大家一起上,抓到猎物,或者将猎物解决掉,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人群中,有人在煽动情绪,试图打破对峙。 有人动了,完全不去顾及小胖子的安危。 我还是不相信这些家伙,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小胖子在我手上殒命。 “再往前一步,他必死无疑!” 我故作镇静的吼了一句,内心实则无比的紧张。 如果小胖子醒着,他的无所畏惧会影响到其他人。现在他处于昏迷的状态,这些家伙只要还是个正常人,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当刀尖刚刚要刺入小胖子脖子的时候,有人急声喝道:“慢着,大家都别动,让他过去。杀门弟子情如手足,不可不救……把人放了,我让你走。” 后面这句话,是冲我说的。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动半步。 但是一个个的眼神,却如同一把把利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放开小胖子后,我迅速奔出弄堂。那些人远远的注视着,倒是没有追过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后面就没有危险了。 从这里到主宅,再到二楼周记先睡的房间,以及如何拿到钥匙,处处都危机四伏。 ------------ 0008:深藏不露 进入主宅内院后,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倾听宅子里的动静。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凝血,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被竹竿击中的位置却火辣辣的疼和厉害。 幸亏小胖子是在慌乱中挥出竹杆击中我的,力道没有发挥到极致,否则身上的肋骨非得断几根不可。 我连续做深呼吸,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如果没有猜错,刚才那些人之所以没有追上来,并非完全是投鼠忌器,担心我会伤害小胖子。 而是他们今晚截杀我的范围,只限于通往主宅的那三条路。 一旦我通过,就不能再追击。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需应对主宅里面的危险即可。 此时离天亮只有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时间还算宽裕,只要不遇到杀门的那些老狐狸,问题不大。 既然是对我和杀门新生一代的考验,老狐狸们就不会轻易出手。 否则今晚这个局就没什么意义。 所以,后面我遭遇的对手,大概率还是杀门的青年才俊。 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视觉和听觉,尽可能的查探主宅外部和内部的情况。 左先生时常告诉我,观察得越细致,得到的信息的就会越多,做到心中有数,便能多一分胜算。 江湖险恶,除了拳头必须硬,更重要的是冷静与心细。 周家主宅是八十年代比较时兴的红砖蓝瓦建筑。 高三层,前方正门,两侧各有一扇小偏门。 主宅门口亮着灯,正门紧闭,右则小偏门外面做了一层铝合金防盗网,已经悍死了。 只有左侧的小偏门,还开了一条缝。 我暗暗冷笑,这种请君入瓮,诱敌深入的手段简直不要太拙劣,骗骗外面三四岁的小孩子还行。 但凡周家的一个短工、佣人都不会上当,更不用说我已经用近十年的时间,把周记先的尿性摸得一清二楚了。 周记先故意给我开了一扇门,目的就是想让我从他指定的位置,钻进他张开的口袋呢。 我捡了一些石子放进口袋中,闪身朝正门闪去。 站刀桩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身轻如燕,走路似夜猫捕食,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正门外面没有上锁,也没有从里面闩住,但是在门口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动静。 我不止一次来过主宅,十分清楚宅中的结构和布局。 周记先身为周家和杀门的话事人,身份地位特殊,光是平常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佣人就有仨。 这些佣人都住在一楼,不可能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不对劲! 这是一个连环诱敌之计。 正门这边也是个圈套。 周记先老谋深算,料定我会看出他张开的口袋,从而选择从正门进入主宅。 所以,正门这边肯定埋伏了高手。 冒然进去的风险很大。 只剩下右侧的小偏门了! 但,就算那边没有埋伏和圈套,想进去也很难。 至少短时间内,我无法破开铝合金防盗网。 周记先已经算计好了,让我只能从正门或者左侧偏门进入主宅。 而这两道门的后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迅疾后退,抬眼看到二楼半敞开的窗户,顿时有了主意。 既然不能从门进,那就只有破窗了。 二楼的窗户离地面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攀爬上去,对我而言并不难。 难的是,我无法判断敞开的窗户,是周记先睡前醉酒忘了关,还是他故意用来引我上钩的诱饵。 左先生常跟我说,不去江湖历练实践,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现在,就是检验我在周家这些年,有没有学到真本事的时候了! 我往后又退了几步,正准备助跑爬上二楼窗台的时候,窗户里面忽然闪烁起一道微弱的红光。 红光是烟头发出来的,闪烁的时间很短,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目力又极好,根本无法发现。 我无法判断抽烟的是周记先,还是其他埋伏在二楼的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所有能进入主宅的通道,全都暗藏杀机。 要拿到钥匙,就必须进入主宅。 我没有后退的可能,只能选择一条通道杀进去。 短暂的寻思了片刻,我在院子捡了一截树技,走到正门跟前,用力戳在门板上,直接将大门顶开。 “哗啦!” 屋内和屋外同时罩下来两张大网。 几枚透骨钉从暗处激射出来,死死钉在大网的中间。 要不是我闪躲及时,就算没被网住,身子也被透骨钉洞穿几个窟窿了。 我还是把周记先想得太善良了。 本以为,今晚只是一场针对我和杀门新生一代的历练考核。 双方都应该只是点到为止,不会动真正的杀招。 谁料,周记先似乎根本无所顾忌,杀伐果断。 就算有所顾及,也只是针对杀门的新生一代。 我在他眼里,能活下来最好,万一死了,只能怪我自己时运不济。 大不了,他们重新再找合适的人选,从头开始培养。 正门被撞开后,里面藏匿的人也随之暴露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撒网和发射透骨钉的,居然是周家的佣人,刘妈。 一楼大厅没有开灯,刘妈的身影一闪而过,无比迅疾朝楼梯奔去。 刘妈的老公两年前去世了。 为了送儿子上大学,刘妈白天在周家做事,晚上去镇上的食品厂上班。 厂里放假的时候,还会推个三轮车,走街窜巷的卖烤红薯。 每次跟我和左先生送饭的时候,老妈都显得很拘谨,满脸的憨厚。 谁能想到。 这样看似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能够侍奉在周记先身边,刘妈在杀门的身份和地位绝不会低。 在主宅的佣人,除了刘妈,还有江婶和福伯。 指不定这两人,也跟刘妈一样,是杀门的高手伪装而成。 越想越觉得杀门可怖。 进入主宅之前,我将门口的灯给敲掉了,以免光线反差太大,造成短暂的视盲。 屋内的布局跟我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变化,唯独靠左侧偏门的位置,挂了一块布帘。 很显然,布帘后面可以藏人,适合出其不易搞伏击。 但,此刻肯定是没有埋伏的。 刚才刘妈奔向楼梯口的时候,躲在布帘后面的人,必然也跟着动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地檀香,芬芳馥郁,细腻绵长。 周记先素来有点檀香助眠的习惯,能在一楼闻到并不奇怪。 不对劲的是,檀香的味儿太浓,并非是从周记先的房间里传过来的,而是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 “摄魂香!” 似曾相识的味儿,让我不禁猛然一颤。 迅速屏住呼吸后,我从衣从衣服扯了一块布下来,掩住了口鼻。 ------------ 0009:踩在脚下 一楼大厅充斥着的清香,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能让人昏迷和神志不清的摄魂香。 甚至,有些使毒的高手,可以用摄魂香来操控他人。 暗器、伪装、下毒、刺杀…… 这些都是杀门上至门主,下到普通弟子都必须要具备的技能和手段,也是杀门能一直稳居江湖八门首位的重要原因。 我目光急速扫动,搜寻刘妈以及其他埋伏者可能藏匿的位置。 摄魂香穿透力很强,条布无法阻当全部,时间久了还是会中招。 更糟糕的是。 我在明处,一举一动,都被躲在暗的刘妈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旦寻着合适的时机,对方就会给我致命一击。 处境很被动,也十分危险。 破局的关键,在于如何把刘妈等人引到明处来。 面对面的撕杀,哪怕仍然毫无胜算,也比在暗处被动挨打好得多。 我瞅了瞅挂在墙上的窗帘,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用火柴点燃了。 眨眼的工夫,火势就蔓延开来。 旁边的鞋柜和沙发,溅到火星后,也开始冒起了青烟。 我并没有要火烧周宅的意思,只是想用这种方法,逼刘妈等人现身。 别看屋内火光冲天,烟雾滚滚,瞅着挺吓人的,其实完全可控。 我面上心如止水,暗暗也有些心慌。 如果刘妈老谋深算,识破了我的意图不为所动,我还得想办法把火再扑灭。 如此一来,势必将陷入极大的被动。 五秒,十秒…… 十五秒过去了,火势越来越大,鞋柜上的鞋子快要燃出明火了。 我心急如焚。 犹豫要不要去救火,就见两道身影急速冲了过来。 刘妈和江婶提着水桶,朝着起火的地方奋力泼水。 烟雾和水汽混合在一起,很快就笼罩在整个大厅。 火势被遏制住后,光线也瞬间暗淡下来,听觉和视觉都受到极大的影响。 从俩人现身,到火被完全扑灭,时间很短,但已经足够我趁乱摸到楼梯口了。 我猜想,刘妈和江婶应该也看出我放火的真实目的了。 不过主宅对于周家和杀门而言,意义过于重大,她俩实在不敢赌。 周记先的睡房在二楼靠右侧的位置,门没关严实,丝丝亮光透了出来。 受到一楼烟雾和水汽的影响,二楼也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得不真切。 刘妈和江婶忙于救火和善后,无暇顾及我,让我压力骤减。 但二楼肯定也埋伏了高手。 果然,就在我慢慢靠近周记先房间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劲风。 我迅疾往一旁闪躲,借势跳到了窗前。 这个位置通风好,烟雾散得快,还有微弱的光透进来,可以看到离我两米左右的位置,站着一个驼背老者。 跟我猜想的一样,老者正是福伯。 而在福伯身后,还站着一道身影。 在烟雾的遮挡下,我无法看清对方的相貌。但从身高体型来判断,应该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孩。 又一个杀门的青年才俊。 “徐良,留他一条命。” 福伯淡淡说了一句。 身后的人影“嗯”了一声,无比迅速的朝我飞奔过来。 呼呼的风声伴随道道光影,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刚才我特意往徐良仔细瞅了几眼,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烟杆。 我见过左先生用的烟杆,前端放烟叶的烟锅是铁制的,杆身为纯铜,只有食指粗细。 而徐良使的烟杆,足足粗了一倍,烟锅也是特制的,更为厚重。 我接连弹出几枚石子,皆被徐良用烟杆荡开。 虽未击中他,却也让他心生忌惮,不得不慢下来。 我背着窗户,无路可退。以他刚才的速度,只有跟他正面硬刚。 但,他手中的烟杆,远比我手里的短刀更有优势。 “束手就擒,我尽量不伤你。” 徐良极为嚣张的说了一句,手中烟杆如螺旋浆一般飞速旋转起来,同时身子前倾,以无比怪异的姿势将烟杆甩了过来。 烟杆继椟旋转,带起无数缠绕晃动的光影,还未近身,光影生出的劲气就刺得脸生生作疼。 我暗暗冷笑,抬手将短刀飞掷了出去,接着右脚往后猛蹬墙壁,借势偏向了一侧。 “铛!” 短刀与烟杆猛烈撞击,溅出了一道火光和嗡嗡的回声后,同时掉落。 徐良短暂的错愕了一下,蜷起身子就地一滚,想去捡烟杆和短刀。 手刚伸出去,就被我弹射的石子吓得缩了回来。 没有了烟杆的徐良,战力大打折扣。 我完全能凭借口袋里的石子,死死的压制住他。 唯一担心的是,福伯见徐良处于劣势,会不会出手相助。 面对福伯这样的老狐狸,我没有任何胜算。 “束手就擒,我尽量不伤你。” 我把刚刚徐良对我说的话,还了回去。 徐良气急败坏,不顾被石子击伤,朝我飞扑过来。 我等的就是他近身,直接一个反踢。 徐良双手格挡,顺势就要去抓我脚踝。我迅疾转身,往后一个鞭腿,狠狠砸中他的后背。 一声闷响。 徐良被砸趴到地上,头磕得不轻,听着都觉得很疼。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又是两脚踩在他后脖子处的风府穴。 用手掌直接猛切这个穴位,会致人昏迷。 拿脚踩,昏迷的可能性不大,却能让对方短暂的耳鸣发晕。 徐良刚躬起身,就被我踩得再次趴了下去,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 趁着这个机会,我马上一个后空翻,落在烟杆和短刀掉落的位置。 正当我准备伸手去捡时,福伯突然如鬼魅似的掠动过来,双手微微翻转,露出一根黑黝黝的秤杆。 秤砣缠绕在秤钩上,兀自摆动。 “你能赢徐良,无非是取巧罢了。” 福伯冷哼一声道:“老夫从来不认为,天师门的秘术一定比我杀门的高深。天师门的弟子,手段也不见得比杀门的高明。” “虎纹刀和烟杆都是杀门的,你敢捡,老夫就敢敲烂你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福伯说狠话,以前他在我和左先生面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徐良见福伯为他撑腰,顿时气势大涨。 一骨碌爬起来后,咬牙切齿的朝我一阵猛踢。 我闪身躲过,弹出石子,分别击在了他的手腕和膝盖处,让他无法发力。 徐良闷哼了几声,捡起了虎纹刀和烟杆,却不敢再上前,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你今晚的表现让为师很失望!” 福伯摇了摇头,走到徐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为师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次为师改变主意了,放开手脚,不必顾及此子的死活,只要能将他踩在脚下蹂躏就行。” ------------ 0010:共同谋局 徐良应声而动。 我暗暗叫苦。 倒不是惧怕他,而是这样下去,天亮之前我根本无法取到钥匙。 我匆匆瞥了一眼墙上挂钟,顿时变得焦虑起来。 刚刚与徐良的纠葛,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离天亮最多还有一个小时。 必须速战速决! 哪怕福伯会再动手,也要先把徐良搞定。 徐良一手拿着虎纹刀,一手舞动烟杆,对我左右开攻。 可惜,他没有学过左右互搏的功夫,同时使用两样武器,反而限制了他的发挥。 尤其在速度上,跟刚才相比慢了不少。 我跟他玩起了“猫捉老鼠”,时不时弹射石子干扰他,就是不让他近身。 如此一来,虎纹刀和烟杆在他手中,就成了摆设。 “有种你别跑。” 徐良呼吸紊乱,气息急促,显然是心态要崩的节秦。 等的就是他心态崩溃。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转眼看向了福伯。 福伯的目光一直跟随徐良的身影而游走,时不时的微微叹息一声,似乎对徐良已失望之极。 徐良也注意到了福伯在关注自己,更加分寸大乱。加之光线暗淡,稍有分神,目光所及的范围就会变小,容易撞到障碍物或被绊倒。 看准了这一点,我便往有障碍物的位置跑,有时还会故意放慢速度,让徐良产生马上就能抓到我的错觉。 另一方面,我也没忘偷偷观察周记先房间那边的情况。 按说屋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算他喝多了酒,过了这么久,酒劲已经过去大半,也早该惊醒了。 可现在却是一切如常。 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风平浪静的背后,往往暗藏杀机。 我甚至猜测,今晚我最大的危险,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周记先。 徐良这边已经手忙脚乱,追击我时,脚下被什么绊住,摔了个狗啃泥。慌乱之中,他迅速想要爬起来,结果越急越容易出错,刚起身又滑倒了。 福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握着秤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今晚的历练,只有一方能够通过。 如果最后是我取胜,杀门不如天师门就更加被坐实印证。 这是杀门从上到下都不愿看到的。 之前我已经接连让杀门的新生一代受挫,福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徐良身上。 此刻徐良败相越来越明显,福伯如何不急? 我见拿下徐良的时机已到,当即折返,上前扭住他胳膊,打算先把虎纹刀夺过来,再抢烟杆。 不料,徐良前面摔倒是真,而后面的动作却是诱敌之计。 在我刚靠近时,他就在偷偷蓄力。 等我准备夺刀,便腰间猛然使劲,反手一刀扎在我左侧肩膀上。 好在我反应迅速,及时偏移了身子,又狠狠压住了他手臂,卸了他大部分的力道,这才没有刺中要害。 尽管如此,刀锋还是没入了半寸。 我顿时来了脾气,勒住他脖子,用力往后拧。 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突然涌起想要将他脖子拧断的冲动。 不过很快,理智就战胜了冲动,我手上稍稍松了松,让他喘了几口气。 就在此时,福伯走了过来,手中秤杆朝我用力一挑,直接将我整个人都给挑了起来,挂在了秤钩上。 接着,他拨动秤砣,似要秤我体重。 “福伯,记先和左先生说好了,今晚只让几个年轻人耍耍本事,您这样可坏了规矩的。” 江婶不知何时站在了福伯身旁,抬手挥出一枚钢镖,将秤钩的绳子斩断了。 刘妈也跟了过来,劝江婶和福伯不要伤了和气。 福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江美凤,你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老夫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我尊你是长老,叫你一声福伯。但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了身为杀门长老的原则。” 江婶厉声回道:“你想过没有,若因你一己之私与天师门结怨,杀门这些年的布局将毁于一旦。” “江美凤,你这是在教训老夫么?” “是又如何?杀门日渐式微,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人越吵越厉害,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趁此机会,我抢了徐良手中的虎纹刀闪身而退,直奔周记先的房间而去。 刚到门口,里面的灯却忽的熄灭了。 我一咬牙,正要推门而入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不是福伯,也不是刘妈和江婶中的哪一个,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 “别说话,跟我来!” 对方刻意压低声音,将我拖到过道最里面的一处储物间,往我手里塞了一把钥匙:“拿着它,赶紧从窗户离开。” “如果真有机会带媚儿摆脱周家,我希望你不要食言,上次媚儿为了救你,遭了很多罪……好了,快走吧……” 我被蒙面人推向窗前。 身后,福伯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别愣着了,走啊!” 蒙面人沉吼一声,转身跟福伯先交上了手。 很快,刘妈和田婶也加入战斗。 蒙面人以一敌三,竟然没落下风。 我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蒙面人一个劲的让我快走。 蒙面人是谁? 我最先想到的是左先生。 不过,马上又否定了。 左先生有这个实力,却没这个必要。 刚才江婶已经说了,今晚的局是左先生和周记先共同谋划的。 其他人插手可以理解,但做局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另外,左先生不会说出让我带周媚走的话。 最重要的是,蒙面人的身高体型,与左先生相差太大。 容貌、声音,甚至性别都容易伪装。 要改变身体型,很难。 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无法做到。 可是,在周家,除了左先生,还有谁会帮我拿到钥匙完成考验呢? 来不及多想。 我从窗户翻了出去,旁边刚好有一根落水管道。 顺着管道往下爬,很快就到了地面。 一切似乎都是蒙面人算计好的。 我紧紧攥着钥匙,往弄堂那条路线返回,杀门的人就站在两侧,对我虎视眈眈。 不过,正如我所料,一路上都没有被任何人阻拦,无比顺利的回到了跟左先生约定的位置。 “今晚的表现不错,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左先生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结果,淡然的推开周媚的房门,说道:“动作快些,天亮之前要离开周家!” 还在装? 我没拆穿他,快步进屋,打开了铁笼。 周媚抬头看向我,有些惊讶的道:“你……你不跟左易出去历练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猛的缩回手,迅疾往后退出几步,虎纹刀朝铁笼飞掷出去。 ------------ 0011:暗门 笼子里关着的,并不是周媚。 而是一个年龄、相貌和身材跟周媚十分相似的女孩。 甚至连她身上受的伤,都和周媚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周媚?” 我怒瞪着女孩,指间暗暗夹了几枚石子,心中已经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反应无比灵敏,微微侧身躲过虎纹刀,从铁笼中跳了出来。虽然是假冒周媚,但她身上的伤,却是真的。 为了迷惑我,也算是下了血本。 “眼力劲儿不错,这都能被你识破。不过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女孩微微一笑,缓缓朝我走了两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周媚那小妖精少遭些罪。” 我无比讨厌眼前这个女孩,也不想搭理她。 可她一句“可以让周媚那小妖精少遭些罪”,却击中了我的软肋,让我瞬间破防。 从上次周媚冒死救我开始,我和她的命运似乎就紧紧相连在了一起。 我在周家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到周媚的安危。 女孩饶有兴趣的看向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故作深沉的思考了片刻,对女孩说道:“答案其实很简单。你的容貌虽然跟周媚有七八分相似,身高体型也差不多,甚至你还不惜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女孩目光流转,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充满魅惑的媚态。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有些恍惚。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真实。 整个空间仿佛突然从五彩缤纷的世界中坠落,变得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却让我一阵阵的心悸,身上全是冷汗。 女孩的眼睛有古怪! “小哥哥,你怎么啦?” 女孩嗲声嗲气的眨着眼,一步步的走近。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收敛住心神,说道:“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自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无论你再怎么伪装成周媚的模样,模仿她的言行举止,但你始终都不是她,在有些细微的地方,你还无法面面俱到。更何况,你并没有怎么改变容貌,而是天生就跟周媚长得很像。” “你自以为房间的光线比较昏暗,我又急着要带周媚离开,应该不会仔细去看你的容貌。没错,刚开始我确实没看出来,但当我的目光触及你的眼睛时,就发现了端倪。” “就这?”女孩明显不相信。 “不止如此!”我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你身上不具有周媚的气质。跟她见面时,我会很愉悦,很舒坦。可刚才我打开铁笼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杀气。” “还有呢?” 女孩脸色微微一变,双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个人的感觉,很缥缈,并不能作为说服我的理由。你怎么就知道,周媚就一定不会对你起杀心?” 这个动作让我警觉起来。 刚才没怎么注意女孩的穿着,此刻才发现,她的腰间缠着一条银色的软鞭。 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缠在亵衣上的腰带。 我冷声笑道:“你给一个她为什么要杀我的理由?” “小哥哥,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在周媚心中的地位。” 女孩撇了撇嘴,不屑道:“算了,我不想跟你抬扛,只是不服气。我的易容伪装术,连师父都很难看出破绽,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虽然我没有刻意的改变容貌,可我本身跟周媚的相貌就十分相像。” “家中的叔叔伯伯,经常都说我和周媚跟双胞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的伪装确实很高明,刚进门的时候,我也没看出来。不过,你太自信了,以为自己长得像周媚,又伪装成她的穿着打扮,我就看不出来。” “你不会想到,虽然我跟周媚见面不多,却对她刻骨铭心。她的左侧锁骨,靠近脖子的位置,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而你没有,这是其一。” 我如实告诉她:“其二,周媚的亵衣吊带是扁圆形的,上面有蝴蝶饰纹。你的亵衣吊带却是方状的,而且没有饰纹。” “还有其三,周媚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儿,你没有,也……不可能有……这些理由够不够充分?” 女孩瞠目结舌,愣了足足五六分钟才开口说道:“真没想到,你的观察力竟然如此的细致入微,我承认比不过。但在其他方面,我自信一定比你强。” 说罢,她右手微动,解下了腰间的软鞭。 “莫非你也跟杀门其他的青年才俊一样,只要抓住我,就能通过考验?”我淡淡问了一句。 女孩不置可否,抬手就是一鞭抽过来。 我边闪躲,边往铁笼那边靠近。 刚才我返回时,左先生没问我钥匙的事,而是推开周媚的房门,让我带她走。 这个举动包含两层意思。 一是我要把钥匙交到周媚手里,才算通过今晚的历练。 二是周媚还在房间里。 但,房间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而且已经被我一一排除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房间里有隐藏的密室! 周媚应该在密室里。 放眼整个房间的结构布局,密室最有可能的位置,就在铁笼附近。 女孩一鞭没抽中,有些恼羞成怒,接连又挥出几鞭。 软鞭最大的优势,就是不用费多大劲儿,就能够大范围远距离击杀。 我刚近到铁笼,就被女孩用软鞭逼到了一旁的墙角。 在她看来,我已经走投无路。 其实,我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能靠近这里而又不引起她的怀疑。 原因无他。 只因我觉得密室就藏在这个位置。 女孩一直没能用软鞭击中我,此刻已经从恼羞成怒,变得气急坏败,手上挥鞭的速度越来越快,劲儿好像使不远似的。 我暗暗叫苦。 如果我的判断错误,房间里根本没有密室,或者密室并不在这个位置,我很可能要栽在这里了。 软鞭不仅长,且极具灵活性,一旦被逼入死角,根本无路可逃。 而且,天已经蒙蒙亮。 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周媚,并把钥匙交给她,今晚的历练考验就算失败。 那么,我之前所有的隐忍、付出,所承受的一切伤痛,都将付诸东流。 “看你还能往哪躲?” 女孩嘴角微微上扬,手上挥鞭的同时,脚下也步步紧逼。 已经退无可退了。 胸口和脖子也各挨了一鞭。 情急之下,我双手迅疾弹射出石子。 密集的石子如天女散花一般,击向女孩,将她的攻势压了下去。 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梅花状的血印。 为了装扮成周媚的样子,女孩上身只穿着吊带亵衣,每一枚石子击在身上,都够她受的。 我还没有用全力,否则那些印痕就是一个个的血窟窿。 女孩也是心知肚明的,惊恐的瞪向我这边。 她的目光已经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在墙壁上拍了拍,果然是空心的,右侧边缘有一块砖微微往外凸起。 就在我准备去按动凸起的砖块时,里面响起了一阵机括声,接着墙壁从两边收缩,出现了一道暗门。 ------------ 0012:地下密室 暗门后面是一条往下的通道,幽暗潮湿,台阶的石栏上点着几盏油灯,绵延至地下深处。 密室不在房间,而是在地下。 左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任何一个江湖门派,为了自身的安全,都会在隐蔽的地方,修建诸如密道、暗室之类的场所。 一旦遇到重大危机,门派的核心成员,就会借助这些密道和暗室逃生。 杀门是江湖中,实力顶端的大门派,树敌也众多,建造的密道和暗室定然不会少。 “你比我想象还要聪明,居然知道这里有密室。” 女孩脸上怒气未消,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也不怕告诉你,周媚那小妖精此刻就在密室之中。不过,可能已经被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当成试验品,准备大卸八块了……” 闻言,我非常生气,但面上不动声色,寻思得先把这小丫头搞定了,再去找周媚才稳妥。 免得我前脚刚进去,小丫头后脚就搞什么夭蛾子。 至于她说周媚会被当成试验品,我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周媚再怎么说也是周记先的女儿,哪怕是名义上的,在周家还是有价值的。 否则,周记先绝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当然,这也只是我基于事实的一种推测,真实情况怎么样,我心里也没底。 所以听到女孩的话后,我还是心急如焚。 不过,急归急,我还是保持着理智。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强迫自己冷静。 女孩主动告诉我周媚的情况,其目的就是想让我进入密室。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这是在引我入套。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那小妖精,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呢!” 女孩见我站着未动,甜甜地笑道:“其实我也挺舍不得周媚的,毕竟她是我周妍潇的堂妹,她爸是我亲二叔呢。” 我微微一怔,难怪俩人长得那样像,原来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妹。 可,既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周妍潇为何对周媚如此冷漠? 不仅冷漠,甚至还表现出一种想要置周媚于死地的残忍。 我收住正要踏入密室的脚,转身朝周妍潇走了两步,淡淡地道:“看来我先前猜错了,你的目标并不是要抓我,而是引导我进入密室,对吧?” 周妍潇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不相信周媚在密室?” 沉默了片刻后,周妍潇岔开话题问道。 “当然相信,不过只要我进去,就一定会被困住,甚至是丧命。” 我回道:“周记先已经在地下密室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往里钻。就算我见到了周媚,但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把钥匙交到她手里,今晚的考验就彻底失败了。” “所以,周记先给你们的任务虽然各不相同,但总体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都是要阻止我跟周媚见面,把钥匙交给她,没错吧?” 周妍潇神色大为吃惊。 也再次验证,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还有一点我没跟周妍潇说,只要我以她的性命相危胁,根本不用去地下密室,周记先就会将周媚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原因很简单。 周妍潇并不是普通的杀门弟子,而是身上流有周家的血脉的新生一代。 甚至有可能,她才是周记先亲生的。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妍潇一眼,慢慢朝她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 周妍潇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图,吓得连连后退,拿软鞭的手都在发抖。 刚才她的声色俱厉都是装出来的。 从我识破她的伪装开始,她就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慌乱。 伪装的目的,是为了出其不意的偷袭。 可一旦偷袭失败。 如果实力不济,将非常之危险。 而周妍潇在我面前,根本没有自保的实力。 “你说如果我用你的命,去换周媚的自由,周记先会不会答应?” 我索性摊牌,从心理上去击溃周妍潇。 周妍潇脸色大变,转过身,朝门口迅疾飞奔。 我弹出两枚石子,击在她小腿穴位上。 “啊!” 周妍潇大叫一声,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过她并没有束手就擒,扭过身就是一鞭抽过来。 我不退反进,伸手抓住了软鞭,在手掌上缠了几圈。 接着用力一扯,将软鞭从周妍潇手中夺了过来。 周妍潇彻底懵了。 这条软鞭是她最大的依仗。 现在依仗没了,恐惧便如大山一样的压在她身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她心态给整崩溃了。 周妍潇脸色一片腊白,双手还保持着刚才握鞭的姿势,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下一刻,她声泪俱下,求我放过她。 还说只要我放她走,她就能保证周媚的周全。 说实话,仅凭周妍潇痛哭求饶这一点,就没资格成为杀门的弟子。 除了伪装魅惑,其他手段也比之前我遇到的林风和晓燕等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知道周记先看到她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 “好好配合我救出周媚,我不会为难你。” 我捡起铁笼里的虎纹刀,走到周妍潇身旁,刀架在了她脖子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要在这里见到周媚。否则,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周妍潇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手哆哆嗦嗦的指密室入口,说道:“第……第一级台阶的围栏上,有个红色按纽……” 只要按下按纽,地下密室的人就会带周媚上来。 这是周妍潇跟那些人约定好的。 只不过,暗号的最初含义,是周妍潇将我拿下了,或者已经天亮,我最终没有通过这次的历练考验。 那个时候周媚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 原本周记先安排了两人在房间埋伏,等她偷袭的时候,助她一臂之力。 但是周妍潇仗着是周记先的侄女,在杀门的新生一代中,向来十分自负。认为以自己的本事,足以能对付我,就把周记先安排的人给支走了。 至于刚才她说周媚在地下密室被当成试验品的事,完全是她为了刺激我,编造出来的。 我稍感安心,带着周妍潇走到台阶前,果然看到了她所说的按纽。 这是杀门布置在地下密室的一道防护装置。 周妍潇告诉我,地下密室是周家和杀门最为核心的地方,属于禁地。平时只有少数核心弟子和杀门中的一些重要成员,在得到周记先的允许后,才有资格进入。 一旦有强敌来袭,就可以通过入口的按纽触发警报系统,给地下密室的人报信。 这玩意在那个年代的内地,还是很稀罕很前卫的。 我让周妍潇亲手按下了按纽。 ------------ 0013:言而无信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后,两个相貌一样、体型健硕魁梧的家伙,押着周媚从台阶走了上来。 这俩人我认识。 站在周媚左边的是哥哥周世豪,右边的是弟弟周世宽。 俩人是双胞胎,年纪与我相仿。 因为身材高大,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了许多。 之前左先生为了检验我的拳脚功夫练得如何,特意让周记先找周世豪和周世宽过来跟我陪练。 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这是真的。 兄弟俩很有默契,一人进攻,一人防守,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我被他俩揍得头破血流过,他俩也时常被我打得“嗷嗷”直叫。 双方的仇怨就此结下了。 左先生说我和他俩的手段功夫不相上下,差的是他俩的那股子不计后果的狠劲。 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妍潇一见到周世豪和周世宽,张口就要喊。 “你敢发出半点声音,脖子就会多个窟窿。” 我将虎纹刀死死抵到她脖子处,拖着她退到了周媚的房间。 周妍潇咽了口唾沫,娇躯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仅是害怕,还有不甘心。 只要能再拖延一会儿,天就亮了。 她和杀门的其他青年才俊就能通过考验,成为正式的弟子。 可惜,他们没这个机会了。 两三分钟后,周世豪和周世宽带着周媚出现在了密室门口。 周媚身上披了一件外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添了不少的新伤,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我心头一阵怒火,手上使了使劲,虎纹刀的刀峰刺进周妍潇的皮肤,渗出了缕缕的血丝。 “不要……我不想死。世豪哥哥,世宽哥哥,快救我……” 周妍潇双腿剧烈打颤,无比惊恐的看向周世豪和周世宽。 周世豪和周世宽先是一怔,尔后无比狠毒的瞪着我,双手攥成拳头“咯咯”作响。 尤其是看到我拿刀抵在周妍潇的脖子时,俩人看我的目光,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但,周妍潇在我手上,他俩不敢轻举妄动。 我扫了他俩一眼,目光落在周媚身上,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皮肉之伤而已,习惯了。” 周媚娇小柔弱的身躯已是伤痕累累,脸上却露出无比坚定的笑:“秦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以一己之力,胜了周记先最引以为傲的杀门新生一代。” 一句“皮肉之伤而已,习惯了”再次让我破防。 在周家这些年,每次见周媚时,她的身上都带有伤。 往往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别说周媚只是一个十六、七岁花季少女,就是成年男人,又有几人能扛得住? 同样都是周家的新生一代,周媚和周妍潇的命运为何相差如此之大? 我手上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几分劲力,鲜血沿着周妍潇的脖子往下流。 “别……别杀我……求求你了……” 周妍潇已经极度恐惧到快要崩溃的边缘,双腿跪到地上,主动提出用她的命,换取周媚的自由。 我看了周世豪和周世宽一眼,问他俩是否答应周妍潇的提议。 两人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忍耐也到了极限。 不过他俩曾经见识过我疯狂起来的手段,不敢拿周妍潇的性命开玩笑,犹豫了片刻后,点头答应了。 接着,双方各自上前几步,相距两米左右交换“人质”。 “我数三个数,大家同时放人。”周世豪说了一句,开始数数。 当他数到三的时候,我松开了周妍潇,将她往前推,同时指间也偷偷夹了两枚石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候。 周世豪和周世宽对视了一眼,也将周媚朝我这边推过来。 周妍潇与周媚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邪媚的笑了笑,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世豪。 下一刻,周世豪迅疾往前奔出几步,手持长刀架在了周媚脖子上。 是我大意了。 没注意到周世豪和周世宽手上的刀。 更没料到他俩和周妍潇,竟然如此的言而无信。 “别管他,把钥匙丢给我!” 周媚对我大声喊道。 “你敢把钥匙给她,我马上要她的命。”周世豪学着我的口吻威胁道。 另一边,周世宽已经将周妍潇护在了身后,我再想用石子去击杀她,几乎不可能。 “你敢动周媚一根汗毛,我秦方跟你们三人不死不休!” 我歇斯底里的吼起来,顿时把周世豪震住了,手中的刀松了几分。 但,血丝仍然从刀锋处往外渗了出来。 周媚毫不畏惧,脸上反而露出了坦然的笑容,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把钥匙扔过来,我放了周媚,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周世豪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将钥匙扔给周世宽。 我不相信周世豪真敢对周媚下死手,但还是不敢拿周媚的安危作赌注。 正当我准备答应时,周媚突然冲我使劲的眨了眨眼。 我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做出扔钥匙的动作。 周世宽伸手来接。 周世豪也放松了警剔,架在周媚脖子的刀彻底松开了。 就在此时,周媚猛的抓住周世豪拿刀的手,用力往后一拧。 “咔嚓”一声,腕骨脱臼了。 周世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接着周媚又横扫一脚,踢在了周世宽的膝盖上。周世宽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往前跪倒在地。 一旁的周妍潇吓得懵住了,脸色如蜡,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周媚反手掐住周妍潇的脖子,犹豫了片刻,又松开了。 “以后再听到你叫我小精妖,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周媚盯着周妍潇,冷冷地说道:“还有,不准你再装扮成我的样子,去欺骗和算计任何人。滚吧……” 周妍潇如蒙大赦,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速度极快的冲出了房间。 我无比惊愕的看向周媚,想不到她看似柔弱,甚至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身手却如此之厉害。 刚才发生的一切,说起来很长,其实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回过神来后,我身躯疾闪,朝周媚奔去,将钥匙交到她手中,长长松了口气。 周媚也显得很高兴,很自然的拉住我的手,朝外走去。 左先生和周记先并排站在门外,看向我和周媚。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所表达的含义,却各不相同。 左先生是发自内心的得意。 而周记先,应该是无奈的苦笑。 我和周媚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偷偷往我手心塞了什么东西,然后松开了我的手,径直朝周记先走去。 ------------ 0014:唯有利益才是真 周记先看了看周世宽和周世豪,目光落在面对周媚时,脸上布满了肃杀之气。 “是你伤了世宽和世豪?” 周记先的声音冷若冰霜,衣衫猎猎而动,杀意凛凛。 “言而无信之辈,略施惩戒罢了。”周媚淡淡回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杀门弟子品行不端,心术不正,你有不可推卸之责。” “你……”周记先肺都要气炸,抬起手就要拍向周媚,却终究没有落下。 “给我十分钟,我跟秦方单独说几句话。” 周媚目光灼灼的看着周记先,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你答不答应,我也要这么做,因为你们的局被秦方破了,我有这个权利。” 周记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反对,相当于是默许了。 周媚返身将我推进屋,把周世豪等人赶了出去。 接着关上门,拉着我走到密室入口处,无比郑重的说道:“我讲几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认真听清楚,牢记在心中。” 我用力点头。 周媚接着说道:“第一件事,我刚才交给你的东西千万不要掉了,也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任何时候,你都必须要随身携带。” “第二件事,这次外出历练,你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跟随杀门弟子同行……” “为什么要跟杀门的弟子同行?”我打断周媚的话,疑惑不解。 周媚淡淡笑道:“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我“哦”了一声,当即平复好情绪,认真倾听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周媚告诉我,杀门和天师门已经合作了几十年。 天师门人丁稀薄,新生一代青黄不接。为了门派传承,不得不以出卖门派秘术为代价,与周家合作,借助周家在江湖的影响力,培养选拨弟子,补充门派新鲜血液。 这次是两个门派最后一次合作。 一旦我完成历练,则代表杀门和天师门的交易彻底终结。 我在周家呆了近十年,掌握了不少周家和杀门的秘密,以周记先生的尿性,肯定会对我动杀心。 这就是江湖的残酷。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 至于这次历练的主要任务,周媚推测跟以往一样,一是帮杀门找到遗落在外的十二生肖骨牌,二是夺取天师门的法器。 先说十二生肖牌。 杀门的顶级杀手有十二位,分别以十二生肖命名排位。 江湖上称这十二位杀手为“索命十二肖”。 每位杀手都有一枚对应的生肖骨牌。 在杀门中,生肖骨牌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在江湖上,生肖骨牌被称为“生死牌”。 收到十二生肖骨牌的江湖人士,要么瑟瑟发抖,等着被索命;要么将获得一场机遇造化,被收入杀门,培养成新一代的十二生肖杀手。 生者,得造化。 死者,化尘埃。 这就是“生死牌”称谓的来历。 大约三十年前,杀门遭遇重大变故,十二生肖杀手先后陨落了十位。 对应的生肖骨牌也随之流落到了江湖。 有人利用这些生肖骨牌为非作歹,然后嫁祸给杀门,给杀门带去了不少的麻烦。 但,杀门毕竟是江湖门派中的翘首,实力强大,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元气。 不仅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也开启了寻找生肖骨牌的计划。 在远离尘嚣俗世的深山之中,有一个鲜为外人所知的江湖世界。 那是一座聚集了众多江湖人士的古镇。 杀门经过多年的打探,确定流落在外的生肖骨牌,全都汇集到了古镇中。 以前杀门和天师门弟子历练的地方,就是那里。 这次我将要去的目的地,不出意外,应该也在那个神秘,且充满杀机的古镇。 杀门流落的十枚生肖骨牌,目前已经找到了七枚。 剩下的三枚,杀门也探查到了线索。 生肖骨牌对杀门而言,意义重大。周记先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势在必得。 左先生也一直想得到生肖骨牌,哪怕只有一枚,也可以做为跟周记先交易的筹码。 一旦我和杀门的弟子找到生肖骨牌,周记先和左先生很可能会撕破脸皮,从合作伙伴变为对立的死敌。 我和那些杀门弟子,也将成为双方撕杀的棋子、工具,甚至是牺牲品。 除了周记先生和左先生,还有无数的江湖中人,为了生肖骨牌而争斗得头破血流。 杀门曾经进入古镇寻找生肖骨牌的弟子中,至少有十几人殒命,受伤的更是多不胜数。 周媚的意思是,如果我拿到了生肖骨牌,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包括左先生。 对我而言,能否找到生肖骨牌,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因为,这一部分任务主要是针对杀门弟子的,我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江湖没有温良恭俭让,只有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和血腥残暴。 无论是我还是杀门弟子得到生肖骨牌,到时候处境都将变得无比糟糕。 “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将找到的生肖骨牌交给我。” 周媚咬起嘴唇,轻声说道:“秦方,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十二生肖骨牌,对你对我都非常重要。我之所以甘愿留在周家受尽折磨,就是为了拿到所有的生肖骨牌,去救我的妈妈。” 周媚双眼泛红,眼角有泪光闪动,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我微微一怔,轻声说道:“那什么……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生肖骨牌。但,我会竭尽全力。”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周媚抬起眼说道。 我摇摇头,问她:“你说生肖骨牌对我也很重要……是什么意思?” 周媚让我捋起衣袖,仔细查找了一番后,指着左手胳膊的一个小疙瘩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怔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向那个小疙瘩,像是粉刺或者痦子,比绿豆大不了多少。 不过如果细细盯着小疙瘩的话,会发现它居然会微微的往上移动。 我下意识的就要去抠掉小疙瘩。 周媚脸色突变,急声道:“别动……这是子母穿心蛊的子蛊,千万不能去刺激它。一旦刺激它变得活跃,你马上就会心脏穿孔而死。” 我吓出一身白毛汗,手停在了半空中。 左先生跟我介绍江湖门派的时候,重点提到过蛊门。 天下毒蛊,十之八九出自蛊门。 但,我跟蛊门无怨无仇,也从未接触过蛊门,身上怎么会有子母穿心蛊? ------------ 0015:深陷火坑 周媚看出我的疑惑,跟我耐心解释起来。 我身上的子母蛊并非来自蛊门,而是周记先下的。 周记先的妹妹周芷荷,嫁给了蛊门的大蛊师。 周芷荷学会蛊术后,偷偷传给了周记先。 周记先之所以能成为周家的话事人,靠的就是周芷荷在蛊门的身份,以及偷学到的蛊术。 “还记得你刚进周家的时候,周记先每天都要给你喝一碗汤药吗?那些汤药就是用来滋养蛊虫的。” 周媚说道:“每一个送入周家的人,无论最后能否留下来成为杀门弟子,周记先都会在第一时间用毒、下蛊。杀门控制弟子,无非就是用毒、蛊,还有极其严酷凶残的惩戒手段。” 相比之下,用毒药和下蛊更为行之有效。 我无比愤怒。 第一天进入周家时,周记先以检查是否有慧根为名,让我伸开双手,掌心朝上。 他淡淡一笑,抓住我的手,用力捏子捏。 当时手被什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接着一股凉意从手心往里钻。 我缩回手后,还特意多瞅了两眼,却并未发现有伤口。 既然没看到伤口,那么蛊虫又是怎么进入身体的呢? 周媚说道:“蛊师下蛊的手段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吃饭、喝水,甚至擦肩而过,都有可能。你身上的子母蛊,不一定就是那个时候植入的。” “这么说,周记先送我进天师门是假,想要控制我为他所用才是真?”我咬牙问道。 周媚顿了一下,恨恨说道:“周记先不是为了控制你,而是准备在利用完你之后,直接让你死。杀门和天师门的合作一旦结束,周记先和左易势必就会成为死敌,你的存在,危胁到了杀门和周记先。” 我淡淡笑道:“周记先倒是挺看得起我……不过我很奇怪,他准备怎么通过子母蛊来置我于死地?我想以左先生的精明,应该早就知道周记先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只要我能完成历练考验,进入天师门,左先生应该会想办法帮我解除蛊毒的吧?” 既然天师门与杀门合作的目的,是为了招纳弟子,延续传承。 那么,左先生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周记先的算计中。 我将要去历练的地方,是一个江湖世界,自然少不了蛊门这样的大门派。 要找会解蛊毒的蛊师,并非难事。 周媚说道:“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子母蛊跟普通的蛊毒不一样,母蛊和子蛊可以相互感应,无论你身在何地,只要周记先操控母蛊,都能随时掌控你的生死。” “除非你运气非常好,能碰到蛊门的大蛊师,而且对方又愿意帮你,那就有希望能解除子母蛊。不过,别说碰到大蛊师的可能性十分渺小,就算你运气爆棚碰上了,人家又凭什么帮你?” 我身上一阵恶寒。 自己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该是多么的悲哀啊。 周媚见我神色沮丧,轻声安慰道:“秦方,你放心,我不会让周记先得逞的。而且,在杀门和天师门的交易完成之前,他也不会对你动手。” 我微微点头,还是不解,为什么周媚说十二生肖骨牌对我也很重要?我被周记先下蛊跟生肖骨牌又有什么关系? 周媚说道:“傻瓜,你要是拿到了生肖骨牌,就跟左易一样,有了和周记先谈条件的筹码了。你找到生肖骨牌后,周记先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只要他拿不到生肖骨牌,就一定会让你活着回来。” “到时候你用生肖骨牌换取子母穿心蛊的母蛊,我就能解除你身上的蛊毒。” 我恍然大悟。 “秦方,对我而言,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周媚柔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头一阵暖意。 很多年之后,当我再回想起这一幕时,仍然感动不已。 周媚平复好情绪,继续说起来:“周记先为了寻找生肖骨牌,确保找到后万无一失的带回杀门,很早就已经安排了一批高手进入了我们将要去历练的地方。” “这些高手当中,有一个是你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的亲人……” “我的亲人?”我如遭雷殛,脑瓜子嗡嗡作响。 周媚说道:“你有个姐姐,叫秦思思,对吧?” 我心头猛的一颤,极力压制暴发的情绪,双眼充斥着泪水,重重点头说道:“对,我有个姐姐,她叫秦思思。在我进周家之前,她被秦大千,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亲手卖掉了。” 我边说边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周媚说的杀门高手,居然会是我的亲姐姐。 当年秦大千烂赌卖掉了姐姐抵债。 难道说,当时买走姐姐的,就是周家? 周媚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的姐姐秦思思,确实是被周家买走的。 周记先给姐姐下过毒后,将她交给了杀门的武堂大长老曲向阳。 武堂是杀门培养顶级战力的机构,对弟子的选拨极为残酷。 很多送进去的弟子,没过多久就无法坚持,被赶出了武堂。 我无法想象姐姐吃了多少若,遭了多少罪,才留在武堂,成为了杀门的顶级高手。 更为难过的是,姐姐入了杀门,岂不是跟林风和晓燕一样,沦为了杀人的工具? 这无异于深陷火坑啊! 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一时之间,无数的念头,在脑中涌现。 “秦方,你先别着急……”周媚见我情绪激动,上前挽住我胳膊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思思姐并非你想的那样柔弱。” “思思姐比你早几个月进到周家,被送去武堂后,曲向阳见她有修练奇门异术的天分,亲自收她为嫡传弟子。” “能被大长老看中,直接进入内门,这是无数杀门弟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但是思思姐却拒绝了……” 姐姐只想做个普通孩子,能有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安身。 她并不想学杀门的秘术,更不愿意做冷酷的杀手。 可进了周家,根本就由不得她,各种威逼利诱,轮番上阵。 “思思姐个性很要强,无论曲向阳如何循循诱导,都坚决不答应。曲向阳的耐心耗尽后,就将她送到我这里。” 周媚美眸闪动,柔声说道:“原本曲向阳是想用我的惨状去吓唬刺激思思姐,让她在惊恐之下改变主意。结果思思姐不仅没被吓倒,反而跟我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姐妹。” “思思姐告诉我,她是被父亲在赌场上卖掉的。买她的人,是村长陈老七……” “村长陈老七?” 我像个傻子一样呆住了,脑子仿佛受到重物击打一般,恍若隔世。 ------------ 0016:幡然醒悟 “陈老七!” 我喃喃自语的重复这个名字,双手紧紧攥成拳,怒火如火山暴发一般冲向脑门。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现。 秦大千的狰狞。 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还有,陈老七的慈眉善目。 我幡然醒悟,当时救我的恩人,就是害得我家破人离的罪魁祸首。 周媚也告诉我。 这一切都是他和周记先做的局。 陈老七帮周记先物色好目标,周记先出谋划策,在赌桌上下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时姐姐在赌场就发现里面的人都是窜通好的,只有秦大千一个人蒙在鼓里。 甚至,姐姐还提醒过秦大千。 但,一个赌红眼的赌徒,已经失去了理智,更不可能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秦大千自以为自己玩牌的手段高明。 却不知那些人合起伙来出千算计他。 就这样,秦大千被一步一步逼上了绝路。 姐姐被陈老七关在后山的牛棚里,伺机转手寻找买家。 有一天,疯疯颠颠的母亲,仿佛受到某种指引。 鬼使神差般的,去到姐姐藏身的后山。 在破旧的山神庙里,听到了姐姐的哭声。 姐姐被关在山神的肚子里。 母亲砸鼠了山神像,抱住姐姐失声痛哭。 这时陈老七和村里的两个二流子,突然出现,扯开了姐姐和母亲。 陈老七抱住姐姐,让二流子把母亲处理掉。 二流子将母亲拖出山神庙,推下了野狼谷。 野狼谷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 掉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姐姐的嘴被陈老七紧紧捂住,无法发出声音,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 姐姐成为曲向阳的弟子后,有了一定的自由,决定去野狼谷寻找母亲。 哪怕是尸骸,也要收起来,入土为安。 可是,野狼谷不仅陡峭,环境也十分恶劣,长年雾气弥漫,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谷底往上吹。 人在崖边根本就站立不稳。 更别说,沿着山谷往下爬。 接连几次,姐姐都失败了。 无奈之下。 姐姐只好放弃,转而去找当年做局的陈老七。 结果陈老七早就离开了村子,不知去向。 周媚讲述这些的时候,双眼通红。 我也极力忍住将要暴发的情绪,将仇恨深于心中。 陈老七。 周记先。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才想起来,你跟思思姐长得有六七分像。” 周媚脸上泛起红晕,带着几分羞涩的神情说道:“我让人暗中去调查了你和思思姐的身世,才发现你俩竟是姐弟。” “只可惜,那个时候思思姐已经离开杀门了。” 我心头微微一动。 看来周媚在周家并不是孤立无援,也是有帮手在暗中供她差遣的。 “姐姐现在真的就在我将要去历练的古镇?”我看向周媚,情绪有些激动。 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憧憬与姐姐和母亲重逢的画面。 小时候,姐姐最疼我,结常为我出头。 只要见到我受人欺负,就会捋起袖子,跟对方干架。 有好几次,她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回家后不敢告诉秦大千实情,说是自己摔的。 秦大千一边骂她没用,一边抡起棍棒狠劲的打。 无论秦大千打得多么厉害,姐姐都一声不吭。 我胆颤心惊的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每当这时,母亲就会过去护着姐姐。 结果秦大千沉下脸,连母亲也一起打。 后来姐姐被秦大千卖掉后,母亲跪在他面前,不停的磕头,问他姐姐去哪儿了。 母亲的头磕破了,血流如注。 但秦大千却一个字也懒得说。 有时候被母亲闹得来了脾气,又会对母亲大打出手。 那段时间,我也去找过姐姐。 可是找遍了我所能去到的地方,连鞋都磨破了,也没看到她的影子。 谁能想到。 姐姐就在后山的山神庙,而且藏在山神像的肚子里呢? 如今知道了她的下落,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 告诉她,现在我有能力保护她了。 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秦方……”周媚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思思姐两年前被送去古镇后,至今未回过杀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那,不过……” “不过什么?”我心头猛的一紧,目光直直盯着周媚。 “思思姐跟我成为姐妹后,更加坚定的拒绝进入武堂。曲向阳恼羞成怒,用特殊的手段,抽去了她的一部分记忆。” 周媚叹了口气,说道:“被杀门选中的人,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为杀门所用,二是成为死人。” 我挥拳砸在墙上,沉声怒道:“这些混蛋……” “嘘!” 周媚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窗户。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外面,正全神贯注的倾听我和周媚的谈话。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周记先。 周媚将我拉到跟前,轻声说道:“秦方,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恨不得马上手刃曲向阳和周记先这些恶人。” “我跟你一样,无时无刻不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我们的力量太孱弱了,现在撕破脸皮,只有死路一条……” 正说着,外面有人推门。 “你俩赶紧出来,还有什么话,等秦方历练回来之后再说吧。”周记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媚进来的时候,将门闩住了,不可能推得开。 “快开门!”周记先边说,边开始砸门。 “急什么,时间还没到。我说了十分钟,就一定是十分钟,不会像你调教出来的弟子那样言而无信。”周媚冲着门外吼了一句。 砸门声停了下来。 但,周记先似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周媚拉着我的手,细声说道:“秦方,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现在的思思姐,跟你以前所了解的,已经判若两人。” “她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你的存在。甚至,在曲向阳的操控下,思思姐还会将你当成对手和敌人。你这次外出历练,很有可能会跟思思相遇。” “你说什么?”我无比震惊的看向周媚,双手抓住她肩膀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历练时遇上姐姐。你……你还知道什么?” 周媚叹了口气,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周记先老谋深算,早就知道我暗中派人去调查过你和思思姐的情况,也料到我会把思思姐在周家的事儿告诉你。” “所以,他提前作了准备,一是让曲向阳对思思催眠,把你是她仇人的意识植入到她记忆中去。二是安排你和思思姐见面,让你们姐弟俩互相残杀。” 我怔住了。 周记先为什么要这么做? ------------ 0017:杀意凛凛 这些年来,姐姐与我同在周家,而我却一无所知。 如今虽然知道了,但无法相见。 以后就算能相见,却成了陌生人,甚至是仇敌。 “为什么?周记先为什么要让我和姐姐互相残杀?” 我双手紧攥,青筋暴起,情绪再也无法抑制,随时都要崩溃。 尽管我极力压低了声音。 但,还是把周媚吓了一跳。 她说我双眼猩红,仿佛流血一般。 身上腾腾的杀气。 很可怖。 我思绪无比杂乱。 想不明白,周记先为何要让我和姐姐相互残杀? 当年他和陈老七做局,把我和姐姐送入周家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秦方,你不用担心,等你和思思姐平安归来,我有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周媚轻声安慰道:“无论思思姐怎么变,你跟她始终都是血浓于水的至亲……相信我……” 不得不说。 周媚这番话,让我很受用。 我缓缓松开拳头,用力点头。 周媚接着说道:“这次的历练,对你而言非常重要,同时也无比凶险。你的收获将远远大于这几年,在周家跟左易所学到的一切。” “只要你通过考验,就可以进入天师门,获取资源来壮大实力。同时还能借助天师门的力量,救出思思姐。” 机遇与风险往往是成正比的。 只要能救出姐姐,再凶险我也无所畏惧。 “时间到了,咱们出去吧……”周媚指了指外门说道。 话未说完,门被撞开了。 周记先瞪向我和周媚,杀意凛凛。 周媚不以为然的走上前,迎着周记先的目光,冷冷地道:“今晚你们设的局已经被秦方破了。不管你服不服气,输就是输,这就是事实。希望你言而有信,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周记先脸色铁青,鼻子哼哧喘着气。 如果不是当着左先生的面儿,估计已经暴跳如雷了。 周媚将钥匙扔给周记先,转而看向左先生:“秦方要是不能活着回来,我会让你陪葬。” 如此霸气的话语,从一个柔弱的女孩口中说出,别说周记先,连左先生都懵了。 “你说什么?” 左先生身上的气势陡然间暴涨,额头的青筋一条条的凸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左先生如此生气,头发像刺猥一样倒竖了起来。 周媚却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挑衅似的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左先生手骨关节呼咯作响。 我暗暗为周媚担心起来。 一边冲她使眼色,一边走到了她与左先生中间,目光凛凛的看向周记先。 只有周记先出面,才能平息左先生的怒气。 我相信周记先一定会这么做。 倒不是因为周媚是她的女儿。 而是在我完成历练之前,周媚对于周家而言,还有足够的价值。 到时候周记先可以拿周媚来要挟我,让我把找到的生肖骨牌做交换。 “胡闹!” 果然,周记先瞟周媚一眼,大声喝道:“左先生是老前辈,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说话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父亲?” 