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清明祭祖,恍惚间老祖在向我招手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 这是某位擅长观测天时的圣贤所言。 陆观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在私塾陈夫子的藏书中看到的。 又是一年清明,陆观却一点也不想去祭祖扫墓,原因无他。 实在是他家的祖先……太多了。 仅是他们一家的先祖坟茔,就足足占据了镇子外的一整座山头。 简直骇人听闻。 重楼镇在大陵王朝境内,算不得多大规模,勉强称得上二流。人口不过四五千,也曾传承下来了几个高门大姓。 不过,这一切都跟他陆观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陆氏在镇子上所有姓氏排名中下,流传至今,血脉嫡亲也只剩今年十六岁的陆观一人而已。 家族香火凋敝衰零,可见一斑。 但听小镇老人所言,陆家祖上好像也曾阔绰过一段时间。 在距今尚且不是很久远的年代,约莫是陆观他爷爷那一辈? 陆家家境还算优渥,不仅有数十人的丫鬟仆役,还占据着镇上最繁华的那条街上的六家铺子。 但不知为何,他爹娘当年失踪之后,陆家的境况一落千丈。 令人唏嘘不已。 若非有当年爹娘留下的几个忠心家仆,他陆观早就不知道冻死在哪个大雪纷飞的午夜里了。 重楼镇后面的忘寿山山麓,两大一小三人正缓缓而行。 前面走着一对成年男女,女子三十余岁,风韵独存,轻柔如柳的腰肢微微扭动,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不禁口齿生津,恨不得一双招子长在对方身上。 男子则有四十多岁,长相粗犷,胸膛袒露,肩上担着一对食盒,手中还大包小包拎着一大堆零散物件,多是黄纸蜡烛、瓜果鲜食之类祭祖贡品。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勉强称得上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嘴里叼着一根路边采撷的狗尾巴草。 少年腰间鼓鼓囊囊,装着一种在小镇上名为歇心石的小石子,石头上有自然生成的奇异纹路,经常被小孩拿来玩耍。 据镇子上的老人传言,这种石头有辟邪驱魔的功效,因而不少人家为了讨个吉利,也会在筑房打地基时朝里面放上几颗。 陆观生性淡泊,对清明祭祖这种事都很少上心。唯独在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时,才能够让他多看几眼。 他收集的这些歇心石,都是山上路上捡到的,山洪刚过不久,每次爆发都会从山中带出不少这种怪石。有小孩在大雨过后会专门守在山口捡这种石头。 此时,少年距离前面二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美艳女子察觉到之后,眉头微蹙,“陆观,麻溜的赶上来,别逼老娘扇你。” 陆观不服气的一口将狗尾草吐到地上,“好嘞。” 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他倒是想跟对方顶嘴来着,但委实是实力不允许呀。 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挨揍经验告诫少年,宁可惹长相粗犷,像个逃犯一样的敬叔,也绝对不能忤逆容貌姣好的四娘。 等到少年与另外二人并肩而行后,陈四娘淡淡说道:“马上就要上山了,列祖列宗在上,你小子最好心诚一些。若是走了狗屎运得到老祖宗的一两桩缘法,你又能够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以后的路会轻松很多。” 这类言语少年从小到大听得太多,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不屑一顾,道:“切,往常都是人糊弄鬼,现在怎么成了鬼糊弄人,真要是有祖宗遗荫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何我爹娘当年失踪的时候不见地下埋着的那些老家伙有一个出手的。” 徐四娘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一旁的粗犷汉子拦下,“好了好了,四娘,既然小少爷不乐意听,你就少讲一些。” 两人避开少年眼神交流,汉子极其隐晦地摇摇头。 登上忘寿山半山腰后,就可以看到一些稀稀落落的坟堆,从这里往上能看到的陵墓坟茔,里面埋葬的都是陆氏先祖。 另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内幕,这座占地颇广的忘寿山,看似无主荒山,实则为陆家私产,是当年陆家发迹时那一任家主买下来的。 在徐四娘和敬叔的带领下,陆观不情不愿地挨个坟茔祭拜过去,虽然没多少真心,但好在该有的礼数少年并未缺少分毫。 等到傍晚时分,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祖宗祭拜一遍。 只剩下后山一座孤零零并未注明姓名谱系的孤坟,按照往年惯例,这座坟都是最后来祭拜的。 徐四娘摆好瓜果祭品,陆观手持三柱清香三拜九叩,少年在孤坟前,不知为何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神色肃穆。 敬叔则是神神叨叨,将十二根样式奇特的香火按照天干方位一一摆好,又挨个点燃。 徐四娘沉声道:“老吴,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徐四娘又看向清秀少年,“小观,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吃惊,要是有人送你东西就接着,千万不要拒绝。” 陆观还未问为什么,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而在十二天干位置燃起的十二柱香火,齐齐汇聚到他的头顶,形成一道云遮雾绕的古怪屏障。 即便是外界那些个修行有成的人间大修士,也鲜少有人能够看清其中门道。 陆观再次睁开双眼,已经身处一座完全陌生的天地,四野一派苍茫,只有一座座直入云霄,高不可攀的山峰耸立。 “何方鼠辈,来此作甚?” 突然,天幕上有人怒斥出声,这声音宛如闷雷炸响在天边,让少年整个人猛然战栗。心神如同风中浮萍,止不住的开始摇曳。 “我乃重楼镇陆氏子弟,尔等妖魔速速退避。” 陆观这话说的有几分色厉内荏。 天幕之上的声音更加威严,“鼠辈安敢骗人,看我神通。” 这方苍凉天地上空突然有乌云汇聚,眨眼间电光闪烁。 陆观见此情形,顿感不妙,撒丫子就跑。 一道雷霆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少年连惨叫声都未发出,直挺挺倒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 第二章 中年儒生,送你本书要不要 云端上有声音疑惑不已,“不应该呀,老夫只用了三成功力,按理说这雷霆没这么大的威力啊。” “且容我先探查一番,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我陆氏后人。” 说着,大手一挥,自陆观体内有一滴鲜血飞出,殷红纯净,其中隐隐散发着丝丝金色光芒。 “血如凝玉,金缕游丝。没错呀,就是我陆氏一族的嫡亲血脉,而且还隐隐有几分返祖的磅礴气象。” 另外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不解道,“那为何这小子如此废柴。” 先前探查陆观血脉的那道身影沉吟片刻,“难不成是这小子心智太寻常了不成,不然根本解释不通嘛。” “我来试试”,又有一道缥缈声音开口。 他周身道韵飘浮,汇聚成一个个金色文字,却又很快消散,化作金色云团,如此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开口之人指尖一点,一团金色带紫的晶莹血液钻入地上少年体内。 “砰砰砰”,这方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道气势恢宏的擂鼓声。 陆观的心脏处开始不断鼓动。 原来这堪比远古蛰龙起伏的剧烈声响,竟是从他胸口传出的。 少年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后来,整个人都被抛到空中,落地后,又被不断弹起,如此循环不知道多少次,最高的时候距地面有十几丈。 …… 忘寿山上。 徐四娘一脸愁容,“老吴,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挺不过去这一关呀。” 敬叔伸出两根手指摩挲着腰间一根乌黑发亮的腰带,嗓音沙哑低沉。 “九十九关都历经艰辛闯过来了,没理由倒在这最后一关。四娘,要我说你就是关心则乱。且等着吧,老祖宗们比你我都要更有分寸。” 还不等美艳妇人再多说什么,盘腿坐在地上陆少年猛然睁开眼睛,双眸之中似乎蕴藏着两柄开天利剑,荡人心魄。 徐四娘急忙上前,满脸希冀,“怎么样,有收获吗?” 陆观抬头望天,答非所问,“天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不知何时重楼镇上空的天幕上已是乌云密布,隐有闷雷炸响天边,让地上行人打个激灵。 附近山头上,祭祖上坟之人早已寥寥无几。 三人也就此打道回府。 路过一处杂草丛生的荒野时,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高大汉子正在对着一个勉强能看出个坟茔轮廓的小土包祭拜。 离此不远处,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佝偻老者正对着先祖涕泗横流。 陆观双眸闪烁,两人他都有过一面之缘。前者是浅水街的吴家老叔,后者则是沉柳巷钱家的老太爷。 …… 重楼镇。 随心居。 这是一家老字号的酒楼,铺子的主人姓陆,几百年来从未变过。 夕阳西下,狂风阵阵,门口的旗招子被吹的猎猎作响。 镇子上空的阴云越发浓郁,似乎此地老天爷积攒了数千年的怒火,就要一举发泄个干净。 一场贵如油的春雨淅淅沥沥落下,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徐四娘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后面,她那好看的眉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陆观趴在桌子上,思绪万千。 忘寿山上他依稀记得那会自己进入了某个特殊的天地,其中有人把一滴金色泛紫的血液送入自己心窍,还有几个老家伙分别将一团金色游丝、一串十八粒佛珠以及一块精美的玉佩交给自己。 此刻他的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玉佩,金丝和佛珠在离开那个神秘天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梦还真是亦真亦假啊”,少年没来由的感慨一声。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掌柜的,有酒吗?” 陆观陡然来了精神,“当然有。” 下一刻,一位身穿儒衫,手持油纸伞中年读书人走了进来,他两鬓微霜,面带微笑。 在看到少年掌柜手中的那块精美玉佩之后,笑着说道,“好精致的美玉,小掌柜能否借在下一观?” 不知为何,少年很难对这个陌生的读书人提起警惕,“喏,你看吧。” 读书人摩挲着玉佩,眼神渐渐迷离,思绪飘远,良久,终于恢复笑意。 “小掌柜,玉佩还你。” 徐四娘不知何时出现,连同后面厨房的敬叔以及陆家现存资历和年纪都最老的一位仆人,也都一并现身随心居。 年纪最大的老头手持旱烟杆,身形略显佝偻,双眸微微眯起,“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多年不见,几位故友尚在,我很开心。” 徐四娘一皱眉头,“这里可不欢迎你这样的家伙。” 陆观一脸好奇,“怎么,九爷你们认识这位先生啊?” 佝偻老者叹息一声,“算不上老相识,打过照面罢了。小观,你先去后面,等会再出来。” “好。” 读书人手掌轻抬,掌心有金色文字汇聚,眨眼间就凝聚为一本书。 他将其递给少年,“算是送你的一点礼物。” “先生,无功不受禄,这是陈夫子教我的。” “小少爷,拿着吧。” 见九爷都开始劝说,少年朝着中年读书人躬身行礼,这才将其收下。 等陆观离开后,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迹象。 九爷沉声道:“姓岑的,你还回来小镇做什么?” 读书人拿起面前的酒壶自斟自酌,“这孩子可真像还真兄。若是福缘再深厚几分,将来未必没有扛鼎一洲大道的机会。” “猫哭耗子假慈悲。” 徐四娘对于这类言辞向来没什么好话,有什么说什么。 三杯随心居独有的随缘酒下肚,读书人破天荒变得神情肃穆,“重楼镇避世数千年,先古之约期限将至。诸位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了吧。” 敬叔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本就是流落世间的孤魂野鬼,捡一条命待在镇子上,挺好。其他的不敢奢求。” 其余二人也是一般无二地郑重点头。 “明白了,不过在下还要多说一句,三位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陆观那孩子还年轻,总归要去外面走一走的。” 佝偻老者吞云吐雾,眼神中忽然显露出没有丝毫掩饰的森冷杀机。 “老朽把话撂这,普天之下谁敢动陆观,得先踏过我这把老骨头再说。” ------------ 第三章 遂愿酒愿君顺遂 读书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明白了。” 他今日所来,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态度,既然已经知晓了。 那面对故人故友,也就只有饮酒闲聊这么一件事情了。 傍晚时分,陆观从后院出来。随心居后面是一座占地不算小的宅院,同样是陆家祖产。 少年打着哈欠,询问四娘,“刚才送我书的那位先生呢?” 四娘神情平静,“刚出去没多久,你现在出去的话,应该还能在镇子口牌坊那边追上。” 少年“哦”了一声,从柜台下面拎起一壶陈酒就往外走。 陆观终于远远瞧见那一袭青衫背影,“先生,岑先生,等等我。” 只见对方正在牌坊下跟小镇私塾的陈夫子在聊些什么,此刻老夫子面红耳赤,像是在劝阻岑姓读书人。 等听到陆观的呼喊,双方默契的停下了交流。 陈夫子对这个私塾课业颇为优异的学生挤出一丝笑脸,“陆观,你有事吗?” 少年惊奇道:“岑先生,陈夫子,原来你们认识啊。” 岑先生微微一笑,“当年求学时,陈师兄在治学为人上,都教给了我不少东西。” 少年了然,原来还是师兄弟呀。 不过就是年纪相差有点大。 他看着岑先生的中年相貌,和陈夫子那年过花甲的垂老模样,默默吐槽。 岑先生伸手点了点少年脑袋,“先贤有言:人后莫论人非。有些话出不出口,都在心间。” 陆观立马意识到这两位先生绝非凡俗。满脸通红,神情羞愧,低头道:“先生,夫子,我知错了。” 岑先生拍了拍少年肩膀,“先贤还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少年抬首,“我明白了。岑先生,这是我家里年头最老的一坛遂愿酒了,愿先生此后万事顺遂,就当是您送我书的回礼了。” “这样啊”,听到这个极好的寓意,岑先生脸上笑意浓郁,“那先生我就却之不恭了。既然如此,这把伞也一并送你吧。” 陈夫子见此,焦急道:“小岑,你怎可……” 但他话音未落,就被自家师弟打断,“师兄,不过区区身外之物,何必着相。” 良久,陈夫子微微叹息,“是我关心则乱了。” 陆观推脱不过,只好恭敬行礼后,带着雨伞离去。 一对师兄弟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同时轻叹。 岑先生袖手而立,满眼唏嘘,“陆祖手段可通天,吾不及之多矣。” 陈夫子抬头看了眼天幕,说来也奇怪,在这场瓢泼大雨中,师兄弟二人都未曾沾染半滴雨水。 老夫子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此刻出世,到底是好是坏。” 岑先生笑而不语,“吉人自有天相,师兄不必担忧。” 回到随心居,九爷拎了把凳子坐在檐下观雨,四娘还在算账,敬叔则是在小酌。 对于他手上的雨伞,三人各自看了一眼,却都默契地什么都没有提。 随心居内时不时响起四娘的埋怨声,“吴老狗,这可都是东家的酒,你给老娘少喝点。” 敬叔对于老狗这个带有明显侮辱性的称呼置若罔闻,语气轻和,带上了几分求饶意味,“酒钱从我工钱里扣。” 四娘不愧是随心居的掌柜,经常跟算盘珠子打交道的,她冷笑一声,取出一本簿子,“你这些年一共喝了三百二十六坛随缘酒,五百一十五坛遂愿酒。每坛酒水都是半两银子,一共是四百二十两半银子。你每年不过十两银子工钱,至今才为陆家做工不过二六年,刨去工钱,你还欠随心居一百六十零半两的工钱。说吧,什么时候结清欠账。” 敬叔一个头两个大,他生平最烦的就是这些擅长使算盘的家伙了。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陪着笑脸,希望对方放自己一马。 还是陆观给他解围,少年笑着道,“算了四娘,敬叔想喝就让他喝吧。” 徐四娘一脸不情愿地瞪了吴老狗一眼,看向陆观的眼神就跟看家里不成器的晚辈似的,她不满的嘟囔一句,“就你小子这份对任何事都满不在意的态度,早晚免不得要吃个大亏。” 少年笑笑,并未说话,而是拎了把凳子跟九爷一起坐在檐下,看着这场有些反常的瓢泼大雨。 九爷眼神浑浊,将视线从屋里的那对明明各自有意的年轻人身上收回,轻轻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身旁的少年,问道:“小观,你以后想不想走出这座镇子?” 陆观认真地思考片刻,轻轻摇头,“不想。” 老者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饶有趣味道,“为何不想,让我来猜猜,是因为长安街周家的那个姑娘?” 少年摇头。 九爷摩挲着下巴,竟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那个答案。不过他老人家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 随口又问道,“那一定舍不得离开这座作为故乡的小镇了。” “还不对,难不成是放心不下余妄和褚斜阳这一对好友?” 老人一连提了好几个原因,少年都以摇头回应。 九爷有些纳闷,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问道,“老朽真的猜不出了,那究竟是何原因?” 少年眼中闪烁柔光,“因为我懒。” 老爷子的呼吸声明显变得粗重许多,屋内的徐四娘二人也默契地停下争吵,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老者的下一步举动。这一刻,似乎就连外面的瓢泼大雨都静止不动,天地寂静,万物停滞,都在等着老人做出决断。 敬叔压低声音,“四娘,你说以老爷子的暴脾气,会不会对小少爷动手啊。” 四娘微微皱眉,伸长脖子看向外面屋檐下那对老少的背影,神色担忧,“别吵。” 九爷很快平复神情,重新变回那副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模样,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神采奕奕,“好好好,不愧是老爷的后人,和他当年真像啊。” 陆观抬头看着雨幕,眼神晦暗不明。 九爷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年纪大了,总归要出去见见世面的,我是一把老骨头了,出去了也免不得丢人现眼,倒是四娘和阿敬还年轻,可以陪你看看天地辽阔,大道高远。” 少年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眼神,知道老人是在叮嘱自己后,他敷衍地挥挥手,“晓得了晓得了。” ------------ 第四章 齐家青苗,檐下避雨 很快,三位家仆都回房歇息了,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在檐下看雨。 借着屋内临窗桌子上的昏黄烛光,少年在看先前岑先生所赠的那本书。 不多时,西边街口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冒雨飞奔而来。 走得近了,陆观才看清对面是个假小子,名叫齐青苗,是浅水街齐家唯一的孙辈。 这家伙倒是半点不客气,“陆观,我能不能在你家躲一晚上雨。” 少年手里捧书,出口同样干脆利落,不留半点情面,“不行。” 一问一答,双方都未给出缘由。 兴许是觉得自己拒绝的太过生硬直白,驳了姑娘家的面子。 陆观只好拗着性子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跟我在屋檐下躲雨。等我入屋,你就得离开了。” 齐青苗知道这已经是少年数年来对自己最大的开恩了。 嘴角咧开都快要塞进一个拳头了。 假小子一个蹦跳跟陆观并肩,蹲在对方身旁。 陆观倒是没有拦着对方不让看那位先生送的书。 因为学塾徐夫子曾讲过,一个人读过一些书,认了一些字,有义务把它讲给更多的人去看去听。 对素来性子淡泊无意的陆观来说,能够记得这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齐青苗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书籍内容,就别过头去,嫌弃道,“你真没劲。” 实则是因为上面的内容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并非假小子不识字的缘由,其实此刻檐下躲雨的一对年轻人,还是学塾同窗来着。 而是读书人当时赠书之时,动了一点小手脚,在少年真正读通其中内容之前,即便是诸家祖师那个层次的存在,也难以看清书上内容。 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接近子时,陆观打了个哈欠,“齐青苗,我要睡觉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离开了。 少女出身穷苦人扎堆的浅水街,虽然父母健在,上面还有个爷爷,但因为某些原因,从小就吃尽苦头,自然晓得察言观色。 她很识趣地站起身,就要离去。 少年叫住她,“你先等等。” 随后进入屋内,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枚布满纹路的奇异石头。 正是从山中捡回来的歇心石,将手伸到对方面前,“喏,送你的。” 齐青苗接过石头,紧紧攥在手心。然后一头扎进雨里,等跑到街口后,假小子猛然回头,憨憨地摸了摸脑袋。 “谢谢你啊,陆观。” 少年收起书,“莫名其妙。” 随即头也不回的走进客栈。 其实他送给对方歇心石,是因为在少女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齐青苗身后有一团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盘旋不去。 少年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希望这歇心石对她有用吧。 …… 翌晨,大雨已经消散,天朗气清,很有几分春天气象。 陆观在后院摆开架势,正在打拳。 这套拳法传言是那位陆家先祖所创,由九爷传授给他。老爷子当时笑着说这拳法虽不能让人拥有多高深的功夫,但是强健体魄还是不难做到的。 少年在此事上倒是格外有毅力,九年来一直勤练不辍。 但是最近他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打拳的时候总是能够感觉下腹发热,好像有一股暖流乱窜。 练拳三遍之后,陆观气不喘腿不抖。 来到客栈前堂,并没什么客人,四娘早就准备好早饭,稀饭配咸菜,还有两个馒头。 吃完之后,敬叔照例端来一碗乌黑汤药,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品相十分一般的乌金药丸。 陆观喝着汤药,将乌丸吞入腹中,这是从他记事之后,每天必经的一道流程。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朴素干净,鼻子底下吊着一根青葱的少年走了进来。 “陆观陆观,镇子外的鎏金桥塌了,要不要去看看。” 孩子名叫余妄,是陆观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 少年看向九爷,眼神询问。 “俩小崽子,去吧去吧,记得河里有残留的桥墩可以带一个回家,沾沾福气。” 两人点点头,走出客栈,往镇子前面的鎏金桥走去。 该说不说,重楼镇背靠重重高山,又有一条玉陵江环绕而过,是风水上极为讲究的山环水绕的磅礴气象。 这样的钟灵毓秀之地,照理说应该是才人辈出。 但实则纵观小镇数千年历史,也很少出过叫得响的大人物。 千年前好像也只有三四个,最近百年就更少了,沉柳巷那边的顾家在大概三十年前,好像有个在大陵京城做到一品官的老祖。 等两人赶到鎏金桥的时候,那边已经乌泱泱地聚了一大批人。桥面已经整个塌落掉入河中,镇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对此唏嘘不已。 这座桥当年建造的时候,曾在两边造了一百零百根桥墩,被匠人雕成了一百零八种不同的珍禽瑞兽,还用鎏金点彩,这也是桥名的由来。 人群中有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陆观二人都认得他。 是沉柳巷宋家的老太爷,他举起手中拐杖,重重叩地,才道,“这桥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个祥禽瑞兽样式桥墩就是为了镇压后山灵阳潭中一条老蛟。现在桥塌了,我看咱们小镇每家收些例钱,把这桥重新修起来吧。” 老太爷一番话说的公正无私,众人齐齐点头。 没多久,围观的大人就各自忙去了,正值春耕时节,农忙非凡。 小孩子们则是跃入水中,去抢那桥墩回家。 余妄也不甘寂寞,拉着陆观入水,各自抢了一个桥墩。 两人运气都不错,余妄抢到了貔貅,陆观则是麒麟。 就在二人沾沾自喜,打算拿回家炫耀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俩。 “陆观,余妄,你们两个泥腿子给我站住。” 少年回头,微微皱眉,拦住他们的人倒也不陌生,是出身小镇两条富贵街巷之一长安街的周引。 “有事?” “当然了”,对方一副很拽的样子走到陆观二人跟前,用命令的语气道,“把你们怀里的石墩都给我。” “周小牙,你算老几啊你?” 余妄第一个不服。 周引身后的几个家仆作势就要对鼻涕虫出手。 陆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家丁的手腕,将其推回去。 又笑眯眯地看向周引,“怎么,又想挨揍了,这会你姐可不在。” 周引神色一变,“你俩给我等着。” “你们在干嘛呀?” ------------ 第五章 纠葛久生,外地来客 陆观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来人是个杏面桃腮,明眸善睐的妙龄少女。 她随意撩动鬓角发丝,微风吹拂,河畔杨柳依依,这幅景象饶是以陆观的淡泊心性,也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 好在少年很快就按下了内心深处的那份悸动。 “姐,你可来了,陆观这家伙要揍我”,见到少女,周引像是找到了救兵。 “周采佳,才不是他说的那样,明明是他想抢我们手上的石墩来着。” 余妄口直心快。 周采佳朝着陆观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这弟弟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姑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以后好好管教周引就好。” 周采佳打发弟弟回家,对着少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周姑娘,你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采佳眉头一皱,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陆观,你这石墩能不能让给我,出钱买都可以的,十两银子怎么样?” 陆观思虑片刻,摇摇头,“凭咱俩的交情,要是寻常物件给你就是了,但这玩意家里长辈有过嘱咐,一定要带回家的。” 周采佳微微一笑,眉宇间的愁意却并未散去多少。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 回去的路上,余妄还在喋喋不休。 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动,“陆观,我可跟你说明白,周采佳看模样就不是个好人,真心配不上你。” “她不就是救了你一次嘛,回头你也救她一次不就行了。你要是铁了心要吊死在她那棵歪脖子树上,小心我以后不叫她嫂子。” 陆观抬手就赏了他一记板栗,“还没根扁担高呢,净想些有的没的。之前教你的那篇文章,背会了没有。” 听到读书识字,鼻涕少年一个头两个大。 满脸哀求,“我叫她嫂子行不行,饶了我吧。” 陆观瞪眼,“还敢胡说八道。” 其实陆观跟周采佳的初识还要从少女救了少年说起。 六年前,当时也是清明前后,陆观在镇子外的青鹿山采药,当时山洪暴发,少年被洪水带走。千钧一发之际被当时在山上祭祖的周采佳带着家仆救下。 绝望之时给人希望,佳人救俊郎,这种开头才更能引发波澜起伏的美妙故事。 自那以后,长安街的大家闺秀周采佳就跟乘荫街的小掌柜陆观有了交集。 两人同在学塾陈夫子门下读书,经常相约在一起玩耍。镇子上时不时就会有陆家泥腿子高攀了周家小姐风言风语传出。 但无论是陆家的几位忠心老仆,还是周家老太爷在内的一干长辈,都从未对此事做出干涉。 久而久之,大部分人也都觉得这对少年男女还是挺登对的,将来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走到一起。 ———— 两个少年路过镇子牌坊口的时候,有三个外乡人正在看上面的字,“随心所愿”。 三人中最年长者是位身穿儒衫的老人,一把山羊胡,一看就是个掉书袋的老夫子。 旁边一人是个小镇不常见的俊郎公子哥,身上饰品极多,称得上琳琅满目。手镯,项链,玉环,腰带……他腰间除了一块精美绝伦的白色宝玉外,还有一串铜钱,共计九枚,明晃晃地闪人眼目。 另外一人则要简朴许多,身穿一身干净的儒衫,跟在夫子身后,双方似是师徒。 见有人走过,俊朗公子拦住陆观二人,“诶,就是说你俩呢,往后面看甚。这镇子上哪家客栈最好?” “干嘛”,余妄瞪大了眼睛瞧向向几个外乡人。 陆观劝诫鼻涕少年,“不可无礼。” 继而看着三位陌生人,道,“镇子上拢共三家客栈,我家的随心居就是其中之一,翠衣坊是风月场所,天香楼菜品一绝。” “呦,两位夫子,咱这是碰到正主了呀,这小子家里就是开客栈的,要不去看看。” 老夫子在听到少年自报家门姓陆后,看向陆观的眼神慈和了几分,轻轻点头。 “也好。” 一路上几人也混了个半熟。 老夫子姓宋,他那弟子叫杨钦,锦衣公子名为曹灵芝。 这家伙是真的有钱,问路之后,随手就抛给陆观两人各自一件白玉镇纸。 陆观将其转赠给了余妄,鼻涕少年这会正开心呢。不过他也把河底下捡来的石墩送给了陆观。 算是一对死党的……礼尚往来? 通过交谈得知,三人都是来自一个叫做浮生洲的地方。 对于陆观和余妄两个从未走出过小镇的泥腿子而言,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踏足那座遥远的大洲。 一行人来到随心居,徐四娘连忙上前接待,“各位客官快进。” 余妄早就回家去了,他家就这一根独苗。 四娘带着客人去看房间,陆观抱着桥墩去往后院。 九爷坐在一张藤椅上,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 烟雾好似在院中做出一副精美的山水画,让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看见少年抱着两个桥墩回来,淡笑道:“回来了。咦,你小子还真能有所收获,罕见呀。” “怎么,这次没送给那个周家的丫头。” 陆观如实回答,“自从祭祖回来后,我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今天她倒是跟我要来着,还想出钱买。但我耳边好像一直有个声音让我不要搭理她。” 九爷点点头,“不错,还算有点长进,自己的福缘不紧紧握自个儿手里,上赶着往外送,你也是这镇子上几千年来独一份的傻帽了。” 挨了一通骂,少年神色如常,这种事,习惯就好。 “对了,你那套拳法练的咋样了?先练一遍我看看。” 陆观老老实实打完一遍,“其他都挺好,就是最近练拳的时候老感觉下腹暖暖的,像是有一股气流在游动。” 九爷点点头,心中大概有谱了。 “这套拳法是你们陆家压箱底的几门本事之一,你先前的几人练的都不到家。也是他们一个两个太过心浮气躁,受不了那份枯燥。” “老实跟你讲,这啥玩意练到高深处,对于寻常人夯实根基有着无穷妙用,你且过来。” 九爷伸手一点,指尖金光泛滥,朝着少年眉心涌去。 与此同时,院子中那副由烟气凝聚的山河画卷如同活过来一般,万千景象以少年不同窍穴为入口,钻入他体内。 陆观只感觉眼前有一幅幅练拳的画卷从眼前浮过,所练拳法,正是他们陆家的祖传拳谱。 ------------ 第六章 胆敢越界,杀无赦 画卷中的练拳之人,年龄神貌不尽相同。 从少年到耄耋老人都有,拳招虽各有侧重,但无一例外,画卷上所有练拳之人的神意都臻至巅峰。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悠悠转醒,感觉脑海隐隐发涨。 “多谢九爷赐教。” 老爷子呵呵一笑,“何须言谢,都是你们陆家自己的东西,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陆观欲言又止。 九爷知道他想问什么,“你爹娘的事,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你且好好练拳,等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出这座重楼镇,那时候你才有资格知道这些内幕。” 少年重重点头,神采奕奕,总归有些盼头了。 他留在院子里继续感悟拳意,九爷则是走到前面客栈。 面无表情地问道:“都查清楚来路了吗?” “总共三人,老夫子宋凛,出身薪火书院,之前好像在小镇待过一段时间,带着一个天资马马虎虎的弟子。姓曹的那个小子好像是浮生洲白马曹氏子弟。” 九爷冷笑一声,“一个个都好大的名头。只要他们不越界就不必去管,若是胆敢在镇子上越界行事,杀无赦。” “总归要让人知道这重楼镇应该到底姓什么。” “是”,感受到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杀意,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美艳妇人和粗犷汉子也有几分畏惧。 徐四娘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少爷好像在祭祖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很正常”,老人猛嘬一口烟,“陆家先祖那么多厉害角色,指甲缝里露出点东西来,也能让他脱胎换骨。” “这倒也是。” “不过,这孩子又想要我打听他父母的事情。” 老人神色突然变得有几分落寞。 徐四娘微微叹息,“前辈,您说老爷和夫人他们还活着吗?” 九爷一双浑浊的眼眸蓦然变得明亮,看向镇子外面的方向,良久,收回目光。 自嘲一笑,“那都是另外一座天下的事情了,这谁能料得到。” 徐四娘沉声道,“都是造孽呀。” “呵,谁说不是呢?” …… 傍晚时分,陆观的房门被人敲响。 “谁呀?” “是我。” “你谁呀?”陆观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曹灵芝跟杨钦。 不用问,刚才肯定是曹灵芝在敲门。 “有事?”陆观眼神询问。 “没什么,宋夫子去拜访故友了,我跟杨呆子想出去转转,打算找你带路,酬劳一袋三十六枚齐全的压胜通宝,咋样,心动不?” 陆观不争气地点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压胜通宝到底是什么玩意。 “你们想要去哪?” 曹灵芝双手叉着腰,“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陆观认真想了想,“除了山就是水,掏鸟窝算不算好玩?” 锦衣公子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听杨呆子的吧。” 杨钦对于这个称呼竟是半点不在乎,“陆小哥,你知不知道小镇上有个杨家?” “杨家已经没了。我小时候还记得有个杨阿伯经常来随心居喝酒,不过前些年大雪死在路边了。” 杨钦神色有些悲伤,他继续问道,“那你能带我去杨家祖坟吗?” “钱都付了,当然没问题。” 曹灵芝这家伙确实财大气粗,在陆观答应后就甩给了他一只锦绣华贵的钱袋子。 “提醒你一句,这钱袋子也很金贵,千万别弄了丢了。” 陆观当然不会,毕竟值得曹灵芝提一句珍贵的,他这样的泥腿子再怎么小心珍藏也不为过。 杨家祖坟位于鸣溪山,地处小镇西北方向的一座中等山峰,陆观先是带着二人去买了黄纸蜡烛和一些贡品。 然后直奔鸣溪山。 由于鎏金桥已经倒塌,他们只好从另外一座玉照桥走过。 玉陵江在小镇河段并不算长,区区不到百里罢了,光是小镇前面就有四座样式不同的长桥。 除了鎏金桥、玉照桥之外,还有渡人、观道二桥。 其中观道桥是一座样式别具一格的廊桥。 三人一路蹚水登山,终于来到鸣溪山,陆观暗自观察,身后的两个同龄人一路跋山涉水,竟是气不喘心不跳,呼吸匀长。 莫非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山上修道之人? 少年暗暗疑惑。 终于,陆观带着二人停在半山腰一处孤坟旁边,周围有几株高大参天的松柏,根系虬结。四周环境清幽,草木葳蕤。 周边有一条溪涧潺潺流淌,经过河谷时发出巨大轰鸣。 “就是这里了。” 杨钦从陆观那里借了一把柴刀,将坟茔周围的枯草杂木一一砍干净。 接着神色恭敬的上香祭拜,这一切年轻读书人做的一丝不苟,格外认真。 像是一位治学严谨的读书人。 陆观看着少年,暗道,不愧同为掉书袋的读书人,就这份认真劲,跟学塾的徐夫子简直有七八分像了。 在年轻儒生低头祭祖的时候,陆观分明看见数道震荡轻鸣,如同细小游龙一般的轻灵之气从坟茔上空落入杨钦体内,年轻读书人的气息也同一刻变得更加深厚几分。 陆观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清明祭祖回来后,整个人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仅家传拳法的进度飙升。 一双眼睛也能看到一些之前看不到的东西,那晚雨夜里就从齐青苗身后看见一团黑气。 曹灵芝感觉枯燥乏味,就提出去鸣溪山另外一侧转转。 约摸两个时辰之后,杨钦完成祭祖事宜,准备喊上曹灵芝打道回府。 就在此时,山另外一侧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声,“陆观,杨呆子你们快过来。” 正是曹灵芝的声音。 “糟了”,杨钦一拍脑门。 和陆观相视一眼,两人迅速朝着西侧山腰狂奔而去。 到了地方,却没有见到意料之中的危险场面,曹灵芝正蹲在一座水潭前,神色好奇地往下看,水潭上面有一幕瀑布遥遥砸下。 华贵公子往里面扔石子,地上还躺着几个小镇上土生土长的孩子。 陆观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假小子齐青苗。 根据现场情况,少年很快就推测出来了当时的场景,应该是齐青苗这帮家伙不知从何得到消息,知道了陆观家住进了曹灵芝这么个人傻钱多的阔少。 几个人一合计,就打算做那拦路抢劫的行径。 少年冷哼一声,看向一个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阴鸷少年,“陈清河,这是谁的主意?” 阴鸷少年眼神畏缩,不只是他,地上躺着的几个孩子看向陆观的眼神都露出一丝的畏惧。 身穿青衫的小掌柜冷冷一笑,“都不说是吧。” 下一刻,他就将眼前的倒三角眼少年一脚踹飞,身形倒掠足有两丈远。 ------------ 第七章 故友重逢,谈天说地 陆观也暗暗吃惊,下腹暖流产生后,自己的力气竟然会增加如此之多。 之前倒是也能给阴鸷少年踹飞出去,但距离绝不会这么远。 陈清河半躺在地上,痛苦到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但他愣是死咬牙关一声不吭,任由血液从口鼻内流出。 饶是在外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曹灵芝和杨钦二人,此刻也发自内心地对阴鸷少年产生了几分钦佩。 而更加令他们侧目的,还是陆观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清秀小掌柜,不曾想面对出身同样的同龄人,出手竟然会如此狠辣。 见陆观还不肯善罢甘休,曹灵芝出来劝阻,“陆兄,我也没受伤,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陆观始终不为所动,“不是这样的事。” 陈清河站起身,状况凄惨,“这次截了你家的客,算我认栽,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你得把他们放了。” 阴鸷少年说的是身后的齐苗几人。 陆观冷笑,“好一个重情重义的陈清河。” 见这家伙还要动手,齐青苗连忙上前死死拉住,“陆观,你就饶了他吧。” 小掌柜推开假小子,又是一脚踹出。 “都滚吧,记得最近半个月都不得上山采猎。” 陈清河瞪着怨恨的眼神在几人的搀扶下离去,曹灵芝看着几人背影,不由暗自咂舌。 “陆兄在小镇同龄人中,果然……德高望重。” 陆观摆摆手,神情平淡,“平时他们为非作歹我管不到,但惊扰了随心居的客人,我自然不会手软。” 由于他打小练拳的缘故,少年在同龄人中几乎遇不到什么对手。其中多一半的又都被他揍过,这也导致陆观在重楼镇几乎没什么朋友。 陈清河父母双亡,家里就剩一个双目失明的爷爷了,也是可怜人。 但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小子打小就不干正事,喜欢爬街坊院墙,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还联合了一帮跟他一样的穷苦人家孩子,伙同起来欺负别人。 曾经就不止一次地摸进陆观家的客栈行窃,每次被敬叔抓到,见他可怜给些馒头剩饭,也就不再追究了。 但这家伙屡教不改,现在竟然将坏主意打到随心居客人身上了,陆观觉得有必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了,陆兄。这座水潭叫什么名呀?” “灵阳潭。听镇上老人提起过,里面好像有一条几近走水化形的老蛟龙。” 