周媚摇摇头:“从我妈妈被逼自尽那天起,我的父亲就已经死了。更何况,你也根本不是……” “闭嘴……”周记先打断周媚的话,目光闪烁:“我答应你说的事,向左先生道个歉,跟我走吧。” 说着,周记先朝左先生拱手示意道:“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周媚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昂起头,目光瞥向一旁的周世豪和周世宽,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地笑。 这俩人被周媚教训之后,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周妍潇,狠狠的瞪向我和周媚,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眼神颇为不善。 “罢了,老夫还犯不着跟一个小娃娃置气。”左先生冲周记先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吧,我们稍作休整,也准备出发了。” 周记先应了一声,带着周媚朝主宅的方向走去。 周媚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吟吟的说道:“秦方,我等你平安归来,兑现你的承诺!” 我微微点头,心中无比坚定。 看着周媚的背影渐渐消失,心头忽然泛起阵阵的失落感。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左先生帮我处理好身上的伤后,让我回房间吃早餐,收拾些衣物。 两个小时后,他在侧门等我。 想着马上就能离开周家了,内心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憧憬外面的世界,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同龄孩子。 左先生走后,我关上门,反锁,然后摸出周媚偷偷交给的东西。 乍一瞧,就是一枚很普通的淡棕色玉珠。 拇指大小,通体透亮,触感温润细腻。 但,如果放在幽暗的环境,可以看到表面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无法知道周媚给我这枚玉珠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从玉珠的品相来看,绝非凡物。 周媚特意在我准备外出历练时,才将玉珠给我,想必也不是无的放矢,定然是有着大用处的。 收好玉珠,我又想到了姐姐。 我和她,将会以怎样的一种情景相见呢? 如果真如周媚所说,她把我当成了仇人,我又将如何面对? 完全不敢去想象。 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此刻头仿佛被针扎着一般疼。 眼皮很沉重,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赶到侧门,左先生已经等在那儿了。 除了左先生,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昨晚跟我交过手的。 左先生一一介绍了几人。 我记住了他们的全名:丁晓燕,韩林风和顾命书。 丁晓燕和韩林风是杀门青年才俊中的姣姣者,一手飞刀玩得出神入化。 顾命书就是昨晚那个拿竹竿搞偷袭的小胖子。 看上去有些憨憨的。 但眼神凌厉,自带一股杀气。 左先生说,三人都是要跟着我一起外出历练的。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跟他们朝夕相处。 大家要精诚合作,才能顺利的完成历练。 杀门的新生一代都要出去历练实践,才能正式入门,或者进入核心圈。 不同的堂口,选择历练的地方也各不相同。 这三人,是周记先特意安排跟着左先生一起的。 丁晓燕看到我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韩林风跟在丁晓燕身后,故意亮出指间的刀片,朝我晃了晃。 ------------ 0018:你算什么东西 顾命书倒是挺大方,上前搂住我肩头,递了支烟过来。 “小孩子抽什么烟,收起来。” 左先生瞪了顾命书一眼,看了看时间,推开了大铁门。 “我昨天刚满的十八岁,已经成年了好吧。” 顾命书无比熟练的抛起烟,叼在嘴上。 门外停着一辆面包车。 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坐在车上,大声数落道:“磨磨叽叽的,这都几点了?” 左先生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示意大家上车。 车上。 周妍潇也在,眼睛红肿,脖子缠了纱布。 “强叔,就是他把我弄伤了,你要帮我报仇。” 周妍潇指着我,眼泪从脸庞滚落:“长这么大,只有我欺负别人,还从来没人敢这样欺负我。” 边说,边哭得更伤心了。 这丫头心机很重。 想借中年男人之手来对付我。 “好了,好了……再哭脸就花了。” 中年男人轻轻抚着周妍潇的头,安慰道:“历练哪有不受伤的,出人命都有可能。怪只怪你学艺不精,心不够狠辣,这才吃了亏。” “强叔,你平时最疼我了,这次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放心,有强叔在,谁欺负了你,你就打回去。一定要往死里打,打得对方满地找牙,跪地求饶才行。” 话是说给我听的。 既是给周妍潇撑腰,更有危胁的意思。 周妍潇用力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后,马上破涕为笑了。 我看了中年男人和周妍潇一眼,没作回应。 周妍潇不依不饶,边抹眼泪边道:“看什么看,本小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碎,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是吧。敢对本小姐动刀,你死定了。” 此言一出,车内除了左先生,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周妍潇仗着有中年男人,满脸的得瑟。 “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试试。”我淡淡看向周妍潇。 “说就说,本小姐还怕你不成?” 周妍潇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说道:“敢对本小姐动刀,你死定了。” “不是,上面一句。”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碎,真拿自己当根葱……” “啪!” 我没等周妍潇说完,直接一耳光呼过去。 一团血沫从她嘴角流出来,脸上顿时显现出鲜明的五指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 事发突然。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中年男人。 周妍潇短暂的错愕之后,捂着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强叔,他打我,当着你的面儿打我……” 中年男人目光灼灼的瞪向我,迸发出凛凛的杀气。 要不是周妍潇坐在他和我中间,估计已经动手了。 周妍潇越哭越伤心,边哭边数落我对她的“恶行”。 “给二小姐磕头道歉,再自扇十个响亮耳光。看在左先生的面子上,这次的事就此作罢。” 中年男人示意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人已经像猫一样从周妍潇与座位之间的空隙,窜了过来。 先是两拳砸在我脖子上。 接着,一枚钢镖抵在了我胸口。 动作无比之快。 除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左先生外,其他人全都瞠目结舌。 周妍潇双手叉腰,指着我对中年男人说道:“强叔,不用跟这种贱种啰嗦,杀了他,我去跟二叔解释。二叔最疼我了,顶多就是被他骂一顿,肯定不会有事。” “你再敢说话带脏,哥们撕烂你的嘴!”我指了指周妍潇,做出又要呼她耳光的姿势。 周妍潇吓傻了。 马上闭嘴。 中年男人手上使劲,钢镖缓缓刺入我胸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力度恰到好处,只是刚刚扎破表皮,渗出一点血丝。 “你可以试试看!” 我不以为然,梗着脖子直视他的目光。 中年男人用余光打量了左先生一阵,紧握钢镖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是真对我动了杀心。 他在赌。 我也在赌。 他赌左先生在杀门的地盘,不敢拿他怎么样。 我赌的是左先生,舍不得让我死。 左先生一直不动声色,眼皮都没睁开过,似乎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过,他的眼角在时不时的跳动。 尽管幅度很细微,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周妍潇以为我被中年男人拿捏住了,无比张狂的叫嚣道:“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碎,你来咬我啊!” 我没惯着她,推开中年男人,起身上前,又给了她一耳光。 为了抽这一耳光,我也付出了代价。 胸前被中年男人的钢镖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很快将衣衫染红。 我丝毫没有在意,指着周妍潇说道:“你要还敢嘴碎,我就还敢再扇你嘴巴。” 周妍潇又气又怒,另一侧脸上,也浮现出了五指印。 中年男人更是气急败坏,钢镖再次抵在了我胸口,指间陡然发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左先生也动了,紧紧钳住了中年男人的胳膊。 “左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拉偏架么?” 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说道:“我敬你是周家的供奉,看在你的面儿上,已经给过此子机会。” “但是此子嚣张至极,多次动手打周家二小姐,必须要施以惩戒。否则,周家颜面何在?杀门威严何存?” “周记先都不敢这样跟老夫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左先生缓缓睁开眼,冷声说道:“小丫头嘴贱,打她算轻的,要依老夫的脾气,没让她永远闭嘴已经很不错了。” 说罢,左先生手上发力,直接将中年男人掀了个跟头。 我没看错。 左先生只用一只手。 就将中年男人一百多斤的身躯掀翻了。 “左易,你不要太狂妄了,这里是杀门的地头,不是你天师门。”中年男人吃了瘪,又在周妍潇面前失了面子,情绪很是激动。 左先生淡淡地道:“老夫就是这么狂,看不惯可以滚下去,耽误了老夫的行程,老夫把你打出屎。” “你……”中年男人气急攻心,猛的咳嗽起来,指着开车的司机吼道:“小王,现在就跟周老大联系,把左易和他徒弟的所作所为,汇报给周老大。” 一旁的周妍潇捂住脸,露出了得意之色。 ------------ 0019:古怪 那个年代手机还是稀罕之物。 一行人,只有司机配有一部跟周记先单线联络的诺基亚。 司机扭头看向中年男人,神色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李堂主,出门时家主有过交待,路上一切听从左先生的安排。” “家主还说,如果您跟左先生的意见有分歧,或者不愿意跟着左先生,可以随时离开。” 中年男人猛的愣住了。 我也微微一怔。 原来。 周记先早就料到,中年男人会跟左先生发生冲突。 说不定。 中年男人就是周记先安排过来,故意恶心左先生的。 听了司机的话,中年男人面色苍白,瞬间没有了脾气。 周妍潇也消停了,不敢再吭声。 “开车吧!” 左先生挥了挥手,继续闭目养神。 顾命书和韩林风等人,神色复杂的看了中年男人和左先生一眼,大气也不敢出。 我处理好伤口,贴了一块狗皮膏药,也靠在了椅背上。 这次出门,左先生给我准备了一些急救用品。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司机打开了舒缓的音乐。 听着音乐,心情很快就放松下来,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两个多小时后,司机将大家叫醒,已经到火车站了。 我们坐上了去鄂省西垂恩市的列车。 在恩市休息了一天。 又马上停蹄的赶往位于鄂、湘两省和渝市交界的福司镇。 但这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到达福司镇后,左先生找了一家宾馆住下,给了大家三天时间修整、养伤。 三天后要进山。 进去之后,再想出来,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通过了所有的历练。 另一种则是无法继续历练,被淘汰了。 左先生告诉我,天师门近三十年共有二十多名候选弟子来过这里历练。 最后通过且平安出来的,只有五名。 我头皮一阵发麻。 不敢想象进入大山后,会有怎样的经历。 但,我没有退路可言。 为了履行对周媚的承诺,也为了能早日见到姐姐。 更是为了给母亲报仇。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要咬牙走下去。 相比于天师门,其他门派就宽松得多了。 只需要完成天师门三成左右的考核项目,就能顺利通过历练。 杀门稍微严厉一些,要完成五到六成。 每年都有无数的江湖门,派挑选具备潜力的弟子,送进山历练。 对于初入江湖的新人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成长机会。 完成历练的弟子,不仅可以进入核心圈,还会重点培养。 至于考核的内容,左先生没说。 但,应该就是周媚所言的那两大部分。 左先生告诉我,天师门不同于其他的江湖门派。 天师门仇家众多。 身为天师门的弟子,危险重重。 唯有身怀绝技。 方能在身处险境之时,争得一线生机。 “记住,人存于世,各有天命,活着才是王道,死后一堆白骨,烂在土里化为尘埃。”左先生继续叮嘱道。 我将这些话牢记在心。 闲暇之时,不忘刻苦练功。 也对将要去到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能让众多江湖门派趋之若鹜,汇集一处,绝非寻常之地。 挑战与机遇往往是并存的。 进山之前的这三天时间,无比闲逸。 左先生让我好好休息,安心把伤养好。 还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到处去逛逛,尝尝当地的小吃美食。 偶尔会碰上丁晓燕和韩林风。 两人对我还是有些敌视,尤其是丁晓燕,眼神依然带刀。 我特意观察了周妍潇和中年男人的动向。 周妍潇一直都呆在房间,很少出门。 中年男人住在周妍潇隔壁。 刚下火车的时候,他去公用电话亭打也一通电话。 接着,他对左先生的态度就变了。 我向左先生打听过中年男人的身份。 此人是杀门武堂的副堂主,名字叫做李付强。 我心头微动。 既然李付强是武堂的,那就一定认识姐姐。 或许在合适的时机。 可以通过此人,打听到姐姐的情况。 想到姐姐。 我便黯然神伤。 左先生说他还兼任周妍潇的私人保镖,在周家和杀门的地位颇高。 是少数外姓,却能进入杀门核心圈子的人物。 李付强似乎不怎么待见韩林风和丁晓燕。 时常训骂两人,指着鼻子就是一顿输出。 对顾命书要稍好一些,但也仅限于指使顾命书帮他跑腿做事的时候。 我们进入恩市的第二天晚上,李付事来找过左先生,说是来向左先生和我道歉的。 语气和善,态度也无比诚恳。 左先生抬手挥了挥,说了几句客套话,自顾抽起了旱烟。 李付强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离开。 三天一晃而过。 第四天一早,我们准时出发。 车子换了,司机也不是以前的司机。 满脸的横肉,样子看起来很凶。 李付强说这是周记先安排的司机,姓邹,是本地人。 左先生疑惑的看向李付强,左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动。 李付强解释道:“左先生是这里的常客,应该知道,这个季节进山,环境很复杂。小邹熟悉这里的地形,由他带大家上路,更为稳当,您说是不是?” 左先生不以为然。 但,暗中却偷偷打量了司机一阵。 眉头微皱。 大概行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路突然断了,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往边上一站,腿肚子直打哆嗦。 接下来只能步行。 山路崎岖不平,雾气弥漫,无比难走,行前的速度非常缓慢。 尽管有小邹司机带路,还是迷路了。 几人围在一个地方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咱们老在这里转悠,可能是遇上鬼打墙了!” 小邹司机焦急的说道:“山中时常有野兽出没,要是天黑之前不能赶到安全屋,咱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所谓安全屋,是附近一带的猎人自发修建在深山中,供自己和过路人休息和临时住宿的小木屋。 山中小村,民风淳朴,担心过往的行人,没有落脚的地方,遭遇野兽。 于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沿途建造了十几座小木屋。 这些小木屋四周,都有明显的标志,一眼就能看到。 安全屋是免费使用的。 但绝大部分住过安全屋的人,都会根据自身情况,留下一些钱财或者值钱的物件。 周妍潇听闻山中有野兽,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躲到李付强身后。 我暗自冷笑,明明是这个姓邹的司机,对这里的环境和地形不熟,迷失了方向 却把问题归咎于虚无缥缈的鬼神。 我总觉得。 这家伙有些古怪,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 0020:彰显实力 左先生不动声色。 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瞟向小邹司机。 李付强听了小邹司机的话后,顿了一下,问道:“小邹,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大家总不能困死在这鬼地方吧?” “那什么……李堂主,我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不知道该咋办。” 邹司机苦着脸说道:“倒是村里的老人教过我一个走出鬼打墙的方法,就是不知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李付强喜形于色,急声说道:“什么方法,快说说看。” 邹司机沉思片刻,沉声说道:“方法有些复杂,详细述说纯属浪费时间。这样,既然这位老先生以前进过山,应该对这里还有一定的印象。” “就麻烦老先生跟着我去验证方法是否可行,其他人在此处等我们回来,如何?” “这……”李付强神情为难的看向左先生,嘿嘿一笑。 “李堂主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将刚才的路再走一遍罢了,并无危险。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邹司机的目光,也落在了左先生身上。 左先生淡淡说道:“走一遭也无妨,总比像没头苍蝇一般,困在这里的好。” “那就有劳先生了!”李付强拱了拱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邹司机和左先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气之中。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临时换司机,进山就迷路,怎么看都像是李付强做的局。 “大家都原地休息,吃点东西吧。” 李付强挥手示意了一下,带着周妍潇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 两人拿出一些吃食,边吃边神色古怪的往我这边瞅。 周妍潇一改前几天的愁眉苦脸,跟李付强有说有笑的。 时不时两人还低声嘀咕几句。 似乎是在秘密的谋划什么。 我也找了处视线开阔的地方,注视着左先生和邹司机离开的方向。 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还没回来。 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不祥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又过了十来分钟,还是没看到两人的影子。 按刚才我们行进的速度,就算迷路,也早该回到这里才对。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还传来一阵野兽的啼鸣声。 所有人都开始变得焦急不安。 这时,李付强起身看了看时间,示意大家马上出发,天黑前务必要赶到安全屋。 我犹豫不决。 是跟着李付强走,还是在这里等左先生? 以左先生的本事,就算遇到什么意外危险,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除非,有人处心积虑想置他于死地,提前做了周全的准备。 回想起这一路的遭遇。 李付强和邹司机作局的可能性很大。 但,我都能想到的事儿,左先生不可能毫无察觉。 “你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天黑,被狼吃?” 李付强见我坐着没动,急声催促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等左先生和小邹了,现在必须先赶去安全屋,再从长计议。” 赶去安全屋? 我冷声说道:“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走出这片迷雾山林?” 李付强愣住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脸上的神态变化了好几次。 我心头微微打颤,更加确信了之前的猜测。 所谓的迷路,其实是李付强和邹司机合伙演的戏。 那天在车上李付强吃了亏,更是在周妍潇面前丢了面子。 李付强一直怀恨在心,刚到恩市,就利用自己在杀门的身份,把司机换成了心腹。 然后让心腹故意带错路,借机将左先生带入他们早已布下的陷阱。 不过,以左先生的本事,就算李付强准备得再充分,在这种环境下想杀掉他,也几乎不可能。 受伤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这样一来,我的处境就危险了。 左先生不在,李付强随时会把憋屈的怒火,往我身上倾泄。 李付强沉默了五六分钟,开口说道:“能不能出去,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先前雾气重,分不清方向。现在雾气变薄了……哎,我说你到底走不走?” 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周妍潇歪着头,嘴角轻轻扬起,得意洋洋。 大概她是觉得没有左先生给我撑腰。 李付强就可以随意的拿捏我,为她出气了。 “你带他们先走吧,我要留在这里等左先生。”纠结了片刻后,我淡淡回了一句。 李付强神色一凛,厉声喝道:“大家是一个生死与共的整体,岂能由着你这般任性胡闹?” 我哑口无言。 生死与共的整体!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如果我一意孤行留下来,恐怕会引起众怒。 “左先生不在,现在由我说了算。所有人必须马上出发,前往最近的安全屋。” 李付强边说,边伸手抓住我胳膊。 将我拽起来后,往前轻轻一推。 这家伙的劲儿不小,一抓一拽一推,都在彰显他的实力。 更是对我的警告。 正面硬刚,我绝不是他对手。 更何况,旁边还有四位杀门的青年才俊。 周妍潇就不说了,对我恨之入骨。 韩林风和丁晓燕等三人,前几天刚刚跟我交过手,不说是仇敌吧,站在各自的立场来说,也不可能是朋友。 就算他们不想主动跟我撕破脸。 但若是李付强以杀门堂主的身份,命令他们对付我,他们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回绝。 所以,内心挣扎了一番后,我跟上了周妍潇等人。 如是我继续跟李付强杠下去,正好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李付强担心我伺机逃跑,让我走在最前面。 周妍潇手中握着匕首,紧随其后。 韩林风和丁晓燕等三人在中间。 李付强走在最后,引导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行进。 这样一来,我时刻都要堤防周妍潇在背后对我下黑手。 周妍潇嘴里哼着曲儿,手中各种花样把玩匕首,故意给我制造心理压力。 山间的雾气确实淡薄了许多,但光线却越来越暗淡。 四周静得出奇,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连个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诡秘而阴森。 李付强一会儿让我们往左,一会儿又让我们朝右走。兜兜转转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道山口。 穿过山口后,果然走出了那片迷雾重重的林子。 一条羊肠小道往前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李付强在后面打开手电,让大家沿着小道走。 道路越走越窄,坡度越来越徒,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再往前,已经看不清路,只能凭着感觉往前一步步的摸索。 ------------ 0021:狼群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我目光扫动。 两旁都是险峻的山峰,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被。 只有几株松柏在石缝中,顽强的伸展出来,上面落了一群黑色的乌鸦。 我们走动的声音,惊动了它们。 一阵振动翅膀的响动后,头顶传来令人不寒而栗的“哇哇”声。 “看样子是赶不到安全屋了。”李付强在后面幽幽地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山洞,今晚就在那里过夜吧。” 我扭过头,满腹疑惑的看了李付强一眼。 他是怎么知道前方有山洞的? 种种迹象,似乎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测。 从换车换司机,到进山迷路,左先生被忽悠走,再到现在我们行走的路线。 所有的一切,都是李付强提前计划好了的。 我的处境非常糟糕。 在这种地方,弄死个把人,随便往哪一扔,都会尸骨无存。 但此刻也无暇多想。 在李付强的催促下,一行人马上停蹄的沿着山道往前爬。 山下,林间深处,阵阵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附近有狼群,大家加快速度。”李付强边说边往前窜,护在了周妍潇身旁。 周妍潇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恨声说道:“都怪你,慢慢吞吞的。等会要是遇到狼群,本小姐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我忍着没发作,淡淡地道:“放心,真要遭遇野狼群,谁也跑不掉,大家都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尤其是你,狼最喜欢吃你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你……”周妍潇呼吸急促,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显然是被气得不行。 一阵凛凛的杀气从后背传来。 李付强低声喝道:“臭小子,你再敢对二小姐无礼,我现在将你扔下山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没再跟周妍潇继续怼下去。 大家沿着山道越爬越高,果真在山腰处,看到一个山洞。 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骚臭味。 李付强扔给我一只手电筒,让我先进去探查里面的情况。 我虽百般不情愿,但眼下的情形,根本容不得我开口拒绝。 无奈之下,只得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 洞内很干燥,就是味儿太重。 我四处转了转,里面不大,也没有其他的出口。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我总觉得有人跟在我身后,一起进来了。 但回头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 李付强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带着其他人走进来,找了些干草和枯枝,在洞口生了火。 大家围着火堆,将干粮铺在地上。 一路上又累又饿,身体快要虚脱,终于可以坐下来吃些东西。 洞外的狼叫声时不时的传来。 而且,似乎越来越近。 李付强把大家分为了三组,轮流守夜。 我和顾命书负责第一班值守。 吃过东西后,两人坐到了洞口。 虽然没什么交流,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山中最常见,对人最有危胁的,就是野狼群。 我俩关注的重点,在对面的山头上。 狼很聪明,在围捕猎物之前,一定会先观察周围的情况。 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山洞这边。 离换岗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候,顾命书肚子痛,要出去拉屎。 刚走出洞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叫声。 我心一紧,正要去找顾命书。 就见他光着腚,飞速的跑过来。 边跑边大声叫道:“快起来,有狼!” 月光下,一头全身雪白的狼,孤傲的站立在对面山头的岩石上。 而在山洞附近,已经聚集了至少十几条野狼。 刚才顾命书拉屎时,一头野狼试图从背后偷袭。 顾命书及时察觉,偷偷捡了块石头。 待野狼靠近时,猛然跃起,狠狠砸在它的头上。 那声凄厉的啼叫。 就是被顾命书击中的野狼,所发出的警示。 我左手按住腰间的虎纹刀,右手指间夹了两枚石子。 李付强听到声音,也已经把其他人都叫醒,叫我和顾命书退回到洞口。 接着,他在洞内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隐蔽位置,让周妍潇躲进去。 顾命书穿好裤子,抽出一对短棍,双手持棍与我并排而立。 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数量也越来越多。 山洞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无数的绿光。 这些绿光狼眼发出来的。 细数之下,足足有二十多头。 对面山头的白狼,一直未动,却时不时的朝这边“呜呜”嚎叫,好像是在指挥洞外的狼群。 就在这时,两头灰狼出现在视线之中,对着我和顾命书龇牙咧嘴,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 第一次面对这种凶残的野兽,我和顾命书都很紧张。 身后的李付强等人,也严阵以待。 我抽出虎纹刀,横在胸前。 顾命书对着狼的方向唾了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来啊,看胖爷怎么敲碎你们的脑袋。” 狼听不懂人话,却似乎从顾命书的表情,看懂了意思。 下一刻,领头的一只灰狼朝顾命书飞扑过来。 顾命书双手舞动短棍,对着已近身的灰狼,一通狂砸。 狼不仅聪明,反应也极快。 根本不等顾命书的短棍砸到就迅疾转身掠动,跳到了我跟前,前爪搭在我肩头上。 我差点被吓尿。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下意识的将虎纹刀朝它肚子往上一挑。 这是左先生教我对付野狗的方法。 野狗追赶人的时候,喜欢直起身子,跳起来咬脖子。 拿刀从下朝上挑刺,能直接将狗肚子划拉开。 狼的体型比狗要大,用这种方法居然更加有行之有效。 灰狼的肚皮被虎纹刀剖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内脏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腥臭无比。 倾刻间,灰狼倒地毙命。 我的肩头也被它抓出了几道血痕。 一旁的顾命书张大嘴,呆住了。 我也惊得目瞪口呆,全然忘了疼痛。 四周的野狼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对面山头的那头大白狼,更是昂起头,冲着这边一声长啸。 低沉空洞的声音,在山谷中阵阵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刻,群狼纷拥而上。 将那头已经冰凉的死狼尸体,拖到一旁,片刻间啃食得只剩一堆骨架。 血腥而残忍。 我惊魂未定,心脏一阵剧烈狂跳,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顾命书冲我竖了竖了大拇指,脸色却猛的一变,示意我赶紧后退,撤回山洞。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十几道身影迅速往这边靠近。 ------------ 0022:一唱一和 “谁让你动刀子的?” 李付强一边往火堆加柴,一边对我劈头盖脸大骂道:“狼的报复心极强,你杀的又是领头狼,那些狼一定会不死不休。” “还有,刚才的血腥气息,已经彻底激发了它们的兽性,整个狼群都会疯狂。你这是想害死大家,其心可诛!” 一顶大帽就这样扣在了我头上。 躲藏在洞穴上方的周妍潇探出头道:“强叔,他犯的错,应当让他自己去承担,不能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倒霉。” 两人一唱一和,想将我赶到洞外。 或许,这也是李付强带大家来山洞的真实目的。 他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狼群。 如果我死在与狼的激战中,就算左先生平安归来,对他有所怀疑,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就是他做的局。 李付强听到周妍潇的话,顿了一下,突然一只手拽住我胳膊,另一只手按在我后脖上:“二小姐说得没错,不能因为你的过错,而害了大家。” “从现在起,你就守在洞外好了,我会带着其他人在里面策应你。左易不是整天吹嘘天师门的手段如何厉害么,今晚就让我好好的见识一下。” 说罢,李付强手上发力,将我推出了山洞。 我回过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无所畏惧的笑了笑。 左先生不在,就算没遇到狼群,李付强也会再找机会对我下手。 与其不明不白的被他弄死,倒不如跟狼群拼死一战。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秦兄弟……” 身后的顾命书喊了我一声,然后急声对李付强说道:“李堂主,秦方兄弟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那些狼,他真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的。” “刚才他也是被狼攻击在先,出于本能才动的手。您说过咱们是生死与共的整体,怎么能让他去送死呢?” “小胖子,你少管闲事。” 周妍潇不等李付强做出反应,从洞穴上面跳下来,指着顾命书说道:“他这叫一人做事一人当,被狼吃掉也活该。你要是觉得他可怜,那就出去帮他好了,本小姐不会拦着你。” 顾命书犹豫、纠结了一下,还真咬着牙走了出来。 我心头一阵感动,鼻子有些发酸,喉咙像被什么梗住了。 “顾哥哥,我陪你。” 丁晓燕冷冷看了周妍潇一眼,大步走到了顾命书身旁。 “还有我!”韩林风紧随其后。 周妍潇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看向李付强:“强叔,他们这样做,算不算背叛杀门?” 李付强脸上阴晴未定,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大概也没想到顾命书等人,会选择站在我一边,跟我共同进退。 沉默了片刻后,李付强冷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神仙也挡不住求死的人。既然他们想死,那就随他们去吧。” 话声刚落,李付强便拉起周妍潇,闪身到了火堆的后面。 洞穴四周已经有无数的绿光在闪烁,越来越多的狼往这边聚集而来。 几只个头奇大的灰狼突然发起了攻击。 顾命书挥动短棍,放声大笑道:“来吧,小乖乖们,胖爷的铁木棍早已饥渴难耐,要饮血吃肉了。” 话音未落,一只灰狼已近到跟前。 顾命书左右开攻,短棍舞成了一团影子。 “砰砰”几声闷响。 接着又是一阵哀嚎。 灰狼的头和脖子被短棍击中,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倒地后不停的抽搐。 跟在这只头狼身后的灰狼见状,急忙刹住脚,朝我围攻而来。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出门前,我特意准备了一些钢珠,此刻正好可以派上用偿。 狼攻击的势头很猛,如果它们是直接扑过来的话,我根本来不及出手。 不过它们的首要目标原本是顾命书,中途才转向我这边,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我一次能够同时弹射三枚钢珠出去,每次至少能够击中两头狼。 在狼群近身之前,我总共弹了四次,差不多有十头狼被钢珠打中。 钢珠跟石子不同。 打在人身上,如果衣衫单薄,能够打出血窟窿。 狼的皮毛比较厚实,伤害效果要差不一些,但也能打疼它们。 与此同时。 韩林风和丁晓燕也出手了。 漫天的银光,带出一道道“嗖嗖”的风声,如流星一般笼罩在狼群周围。 狼群的第一波攻击,就这样被我们击退了。 几人全都毫发无损。 山洞内传来李付强的冷笑,以及他对顾命书等人的危胁。 周妍潇了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反骨、背叛的帽子,疯狂往他们头上扣。 更为过分的是。 李付强还阻止韩林风和丁晓燕,回山洞内去取刀片。 平时他们随身携带的刀片并不少,只是面对狼群消耗巨大,已经差不多用完。 我准备的钢珠,也所剩无几。 刚才之所以能击退狼群的进攻,主要靠的就是刀片和钢珠的远程攻击。 如果近身搏斗,我们即便取胜,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有刀片和钢珠,意味着接下来战斗,只能跟狼群肉搏。 就在这时。 狼群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了。 我对顾命书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与我背靠,以互为犄角之势挡住狼群,给韩林风和丁晓燕创造逃生的机会。 他俩的刀片一旦用完,面对气势汹汹的恶狼,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不料,狼群这一轮的攻势实在太猛。 我和顾命书殊死相搏,仍然无法阻挡狼群向山洞这边挺进。 韩林风和丁晓燕激射出最后一枚刀片后,迅速往后退出两步,各自捡了几块石头,对着狼群猛掷。 我带的钢珠也一颗不剩,尽数弹向了狼群。 好在我手中还有虎纹刀,攻向我的狼,占不到多少便宜。 即便如此。 正面与狼群硬刚,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没过多久,几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大部分是狼爪抓出来的,也有一些是搏斗时,被咬的。 所幸,这些伤暂时都不会致命。 只要及时上金疮,就没有生命危险。 “你俩先进山洞!” 我边挥舞虎纹刀,边气喘吁吁的对韩林风和丁晓燕说道:“反正背叛杀门的帽子已经扣到你们头上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韩林风和丁晓燕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 0023:败退 山洞内。 李付强听到我的话。 抬手打出一枚钢镖。 钢镖几乎是擦着我的脖子而过。 “谁敢踏进山洞一步,我必杀之,绝不留情。”李付强厉声吼了一句,人却连连后退。 周妍潇已经吓得惊叫起来,慌忙朝洞穴上方爬去。 狼群的攻势越来越猛,我和顾命书节节败退,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一块块的布条。 伤口也不计其数。 “大家赶紧都进山洞。” 顾命书咬牙说道:“横竖是个死,死在李堂主的暗器下,总比被狼吃掉好。” 这话是故意说给李付强说的。 顾命书在赌。 赌李付强不会真对他们使杀招。 而且,如果我们四人都死了,狼群马上就会攻进山洞。 到时候别说周妍潇,连李付强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 我也觉得李付强只是在虚张声势,吓唬大家而已。 否则刚才他那一镖,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尽管他很想要我死。 但此刻,我对他还有些价值。 果然。 我们全部退进山洞后,李付强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狠狠瞪了顾命书几人一眼,不停的往火堆里加柴。 野狼怕火,只要火光不灭,狼群就不敢进洞。 狼和人对峙起来。 那只白狼也出现在了洞口。 它的个头比其他狼大了差不多一倍,眼睛仿佛两盏小灯笼,紧紧盯着洞内。 每个狼群都有一只狼王。 白狼应该主是这群狼中的王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狼群没有离开有意思,而是静静蹲坐在洞外,将白狼围在中间。 顾命书说只要坚持到天亮,狼群就会散去,大家就安全了。 可现实是,洞内可以燃烧的东西已经不多,根本等不到天亮。 “把能烧的东西,都拿出来。” 我脱下外套,扔进了火堆。 顾命书、丁晓燕和韩林风三人,也纷纷取回背包,拿出一些衣物,往火堆里添放。 火苗变大。 山洞外的狼群往后退出几步。 李付强见状。 把他的行礼袋扔了过来,然后转身爬上洞顶,护在了周妍潇身前。 截然不同的态度,验证了我的猜测。 李付强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需要我们尽可能的挡住狼群,为他争取时间。 周妍潇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再没有先前的张狂。 我拿出金疮药分给顾命书等人,让他们把伤口处理一下,以免感染。 顾命书苦笑道:“兄弟,你觉得咱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么?命都活不成了,还在乎这些伤?” 我不置可否。 也没他那般悲观。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丁晓燕接过药,淡淡说了声“谢谢”,却并没有急着处理身上的伤。 而是打开背包,摸出刀片尽可能的往身上塞。 她的衣服是特制的,到处都有放刀片的小口袋,或者皱起来的衣褶。 韩林风也抓了一把刀片藏于衣衫之中,和丁晓燕并肩而立。 我有虎纹刀,不怕近身相搏。 可惜钢珠已经用完了,只能捡了些石子用于远攻。 大家看到韩林风和丁晓燕手中有了刀片,顿时有了底气。 而且洞口狭窄,狼群无法同时发起攻击。 只要我们死死守住洞口的关键位置,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完全可以背水一战。 火堆的火焰渐渐变小,那头白狼仰天长啸了一声,像是在对狼群发号施令一般。 狼群闻令而动,朝山洞合围过来。 不过,洞口的火还未熄灭,它们不敢靠得太近。 “擒狼先擒王,咱们三人同时向狼王发起攻击。”我压低声音对韩林风和丁晓燕说道:“只要解决掉狼王,狼群就会陷入短暂的混乱,咱们就有机会逃生。”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手掌轻轻一翻,几枚闪着寒光的刀片出现在指间。 狼王一直没有动,坐在原地,半眯起眼盯着山洞这边。 “杀……”我沉喝一声,手指猛然发力,将石子朝狼王的双眼弹去。 韩林风和丁晓燕也同时出手,数道寒光倾泄而出,将狼王完全笼罩在刀片的杀伤范围内。 刀片激飞的风声,呼呼作响,连火焰都偏向了一旁。 如此密集的刀片,犹如漫天流光落在狼王身上,就算不能将它击毙,也定能让它重伤。 但,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事儿发生了。 原本围在洞口的狼群迅疾而动,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狼王身前。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一道道溅起的血雾。 在夜色之下,显得无比的诡异和恐怖。 转眼之间,就有十几条灰狼被石子和刀片所伤。 狼王却屹然不动,毫发无损,用无比恶毒的目光,看向这边。 此时,火堆的柴禾已经烧成了一堆火炭。 唯一让狼群感到害怕的火焰,完全熄灭了。 我们也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韩林风和丁晓燕手忙脚乱的去取刀片,却已经来不及了。 狼王缓缓站起来,伸长脖子,发出一声高亢的嚎叫。 下一刻,狼群突然骚动起来。 几乎所有的野狼,都跟着狼王嚎叫,接着无比迅速的冲向了山洞。 李付强大声疾呼,让我们把没用的东西,全都扔进火堆中去焚烧。 试图以此来阻止狼群的进攻。 但,根本就没有人去搭理他。 也无暇去搭理。 我和顾命书挡在洞口,挥动虎纹刀和短棍,尽量给韩林风和丁晓燕争取时间。 只要他俩能顺利的拿到刀片,大家的压力就能瞬间减轻。 可狼群此刻仿佛发疯了一般,完全不计伤亡的朝洞内冲撞。 无数的狼被我和顾命书击伤,却没有一只狼后退。 短短十几秒的工夫,狼群就突破了防线,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山洞。 躲在洞顶的李付强和周妍潇,吓得大惊失色,连大气也不敢出。 狼群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俩。 不过按这种势头,也是迟早的事儿。 我和顾命书几人被挤在狼群中,奋力的撕杀,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 有些血是我们自己的,有些则是狼群留下的。 狼越来越多,而我们却越来越体力不支。 很快,丁晓燕倒下了。 接着是韩林风。 我和顾命书也没能坚持多久,几乎同时被狼群扑在了地上。 ------------ 0024:杀门绝技 就在我以为要被狼群撕成碎片的时候。 丁晓燕和韩林风突然迅疾而起。 一个奔向顾命书,另一个冲我而来。 原本扑在他俩身上的狼群,此刻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全都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 围着我的几只狼也停止了扑咬的动作,直挺挺的倒下。 这些狼并没有死,我还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可以看到它们滴溜溜打转的眼珠。 无比神奇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 这时丁晓燕出现在我身旁,一把拉起我,往洞外猛冲。 只要是经过丁晓燕身边的狼,无一例外,都会身体僵硬的倒下。 就好像是被速冻了一般。 我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至于被靠近的狼抓伤,撕咬也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吓傻了?” 丁晓燕一边喘着粗气,帮我驱赶近身的野狼,一边用力在我掌心掐了掐。 她的手很软,柔弱无骨,却黏糊糊的,全是血。 我回过神来,迅速抬起虎纹刀,逼退汹涌而来的狼群。 洞外的狼不多,只有廖廖数只。 而且,全都围坐在白狼四周。 这些狼的个头比一般的都要大出一圈,脖子的毛像钢刺一样,竖立起来。 白狼的身形,比之它们还要大了差不多一倍,眼神冷酷凌厉,不怒自威。 光是气势就让人不禁心惊胆寒。 丁晓燕拉着我冲出山洞时,所有狼的嘴里都发出“呜呜”的叫声。 那只白狼更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别管它们,跟我走!”丁晓燕沉喝一声,拉着我迅疾绕到了山洞左侧,将背包扔的给我后,开始从石壁攀爬而上。 我这才发现,她奋力从狼群中拿出来的,居然是我的急救包。 几只大灰狼已经追了过来,冲着我和丁晓燕龇牙咧嘴。 “抓紧我的手,千万别松开。”丁晓燕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抓住我的手,快速往上爬动。 石壁非常陡峭,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青苔,脚踩在上面非常的滑。 但是丁晓燕的鞋底套着攀爬用的“壁虎爪”,可以牢牢镶入石缝之中。 右手也戴着特制的手套,外层有密密麻麻的刺钉,不仅有效防滑,还能省不少的力气。 我将急救包跨在肩上,左手紧握虎纹刀,右手死死抓住丁晓燕的左手。 野狼也会攀岩,而且速度并不慢。 很快,两只矫健的大灰狼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只纵身往上高高跃起,想要咬住我的脚。 我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的将脚弯屈,朝后勾起。 大灰狼扑了空,直直摔了下去,嘴里发出低沉的惨叫。 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丁晓燕大声疾呼:“脚往前蹬,躬身踩住岩石,身体不要悬空。” “什么?” 我一边听话照做,一边疑惑的看向丁晓燕。 突然意识到。 刚才我双脚往后勾起时,整个人都是悬空着的。这样一来,我的体重全都施加在了丁晓燕身上,给她增加了极大的压力。 我赶紧稳住身子,寻找可以固定虎纹刀的位置。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丁晓燕右手抓着的石头,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突然断裂了。 我和丁晓燕同时往下滑落。 这样的高度,既使摔不死,也肯定会断手断脚。 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狼群,正等着我俩。 丁晓燕慌而不乱,先是用脚减缓滑落的速度,再瞅准稳固的岩石,作为受力的抓手。 我也找到一处合适的石缝,将虎纹刀稳稳的扎了进去。 俩人合力之下,总算是没有再继续往下掉。 丁晓燕手心出了一层汗。 我也长长舒了口气,有些惊魂未定。 就在这时,又有狼攀爬了上来。 有了刚才的经验,我没再那般惊慌失措,而是等狼跳跃起来之时,猛踩它的头。 这招很奏效,狼直接坠落到地。 我踩的力道,加上它自身的体重,摔落之后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哀嚎不止。 后面不断有狼爬上石壁,全都被我如法炮制的踩了下去。 丁晓燕拉着我越爬越高,追击的狼则越来越少。 等我们爬上石壁顶端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狼的影子了。 丁晓燕剧烈的喘着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狼十分狡猾,不会轻易放弃猎物,此地不宜久留。” 丁晓燕指着前方的一片灌木丛说道:“咱们先从那里下山,跟顾哥哥他们汇合。” 我点点头,向她道谢。 她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你别以为我帮你,就是把你当成了朋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在李堂主的算计之下,到时候给杀门惹来麻烦。” “明白!但,还是要谢谢你。”我淡淡一笑,松开她的手,走在前面开路。 丁晓燕怔了一下,神色复杂的跟了上来。 无论她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对她的感谢都是发自肺腑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都在沉默。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见她有些跟不上,便找了处平坦的位置停下来休息。 “拿着它,万一半路上再遇到野狼,也能有个依仗。”我将虎纹刀递了过去:“说起来,这原本就是韩林风的刀。。” 丁晓燕轻轻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虎纹刀是师父的,并非属于林风哥哥所有。你要真有心,等回到杀门,亲手还给师父好了。” “我身上带有刀片,用不着这个,也用不习惯。暂且,就留着你自己用吧。” “好,那我先用着,回去之后,一定物归原主。” 我微微点头,收起虎纹刀后,接着问道:“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撇下李堂主和周妍潇,带我一起逃出狼群的围攻,应该不是你们临时起意吧?还有,那些被施了定身法的狼又是怎么回事?” 丁晓燕白了我一眼,冷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跟你很熟么?” 这…… 我被呛得瞬间无语了。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回去后,我和顾哥哥,还有林风哥哥肯定是要受罚的。”顿了一下后,丁晓燕缓缓说了起来。 那些狼之所以突然被定住,其实是被她和韩林风点了死穴所致。 点穴也是杀门的一项绝技! 不过,能坚持下去的弟子,却并不多。 丁晓燕和韩林风从小就苦练这门功夫,整整十年后,才领悟到一些皮毛,小有所成。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狼被点了死穴,只是昏过去的原因。 至于为何要拼死救我,丁晓燕没有多说,只告诉我,有人不希望我死。 “有人不希望我死?” 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 0025:无意冒犯 除了左先生,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即不希望我死,又有能力让丁晓燕等人听话照做。 不过,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左先生。 原因无他。 只因丁晓燕等人跟李付强和周妍潇同属杀门。 我和左先生对于他们而言,都属于外人。 就算这次的历练是由左先生负责,周记先也要求他们要听从左先生的安排。 但在涉及大是大非,关乎门派核心利益的问题上,他们一定会站在李付强那边。 换而言之。 他们不会为了救我,而置李付强和周妍潇的生死于不顾。 只有杀门的某位权贵发号施令,才能让丁晓燕等人敢这样做。 我想到了姐姐。 不过马上又否定了。 姐姐在杀门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 更为重要的是,周媚告诉过我,姐姐早已离开了周家,被送去我将要去历练的地方,至今未回。 而且姐姐的记忆缺失,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总之,百思不得其解。 我和丁晓燕休息了几分钟后,继续往山下赶路。 丁晓燕对这一带也不熟,只知道顾命书和韩林风大概的方位。 在行动之前,他们提前查看了周围的环境。 商定好由丁晓燕带着我,从山洞侧面的攀爬到山顶,韩林见和顾命书则从另一个方向下山,以此来分散狼群的注意力。 同时,也是为了迷惑李付强和周妍潇。 让他俩认为我们是慌不择路,四处逃散而去的。 远处突然传来了狼嚎声,我和丁晓燕顿时都紧张起来,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丁晓燕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呼吸声很重。 人也摇摇晃晃的,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上前将她扶住,才发现她身上滚烫。 更可怖的是,她的左胸肋骨往下大概两寸的位置,有一处严重的抓伤,深可见骨。 先前没注意。 此刻才看到,鲜血一直还在从这处伤口往外冒。 她的整个前胸,都被染红了。 “我……我没事,继续赶路……”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丁晓燕便昏了过去。 我背起她,找了处背风的地儿,垫上一些枯草,将她平放在地上。 眼下最重要的,一是给丁晓燕止血,二是处理她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 急救包就在我肩上,里面药品啥的都不缺的。 可是,她身上那处最为严重的伤在左胸,位置有些尴尬。 处理伤口,肯定是要将衣物脱掉的。 我不敢轻举妄动。 抬起的双手,微微发抖,又放了下来。 “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燕燕……”丁晓燕的呢喃声,击中了我心底的脆弱。 左先生说过,杀门的外姓弟子,几乎都是孤儿。 他们要么是被父母遗弃,要么就是家中发生重大变故,父母无力抚养,送给了外人。 杀门通过周家的一些善举,以收养为名,将这些孤儿纳入了门下。 也有少数的一些,是通过介绍入门的。 总之,他们跟我们一样,都很可怜。 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又看了看丁晓燕身上触目惊心的伤,以及她痛苦的神情,心一横,扯开了她的外衣。 我无意冒犯她。 只因严重的伤口感染,如果不及时救治,会危及到性命。 这次我带出来的金创药,是左先生通过江湖的人脉关系,从特殊渠道购制的。不仅可以止血,对于治疗伤口感染也有一定的效果。 丁晓燕身上比较严重的伤有十几处,我都一一敷上了金创药。对于伤口比较深的,还贴上了狗皮膏药。 处理好所有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之后。 我小心翼翼的给她穿好衣服,将她平放到地面,从急救包里找了件外套搭在她身上。 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全身到处传来的疼痛。 趁着急救的药物都在眼前,索性把自己身上能够得着的伤,也简单的处置了一番。 这么一耽搁,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由于无法跟顾命书和韩林书取得联系,完全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担心,他俩迟迟不见我丁晓燕过去,会不会以为我们出事了,又返身找了回去。 远处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嚎,好像离这里还越来越近。 我一阵心悸,不敢再呆下去,跨起药箱,准备背着丁晓燕走。 刚转过身,看到她已经醒了,正神色怪异的瞅着我。 “好像有狼追过来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还是在发烧,不过已经没那么烫了。 金创药本身就有消炎抗菌的作用,再加上狗皮膏药,丁晓燕已经没有大碍。 就是还有些虚弱。 丁晓燕挣扎着坐起来,又试图起身站立,却没能成功。 “要不,我背你走吧?”试探的问了一句后,我在一旁躬起身,等她的反应。 丁晓燕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有些羞涩的趴在了我背上。 后背顶着两团柔软,让我脸上一阵阵发烫。 第一次跟女孩这样亲密接触,我也有点儿紧张,浑身都不自在。 丁晓燕的身上,有一股幽幽的兰香味道。呼出的气息,扑棱得耳根痒痒的,仿佛有一股股的电流通过。 十八、九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事的意识也朦朦胧胧。 鼻尖闻着这股兰香,耳根电流般的触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不过很快,我便守住心神,摒除杂念,内心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脸上滚烫依旧。 幸好丁晓燕看不到我的表情,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下山的路极为难走,到处都是扎脚的荆棘和边缘如锯齿般锋利的白茅草。 我背着丁晓燕,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她指引的方向行进,腿上不知被划了多少道口子。 大约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山脚。 从这个位置看向被狼群包围的山洞,隐约可见一个大体的轮廓。 “你,你可以把我放下去了。”丁晓燕细若蚊声的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微微躬身。 丁晓燕从我背上滑到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看向左侧的一片柏树林。 “顾兄弟他们在哪儿?”我淡淡问了一句,目光随着她所看的方向瞅去。 丁晓燕打了一声响哨。 没过多久,林子里走出两道人影,正是顾命书和韩林风。 “你俩要是再不出现,我和林风都准备返回山洞了。”顾命书走上前,打量了我和丁晓燕一阵,关切的问道:“路上没出啥事吧,是不是被那些细毛畜牲给撵上了?” 丁晓燕摇了摇头,把路上的事儿,简单说了说。 韩林风闻言,神情复杂的朝我看过来。 目光中,透着一抹杀意。 ------------ 0026:人仗狗威 韩林风以为我给丁晓燕处理伤口的时候,占了她的便宜。 对我动了杀机。 我冷冷一笑,不以为然,也不想去解释。 顾命书比韩林风实在。 上前搂着我肩膀说道:“你救了晓燕,就是我顾小胖的亲兄弟。以后有事尽管开口,我要是皱下眉头,叫我吃饭噎死,走路摔死……” “兄弟言重了!” 我赶忙打断他的话,淡淡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若不是你们拼死带着我出来,现在我恐怕早就进了狼肚子。” “要谢就谢晓燕好了,主意是她出的,计划也是她定的。” 顾命书嘿嘿笑道:“别看她比我和林风都小,但我俩啥事都听她的……” 韩林风咳了两声,制止顾命书继续说下去,扭头看向丁晓燕。 丁晓燕一直在沉思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顾命书看了她一眼,搭着我肩膀说道:“左右也是无事,要不陪我去拉屎呗。这泡屎从山上憋到山下,再憋下去,都得拉裤裆里了。” 丁晓燕微微皱起眉,目光在我和顾命书身上扫动。 韩林风没好气的道:“刚刚晓燕到这里之前,你不才拉过屎吗?” “哥们吃得多,拉得多,你管得着么?”顾命书白了韩林风一眼,左手在我背上轻轻戳了戳。 我明白他是想拉我到一旁去说悄悄话,便点了点头。 顾命书带着我,往刚才他和韩林风藏身的林子里走了十几米,找了处草丛蹲下来。 “找我有事?”我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是关于丁晓燕的?” 一路走来,我早就看出来顾命书和韩林风,都对丁晓燕有意思。 也十分在乎丁晓燕。 甚至,两人所有的专注力,都聚焦在丁晓燕身上。 刚才当着韩林风和丁晓燕的面儿,顾命书表现得很自然。 但是来到林子之后。 他神色紧张,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能让顾命书感到担心的事儿,当然是跟丁晓燕有关的。 顾命书点了支烟。 狠狠抽两口,边吐烟雾边道:“兄弟,你和晓燕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我跟她本来就不是很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更谈不上对她有多深的了解……她对我一直都冷冰冰的,没啥好脸色,没感觉她跟以前有什么变化。” 顿了顿,我反问他:“你说的不对劲,指的是什么?” 顾命书想了一下,沉声说道:“晓燕以前是我们三人当中,最没有主见、最逆来顺受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咨询问我和林风,事事小心翼翼,生怕出差错。” “可是自从进山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脑子里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还背着李堂主,跟我和林风说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计划。” 背着李付强。 匪夷所思的计划? 我疑惑的盯着顾命书。 心中细细琢磨这两个词。 顾命书说道:“兄弟,听闻你们天师门,擅长镇鬼驱邪。你说,晓燕有没有可能,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我淡淡一笑:“你还信这个?” 顾命书苦着脸道:“这不是关心晓燕么,总觉得她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晓燕,别说对你,就是我和林风,她都有点儿爱搭不理的。” 我寻思好像还真是这样。 还在福司镇的时候,丁晓燕还一直黏着顾命书和韩林风的。但是一进山,她似乎就慢慢跟两人有些疏远了。 记得我们被困在迷雾的时候,丁晓燕是独自走在最后面的,有意跟顾命书和韩林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顾命书说道:“兄弟,我没跟你开玩笑。有机会,你还是帮我瞅瞅晓燕,是不是真撞邪了。” 我哭笑不得。 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关心则乱。 顾命书虽然不善言辞,更不会在丁晓燕面前说些讨女孩子喜欢的话。 可他对丁晓燕一片真心,比韩林风要靠谱得多。 顾命书将烟头掐灭,搂着我肩膀走出了柏树林。 丁晓燕和韩林风正在商量什么。 看到我和顾命书,丁晓燕招了招手,指着山洞的方向说道:“狼群应该早就散了,咱们马上返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也不知道李付强和周妍潇怎么样了,要是他俩出了事,我们几个就麻烦了。” 我眉头微微抽了一下。 丁晓燕竟然直呼李付强的名字。 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称他为“李堂主”。 顾命书说得没错,丁晓燕确实比之前有了些变化。 不过,肯定不是像顾命书所担心的那样,被什么邪祟附身所致。 这种变化,来自于她的本心。 或许以前的丁晓燕为了保护自己,是戴着面具生活的。 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 而现在,她摘掉了面具。 以自己真实的状态,活在大家面前。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几人沿着山道快速上山。 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过当我们到达山洞的时候,却一只狼都没看到。 只有地上的斑斑血迹,在提醒我们昨晚这里发生过一场人与狼的激战。 “你们还有脸回来?” 愠怒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我缓缓抬起眼,看到了李付强和周妍潇。 两人身上都有伤。 尤其是李付强,右臂有一处被撕咬的重伤。虽然已经用了止血药,但还是有鲜血不断渗出,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应该是昨晚我们逃脱之后,狼群发现了他和周妍潇的藏身之处,双方拼死搏斗时受伤所致。 我冷冷的别过头,没有搭理。 丁晓燕等人不敢像我这样,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李堂主”。 李付强怒声喝道:“你们三人身为杀门弟子,置同门于危险不顾,临阵脱逃。按门规,当受三刀六洞之刑。” 一旁的周妍潇厉声附和道:“强叔,他们不只是临阵脱逃,还有背叛杀门,勾结外人意图谋害同门未遂。应当还要打断双腿,废去一身本事,赶出杀门才对。” 丁晓燕等人脸色猛的一变。 这顶帽子扣得可就有点大了。 要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倒也能接受,但打断双腿,废去一身本事,不就成了废人么? “你们三人是自行了断,还是让强叔亲自动手?”周妍潇昂起头,又像以前那样,对谁都趾高气扬的。 有句话叫狗仗人势。 周妍潇倒像是人仗狗威。 仗着李付强护着她,才敢作威作福。 顾命书闻言火气直冲脑门,指着周妍潇骂道:“你算个球,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胖爷骨头硬,从来不做反骨仔。你说我们背叛杀门,可有证据?” “至于说临阵脱逃……好像狼群还没攻进山洞,你就找地方躲起来了吧?我们在跟狼群拼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一番话,怼得周妍潇哑口无言,脸色发白。 “放肆……谁给你的胆儿,敢这样跟二小姐说话的?” 李付强暴跳如雷,猛的站起身,抬手一扬,两枚钢镖激射而出。 ------------ 0027:比手速 两枚钢镖。 一枚正中顾命书的左肩,另一枚擦着他的脖子呼啸而过。 手法老道,力度把控得非常精妙。 扎在顾命书左肩的钢镖,没入寸许,算是给他的惩戒。 而擦着他脖子的钢镖,则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顾命书眉头一紧,身体偏向一侧,忍着没发出声音。 但,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李付强身如鬼魅的掠动,人已站在了顾命书跟前,直接掐住了他脖子:“给二小姐道歉!” 顾命书昂起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让你道歉,聋了么?”李付强额头的青筋像蚯蚓一般凸了出来,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不,可,能!” 顾命书一字一句的嘴里吐出三个字。 李付强沉喝一声,双眼猩红,手上陡然间发力。 “不要……” 丁晓燕惊叫一声,满脸冷漠的瞪着李付强,咬牙切齿地说道:“李堂主,就算顾师兄有错,违反了门规,也应该由执法堂来处置……” “滚开!”李付强打断丁晓燕的话,大声喝道:“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敢对本堂主指手划脚……对二小姐出言不逊,就是对杀门的背叛。” 若干年后,网络上流行一个词,叫做舔狗。 李付强就是一只十足的舔狗。 跪舔周妍潇,以此讨好她,稳固自己在周家和杀门的地位。 顾命书依然无所畏惧的挺直了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不过因为窒息,他的脸已经胀得通红,张大嘴,吐出舌头。 丁晓燕眼角泛起了泪,迟疑了片刻后,手掌翻动,指间夹了几枚刀片。 为了救顾命书,她准备选择一条不归之路。 一旦她对李付强出手,性质就完全变了。 不仅坐实了周妍潇对她的指控,还要再加一条以下犯上的罪名。 如此一来,李付强就有充分的理由,对三人进行抹杀。 我不能让丁晓燕几人,跌入无底的深渊。 所以,在她动手之前,我抢先一步蹂身上前,一只手抓住李付强的衣服,一只手拿虎纹刀抵在了的腰间。 “不想被嘎腰子,就把他放了。”我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在李付强这样的老江湖面前,我和丁晓燕等人一样,还是个雏儿。 不过,如果他真的不依不饶,执意要对顾命书下死手。 我也会毫不犹豫扎下去。 李付强微微怔了怔,随即冷笑起来,说道:“你危胁我?还要嘎我腰子?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有这个胆儿?” 说罢,他手上的劲儿又加大了几分。 顾命书的脸色发紫,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咔咔”声,双腿在地上乱蹬。 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我心一横,手上使劲,刀锋刺进李付强的左腰半分。 “好胆!”李付强面色狰狞,两指掐住顾命书的气管,一枚钢镖从他指间露出来,“咱俩来比手速如何?看看是你先嘎了我腰子,还是我先割断他的喉咙。” 我瞬间怂了,松开李付强,收起了虎纹刀。 然后放低姿态,求他放过顾命书。 李付强哈哈笑道:“怎么,怕了?不敢比?” 我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顾命书的生死,掌握在李付强手中。 他只要手指轻轻一动,就能要了顾命书的命。 而我,就算真把他腰子嘎掉一颗。 也无法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抹杀顾命书的能力。 我威胁他的目击者的,就是为了救人。 如果救不了顾命书,威胁将毫无意义。 “认怂,就得付出代价。”李付强说道:“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傲慢,不计较你对我做的一切。但不能容忍你对二小姐的无理,更无法原谅你欺负二小姐……” 舔狗的形象,再次被李付强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堂主想要我怎么做,直说好了。” 我无比厌烦地打断他的话,实在难以忍受一只舔狗,没有底线的去讨好主人。 “首先,跟二小姐道歉。” 李付强指了指坐在洞口的周妍潇,沉声说道:“那天在车上,你怎么欺负二小姐的,必须要让二小姐十倍的打回来。” “好,我答应,你先松开顾命书。”我急声道:“他已经不行了。” 李付强用余光瞟了一眼顾命书,手上泄了几分劲力。 顾命书张大嘴,剧烈的吸气。 我松了口气,躬身向周妍潇说了一声“对不起”。 只要能救顾命书,道歉服软不丢人。 周妍潇撇了撇嘴,边往这边走,边摇了摇头道:“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接受?” “你想怎样?”我冷冷地问。 周妍潇说道:“最起码,你得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才行。” 闻言,我顿时就怒了。 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让我跟一个小丫头下跪,她也配? 我站着没有动,目光灼灼的看向周妍潇,有种想揍她一顿的冲动。 “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很难么?” 周妍潇走到我跟前,鼻子几乎贴到我脸上:“你要觉得跪不下去,我可以让强叔帮帮你,也可以慢慢等你改变主意。就是不知道,小胖子还能扛多久。” 说罢,她朝李付强示意了一下。 李付强微微点头,手指轻轻翻动,钢镖顶到了顾命书的脑门处。 同时掐住顾命书脖子的那只手,也陡然间再次加大了劲儿。 一旁的丁晓燕焦急万分,指间刀片被她掰断了好几枚。 鲜血。 从她指缝流出。 要不是我一直用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早就对李付强动刀了。 李付强其实也看出了丁晓燕的意图,故意拿顾命书激怒她,想逼她主动出手。 丁晓燕在我的不断暗示下,终究还是忍住了。 只不过,顾命书确实扛不了多久了。 “你赢了!放了他,我给你磕头。”内心挣扎了片刻后,我妥协了。 失了尊言,却能救一条人命。 值得。 更何况,他们也冒死救过我。 这个恩,这份情,不能不还。 我咬了咬牙,就要跪下去,膝盖却被一股力托住了,整个人都往上悬浮起来。 下一刻,李付强突然“啊”了一声,虎口震裂,松开了顾命书。 身体也同时往后倒飞出四五米远,激起了一片扬尘。 顾命书像软泥一般,瘫软了下去。 丁晓燕和韩林风赶忙上前去扶住他,用力掐他的人中。 李付强脸色铁青的转身看向一旁,正要发作,却突然怔住了。 ------------ 0028:古潭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松了口气。 左先生站在离我们五六米远的地方,双手负在后背,淡淡看着这边。 衣衫随风猎猎而动,与他身后的云雾融为一体,仿佛是神仙下到了凡间。 刚才左先生击伤李付强,救了顾命书一命。 左先生的弹指功比我厉害得多,用的又是铁珠,李付强受伤的手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再使暗器。 这还是左先生手下留情了的。 不然李付强那只手,直接就被废掉了。 李付强的神情很是复杂的,盯着左先生看了许久,笑了笑道:“左先生,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不是没想到?”左先生冷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我说道:“老夫跟你讲过无数次,男人不可轻易跟人下跪,你把老夫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么?” 我正想辨驳,左先生接着又道:“人家同门相残,跟你有何相干?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罢,他扭头看了李付强一眼,转身走向顾命书,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到他嘴里。 听起来,好像是在责备我。 其实,是在点拨李付强。 李付强讪讪的笑了笑道:“左先生当真是神机妙算,能算到我们在这里等您和小邹。咦,小邹呢,怎么没看到他?” 左先生说道:“那小子不地道,已经回老家了。” “回老家”这三个字,左先生咬得很重。 李付强神情极其难看。 能理解左先生所说的“回老家”是何意思,却不敢怎么样。 刚才左先生所展露出来的手段,已经完全震摄住了李付强。 就凭能够隔空将我托起来这个动作,就足以让李付强心生恐惧。 这应该就是左先生经常提及的罡气。 左先生看了顾命书一眼,缓缓朝山洞走去。 顾命书吃下药丸后,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嘴唇依旧呈现出深紫色,人也还在昏迷中。 这是长时间缺氧所致。 李付强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旁的周妍潇,早已面若白纸,无比惊恐的看向左先生,再没有刚才那般的嚣张。 左先生在山洞内转了一圈后,慢慢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什么东西。 走近后才看清。 那是一只野狼幼崽的尸体。 毛发呈纯白之色,已经开始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虫。 记得昨晚刚进洞的时候,闻到一股难闻味儿,应该就是这玩意发出来的。 左先生走到李付强跟前,将狼崽尸体扔到他脚下。 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瞅了他一眼。 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狼崽尸体是李付强提前埋在山洞里的。 我记得左先生以前跟我说过,野兽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只有在极度饥饿,或者感觉人对它们有危险的时候才会。 昨晚狼群之所以那样疯狂,应该是闻到了洞内有狼崽的气味,以为我们是杀害狼崽的凶手。 李付强看了看狼崽尸体,又看了看左先生,缓缓垂下了头。 这时顾命书苏醒了,嚷着肚子饿。 左先生让我们先去山洞内吃些东西,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好,等他回来再出发。 我问他又要去哪里。 左先生指着狼崽尸体说道:“这玩意不解决掉,狼群随时会闻着味儿再杀过来。” 野狼的报复心极强。 李付强弄死的,又是狼王的幼崽。 狼王已经记住了我们几人的气味,如果找不到狼崽尸体,会一路追踪,不死不休。 看着左先生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突然怔住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遭遇过狼群? 难道,昨晚大家在跟狼群激战的时候,他就躲在附近? 以我对老家伙的了解。 这种袖手旁观的事儿,他还真就做得出。 再想到昨晚丁晓燕的种种异样表现。 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可仔细琢磨推敲的话,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左先生离开后,我们几人都进了山洞,找到各自的行礼背包。 给伤口敷上药,简单吃了一些干粮后,大家都找了平坦的位置睡觉。 昨晚折腾了大半宿,神经也一直绷得紧紧的。 此刻放松下来,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左先生没在,我们并不担心李付强会趁大家熟睡之时,下黑手偷袭。 一来,他的手受伤严重,没有把握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人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二来,刚才左先生展现出来的手段,让他心生恐惧。 还有一点。 李付强身上的伤势也很严重。 更为重要的是。 左先生昨天跟大家分开后,能找到这里来,也可以追查到李付强的行踪。 如果李付强趁左先生不在时,对大家下手。 左先生一定会不死不休。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左先生回到山洞,催促大家上路。 沿着崎岖的小道下山,经过那片柏树林,往前有两条岔道。 左先生轻车熟路,带着大家走左边的道儿。 从中午走到傍晚,中途都没有休息,加之昨晚没有睡好,大家都有些疲惫不堪。 周妍潇不停的喊脚疼,问左先生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下。 左先生淡淡说道:“这地方是狼窝,你不想成为它们的食物,就尽量坚持着,前面有安全的地方落脚。” 周妍潇闻言,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提要休息的事。 一行人继续赶路。 山高林密,延绵起伏有数百里。 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是暗无天日,阴风阵阵。 好在,山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可供休息的小木屋。 里面有清水和一些简单的食物,还有床和被子。 四周有防野兽的篱笆,上面扎了一层带倒钩的铁丝网。 这些小木屋,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安全屋。 住在这里,确实非常的安全。 我们白天赶路,晚上就找木屋过夜。 左先生对这条路线似乎无比的熟悉。 哪里有野兽出没,哪里可以停下稍作修整,他都一清二楚。 比那个邹姓司机,要靠谱得多。 我甚至在想,之前大家跟着邹姓司机迷路,也是左先生有意而为之。 出色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出现。 在李付强处心积虑做局,想除掉左先生的时候。 说不定左先生也在将计就计,趁机解决掉身边的危险。 整整行进了三天两夜后,大家终于从大山中走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宛如明镜似的古潭。 ------------ 0029:摆渡人 古潭非常宽广,深不见底,上面笼罩着一片薄薄的雾气。 虚无缥缈的,仿佛仙境一般。 古潭对面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槐树林。 林子深处隐隐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贩夫走卒做买卖时的吆喝,又像是一群人正在争论什么。 左先生带我们走到潭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绿色的短笛吹起来。 笛音清亮悠远,在古潭上空回荡,与周围的景色交织相融,仿佛是一幅灵动的画卷。 没过多久,一条小船划了过来,停在岸边。 船夫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儿。 戴着一顶棕色的草帽,皮肤黝黑,十指修长细致,两寸多长的指甲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 “这几个小娃都是去古槐镇历练的,有劳魏二爷行个方便!” 左先生朝船夫拱了拱手,然后扔给他一块黑色的木牌。 船夫接过木牌瞅了两眼,微微一笑:“左先生客气了,接引新人,是我等摆渡人的职责,几位请上船。” 两人竟然相识。 而且,好像还挺熟络。 左先生点头示意,先一步跳到船上,在船底跺了跺脚。 看似无意,实则是检查船体是否结实。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船夫看在眼里,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左先生并不在意,确认船没有问题后,才点头示意。 让大家依次上船。 我打头,顾命书紧随其后。 接着是丁晓燕和韩林风。 周妍潇犹豫了一下,也战战兢兢的跟到了船上。 最后是李付强,跟在了周妍潇的身后。 不过,他刚准备踏船的时候,被船夫拦住了。 “这位先生是……” 船夫扭头看向左先生。 “不认识!” 左先生淡淡回了一句,带着大家走向船舱。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左先生点上旱烟,十分惬意地抽了两口。 “既然左先生不认识,按这里的规矩,那就请回吧。” 船夫轻轻推开李付强,撑杆往岸边轻轻一点,船身便动了。 李付强不慌不忙,掏出一枚晶亮剔透的玉佩,在船夫眼前晃了晃。 “杀门武堂的?” 船夫无比的惊愕,猛的将船顿住,对李付强作了个上船手势:“刚才多有得罪,请……” “不打紧,老先生也是按规矩办事。” 李付强冲船夫笑了笑,跳到船上后,冷冷看了左先生一眼,拉着周妍潇坐到了船舱背面。 有意跟左先生和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各位坐好,开船喽!” 船夫呦喝一声,撑杆急点水面,船在古潭中,朝着对岸疾驰而行。 古潭到处都是暗流旋涡,稍不注意就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船儿时不时就被卷到旋涡边缘,剧烈摇晃。 似乎随时都会侧翻。 船夫却一脸淡定,不慌不忙的撑着船,时不时跟左先生聊几句话儿。 左先生的态度不冷不热。 有点儿爱搭不理。 船夫也不在意,每过一道弯儿,就会将撑杆往船上点几下。 我注意到。 撑杆上,被船夫握住的位置,有几道槽儿。 像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给扎出来的。 “魏二爷快八十了吧?” 左先生冷不丁的问船夫,目光却是盯着潭面。 迷雾之中。 隐约可见两条船在往这边快速靠近。 船夫没有回答左先生,皱起眉,喃喃自语道:“怎么会碰上这两个瘟神?” 说罢。 猛然调转方向,朝一处水流无比湍急的旋涡划去。 “什么瘟神?” 左先生淡淡问了一句。 “古潭水鬼!” 船夫边回答,边快速挑动撑杆,身体左右晃动。 左先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后面两条船,不紧不慢的跟着。 突然。 我们的船剧烈的晃了晃,船头被吸进了旋涡,朝一侧倾斜。 “各位坐稳了……” 船夫大喝一声,撑杆用力拍打水面,试图将船身回正。 但,水流实在太急,撑杆拍水的作用力,不足以抵消旋涡的吸力。 船身继续倾斜。 前半截已经与水面持平。 所有人都站立不稳。 船夫可以用撑杆来平衡身体。 其他人只能趴在甲板上,双手抓住船舷,才能勉强稳住不滑落。 船夫将撑杆一探到底,只露出小半截在水面。 “魏二爷,你行不行啊?” 左先生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跟船夫开玩笑。 船夫一边撑船,一边回道:“看不起谁呢?就算再过十年,我照样能撑船,找女人。” 正说着。 旋涡中激起一个浪头,打在了我们的船上。 刚刚被船夫回正的船身,再度朝一侧倾斜。 更为糟糕的是。 船身开始顺着水流转着圈儿。 随时都会被旋涡吞噬。 或者,侧翻后卷入旋涡之中。 船夫不停的拍打水面,时不时将撑杆探入水中。 周妍潇“哇”的一声吐了起来,身体往下滑落。 好在李付强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她。 这种被荡来荡去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晃出来了。 如此持续了大概有五六分钟。 船夫突然表情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事了,没事了,水鬼走了,咱们也可以离开了。” 说着,船夫在撑杆上拧了几下,杆头又往外弹出了一截,足有两米多长。 机关做得很巧妙。 从撑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借助弹出来的这截撑杆,船夫很快在水下找到了支撑点。 接着他双手使劲,撑杆受力后,弯曲了近五十度。 “起!” 船夫沉喝一声,手臂崩得紧紧的,血管如蚯蚓一般凸起。 撑杆探底后反弹,生出一股巨力,终于将船推离旋涡。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无力的躺在甲板上。 船夫却不以为然,说以前比这惊险的场面,不知遇到过多少次。 不管这话有多少吹牛比的成份。 从刚才遇险时,他所表现出来的镇静和从容。 足见此人绝不简单。 此时,身后跟着两条船儿早已不知了去向。 船夫将撑着船,朝预定的方向前行。 大家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惊魂未定之余。 油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左先生坐到了船头,跟船夫聊起了天。 船夫叫魏迟恭。 人称魏二爷。 在古潭上做了几十年的摆渡人。 刚才船夫说的“水鬼”,指的是专门在古潭劫船的歹人。 这些“水鬼”游离在古槐镇外围。 有的劫道,有的劫船。 防不胜防。 今天大家的运气好,遇到的是技高人胆大的魏迟恭。 敢把船撑进旋涡中心。 借古潭的凶险来摆脱“水鬼”。 换作别的摆渡人。 要么被“水鬼”劫船“割肉”,要么就会连船带人一起沉入古潭。 大家听得一阵阵后怕。 只有左先生哈哈哈大笑起来。 魏迟恭不满的看了左先生一眼,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 0030:纸上谈兵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魏迟恭撑着船,稳稳的停在了一块大青古前。 然后挥动撑杆,让大家下船。 左先生带着大家上岸后,魏迟恭向左先生告辞。 然后打了声哨子。 撑杆急速点了几下,驾着船儿,在迷雾之中渐渐远去。 左先生突然冲着魏迟恭的背影,大声说道:“魏二爷八十岁有命劫,可得小心呐……” 命劫? 我压根不相信这玩意。 不过,左先生不会无缘无故跟魏迟恭说这些。 而且故意拖到魏迟恭离开之后才说。 “张瞎子说我能活九十九……” 魏迟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震得大家耳膜嗡嗡作响。 左先生一怔,冷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上岸后休息了几分钟。 左先生敲掉烟锅里的烟叶,将烟杆别在腰间,带着我们穿过了那片槐树林。 下一刻,无比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竹林的前方,竟然是一个比福司镇要大出数倍的古镇。 屋舍俨然,有大片的良田桑竹。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仿佛一片世外桃源。 应该就是周媚和左先生提到的江湖古镇——古槐镇了。 我们所在的位置,地势比较高,可以看到整个古槐镇的全貌,像是一幅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古槐镇中间有一条青砖铺成的街道,两旁都是那种老式的吊脚楼,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之前隐隐听到的那阵吆喝声,就是从街道传出去的。 街道将古槐镇分成了两个大区域。 每个区域当中又有数个小区域,每一处小区域的建筑风格都各不相同。 有年代非常古朴的木制阁楼,也有民国时期,典型的青砖墙体和尖顶窗眉风格。 还有几栋具有现代气息的青瓦白面小洋楼,座落于阴阳鱼的“鱼眼”位置。 在整个古槐镇中,显得极为的突兀和格格不入。 左先生示意大家稍作休息,十分钟后下山,进入古槐镇。 大家找了一处平坦的位置,吃了些东西,正准备出发时,走过来几个村民模样的男人。 这些人,看似普通的村民,眼神却十分凌厉。 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势。 在他们身后,还有五六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戴着拳头大小的耳环,头上包裹着大花方巾。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令人发怵的阴邪之气。 那些村民模样的男人走向这边的时候,几个年轻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 刹那间,所有人都仿佛有一种被巨石压身的沉重感,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挪动一步都极为艰难。 “二小姐,你站到我身后去。” 李付强停下来,护住了周妍潇。 顾命书看了丁晓燕一眼,手放在腰间的短棍上,额上沁了一层白毛汗。 丁晓燕和韩林风的指间,早已夹了几枚刀片。 目光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中年男人。 我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虎纹刀。 心中有些忐忑,但并不怎么慌乱。 因为,左先生还在云淡风轻的抽着旱烟。 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些人,而有丝毫的紧张。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打量了我们一阵,沉声说道:“几位眼生,不知是路过此地,还是在镇上有熟人?” 左先生笑道:“是路过如何,在镇上有熟人又如何?” 中年男人皱起眉道:“此地有规矩,外人不得随意进入。若几位只是路过,可以朝左侧小道绕行。” “如果是镇上有熟人,必须报上对方的名讳和详细住址,由我等护送过去。” 左先生微微点了点头,拿出一块先前给船夫的那种木牌,递了过去。 “这是……古槐令!”接过木牌的黑脸中年人,面色猛的一变,当即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先生原来是八门同盟会的?不知先生是带客云游,还是参惮悟道?可有选好的住处?” 左先生回道:“天师门左易,带几位小友来镇上历练修行,劳烦几位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既然先生是天师门的,想必也不用在下推荐下榻的客栈宾馆了。天师门的屋舍在乾位水字号区域,先生去到那边,就会有人接待。” 说罢,中年男人作了个手势。 这些人身上的威压,瞬间全部都消失殆尽。 “有劳了!” 左先生客气的冲中年男人抱了抱拳,示意大家跟着他下山。 我看到跟左先生搭话的中年男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脸上透着孤疑的神情。 这家伙,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左先生的话。 左先生并不在意,一路上跟闷葫芦似的,带着大家走进了一座四合院。 院内正门前有一排木屋。 左侧有一座吊脚竹楼,里面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应俱全。 左先生说,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大家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相互之间同甘苦,共患难。 我问他要在这地方呆多久? 他回答说,时间无法预估。 快则半年,慢则需要三年五载。 时间的长短,完全取决于我们完成历练任务的速度。 我顿时怔住了。 周媚还困在周家,别说三五年,就是半年的时间,我都觉得太长。 还有周记先和陈老七作局,害得我家破人亡。 这个仇,我等不了那么久。 左先生发觉我神色不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沉下脸道:“江湖不是过家家,而是随时都要面临生死考验。” “你以前所学的那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放在真实的江湖世界中,很可能一天都活不到头。” “历练,是教你在凶险的江湖中,如何才能活下去。老夫曾对你说过,人活着才是王道,死后一堆白骨,烂在土里化成泥……明白么?” 我一阵苦笑,无奈的点头。 左先生说得没错。 江湖不是过家家。 处处都充斥着凶险和杀机。 我跟左先生学艺近十年,都只是纸上淡兵的花架子。唯有历经腥风血雨的实践,才能真正在江湖中立足。 想明白这一点,内心顿时变得通透起来。 也不再去纠结,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的问题了。 跟着左先生走进大院后,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从竹楼扭动腰枝走了出来。 ------------ 0031:蛊门毒师 中年女人一袭紫色长袍,皮肤白嫩,身材凹凸有致。 走路的姿势很悠雅。 时不时,还撩动一下额前的头发。 “唉哟,我就说这两天怎么总有喜鹊在枝头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先生回来了。” 中年女人笑呵呵的挽住左先生胳膊,抛出一个媚眼说道:“先生离开古槐镇可有些日子了,我是天天想,日日盼呐!” 左先生轻轻挣脱中年女人的手,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生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不欢迎人家呢!” 中年女人笑了笑道:“我也是听从同盟会的安排,到这里来照顾各位的饮食起居。先生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时跟同盟会建议换掉我就行了呗。” “那倒不用!”左先生淡淡说道:“况且,这座院子也不是天师门独享。老夫只是奇怪,你堂堂蛊门大蛊师,怎会屈尊做佣人才会做的事儿?” 我猛的一激灵。 中年女人居然是蛊门的,而且还是大蛊师。 周媚说过,蛊门的大蛊师,应该能够解我身上的子母穿心蛊。 如果左先生请她帮忙,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两有一句接一句的打着机峰,话里透着话儿。 中年女人顿了顿,笑着说道:“唉哟,什么大蛊师小蛊师的,能有幸伺候先生和几位贵客,是我苗若凤的荣幸,怎能叫屈尊?” “再说了,照顾先生等人,是同盟会的意思,我哪敢忤逆?先生放心好了,我的服务十分周到,一定会让先生满意。” 苗若凤把“服务”俩字咬得很重。 我看到左先生微微打了个哆嗦,没再接话。 这时。 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村民进了院子。 直接无视我们,走到苗若凤跟前,轻声嘀咕了几句。 苗若凤收起刚才的轻浮,边听边微微颔首点头。 随后,村民递给苗若凤几块铭牌。 铭牌只有硬币大小,做工细腻精致。 正面是一串数字,反面雕刻着古怪的图案。 左先生看到铭牌时,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目光在苗若凤和村民身上扫了一阵。 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苗若凤接过铭牌。 待村民离开后,逐一发给大家。 “铭牌上的数字,相当于古槐镇的身份证,诸位必须将铭牌戴在身上,才能在镇子里四处活动。” 苗若凤淡淡说道:“古槐镇与世隔绝,不受俗世律法的管束,而是有一套独特的规矩。” “有些规矩可能会让各位觉得不合理,甚至不可接受。但,只要身在古槐镇,就必须无条件遵从。坏了规矩,后果将十分严重。” “先生带到古槐镇来的,都是贵客。以后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任何的麻烦,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苗若凤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 每人各住一间木屋,每间木屋都有编号。 苗若凤告诉我们,铭牌在古槐镇,除了能代表每个人的身份外,还有其他的用处。 比如我们在村子里所有的花费,都不需要付钱,只要报铭牌上的号码就可以。 铭牌在古槐镇,相当于硬通货。 当然,这笔费用,最终还是会让杀门或者天师门来买单。 这是专门给来古槐镇历练的江湖萌新,提供的一项便利。 像左先生这样的老油子,是不可能享受得到的。 走了几天山路,大家都很乏顿,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时,苗若凤已经做好了早餐。 跟我们同住四合院的,还有两个乞丐模样的老者。 一个身着青衫,左手端着缺了口子的破碗,右手握着一根青色的竹棍。 另一个乞丐一袭灰色长袍,上面打满了补丁,腰间挂了五只小布袋。 我们吃早餐的时候,这俩乞丐悄声走出了院子。 左先生的目光紧紧跟随乞丐的身影。 直至两人消失后,拧过头,看向苗若凤说道:“除了黑白神丐,院子里还住了什么人?” “黑丐”说的是青衫乞丐,“白丐”则是灰袍乞丐。 能被左先生尊为“神丐”,可见俩人都不简单。 苗若凤顿了顿,笑嘻嘻的回道:“还有几个排教的法师。” “排教?”左先生皱起眉道:“这里是正八门的地域,排教这种旁门左道,怎么能住进来?” 苗若凤有些为难的说道:“同盟会安排的,我也没办法!不过,排教的那些家伙,一般都每天天没亮就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应该不会影响到诸位的。” “最好是这样!” 左先生似乎对排教很不待见。 有些愠怒的放下碗,起身走到院子门口,目光深邃的盯着前方的街道。 就在这时。 又有一个穿花格子衬衫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对着苗若凤手舞足蹈,嘴里“呜呜”了一阵。 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告诉苗若凤。 却苦于不能说话,无法表达出来。 而苗若凤也完全听不懂。 左先生走了回来,指着中年女人向苗若凤问道:“她是谁?” “她?” 苗若凤扭起腰枝走到左先生跟前,淡淡说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哑巴,昨晚刚住进来的,其他的一概都不清楚。先生有疑问,可以去找同盟会。” “住在这座大院的人,都是同盟会安排的。我在这里,就是个卑微的杂工,除了埋头干活,哪还敢多嘴去瞎打听?” 左先生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花格衣女人几眼。 花格衣女人对着左先生“呜呜”了一阵,做出吃饭的动作,情绪很是激动。 左先生眉头紧皱。 正要发作,苗若凤一把拉过花格衣女人,抚着她肩头说:“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 花格衣女人用力点头。 欣喜若狂的指了指我们桌上的吃食。 应该是想苗若凤,能不能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想吃东西,姐姐带你去厨房。这张桌子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苗若凤冲着这边尴尬的笑了笑,拉起花格衣女人的手,朝厨房走去。 左先生盯着花格衣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为什么。 我总觉得,哑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吃过早餐后,左先生说带大家去古槐镇。 这段时间,他会让大家熟悉古槐镇,了解真正的江湖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双脚一踏入古槐镇,我浑身的汗毛徒然间全都立了起来。 ------------ 0032:江湖老荣 那种感觉很怪异。 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偷偷窥探着我们一般。 不仅是我,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也说有这种感觉。 周妍潇跟李付强谈笑风生。 似乎还没察觉到什么。 我将目光投向左先生。 一行七人。 只有左先生闲庭信步,显得无比的从容淡定。 “去街上逛逛。” 左先生往前指了指,双手负在身后。 拖着一条有残疾的腿,不紧不慢朝前走。 时值清早,街道上已是人头攒动,所有的商铺都在开门营业。 奇怪的是。 商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看到。 而商铺旁边的地摊却无比热闹。 有卖饰品小物件的,有看相算命的,有玩杂耍的。 还有给人诊治疑难杂症的……等等不一。 这些商贩看似各忙各的活,实则目光全都在往我们几人身上扫动。 左先生边走边告诉我们,这条街道将古槐镇一分为二。 以前街道左侧居住的都是原始居民。 这些居民世世代代都在此地生活,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民国时期,局势动荡,一群江湖人士逃难来到此地,欲将古槐镇据为己有。 当地居民奋起抗争,誓不退让。 双方多次血拼,两败俱伤。 后来,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大佬出面。 以极低的姿态,跟当地大家族的族长求和。 最终双方达成和解,并修建古槐街。 从此之后。 以古槐街为界。 江湖人士在街道右侧安家落户,不得随意进入当地居民区的范围。 更不能骚扰当地居民。 那时的古槐街,白天归当地居民使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到了晚上,则是江湖人的天下,从事的也大多是捞偏门的活计。 经过近百年的磨合与发展。 当地居民和江湖人士的关系趋于缓和,且相互通婚。 渐渐融为了一体。 古槐街也从限定对方的地界,变成了双方交流和做生意的渠道。 但,绝大部分江湖人士。 还是遵从前辈留下来的规矩,不轻易涉足到普通的居民区。 普通居民,没事也不会进入到江湖门派的地界。 只有我们这样来古槐镇历练的江湖雏儿,才可以不分地域,随意走动。 我问左先生,什么时候安排历练。 左先生淡淡回道:“不急,先熟悉这里的环境再看吧……” 正说着,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高个子男人。 突然从旁边的巷道里走出来,将顾命书撞了个踉跄。 顾命书刚要发作。 高个子男人慌忙作辑,连声道歉。 说他老母亲重病在床,急着去买药,没注意看前方是否有人。 听他这样说,顾命书也不好再计较,安慰了几句,让对方离开。 这时左先生对顾命书说道:“这个男人是江湖老荣,刚才是故意撞你的……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顾命书在身上摸了摸,突然大惊失色,说“索命牌”丢了。 杀门的每个弟子,都会随身携带一块“索命牌”。 在门派内部,“索命牌”象征的,是弟子在杀门中的身份和地位。 而在外面的江湖世界,“索命牌”代表的,是整个杀门。 杀门弟子丢失了“索命牌”,后果相当严重,将面临严酷的处罚。 所以顾命书无比的着急。 一旁的李付强和周妍潇,则露出悻灾乐祸的表情。 顾命书问左先生什么是江湖老荣,“索命牌”难道就是那个撞他的男人给偷去了? 左先生淡淡说道:“‘老荣’在江湖黑话中,是小偷的意思,你说东西是不是被他偷的?” 顾命书闻言,就要追上去。 左先生却拦住了他:“要是普通的东西,落到江湖老荣手中,很难再寻回来。但索命牌并非寻常之物,一是代表了小胖子背后的杀门……” “二来,此物对江湖老荣也无什么用处,反而会惹上天大的麻烦。等着吧,那小子会送回来的。” 顾命书与丁晓燕和韩林风对视了一眼,平复好情绪,跟着左先生继续往前。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个老汉跟前,神情无比激动。 老汉双手抱着一只布包,紧张的盯着四周的人群。 布包露出一角,里面金光闪闪的。 “老先生,我张铁牛是真心想买您手里的宝贝,您要诚心想卖,就开个价。” 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汉子,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帆布包。 老汉闻言,顿时失声痛哭道:“这是旧朝皇帝御赐给先祖的免死金牌,不能卖,不能卖呀……” “不能卖你拿出来干啥,还在集市租摊位出售?你这是成心消遣大伙呢!” 挨着黑脸汉子的一个“老鼠脸”男人,忍不住数落道:“这处地段一摊难求,你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是个事儿,赶紧带着东西挪地儿吧。” 老汉抹了一把泪,唉声叹气道:“不能卖也得卖啊,谁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借了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呢。” “你说我怎么就这样命苦,生了这么个混球玩意,真是作孽哦……” 一边说着,老汉一边又哭了起来。 黑脸汉子急声说道:“既然要卖,那就开个实诚价。你有所需,我有所求,只要价钱公道,我张铁牛绝不还口。” 老汉犹豫了片刻,打开布包,拿出金牌,咬起牙道:“在我父亲那辈,曾有人出过一千银元求此珍宝。那人说金牌有市无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价值……” 黑脸汉子微微张嘴,怔住了。 一千银元的价值,差不多相当于当时的一百万。 他的帆布包里,肯定没有这么多钱。 就算有,拿这么多钱去换一块巴掌大的金牌,似乎也不值当。 就在黑脸汉子惊愕和迟疑的时候。 老汉接着说道:“我现在真是急需用钱,要不然指定不敢将传家宝作贱卖掉……我见你这娃儿憨厚,也不跟你狮子大开口乱喊价,你给三十万,把宝物拿走吧。” 当时市面上的黄金才几十块钱一克。 这块金牌顶多只有一千多克,换算成钱的话,还不到十万。 如果不计收藏价值,单纯按市价来算的话,三十万还是高得很离谱。 我以为黑脸汉子会讨价还价,把价格压下去。 不料,这个黑憨憨却满口答应了。 ------------ 0033:皮门 黑脸汉子不仅没有压价。 还无比震惊的说自己的帆布包里,刚好就是三十万。 一旁的顾命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说道:“那个大黑脸,果然是个大憨比,被人做局下套了都不知道。拳头大的金疙瘩也不值三十万,何况金牌又薄又窄,顶破天也不会超过十万块。” 我接过话,说道:“何止是被下套,只怕那金牌也是假的。里面是铜,外面鎏了一层金水而已。” 左先生跟我讲过一些江湖骗局,就有类似的场景。 用鎏金的红铜冒充黄金,拿铝合金充当银元。 还有赝品做旧等等,都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手段。 这类江湖骗子,被称为“老月”。 江湖老荣和江湖老月,大多出自旁门左道。 一些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也从事老荣和老月的勾当。 只要是吃江湖这碗饭的,还是以捞偏门的居多。 真正不偷不盗、不坑蒙拐骗的江湖门派,少之又少,几乎不存在。 所以江湖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充斥着尔虞我诈。 在这场骗局中,卖金牌的老汉是老月。 旁边数落老汉的“老鼠脸”,其实是和老汉一伙的托儿。 还有围在四周的那些吃瓜群众,也都是为老汉打掩护的。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黑脸汉子张铁牛掏钱,买下老汉的金牌。 左先生听到我和顾命书的对话后,轻轻摇头道:“你俩只看出卖家是江湖老月,却不知这个老月今天会栽跟头。真正的猎人,是那个看似受骗的买家。” 我和顾命书不解的看向左先生。 一旁的丁晓燕和韩林风也等待左先生继续说下去。 左先生却扭头不语,径直走向前方一个卖药的摊位。 摊主是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留着两撇八字胡,鼻梁上有一颗暗红色的大痦子。 药难前围了一群人。 正全神贯注的,听小老头介绍各种疾病的症状和起病原因。 “咳是咳,嗽是嗽,有声无痰为咳,有痰无声为嗽。有声有痰,才叫咳嗽。白痰轻,黑痰重,吐了黄痰就要命。不怕吐痰多,就怕痰带血……” “血脉好似一长江,一处不到一处伤,寒处就成病,血热就成疮……” 小老头接连说了好几种病症后,话峰一转道:“祖传秘方,包治百病。六十四味草药配制,里面没有牛黄狗宝,没有珍珠人参,尽是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草。” “偏方能治大病,草药气死名医。咱这药不贵,十块钱两丸……” 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天我为传名,药价减半,卖五块钱两丸,总共只卖十份。十份过后,十块钱两丸,少一分也不卖。我孙玉堂卖药不为赚钱,只为传名,小不去,大不来。名不去,利不来。” 左先生告诉我,这个叫孙玉堂的小老头,是皮门的掌柜。 “江湖八门”我都有所了解。 “皮”在江湖中,是卖药的总称,又叫“挑汉的”。皮门中,卖眼药的叫“挑招汉的”,因为眼睛用江湖话叫“招子”。 卖膏药的叫“挑炉啃汉的”。 在过去,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就属于皮门。 皮门的江湖手艺可以细分为十八种,比如看牙的,看眼疾的,看脚病的等等。 皮门常常与金门连在一起,叫作“九金十八皮”。 现在往墙上和电线杆贴治病小广告的,也属于皮门。 只不过,这些属于皮门中不入流的旁系。 皮门弟子分工明确,等级森严。 最低级别的外门弟子,只能专卖一种药。 而最高级别的大掌柜,则没有限制。 大掌柜下面还有掌柜、司理、堂主。 堂主以下统称为弟子。 孙玉堂尊为皮门掌柜,却在街上卖药,而且卖的是非常低端的药,此举颇令人费解。 围在药摊四周的那些人。 听到孙玉堂说今天的药只售半价,顿时骚动起来,一窝蜂似的往里挤动。 外围也有不少人闻风而动,生怕抢不到打折的药丸。 一个黄衫少年,像窜天猴似的。 从我们身旁钻进人群,片刻的工夫就挤到了药摊前。 十份打了折扣的药丸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黄衫少年运气不济,两手空空,悻悻地离开了人群。 走出十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朝我们这边意味深长的瞅了两眼。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药摊上,压根没把青衫少年的举动放在心上。 此时药摊已经沸腾得像一锅烧开的水。 抢到的欢天喜天,没抢到的怨天尤人,怪自己运气不好。 孙玉堂绿豆眼睛滴溜一转。 两撇八字胡上下抖动,装作很心疼的说道:“我的神药本大利小,今日为了传名,再卖十份特价药。买到的为我传个名儿,没买到的也不要恼,我白送一贴狗皮膏药。” “我这狗皮膏药虽不能包治百病,却专治疑难杂症,有止血消肿之效……不过咱先说好了,刚才抢到药的,就不要再凑热闹了,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话声刚落,药摊前又是一阵骚动。 抢药的,递钱的,挤成一团。 孙玉堂接过钱,随意的丢在木箱里,看也不看一眼。 半价药丸再次一抢而空。 孙玉堂没有食言,给没有抢到半价药丸的送了一贴膏药。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称赞孙玉堂医德高尚。 悬壶济世不求名与利,只为苍生百姓无病苦。 左先生带着大家,一直站在离药摊十米左右的地方,静静的观望。 李付强和周妍潇对左先生显得有些不耐烦。 尤其是李付强,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压根没心情陪着大家闲逛。 要不是为了周妍潇,他根本就不会出来。 李付强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当着左先生的面儿,又不好发作。 被孙玉堂说得神乎其神的药丸总共就只有二十份,全部都以半价卖掉了。 狗皮膏药也已送完。 按皮门的剧本,剧情进行到这里,孙玉堂应该就要推销其它的“神药”了。 这些“神药”比刚才的药丸更为厉害,大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当然,价格也不会便宜。 甚至是贵得离谱。 先用小恩小惠抛砖引玉,取得顾客的信任。 再通过所谓的罕世神药,高价出售赚取利益。 这是皮门惯用的伎俩。 有人会问。 这些挤破脑壳买特价药的人,真会掏钱去买贵得离谱的高价药? ------------ 0034:江湖八门 还真不用担心药会卖不出去。 因为有了前面的那一番操作,已经取得了顾客的深度信任。 加之人群中还有皮门的托儿推波助澜。 跟着起哄烘托气氛,营造出一种“不尽快出手就抢不到神药”的错觉和危机感。 往往药刚摆出来,就会被抢购一空。 至于“神药”是否真的像说的那样神奇,那就看运气了。 因为皮门卖的药半真半假。 怎么说呢。 “神药”里确实有某些药物的成分。 但没有特别的针对性。 有时候刚好对症了,就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 没有对症,不但无效。 还有可能会加重病症,甚至死亡。 所以,皮门卖药,都是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等病人用药后出现问题,早就找不到人了。 不过孙玉堂却并没有按这个剧情走,而是收起东西,准备收摊。 围在药摊四周的人,开始散去。 左先生快步走到药摊前,双手按在台面上:“孙掌柜,时间尚早,这就要收摊?刚才只见你抛砖,未见引玉,做的可是亏本买卖呀!” 孙玉堂上下打量了左先生一阵,正要发作,突然怔住了。 “您……您是左先生?”孙玉堂认出了左先生,顿时激动起来:“唉呀,您可有些日子没来古槐镇了……咦,这几位都是您新收的徒儿?” 孙玉堂指了指我们。 左先生淡淡回道:“一群吃搁念的雏儿,来这夹磨的。” 这是一句江湖黑话,意思是,一群刚入江湖的新人,来这里历练的。 孙玉堂点了点头,边继续收拾东西边道:“左先生找我有事儿?” “照个这方子,配两副药。” 左先生将提前写好的药方放到孙玉堂跟前,说道:“再按以前的老规矩,老配方,给我来十副黑玉狗皮膏。” 孙玉堂拿起药方,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后,轻轻摇头道:“黑玉狗皮膏多的是,我免费送您十副。不过这‘四君十臣汤’,恕我无能为力……” “您也知道,皮门做的大多是坑蒙拐骗的活计,真正懂点医术的也是一知半解,哪能配四君十臣汤这样的神药?这活儿,您得找圣手门才行。” 圣手门又叫药王门。 药王门不在“江湖八门”之列,但“江湖八门”却离不开药王门。 盖因所有救命、保命、续命的灵丹妙药,几乎皆出自药王门。 正是如此。 江湖上有求于药王门的人数不胜数。 药王门不胜其烦,以至于不得不避世隐居,极少在江湖露面。 左先生说道:“不是让你配,而是让你找圣手门的公孙柏,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他和梅道元才有这个本事配出四君十臣汤了。” 孙玉堂闻言,脸色一滞。 顿了片刻,苦着脸道:“这……恐怕是不行。” 左先生说道:“老孙头,你我之间就不用玩虚的了,你跟药王公孙柏的关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 孙玉堂目光闪烁,没有接话。 左先生接着说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我不白让你帮忙,前些年你托人找我办的事,我现在答应了。” “真的?”孙玉堂闻言双眼冒光,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您若能帮我解决那畜牲,我就找药王公孙,让那老小子给你配药。” 左先生点点头道:“好,十天后,我带那畜牲的头颅去找你换‘四君十臣汤’。” 孙玉堂想了想,说道:“药王公孙居无定所,四处云游,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找到他都很难说。” 左先生淡淡说道:“别人不知道公孙柏的行踪,你不可能不知道。别人求他办事不一定行,而你,一定能……老孙头,我没说错吧。” 孙玉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即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相互作别。 左先生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停下脚,转过身道:“老孙头呀老孙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偷奸耍滑。敢情你是知道我今天会过来,特意在这里摆龙门阵,等着我主动找你的吧?” 孙玉堂讪讪一笑,没有否认,推着木架车朝我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听左先生这么一说,刚才的疑惑就解开了。 皮门的掌柜通常不会在集市这种地方轻易露面。 更不会亲自上阵,卖十块钱两颗的廉价药丸。 站街卖药,是刚出道的弟子,才会去干的活计。 左先生看着孙玉堂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大家继续往前。 边走,边介绍古槐镇的江湖势力分布情况及现状。 江湖门派素有“三教九流”和“八门”之说。 “江湖八门”旧时分为明八门和暗八门。 明八门,分别是金、皮、彩、挂、平、团、调、柳。 街头巷尾那些看相、占卦、算命理的,都属于金门;卖狗皮膏药的,属于皮门;还有唱戏、玩杂技的,都出自柳门。 阴八门,分别是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明八门在旧时虽然不可避免的带有一些坑蒙拐骗的性质,但总体而言还是侠义当先,比较有正义感的。 而阴八门行事则凶残极端,被世人所不耻。 现在的江湖八门则分为内八门和外八门。 内八门分别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 外八门的叫法很多,最主流的是:盗、蛊、销、凤、千、巫、戏和杀门。 其中周家所属的杀门,是外八门中最神秘、最恐怖,也最为血腥的门派。 其实力,甚至要强于江湖八门中的,任何一个门派。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江湖八门”只是一个统称,实则远远不止八门。 不仅包含“旧八门”和“新八门”,还有三十六旁门,以及数不清的没上名录的小门小派。 甚至,还有无数行走江湖,却不归属于任何门派的奇人异士。 以前左先生只是笼统的告诉我一些,关于江湖门派的情况。 并未像今天这般,说得如此详细。 左先生告诉大家。 现在主导古槐镇江湖世界的。 是整合所有旧八门和新八门后,衍生而出的“正八门”。 ------------ 0035:得寸进尺 所谓的正八门。 是指以修练正统秘术,维护江湖正道的门派。 人间有正义,江湖有正道。 这是所有江湖人的信仰。 不过何谓正道,何谓邪道,众说纷纭,不一而同。 往往势力越大,越有话语权。 这就是江湖,以实力为尊。 正八门为了服众,在古槐镇组建了江湖同盟会。 所有门派都可以加入同盟会,享有监督正八门的权利。 但同时也必须接受正八门的管理。 正八门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古槐镇的江湖势力。 天师门并不在正八门之列,不过在古槐镇却是地位超然。 具体原因,左先生没有细述。 只是言简意赅的告诉我,天师门曾经化解过古槐镇的一场灾难。 从那之后,天师门便被奉为江湖同盟会座上宾,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一路上,左先生讲得很投入。 我和丁晓燕、顾命书,以及韩林风四人也听得极为认真。 只有李付强和周妍潇满脸的不屑,觉得左先生是在吹牛比。 中午左先生找了家饭馆吃饭,刚找好位置坐下来。 顾命书无意中摸了摸腰间,发现“索命牌”不知什么时候被送回来了。 左先生说:“是那个黄衫少年。他装作急着去买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偷偷还回了‘索命牌’。” “他也是老荣?”顾命书不解的问道:“年纪那么小,为什么不去上学,非要做江湖老荣?” 左先生用怪异的眼神盯着顾命书。 许久之后才说道:“你比他大不了多少,不也没上学?不也入了杀门?每一个踏入江湖的人,都有一个身不由己的缘由。” “有的是父母离世无依无靠;有的是受人诱导,误入歧途……可惜呀,一入江湖深似海,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一阵唏嘘。 左先生的话,触动了他们几人的心弦。 同样也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回想起自己的身世和在周家的这几年所遭的罪。 不禁感同深受,潸然泪下。 平复好情绪后,饭菜也上来了。 大家全都一言不发,埋头苦干。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从东往西方向追赶而去,手里全都拿着家伙。 我认出带头的那位,正是刚才卖御赐金牌的老汉。 跟在老汉后面的。 全都是当时在一旁围观,并且时不时拱火起哄的“吃瓜看客”。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左先生身上,想让他给出答案。 因为当时左先生说老汉今天会栽跟头。 那个用高价买了金牌的黑脸汉子张铁牛,才是真正的猎人。 显然,左先生早就看出了门道。 左先生不动声色的看向窗外。 那群人追了一段距离后突然折返了,直奔着饭馆而来。 饭馆老板见一群不速之客闯进来,立马赔着笑脸迎上去。 “里面还有包房,要不要给几位开一间?” 老板指了指楼梯后面的走廊,说道:“包房的隔间效果很好,在里面吃饭清静。” “我们是来找人的,吃个屁的饭。”紧跟在老汉身后的“老鼠脸”推开老板,四处张望。 随后,目光落到了我们这一桌。 确切的说,是丁晓燕身上。 “小妞儿真是撮啃。” 老鼠脸猥琐的笑了笑,喉咙“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缓步走过来说道:“几位看起来很面生,应该刚来古槐镇吧?不知拜的是哪方码头?靠的是哪座山?” “撮啃”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很漂亮。 老鼠脸一边说丁晓燕漂亮,一边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扫动。 大家自顾吃饭、聊天。 没人搭理他。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偷偷看向丁晓燕。 她脸色通红,指间夹了两枚刀片。 桌子底下。 左先生的左脚轻轻踩在了丁晓燕的右脚上,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丁晓燕轻轻咬起嘴唇,转过身,避开了老鼠脸的目光。 老鼠脸面子有些挂不住,抬起左脚踩在左先生的椅子上,脸色猛的一沉:“几个娃娃太岁减着不懂事,你一太岁海了,也是空子?” 这是江湖唇典。 意思是几个年轻人不懂事,你一江湖老油子,怎么也不懂江湖规矩? 左先生还是不说话。 眼神却异常凌厉。 我相信,如果老鼠脸再得寸进尺。 左先生一定会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你特么聋了?”老鼠脸大喝一声,踩在左先生椅上的脚猛然发力。 “咔嚓!” 椅子竟然被老鼠脸踩出了几道裂纹,从椅面向四周延伸。 左先生仍然不动声色,一脸的淡然。 我却暗暗惊呆了。 左先生坐的椅子是实心枫木制成。 椅面的木板虽然被磨出了一层油光,但上面的纹路却十分清晰。 树龄在十年左右。 正是木质最为坚硬的时期。 厚达半寸的枫木,可以承受两三百斤的重量。 却被老鼠脸一脚给踩裂了,可见他脚上的功夫十分了得。 面对如此强大的震摄力,左先生完全无动于衷。 甚至都没有多看老鼠脸一眼。 老鼠脸被左先生的态度气得肺都要炸了,双手握拳,就要砸过去。 “老六……”老汉及时喝住了老鼠脸,沉声说道:“别惹事,这位先生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 说着,老汉冲左先生拱了拱手,抱拳道:“刚才老六冲撞了先生,也打扰了各位吃饭,我替他赔个不是。今天这顿饭,算我的。”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 左先生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老汉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示意老鼠脸等人准备离开。 但是下一刻,他却一个箭步冲到我们桌前。 猛的掀翻桌面,五指握成爪状朝桌下抓去。 桌子的碗盘四处横飞,砸了个稀烂。 我赶忙拉起丁晓燕跳到了一旁。 左先生依旧满脸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责怪老汉的意思。 老汉这一抓带出了阵阵风声,将压在桌面下的桌布抓出一个窟窿。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迅疾从桌下窜出来,踩着桌子往门口逃去。 “堵住他!” 老汉厉喝一声,快步急追。 老鼠脸带着两个壮汉朝另一个方向围了过去。 所有可以出去的门和窗户,都被堵住了。 甚至,连上二楼的梯子。 也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青面大汉,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家伙。 ------------ 0036:江湖就是尔虞我诈 这时我才看清那人的相貌。 正是之前买老汉御赐金牌的黑脸汉子张铁牛。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钻进我们吃饭的桌子下面的,我一点也没察觉到。 “臭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老汉指着张铁牛,恨声说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用白纸糊弄我陈木生!” 张铁牛淡淡回道:“江湖本来就是尔虞我诈,是你用裹了金水的红铜骗我在先,我不过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陈木生眼珠怒瞪,双手紧攥,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顿了片刻后,陈木生对老鼠脸等人做了个手势:“抓住他,废掉双手,扔进古槐河。” 一群人蜂拥而上,呈合围之势冲向张铁牛。 张铁牛并不惧怕,左手往头顶一抓,几只张着翅膀的鹰隼,凭空出现在那些人头顶。 鹰隼伸出利爪,带着尖锐的叫声,从高空往下,朝老鼠脸等人猛击过去。 众人都怔住了。 不知道鹰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鼠脸惊恐万分。 双手抱头往桌底下钻。 其他人也纷纷躲避。 陈木生刚看到鹰隼时,身形也顿了一下。 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声对老鼠脸等人喊道:“躲什么,这是那小子制造出来的幻象。” 幻象来自于幻术。 幻术出自彩门。 张铁牛,是彩门的人。 陈木生正说着。 另一只体型更大的金雕,从张铁牛身后振翅飞了出来。 直奔向陈木生而去。 金雕张开翅膀足足有两米多宽,爪子将近两寸长,犀利的眼神摄人心魄。 明知是幻象。 陈木生还是本能的往一旁侧了侧身子,避免与金雕正面遭遇。 老鼠脸等人刚刚才从鹰隼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此刻又被金雕的气势给震住了,全都像木桩一样愣在了原地。 张铁牛趁乱,瞅准了逃跑的机会,朝大门迅疾而去。 不料。 就在他刚刚跑到门口的时候,一张大网从外面罩了下来。 陈木生老谋深算,留了两人在门口守株待兔。 大网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越挣扎越紧。 张铁牛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此时,鹰隼和金雕的幻象,全都消失了。 老鼠脸骂咧咧的,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快步走到张铁牛跟前,抬脚猛踹向他胸口。 骨头断裂的声音,从张铁牛身上传来。 接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不过,张铁牛却一声不吭。 冷冷地瞪向老鼠脸。 “咋的?还不服气!” 老鼠脸两个耳光,狠狠抽在张铁牛脸上。 张铁牛还是没吭声。 只是,看老鼠脸的眼神更冷了,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气。 老鼠脸托起张铁牛的下巴,不屑的道:“就你在彩门学的那点雕虫小把戏,也敢来骗木爷,谁给你的胆子?黑子,拿刀来……” 一个身型跟铁塔似的男人,提着片刀慢吞吞地走向老鼠脸。 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微微的颤抖。 老鼠脸接过片刀,将网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然后让黑子抓住张铁牛的手,从网洞中伸出来按在地上。 作势就要砍下去。 张铁牛并不畏惧,冷声说道。“混江湖的,各凭本事吃饭。你们技不如人,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持强凌弱,也不怕被人耻笑?” “特么哪个敢笑,老子踩烂他的嘴,看是他的嘴硬,还是老子的脚硬。” 老鼠脸说罢,突然抬脚,用力踩在张铁牛的手背上:“你的手也没有老子的脚硬,哈哈哈……” 骨头断裂的“咔咔”声,令人毛骨悚然。 张铁牛紧紧咬起牙,额头和脸上汗如雨下。 饭馆中的食客神情冷漠,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鼠脸松开脚,阴鸷着脸说道:“你说得没错,混江湖的,各凭本事吃饭。不过就你那点微末手段,在木爷眼里,屁都不是。” 说着,老鼠脸又要动手。 “慢着!” 陈木生制止住了老鼠脸,走到张铁牛跟前,蹲下身子说道:“小子,按我的脾气,你骗了我,现在就应当被砍掉双手,扔进古槐河里去喂王八。” “但我陈木生惜才,看你也是条汉子,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按刚才谈好的价格,赔偿给我三十万,我立马就放你走,绝不会再为难你。” 张铁牛脸色惨白,颤声说道:“我是彩门最低微的彩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多只能把金牌还给你。” 陈木生摇摇头,冷冷地说道:“那可不行。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就算我答应,我手下这些兄弟也不会同意。” “不过,我这辈子爱结交朋友,你要是愿意以后跟着我混,今天的事儿也可以一笔勾销。以后我保证你跟其他兄弟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张铁牛冷眼看向陈木生,没有作声。 一旁的老鼠脸踢了他一眼,骂道:“能被木爷看中,是你的造化,还不赶紧谢谢木爷?” 张铁牛不屑的说道:“我宁可饿死,也不会跟着你这样不讲江湖规矩、违背道义的小人。” “你特么找死……”老鼠脸不等陈木生做出反应,便一脚踹过去,将张铁牛踹出两三米远。 陈木生失望的站起身,阴沉着脸,对老鼠脸使了个眼色。 老鼠脸提起片刀,迅疾飞奔过去,踩住了张铁牛的双手,挥刀快速砍落。 吃饭的食客发出阵阵惊叫声。 胆小的闭上了双眼。 我也有些不忍见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就在这时。 一只茶壶砸在了刀身上。 片刀断成两截。 老鼠脸的手也震得剧烈抖了一下。 “谁?” 老鼠脸气急败坏的扔掉半截片刀,沉声喝道:“谁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管木爷的闲事?” 茶壶是左先生砸出去的。 张铁牛眼力劲儿好,看得清清楚楚。 庆幸之余,向左先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左先生起身。 缓缓走向张铁牛。 陈木生满脸愠怒的看向左先生。 老鼠脸还在骂骂咧咧,被陈木生喝住了。 陈木生皱起眉,目光灼灼的看向左先生:“先生认得此人?” “不认识!”左先生如实回答。 “既然不认识,先生为何要管这个闲事?” 陈木生的声音,渐渐变冷。 袖口寒光闪动。 ------------ 0037:挟持 一柄短刀。 悄无声息的滑到了陈木生的手中。 我刚想提醒左先生。 就感觉身后传来丝丝寒意。 扭头看去。 一群吃饭的食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家身后。 我的腰间被一双筷子抵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木筷或竹筷。 而是用钢条打磨出来的铁筷。 铁筷前细长锐利,后端粗短圆滑,带有一个倒钩。 我被挟持了。 挟持我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大花衬衣,头上扎了一对羊角辫。 女孩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纤细的美腿十分惹眼。 脚上穿着藏青色的千层底儿。 一只手拿铁筷子抵着我的腰,一只手还握着大鸡腿,啃得有滋有味儿。 “姑娘,咱俩素不相识,你对我是不是有啥误会?” 我装作很惊恐的模样,问了女孩一句,手上暗暗握住了虎纹刀。 只要能稍稍分散她的注意力,脱身并不难。 甚至,还可以伺机反将她控制住。 女孩灿烂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涡:“不认识,也没什么误会,就是看你不顺眼。” 理由很牵强。 我自然也不会相信。 而且。 除我之外,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也被控制住了。 左先生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似乎也没注意到陈木生手中藏有刀。 左先生面带笑容,淡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彩门靠的就是一双玲珑巧手在江湖混口饭吃。你砍了他的双手,叫他以后如何安生?” 张铁牛再次向左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 左先生顿了顿,看向陈木生说道:“这样,他欠你的三十万,我替他给,让他走吧。” 张铁牛怔住了。 陈木生也满脸惊愕。 他大概是想不明白,左先生和张铁牛素不相识,为何要帮张铁牛。 三十万放在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是在当时。 对于刀口舔血过活的普通江湖汉来说,需要拼很多次命才能换来这些钱。 老鼠脸见陈木生脸色不好,有意想要讨好他,指着左先生说:“有钱了不起啊,木爷差你这点钱么……” “闭嘴!”陈木生对老鼠脸呵斥道:“放人!” “木爷……” “我叫你放人,耳聋了?” 老鼠脸极不甘心的松开了张铁牛。 狠狠剐了左先生一眼后,唯唯诺诺的退到陈木生的身旁。 陈木生缓步走向左先生。 左先生也迎了上去。 两人对视了片刻。 陈木生开口说道:“人,我已经放了,先生替他还的钱呢?” “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随身带着。