陆观微微一笑,“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二位听听就好,万万不可当真的。” 曹灵芝和杨钦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曹灵芝则是意有所指道,“那可未必。” “陆兄,我有一笔生意要与你谈。” ———— 小镇学塾,几十年来也只有一位姓陈的夫子教书授课。最近,陈夫子迎来了一位相交多年的故友。 传言,为了给老友接风洗尘,陈夫子打开了一坛当年从外面带来小镇的好酒。 陈夫子住所,他与浮生洲薪火书院的副山长宋凛相谈甚欢。 “宋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宋凛摆手,“老了老了,还是不如现在的那些年轻人了。” 陈夫子同样感慨不已,“确实,光是这座小小的重楼镇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少可圈可点的年轻人。” 宋凛翻了个白眼,“废话,这里可是当年那位差点立教称祖的陆家老祖宗的道场,虽然隔绝天地万年,但你瞧瞧,这才刚刚打开一条门缝,就有半座天下的年轻人屁颠屁颠跑过来寻找机缘。” 陈夫子对此嗤之以鼻,“找机缘?可别把自个儿给搭进去。毕竟那位前辈陨落的消息一直都是人云亦云,从未有谁亲眼见过。再者说了,人家陆家又没有断了香火,主人还在就往人家家里硬闯,更容易遭天谴。” 宋凛心头一惊,“不会吧。那位要是还活着,可是有着不输三教祖师的悠悠道龄,他会亲眼看着有人闯进自己家里乱翻乱动。” “那等通天人物的心思,谁又能够猜得到,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归没错。” 宋凛点点头,“也是。这场开门让原本平静的神墟九洲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连带着那些个妖魔也都不安分了,真不知道中土那位前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说,你宋老儿来此不只是找我这个故友叙旧吧。” 宋凛微微一笑,“当然,不过现在形式不够明朗,一切都还不好说。” “明白,我陈公望一介戴罪之身,不敢瞎打听。” “陈兄,老圣人当年也是为你好。对了,你师弟岑心洲不久前也来过重楼镇一趟,你俩就没叙叙旧?” 宋凛有些好奇,毕竟这对师兄弟,当年可是儒家内部公认的资质无双,年纪轻轻就双双成为儒家圣贤,一时间在整座天下风头无二。 但后来陈公望犯了一些过错,被他那位位列圣人文庙的先生发配到神墟九洲,和另外几名大能坐镇这方天地。 而那位名头更大的岑心洲则是辞去儒家内部一切职务,前往妖族战场斩妖除魔一甲子之久。 没人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何内幕。 陈公望神情落寞,“见过一面,不过一个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家伙,一个昔年何等得意的读书人变得失意落魄,都没什么好讲的,算是了结我这把老骨头的最后一点执念而已。” “陈兄,不是我说你,你在此地修身养性这么多年,性子还是半点没变。” 陈夫子一挑眉,“若是变了,那还是我陈公望吗?” 宋凛哑然失笑,“倒也是。来来来,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了,继续喝酒。” “理应如此。” ———— 灵阳潭那边,陆观平静无奈说道。 “若是你想让我下去灵阳潭帮你探路,曹兄还是免开尊口。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无能为力。” 少年面露苦色,“小镇人士不可进入镇子境内的三座湖水深潭探索,是老祖宗留下的铁训,至少目前没有谁胆敢违背。” 曹灵芝感受到了小掌柜的决心,只好无奈点点头,不再坚持此事。 杨钦看向身旁好友,疑惑不已“你到底在潭下发现什么了?竟然如此反常。” 曹灵芝苦涩一笑,“来到此地后,我就感觉底下的东西跟我有一种微弱的联系。我接下来的破境契机,与此物关联不小。” 杨钦关切道,“要不我请先生出手,为你取来此物?” 曹灵芝摇头如同摇动拨浪鼓,“还是算了,宋夫子此行本就意外重重,还是不要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 三人就此回程。 ------------ 第八章 黑袍青年,袖口缠蛇 回到镇子附近,站在玉陵江玉照桥上,三人远远看着一个十余岁的孩子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青年往里面走。 孩子看见陆观后,用一种炫耀的语气道:“陆观,你瞅瞅,我家的新客人。” 青衫少年眯起眼睛,“恭喜恭喜,生意兴隆。哦,对了,你还不是掌柜的来着。” 孩子名为房文镜,是小镇另外一家客栈天香楼掌柜的独子。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是梦想着封侯拜相,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或是成为除恶扶弱的江湖侠客。 但这小子脑回路格外清奇,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接自家老子的班,成为镇子上最大客栈的当家掌柜。一度把想要让家族出一个功名士子的房掌柜气的半死。 平时这小子就对陆观的小掌柜身份羡慕不已。 听到这赤裸裸的嘲讽,房文镜作势就要扑上前跟那个家伙一决生死,但转念又想到对方那冠绝小镇同龄人的强横武力。 最终还是偃旗息鼓,悻悻然收手。 扬起脑袋,傲娇道,“哼,本少爷才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祝大哥,咱们走。” 曹灵芝和杨钦都警惕地打量着黑袍青年。 高大青年无奈一笑,“两位至于嘛,我没记得咱们之间有啥恩怨呀。” 饶是以曹灵芝的个性张扬,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但那警惕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在对方身上移开半寸。 能够让他这个白马曹氏排名靠前的继承人和薪火书院的读书种子同时做出这副姿态,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杨钦笑着回答,“小心无大错。毕竟跟你们这一脉为敌的,现在坟头的草都有等人高了吧。” “有见识”,黑袍青年高高举起右手。 几人赫然看见对方的手腕上缠着一条赤红色的小蛇,蛇首上隐隐显露出两个峥嵘疙瘩,背后一条金色长线若隐若现。 “竟然是条身怀真龙血脉的幼龙”,等房文镜带着黑袍青年离去后,曹灵芝忍不住惊呼出声。 杨钦泓点点头,“传闻龙斗山近两年横空出世了一个年轻天骄,不过弱冠之龄,就引得后山深潭中一条真龙后裔认主。应该就是此人了。” 曹灵芝难得神情认真,“而且还有传言说这家伙独占了龙斗山祖辈积攒的一半武道气运,看来也是真的了。” 另外一边,房文镜好奇问道,“祝大哥,你跟陆观家的那两个客人认识吗?” “不算认识,但有所耳闻”,黑袍青年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脑袋,“薪火书种杨得意,曹氏芝兰君如玉,都是蜚声一座天下的年轻人呐。” 房文镜更加好奇,“祝大哥,那是什么地方啊?” “一个书院,一座家族。两个放眼天下各洲都极为有名的地方”,姓祝的年轻人破天荒地神色温和,“等有朝一日你离开家乡,去见识过那座更大的天下之后,就会明白的。” 孩子摇摇脑袋,“我才不要离家,还要继承我爹的天香楼担任大掌柜,最好是把陆观家的随心居吞并了。到了那时候,我也不会饿着陆观,这家伙那么喜欢钱,就给我做账房先生好了。” 黑袍青年洒然一笑,“你小子倒还挺讲义气。” 房文镜洋洋得意,“那当然了。” 长安街,周家。 这条长街在镇子上与沉柳巷并称,住着的都是一些富贵人家。 周采佳的闺房内,她盘腿而坐,五心朝天,这是正统的山上仙家打坐练气的姿势。少女在吞吐呼吸之间,便有白色雾气如霜凝结,在其身后化作一幕图像。 依稀可见,图像是一朵飘然绽放的荷花。 但由于此刻少女修为尚浅,荷花看起来很是浅淡,该有的神意韵味全无。 这本修行道法,乃是周家某位先祖托梦传给她的,家中族老知道以后,还让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周引也修炼来着。 但结果显然不够理想,周引浪费一年时间都未入门,后来侥幸找到一点门道,但他每次修炼的时候,浑身会散发深重寒意,身体不断颤抖,连引气入体都很难做到。 久而久之,爷爷和周家族老们也都看开了。也不强求周引一定要练出个什么名堂了,反倒是埋怨起了老祖宗的厚此薄彼、重女轻男。 家族对她周采佳,也不过每月象征性地给予一定资源罢了。 若得到先祖恩泽的是弟弟周引,族老们肯定恨不得立马把周家掏空供他修行。 先前他没从陆观那里买到桥墩,爷爷和族老们看向她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嫌弃起来。这让少女的自信很受打击。 但正因为如此,少女从小到大很是嫌弃自己的女儿身,并且一直都格外努力,读书写字,练剑修行,女工琴棋,样样精通,为的就是让爷爷和族老们多看自己一眼。 沉柳巷,顾家。 一间布置古朴的书房内,一老一小相对而坐。 老人是老家主顾兼,年轻人是他的独孙顾轻舟。也是小镇沉柳巷和长安街最为瞩目的年轻人之一。 至于其他的街巷,根本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硬要放一起比较,也是徒惹笑话罢了。 顾兼声音沉稳,但顾轻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一丝激动。 “轻舟,咱们小镇即将要发生一场天大的变化,这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一场造化,你读书向来读的不错,连陈夫子也赞不绝口。”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作为咱们顾家年轻一代的门面,一定要争上一争。” 顾轻舟点点头,“爷爷,我明白,陈先生说过的,君子当仁不让。” “哈哈,明白就好,我孙儿当然是最优秀的,肯定可以夺得一份大机缘。” 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郑重说道,“对了,以后没事干,可以多去乘荫街陆家的随心居坐坐。” “知道了,爷爷”,年轻人虽然不明白老人的心思,但他知道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害自己的人。 一连几日,陆观都安心待在家里,读书练拳。 偶尔和余妄一起出去摸鱼捉虾,上山采药。曹灵芝和杨钦也跟着去过几次,两人都对此大感兴趣。 ------------ 第九章 少年强登山,敬叔教做人 这段时间,他练拳的时候,下腹的那股温热感越发明显,那道暖流似乎在少年一遍遍的练拳中,发展壮大。 陆观问了九爷,对方说这是好事,让他不用担心,保持住这股气感,照常练拳就好。 陆观屋子内,四个年轻人正闲坐聊天。除了小掌柜这个主人外,再就是余妄,曹灵芝,杨钦泓这三人了。 余妄手撑着下巴,“曹有钱,你口中的浮生洲那是个啥地呀?” 余妄这小子打小就喜欢给人起外号,当时在坍塌的鎏金桥前,就把周引叫做周小牙。原因是对方门牙极小。至于曹灵芝这个曹有钱的绰号由来,不言而喻。 曹灵芝得意洋洋,“那里呀,可是一个绝好的地方,光是范围就不知道有多少个你们重楼镇大。物产富足,有着各种各样的好玩意。一帮人在树冠上建了一座城,进出都要乘坐飞舟;有一种云彩人可以吃,补充体力和灵力;还有一座全部由漂亮仙子组成的宗门你小子要是本事够大,可以从里面拐个媳妇回家。” 余妄瞬间脸红,“我爹说了,女人都是老虎。我可不敢找媳妇。” 曹灵芝哈哈大笑,“瞧你那点出息。” 俊朗公子将胸脯拍的震天响,“放宽心,等你走出镇子了,本公子带你去浮生洲看看。没有仙家不买我面子的。” 鼻涕少年眼神变得十分明亮,“真的吗?” 曹灵芝大包大揽,“那还能有假,到时候把陆观和杨呆子都叫上。” 杨钦神色温和,“你们离开小镇后,也可以来薪火书院找我,随时欢迎。” “那书院有啥好玩的?”余妄抬眼满是好奇。 杨钦泓很认真地想了想,“有书算不算好玩?” “切,没劲”,鼻涕少年翻了个白眼,意态阑珊。 陆观敲了他一板栗,“多读书对你没坏处。” 小掌柜又看向杨钦,歉意一笑,“杨兄,余妄这小子向来心直口快,还望你勿怪。” 杨钦笑着摇头,“无妨。” 曹灵芝摇头晃脑,“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薪火书院的藏书楼堪称浮生洲之最,多少名士大儒挤破脑袋都就没机会进去一观。” 余妄委屈巴巴道,“可我就是对读书不开窍,咋个办嘛。” 陆观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慢慢来,也不是要你读一个圣贤君子出来,认一些字,看一些书,懂一些道理就行。” 孩子一把推掉陆观的手掌,怒道,“你小子,摸儿子呢。” 惹得其余三人忍俊不禁。 …… 重楼镇周边多山,大多数山峰青黛如翠,山上草木葳蕤,林深树茂。故而山禽走兽,珍惜草药多生。 这日天光正好,惠风和畅。 黑袍青年离开下榻的天香楼,朝镇子外面走去。 他的目的极为明确,是镇子北面一座不高的山峰,正是埋葬陆家历代先祖的忘寿山。 他远远望去,双眸之中光彩熠然,道道灵韵如同水波一般蔓延散开。 在他眼中,忘寿山散发着一道道纯净无暇的紫金气韵,就像水幕一般,将整座山峰笼罩其中,紫气流淌,为忘寿山形成一种特殊的仙家屏障。 “果真不愧是传承万年的势力,就连埋葬先祖的地方,都有如此浓郁紫金之气庇护,简直闻所未闻。” 青年脚步坚定,朝前迈去。 来到忘寿山山脚,他不在掩饰一身磅礴气势,霎时间,此地飞沙走石,周围的草木都被压弯。 他划破指尖,两滴殷红精血流出,被手腕上的赤红色小蛇一口吞入腹中。 赤红小蛇嘶吼两声,身躯开始不断变大,最终,成为一条碗口粗壮,五六丈长的大蛇。 额顶的两个疙瘩越发狰狞,仿佛下一刻就有两根犄角破肉而出,下腹处,长出四只兽爪。 这条身怀真龙血脉的幼蛟,猛然朝着忘寿山上一道寻常人看不见的屏障撞去,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剧烈的响动,宛如惊雷在天边炸响。 接连十几下之后,幼蛟停下身形,此刻它七窍流血,浑身鳞甲也被撞碎了几片。 黑袍男子苦笑不已,“还是低估了陆家的底蕴,连赤流都破不开这防御。” 就在这时,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流光从天空划过,直奔忘寿山。 不多时,黑袍青年眼前出现了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满脸横肉,恶狠狠地盯着少年。正是随心居大厨敬叔。 落地那一刻,来者双腿深深扎入大地,附近的几座山头猛然一颤,一时间地动山摇。 敬叔语气淡漠,好像在看一个死人,“想要我几拳打死你。” 对方一开口就让青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此刻黑袍青年有种感觉,这个粗犷汉子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甚至他体内的灵力和真气流转,都陷入了完全的凝滞,“不可力敌”,这是他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黑袍青年怒吼一声,终于能够再次调动体内灵气,急忙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古朴沧桑的竹质方牌。 急声说道,“前辈,先前多有冒犯,我向陆家列祖列宗道歉。晚辈来自龙斗山,今日拿着陆魁祖师的令牌,想要借一道紫金气运回去。” “陆魁?上不得台面的旁支子弟罢了,什么时候这样的家伙也能够代表陆家了。简直让人笑掉大牙”,敬叔挠了挠脸颊,“小子,既然你是那陆魁的徒子徒孙,爷爷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出三拳,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不等黑袍少年再反驳,敬叔紧握拳头,眨眼出拳。 瞬间来到少年身前,看似寻常的一拳落下,少年立马倒飞而出,只觉得耳边雷音阵阵,七窍鲜血直流,最终整个人坠入身后的溪涧,入底半天未出。 敬叔呢喃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经打吗?唉,还是怀念陆魁他们做沙包的那个年代。” 那条赤红色的幼蛟在敬叔现身此地后,重新化作小蛇,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敬叔一手将小蛇拎起,破天荒露出一抹笑意,“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既然你我有缘,也罢,就送你一场造化,但能不能抓在手中,还得看你的命。” ------------ 第十章 千钧一发,神威盖世 说完,敬叔一指点出,将一团流光溢彩的晶莹流水状物送入小蛇体内。 做完这些,敬叔将赤红色小蛇随手抛入溪涧。对着青年落水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讲了句,“给你一句忠告,以后不要再对陆家的任何东西生出觊觎之心,要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语罢,粗狂汉子重新化虹离去,就要回到小镇的时候。 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阿敬,你先别回来了,褚斜阳在北边深山中遇到了一些麻烦,替他们解决后,把那小子平安带回来。” 闻言,粗狂汉子微微皱眉,调转方向朝着北面深山飞去。 良久,在终于感应不到那如烈阳一般炽热磅礴的气息之后,黑袍少年从水下一跃而出。 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浑身衣袍破烂不堪。而他体内,情况更加糟糕,现在一身气息横冲直撞,没有半点规矩。 好在他凭借一件师门赏赐的至宝,可以勉强镇压体内紊乱气息。 但他此次的重楼镇之行,接下来的日子大概率都要在养伤中度过了。 不过这趟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他看着手腕上的赤红色小蛇,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弧度。 ————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小镇上出现的陌生面孔格外多。 当然,这些对于小镇居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每天的一日三餐,下地劳作,还是一如既往。 不过对于镇子上的几家酒楼客栈而言,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最近他们的生意都不错,陆观家的酒水都快要卖脱销了。 陆家随心居,主打的就是一个酒水佳酿,他家最出名的酒共分两种,分别叫随缘和遂愿。 但这酒水只有陆观一人可以酿出来。陆家祖训,两种酒水的酿造方式只有陆氏男丁可以继承。 酿造之时,要在其中分别放入两味不同的药材,再放入地下三年,启封之时香味飘散,未饮先醉。 随缘酒所需药材名为赤楼,遂愿则需要一种名为愿心的七叶草。 都是小镇外的深山独有的药材。 最近两种药材存货见底,陆观打算出去采摘一些,用以酿酒。 他背好药篓,腰间悬挂一柄柴刀,轻装上阵,顶着太阳出门。 之前都是九爷带他上山采药,等他认全药材之后,再加上这些年九爷越发不爱出门走动,此事就由少年一手操办了。 …… 另一边北面深山之中,有一支十几人的队伍跋山涉水而行。 队伍中都是一些年纪正好的精壮汉子,所有人都是猎户打扮,有人还在枪头上挑着一些捕获的猎物。 不过此刻,其中一些人身上出现伤口,严重的还要人搀扶行走。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是在提防什么凶猛野兽。 队伍末尾有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青年,一双浓眉大眼时不时看向队伍后面,警惕着有无猛兽尾随上来。 边走他边他朝走在最前面的大汉低声问了一句,“韩叔,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韩叔扭头,露出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容,他看着那个小镇这一代里狩猎天资最好的年轻人,“斜阳,别急。我们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把你送出去。” 青年不满地挑了挑眉头,“要死一起死,要走大家一起走。” 汉子早知道就会是这样的回答,叹息一声,“继续走吧。希望大家都能从那凶物手中逃出去。” 这些人本是重楼镇的猎户,由于镇子后面深山重重,其中隐藏着不知多少野兽。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镇子上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就会组成狩猎队进山,一来可以打到猎物改善生活,二来则是寻找一些珍贵的兽物,拿到沉柳巷和长安街的富贵人家里换钱。 这样的传统在镇子上已经持续了不少年头了。 少年褚斜阳,则是年轻一辈中,天赋最好的猎人,而且由于他常年劳作,一身臂力不容小觑。在狩猎队中地位不低。 但这趟进山,他们出门前明显没看黄历。 入山不久,众人发现了一座水潭,有人提议下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却给大家热惹出了天大麻烦。 里面竟然栖息着一头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大凶之物,一个照面,狩猎队折损了三名狩猎好手,虽然一路上偶有收获,但那凶物好像缠上了一行人。 一路不断袭击,弄得众人人心惶惶,只想快些逃离此地。 就在此时,山林中忽然响起一道咆哮声,众人听在耳中,犹如霹雳惊鸣,一股恐惧的心绪布满众人心头,有些甚至双腿发抖,连向前一步都很困难。 褚斜阳脸色难看,“韩叔,现在咋办?” 汉子翻了白眼,“凉拌。” 话虽如此,但韩叔还是号召所有人摆出防御阵型,“跟它拼了。” 眨眼间,周遭的树木开始强烈晃动,好像有什么巨物在山林间走动,使得附近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很快,灰尘中横扫出一条尾巴,刹那间便将三人扫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立马就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不到片刻,狩猎队就已经损失过吧。 韩叔弯弓搭箭,此刻这名老猎人格外沉静,他耳朵微微一动,察觉到了深林中的轻微响动,“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 “叮”的一声,虽然成功找到目标,但对方鳞甲太过坚固厚重,并未伤到那凶物。 对方似乎被这一举动激怒,嘶吼声穿云裂石,四周树木饱受摧残,不少被它一尾巴横扫折断。 下一刻,一条身躯庞大的巨蛇出现在韩叔面前,它双眸赤红,额生双角,腹下四脚行走,跟传说中的蛟龙颇为相似。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几近凝为实质,令人喘不过气来。 一双阴狠的眸子就那么赤裸裸盯着韩叔看。 让人毛骨悚然,脊背生寒。 褚斜阳心中骇然,“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要是陆观在这就好了,他看过那么多杂书,一定可以认出这凶物。” 眼瞅着韩叔就要被凶物一口吞入腹中,褚斜阳目眦欲裂,爆发出他此生最快的速度,想要救下那个待他如亲生儿子的男人。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天上轰然响起一道威严声音,声如洪钟,震慑天地。 “区区小虫,安敢伤人性命。” ------------ 第十一章 少年有奇遇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条修行有成的蛟龙在声音出现的一刹那,就瞬间停下了动作,眼眸中的赤红色凶光瞬间散去大半。 来者正是收到传音被告知褚斜阳等人有危险的敬叔。 他一脚踹在蛟龙头顶,对方吃痛嘶吼,却只敢摆动身姿躲闪,未曾流露出丝毫不满。 敬叔得理不饶人,先是对着褚斜阳等人警告一句,“都躲远一点。” 随后他抬脚微微跺地,就是一阵天地震动,四野草木疯狂抖动,地面上裂开几条肉眼可见的缝隙。 他轻轻跃起,眨眼间来到蛟龙面前,仅仅只以双拳对敌。 看似普通至极的每一次出拳,落在蛟龙身上,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拳头每次落下,都会崩飞一大片鳞甲。 蛟龙低沉嘶吼,似是哀求。 “现在知道求饶,晚了。” 敬叔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 凶物瞬间被激怒,嘶吼之声惊天动地。 双方瞬间大战在一处,但显然蛟龙不会落什么好。 褚斜阳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敬叔……好像有点强啊。” 不到一刻钟,蛟龙横飞而出撞在地上,一连将数十棵参天古木摧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韩叔苦涩一笑,这就是差距呀。 敬叔双手翻飞,真气纵横宛如飞剑,很快就将一条蛟龙扒皮抽筋。 他随手一挥,将蛟龙的血肉、筋骨、龙珠都悉数收起。 接着粗犷汉子来到褚斜阳面前,当头就是一句,“小子,我刚才的出手,你看清楚了几分?” “大概……四五成?” 青年也有些不确定了。 “还算不错。” 敬叔大手一挥,褚斜阳身上立马飞出两个东西。 一件是一块泛着寒光的铁块,但入手却出人意料的极为温暖。另外一件,则是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 “敬叔,这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少好奇问道。 粗犷汉子耐心解答,“宝物有灵,择正主而寄之。应该是当时你进入蛟龙巢穴的时间,这两件宝物选中了你,你不自知也在意料之中。” “我想这畜生一路尾随你们,也应当与此有关。” 他随手翻看了几页书籍,“是一部不错的剑经,配有一门更加高明的练气法诀。你循着上面的记载勤加练习,未必没有大道登顶的机会。” “至于这块铁石嘛,同样不简单,算是那条蛟龙的伴生至宝,经过它多年蕴养,已经生出一丝灵性,以后你可以去黄铁匠那边打造一把长剑,配合剑经使用,无论练剑杀敌,都会事半功倍。” “我想把两件东西送您,算是偿还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敬叔破天荒摆出一张笑脸,拍了拍身旁年轻人的肩膀,“少年心性,不想买亏欠别人东西,我理解。但你跟我家少爷关系莫逆,自然不必如此见外。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多谢敬叔。” “嗯”,汉子点点头,随后大袖一挥,一道道金光钻入韩叔等猎人体内,一时间所有人陷入昏迷。 “我用神通抹去了他们这一段记忆,等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我曾经在此地出现过。现在危机已经解决,是回到小镇,还是继续狩猎,你们自行决定,我先回去了。” 不等青年多言,敬叔雷厉风行,眨眼间消散在天边。 “这就是神仙吗?” 此刻,褚斜阳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憧憬和野望的东西。 褚斜阳也是苦命人一个,打小父母双亡,但他并未和陈清河一样自暴自弃,也从未有过分毫的怨天尤人。 同时他也是陆观在小镇上为数不多的莫逆之交,加上余妄,三人之间好到穿一条裤子。 总是相互约着一起去上山采猎,下海捕鱼。 三人中陆观的家境最好,余妄家次之,褚斜阳最差。 因而每次有所收获后,陆观总是会把东西给其余俩人多分一些。三人之间向来不计较这些,就像曹灵芝送的白玉镇纸,明知道那玩意一定不会简单,但他还是眼睛都不眨地送给了余妄。 ———— 陆观那边,一路上出了镇子,朝着深山中进发。 一路上略显平静,没见到什么人。 很快他就踏足了一条山间的蜿蜒小道,好似一条条小蛇一般,通向山中各地,四通八达。 少年拣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向前,按他以往采药的经验来看,这种地方找到草药的机会更大一些。 果不其然,不到三个时辰,他的药篓里就已经被装的满满当当。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是时候该回去了。他起身刚要往回走,突然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 一只吊额白虎正站在他身后,一双威风凛凛的虎目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少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暗骂一声,“点子真背。” 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默默运转拳法口诀,下腹极速产生热流。 白虎嘶吼一声,前爪刨地,朝着少年猛扑而来,利爪之上寒芒四射,犹如利刃。 少年取下腰间柴刀,紧紧握在手中,一个闪身先是避过对方这一击。 随后柴刀向上挥舞,却并未破开对方防御。 落地之后,少年手腕发抖,显然是被对方力道震得。 “这畜生,力道怎么如此之大”,陆观脸色难看,“现在怎么办,要不这样试试?” 说做就做,少年稳住身形,体内暖流不断被激发,接着他先一步朝着白虎狂奔而出。柴刀上寒芒一闪而逝。 吊额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是在惊讶对面的蝼蚁怎么敢率先出手的。但这疑惑很快就被怒气所取代,双爪前蹬,整个身躯如同闪电一般跃出,尾巴高高举起,如同精金铁棍。 双方一触而过,各自落地。 “果然有用”,少年神情欣喜。 白虎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因为它下腹处被那人划出一道寸许的伤口。 这点伤势虽不严重,但对它这种丛林王者来说,侮辱性极强。 白虎凶狠嘶吼一声,道道声波如同山寺撞钟,让人振聋发聩。 双方再次大战在一起。 云端之上,有一道身影飘然站立,如同传说中的仙人御风而行。 正是陆氏家仆之一的敬叔。 ------------ 第十二章 瞎子算卦 看到少年成功将真气附着在柴刀上,伤到猛虎,中年汉子会心一笑。 “没想到少爷这么快就领悟到祖宗拳谱中的真意,并且还能够活学活用,不愧是现今小镇上唯一的陆氏子弟了。这份天资,果真不俗。” 大半个时辰后,地面上的战斗才终于结束,陆观身上满是伤痕,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 地上则是躺着那头白虎的尸首,少年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刚才他几乎命悬一线,若非少年常年在林中采猎,韧性极强,这会儿恐怕已经命丧虎口了。 等到恢复力气后,少年扛着白虎的尸首返回镇子。 在山麓旁,他看到一支猎人队伍缓缓从山中走出,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观抬起手呼喊,“褚斜阳,这里。” 青年瞪大眼睛,“陆观。” 双方快速朝着对方奔去,褚斜阳看见少年肩膀上的白虎后,“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猎人队呢。” 陆观微微一笑,“这畜生趁我不备想要偷袭,被我给弄死了。今晚回去可以让敬叔做一桌全虎宴了,记得晚上来我家吃饭。” “好嘞。” 陆观和少年有说有笑,返回狩猎队那边。 看到韩叔等人的惨状,陆观不禁有些意外,“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了,咋搞成这副模样?” 韩叔苦涩一笑,“甭提了,陆小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呀,这头猛虎可不算小了,小哥好强的气力,要不要加入我们狩猎队啊。” “韩叔,我还要照看随心居的生意,可能没什么时间。” 韩叔顺势给个台阶,“那就算了。” 毕竟随心居的那个老家伙九爷,就曾经就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招收陆观进狩猎队,不然后果自负。 想起对方当时那凶兽一般似要择人而噬的眼神,老猎人不寒而栗。 陆观用胳膊捅了捅,“到底咋回事,详细讲讲。” 褚斜阳便将遭遇蛟龙的事情讲给他听,只不过省去了敬叔出手的那部分,而是含糊不清地以高人相救随口带过。 很快,一行人回到重楼镇,猎人们纷纷跟两个少年告别。 都扬言收整一番,就要前往陆家的随心居饮酒,好好洗一洗这趟狩猎的晦气。 陆观这个小掌柜,自然满口答应,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挣白不挣。 褚斜阳家在池鲤巷,就在陆观家所在的乘荫街隔壁,两个少年经常同路而行。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在经过浅水街的时候,路边一处摊位上,四周围满了人。 陆观已经托了一名老猎人将白虎尸首和药篓带回去了。 “前面在干什么呀?” “不知道,走,过去瞅瞅。” 两人从人群中挤进去,只见一个身材消瘦,皮囊好看的目盲道士正在摆摊算卦。 两人对这倒是也不算陌生,此人名叫娄瑜,传言他出身大陵王朝不知名道观,来小镇也有十余年光景了,每天就是摆摊算卦,但他的的卦向来不灵。 若非靠着那副俊美的皮囊,镇子上的大姑娘小丫头没少接济他,这家伙早不知道被饿死多少回了。 在陆观两人到来后,这家伙微微一笑,“陆小掌柜可有日子没来光顾了。呦,褚小哥也来了,真是稀客。” 陆观袖笼双手,微眯着双眼,扫视了一眼卦摊周围捧场的客人,“娄道长最近生意不错嘛。” 娄瑜有些赧颜,摸了摸脸颊,“嘿,不过是各路才俊捧场,挣点零散银子罢了。比不得随心居的家大业大,日进斗金。” “道长就不要折煞小子了,看也看过了,就不打搅道长的生意了。” 见少年要走,目盲道士急忙一把抓住他,“莫走莫走,要不这样吧,小掌柜,既然咱们这么有缘,我今儿个就做一次赔本生意,免费给你和褚小哥算上一卦,如何?” 陆观看向褚斜阳,目光询问。 高大少年冷笑一声,“小爷我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 陆观摊手,“我也没法子。” “既然两位朋友不愿意,不如道长给我测上一测,若是灵验,这袋子仙家灵宝钱就送给仙长了。” 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神情慵懒的年轻男子将一只锦绣钱袋摔在道士眼前。 娄瑜拿起钱袋轻轻掂了掂,一张俊俏的脸庞快要笑成一朵菊花了,“好说,都好说。” 他先将钱袋放下,神色瞬间变得肃穆庄严,手指掐动,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后,娄瑜停下动作,“看”向年轻人的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色彩。 良久,他叹息一声,“公子这袋灵宝钱,着实有些烫手呀。” 慵懒年轻人似乎来了兴致,“道长,此话怎讲?” 娄瑜双眸死死盯着对方,虽然是个目盲道士,但年轻人此刻竟然有了中被道人看穿了的荒谬感。 他讪讪一笑,蹲到地上就要把钱袋拿走,“既然道长不愿讲明,我这袋仙家灵钱只好另择他主了。” “慢着”,娄瑜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点点将钱袋拽到自己怀里。 “年轻人毛毛躁躁,急不可耐,像什么话。若是没有猜错,公子你应该出身羡仙洲吧。” 年轻人点头,“这应该不难猜出来吧。道长要是再遮遮掩掩,不拿出些真本事,我可真带着灵宝钱走了啊。” 娄瑜不紧不慢,“公子所困,在情在水。若是运气好点,在重楼镇上可有一解,若是不走运,此生自囚如天困,毕生不得出。” 年轻人眸光清澈,“多谢道长解惑,晚辈受教了。” 娄瑜又将目光看向陆观,“小掌柜,考虑地怎么样了?” 陆观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等下次吧。” 说完,就和褚斜阳一同离去。 离卦摊远一些后,褚斜阳朝着娄瑜啐了一口,“呸,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牛鼻子罢了,还真有傻子上这个当。” 陆观会心一笑,“你情我愿的事,旁人不好说什么的。” 高大少年摆摆手,“我先回了。” “别忘了晚上来我家吃饭,全虎宴补一补,说不定李家那小丫头就能看上你了。” “滚你丫的。” ------------ 第十三章 少女上门,求购虎骨 娄瑜卦摊周围多是一些看热闹的本地人,见那气质慵懒的外地冤大头离开,也都纷纷作鸟兽散。 目盲道士“看着”陆观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好像在这一刻,他的眼疾已被治愈,不仅可以看见世间景象,似乎还能够洞穿人心。 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这孩子不过十五岁,竟然能够将那陆家拳谱练至入门,真气如丝,遍体游身。当真是好恐怖的天资,真不知道那位老前辈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这样的良才璞玉,放在外界数座天下都足以称得上是大道仙材,却白白被弃置在这座无法之地十余年,简直暴殄天物。” “若是在贫道手中,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无可争议的先天道种,可惜呀可惜。还真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良久之后,道士这才幽幽收回“目光”,指尖掐动,随后他手指变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娄瑜一口鲜血喷出。 道人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还没有涉及大道气运,仅仅是算了一下姻缘,就遭受到了如此恐怖的天道反噬。” “陆观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命格,竟然如此可怕。” 娄瑜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鲜血,认命一般自言自语,“罢了罢了,贫道只管和那几位同道当好这最后一班门神,顺利等到开门之日即可。其余的,便任由他洪水滔天,也与小道这瘦弱身板无关喽。” 不去管目盲道士的自怨自艾。 再说那个气质慵懒的年轻人,离开浅水街卦摊后,经过一路打听来到镇子上唯一的风月场所翠衣坊。 他二话不说就掏出一大锭金子,连续包了一个月的场。 陆观回到随心居,徐四娘趴在柜台上,眼神飘忽不定。 看到少年回来,妇人淡淡问道,“听说你去娄瞎子那里去算卦了?” “他倒想免费给我算一卦来着,但褚斜阳不信这个,我就也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 徐四娘点点头,“那就行,记住了,以后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多做纠缠,免得沾染霉运。” 若是娄瑜道长听到这话,肯定会大喊冤枉。 “知道了,四娘,你可真啰嗦。” 妇人一把拧住少年的耳朵,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有种的再说一遍。” “嘿嘿”,陆观讪讪一笑,“四娘,这才半日不见,你好像又变得漂亮了几分,沉柳巷和长安街的那些大家闺秀们看到了,怕是都要自惭形秽。” “出息”,虽然明知道这小子在骗自己,但徐四娘还是很吃这一套的放开了他。 “陆观,你在家吗?”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温婉清脆的声音。 少年猛回头,是周采佳。 他立马摆出一副温敦笑脸,“你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采佳笑容,她这一笑,似乎要让群花失色,明媚粲然,“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嘛。” 她背着双手,身穿一身翠绿色罗裙,显得整个人更加娇俏可爱。 “没有没有”,小掌柜连连摆手,原本极为理性的少年此刻竟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方便出来聊聊吗?” 少女斜着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似其中蕴藏着一整片星辰大海,让人不禁沉沦其中。 “当然没问题了。” 说完,少年就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徐四娘一拍额头,无奈一笑,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 暗暗嘀咕道,“不就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片子嘛,至于如此上心?” “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陆观跟那周家丫头之间,能够产生如此多的瓜葛纠缠,是背后有人作祟。” 九爷不知何时出现四娘身旁,他端着旱烟杆吞云吐雾。 冷冷说道,“为了彻底搞清此事,我曾不惜耗费百年道行,回溯了一次光阴长河。” “结果如何?” 四娘心里想的则是,九前辈修为通天,而且都用上了回溯光阴长河这种神通,自然是手到擒来。 九爷摇摇头,“即便如此,也不过有一些眉目而已,远远谈不上弄清真相。” 老人抬眼看向天幕处,“小小一座重楼镇,藏着的千年王八万年龟实在太多了,再加上诸多外来者的干预,这就导致小镇局势越发云遮雾绕,看不真切了。” 徐四娘自然知道一些小镇上常人所不了解的内幕,对于老人的话,深感认同。 随心居外的街边,周采佳神情扭捏,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周采佳嘴唇微动,须臾,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婉转清脆,如同黄鹂鸟啼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爷爷最近给周引请了个拳师教授拳脚功夫,听说你今天打了一头白虎回来。” “这不,族老们就让我我过来问问,那虎骨可不可以卖给我们家一份,好泡成虎骨酒给周引喝,拓宽他的筋骨,价钱都好商量的。