这样,你等会可以随我去拿,也可以给我留个地址,我让人送过去。”左先生淡淡回道。 “先生这是在玩空手道?” 陈木生牙帮紧咬,沉声说道:“我敬先生气度不凡,给先生面子,也希望先生不要坏了江湖规矩。我青红帮虽然没落了,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玩弄的。” 难怪陈木生等人这样飞扬跋扈,咄咄逼人,原来是青红帮的。 青红帮以前也叫红帮,是当时最大的帮会组织。 与其他江湖门派不同,青红帮没有什么特殊的独门诡秘手段,全靠着一股子狠劲行走江湖。 关于青红帮的传说,在此不作赘述。 只说陈木生危胁左先生,如果拿不出三十万,就要取其双手。 左先生拿出古槐令,递向陈木生道:“拿着它去古槐客栈,就说我左易欠你的钱,以此物为证,自然会有人拿钱给你。” 陈木生接过古槐令端详了片刻,脸色猛变,声音颤抖的说道:“先生是同盟会的?” 左先生冷声说道:“你不会怀疑我拿假令牌糊弄你吧?” “先生说笑了,在古槐镇,还没人敢做这样的蠢事。”陈木生将古槐令还给了左先生,神色复杂的道:“刚才不知先生的身份,多有得罪……” “既然张铁牛得到了先生的垂青,今天之事便就此作罢好了。” 说着,陈木生命人撤去了张铁牛身上的渔网,转过身看向我这边。 身后的女孩见状,赶忙扔掉鸡腿,转身就跑。 “小菊……” 陈木生厉声叫住女孩:“跟我回去。” 小菊朝陈木生吐了吐舌头,嘟起嘴道:“才不要……我还没玩够,过几天再说吧,撒油拉拉……” 话声未落。 人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 “臭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陈木生嘴里骂咧咧的,脸上却满是慈祥和怜爱。 我隐隐猜到了,小菊跟陈木生之间的关系。 小菊翻窗离开后。 那些跟着她的人,也纷纷走出饭馆。 陈木生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后,快步往外走去。 “请慢……” 左先生拦住了陈木生:“左某不能白受你的人情,此物你且拿着,以后有需要左某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左某……把金牌还给陈帮主吧。” 后面这句话是对张铁牛说的。 张铁牛指了指靠右侧窗户的桌子:“东西就在桌底,外面裹了一块红布。” 左先生冲我颔首示意了一下。 我心领神会,找到金牌后,交到了陈木生的手中。 陈木生接过金牌,随意的扔给了老鼠脸。 目光却落在左先生给他的物件上,有些激动的说道:“鎏金的假货,拿不拿都无所谓。倒是先生送的这份大礼,让陈某受宠若惊,有点不敢收受啊!” 左先生给陈木生的,是一块铁牌。 铁牌通体黝黑,大小如碗底,外圆,内镂三鱼,三身共一首,鱼纹叠合,栩栩如生。 陈木生嘴上说不敢收受,手却无比诚实的,将木牌塞进了怀中。 左先生笑笑,没说话。 陈木生“嘿嘿”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如此大气,陈某便不客气,先收下了。从今往后,但凡先生用得着青红帮,尽管开口。” “不过,我很好奇。先生是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三鱼共首’符牌的?” 左先生顿了顿道:“当年付老帮主被下镇的事,江湖皆知。能破此镇的,只有北派大镇师莫北山。能让莫北山瞧得上眼的,唯有这‘三鱼共首’符牌。” 陈木生神色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我对“三鱼共首”符牌也有所了解。 据说是镇师所用的法器。 镇师属于阴行中的一种特殊职业。 手段诡秘,自成一脉。 却不在江湖门派之列。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陈木生向左先生告辞。 左先生目送陈木生等人离开饭馆后,找老板要了一间包房,把张铁牛叫了进去。 ------------ 0038:古井锁妖 饭馆老板让人把掀翻的桌子架起来。 又重新上了菜。 大家边吃边等左先生。 时间不长。 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左先生带着张铁牛出来了。 张铁牛一扫刚才的颓废和失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受伤的手也裹上了狗皮膏药,上面缠着布条。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窃窃私语。 左先生边听边点头,面露喜色。 从两人的表情和言行举止来看,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合作协定。 而且。 双方都很满意。 左先生做任何事都有明确的目的,绝不会无的放矢。 更不会是觉得张铁牛可怜,想帮他什么。 相互利用,彼此合作,才是左先生一贯的处事风格。 我始终坚信,江湖没有温良恭俭让。 只有血腥残暴的争斗。 以及为了自身利益的尔虞我诈。 张铁牛拿出一叠钱放到柜台上。 对饭馆老板说道:“这些用来赔偿刚才被踩坏的椅子,还有这几位的饭钱,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还有多的呢!”老板赔着笑脸,神色恭敬。 张铁牛微微点头。 不动声色的走到刚才藏金牌的桌子前。 从桌腿与桌面相连的位置取出帆布包,大步离开了饭馆。 直至身影消失。 我还沉浸刚才的场景之中。 这个其貌不扬的彩门“彩立子”。 施展出来的幻术,竟然都如此绝妙,令人感到无以伦比的震憾。 可想而知,那些手法更为巧妙的“挑厨供”,该有多么厉害? 彩门弟子分为“彩立子”和“挑厨供”两大派系。 “彩立子”在旧时是指以卖艺为生,不向外人传授彩门秘术。 可以不拘小节,倾其所能,将所有手段都展露出来。 彩门的秘术有“戏法”和“幻术”两大类别。 彩立子只能学习戏法。 像什么吞铁球、九莲灯、八仙过海、九龙闹海、大变酒席等等。 都是彩立子必备的秘术手段。 “挑厨供”所学的,是彩门比较高端的秘术。 包括戏法和幻术。 只要“挑厨供”看上的,都可以修习。 但,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展示出来。 更不可靠表演这些手段谋生。 “挑厨供”还可以收徒授艺,寻找彩门秘术的继承人。 两者的身份。 可以理解为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 “挑厨供”的身份和地位,比“彩立子”要高很多。 不过传承却青黄不接。 导至“挑厨供”一派,日渐凋零。 原因无他。 只因幻术过于深奥,需要良好的品行和慧根,不是所有弟子都有修炼的天分。。 反倒是曾经在彩门地位低微的“彩立子”开枝散叶,将彩门的戏法发扬光大,成为彩门的主力军。 为了将幻术传承下去。 彩门不得不更改门规,允许有天赋、资质高,且为门派贡献大的“彩立子”修习幻术。 张铁牛应该就是属于这类弟子。 虽然他在彩门是身份低微的彩立子,却可以同时修习戏法和幻术。 “咱们也走吧!” 左先生冲大家招了招手,先一步走出了饭馆。 接下来的时间,左先生继续带着大家在古槐街四处闲逛。 下午的古槐街更加热闹。 原本空荡荡的店铺,此刻也是顾客盈门。 摆地摊的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江湖”这个词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大家所熟知的江湖,都是类似于青红帮这样,带有黑道性质的帮会和恶势力。 只有在这里,旧时江湖世界的异彩纷呈,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江湖骗局,也见识了各种诡异秘术。 有些一眼就能看穿的低端骗局,仍然会让很多上当受骗。 归根结底。 还是源于一个贪字。 贪便宜。 图不劳而获。 想着一夜暴富。 其实做局行骗的也好,上当受骗的也罢,无所谓对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有局。 有局总会有入局的人。 这就是真实的江湖。 正如左先生所说,我在周家近十年所学到的,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以我的江湖阅历和实践经验,在真实的江湖世界中,可能一天都活不到头。 不仅是我。 顾命书和丁晓燕等杀门的年轻一代皆是如此。 左先生带我们见识江湖,了解江湖,最后融入江湖。 只有融入江湖,成为真正的江湖人,才有可能完成接下来的历练考验。 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 古槐镇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一座巨大的宝藏,等待着被人挖掘。 左先生支开其他人,单独带我去了一趟东郊。 这里是天师门的旧址,现在已经荒废。 老宅的门上贴着封条,四周长满了野草。 推开宅门,里面是一座小庭院。 看起来,应该是好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但里面却被收拾得井井不条。 庭院有几棵枫树和一片竹林。 秋风瑟瑟,落叶如彩蝶一般,翩翩起舞。 我跟着左先生穿过竹林,在两棵高大粗壮的枫树间发现了一口古井。 左先生是特意带我来看古井的。 刚走到井边,一股凛冽的寒风,从脚底往上涌动。 那感觉,就好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一般。 井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用墨斗线缠得密密匝匝的,周围还贴了不少符纸。 那股寒风。 就是从井口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刮出来的。 恍惚之间,好像有一团团的黑气,顺着缝隙往外喷涌,阵阵阴寒伴着黑气扑打在脚上。 我打了个冷战。 揉眼再去看时,又一切如常。 黑气消失了。 不过,那股阴寒之气还在,冰冷刺骨。 天师门有一种术法,叫做瞳术,可以“观气”。 这里的“观气”,跟风水师的望气寻龙有所不同。 瞳术观的是先天命气。 世间万物,命气是有区别的。 人的命气呈红黄之色,或者紫色。 所谓的阴邪鬼物,命气呈白色或灰色。 山精林怪,命气呈棕色。 而左先生时常说到的妖,命气则是黑色。 虽然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但瞳术却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我就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命气。 刚才看到的黑气。 让我很疑惑。 井下有什么? 妖? 还是左先生迷惑我的小把戏? 我蹲在井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块大石头。 上面墨斗线的排列分布,好像是天师门的锁妖阵。 而黄符纸上绘制的符文,也与天师门的镇妖符极其相似。 不对。 这就是天师门锁妖阵和镇妖符! 难道,井下真有传说中的妖? 我抬眼朝左先生看去。 老狐狸故意将头扭向一旁,余光却看向我这边,观察我的反应。 “井下有什么?”我淡淡问道。 左先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把井口冒黑气的情况,告诉了他。 闻言,左先生脸上浮现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 “井下有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左先生卖起了关子。 随即脸色猛然一沉,无比郑重的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古井的事儿,更不要透露你在古井边上所看到的一切。” “井下的东西能救你的命!但你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那你就只能等死了。” 井下的东西,能救我的命? ------------ 0039:包罗万象 我不解的看向左先生。 “把袖子捋起来。” 左先生指了指我的左手,说道:“自己瞧瞧子母穿心蛊的位置,跟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有何变化?” 我一怔。 原来左先生早就知道我被周记先下了子母穿心蛊。 当时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我和周媚说话的。 应该不是周记先,而是左先生。 我早该想到。 只有左先生才有那样的耳力。 可以远距离倾听到我和周媚的对话。 我捋起袖子。 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凸出皮肤的小疙瘩,已经从胳膊肘,移到了靠近腋窝的位置。 而且,看起来似乎要大了一圈,颜色也从近乎于皮肤,变成了浅蓝色。 左先生说道:“穿心蛊被植入到身体后,会沿着通往心脏的血管,慢慢向心脏移动。最后定植在心脏,以心血为食,啃噬心肌,直至心脏千疮百孔。” “这种子母蛊比普通的蛊更为狠毒。子蛊和母蛊相互感应,下蛊者可以通过母蛊来操控子蛊,随时随地取宿主的性命。” 这些周媚都已经跟我说过。 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此刻听左先生再次提及,还是忍不住心头打颤。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我问左先生:“您的意思是,井下的东西,可以解我身上的子母蛊?” 左先生不置可否。 转过身,围着古井走了一圈。 然后手掌翻转,七枚铜钱从他掌心飞出,落在古井四周。 “还记得我让你熟记的‘镇妖诀’吧?”左先生淡淡问了一句。 我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他手指结印,打出了一道手诀。 无比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的铜钱全都竖立,慢慢旋转起来。 铜钱越转越快,带出道道风声。 左先生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手诀化为残影,身上鼓起一道劲风,往外荡开。 “起!”左先生大喝一声。 下一刻,七枚铜钱往上弹起一米多高,悬在空中快速转动。 地面升腾起一股小旋风,围着古井打转。 井底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像是上厕所便秘时,发出的痛苦声。 我无比诧异。 倒不是因为井下的怪声。 而是不明白左先生,为何突然在这里耍起了天师门的秘术。 以我对他的了解。 老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天师门老宅。 更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在我面前,展露他的这些神奇手段。 我猜测,他之所以这样做。 应该是为了给后面他要说的话,或者将要做的事儿做铺垫。 铜钱悬空旋转了十几秒的时间后,随着左先生的手势快速下落。 硬币大小的铜钱很轻,落势也不急。 但是落地的瞬间,地面却微微的颤抖了几下。 仿佛落在地上的不是铜钱,而是千钧巨石。 与此同时,井下的“便秘声”变成了某种动物的低吟。 原本从井口缝隙喷涌而出的阴寒之气,也已经感觉不到。 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土腥味儿。 突然,左先生快速变化手诀。 朝井口一指。 贴在井口周围的符纸无风自动,居然冒出了阵阵白烟,自燃起来。 铜钱落地之后,没有再旋转。 不过,还保持着竖立的状态。 等到符纸烧成灰烬,铜钱才倒了下去。 左先生捡起铜钱,攥在了手中。 然后看向我说道:“刚才你看到的是妖气,听到的妖声,现在应该相信这个世上有妖了吧?” 我十分无语。 左先生带我过来,又忙活折腾了这么老半天,原来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世上有妖。 从我刚被选入天师门,左先生就不厌其烦的给我灌输“妖精”这个概念。 说什么妖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 气乱于中,物变于外,能化为人型,开灵智的为妖。 具有神智,尚未成人型者,为精。 命气精华所化开灵智的,为灵。 左先生说小妖隐于山林,中妖隐于洞穴,而大妖就混迹在普通的人群之中。 更为离谱的是,他说周媚就是妖。 而且是凶残无比的大妖。 还说什么人妖殊途,天师门跟妖势不两立。 我非但不能娶周媚为妻,还应当以天师之名,亲手杀了她。 我微微摇头,觉得很好笑。 左先生为了让我认同、接受他所说的妖精理论,也是煞费苦心了。 其实刚才他施展的手段,看似诡异无比,却并不神秘。 任何一个彩门的“彩立子”都会玩这样的戏法。 甚至玩出来的效果,可以比左先生更为神奇、壮观。 “愚蠢!” 左先生见我还是不信,有些置气的说道:“天地之道包罗万象,承载万物,既然有人,为何就不能有妖?” “周媚那丫头几句忽悠你的话,就让你五迷三道,忘了本心……你真以为找到生肖骨牌,就能跟周记先谈条件,换取母蛊?” “就算周记先给你换了,你认为那丫头,真有本事解你身上的蛊毒?小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更把人心想得太单纯了。那丫头只是想利用你,拿到生肖骨牌罢了。” 我暗暗冷笑。 老家伙说了这么多。 无非就是不想让我找到生肖骨牌后,交给周媚和周记先罢了。 我没有戳穿他,而是故作惊讶的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左先生白了我一眼:“明知故问……你不用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夫能不明白?” “师徒一场,老夫只能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自己。老夫确实对生肖骨牌有些兴趣,但还不至于像那丫头说的那样,更不会从你身上打主意。” “找到生肖骨牌后,无论你是自己留着,还是交给谁,老夫都不会过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我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左先生后面说的这番话,还是可信的。 如果我执意要将生肖骨牌交给周媚。 或者用以跟周记先换取子母穿心蛊的母蛊,他不会阻止。 原因很简单。 以他的身份和手段,想获取生肖骨牌并不难。 无论是从历练的杀门弟子手中强取,还是通过生肖骨牌的线索,直接抢夺。 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犯不着因为生肖骨牌,跟我闹僵。 现在的我尽管仍然很弱,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更为重要的是。 我目前对左先生的价值,要大于生肖骨牌。 所以,他带我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是想告诉我,解除子母穿心蛊,并不是只有找周记先这一个途径。 我不用被周媚和周记先牵着鼻子走。 古井重归于平静。 左先生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说罢,转身朝外走。 我急步追上去,轻声问道:“您实话告诉我,井下的东西,真能解我身上的蛊毒?” ------------ 0040:排教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必须问清楚。 一旦答案肯定。 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打消与周记先换取母蛊的念头。 用生肖骨牌跟周记先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左先生扭头看了我一眼,说道:“老夫耗费无数的心血和精力,才找到你这根好苗子,有必要拿你的性命去开玩笑么?” 我不再多问。 心中却疑惑不止。 左先生说井里面有妖,又说里面的东西能解我身上的蛊毒。 岂不是在告诉我,能解子母穿心蛊的,就是井里的妖? 世上真有妖? 我还是不相信! 如此一来,我又有点儿怀疑左先生,是不是在忽悠我了。 一路上,我和左先生都在沉默,各怀心事。 回到四合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刚进门,发现院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身上都带着伤,正与一群商贩打扮的人在对峙。 商贩共有六人。 一个挑着货担,一个抱着算盘,一个嘴里含着棒棒糖,还有一个手里拿着拨浪鼓。 剩下空着手的两人,相貌异常丑陋。 个头高的,鼻子上长了个拳头大的肉瘤,鼻子受到挤压,歪向了一边。 耳如蒲扇,眼若铜铃,满脸凶神恶煞。 矮个子的左脸往下塌陷,皮肉呈菊花状,裂开一道道纹路,看起来有些可怖。 挑货担的是个黑脸男人,四十出头,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关节更是比寻常人要粗一大圈。 抱算盘的体型瘦小,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一袭青色长袍,十指白皙修长,指甲尖锐锋利,呈暗棕色,四周还氤氲着淡淡的黑气。 一看就是喂过毒的。 嘴里含棒棒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清纯的气息。 但,这股气息是伪装出来的。 她的双眸时不时闪现与年纪不相符的煞气。 手中拿拨浪鼓的大胖子,半眯着眼,挺着大肚子,好像一尊笑弥勒。 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很浓。 左先生看向那些商贩,眉头拧成了一团。 苗若凤看到左先生,马上扭动腰枝,嗲声嗲气的说道:“唉哟,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赶紧过去劝劝吧,这要是动起手来,还不得把房子给拆了啊?” 左先生问苗若凤:“怎么回事?” 苗若凤摇摇头,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做晚饭呢,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 “出来一瞧,还真是。排教的笑弥勒,说你带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偷了他们的东西。小姑娘不承认,叫了同伴出来,双方吵了老半天,后来还动手了。” 说罢,她指了指周妍潇,接着说道:“就是她……人长得挺漂亮,脾气却忒火爆,下手也毒。要不是她出言不逊,又先动的手,也不会闹成这样。” 我暗暗一惊,原来那些“商贩”都是排教的。 左先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并没有急着过去。 “小姑娘,把东西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说话的是黑脸男人。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周妍潇,从未离开过。 周妍潇扭头看了李付强一眼,撇起嘴说:“什么东西?本小姐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希望等会你还能这样嘴硬。” 黑脸男人冷声笑了笑,双手一抖。 身上骤然荡起一团浓浓的“黑气”。 “黑气”迅速散开,笼罩周妍潇等人头顶,发出阵阵“嗡嗡”声。 细细看去。 那团黑气,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飞虫。 看到这一幕,左先生脸色大变,疾声喝道:“卢子翁,你敢对他们用禁术,排教就将灭门。” “卢子翁?排教?”李付强听到左先生的话,脸色剧变,颤声说道:“前辈请息怒,我是杀门武堂李付强,这位是杀门二小姐……”“ “杀门了不起吗?”卢子翁打断李付强的话,恨声说道:“杀门自诩八门之首,做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就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么?今天不把东西归还于我等,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说话的工夫,院子上空已经黑压压的一片。 无数的飞虫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集。 “卢子翁,我劝你不要乱来。”左先生过去后,护在了周妍潇跟前。 尽管他并不怎么待见李付强和周妍潇。 但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总归是不能见死不救。 周妍潇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飞虫,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起了摆子。 “到底是谁乱来?”卢子翁冷声说道:“左老道,几年没见,你什么时候成周光祖的走狗了?” 周光祖是周家的老家主,也是杀门现在的实际掌控者。 周记先名义上是杀门的门主,实际上,只是周光祖在话事人。 天师门与杀门合作的事儿,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 在外人看来,左先生确实就是周家请的供奉。 左先生甩了甩袖子,荡起了一道劲风,直扑向卢子翁:“老夫没工夫跟你斗嘴,你说小丫头拿了你的东西,是什么?可有证据?” 卢子翁脸色微变,迅疾后退几步。 左先生将周妍潇推向李付强道:“先带她回屋。” 李付强应了一声,拽起周妍潇。 刚转身准备走,被“白面书生”和“笑弥勒”拦住了。 笑弥勒摸了摸肚子,笑吟吟说道:“左大师,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虽说排教和天师门有过一段恩怨,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而且,最后双方也达成了和解。” “这些年来,排教和天师门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儿。如果不是这丫头偷了我们的东西,大哥也不会为难她。” 语气很随和。 脸上的笑也很真诚。 不过双眼却透出凛凛的杀意。 笑弥勒。 笑里藏刀。 左先生的目光在周妍潇身上一扫而过。 脸色惊疑不定。 卢子翁说道:“证据我拿不出来,不过我能肯定,生肖骨牌一定是她偷的。” 听到“生肖骨牌”四个字。 我和左先生同时怔住了。 无风不起浪。 排教不会无缘无故说周妍潇偷了他们的生肖骨牌。 虽然卢子翁拿不出证据。 但,并不代表周妍潇一定是清白的。 “我……我没偷……” 周妍潇面色如纸,紧紧拽住李付强的胳膊说道:“强叔……” 李付强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接着,他转眼看向卢子翁:“既然前辈没证据,如何能证明是二小姐偷了你们的东西?” ------------ 0041:搜身 卢子翁等人都愣了一下。 确实。 凡事都讲究证据。 没有证据,就算知道是周妍潇偷了他们的东西,也无法让人信服。 不过。 生肖骨牌不比寻常之物。 即便卢子翁没有证据,也不会轻易罢休。 果然。 卢子翁顿了顿后,说道:“我和兄弟们住的房间里,有这丫头留下来的气味,不是她还能是谁。” 左先生的目光。 再次看向周妍潇和李付强。 似乎。 他也怀疑是他俩偷了卢子翁的生肖骨牌。 周妍潇没被卢子翁的话吓到。 却因为左先生狐疑的目光,而显得有些惊恐。 李付强镇定自若的说道:“前辈有所不知,二小姐从小喜欢涂抹一种味儿很浓烈的香粉。别说前辈的房间,这整座院子都能闻得到。” 这倒是真的。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能及时发现周妍潇假扮周媚。 也是因为闻到了周妍潇身上的这股奇异的香味。 尽管当时用什么方法,将香味压住了,但是无法完全遮掩。 现在周妍潇有意让香味弥漫。 不仅是四合院,外面十来米开外的地方,都能闻到这股味儿。 “哼,你把我当傻子来糊弄么?” 卢子翁显然不会相信李付强的说辞,抬手轻轻一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以大欺小了。” 黑压压的虫子,突然往周妍潇身上聚集。 瞬间就将他淹没。 只留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周妍潇厉声惨叫,手舞足蹈,想将虫子甩开。 可是,根本就没有用。 周妍潇拼命挣扎。 虫子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片刻的工夫。 周妍潇已经被包裹成了黑色的“肉球”。 排教虽然属于旁门左道。 但他们诡异莫测的手段,不输给任何一个所谓的“正八门”。 正因为如此。 排教在江湖中,十分不受待见。 避之唯恐不及。 我以为卢子翁对周妍潇出手后,左先生必然会有所动作。 然而并没有。 左先生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刚才他厉声喝斥卢子翁,似乎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过,以我对左先生的了解。 他根本没必要、也不屑于这样做。 之所以前后态度截然不同,应该还是因为生肖骨牌。 左先生越来越相信,就是周妍潇和李付强偷了排教的生肖骨牌。 眼见着虫子往这边越聚越多。 周妍潇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李付强急声问卢子翁:“前辈要怎样才会相信?” “搜身!搜房间!”卢子翁毫不犹豫的回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搜!” 李付强看了左先生一眼。 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和杀门的弟子都没有问题,尽管搜就是……但是左先生刚刚才回来,连他也要搜身,怕是不妥吧?” 我和左先生是事后才回到四合院的,确实跟此事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我俩回来后,也没有跟作何人有过接触。 就算周妍潇偷了生肖骨牌后。 通过“移花接木”的手法,放到我和左先生身上,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李付强这样说。 是要将左先生拉下水。 以我对左先生的了解,肯定会被卢子翁的话激怒。 更不可能让人搜身。 左先生和苗若凤的脸色都很难看。 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发作。 卢子翁说道:“人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没有私藏生肖骨牌,又何必惧怕被搜身?” 说罢,卢子翁作了个手势。 排教的几人,开始对大家逐一搜身。 周妍潇身上的虫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迅疾散开。 片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周妍潇身上残留着痕迹。 会让人认为,刚才的虫子,只是一种幻象。 周妍潇听到卢子翁说要搜身,当即脸色大变。 不顾身上被虫子叮咬的伤口。 近乎于崩溃的,上前抱住了李付强的胳膊,泣声道:“强叔,他们要搜我的身……” “不用害怕,咱们清清白白,前辈不会为难你的!”李付强轻声安慰,暗暗使了个眼色。 周妍潇心领神会,轻轻点头。 调整好情绪,双手平举张开。 含棒棒糖的女人,笑眯眯的走到周妍潇跟前。 从上往下。 仔仔细细的搜遍了她身上的每一处位置。 周妍潇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偷偷瞅了左先生一眼。 老家伙居然一言不发,面色淡然。 甚至还配合的伸胳膊、抬腿。 被人怀疑偷盗已经很憋屈。 现在又遭人搜身,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按左先生的性格,早该暴走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左先生的反常,让我无比诧异。 隐隐觉得。 老家伙又在暗暗算计什么。 左先生的反常。 是从卢子翁提到生肖骨牌时开始的。 所以,我猜测。 左先生不仅相信,就是周妍潇偷了生肖骨牌。而且,还在暗暗寻思,怎么将东西弄到手。 搜我身的,是那个脸上长“菊花”的家伙。 他的相貌奇丑无比。 手指却修长细腻,泛着一层淡淡地油光。 “嗯,小伙子身材好,手感也不错。” “菊花脸”的手指划过我胸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脸色也随之一变。 我被他的举动恶心得有点儿想吐,下意识的侧了侧身。 “别动,我好像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菊花脸”手指继续往下滑动时,被我推开了。 “老四,办正事。” 卢子翁瞪了“菊花脸”一眼,走向了苗若凤。 苗若凤故意挺了挺高傲的双峰,撇起嘴说道:“怎么,卢教主这是准备亲自搜我的身?您可得轻点,我最怕疼了。” 卢子翁冷哼一声,淡淡地道:“苗若凤,你是这里的管事,我相信你不会跟贼人同流合污。不过,我们的东西在这里被盗,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苗若凤说道:“不知,卢教主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卢子翁顿时不作声了。 此时。 院中所有人。 除了苗若凤身份特殊,没人敢搜她的身外,其他人全都被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结果,一无所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李付强敢让排教的人搜身,定然是胸有成竹,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搜出什么。 搜完身。 卢子翁又让人去搜我们的房间。 左先生还是无动于衷。 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愤愤不满,却无可奈何。 只有李付强。 显得有些担心和紧张。 ------------ 0042:激怒 我和左先生的目光。 同时落在李付强身上。 不过。 他担心紧张的表情,转瞬即逝。 卢子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周妍潇脸色惨白。 双手揉捏衣角,身体在微微颤抖。 想对李付强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左先生嘴角轻扬,收回目光,缓缓坐到石凳上,点起了旱烟。 李付强一改常态。 没有去安慰周妍潇。 而是,有意无意的朝房间的方向张望。 大概一个小时后。 排教的人走了出来。 面色沮丧。 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李付强冲着卢子翁笑了笑,说道:“前辈,这下您应该相信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吧?” 卢子翁脸色很难看。 之前他执意要搜身,是算定了生肖骨牌,一定在周妍潇身上。 就算她提前藏了起来,也只会藏在熟悉的地方。 我们昨天才刚刚到这里,最熟悉的就是住的房间。 当然,其他地方也可以藏。 但,风险很大。 因为一旦卢子翁等人发现生肖骨牌被盗,肯定会惊动苗若凤。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 能藏东西的地方,她必然一清二楚。 到时候苗若凤捷足先登。 抢在李付强前面找到生肖骨牌,李付强和周妍潇苦心布下的局就白费了。 可是,排教的人既没有在大家的身上搜到生肖骨牌。 也没有在房间里的找到什么。 卢子翁没有理由再继续纠缠下去。 这种感觉。 很抓狂。 就好像,你好不容易得到一件心爱的东西。 结果被人偷了。 你知道偷的人是谁。 但对方不承认,你也没证据。 除了心有不甘。 也无可奈何。 我也很好奇。 如果李付强和周妍潇偷了排教的生肖骨牌,会藏到哪里去呢? 我偷偷瞟了一眼苗若凤。 总觉得李付强会不会买通了她,将生肖骨牌,通过她转移了。 再看左先生。 虽然对排教搜身和搜查房间,表现得很不满。 却并没有生气。 甚至在不经意间,他的嘴角还时不时的扬起一抹轻笑。 看到这一幕。 我心里就有底儿了。 李付强还在等卢子翁的回应。 卢子翁不说话,他就不敢带周妍潇离开。 “唉哟,我就说这是误会嘛,堂堂杀门的二小姐,怎么可能干鸡鸣狗盗之事。” 苗若凤边往这边走,边舞首弄姿道,“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就坐下来吃饭呗,今晚有好菜……” 听到苗若凤这番话。 李付强彻底松了口气。 毕竟,刚才无论是搜身,还是检查房间,都没找到生肖骨牌。 现在苗若凤又亲口说出,这是一场误会。 等于是在向卢子翁表明了立场。 苗若凤身份特殊,代表的是同盟会。 排教再厉害。 在古槐镇也不敢得罪同盟会。 “前辈,告辞!” 李付强以为卢子翁不吭声,是默许了。 可是。 就在他和周妍潇准备回房间时,却被拿算盘的文弱书生挡住了。 “这位兄弟是何意思?” 李付强有些愠怒道:“你们搜过身,也检查过房间,结果找到什么了吗?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总得讲些江湖规矩……” 文弱书生冷笑道:“没找到东西,并不代表东西就不是你们拿的。若是让我发现证据,你们的下场,就跟这棵树一样……” 话声刚落。 文弱书生手中的算盘“啪啪”作响。 接着寒光闪烁。 几枚算珠激飞出去。 破空的声音,如同流星坠地,惊扰了夜色的宁静。 与此同时。 院中一棵碗口大小的槐树,被击出几个窟窿。 槐树木质坚硬。 碗口粗细的槐树,用刀都很难砍断。 文弱书生的算珠却穿透树杆,打进院墙,深有半指。 槐树枝叶纷纷掉落,断成了几截。 如此强劲的力道,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对李付强和周妍潇的警告。 “老五,不可胡说。” 卢子翁喝住文弱书生,做了个退让的手势。 文弱书生冷哼一声,走到墙边,抠出了算珠。 我这才发现。 算珠是实力金属制成的。 卢子翁冲左先生拱了拱手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刚才多有得罪……我们走……” 后面这句话,是冲着排教那些人说的。 说完,卢子翁已经出了大门。 文弱书生狠狠瞪了这边一眼,跟其他人追了上去。 李付强看着他们消失背影,与周妍潇对视一笑。 颇有些阴谋得逞的意思。 周妍潇惊魂未定。 双手抱住李付强的胳膊,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强叔,你说……” “先回房间!” 李付强使了个眼色,拉起周妍潇就要走。 “等一下!” 左先生突然叫住了两人,指着院中已经摆好的桌椅说道:“先坐下吃饭……苗管事,可以开饭了吧。” 苗若凤点了点头:“开饭,马上就开饭,再不吃,饭菜都要冷了。” 李付强和周妍潇面露难色,显然都不想呆在这里。 但碍于左先生威严。 也可能是心虚。 还是坐到了桌前。 两人胡乱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跟左先生告辞。 左先生淡淡笑道:“不急,先坐一会儿,等我吃完饭。” 李付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皱起眉问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不会也怀疑二小姐偷了排教的东西吧?” 左先生没回答,自顾着吃饭。 苗若凤很识趣的找借口离开了。 “你俩吃完饭先回去休息。” 左先生示意了一下顾命书和韩林风,转而对我和丁晓燕说道:“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有事要交待。” 说罢,继续吃饭。 顾命书和韩林风疑惑的看了左先生一眼。 匆匆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回来各自的房间。 丁晓燕不明所以,也不敢违拗左先生的话,坐在位上没动。 “左易,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付强有些恼怒,对左先生的称呼,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左先生悠闲的剔着牙,没有搭理的意思。 “左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付强被左先生的态度给彻底激怒了,拉起周妍潇就要走。 左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好歹你也是杀门的堂主,心性怎的这样浮躁……老夫没什么意思,只要告诉你,这丫头快要死了。” 李付强知道左先生说的是周妍潇,脸色陡然一变。 随即发现周妍潇并无异样,又恢复如常。 周妍潇暴跳如雷,指着左先生大骂起来:“老东西,你咒谁呢?本小姐长命百岁,你死了本小姐也不会死……。” 左先生也不生气,盯着李付强道:“怎么,你不相信?” 李付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没有回答。 “你仔细看看她的脖子。”左先生往周妍潇指了指。 ------------ 0043:交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左先生指的方向,转到了周妍潇身上。 李付强找来手电照过去。 只见周妍潇脖子和胸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黑点。 有的地方还渗出了点点血丝。 周妍潇却没有任何感觉。 下意识的往脖子摸了摸,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正要破口大骂左先生时,被李付强制止了。 李付强的目光落在周妍潇的脖子上,再也无法挪开。 周妍潇被李付强的神情吓坏了。 拿出镜子照了照。 这一照,她突然尖叫的跳起来,丢掉了镜子。 双手同时往脖子和胸口使劲抠去。 很快,鲜血流了出来。 但,那些黑点却并没有消失。 左先生目无表情的看向李付强,冷声说道:“现在相信老夫没有骗你了吧?” 李付强没有作声,目光灼灼盯着左先生。 周妍潇快要崩溃了。 声音撕哑的哀求李付强:“强叔,救我……” 说着,双腿竟不自觉的跪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 我忽然明白了。 之前李付强对周妍潇一副舔狗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他跟着周妍潇来古槐镇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生肖骨牌。 周妍潇只是用来掩饰的工具而已。 沉默了片刻。 李付强开口说道:“左先生想要怎样,直接说好了,不用拐弯抹角。” 左先生淡淡笑了笑:“你是聪明人,就不用老夫点破了吧……卢子翁的那些虫子一旦钻进人的身子,就会释放出毒素。” “最多一天,如果不将虫子全部取出来,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 “强叔……” 周妍潇听到左先生的话,已经面如死灰,颤声哭了起来。 “没事的二小姐,强叔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快起来……” 李付强扶起周妍潇,冷声说道:“我不明白左先生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要提醒左先生一句,天师门和杀门现在还是合作关系。” “这次来古槐镇历练,也是由左先生全权负责的。二小姐被人栽脏陷害,左先生可以不管,但要是出了什么事,左先生怕是不好跟周老大和杀门交待吧?” 左先生抿了一口茶。 不紧不慢的回道:“老夫与周记先合作不假,但这跟老夫管不管这丫头的死活,没有半点关系。另外,如果老夫没记错,这丫头是你带出来的,与老夫没有任何瓜葛。” 李付强怔住了。 周记先确实没让周妍潇跟着左先生出来。 而是将她托付给李付强,与左先生结伴而行。 就算周妍潇出了事,也是李付强的责任。 左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卢子翁的这些虫子,并不是他自己伺养的。换句话说,他只能召唤控制虫子,却无法解虫子带的毒。”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李付强。 就算李付强直接去找卢子翁,也是白搭。 李付强脸色剧变。 眼神中多了一丝担心。 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周妍潇后。 李付强狐疑看了左先生一眼,冷声说道:“这么说,左先生有办法救二小姐?” 左先生似笑非笑道:“老夫当然……没那个本事。不过,老夫知道在古槐镇,谁能救她。而且,只要老夫开口,他一定不会拒绝。” “条件是什么?” 李付强犹豫了片刻,咬牙问左先生。 左先生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起身。 绕着院子缓步走了一圈。 其实,左先生的条件,刚才已经说了。‘ 李付强这是在装糊涂。 回到饭桌后,左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把小丫头从排教偷的东西,交给老夫。” “哈哈哈……” 李付强突然大笑起来:“怎么,左先生也认为二小姐,有这个本事?再说了,偷鸡摸狗,那是江湖老荣才干的事,二小姐犯不着为了区区生肖骨牌,作贱自己的身份。” 这倒也是。 早上经过排教所住的房间时。 我确实看到房门是上着锁的。 没有老荣的手段,普通人根本连门都打不开。 左先生也不着急。 缓缓说道:“周先记这些年,除了跟老夫合作,换取天师门的秘术外,和别的江湖门派也有颇多的交易往来,收集了不少其他门派的秘术。小丫头会盗门的手段,一点也不奇怪。” “周记先收集各门各派的秘术,难道不是为其所用?至于说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们杀门干得还少?远的不说,去年南派大镇师,苏锐苏老先生的镇派之宝,牡丹送子符牌不就落入了周记先手中么?” 李付强面色一滞,显得有些尴尬和难堪。 听了左先生的话,我突然恍惚大悟。 盗门和荣门从事的,都是“偷”这个行当。 两者本质相同。 手段和目标却并不一样。 荣门是小偷小摸、扒窃为主。 盗门则是撬门入室,强取豪夺。 有些甚至从事盗墓的行当。 如果周妍潇学过盗门的秘术。 那么开锁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李付强顿了顿,说道:“生肖骨牌本来就是杀门的东西,就算二小姐拿了,也是物归原主,左先生又有何资格索取?” 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 左先生脸色变得很难看。 冷笑道:“据老夫所知,十二生肖骨牌,好像也并非出自杀门。而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强取豪夺来的……” 李付强被怼得哑口无言,额上渗出了冷汗。 沉默了片刻后,李付强恨声说道:“左先生执意见死不救?” 左先生淡淡回道:“老夫跟小丫头非亲非故,她是死是活,与老夫何干?” 周妍潇闻言,“哇”的一声哭起来:“强叔,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李付强的脸胀得通红,面部肌肉在微微跳动。 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左先生一点也不在意。 一边悠闲的喝着茶水,一边砸巴着嘴说道:“生肖骨牌和小丫头的生死,孰轻孰重,李堂主自己去考虑。” “我要提醒李堂主一句,这种虫子钻进人的皮肤后并不会死,而是会不停的释放毒素。耽搁的越久,小丫头就越危险。” “李堂主也不要试图自行尝试取出毒虫,这样只会加快毒素的释放,小丫头死得更快。” 左先生这番话。 让李付强再度犹豫起来。 也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 李付强最在乎的是生肖骨牌。 而非周妍潇的生死。 不过,此刻李付强还是很纠结的。 毕竟。 周妍潇的身份摆在那。 如何取舍,必须深思熟虑。 而周妍潇,早就受不住惊吓,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周妍潇昏倒。 李付强似乎也打定了主意,目光灼灼的看向左先生。 我以为李付强会答应左先生,以生肖骨牌,换取周妍潇的平安。 不料。 李付强诡异的一笑,说道:“左先生可能是误会了,二小姐根本没偷排教的东西……既然左先生不相信我和二小姐,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明天一早,我就会带二小姐离开。至于二小姐是继续留在古槐镇,还是回去,一切都听从周家主的安排。” ------------ 0044:另一个身份 左先生猛的愣住了。 没想到李付强,最终还是不顾周妍潇的生死,选择舍弃她的性命。 我也十分不解。 难道生肖骨牌,比一条鲜活的人命还要重要? 细细一想。 又觉得不对劲儿。 李付强只说会让周记先决定周妍潇的去留。 却并未提及她的安危。 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保周妍潇不会有事儿。 这一点,从他的话语中,也能窥见一二。 看着李付强的背影,又好好琢磨他刚才说的话。 我突然明白了。 周记先还留有后手。 我也好,顾命书和丁晓燕等人也罢,都是摆在明面上,给外人看的。 暗地里。 必然还有其他的准备和安排。 周媚说过。 周记先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生肖骨牌。 这是天师门和杀门的最后一次合作。 周记先一定会堤防左先生。 想到这。 我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知道排教那些人的手中有生肖骨牌。 我和左先生都不会让李付强和周妍潇捷足先蹬。 不过我很疑惑。 李付强和周妍潇,是从哪打探到的消息呢? 这时,我又想起了周媚的话。 她说流落在古槐镇的三枚生肖骨牌,杀门已经探查到了线索。 换句话说。 杀门早就知道生肖骨牌在谁手中。 可是,这些线索,周记先并没有告诉左先生。 我暗暗冷笑。 这就是杀门和天师门之间,所谓的合作? 李付强和周妍潇已经进了房间。 左先生陷入了沉思。 李付强不按常理出牌,彻底打乱了左先生的计划。 左先生以周妍潇的生死要挟,都没能让李付强屈服。 后面再想从他手里得到生肖骨牌。 可能性几乎为零。 左先生发了一会儿愣,马上调整好了情绪。 转过身,看向丁晓燕说道:“丁姑娘,知道为什么让你留下来吗?” 丁晓燕摇头。 脸上满是疑惑。 别说她。 我也想不明白。 左先生为什么要把顾命书和韩林风支走,却要单独留下丁晓燕。 这样一来。 难免会让丁晓燕与顾命书和韩林风之间,产生间隙。 左先生顿了一下,淡淡问丁晓燕:“你觉得卢子翁的生肖骨牌,到底是不是姓周的丫头偷去的?” 丁晓燕沉默一会儿。 缓缓点头说道:“她有这个本事,不过,应该不是她偷的。” 周妍潇有这个本事? 连丁晓燕都这样说。 看来刚才左先生的话是真的。 周记先确实得到了其他门派的秘术。 不过。 这些秘术。 像丁晓燕这样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学的。 “说说你的理由!”左先生来了兴趣,点上了旱烟,坐在石凳上,等丁晓燕说下去。 丁晓燕顿了顿,说道:“如果是周妍潇偷的,为什么排教那些人,搜身和检查房间都没找到?” 左先生冷冷笑了笑,吐出一大口烟圈。 丁晓燕看了左先生一眼,接着说道:“回来后,周妍潇和李付强都没再出过大院,也没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除非,周妍潇在被发现前,已经将生肖骨牌转移,或者藏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否则不可能找不到。” “当时这里唯一可以帮周妍潇,转移生肖骨牌的,只有苗管事。可他们之间别说接触,下午回来后,连面都没见着,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掉。” 左先生边听,边赞许地点头。 我却在暗暗关注丁晓燕。 每当她说到李付强的名字时,眉宇间都透出一股厌恶。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表情。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至于说,把生肖骨牌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丁晓燕略为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可能性也极小。原因很简单,但凡李付强和周妍潇能想到的地方,苗管事也一定能想到。”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李付强不会冒这个险。” 说到这里,丁晓燕便看向了左先生。 “分析得很好。” 左先生说道:“丁姑娘心思缜密,处变不惊,遇事又有自己的主见,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丁晓燕微微怔了怔,白皙的脸上,透着几分红晕:“前辈过奖了!前辈将我留下来,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很聪明的女孩。 知道左先生撇开顾命书和韩林风。 肯定不会只是让她,看到李付强和周妍潇吃瘪。 左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丁晓燕。 而是反问道:“如果我告诉你,姓周的丫头偷走了卢子翁的生肖骨牌后,已经让人转移出去了。你认为,这个人会是谁?” 丁晓燕睛睛瞪得老大。 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沉默了几分钟后,才缓缓说道:“如果把这个院子里,住的所有人都算进来,最有嫌疑的是苗管事。” “除开苗管事,还有早上看到的黑、白乞丐和昨晚临时住进来的哑女……哑女,我知道了,是哑女。” “为什么会是她?” 左先生笑了一下,淡淡问道。 丁晓燕慢悠悠的说道:“以苗管事的身份,不可能与李付强和周妍潇同流合污。而且,刚才我也说过,他们之间,并没有接触。” “黑、白乞丐的装扮与普通的要门弟不同,其中一个身上还挂了五只布袋,显然都是要门的重量级人物。” “李付强找他俩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再借一个胆子给他,也不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哑女。” 左先生狠狠吸了几口旱烟。 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帮李付强转移生肖骨牌,就是哑女。” 虽然听了丁晓燕的分析。 有了心理准备。 但,听到左先生的话。 我还是吃了一惊。 左先生走到丁晓燕跟前,问道:“你知道哑女的真实身份吗?” 丁晓燕轻轻摇头。 左先生冷声说道:“她是杀门两年前就派到古槐镇,蛰伏的影子杀手。当年周记先送了十二个影子杀手来历练,死了三个,淘汰了四个,还有三个留了下来。” 两年前送到古槐镇的影子杀手,说的不就是姐姐那一批弟子吗? 想到早上看到哑女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难道。 她就是姐姐秦思思? 我血气上涌。 胸口狂跳。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既期待,又感到无比的恐惧。 在那一瞬间。 我有一种想要去哑女的冲动。 就算她不是姐姐。 只要找到她。 就能打听到姐姐的情况。 丁晓燕对于影子杀手的事,并不清楚。 也从未听周记先说过。 “你不知道影子杀手,也很正常。在杀门,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才知道这个秘密。” 左先生说着,脸色猛的一沉,盯着丁晓燕笑道:“丁姑娘除了杀门弟子,还有另一重身份吧?” ------------ 0045:众生皆为棋子 另一个身份? 我疑惑的看了左先生一眼。 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还是没适应,他说话时的思维跳跃。 完全让人猝不及防。 丁晓燕闻言,脸色剧变。 不敢与左先生对视。 我不动声色的看向丁晓燕。 很好奇,她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还有,为什么左先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揭露她。 丁晓燕没有回答。 静静的站在原地。 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左先生说道:“丁姑娘不用紧张,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验证一些事情。你的身份对老夫而言,并不重要,老夫看重的是你的坦诚。” “你刚才不是问老夫,需要你做什么吗?老夫现在便告诉你,与天师门结盟,配合秦方拿到所有的生肖骨牌后,脱离杀门。” 丁晓燕目瞪口呆。 脱离杀门就意味着背叛。 江湖中人,最痛恨的,就是反骨。 任何一个门派,对于背叛者,惩戒都是非常严厉残酷的。 左先生抛的这个雷,丁晓燕根本接不住。 我十分不解。 与天师结盟。 配合我拿到所有的生肖骨牌。 这些都没问题。 为何左先生,还要让她脱离杀门呢? 丁晓燕沉默了许久。 缓缓点头回答道:“前辈说得没错,我虽身在杀门,却在暗中,也帮其他人做事。并非是我要对杀门不忠不义,而是……” “丁姑娘无须过多解释,老夫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 左先生打断丁晓燕,郑重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老夫会泄露你的身份。其实,老夫查过你的身世,也知道你与杀门的恩怨。” 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他想揭穿丁晓燕,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丁晓燕再次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左先生会特意去调查过她。 我也越来越看不清左先生了。 甚至怀疑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带我出来历练。 左先生轻轻拍了拍丁晓燕的胳膊,淡淡笑道:“脱离杀门的事,先不急,等历练结束后再说。说到此次的历练,周记先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丁晓燕马上脱口而出:“一是找到流落在古槐镇的三枚生肖骨牌,带回杀门;二是协助秦方,完成后面的历练,夺取天师门的一件法器。” 周媚猜对了。 这次的历练任务,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部分是找生肖骨牌,一部分夺法器。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热身”的小任务。 左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我是想过段时间,等你们彻底融入古槐镇的江湖世界后,再安排历练的。” “现在看来,真等到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周记先早就摸清了三枚生肖骨牌的线索,并且提前告诉了蛰伏在古槐镇的影子杀手和李付强。” “把你们几个娃娃送到古槐镇,只是为了迷惑外人,根本就没想过让你们拿到生肖骨牌。” 我暗暗惊诧。 原来左先生什么都知道。 只是没想到。 李付强和周妍潇的动作会那样快。 丁晓燕怔怔看向左先生。 许久都说不出话。 左先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丁姑娘,你可知道,这次你们杀门派过来的三名弟子,如果拿不到生肖骨牌,后果会如何?” 丁晓燕冷笑道:“虽然周记先没说,但,我早已猜到了……” 说到这。 丁晓燕突然停了下来,面色阴沉。 左先生往烟锅里添了些烟叶,叹了口气。 丁晓燕咬了咬嘴唇,恨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三枚生肖骨牌,其中两枚的线索,周记先早已告诉了影子杀手,剩下的一枚留给了李付强和周妍潇……周记先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 “既然周记先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回到杀门后,我要将所有的恩怨都作个了断。” 我听着,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明白,左先生和丁晓燕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周记先这个混蛋。 是让丁晓燕等人来白白送死的。 不过,我又很疑惑。 丁晓燕和顾命书等人。 都是杀门新生一代的佼佼者。 周记先为了拿到生肖骨牌,不惜牺牲他们三人的性命。 这个代价太大了。 也不划算。 任何一个门派,培养一名合格的弟子。 都要花费无数的财力和心血。 生肖骨牌对周记先和杀门,真的这样重要? 转念一想。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天地为局,众生为子。 执棋者为了整盘棋局,舍弃一些棋子,有何不可? 江湖就是如此残酷。 棋子就是如此悲哀。 丁晓燕的情绪有些激动。 神色无比悲愤。 左先生说道:“丁姑娘不必担心,老夫会让丁姑娘拿到一枚生肖骨牌,回去交差。生死对于丁姑娘来说,或许并不在乎。但,丁姑娘与杀门的恩怨未了,必须要活着回去。” 接着,左先生说了一些关于杀门影堂的情况。 让我对杀门又多了几分了解。 “谢谢前辈!” 丁晓燕朝左先生躬了躬身道:“晓燕还想求前辈一件事,请前辈答应。” 左先生淡淡地问丁晓燕:“你想让老夫救那俩小子?” 丁晓燕用力点头,眼泪突然掉了出来,声音哽咽道:“晓燕被送到杀门后,时常受人欺负,是顾哥哥和林风哥哥护着晓燕长大的……” 我心中一动。 情绪也受到感染。 那天晚上,顾命书冒死,与我并肩激战狼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如果左先生不愿意救他。 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老夫可以答应你,保住他俩的性命。不过,是有条件的。” 左先生看向丁晓燕,沉声说道:“他俩要拿到一块生肖骨牌,交给老夫作为报酬。” 丁晓燕脸色蜡白,欲言又止。 我知道丁晓燕在担心什么。 三枚生肖骨牌,有两枚已经成了影子杀手的目标。 另一枚落在了周妍潇手中。 无论想拿到哪一枚。 难度都非常之大。 不过。 难归难,并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我相信顾哥哥和林风哥哥,一定能做到。我先替顾哥哥和林风哥哥,谢谢前辈。” 丁晓燕内心挣扎了一番后,无比坚信的看向左先生。 左先生微微点头:“以后不要叫老夫什么前辈后辈了,跟秦方一样,叫先生好了。言归正传,你俩从现在开始,要以情侣的关系,对外示人。” “什么?” 我和丁晓燕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左先生答道:“没有为什么,按老夫说的做就好了。你俩的第一个任务,合力把姓周的丫头,偷走的那枚生肖骨牌拿到手。” 丁晓燕面露难色道:“我跟周妍潇毕竟还是同门,她虽是周记先的侄女,却跟我素无瓜葛。我这样做,会不会……不仗义?” “仗义?” 左先生冷笑道:“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感情是路人。江湖之中,为了利益,父子成仇,手足相残的事儿多不胜数。父子、兄弟尚且如此,同门算个屁啊!” 丁晓燕不再说话。 脸上浮现出纠结矛盾的神色。 ------------ 0046:天道 丁晓燕之所以纠结矛盾。 是因为。 一旦她这么做了。 就等于是公然背叛。 哪怕她找齐了三枚生肖骨牌,也很难再留在杀门。 左先生这一招,真是狠。 直接把丁晓燕逼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尽管刚才丁晓燕已经表态。 回去后,所有恩怨的会作个了断。 但,这些恩怨,只是针对某些人。 抢夺周妍潇手中的那枚生肖骨牌。 是丁晓燕给左先生的投名状。 “丁姑娘,你不要有过多顾虑,周记先最终要的结果,就是拿到生肖骨牌。” 左先生看了丁晓燕一眼,接着说道:“至于是谁,用的什么手段带回去,他根本不会在乎。姓周的丫头,把自己在周记先心中的份量,想得太重了。” 这倒也是。 周媚是周记先的亲生女儿,尚且都受尽折磨。 侄女在利益面前,又算了什么? 不过,我倒是想丁晓燕答应下来。 这样我就有机会接触到哑女。 解开我心中的结。 无论哑女是不是姐姐。 只要找到她,我跟姐姐便近了一步。 丁晓燕犹豫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好,我听从先生的安排。” 左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你俩都回去休息吧。明早六点,老夫准时在这里等你俩。” 回到房间。 里面乱成了狗窝。 排教那些人搜得真叫一个仔细。 连床架都给拆分了。 包里的东西,也是散落一地。 我刚把床铺整理好,正准备睡觉。 左先生推门走了进来。 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便坐到床沿,让出了位置。 左先生边抽着旱烟,边说:“小子,你知道天师门,跟其他的江湖门派有何不同吗?” 这个问题。 我还真无法准确的回答。 江湖各门各派,都有一套独特的生存之道。 比如,荣门靠偷窃为生;彩门以变戏法在江湖混饭吃;皮门卖假药,要门乞讨…… 有手段,有目标。 唯独天师门。 我至今也没完全搞明白,天师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另外,天师门的秘术繁杂、散乱。 针对的目标,并不是人。 而是所谓的妖魔鬼怪。 我根本就不相信,世上真会有这些玩意。 见我不回答。 左先生自顾的说起来:“江湖八门也好,旁门左道也罢,行的都是人道。而咱们天师门,行的却是天道。” “何为天道?就是规矩。天地万物,各行其道,如有越道,必遭天威雷罚。天师门,便是天威,便是雷罚……” 左先生越说越激动。 我却听得云里雾里,哈欠连天。 其实。 我明白左先生的意思。 说来说去。 无非就是想告诉我。 现在我所走入的江湖,是人道的江湖,不是天师门的江湖。 天师门的江湖,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 斩妖除魔,守护天道。 这才是天师的江湖世界。 天道以人道为本,却在人道之上。 所以,左先生带我出来历练,只是让我了解人道江湖。 是为将来我入天道江湖作铺垫的。 我怔怔听着。 很是无语。 想不明白,左先生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的。 给我灌输这些思想理念。 “我觉得丁姑娘,比周家那小妖精,更适合你。” 左先生忽然莫名奇妙的说了一句。 说完,起身就走。 看着左先生的背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晚过来。 就为了说什么人道天道。 临走时,还非得把周媚扯进来。 细细体会左先生的话。 我甚至怀疑。 他让我和丁晓燕假扮情侣,绝非只是为了方便做局,完成历练这么简单。 而是另有深意。 一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 我和丁晓燕几乎同时到了院中。 此时天还没亮。 左先生却早早在等着我们了。 一见面。 丁晓燕就对左先生说道:“先生,恕晓燕冒昧,晓燕还想求先生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左先生目光灼灼的看着丁晓燕。 沉默了片刻后。 丁晓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昨晚晓燕已经想好了,回去了断恩怨后,就脱离杀门。但这何其之难,以晓燕现在的能力,定然无法全身而退。” “晓燕大仇未报,还不能死。所以,晓燕想请先生,到时候帮晓燕赎身。” 我对杀门的门规有所了解。 想脱离杀门,有两种办法。 一是与杀门决裂。 但,这样做的风险极大。 杀门对于反骨背叛的弟子,通常会下“索命贴”。 不死不休。 背叛者这一辈子,都将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 除了背叛。 也可以“赎身”。 所谓的赎身,就是挑战杀门的“三关六将”。 挑战成功,即可赎身,从此与杀门再无恩怨瓜葛。 但如果输了,挑战者将被斩断双腿双手,彻底成为废人。 挑战者可以是本人,也可以找人替代。 以丁晓燕现在的实力。 根本不可能闯过“三关六将”。 “老夫可以答应帮你赎身,不过,老夫也有个条件。” 左先生寻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你和秦方,一个是杀门新生一代的佼佼者,一个是我的嫡传弟子。老夫的条件是,拿到第一枚生肖骨牌的时间,以半个月为限。” “期限以内完成,老夫便助你赎身。超过这个时间,你和秦方都会被我视成为废品。” 论为“废品”的后果,不言而喻。 我和丁晓燕心里都很清楚。 “好,就按先先说的。半个月之内,若是没能拿到生肖骨牌,无须先生多言,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丁晓燕毫不犹豫的答应。 我却心里没有一点底儿。 别的不说。 左先生将我和丁晓燕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使得我的压力极大。 听到丁晓燕的话,左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不要用铭牌去做任何事,包括在古槐镇的吃穿用度等花费。” “别问为什么,以后你俩会慢慢明白的。要用钱,自个儿想办法去赚。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赚钱的门路,关键看你想不想。” 正说着。 顾命书和韩林风走了出来。 左先生朝他俩招了招手。 同时也示意我和丁晓燕赶紧离开。 刚出大门。 跟一个壮汉迎面撞上了。 壮汉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比我要高出一个头,站在面前跟一座铁塔似的。 