你要是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话音未落,少女眼角竟有豆大的泪珠渗出,宛如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嘿”,少年洒然一笑,“我还当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原来就是这个呀,简单,等会我让敬叔分割出虎骨,送到你们家去。” “以后这种事情可不许跟我客气,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少女立刻破涕为笑,又换上一副为难的神情,“本来我是不想来的,都是祠堂内的那帮族老逼迫。毕竟,这些年来,拿了你不少东西,我心里其实一直都过意不去。” “没关系,以后你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我这个老友就好了。” 少女笑容明媚,如同绽放在盛夏的花朵,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采撷这朵贵不可攀的娇花。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周家会偿还你赠与的一切。” 少年微微点头,“好的。” 坐在随心居内吞云吐雾的九爷听到少女的最后一句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第十四章 门童嘲笑自平常,钱老太爷求美酒 敬叔伺候了陆家两代人的餐食,手艺自然不是盖的。 一桌全虎宴做的令人光是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 夜晚,陆家后院格外热闹,除了陆观和九爷在内的三名家仆外,褚斜阳,余妄这两个陆观的好朋友也在。 刚认识不久,但很能合得来的曹灵芝和杨钦也都在桌上。 杨钦的先生宋凛夫子,小掌柜也去请了,但被对方婉言拒绝了。 曹灵芝咂摸着嘴,这虎肉,有点东西呀。 他这样的山上顶尖世家子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就是传说中的真龙血肉,在他当初铸造道基之时,也经常出现在俊俏公子的食谱中。 酒足饭饱,明月高悬。 几个大人都各自离去,把地方腾给了年轻人。 陆观看着明月,半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 “这月亮,可真好看。” “那是自然,不过你们镇子的月亮毕竟只是一座小天地而已,还算不得最圆最亮。” 曹灵芝眼神明亮,侃侃而谈,“传言道门有位不出世的高人,他的肩头常年趴着一只由精纯月魄凝结的白玉蟾蜍,所过之处,天地生辉。” “不曾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褚斜阳感慨万分。 随后高大少年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那部剑经,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余妄神情雀跃,“你们以后都想干些什么呀?” 杨钦神色憧憬,“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跟着先生多读些书,要是有生之年能够亲眼见至圣先师他老人家一面,就大善了。” 看见书就头大余妄嘀咕道,“果真是个书呆子。” 陆观斜睨了他一眼,鼻涕少年立马坐姿端正,朝着青衫读书人毕恭毕敬地道歉。 杨钦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打紧的。” 曹灵芝摩挲着腰间的九枚灵宝大泉,破天荒有些语气低沉,“唉,我也不知道该做些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听别人告诉我怎么做。。每日该吃什么、何时修行、铸就道基时应该用何种仙家宝物?一切都有人帮我安排好,那个在一洲乃至一座天下都声名赫赫的家族,给了我最好一切。但从始至终从未有人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嘛呢嘛呢,曹有钱,你这种日子我羡慕还来不及呢,你要真是过腻了有钱人的日子,我可以免费跟你换一下。” 余妄打趣道。 褚斜阳看着天上明月,“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练成高深剑术,在天地最高处痛快出剑。” “陆观你呢?” 杨钦好奇问道。自从他认识小掌柜以来,这家伙做事好像一直极有……分寸,对,就是分寸。对于世间万物,都好像提不起很大的兴趣。 小掌柜摇头晃脑,这是因为今晚多喝了几杯,这会清秀的脸庞上显露出几分绯红色,“我吗?” 他轻轻摇晃脑袋,“大概是把随心居开遍大陵的每一座城池,就已经很满足了。要是多年以后,你们这帮好友能够来找我叙旧,别的不敢说,酒水管够。” 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那个愿望,少年始终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余妄一脸不乐意,“陆观,你说什么呢?我还等你成为天下顶尖的大侠客,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呢。” 陆观破天荒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深重的迷茫,“我怕是不太行,余妄你要是有这个志向,可以好好做事,以后试着请我吃香的喝辣的。” 鼻涕少年神采奕奕,斩钉截铁道,“瞎说啥呢,这天底下就没有你陆观做不到的事情。” 少年眉宇间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不过,请你吃香喝辣,不成问题,就这样说定了。” 月色映照下,几个年轻人神情各不相同,各自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屋内,九爷在闭目养神,外面少年们的言语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良久,老人会心一笑,感慨万千,“还是年轻好啊。” ———— 次日一大早,陆观就拿着让敬叔早就准备好的虎骨,敲响了长安街周家的大门。 陆观虽然与周采佳认识了这么多年,但俩人相互登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究根到底,还是乘荫街这样的陋巷与长安街的高门大户之间差距太大。 周采佳很少去随心居的原因,是怕有人在陆观背后指指点点,讲一些他攀上了周家大小姐这类的风言风语。 陆观则是觉得不该让周采佳这样的女子被乘荫街的那些长舌妇议论来议论去。 敲开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富态威严的山羊胡男人。陆观认识他,是周家的管家,姓刘。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家仆。 “刘管家,早上好。” 富态管家倒也没有以势压人,倒是两个小厮看向少年的眼神,满是嘲讽与戏谑,好似在说,凭你这泥腿子,还想要攀高枝娶我家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失心疯了。 “陆小哥,来的挺早呀。这是给我们家少爷的虎骨吧,给我就成了,不劳烦你拿进去了。”刘管家笑呵呵地说道。 “好的。” 留下虎骨,陆观很识趣地离开。 那两个小厮大声议论着,“有些人呐,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个没什么家底的泥腿子,却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是就是,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些时候死乞白赖的,就太过难看,还要平白遭人耻笑。” “哈哈哈哈。” 两人笑作一团,浑然不顾那道瘦弱背影的感受。 陆观自从那日在深山与白虎一战后,身体五感六识都增强了不止一筹,两人的对话被他一字不差地听在耳中。 但少年并没有转身找那两人麻烦的想法,不知为何,听到这种伤人自尊的话,少年的心境却出奇的平静。 在他经过长安街一家高门大户的时候,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坐在自家门槛上,见到少年经过,随口问道。 “你是不是随心居现在的掌柜,陆观?” “是我”,少年朝对方投去疑惑的目光,“钱老太爷有事吗?” 少年认出了对方,正是是长安街钱家的老太爷,清明祭祖的那日还一个人趴在祖宗坟茔前痛哭流涕来着。 老人笑眯眯地盯着他,良久,才淡笑道,“没什么,老头子我很久没出门了,想念你家酒水地滋味了。随缘酒和遂愿酒都还是三百文一坛?” “没有,现在已经涨到半两银子了。” “那酿造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往其中分别加入赤楼和愿心?” 陆观神情郑重,“陆家随心居的酒水,从来童叟无欺,绝不可能掺假的,这点您放心。” 老人眯着眼睛,“是吗?” ------------ 第十五章 小镇天骄龙蛇起 老人神情突然变得落寞,“故人故事,自滋味皆在酒中。两样酒你给我分别送十坛,价钱都好说。” “可以,不过二十坛酒水共计二十两银子,需要先付五两银子的定金。” 老人双手袖拢,“你们家的老规矩了,我懂。” 他轻轻抛给少年一个钱袋,“先给定金,货到付清,我都记得。” 陆观想了想,“最近外地人来的比较多,店里的酒水存货不足,钱老爷您可能要等一等才能完全拿到货。不过我今天下午就可以给您各送五坛酒水。” 老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跟你老祖宗一个德行,看上去挺老实的,实则一肚子弯弯绕。我且问你,刚才跟你买酒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存货不足,是不是看我老头子好欺负?” 陆观笑着回应,“这倒没有,不过这世上应该没有谁跟钱过不去吧。” “在理,记得下午送酒来。” “好嘞,老太爷。” ————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钱老太爷仍旧保持着眯眼观看的神情。 “嘛呢”,冷不丁从老太爷背后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 钱老太爷回头,竟然是那个在浅水街摆摊算卦的目盲道士娄瑜。 俊俏道士打趣道,“人都走那么老远了,还瞅呢。” 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嫌弃地看着身旁相交多年的老友,“咦,你这老家伙不会是好这一口吧。” 钱老太爷忍住将道士一巴掌拍死的冲动,竭力压制着脸上的怒气,良久,才道,“我以为陆还真夫妇离开小镇后,这场‘开天’会就会等待很久,但没想到老祖宗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人选了。” 娄瑜轻轻摇头,“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还真兄夫妇当年自发离去,何尝不是舐犊之情的显露,他只是把机会让给了这孩子而已。” 钱老太爷满脸唏嘘,“陆还真不愧是陆家几千年来最特殊的一个怪胎,行事果然不拘一格。” 娄瑜似乎对此颇有怨言,“陆家人为人处世,什么时候守过规矩遵过礼法了。” “小镇风雨将起,也不知道最终能有几人在这场大浪淘沙中脱颖而出。” 娄瑜手指掐算,最终以心声给老人讲出了一份名单。人数不足十人。 钱老太爷有些意外,“这么少。” 娄瑜没好气地说道,“这可都是有望在未来大道登顶的仙材璞玉,已经不少了。” 老人点点头,马上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些外地来的才俊,你又怎么看?” 年轻目盲道士抬头“看”天,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乌云压顶的场景,下一场瓢泼大雨似乎已经蓄势待发。 他收回“目光”,微微叹息,“先前那场大雨冲毁了鎏金桥,眼下这场雨不知道又会造成何种影响。”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明摆着拦不住的事情,操那份闲心作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娄瑜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这老家伙熟归熟,却也不能可着贫道一人薅羊毛吧。” “贫道还不清楚你上赶着打听这些,不就是想要趁着那些大道修行路上福缘深厚、成就高远的青年才俊还未成长起来,想要趁早结个善缘,抄底投资一笔嘛。” 年轻道士一副早就看穿了你的神情,“你们商家几千年来也就这点花花肠子,能不能有点长进了。” 被好友看穿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老人倒也不气恼,反过来一把揽住对方肩膀,笑嘻嘻道,“娄道长,娄仙师,娄大爷,您老就行行好,再帮我这一次呗。” “好歹也是被人叫做祖师爷的人物,真该让你那帮徒子徒孙好好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有半分长辈威严。” 娄瑜一副被对方的无耻打败的表情,“罢了罢了,贫道算是怕了你这老家伙了,就再耗费道行给你算上一卦罢。” 说完,年轻道士手指掐算,原本红润俊秀的脸庞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 突然,他停止掐算,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道士则用双手将其接住,重新送回嘴里。如此循环往复,将近半个时辰后才停止吐血。 娄瑜声音悲怆,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凄凉,“钱金宝,老子这把算是被你坑死了。” 钱老太爷自知理亏,对好友的凄惨状况既有吃惊也有担忧,从袖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轻轻摇晃,里面的仙家灵钱便叮当作响,声音清脆。 “这次确实是老兄的不对,一袋久运钱算是老哥给你的弥补了,娄老弟万万不可拒绝。” 娄瑜接过钱袋轻轻掂量,咦,确实够分量,看来这老家伙这次出血不少呀。 嘴上却是半推半就,“既然钱老哥家底丰厚,又是这般情真意切,老弟若是再推辞那就是不把咱俩的交情当回事了,贫道却之不恭了。” 见对方收下钱袋,虽然老人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他在小镇的几千年光阴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搁谁谁不行疼。 但他还是面带笑意,半蹲在自家门口十分狗腿地给对方捶肩,“娄老弟,这个力道怎么样。” 见对方点头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可以给老哥讲讲,那帮外来天骄的大道成就到底如何了吧?” 娄瑜脸色逐渐恢复了几分红润,“钱老哥不用太过担忧。现在不过开门之初,能够进来的天骄才俊数量有限,不过这部分人也已经很值得押注了。” “像那在我跟前卜过一卦的年轻剑修,若猜的不错,应该是出自羡仙洲残峤山,一身剑道气象已然不俗,关键是他身上那股子云淡风轻的意味太过引人注目,未来几乎板上钉钉的会成为青云洲剑道的扛鼎之人。甚至未必没有机会去争那天下剑道第一人。” “再者就是明面上的白马曹氏的曹灵芝,薪火书院杨钦,龙斗山祝苦病。暂时藏在暗处的桃花山秦玉酒,妙音山的陈筱,太平观的钟忘忧。” “这些家伙每一个简单的,哪个不是有望大道之上一骑绝尘的妖孽。就连大陵王朝的太子,落阳城少主这样的家世,挤破脑袋也进不去这份名单。” 钱老太爷默然点头,“有数了。” ------------ 第十六章送酒归途遇截杀 老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娄老弟,你再给说道说道呗,陆观那小子最后的大道成就到底有多高?” 娄瑜瞬间脸色一变,好像想起来什么恐怖的事情,让他这种人间大修士都噤若寒蝉。 道士使劲摇头,神色无奈,“天机不可泄露。我劝钱兄也不要对此事抱有丝毫好奇,不然很容易受到天谴的。” 老人久违地神色严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当真这么严重。” 娄瑜对上老人的目光,斩钉截铁道,“只会更加严重。” “轰隆”,恰好此时天边有一道闷雷炸响。 大雨将至。 一对相交多年的故友在钱家门口,坐看风云起。 ———— 下午时分,陆观准时地将五十坛酒水送到钱家。 钱老太爷结账爽利,清点完酒水数量后就把余款结清,还邀请少年在自己家喝杯茶再走。 少年当然不会如此不懂人情世故。婉拒了对方的客气,就此离去。 走在长安街上,少年盘点此行的收获,不过半天就赚了足足五十两白银。若非早上给周家送虎骨,可就要错过这趟大生意了。 果然,周姑娘能够给自己带来福气。 就在这时,他抬头迎面看到那一抹熟悉的俏丽身影。 不过,对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一对年轻男女正有说有笑的走来,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身边男子气质出尘,俊逸非凡。双方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让人见了也只有恭喜早结连理而生不出半点其他的心思。 迎面相撞,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陆观气息粗重,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寂静无言。 周采佳轻咬嘴唇,良久,轻声道,“陆观,这是大陵京城来的陈公子,我新认识的朋友。今天我们还有点事,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陆观深呼一口气,挤出一丝笑脸,“好啊。” 陈公子对着陆观微微一笑,双方就此擦肩而过。 不知为何,陆观此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自己珍守了好多年的宝贝被人抢走了一般。 酿酒买酒多年却未曾沾染酒瘾的少年,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借酒浇愁过。 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如同一具冰冷麻木的行尸走肉。 突然,他的面前闪过一道灵光。 刹那间,少年眼前的景象急剧变化,转眼已从长安街来到一处陌生的环境。 他身处一条叫不上名字的大河之畔,河水激荡,溅起水花朵朵,河边不远处,是一座残破坍塌的城墙。 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人出现在少年面前,“陆公子,久闻大名。” “你是谁?” 少年心头强烈预警,昭示着眼前之人极具危险。 那人生硬一笑,“送公子上路之人。” 说完,他的身影在原地消散。 陆观心跳骤然加快,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下一刻,对方蓦然出现在陆观身前不足三步处,一双拳头上散布金光。 这么近的距离,少年都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拳罡呼啸声。 陆观周身汗毛倒竖,家传拳法瞬间被催发到极致。 电光火石之间弯腰低头,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对方的一式杀招。 但这等处心积虑的截杀,对方必定有备而来,经验自然老道毒辣。 一拳不中,立马鞭腿横扫。 对方速度太快,双方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陆观避无可避,硬接对方一招。 下一刻,他的身形倒掠而出,嘴角血丝渗出。 仅仅一招就已经让自己身受重伤。 对方得理不饶人,除了开头那两句话,整个过程始终保持一言不发,但每次出手都狠辣无情,招招奔着陆观的要害出手。 先是一拳砸在陆观胸膛,将他好不容易凭借家传拳法积攒起来的一道真气瞬间击溃,钻心的疼痛刹那间布满全身。 不等他稍稍缓解,对方的攻势便如同连绵密雨一般,滔滔不绝,一招出手,下一拳立马跟上。 少年依靠家传拳法,一开始还勉强能抵挡一二,但战至现在,他也只能挨打,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最后,褐袍人脚尖轻挑,将少年踢飞至半空,随后周身拳罡激荡如潮,罡风酷烈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拳头上凝聚了十成十的力道,双拳好似两只蛟首,嘶吼声宛如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少年半空中的身影于那双拳头相撞,顿时如遭雷劈,不过一刹那便已局势明了。 陆观的身形再次倒飞而出,口中鲜血不要钱似地朝着四周喷洒,最后重重撞在破败的城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随即倒塌,将少年的身体掩埋其中。 陆观趴在地上,此刻的他就连呼吸一口都要牵动全身上下的无数伤势,吃痛不已,不过就算他想要痛呼出声,这会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年绝望地发现一个事实,自己真的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不如就这样吧,毕竟喜欢的姑娘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她已经有那位陈公子了。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都想认栽了,觉得就这么死去也不错,反正世间也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事情了。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画卷中一对年轻夫妇正带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孩子在逛街。 “爹,我想吃糖葫芦。”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好,爹给你买。” 一旁的妇人一双丹凤眸闪闪发亮,满眼都是身旁的丈夫跟儿子。 她轻嗔一声,“夫君,观儿还小,糖葫芦吃多了会长蛀牙的。” 孩子听到母亲这样说,好看的五官顿时皱在一起,泫然欲泣。 “不哭不哭,我家观儿最可爱的。爹这就给你去买糖葫芦。” “你就惯着他吧。” 妇人笑着嗔怪道。 “不,我还没找到爹娘的踪迹,我陆观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少年愤然怒吼一声,这声音震天彻地。 与此同时,陆观的心神进入当初忘寿山上的那座神秘天地,周围都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等他多言,数道灵光从山峰中飞出,悉数汇聚到他的身上。 下一刻,少年的眉心处泛起一道璀璨炽烈的金色光点,瞬间将这座古怪的天地湮灭。 ------------ 第十七章 先祖出手镇压,魔族显露真身 看着少年身上不断增强的气息。 褐袍人神色古怪,嘴巴微张,“不对劲,此刻他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可能散发出如此恐怖的气息。” “即便是他全盛期也不过是初入一境而已,就算是先天底子打得极高,也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威压。” 就在杀手纳闷不已时,陆观的身体逐渐漂浮到半空,眉心处的那一点璀璨金光很快就蔓延到全身,少年身上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蓦然,陆观睁开双眼,两道气势磅礴的雷霆在他眸中激荡,一双眼眸呈现为古怪的黄金色泽,如同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他周身气息在不断攀升,四周以少年为中心凭空出现一道龙卷风,并且愈演愈烈。 在龙卷风气势达到顶端的那一瞬间,“陆观”随手一挥,龙卷风声势惊人,朝着褐袍人盘旋而出。 在地上犁出一道六七丈的深沟,褐袍人想要逃离,但他的身体仿佛被对方那双摄人夺魄的目光锁定,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褐袍人当机立断,硬生生咬断自己的半截舌头,钻心入髓的疼痛让他短暂地从那种被锁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祭出一张金色符箓,符箓之中一道璀璨剑光冲天而起,在天边挂出一道长虹。 恐怖的剑气弥漫在四周的每一寸空间,这才堪堪将那好似要毁灭天地的龙卷风挡下,褐袍人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站在远处,心有余悸地看着漂浮在半空,宛如神灵一般的陆观,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不等褐袍人逃离,“陆观”开口了,声音平静淡漠,没有丝毫波澜,“没想到你还有神剑符这种好东西,看来魏家是幕后黑手无疑了,至少也是其中之一。” 他摇摇头,“但这种东西,来再多都对我无用,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诡异“陆观”的身形忽然消散,下一刻,褐袍杀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飞出。 不知何时,陆观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同样没有给褐袍人逃命的机会,接二连三散发出恐怖威势的攻击朝着对方落下。 此刻的陆观,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他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但他的身体内好像存在另外一个灵魂一般,正控制着他的躯体对那褐袍人不断出手。 两道念头宛如两条直线,虽共存于一具身体,却永远不会影响到对方。 褐袍人面对突然觉醒的陆观,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如同半刻钟之前的陆观一样,绝望而又无力反抗。 双方攻守形势,瞬间逆转。 再次被一掌拍飞出去,褐袍人瞳孔圆睁,身体抖如筛糠,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少年,“你绝不是陆观,你到底是谁?” “呵呵”,体表覆盖金光之后,少年第一次产生情感波动,他嘴角翘起神秘诡异的弧度,“你在动手之前不是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吗?我是不是陆观,你最清楚呀。” 话音刚落,褐袍人的心绪开始剧烈波动,心境之中一阵地动山摇,浪潮翻滚,延绵不绝,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心神失守,被心魔侵入,彻底沦为废人。 与此同时,在他心境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轻轻颤动,随即散发道道青色灵光,光点融入心境天地,剧烈的摇晃感有了一丝衰减。 “陆观”微微摇头,“有点失望啊。心境孱弱至此,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怎么敢来刺杀我的。” 下一刻,杀手的心境中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前那棵古树上的光华彻底消散。 “啊”,褐袍人发出一声惨叫,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双眸黯淡无光。 陆观语气淡漠,“说吧,幕后凶手还有谁,我可不信一个魏家就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褐袍人凄惨一笑,“横竖都是一死,说不说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这样的怪物会放过我不成。” 陆观诚实回答,“不会。” 然后他朝着地上心神失守的中年杀手张手,一股不容拒绝的怪力将其带入半空,以一种五心朝天的姿势悬浮。 少年指尖翻飞,随后一道道诡谲璀璨的光点如听敕令,钻入对方的周身窍穴。 瞬间,褐袍人身上冒出缕缕黑烟,他的神色越发痛苦凄惨,整个五官皱在一起,扭曲且狰狞。整个人承受着无尽的痛楚,甚至连惨叫出声都做不到。 陆观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看着对方,“无论怎么选,你的确都难逃一死。我饶不了你,幕后黑手们为了清除痕迹也一定会杀你。”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死跟死也是有区别的,我送你的这种,叫做生不如死。” 随后的一刻钟里,四周只能够听到杀手的惨叫声。 在对方马上就要因为撑不住而晕过去的时候,陆观大手一挥,褐袍人身上的黑色雾气瞬间消散无踪。 “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体表满是血污,在那种钻心入髓的痛楚中,牙齿都被咬碎了几颗。 “怎么样,还不说吗?” 由于牙齿被咬碎了几粒,他此刻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没想到自诩正道的陆家子弟,竟然也会使用穿心桥这种魔道手段。” “陆观”一脸惋惜地摇头,“看来你们还是不太了解我那位老祖宗啊,怪不得就敢跟个二愣子一样来刺杀我这个陆氏子弟。” 他一步一步走向对方,宛如传说中的阴司鬼使。 就在离褐袍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陆观”下意识地想要停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座古朴沧桑的阵法出现在陆观脚下,荒古苍茫的魔道气息瞬间便将他整个人吞没。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杀手身上忽然冒出滔天魔焰,所有的伤势在魔焰淬炼下快速复原,他的皮肤上出现道道诡异的魔纹。之前陷入绝对黑暗的心境也随着一声镜子碎裂的声音,重现焕发光明。 他左右扭动脖颈,桀桀怪笑,“任你术法通天,到头来顶个鸟用?还不是要被老子束缚,乖乖做那案板上的鱼肉。” “陆公子,不管你到底是谁,进了这座荒古天绝阵,也只能等着被荒古魔息慢慢蚕食。你今天终究难逃被我吸干三魂七魄,最终再被炼制成魔傀的命运。” 陆观依旧云淡风轻,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才有点意思嘛。” ------------ 第十八章 神魂湮灭,一剑露真迹 陆观在对方现出原形的那一刻,顿时心中明了。 他在进入这种玄妙境界后,脑海中凭空多出了好多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对于褐袍人现在的状况十分清楚。 这家伙已经入魔了,或者是对方本就是一尊隐藏极深的大魔头。 少年嘴角噙笑,“你背后之人知不知道你的魔族身份,这事一旦被中土神洲祖道宫知道,不管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杀得。” 通过脑海中的记忆,陆观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太平,除了诸子百家、各条脉络的仙家修士之外。 据传言,这帮邪祟家伙占据着数座天下,时不时就会进入神墟九洲为非作歹,双方互相征伐已经有数万年光景,早就成了解不开的死仇。 天地间还存在大量的诸如妖族、邪魔、鬼修之类的旁门左道。 在神墟天下极北之地,就有一帮修士世代居住在那里,抵御邪魔外道入侵。 中土祖道宫在历史上就曾多次颁下禁令,在九洲境内一旦发现魔族踪迹,无论缘由,一律杀无赦。 看着眼前神秘少年的笑容,褐袍人不由得心中一颤,看来刚才那番古怪的变化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陆观抬手,身上金光如柱,灵气震荡如潮水般向荒古天绝阵涌动,继而灵气游走聚散不定,最终在他身外演变成十余尊身披宝甲,甲胄上散发点点灵光,手执各类法宝灵兵的神将。 少年呢喃自语,“修为还是太低,仅仅只能达到术法的层次,远远称不上神通。不过对付一个藏头露尾的魔族,这点也足够了。” 陆观看向那名魔族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淡漠。 “破阵”,随着少年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神将次第睁开眼眸,一双双灿若骄阳的眼睛让天地都变亮了几分,他们微微扭头看了眼四周,然后各自催动手上的法器灵兵,朝着阵法发动攻击。 半刻钟不到,一座魔气滔天的荒古天绝阵瞬间溃散。 褐袍魔族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原本的那个陆观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少年戏谑一笑,“你猜。” 魔族看着那张欠揍的面容,呼吸加促,“破开阵法又怎样,还是一样得死。” “放马过来。” 褐袍魔族身上的魔焰一涨再涨,化作一条墨色焰龙,吼声响彻云霄,朝少年张牙舞爪地扑去。 陆观揉了揉眉心,暗道,“要速战速决了。” 下一刻,十二尊神将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他的身体,少年体表的光华达到了开始以来的最盛,体内好似有一头蛰伏的洪荒猛兽正在复苏。 他只是略微抬手,一道青色灵气缭绕而出,化作漫天飞舞的缕缕游丝。眨眼间就将那气势汹汹的焰龙束缚起来。 少年再次挥手,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从天而降,焰火长龙瞬间被拍散。 一步踏出,咫尺天涯。 不等魔族如何反应,就已经按住他的脑袋,轻轻在对方眉心一点。 他的整个身形便以此为中心,如瓷片一般寸寸碎裂开来,然后层层剥落,落在地上,与尘土融为一体。 片刻不到,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生灵瞬间湮灭无形,亲眼目睹的震撼让陆观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这种感觉极为玄妙,明明是“自己”杀了对方,但他却更像一个旁观者。 此刻,他的手上捏着一团黑色浓雾,勉强能够看出个袖珍人影。 那正是褐袍魔族的神魂虚影。 “陆公子,咱们打个商量,你放了我,我告诉你幕后之人都有谁?” “陆公子,你行行好,我把这么多年积攒的家底都给你,放了我怎么样?” “姓陆的,你说句实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陆先生,陆大爷,求你饶我一命,我愿意献出半数本命精源,让你种下同心印,此后任您驱遣。” 面对这求饶声,陆观丝毫不为所动。 手掌攥起,黑色袖珍人影顷刻间就已湮灭。 最终再少年手上凝聚为一颗珠子,被他吞入腹中。很快,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卷卷画面,如同光阴流转,变化不停。 少年疑惑一声,“嗯,竟然只有这么几只小虾米,看来还是高看那几头天魔了啊。” 话音未落,少年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虽然他之前借助陆家先祖们的力量短暂获得了强大的修为,但这也会损耗少年的精气神,等到其全部耗尽,他自然就会陷入昏迷。 ———— 与此同时,长安街上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女,她面容姣好,眉目如画,恰到好处的身形更是增添了不少风韵。一双精致明亮的眼眸,灵气十足,让人生不出一丝遐想。腰间还悬挂一把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剑。 她站在方才陆观失踪的地方,轻轻“咦”了一声,“此处何来如此浓郁的魔气?” 接着,少女没有任何征兆地抬手出剑,腰间常见出鞘之后,剑身古朴大气,却依旧漆黑如墨。 她周身窍穴中的灵气鼓荡,剑尖在空中划过半个弧形,强横的剑气清亮如雪,将一条长安街映衬地越发明亮璀璨,刹那间形成一凌厉弦月。 剑气出手,却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撕扯出一道裂缝,并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扩大。 “竟然是一方小秘境,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少女有些惊讶。 很快,秘境彻底破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整条长安街上则是弥漫着狂乱邪祟的魔气。 随心居内,感应到这一幕的九爷眉头紧锁,“不好,陆观出事了。” 还未等少女有何动作,一个老者骤然现身此地。 他先是急忙将地上的少年扶起,让其服用一枚赤金色的丹药之后,又用灵气将药力悉数度化。 整个过程老者动作舒缓轻柔,生怕对少年产生更多影响。 很快,又有几人出现在长安街。 分别是钱老太爷,目盲道士娄瑜,随心居的四娘和敬叔。 “前辈,陆观怎么样了?” 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问。 九爷抱起陆观,将其交给敬叔。 “只是力竭昏迷而已,并无大碍。我已经给他服下了一枚金丹,在家静养几日,应当就可以恢复。” 钱老太爷擦了擦额头冷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爷看着眼前的老胖子,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呢?当年主家好心收留你在小镇,你不仅不思报恩,反而让现在陆家的这根独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此一难。” “钱金宝,你该当何罪?” ------------ 第十九章 魏家鼠辈,出来受死 老人最后一个字落下,钱老太爷略显富态的身形猛然一颤。 他想起九爷过往的恐怖战绩,饶是自己拥有悠悠道龄,高深修为,也难免忧心不已。 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一巴掌拍死自己。 钱金宝一咬牙,肉疼地说道,“九爷,此次过错确实在我,钱家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弥补陆观少爷。” 九爷冷冷看他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要不然我可就要跟你好好谈谈了。” 随即,老人手中拐杖轻点地面,道道灵气波纹如同涟漪在长安街蔓延开来,很快,长安街范围内下了一场灵气小雨,雨过天晴,浓烈邪祟的魔气顿时被涤荡一空。 老人沉吟片刻,地面上的雨水重新汇聚,他轻轻抬手,便化作无数金色箭矢朝四周飞去,眨眼间已将整座重楼镇笼罩其中。 没过多久,沉柳巷魏家上空亮起一团光华,经久不散,落在几人眼中分外瞩目。 九爷扭头看了一眼那位剑修少女,“多谢姑娘出手救下我家少爷,老朽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不嫌弃,这段时间就住在随心居吧。” 说完,老人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抹璀璨长虹,直奔沉柳巷魏家。 早在长安街出现滔天魔气的那一刻,魏家知晓截杀事件内幕的几人就预感要出大事了。 魏家祖祠内,有三人正在密谋。 魏家老太爷长叹一息,“陈鸠失败了。” 魏家大少爷是个中年面容的读书人,他忧心忡忡道,“爹,咱们不会有事吧。” “难说”,老人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呵呵”,祖祠内的另外一人嗤笑一声,“两位,奉劝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做蠢事。” 魏家大少爷还想要说些什么,整座魏府陡然一震,祠堂内的祖宗牌位悉数翻倒。 “那家伙来了。” 祠堂内三人相视无言,唯有苦笑。 一个身穿古朴长袍,身形略微佝偻老人正站在祠堂外,仅是身上散发的一缕威压,就让里面的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九爷负手而立,展现出他霸道张狂的一面,厉声喝道,“魏家鼠辈,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魏家家主推门走出,一张老脸堆满笑容,“徐老兄大驾光临,寒舍着实蓬荜生辉。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对我魏家这般斥责,我想这当中肯定有些误会。” 九爷神色肃穆,“没有误会,参与截杀陆观的有你们一份吧。” 他冷笑不止,接着说道,“魏重山,你们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奴才而已,竟然大逆不道敢对主人生出杀心,当真该死。” “徐九渊,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徐老兄,说句难听的,你也是那陆家看门狗,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老太爷苦口婆心道,“陆公子遭到行刺我深感惋惜,但此事与我们魏家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老夫愿意立下大道誓言,恳请九渊兄高台贵手,放过我陆家无辜族人。” 真名徐九渊的老人嗤笑一声,“尔等也配与我比较。实话告诉你们,老子今天不是来讲道理的,我知道你们参与了行刺陆观一事,这就足够了。” “至于有无证据,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你我都知道陆家和随心居在小镇上行事,向来不需要遵守任何狗屁规矩。” 