我和丁晓燕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出一条道。 壮汉走进院子后,回头看了我俩一眼。 目光带着一股煞气。 “咱们走!” 丁晓燕轻声说了一句,往古槐街走去。 此时天色微亮。 街上行人不多。 但摆摊卖货的,已经开市了。 我和丁晓燕找了视线开阔的地儿,边吃早餐,边等着李付强和周妍潇现身。 无论他俩要去哪儿,古槐街都是必经之路。 “你觉得,跟着李付强和周妍潇,就一定能找到哑女?” 丁晓燕淡淡地问我。 ------------ 0047:怀疑 “可能,也许,大概,说不定……” 我戏谑的回了一句。 能否通过李付强和周妍潇找到哑女。 我心里也没有底儿。 不过,周妍潇身上带毒的虫子,必须迟快处理妥当,才能保命。 李付强想救周妍潇。 要么通过杀门在古槐镇的人脉关系,要么就是找到周记先安插在这里的暗棋。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杀门在古槐镇并没有开设据点。 至少,明面上没有。 只安排了影子杀手这样的暗棋。 所以,李付强只能找这些暗棋,去救周妍潇的性命。 丁晓燕白了我一眼,修长白皙的玉手,托着腮,看向前方。 神情突然一滞。 顺着她的目光。 我看到李付强和周妍潇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丁晓燕显得有些紧张。 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我这边挪了挪。 现在李付强和周妍潇,不再跟随左先生,自然也不可能再给左先生面子。 要是撞见了我和丁晓燕,说不定会把昨晚受的憋屈,发泄到我俩身上。 有影子杀手做靠山。 李付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 我和丁晓燕都不是怕事的人。 但也不想节外生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 两人来回徘徊了片刻后,走进了对面的饺子馆。 丁晓燕松了口气,悠雅的喝了口豆浆。 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对面的李付强和周妍潇。 若有所思。 突然。 她抬眼看向我,微微蹙起眉说道:“有个问题,我昨晚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 “什么问题?”我问。 丁晓燕的手指,放在鼻尖上抹了抹。 然后轻声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回来时就没看到过哑女。你说,周妍潇是怎么将生肖骨牌交给她带出去的?” 这是丁晓燕第一次。 没有用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话。 至于她问的问题。 我昨晚也疑惑了很久。 直到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 无意中看到了被排教那些人,拆得四分五裂的天花板,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苗若凤给大家安排的房间,虽然有墙壁间隔。 但相邻房间的通风管道是相连的。 巧合的是。 哑女的房间和周妍潇的房间,就挨在一起。 我猜测。 当时周妍潇拿到生肖骨牌后,打开天花板,通过通风管道给了哑女。 通风管道有一端,是通到院子外面的。 哑女带着生肖骨牌,从通风管道离开,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尽管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 但也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 丁晓燕边听边点头,接着又问:“你觉得哑女和周妍潇的房间挨在一起,真是巧合?” 我明白丁晓燕的意思。 她在怀疑苗若凤,暗中跟李付强勾结。 周媚也告诉过我,周记先的妹妹,嫁给了蛊门的大蛊师。 从这层关系来说,苗若凤帮李付强和周妍潇,完全有可能。 不过,昨晚丁晓燕也分析过,苗若凤代表的是周盟会。 至少在古槐镇。 她与李付强相互勾结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 我们入进院子后,确实只剩下一间空房。 无论谁住进来,都会安排在哑女住的那个房间。 我倒觉得,真正有问题的,可能是同盟会。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丁晓燕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说道:“接下来,咱们应该从哪里入手?我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古槐镇这么大,谁知道哑女会躲到什么地方去?” 我淡淡回道:“放心吧,李付强和周妍潇,会带咱们找到哑女的。” 说着,我朝对面指了指。 “切,你就这么自信?” 丁晓燕也跟着笑起来,脸上一对酒窝十分迷人。 接着,她双手抱胸,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你说的不怎么靠谱。” “怎么不靠谱?” “你想啊,哑女是影子杀手。生肖骨牌放在她那,比放在李付强和周妍潇的手中,要安全多了。” 丁晓燕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说道:“你觉得李付强,会傻傻的在这个时候去找哑女吗?现在盯着他和周妍潇的,可不止咱们,还有排教那些家伙。”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付强要救周妍潇,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如果不找杀门的暗棋帮忙,周妍潇必死无疑。 “喏,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丁晓燕抬手指了指。 就见一群挑着担的卖货郎,从远处,慢慢朝这边走来。 还真是卢子翁那一伙人。 我暗道不妙。 排教这些人追过来,肯定会打草惊蛇。 李付强和周妍潇,有可能会暂时放弃去找暗棋。 出乎意料。 卢子翁等人大摇大摆的,从李付强和周妍潇身旁走过。 看都没看他俩一眼。 李付强似乎也大感意外,盯着卢子翁那些人远去的背影,沉思了许久。 确定没有被人跟踪盯梢,李付才强拉着周妍潇,快步离开。 周妍潇神色阴郁,情绪很低落。 两人快步往前,拐进了一条岔道。 我和丁晓燕远远跟在后面。 周妍潇有些跟不上李付强的步伐,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给绊倒。 双手时不时的,往脖子和身上挠去。 看样子,左先生没有骗他俩。 虫子在周妍潇身上越久,释放的毒素越来越多。 周妍潇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李付强很警觉。 边往前走,边四处张望。 古槐街里的巷道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很多见不得光的灰色产业,就隐藏在巷道之中。 赌馆、按摩店,发廊…… 比比皆是。 所以,巷道中过往的人很多,可以隐藏的地方也不少。 我和丁晓燕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很难被李付强发现。 在一处拐角。 李付强和周妍潇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位置没什么遮挡物。 过往的人也不多。 我担心会被李付强发现,赶紧拉着丁晓燕,闪进了旁边的发廊。 几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都透出着一股风尘气息。 这种打着洗头名义的发廊,干的却是一些被人所不耻的勾当。 “哟,小兄弟这是来洗头呀,还是送妹子来给别人洗头呀?”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女人。 长相一般,身材倒是挺不错,皮肤也白皙细腻。 就是嘴唇边上,生了一个痦子,看着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 女人指间夹着烟,看向我和丁晓燕,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兄弟还是个雏儿吧?我们这的小妹,个顶个的活儿好,在我们这儿洗头按摩,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 0048:废物 我听出女人这是话里有话。 脸上顿时一阵臊热。 赶忙回道:“我不洗头……” “不洗头?” 女人的脸色猛然一沉,慢慢走了过来,指向丁晓燕对我说:“那就是送她来做洗头妹的喽……长得还真是不错,兰姐我收下了。” 我和丁晓燕面面相觑。 这个叫兰姐的女人,把我俩当成主动上门的“财喜”了。 财喜,是古槐镇江湖世界,独有的黑话。 大概就是“棒槌”和“傻比”的意思。 “不好意思兰姐,我们走错地儿了,这就走。” 我拉起丁晓燕,准备离开。 不料。 兰姐却挥了挥手。 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偏房出来,拦住了我和丁晓燕。 “大,大哥,我,我,我关门。” 一个瘦小的黄毛青年,边结结巴巴的讨好为首的“刀疤脸”,边屁颠屁颠的,把大门关上了。 像这种靠捞偏门为生的店儿,通常都会有看场子的打手。 对方一共五人。 手里都拿了家伙。 “刀疤脸”的样子最凶,身材也高大。 脸上一条蜈蚣状的伤疤,从左前额一直延伸到右侧下巴处。 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不过,我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反而是站在最后面的眼镜男,让我有一股莫名的危胁感。 兰姐冷笑,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滑过:“来错地儿了?想走?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 我觉得好笑。 不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做皮肉生意的黑店么。 说实话,就刀疤脸这几个人。 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但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免得跟丢了李付强不划算。 “是的!想走。” 我压制情绪,淡淡回了一句,将她的手指拨开:“刚才无意间闯进了兰姐的店,是我们唐突了,我向兰姐道歉。” “道歉?” 兰姐上下打量了一阵,缓缓将烟吐到我脸上:“你认为道歉有用么?大军,你捅他一刀,再跟他道歉……” 大军,就是那个刀疤脸。 听到兰姐的话。 大军朝我走了过来。 “大,大哥,刀,刀给你!” 结巴黄毛递给大军一把匕首:“用,用,用短的,大,大砍刀,不,不,不好捅……” 大军接过匕首,气势汹汹。 丁晓燕秀眉皱了起来,指间寒光闪动。 我冲她使了个眼色。 然后看向兰姐,说道:“兰姐想要怎样,才让我们走?” 兰姐无比得意的大笑起来,以为我害怕了。 顿了一下后,才回答道:“要么给钱,要么留人,你选一样。” “我们没有钱。”我如实说道。 “没有钱,那就只能把小姑娘留在这里了。” 兰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放心,姐不会亏待她,保证让她在这过得舒舒服服的。以后跟着姐吃香的,喝辣的。干满半年,她要是想走,姐不会再拦着。” 丁晓燕冷眼看向兰姐,目光透着凛凛的杀气。 “要是我不同意呢?” 冷声问了一句后,我慢慢朝丁晓燕挪动。 “不同意?” 兰姐笑了,像看傻比一样,看着我:“在这樱花街,还没人敢对我说‘不’字。大军,动手吧,男的废掉双腿,送去给王丐头。女的,尽量别伤到她脸……” 话声未落。 大军突然挥起匕首,朝我猛刺过来。 与此同时。 结巴男和他身旁的寸板头。 一个提起砍刀,一个拎着钢管,快速冲向了我。 挨着寸板头的“朝天鼻”,双手抱胸,堵在了丁晓燕跟前。 他的个头有一米八几,居高临下,用无比猥琐的目光,在丁晓燕身上扫动。 只剩下眼镜男还站在原地。 手里拿着一柄削铅笔的小刀,漫不经心的削着指甲。 寸板头离我最近,攻势也最猛。 我没有避让。 而是迎上去,微微抬起胳膊,将他拿匕首的手夹在了腋下。 他猜到我想干什么,手腕往上挑动。 匕首刺向我肋骨。 我迅疾抓住大军的肘关节,以此为支点,力用朝后一扭。 “啊!” 大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从手中脱落。 不得不说,大军是打架的老手。 实战经验十分丰富。 我若不是在周家,经常有周世豪和周世宽兄弟俩陪练,这一刀没准就躲不过去了。 大军被我反制,却并未束手就擒。 而是利用个头比我高,劲儿比我大的优势,将我身体往下压。 我松开大军的手,反手一拳,击在他脖子上。 晃了两下后。 大军倒在了地上。 这是左先生教我的必杀技。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有快、准、狠的击中对方要害,才有一线生机活下来。 其实对付大军。 我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杀招。 但我没时间耗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结巴男和寸板头怔住了,刀和钢管举在空中,却不敢砍下来。 兰姐脸色发青。 将烟头狠狠摁在桌子上,指着结巴男和寸板头,大喝道:“你们两个废物,发什么愣,弄他啊……” “好,好的,兰,兰姐……” 结巴男的手刚动,胸口便被我踢中。 人往后倒飞出两三米远。 “找死。” 寸板头也动了。 砍刀从我头顶劈下。 我一个“旋风扫落叶”,扫中他的脚踝。 “砰!” 一声闷响。 寸板仰面摔倒,后脑勺磕在了木质沙发上。 兰姐顿时傻眼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便打趴三个看场子的。 面子折了不说,也没刚才那般有底气了。 我冷眼看向兰姐,朝她走去。 “你,你别过来……” 兰姐惊恐的后退,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是七爷的人,这里是七爷的场子……” 我不认识什么七爷。 也不管是谁的场子。 是兰姐先惹我的。 我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 就在这时。 原本堵着丁晓燕的朝天鼻,挥刀砍了过来。 他离我很近。 当时我又是背对着他的。 偷袭成功的机会很大。 可是,他忽略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丁晓燕。 在他挥砍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 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朝天鼻的手腕,涌出一股鲜血。 手中的刀“哐铛”一声,掉落在地。 兰姐整个人都傻了似的。 微微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直到我走到她跟前,她才惊恐的看向我,说道:“你想干什么?” ------------ 0049:易容 “啪!” 我抬手,朝兰姐左脸呼了一耳光,冷冷说道:“我秦方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是你逼我的。” “好,我记住你了,小比崽子。”兰姐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我说道:“等着吧,只要你还在古槐镇,今天这笔帐,我一定让你加倍偿还。” 我最讨厌被人脆胁。 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再次抬手,扇向她右脸。 突然。 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一直没动的眼镜男,像鬼魅似的,冲着我而来。 丁晓燕微微一怔。 指间刀片划了过去。 “咦,这是荣门的手段?”眼镜男惊疑的说了一句,人已经退到了两开外,“但你却不是荣门的人。” 我大惊失色。 丁晓燕出刀的速度,在整个杀门,能排到前十。 却被眼镜男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丁晓燕也有些紧张起来,双手的指间,同时夹了刀片。 眼镜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怪异的看向丁晓燕,淡淡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荣门的刀法?” 丁晓燕很少失手。 刚才这一刀,不仅没击中眼镜男,还被对方点破了。 顿时又气又恼。 “我是什么人,要你管?”丁晓燕双手出刀,寒光从她指间闪烁。 眼镜男冷冷一笑,手中削铅笔的小刀,化为道道残影。 “叮叮叮……”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短短数秒。 丁晓燕就落了下风,缓缓后退。 而眼镜男却越战越勇,步步紧逼。 我担心丁晓燕吃亏,正准备出手。 就听到丁晓燕急声说道:“秦方,不用你帮忙,我能应付。” 丁晓燕个性要强。 既然她发话了,我也只好作罢。 兰姐见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丁晓燕和眼镜男身上,偷偷朝收银台走去。 柜台上有电话。 她想摇人找帮手。 “砰!” 电话机被我弹出的钢珠打碎。 兰姐惊叫一声。 吓得缩回了手。 “小兄弟,姐错了,你放过姐吧。” 兰姐苦着脸,泪眼婆娑地说道:“要钱,还是要姐的身体,姐都认。” 一边说,一边就要脱衣服。 我暗暗冷笑。 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如果今晚误闯进来的,不是我和丁晓燕,而是普通人,她会轻易放过吗? 绝对不会。 “那你到底想要姐怎么样,才肯罢休嘛?” 见我不说话,兰姐嗲声嗲气的,竟然撒起了娇。 “赔钱” 我淡淡说道。 早上左先生说过,我们在古槐镇的花费用度,要自己去赚。 虽然用这种方式赚的钱不干净。 但,江湖上的钱,又有哪一分是干净的? “好,你说多少,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答应。” 兰姐苦着脸,只想尽快送走我和丁晓燕这两尊“瘟神”。 我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二千。 结果。 兰姐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拿出几扎百元大钞,放到我跟前:“我这店小,生意也一般,二十万肯定拿不出来,只能给你五万。” 这…… 我直直盯着兰姐。 既震惊,又有些紧张。 长这样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而且,这些钱马上就属于我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我觉得瘆得慌……”兰姐哀声说道:“这样,我再给你两万。你答不答应,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肯定是没问题。 正愁没钱呢,这就有人送到手了。 兰姐见我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接着,她抬手指向丁晓燕和眼镜男说:“那什么……你能不能叫他俩别打了?” 两人的厮杀已到了白热化。 只能看到两道人影,不停的变化位置。 我想劝也劝不住。 突然。 两人同时停了手。 丁晓燕的刀,抵在眼镜男的脖子动脉处。 而眼镜男手中的小刀,却离丁晓燕还有一寸左右。 两人身上都有伤口。 不过,没有明显的血迹。 “你赢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过,姑娘能否告诉我,刚才那招‘白驹过隙’是从哪里学的?” 眼镜男缓缓放下刀,并没有半点恐惧。 反而显得很兴奋。 看丁晓燕的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丁晓燕也收起刀片,不屑说道:“杀你,怕脏了我的手……哼,你也不是荣门的,有什么资格打探荣门的刀法?” 眼镜男怔住了。 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秦方,咱们走。” 丁晓燕收起柜台上的钱,一脚踹开大门,大步往外走。 “姑娘,我张自成输得不服,一定会去找你,再比个高下的。”眼镜男在声音身后传来。 张自成。 我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丁晓燕回头,冷声说道:“随时奉陪……” 出了发廊。 李付强和周妍潇早已不知去向。 站在刚才两人停顿的拐角,前方是一条三岔口。 我和丁晓燕对视了一眼,有些茫然。 不知道他俩走的是哪一条路。 “分头追吧!” 我淡淡说道:“你往左边,我走右边。” 丁晓燕没有动,鼻子四处嗅了嗅,然后指着左侧的巷道,说道:“他们往这边走的。” 我怔了一下。 忽的想起来。 周妍潇身上抹有一种奇特的香粉,味儿很重。 丁晓燕根据这股味儿,判断出了两人的去向。 我和丁晓燕快速追了上去。 没过多久。 果然看到李付强和周妍潇的身影。 周妍潇摇摇欲坠,导致了李付强的速度,不可能有多快。 “等一下!” 丁晓燕突然叫住我,往我手上塞了什么东西。 “戴上它!” 丁晓燕说道:“就算被李付强和周妍潇看到,也认不出是我们。” 我摊开手。 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缓缓张开。 易容、伪装、刺杀…… 这些都是杀门弟子的必修课。 而人皮面具,则是杀门弟子行走江湖的必备神器。 说话间。 丁晓燕已经戴好了另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是用硅胶做成的,跟皮肤很贴合,就算近距离仔细看,也很难发现破绽。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大众面孔。 这样的面孔混在人群中,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我按丁晓燕教的方法,将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丁晓燕朝我脸上看了几眼,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很丑吗?” 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摸着也没发觉什么异常。 但,丁晓燕的神色,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没有,就是很特别……” 丁晓燕撇了撇嘴,说道:“现在你站在李付强面前,他也不知道你就是秦方了。” ------------ 0050:追踪 戴好面具。 李付强已经带着周妍潇,拐进了另一条深幽的小巷。 我和丁晓燕靠近他俩的时候,周妍潇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二小姐,你要坚持住,再走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李付强轻声安慰周妍潇,脸色从容镇定,没有半点慌乱。 看来,我昨晚的猜的没错。 李付强是有把握能救周妍潇的。 周妍潇吃力的点了点头,身上的皮肤,隐隐有些发紫。 命气中透着一丝灰白之色。 前面说过,人的命气应该是红黄之色,或者淡紫色。 命气泛白,说明命不久矣。 我和丁晓燕跟着李付强,穿梭在迷宫一样的巷道中。 越往巷道深处,道路反而越宽。 再往前。 是一道大弄堂。 弄堂两侧各有一个大宅子。 李付强抱起周妍潇,进了右侧的宅子。 宅子虽然有些老旧,却散发出浓郁的古朴气息。 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庄府”。 我和丁晓燕不敢再往前,站在离庄府二十多米开外的地方,观察四周的环境。 弄堂左侧的老宅开着门。 不时有人进出。 宅子外面没有挂牌子,却吊着一只只灰色的瓶子。 有风吹过时。 瓶子就会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随意的抽着烟。 每当有人要进入宅子时,大汉便会上下打量一番。 古宅很怪,门口的大汉更是奇怪。 最怪异的是,几乎所有进宅的人,都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而出宅的人。 则是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我的目光,回到了庄府。 有人打开了宅门,朝外四处张望。 我和丁晓燕马上转过头,生怕引起宅里的人警觉。 “砰!” 对方看了一会儿,又重重关上了大门。 不得不说。 李付强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担心被人跟踪。 特意派人出来查探。 李付强和周妍潇进入庄府后,一直没出来。 丁晓燕在庄府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侧门,暗道之类的。 也就是说,进出庄府,都只能走前方的大门。 难道这里是杀门的一处秘密据点? 丁晓燕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周记先从未提过古槐镇有据点的事。 我和丁晓燕一直守到了天黑。 如果昨晚左先生没有骗李付强。 那么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周妍潇还没得到救治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除非宅子里有人能救周妍潇。 否则,李付强一定会请人入宅。 晚上八点左右。 庄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了。 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快速闪身而出。手里提着马灯,站在路边,像是等人。 过不多久。 一辆“倒骑驴”三轮车,停在了庄府门前,下来一个身着唐装的老头儿。 我以为黑衣人会跟着老头上车。 不料。 老头下车后,径直走进了庄府。 黑衣人则迅疾钻进了弄堂旁边的一条小巷。 丁晓燕轻声说道:“要不要跟上去?” 我犹豫了一下,回道:“你跟人,我守在这,不要打草惊蛇。” 丁晓燕点了点头,身如魅影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黑衣人会是谁? 我最先想到的是李付强。 但是,当我看到停在庄府门前的“倒骑驴”时,马上否定了。 如果我没猜错。 那个穿唐装的老头,就是过来救治周妍潇的。 既然能救周妍潇的人已经上门来了。 那么在周妍潇脱离危险之前。 李付强是不会离开的。 而之所以让丁晓燕去追踪黑衣人,有两个方面的考虑。 一是对方的身份。 极有可能来自杀门。 就算不是杀门的,也必定跟杀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更倾向于前者。 原因无他。 只因李付强在周妍潇遇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来了庄府。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李付强能来庄府,说明这里能保证他和周妍潇的安全。 试问,在古槐镇。 除了杀门的据点,还有什么地方,会让李付强有安全感? 江湖门派,最忌讳同门相残。 尤其是像杀门这样的大门派。 所以,万一对方发现被跟踪,只要两人交手,对方就会看出丁晓燕的身份。 不至于动杀招。 另一个原因。 我想摸进庄府去看看。 但里面情况不明。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和丁晓燕不能同时冒险。 至于庄府的人,是通过什么办法,请来唐装老头的。 我一时还没想到。 也许是有暗门,没被丁晓燕发现,也有可能是庄府内有地下密道。 我慢慢走到弄堂中间,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观察庄府的动静。 整个庄府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灯光。 也听不着任何的声音。 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就在我寻思,要不要溜进去,瞧瞧里面的情况时。 冷不丁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肩膀:“想进去啊,我可以帮你,不过要给钱。”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从小练耳力,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可是此人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我一点也没察觉到。 我缓缓转过身。 指间夹了一枚丁晓燕给我的刀片。 在不知对方身份,也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必要的防范很有必要。 月光下,我看到了一张略显稚嫩,又有些放荡不羁的脸。 是个少年。 十五六岁的模样。 而且,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庄府是什么地方?” 我试探的问。 少年嘴里嚼着槟榔,放荡不羁的笑道:“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混江湖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着,他伸出右手,在我跟前晃了晃。 我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装糊涂问道:“什么规矩?我刚来古槐镇,不懂。” “草,怪不得,原来是个雏伢子。” 少年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将槟榔渣子,狠狠吐了出去:“不懂也没关系,给钱就行。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想进庄府,我也可以帮你。” “你?行吗?”我皱起眉,冷冷的问。 “草,怎么说话的?哥们肯定行啊!” 少年不满的白了我一眼,不耐烦说道:“赶紧拿钱吧,哥们还得赶下一趟活儿……” “你是荣门的?” 我认出少年,就是昨天在古槐街,给顾命书还“索命牌”的黄衫“窜天猴”。 少年怔了一下。 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又怎样……我说你到底还想不想进庄府了?” “想,但我没有钱。” 这是真话。 从兰姐那弄来的钱,在丁晓燕手上。 我口袋里只有几个钢蹦。 少年“嘿嘿”笑了笑,说道:“大哥,不带这么欺骗未成年人的……你从七爷的场子,讹了多少钱,我一清二楚。” 听到少年的话。 我猛的一惊,怒声说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 0051:趋之若鹜 少年被我点破,没有半点慌张。 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错,从你们进入古槐街,就被荣门的兄弟给盯上了……咱能不能先不聊这个话题么?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哦,想起来了……你敢去七爷罩的场子讹钱,胆子还真是肥。上一个像你这样,得罪七爷的人,坟头草估计已经几米高了。” “七爷是谁?” 我淡淡问了一句。 “七爷……呵呵,七爷是你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少年双手插兜,边嚼着槟榔,边说道:“别说是你,就算是什么同盟会,也不敢得罪七爷。在古槐镇,七爷就是天,出了古槐镇,他照样还是爷……” 我笑了笑,没说话。 听少年的口气,七爷应该属于左先生所说的,江湖大佬了。 “草,你笑什么?” 少年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在七爷的场子,找他的人讹钱,那就是打他的脸。像七爷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你这样做,七爷会善罢干休?” 我淡淡的问他:“那你说该怎么办?” “简单!” 少年上前,搂住我肩膀,说道:“把你从七爷场子里搞的钱,分我一半,这件事我帮你摆平。” 说着,这家伙又伸出了手,找我要钱。 看得出来,他很得意,也很自信。 他认为我了解了七爷的背景后,一定会害怕。 只要我害怕,就一定会听他的。 “你跟七爷很熟?” 我故作惊讶的看着少年。 少年似乎很享受被人仰望的感觉,拍着胸脯,说道:“不是跟你吹,古槐镇混江湖的,哪个不知道我邹浪,是荣门的高买?” 一般的荣门弟子,称为小贼。 只有手段极其高明的,才能叫做高买。 这个叫邹浪的,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 另外,还无比的自负。 “草,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 见我不说话,也没有掏钱的意思,邹浪有些恼怒了:“得,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懒得跟你白费口舌了。等着吧,最多三天,七爷就会找人弄你了。到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罢,邹浪骂咧咧的走了。 这家伙,知道在我身上无利可图,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至于他说,七爷要找我的麻烦。 我不以为然。 有左先生这个靠山在,我更不会害怕。 夜色越来越深,丁晓燕还没有回来。 我决定摸进庄府,去探探里面的情况。 弄堂一片寂静。 连个虫鸣声都听不到。 我蹑手蹑脚,摸到庄府左侧的一棵大树下。 顿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爬上树。 庄府大院的情况,看得一目了然。 满院都种着花花草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花草之间,还有几株青翠的毛竹。 一条青砖石路,从大门通往主宅。 正看着,就见一道人影,端着水盆,从主宅往侧面的厢房跑去。 行色匆匆。 显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儿。 我从树梢跃到围墙,确定没有暗哨之后,滑落到院子里。 借着夜色和毛竹的掩护,悄无声息的闪躲到厢房的窗户前。 窗门紧闭,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能听到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我从柱子爬到了厢房屋顶,轻踩着瓦片,蹲在一处透出屋内灯光的位置。 瓦片间的缝隙很大,可以清楚的看到厢房里,一群人正围在床边。 除了李付强和唐装老者外,其他人全都戴着傩舞面具。 我无法判断这些戴面具的,是不是杀门的人。 但,床上躺着的,却是周妍潇。 此刻,她脸色惨白,脖子以下全部呈深紫色。 床的一侧,坐着唐装老者,左手指间夹着几枚银针,右手端着一只瓷碗。 碗中盛着浓稠的汤药。 之前闻到的那股难闻的味儿,就是这汤药散发出去的。 我的目光落在唐装老者身上,眉头不由得一皱。 因为,他的命气,红黄中混着棕色。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人的命气颜色有两种。 普通人一般是红黄之色,有道行的和尚、道士,会呈现出紫色。 山精林怪的命气,才是棕色。 莫非,这个唐装老者,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李付强李堂主,舒知秋舒堂主……嗯,你们索命门的堂主真特么的多。” 唐装老者把玩着指间的银针,脸上似笑非笑,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李付强看向一旁的紫裙女人,面色有些尴尬。 紫裙女人会意的点了点头。 照这看,她应该就是舒知秋。 杀门有五个堂口。 舒知秋的影堂,战力最强,也最神秘。 在周家这些年,我时常听到一些,关于舒知秋的传说。 却很少有人见过真身。 没想到,她会在古槐镇。 如此一来。 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庄府,就是杀门设在古槐镇的据点。 “在古槐镇这地儿,你俩谁能作主?” 唐装老者接着问了一句。 言语轻佻,动作轻浮。 甚至,看舒知秋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猥琐。 舒知秋微微皱了皱眉,回道:“只要能救二小姐,我和李堂主,都能作主。” “那就好!” 唐装老者笑了笑,说道:“我的要求和条件,刚才已经都说过了,两位应该都清楚了吧?” 舒知秋看了一眼床上的周妍潇,面色有些犹豫。 周妍潇气息微弱,身上命气已有大半变成了灰色。 再不施救,很快就会殒命。 可唐装老者,却一点都不急。 而是等待李付强和舒知秋的回答。 李付强走到舒知秋跟前,在她耳边轻声商量了一阵后,回道:“您的条件,我和舒堂主答应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将钱送到您的下榻之处。您要的东西,我和舒堂主也会尽快想办法……” “尽快是多快?” 唐装老者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李付强:“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这……” 李付强顿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舒知秋轻声咳了咳,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您要的东西,被天师门盯上了,比较棘手。” “天师门?” 唐装老者皱起眉头,惊疑地说道:“你说的是左易?” 我一怔。 唐装老者,认识左先生? 舒知秋点了点头,说道:“不止是左易,还有天师门的三大高手也来古槐镇了……不过您放心,我们有把握,能抢在天师门前面拿到东西。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我听着更加疑惑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左先生和唐装老者趋之若鹜呢? ------------ 0052:鬼医 唐装老者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这么说,天师门是势在必得了?” “看样子,应该是的。” 舒知秋回道:“昨天左易刚到古槐镇,就去找了孙玉堂,请他找公孙柏配药。” “有点意思,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左易老儿了。”唐装老者阴着脸,喃喃自道。 李付强见唐装老者手中的银针,迟迟没有落下,显得无比焦急。 却又无可奈何。 唐装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是要跟天师门比手段、抢东西,那便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好了。不过,我要再加个条件……” “鬼医前辈请讲。”李付强急声应道:“只要能救二小姐,杀门一定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唐装老者是鬼医? 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左先生给我讲江湖往事的时候,曾提到过此人。 不过,当时他说得神乎其神的,我以为他是在吹牛比,也没仔细去听。 没想到,鬼医真的存在。 “好,够爽快。” 鬼医一边将碗里的药,灌进周妍潇的口中。 一边淡淡说道:“去年有幸认识一位杀门的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身手了得,有修习鬼医秘术的慧根。我要让这位姑娘,做我的双修伴侣。” 此言一出。 李付强和舒堂主都怔住了。 我也差点惊掉了眼珠。 傻子都能明白,鬼医所说的双修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伴侣又是怎么回事。 一把年纪,还如此下流龌蹉。 简直是禽兽不如。 见李付强等人都没作声,鬼医淡淡一笑,说道:“怎么,不答应?” 还是没人作声。 毕竟是关乎到门内弟子性命悠关的大事,谁也不敢轻易决定。 不过。 周妍潇也危在旦夕。 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这让李付强和舒知秋很矛盾。 纠结了片刻后,李付强叹了口气,看向舒知秋问道:“不知鬼医前辈,说的是哪位弟子?” “应该是影堂的秦思思。” 舒知秋回道:“去年影堂接了一单活儿,三名影子杀手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最后只有秦思思活着回来,却也身负重伤。幸得鬼医前辈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 我猛的怔住了。 秦思思? 那不就是我的姐姐么? 周媚没有骗我。 姐姐果然在古槐镇。 之前还只是怀疑。 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了。 我心头一阵阵的狂跳,怒气如火山一般喷涌。 “秦思思?” 李付强思索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舒知秋拉到一旁,轻声问道,“是当年周老大亲自收入门下的那丫头?” 舒知秋点了点头,满脸疑惑。 李付强凑到舒知秋耳边,细声嘀咕了几句。 舒知秋稍作迟疑,抬眼对鬼医说道:“只要前辈能救二小姐,那便将找个由头,让秦思思去找前辈。但是,此女贞烈,难以驾驭,能不能拿得下,就看前辈的本事了。” “哈哈哈……” 鬼医大笑起来,冲李付强说道:“我就喜欢贞烈的女人,尤其是像思思姑娘这种有个性的美女。至于说思思姑娘愿不愿跟我……” “这么说吧,在古槐镇,被我成五味看上的女人,刚开始时都是寻死觅活的。后面一旦合体双修,那便赶都赶不走了……既然两位答应让思思姑娘陪我双修,那今晚便让她跟我走好了。” 我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成五味。 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老混蛋胆敢碰姐姐一根汗毛,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还有李付强和舒知秋,我同样不会放过。 “早就听闻鬼医前辈的双修秘术,能让人青春永驻,甚至返老还童。能得鬼医前辈垂青的女子,那都是她们的福气。” 舒知秋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也不知秦思思那丫头,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鬼医前辈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不过,今天晚上,怕是无法去伺候鬼医前辈了。” “哦,这是为何?” 成五味皱了皱眉,等待舒知秋给他答案。 舒知秋对成五味,似乎有些忌惮。 目光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前面说过,影堂是杀门战力最高,也最神秘的堂口。 而舒知秋在五位堂主中,手段也是最为厉害的。 却害怕一个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糟老头。 这让我很是疑惑。 舒知秋顿了一下,看向成五味说道:“秦思思前两天刚接了一单活儿,放出了索命牌,按杀门的规矩……”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成五味挥手打断舒知秋的话,有些不悦的道:“你就告诉我,多久才能见到思思姑娘吧?” 舒知秋沉思了片刻,回道:“三天之后……不管她有没有完成这单任务,我都让她过去找您。” “希望舒堂主说话算话,不要骗我才好。” 成五味目光凌厉,眼神中露出凶恶的精光。 舒知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二小姐情况危急,还请鬼医前辈尽快救人。” 李付强见周妍潇全身僵硬,顿时脸色剧变,急声催促成五味。 成五味却不以为然,一把扯开了周妍潇的外衣。 李付强和舒知秋等人脸色猛的一变。 周妍潇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表皮之下,无数的黑点在缓缓蠕动。 这些黑点,就是昨晚钻进她身体里的虫子。 成五味分别将五枚银针,扎进周妍潇的几处穴位。 原本已经没有意识的周妍潇,一骨碌坐了起来。 双目怒瞪,肌肉紧绷。 一个接一个的黑头,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片刻之间。 床上就落了一层触目惊心的黑体小虫。 下一刻,周妍潇“哇”的一声,吐出几大口的黑色粘液。 成五味继续落针。 一共十三枚。 当最后一枚银针,扎在周妍潇身上时,才停止了呕吐。 成五味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摸出一枚药丸,塞进了周妍潇的口中。 几分钟之后。 周妍潇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许血色,正常的命气也强盛了几分。 不过额上却冷汗淋漓,身上打着摆子。 “鬼医……” 李付强脸露担心之色,看向成五味。 “无碍,这是排毒后,阳气消耗过度所致的症状。” 成五味右手掌心,按在周妍潇的额头上。 一股棕色的命气,缓缓流入周妍潇的身体里。 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我无比惊诧。 ------------ 0053:羊入虎口 左先生说过,命气是万物诞生之时,所带的先天元气。 每个人的命气,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哪怕是至亲,相互之间也是无法相融的。 成五味的这番神操作,彻底颠覆了我对命气的认知。 随着成五味的命气,不断进入周妍潇体内。 很快。 周妍潇停止了打摆子,皮肤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呼吸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她的命气很杂乱。 而且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冲撞。 “小姑娘暂时没事了。” 成五味拨出周妍潇身上的银针,装进针袋中,然后淡淡说道:“一个月后,再服用两剂我秘制的药丸,就能完全痊愈。” 言外之意,是在告诉李付强和舒知秋。 如果一个月内,没拿到东西,周妍潇照样活不了。 李付强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亲自送成五味出门。 我身体贴着屋顶的瓦片上,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生怕被发现后,打草惊蛇。 离开庄府。 成五味蹬着“倒骑驴”,沿着弄堂往前骑行。 月黑云低,伸手不见五指。 成五味的“倒骑驴”前面,挂了一盏昏黄的手电筒。 我的视线,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 紧紧跟在成五味后面。 但,也不敢靠得太近。 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靠得太近,可能会引起成五味的警觉。 我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跟着成五味。 弄清楚他的住处在什么地方。 这样才能提前想到办法救姐姐。 为了让丁晓燕知道我的去向。 一路上,我都做了标识。 这些标识是我和丁晓燕约定好的,只有我俩才能看懂。 成五味的“倒骑驴”速度不快,我的脚力完全跟得上。 “倒骑驴”七弯八拐的穿过古槐街后,驶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成五味心情似乎不错,一边蹬车,一边哼着小曲。 路越行越窄,也越觉得荒凉。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后。 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木屋,里面亮着灯,隐约还有人声传了出来。 这里已经远离古槐街。 具体是在什么方位,一时之间,我无法判断。 成五味将“倒骑驴”停在了木屋前,缓缓推门而入。 “你们几个刚才在嚷嚷什么?隔着几里路都能听见。”成五味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似乎是在教训什么人。 “成五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们哥仨难得开心,聊聊天怎么啦?”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指名道姓的针对成五味。 成五味“哼”了于怕,正要说话。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马上附和道:“二哥说得没错,姓成的,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我们哥仨放在眼里。脱掉你身上这层皮,你还不如我们哥仨。” “我也觉得是这样……” “老二,老三……一切听从成先生的。”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前面两人的对话:“别忘了,咱们的命都是成先生所救,以后的修行,也少不了成先生的帮助。” “是,大哥!” 两人同时应了一声。 “老灰,老柳……你俩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时候才能像老胡这样通透?” 成五味左手叉在腰上,右手抬起,指着前方点了两下:“天师门的左易和几大高手,现在都在古槐镇。你们还不敛气息,等着被抓?” 屋内明明有四个人在说话。 可窗户上,却始终只有成五味的影子。 另外三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成先生说得对,从此刻起,咱哥仨都得低调行事,尽量不要外露任何气息。” 先前的苍老声音,回应了成五味一句。 接着,屋内便安静下来。 我一路跟随成五味,是想摸清楚他的住处。 现在目的达到,我也准备原路返回古槐街了。 沿途都有标识。 倒是不用担心会走错道儿。 就在我转过身的瞬间,一道极为恐怖的气息,从木屋朝四周迸发出来。 “嗯?”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下一刻。 三团暗棕色的命气,随着三道人影,出现在了木屋门口。 三人站成一排。 中间的是个白胡子老者,一头银发,面色却红润细腻。 站在白胡子老者左边的,是个“三角眼”。 看起来四十出头。 体形瘦长,身上散发出一股冷人发寒的阴气。 最右边的络腮胡子,个头不高,眼神阴鸷,挺着大肚子。 成五味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解的看向三人。 “成先生,附近有生人的气息,你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白胡子老者,皱眉问了一句。 我大惊失色。 迅疾后撤。 成五味朝这边追了过来。 我暗自庆幸。 如果是那三个怪人,我肯定是跑不掉的。 成五味的速度虽快,但是跟我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我俩的距离渐渐拉大。 终于,成五味停了下来,四处瞅了一阵后,喃喃自语道:“狗屁生人的气息,老胡也越来越不靠谱了。” 我隐匿在一片杂草丛中,目光直直盯着成五味。 心里暗暗寻思着,要不干脆就在这里,将他解决掉算了? 这个念头涌起之后,便再也无法抑制。 我紧紧握住着虎纹刀,一点一点拨了出来。 从未有过的紧张和难以平复的情绪,随着快速跳动的心脏,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脑子里出现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说道:杀了这个禽兽,姐姐就安全了。 另一个声音却极力反对:不要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剧烈的头疼。 伴随着内心的矛盾与纠结,时起时伏。 我双手撕扯着头发,脑门一阵阵的发热。 冷汗不断从额头和脸上滚落。 看着成五味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 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冲击而来。 一道蓝色的烟火,突然从眼前升腾而起,随后在空中绽放。 我周围的世界,全都变成了炫蓝的色调。 那种感觉很怪异。 就好像,整个人都融化在了这种色调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烟火消失了。 四周也恢复了原样。 我渐渐冷静下来。 脑子也清醒了,一阵阵的后怕。 那三个怪人身上的命气,跟成五味一样,绝非是正常人所有。 甚至,比成五味更为可怕。 而这里离木屋并不远。 刚才我要是冒然对成五味动手,今晚很可能就栽在这儿了。 夜色渐深。 成五味早已不见了影子。 我却暗暗担心起来。 姐姐只要踏入木屋,便无异于羊入虎口。 而以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将她救出去。 我该怎么办? ------------ 0054:棘手 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哪怕拼了性命,我也必须救她。 刚才成五味和那三个怪人的对话,透露出一个信息。 他们似乎很害怕天师门。 到时候,倒是可以请左先生帮忙,搞定那三个怪人。 剩下一个成五味,我应该能拿下。 只是这样一来,姐姐和我的关系就暴露了。 以后她在杀门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除非,她脱离杀门,跟我一起留在左先生身边。 可是姐姐现在的意识中,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 甚至,还把我当成了她的仇人。 怎么可以会听我的? 这个问题很棘手。 却必须要面对。 原路返回。 快到古槐街时,一道曼妙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熟悉的气息和淡淡的清香。 正是丁晓燕。 “秦方……” 丁晓燕看到我后停了下来,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愠怒:“你故意支开我,让我去追蒙面人,而你独自进了庄府,对吧?” 我没有否认。 也不会去承认。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晓燕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放弃追问:“你信不过我,担心我会坏你的事?还是觉得我会跟庄府的人,通风报信?” 原来她早就猜到了,庄府是杀门的一处据点。 我微微一怔,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晓燕不依不饶。 我寻思了一下,只好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跟她说了说。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就不能因为一些误会,而产生间隙。 接着我又把庄府里的情况,以及成五味和三个怪人的事儿,全都告诉了丁晓燕。 不过,姐姐的情况以及我和姐姐的关系,我暂时没有提及。 丁晓燕“哦”了一声,脸色明显是“阴转晴”。 对我所说的鬼医和怪人,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没有再多问什么。 “你那边情况怎样?” 我淡淡问了一句。 丁晓燕回道:“对方是杀门影堂的,我跟到一处偏僻的吊脚楼时,被发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虽说丁晓燕和影子杀手,同属杀门弟子。 但影堂的实力,在杀门五个堂口中,却是最强的。 而且,丁晓燕初入江湖,实战经验尤如一张白纸。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 丁晓燕被发现后,对方居然没有为难她,直接就放她离开了。 这说明,对方手上并没有活儿。 否则肯定会出手,警告丁晓燕。 因为,杀门弟子在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干扰。 一旦对任务有影响。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执行任务的弟子,都可以随时出手,去消除影响。 只要不伤及性命,一般不会被杀门追究责任。 所以,杀门是外八门中最神秘、最恐怖,也最为血腥的门派。 可是既然对方没有接活儿,又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呢? 难道,李付强发觉有人跟踪他,故意让他出来引开我和丁晓燕? “杀门的这位李堂主,生性多疑,这种事还真做得出来。” 丁晓燕咬牙回了一句,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狠狠瞪了我一眼后,扭过头,不再搭理我。 这是又生气了呢。 女人心,海底针。 你永远都不可能摸透。 回到古槐街。 我和丁晓燕取下人皮面具,然后找地方去吃夜宵。 以前古槐街的夜晚,是属于江湖人的。 如今江湖人与普通百姓的生活相互融合,早已难分彼此。 夜幕下的古槐街,比白天更为热闹。 不同的是。 晚上活跃在古槐街的商贩,以捞偏门的居多。 坑蒙拐骗的故事。 随时随地都在上演。 古槐街的夜生活,比外面的更为精彩。 很多夜场都是通宵营业的。 而且,不用担心会有公家来查。 苗若凤说得没错。 古槐镇与世隔绝,天高皇帝远,不受俗世律法的管束。 而是有一套独特规矩。 捞偏门的,只要守规矩,就没有人管。 而所谓的规矩,其实就是向同盟会交纳管理费,得到同盟会的许可。 吃完夜宵,丁晓燕将装有钱的袋子递给了过来:“秦方,你在七爷的场子里搞钱,就不怕他找你麻烦么?” 我笑了笑,说道:“有你陪着我,没啥好怕的。” “为什么?” 丁晓燕疑惑的看向我。 我回道:“因为,他怕你索命。” 丁晓燕怔了一下,“咯咯”笑起来。 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怀。 以前的她,总是一副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我起身去结了帐。 “等一下。” 丁晓燕突然拽住我,指着我胸前,说道:“你碰到老荣了?” “老荣?”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随即,顺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心头顿时一紧。 胸口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周媚给我那枚玉珠不见了。 “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丁晓燕皱起眉,淡淡地问。 我摇摇头,把晚上碰到邹浪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却没有告诉她玉珠的事儿。 倒不是不信任她。 而是周媚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玉珠的存在。 尽管我一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但她这样说,肯定有她的理由。 丁晓燕累索了片刻,拉起我胳膊,说道:“走,现在就去找那小贼。” “算了,只是划破衣服,又没偷到什么。” 我暗暗苦笑,今晚不找邹浪,明天还是要去的。 不过,只能我单独去。 丁晓燕冷声说道:“没偷到东西,也膈应人。而且,咱们要是就这样算了,以后这些小贼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巧得很,刚才我追踪黑衣人的时候,发现了荣门的堂口。” 被老荣盯上,确实是一件很头疼的事儿。 江湖最惹不起的两大门派。 一是要门,也就是俗称的丐帮。 另一个门派,就是荣门。 只要被这两个门派盯上,就如同附骨之疽,很难摆脱。 想要解决麻烦。 要么给钱认怂,要么雷霆一击,将对方打疼,打到不敢再纠缠。 丁晓燕的意思,是要教训邹浪一顿。 这根本不可行。 “在哪?”我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告诉我位置就行。” 玉珠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提前知道荣门在什么地方,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丁晓燕扫了我一眼,说道:“聚财庄对面的一处小院,离这里不远,走过去最多十分钟。” 聚财庄?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丁晓燕说的,具体是哪里。 “你到底去不去?” 见我还是不动,丁晓燕的眼神有些冷。 她这样做,是为了给我出口气。 而我却一再拒绝,让她很难堪。 所以,她突然生气,我能够理解。 “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说吧。”我随口敷衍道。 丁晓燕瞪了我一眼,甩开我胳膊:“不去拉倒,反正膈应的是你,又不是我。” 一边说着,一边气呼呼的往前走。 回到四合院。 没看到左先生。 倒是顾命书和韩林风,面色凝重的坐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 看到我和丁晓燕进门。 韩林风猛的站起身,目光不善的朝我看过来。 ------------ 0055:翻脸 我无意理会韩林风对我的怒意。 直接往房间走去。 “等一下。” 韩林风厉声叫住我,咬牙说道:“秦方,我不管左先生安排你和晓燕在一起的用意是什么,你要是敢对晓燕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一定会弄死你,听明白了吗?” 我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韩林风快步冲过来,张开双臂,堵住了我的去路:“先回答我的话。” “回答你什么?”我不以为然的拨开他的手,边朝前走边说道:“无聊。” “站住!” 韩林风沉吼一声,眼中充满了怒火:“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话声未落,寒光闪烁。 我感到脖子一凉。 韩林风指间夹着一枚锋利的刀片,抵在了我的动脉处:“秦方,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此刻的韩林风,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咆哮着,想要释放出一直被压抑的情绪。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在无法理解韩林风,为什么会将我视为他的情敌。 就因为左先生,让我和丁晓燕假扮情侣? 担心我俩会假戏真做? 可笑之极。 “你特么有病吧,快把刀放下。” 顾命书上前,抓住韩林风的手腕:“秦方是我兄弟,你敢动他,我特么就动你。” 我百感交集。 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感动。 我跟顾命书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来天,他却为了我,跟韩林风翻脸。 “你说什么?” 韩林风面容扭曲,嘴唇微微颤抖的说道:“他是你兄弟,我就不是了,对吧?” 顾命书正要回答,丁晓燕一跺脚,冷声喝道:“闹够了没有……出来之前,师父叮嘱咱们的话,都忘了吗?” 说着。 丁晓燕快步走过来,夺下了韩林风指间的刀片。 顾命书松开了韩林风,搂着我脖子,说道:“陪我出去转转吧……” 我点了点头,跟着顾命书出了院子。 远远的,我仍然能感受到韩林风,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气。 我和顾命书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 顾命书点了支烟,边吞云吐雾,边说道:“兄弟,你别跟林风一般见识,也别往心里去。他从小就很孤僻,性格古怪,脾气还不好,跟谁都不对眼,经常和人干架。” “晓燕是和他同时被送入周家的,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在他心里,早就将晓燕,当成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别说你,就是我跟晓燕多说几句话,他也会吃醋。” 我淡淡一笑,找顾命书要了根烟点起来,缓缓说道:“你太小看我秦方了,这种小事,我不会计较的。更何况,你和丁姑娘,跟他还是同门手足。” “谢谢兄弟。” 顾命书拱了拱手,狠狠吸了两口烟,显得有些烦躁。 我拍了拍他肩头,问道:“怎么,有心事?” “也不算啥事,就是挺郁闷的。” 顾命书用力吐出烟雾,说道:“你和晓燕已经有目标,开始找生肖骨牌了,我和林风还在干等着。” “迟早的事儿,不着急。”我安慰道:“你是不是觉得左先生很偏心?把排教那枚生肖骨牌,安排给了我和丁姑娘?” “确实,就目前而言,夺取那枚生肖骨牌,难度是最小的。不过……” “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命书打断我,面色忧郁的说道:“我和林风所忧郁的,是我俩要暂时离开这里……至于去什么地方,要去多久才能回来,全都一无所知。” 我怔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和韩林风要离开这里?谁安排的?左先生还是苗若凤?” 一连串的问题抛给顾命书后,我再也无法淡定了。 隐隐猜到跟左先生脱不了干系。 只是,我无法洞悉左先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周记先借历练之名,将顾命书等人托付给左先生。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 左先生也不应该改变当初跟周记先的约定才对。 除非,这本来就是周记先的意思。 想到我,我暗暗替顾命书担心起来。 顾命书顿了顿,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天一早,来了一个黑汉子,要我和林风跟他走。我俩没答应,被左先生训了一顿。” 黑汉子? 我猛的一怔。 马上想到了早上那个满身腱子肉的壮汉。 他皮肤黝黑,站在我和丁晓燕面前,像座铁塔似的。 “左先生没说为什么要你和韩林风跟他走吗?”我疑惑的问了一句。 顾命书摇了摇头,将烟蒂吐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苦笑道:“说是说了,但没说全。” “左先生只提了一嘴,说黑汉子是什么七爷的人,听说这里住着杀门的弟子,特意过来,想让我和林风去给七爷当保镖。” 七爷? 我皱了皱眉。 这样看来,邹浪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七爷果然神通广大。 不过,他怎么知道,这里住着杀门的人? 又为什么想让杀门的人,做他的保镖? 杀门培养的是杀手,接的活儿,基本上都是刺.杀一类的活儿。 除非是已经赎过身,想退出江湖的。 否则没人愿意去当保镖。 另外,左先生在这件事上,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顾命书和韩林风是杀门弟子的信息,会是他告诉黑汉子的么?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顾命书和韩林风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黑汉子已经和左先生说好了。 当时苗若凤也在场。 至于黑汉子先找的左先生,还是先找的苗若凤,他也不清楚。 顾命书顿了顿,接着说道:“秦兄弟,实话跟你说好了,我和林风宁可现在就回去接受惩罚,也不想给什么七爷当保镖。” “明白。” 我拍了拍他肩头,心中五味杂陈,缓缓说道:“杀门弟子,一身傲骨,很少有人甘心寄人蓠下。” “不过,或许左先生有什么特殊的计划呢?倒不如,先听从安排,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你觉得呢?” 顾命书和韩林风都不知道。 如果没拿到生肖骨牌,对他俩将意味着什么。 顾命书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回道:“知道了……回去吧,我困了。” “好。” 我应了一声,跟着顾命书进了院子里。 不过,我没有回房间,而是敲开了左先生的房门。 “有事?” 左先生堵在门口,目无表情的看着我,并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淡淡说道:“想跟您聊聊天。” “聊个屁……” 左先生打着哈欠,将我往外面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老子要睡觉了。” ------------ 0056:盗亦有道 我暗暗冷笑。 老狐狸知道我是为了顾命书和韩林风的事而来,压根就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 我再次去找左先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苗若凤告诉我,左先生是带着顾命书和韩林风一起走的。 去了哪里,她并不知道。 我正想问她,昨天黑汉子过来,是先找的她,还是直接找的左先生? 突然看到丁晓燕从房间出来了,只得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丁晓燕后面的合作。 更为重要的是。 我相信左先生这样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我冒然打乱他的计划,福祸不知,后果难料。 吃过早餐。 我让丁晓燕去盯着昨晚黑衣人去过的吊脚楼。 如果我没猜错。 哑女应该就在那。 在周妍潇的情况彻底稳定之前,那块生肖骨牌,会暂时放在哑女身上。 原因无他。 以李付强多疑的性格。 之所以选中哑女作为内应,肯定对她极为信任。 生肖骨牌关乎周妍潇未来在杀门的地位。 李付强一定会转嫁风险,通过最为稳妥的途径,让周妍潇带着生肖骨牌回去。 丁晓燕双手抱胸,淡淡看向我,说道:“你支开我,是不是又想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额头渗出泠汗。 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晓燕肯定在怀疑,我有事儿瞒着她。 如果被偷的不是玉珠。 我一定会跟她坦白。 但事关我和周媚之间的秘密,我还是决定对丁晓燕保密。 丁晓燕把玩着裙摆,脸上似笑非笑。 我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就听到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解释,我现在就过去盯着,天黑之前在昨晚吃夜宵的地方汇合……还有,以后只要出门,都要记得戴上人皮面具。” 说罢,快速闪身进了左侧的巷道。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我也马上动身,准备去找邹浪。 邹浪在哪,我不知道。 但只要碰到荣门的人,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他。 至于戴不戴人皮面具,对于我找邹浪而言并不重要。 因为,邹浪见过我的真容,也见过我戴面具的模样。 我不紧不慢的在古槐街游荡,目光往人群中扫视老荣的身影。 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老荣。 尤其是现在这个点儿,街上赶集的人不少,正是老荣做活儿的好时机。 古槐街最繁华的集市。 我又看到了陈木生和老鼠脸那群人,在重复上演昨天类似的骗局。 只不过。 这次的主角是老鼠脸,陈木生成了跟班。 一群人围在老鼠脸四周,或激动,或同情,看着他俩的表演。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他一起的托儿。 也有路过的吃瓜群众。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抽着烟。 这家伙穿着破旧的风衣,头发像油炸过的方便面,卷成了一团,还染成了棕色。 看似悠闲。 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过往的人群。 通过他看人的眼神,我能断定他就是老荣。 临近中午。 街上赶集的人渐渐散去。 棕发小伙显得有些焦急起来,双手食指和中指不停的搓动。 看样子,他今天还没有找到下手的目标。 就在这时。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汉,朝棕发小伙这边走了过来。 口袋里鼓囊囊的,露出灰色布袋的一角。 老汉只有一条胳膊,空着的袖子,随着他走路摆来摆去。 财不露白,老汉犯了江湖大忌。 棕发小伙眼睛一亮,故意往老汉的方向侧了侧身。 两人擦肩而过。 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左手收刀,右手整了整风衣。 很显然。 他得手了。 而老汉却丝毫没有察觉,钱袋已经进了别人的口袋。 棕发小伙发现我在盯着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 往嘴里塞了颗槟榔,边嚼边朝老汉相反的方向快步疾行。 我马上跟了上去,和他并肩而行。 “你特么谁呀,跟着我干什么?” 棕发小伙有些心虚,狠狠瞪着我,右手伸进怀中。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笑了笑。 “我明白了,你特么是想劫道,对吧?” 棕发小伙停下来,故意当着我的面儿,掏出一柄锋利的刀片晃了晃:“古槐镇的荣门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敢劫我的道,就是跟整个荣门为敌。” “不是跟你吹牛比,哪怕你劫道后,逃出了古槐镇,也逃不过荣门的纠缠。荣门弟子遍布天下,无论你躲在何处,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所谓劫道。 有两层意思。 一是同行抢生意,二是黑吃黑。 只要走江湖,就难勉会碰到劫道。 不过,很少人有敢劫荣门的道儿。 哪个劫了荣门的道,荣门便会不死不休。 我看了棕发小伙一眼,淡淡说道:“别误会,我不劫道。只是,盗亦有道,你坏了荣门的规矩,想和你聊聊……” 棕发小伙半信半疑的盯着我,问道:“坏了什么规矩?” 我指了指他的风衣,缓缓说道:“荣门有七不偷,一不偷孤,二不偷残,三不偷孕……刚才那位老汉缺了一条胳膊,是个残疾人,你对他下手,回去就不怕受铁鞭之刑? 这些都是左先生告诉我。 不仅是荣门,其他门派也有自己的“道”。 何谓道? 就是规矩和良知。 棕发小伙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说道:“过去坐下来,边喝茶边聊?” “你是什么人?” 棕发小伙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充满了敌意。 我也不理他,走进茶楼,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棕发小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坐到我对面,脸色阴沉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老汉是什么关系?” 我点了茶水和糕点,给棕发小伙倒了一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喝了口茶,我不紧不慢说道:“我不认识老汉,但我认得你是荣门的小贼。你犯了荣门七不偷的禁忌,说说该怎么办吧?” “砰!” 棕发小伙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恨声说道:“你说我偷了老汉的钱,有证据么?” “不要激动,先喝茶。”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没有证据的事,我哪敢胡说八道。你身上有老汉的钱袋,老汉应该姓陈,钱袋扎口处,用红线绣了一个‘陈’字。” 刚才棕发小伙偷钱袋的速度极快,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也是从小就练习听声辨位、蒙眼识字,练就了有异于常人的视力和听力,才看清钱袋上的字和棕发小伙是如何出手的。 棕发小伙怔了一下,随即不屑的笑起来:“你特么是在逗我吧,钱袋上绣个‘陈’字,就说是我偷来的?我特么就不能姓陈?” ------------ 0057:时机成熟 “你也姓陈?” 我假装惊讶地问了一句。 棕发小伙撇了撇嘴,说道:“我姓不姓陈,跟钱袋是不是我偷的,完全是两码事。就算我不姓陈,也可以用绣着陈字的钱袋……小子,今天你要拿不出证据钱袋是我偷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一边往杯子里加茶水,一边盯着棕发小伙看。 棕发小伙说话的口气很冲,但脸色却有些不自然,手不自觉的摸摸耳朵,捏捏鼻子。 这是心虚的表现。 “你特么倒是说话啊,证据呢?”棕发小伙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引得一旁的茶客,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把钱袋拿出来,我慢慢告诉你。” 棕发小伙迟疑起来。 手伸进风衣中,又马上抽了出来。 “怎么,不敢?” 我吹了吹浮在茶水上面的碎渣,抬眼看向他。 棕发小伙知道我是故意在激他。 犹豫了片刻。 终于还是将钱袋掏出来,扔到我跟前,说道:“拿就拿,有什么不敢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证据,证明它是我偷的?” 棕发小伙怒冲冲的,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等着我拿出证据。 我将钱袋提起来,惦了惦,一股腥臭味儿从扎口散发出来。 那个时候,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老式的钱袋去装钱。 但在与世隔绝的古槐镇,却并不鲜见。 我解开扎口,拿出几张钞票,在棕发小伙面前晃了晃:“这些钱币上面泛着油光,有的位置还带有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出自屠夫之手……你是屠夫?” 棕发小伙不以为然,眨巴着眼说道:“笑话,我不是屠夫,难道就不能有屠夫用过的钱吗?昨晚我在山上搞了只猪獾,卖给了集市的张屠夫。” “你说,张屠夫给我的钱,会不会带血迹,带油光?我告诉你,屠夫接触过的钱,不仅油腻,带血迹,还有一股腥臭味儿。” “确定是张屠夫?”我淡淡笑着问。 “那还能有假?” 棕发小伙回道:“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你当面问他。” 说着。 这家伙猛的站起来,一副急于洗清冤屈的样子。 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张屠夫,是卖什么肉的?” “卖什么肉?” 棕发小伙怔了一下,打着哈哈说道:“屠夫嘛,当然什么肉都卖呗。你特么说了这么多废话,到底能不能拿出证据?没有证据,就该我来说道说道了……” “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将钱袋里的钱,全都倒了出来。 除了纸币、钢蹦,还有细叶碎渣等杂物。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仔细看清楚……” 我捡起一片已经枯萎的叶子,轻轻拎动。 顿时,鼻尖闻到阵阵茶香。 棕发小伙疑惑的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冷。 如果不是心虚,估计早就对我发难了。 “证据不在钱币上,而是钱袋里的这些叶子。” 我慢慢将手掌摊开,掌心露出已经揉碎的叶渣,沉声说道:“钱被无数人经过手,带有油渍血迹很正常,根本无法通过这些,去判断其来源。” “但是,装钱的袋子,却一直在老汉身上。老汉的手指呈墨绿色,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茶垢,这是长期采摘茶叶留下的。” “所以老汉是茶农,这些钱是他卖茶叶所得。你要不服气,我可以现在带你去找收购老汉茶叶的商贩,让他辨认。” 棕发小伙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收购老汉茶叶的商贩是谁。 只能从老汉手指上的茶垢,以及钱袋里的枯茶,猜测他是茶农。 我之所以敢对棕发小伙说去找商贩对质,完全是在赌。 赌棕发小伙心虚,不敢答应。 结果,我赢了。 棕发小伙慢慢坐回到位上,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现在能好好聊聊了么?” 我坐到他身旁,给他满上了茶。 棕发小伙微微点了点头,再没有刚才那般嚣张。 有人可能会问。 就算我去揭发棕发小伙坏了江湖规矩,犯了荣门七不偷的禁忌。 又能怎么样? 荣门还真会因为这个事儿,去责罚棕发小伙不成? 更何况。 荣门只是一个总称。 其下包罗众多大大小小的门派。 谁知道棕发小伙是哪个堂口的? 其实有没有人责罚棕发小伙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棕发小伙的所作所为,会让所有整个荣门丢面子。 走江湖的哪个不讲究脸面? 否则,又何必整出什么“七不偷,八不抢”的规矩? 这些就是给外人看的。 当然,也是为了给自己长脸。 一旦棕发小伙犯忌的事儿传到江湖上,势必会被人无限放大,让荣门的声誉受损。 如此一来。 棕发小伙还怎么在荣门立足? “喝茶。” 我拍了拍他肩头,说道:“现在的活儿不好做吧?” “唉……” 棕发小伙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谁说不是呢,如今无论是吃搁念的,还是普通人,警觉性都提高不少。” “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收获了,这不心里着急么。脑门一热,就掏了独臂老汉的钱袋子……这样,事儿我认了。钱,我也会还回去,这个事到此为止,怎么样?” 态度还算不错。 话也说得比较诚恳。 我找他办事的时机,差不成熟了。 “不怎么样。” 淡淡回了一句后,我将钱装进钱袋,扔了过去。 “那你想咋样?” 棕发小伙怒瞪着我,冷哼了一声,说道:“小子,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得寸进尺。把我逼急了,管它什么江湖规矩,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你误会了,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淡淡喝了口茶水,我掏出一叠钱,放到桌子上:“我问你,想不想赚钱?” 棕发小伙两眼发直,右手食指微微动了动。 喃喃说道:“这特么的不是废话么?谁不想赚钱?就是钱不好赚嘛!” “把老汉的东西还给他,桌上的钱,归你。” 我看了棕发小伙一眼,将钱推到他跟前。 棕发小伙再次呆住了。 我拿出来的钱,至少有两三千。 比钱袋里装着的,要多得多。 盯着桌上那些钱,若有所思了片刻,说道:“我特么知道了,闹了半天,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 我见他点破,也不再拐弯抹角的废话了,低声说道:“帮我找个人,要回我的东西,我再给你这么多。” 棕发小伙得意一笑,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要说找人,除了要门那些臭乞丐,就属我荣门最牛比了。” “不是给你吹哈,你把对方的五官相貌、年纪身材告诉我。只要他还在古槐镇,最多两天,就能帮你找着人。”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要找的人,是荣门的邹浪。你直接告诉我,上哪能找到他就行。” “啥玩意儿,你找邹浪?” 棕发小伙手一哆嗦,茶杯差点滑落,随后梗着脖子道:“那小子摸了你的东西?” ------------ 0058:聚财庄 我“嗯”了一声。 又掏出一叠钱,放到棕发小伙跟前:“你带我找到他,拿回我的东西,这些钱算是你的辛苦费。” 棕发小伙咽了咽唾沫,苦着脸说道:“那什么……大哥,钱我不要了,老汉的东西也会还回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棕发小伙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 不知他是顾及和邹浪同是荣门这层关系。 还是不想招惹此人。 “等一下。” 我见棕发小伙要走,马上楼住他肩头说道:“我不会连累你,只要你告诉我,上哪能找到邹浪就行。另外,这些钱,你还是都可以拿走。” 棕发小伙再次犹豫起来。 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最近他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聚财庄赶本。你现在就过去,兴许能碰上。” “那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透露他行踪的。出卖同门,也是江胡大忌,要受三刀六洞之刑的。” 说着,棕发小伙收起桌上的两叠钱,起身走出了茶楼。 聚财庄? 赶本? 我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关键词。 顿时恍然大悟。 聚财庄应该是一处赌馆,邹浪在那里输了钱。 此刻他又去了那里,想把输的钱,赢回来。 结帐的时候,我向老板打听到了聚财庄的位置,就在茶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里。 小巷逼仄、幽深,常年晒不到太阳,显得有些阴森。 聚财庄位于小巷的左侧,是一栋两层的青砖小楼,门上的招牌蒙了一层灰,破旧不堪。 但这并不影响里面的生意。 隔着老远,就听到聚财庄内人声鼎沸。 各种肾上腺素飙升后的疯狂怪叫声,不绝于耳。 门口停了不少自行车,有专门的人在看守。 在古槐镇。 自行车是重要的交通工具。 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 我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而是暗暗观察周围的环境。 等会跟邹浪“摊牌”的时候,既要防止他逃跑,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老板,进来玩玩啊!” 一个浓妆艳抹,妩媚妖娆的女人,站在门框后面对我招手:“我们聚财庄场子干净,抽水也少,甭管赢多少都能带走。” 妖娆女人所说的干净,是指里面没人出千。 赌馆赚钱,靠的就是出千和抽水。 出千在小赌馆很常见。 也是非常重要的牟利手段。 所用的套路都是以低抽水来吸引顾客下注。 然后在赌局上出千,薅顾客的羊毛。 而大赌馆则相反。 通常不会有人出千,但是抽水比较高。 既不出千,抽水还低的赌馆,基本不存在。 所以,我并不相信妖娆女人的话。 聚财庄的规模很大,看起来也比较正规,赌局主要以麻将、牌九和摇骰子为主。 里面的顾客非常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地上到处是槟榔渣、泡面盒和烟头等垃圾。 一群群苍蝇,肆无忌惮的在人群中飞舞。 妖娆女人带着我,在场子里边转悠,边给我介绍聚财庄的禁忌规矩。 每经过一个赌台时,她都会停下来,怂恿我小玩两把试试手气。 看得出来。 妖娆女人并不是聚财庄的工作人员,但是跟里面的头头脑脑都很熟悉。 不时有人跟她点头打招呼。 还有人故意往她身上蹭,上下其手。 边楷油,边说带“颜色”的荤话。 “哟,艳姐又换小白脸了?瞧这身子骨,能不能扛得住艳姐的红唇芬芳哦?” “人家是夜夜换新娘,艳姐这是天天抱新郎啊。” “艳姐这头老牛,就喜欢吃嫩草。” …… 我听得面红耳赤。 叫艳姐的妖娆女人却毫不在意,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很喜欢被人这样戏谑。 这种赌馆很乱。 艳姐能左右逢源,游走于形形色色的人之中,不可小觑。 我跟着艳姐,在场子里转了一大圈都没看到邹浪的身影。 就在我猜测,他还在不在这里时,艳姐推开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包间。 里面烟雾缭绕,一群人围在赌桌前玩炸金花,台面上的钱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 艳姐告诉我,这种包间属于聚财庄的贵宾区域。 环境比外面要好一些。 输赢也比较大。 可以让人一夜暴事,也能在一顷刻之间,倾家荡产。 我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依次扫过。 终于,在赌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邹浪。 此时的邹浪,双眼猩红,嘴里叼着烟,手里紧紧攥着三张扑克。 其中两张已经掀开了,还剩一张是盖着的。 邹浪一点点的晕牌,目光死死盯着牌面,渐渐显现的花色和数字,让他十分紧张。 台前其他人已经亮了牌,都在等着邹浪一点一点的将牌搓开。 这一把的输赢,少说也有一两万。 看的人,好像比邹浪还要紧张和激动。 “啪!” 邹浪将扑克狠狠扔在桌面上,骂咧咧道:“特么的手气真是背,又只差一点点。” 这一局炸金花,跟到最后的,就是邹浪和庄家。 很可惜。 邹浪输了。 庄家将钱收到跟前,开始新的牌局。 而邹浪已经没有钱了。 颓废的起身,走出了包间。 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朝着服务台走去。 艳姐也追了过来。 就在她准备关上包间门的那一刻。 我突然发现,刚才坐庄赢了邹浪的家伙,身后升腾起一道灰色的命气。 普通人的命气颜色,呈红黄色,或者紫色。 只有阴魂的命气才会呈现出灰色。 而且,此人身上的灰色命气,跟他原本的红黄色命气是相互融合的。 不像之前周妍潇奄奄一息时,两种命气虽然是混杂在一起的,但是界限分明。 我暗暗一惊。 难道此人被所谓的阴魂附身了? 来古槐镇之前,我所看到的人的命气,都没有异样。 包括周媚身上的命气,也是正常的红黄之色。 这也是我一直坚持认为,世间无妖魔鬼怪的原因。 而现在,我开始动摇了。 邹浪在服务台找放水的大耳窿借高利贷。 放贷的是个寸板头,相貌凶恶,左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静静站在离服务台两三米的地方,打算等待合适的时机去找邹浪。 艳姐扭着丰满诱人的身姿,站到我身旁,笑盈盈的说道:“老弟是进来找人吧?” ------------ 0059:立威 我没有否认。 在艳姐这种人精面前,任何的掩饰和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很可能从我刚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看出了我的目的。 甚至,我怀疑她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 所以故意带我去包间的。 果然,艳姐的一侧身边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指着邹浪说道:“那小子是不是摸了你的东西?” 嗯? “你怎么知道?” 我疑惑的看向艳姐,冷冷地问:“你认识他?” 艳姐“咯咯”笑起来。 一只手在我胸口慢慢摩娑了几下,轻声说道:“荣门的高买邹浪,整个古槐镇的江湖人都认识呢,老弟是刚来古槐镇不久吧?” 我有些反感艳姐的轻浮。 轻轻拨开她的手,点了点头。 艳姐淡淡说道:“被老荣摸走的东西,很少有人能要得回来,尤其是东西落入邹浪了这样的荣门高买手中,找回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另外,最近那小子输红了眼,如果摸到的是值钱玩意,估计早就卖掉了。” 我看向艳姐,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艳姐笑了笑,回道:“老弟你别多心哈……姐就是觉得你挺有眼缘的,想跟你交个朋友。要不,等会姐去找邹浪,问问他东西有没有卖掉?” “如果东西还在,就让他还给你好了。姐一介女流,也没别的本事,就是人缘比较好,道上的大哥小弟,都会给姐几分薄面。” 艳姐是个人物。 说着最谦虚的话,装着最凡尔赛的比。 “谢谢,但是不用了。” 我婉拒了艳姐,朝服务台走了过去。 艳姐似乎很意外。 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陷阱倒是不少。 江湖没有温良恭俭让。 更何况,我跟艳姐刚认识没多久。 我对她也是一无所知。 艳艳愣在了原地。 脸上仍然笑盈盈的。 看我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冷漠。 邹浪跟大耳窿好像是谈崩了,并没有借到钱,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 当他看到我就站在跟前时,微微怔了一下。 随即双手插兜,冷眼看向我。 我朝他伸出右手,淡淡说道:“把东西还给我,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邹浪狠狠嚼了几口槟榔,吊儿郎当地笑起来。 笑够了,才开口说道:“东西是我拿的,不过,已经被我当掉了,怎么还?你要实在想要回来,那就去古镇典当行,看能不能赎当。” 我没想到。 这家伙竟然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顿了顿,邹浪接着说道:“你特么真有个性,是第一个被荣门高买摸了东西,还敢来讨要的人。知道对面是啥地儿么?” 对面是一座小院,也是荣门的堂口。 邹浪之所以如此有底气,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能够一呼百应。 我冷冷看着他,沉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把东西还给我。” 声音很大,惊动了旁边的赌客。 也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赌客的目光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两个身穿唐装的彪形大汉,走到我跟前,指着我鼻尖,厉声喝道:“小子,你想干什么?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敢在这里搞事,我保证你走不出前面这扇大门。” 但凡敢在古槐镇开赌馆的,除了有同盟会罩着。 自身实力也非常强大。 往往都会养一批凶悍的打手。 所以,这些看场子的,才会有恃无恐,仗势压人。 我不为所动。 依旧冲邹浪伸着手,咬牙说道:“还要我重复第三遍吗?” “草,你特么有病吧!” 邹浪有些恼怒的说道:“东西被当掉了,还怎么还给你?总不能让我去典当行再偷出来吧?” 我忽然笑了。 只是我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杀机。 冷冷看向邹浪,我缓缓说道:“是偷,还是抢,那是你的事。今天,我必须要拿回我的东西。” “我要是不给呢?” 邹浪不屑的看向我,指间夹着一柄手术刀。 荣门做活儿时用的家伙什,一般都是薄如蝉翼的刀片。 因为工具越小越轻,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只有邹浪这样的高卖,才有底气敢用手术刀这种大件儿。 “你可以试试看。” 我一步步走向邹浪,跟他鼻尖对鼻尖,面对面对视。 邹浪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草,这里是荣门的地盘,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 他突然推开我,大步朝外走去。 我再次冷笑一声,从后面偷袭,指间刀片划向他的脖子。 尽管有些不光彩。 但,为了拿回玉珠,也为了在荣门面前立威,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从我决定找邹浪的那刻起,就已经做好面对整个荣门的准备。 荣门不是单独的某个门派,而是所有从事小偷小摸这一行当的总称。 江湖两大派,第一是要门,第二就是荣门。 要门弟子数千万,遍布天南地北。 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要门存在。 荣门的规模虽不及要门,但人数也不少。 单就古槐镇而言,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之多。 今天我要不在荣门面前立威,既使我拿回了玉珠,也会被荣门无休止的纠缠。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跟邹浪摊牌。 是打算将聚财庄拉下水。 像聚财庄这样的大场子,背后都有同盟会的身影。 只要将其拉下水,再把事儿闹大,势必会牵扯到同盟会。 一旦同盟会介入,我就可以借助左先生和天师门,在同盟会的关系了。 如此一来。 既便左先生知道了玉珠的存在,但因关注的重点在荣门,从而忽略我的真实意图。 不会去过于关注玉珠。 寒芒闪烁。 我划出的刀锋,已经贴近邹浪的脖子。 大概邹浪认为我不敢对他动手,对我毫无防备。 以至于此刻,他似乎仍然没有任何察觉。 但我相信。 聚财庄里应该不止邹浪一个江湖老荣。 邹浪遇险,肯定会有人站出来。 果然。 就在我手中的刀片,要击中邹浪时。 一个混迹在人群中的黄毛,猛的冲出来,向我抛出一道银光。 我能清楚的看到,是一柄跟邹浪手中相同的手术刀。 黄毛竟然也是荣门的高买。 我冷笑了一声,左手食指微屈而伸。 一枚钢珠激射了出去。 荣门高买出刀在于一个快字。 但要说玩飞刀,在我面前,还嫩了一些。 “都特么住手。” 那两个看场子的,速度更快。 一个抓起桌上的骰子,击向黄毛的飞刀。 另一个,则用身体撞开我胳膊。 飞刀被准确击中,发出“铮”的一声响,刀身缺了道口子,扎进了旁边的桌子。 我也被撞了个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星。 刀片也偏离方向,划空了。 下一刻,一柄钢刀,抵在了我脖子上。 黄毛也没落到好,同样被刀抵住了,肚子挨了一脚。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七爷的场子动刀?” 脑门光秃秃的彪形大汉,拍了拍我的脸,眼神像两柄锋利的刀子:“跟我走一趟吧……还有你俩,也过来……” ------------ 0060:恶人怕狠人 我微微一怔。 没想到聚财庄也是七爷的场子。 这个七爷,还真是通天彻地,无所不能。 邹浪和黄毛,被另一个有纹身的大汉带了过来。 光头大汉称呼他猛子。 猛子比光头大汉还要高出半个头,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不过,千万不能小看他。 刚才掷骰子,击中黄毛刀片的就是他。 别的不说,单凭他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掷骰子的最佳时机,就足以令人高看一眼。 “伟哥,他俩是荣门的人。” 猛子提醒了光头大汉一句,有些担心的说道:“荣门的郑爷……” “荣门又怎么样,这里是七爷的场子,都特么带走。” 叫伟哥的光头大汉打断猛子的话,丝毫没给荣门面子。 邹浪和黄毛面露尴尬,对视了一眼,显得有些慌乱。 伟哥叫来一个穿西装的长毛,让他和猛子,带我去二楼办公室。 “伟哥,我多嘴说两句。” 邹浪嘻皮笑脸的说道:“我们郑爷和七爷是老朋友了,去年七爷八十大寿,我还给七爷磕过头。给个面子,让我们走,以后有需要荣门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跟七爷磕过头?”伟哥冷笑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邹浪回道:“我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只配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伟哥哪能看得到。” “伟哥,要不给他俩个教训,算了吧?” 一旁的猛子凑到伟哥耳边,轻声说道:“荣门的堂口就在对面,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闹得太僵。再说,是那小子先惹的事,要罚就罚他好了。” 猛子边说边朝我指了指。 声音很小。 但,逃不过我异于常人的听力。 伟哥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上前给了邹浪一耳光,踢了黄毛一脚:“滚吧……” “等一下,他不能走。”我指着邹浪,冷声说道:“我敬你是荣门的高买,给过你机会,别逼我动手。” 邹浪大笑起来。 边笑,边指向我说道:“等你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再来找我吧。” 说罢,转身就走。 黄毛跟在他身后,扭头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邹浪,指间猛然一动,弹出两枚钢珠。 这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猛子迅疾而动,抓起桌上的麻将,砸了出去。 “砰!” 麻将居然击中了,射向邹浪的那枚钢珠,碎成了几块。 但是另一枚钢珠,已经打在了黄毛的肩膀上。 黄毛惨叫一声。 碍于伟哥和猛子在场,他没敢还手,只得怒气冲冲的,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并没有用全力,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否则,凭着钢珠的硬度和我弹射的手劲儿。 他的身上可能会多出一个血窟窿。 “你特么找死……” 伟哥沉喝一声,抵着我的钢刀,使了使劲。 我的举动,激怒了伟哥和猛子。 伟哥对我动了杀心。 不过,我赌他不会下死手。 毕竟在这里闹出人命,会吓跑不少顾客,影响以后的生意。 一股暖暖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原本喧闹的赌馆,瞬间鸦雀无声。 邹浪和黄毛幸灾乐祸的看向我,嘴里狠狠嚼着槟榔。 伟哥收了刀,拿了块泛着油光的抹布,擦去了我脖子上的血。 “带他去二楼,交给刘管事。” 伟哥将我推向猛子,转身指着邹浪和黄毛,说道:“还有你们俩,以后再敢在这里闹事,别说我不给荣门面子。” 邹浪和黄毛点了点头,朝我竖起中指,边往外走边嘿嘿笑起来。 “站住!” 我大喝一声,推开猛子,朝邹浪冲了过去。 先是一记勾拳。 邹浪躲了过去。 接着反向鞭腿,扫向他的下盘。 这是虚招。 趁着邹浪急于闪躲之际,我蹂身而上,抓住了他一条胳膊,用力往前拉扯。 邹浪失去平衡,整个人朝我倒了过来。 我躬起膝盖,往他小腹狠狠顶去。 邹浪“嗷”了一声,身体躬得像只虾子,蹲到地上。 这些说来话长。 其实只有两三秒的时间。 一旁的黄毛吓懵了。 没料到,我会一而再的对邹浪动手。 伟哥也因为我的举动,恨得牙咬得“咯咯”作响。 气急败坏的让猛子跟他将我合围夹击。 还交待猛子,不必在意我的死活。 我有意把事情闹大,迎上猛子,直接给他一记撩阴脚。 虽然有些下作。 却是天师门的杀招之一。 猛子嘴巴张成O字型,双手捂住要害,跪在了地上。 刚才猛子替邹浪说话,把火撩到我身上,这是给他的教训。 “老子弄死你。” 伟哥说着狠话,冲向我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看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江湖就是这样。 善人怕恶人,恶人怕狠人。 只要你足够狠,再凶恶的人也会犯怵。 伟哥已经被我刚才对付猛子的手段,给吓住了。 但他是看场子的,不能表露出任何的胆怯。 我收拾完猛子后,朝伟哥走了过去。 伟哥猛的顿住身子,开始往后退。 就在这时,楼上的磨砂玻璃门打开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站在二楼围栏处,居高临下的看向一楼的场子。 只是匆匆瞅了两眼。 老者又退了回去。 接着,一群穿着西装的打手,抡着棍棒,气势汹汹的下楼,将我围在了中间。 伟哥有这些人壮胆,再次露出狰狞的面容。 指着我,怒吼道:“他是故意来场子惹事的,往死里打……” 我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打手放倒,转身抓住猛子的头发,往赌台上重重磕去。 猛子刚才受到中了我的撩阴脚,还没缓过来。 此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啊……” 猛子凄厉的惨叫声,瞬间镇住了那些打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谁敢往前一步,他必死无疑。” 我淡淡说了一句,横起虎纹刀,抵在猛子的太阳穴上。 猛子还是跪在地上,额头在汩汩冒血,半边脸都被糊住了,眼睛半睁不睁。 听到我的话。 他打了个哆嗦,却突然沉吼起来:“来啊,快点弄死老子,不敢动手的是孙子。” 伟哥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狞笑,接着做了个手势:“大家不用顾忌什么,冲上去抓住那小子,只要他敢反抗,直接乱刀砍死。” 我顿时傻眼了。 万万没想到猛子会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再狠的人,也怕不要命的。 原本我是打算要挟猛子,全身而退的。 但,猛子无惧生死,打乱了我的计划。 这下,我也没辙了。 ------------ 0061:古镇典当行 猛子还在叫嚣。 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要还是个爷门,现在就扎下去。 要挟猛子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我有些骑虎难下。 处境也非常糟糕。 就在我迟疑之时,猛子突然按住我的手,将虎纹刀狠狠往下扎。 太阳穴是死穴。 这一刀下去,不死也废了。 我的本意只是想把聚财庄拉下水,而不是非得伤及人命。 猛子一边使劲,一边咧嘴傻笑。 这个疯子。 神经有点短路。 我心急如焚。 脑子飞速思考,如何破解这个死局。 与此同时。 那些打手在伟哥的示意下,一窝蜂似的,朝我冲了过来。 “嘿嘿,小子,你想不到今天会死在这吧?” 猛子的太阳穴被锋利的虎纹刀,扎破了皮,血缓缓往外冒:“不用害怕,我陪你一起下阴槽地府,黄泉路上也会跟你作伴。” 我哭的心都有。 怎么就偏偏碰上了猛子这种奇葩呢? 猛子一心求死。 我肯定不能让他得逞。 眼瞅着打手越来越近,而且似乎真的不顾及猛子的生死。 我心一横,横掌切在了猛子后脖子的死穴上。 普通人被这一掌切下去,必定会昏过去。 而猛子只是晃了晃脑袋,又恢复如常。 不过,他手上的劲儿却松泄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忙将虎纹刀,从他太阳穴挪开。 然后再次抬掌猛击在他风府穴上。 这下他终于翻了翻白眼,一头栽到地上。 猛子倒地时,一众打手已经挥舞家伙近到我跟前。 伟哥一声令下。 无数长刀短棒朝我招呼过来。 “慢着!” 艳姐站在赌台上,突然大喝一声,将潮水般围攻我的打手镇住了。 接着她整了整身上的旗袍,对伟哥说道:“程伟,给我一个面子,让他走。” 我愣住了。 艳姐和我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居然要保我? 伟哥也怔了一下。 随即大笑起来:“我没听错吧,这小子在七爷的场子三番两次的搞事,你让我放他走?” 艳姐捋了捋额头的刘海,从赌台跳下来,边往这边走,边说道:“让他走,我会跟七爷一个交待。”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放他走,我就放他走?” 程伟上前,捏住艳姐的下巴,轻佻的说道:“艳姐,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在七爷心中的份量了?” “啪!” 艳姐修长白晳的手指,狠狠扇在程伟的脸上:“那你去问问七爷,看我吴艳够不够份量。” “臭娘们……” 程伟气急败坏,挥拳朝艳姐砸去。 艳姐花容失色。 却无所畏惧的昂着头。 “住手!” 刚才露面的银发老者,不知何时站了出来,双手撑着围栏对程伟说道:“不得对吴小姐无礼……让那小子走吧。” 程伟收住手,狠狠瞪了艳姐一眼。 走到我跟前,指着我鼻尖,说道:“以后别让我在七爷的场子里看到你,滚吧……” 说罢,又指了指邹浪和黄毛:“还有你俩,再敢把麻烦带到七爷的场子,绝不轻饶。” 一场风波。 就这样平息了。 伟哥让人送满脸是血的猛子去医院。 猛子已经苏醒,朝我挥了挥拳头,说道:“下次再见到你,老子一定把你打成蜂窝煤。” 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伟哥招呼赌客,继续开启赌局。 艳姐冲着楼上的银发老者,淡淡一笑。 然后,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感激的看向艳姐,微微点头示意。 艳姐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今天欠姐一个人情,以后是要还的。” 说罢,艳姐快步走出了聚财庄。 我怔了怔。 再去看艳姐时,已经不见人影。 接着,我的目光落在了邹浪和黄毛身上。 那俩家伙对视了一眼,迅疾往出口飞奔而去。 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直至出了大门。 黄毛径直走向对面的小院。 邹浪站在门口,边嚼着槟榔,边指向不远处的一栋青砖红瓦房,说道:“瞧见没,那里就是古镇典当行,你的东西就在那,能不能拿回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盯着邹浪,突然笑起来。 边笑,边阴着脸,朝邹浪走去。 邹浪不以为然,朝我翻了个白眼,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你特么笑个毛线啊,别以为摆着一副臭脸,我就怕你了。对面就是荣门的堂口,你敢动我一下……” “动你又怎样?” 我不等他说完,上前就是一个飞踢。 邹浪没料到,我敢在荣门的堂口对他动手。 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出几步。 我没等他稳住身体,我又是一个扫堂腿,直接将他扫倒了。 “草……” 邹浪刚开口吐脏字,虎纹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动脉处。 “你猜,我敢不敢扎下去。” 我冷冷看向邹浪,缓缓说道:“你可以像猛子那样赌我不敢扎,说不定你就赢了。不过,要是你赌输了,能不能撑到同伴过救你,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 我手上使了使劲。 一缕鲜血,从邹浪的脖子冒了出来。 黄毛肯定是去堂口搬救兵了。 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压制住邹浪的嚣张气焰。 否则一旦帮手过来,我连脱身都难。 邹浪额头冒出冷汗,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哥,那枚玉珠真的被我当掉了,你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回来啊!” “带我去古镇典当行。” 我揪着邹浪的衣服,推着他往前走:“别想着逃跑……空手玩刀,我可能比不过荣门的高买。但若论耍飞刀,杀门的高手也得靠边站。你要不信,可以试试。” “哥,我信!” 邹浪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双手也老老实实的垂下来,不敢搞任何的小动作。 刚才在聚财庄,我对猛子下重手的凶狠,让他害怕了。 他没有猛子那般无畏。 我也不会像对猛子那样,对他手下留情。 虽然不至于要他的性命。 但,哪怕是重伤,也是他无法承受的。 古镇典当行。 门头不大,却古香古色。 古朴的建筑内,厚重的灰砖墙壁,由于时间的打磨,显露出了岁月的沧桑感。 简约的装修风格,弥漫着一股久远的气息。 柜台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抱着发黄的古册,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女孩五官精致,肤白如雪,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兰花清香。 听到我和邹浪的脚步声,女孩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两位是典当,还是赎当?” “赎当!” 邹浪回了一句。 女孩无精打采的敲着柜台,打着哈欠说道:“当票呢?” 邹浪神色古怪的挠挠头,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我瞪了邹浪一眼。 这家伙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放到女孩面前。 女孩瞅了瞅,将收据又还给了邹浪,再次打着哈欠说:“赎不了。” ------------ 0062:绝当 赎不了? 我惊疑的看向女孩,问道:“为什么?” 女孩指着收据上的备注一栏,不满的说道:“你不认识字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是绝当。知道什么是绝当吗?就是不准备赎回,所当之物,归典当行所有……” 我脑袋嗡的一声。 差点被气得昏过去。 转身去找邹浪。 这家伙早已溜之大吉了。 我问女孩怎么才能将绝当赎回来。 女孩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这还不简单,花钱买呗。典当行里的绝当,要么拿去会场拍卖,要么就直接卖给顾客。” 听她这么说。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跟她说,我要买邹浪的绝当。 女孩拿起柜台上的当票,扫了一眼,淡淡说道:“等着吧……” 说罢,转身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我以为她是去找玉珠的。 谁知,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的却是帐本。 女孩抄了一串号码后,走到货架前,打开了外面的玻璃门。 货架上放着不少的古董玉器和金银手饰,还有一些名人字画之类的物件。 这些都是过期没有续当、或者典当时就跟当铺谈好,不会再赎的绝当。 很多典当行,都会将绝当,直接摆出来出售。 因为拿去拍卖场拍卖,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 “奇怪了,早上明明还在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女孩喃喃自语了一句,将当票甩到柜台上,抹了抹额头的香汗,说道:“东西不见了,可能是被别人买走了,也有可能送去了拍卖场。” 我一听,顿时心急如焚。 玉珠是周媚的,若不能寻回,日后该如何跟她交待? 女孩似乎也急于想做成这笔生意。 找不到玉珠,马上来了脾气,抬眼冲着楼上喊道:“老白,你下来一趟,有人找你。”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脚步声。 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站在楼梯口,朝下张望道:“谁找我呀?” 中年男人个头不高,身上却透着一股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势。 “你先下来再说嘛!”女孩撒起娇,嘟嚷着嘴,说道:“昨晚我收了一枚珠子,怎么不见了?” 中年男人从楼梯缓步走了下来,笑盈盈的看向女孩,眼里满是宠爱。 “什么珠子?” 中年男人走到女孩身旁,接过她递上前的当票,扫了一眼,淡淡笑道:“你说的是这个呀!大概一个小时前,有位姑娘来典当行淘货,看中了玉珠,直接就买走了。” 说着,中年男人朝我看过来,惊讶的说道:“你也想买那枚玉珠?” 我点点头,把玉珠被偷的原委,简明扼要的跟中年男人说了说。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了片刻,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遗憾了,让你白跑一趟。” 这时女孩插了一句:“荣门的小贼确实太招人恨了,而且防不胜防……” “胜男,不可胡说。”中年男人打断了女孩的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 女孩“哼”了一声,不屑道:“本来就是嘛,为什么不能说?反正有你白天胜在,我才不怕那些小贼。” 听两人的对话和语气。 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应该是父女关系。 父亲叫白天胜,女儿叫白胜男。 白天胜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给你老子脸上贴金的?” “白先生,能否请您帮个忙?” 我冲白天胜急声说道:“那枚玉珠对我很重要,不知白先生可否……” 白天胜挥了挥手,打断我的话,随后缓缓说道:“你想让我告诉你买走玉珠的顾客信息?” 我马上回答说是。 白天胜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典当行对所有买主和卖主的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这是行规,也是典当行的立足之本。” “白先生……” “不要再说了,你走吧。” 白天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的下起的逐客令。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白搭。 只得悻悻离开了典当行。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白胜男的声音:“喂,那谁……你等一下。” 这丫头虽然没什么礼貌。 但,我心里却是一喜。 隐隐猜到她找我的目的。 “白小姐有事?”我转过身,淡淡朝她看了一眼。 白胜男昂起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我知道买走那枚珠子的顾客信息,也可以告诉你……” 我心脏一阵狂跳,双腿在微微发抖。 不过面上却表现得无比镇定。 努力平复好情绪后,我笑了笑,对白胜男说道:“白小姐找我,是想跟我谈交易?如果是,那就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吧?” 白胜男怔了一下,惊诧道:“哇塞,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谈笔交易?难道,你会读心术?” 读心术? 我摇了摇头。 这么明显的企图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需要狗屁劳什子的读心术。 “好吧,我告诉你是谁卖走了珠子。作为回报,你也得帮我做件事。” 白胜男撇了撇嘴,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道:“我爸说那枚珠子不是凡物,买走它的人,应该还不知道它的价值,你想拿回来,就得趁早。” 这是在点拨暗示我什么吗? 我一边笑着,一边细细打量白胜男。 白衬衣、牛仔裤,脚上穿着网格运动鞋。 雪白纤细的美腿,在阳光下,尤如一双玉柱,优雅而娇美。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白胜男皱起眉道:“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否则你死定了。我承认我长得是很漂亮,喜欢我的男孩也很多,但你绝对不是我考虑的类型……” 我瞬间无语。 这么自恋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白胜男顿了顿,接着说道:“好啦,言归正传吧,买走珠子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轻纱蒙面,皮肤胜雪,留在典当行的名字叫吉眉……” 吉眉? 很古怪的名字。 而且,这个名字不一定是真名。 就算是真名,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不过,她还留了地址。 无论是真是假,都可以去找找看。 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而白胜男让我帮忙做的事,却有些离谱。 居然是要我去帮她偷一幅画。 我直言无法做到。 “喂,没有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白胜男眉头挑动,双手叉着腰,说道:“我不惜损害典当行的名誉,破坏行业规矩,告诉你买主的信息,你这是想耍赖?” 我苦着脸,说道:“不是耍赖,而是我没这个本事。偷窃是荣门擅长的活计,我又不是荣门的。所谓隔行如隔山,白小姐这是在为难我嘛。” “你过来。”白胜男对我勾了勾手指。 ------------ 0063:脑子不开窍 我怔了一下。 走到白胜男跟前,直直看向她。 “你这人,脑子怎么不开窍呢。” 白胜男不满的瞟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做不来,可以找荣门的小贼呀!刚才跟着你来的那家伙,不正好合适吗?” 什么? 我以为听错了。 白胜男让我找邹浪,去帮她偷东西? 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么? “怎么,有问题?”白胜男眨了眨眼问。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他偷了我东西,我揍过他,现在我俩是仇人,你觉得他会听我的?” 白胜男回道:“为什么不会?你没发现他很怕你么?荣门的小贼有个共同的特性,就是欺软怕硬。只要你的拳头够硬,把他们打痛了,他们就会怕你,甚至是崇拜。” “行吧,那我试试,能不能成可不敢保证。”我敷衍了一句。 白胜男认真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等你拿回东西,就过来找我吧。不过,你可千万别骗我,否则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的意思。 我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没拿回玉珠,就可以不用帮她偷画。 还算公道。 也能接受。 如果真能找到玉珠。 我不介意做一回老荣。 目送白胜男进了典当行后,我也准备离开。 邹浪溜走之后,肯定是回了堂口。 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带人来堵我了。 被荣门小贼纠缠围攻,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儿。 果然,还没来得及走出巷道。 就见一群人往这边围了过来。 这些人应该早就埋伏在附近,刚才只是碍于白胜男跟我在一起,没有露面罢了。 看样子,这个白天胜确实不简单。 连荣门都不敢轻易招惹。 此刻。 我前进和后退的路,都被堵死了。 数十人从不同方向,向我慢慢靠近。 那场面,跟当时火遍两岸三地的江湖电影《古惑仔》,十分相似。 我没看到邹浪和黄毛的身影。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荣门的人。 因为,他们的手上,或者指间,都故意露出锋利的刀片。 刀片在这些人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玩刀是一门高深的手艺,对于力量、速度,以及精准度,都有极其高的要求。 就在我以为,要跟这些人血刃相接,大战一场的时候。 身后的巷道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声。 赌在这条道上的人群,纷纷扭头看过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白胜男骑着自行车,边按铃,边大声嚷嚷起来:“快让开,刹车坏了,撞着人我可不管啊。” 自行车的速度并不快。 不过,白胜男却自带一股凌厉的气势,逼得那些人,不得不让开一条道儿。 车子路过我身旁时停了下来。 白胜男一只脚踏着踏板,一只脚踩着地面,对我招了招手:“上来,我捎你一程。” 我坐到了自行车后面的座位上。 几个荣门小贼拦住去路,指着我,对白胜男说:“他不能走。” 白胜男双手叉腰,冷声说道:“我偏要带他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拦路的小贼瞪起眼,怒视着白胜男。 “好狗不拦道,让开。” 白胜男蹬起车,将车头往上抬起。 吓得那些小贼赶忙往一旁闪躲。 “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拦本姑娘的车,本姑娘会让他知道,灯泡为什么能发光,花儿为什么会那样红。” 白胜男看起来娇小柔弱。 但盛气凌人的姿态,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有个,让荣门都害怕的爹。 荣门那些人全都瞪着眼,看着我坐着白胜男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没有一个人敢再挡着路,也没有一个人追上来。 “荣门的人,好像很怕你?”我看着白胜男的背影,淡淡问了一句。 白胜男不屑的说道:“那些小贼都是纸老虎,上不得台面。也就仗着人多,还有死缠烂打的下作手段,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罢了。你要真豁出去跟他们玩命,那些家伙肯定会秒怂。” 很难相信。 这些话是从一个年轻女孩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淡淡一笑,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你年纪不大,却很了解江湖,你也是江湖中人吧?” 白胜男顿了顿,回道:“怎么说呢,我不是江湖人,却生在江湖中。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江湖的一粒尘埃,但我所说的江湖,跟你讲的江湖,是不同的江湖。” 我被她的话,绕得有点儿晕。 好像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完全理解。 “好了,就送你到这吧,我要去拍卖场送货。” 白胜男停下自行车,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要有时间,也可以陪我过去耍耍,说不定能碰到什么入眼的好东西。” “不了,我还有事。”我感激的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白胜男摆了摆手:“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帮你什么,只是顺道载你一程罢了。还有啊,你千万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你不是我的菜。” 说罢。 白胜男蹬着车,朝古槐街东路驶去。 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这是有多自信,才会如此的自恋? 看着白胜男渐渐远离的背影。 我心中默念起她告诉我的一个地址:古槐老街夹皮沟巷20号。 还有一个不知是真还是假的人名:吉眉。 吉眉? 我反复念叨这个名字。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去典当行,是无意中看到玉珠,觉得喜欢才买的。 还是说,她本来的目的,就是冲着玉珠去的? 如果是后者,事情就复杂了。 临近中午,我找了个饭馆吃饭。 荣门的一群小贼,还在对我契而不舍的跟踪和监视。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越格的举动。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我趁机向他打听,古槐老街夹皮沟巷在哪儿? 听名字,应该是某个偏僻的小巷。 我到古槐镇,才两三天的时间,别说某一条小巷,就是临街的哪条大道,也摸不着东南西北。 服务员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姐姐,长相清纯,见人就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听到我问起老街夹皮沟,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似乎是纠结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老板是刚来古槐镇不久吧?” 我点点头。 小姐姐恍然大悟的说道:“难怪,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有人提到那个晦气的鬼地方呢。” ------------ 0064:如影随形 晦气的鬼地方? 我不解的看向小姐姐。 回应我的,是她闪烁不定的目光。 这时,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让小姐姐去做事。 “老板要去夹皮沟?” 中年妇女坐到我对面,点了支烟抽起来:“先解释一下,我不是有意要偷听老板说话,而是夹皮沟这三个字,老板最好不要随便说出来,否则容易惹祸上身。” 我惊疑的看向中年妇女,问她为什么。 中年妇女没有回答,而是找来一张小纸条,在上面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 虽然很抽象,但还是很清楚的,标明了夹皮沟的具体位置。 将纸条递给我后,中年妇女便起身离开,径直走到柜台前,跟刚才的小姐姐轻声交待着什么。 中年妇女长相普通,不过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应该是饭馆的老板娘或者管理者。 吃饭期间。 周围的很多食客,都在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边。 有些甚至对我指指点点,低头窃窃私语。 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吃过饭,我便打算前往夹皮沟巷。 结帐的时候,中年妇女凑过来,低声说道:“小伙子,我好心劝你一句,如果非必要,无论是找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事儿,都不要去那条小巷。你刚来古槐镇,可能还不知道,那地方,邪门得很。” 邪门? 我暗暗冷笑。 天师门不就是驱邪镇妖的么? 我走天师道已经近十年了,还没碰到什么邪门的事儿呢。 确认没有被荣门的人跟踪后,我按照中年妇女画的地图,走进了一条比较宽阔的巷道。 这里应该就是白胜男所说的古槐老街了。 两旁的建筑已经很老旧,却充满了古朴的气息。 全都是清一色的木制阁楼。 层层铺就的青石路面,开阔整洁,平滑如镜。 与周边古香古色的建筑,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卷。 道路的旁边立着一块残缺的指示牌。 根据指示牌的指引,我拐进了左侧的一条小巷子。 正值午时。 小巷里面却冷飕飕的。 从古街巷道,再到这条小巷,一路上行人寥寥,行色匆匆。 显得很萧条。 再往前,光线幽暗,寒意更浓。 四周安静得可怕。 连个虫鸣鸟叫声也听不到。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我总觉得后面有什么跟着。 如影随形。 扭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在一处残垣断壁上,我看到了破损的路标。 这条小巷,还真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夹皮沟巷。 很难想象,这里会住着人。 因为。 整条巷子,根本找不到可以住人的屋舍。 买走玉珠的女孩,留在典当行的地址是夹皮沟巷20号。 我找到了这个位置。 是一栋两层的青砖红瓦小楼。 与周围的木阁楼有些格格不入。 在门口敲了很久,不见有人回应。 门没锁。 推门而入,是一间堂屋。 桌椅板凳都很齐全,墙上还挂着一幅人物画相。 堂屋的左侧是卧室,右侧是厨房,旁边有一架木梯,通向二楼。 这种老式的布局设计在农村很常见。 我从木梯上到二楼,除了房间里的几张床板外,再无他物。 这样的环境,不可能有人居住。 我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早就想到,女孩留的会是假地址。 但是,没来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 而此刻,希望彻底破灭了。 站在窗前,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心情很是烦燥。 突然。 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我蜷缩在楼梯口处,朝下面看了看。 一道身影,无比迅疾地往外掠去。 速度快到我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不会是人。 也不像是什么动物。 想到刚才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以及在饭馆时,中年妇女所说的话。 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身上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 难道,这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沿着楼梯,小心翼翼而下。 胸口跳得很厉害。 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下到一楼,没发现有什么,却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土腥味儿。 地面还有散落的泥屑。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发现。 悻悻离开小楼,心情跃落到了谷底。 唯一的希望,就是买玉珠的女孩,会再去典当行淘货。 这事还得去找白胜男帮忙。 从夹皮沟巷出来,我便匆匆赶到典当行,跟白胜男说明了来意。 白胜男很爽快的答应道:“没问题,我会让老白也多留意一下。只要她再出现在典当行,要么我会套出她的真实信息,要么就直接跟踪到她的住处。总之,你就放心好了。” “谢谢!” 我淡淡笑了笑,冲白胜男点头示意。 白胜男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跟我说任何的客套话……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帮我。说白了,咱俩是相互利用,利益互换。” 钢铁直女这个词,用在白胜男身上,十分的贴切。 已近黄昏。 跟丁晓燕约定汇合时间快到了。 和白胜男告辞后,我便前往昨晚吃夜宵的地方。 一路上都有荣门的小贼跟随。 人数不多,三三两两。 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走到小巷的出口处,邹浪和黄毛带着十来个小贼,蹲在路边。 应该是早就守在这里堵我的。 邹浪边嚼着槟榔,边缓缓说道:“上午有白天胜的女儿罩着你,兄弟们卖她一个面子,放你走了。没想到你特么不长眼,又送上门来了。现在,你觉得她还会过来给你站场子吗?” 话一说完。 黄毛便率先笑起来。 他这一笑。 站在他身后的小贼,全都跟着哄然大笑。 我没说话,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淡淡地看着邹浪和黄毛。 白胜男说过。 这些小贼有个共同的尿性,就是欺软怕硬。 只有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会怕你。 看样子,之前是我下手太轻了。 没让邹浪和黄毛长记性。 我左手指间夹了钢珠,右手把玩着虎纹刀,朝邹浪和黄毛走了过去。 两人显得很惊讶。 甚至还有些紧张。 我孤身一人,处在绝对的劣势。 应该想方设法的逃跑回避才对。 怎么会不退反进,大有直面硬刚之势? 邹浪作了个手势。 嘲笑声、起哄声,渐渐的平息。 等周围安静之时,突然听到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提到我老爸的名字。是谁?自个儿站出来吧。” ------------ 0065:江湖恩怨江湖了 陡然出现的说话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白胜男一袭白色长裙,头戴粉色礼帽,手上跨着红色小坤包。 缓缓走到我身旁,很亲密的挽住了我胳膊。 我知道,她这是故意做给邹浪和黄毛那些人看的。 记得刚刚见到她时,还不是这身打扮。 难不成,她是换衣服准备出门,刚好又碰上我了? “我就猜到你可能有麻烦,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被这些小贼给堵在巷道出口了。” 白胜男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心头一暖。 原来她早料到荣门的小贼,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跟了过来。 想想也真是惭愧和难堪。 我一个大男人,沦落到需要女人的庇护了。 可是没办法。 在以实力为尊的江湖世界,就是这样残酷。 白胜男双手抱胸,撇了撇嘴,说道:“风才是哪个直呼我老爸的名字,往前站两步。其他人嘛……都散了吧。” 说罢。 她灿然一笑,慢悠悠的朝着邹浪和黄毛等人走了过去。 邹浪脸色微变,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白胜男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邹浪。 其实,她知道刚才是邹浪在说话。 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邹浪制造心理压力。 “喂,我让你往前站,你后退干嘛?” 白胜男走到邹浪跟前,突然一个箭步,抓住了他的衣领:“荣门现在的当家人,见到我爸,也要叫声胜叔。你一个小贼,也敢直呼我爸的名字?” 邹浪急于想挣脱。 却不料,白胜男看似柔弱,劲儿却不小,反而越抓越紧。 面对这么一个不敢打,也骂不过的美女,向来桀骜不羁的邹浪,脸上也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黄毛和其他荣门小贼,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白小姐,我错了,不该直呼胜爷的名字,你大人有大量,这次就放过我吧。” 邹浪苦着脸,垂起头,在白胜男面前,不敢有半点造次。 “你称呼我爸为胜爷,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妈?如此一来,吃亏的还是我。” 白胜男捏着下巴,撇了撇嘴道:“这样吧,我不跟你计较你对我爸的不敬。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邹浪马上点头道:“没问题,只要白小姐开口,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一百个,只要我能做到,绝不含糊。” “那如果我让你去死呢?”白胜男无比认真的问了一句。 邹浪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了。 白胜男白了邹浪一眼,说道:“我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插嘴。” “是,是……不知,白小姐说的条件是什么?”