魏重山深深叹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很清楚此事已经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了。 魏姓老人沉声道,“徐老兄,此事确实是我魏家理亏,老朽愿意给陆公子足够的补偿,让这事就此翻篇如何?” 徐九渊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言不惭。” 他也不再多言,一手微微前探,攥掌为拳,周身武道神意没有丝毫保留地倾泻而出,如同水瀑一般瞬间将整个魏家淹没。 这一刻,身处魏家的所有生灵都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心悸感,宛如此地的光阴长河陷入停滞,所有人都变得纹丝不动。 拳头之上青紫两色的武夫罡气萦绕盘旋,好似两条蛟龙灵动飞舞。 老者以陆家祖传拳法的桩架朝着魏家上空猛然挥拳,四周空间在此刻都变得扭曲起来。 一拳过后,高深修士的眼中,可以看到魏家上空一道原本直冲天际的气运长柱瞬间摇摇欲坠,变得只有拇指粗细,但也仅是勉强支撑,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消散。 魏重山看到这一幕,双眸黯淡无光,如丧考妣,嘴唇青紫,失魂落魄的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家族气运长柱,我魏家在这大争之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了。” 但下一刻,他状若癫狂地指着九爷,“徐九渊,都是你这老匹夫害我魏家,那陆观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杂种而已。陆家先祖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们这帮奴才还固守愚忠,何其可笑。” “既然我魏家的希望被你掐灭,老夫跟你拼了。” 九爷皱起眉头,“聒噪。” 说完便是一掌挥出,真气凝练如龙,魏重山被拍飞后,砸穿整座祠堂,嵌入后面的墙壁,生死不知。 九爷施展术法,将魏家大少爷跟那神秘的合谋之人一并收入袖中。 丢下一句“暂且留你一条狗命”,身形消散,再出现已经是在随心居了,他走进陆观的房间。 四娘和敬叔都守在一旁照顾少年。 “九爷,情况怎么样了?” “我打散魏家积攒数千年的大半气运,又废掉了魏重山的一身修为,他们应该会安分一点时间。” 敬叔不无担忧道,“当前小镇开门在即,各路牛鬼蛇神都纷纷出世,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九爷微微颔首,对此深以为然。 “这小子情况如何了?” 四娘看着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少年,“相比之前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应该快要苏醒了。” 九爷面带笑意,“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第一次得到先祖恩惠,竟然就能够连接那座神墟。若非危急关头得到先祖相助,按照现场所留痕迹,他绝无可能在那等魔头手中脱困。” ------------ 第二十章 故人门徒,少年苏醒 长安街钱家,最近有位年轻的客人上门,为了招待她,就连不问家族事务多年的老太爷都亲自出面了。 可见这位客人的重要程度。 钱老太爷的书房内,主人家正在和一名容貌极其出彩的少女相对而坐交谈。 少女从袖中拿出一枚玉质仙家宝钱和一封信,“前辈,这是我师傅让我交给你的。” 钱金宝拿起玉钱,露出一抹追忆之色,接着又拆封书信,细心读了起来。 半晌后,老人放下书信,“你叫顾青辞对吧,游卿兄在信上说你是一洲之内绝无仅有的剑道天才,我跟他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从未见过他像这般看好一个弟子。你且安心在这边待着,等到三月初三的朝天之会,老夫必定为你争取到一个席位。” 顾青辞摇摇头,“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晚辈练剑修行向来由心而发,很少借用外物。在重楼镇待不了多久,我就会立刻启程北上,前往那处妖族战场。” 钱金宝点点头,并未多加阻拦少女,修行登高路上,每个人的缘法道途不尽相同。 顾青辞这样的显然已经有了明确的大道规划,多说无益。 “这样也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并不是什么坏事。既然青辞你一心推辞,我也不好多加阻拦,但务必要在府上多住几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就叨扰前辈了。” “不打紧不打紧,见到你这位故人弟子,搞好多旧人旧事一下子就涌上心头,那段本以为已经彻底忘记的过往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钱金宝满眼唏嘘,“当年我跟游卿兄相识之时,也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真是有种物是人非,岁月不留人的感慨了。” “师傅也常在晚辈耳边惦念前辈和几位故友。” “哦,真的吗?哈哈,想必游卿兄也在怀念那段岁月吧。” ———— 晚上,陆观悠悠转醒,看着熟悉的环境,心中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犹记得在那神秘天地内,自己借助先祖术法将那大魔的神魂湮灭,得到幕后之人的信息之后,就因为耗尽精气神昏死过去。 怎么一觉醒来就躺在自己床上了,“四娘,是谁救的我?” 趴在床沿正打着哈欠的美艳妇人听到少年说话,眉眼间满是惊喜,“呀,小观你醒了,幸亏有九爷他老人家的金丹,你才能醒的这么快。” 沽酒妇人就像一只喜鹊一般说个不停,“救你的是个外地来的小姑娘,身上的剑气浓重的吓死个人,等你复原了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这是自然。” 少年郑重回应。 “不错不错,你能够这么快醒过来,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九爷人未到,声音已经响起。 下一刻在他便推门而入,敬叔落后老人半个身位一同进来。 老人一手搭在少年手腕处,片刻后收回,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这次遇险,正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颗金丹的药力不俗,你很快就会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等你将其全部炼化,这副身体的资质还会提升不止一筹。毕竟那可是我从某位道家高真那里求来的丹家品质最高的九窍金丹。” “多谢九爷相助。” 老人摆摆手,“别说这种见外话,归根到底老奴还是陆氏家仆,这些都是应做的本分事。” 陆观微微摇头,“一码归一码,您这么做自有您的道理,但这份我陆观地记得。” 敬叔端来一碗鸡汤,“趁热喝了,好好补补。” “多谢敬叔。” 少年接过鸡汤喝起来,中年厨师在熬汤时放入了十余种珍贵药材,对于恢复元气有奇效。 喝到一半,少年放下手中鸡汤,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看向手持旱烟杆吞云吐雾的老人,“九爷,我想请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的事情背后有没有周家的影子。” 在他说出这个问题后,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凝,四娘和敬叔面面相觑。 中年美妇脸上堆满笑容,“呵呵,你现在刚刚醒来,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喝完鸡汤好生歇息。” 少年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老人。 徐九渊看着少年那倔强的眼神,拿起烟杆在鞋底轻轻磕碰,颇有些伤感地说道,“你这股子犟劲,真不知道是随谁了。” 见少年今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老人也神色肃穆起来,“在魏家回来后,我就立刻追溯追溯光阴长河,但就目前得出的信息来看,并无周家之人掺和其中。” “不过此事疑点太多,因为除了魏家父子和那个被我亲手抓住的外地来客之外,老夫并未发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种涉及魔族的大事,他魏家一帮吃里扒外的混账和一个不过堪堪迈过陆地神仙门槛的外地人,还不至于狗胆包天到这个地步。” “我怀疑背后还有高人帮助他们抹去了很多痕迹,这人极有可能就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幕后黑手。” 陆观点点头,“好的,我懂了。” 九爷嗓音低沉,“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看似简单明了,实则其中暗藏玄机,盘根错节的弯弯绕多了去了。等有朝一日你站在最高处,就可以回过头来慢慢对此事抽丝剥茧,细细追寻真凶了。” 少年默然不语,良久,方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 夜晚,陆观早已陷入沉睡。 在他隔壁的一间房内,墙上最中间位置挂着一张画像,是个两鬓微白,身着素白长袍的中年男子。底下供桌上则是按照辈分供奉着陆家历代先祖的牌位。 每个牌位上都盘旋着一缕缕淡淡的香火灵光,反倒是最高处的画像黯淡无光。 夜色深沉,居中的画像上突然冒出一道刺眼的灵光,将整个祠堂映照的熠熠生辉。 底下的祖宗牌位轻轻颤抖,然后原本萦绕在上面的所有灵韵顿时熄灭。 随后,这一点光华宛若水波荡漾,以陆氏祠堂为中心,向整座重楼镇蔓延而去,最终将小镇在内的整座小天地全部笼罩。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瞬间,即便是身在小镇的娄瑜、钱金宝等大修士都未曾对此感应到分毫。 整座小镇似乎在此刻暂停,祠堂内的烛火不再摇曳、巷弄内的风声瞬息寂静、镇子外的玉陵江停止奔流,溅起的水珠悬停在空中,山林中一头正要享用猎物的的猛虎睁开血盆大口,却在距离猎物数寸的位置停滞不前,格外渗人。 这一幕就像是流经此地的光阴长河被人施展大神通陷入停滞。 很快,一道身影从画像中走出,他抬头打量着久违的祠堂,若有所思。 住在另外一边的徐九渊骤然睁开双眼,轻哼一声,“竟然有人敢打祠堂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活。” ------------ 第二十一章 先祖临世,九爷动容 心念一动,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院中。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鬼蜮之辈。 在老人经常闲坐休憩的竹椅上,正坐着一个容貌清瘦的中年人,他身上散发着令人舒爽的气息,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看到徐九渊后,中年人面露微笑,“老九,好久不见。” 看着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老人手执拐杖,站在屋檐下,怔怔无言,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变得微微红润。 “老爷,您真的回来了。” 中年人起身,轻轻抹去老人眼边的泪珠。 “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哭哭啼啼,整得跟个娘们似得。” 中年人玩笑道。 “老爷,老九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辅佐历代陆氏家主,就是在等您回来的一天呐。” 九爷心情仍旧难掩激动。 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灵光流转,随手抛出一壶酒给徐九渊,“这么些年,确实辛苦你了。” “在天外的岁月太过枯燥,这是老爷我无聊时酿的酒,起名叫聊心,你尝尝看。” “多谢老爷恩赐。” 九爷格外郑重地接过酒壶。 老爷摇摇头,“你呐,什么时候这般注重规矩了,当年追着那帮家伙打架的时候,可没见过你这么好说话。你我相识无尽岁月,好不容易重逢,放轻松些,陪老爷我好好聊聊当前的人间。” “好。” 中年人顺势坐在台阶上,目光在院内扫视而过,对面屋檐下的古朴水缸、刚刚抽枝发芽的青藤花架、鹅卵石铺就的院面、饱经岁月洗礼的青砖院墙、依然保持青翠的竹桌竹椅。 这些都是中年人当年亲手一件一件打造出来的。历经漫漫岁月,重新见到仍旧倍感亲切。 他将靴子脱下,放在台阶前,神情轻松惬意。徐九渊和他并肩而坐。 老爷感慨不已,“这种难得的悠闲时光,当真久违了。” 徐九渊不无担忧地问道,“老爷,您现在的状态,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看出来了,看来这些年在修行上并未懈怠。实话跟你说吧,当前我的真身还在天外镇守,这会不过是我以神通短暂破开天地界限,神魂降临此地。” 老爷眸光闪烁不定,抬头看向夜空,好似能够穿透重重天地界限,看透那天外之天的无尽风光。 老爷轻叹一声,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这趟重临人间,我也不过只有一个时辰时间而已,主要是想提前来看看你和小陆观,到期还要重返天外。” 徐九渊目光看向天外,气愤不已,一拳砸在台阶上,“老爷您当年在那几场大战之中立下的功劳何其之大,除了足以立教称祖的寥寥几人之外,谁能堪比?” “但他们如今却这样对您,实在叫人心寒。” 中年人微微侧身,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台阶上,抬手饮酒。 一举一动似乎都散发出无尽的道韵,不知不觉就被吸引其中,无法自拔。 老爷微微叹息,摇摇头,“当年我一手建立陆家,加上大战之中功劳不小,难免有些飘飘然。这些年我在天外也有反思,当年做的的确有些过火了。” “你为老爷我打抱不平,我理解。但身处人间,是非功过总得有个说法,错了就是错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真身重回人间,到时候就可以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做个了结。” “真的?” 九爷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骗你作甚,又没有半颗仙家宝钱可以拿。” 老爷的心情似乎不错,“聊到这个,对了,当年商家那个名字土里土气,年纪不大修为稀碎的后辈还在小镇吗?” “还在。钱金宝当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进入小镇得以躲避灾祸,以他那胆小市侩的性子,除非咱们动手赶人,要不然这老小子怕死这辈子都不会挪窝了。” 徐九渊言语间对那位昔年的商家大佬很是不屑。 “当年我初见他,就评价他资质马马虎虎,但性格太过稳妥畏死,靠商家那些上不了大台面的末流手段,终究无望大道在前,更进一步。” “这种货色,当今的人间一抓一大把。而且今天就因为这家伙的疏忽,让陆观身陷险境,万幸小少爷并无大碍,不然我非得拆了他那把老骨头不可。” “哦”,作为陆家初代先祖的中年人眼神一凝,“竟然有人趁我不在欺负陆家后辈,活腻味了不成,你且详细说说。” 徐九渊将陆观遇险和他上门掀了魏家祠堂一连串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竟然涉及到了魔族,这些家伙当真该死。” 中年人眉宇间显露出一抹杀意,整座重楼镇瞬间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徐九渊身体一颤,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往事。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中土神洲那个老不死的好好聊聊的。你且跟我讲一讲当前人间的格局,再者就是小镇这一辈有没有出彩的年轻人,都一并说出来。” “好的,老爷。” 九爷声音略带沙哑,娓娓道来,“老爷,自从您登天之后,人间确实出了几个可圈可点的年轻人,儒释道各家都有。” “儒家有一个半,还是一对师兄弟,都拜在儒家那位位列第三把手的圣贤门下,师兄如今就在镇子上做私塾先生,名为陈公望。” “师弟名叫岑心洲,不仅学问高,脾气也差,曾在妖魔战场那边斩妖除魔不在少数,前些天也曾来过小镇一趟。” “道家那位,传言曾让道门道法最高、资历最老的那位祖师爷离开闭关之地,亲自将其收为关门弟子,成为三位道君之后唯一的亲传弟子。” “佛家那边,好像是上一代佛子。那帮秃驴向来喜欢遮遮掩掩,好像自个做的事都上不得台面似的,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老爷豪饮一番,“不错不错,年轻人纷纷冒尖,挤掉那些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古董,大道气象朝气蓬勃。” “这样的人间才是我等当初所希冀的。” 这一夜,一对多年不见的主仆在月下谈天说地,聊了很多人间隐秘事。 ------------ 第二十二章 祖神宫内,云端之上 中土神洲最中心地带,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脉旁边,坐落着一片建筑群,亭台楼阁,宝殿仙苑,应有尽有。 建筑群被一层淡淡的神曦瑞光所笼罩,若非此间主人允许,即便是世间那些个登临山巅的大修士,也绝无可能以外力破开此地屏障进入其中。 在后面一座不起眼的偏僻小殿外,一个看不清身形的青袍老者抬头望天,神情凝重。 忽然,他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巴微张,显然是什么事情让他感到错愕。 下一刻,只见西南部天边有一道银白色光华闪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就已经降临宫殿上空。 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正是陆家初代先祖。他速度不减,刹那间就突破那层作为防御大阵的神曦瑞光,整座建筑群之内,除老者之外根本无人感应到这一幕。 见到神秘老人,不速之客第一句话就极不客气,“老不死的,你还活着呢。” 老者面无表情,显然对这家伙很不待见,他冷笑一声,“呦,这不是陆大爷嘛,你老人家在天外待腻味了,怎么跑到我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了?我祖神宫上下何其有幸,能够让您这种大人物真身降临。” 老人故作恍然道,“哦,对了,你现在可做不到真身降临。真是可怜呀,谁能想到昔年何等意气风发的陆神卿,竟然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可怜境地,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陆神卿略微抬手,大道真音轻鸣不止,四周充沛的灵气如听敕令,悉数汇聚在他的拳头上。 看似寻常的一拳挥出,老者身形倒退而出,将身后的大殿洞穿。 老人很快起身,指尖光华流转,浩瀚苍茫的气息弥漫在四周的每一寸空间,瞬息之间,时光倒流,他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原地,破碎的大殿也恢复如初。 他对中年人的突然出手并无多少意外,反而啧啧称奇,“天外修行多年,看来你长进不少嘛。” “也就那样吧,不过对付你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不死,绰绰有余”,陆神卿神色认真,“这一拳无关你我之间的往事。我之所以出手,是因为重楼镇出现了一头正统魔族,陆观差点就死在了他手里,无论如何,此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执掌祖神宫无尽岁月的老者听闻此言,也不由得微微动容,眯起一双眼眸,灵光流转,若是被他亲近之人看到,就知道老人此刻是真的生气了。 他沉声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此事我真的不知情。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对于魔族的态度你是清楚的。” “你且放心,无论对方背后隐藏着何等了不得的大人物,祖神宫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好。” 陆神卿微微颔首。 “走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然消散,饶是以老人的通天手段,也未曾察觉到丝毫灵气波动,根本不晓得对方是以何种匪夷所思的手段离开这这座戒备森严的祖神宫。 老人看向西南处天幕,低声呢喃,“多年不见,这家伙的修为越发恐怖了,等他真身重临人间的那一天,必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接着他自嘲一笑,“反正又不干我事,操这份闲心作甚。” 他眸光转为森寒,杀机毕露,“倒是那些无孔不入的妖魔崽子,倒是真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这一夜,从中土祖神宫飞出数百道强横的气息,那些个隐藏极深的妖魔窝点被一一拔除。 天下为之震动,不少人发动关系,纷纷打探到底出了何事。 很快,祖神宫传出消息,即日起将重新严查天下妖魔,但凡与其有染者,杀无赦。 一时间,各路仙家势力人心惶惶。 ———— 就在陆神卿前往中土神洲的同时,另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来到重楼镇外的天幕处,一个中年儒生以天地间散逸的云气为根,在云端打造了一座书屋。 看道陆神卿到来,读书人瞬间出现在对方眼前,“晚辈岑心洲,见过陆祖。” 陆神卿摆摆手,“你我勉强算半个同道中人,在我面前,不必固守那些虚头巴脑的世俗礼法。” “岑心洲,我听说过你。这次来见你,一半是对你赠书给陆观表达谢意,另一半,则是我对你这个年纪不大、境界奇高的读书人也很好奇。” 说完,陆家初祖掌心浮现一片青色甲骨,有点点星光闪现,好似有人将一条银河藏入其中。 此刻玉骨悬浮半空,旋转不停,就好像周天星辰运转不歇,流露出缕缕大道意蕴。 他指尖朝着虚空轻轻一点,不等对方有所动作,整个玉骨没入对方眉心精窍。 “我在天外的一点小感悟,希望能够帮到你。” 双方之后又聊了很多,陆神卿在离开之前,轻轻拍打身旁晚辈的肩膀,“岑心洲,说实话我对你的大道成就极为看好,继续坚守本心,可不要让我失望。” 读书人不卑不亢,“我岑心洲只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晚辈只能保证尽量不去辜负前辈的这份看好。” “那就好。” 话音未落,陆神卿瞬息消失,就好像从未来过此地一般,岑心洲同样没有捕捉到丝毫对方离开的灵气涟漪。 奇了怪哉。 在陆神卿降临随心居后院大半个时辰后,忽然有数道灵光没入他的身体,正是刚才分别前往中土和找上岑先生的两道分身。 看到徐九渊的诧异眼神,“没什么,一点小手段罢了,刚才出去见了几个有意思的家伙。” 他穿上靴子,“好了,还有半刻钟我就不得不返回天外,去见见小陆观吧。” 两人起身来到陆观门外,看着熟睡的少年,陆神卿屈指一弹,一团饱含灵韵、晶莹剔透的水华悄无声息间融入少年体内。 “小家伙已跟神墟秘境初步融合,我只不过是帮他快速稳固当前的气象而已。” 陆神卿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担忧,“乱世将起,老九,等陆观彻底稳固这份意蕴,就可以着手让他开辟灵境,为日后做准备。” “遵命,老爷。” ------------ 第二十三章 曹灵芝捡漏,褚斜阳求剑 两日后,陆观已经完全复原,正在随心居后院演练那套家传拳法。 当初少年借用先祖修为,脑海中出现了诸多关于修行的秘闻,即便归还了先祖修为,这份记忆也并未消散。 这就使得少年对世间修行之路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并且,不知为何他的神念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融合那些记忆后,倒是相得益彰,并无产生任何不适感。 找不出缘由的少年,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九爷给他服下的那枚金丹。 朝阳初升,伴随着一缕紫气垂落,少年运转拳谱心诀,每一次练拳运功,都会将那紫气吸纳入体。 片刻后,日光大盛,那一缕紫金之气也全部被少年吸纳。 人间登山修行,道途艰辛,清晨吸纳朝阳紫气入体,已经成为山上修士们的共识。 这紫气中蕴含着一丝大道蕴意,并且还有改善修士资质行妙用,但想要达到这种效果,需要数十乃至上百年的水磨功夫。 一口气练拳百遍,少年体表汗汽蒸腾,氤氲缭绕,带起道道劲风,霎时间竟是有那天河倒灌,气蒸云霞的蔚然气象。 到了这一步,表明少年的家传拳谱已经入门。 想来也是,他从小就跟着九爷练拳,自身资质又极为上乘,底子打得深厚牢固至极,之后又接受了先祖余荫、九爷传授,进展自然不会慢。 中午吃过饭,曹灵芝志得意满地走进随心居大堂,肩上扛着一个石槽。 看到小掌柜,连声招呼,“陆观,你这么快就复原啦,正好,快来帮我把这玩意取下来。” 少年起身,一边朝对方走去,一边吐槽不已,“你这是把谁家给牲口用的草料槽拿回来了。” 等到陆观卸下石槽,曹灵芝捶打腰身,翻了个白眼,“你小子不懂就不要瞎说,这可是本公子得手的一桩大机缘,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上不了台面的草料槽了。” 陆观撇撇嘴,“恕我眼拙,实在是没看出这玩意有任何地方可以上的了台面。” 曹灵芝轻叹一声,似是为小掌柜的不识货扼腕叹息,他悄悄靠近身着青衫的陆观,“想不到你神华内敛的小掌柜竟然也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粗浅之徒。实话告诉你,别看它外表朴实无华,但内里暗藏玄机,是外界在山上仙家中供不应求的储物法宝。” “并且,这件灵物还拥有其他储物法宝所不具备的特殊效用,一旦遇险,其中就会散发出一道圆形光华,护人周全,十境之下,根本不可能破开这道防御。” 锦衣公子挤眉弄眼,“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要不我把他送给你?” 陆观后退几步,远离这家伙,以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似笑非笑,“然后让我去灵阳潭底下帮你寻找那份虚无缥缈大道机缘?” 曹灵芝讪讪一笑,“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陆观语气无奈,“抱歉,这事真的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 陆观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不知九爷何时出现在了大堂内,他看向那个曹氏子弟,“陆观可以帮你去找那份机缘,但你得付出代价。” 曹灵芝眸光闪亮,当日魏家祠堂的那份动静他对方并未遮掩,他瞧得真切,眼前貌不惊人老人是一位山巅大修士无疑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十境,十一境,还是更高了,总不能是那十三境吧。 “堂堂曹镌的后人,就这么点眼见?有些失望啊,不妨再往高处想想。” 锦衣公子的心境之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老人的言语。 曹灵芝满脸委屈,“老前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徐九渊笑意慈和,“没事,即便你家老祖宗真身在此,也不会替你出头的。不信?可以试试嘛,你身上不是有一件能够破开天地界限,让他随时出现在你面前的至宝吗?” 曹灵芝犹豫再三,终是换上一幅笑脸,狗腿地凑近老人,“老前辈说笑了,我当年伺候在老祖宗身侧的时候,他老人家每每提及前辈,言语间的崇敬之色溢于言表。” 老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副我信你有鬼的神色。 “好了,莫要再用这些鬼话糊弄我这糟老头子了。你这几天就先想想,到底可以用什么才能打动陆观替你寻找机缘。” “好嘞”,曹灵芝也不再多加纠缠,哼哧哼哧搬着石槽上楼回房了。 九爷低声笑骂道,“曹家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让他找到了这件东西。” 陆观惊诧不已,“九爷,难不成那草料槽还真是一件珍贵法器不成?” 九爷微微摇头,“对我而言谈不上珍贵,但对他自然就是一桩不可多得的大机缘了,若能好好把握,彻底掌握其中蕴藏的神意,比那灵阳潭底的物件对他更有大道裨益。” 就在一老一少聊天之际,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作为陆观死党之一的年轻猎手褚斜阳。 九爷破天荒露出一抹笑意,“斜阳来了啊,行了你们聊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九爷走后,陆观说道,“黄师傅答应帮你铸剑了?” 高大少年点点头,饶是以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的心性,此刻也难免有几分激动。 “那我们快过去吧,听说黄师傅脾气古怪,若是因为误了时辰导致他反悔,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 就在两个少年要出门的时候,敬叔走出后厨,将一个散发荧光的白玉小瓶抛给褚斜阳,“让老黄铸剑的时候把这东西加进去,具体的做法他一个老铁匠比我更懂。” “多谢敬叔”,高大少年格外认真地朝着中年汉子弯腰行礼。 这才和陆观一同前往镇子西边的铁匠铺。 柜台后面的四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敬叔,“吴老狗,你这个只进不出的貔貅竟然会主动送人机缘,真有这么看好那个褚斜阳?” 敬叔微眯双眼,看着和陆观一起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高大少年,低声呢喃,“一个身世凄惨的泥腿子,得到了一桩想都不敢想的莫大机遇,任谁都会死死抓住,褚斜阳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他祖父临死之前,跟我做过一桩交易,这次算是交易的一部分。” 四娘恍然,随后满脸嫌弃,“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做亏本买卖。” ------------ 第二十四章 无法避免的问剑 重楼镇目前只有一个铁匠,只知道对方姓黄,传言是当年从外地逃难至此。 由于他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久而久之,镇子上的人都渐渐疏远了他。 黄铁匠乐得清闲,在镇子西边买了块地,用后山的竹子搭建了一座铁匠铺,并且在周围圈起篱笆,院子里养着鸡鸭等不用家禽。 陆观两人来到铁匠铺门口,褚斜阳高呼一声,“黄师傅,您在家吗?” “进来”,竹庐内传出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 俩人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屋檐下挂着的一颗样式独特的铃铛,微风拂动,铃铛“叮铃”作响,声音格外悦耳动听。 堂屋门并未关闭,黄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黝黑汉子,他的右侧脸颊处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细小伤痕。 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但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 她看到陆观,眼神中露出讶然之色,但很快一闪而逝。 褚斜阳和陆观一同进屋,高大少年欠身行礼,“黄师傅,您有客人呀?” 黄铁匠摆摆手,“这是来自外地的顾青辞顾姑娘,也是来找我铸剑的,不过她的那柄剑材料太过珍贵,尚未集齐,今天先铸你的那把。” “多谢黄师傅”,褚斜阳再次躬身行礼。 “都没在学塾那边正经读过几天书,整这些酸溜溜的繁文缛节作甚,你自个不别扭得慌?” 高大少年一时间被说的无言以对。 “好了,滚出去照看炉火,等会成剑的品质高低,一大半都在这火候上。” “好嘞。” 褚斜阳屁颠屁颠的出去,细心关注着锻铸炉内的火焰。 陆观打量着屋内简单至极的陈设,“黄师傅当真是好惬意的生活。” 良久,黄师傅才闷声开口,“黄某一介凡夫俗子,全靠一把子力气吃饭的铁匠而已,却不知陆公子此话从何讲起?” 陆观并不着急回答,先是自来熟的坐在背靠房门的桌子旁,自顾自倒了杯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这才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另一侧的黝黑铁匠,“黄师傅要是凡夫俗子,那这世间可得有一大半的修道之人无地自容了。你借住在别人家数百年,不光不用掏一分钱的房租,整日还与山水花鸟作伴,这样的神仙日子任谁都会羡慕万分吧。” 竹庐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黄铁匠抬起手,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一脸郑重地看向陆观,“陆公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黄续也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人,等位顾姑娘二人铸剑完毕,我就会离开小镇。” 陆观再次端起茶杯,轻饮一口,“不够。” 听到这句话,埋头摩挲剑柄,差点打瞌睡的顾青辞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家伙。竟然敢这样跟黄师傅说话,胆子挺肥啊。 黄续闻言,胸膛起伏不定,气息蓦然粗壮。 陆观对此置若罔闻,仍旧淡定饮茶。 最终,黄师傅再次叹息,“是我黄续理亏,陆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 陆观眼中精光闪烁,他揉搓着双手,“黄师傅放宽心,陆家的要求也不要,就是未来至少百年之内,你要尽可多的为我炼制飞剑。” 黄铁匠原本又黑的脸色变得黑里透红,显然被这无理要求气得不轻。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眉宇间尽是遮掩不住的诧异与吃惊,“你……你想要修那浮生万剑的大神通。” 陆观并未否认,“前些天我遭遇了一场截杀,若非顾姑娘剑斩小天地,我即便斩杀那魔头,也大概凶多吉少了。在那之后,我获得了一些记忆,里面恰好就有一门剑道神通,闲来无事,晚辈便想试着连连看。” 这会就连顾青辞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旁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浮生万剑,这是在剑修中久负盛名的大神通,也是神迹洞天陆氏一族压箱底的几手绝学之一。 相传其为当年陆氏初祖融合了大大小小数百条剑脉的精华根袛所创,后来被那座天下剑修视作心中圣地的剑山多次融合改进,威力更加强大,但修行难度也骤然飙升。 整座人间,能够将其修行至大成境界的修士,除了这门神通的开山祖师,那位号称天下万事无所不精的陆家初祖陆神卿之外,也只有寥寥三人而已。 其中一位是陆氏后人,其余两人则是属于剑山历代以来资质最为拔尖的那一小撮剑修。 “你有这份资质?” 少年微微一笑,显露出一抹不常在他脸上看到的得意神情,“我不行,谁行啊。” 顾青辞并未从黄师傅口中听到那意料之中的反驳言语,坐在她对面的那位顶尖铸剑师反倒是一脸认同地点点头,随即说了句让她大跌眼镜的话。 “这倒也是。” 其实,黄续在小镇待了数百年,当年陆观他老爹陆还真还经常来竹庐找他饮酒,对于少年的天资禀性,并不算陌生,故而此刻黄铁匠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到一些关于陆观的事。 顾青辞眸光蓦然变得明亮,就像原本一潭平静的死水,水面上突然升起一轮炽烈骄阳,陆观有种错觉,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在少女睁大双眼的瞬间升高了不少。 这一刻,顾青辞才真正正视起了身侧的同龄人,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陆观,“等你日后成为剑修,我要在同境之内与你问剑一场,生死不论的那种。” 少年苦笑一声,“顾姑娘,没必要玩得这么大吧。” “就这么定了。” 话音未落,她双指并拢,霎时便有浓郁到让人睁不开双眼的金色剑气聚拢,随即以此剑气在自己眉心轻点,一滴殷红鲜血被取出,很快融入剑气消失不见,少女轻轻一挥手,金色剑气如若有灵,在少年手腕处凝结为一条红色手绳。 陆观微微摇头,看来这场问剑是无法避免了。 对于刚才这事,黄师傅有心出手阻拦,但无奈少女出手太快,他又受到小镇大道压制,故而未能成事。 中年面容的黄铁匠喟叹一声,“这下子可要出大事了呦。” ------------ 第二十五章 黄师铸剑,气象万千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恰如天幕在炽烈燃烧,漫卷天地。 铁匠铺内,一大一小两个精壮汉子正在一丝不苟地挥锤铸剑,两人正是昔年的山巅知名铸剑师黄续和被拉壮丁的褚斜阳。 陆观和顾青辞站在一旁,观摩这场铸剑。 铁匠炉中的火焰炽烈无比,将褚斜阳两人的脸庞映射地通红。 随着每一锤击打在剑条上,地面都在微微颤动,绽放出火花千万朵,场景绚丽震撼至极,气象万千,磅礴雄厚。 终于,一柄长剑逐渐成型,通体呈现为淡淡紫红色,剑身上隐隐有道道纹路波动,渐渐汇聚为一条蛟龙虚影。 黄续一双锐目死死盯着剑胚,在即将成型的一刹那,他沉声呼喝,“快,将吴先生赠你的蛟龙精血融进去。” 褚斜阳不敢耽搁,急忙取出敬叔所赠的那个白玉小瓶,揭开瓶盖,一股苍茫狂野的气息瞬间弥漫到了整个铁匠铺,直逼在场四人的心神。 高大少年竭力稳住本心,按照黄师傅指示,将其中赤中带金的蛟龙精血缓缓倾倒在剑身之上。 刹那间,一抹霸道绝伦的剑光直冲天际,将天边的晚霞一扫而空,随后无边剑气如同潮水在天边激荡,将所有云霞一一蚕食殆尽。 一瞬间,小镇上不少人抬头望天。 长安街钱家,钱金宝看着天变异象,呢喃自语,“这是何等神兵利刃,仅是初成,便已有如此气象。” 他身侧的娄瑜微眯双眼,“重楼镇果然卧虎藏龙呐,对于这个褚斜阳,贫道之前还真是看走眼了。” 周家后院,原本一对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女见此异象,顿时面面相觑。 周采佳神色惊诧,“那是黄师傅的铁匠铺。” 徐公子率先起身,目光火热,“这等神兵出世,若能为我所用,未来我继承大统一事,必然板上钉钉。” 前门大街,一个懒散汉子看着天边的剑气漫卷如云龙,轻轻打了个哈欠。 私塾内,陈公望和宋凛第一时间感应到这份磅礴气象,来到院中观看。 宋凛感慨一声,“没想到这位失踪数百年的黄师,竟然是隐居在这重楼镇上。” 随心居后院,察觉到铁匠铺那边动静的敬叔,会心一笑,“没想到结果比我预料的还要强点。” 翠衣坊内,一抹剑光骤然飞出,眨眼间一个神情慵懒的青年出现在铁匠铺院子内。 镇子西边,一个气质出尘的少女停下送到嘴边的酒壶,“好大的剑道气象,莫不是又有一位剑仙出世了不成。” …… 不去管众人的不同心思,褚斜阳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长剑。 黄续翻了个白眼,“别跟瞅媳妇似得盯着了,还不趁着刚刚成剑,灵韵尚弱之际赶紧滴几滴精血到剑身上,与之建立起一份冥冥之中的大道牵引。” “哦哦”,高大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 接连六七滴本命精血滴入剑身,长剑顿时凌空而起,漂浮在褚斜阳眼前,轻颤不已,发出脆如金石相撞的剑吟声。 这一刻,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自己已经跟眼前长剑有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牵引感应。 似乎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可以随心御使此剑。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阵轻鸣之声,长剑在铁匠铺院中随意飞动起来。 “这么喜欢玩回家玩你那柄剑去”,黄师傅嫌弃地看了高大少年一眼,“吴敬所赠的蛟龙精血品质好到出奇,再加上这块蛟龙伴生神铁本身灵韵非凡,故而成剑的品秩比预期的还要高出不止一筹。” “但有此神兵,并不意味着你日后一定能够让你成为山巅大剑仙,最多也不过是让你此后炼剑之路顺遂几分。但冥冥之中与那头死去蛟龙的因果循环却也不得不防。” “褚斜阳,总之,你日后炼剑修行,好自为之。” “多谢黄师傅铸剑指点之恩,晚辈余生没齿难忘。” 黄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滚吧,回家慢慢看你这两把剑,哪一把更锐利一些。” 陆观和突然降临此地的青年剑修点头致意,随后和高大少年一同离去。 临走前朝冷艳少女丢下一句,“顾姑娘若是缺少铸剑材料,我陆家可以帮忙解决。” 少女微微皱眉,她对神迹洞天陆家的隐秘也并非一无所知,“你能做得了主?” “在下身为重楼镇陆家的当代家主,这点事真心算不得什么。” “那好,有需求我会来找你的。” 等两人离去,出身羡仙洲残峤山的剑道天才周寒熙看着眼前少女,一改往日的慵懒气质,周身剑气细如游丝,绕着身体盘旋飞舞。 顾青辞不甘示弱,腰间长剑出鞘寸许,雪白清亮的剑气宛如长蛇,磅礴恣意,展现出一份看似与少女完全不同的侵略性,与那蓄势待发的满天剑雨分庭抗礼。 周寒熙轻声问道,“北俱芦洲顾青辞?” 虽是询问,但他的言语间却充满了笃定。 少女歪头,眉头紧锁,像是在很认真地思索着什么,最终道了一句,“羡仙洲周寒熙?” 青年明显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听老头子听过一嘴,说你是这世间为数不多值得我多看几眼的同龄人。” 周寒熙原本和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不过他很快就释然,啧啧赞道,“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顾青辞,就是该有这份睥睨天下英杰的无上心境才对嘛。” 少女轻轻撇嘴,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情,“你要与我问剑?” “正有此意。” 青年身上的剑气越发浓郁,剑气化丝弥漫在铁匠铺上空,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青辞点点头,“好的。” 周寒熙顿时如临大敌,因为对面少女身上的剑气剑意一再攀升,宛如浪潮一般拍打在自己身上,重重叠浪没个尽头,他的心神在此过程中就像风中浮萍,摇曳不止。 在心境即将出现剧烈波动的刹那,他率先出手,双指并拢,满天雨丝微微颤动,毫无征兆天边降下一道轰雷。 雨丝便以少女为中心,不断聚拢,所过之处,剑气震荡如龙。 顾青辞持剑在手,一指轻轻抹过剑身,原本清亮如雪的长剑瞬间散发璀璨光辉,少女并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剑招。 只是抬手,朝着虚空轻轻一划,刹那间,铁匠铺内剑光如瀑,璀璨剑气如龙蛇舞。 不等天地重归清明,少女收剑于鞘,在漫天剑光中,转身离去。 ------------ 第二十六章 桃花酒窝醉人心 另外一边,刚刚平复心情的小镇修士们,在再次感受到铁匠铺内不输刚才的磅礴剑气后。 心情瞬间变得狂躁起来,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还让不让人活了。” 唯有钱金宝一张胖脸上堆满笑意,“不错不错,游卿兄的这位高足果然是那应运而生的剑道天才,天生就要独占鳌头的存在。” ———— 离开铁匠铺后,陆观和褚斜阳往随心居走去。 一路上高大少年都对这柄新得手的长剑爱不释手,但为了避免在街坊间引起混乱,只好拗着性子强忍着没有随心御剑。 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那个目盲道士娄瑜还在摆摊算卦,这次卦摊前坐着一个手持酒壶,身穿粉色衣裙的漂亮少女。 见身旁死党眼睛盯着人家,自顾自地痴笑。 陆观捂脸,突然有些不想认识褚斜阳这家伙了。 他一脚踹在高大少年屁股上,一脸正气地说道,“嘛呢嘛呢,你这瞅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的臭毛病可真得改改了。” 褚斜阳瞬间羞红了脸,追上小掌柜作势要打,“你怎么能平白污人清白呢?我可是咱们镇子上出了名的老实敦厚。” 不知怎么回事,相隔老远的娄瑜似乎听到了两个少年的对话,笑呵呵道了一句,“少年两中意,美酒共春风。年华正好时见着好看姑娘挪不开眼,并不是坏事嘛。” 这句话除了两个少年,整条街道上再无其他人能够听见。 陆观眉头一皱,“娄道长随意偷听人讲话,可非君子所为。” 娄瑜并无被人点破的尴尬,反倒是一脸认同的点点头,“的确不好。” 接着却又一脸委屈地摊手,“可没得法子,贫道自从进入小镇,就莫名其妙有了这份耳听八方神通,想弃之不用都不做到啊。” 这话落在两个少年耳中,莫名有些……欠揍。 卦摊前的粉群女子见眼前道士不再言语,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街道对面站着两个模样周正的少年。 其中一个身穿青衫,气息平淡,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则是大大不同,周身剑气冲霄,几乎都要凝为实质。 她惊呼一声,目光灼热地看向褚斜阳。 饶是以高大少年的沉稳心性,被一个姑娘直勾勾盯着,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陆观怒其不争地翻了个白眼,身边这家伙平常嘴皮子不是挺溜的嘛,怎么见着个外地来的陌生姑娘就成这副熊样了。 他笑吟吟地看向对方,“姑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兄弟,莫非是看上他了不成。” “是啊”,秦玉酒巧笑嫣然,两个小酒窝娇俏可爱。 褚斜阳心头一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傻大个,逗你呢”,少女捂嘴偷笑。 接着她一脸笃定道:“刚才铁匠铺那边的动静是你整出来的。” 但紧接着少女迅速摇头,“不,不对,光凭你一个尚未正式登山的少年不可能引发那等剑气纵横万里的恐怖气象,应该是你怀里的那把剑。” “确实是这把剑,但这是我的剑,我相信有一天我也会挥出那样的剑气。” “我等着”,秦玉酒轻轻撩动头发,抬手饮酒。 这场景非但没有寻常汉子大碗饮酒的粗狂感,反而在妩媚之外,为少女平添几分英气,更加动人心弦。 “走了”,陆观一巴掌拍在身旁傻大个的肩头。 褚斜阳缓慢挪步,刚刚得到一把神兵飞剑的喜悦感淡去许多,就在快要走出结尾的时候,他攥紧拳头,像是想通了什么,扭头快步返回卦摊前。 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一双浓眉大眼盯着眼前的漂亮姑娘。 秦玉酒蹙眉,“你有事吗?” “姑娘,我叫褚斜阳。” 少女先是错愕,随即展颜一笑,宛如山上桃花烂漫绽放,这一刻,褚斜阳眼中的世间万物尽皆失色,唯有佳人俏春风。 “好的,我记住了。” 褚斜阳又重新返回街尾,跟陆观并肩返回随心居。 卦摊前的娄瑜啧啧称奇,“嚯,真没看出来,能让褚斜阳这个闷葫芦自报家门,秦姑娘魅力不小呀。” 秦玉酒摇头,苦笑一声,“道长说笑了。” 娄瑜思虑片刻,出言安慰,“秦姑娘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许多忧愁。” 少女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出言提醒道,“道长您刚才的卦语还未解完?” “是了是了,秦姑娘你一定是在为桃花山当前的境况忧心了”,年轻道士恍然大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方才高大少年离开的方向。 “其实桃花山想要彻底脱离未来可能遇到的那个困境,你找刚才那个傻大个就可迎刃而解。” 娄瑜摇头晃脑,“褚斜阳身边站着的那个少年,瞧着不太起眼是吧,其实他就是神迹洞天陆氏的当代家主陆观,高大少年又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有这层关系在,只要褚斜阳愿意开口,他不太会拒绝的。” 秦玉酒咬着嘴唇,目光逐渐坚定,“这种有违本心的事,我做不来。” 说完也不听道士多言,就此离去。 “唉”,年轻道士轻声叹息,“这么好的一块璞玉,偏偏生在桃花山那个烂泥沼,若非如此,贫道都要忍不住收你为徒了。” ———— 回到随心居,刚进门陆观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周采佳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公子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陆观,你回来了。” 周采佳率先起身,笑意吟吟,明媚动人。 “周姑娘,你们这是?”陆观一边走向两人,一边看向柜台后面的四娘,眼神询问。 “听闻采佳说随心居的遂愿酒滋味甚好,今天正好有闲,过来尝尝。” “陈公子,又见面了”,陆观微笑致意,“别的不敢说,随心居的酒水绝对物超所值,陈公子你喝了就会知道。” “这位便是褚公子吧,不知是否可以赏脸小酌几杯。” 褚斜阳手持一把无鞘剑,脸上时不时露出傻笑,像是碰上了什么好事。 突然被人问到自己,他明显一愣,继而看向陆观。 小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陈公子又此雅兴,你们聊聊也好。” ------------ 第二十七章 有比生意做不做? 陆观走向柜台,低声询问四娘,“什么来路?” 四娘言语间并未有多少重视,轻轻打了个哈欠,“大陵王朝的龙种,还是最有希望坐上皇位的那个。” “周家早年间曾经出过一个辅佐大陵开国皇帝的家伙,历代以来,小镇上就数他们与大陵京城那边来往最为密切。” “这小子来酒馆,无非两个目的,一来就是想从你手上换回一张他们老祖宗抵押在陆家的地契,二来恐怕就是为了褚斜阳手上的那把剑了。” “什么地契,值得他一个皇储如此亲自来此?” 四娘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段让少年骇然的往事,“没什么,就是他家老祖宗当年开国之时,从陆家借了一大笔仙材宝物,后来无力偿还,就将那座大陵京城抵押给你们家了。” 少年顿时目瞪口呆,“这样都行。” 四娘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打了个哈欠,“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何不行。不过,现任大陵皇帝自继位以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朝野民间无不称赞。再加上大陵陈氏历代积攒,短短十余年就让大陵成为了浮生洲最为强盛的王朝之一。” “文治武功,直追那位开国先祖,这种雄才大略气吞山河的雄主,自然不会忍受自家的京城竟然属于别人,当然想要重新拿回来了。” “那地契现在在哪?” “你们家的宝库里,等你开辟灵境,真正继承先祖余荫,里面的东西你就可以随意取用了。” “哦”,陆观沉吟片刻,轻轻点头。 酒桌那边,陈公子与褚斜阳推杯换盏,周采佳长袖善舞,双方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趁着对方酒劲未消,陈公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褚公子气韵不凡,现在又有此神剑相助,未来必定会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剑仙,这杯酒就当是在下提前祝贺了。” 说完,威仪具足的年轻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没有,我就是个寻常猎户,能够荣获仙缘,随意练得几手剑术就已经很走运了,万万不敢过多奢求。” “褚兄太过谦虚了”,陈胤放下酒杯,身体侧倾微微靠近高大少年,“不知褚兄有没有离开小镇的想法?” “这个……”,褚斜阳言语间明显很是犹豫。 周采佳看到华贵公子眼神示意,顿时心中明了,她端起酒壶为褚斜阳斟满一杯,“褚公子,你可要好好想想哦,咱们重楼镇虽说不错,但终归是小地方,你现在得了仙缘,总要去看看更加辽阔的世界。” “据我所知咱们镇子上,有不少人都会在三月初三的朝天之会后离开。实不相瞒,陈公子其实是咱们大陵王朝的天潢贵胄,你若是有意,陈公子想要引荐你进入大陵供奉司,事成之后,你修道路上的功法剑术,天材地宝都不会缺的。” 陈公子趁热打铁,“若是褚兄现在点头答应,我立马可以交给褚兄一部直指大剑仙境界的剑谱,而且在你成为大剑仙之前,所需的全部修行资源都由我大陵陈氏一力承担。” 褚斜阳思虑良久,还是摇头,“我再想想吧。” 陆观这时走了过来,“看来你们聊的不错呀。” 陈公子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他并不认为高大少年会真的拒绝自己开出的优厚条件,现在不松口,只不过是想要待价而沽,在前来小镇的仙府中货比三家,卖个好价钱而已。 作为大陵王朝最受宠的几位皇子之一,陈胤经常与山上仙家打交道,邀请过不少云游山河的世外高人加入王朝供奉司,那些得道真仙们在同意之前,往往都会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直到自己一方所付出的代价达到对方预期,才会很是勉强地答应下来。 目前的褚斜阳尚未正式登山,与大陵供奉司的老神仙们自然没有任何可比性,但奈何他命好,有那把已经被其滴血炼化为本命物的长剑在手,这就意味他将来有很大可能为大陵再添一位大剑仙。 尽管只是可能,但这也足以让陈胤对他格外重视了。 这位天潢贵胄的心情显然不错,“那是自然,褚兄天资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对了,陆掌柜,本公子有一件生意要跟你做,意下如何?” 陆观想都没想,果断干脆地摇头。 陈胤有些意外,不曾想这个陆观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一抹阴沉自他脸上一闪而逝。 接着他笑容玩味地看向青衫少年,“陆掌柜就不想听听我的价钱,本公子可要提醒你一句,往日辉煌终是过眼云烟,一切还得往前看,我出的钱足以让你在浮生洲任何地方买下一块大大的土地,从此做个闲散富家翁,安安稳稳了度余生。” 陆观神色古井无波,“我并非是拒绝这桩交易。” 陈胤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胜利的笑意,他正要朝对方说几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言语。 只见那个泥腿子轻轻晃动脑袋,“但并不是跟你做,我身为陆氏家主,最次也得你们陈氏皇帝亲自出马才行。” “呵呵”,陈胤怒极反笑,整个浮生洲一洲皆知,他父皇自继位起就从未离开过皇宫一步,某些山巅前辈或许可以让他屈尊来此,但眼前的泥腿子绝对不可能。 “我给褚兄一份面子才愿意坐下来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谈”,陈胤凑近陆观耳边,“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小掌柜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同样轻声回应,“你也配。” 陈胤脸色阴翳,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言尽于此,陆掌柜好自为之。” 就在对方要跨出酒铺大门的瞬间,陆观叫住对方,“陈公子,本家主也要提醒你一句,这座小镇是我陆氏私产,以后走在街上可要小心一些了。” “本公子会记住的”,华贵公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完,拂袖而去。 周采佳急忙追上去,走到门口又返回来,责备地看了一眼青衫少年,“陆观,方才你太冲动了,你知道陈公子是谁吗?” 陆观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对自身过往的释怀,“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样对人家。” 陆观嘴角挂笑,“此事乃我重楼陆氏与大陵陈氏的私事,就不劳周姑娘费心了。”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陆观别无长物,那就预祝周采佳此后修行一路大道登顶,成为自己最期冀的那种人。” “多谢”,周采佳有些莫名其妙对方为何会这样说话,但还是道谢一声,然后快速在街道追上了摔门离去的陈胤。 ------------ 第二十八章 师叔 铁匠铺内,以满天雨丝堪堪挡下顾青辞一剑的周寒熙并未就此离去。 而是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貌不惊人的中年铁匠,微微欠身行礼,“晚辈残峤山周寒熙,见过黄师叔。” “唉”,黄续微微叹息,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神情落寞,“果然,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你是哪位师兄门下弟子?” “家师是上一代残峤山山主宋归樵剑仙。” “没想到最后竟是最不喜欢凡尘庶务的宋师兄来当这个山主”,黝黑铁匠感慨万千。 “你方才说上代山主,刘师兄应该是成功卸任山主,继续云游八方去了吧。” 剑袍青年沉默良久,最终语气悲伤地说道,“师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黄续瞬间愣在当地,口齿微张,却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见这位中年汉子的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红润起来。 “不,这不是真的,归樵师兄数百年前就已经是一洲之内屈指可数的剑仙了,这些年来即便被宗门庶务环绕,在修行上有所懈怠,但以他的天资即便未曾成就大剑仙,也绝不会相差太多,这样的人物即便遇险不敌,但总归可以逃脱。” 他瞬间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周寒熙跟前,双手撕扯着衣襟,将对方悬空提起,“小子,一定是宋师兄想要见我,才打发你这小辈来诓我回去,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黄续脸上带有几分疯狂之色,一身老树盘根般的虬结肌肉高高鼓起,凶光四溢,仿佛一头陷入暴走边缘的荒古凶兽,虽然面色不善,但他心底中仍旧持有一份希冀。 一双眼眸死死盯着周寒熙,就像在说,快啊,快点头答应,告诉你在骗我啊。 周寒熙低头垂目,语气越发低沉,“黄师叔,师尊他老人家并非被人所杀,而是暗伤复发,自感寿元无多,于是在临终前强行突破至大剑仙境界,想要去往剑山刻字,但最终功败垂成,死在了登山途中。” 黄续眸光中的最后一抹亮色也随之熄灭,他将青年丢在一旁。 行尸走肉一般走到铁匠铺门口,在夕阳下怔怔地看向残峤山方向,夕阳西坠,晚风吹拂,平添几分萧索意味。 晚间时分,铁匠铺内灯火通明,出身同宗的师叔师侄二人相对而坐。 经过大半天时间,黄续已经接受了师兄兵解的事实。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寒熙,等到朝天之会后,我会跟着你一起返回残峤山。” “对了,这些年来有没有不开眼的家伙欺负你们,有的话告诉师叔,我替你们报仇。” 剑袍青年认真想了想,“没有。” 因为这些年来那些趁着残峤山没有剑仙坐镇,想要上门打秋风或者要求更过分的家伙,无一例外都被他与师兄二人结果了。 “那就好,接下来几天你就住在铁匠铺,我将你这些年感悟的剑道心得都传授给你。” 周寒熙点点头,随即有些不解地问道:“师叔避世数百年,为何现今又愿意重新出山了?” 黄续自嘲一笑,“也没什么,一来是想着在你们师兄弟二人带领残峤山重回巅峰时帮衬一二,其次就是师叔已经此地主人扫地出门,不想走也得离开了。” “陆家的人?” “不错,当代陆家家主,就是刚才与你点头致意的那个青衫少年。” 周寒熙略一沉吟,“我观此人周身气度却有几分不凡,但要说修道气象如何出彩拔尖,应该也算不上吧。” 黄续郑重摇头,“你错了。陆家作为世间最为古老的修行世家,甚至可能都没有什么之一,别看现在似乎已经落寞了,但只要有一个嫡系血脉在,陆家就永远不可能倒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家从自身底蕴中随便拿出点宝物,都可以让一个原本平庸之人成为当世顶尖修道天才。” “我懂了。” 黄续生怕眼前的自家小辈不晓得其中的利害轻重,再次提醒,“再者说了,陆观也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等到朝天之会那日你就清楚了。” —— 午夜时分,天边悬挂一轮圆月,月光笼罩大地,似是为天地铺上一层朦胧轻纱。 重楼镇万家灯火阑珊,乘荫街随心居后院,九爷和陆观并肩站在檐下的大水缸前,此刻缸里盛满了水,夜风微拂,泛起淡淡涟漪。 徐九渊沉声说道,“这是你正式继任陆氏家主之前的最后一道关隘,你虽然曾经获得过几位先祖的余荫,但切不可志得意满,否则很难闯过这关。” 说着,他双指掐诀,指尖瞬时泛起一抹璀璨灵光,随即,光华蔓延到整座小院,将其映衬地亮如白昼。 老人双指在水面上轻轻抹过,清亮如镜的水缸表面霎时被划开一道裂缝,他指尖的光华也悉数消散。 透过这缝隙,陆观可以看到里面的一角,那是个仙光瑞霞氤氲弥漫的世界,山河锦绣,气象万千。 “去吧”,九爷抬了抬下巴,示意少年进去。 陆观点头,随即纵身一跃,进入水缸中的神秘天地,水面上的缝隙也随之消失。 下一刻,陆观像是来到了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神秘通道,突然眼前现出一点亮光,之后这光点越发明亮刺眼,到最后少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刹那,也有可能是亘古万年,刺目的雪白光芒终于变得平和,不再那般锋芒毕露。 一个瑰丽奇幻,光怪陆离的世界在出现在了少年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接近天幕处,一连片气势磅礴、巍峨高大城楼耸立云端,所有的城楼皆用一种白色仙玉筑成,宝光四射,万条仙光垂落其间,紫金色的道韵氤氲弥漫。 地面上,远处的山脉高大巍峨,最高的那座山峰顶端还有经年未散的积雪堆压,夏日炎炎,最底层的一部分冰雪消融,涓涓细流在山谷汇聚,最终形成一条条切割大地的滚滚江河。 半山腰草木葳蕤,青山如黛,仙禽瑞兽栖息其间,不时有仙禽振翅,瑞兽腾空,在空中划过道道流光溢彩。 即便是对山上修行有一定认知的陆观,此刻内心也久久难以平静。 突然,天幕处的宫殿内落下一道仙光,等光华敛去,一条直通天际的白玉阶梯出现在雪山顶部。 ------------ 第二十九章 开辟灵境,大道修行 陆观瞬间有所明悟,自己需要登上那座白玉天梯,才能成功开辟灵境,正式继承陆家道统。 当即,少年也不再拖沓,找到一条平坦路径,直奔那处雪峰绝巅而去。 一路上各种仙光异象层出不穷,在一条小溪旁,他看到一条赤红色大鱼,背上鳞片呈现为淡淡金色,光泽璀璨。一处河谷内,沼泽遍布,一朵净若琉璃的仙花静静绽放,九朵花瓣合在一起宛如菩萨笑面。 路过一座古代战场遗迹,数十个阴灵鬼物盘踞不去,在那煞气滔天处,鬼雾如潮,依稀可以见到里面藏着一杆黑色招魂幡。 一片繁盛茂密的树林之内,草木葱郁,风吹树动,就像一片绿海波涛,气势磅礴,在树林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株高约六七十丈的苍翠古树,每一缕枝丫都抽出嫩芽,老叶上凝聚出一个个奇异符文,微风吹动,如同满天繁星挂在枝头,气象非凡,枝干虬结,如同老龙盘根,整棵树散发着勃勃生机。 陆观一路前行,不断出现仙缘福报,让人眼花缭乱,但少年未曾在任何福缘前驻足停留,只是默念拳谱心诀,快速在地面穿行,朝那雪峰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少年来到山麓,抬头望去,雪峰旁边的一座孤峰绝壁上,散发出浓重的剑意,无边剑气直冲天际,与天上的仙城神殿遥遥呼应。 一把连鞘长剑被人插在山巅,所有的剑气剑意,皆以此为源,漫卷整座山峰。 少年收回目光,看向雪峰之巅的登天白玉梯,神情坚定,选了一条略微宽阔些的道路,开始登山行进。 此刻,陆观清明祭祖那日曾进入过一次的那座秘境内,无数巍峨高山被仙雾缭绕,难以见其全貌。 但若是某些山巅大修士看去,就会发现这些高大山峰,竟然全部都是高耸入云的修士法相凝聚而成,而这些修士则都是陆氏一族的历代先祖。 陆氏族人,一旦修行到山巅境界,从来无人选择兵解转世,几乎所有人都会舍弃肉身,以独门秘法进入初祖开辟的这座神墟,保持一点真灵不散,成为陆家背后真正的底蕴。 千万年来,陆氏族人们一直遵守祖训,从未有丝毫逾越。 一位身穿道袍的巍峨法相手中,悬浮着一颗浑圆无比的珠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正在攀登雪峰。 当初质问陆观的那道威严声音再次开口,中气十足,“这么快就能找到正确的路,这小子还算不错。” 背后浮现金色文字的那位,嗓音醇厚,“我之前就很看好他,现在看来,他的确未曾辜负我等的期望。” 另有一道低沉声音开口,“希望他快些成长起来,早日送我等从这万年藩篱中彻底解脱。” 此话一出,所有巍峨法相顿时静默不语。 山上修行,无非就是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但想要真正达到长生久视的无上境界,何其难也。 抛去那些转入香火神道、铸就金身的山海神灵不谈,这世间能够达到长生的修士,也不过是跟三教祖师同一层次的那寥寥数位生灵而已。 但陆神卿当年以天地破碎后的一块旧天庭遗址为根基,运转无上大神通,打造出了这座神墟,可让修士维持一点真灵不散,达到另类长生的效果。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当然不是凭空就能做到,进入之人自然需要付出一定代价,首先就是肉身崩碎,只能以法相神通示人。 其次也是最为悲惨的一点,整座神墟既为陆氏后人提供了一个躲避兵解的庇护之地,同时也是一座天然囚笼,一旦进入其中,余生就只有一次出去的机会,因为离开此地后,不但再也难以回归,而且还会受到天地道则的冲刷洗礼,很快就会彻底在世间消散。 刚才开口那人,是陆氏之内辈分颇高的存在,进入神墟已经有六千年之久,已经受够了这种画地为牢的自我折磨,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此地。 但这些年来,陆氏衰落,家主之位也有过一段时间空缺,他们想要离开都做不到。 原因无他,初祖陆神卿留有法旨,唯有每一代的陆氏家主在开辟灵境之后,才可以执掌这座神墟。 陆神卿当年能够与三教祖师一个层次的诸位人间绝巅修士一战,他的天资自然不用多言。 他曾以血脉为引,开辟出一条脱胎于诸子百家但又与其有所区别的修行之路,正是后世陆家子弟所修行的开辟灵境,演化山海的独特道途。 那颗珠子内,陆观已经快要登顶雪山,但他也很清楚,最大的挑战马上就要到了。 雪山之巅,烈烈寒风胜似刀剑,满天风雪犹如劲矢,吹打在少年脸颊上,宛如刀剐斧劈,疼痛异常,故而少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终于,在雪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后,他来到了那座白玉天梯前。 抬头仰望,白玉天梯圣洁威严,如同一条通向天际的朝圣之道,散发着淡淡威压,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的心思。 陆观并未立即登上天梯,而是运转拳谱法门,摆开架势,一板一眼地演练着拳法。 练拳十余遍之后,下腹暖流按照特定经脉运行,刹那间便流转游走于四肢百骸。 这方天地虽无其余生灵,但天地灵气格外充沛浓郁,他的状态很快就恢复到巅峰之时。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天梯,陆观深呼一口气,径直踏上第一台阶梯,开始攀登。 与此同时,天地陡然变色,原本风和日丽的天地瞬间被浓厚的乌云遮挡,狂风席卷大地,山雨欲来。 随着他不断向上,云间罡风也变得强烈起来,不断冲击着他的身躯,少年好似无边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遮天蔽日的风浪中踽踽独行。 陆观静守本心,竭力施展拳谱法门,以此控制自己的身形,避免从天梯上跌落。 短短一个时辰,少年就已经走过接近五分之一的路程。 但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天边轰然炸响一道闷雷。 蓝紫色的闪电如同神灵挥鞭,在天穹之上嘶吼。 ------------ 第三十章 登临绝巅 接着,道道雷霆宛如天神发怒,连绵不绝。 陆观身形也随着雷声轰鸣轻微颤动,但很快他被他强行稳住,随后双眸中的光彩越发明亮。 少年继续向上攀登。 数十道雷鸣后,天空中突降暴雨,而且这雨水呈现出赤红色,其中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气,以及淡淡煞气,落在人身上,格外刺骨冰冷。 饶是以陆观的强健体魄,在初次受到雨水冲刷时,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但很快,少年就适应了这种轻微痛楚,提起胸中一口武夫真气,欲要一鼓作气登顶。 就在他走过五分之二路程的时候,天空又是陡然一变,狂风骤雨越发急促,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雷声,风雨忽的停息,刹那间一切归于寂静。 就在少年以为异象彻底消失之际,天穹转而变成赤红色,目之所及的整片天幕都好像着火一般,一团橘红色的炽热火焰从天而降,划过一道赤红色弧线,落在远处地面上,开始熊熊燃烧。 随后,越来越多的天火降世,炽热的气息擦着少年的身躯落向地面。 一时间,整个天地都被火焰笼罩,场景震撼至极。 陆观竭力守住心神,不被这外物影响,继续攀登。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少年终于走过一般路途,天上那座仙宫宝殿的轮廓在他眼中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神墟之内,诸位陆家先祖皆是赞许地点点头。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行至半途,这小子还算不错。” 背后浮现文字的中年人笑容敦和温厚,“确实,万年以来,他应该是最快攀登道半途的,这对天资的要求倒还在其次,关键是陆观的心性确实了得。” 赞许声中却也不乏忧心忡忡者,“话虽如此,但在彻底登顶之前,一切都不能盖棺定论。” “毕竟,最后一半路途,才是真正的考验所在,能不能顺利通过,皆在此一举了。” 陆观不知道历代先祖们都在暗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即便他知晓了,料想也不会有多大的心境波动。 走过五分之三路程,四周景象浑然一变,刚才那满天火雨落人间的磅礴气象再次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春日融融的和恰景象。 惠风和畅,光阴美好,数十位姿容绝美、身姿曼妙的适龄少女在他身边翩翩起舞。 “公子,你看我美吗?” “公子,一路攀登如此乏累,不如再次歇歇吧。” “就是就是,公子,我等姐妹的舞姿曼妙无双,保正让你欲罢不能。” “只要你与我等一日欢好,必定会得到一份直通天际的大道裨益,日后登顶仙途犹未可知呀。” ………… 此刻的陆观,体力心神都已快要达到极限,嘴唇干枯,攀登的动作也早已变形,只是凭靠胸中那口心气前行而已。 数十位莺莺燕燕环绕在他身旁,呵气如兰,腰肢扭动直入人心坎,尽显魅惑风情。 突然,少年咧嘴一笑,满面春风,“好啊。” 骤然间,少年一把捏住眼前一个魅惑女子的领口,就在那女子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时,下一刻,陆观拳出如龙,强劲的拳罡瞬间将其对方的头颅炸裂。 其余美貌女子顿时神色一凝,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一人伸出纤纤玉手,宛如葱白凝玉,“你你你,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观笑容不减,只是稳定落拳,每次出手,身旁都会有一个美貌女子的身形被打得支离破碎。 在只剩下最后一名女子的时候,她一脸惊恐地靠在阶梯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颤抖不止,由于太过害怕,早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陆观,饶了我吧。” 她眼泪流个不停,声音软糯轻柔,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陆观心如铁石,沉稳出拳,突然,那女子抬起头来,就在拳罡快要触碰到对方面门的那一刹那,少年猛然收手。 细细看去,那张面孔竟然是周采佳,少年微微叹息,“你们这些邪魔孽障,倒是好手段。” “陆观,求求你饶我这一次,只要你放过我,我就答应嫁给你。”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寂,天梯半腰处,久久无声。 “唉”,少年呼出一口浊气,“周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她,姑且这么称呼吧。不可否认,曾经确实对你有很大好感,也曾憧憬过与你相伴余生的点点滴滴。” “但自从我产生气感,正式登山之后,这种感觉就淡泊了很多。你很优秀,但与我而言,情之一字从来不是非你不可。” 说话间,陆观的情绪逐渐变得淡漠起来,“今日就以你为契机,与周姑娘彻底做个了断吧。” “不要。” 那幻化为周采佳容貌的女子惊呼一声,在她惊惧交加的眼神中,陆观再次出拳,背后隐隐有一团金色光轮缓缓升起,宛如一轮朝阳从海面腾空,气象磅礴。 刹那间女子被武道气象再上一层楼的陆观轰杀,连个碎片都未留下。 这一刻,陆观的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念头通达,周身窍穴齐齐颤动,天地灵气被鲸吞入体,最后按照武夫真气的特定经脉游走于四肢百骸。 陆观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九爷和先祖传授给他的拳法精要,他双眼微闭,仔细感悟,周身气息也在不断攀升。 一刻钟后,少年蓦然睁开眼睛,双眸之中似乎蕴藏风雷,散发出道道恐怖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但很快,这份气象就就悉数被他收敛。 他看着前面的一半路程,嘴角微微翘起,身形瞬间激射而出。 眨眼间就接连跨过数十道台阶。 神墟之内,先前对陆观存疑的那位先祖不禁感叹,“没想到这往日最为艰难的一道关隘,竟然成了他突破的契机,这等连先祖都要另眼相待的天才,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陆观向上攀登的速度陡然加快,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竟然已经登临。 一座美轮美奂的绝美仙宫出现在少年眼前。 ------------ 第三十一章 大道异象,惊世骇俗 陆观在开辟灵境之后,心境更加清明,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更多关于修行一事的秘闻。 这同样也是陆家法脉独有的修行方式之一,以血脉为根基,通过神炼珠作为牵引,只要成为陆家家主,就可以按部就班地阅览历代陆家先祖的修炼心得。 这使得陆家子弟在登山修行时,会少走很多弯路,毕竟前路大都被先祖们走过一遍,其中关窍阻碍,也都被一一记录在册,只要不是太过头铁,都会有个不算太差的大道前程。 少年以一门陆家先祖独创的炼化法门,再辅以精血为引,将那佛珠初步炼化。 次日,陆观起了个大早,在随心居后院练拳。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练拳的习惯,一直坚持到今日,等到知晓了这套祖传拳法的真正效用之后,少年练拳就更加勤勉努力了。 运转拳谱心法,一缕缕朝阳紫气被他接引入体,用以淬炼体魄、打熬真气。 等到行拳百遍,少年体表的汗液蒸腾,后院内顿时水汽蒙蒙,形成一层薄薄云雾,氤氲缭绕,久久挥之不去。 再练一百拳,少年终于停手,院子内早就是一片雾气,五步之内,若凡俗之人只凭肉眼观看,根本分不清楚人物景象。 少年真气外放,挥洒自如,仅是站在那里,拳罡鼓动之间,院内水汽被一扫而空。 来到前堂,照例喝完一晚汤药和一粒乌金丸,浓郁药力激荡,少年暗沉心神,以武夫真气慢慢将其炼化。 “今日过后,每日服用的汤药就可以停下了”,不知何时,九爷出现在少年身后。 看到少年眼眸中的不解,老人顺势坐在他身旁的长凳上,“这汤药原本是让你在修行之前打下牢靠根基,你既然已经成功踏足陆家法脉,自然需要摒弃外物,以免未来修行路上根基不稳。” 陆观点点头,“我明白。” “你知道就好,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从今天开始,我和四娘几人,会为你详细讲解修行路上的不同关隘和注意事项。” “麻烦你们了。” 老人挥挥手,“说这些见外话作甚。” “就是,小少爷,都是我们应做的本分事而已。” 伺候在一旁的敬叔也笑着回应。 吃完早饭,徐九渊将少年叫到自己房中,老人屋内陈设极为整洁,除了日常的必要家具外,床铺对面还有一个古董架,上面摆放着老人多年来收藏的各种物件,还有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的都是纸页泛黄的各类古籍。 进入屋内,老人坐在书桌后面,给少年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倒了杯香味浓郁的茶水。 这才开始侃侃而谈,“你虽有陆氏神墟助力修行,并且随着境界拔高,你从中得到的修行感悟也会同步增长。” “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口耳相传,才能够感悟地更为深切,我先为你讲述一番世间修行各家脉络吧。” “荒古时代,最早的那一批仙材璞玉登山修行,便是如今人间不同大道脉络的发迹与源头。在此之后,三教祖师在内的那一批人纷纷崛起,创建出完备的修行体系。” “以儒家为显的诸子百家,都是些从圣贤书上求真知的读书人;道家修士派别繁杂,但总体而言,无外乎就是追求一个道法自然的至高境界;佛家弟子,最为注重修心,那些佛门高僧,大德龙象,无一例外都是心境坚不可摧的高人;除此之外,兵家修士崇尚以力证道,当然也不乏以兵法为立道之本的天之骄子。” “武夫之路,简单也难,说它简单是因为只要走上此路,以后只需心无旁骛地熬打一口武夫真气,锤炼武道真意即可,故而世间修行之人,武夫数量最多。说难则是因为这条路上荆棘丛生,淬炼真气、熬打体魄、感悟真意、洞开窍穴等等,都是登山路上的莫大阻碍。” “除此之外,还有一剑在手,天下无处不可去的风流剑修;一笔绘出大天地的符箓修士;以魂魄之姿修行登高的鬼修之路。” “最后还有妖族修士,魔道修士之类的修道生灵。” “虽然各家修行精要有所不同,登山难易程度更是千差万别,但万江归海,各家法统的境界划分却是并无二致。” “修行第一境,名为通脉境,主要是打通体内关键经脉,为日后攀登大道提供基础。” “第二境叩山境,又名叩关境,这一境是世间修士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关隘,一旦叩开天关,从此仙凡有别,大道殊途,叩开的天关越多,修行者的资质就越高。” “第三境辟海境,要在体内开辟一座气海存储天地灵气。” “第四境筑楼境,在体内小天地之中筑起一座高楼,楼层高低、材质好坏,都是辨别一个修士资质如何的重要依据。” 第五境洞天境,将自己体内的几座关键窍穴开辟为洞天,最多可以开辟十座洞天。” “第六境金丹境,正所谓‘一粒金丹吞下肚,始知我命不由天’。” 第七境元婴境,破丹成婴,等到其成长起来之后,就可以作为身外化身所用。” 第八境灵犀境,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境最为注重对心性的修养,福缘深厚之辈有机会获得一门灵犀神通。” “浮生境,大道轮回,因果报应,修行路上大不易,各种诱惑层出不穷,而且自身还会滋生出各种邪念,此境就是用来镇压这些不利于修行的念头,若是破境不成,还会遭受反噬。” 老人抚须而笑,“好了,这就是修行路上的前几个境界,山上得道之士,又以没三个境界作为一个大的修行提升,破境也格外艰难。” 老人讲了很多,陆观将其一一牢记在心,此刻的他,算是对原本那个晦暗不明的修行世界,有了一个更为直观明了的认识。 就在他消化这些知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敬叔的声音,“小少爷,前堂有个姑娘找你。” ------------ 第三十二章 修行脉络 陆观看着眼前雄伟磅礴、宝光四射的神霄绛阙,仙台玉楼,宝宫神殿,应有尽有。仙根灵植,仙瀑飞流,错落有致。 风雨雷火等天地异象在他登顶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全部消失,好像刚才那些景象都从未出现过。 少年站在仙宫之下,高大的城墙巍峨屹立高不可攀,一座高达二十余丈的门洞矗立在他面前,红色的漆面,两个异兽吞口门环散发着淡棕色光泽。 “来者何人?” 陆观的头顶骤然响起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每一个都宛如滚滚天雷,炸响在他耳畔,余音挥之不去。 “晚辈陆观。” “此来何事?” 陆观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像是春风一般和煦可亲。 他瞬间福至心灵,一字一顿,淡淡说出两字。 “开天。” 话音未落,整座仙宫开始剧烈颤动起来,道道灵韵涟漪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去,随即,整个小天地都发生了剧烈抖动,好似蛰龙起身,天地翻覆。 与此同时,陆观体内的窍穴也开始轻轻震动,每一个窍穴之内都蕴藏着一缕被他熬打得精纯无比的武夫真气,这些真气在其中便宛如蛟龙在渊,不断游走拍大,扩大着灵窍气府的宽广程度。 不止如此,窍穴内的武夫真气逐渐汇聚,形成一道碗口粗壮的小小游龙,以下腹丹田为起点,顺着后背处一条脊柱大龙蜿蜒攀升,暖流真气散布至其周身百骸。 少年的皮肤变为神秘的淡红色,就像散发出淡淡霞光,神曦环绕,仙霞璀璨,宝光流转,道韵盎然。 在他周身,背后一轮宛如大日一般的耀眼光轮缓缓升腾,蛟龙腾空,瑞凤起舞,麒麟赐福,地涌金莲,紫气东来…… 种种难得一见的异象纷纷出现在少年周身,一闪而逝,这磅礴气象之中,陆观体内忽然出现一个光点,然后这一抹光华不断变大,一座崭新的体内世界在他的感知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灵境开辟成功,万千气象被他悉数收敛至体内。 这便是陆家修行法门的独特奥妙之处,世间万千条修行法脉,等到修行到一定境界,都会开辟体内世界,但陆家法脉却将这个时间大大提前。 只要自身底蕴根基足够牢靠深厚,在修行第一境,乃至尚未登山之人,都能够开辟出一座类似于道家乾坤内景、儒家书山文海、佛家菩提世界、兵家英灵山河的灵境天地。 日后修行,不过是以这灵境小天地为大道根基,循序渐进,稳步修行而已。 并且,诸子百家、各路法脉的修行之路都可以融入其中,兼修并举,数条大道齐头并进,共同登顶。 万年以来,陆家除了初祖陆神卿之外,其余历代先祖几乎都兼修至少两条以上的法脉,因而在陆家尚未衰落,与外界大天地沟通密切的那个时代。 不轻易与陆家子弟发生冲突,几乎成为了整座天下仙家修士们的共识。 毕竟一旦这帮家伙产生纠葛,那绝对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往往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最老的那个,则是能够与三教祖师问道的恐怖存在,根本没得打嘛。 等到陆观的灵境天地气象彻底稳固,他眼前闪过一抹光华,下一刻就出现在了神墟之内。 “陆观见过诸位先祖。” 