邹浪小心翼翼的问道。 白胜男拽着邹浪,走到我跟前,笑吟吟地说道:“你摸了人家的东西,是你的不对。他动手打了你,也有一定的过错。你俩结下的梁子,我本不该多管闲事。” “不过,他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你为难他,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我就很生气。只要我生气,我爸一定会动怒。一旦我爸动了怒,后果不用说,你应该也能想得到。” 乍一听这些话。 白胜男好像并没有偏袒谁,只是向邹浪说明,我跟她有合作关系。 让邹浪给她面子。 实际上,白胜男是在警告邹浪。 如果荣门的人继续为难我,得罪的不仅是她,而是白天胜。 荣门为何害怕白天胜,我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白胜男这番话,却让邹浪的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神色也无比恐惧。 沉默了片刻后,邹浪哭丧着脸,说道:“白小姐,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嘛?” 白胜男嘟起嘴,对邹浪说:“我的条件是,你和他依照江湖规矩,以各自最拿手的本事打一架。输的一方向赢的一方行三叩九拜之礼,再叫一声爷。不伤和气,点到为止,以前的恩怨,就此了结。” 这番话,让我和邹浪同时都愣住了。 我以为,白胜男会直接要求邹浪等人,以后不得再找我的麻烦。 没想到她会按江湖人最常用的方式来了结恩怨。 转念一想。 她这样做,应该是为了让我能收服邹浪,日后能为我所用。 不得不说。 白胜男很有心机。 做的每件事,每个决定,都有明确的目的。 而且,她似乎十分看好我,觉得我一定能稳赢邹浪。 这也是她要求邹浪和我按江湖规矩,解决恩怨的重要原因。 邹浪犹豫了一下,答应了白胜男的提议。 事实上,他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我自然也没有问题。 正好,趁机再狠狠教训一下邹浪,以报偷我玉珠之恨。 荣门的拿手绝活是玩刀。 邹浪也不例外。 不过,身为荣门高买,邹浪玩刀的水准,比一般的小贼要高得多。 普通的荣门小贼,通常只用细小轻薄的刀片。 前文说过。 刀具越小越轻,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高买则不同。 任何的刀具,只要被高买所用,都能得心应手,无所不能。 也就是说,邹浪身上很可能不止一种刀具。 跟他交手,我并无必胜的把握。 至于我最得意的手段。 讲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左先生在,一定会说是那些口诀符咒和手印。 因为,天师门秘术的核心,就是符和咒。 其他一切手段,都是为符和咒辅助的。 但是在这些人面前,我要说什么符呀咒呀的,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大神棍。 白胜男让荣门那些小贼,都往后退出了一个圈子。 给我和邹浪留了足够大的空间。 “你俩准备好,我数三个数就开始。”白胜男伸出三根手指,缓缓说道:“江湖恩怨江湖了,几许英雄豪杰逐。一、二……” 当白胜男将“三”刚喊出口时。 邹浪的身形已经如鬼魅般朝我掠了过来。 之前在聚财庄,我与邹浪并未正面交手。 他之所以表现得有些惧怕我。 一是因为亲眼看到,我在聚财庄下狠手伤了猛子,敲打了黄毛。 尤其是猛子被我揪住头发,磕得头破血流的场面,连我自己都觉得血腥。 二是我趁邹浪不注意时,偷袭成功,让他吃过亏。 不过,怕归怕。 邹浪其实并不服气。 因为我和他没有实质性的交过手,谁强谁弱,还不一定。 荣门高买并非浪得虚名。 此刻,我也终于见识到了邹浪的牛逼手段。 ------------ 0066:认输 只见邹浪双手同时开攻。 左手指间刀片攻我上身,右手持握手术刀,击向我的下盘。 看似毫无章法,却刀刀直指要害。 而且,刀片和手术刀所使的招式,也不相同。 我想到了金老先生,在其小说中写到的一种武功:左右互搏。 书中写到,必须心性纯净,心思单纯的人才容易学会。 没想到邹浪这种心思活跃,诡计多端的小贼,也能有所小成。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 按白胜男所定的规则,哪个被逼退至圈外,就算是输方。 这个圈是荣门的那些小贼用身体围成的。 邹浪的攻势越来越猛。 双手化为无数虚影。 道道寒光在虚影中闪烁。 我已退到圈子的边缘,再往后就要落败了。 邹浪大喜。 一旁的白胜男则显得有些失望。 她的失望,缘于她先前觉得,我的实力一定会力压邹浪,很快将他打怕打服。 而此刻她看到的情形,却是我一直在被动挨打,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不止是白胜男。 荣门那些小贼也认为,我被邹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小子,你输了,准备给爷爷我磕头跪拜吧!” 邹浪冷笑两声,左手挥出刀片,右手的手术刀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落,朝我划拉过来。 如果我避开刀片,就势必会被手术刀划伤。 反之,同样无法躲过刀片。 想要同时躲过刀片和手术刀,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出圈认输。 此刻。 我已经退让到了圈子的边缘。 只差一步,就要输给邹浪。 就在邹浪卯足了劲儿,准备给我致命一击的时候。 我指间的钢珠,弹了出去。 荣门的一些小贼,也会这门工夫。 比如黄毛。 但,跟天师门和杀门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邹浪察觉到危险后,迅疾闪身躲避。 却终究慢了一步。 钢珠击在了他的右手虎口之上。 虎口穴虽然不是什么死穴,不过一旦被击中,整个手掌便会松软无力。 之前我一直被动挨打,为的就是寻找这个绝佳机会。 荣门的刀术,重在速度。 而天师门和杀门的刀术,却是速度与精准度兼顾。 尤其是杀门,出刀往往都会要求一刀毙命。 所以,我不会轻易出刀。 但,只要出刀,就要十足的把握,能击中邹浪。 此刻。 邹浪的右手被钢珠击中后,手术刀当即掉落。 我趁机蹂身上前,抓住他的左手,往后用力掰动。 “啊!” 一声惨叫之后,邹浪左手的刀片,也从指间滑落。 白胜男一改刚才的失望,转而目光流转的朝我看过来。 接着她微微点头。 似乎是明白了我刚才一再闪躲退让的用意。 邹浪的双手被我呈麻花状扭在一起,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为了让邹浪臣服。 我使上了天师门的“分筋错骨”。 这是近身肉搏的大杀招。 以前从来都没用过。 也活该邹浪倒霉,成为了我第一次实践的对象。 分筋错骨不会致命,却让人感到万分疼痛。 疼痛的同时,全身都使不上劲儿。 邹浪额上冷汗淋漓,脸色惨白,整个人都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服不服?” 我淡淡的看向邹浪,问道:“谁是爷,谁是孙子?” 邹浪紧咬牙关,头扭向一旁,说道:“你每次是靠着偷袭才取胜的,老子当然不服。在老子眼里,你特么当然是孙子……” 说着,邹浪突然大笑起来。 这家伙,倒也有几分傲骨。 “不服是吧?” 我冷冷笑了笑,手上加大了几分劲儿。 天师门的“分筋错骨”,并不是真要将人的筋脉骨骼挑断错位。 而是通过针扎几处特殊穴位去刺激神经,使疼痛感不断叠加。 没人注意到我的指间,夹了几枚细小的钢针。 我无法像左先生那样,直接利用所谓的罡气,施展“分筋错骨”手法。 所以必须要借用工具。 钢针不是最合适的,却最为实用。 且容易藏匿。 随着我扎针的力度不断加大,邹浪整个人都在颤抖。 “分筋错骨”一共有九式,现在我才只用了第一式,就已经让邹浪承受不住。 很难想象。 如果把九式全部用上,结果会怎样? 白胜男和黄毛等人全都微微张开嘴,处于发懵的状态。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似乎是感受到了邹浪身上的痛苦,几个荣门小贼,也跟着哆嗦了几下。 “喂,他不会死吧?” 白胜男脸色担忧的问了我一句。 我没有回应她。 因为施展“分筋错骨”,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 五秒……十秒……二十秒…… “爷,我……我服了……” 坚持了半分钟左右,邹浪终于认输了。 我撤回了钢针。 邹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无力说道:“爷,容我缓一会儿,就,就给爷磕头……” 黄毛和一众荣门小贼,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无人敢提出异议。 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这是江湖规矩。 更为重要的是,我胜了荣门的高买,极大的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邹浪缓过劲儿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准备给我行三叩九拜之礼。 “等一下!” 我拦住邹浪,抓住他肩头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 所有人再次朝我看了过来。 邹浪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你特么什么意思?不会是想用什么花样手段来折磨我吧?告诉你啊,誓可杀不可辱,我邹浪……” “叩拜之礼免了,以前的恩怨也一笔勾消。”我打断邹浪的话,十分认真的说道:“另外,还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特么没听错吧?” 邹浪摸着鼻子,又恢复到了之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这么好的事儿,你还不答应?” 一旁的白胜男嘟起嘴道:“既能多个朋友,还保住了荣门的颜面,一举两得哦。” 邹浪双手插着兜,怔了一下。 接着抬眼看向黄毛等人,说道:“都特么听好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我邹浪的兄弟。哪个要是不长眼,掏了我兄弟,家法伺候。” 说罢,邹浪扭头,冲我笑了笑:“那什么,还未请教兄弟的尊姓大名……” “秦方!”我马上回了一句。 邹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名字好,听着就顺耳……各位兄弟都记住了,我兄弟叫秦方。以后只要秦兄弟开口,大家都务必鼎力相助。” 黄毛和一众荣门小贼,纷纷疾呼:“若有求,必相援……” 同样是荣门高买。 邹浪的身份地位,似乎要比黄毛高出很多。 “好了,秦兄弟和白小姐还有事,咱们就不要耽误他时间了,都让开吧。” 邹浪意味深长的一笑,对我和白胜男作了个“请”的手势。 荣门小贼让出了一条道儿。 白胜男挽起我胳膊,边往前走边道:“喂,我帮你解决了麻烦,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 0067:私人恩怨 我问白胜男,想让我怎么报答? 白胜男顿了顿,说道:“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这个人情先欠着。” 我满头黑线的点了点头。 欠人情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让你还。 “还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哦。”白胜男撇了撇嘴,缓缓说道:“反正也不着急,等你找回东西,去典当行找我就行。” 我沉声回应道:“放心吧,我秦方不是忘恩负义、言而无信之辈。不过,我很好奇,你和白爷为什么不直接请荣门帮忙?” 以白天胜所展示出来的影响力,想找荣门做什么事,并不难。 白胜男叹了口气,说道:“我爸不愿意跟荣门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欠荣门的人情。” 我顿时恍然大悟。 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白胜男接着说道:“其实不止我爸,在古槐镇,很多人都讨厌荣门的小贼和要门的乞丐,不屑于跟这两个江湖门派为伍。” 这倒是真的。 我从左先生的嘴里,以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也能感受得到。 到古槐街后,我和白胜男就分开了。 今晚古槐镇最大的拍卖场,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 白天胜让白胜男带了几件绝当过去,准备出手。 原本她是邀我一起过去,见见世面的。 不过被我婉拒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要抓紧时间,赶往昨晚和丁晓燕吃夜宵的地方。 这一整天,我啥正事儿也没干,都在处理私人恩怨了。 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此时正是饭点。 里面已经坐满了食客。 刚进门,就见丁晓燕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悠雅的喝着茶水。 看样子,她应该很早就过来等我了。 看到我进来,丁晓燕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她对面。 “你去找荣门的小贼了?”丁晓燕瞟了我一眼,问道:“东西拿回来没有?” 我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忐忑。 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晓燕抿了一口茶水,冷声说道:“秦方,现在咱俩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一直在跟踪我?”淡淡笑了笑后,我目光灼灼的看向丁晓燕。 “没兴趣,更没必要。”丁晓燕不屑的说道:“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女人的第六感,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当然,你也不要误会,我并不想窥探你的秘密。只得觉得你对我不信任,这样可能影响以后的合作。” 我无言以对。 内心无比的纠结。 我也不想对丁晓燕隐瞒什么。 尤其是眼下找生肖骨牌的关键时候。 可是,玉珠的事儿关乎到周媚,我不得不慎重。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丁晓燕显得有些失望,边往杯子添水,边说道:“说正事吧,我今天看到哑女了……” 正如我所料。 哑女,果然出现在昨晚黑衣人去过的吊脚楼中。 之前我们所看到她的容貌,并不是她真正的模样。 而是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中年女人的样子。 当然,她也并不哑。 “哑女”的真实相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 年纪跟姐姐相仿。 我心中一动。 有种想让丁晓燕带我去吊脚楼的冲动。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就算哑女就是姐姐,此刻过去找她,也毫无意义。 “我还发现,杀门影堂除了庄府和吊脚楼外,有另一处秘密据点。” 丁晓燕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哑女没有去庄府,而是在吊脚楼和那处据点来回往返。并且离开吊脚楼后,就卸掉了面具,以真容示人……” 我不解的看向丁晓燕,等她继续往下说。 尽管她表现得很镇定,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缓。 但是,我发现她在告诉我这些时,手指不停地在轻轻敲击桌子。 呼吸有些急促。 脸上升起了一抹潮红。 而且,眼神中还透着一丝炽热的光芒。 这些都是激动时的无意识表现。 果然。 丁晓燕似乎难以抑制情绪。 突然起身,走到我跟前。 身体前倾,凑到我耳这,轻声说道:“生肖骨牌果然在哑女身上,我亲眼看到,她将生肖骨牌藏在那处秘密据点的保险柜里。” 我内心也是一阵狂跳,心跳明显加速。 不过面上依旧古井不波,淡淡问丁晓燕:“你想怎么做?” 丁晓燕回道:“按你之前的分析,在周妍潇完全康复之前,生肖骨牌应该会一直由哑女保管。从今天我看到的情形来看,好像也确实如此。” “那处据点很偏僻,只有哑女和一个戴傩舞面具的老者居住。我打算再去观察几天,如果除了哑女和老者外,没有其他人出现,那就或偷或抢,把生肖骨牌弄到手。” 啊? 我被丁晓燕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这是要彻底跟杀门决裂的节奏么? 哪怕她戴上人皮面具,伪装得再好,但她所有的手段都是在杀门学的。 只要丁晓燕一出手。 哑女和老者肯定就能看出来端倪。 “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丁晓燕满是期待的看向我。 我摇摇头,说道:“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丁晓燕脸色阴沉,说道:“秦方,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忽悠你的……” “当然不是。”没等丁晓燕说完,我便打断了她的话,沉声说道:“你想过没有,对方既便只有两个人,咱们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且不说老者的实力如何,单凭哑女是影子杀手,就十分难缠。万一老者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咱们冒然行动,不但不能拿到生肖骨牌,还会对李付强打草惊蛇。” “如果咱们趁哑女不在时动手呢?” 丁晓燕沉吟了片刻,说道:“做任何事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成功,但总归是要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行,你说是不是?” 我还是摇头。 杀门敢安排老者独自守着那处据点,必然是有足够的信心和充足的准备。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 丁晓燕恢复了刚刚生气的模样,靠在椅背上,看向我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我淡淡说出这八个字。 然后,跟丁晓燕商量好下一步的计划。 丁晓燕疑惑的看向我,说道:“这样真的能行?” “行不行,总归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的。”我笑了笑,把刚才她说的话,抛了回去。 丁晓燕白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回到四合院。 我径直走向左先生的房间。 打算说服他,让他帮我对付那三个命气为棕色的怪人。 结果敲了老半天的门,里面都没回应。 推门而入。 我突然怔住了。 ------------ 0068:不辞而别 房间里空荡荡的。 左先生没在。 就连他带过来的衣物用品,也全都不见了。 我赶忙去找苗若凤,问她是怎么回事。 苗若凤刚洗完澡,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真丝睡衣。 尽管睡衣比较宽松,仍然将她傲人的身材,完美的展示出来。 我脸上一阵燥热,不敢直视。 苗若凤却掩嘴一笑,戏谑的说道:“哟,脸怎么红了?婶婶又不是外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来,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外面风大,容易着凉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我的手。 我急身后退,连连摆手:“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问问您,知不知道左先生去了哪里?怎么连衣物都带走了?” 苗若凤满脸惊讶,不解的问我:“难道先生什么都没跟你说?这不可能啊,你是他的嫡传弟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我摇摇头,怔怔的看向苗若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左先生怎么了?” 进入古槐镇后,我一直把左先生当成我的靠山。 无论遇上什么麻烦,都敢放开手脚去应对。 要是他出了事,我的处境将变得非常糟糕。 苗若凤顿了一下,回答道:“先生离开古槐镇了,一时半会的,可能回不来了。具体因为啥事,他也没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挺着急的。” “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交待我要好生照顾你,我还以为他跟你说过了呢……” 左先生有急事离开了古槐镇? 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真要离开。 无论事儿有多紧急,也会等我回来,把事儿安排好之后才会走的。 但是,看苗若凤的神情,不像是在骗我。 她也没必要骗我。 “先生的本事大着呢,你不用太担心。”苗若凤见我脸露担忧之色,笑着说道:“先生在不在古槐镇都没关系,以后遇到啥事儿,直接跟婶说,有婶罩着,古槐镇没人敢动你。” 我当然不会担心左先生的安危。 而是再过一天,姐姐就会去鬼医成五味的住处。 没有左先生的帮助,我肯定对付不了那三个怪人。 更没有把握能救出姐姐。 和苗若凤又闲聊了一会儿后,我匆匆回了房间。 顿时又是一怔。 床头放着一块黑色的木牌。 我认得此物。 正是古槐令。 古槐令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并不是很清楚。 但左先生特意将它留下来给我。 肯定有什么样的用意。 莫非,他是想告诉我,遇到麻烦事儿,拿着它去找同盟会么? 第二天一早。 我和丁晓燕分头行动。 丁晓燕去盯着那处秘密据点。 密切关注哑女的活动轨迹。 我则去往庄府,打探周妍潇的情况。 同时,也要注意李付强和舒知秋的动向。 这是我和丁晓燕昨晚商量好的。 目前除了哑女和秘密据点的老者。 最有可能知道生肖骨牌在哪儿的,只有李付强和舒知秋。 在周妍潇完全康复之前,生肖骨牌大概率会留在杀门的那处秘密据点中。 对于李付强而言,这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万一李付强提前去取生肖骨牌,我和丁晓燕就会分头行动。 由我负责阻击李付强。 而丁晓燕则马上动手,抢夺生肖骨牌。 无论成与败。 都将是唯一的机会。 一旦生肖骨牌落入了李付强手中,再想夺回来,几乎不可能。 反之。 如果哑女有将生肖骨牌交由李付强的迹象,丁晓燕也会及时出手阻止。 我则在哑女跟李付强接触之前,抢夺她手中的生肖骨牌。 总之,我和丁晓燕要做的,就是防止生肖骨牌落入李付强和舒知秋手中。 这个计划,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我和丁晓燕之间的信息,要及时传递和接收。 所以,我请了邹浪和黄毛帮忙。 五万块钱的辛苦费。 不是很多。 但对于邹浪和黄毛而言,也不算少了。 两人十分满意,乐得嘴都合不拢。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邹浪还找了几个靠得住的小贼,分成了两组。 一组在外围待命,随时配合我和丁晓燕夺取生肖骨牌。 另一组,则在晚上不间断的,监视庄府和那处秘密据点的情况。 白天弄堂过往的行人较多,不宜攀墙查看庄府里面的情况。 只能守在门口,暗暗盯梢。 我将邹浪喊到跟前,交待了一番后,便前往鬼医成五味的住处。 昨天晚上光顾着跟踪成五味,没有过多去关注周边的环境,以及逃跑的路线等等。 此刻,我必须得再去一次,把一切都摸清楚。 沿途都有我做的标识。 很容易就找到了成五味居住的木屋。 不过,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藏身。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挨店,显得有些荒凉。 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各种野兽的鸣叫声。 怪瘆人的。 成五味的木屋,房门紧闭。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薄雾。 门口有一棵垂柳,枝叶茂密,长长的枝条随风摆动,犹如一双双鬼手,摇曳不定。 我能看到,屋子里面有三道棕色的命气。 应该是昨晚那三个怪人还在。 尽管与木屋相隔得比较远,我仍然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成五味是快到中午回来的。 骑着那辆“倒骑驴”,悠哉游哉的哼着曲儿:“大妹子美,大妹子浪,大妹子上了我的大花轿。上花轿,入洞房,大妹子睡到了我的双人床……” 言语粗俗,不堪入耳。 午间的山中,仍然雾气不散。 成五味进屋后,回头看了一眼,又重重关上了房门。 刚才那股令人心颤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我慢慢靠近木屋,打算将周边的情况,摸得更清楚一些。 对于陌生的环境多了解一分,在遇到危险时,便多一分逃生的机会。 离木屋越来越近了。 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还有飘出来的酒香。 我躲在那棵柳树下,一边快速记下周围可以逃跑的路线,一边倾听屋内的对话。 木屋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只有一条出入的道路。 很明显,还是被成五味的倒骑驴碾压出来的。 木屋的侧面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几只灰色的鸽子,站在棚顶,时不时发出一阵“咕咕”声。 就在这时。 又有一只鸽子从远方飞过来,落在了窗户上。 “嘿嘿,又来活儿了。” 成五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接着门开了。 成五味走到窗前,解开绑在鸽子腿上的红绳,取下一个纸卷来。 看到这一幕。 我终于明白,那天李付强应该也是通过信鸽,请成五味过去救治周妍潇的了。 古槐镇虽然通了电话,但毕竟资源有限。 用得起电话的,更是廖廖无己。 大部人还是通过信件,或者“飞鸽传书”来传递信息。 尤其是这种地方。 飞鸽传书自然是首选。 成五味看了纸条几眼,喜滋滋的走进屋。 我正准备后撤。 却不料成五味已经背着诊箱出了门。 目光正好对着我这边。 ------------ 0069:致命一击 我迅疾钻入旁边的一片半人高的茅草丛中。 成五味四处瞟了几眼,蹬着“倒骑驴”,往我的方向骑了过来。 眼瞅着“倒骑驴”越来越近。 我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咔嚓!”一声响。 “倒骑驴”的车轮卡了一根树枝。 成五味骂咧咧的下车,背对着我蹲在车前,去掰扯车轮。 茅草并不茂密。 只要他转过身。 就一定会发现我。 所幸。 成五味急着赶路,并未察觉身后有人。 取出树枝后,便跨上车,用力蹬起“倒骑驴”朝前驶去。 直到成五味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长长松了口气。 刚准备起身。 就见木屋的门打开了。 “三角眼”怪人如鬼魅一般站在了门口,疑惑的看向我这边。 我记得,成五味昨晚称呼三角眼怪人为“老柳”。 老柳是三个怪人当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 长相却最为凶狠。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股阴冷逼人的气息。 以他为中心。 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个透明的盖子给罩住了,让人感到很沉闷。 我胸口紧绷,呼吸急促,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老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如电般盯着我所在的这个区域。 我无法判断是否已经被他发现。 不过,强烈的危机感,让我快要无法呼吸。 “嘿嘿,有生人在附近,细皮嫩肉的,口感应该不错。” 老柳嘟嚷了着,慢慢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诡笑。 我被老柳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叫口感不错,难不成他还要吃人? 想到他那诡异的棕色命气,以及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我心里没底儿了。 下意识的就要去摸虎纹刀。 却发现,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无法动弹。 眼前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老柳越来越近。 潮水般的压迫感,将我紧紧包裹在其中。 十米……八米…… 老柳在离我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目光灼灼地盯向他的正前方。 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身后的某个方向。 下一刻。 他微微张开嘴,脸上满是惊恐,手脚开始微微颤抖。 我很想回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会让老柳如此的害怕。 可惜。 此刻的我,别说动一动,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突然。 老柳好像受到了某种指引。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迅疾冲进木屋。 与此同时。 压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了。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油然而生。 等我缓过劲,扭头去看身后时,早已空空如也。 老柳回到木屋后不久。 老灰和老胡走了出来。 三人跟昨天晚上那样,齐齐站在门口,望着我的方向。 随后,三人同时化为三道人影,往后山掠去。 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惊得目瞪口呆。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达到的速度。 缓过劲儿后。 我立即原路返回。 刚才已经惊动了那三个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救姐姐的计划。 转念一想。 老柳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才带着老灰和老胡离开的。 那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救出姐姐的可能将会大很多。 回到庄府所在的弄堂。 邹浪马上凑了上来,吊儿郎当地说道:“我说大哥,庄府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人?我和兄弟们在这守了一天,连大门都没打开过。” “是啊,人毛都没看到一个。” 站在邹浪身旁的长发青年跟着说道:“要不,我进去摸摸情况吧!要是宅子里没人,咱们守在这毫无意义。” 庄府里没有人? 我心头一颤。 前天晚上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李付强和舒知秋还真有可能,带着杀门的人离开。 我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摸进庄府。 就听到“咯吱”一声,庄府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戴傩舞面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身形和服饰来看,跟舒知秋有些像。 不过。 昨晚看到的那些戴傩舞面具人,身高体型都差别不大。 到底是不是她,我也不敢肯定。 刚才说话的长发青年,轻声骂了一句:“草,这特么打脸也太快了吧。” 我让邹浪继续守在这,天黑后再找机会进去。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看看周妍潇是否还在里面。 如果在,目前情况如何? 邹浪之前跟踪我的时候,见过周妍潇,无需我再去描述她的相貌特征。 交待好之后。 我便朝着面具女人追了上去。 不知为什么。 我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 就跟我第一眼看到哑女时的感觉一样。 当时我一度怀疑,哑女会不会就是姐姐秦思思。 既使到了现在,我仍然是这样认为。 面具女人的速度很快。 走路更是没有一点声响。 这使得我跟踪她的难度非常之大。 面具女人出了古槐正街后,朝着镇外的一处村寨走去。 我赶紧拿出丁晓燕早上给我的“手绘版简易地图”,对照着周边的景物看了看。 发现面具女人行进的方向,正是吊脚楼。 再往前,是一条幽深的小巷。 过了小巷,就等于了出了古槐街,进入郊区。 小巷两旁没什么建筑,也极少能看到树,不利于躲藏。 继续跟踪下去,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刚才面具女人从庄府出来时,邹浪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丁晓燕。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决定就此作罢,不再跟下去。 然后从另一条路,赶去和丁晓燕汇合。 谁知就是这么稍一分神的工夫。 面目女人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四周的环境,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只有几栋破败的小木楼。 木楼全都门窗紧闭,别说人,苍蝇都很难飞进去。 天色渐晚。 小巷显得有些幽暗和阴森。 隐隐地,我似乎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下一刻。 一只被斩掉头颅的野猫,从头顶的树杈上掉落下来。 血淋淋的,四肢还在抽搐。 我吓得一激灵,急忙往后退出几步,右手握住了虎纹刀。 小巷的过堂风寒意逼人,我却出了一头冷汗。 看样子,我已经被面具女人发现了。 刚才的死猫,是对我的警告。 原本我不打算再继续跟踪她的。 现在。 我改变主意了。 ------------ 0070:一切皆有可能 面具女人发现我在跟踪她之后。 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甩掉我。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杀死野猫,来给我制造心理压力。 这就说明,就算此刻我想离开,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与其这样。 倒不如引蛇出洞,看看面具女人,到底是不是舒知秋。 我自认为,就算面具女人是舒知秋,也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她,那就趁机了解一下,杀门影子杀手的实力到底如何? 我一脚踢开路中间的死猫。 朝着面具女人刚才消失的方向,缓缓走去。 前方不远处有一栋木楼。 木楼的门口有两根立柱。 适合躲藏和偷袭。 面具女人极有可能,就在立柱后面。 近身搏斗,暗器的作用并不大。 在影子杀手面前,轻薄细小的刀片,也无法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所以,我的手中只握着虎纹刀。 慢慢靠近立柱。 紧张得有些窒息。 手掌心全都是汗。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调整好情绪。 刚准备冲向立柱,主动出击。 突然。 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接着一柄蝴蝶.刀抵在了我脖子上。 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远远胜过了丁晓燕和邹浪。 甚至,我根本没看到对方是从哪里钻出来,又是如何出刀的。 面目女人像鬼魅一般,站在了我侧身。 虽然戴着傩舞面具,看不清她的脸面。 但我能感受到面具下,迸发出来的杀气。 “为什么跟踪我?” 面具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没有一丝温度。 可以肯定,她并不是舒知秋。 “回答我!” 面具女人紧了紧手中的蝴蝶.刀,凛凛的寒意,从皮肤渗透进脖子。 我直直盯着面具女人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我是故意跟踪她的吧。 不过,我要是不回答,她没准真会一刀怼下去。 就算我命大没有死,被刀扎脖子的滋味也不好受。 迟疑了片刻,我故意表现出极端恐惧的模样,哆嗦着说道:“我,我没跟着你啊……从这条小巷子,可以抄近路去郊区的高赛村,我经常往这里走的啊!” 多亏了丁晓燕,给我的手绘地图上,标注了高赛村这个地名。 我不清楚,她特意标注出高赛村的用意是什么。 只知道从地图上看,高赛村是挨着吊脚楼的。 面具女人的蝴蝶.刀,缓缓松开了。 但她身上的杀气,并未消失。 顿了顿后,面具女人转过身,边往前走边说道:“不要再跟在我后面,否则那只猫就是你的下场。” 我心头猛的一震。 这句“不要再跟在我后面”,是以前小时候姐姐生气时,经常对我说的口头禅。 那时姐姐每次和伙伴外出,我都喜欢跟在她身后。 姐姐嫌我碍事,又担心我在外面遇到危险。 便会扭头厉声喝道:“不要再跟在我后面,否则我把你丢在外面不管你了。” 此刻面具女人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跟姐姐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很想叫住她,问她是不是叫秦思思。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面具女人的影子。 平复好情绪后。 我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可能是我思亲心切,太过于敏感了吧。 看到谁身上有姐姐的影子,就会觉得她是姐姐。 先是哑女,现在又是面具女人。 尤其是面具女人,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至于哑女和面具女人是不是同一人。 现在还不好判断。 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晚风轻拂。 天色越来越暗淡。 我快步前行,赶去和丁晓燕汇合。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了丁晓燕说的吊脚楼。 足足有十几栋。 一层挨着一层,建在悬崖峭壁上,随着山势的起伏而形态各异。 这里的吊脚楼,跟古槐街上的并不一样。 外面的木墙,还雕刻了各种图案和纹饰。 楼顶覆盖着青色的瓦片,屋檐下挂满了灰色的瓶子。 微风拂过,瓶子发出了一串串清脆而诡异的声音。 这一幕似曾相识。 诡异的声音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突然。 我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这不就是庄府对面那座古宅,门口的装饰么? 不同的是。 古宅显得很神秘。 而吊脚楼却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之处。 杀门的据点,设在最前排靠右侧的一栋吊脚楼。 两个荣门的小贼,坐在对面路边的石头上,紧紧盯着吊脚楼里的动静。 没看到丁晓燕。 一问才知道,刚才面具女人短暂的进入吊脚楼,出来后便匆匆离开。 丁晓燕去跟踪面具女人了。 想到面具女人出刀的速度,我暗暗为丁晓燕担心起来。 “她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我淡淡问了一句。 一个戴耳钉的小贼,指着最左边的一栋吊脚楼,说道:“楼旁边有一条羊肠小道,戴傩舞面具的女人在前,丁小姐在后,两人相隔了两三分钟,先后往那儿走的。” “丁小姐走的时候交待过,戴傩舞面具的女人,是什么影子杀手,十分厉害。如果秦哥过来了,就在这等着,千万不要跟过去。” 我点了点头。 丁晓燕既然知道面具女人的身份,那就一定会想办法,不被对方发现。 而且,两人同为杀门弟子。 只要面具女人不是在执行特殊的任务,哪怕跟丁晓燕发生冲突,应该也不至于下死手。 不过,话虽这么说。 我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烦燥和焦虑。 “秦哥,要不要来一支?” 戴耳钉的小贼会来事,见我脸色不好,递了烟过来,又亲自给我点上。 我狠狠吸了两口,马上呛得咳嗽起来。 “以前没抽过?”戴耳钉的小贼问了一句。 我缓缓摇头。 这家伙笑了笑,将我嘴里的烟抢过去,扔到地上用力踩了踩说道:“没抽过那就不要抽了,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嘴上这样说。 他却给自己又点了一支。 地面上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还有无数的槟榔渣子。 坐在他旁边的寸板头小贼,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拉倒吧,不是好东西,你自己为啥要抽?” 戴耳钉的小贼“嘿嘿”笑道:“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是人情世故……” 两人正在斗着嘴。 就见丁晓燕,从两栋吊脚楼中间的走廊快速钻了出来。 神情有些凝重。 ------------ 0071:动怒 我快步迎上前。 见她没受伤,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丁晓燕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 却被戴耳钉的小贼抢先说道:“秦哥,丁小姐,时候不早了,你俩有什么缠绵的话,还是先回去再说吧。我和小龙今晚守在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及时通过浪哥告诉你俩的,放心好了。” 一旁的小龙随声附和道:“滔哥说得没错,有些肉麻的话,还是你俩私下里讲比较好。当着我和滔哥的面说,让人怪难为情的。” “可不是么?我和小龙还单着身,看不得别人卿卿我我。” “滔哥表达得不准确,不是看不得,应该是受不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家伙,把我和丁晓燕,当成情侣了。 以为丁晓燕要对我说什么情话。 两人没有注意到丁晓燕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 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 下一刻。 只见丁晓燕双手舞动,指间闪起几道寒芒。 分别划向了滔哥和小龙。 滔哥和小龙的反应也是十分的迅速,见状急急后退。 身形之快,犹如疾风。 但是在丁晓燕面前,还是慢了一拍。 丁晓燕如同离弦之箭,迅疾就追了上去。 好在,两人是朝着不同的方向避让的,丁晓燕分身乏术,只能锁定其中一人作为目标。 滔哥很不幸。 落入了丁晓燕手中。 两枚闪耀着银光的刀片,分别抵在了滔哥的下巴和喉节。 丁晓燕面色如霜,冷声说道:“你再敢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我会让你永远闭嘴,听明白了么?” 说罢,抵在滔哥下巴的刀片,在丁晓燕的手中翻了个刀花。 再次落到滔哥下巴时,几根断发从他眼前掉落。 滔哥咽了咽口水,苦着脸应道:“明白了……丁小姐刀下留情,手千万别抖啊……” 如果滔哥和小龙了解丁晓燕的性格,刚才断然不会说那些戏谑她的话了。 不远处的小龙看到这一幕,打了个冷颤,讪讪笑道:“小姐姐别生气,咱以后不说了就是。” 荣门的任何一个小贼,都有一手玩刀的绝活。 不过跟丁晓燕相比,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度,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刚才丁晓燕展露出来的手段,让滔哥和小龙不仅仅是感到恐惧,还有深深的崇拜。 江湖就是这样。 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就会赢得尊重。 其实。 丁晓燕的刀术,有相当一部分,都来自于荣门。 只是滔哥和小龙看不出来罢了。 如果是邹浪和黄毛。 或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现在我们和荣门是合作关系。 丁晓燕并不会真的去为难滔哥和小龙。 所以,听到两人的话后,丁晓燕便收回了刀片。 滔哥舒了口气,下意识的跟丁晓燕保持一些距离。 小龙也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话都不敢多说。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对丁晓燕说道:“这里有荣门的兄弟守着,咱们先回去吧。” 丁晓燕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谁惹丁大小姐了,这么大的火气?” 我走在丁晓燕身后,淡淡问了一句。 刚才丁晓燕对滔哥和小龙动怒,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两人说了一些戏谑她的话。 那些话。 最多只能算是让她动怒的导火.索。 我猜测,应该是丁晓燕跟踪面具女人时,被发现了。 双方暴发了冲突。 而丁晓燕在冲突中吃了亏。 或者是丁晓燕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心情比较郁闷。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动怒。 丁晓燕停下来,扭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动刀?” “貌似你早就对我动过刀了。” 我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我闯入周家主宅时,要不是我躲得快,一条腿早就被你废了。” 丁晓燕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随即缓缓说道:“活该,谁让你是猎物的……要不是师父有过交待,不能对你下死手,你根本不可能过得了那条弄堂,更不可能活着去到周家主宅。” 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因为天师门和杀门之间有合作关系。 我还有活着的价值。 别说我孤身一人,就算把左先生叫上一起,也要折在弄堂。 我看向丁晓燕,无比认真的说道:“这么说,现在我能安然的站在这,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呗?” “你说呢?” 丁晓燕反问了一句,撇了撇嘴,说道:“行了,不扯这些了,说正事吧……刚才我跟踪影子杀手,到了哑女存放生肖骨牌的那处秘密据点。” “然后呢?” 我学着丁晓燕的口吻,淡淡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丁晓燕点了点头,说道:“影子杀手告诉哑女,周妍潇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鬼医也将周妍潇一个月后要服用的药,提前给了李付强。”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更为了周妍潇的安全考虑,李付强打算送周妍潇回杀门。一同带回去的,还有那枚生肖骨牌。” 我心中一动。 丁晓燕的话,透露出来两个重要信息。 一是哑女和危胁我的面具女人,并非同一人。 二是在周妍潇离开古槐镇前,哑女会将生肖骨牌交给李付强。 也就是说。 目前知道生肖骨牌在秘密据点的人,又增加了一个。 如此一来。 我和丁晓燕夺取生肖骨牌的难度,也将增大。 丁晓燕顿了顿,接着说道:“一个星期后,哑女会带着生肖骨牌,在出镇的路口等李付强和周妍潇。到时候,影堂堂主舒知秋,会亲自带人护送他们离开古槐镇。” 难怪丁晓燕刚才会脸色凝重。 一个影子杀手,都够我和丁晓燕应付的。 如果再加上舒知秋和别的影子杀手,我们想要从李付强手中夺取生肖骨牌,几乎不可能。 我问丁晓燕:“舒知秋很厉害么?” “废话!”丁晓燕白了我一眼,说道:“杀门的堂主,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更别说舒知秋。” 这倒也是。 如果没有异于常人的特殊手段,舒知秋拿什么,去镇住那些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影子杀手? 丁晓燕叹了口气,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说:“从现在起,死死盯住哑女,在她将生肖骨牌交到李付强手中之前,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直接动手。” 丁晓燕缓缓点了点头:“办法可行,但是成功的希望,还是十分渺茫。” 事实确是如此。 而且,现在我们还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 哑女肯定不会单独带生肖骨牌,前往与李付强和周妍潇碰面的地点。 无论是谁陪她一同前往。 仅凭我和丁晓燕两个人,都很难成功。 影子杀手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 这个问题。 还真是头疼。 我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既然在古槐镇没有动手的机会,那么,等李付强和周妍潇出了古槐镇之后呢?” ------------ 0072:古宅 丁晓燕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丁晓燕:“舒知秋应该只会将李付强和周妍潇,安全的送出古槐镇。咱们可以提前到古潭对岸埋伏,等李付强和周妍潇坐船过了水潭之后动手。” 舒知秋在古槐镇的目标,是另两枚生肖骨牌。 护送李付强和周妍潇离开古槐镇,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丁晓燕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对杀门不了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吧,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舒知秋只将李付强和周妍潇,送离古槐镇,咱们照样没有机会。” “为什么?” 我不解的看向丁晓燕,急声问道:“你不会告诉我,舒知秋会派影子杀手,一路护送李付强和周妍潇回到杀门吧?” 要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丁晓燕回答道:“在生肖骨牌没有找齐之前,影堂的人是不会离开古槐镇的。” “不过,舒知秋已经将李付强要送周妍潇和生肖骨牌回杀门的计划,告知了周记先。到时候,周记先会派人到古潭边上接应。你觉得,咱们的把握能有多大?” 把握能有多大?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成功的可能基本为零。 周记先对生肖骨牌势在必得,一定会派出强大的阵容,来接应李付强。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此刻又破灭了。 但是,我不可能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寻找最佳的时机动手。 我对丁晓燕说了接下来的计划,然后问她有什么打算。 丁晓燕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从我决定跟你合作的那刻起,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你认为,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秦方,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需要我如何配合,我都没问题。只是有一点,希望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就行。” 这一番话,有点拨的意味。 丁晓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不禁感慨万千。 能否夺取哑女手中的那枚生肖骨牌,关乎到我和丁晓燕以后的命运。 甚至是生与死。 可仅凭着我和丁晓燕,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太小了。 唯一的可能。 就是继续找荣门合作。 尤其是眼下。 一方面必须严密关注哑女的动向。 另一方面,李付强和舒知秋等人,也同样需要加强监视。 因为。 李付强带周妍潇和生肖骨牌,离开古槐镇的计划,随时会变。 只有借助荣门的力量,才能随时掌握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同时,在我和丁晓燕动手的时候,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现在的问题是。 和荣门合作的前提,需要大量的资金。 我和丁晓燕手头上的钱,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左先生说,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赚钱的门路。 可关键是,我们根本找不到这种门路。 或者说,找不到适合我和丁晓燕快速生财的门路。 总不能让丁晓燕以杀门的名义,去接任务吧? 一说到钱,丁晓燕也显得无能为力。 顿时沉默不语了。 走出小巷后,我和丁晓燕直奔着庄府而去。 远远的,看到邹浪和一群荣门小贼,坐在庄府对面的石头上斗地主。 这家伙还算靠谱。 拿钱办事,一点都不含糊。 我正打算过去找邹浪,问问庄府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突然,丁晓燕将我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来钱比较快,咱们可以去试试。” 我惊讶的看向她,问她是什么地方。 丁晓燕故作神秘的说道:“不要多问,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不过能不能赚到钱,就全靠你的本事了。” “什么叫全靠我的本事赚钱?” 我疑惑的看了丁晓燕一眼,轻声嘀咕道:“你不会让我去做傍富婆的小白脸吧?” 丁晓燕狠狠瞪着我,说道:“瞎想什么呢,就算你愿意,我上哪去跟你找富婆……别啰嗦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我问道。 丁晓燕指着正前方,幽幽地道:“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哪那么废话!” 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丁晓燕走。 没想到,她把我带到了庄府所在的那条弄堂。 避开了邹浪和一众荣门小贼后,丁晓燕拽起我胳膊,走向了庄府对面的那座怪异的古宅。 此刻古宅已经大门紧闭。 里面又黑灯瞎火的,不像有人居住。 进去能赚到钱? 为了不被人注意。 我和丁晓燕换了两副新的人皮面具。 “进了这道门,我是奶奶,你是孙子。记住自己的身份,别露出马脚,惹来麻烦。” 丁晓燕边说,边握住古宅大门上的铁环,用力扣了扣。 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再听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杀门的易容术,不仅可以换脸,还能变声。 我微微怔了怔。 才反应过来丁晓燕的意思。 她戴着的人皮面具,是老妇模样。 从两张面具所展现出来的年龄来看,我确实可以当她的孙子。 我无奈的笑了笑,对丁晓燕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 丁晓燕白了我一眼,正要说话,门开了。 站在古宅外面,哪怕是大门口,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人的迹象。 但是一旦打开门,就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两位找谁?” 给我和丁晓燕开门的,是个驹偻着背的老头,说话时露出两排大黄牙。 丁晓燕将铭牌递了过去,沉声说道:“同盟会苗若凤介绍来这里的,输赢无所谓,能开开眼界就行。” 听到这话,我就猜出古宅里面是干什么的了。 也突然明白丁晓燕,带我来这里的用意了。 老头将信将疑。 接过铭牌,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指着我问丁晓燕:“他是谁?” “我孙子,也是刚来古槐镇历练的。”丁晓燕冲我使了眼色:“把铭牌拿出来,给前辈验验……” “不用了!” 老头摆摆手,将铭牌还给丁晓燕,让开了一条道儿:“两位得先到偏房了解这里的规矩后,才能进场。” 丁晓燕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前辈带路。” 老头转过身,随手关上门。 目无表情的冲着我和丁晓燕作了个跟着他走的手势。 一进门,是个大院。 院中养花种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横穿而过。 正中间的位置,建有八角亭阁,旁边有一座假山,流水潺潺。 虽已近深秋,但院中却春意盎然。 老头带着我和丁晓燕走进八角亭。 亭内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和几只大水桶。 “两位是同盟会的人推荐来的,就不给两位服用圣水了,喝一碗清水润润喉吧。” 老头边说,边拿出两只花边瓷碗,从大水桶里倒了满满两大碗清水,递给了我和丁晓燕。 我接过水,抿了一口。 马上吐了出来。 ------------ 0073:放弃 碗里的水,看起来清澈纯净。 却带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儿。 老头微微皱了皱眉,看我的眼神,带着杀机。 丁晓燕轻轻踢了我一脚。 我心领神会,端着碗,屏住呼吸将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老头的神色这才恢复如常。 趁着喝水的工夫,我看了一下古宅的布局。 古宅有两层。 下面一层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棋牌室。 里面人头攒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二楼应该是休息的厢房。 每一扇窗户都做了紫色的木框,四周镶嵌着蛋白石,散发出一种温暖而雅致的气息。 古宅的外墙用灰色砖石砌成。 风雨在砖石上雕刻出了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显得格外的古朴。 老头轻轻咳了咳,随即示意我和丁晓燕跟他走。 八角亭与偏房之间,有一条用黑色卵石铺就的小路。 进入偏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式木桌和几张椅子。 木桌表面已经磨得有些发亮。 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茶盘上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正缓缓冒出香气。 “两位请坐!” 老头让我和丁晓燕坐到桌前,给我们倒了茶水,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说道:“上面贴着的,就是进入古宅后的一些规矩。两位熟记后,就可以直接进场子了。” 我的目光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果然贴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老头说完就走出了偏房。 我刚想凑上前去看那些字,丁晓燕却冲我摆了摆手:“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些愿赌服输、不能出千耍赖之类的警告语。前辈带咱们过来,只是为了走个流程而已。” “你好像很熟悉古宅,知道这里是一处隐蔽的赌场,还了解赌场的规矩。” 我看向丁晓燕,嘿嘿笑了笑。 丁晓燕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前两天偷偷进来过逛了一圈,差点被发现。后来躲到了这里,才找到机会脱身……好了,咱们抓紧时间进去吧。” 我将信将疑。 人已经被丁晓燕拽进了赌场。 很奇怪。 明明大门是敞开着的。 但是人只要在门的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半点声音。 进来之后,却是人声鼎沸,满目皆是各种形态的赌桌和不同状态的赌客。 下注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些跟在门外看到的,也是截然不同。 场子不是很大,玩的花样却不少。 推牌九、炸金花、摇骰子……还有我小时候玩得很溜的“端火锅”。 刚进门,就有人引导我和丁晓燕去赌桌下注。 在这里玩牌,无需跟其他场子那样得先换筹码,才能上赌桌。 这个场子直接用现金押注就行。 我和丁晓燕找了一个玩“端火锅”的赌台落座,打算先试试手气。 “端火锅”在不同的地方,叫法都不一样。 但玩法和规则是基本相同的。 首先,牌局的赌客,要先下底注。 每一场牌局的底注都是不同的,具体大小看庄家和赌场的限注要求。 这里的最低底注是每人五百,上限一万。 赌客下好底注后,庄家开始依次发牌。 每人先发两张明牌。 然后根据这两张牌的点数,来判断接下来要发的牌,点数在这两张牌中间的概率有多大。 概率越大,下的注就可以越大。 但是最大不能超过台面上的底注总额。 这一局坐庄发牌的,是个瘦瘦高高的光头男人。 发到我手里的明牌是3和9。 那么下一张牌的点数,只要在3和9之间,就赢了。 3和9之间有4、5、6、7、8五种牌面。 赢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看了光头男一眼,下了三百的注。 丁晓燕的明牌是5和7。 下一张牌只能是6时,才能赢。 她选择了弃牌。 一旦弃牌,最开始下的底注,就不能拿回来了。 除了丁晓燕,赌台上还有两个赌客也弃了牌。 一轮下注之后,庄家开始发第三张牌。 桌上的底注总共有四千块,所有继续跟牌的人下过注后,还剩一千多块钱底注。 可以流到下一局。 庄家继续给大家发牌。 可能是底注比较小,玩的人不怎么在乎,所以都很随意。 我的第三张牌是7,可以拿回刚才下的三百块,还有赢到底注的三百。 这一局下注最大的,是一个长发女人,直接下了一千。 按照规则。 新一局开始时,由她做庄发牌。 “玩得这么小,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提高底注吧。” 长发女人扫视了一眼赌台上的赌客,妩媚的笑道:“大家都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哈……这一局,底注两千。” 两千的底注,不算特别大。 围坐在赌台上的十几个赌客,没有一人离开。 不过,最终参局的,只有八人。 其他人都选择了观望。 八个人下的底注,就有一万六,加上前一局流下来的一千多,桌面上差不多快两万块钱了。 这一局跟注的金额明显提高。 长发女人直接要了五千的底注。 我这把的明牌是3和6,中间只有4和5两种牌面,风险比较大。 丁晓燕手气更背,明牌是7和8,连跟注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犹豫了片刻,下了三千的注。 丁晓燕拽住我胳膊,有些紧张的说道:“你会不会玩,这种牌还下三千?” 我笑了笑,说道:“赌博赌博,既要赌也要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旁边有人跟着笑起来。 丁晓燕却狠狠瞪了我一眼,凑到我耳边,说道:“这一把要是输了,后面咱们就没钱搏了,你确定还要继续下这么多?” 我点了点头,示意长发女人发牌。 “小伙子,你考虑清楚啊,买定可就不能反悔了。” 长发女人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老人家攒点钱不容易,别被你一时冲动,打了水漂哦。” 话里话外,都有劝我放弃的意思。 我故意扫了一眼赌台上的钱,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猛拍了一下台面,咬牙说道:“你五千都下了,我三千有什么好后悔的,发牌吧。” “唉……”长发女人长叹一声,边发牌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哦,也太不懂事了,挥霍老人的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的。” 我紧紧攥着牌,一点一点的晕开。 丁晓燕干脆看都不看了,作势就要离开赌台。 我也有点儿紧张。 毕竟,我和丁晓燕就只剩下这三千块钱。 万一输了,真的就像丁晓燕说的那样,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这里了。 我慢慢将牌翻开,是张梅花五。 赢了。 丁晓燕“哇”的一声,抓住我手臂,使劲摇了几下。 既惊喜,又激动。 只差没跳起来了。 这一局,跟注最大的是长发女人。 所以新一轮牌局开始后,继续由她做庄。 这次她把底注加到了五千。 我身上的钱,只够一个人下底注。 丁晓燕果断放弃了。 长发女人先发两张明牌。 我的明牌是2和J,中间的牌面很多。 丁晓燕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又数了一下我跟前的钱,刚好一万。 “这一把赢的概率极大,全都下了吧。” 丁晓燕的声音有些激动,目光灼灼的朝我看过来。 我却摇摇头,弃牌了。 这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 0074:抵押 丁晓燕虽然不理解我为什么选择弃牌。 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她不过问。 我也懒得去理会其他人的疑惑。 长发女人见我弃牌,脸色微微一变。 不动声色的给其他跟注的赌客发牌。 这一局,还是长发女人下注最大,赢得最多,所以她继续做庄。 “能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弃牌,发到我手上第三张牌是什么吗?”我看向长发女人,淡淡问了一句。 长发女人耸耸肩,故意将牌洗乱,脸上似笑非笑,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弟弟,牌都乱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张了。” 洗好牌。 长发女人开始了新的牌局,底注还是五千。 这次参局的赌客,只有六人。 长发女人见我没有下底注,并没有急着发牌,而是看向我,淡淡说道:“小弟弟这一局不接着玩了么?唉呀,那真是太可惜了……” “谁说我不玩了?” 我笑了笑,说道:“这把我想玩大一点,但是钱不太够,能稍微等我一下么?” 长发女人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只能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哦。” 五分钟足够了。 我起身走到柜台,将左先生留给我的古槐令,放在台面上:“美女,这里可以借钱吗?”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长相很普通,但是双目炯炯有神,眉目之间流露出一丝凛然之气。 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隐约流动着一股飘逸的优雅。 不过,她看人的眼神很冷,尤其是对来柜台借钱的赌客,似乎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我也不着急,站在柜台前,直直盯着女孩看。 “可以借。”女孩冷声说道:“但是需要以物抵押……” “看看这个能借多少?” 我打断女孩的话,指了指古槐令:“这玩意虽然非金非银,但是在古槐镇的价值,一点也不比金银珠宝低。” 女孩一脸惊诧,扫了古槐令几眼,厉声说道:“先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请你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跟我套近乎。” 这…… 我瞬间无语。 之前觉得白胜男已经很自恋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不想再跟她继续浪费时间,便问她这里的负责人在哪。 她不识货,我不怪她。 女孩用无比轻蔑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阵,随即缓缓说道:“就你这种人,也配见姥姥?简直是异想天开!没钱就滚吧,这里不欢迎穷鬼。” 我忍着想揍她的冲动,冷声说道:“也对,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识货的人呢,之前是我太高看这里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你站住。” 