威严声音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欣慰,“陆观小子,你做的很不错。” “年仅十六岁就成功开辟灵境,这在整个陆家都不多见,你的心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上不少。” 背后浮现金色文字的法相笑着开口,丝毫不掩饰对自家后辈的赞许之色。 那位身穿道袍的巍峨法相,心念一动,手中的浑圆宝珠瞬间变小,只有拇指那么大。 他抬手一挥,浑圆宝珠便钻入少年眉心处,他淡笑开口,“此乃我陆家家主代代相传的神炼珠,你既然已经成功开天辟地,在体内打造出一方气象不俗的灵境,这珠子便由你继承了。” 那珠子钻入陆观的眉心神窍,悬浮于半空,其上不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光华璨霞,不断温养少年的体魄神魂。 “好了,你既然已经成功,便离去吧,神炼珠与神墟勾连,日后如有需要,可凭此与我等沟通。” 陆观眼前顿时闪过一道银白色璀璨光芒,等他再睁眼,已经重新回到了随心居后院。 九爷坐在竹椅上,见到到少年回来,立马起身,等他走到陆观身旁,已经感受到了少年体内那份遮掩不住的磅礴气象。 徐九渊一张老脸上堆满笑容,“不错不错,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陆观刚要说些什么,老人作势就要转身离去,“好了,你刚刚开辟灵境,劳心费神的,有事情等明天再说。” 话音刚落,老人大踏步离去。 陆观回到房间,此时距他进入水缸中的小天地不过两个多时辰,但他很清楚,自己光是走到天梯前,就花费了不止这点时间,更遑论后面登天梯的过程更加耗时耗力。 少年不由得感慨起自家那位初代老祖的神通广大,竟然连光阴长河的流速都能控制。 他坐在桌前,灯盏明亮,心念一动,手中就出现了两件散发浓郁霞光的宝物,分别是一团金丝和一串佛珠。 这是清明祭祖那天先祖们和白色玉佩一起送给他的,只不过当时他境界不足,并不能真正使用两件至宝。 故而先祖们施展神通,将其封藏在少年体内的某座窍穴之中,等到今日开辟灵境,境界攀升,他便自然而然感应到了两件宝物的存在。 那团金丝,是某位曾经修行过浮生万剑的先祖所炼制的本命灵丝,等到日后黄师傅交付他第一批长剑,他就可以着手炼化,开始初步修行这门剑道大神通了。 那串佛珠更是大有来历,是昔年某位证道菩萨的佛门大佬的贴身之物,后来几经流转,落在了陆家手中。 每一粒珠子上都散发浓郁的灵息,不仅可以放出一座圆形护罩,当做一件防御至宝,十八粒佛珠都曾被一位陆家老祖单独祭炼过一番,相当于是十八颗品秩上佳的剑丸。 攻防一体,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 第三十三章 山间寻宝 陆观应了一声,“敬叔,是谁呀?” 粗狂汉子笑着回道,“是个姑娘。” 少年一脸疑惑地跟着敬叔走向前堂,心中暗自嘀咕,难不成是那陈胤犹不死心,派出周采佳来当说客? 来到前堂,却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 一个腰间悬佩长剑,眉目如画,姿容绝美的少女,正是当初在长安街上救下少年的天才剑修顾青辞。 他笑意温和,“顾姑娘,找我有事吗?” 少女神色自若,“你在铁匠铺说过,若是我铸剑途中缺少材料,可以来找你的。”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陆观恍然。 “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见对方一直不说话,顾青辞微微蹙眉,流露出一丝不善。 陆观微微一笑,“我既然开口了,自然不会食言。” 这时,九爷以神念传音给他,“带这丫头去忘寿山旁边的悲鸣峰,那里有一件上等的铸剑仙材。” “好。” ———— 半个时辰后,陆观和少女来到悲鸣峰前,这是一座较为低矮的山峰,山上坡度平缓,草木旺盛。 少年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埋葬自家先祖们的忘寿山,相比清明祭祖那日,现在他能够看出更多的不俗之处。 “来这里作甚?” 顾青辞疑惑不解。 “顾姑娘你既然能够进入小镇,应该对我们陆家的历史和这座神迹洞天有所了解吧。” 少女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他刚才的话,并示意陆观继续说。 少年脸上现出一抹落寞之色,“自从当年初祖那一战后,我陆家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从那时起,这座神迹洞天也陷入了一种停滞乃至倒退,天地气象几乎回到了洞天初开,万物化生的那个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小镇上的修士数量越来越少,我们陆家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直到被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们发动叛乱,最终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这也不全都是坏事,大道流转,原本的那些天地灵气被重新分派,落入小镇和周边山林的各个角落。” 顾青辞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这山上有顶尖的铸剑材料。” “你还挺聪明。” 两人徒步上山,遇到些山林间好玩的事物,少年都为停下来为顾青辞讲解一番,一路上倒也相处融洽。 山路并不好走,崎岖蜿蜒,加上又要耐心寻找铸剑仙材,因而两人行程极慢,一个时辰过去,也才不过走到半山腰而已。 顾青辞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还要多久才能找到。” “你很着急吗?顾姑娘。” 陆观想不通一个跟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如此赶时间。 少女眉头一皱,拗着性子解释道,“晚上我还要打熬剑气剑意,等到黄师傅铸剑完成,我就要立马动身北上,前往那座妖魔战场。” “看来顾姑娘不仅天资无双,勤奋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如此不俗的大道气象了。” 开辟灵境后,他的眼力更上一层楼,能够看到人们身上更多的不同气象。 此刻,他就看到少女身上那遮掩不住的浓郁剑气在背后凝结为一把长剑虚影,并且,这把剑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天地灵气的洗刷与淬炼。 这也就是说,少女每分每秒都在炼剑,即便休息时也不例外。 这种效率,难怪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同龄人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陆观心念一动,神炼珠发动,原本尚且孱弱的神念瞬间朝着山林蔓延开来,少年微闭双眼,仔细感应,片刻不到,一双灵动的眼眸睁开。 “找到了。” 顾青辞微微动容,“在哪里?” “一个常人不太想得到的地方”,陆观神秘一笑,“跟我来。” 他一步快速掠出,速度惊人,在山林中留下几道残影,眨眼睛就已经向前行了二十丈之远。 顾自己青辞眼中一抹诧异一闪而逝,但很快她也御剑飞行,紧紧跟上少年。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后山一座偏僻的山洞前。 顾青辞瞬间察觉出不对静,“有妖气。” “没错,根据我的感应,这里面藏着一头修行有成的猴妖。神迹洞天内天地灵气散逸,它正是凭靠那块珍贵至极的铸剑仙材,才顺利开窍,最终踏足修行之路。” 陆观神色平静,“你乖乖将那至宝送出来,若是等我进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语气淡然,却带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他就是这方天地的主人,掌握境内万千生灵的生杀大权。 洞内良久沉默,寂静无声,半晌,里面才传出一声不甘低吼。 片刻后,一头浑身纯白无暇的白猿从洞内走出,它的身躯足足有一丈之高,比起寻常猿猴要更加魁梧,一双灰白色的眼眸滴溜溜转动,灵性十足。 它从怀里取出一个散发着银白色灵韵的块状物件,一把抛给少年。 “给你。” 白猿喉结鼓动,瓮声瓮气地说道。 陆观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惊讶,这妖物的灵慧不低呀,竟然都能够开口说话了。 讲实话,白猿刚才并不想出来,它能感觉到对方两人的境界并不高,虽然那个少女周身剑气蔓延,几近凝为实质,但对修行数百年的它而言,终究威胁有限。 那个少年就不同了,虽然境界更加低微,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心悸感,让它不甘轻举妄动。 最终衡量再三,它只得乖乖按照对方要求,交出守护了数百年的至宝。 陆观将那块状物件拿在手中,轻轻掂了掂,“还算你老实。” 随即将其丢给少女,“顾姑娘,你的铸剑仙材,等回去后,我再从陆家宝库之内取出几种与之相契合的仙金,到时候锻铸的飞剑,品质绝对高的吓人。” “多谢。”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如此客气,我应该做的。” 少女神色坚决地摇摇头,“不是一回事,即便当初我没有破开那方小洞天,徐前辈他们迟早会发现并救你出来。” ------------ 第三十四章 白猿认主,貌和神恰 她展颜一笑,“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吱一声,我必有所回报白猿。” 陆观微微摇晃脑袋,“你言重了,我陆家子弟向来知恩图报,说是送你自然就不会有额外的索求。” “不管你怎么想,我的承诺始终都在。” 那白猿朝着陆观轻轻嗅了嗅,后知后觉道,“你,你是陆氏子弟?” 虽是询问,但它言语间却十分笃定。 少年翻了个白眼,郁闷不已,“你才晓得,都说猿猴开窍的灵物都聪慧至极,以你来看,也不尽然嘛。” 白猿脸上人性化地出现了一抹羞恼神色,“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哈哈”,陆观开心一笑,“你可曾有名字?” 白猿摇头,“自从开窍至今,我就一直待在这悲鸣峰上,不敢随意外出,即便觅食,我也一般挑选无人外出的夜间进行。” 陆观点点头,心中感慨,这开启灵智的妖物果然不一样。 少年笑意吟吟,“送你一桩福缘要不要?” “我最大的机缘都被你抢走了,还有什么福缘可言?” 白猿的脸上竟然现出一抹哀怨。 “好歹是修行了几百年的老前辈,不要这般小气嘛”,陆观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要不要忍我身旁这位姑娘为主,我可实话告诉你啊,顾姑娘乃是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未来注定大道无限光明的人物,到时候你也可以获取一份不凡的大道机缘。” “这个……”,听到最后那句话,白猿明显有些意动。 “顾姑娘,你意下如何?” 陆观以神念传音,询问身旁少女。 见对方神色犹豫不定,“顾姑娘,先别着急拒绝,你马上就要前往妖魔战场,我虽未亲自去过,但根据陆家秘录的记载,也对那个地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不光各路牛鬼蛇神鱼龙混杂,战场之上更是残酷至极。你我虽然接触不多,寥寥几面而已,但根据我的观察来看,你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有这头白猿在,在那累累尸骨铸就的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 “再者,你那柄剑所用的仙家材料与这妖物有缘,日后未必不能以此为脉络,领悟出几道本命神通。” 顾青辞身为剑修,又是祖师爷亲自喂饭吃,天资一骑绝尘的那种,性格爽利,一颗剑心早已达到无尘无垢的高深境界。 只是略微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节,率先答应下来。 只听她轻声言语,“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这话时她并未用上神念传音,故而此刻白猿正一脸郁闷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你说可以就买以啊,老子还没答应呢。 顾青辞眼神一凝,周身剑气如潮水激荡,瞬间喷薄而出,漫天剑气席卷整座悲鸣峰,山中的气氛似乎都低沉了几分。 感受到这恐怖压抑的磅礴剑气,白猿终于答应下来。 它实在是怕对方一言不合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剑,毕竟世间剑修,只要一剑在手,那就最为逍遥无拘束,心无挂碍,出剑更是快如闪电。 双方都同意了这场结契,以后大道同行。 于是顾青辞之间并拢,结为剑指,一缕银白色剑气萦绕指间,如龙盘旋,最终形成一条银白色袖珍飞剑,她再划破手掌,一滴殷红鲜血融入其中。 随着少女抬手,飞剑瞬时没入白猿眉心窍穴,从此刻开始,一人一妖之间,冥冥之中已经生出了一种好似与生俱来的感应,玄之又玄。 “根据先古典籍记载,这头白猿尚无道号姓名,顾姑娘你可以为它取一个,这在增加你们双方的大道契应的同时,还会再明冥冥之中形成一种特殊的因果循环,让你们双方大道反哺,反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顾青辞一手按剑,沉默不言,她出身名门世家,修行宗门又是一洲之内的顶尖仙家,读书蒙学一事,自然不会马虎,对那诸子百家的学问也各有涉猎。 但少女对学问一事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对于起名一事,更是不甚擅长。 而在山上仙家中,对于登山修行生灵的名讳道号一事,普遍极为重视,不亚于对修行典籍的选择。 此刻白猿已是与她大道同行的伙伴,在此事上万万不可随意糊弄,故而此刻她才会如此犹豫。 沉吟良久,顾青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有几分期待神色看向陆观,“陆氏一族向来学问广博,历史上更是不乏开辟文海的儒家圣贤,要不请你为这白猿取个真名,道号若是一时想不出来,我日后再去请某位名家圣贤推敲一番。” 陆观扶着脑袋,若有其事地思考片刻,很快,他眼睛一亮,“有了。” “猿猴之属,生性喜动,攀越山林,身挂青枝,敏捷速疾,真名不如就叫袁青枝。至于道号,上古有仙材璞玉夜得白猿授剑,福至心灵,乃成一代剑仙,就叫夜芝好了。取那夜月幽明,芝兰自生的美好寓意。” “就用这个了”,顾青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两个名讳道号。 白猿也极通灵性,神色崇敬,双手抱拳,朝着陆观躬身行礼,“多谢先生赐名。” ———— 不多时,两人回到小镇,从玉照桥上走过的时候,看到下游有一座新桥正在开工。 那边是鎏金桥塌落之后,镇子上的高门大户之一宋家老太爷牵头重新修建的一座渡桥。 当时筹备建桥的时候,宋老太爷亲自上门,挨家挨户去收集均摊到每家的例钱,随心居自然也不会例外。 少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接着便收回目光。 顾青辞敏锐地感知到少年心境有些许变化,“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今年镇子上雨水太多,连这数百年的老桥都被洪水给吹的倒塌了。” 已经与顾青辞成功结契的白猿变换身形,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猿猴,双眸粲然灵动,闪烁不定,意态十足,懒洋洋地趴下少女肩头。 经过前门大街,娄瑜仍旧在摆摊算卦,不过最近来小镇的陌生人数量减少,他的卦摊上少了许多冤大头,自然门可罗雀。 陆观并没有任何跟对方打招呼的想法,径直走向乘荫街回家,顾青辞则是带着白猿前往铁匠铺,准备铸剑事宜。 娄瑜啧啧感叹,“好一对貌和神恰,怡然自得的神仙眷侣。” ------------ 第三十五章 蛮横少年 但随即俊逸道士发出一声感慨,“可惜那位道行深不可测的老前辈即将真身回归此方天地,贫道委实是不愿也不敢在涉及陆观的事情上多此一举,平白惹来对方仇视。” “不然又要被我促成一桩好姻缘了,千百年后,或许还会成为流传千古的美谈也说不定呐。” 回到随心居,九爷几人都待在前堂,四娘坐在柜台后面,安静核对账目,敬叔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九爷坐在临窗的位置,闭目养神。 这会铺子内并无酒客,看到陆观进来,三人在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 少年顿时停步,不自信地在自己上下看了一遍,“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难不成是最近我又变俊俏了不成?” 陆观摩挲着下巴,犹疑不定。 “切”,四娘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模样只能勉强算是周正,压根与俊俏两个字不沾边好吧。” “那你们为何用那种眼神瞧我?” “你小子不要自作多情”,四娘没好气地说道,随即眼中精光闪闪,“对了,与你一起去的那位顾姑娘呢?” 少年气笑,“原来你们在意的是这个呀。” 他顺势坐在九爷对面,轻声说道,“人家可是一座都有数的天才人物,离开小镇后就要前往妖魔战场,自然要勤勉修炼才行。” “人家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九爷笑容揶揄,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陆观无奈摊手,“九爷你怎么也这么喜欢八卦,我跟她真没什么。” 老人脸色一变,顿时怒道,“不中用的玩意,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济事。既然已经继任家主,那就要担负起陆氏家主的职责,早日为家族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九爷,我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 九爷脸上怒气更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骤然起身死死盯着少年,“少扯这些没用的,花鸟巷齐家那小子,十三岁就与隔壁的燕家丫头成亲了,你都十六岁,已经老大不小了。” 少年扶额,无话可说。 ———— 镇西柳叶巷,住的大多是些家境贫寒的人家,巷道内污泥枯叶,随处可见,常年阴暗潮湿,气味熏天。 巷子最里面往外数倒数第二家,原本的主人姓杨,是个年纪不算小的老光棍,但已经死在多年前在一个很冷的雪夜里。 后来,里面住进了一户姓赵的人家,不过,前些天来了个自称是杨氏后人的年轻读书人,跟同行的一个俊逸公子借了五十两银子,从赵家手里将祖宅重新买了回来。 这些年来,虽然赵家住在这里,但却从未在其中添砖加瓦,故而院内破败,有两间房屋已经倒塌。 杨姓读书人住进去之后,先是将院子清扫一番,又在镇子上雇了几个匠人,将院子修缮一新。 下午时分,初春时节天气清爽,杨钦坐在院子里,神色感伤。 曹灵芝蹲在一旁屋檐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院内的陈设,杨家祖宅,加起来拢共六间房,修整之后,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他的腰间除了九枚仙家灵钱之外,还多悬挂了一方通体青墨色的砚台,整个人身上的配饰更加繁杂多样,就是有些……不伦不类。 富贵公子有些无聊,收回目光,“杨呆子,你家祖宅这一翻新这一翻新,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哈。” 杨钦坐在那里,并未搭话,而是一手拄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曹灵芝凑近到年轻儒生身旁,“哎,对了,临行前你家老祖有没有告诉你,祖宅之内有无祖上留下的仙家珍宝。” 杨钦神色更加黯然,声音略带几分沙哑,“老祖没有多说,只是让我祭祖算是了结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 “但我想来应该没什么仙家遗宝。毕竟,当年逼宫陆家的那几个家族,就有我杨家存在。” 曹灵芝更加好奇了,“哎,那不应该呀,按理说陆家衰落,你们杨家既然参与此事,照理应当会分一大杯羹,至少该是住在长安街、沉柳巷之内的地方。怎么会住在这鸟不拉屎的柳叶街?” “原因很简单,我杨家当时动了恻隐之心,想要饶过陆家血脉,并且成功做成此事。故而被其余几家仇视,接连打压之下,小镇上的这一支杨家逐渐衰落。” 曹灵芝点点头,接着反应过来,“那这么看来,你跟陆观还算是半个仇人了?” “谁说不是啊”,杨钦欲哭无泪,“老祖临行前交给了我三个锦囊,分别要在祭祖前,赎回祖宅后,朝天之会时打开,第二个锦囊里的内容,就是关于这桩不为人知的隐蔽往事。” 锦衣公子啧啧称奇,“这还真是够狗血的。”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倒也不用太多担心,陆观的为人你我都看在眼中,想来他不会为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找你麻烦。” 杨钦轻叹一声,“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愧疚。” 深知身旁好友性格的曹灵芝,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劝慰之言。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曹灵芝示意好友继续坐着,他自己径直起身开门。 “谁呀?” 外面无人回应,等他开门,一个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有几分邪气的孩子站在门外,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身穿金色衣袍,华贵之气直追大陵皇子陈胤,神情桀骜不驯,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和一个姿容尚可的侍女。 “有事?” “你是这的主人?” 那年轻人抬头,眼中尽显蛮横之色。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吗?” “是的话,奉劝你一句,趁早搬出此地,不然小爷我可就要感赶人了。” “噗”,饶是以曹灵芝的心性,也不由得对眼前之人的这番话感到无语。 “这是我朋友的祖宅,识相些快点离开。” 若非白马曹氏子弟的涵养,他差点打赏对方一个“滚”字。 对方脸色一沉,“刘嬷嬷,给我废掉他。” “遵命,少主。” 老妪神色恭敬,躬身行礼,然后摆开架势直扑曹灵芝而去。 ------------ 第三十六章 阴沟里翻船 曹灵芝摇摇头,这孩子有点被惯坏了啊。 老妪五指并拢,化掌为拳,势如长枪,直奔曹灵芝面门。 锦衣公子并不闪躲,随手将悬挂在腰间的砚台抛出,刹那间他身前金光流转,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护罩,宛如铜钵倒扣,浑然天成。 老妪拳头刚一接触金光护罩,身形宛如触电,瞬间被击飞出去,身形倒掠,撞在后面对门的墙上,墙体皲裂如蛛网密布。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蛮横不讲理少年脸色惊变。 曹灵芝笑意吟吟地看向对方,“怎么,现在还想要废掉我吗?” 少年的眼神中充满怨恨,但他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昂着脖子就像个不服输的斗气少年,“你不要太得意,即便挡下刘嬷嬷,你敢对我出手吗?” 曹灵芝微微眯眼,双手负后,若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白马曹氏子弟是真的生气了。 他抬膝出脚,将那少年踹飞出去,一气呵成。 那个姿容不差的侍女脸色煞白,显然受惊不小。 一旁整个身体都嵌入墙壁之中的老妪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惊呼一声,“少主。” 就要再次强提一口心气,死忠救主。 曹灵芝大手一挥,手腕上一条赤金色长绳瞬间化作一抹流光,将那老妪死死束缚,这件法器自带一种压胜术法,使得刘嬷嬷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随后,锦绣公子走过去蹲在少年身旁,“小爷见过脑子不灵光的,但真没见过你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你家老祖是能够与三教祖师掰手腕啊,还是富可敌国能够买下一座大洲,口气怎么比脚气还大。” 他边说,一边用手掌拍打金袍少年的脸庞。 对方脸色通红,呼吸粗重,一双眼眸充血泛红,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全身配饰繁杂到堪称花里胡哨的家伙。 “本少主告诉你,你死定了,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我保证你走不出西道陵洲。” 未等曹灵芝言语,他背后就传来一个略显嘲讽的声音,“好大的口气,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何等的通天手段,竟然胆敢狂言让一位白马曹氏走不出西道陵洲。” 锦衣公子转头,发现是院内的杨钦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年轻儒生此刻一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淡漠,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待人以和的读书人。 “你又是谁?” 金袍少年脸色听“白马曹氏”四个字,神色更加阴郁几分。 自己家里虽然在西道陵洲算得上一流仙家宗门,尤其是在一洲北部地界,更是势力最为强横的几条地头蛇之一。 在一洲境内,更是有那“落阳一城镇半洲”之语,但面对名震天下,富可敌国的白马曹氏而言,仍是不够看。 “在下不才,薪火书院圣贤宋凛夫子门下,杨钦。” 年轻儒生淡淡开口。 金袍少年此刻脸色阴沉到已经可以滴下水了,双目赤红,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这个他也很难找对方的麻烦,薪火书院名列整座天下的十大书院之一,而且排名极为靠前,数百年前,在书院的某位曾有幸得到至圣先师指点学问的老迈圣贤尚且在世时,薪火书院还曾短暂登顶天下书院之首。 传承至今,不光历史悠远,底蕴更是深不可测,副院长宋凛学问广博,曾经效仿先贤前辈,跨越一座天下去觐见至圣先师,并在那座诸子百家各家学问流传甚广的天地待了足有百余年光景。 回到此方大天地,从一座不知名小书院的普通教习做起,不过二十年时间,就已经成为薪火书院的副院长,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尊崇。 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儒家圣贤是出了名的擅长打架。凭他那座神秘的书山文海,同境之争,几无对手。 一想到这里,金袍少年越发气恼,原本还算俊朗的脸庞青一阵紫一阵,变幻无常,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杨钦脸色戏谑,“倒是尚未请教,阁下出身何等辉煌无匹,仙韵浩荡的仙家宗门。” 金袍少年一咬牙,“我乃是洛阳城少主黄岐,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开我为好,不然等到出了小镇,我家一位剑修供奉就在外面等我,到时候你们家族宗门的势力再大,也免不得受一番皮肉之苦。” 曹灵芝扶额,“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嫩头青,你家里人平时都这么惯着你的吗?” “落阳城?听都没听过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厉害角色,再者说了,你们不知道的嘛,宋夫子目前就在重楼镇内。” “实话跟你说吧,以他的脾气秉性,你们落阳城这次算是摊上大麻烦了。” 杨钦走到黄岐面前,“你刚才敲门所为何事?讲实话。” 最后一句话语气明显加重,带着几分威胁意味。 曹灵芝久久停留在杨呆子身上,心中颇感意外,这家伙竟然也会这般不好说话,简直就是一件咄咄怪事。 黄岐倒也光棍,和盘托出,“我身上有一件能够搜寻仙家宝物的法器,刚才鲁路过你家门口,那件法器散发仙光,示意其中藏有至宝。” “所以你就想赶走我们,侵占别人宝物。” 曹灵芝声音明显提高几度,语气不善。 黄岐犹然死鸭子嘴硬,“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说得好”,曹灵芝目泛精光,“既然如此,那你身上这件搜寻感应法器,本公子就笑纳了。” 就在此时,原本因惊吓过度躲在一旁的那名少女,突然暴起伤人,洁白如葱的玉手化作手刀,直扑曹灵芝后心,接着又是一记鞭腿向杨钦横扫而去。 锦衣公子措不及防间,被一击拍出去老远,落地之后,生死不知。 年轻儒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对方力道之沉,超乎想象,他的内里气息乱窜奔走。 将两人击飞,年轻侍女仍不饶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墨色玉盘,又从储物法宝中拿来十几支阵旗,双手上下翻舞,伴随着一阵灰色灵光落下。 一座法阵出现在柳叶街巷弄深处,将曹灵芝和杨钦二人笼罩其中。 黄岐起身,一脸得意地看向落在自己手里的两个家伙,笑容阴鸷。 “我倒是要看看二位这次如何翻盘。” ------------ 第三十七章 儒生气象 法阵之内,在杨钦的搀扶下,曹灵芝缓缓起身,他反手轻轻揉搓后心处刚才差点被那侍女洞穿的地方。 外面的衣袍已经被撕裂,唯独一件贴身软甲宝光流转,道道符文明灭不定,颇为神异。 暗骂一声娘后,身形狼狈的曹灵芝心有余悸地感慨道,“幸亏贴身穿着这件祖传宝甲,要不然今天还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他双眼眯起,丝毫不掩饰一身杀意,“孙子,你够狠。” 黄岐笑容灿烂,阴阳怪气道,“哈哈,你们二人身份特殊,我自然不敢动手杀人,但让二位受些皮肉之苦,还是不难做到的。” 另一边,年轻侍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泛着蓝色幽光的精致匕首,在束缚老妪的那条红色灵索上轻轻划过,伴随着一阵轻颤,老妪脱困而出。 灵索则是落在地上,重新化为手绳,灵光也消失殆尽。 “多谢前辈”,老妪微微欠身行礼。 “无妨”,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但嗓音却如同中年艳妇,魅惑至极,勾人心神。 “是吗?在下拭目以待”,杨钦语气淡然。 话音未落,年轻儒生周身浩然正气弥漫,浩荡文气如人牵引,不断朝着大阵护壁冲刷,他背后浮现出一个个金色文字,越积越多,但大多都很快一闪而现,随即快速隐没。 杨钦神色越发庄严肃穆,方寸之内,天地之气如臂指使。 “这后生不简单呐,浩荡文气浓郁弥漫,若非这法阵阻隔,怕是整座重楼镇的天地灵气都会在瞬息间汇聚到此地,到时候即便是我,在他灵气耗尽之前,也需要暂避锋芒。” “年轻”侍女不由感慨。 “前几天有铁匠铺内的剑气漫天,眼前又是个文运如江的年轻儒生,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恐怖了。” 她原本是外界浮生洲的一头开窍灵狐,为了提升修为,曾在荒郊野外吸食凡人阳气,上山樵夫,过路书生,有不少人遭她迫害。 但这狐妖倒也不傻,每次吸食阳气都适量而行,从未伤人性命,后来中土神洲一位道门大天师路过她所在的山头,感受到浓重妖气,于是出手降妖除魔。 她一个道行不深的狐妖自然无法抵抗,很快就被对方镇压,但老天师看在此妖未曾伤人性命的份上,仅是将其镇压三百年而已。 百余年前,她成功脱困,但那一日山中恰好有一条巨蟒渡劫化形,突然感受到两道格外浓重的妖气,天道或许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雷劫威力顿时上升不止一筹。 渡劫蟒妖的肉身神魂瞬间湮灭在雷霆之下,狐妖也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肉身被滚滚天雷击成飞灰,只有神魂躲过一劫,遁出去老。 后来她附身在落阳城一位侍女身上,鸠占鹊巢,被落阳城主发现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落阳城隐藏在幕后的供奉。 百余年来,也不过为落阳城出手了寥寥几次,这次也是城主亲自邀请,让她为进入神迹洞天寻找机缘的独子护道一程。 并且拿出了落阳城一件压箱底的灵器作为酬谢,若非那件器物能够帮助她加快重塑真身的进程,她还真未必出这趟远门,而且还是前来这座卧虎藏龙的神迹冬天。 看到眼前儒生周身散发出的磅礴气象,差点就要将自己倾力打造的一座束缚法阵击穿。 “年轻”侍女心中隐隐产生一丝不安。 老妪出言提醒,“前辈,还是速战速决,刚才那姓曹的小崽子说过,薪火书院的宋凛也在小镇内。” “这边的打斗早就已经惊动了有心之人,若是宋凛果真在此,护弟子心切的他必然不会冷眼旁观。” 鸠占鹊巢的狐妖慵懒地伸腰,曼妙身段尽显无疑。 但以防万一,她也不再拖沓,身上散发出一道更为强横的气息,将整条柳叶巷蔓延,再次掏出十二支阵旗,法阵之上立马又有一道流光护罩升腾而起,一条条黑色长索如同勾魂鬼链,直扑杨钦二人而去。 气息臻至巅峰的杨钦神情淡漠,“破。” 刚一出口,一个光华微微暗淡的金色文字变换而出,最终凝为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漫天黑索顿时一凝,剑光耀眼夺目,霎时间,所有黑色长索悉数被斩没,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杨家祖宅毫无征兆间开始剧烈抖动,宛如地震,房倒屋塌,一道道圣洁古朴的气息在柳叶巷内弥漫。 巷弄内的所有人家都紧闭房门,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狐妖心头的那种危机感瞬间大盛,心境天地都产生了一丝轻微颤动。 刹那间,杨钦身上散发出道道流光,宛如一位端坐文庙的庄严圣人,气象磅礴,身上浩荡如江河的文气一升再升,好似没个尽头。 背后灵光轮转,一个个古朴归真的大道文字逐一显化,久久没有消散。 祖宅之内,刚刚被修缮一新的房屋,此刻重新墙倒屋塌,地底一道璀璨灵光冲天而起,天幕处瞬间风云际变,大道激荡。 随即,从下面升起一座九层之高的巍峨宝楼,最高处有一块黑底匾额,以金字龙飞凤舞地写有“魁星楼”三个大字。 宝光四射,灵韵滋生,化作一抹流光,刹那间钻入杨钦眉心。年轻儒生身形轻盈,缓缓漂浮道半空,整个人被蒙上一层灵韵宝光,神圣非凡。 片刻不到,他重新落地,周身文运凝聚为金色书卷,灵光漫卷,一双眼眸中灵光如电,镇压天下一切妖魔邪祟。 他略微抬手,一座束缚二人的法阵之上出现道道裂缝,宛如镜面破碎,蛛网密布,刹那间就已经破碎。 他再次抬手,数枚金色文字挥洒而出,金光灼烧而下,席卷整个柳叶巷,那二十四枚阵旗无火自燃,就连狐妖手中的墨玉阵盘上也出现了几条细小裂纹。 她脸色惊变,眼前年轻儒生的境界并未提升,但此刻却没来由地给她一种浓重的危机感,眼皮狂跳不止。 ------------ 第三十八章 陆观到来,狐妖服软 与此同时,小镇私塾内,宋凛和陈公望正在手谈。 旁边还有一个样貌清瘦,大概十一二岁的书童侍候左右。是陈夫子在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传弟子之一,其名为孙熙,在小镇上出身算是不好也不坏的那一类。 此时已战至中局,局面越发激烈,两位本就是擅长此道的儒家高人,故而此刻每次落子,都要沉思良久。 陈公望手执白子,轻轻落下,笑着感慨,“我说你怎么半点不着急,原来是那杨家祖宅底下暗藏玄机。” 他饮了口茶,“落阳城这帮人要阴沟里翻船了。” 宋凛落子之后,语气淡然,“可不止,我那得意门生遵守小镇规矩,自然不会妄造杀孽。但此地主人可不会这么想,等会有热闹看了。” 陈公望背后的书童疑惑道,“宋先生,我们重楼镇还有主人吗?” 出自薪火书院的老夫子摇头,“不是重楼镇,连同镇子周围的山河天地都由人家做主。” “是那个让师叔亲手送书的陆观吗?” “是他”,陈公望面带笑意,“孙熙,讲实话,你在读书一事上的天资——很一般,因而在治学一道上,要更加勤勉努力。” “怎么说呢,算是咱们这一脉嫡传弟子中最差的一个,不说你那个天资卓绝到有心效仿陆祖的师叔,就算是师傅我,比你也绰绰有余。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直到此时才收你为亲传的原因所在。” “那陆观呢?” 少年死死咬着嘴唇,尚未褪去青涩的脸庞上满是倔强。 陈公望很认真地思考片刻,淡笑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若是他有拜入儒家文脉的念头,先生就会立马登门随心居,求着陆观拜我为师。” 宋凛眼神看向对面的好友,心念询问,“这般言语,对你这亲传弟子是不是太过残酷。” 陈公望摇摇头,再次落子,“无妨,作为我陈公望的弟子,我可以接受他大道成就平庸,但绝不会让一个心境稀碎、毫无斗志的废物出去丢人现眼。” 宋夫子顿时恍然,“你是想要让孙熙以陆观为追赶目标,这对他会不会太过残酷了一些,毕竟那位已经继任陆氏家主,此后大道登高,速度之快绝对会让在他身后苦苦追赶之人感到绝望。你就不怕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璞玉门生道心崩溃,从此心神失守,大道之路就此断绝。” “若是在无漏境之前,孙熙还有心气追赶陆观不掉队,即便他境界稀碎,我也捏着鼻子认了。到时候不仅会送他一场泼天机缘,还会带他去觐见先生他老人家。” “这就这么看好孙熙?” “倒也不是看好,只是心中犹有一份希望罢了。” 柳叶巷那边,战局已经彻底明了,落阳城三人身形狼狈,神色憔悴,看来受苦不轻。 陆观施展儒家神通,以三枚金色文字凭空打造出三座金色囚笼,将三人困于其中。 不过三尺大小的牢笼,让三人备受煎熬,因为只要触碰到牢笼骨架,其上附着的浩然正气就会散发灼热灵光,让人痛苦难耐。 就在这时,巷子口有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面带微笑,正优哉游哉地往这边走来。 看到杨钦,小掌柜先是抱拳一笑,“恭喜杨兄继承祖宗余荫,以后修行登顶,必然事半功倍。” “在下惭愧”,年轻儒生并非假惺惺地故作姿态,而是由心而发,由衷感到愧疚。 陆观郑重摇头,“不知多少岁月之前的陈年旧事,当事人都不在了,杨兄你一个只是有点血脉牵连的晚辈,又何必如此介怀。” 曹灵芝感激地看了小掌柜一眼,又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就是就是,既然陆兄都这样说了,杨呆子你就不必自困,看开些。” 陆观眼睛斜瞥,看向那三个被困于文字狱之内的落阳城来人,“小镇开门之初,就有明文禁令,虽然可以自由寻找机缘宝物,但在镇子上,绝对不可以蛮横行事,破坏小镇安宁。” “刚才你们出手,不仅毁坏邻居院墙,这位老阿姨祭出法阵之后,更是让整条柳叶巷的灵气流转陷入混乱,里面住着的凡夫俗子会被这灵韵冲刷,产生一系列后遗症。” “总而言之,你们在小镇上已经逾越规矩,都说说吧,三位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黄岐面孔朝天,脸上的桀骜之意没有丝毫遮掩,轻哼一声,冷笑不止,“你以为你是谁呀,此地主人?还是陆氏家主?这镇子是你家的啊,你识相的赶紧放本少主出去,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观脸上笑意越发浓郁,一脸戏谑地看向对方,“你怎么知道我是陆氏家主。” 见黄岐还要多说什么,狐妖供奉脸色一变,语气森寒,厉声呵斥,“黄岐,你若是再敢多言一句,我保证让你后半生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黄咎也救不了你。” 落阳城少主打死都想不明白为何这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常的小子出现后,就连自家供奉都开始对自己冷声言语。 他虽然蛮横无理,但终究不是傻子,晓得其中轻重利害,脸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恨恨地看向陆观,神情怨毒。 内心发誓一定要让陆观那三个小子好看,对了,等他继任城主后,早晚也要让那头骚狐狸给自己暖被窝。 “年轻”侍女神色郁闷,她很想回去劝一劝自家城主,要是自己和夫人身体没问题的话,还是再要一个吧,黄岐这家伙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 她收回目光,笑吟吟地看向陆观,“妾身见过陆家主,之前的事情,不过是我家公子见宝欣喜,没把握好分寸,现在这桩机缘既然已经被这位杨公子得到,不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如何,落阳城愿意补偿两位公子的损失,对于陆家规矩的逾越之处,自然也会有所弥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观轻轻摇头,“老阿姨,落阳城很有排面吗?” ------------ 第三十九章 摧枯拉朽,出手即无敌 但紧接着,少年自问自答,“我看未必吧。” “你”,听到这话的黄岐和白发老妪同时用手指向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满脸悲愤。 陆观用手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怎么,你们不承认也没办法,毕竟山头都没个无漏境的高人坐镇,自城池建成以来,也其内修士也未曾做出过任何让人敬佩的壮举,这种宗门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点崇敬之心。” “你该死”,白发老妪脸色通红,显然被气的不轻。 由于太过激动,她的手掌触碰到金色囚笼,顿时被浩然正气灼烧出一道狰狞的伤痕,但她视若罔闻,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陆观,若是她能脱困,陆观丝毫不怀疑对方会将自己生吞活剥。 黄岐则是一脸悲愤,但很快又换成冷笑,言语更是石破天惊,“我落阳城确实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顶尖宗门,但你威名赫赫的神迹陆氏,这数百年来似乎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你说是吧,陆家主。” 最后三个字,被金袍少年咬得格外重。 陆观嘴角笑意不减,“确实如此,但我家有个老祖宗,你家有吗?” “一个不知道活没活着的老不死,有半点意义?” 黄岐嗤笑不已。 小掌柜微微摇头,“本来打算对你们从轻发落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气势便如同海潮激荡,奔腾不休,恰如一轮大日腾空,席卷整座小镇,感受到这份磅礴气象之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到柳叶巷深处。 长安钱家,娄瑜抬头望去,气象磅礴,让人不敢直视,他的修行脉络是正统的道门路数,在元婴境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仅结婴气象远超其余诸多法脉,而且还有很大机会一举祭炼出阴神阳神,同时具有三个身外化身。 娄瑜修道资质极佳,自然是做到这一点,常年在前门大街摆摊算卦的那个“娄瑜”,就是其中一具化身。 铁匠铺内,一对师叔师侄同时观望,良久,黄续默默收回目光,“这等气象,即便放眼整个陆家历史,也是寥寥无几,简直恐怖。” 随心居内,三位陆氏家仆会心一笑,对于陆观的安危没有丁点儿的担忧,毕竟,已经成功继任陆氏家主之位的陆观,在神迹洞天内有如神助,完全可以视作半个老天爷看待。 修行境界什么的,对陆观而言,只要不是高出天际的那种,都可以忽略不计。 故而,在青衫少年彻底放开气息的刹那,落阳城三人瞬间被锁定,一股宛如汪洋大海般的狂暴气息迎面而来,他们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心境天地更是颤动不止,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早就见识过陆观对待陈清河几人施展的狠辣手段,曹灵芝二人不由得稍稍远离小掌柜一些,内心替落阳城三人默哀。 陆观身形慢慢漂浮至半空,他一挥手,一道灵幕落下,瞬间将此地隔绝,就连学塾内的两位夫子,娄瑜,钱金宝这等山巅大修士都感应不到任何关于其中的具体情况。 小掌柜指尖灵气弥漫,随手一挥,化作三道璀璨流光,似乎比剑修剑气还要更加锋锐。 瞬间就将束缚三人的金色囚笼崩碎。 但落阳城三人心中没有任何开心,因为他们深知,关乎周身生死存亡的真正挑战,即将来临,自己三人的头顶还悬挂着一把利剑,随时可以取走自己几人的性命,而持剑之人,就是上空那个气息越发深不可测的青衫少年。 狐妖供奉暗骂不已,“被这两个不知轻重的蠢货害死了。” 陆观心念一动,天地灵气漫卷而下,三人体内的灵气瞬间陷入停滞,即便自己倾尽全力催动,犹然无济于事。 小掌柜身形坠地,骤然前冲,双手攥拳,在临近白发老妪三步之时,拳出入龙。 武夫真气凝聚在拳头出,道道拳罡铺天盖天,老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拳洞穿身躯,剧烈的撕裂感随即袭来,几近让她晕厥过去,但她却连痛呼出声都做不到,运功疗伤减轻痛楚,更是天方夜谭。 陆观目光一转,看向那个没长脑子的落阳城少主,黄岐。 他轻声言语,“进入小镇之前,你是否想过自己会把小命丢在这里。” 金袍少年紧咬嘴唇,一双阴鸷眼眸死死盯着对方,似是在说,你今天要是弄不死我,我日后一定会杀了你。 陆观嘴唇微动,“如你所愿。” 下一刻,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转瞬间又出现在少年面前,依然是气势惊人的一拳击打在其胸口处,少年整个人如遭雷劈,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黯淡。 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落地后又高高弹起,周而复始好几次才终于躺在地上,气息萎靡不振。 他一脸惊恐,甚至都带上了哭腔,“你,你好狠,竟然将我的气海破碎,彻底断绝了我的长生路。” “狠吗?”少年轻轻拍打自己脸庞,自言自语,“相比于历史上老祖们对于逾越规矩者的处罚,我感觉这种程度已经很温和了啊。” 一旁的曹灵芝和杨钦二人狂翻白眼,都已经断绝别人的修行之路了,对于山上仙师而言,那可是比杀人父母还要不可调和的生死之仇。 这都不算狠的话,那什么才能算? 白发老妪口中呕血不止,看到这一幕仍旧强行提起体内混乱一团的内息,挣扎着走向黄岐,神色悲戚,如丧考妣,悲呼一声,“少主。” 主仆二人顿时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这声音堪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陆观仍旧保持着微笑,看向最后那个修为最高的狐妖供奉,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想怎么死?” “年轻”侍女疯狂摇头,内心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 就在此时,陆观脑海中的神炼珠轻轻颤动,他瞬间与陆家神墟勾连,是某位先祖传音给他。 片刻之后,陆观神色古怪地看向狐妖,“你不用死了。” ------------ 第四十章 夜间修行,落魄道士 陆观本来打算斩杀这头狐妖供奉,一来她境界够高,可以让其余前来小镇寻找机缘宝物的各路仙家投鼠忌器,从而在小镇行事恪守规矩。 二来,失去这样一位境界够高,修道岁月又足够悠久的隐蔽供奉,则是能够让原本底蕴就不够深厚的落阳城肉疼不已,甚至会导致起在一洲仙府中的地位都有所动摇。 但方才老祖传音,这狐妖身上好像还藏有一桩隐秘,留着她用处更大。 陆观心念一动,先祖之力弥漫全身,周身窍穴颤动,狐妖眼前一黑,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某座陌生的诡异天地。 陆观看着眼前痛哭流涕,感人至极的一对主仆,“都滚吧,朝天之会前都给我安分点,再敢整什么幺蛾子,定斩不饶。” 两人相互搀扶,怀着怨恨的眼神灰溜溜离去,连那狐妖供奉的去向都没敢随便打听。 陆观收敛了周身气象,跟杨钦二人交谈几句,就此回到随心居。 杨钦则是要收拾祖宅塌陷后的烂摊子。 ———— 是夜,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悬,如玉盘腾空,为天地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银白色的光华格外明亮清澈。 陆观吃过晚饭,就盘腿端坐在床上,微闭双眸,宛如一尊不动如山的佛门塑像,周身散发出的祥和气息,弥漫在整间屋子内,让屋内屋外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以神炼珠沟通陆家神墟,其中蕴涵的精纯灵气被神炼珠重新祭炼之后,如同一挂瀑布,从少年头顶漫卷而下。 陆观则是默默运转一门家传的炼气法门,刹那间周身窍穴悉数洞开,贪婪地吸收着堪称海量的精纯灵气。 由于陆家修行脉络的特殊性,在开辟灵境的同时,就相当于走过了修道路上的前三个境界,不仅周身百脉俱通,各大窍穴全部通彻,就连下腹处最为关键的气海,也早已在灵境中显化出来。 小掌柜一边吸纳天地灵气,运转周天,周身一百零八条大小灵脉各自鼓动,宛如条条宽广河道,而那些灵气则是河水,在其中通行无碍。 另一边,他则是施展内视之法,心神瞬间出现在灵境天地之内,目之所及,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荒凉之地,沟壑纵横,地面皲裂,天上一轮太阳极为黯淡。 陆地之外,犹有碧波荡漾的大海将其环绕,但是天地间,某些地方仍是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这唯有少年的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才能够真正将其开发出来。 这座灵境的根基,就是陆观自身的血脉骨骼,那周身窍穴和数百经脉,都会在其中有所体现。 他炼化的那些精纯灵气在运转周天之后,便会化作一场甘霖,降临这处尚未被开发的不毛之地。 这便是他以后的修行之路,并且,他不光可以用神墟中的灵气和神炼珠中的宝韵进行修行,天地间的散逸灵气也可以自由炼化。 还有最为让世间修士们羡慕的一点,那就是在等到他成功修成陆家法脉一门极为重要的神通秘术后,就可以一心二用,乃至多用,身体会保持一种玄之又玄的高深状态,再此情形下,他每时每刻都在吸纳天地灵气。 这样的修炼速度,自然一骑绝尘。 因而历史上神迹陆家的高人们,往往都会压制自身修为,等到彻底夯实境界之后,才会选择突破。 这也是陆家子弟同境之内罕逢敌手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一夜修行,次日清晨,少年眼眸精亮,神完气足。 早早起床,来到院中依旧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练拳。 目前,他的祖传拳谱已经略有小成,这门拳法并无具体名称。即便他问了神墟中的老祖宗们,也是同样的结果。 拳谱总共有一百零八式,每一式都有特定的心法口诀与之对应,拳意立身本就浩大,以那“拳镇山海,天地仰止”的至高心境作为开篇要义,贯彻拳谱。 至于拳招的具体走向,或势若沉山、或轻灵飘逸、或锐猛无匹、或灵活变通……不一而足。由拳师武夫的自身特点和心境契合自由决定,只要领悟那拳法中的至高神意,意由心生,拳随意走。 自然而然,就会水到渠成地成为高山仰止的武道宗师。 当然,陆观目前距这个境界还相差甚远,经过九爷传授和接受先祖记忆,他此刻才领会到那武道神意的一丝皮毛,只能保证目前的武道修行没有走岔路,其余的则是万万不敢奢求。 练拳百遍,又是气蒸云霞的蔚然气象,漫天水汽,朦朦胧胧,身临其境,则是如同雾里看花,有一种别样的意蕴。 来到前堂,敬叔端来早饭,虽然陆观已经停止服用乌金丸和配套的汤药,但武道修行,想要熬打出一身磅礴气血,自然免不得服用各类珍贵草药熬制的药膳。 这样做不仅可以补充气血,为每日练拳提供必要的能量补充,其次则是可以用药力修缮练拳时对身体造成的一些暗伤。 一举两得。 而所有的药膳其实并非是敬叔熬煮,而是由四娘制作而成,其实她还是一位真人不露相的药家高人。 再加上陆家底蕴深厚,收藏的药典古籍更是无数,为一个一境武夫配制药膳,自然是手到擒来。 临近中午时分,随心居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本地酒客,正围在一起侃大山。 陆观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手中捧着当初岑心洲所赠的那本书,字斟句酌地仔细研读。 刚开始他还不觉得如何,这本书也就那样,但越是深入了解其中的精义,少年内心就越发震撼,那位岑先生,绝对是读书人中的一个另类,当然也是一位高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瘦弱的年轻道士走了进来,他的道袍虽然干净整洁,但都已经被洗的泛白,道人五官端正,身上散发一种独特的忧郁气质。 这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落魄。 年轻道士刚一跨过酒铺门槛,随心居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他,好像此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吸引着旁人。 ------------ 第四十一章 酒饮不醉尽是愁 四娘笑意吟吟,“这位道长,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年轻道士神情落寞,“听闻你家酒水滋味很足,能不能让我醉一场?” “当然没问题”,道士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自信十足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询问意味。 陆观笑着解释,“我叫陆观,随心居是我家的买卖,自古及今,从未改变。” 对方点点头,算是了解了此事,他声音略带几分沙哑,“陆掌柜有无酒水推荐?” 陆观点点头,“我家酒水不少,要说最为出名的,有两种。分别是遂愿酒和随缘酒,不知道长想要哪一种?” 年轻道士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既然如此,那就各先来上三坛,我尝尝滋味再说。” “好嘞”,陆观先是安排对方落座,又抓紧屁颠屁颠给对方搬来六坛酒水。 对方并不用碗盛酒,而是直接拿着坛子豪饮,一口气喝下去足足大半坛随缘酒,道士原本浑浊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眼神瞧向柜台那边,口中赞不绝口,“酒水的滋味确实不错,陆家随心居的金字招牌果然值得信赖。掌柜的,这两种酒水分别都还有多少,一并搬出来。” 说着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间,“道爷我不差钱。” 陆观微微摇头,“道长,并非本店拒客,委实是最近本店酒客太多,而且还有一份早就付过定金的单子,所以能拿出来的遂愿酒和随缘酒都不多。” 道人眉头紧皱,在场之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悦之感。 但年轻道士仍是拗着性子,轻声说道,“那再各来七坛,凑够两个十全十美总没问题吧。” 陆观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个有问题,对面那个酒鬼就会瞬间掀桌子。 身着青衫更像个读书人的小掌柜,满脸堆笑,“这个自然不成问题。” 另外的几桌酒客,看到这个生面孔在随心居内竟然如此豪掷千金,都不由得侧目,看向对方。 这其中一半是惊奇,另一半就纯粹是对对方豪饮美酒的羡慕嫉妒恨了。 他们大都是些卖苦力赚钱养家的庄稼汉子,少数几个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猎人队,凭靠手艺过活的匠人则是最少的。 这些来随心居饮酒的小镇居民,每个人家里都有几张嘴要靠自己养活,故而他们每次饮酒都是最差的黄酒,偶尔喝一次掺水的遂愿酒或是随缘酒,都是值得庆祝的日子,若是谁咬咬牙花半两银子买一坛两种滋味最佳的酒水,那身旁酒友都得直勾勾看着你,背地里腹诽一句,这家伙怕不是得了什么来路不正的偏财。 傍晚时分,随心居内饮酒闲谈的酒客越聚越多,但却没几个人喝酒,而是看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酒气熏天的落魄道士在不停豪饮。 二十坛子最贵的遂愿酒和随缘酒都已经被他喝光,并且酒家不再对他出手,道士便要了十余种其他次一等的酒水,情绪渲染到位,万千酒水其实不过一种滋味。 杯中心头,皆是个愁! 有酒客窃窃私语,“我算是服了,这道士喝酒,是这个!” 他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都喝了一天了,反倒是越喝越精神,老子活了几十年,这种喝法闻所未闻。” “这位道长怕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吧”,有人推测道。 “谁知道呢,最近镇子上不是来了不少这种神神叨叨的人物嘛,传言他们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人家的事情,你我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会懂。” “这倒也是,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 …… 柜台那边,徐四娘不无担忧地看向陆观,“小少爷,就按这位爷的喝法一直喝下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观摇头,笑着解释道,“四娘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早就看过了,虽然不知道这道士为何如此神情落寞,但他年纪不大,境界不低,比之同辈之中难逢敌手的顾青辞也差不了多少,同样年纪轻轻,都已经是五境修为。” “并且,这家伙绝对出身某一道门正宗法脉,修道资质和大道根基之好,足以令世间九成九的修士羡慕到发狂。一身修行气象更是磅礴浩荡,是真正能够比肩顾青辞的那种,双方未来很有可能会有一场水到渠成的大道之争。” 沽酒美妇微眯着双眼,看向那个其貌不扬的落魄道士,良久,微微叹息一声,“这还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常人不可貌相’。” 她并不怀疑陆观所讲之话的真假,因为没有必要。 在青衫少年开辟灵境,真正继任家主之位后,凭靠神炼珠和陆家神墟的双重加持,整座小镇除了九爷之外的一切事物,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只要陆观想看想听,他就可以知道小镇内发生的一切事物。 并且,在陆家神墟中先祖力量的支撑下,只要身处神迹洞天,他几乎就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等他日后初步与洞天大道轮转产生契应,这种玄之又玄的大道加持还会更上一层楼,即便面对更加棘手的对手,也不足为惧。 直到深夜,其余酒客都已经散尽,落魄道士喝完最后一坛酒,这才神采奕奕地站起身,并无丝毫醉态,一双眼眸中紫金之气流转蔓延,像是某种道门高深的天眼神通。 他在腰间取出一袋神仙宝钱,丢给陆观,“掌柜的,这是酒钱。” 陆观面带微笑,轻轻掂了掂钱袋,“我看客官并无醉态,抛出这钱袋难不成是想要故意试探我。” 道士摇晃脑袋,“你家酒水不错,离开小镇之前我每天都来此饮酒,你只管准备好酒水待客就好。” 小掌柜摇摇头,“那这也太多了,这钱袋里的一枚神仙宝钱,就足够买下我这铺子里的所有酒水了。” 道士已经转身出门,一道渺远的声音飘来,“不碍事,多余的就当是给你的赏钱,安心拿着便是。” 以陆观并不严重的财迷心性,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顺手就将钱袋揣进袖子里,走到门口,一手高高举起。 “客官明天准时再来啊。” ------------ 第四十二章 再次铸剑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兴许是对方施展术法,早已离开此地。 陆观倒也没有动用自身神通去寻找对方的想法,毕竟整座重楼镇都在他的监察之中,只要想找,对方便无所遁形。 但没有必要,按照落魄道士一口气几十坛酒水,连口凉菜都不吃的喝法,对方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要那道士不犯禁,陆观就不会主动去打扰对方。 又是一夜修行,每日吸纳堪称海量的精纯灵气,陆观的灵境天地每日都有不同变化。 次日一大早,陆观早早起床,他昨天就分别收到顾青辞和黄师傅的神念传音,今日要为少女铸剑。 晨练过后,他便带着其余几种从陆家秘库中取出的材料,前往铁匠铺。 令他意外的是,褚斜阳这家伙早已先他一步来到铁匠铺,正和周寒熙在院子里练剑,二人剑气剑意纵横漫卷,整个铁匠铺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问缘由,原来是这家伙逐渐成功之后,正式踏足剑修之路,每天都会来这边向黄师傅请教关于修行上的问题。 黄续倒也没有拒绝高大少年,反正他也要给周寒熙这个师门晚辈传授自己独创的几门秘传剑术。 教一个是教,来两个问题也不大。 只是传授只是言辞颇为严厉,并不像与陆观、顾青辞等人交流时那般和颜悦色。 其实黝黑铁匠还有另外一重想法,自从那柄剑铸成之后,褚斜阳未来的大道成就任谁都看得清楚。 残峤山在宋师兄死后,不少宵小之辈前来进犯,虽然周寒熙和他师兄二人都做的不错,但还是有一部分弟子自愿退出师门。 若是能将高大少年收入门墙,也算是为师门开枝散叶,止住门人流失的颓势。 见陆观进来,黄铁匠破天荒露出一个笑脸,“陆观你来了啊。” “黄师傅果然真人不露相,不仅铸剑之术天下少有,传授剑法更是信手拈来”,陆观言语间颇为感慨,“这才过去多久,褚斜阳就已经快要初步炼化那柄神剑了。” 褚斜阳伸长脖子看向黄师傅,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赞许。 黄续确实脸色一沉,“还不滚去练剑,你这稀碎天资,难不成指望一把破剑就想要成为大剑仙不成,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这种心境,便是给你千年光阴,料也难成大事。” 高大少年脖子一缩,翻了个白眼,果然不出所料,他想要从黄铁匠这边听到几句宽慰人心的赞许,简直比登天还难。 褚斜阳只好乖乖过去练剑。 铁匠铺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块墨色圆石,表面光滑无比,其内隐隐散发一丝高深剑气。 周寒熙和褚斜阳分别占据一块,盘腿端坐,身前各自浮现一柄各有千秋的飞剑,二人以心神牵引,不断以自身灵气化作剑气,如瀑冲刷而下,淬炼剑身。 没过多久,感受到门外有一道浓重剑气走来。 两人默契睁眼,将各自飞剑收回体内。 来人自然就是顾青辞。 陆观手腕抖动,数块气息各异的铸剑仙金便呈现在黄续面前,“黄师傅,这是剩余的几种辅助材料。” 黄铁匠叹了口气,唏嘘不已,“不愧是神迹陆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果然深厚,竟然连这在世间难得一见的黄花仙铁和墨绿古铜都有存货。” 陆观微笑回应,“不肖子孙沾了老祖宗的光,算不得什么。” 黄续不再多说,而是吩咐褚斜阳和周寒熙二人打开锻铸炉。 他指尖一点,一抹明黄色的火焰顿时升腾而起,周遭空气都被烧的嗤嗤作响。 随手一弹,火焰进入锻铸炉内,没过多久,熊熊燃烧的炉火就已经很是惊人。 山上铸剑师,在正式开炉之前,都会遍访名川大山,奇险禁地,就是为了找到一缕天地滋生的灵火仙焰,这可以让他们锻造出的仙家宝剑品秩更佳。 黄续作为整座天下都有数的铸剑大师,也曾找到过这样一缕天地灵火。 在褚斜阳二人的帮助下,炉火很快就达到温度,黄师傅率先拿出那块被袁青枝参悟多年的仙金神铁,放入炉火中煅烧。 陆观和顾青辞并肩而立,化作袖珍形态的白猿袁青枝懒散地趴在少女肩头。 片刻,陆观感应到了身旁女子与之前相比更为身后浓重的剑气,惊呼出声,“顾姑娘,你突破了?” 顾青辞言语平淡,就好像此事是天经地义一般,“与夜芝结契之后,得到了它的一部分大道感悟,夜晚炼剑之时成功破境。” 少年伸出一根大拇指,“厉害厉害。” 少女落落大方,“算不得什么,一日不曾突破九境,进而顺利跻身剑仙境界,对我而言就都是寻常风光,八境九境,没什么不同的。” 陆观憋了半天,只说了四个字,“不愧是你。” 有黄师傅这个铸剑大师把控,整个铸剑过程自然不会有半点差池。 三个时辰之后,一把剑光清冽,剑气散发简直无孔不入的长剑呈现在众人面前。 遵循黄师傅指引,少女在成剑的刹那间把自身精血滴入其中。 黄续大手一挥,灵气倾泻而下,道道符文如水流泄地,紧紧缠绕在剑身之上,随后隐没其中。 长剑上那令人心悸的恢宏气象顿时消退。 看到几个少年眼中的不解,黄续解释道,“顾姑娘,这把剑的品秩并不低于褚斜阳的那把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已身怀神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在此剑上设下十二重封禁。” “一来是可以让你在炼剑途中循序渐进,更加夯实根基,二来则是避免你太过倚重外物,反倒忽视了自身修行。” “多谢黄师傅”,顾姑娘双手抱拳,将那最新铸成的仙家飞剑收入体内灵府,“来此之前,师尊曾提过一嘴,若是黄师傅和诸位师门弟子点头,藏剑山愿与残峤山结下一桩山上盟约,以后同气连枝,面对任何问题都可以共同进退。” 周寒熙目泛精光,恨不得立马替师叔点头答应下来。 ------------ 第四十三章 山上盟约 自从师尊仙逝之后,原本作为一洲境内蔚然大宗的残峤山。 山上地位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原本的附属宗门纷纷脱离出去,自立山头。 门内弟子更是流失众多,一时间整个宗门人心惶惶,门人弟子人人自危,生怕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仙家势力打上门来。 无奈之下,师兄抢先一步修成一部透支潜力的宗门秘术,短短数年光景,就一路攀升,跻身剑仙之列。 这才勉强保住了一份祖师爷传下来的家业。 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那些觊觎残峤山家业的仙家势力纷纷转入幕后,以各种上不得台面的隐晦手段来达成目的。 而这次之所以是他周寒熙进入神迹洞天寻找机缘,就是因为师兄他的潜力几乎已经耗尽,终生无望大剑仙境界,只有他快速成长起来,再有黄师叔坐镇山头,才能真正震慑宵小。 而顾青辞师尊提出的结盟之约,则是可以给周寒熙足够的成长时间。 藏剑山位于北俱芦洲北部地界,拥有大小剑峰七十二座之多,门内跻身剑仙的人物就有十余位之多,而大剑仙除了顾青辞的那位师尊白游卿之外,还有两位辈分极高曾经前往妖魔战场斩妖百年之久大剑仙人物。 故而,藏剑山在北俱芦洲境内,山上山下广受好评,隐隐有那一洲境内第一剑宗的美誉。 而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第一剑宗便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仙家势力。 黄续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同意下来,拉着周寒熙一起去内屋敲定双方合作的一些细节。 当然了,真正的盟约签订还需要残峤山诸位当家人北上北俱芦洲一趟,与藏剑山高层进行磋商。 铁匠铺院子内,刚才那把神剑所残余的剑气并未完全消散,陆观以心神驱动体内灵气,将一小团剑气拘束囚禁,带到自己面前。 只见那剑气弥漫,捉摸不定,最终化作一柄一掌长短的袖珍飞剑,银白色的剑气尽显锋芒。 陆观轻轻伸出两根手指,将其捏住,随后竟然吞入腹中,体内的武夫真气和修士灵气顿时各自按照运行路线奔腾而起,刹那间就已走过体内诸天大窍。 宛如两条游荡蛟龙,一头一尾,将那剑气束缚,带入某座不起眼的灵窍之中。 “对于你那把本命飞剑的名字,有何想法?” 青衫少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褚斜阳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毕竟是一把品秩高到吓死人的神剑之流,想要真正将其炼化成功,并感悟出自身的剑道神通,千难万难。” “神剑起名一事,就跟修道之士的道号一样,绝对马虎不得,而且,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从小就心思细腻,对于此事要格外小心”,陆观提醒道。 “放心吧,不会的。” 高大少年咧嘴一笑,笑容很是灿烂。 “那就好,你做事向来让人放心”,陆观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言语,“残峤山现在的境况并不算好,我看黄师傅的意思是有心收你为徒,加入残峤山门下,你心里对此事是怎么考虑的?” 高大少年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落日,晚霞璀璨,席卷万里。 良久,他轻声开口,“其实有一件事我从未跟你和余妄提起过。在我爹娘死后不久,小镇上有两个人经常在暗中帮我,那时候我才多大一点,连家里水缸的沿壁都够不到,但水缸从来都是满满当当,而且厨房里总是会多吃一些食物。” “并且,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莫名其妙被带到一座梦境,里面有个人会教我读书,给我讲一些至今觉来越发引人深思的道理。” 陆观嘴角扯动,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你的意思是其中一人就是黄师傅?” 褚斜阳微微点头。 “那另外一人呢?” 高大少年给出了一个让陆观倍感意外的答案,“是敬叔。” 陆观何等心细如发,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恍然大悟,“我说呢,以敬叔的性子,怎么会给寻常人那瓶蛟龙精血提高成剑品秩,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啊。” “我之前已经问过敬叔了,若是黄师傅想要收我为徒,他并无意见。” 陆观点点头,“那就行,以后到了残峤山那边,记得勤勉炼剑。” 高大少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事情还要你提醒,我们三人当中,就数我最为勤奋努力了好吧。” “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陆观淡笑回应。 “切。” 青衫少年手腕抖动,佛珠上散发一抹灵光,一块白玉腰牌出现他手中,小掌柜将其轻轻抛给对方。 “里面是我从陆家珍藏中特点挑选的几部剑谱,还有就是一些仙家修士日常用得到的符箓法器、秘术仙材之类的。” 褚斜阳也没有矫情,将其收起来,一脸郑重道,“谢了,等我日后成为名镇山海的大剑仙,帮你随便砍人。” “跟我还如此见外”,陆观嘴角噙笑,有心逗一逗身旁死党,“不过想要帮我砍人,那你得努努力了,毕竟我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修炼到你前面去了。” “好”,褚斜阳破天荒没有玩笑,而是肃穆点头。 没过一会儿,屋内三人商议完毕,走出屋子。 黄续从袖中取出一方手掌大小的木匣,其上浮雕十余种珍禽异兽,正面还刻有“镇天”两个大字,一缕缕锐利剑气从中散发。 中年铁匠把木匣轻轻抛给少年,“这是我多年来的珍藏和最近这几天刚刚锻造的飞剑,受制于材质等原因,品秩当然比不上褚大个和顾姑娘的那两柄剑,但放在寻常仙家眼中,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法宝灵兵了。” 陆观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已经可以交付一批飞剑,那他修炼浮生万剑的进程就可以大大提前了。 “好”,陆观将木匣收入储物法宝之中,“过段日子我让敬叔给你再拿来一些铸剑仙金,到时候还要麻烦黄师傅。” 黄续连连摆手,“本就是居住于此的房租,无需客气。” ------------ 第四十四章 钟忘忧 夜幕降临,小镇上灯火次第点亮,孩童吵闹声、饮酒声乱作一团。 随心居内又是爆满,昨天的那个落魄道士临近傍晚才来,照例只饮酒不吃菜。 事情办完后,陆观和顾青辞早早离开铁匠铺,少女自然是返回钱府继续炼剑,陆观则是在随心居内安心读书,正是岑心洲当初送他的那本。 这本书看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册,但实则其中内有乾坤,岑先生以儒家大神通将自己一生的文道感悟都写入其中。 并且由于是送给陆观的缘故,这本书只有青衫少年一个人能够看懂,旁人看去,便是满页的鬼画符,让人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即便是陆观自己也只是粗通文意,以他的学识眼界,很难得到实质见解。 但谁让他姓陆呢,陆氏神墟内有不少老祖宗都是兼修文道学说的读书人,每每读到艰深晦涩不明处,少年就会沟通神墟,将原文字句转述,请老祖宗们为他讲解一番。 一段时间下来,倒也读懂不少了。 今天陆观倒是跟那酒鬼道士多聊了几句,对方名叫钟忘忧,来头同样不小,属于神墟九洲境内少有的几座道门祖庭之一,宗门名为太平观。 午夜时分,大部分酒客都已离去,酒铺前的街道上还有几个酒鬼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随心居内,只留下那个落魄道士还在饮酒,四娘在柜台后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敬叔在收拾其余桌子的空酒坛。 陆观缓缓走到道士身前,对方抬头,眼眸中透射出一股莫名的悲愁,“有事吗?” 陆观面带笑容,“我可以坐在这吗?” 思虑片刻,看在此地酒水如此好喝的份上,年轻道士轻轻点头,然后又斟满一大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般豪饮看的陆观胆战心惊,他虽然家传买酒,酒铺内的酿酒一事也由他一手操办,但青衫少年并不善饮酒。 遂愿酒和随缘酒在酿造之时都会在其中分别放入两味不同的药材,故而酒劲很大,陆观估摸着自己至多饮上五两就会不省人事。即便是重楼镇上酒力最好的酒客,两种酒水一斤下肚,也得趴到桌子底下去。 但眼前这家伙倒好,一顿就要喝完二十坛的量,这还不算他喝的其余酒水。 堪称海量。 “道长酒量实乃我平生仅见。” 钟忘忧再次饮下一碗酒水,“愁肠百结,滋味再好的酒水下肚,也都成水了,如何能醉人?” 他拎起空酒坛子晃荡一二,随即抛在桌子上,“你这掌柜,好生不懂待客,上好的酒水再来十坛。” 陆观无奈一笑,接着试探问道,“道长,我们要打烊了,不如明天赶早?” 钟忘忧满脸不悦,在酒桌上狠狠拍打了一巴掌,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满是落寞地站起身,走向门口,陆观则是目送着那道消瘦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青衫少年回到柜台那边,“一个好好的道门天骄,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哎,四娘,你更见多识广一些,晓不晓得其中的隐秘内幕。” 沽酒美妇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冷笑道,“男子买醉,无非是钱情两事。” “钟忘忧既然出身太平观这等顶尖仙门,自然不会贪恋世俗富贵,山上修行的仙经法宝之物更是不会缺少,自然只可能是为情所困了。” 陆观摩挲着下巴,狐疑不已,“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吧,经历就已经如此丰富了。” 四娘摇头,“我也只是很多年前跟着你娘亲离开过小镇一趟,太平观的威名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晓的,但这道士年纪太小,那会都还没出生呢,上哪知道那么多隐秘去。” 陆观说出来自己的猜测,“我以神通望去,这家伙的神魂并不简单,修行之路也与寻常的道门修士有所区别。” “怎么说”,四娘被勾起了好奇心,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少年。 陆观说出一件让美妇惊掉眼球的秘闻,“钟忘忧不过洞天境,好像已经成功修炼出了阴神阳神两尊化身。” “什么”,由于太过吃惊,徐四娘连手里的算盘珠子掉在桌子上也未察觉,而是郑重问道,“你确定,这种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你看我像是那种满嘴胡言的人嘛”,陆观解释道,“有神炼珠和神墟加持,又在这神迹洞天内,几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我这双眼神通下隐藏。” 四娘点点头,随即眼神暧昧地看向少年,“既然没有事物能逃过你的双眼,那你有没有看过那位顾姑娘啊,尤其是对方洗澡的时候。” 陆观神情无奈,摊手道,“四娘,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妇人低头沉吟,细声呢喃,“不应该呀,难不成你身子有问题,还是有那龙阳之好?” 陆观扭头就走,只是胸前的气息起伏,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并非像表面上那么平静,若是换了四娘三人之外的其余人来说这话,他二话不说,早就动手了。 回到房中,他指尖轻点,道道流光瞬间飞出,落在屋内的不同角落,之后,不同的光点宛如枢纽,相互连接,形成一张笼罩整个房间的光幕,遮蔽天机,以防外人窥探。 陆观盘腿坐在床上,一道金色光轮缓缓升起,宛如朝阳初升,在海面上升腾而起,金色的光泽瞬间将整个房间照耀地亮如白昼。 一口武夫真气在体内磅礴运转,刹那间便已游走周天,默念炼气法门,陆家神墟之内的精纯灵气便游走周身窍穴,数百经脉。 犹如蛟龙走水,浩荡蔓延,汹汹水势无人能挡,灵境之中,便又是一场蕴涵灵韵道气的金色大雨,滂沱落下。 只要气脉运行顺畅,这个“落雨”过程即便不用分心管顾,也会持续下去。 陆观心念一动,两手上分别出现两件不同的东西,左手上是一团剑气森寒的金色游丝,右手上则是白天黄师傅交给他的那只木匣。 木匣在炼制之时用上了奇门遁甲之术,里面有一个占地不小的空间,整齐摆放着数量极其可观的仙家飞剑。 ------------ 第四十五章 妖魔画卷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响起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陆观,你且放开心神,我将浮生万剑的修行法门传授于你,再借助你的身体修行一遍,好增加你对这门神通的感悟。” 说话之人名为陆郢,是陆家神墟中法相之高足以排进前十的一位先祖,也是昔年少数几位将浮生万剑修行至大成境界的高人之一。 “好的,陆郢先祖”,少年随即彻底放开心神。 他身上一道浓郁的金光闪过,氤氲剑气充斥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陆观又陷入了一种玄妙境界,就像当初在长安街被那魔族截杀时,关键时刻老祖出手相助一样。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另外一道神魂掌控,颇为奇妙。 神炼珠一阵轻颤,陆观的脑海内顿时多出来许多玄妙文字,每一个字飘浮过他的脑海,他便感觉有一把剑正在自己体内孕育,渐渐成形。 在陆郢的刻意控制下,那团金色游丝轻轻漂浮而起,其中禁制被其解开,刺眼的剑气刹那间剧烈颤动,宛如具有灵智一般,化作漫天飞舞的剑丝,在房间内胡乱窜动,接触到的桌椅等物,瞬间化作齑粉。 陆郢声音淡漠,“给我安分点。” 乱做一团的剑丝瞬间重新聚拢,乖乖不动。 陆郢默念剑诀,“天地浮生,万念俱通;赤龙衔烛,剑落苍生;大道敕令,阴阳化生;一念花开,万物尽斩。” 话音初落,那团金色剑丝便又各自散开,形成十二缕气韵各不相同的剑气,宛如十二条细小蛟龙,盘旋飞舞,气象万千,有的锋芒毕露,有的神华内敛,有的云霞蒸腾,有的厚重如山,有的轻灵飘逸,有的剑走偏锋……各不相同。 继而十二条剑气通过不同窍穴,钻入陆观体内。 然后以这些窍穴作为枢纽,进入他的灵境天地,在那块陆地上按照十二地支方位,分别占据一处不同的山河宝地。 继而各自落地生根,演化出各种难得一见的神妙异象。 最西边一座高山上,一株桂树瞬间从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又在转瞬之间花开万朵;东边平原,一棵仙藤拔地而起,其上只有寥寥三朵白花,花开八瓣,各自争艳;南边峭壁之上,一只浑身散发火光的神俊大鸟微微振翅,便有罡风无数;北部方位,金光落霞,一头蛟龙隐现其间,施云布雨;西北部矗立起一尊金甲神将,持剑而立,背后神光如瀑…… 十二种异象不尽相同,但都各自散发神异,磅礴恢宏,各自方圆百里的金色雨滴都被席卷一空,原本模糊失真的异象渐渐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陆郢轻轻弹指,木匣瞬间被打开,里面装着大约近千把飞剑。 他再次默念剑诀,“世间万剑,听我敕令;光璨碧落,下及黄泉;大道守真,浮生皆梦;目触所及,剑通天地。剑池,开。”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灵境天地之内,顿时天地大变,靠近中心位置,大地上破开一道裂缝,周遭雨水悉数汇聚到此地,眨眼间便形成一汪清澈水池。 十二种异象各自分出一道璀璨剑光,疾速飞向中央位置的水池,几乎在同一时间钻入其中,瞬间,水池陷入沸腾,漫天白雾遮天盖地,雾霭苍苍、云霞缭绕,波光袅袅、浮月蒙蒙,宛如人间仙境。 等到这气象过后,池水中多出了十二尾金色锦鲤,各自欢快游动。 匣中飞剑,被陆郢牵引着一一进入灵境,一时间,原本的金色滂沱大雨之外,又夹杂着降下一场金色剑雨,飞剑落地后,深入地底。 每一把飞剑在空中的飞行轨迹,就像是在演练一部高深莫测的剑道真经。 在他的刻意控制下,飞剑宛如犁地一般,在地面划出道道狭长深厚的沟壑,最终全部进入崭新开辟的那座剑池,沉入池底,森寒剑气也被悉数敛去。 在此过程中,陆观的心神再次大受震撼,自家的修行法脉,果然气象非凡,没有足够的家底,根本支撑不了这种修行路数。 ———— 与此同时,在一处光彩黯淡的不可知之地,四周魔雾蒸腾,广袤无垠,一座中心地带分布着一座雄伟大殿,其内有数十根宛如撑天而起,穹顶上绘画着各种妖魔画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些狰狞恐怖的妖魔鬼怪就要破壁而出,为祸人间。 大殿最上方,一尊王座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王座通体由巨大的尸骸打造而成,散发出淡淡寒光血芒,在其后面,还有一团幽冷火焰仿佛已经在此燃烧万年之久。 在王座两边,分别排列着高低不一的两排座椅,每一个椅子上都有一个独特诡异的标志,有的是一片血海,有的堆积满地尸骸,有的一片诡异迷雾,有的呈现为男女欢好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下首的高大座椅轻轻颤动,一阵幽风吹过,共计有六道面容不清但身形各异的虚影降临大殿。 左手首位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瓮声瓮气,道,“主上还没有到吗?” 坐在他对面的一道文弱身影淡淡开口,“主上还有点事要处理,马上就到。对了,其他人呢?” 与他相隔两个座椅,座椅景象正是男女欢好场面的主人,是个身形妩媚的女子,她慵懒开口,“应该是都在忙吧,毕竟咱们这座天下从未太平过。” 文弱书生身影缓缓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就在这时,尸山血海上的王座上,一道恐怖的气息骤然降临,在场六道身影瞬间起身,神色恭敬,“拜见主上。” “都坐吧”,那道身影更加魁梧高大,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骇人气息就让在场其余身影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上绣有红色纹路,是一幅比穹顶画卷更加幽森诡异、悲惨血腥的妖魔画卷,十二尊天魔腾空而起,魔焰滔天,地下各种妖魔化生,残害人间。 斗篷上的每一缕丝线,都是人间大修士的诸般恶念汇聚而成。 最终形成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图景。 ------------ 第四十六章 蠢蠢欲动 王座之上的那道身影,更加幽深诡秘,面目被一团浓郁无比的黑色魔雾遮掩,根本看不真切。 他一开口,就抛出了个让在场所有身影胆战心惊的消息,“陆神卿马上就要重回人间了。” 