身后传来女孩的怒吼声:“你说谁不识货?” 我回过头,淡淡一笑,没在说话,而是用鄙夷的目光盯着她。 “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姥姥过来,你要是敢忽悠姥姥,就等着受死好了。” 女孩怒气冲冲的离开柜台,推开了里屋的一个小房间。 我暗暗笑了笑。 这招激将法,对这种自尊心很强,又自以为是的人,还是挺管用的。 我重新回到柜台前,边把玩着古槐令,边用余光看向丁晓燕那边。 时间才过了两三分钟。 长发女人果然还在等我。 其他下了底注的赌客,似乎也丝毫不在意。 聊天的聊天,抽烟的抽烟。 “姥姥,就是他……” 女孩搀扶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缓缓走了过来。 老妇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温柔,让人有种亲切感。 “小伙子,你要抵押的东西在哪儿,给老身瞅瞅。” 老妇淡淡笑着走进柜台,语气柔和,却不失威严。 我双手托着古槐令,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老妇。 能在这种诡异的场子里主事,都不是等闲之辈。 放低姿态很有必要。 原以为,老妇看到古槐令后,多少都会表现出些许的惊讶。 毕竟古槐令是周盟会的象征。 能拥有古槐令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算得上是个稀罕物。 不料,老妇人脸上却毫无波澜。 接过古槐令后,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开口说道:“小伙子,赌场上今天输明天赢,是很正常的事儿。犯不着为了心中的一点执着和欲望,就沉沦下去。” 我微微一怔。 老妇大概以为我是赌上头了,来找她借钱赶本的。 居然还苦口婆心的,劝了我起来。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赌场主事人,该有的态度。 老妇的举动,很让人费解。 我笑了笑,说道:“婆婆,我赶时间,您就告诉我,用这个抵押,能不能在这里借到钱吧?” 老妇叹了口气,问我:“你想借多少?” “两万……”我伸出两根手指,反问道:“可以么?” 老妇点了点头,对着站在身旁的女孩说道:“给这位先生拿五万,不用借条,也无需任何抵押物。” “啊?” 女孩张大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解的看向老妇:“姥姥,为什么啊?” 我也感到无比的意外。 在赌场借钱,要么须用有价值的物品作为抵押,要么就是有强大的背景,在赌场的信誉相当好,可以打借条拿钱。 我第一次来这里,毫无信誉可言。 按说,就算我想打借条,也是无法借到钱的。 可老妇却什么都不要,就直接让女孩给我拿五万块钱。 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了。 简直匪夷所思。 “让你拿就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妇训斥了女孩一句,然后将古槐令冲我递了过来:“小伙子,这东西在老身眼里,虽然一文不值,但也不是什么人就能拿出来显摆的。” “要是被同盟会的人,看到你用它来作抵押物,轻则惹上麻烦,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 我心头一颤。 感激地朝老妇点了点头。 这时,女孩从保险柜里拿了五摞钱,放到我跟前。 尽管她一百个不情愿,却不敢违拗老妇的话。 “钱不够用,随时来找小雅拿。”老妇对我幽幽说了一句,转而看向女孩,说道:“以后他需要用钱,你直接拿给他就是,不用找老身过来了。” 小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回到赌台。 直接拿了两万扔到桌上:“五千下底,一万五千加注,发牌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我身上。 有人嘲笑,有人同情,更多的是不解。 因为,在我去柜台借钱的时候。 长发女人已经把我算进了这一局,发好了两张明牌。 而我的明牌是3和6,中间只有两种牌面,赢的概率并不大。 除非我会认牌。 否则,我在这些人的眼里,就是个大傻比。 长发女人也愣了一下,说了声“好”,将牌重新洗过,然后开始给下了底注的赌客发牌。 这种操作是允许的。 因为有时候洗牌发牌的人,会记住牌序。 丁晓燕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 0075:上头 我轻轻拍了拍丁晓燕的胳膊。 示意她不要紧张。 这时。 挨着我坐的一个西装男,也凑过来低声说道:“兄弟,你是不是玩上头了?这种牌,怎么能跟这么大的注?听我一句话,跟个三五千就得了。” 我笑了笑,对西装男说道:“谢谢大哥的好意,但我还是想搏一搏。” 西装男无奈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长发女人不动声色等其他赌客下注。 目光却有意无意往我这边看。 长发女人最后一个下的注,想都没想,扔了三万进去。 之前流下来的底注还有近两万,加上这一局的底注,拢共加起来差不多六万。 我在发牌之前,就跟了一万五。 长发女人直接跟三万,差不多把整个底注都给兜了。 这一把牌,除了我和长发女人外,只有两个赌客跟注。 而且,跟的金额都比较低。 长发女人没有急着发牌,而是目不转晴的看向我,手指轻轻敲着赌台。 “小老弟,你确定要跟一万五?” 长发女人身体往前倾了倾,缓缓说道:“发牌之后,可不能反悔哦!” 我笑了笑。 淡淡说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好反悔的。” 长发女人微微点头。 正准备发第三张牌时。 我猛的起身,按住了她的手:“等一下,先别急着发牌,我要找这里的工作人员确认一件事。” 长发女人脸色顿时猛的一变,显得有些慌乱。 周围的人的目光,又一次全都看向了我。 “小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发女人故作镇定,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是不是感觉自己这一把要输,想耍赖?刚才姐姐我就问过你,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说愿赌服输,不会反悔的。” 我笑了笑说道:“大姐,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不带后悔的。” “那你到底啥意思?”长发女人大声质问道。 我冷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这里管事的,如果有人在赌局上耍滑出千,会怎么处理……大姐,你这样紧张干嘛,该不会出千了吧?” “什么?她玩牌出千?” 刚才善意提醒我的西装男第一个跳了出来:“我就说今晚的手气,怎么这样背,原来被人给千了。” 西装男这么一说。 马上就有人附和起来。 要求长发女人给个说法,不然就找赌场管事的过来处理。 “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一个普通女人,怎么可能会出千?”长发女人狡辩道:“分明是他输不起,故意找茬想耍赖才对。” 说着,目光转向我,厉声说道:“你说我出千,有证据吗?” 我冷冷笑着。 没有作任何的回应。 于是。 众人又调转矛头,质问我有没有证据,能证明长发女人出千了。 长发女人也狠狠瞪了我一眼,恨声说道:“小老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有证据的事儿,你要是敢乱泼脏水,会被人割掉舌头的。” 我淡淡说道:“大姐,你又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没说你出千,只是想找这里的工作人员问问,万一赌客发现有人出千,应该给大家什么样的说法。” 说着,我故意将目光挪到她手中握着的牌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长发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装作很委屈的说道:“我就说嘛,无怨无仇的,小老弟为啥要诬陷我出千,原来是个误会。” “再说了,在这种小赌局出千,风险大利益小,多不值当,小老弟你说是不是?” 我不置可否。 缓缓松开了长发女人的手,示意她可以发牌了。 长发女人也松了口气。 发牌的时候,手微微抖了抖。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到。 长发女人是故意抖手的。 “慢着,我要加注。” 西装男突然站起身,将口袋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 只有几张小面值的零钱。 “小兄弟,商量个事。”西装男笑嘻嘻地看向我,说道:“我想把剩下的底注全都兜了,但是钱不够,能否借一点儿?” “没问题。” 我对西装男挺有好感,而且他的样子,也不像差钱的人。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拿出一叠钱,推到西装男跟前。 西装男感激的点了点头。 然后冲发长女人做了个手势:“发牌吧。” 西装男的两张明牌是2和4,能赢的牌面,只有3。 拿到这种牌面还敢跟注,已经是傻比行为。 现在居然还加注。 简直就是疯狂。 旁边的赌客也开始议论起来。 “这种牌还敢加注?脑子有病吧!” “上头了都这样,今天他好像输了不少。” “草,赌徒哪个不是这样?看别人的事很通透,轮到自己时就糊里糊涂的。” “赌博,总得搏一搏嘛。” …… 赌客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 西装男却丝毫不受影响,坚持要加注。 刚开始他只下了一千注,后面加注了三千,刚好把底注给兜了。 第三张牌发好之后。 最先开牌的,就是西装男。 只见他很随意的翻开牌,甩到桌面上。 居然是红桃3。 西装男赢了。 不过。 他脸上看不到半点喜悦。 反而显得很恼怒。 第二个开牌的,是坐在长发女人对面的一个“朝天鼻”男人。 我和丁晓燕还没上桌时。 他跟前的钱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我们入局之后,他每一局的跟注都比较大。 而且是把把赢。 这一把,朝天鼻男人跟了三千。 明牌是3和K,赢的概率是非常之大的。 不过很可惜。 他的好运似乎终结了。 发到手里的牌是张黑桃2. 朝天鼻男人输了。 这一局,算上我和长发女人,总共只有四人选择了跟注。 接下来开牌的人就是我了。 我看都没看,直接将牌翻开。 是张梅花5。 “小兄弟运气挺不错的啊,这种牌都能赢。”西装男点了支烟,叼在嘴上,开始吞云吐雾。 我笑了笑,说道:“老哥连一个牌面都能中,运气更好。” 西装男跟着笑起来:“那是因为沾了小兄弟的福,才转的运。你没上桌之前,我差点连底裤都输没了。要不,交个朋友?” 说着。 西装男朝我伸出手。 “没问题!” 我轻轻握了握西装男的手,说道:“我叫方子,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陈诺,你可以叫我阿诺。”西装男回答道。 随即, 他的目光转到长发女人身上,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还不开牌? ------------ 0076:秒怂 长发女人的手一直按在第三张牌面上。 却迟迟没有打开。 听到陈诺的话,她脸上呈现出纠结的神色。 “开张牌很难么?” 陈诺起身,缓缓走到长发女人身旁,边吐烟雾边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开?” 说着,就要去抓长发女人的手。 “我输了。” 长发女人眼疾手快,根本不给陈诺机会,直接将牌混到了一起。 陈诺冷冷“哼”了一声,坐回到位上,示意长发女人开始新的牌局。 长发女人脸色为难的说道:“上一局是小老弟赢得最多,应该由他做庄发牌了。” “你继续做庄,底注还是五千……” 陈诺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冲着长发女人呶了呶嘴。 接着又扫了一眼朝天鼻,缓缓说道:“想接着玩的,赶紧下底注啊。” 一边说,一边将五千的底注扔到桌上。 我也数了五千,十分潇洒的扔到钱堆中。 朝天鼻犹豫了片刻,跟着下了底注。 有两个赌客,也满不在乎将底注堆到桌子中间。 满桌子的红红绿绿,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特么的,我就不信一直输。” 又有一个络腮胡赌客,加入了牌局。 这家伙脾气不小,狠狠将底注,砸在了桌面上。 长发女人苦着脸,最后一个下的底注。 这一局,除了长发女人弃牌,其他跟注的都赢了。 后面又玩了几局,基本都是长发女人输。 朝天鼻也连输了几把,气得将牌甩到了桌上,骂咧咧地说道:“草,这会儿手气怎么这样差,把刚才赢的全都输出去了,还倒贴几千块的本钱。算了,不玩了……” 说罢。 朝天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悻悻离桌。 其实,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输。 我和丁晓燕上桌之前,他就赢了不少。 上桌后,前面也一直在赢。 后面这几局,看似输的次数多,赢得少。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输的时候,往往下的注都比较小。 只要下注大,就一定是赢。 看到朝天鼻走的时候,没人阻拦,长发女人也苦着脸说道:“这几把我也输了不少,要不,今晚就到这吧?” 这话主要是冲着陈诺说的。 陈诺身上有一股气势,把她镇住了。 “你还不能走,继续做庄吧。”陈诺不依不饶,双手抱胸的靠在椅子上。 其他赌客也不希望,长发女人现在就走。 因为,之前他们都或多或少的输了一些。 虽然不全是输在长发女人手上。 不过,现在好不容易开始赢钱了,要是突然终止赌局,肯定是不甘心的。 长发女人瞪了陈诺一眼,恨恨说道:“我已经把之前赢的都吐出来了,你还想怎样?” “只是把赢的吐出来,还不够。”陈诺淡淡回了一句,将一叠钱扔到桌子中间:“这一局底注提高到一万,跟注最低五千,想继续玩的就下注。” 这张赌台的最高限注就是一万。 陈诺这是没打算放过长发女人。 跟注多少,赌场一般不作限制,只要参与赌局的人自己商量好就行了。 长发女人咬牙切齿地看向陈诺,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非得苦苦相逼?” 陈诺不为所动,将烟蒂吐到地上狠狠踩灭,然后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下注,发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开始还不明就里的赌客,此刻也已经隐隐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长发女人确实在牌局上出千了。 以烙印的方式,在牌上做上记号。 再通过特殊的洗牌手法,让自己拿到赢牌的同时,还要诱导赌客跟注。 比如给赌客发出两张明牌为2和Q。 但凡脑子正常,都会跟注,而且数额一定不会小。 因为这样的牌,赢的概率极大。 然而,这其实是老千故意抛出的诱饵。 赌客第三张牌会发到什么牌,都是老千在洗牌时,提前就算计好了牌序的。 总之一句话。 根本不可能让赌客赢到钱。 陈诺揭开了长发女人的身份后。 其他赌客,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原因很简单。 这些人输的钱并不是很多,所以没必要跟着陈诺,对长发女人发难。 反倒以吃瓜群众的心态,对陈诺煽风点火,希望把事儿闹大后,捞些好处。 “如果我说不呢?” 长发女人干脆耍起了无赖。 陈诺不怒反笑,打着哈哈说道:“你可以试试,看能否完整的走出这个大门。” 长发女人脸色剧变,神情落寞,瞬间就怂了。 我是通过左先生了解到千门的。 千门不能简单的理解为哪一个江湖门派。 而是一个大的派系,或者说门道。 只要跟做局有关行骗有关的,都可以称为老千。 老千的层次境界分为三种。 小千、中千和大千。 千门有句名言,叫做小千千牌,中千千人,大千千国。 混迹于赌场牌馆这种地方的,往往都是小千。 老千如果出千被抓,后果很严重。 要么断手断脚留下身体的一部分。 要么支付高额的赎金,还要将在赢的钱,加倍奉还。 我不了解这里出千被抓后,会如何处置。 但从长发女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差不多的。 牌局继续进行。 长发女人又连续做了五六把庄,最后输得一分不剩。 陈诺却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要她继续做庄。 无奈之下。 长发女人只好抵押了手上戴着的一对玉镯,借了三万块钱。 再次输光后,长发女人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 “你可以走了。” 陈诺冲着长发女人呶了呶嘴,说道:“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出千,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长发女人怨恨的看了陈诺一眼。 快步走出了赌场。 女人走后,赌局也就散了。 整体算下来。 所有赌客都是有收获的。 陈诺赢得最多,将近十万。 我和丁晓燕加起来也赢了差不多八万。 “兄弟,这是还你的。”陈诺推了一叠钱到我跟前,然后又加了一叠:“这是喜钱……没有你借的钱,我连继续玩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赢钱了。” 我刚要拒绝。 陈诺马上接着说道:“你要看得起兄弟我,就收着。” 说罢。 也不等我做出反应,收好桌上的钱,转身就走。 “谢谢陈哥的喜钱。”我冲着陈诺的背影,沉声说了一句。 陈诺摆摆手:“兄弟客气了,以后有机会再陪兄弟玩,现在有点急事要去办……” 话声刚落,人已经到了门外。 他扭过头,还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惜我一个字都听不见。 “咱们还要继续玩么?” 丁晓燕看向我,轻声问了一句。 ------------ 0077:蝴蝶穿花 “当然!” 我将台面上的钱点了五万出来,剩下的装进袋子,塞到了丁晓燕手里:“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趁着现在手气好,再去多赢一点。” “万一输了怎么办?”丁晓燕傻傻地问道。 “你就不能想着咱们一定会赢么?” 我满头黑线地笑了笑,说道:那什么……你赶紧抓紧时间,去找个玩法简单、限注又比较高的赌台,占好位置,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丁晓燕点点头,提着袋子开始寻找合适的赌台。 我则准备去柜台还钱。 突然。 在我右侧的赌台前,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猛的站起身,朝我看了过来。 老者的头顶,氤氲着一股黑色的命气。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命气是黑色的。 或者说。 老者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传说中的妖? 我自嘲的笑了笑,自从到了古槐镇后,我的认知和三观一再的被颠覆、被打破。 但是对于所谓的妖魔鬼怪是否存在,我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柜台前。 我将五万块钱递给了小雅:“钱还了啊,代我谢谢姥姥。” 小雅撇了撇嘴,没有搭理我。 不过看我的脸色,比刚才还是要好了一些。 我在玩骰子的赌台前,找到了丁晓燕。 手里有钱,心中有底。 丁晓燕已经找也处空位,开始押注了。 在这个赌场。 骰子的玩法很简单。 赌台上只有大小、单双和豹子几种押注区。 一般的赌客都是凭感觉押注。 如果只押大小、单双,输赢概率各有百分之四十五左右。 剩下还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可能会出豹子。 有经验的赌客,会根据骰子摇动时的声音、节奏,以及庄家摇骰子时的手法,来判断大小和单双。 这样赢的概率会稍大。 丁晓燕以前从来没玩过骰子,却能根据骰子跟骰盅的撞击磨擦声,来判断骰子的点数。 千术中,这种能力叫听骰。 而对于不会千术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听力。 我默不作声的站到丁晓燕身后。 丁晓燕正聚精会神的倾听骰盅里的声音,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赌台前,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正用飘逸的手法,摇动骰盅。 一看就是个经常玩骰子的高手。 骰盅在帅气小伙手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摇骰盅的速度越来越快,骰子与骰盅撞击的声音也越来越清脆。 “啪!” 骰盅扣在了桌上。 “各位请下注!” 帅气小伙的手离开骰盅,目光依次从每位赌客身上扫过,然后说道:“买定离手,马上开骰……” 话声刚落。 骰盅被帅气小伙打开,三枚骰子呈品字型,展示在众人眼前。 二、二、六,十点,小。 丁晓燕小赢了五千。 加上之前的,丁晓燕在玩骰子这里,已经赢了近三万。 后面丁晓燕又玩了几把,也是赢多输少,还押中一次豹子。 运气好到爆棚。 我在一旁,也慢慢看出了门道。 骰子不同点数的面落地时,声音都是不一样的。 丁晓燕正是利用这一点,所以才会赢得多,输得少。 并且,我发现她每次输的原因,还不是她自身所致。 而是帅气小伙出千了。 出千的时机也很巧妙。 都是在赌客下好注,开骰盅的那一瞬间。 手法极快。 没有超常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如果仔细盯着帅气小伙的话,也是有迹可寻的。 比如,每次丁晓燕押输的局。 帅气小伙在开骰盅时,手指都会微微弯屈。 我暗暗冷笑。 轻轻拍了拍丁晓燕的肩头。 丁晓燕转身看向我,神情激动的说道:“快找位置坐下来,我手气可好了,跟着我押一定能赢。” 边说,边还眨了瞅眼,给我暗示。 正好她左手边的赌客输光离桌了,我便顶了他的位。 新的一局开始。 帅气小伙轻轻拿起骰子,将它们放在掌心。 突然。 他手往上一抛。 三枚骰子在空中旋转起来。 接着,骰盅在他手中,如同蝴蝶穿花一般,将骰子收了进去。 骰子在骰盅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响声。 骰盅化为虚影。 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局帅气小伙摇骰子的手法,与之前明显有些不一样。 不仅速度更快,也多了一些花哨。 而且只过了十几秒的时间,骰盅便扣在了桌上。 “各位老板,可以下注了。” 帅气小伙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这次他没急着打开骰,而是将目光落到了丁晓燕身上。 刚才丁晓燕一直在赢,已经引起了帅气小伙的注意。 丁晓燕稍稍犹豫了一下,在“豹子”上押了二万。 “哇!” 旁边立刻传来一声惊呼:“豹子赔八倍,这一把您老人家要是押中了,能赢十二万呢。” 丁晓燕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我瞟了他一眼,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看起来斯斯文文。 不过模样却有些猥琐。 大概是看到丁晓燕上桌后赢多输少,一些赌客也跟着押了豹子。 算下来,差不多有五万的样子。 五万的豹子,押中要赔四十万。 这么大的金额,按说帅气小伙应该紧张才对。 可是当我偷偷看向他时。 却发现他满脸云淡风轻,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各位买定离手了啊……” 帅气小伙笑呵呵的捋了捋袖子,手按在骰盅上,准备打开。 “等一下!” 我从袋子里拿了五万块儿,押在豹子上。 “天啊,这人是疯了吧,一次押五万?全都押豹子?” 刚才的猥锁男,再次惊叫起来。 本来他押的是大。 看到这么多人押豹子,也赶忙往豹子下了两千。 “好了,现在停止下注,马上开骰……”帅气小伙淡淡说了一句。 正要打开骰盅时,被我按住了:“不好意思,我想换个人来开。” 帅气小伙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为什么?” 声音很大。 这是故意给看场子的人传递信号的。 很快,一个额头纹着“王”字的彪形大汉,带着两个小弟走了过来。 我猛的怔住了。 并不是害怕。 而是惊诧。 因为彪形大汉的命气,居然跟刚才看到的青袍老者一样,也是黑色。 并且,他的双眼猩红可怖。 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头发怒的猛虎。 我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 尽量不去跟彪形大汉对视。 他的眼睛很邪乎。 多看两眼,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丁晓燕也紧张起来。 指间的刀片,反射出褶褶的银光。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担心你输不起,会搞什么小动作。” “真是笑话,你难道不知道,我张金水代表的是这个赌场么?就你们押的这点钱,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张金水扭过头,怒视着我,压低声音说道:“我劝你别在这搞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松手……” 松手? 那是不可能的。 我抬眼看向赌台前的赌客,沉声说道:“各位评评理儿,我怀疑庄家出千,想换个人来开,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些赌客此刻与我有一致的利益目标。 不用猜,肯定是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的。 果然。 我的话刚说完。 猥锁男就率先附和起来:“赌场没说不能换荷官,赌客也有质疑荷官出千的权利。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没错,难道只许赌场抓赌客出千,赌客就不能怀疑赌场的人使诈吗?” “依我看,这个场子也不干净。要不然,为什么不肯换人?” “这还用说,当然是心虚了呗。” …… 张金水冷着脸,一言不发。 “都给我闭嘴!” 额头纹着“王”字的彪形大汉,沉声喝道:“谁再在这里聒噪,今晚就是我大虎的夜宵,我生吃了他。” 说罢。 这家伙还砸巴砸巴嘴,流出了一溜哈喇子。 原本彪形大汉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赌客还感到些许的紧张。 但是后面的话,非但没让人害怕,反而惹得周围一片哄笑。 丁晓燕也松了口气,收起了指缝间的刀片。 张金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每个赌场的规矩都不同,在这里,能不能换荷官,不是由赌客说了算的。” “言尽于此,你再胡闹下去,受到的惩罚只会更重……怎么,还不准备松手?” 我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一定要换荷官,其他任何一个赌客都可以来这个骰盅,唯独你不能。” 这句话,把张金水气得脸发绿。 他指着我,大声的咆哮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来搞事的?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不松手是吧,行,那便让虎哥剁掉好了。” 虎哥,就是那个额头纹着“王”字的彪形大汉。 他的体形外貌,以及神态动作,还真像一只下山的猛虎。 得到张金水的示意后。 虎哥便晃着魁梧的身体,朝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亮锃锃的开山斧。 刚才还在嘲笑虎哥的赌客,全都赶紧闭上了嘴。 ------------ 0078:开骰 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丁晓燕再次亮出了刀片。 但,虎哥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有本事,你就一直按着骰盅。”张金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往后退出两步。 这家伙,担心虎哥在砍我的手时,血会溅到他身上。 虎哥刚走到我跟前时,丁晓燕就出手了。 可她刚一动,就被虎哥的两个小弟给按在了桌上。 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我再次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因为。 虎哥的两个小弟,身上氤氲的命气,也呈现出淡淡的黑色。 我突然发现。 这座古宅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黑气。 正如那天,我跟着左先生,在古井边上看到的那样。 难不成,这些命气为黑色的家伙,真的全都是妖? 可惜左先生不在这。 没人能给我答案。 而且此刻,我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丁晓燕被虎哥的小弟控制后。 整个场子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赌客都在往这边张望。 丁晓燕刚才弹出的两枚刀片,准确的扎在了虎哥的脖子上。 只是,虎哥皮糙肉厚的程度,完全超乎想象。 刀片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连划痕都没有一点。 我见识过丁晓燕玩飞刀的手段,隔着几米远的小树枝,都能被轻松削断。 却无法伤到虎哥半分。 我越来越觉得,虎哥很不一般。 是不是妖,现在无法验证。 但肯定是异于常人的。 虎哥鼻子哼哧了一声,举起开山斧,对着我按在骰盅上的手,狠狠剁了下去。 “不要……” 丁晓燕失声惊叫一声。 却已经晚了。 开山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快速落了下来。 “砰!” 赌台被剁下了一只角。 所有人都随着这个声响而颤抖了一下。 “嗯?” 虎哥看到我的手没事,疑惑的抬起眼,看向我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一斧劈下来,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 不过,我早就料到,一定会有人出手制止虎哥。 所以无论张金水如何威胁,我一直都没松手。 这一局的输赢对我和丁晓燕实在太重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乎到了我俩的生死。 虎哥再次抡起开山斧,作势就要劈落。 “住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虎哥身后传来。 虎哥迅疾收力,扭头看去。 是那个青袍老者。 刚才虎哥一直背对着他,这才没有发现。 从我去柜台还钱时,青袍老者就在关注我。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让虎哥剁掉我手的。 说实话,仅仅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也可以看作是一场命运的豪赌。 赌注就是我的双手。 好在。 我赌对了。 “技不如人,还在这丢人现眼。” 青袍老者如同怒目金刚,狠狠瞪了张金水一眼,平和却不失威严地说道:“你不合适再留在这里,继续担任荷官一职了,离开吧。” 张金水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在面对家长的训斥。 连反驳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悻悻离去。 “小友,老夫来开这骰盅,应该没问题吧?” 青袍老者和颜悦色的看着我,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连老夫都不相信,也可以自己开,或者随便让哪一个人来开都没问题。” “就您来开吧!” 我淡淡说了一句。 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我和丁晓燕,在“豹子”上一共押了七万。 一旦开出的是豹子,就能赢五十六万。 这对我和丁晓燕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之前张金水摇骰子的时候,我和丁晓燕都已经通过骰子落地的声音,判断出是豹子。 如果是张金水来开骰盅,我断定他一定会出千。 所以才提出要换人来开。 现在开骰的人是青袍老者,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站在赌场的利益上权衡,也同样有出千的可能。 而且,这种可能性还相当的大。 青袍老者走到赌桌前,缓缓打开了骰盅。 三枚骰子,三个六点,十分显眼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豹子。 我和丁晓燕赢了。 这一把就赢了五十多万。 除去抽水,还有四十五万多。 跟着丁晓燕押豹子的赌客全都站立起身,大声欢呼起来。 他们下的赌注并不是很大,赢的钱也并不多。 却受到我和丁晓燕的感染,共同来分享这份喜悦。 “几位还要继续玩吗?” 青袍老者的目光从每个赌客身上依次扫过,淡淡笑道:“如不介意,老夫可以留在这充当荷官。” 丁晓燕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期待。 我也心头一动。 只要青袍老者不出千,不换特制的赌具,我和丁晓燕一路赢下去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算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我冲青袍老者笑了笑,边起身,边冲丁晓燕使了个眼色。 丁晓燕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袋子里装钱。 凡事适可而止。 今晚赢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而且,今晚在这里,一下子就见到了四个命气是黑色的怪人。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其他赌客见我和丁晓燕不玩了,也纷纷离开了赌桌。 青袍老者目送我和丁晓燕出了赌场大门后,才转过身去。 出了古宅。 浑身上下,陡然一松。 仿佛被卸下了千钧枷锁一般。 刚才在古宅里面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回想起来。 今晚我和丁晓燕冒然进入古宅,赢了这么多钱后,还能安然走出来。 庆幸之余。 也是阵阵后怕不已。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多。 整条弄堂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但我知道,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定有荣门的人在监视着庄府。 回到四合院。 排教那些人居然也在。 个个神色凝重。 就连那个“笑弥勒”,也阴着一张脸,坐在地上捻着佛珠。 也不知道他们是一晚没睡,还是已经起床了。 我和丁晓燕从这些人身旁经过的时候,白面书生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好在,他并没有为难我和丁晓燕。 各自回到房间。 我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还是丁晓燕把我喊醒的。 出门后,简单吃了些东西。 我和丁晓燕分头行动。 计划昨晚已经制订好了。 丁晓燕还是负责盯着吊脚楼和秘密据点这两处位置。 当然,主要是关注哑女的动向。 我则去找邹浪和黄毛,商量和荣门下一步、更深层次的合作。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 邹浪和黄毛拍着胸脯。 面色激动的说道:“秦哥你太客气了,咱们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啊。有事你尽管开口就是,我和荣门的兄弟一定鼎力相助。” ------------ 0079:煎熬 话虽这么说。 手还是很诚实的,将钱装进了口袋。 整整十五万。 还只是预付款。 事后,无论成与败,再付十万。 毕竟。 这次需要更多的人协助盯梢。 等到后面跟李付强等人交手时,还要借荣门之势,来压制杀门的影子杀手。 邹浪带我去荣门的堂口,见了暂时代管门派事务的堂主,魏迟风。 在这之前。 荣门都以偷盗为生,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合作。 邹浪是老堂主之子,在荣门有比较高的地位和话语权。 但能否接下这个活儿,还得魏迟风拍板。 魏迟风六十出头,蓬头垢面,身上的长袍不知多久没洗了,闪着油光。 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乍一看到这身行头,肯定会误认为他是要门的乞丐。 邹浪带着我,跟魏迟风打了声招呼。 魏迟风抱着一个黑色的葫芦,坐在老滕椅上跷着脚,嘴里哼着旁人听不懂的曲儿。 满屋子里都充斥着浓郁的酒气。 魏迟风自顾的喝着酒。 我和邹浪问候他时,他连眼都没抬。 “老魏……” 邹浪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走到魏迟风跟前,轻轻拨了拨他胳膊。 魏迟风猛灌了几口酒,砸巴着嘴,含糊不清地问邹浪找他有什么事。 这样一个嗜酒如命的迷糊老人,真的能当荣门的堂主? 哪怕只是暂时代管。 我在心里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邹浪还没说完合作的事儿。 魏迟风便摆摆说,不耐烦的说道:“老子只管每天能有酒喝就行,其他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理会邹浪。 我心中大喜。 和荣门合作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我跟邹浪交待了一番后,便急匆匆的赶往成五味的住处。 邹浪挺仗义。 虽然并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还是叫了两个荣门的小贼帮我。 这两人还是昨晚我见过的“熟人”:小龙和滔哥。 按照那天晚上李付强和成五味的约定,明天姐姐就会被诱骗过去。 为了防止他们的计划有变,甚至是提前。 我必须更早一步过去做好准备。 说是准备。 其实无非就是再次熟悉地型和木屋周边的环境。 我们三人在离成五味的木屋,还有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远远的。 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就好像是无数的尸体,腐烂后同时散发出来的气味。 滔哥和小龙当场吐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滔哥,把下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草,这特么啥味儿,简直比屎还臭。” 小龙捂着鼻子,骂咧咧的对滔哥说道:“不仅臭,好像还夹杂着尿的骚味,跟你身上有得一拼。” 滔哥的全名叫陈滔。 跟邹浪和黄毛,是同一批入门的。 不过运气似乎却比他俩要差。 至今在荣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贼。 陈滔玩刀、偷盗的手段虽然不及邹浪和黄毛。 但脚力和轻功,却是两人遥不可及的。 所以,但凡荣门有跟踪的任务,就少不了陈滔的身影。 陈滔瞪了小龙一眼,说道:“滚犊子,老子便秘几天拉的屎都没这么臭。这特么也不像是人拉出的屎尿臭味,倒有点儿像是尸臭。” “秦哥,臭味儿是从对面木屋子散发出来的,你说那里面,不会有死尸吧?”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 再想到老柳那三个怪人身上的命气呈棕色,这种可能就更大了。 如果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传说中的妖。 在这荒山弄死几个人,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要不,我过去瞅瞅?” 小龙凑上前,看了我一眼,戏谑说道:“咱不能白拿钱,总得干点啥才对得起咱这良心嘛!” 我点点头:“好,速去速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秦哥,你就把心吞到肚子里好了。” 小龙边将衣服扎进裤腰带里,边说道:“不是跟你吹,就咱这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连滔哥都得仰望。” 陈滔抬脚踢过去。 小龙已经闪出了五六米远。 不得不说。 他脚上确实有功夫。 不仅速度快。 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和陈滔注视着小龙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推开窗户,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像野猫似的,钻了进去。 此刻屋内虽然黑灯瞎火的,根本不像有人。 但我还是暗暗为小龙捏了把汗。 万一成五味没有出门,而是在里面睡觉,这样破窗而入,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人可能会问。 难道不能通过观察命气,判断屋内是否有人么? 要是左先生在,完全没问题。 我的瞳术还差些火候,妖魔鬼怪的命气,倒是能看得清楚。 人的命气比较弱,被物体遮挡的话,有时候会看不出来。 成五味的命气为红黄色中混着棕色。 光从命气的颜色来看,这家伙就不是普通人。 更像是人和精怪杂交出来的玩意。 小龙进屋后仅仅过了几分钟,就从旁边养鸽子的棚子钻了出来。 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就知道一无所获。 不过。 这对我而言,却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因为。 姐姐没在这里。 目前就是安全的。 “草,什么情况,身上怎么全是灰?” 陈滔边拍着小龙的衣服,边疑惑的说道:“你特么这是钻床底,还是下地窖了?” 小龙唾了一口嘴里的土,没好气的瞪了陈滔一眼,然后看向我说道:“秦哥,你确定木屋里有人住?” 嗯? “什么意思?”我淡淡问了一句。 小龙又吐了几口带土渣的唾沫。 才缓缓回答道:“里面太特么臭了,幸亏晚上我没吃饭,刚才又已经吐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根本没法干活。怎么形容那种臭呢,就好像……好像人掉进了茅坑里……” “也不对,应该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糊了一层,被太阳晒干的屎吧。” 小龙一边说,一边继续干呕。 陈滔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说道:“难怪你身上臭气熏天,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把屎拉到裤裆里去了。” “滚犊子。”小龙骂了一句,坐到路边抽烟去了。 我望着木屋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躲在木屋门口的柳树前,离木屋只有不到十米。 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怎么这次就突然发臭了呢? 难道。 这臭味,是那三个怪人留给成五味的信息? 想到这。 我有些不淡定了。 如果成五味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临时更改了和姐姐见面的地点,那就完蛋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晚上对我而言,注定是矛盾和煎熬的。 既希望成五味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又担心他不出现,是因为察觉到危险,改变了见姐姐的地点。 权衡之下。 反而更期待他能早点回来。 因为只有他回到了这里,才能确定他没有改变计划。 浑浑噩噩中。 我听到一阵车轮辗压地面的声音。 顿时激动起来。 夜幕下。 成五味蹬着“倒骑驴”,由远及近,朝着木屋的方向驶去。 身形如鬼魅一般陈滔,紧紧跟在其后。 一路走,一边打着手势。 我暗暗一喜。 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下了。 成五味进屋后,里面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起初我还有些担心,成五味会不会发现有人进过木屋。 后面隐隐听到屋内传来鼾声,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天边隐隐露出霞光的时候,成五味推开门,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我催促陈滔和小龙赶紧下山。 让他俩跟过来的本意,是为了牵制老柳、老灰和老胡那三个怪人。 现在他们都还没出现,大概率是不会过来了。 陈滔和小龙,便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而且接下来,我和成五味之间,很可能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成五味能在江湖上被称之为“鬼医”,定然有着异于常人的手段。 连左先生都不止一次的提到他。 将他说得神乎其神的。 留下来的危险很大。 不过,让我比较意外的是。 陈滔和小龙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要留下来帮我。 ------------ 0080:情绪崩溃 陈滔冲我笑了笑,说道:“秦哥,虽然我和小龙不知道你要干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我俩也指定帮不上多大的忙……” “不过多个人,总归是多一双手脚,多一份力量。我和小龙别的干不了,跑腿传话的活儿,还是可以的。你放心,我和小龙肯定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心头一暖。 正要道谢。 就听到小龙抢过陈滔的话,不屑地说道:“我感觉滔哥你现在越来越不实在了,跟秦哥扯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干啥?你就直接告诉秦哥,咱俩想跟着他赚钱不就完事了么?” 这…… 我有些无语。 陈滔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龙说得对,我俩就是想跟着秦哥赚钱。” “真想留下来?”我淡淡问道。 陈滔和小龙同时点头:“想,太想了。” 我说道:“可是钱不好赚,可能要拿命去换,你们还愿意吗?” 陈滔没有丝毫的迟疑,决然说道:“只要能赚钱,还有啥不愿意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富贵险中求嘛。” 小龙也说没问题。 我寻思着,把他俩留下来也好。 到时候万一我干不过成五味,让他俩从伺机偷袭,说不定就能够扭转局势。 高风险必须高回报。 我说事后每人给五万。 陈滔和小龙欣然答应。 我不可能把姐姐的事告诉他俩。 只说成五味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祸害了不少女孩子。 我跟他又有些私人恩怨。 今天于公于私都要做个了断。 小龙一拍大腿,捋起袖子说道:“干就完了,卸胳膊还是剁腿,秦哥你一句话。昨晚看到那老哔灯,就觉得他不像好人。” “没错,糟老头子一看就坏得很。” 陈滔随声附和道:“我和小龙跟着秦哥一起,为民除害……” 此时,天已经亮堂起来。 成五味换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站在门前的柳树下,往路口张望。 我突然紧张起来。 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呼吸急促而不畅,思维变得混乱和迟缓。 脑子里总是无法抑制的浮现出,姐姐被成五味欺负的画面。 怒火像火山一样蓄势待发,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有陈滔和小龙的耳边轻声劝说。 我可能已经情绪失控,冲向了成五味。 “秦哥……” 陈滔蹲在一旁,低声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把那糟老头直接干翻算球,这样一了百了,多省事?” 这个方法,我也考虑过。 但并不可行。 除非把成五味彻底弄死。 否则以他的尿性,根本不会善罢干休。 还会对李付强和舒知秋等人,打草惊蛇。 午后的天色,渐渐阴沉起来。 薄薄的雾气,随着柔和的山风,缓缓流动。 一道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隐隐出现在山道中。 粉衣长裙,如同晨曦中,缥缈的云彩一般。 迈着轻盈的步伐,往这边走了过来。 我心脏一阵狂跳。 肌肉紧绷,手心满是汗水。 粉衣女子戴着傩舞面具,看不清她的真容。 但从她的身高体型来看,跟那天晚上见到的十分相似。 在我的潜意识中,已经认定她就是姐姐秦思思。 此刻看到她出现。 既紧张又担心。 紧张的是,如果她是姐姐,等会我表明身份。 她真的不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弟弟存在么? 或者说,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叫秦方的仇人? 周媚说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来古槐镇之前,她跟我说的每一件事,都得到了验证。 成五味慢慢朝着粉衣女子迎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粉衣女人的身份还未得到确认。 成五味除了情绪稍稍有些激动外,并无其他异样。 两人相距还有二三十米左右,粉衣女子停了下来。 似乎是在确认成五味,是不是就是要找的人。 成五味高深莫测的看向粉衣女子,脸上淡淡笑着。 趁着此刻,成五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粉衣女了身上。 我冲着陈滔和小龙做了个手势。 然后迅疾躲进了木屋旁边,养鸽子的木棚子里。 棚子跟木屋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 透过缝隙。 可以清楚的看到木屋里的情况。 而且,棚子和木屋之间,还有一扇小门相连。 小龙昨晚就是从小门出来的。 我蜷缩在小门后面的一只水缸旁。 一群鸽子受到了惊扰,“咕咕”叫起来。 其中一只,更是飞到了屋顶,带起呼呼的风声。 好在。 这里经常有鸽子飞来飞去,进进出出,成五味根本没注意木屋这边。 我屏住呼吸,看了陈滔和小龙一眼。 两人也已经悄声摸过来,各自找好了地方躲藏。 我们三人,以合围之势,守住了木屋的所有出口。 没过多久。 成五味带着粉衣女子来到了木屋。 我这才注意到,粉衣女子的怀中,抱了一只锦盒。 成五味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粉衣女子好像察觉到成五味心怀不轨,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屋,而是朝里面张望。 “怎么,老夫请思思喝杯水的面子都没有了么?” 成五味桀桀笑了笑,说道:“上次见到思思姑娘,应该是在去年,当时思思姑娘伤势严重,昏迷了几天几夜,舒门主和几位主事者,都觉得思思活过来的希望渺茫。” “是老夫坚持要施救,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无数珍贵药材,才将思思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思思姑娘,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听到成五味叫粉衣女了为思思姑娘。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如遭雷击。 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真的就是我的姐姐,秦思思么? 尽管已经想象过很多与姐姐重逢的画面,有了心理准备。 但此刻见到真人,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老家伙故意提起曾救过姐姐的事儿,是想打消姐姐的顾虑。 果然。 姐姐犹豫了片刻后,朝前迈出了两步。 双脚紧挨着门槛。 成五味见刚才那番话有用,马上接着说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思思姑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如涅槃重生,定能破茧成蝶,收获福报。” 说着。 成五味再次示意姐姐进屋。 姐姐扫了一眼手中的锦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知道思思姑娘要来,特意煮了清茶。你闻闻,茶香气都飘出来了。” 成五味边引导姐姐入座,边缓缓说道:“老夫这里的清茶,口味虽淡,却有延年益寿,青春长驻之功效。思思姑娘,快尝尝……” 姐姐坐到成五味对面,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舒堂主,让我转交给五爷的东西,请五爷过目。” 她一开口,我便猛然间怔住了。 整个人都被情绪所吞噬,心底涌起了惊涛骇浪,不断的翻滚和跌宕起伏。 她的声音,跟那天晚上,我跟踪的面具女人,一模一样。 难怪当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她就是我魂牵梦绕的姐姐。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此时此刻,情绪还是崩溃了。 “不用看了,我信得过思思姑娘。” 成五味一边说,一边给姐姐倒茶。 让姐姐给成五味送东西,只是李付强和舒知秋,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锦盒里是空的。 “思思姑娘,请喝茶!” 成五味的眼里闪过一缕邪光,贪婪的盯着姐姐。 ------------ 0081:妖精未婚妻(大结局) 姐姐端起茶杯,放到鼻下闻了闻,又放回到了桌上。 傻子都看得出来茶水有问题。 喝下去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 不喝,又有可能会激怒成五味。 成五味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思思姑娘为何不喝老夫煮的清茶?是不合口味,还是担心老夫会在茶水里下毒?” “五爷言重了!” 姐姐低下头,沉声说道:“五爷对思思有再生之恩,思思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怎么可能会怀疑五爷对思思下毒呢?思思不渴,也不喜欢茶叶的苦涩,所以难以入口。” 成五味不傻,当然听得出姐姐是在搪塞他。 当即笑起来说道:“什么恩不恩的,思思姑娘不用客气。我鬼医救人无数,唯独觉得跟思思姑娘最有缘分。” “说到缘分,还真是玄妙无比的东西……这不,前几天做梦还梦到思思姑娘的,没想到今天就见面了。” 姐姐听出成五味话里有话。 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男欢女爱时,那种热烈的渴望。 “思思也觉得跟五爷挺有缘的。” 姐姐回避成五味的目光,轻声说道:“若五爷不嫌弃思思出生微末,以后思思就是五爷的亲孙女。” 姐姐的一番话,既委婉的回绝了成五味,又避免了尴尬。 成五味却摇了摇头。 起身缓缓说道:“老夫这辈子无儿无女,孑然一生,突然多出个孙女,感情上难以接受。” “倒不如,思思姑娘成全老夫,跟老夫结为双修伴侣,做半辈子的逍遥夫妻。就当是你知恩图报,还老夫当年救你一命的人情好了。” 姐姐怔住了。 没想到成五味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我能感受到,姐姐身上爆发出一股凛凛地寒气。 接着袖口微微抖动。 一柄细长的修眉刀,落到了姐姐的掌心。 我也将虎纹刀紧紧攥在了手上,随时准备冲进去。 成五味见姐姐没吭声,以为她是在犹豫。 于是接着说道:“你别看老夫年纪比你大不少,但老夫的寿元却比你普通人要长很多。” “只要你答应跟老夫双修,老夫就会教你一些阴阳合气之术,不仅能让你青春长驻,还可以跟老夫一样,增加百年的寿元……” 姐姐愤然起身,恨恨说道:“五爷,请您自重,不要为难思思。您对思思有恩,在思思的心目中,五爷是最尊敬的长辈,思思实在不愿跟您反目成仇。” “但,若您对思思步步紧逼,思思为求自保,只能以命相拼。” 成五味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以命相拼……老夫这辈子没别的追求,就喜欢征服像思思姑娘这样,既漂亮又有个性的美女成为双修伴侣。” “思思姑娘放心,老夫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要你的命呢?” 说着。 成五味面色狰狞的笑起来。 无耻!” 姐姐怒骂道:“思思尊你是恩人,是长辈,你却如此为老不尊,就不怕传出去,辱没了鬼医的名声?” 说着。 修眉刀已在她指间, 成五味不以为然,嘿嘿笑道:“老夫不在乎什么名声,只在乎能不能跟思思姑娘阴阳合修。来,让老夫取下你脸上的面具,看看你现在是不是更漂亮了?” 突然。 成五味如鬼魅般晃了一下。 姐姐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家伙就已经到了她跟前。 “你……” 姐姐有些惊恐的看向成五味,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下一刻,成五味对着姐姐吹了口气。 姐姐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成五味恬冷笑了两声,伸手就要去抱她。 我血气冲脑,手中紧紧握着虎纹刀,正要去阻止成五味。 却发现。 身体不能动弹了。 这种感觉。 跟那天老柳察觉到我就在木屋附近时,一模一样。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我紧紧箍在了中间。 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仅仅吹一口气,就能让杀门战力强大的影子杀手直接晕倒。 一个意念,可以禁锢周围的气场空间。 鬼医的这些神奇手段,让我如坠冰窖,悔恨不已。 是我太轻敌了。 左先生曾不止一次提到过鬼医的可怖。 而我却置若罔闻,一直自以为是。 眼下我根本救不了姐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成五味凌辱、糟蹋。 我心急如焚。 身躯却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嘴里无法发出音,连呼吸都异常的艰难。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即将坠入深渊。 突然。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小龙指间夹着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成五味的手臂。 “嗯?” 成五味惊疑的看向小龙,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老哔灯,放下那位姑娘,爷爷饶你不死。” 小龙一边说,一边将指间的刀片被抛向空中。 刀片不停的翻转。 小龙迅疾转身,反手抓住下落的刀片,猛然间划向了成五味的咽喉。 刚才小龙破窗进屋时,故意做了一个指向成五味手臂的假动作。 此刻,成五味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成五味抱着姐姐,想要不被刀片划中。 要么放下姐姐,要么必须要极快的速度闪避。 成五怒瞪双眼,身上迸发出一股浓烈的阴寒之气。 下一刻。 小龙便和我一样,无法动弹了。 与此同时。 成五味的身后。 陈滔以倒挂金钩的姿势,从屋顶横梁上滑落。 成五味的脸色极为难看。 身上棕色的命气变得无比的浓郁。 老家伙这是对陈滔和小龙动杀心了。 “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成五味喃喃自语,将姐姐平放在地上。 腾出的手,捡起了地上的钢刀,一步一步地走到小龙跟前。 蹲下身,缓缓抓起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你的刀术高超,手法灵活诡异,让老夫对你高看了一眼。” “老夫在想,如果我切掉了你的十根手指,你以后还能玩刀吗?” 说着。 成五味将小龙的左手按在了地面上,手指张开,拿刀比划起来。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处。 如果小龙的手指,真的被成五味切掉,小龙这辈子就彻底废了。 小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恐。 但是随即,他便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无所畏惧的笑意。 成五味边将钢刀往身上拭擦,边看向小龙说道:“都说十指连着心,你说老夫一根一根的切掉你手指,会不会让你的心也疼十次?” 说罢。 手起刀落。 一声惨叫。 却并不是出自小龙之口。 成五味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了墙上,随后又如软泥似的滑落。 木屋的墙体是用杉木做成。 成五味这一撞,直接将墙体撞裂了。 小龙惊魂未定。 先是瞅了一眼左手的手指,发现并没有少。 接着,又满脸惊讶的看向成五味。 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是发现,眨眼的工夫,屋内就多了两个人。 而且,是我的“熟人”。 一个青袍老者,一个额头纹着“王”字的彪形大汉,虎哥。 都是我在古宅见到过的。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这两人的命气是纯正的黑色。 命气黑色即为妖。 来到古槐镇这些天,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渐渐改变。 也在慢慢接受所谓的“妖魔鬼怪”,存在于世的传闻。 成五味此刻也处于无比懵比的状态。 原本他是占据绝对优势,要剁掉小龙手指的。 结果。 小龙没什么事,他自己反倒吃了大亏。 成五味咬牙切齿的爬起来,身上迸发出凛凛的杀气。 可是。 当他看到青袍老者和虎哥时。 却突然焉巴了。 甚至,惊恐得连头也不敢抬。 青袍老者先是看了地上的小龙和陈滔一眼。 抬手轻轻一指。 两人同时翻起白眼,昏睡了过去。 我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道青袍老者和虎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青袍老者看了小龙和陈滔一眼。 确认两人都失去意识后,缓缓朝成五味走了过去。 成五味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大仙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仙恕罪。” 青袍老者甩了甩袖子,冷冷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大仙,你也无须远迎,不过你罪孽深重,确实是难以宽恕……” 这时。 虎哥也快步往这边走来。 打量了成五味一阵后。 惊疑的对青袍老者说道:“老山羊,你说他到底是人,还是黄皮子?明明是人的肉身,却被黄皮子给占用了。你说占用就占用吧,偏偏人还是活的……” 青袍老者还没来得及回答。 虎哥突然猛的一拍大腿。 指着成五味,对青袍老者说道:“我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寄生,黄皮子寄生在了活人身上,所以,他是半人半妖。” “他也配称为妖?” 青袍老者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一只未成气候的黄皮子,夺舍了一具人的皮囊罢了,连山精野怪都算不上。”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青袍老者对虎哥说道:“小姐来了……” 一听这话。 虎哥马上小跑过去,躬着身的站在门口迎接。 我很好奇。 什么样的女人,会让虎哥如此毕恭毕敬? 难道也是一只妖? 而且是凶悍的大妖? “小姐!” 青袍老者和虎哥同时朝门口喊了一声。 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走进了木屋。 是个年轻女孩。 一袭飘逸的紫色连衣裙,笔直光洁的长腿。 与高挑玲珑的身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显得端庄而高贵。 她的发髻高高盘起,两旁的鬃角纷纷垂下,头上的发簪悬于髻边,散发着古朴又典雅的气息。 雪白的肌肤滑嫩细腻,脸上虽然蒙了一块面纱,却挡不住她的妩媚。 让人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我先观察了她的命气。 出乎意料。 居然是纯正的黄红之色。 也就是说。 紫裙女孩并非是妖,而是人。 可是。 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能让青袍老者和虎哥这样的妖,恭恭敬敬,唯首是瞻呢? 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突然定格在她头上的发簪上。 发簪的一端,挂着一枚淡棕色的珠子。 正是周媚亲手交给我,后来却被邹浪偷去的玉珠。 回想起白胜男告诉我的那些,关于买走玉珠的买主信息。 说的不就是眼前这个蒙着纱巾的紫裙女孩么? 我微微张着嘴。 感受着胸口发出的怦怦心跳声。 一时间,怎么都不敢相信,苦苦寻找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紫裙女孩进屋后,淡淡看了成五味一眼,对青袍老者说道:“山精野怪占据人的躯体,有违天道,必会遭引雷劫。到时候遭殃的不仅仅是他,众多无辜者也将受其牵连……羊叔,动手吧!” 青袍老者应了一声。 身形化为残影,掠向成五味。 “仙姑饶命!” 成五味双手伏地,冲着紫裙女孩磕头跪拜,声泪俱下道:“小妖占此肉身,实属无意,个中原因说来话长。求仙姑念在小妖修行不易,放小妖一条生路。” 紫裙女孩缓缓摇头,面若寒冰的说道:“在你利用这具皮囊,为非作歹谋财害死时,可曾想过给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生路?在你凌辱侵犯那些姑娘时,可曾想过放她们生路?” “仙姑……” 成五味还想求饶,但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 青袍老者屈指成爪,往成五味头顶虚空一抓。 成五味翻起白眼,浑身抽搐。 接着。 一道虚影随着青袍老者的手势,渐渐从成五味身上分离出来。 待虚影完全离开躯体,立即显形为黄鼠狼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 我以往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也接受了世上有妖精这个事实。 这时。 紫裙女孩走到姐姐身旁,伸出纤纤玉手,在姐姐脸上轻轻抚了几下。 姐姐缓缓睁开眼,看着紫裙女孩,淡淡笑道:“是你救了我?” 紫裙女孩摇摇头:“救你的人受了伤,被送去医治了……思思姐,现在你愿意跟我走了么?” 思思姐? 听到紫裙女孩这样称呼姐姐。 我才意识到,两人早就相识。 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这就能解释。 紫裙女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姐姐犹豫了一下。 冲着紫裙女孩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眼下除了跟你走,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去处了。唉,没想到,我秦思思也会沦为棋子,惨遭抛弃。最后还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离开杀门。” 紫裙女孩扶起姐姐,沉声说道:“离开杀门,思思姐一定会过得更好……” 说到这里。 紫裙突然看向我这边,缓缓解下了面纱。 与此同时。 禁锢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周……周媚……” 我再次如遭雷击,缓缓起身,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吗?” 声音很小。 隔得又比较远。 按说是听不到的。 谁知。 周媚柔声说道:“是我……你说过的,会带我离开周家,这话还作数么?” 我使劲点头。 然后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媚走到我跟前,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当然要过来。不过,你敢娶我么?” “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是妖!!” 我笑了。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 人若无情不如妖,妖若有情亦为人! 周媚。 我娶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