大殿之内顿时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如坟一般寂静,一根针都落地可闻。 虽然所有身影的面容都被雾气遮掩,但相互之间都很清楚,对方的脸色绝对不会好看。 沉默良久,文弱身影率先开口,声音苦涩,“怎么如此之快?” 王座之上传来淡淡声音,“毕竟是足以立教称祖的无上人物,当年差点凭借一己之力破碎咱们这方天地的恐怖存在,他想要做的事情,很少有人拦得住。” 在左手座椅末席,一道矮小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尖锐刺耳,“神迹洞天内的布局进行地如何了?” 排在他前面的身影淡淡开口,声音雌雄莫辨,“之前对那陆氏唯一的子弟进行过一场刺杀,但最终功亏一篑,被徐九渊那个老家伙顺藤摸瓜,打杀拘禁了几个咱们咱们在那边的棋子。” 王座之上的身影再次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姌泽,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掉那个仅存的陆氏子弟,若你做成此事,那处最新开辟的幽明水泽便是你的了,并且你的座椅还会再往前调两个座次。” “多谢主上。” 名为姌泽的天魔神色恭敬,屈身行礼。 主上的眼窝突然升起两道赤绿交汇的幽光,宛如两盏鬼灯燃烧,大殿内顿时泛起一股透骨的森寒冷意,他幽幽开口。 “一个陆神卿就够让人头疼,再来一个,呵呵,一座天下的妖魔邪祟都不够杀了。” “陆家万年积攒的底蕴福泽,悉数汇聚到一人身上,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哪怕是资质再过平平无奇,也足以让数座天下为之侧目。等他彻底成长起来,便是我等的灾难,况且,那个陆氏子弟并不像目前展现出来的这般简单。” 在场几尊天魔的心跳骤然加速,一抹多年未有的恐惧浮上心头。 天魔姌泽更是下定决心,哪怕折损一尊分身,也要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 随心居后院,正在安心体会浮生万剑这门神通的陆观,丝毫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惊天阴谋即将到来。 一旁的徐九渊房间内,老人心神沉浸,来到一座莫名的幽暗天地,他的眼前是两个形容枯槁的身影,正是他当初在魏家祠堂内拘束至此的魏家大少爷和神秘的合谋之人。 二人此刻眼眸黯淡无光,身形骨瘦如柴,看起来遭了不少罪。 当日他就在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缕淡淡的魔道气息。 所以当时他并未伤其性命,而是将其拘禁于此,这是九爷以大神通开辟的一方秘境,宛如一座广袤无垠的天地囚笼,每过一个时辰,从天地之间便会涌现出遮天蔽日的飞剑,将二人穿心而过。 等到密集飞剑过后,他们被飞剑透体而过千疮百孔的身体就会复原,然后等待下一轮钻心痛楚的到来,如此周而复始,轮回不尽。 在这种山上酷刑之下,两人才会变得这般眼神空洞,麻木不仁。 徐九渊拐杖轻轻点地,两道磅礴灵气便朝二人而去,在其体内横冲直撞,没过多久,两人的体内天地和心境世界都被洞开破碎,所有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呈现在老人面前。 九爷伸出手指,在眼前虚空中轻轻一捏,两条金光浮动的丝线便在他的眼中逐渐清晰起来,金线另一端,则是分别连接着二人体内的一座偏僻窍穴,其中蕴藏着一缕漆黑如墨的浓郁魔息,宛如毒蛇鬼蟒,狰狞可怖。 老人牵动金色丝线,两缕魔息便被带到他面前,徐九渊面带笑意,轻声呢喃,“原来是姌泽啊,都是老熟人了,怪不得当初就觉得这魔息有些熟悉。” ———— 最近这段时间,潜藏在神墟天下的魔族余孽日子并不好过,不知道祖神宫那帮疯子发什么癫,满天下地搜寻魔族和魔修的踪迹。 并且,一经发现,就连拷打审问的过程都免了,直接出手镇压打杀,残酷至极,无数魔族欲哭无泪。 在西道陵洲境内,由于山上仙家遍及各路名川大泽,以南部大陵王朝为首和北边大景王朝为首的世俗之间也经常爆发争霸战争,故而一洲境内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这正好给了偷渡至此的魔族可乘之机,正因如此,西道陵洲境内的妖魔祸患也是九洲之中最为严重的之一,仅次于武道兴隆,数百个王朝争霸超过千年之久的西北云嵊洲。 西道陵洲中部地带,有一条发源于一洲西岳青黄山的大江,名为望江,将整座大洲一分为二,南边相互攻伐数百年之久,各自划江而治,在其沿岸,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军镇城池,以及各种山上修士建立的仙家集镇。 大陵王朝北部边境,靠近望江的地带,有一座青牛山,晨起时分,便有那霞光灿天,云雾蔚然的仙家景象。 传言山中有仙人居住,曾为住在边境的百姓赐下仙丹,以保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有资质上佳者,当时就被仙人带走,登山修行,成为那人人羡慕的修道神仙。 这当然是不切实际的无稽之谈,山上仙家,确实都有那在凡俗市井寻找有缘人,接引其上山修行的惯例,但却很少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凡夫俗子赐下仙丹,这份因果太大,一般的陆地仙神之流都不一定接得住。 不过,青牛山中确实有一座仙家集市,名为青云集,相传其背后还有大陵王朝的影子,整座集市由一个名为青牛坊的仙家势力所掌握。 近些年来,南北双方大战不休,青云集涌入了不少各国来此躲避战乱的修士,因而此地越发龙蛇混杂,各路牛鬼神蛇都隐藏其中。 青云集西边的一座不起眼的街道内,倒数第二家是一间贩卖山上符箓的店铺,掌柜的姓秦,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 第四十七章 魔徒阴谋 铺子名为真符坊,在青云集上贩卖符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夜幕初垂,由于最近这段时间祖神宫加大了对魔族余孽的搜寻力度,青牛山也先后有好几拨来自中土神洲的仙来此搜查,搞得人人自危。 街上人影稀疏,符箓铺子更是鲜少有客人光顾,秦掌柜便早早关门。 之后又在店铺四处张贴了几张符箓,若是有人强闯,必然会惊动他。 随即,富态十足的掌柜直奔后院,进入卧房后,揭开床铺,下面竟是一个狭长甬道。 秦掌柜走进其中,下面别有洞天,甬道四通八达,但他好像极为熟悉此地,没过多久就来到一座密室之内。 早有三个遮掩面容的古怪修士在此等待,一个瘦如竹竿的修士声音沙哑,质问道,“秦温,怎么现在现在才来?” 秦掌柜一屁股坐在对方旁边的长凳上,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虚汗,“这段时间祖神宫的那帮家伙就跟闻到腥味的野狗一样,盘查不断,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我也只能等夜幕降临后再关闭店铺。” 对方点点头,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胡怍,天渊那边有消息了吗?”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满身煞气的男子问道。 瘦弱修士言语间带着几分欢喜,“正要说这个呢。这次是姌泽祖师亲自传下法旨,让我等不惜一切代价斩杀那陆氏后人,他老人家还说了,只要咱们做成此事,即便身死道消在这神墟天下,他老人家也会重走阴冥,带回你我的魂魄,并重塑魔身,让我等有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且各类赏赐都不会少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对了,姌泽祖师还说了,这件事情就连圣祖都极为关注,万万不能出了半点差池。” 听到最后一句话,在场几尊潜伏魔物的心中一颤,顿时明了,既然连圣祖都关注了此事,这次的任务已经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了。 秦温神色郑重起来,“之前派进去的陈鸠已经被徐九渊带走,现在恐怕凶多吉少,这倒还在其次,就怕那老东西顺藤摸瓜,找出有关姌泽祖师的蛛丝马迹,进而加强对那陆氏子弟的保护,这样一来,会给咱们本就艰难无比的任务带来更多困难。” “徐九渊”,胡怍轻轻说出这个名字,神色间满是畏惧,“那可是当年跟随陆家初祖征战天下的强横人物,即便是姌泽祖师真身亲临,也要耗费一番才能够解决的山巅大修士,你我在他面前,人家连多出一巴掌的心情都欠奉。” 接下来几人又开始商讨下一轮针对陆观的阴谋。 ———— 重楼镇内,最近这几日并无变化,每天都有新的陌生面孔出现,让这座原本平静的多年的小镇陷入了久违的喧嚣。 陆观家的随心居天天爆满,这让小掌柜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虽然已经登山修行,但陆观对世俗黄白之物的那份渴望并未完全消散。 九爷则是笑着点评一句,“这样倒也好,免得沾染太多山上修道之人的仙气,到头来反倒失去了凡俗红尘的烟火气,不够有人味儿。” 不知是有心人的刻意宣扬,还是随心居自己放出的消息,最近,在重楼镇上的修士中间传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空悬多年的陆氏家主之位,又重新有人继任。 身处小镇,这种事只要稍加推敲,就不难发现这个人只能是陆观。 毕竟,纵观整座重楼镇,也找不出第二处除他之外的陆姓之人。 陆观从曹灵芝那里得知此事后,只是会心一笑,并未特意追究散播消息之人。 看到小掌柜的表情后,原本笃定此事是外人别有用心的捧杀的曹灵芝,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可能是第二种可能。 翠衣坊作为小镇上唯一的风月场所,平时就有不少瞒着家里黄脸婆出来偷腥的小镇汉子,最近来了不少人,生意自然更上一层楼。 落阳城少主黄岐,自从那日被陆观教训之后,他就一直住在此地,刘嬷嬷心疼自家少爷气海被废,也就任由他去胡闹。 这几日以来,刘嬷嬷将随身携带的好几瓶疗伤圣药全部给黄岐服下,这才保住其体魄气象不至于彻底崩碎,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黄岐此刻在翠衣坊二楼雅间之内,眼前有一群浓妆艳抹、腰肢纤弱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一颗衷心日月可鉴的白发老妪刘嬷嬷,则是神情恭敬地侍候在一旁。 身处这种风尘之地,寻常人当然是要做一些风月无边的美事。 但黄岐一来年纪太小,即便有心杀贼,终归是有心无力;二来他刚受重伤未愈,不易剧烈运动。 故而才在这等风月场所玩得这么……素。 黄岐端坐诸位,一左一后还坐着两个美艳女子,眼神浓稠地似要把人黏住,一人喂他饮酒,另一人立马便用丝帕擦去嘴角的酒渍。 就在这位落阳城少主醉心于这曼妙舞乐之中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宛如鼓点震动的急促敲门声。 一丝不悦爬上黄岐眉头,“谁呀,这么不懂规矩,刘嬷嬷你出去看看。” 他又想起了当初在柳叶街的遭遇,一股更加浓郁的阴霾弥漫在他心间,声音冷厉,“若是遇上那些不开眼,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遵命,少主。” 侍候在一旁的刘嬷嬷领命而去。 打开门,只见那个老鸨满脸堆笑,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不好意思啊,客人,打扰了。” “何事?” 刘嬷嬷冷声问道。 老鸨揉搓着手中的丝帕,斟酌言语,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是这样的,楼下来了位豪客,点名要让里面的红香作陪,我合计着您家那位小少爷喜欢歌舞,要不让这边最好的歌姬将她换出来,您多包涵。” 刘嬷嬷眉头一皱,想要直接将这不懂规矩的老鸨轰走,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她留下来,耐心问道,“对方是谁?” ------------ 第四十八章 搏命一战 老鸨想了想,“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不过言语间满是倨傲之色,一看就又是个我得罪不起的豪门公子。” 刘嬷嬷心下了然,是个外来户啊,那就没事了,只要不是本地的地头蛇就好。 她眼神一冷,“对方你得罪不起,我家公子你就能得罪得起了?想挣银子想昏头了吧你,让他滚。” 说完,就重重地关上房门。 老鸨在这边吃了闭门羹,倒也并不气恼,毕竟她挣得就是这份钱。 她一边摇晃脑袋,一边下楼,语气唏嘘,“让人家滚?就是怕给你家那个废物公子再招惹来大麻烦呐。” 她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即便修为傍身的刘嬷嬷也并未听到她这番言语。 包间内,黄岐搂着两个美人,舞乐依旧。 一楼大堂内,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此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不去刻意彰显,眉宇间也印刻着几分飞扬跋扈的劲头。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冰块脸中年汉子,身上衣衫纤尘不染,只要是有些修行常识的修行都会知道,这绝对是两件价值不菲的仙家法袍。 老鸨从楼梯上走下,步履不由得加快几分,满脸堆笑,一如刚才对那白发老妪的好言陪笑。 见老鸨一个人回来,跋扈公子语气不善,“红香呢?” “尹公子,我刚才跟那落阳城的贵人说了,但对方不同意换人啊。” 他一拍桌子,声音响亮,随后沉吟片刻,问道,“你没告诉他我是谁?” 老鸨满脸委屈,“我倒是想说来着,但对方一听您是外地来的,丢下一句‘让他滚’,就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未等年轻公子说些什么,在他身后左侧的那人平静开口,“公子,用不用我去给那黄岐一个教训?” 跋扈公子怒极反笑,“不用,我亲自去见他,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连气海都被人击碎变成废人一个的黄少城主,哪来的底气如此张狂。” “老鸨,头前带路。” “咣咣咣”,就在黄岐搂着两个美艳女子,沉浸在歌舞妙乐之中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金袍公子一脸的不耐烦,猛然站起身,“到底是谁啊,有完没完了。” 黄岐走到门口,气冲冲地打开房门,“你这老鸨,究竟想要作甚?” 但他定睛一看,站在门口的却并非是刚才的老鸨,而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脸色难看,“尹峻,你来这里干什么?” 名为尹峻的倨傲公子,满脸讥笑,“自然是黄少城主你干什么,我就来这干什么了。” “你是故意的”,黄岐很快就反应过来,神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死对头。 西道陵洲境内,仙家门派林立,但要说其中宿怨最深的两家,绝对要属一南一北的两座仙家城池。 北边城池落阳城,南边城池望北城,两座仙城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建立,从那时起,两家的明争暗斗持续了数千年之久,各自堆砌了无数鲜血人命。 这种陈年旧怨,早就失去了和解的可能。 故而,双方各自子弟只要是在外面碰到了对方,那绝对是小事变大,大事变战的巨大冲突。 相传,曾有一位西道陵洲的仙门大佬收取关门弟子,邀请一洲境内有头有脸的山上仙家前来参加拜师礼。 谁料落阳城黄氏和望北城尹氏双方参加典礼的队伍在山脚相遇,一时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方都将参加此行的正事抛诸脑后,各自取出法器灵宝,数十人在山脚下就来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斗法。 若非其余的参礼队伍路过,恰好撞见这一幕,一场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不然不可避免。 传承至今,双方的恩怨只会越加深厚,作为年纪相仿的两城继承人,自然打小就被人拿来比较。 黄岐和尹峻也都各自在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一举赶超对方,最好是找到一个绝佳时机,将对方彻底踩进泥泞。 争斗这么多年,总体而言,黄岐的修道天资要超出尹峻一筹,双方年纪虽然大差不差,但终究还是相隔几岁,但登山修行,两人的破境速度却一直相同。 总体而言,还是年龄略长几岁的尹峻差了一线。 于是,望北城少主一直将这次神迹洞天的“开门”作为自己赶超对方的机会。 但还没等他做什么,就听到了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黄岐由于目中无人,无视此地规矩,被那新任陆氏家主破碎气海,废去一身修为。 面对这样的绝妙机会,他若是不来此狠狠踩上对方几脚,那都对不起双方势力这么多年来的恩怨。 黄岐自然知道眼前这家伙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他紧咬牙关,“姓尹的,你不要太过分。” 尹峻居高临下,狂笑不止,“我就这么过分,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忽然,对方一拍脑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想要跟我动手也做不到喽。” 刘嬷嬷神色阴郁,沉声说道,“我家少爷不可欺。” 说完,白发老妪从袖中取出一枚赤红色丹药,黄岐见此脸色一变,刚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刘嬷嬷已经将其吞入腹中。 再看那白发老妪,浑身散发淡淡赤芒,满头白发肉眼可见地变为青丝,脸上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褶皱也都被一一抚平,瞬间从一个半死不活的重伤老妇,变成一个三十余岁的年轻妇人。 一双眼眸阴狠地瞪向对面望北城三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微动,却不见说出一个字。 随即眼神决绝地朝着对面几人冲杀而去。 刘嬷嬷自幼被落阳城仙师带入城中修行,走的是武夫一脉的路数,出手狠辣无比,先是一掌拍出,直奔尹峻而去。 声音凄厉,“尹家小儿,拿命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尹峻背后两位扈从脸色大变,同时惊呼一声,“公子小心。” 然后相视一眼,分工明确,一人冲向那明显想要搏命一战的疯婆娘,一人将自家公子死死护住。 ------------ 第四十九章 陈姑娘,原来你会说话啊 一场大战在翠衣坊内上演,老鸨和屋内的歌姬舞女早就乱作一团,四周的客人也在此时察觉到这乱象,纷纷出来查看。 刘嬷嬷刚才服用的那枚丹药名为赤炼丹,是一种在山上流传极广的禁药,其名声毁誉参半。 因为这赤炼丹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修士的境界得到极大提高,从而应付眼前的险恶处境,但代价同样不小,是要透支修士的生命,使用之后,最次也会断绝大道前途。 所以在正道仙家之中,严格禁止门下弟子使用这种丹药,一经有人发现私藏,轻则没收禁药,禁闭思过,重则剥离仙籍,逐出师门。 但刘嬷嬷作为黄岐的贴身侍从,乃是落阳城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身上有这种关键时刻违背天和强行提高修为的禁药,也并不奇怪。 她周身气血鼓荡,每一招出手都是将自己置之死地的狠辣招数,尹峻的贴身扈从一时间投鼠忌器,只敢在外围袭扰,并不上前缠战。 但即便如此,这位扈从的身上也被那疯婆子以凌厉爪功抓出好几道伤口,血痕狰狞。 在肩部一处伤口,老妪运气如龙,在硬接对方一掌之后,强行逆转气血,五指如钩,罡气磅礴,以决绝之势直扑对方脑门,千钧一发之际,那冷面扈从面容惊骇,一个巧妙至极的低头,这才避免了脑袋被对方抓爆的结果。 但也并未躲过这一招,刘嬷嬷见一招不中,立即五指如勾,往下一按,扈从的左肩胛骨就已被对方坚不可摧的劲指直接穿透,血肉翻飞,殷红鲜血不要钱地往外流,就连其中的森森白骨都能瞧见。 他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看着对面那个使用不要命打法的疯子,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着体内关键窍穴重重点去,这才止住伤势。 至于体内真气的震荡,暂时是顾不上分心去管了,他眼神狠厉,“疯婆子,你找死。” 尹峻脸色阴沉,吩咐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扈从,“林供奉,你也一起去,抓紧和胡供奉干掉这家伙。” 这扈从也并非拖泥带水之人,郑重点头之后,直扑刘嬷嬷而去。 三人瞬间又大战在一起。 这个时候,整座翠衣坊都听到了这声势浩大的打斗声,纷纷出门察看。 在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冰肌玉骨,亭亭玉立的美艳女子,初看就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回眸再看,只觉得越来越有味道。 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打斗,眼中精光顾盼,带有几分独特气质。 女子名为陈筱,是最近才进入翠衣坊的乐师,她自称天生聋哑,是逃难来到小镇。一手琵琶弹奏翠袖殷勤,玉手横飞,起承转合,技艺娴熟,一曲弹罢,更是余音绕梁,韵味之悠长,令人回味无穷。 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已经积累了大批拥趸,他们每日花费重金只来翠衣坊喝花酒,就只为听她一曲妙音。 因为这位陈姑娘还是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她叹了口气,“这落阳城老妪虽然服下赤炼丹,短时间内宛如回光返照,气血大盛,但终究难以长久,而对方那俩个扈从常年一起行事,相互之间默契无比,配合得天衣无缝,若无外力相助,她的落败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女子乐师声音细若蚊吟,呢喃自语。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言语间满是震惊与错愕,“陈姑娘,原来你会说话啊。” 陈筱猛然回头,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气质慵懒的青年。 她竭力稳住心中震惊,对方是何时来到她身旁的,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察觉,难不成这个残峤山的天之骄子在这重楼镇上找到了自身机缘,修为有所突破? 不然这根本没法解释嘛,她承认两人之间有一定差距,但就目前而言,绝不会有如此之大。 陈筱尴尬一笑,“这么巧啊,周公子也在这里。” 周寒熙摸了摸鼻子,“最近剑术有成,出来透口气。” 实则是他受不了黄师叔堪称变态的授剑,偷偷从铁匠铺那边逃出来的,他已经能够预想到,等自己回去之后,会面对黄师叔何等猛烈的怒火。 想到这里,慵懒青年心中对那位褚斜阳褚师弟的敬佩之情就宛如滔滔洪水、延绵不绝。 这小子不愧是被黄师叔亲眼相中,打算以后将衣钵交给其继承的关门弟子,骨子里的那股子狠劲,简直就是跟师叔他老人家如出一辙。 面对黄师叔那恐怖的炼剑之法,他愣是一声不吭,不光如此,师叔对他自己还客气一点,对那位褚师弟总喜欢讲一些阴阳怪气的言语,即便如此,高大少年只是相视一笑,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周寒熙看似不经意,实则笃定无比地说道,“陈姑娘,你的身份恐怕不仅仅只是个逃难至此的落魄乐师吧,至少不会如此简单。” 陈筱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再隐瞒,我来自妙音山,至于来此的目的不便多讲,周公子以后会知道的。” 周寒熙微笑着拱手,“失敬失敬,原来陈姑娘竟是来自那座与红袖宗齐名的音道宗门。” 接着他又连忙摆手,一脸忧心地劝导对方,“陈姑娘,你可千万别讲出来,我这个人生平最怕各种麻烦了。” 陈筱顿时气的差点七窍冒烟,郁闷不已,平时那些男子,无论是登山修行的仙家子弟,还是世俗红尘中的权贵人物,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上赶着讨好,一双眼睛就差长在自个儿身上了。 眼前这家伙倒好,言语间满是嫌弃,好像生怕自己缠上他一样。 陈筱看向对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幽怨。 周寒熙举起双手,满是无奈道,“陈姑娘,你我素昧平生,我可没把你怎么着,你能不能不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后,出身妙音山的陈筱仙子心中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窃喜,但还是板着脸说道,“不能。” 就在此时,对面那处战局之中,异变陡生,白发老妪被两个配合默契的扈从逼退,其中一人瞬间欺身而上,另一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一记狠辣无比的手刀穿过刘嬷嬷胸膛,透体而过。 “都被动,不然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黄岐的声音突然传来。 【大家的支持是小祁持续创作的动力,感谢各位书友的礼物与收藏,无以为报,唯有更新!】 ------------ 第五十章 临死反扑 在场众人齐刷刷望过去,不知何时,黄岐手中拿着一把泛着森冷幽光的短剑,剑尖抵在尹峻脖颈处。 望北城少爷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狭窄的伤口。 在其背后,还贴着一张金色符箓,竟然是张品秩高到吓人的定身符,这也是他一个气海破碎的废人,能够对拥有三境修为的尹峻偷袭成功的真正原因所在。 尹峻此刻身躯僵硬,体内灵气宛如冰封,连丝毫都动用不得。 再次尝试调动灵气无果之后,尹峻破天荒流露出几分平和语气,“黄岐,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以手刀将刘嬷嬷身体洞穿的扈从满眼笑意,似乎并不着急,“想不到落阳城黄家竟然还会有你这样的血性汉子,我警告你,速速放开我家少爷,不然我就弄死这老妖婆。” “你先放开刘嬷嬷”,黄岐声音淡定,但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 扈从眼神血腥,“好小子,真没看出来你能有这份心性跟手段,可惜已经变成废人一个了,要不然再过几年,必定是我望北城的心腹大患。” 他轻轻甩手,白发老妪的身体便被宛如丢垃圾一般甩出,重重撞在一旁的廊柱上,最终躺在一边,生死不知。 “好了,我放开她了,你也该放开我家少爷了吧。” “刘嬷嬷”,黄岐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眦欲裂,“你们该死。” 他手中的利刃顿时往尹峻的脖子上刺进去几分,瞬间鲜血淋漓。 见对面那两个扈从并不着急救自己,尹峻心急如焚,“黄岐,你可不要做傻事,我身上带着疗伤圣药,一定可以救回你那个侍从。” “闭嘴”,金袍公子眉宇间满是戾气,接着他讥讽道,“尹峻,看来你在望北城混的也不咋样嘛,你这两个扈从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性命啊。” 尹峻脸色苍白,心中气愤不已,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自己那两个站着纹丝不动的贴身扈从,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言。 他与黄岐虽然同为两城继承人,但他在望北城的地位却远远不如黄岐在落阳城,究其原因,是因为望北城城主并非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尹峻上面有一个姐姐跟一个长兄,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目前望北城少主之位依旧空悬,对其的争夺也已经进入到了最为激烈的阶段。 若他猜的不错,眼前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必然是长兄或是长姐某一方派来的。 毕竟,自己当时抢到前来神迹洞天寻找机缘的机会,那俩人的脸色可都并不好看。 就在几人交流的时候,在地上躺尸的刘嬷嬷手指突然动了动,下一刻,她身形暴起,浑身真气悉数汇聚于拳头之上,刹那间,就已经来到刚才将他重伤的那人身后。 猝不及防之间,对方仓促应对,自然躲不过白发老妪这预谋已久的一拳。 拳头撞在对方后背,刺骨的拳意宛如绵绵细针,一股脑地钻进那扈从体内,然后一路横冲直撞,将其体内的无数窍穴捣毁,他顿时脸色煞白,晕倒在地。 黄岐也顾不得挟持尹峻,急忙跑过去将一拳过后便倒地不起的的刘嬷嬷抱在怀里,看着眼前的,金袍公子神情慌乱,“刘嬷嬷,你一定会没事的。” 刘嬷嬷的身体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为白发老妪,气息孱弱,她断断续续说道,“公子,我已经……感应到……到陆家主就在外面,至少你……你待在重楼镇的这段时间会……没事的。” “老奴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公子,公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刘嬷嬷伸手想要最后再摸一摸自家公子的俊俏脸庞,但手伸到半空,就无力地垂落下去。 “刘嬷嬷”,黄岐仰天长啸,哭的撕心裂肺,他一把抓住老妪的手掌,用力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快醒醒啊,你之前不是总说要看着我日后娶妻生子嘛,怎么这么快就丢下本公子走了。” 陆观站在翠衣坊内外,眼神晦暗不明,有那落阳城少主黄岐的惨淡下场在前,他想不通为何还有人胆敢违犯小镇规矩,随意出手伤人。 他本来可以快一点到的,但最近沉心修炼浮生万剑,并未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此地变故。 等现在赶过来,已经迟了,在他的感知中,早就发现里面那个跟在黄岐身边,忠心耿耿的白发老妪已经气断身亡。 他大手一挥,陆氏神墟之内便有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喷薄而出,十二道灵气宛如蛟龙舞动身躯,迅速蔓延,在虚空中留下挥之不去的痕迹,随后形成一张巨大光幕,将整座翠衣坊笼罩进去。 伴随着光幕落下,翠衣坊内的所有凡夫俗子悉数身形凝滞,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青衫少年脚步轻盈,身形闪烁,下一刻便来到刚刚发生战局的二楼。 他看着双方众人,大致明白了事发过程,随即目光一凝,看向尹峻,“你是望北城的二公子,是叫尹峻吧。” “正是在下,见过陆家主”,尹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毕竟,能够在重楼镇如此随意行事的,除了那位陆氏家主之外,他想不出别人。 陆观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那讲讲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差不多年纪的青衫少年,久居高位的尹峻竟然在地方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连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起来。 “陆家主,这一切都是误会。” 陆观冷笑一声,“黄岐当时在柳叶巷也说是误会来着,结果你们都知道了,被我破碎气海,成了废人一个,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陆观周身气息骤然再次攀升,汹涌的灵气涟漪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而去,宛如滔滔洪水,势不可挡,所有人都竭力施展术法,避免迷失在这浪潮之中。 那金色光幕并未束缚身怀修为之人,故而一旁观看的陈筱还可以随意活动。 感受到对面那令人高山仰止的恐怖气息,她满怀敬畏道,“神迹陆氏,果然恐怖,这位新任家主的天资悟性,更是绝无仅有。” ------------ 第五十一章 又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陆观恍然。 他刚刚进来的那会,就察觉到周寒熙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站在对面,索性将二人叫过来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周寒熙简要的解释了一遍,陆观这才明了。 他一双眼眸锐利无比,死死盯着尹峻和并未陷入昏迷的那个林供奉,“说说吧,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尹峻刚想说些什么,那林供奉猛然起身,冷笑不止,“好一个陆家,好一个陆氏家主,在下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神迹陆家的霸道,你有何资格这般蛮不讲理,别忘了,这神迹洞天已经不是你陆家的私有之物了。” 陆观扣了扣耳朵,摇摇头,笑意温和,“刚才那番话不管是谁让你说的,今天你都在劫难逃。” 话音未落,陆观的身形陡然消散在原地,下一刻,毫无征兆之间出现在林供奉眼前。 他的出拳看似缓慢无比,实则迅如闪电,背后光轮隐现,拳罡凌冽如寒风。 刹那间就将那不知死活的林供奉击飞出去,随即,陆观身形高高跃起,一脚重重踩踏在倒掠在半空中的林供奉身上,对方瞬时如遭雷劈,脸色煞白,体内气机紊乱无比,宛如一团乱麻,各自分流横冲直撞,他紧咬牙关,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青衫少年却是得势不饶人,一连串的招式如影随形,面对如此密集的武道攻势,林供奉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反抗。 最终,陆观脚尖轻轻一拧,踩在对方胸口,刹那间密集的劲气宛如飞剑攒射,将那好不容易重新积攒的一口真气震碎。 林供奉也由此昏迷过去。 随后,陆观一步步朝着被定身符禁锢住身形的尹峻走去,每一步落地,声音铿锵,尹峻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此刻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面对黄岐时的那种飞扬跋扈,在这种沉闷紧张的气氛中,他有心求饶,但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用哀求的眼光看向那个宛如杀神一般的陆氏家主。 陆观停步在距离尹峻三步处,拳头之上罡气震荡,一拳出手,猛如龙象。 “陆家主”,就在他拳头马上要击中对方之时,他的背后传来了黄岐的声音。 他略微蹙眉,“有事?” 黄岐斟酌言语,试探问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尹峻?” 陆观收回拳头,一身恐怖气息消散于无形。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金袍少年,眼神玩味,“你们落阳城与望北城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还会为对方求情?当真是咄咄怪事。” 见对方脸平静地站在那里,并不想出言解释,小掌柜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而是漫不经心说道,“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不打算追究,我就破例放他一马。” 随即眼神一凝,看向地上的林供奉,“但这家伙不行。” 说完,大袖一挥,晕死过去的林供奉就被他以大神通拘禁,消失在原地。 少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房中那个名为红香的风尘女子。 随后一步踏出,陆观已经离开翠衣坊,笼罩在其中每一寸角落的光幕,也随着他的离去一并消失。 陈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后怕不已,“刚才那气势,简直太恐怖了。” 周寒熙神色淡定,“只要继任陆氏家主,在这神迹洞天之内,就是宛如老天爷一般的存在,境界修为之类的东西,对人家根本无用。” 随后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立教称祖的那寥寥几人需要除外。” 劫后余生的尹峻缓缓睁开眼睛,方才他眼眸紧闭,若非黄岐求情,他都准备安心赴死。 金袍少年收回贴在对方身上的那张珍贵定身符,吃力地抱起刘嬷嬷的尸体,打算为对方找个合适的安息之地。 “黄岐”,尹峻走到楼梯口,忽然叫住对方。 金袍少年扭头,“什么事?” 望北城二公子神情十分郑重地说道,“这次,算我欠你一条命,我望北城日后踏破落阳城,我也会放过你一次。” “呵呵”,黄岐笑意凄凉,“那可真要多谢你了。” 话音未落,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萧索落魄的背影,夕阳西下,一束光芒照在少年身上,更是平添几分凄凉。 走在大街上的陆观神情古井无波,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就此返回随心居,最近这段时间,他难得的勤勉修行。 早晨的拳法演练、站桩养气,早已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在此之余,就是继续研读岑先生所赠的书本,晚上便是雷打不动地为灵境天地降雨,巩固和开辟新的气象。 同时在先祖陆郢的指导下,对于浮生万剑的修行也在不断深入。 但目前为止,对这门剑道神通的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瓶颈,已经不是苦练可以提升的了。 所以他打算在镇上走走散散心,顺便找找剑道更进一步的灵感与契机。 翠衣坊所在街道名为金翠街,是小镇上除了前门大街之外最为繁华的一条长街,附近都是一些专供高门大户高端布庄、胭脂铺之类的店铺。 陆观踏步走出金翠街,路过旁边一条不知名的偏僻巷子,巷道曲折蜿蜒,幽深寂静,看上去格外阴森,巷子口还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小镇传言中,这边曾今好像发生过一桩诡秘之事,导致好些人都陆续搬离此地,另寻居所。 现在还住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些没有子嗣的孤寡老人。 不知为何,越接近这条偏僻巷子,他的心中就越发惴惴不安。 就在他快要走过巷口的时候,忽然刮过一道幽风,离巷子口不远处的一口枯井之中,冒出浓浓黑雾,遮天蔽日,不等少年有所反应,就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变故之快,让他连沟通神墟的时间都没有。 同一时间,随心居后院的徐九渊立马有所感应,脸色阴沉,低声呢喃,“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 第五十二章 这个刺客强多了 等陆观再次睁开双眼,他来到了一处陌生的环境,身处一座古怪城池之中,四周街道空无一人,死寂如坟。 青衫少年无语一笑,这场景似曾相识啊,当初在长安街被那名为陈鸠的魔族袭杀,不就是跟眼前一模一样的操作吗? 他微微撇嘴,“我说你们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老是用这一样的套路,你们不烦我都有些厌倦了。” “呵呵”,城中忽然传出一阵笑声,这声音无处不在,根本不能辨清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这继任家主之位后到底不一样了,连说话的语气都硬气了不少。” 这声音余味悠长,不断在城中弥漫,但即便陆观动用了陆家神墟的力量,也并未找出此对方的踪迹。 他心念一动,就要施展刚刚入门的浮生万剑,给这装神弄鬼的家伙一个好看,但此时,他的心底突然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陆观,你仅以武夫气象对敌,切莫施展任何剑修神通。” 青衫少年疑惑不已,但还是没有使出浮生万剑,而是一手前探,背后一道金色光轮缓缓浮现,体内一口武夫真气瞬间在体内蜿蜒而行,攀升到极致。 拳罡凌冽,磅礴恣意,少年借助神墟的力量,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忽然,城中街巷内有缕缕黑色丝雾弥漫,然后在同一时刻,这些雾气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如灵蛇游蟒在半空蜿蜒舞动,划出道道古怪无比的痕迹。 而雾气最终前往的方向,正是陆观身前不远处。 随着这雾气蔓延,一股无言的肃杀之气被裹挟而出,四周杀意凝聚,如浪翻滚。 化作一缕缕丝线,首部尖锐如飞剑,万千飞丝如雨,挥洒而下,直奔陆观而来。 陆观向前踏出一步,罡气如龙,从肩部开始有两条金色拳罡盘旋而下,最终汇聚在他的拳头上,少年神色一变,刹那之间,已经连出数十拳。 他拳罡挥洒,真气如龙,瞬间在体内鼓动游走。 拳头碰上黑雾,灼热的真气瞬间将其焚烧,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 陆观身影在城中不断变换,每次出拳,都会打散大片黑雾,他的身前之地,宛如禁区,任何一缕黑色丝雾都难以逾越这道天关。 等到只剩下稀稀落落几缕黑雾,对大局毫无影响。 陆观嗤笑,“就这?阁下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是吗?那这个呢,够不够看得起你?” 那个古怪诡异的声音再次传出。 刹那间,陆观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剧烈的危机感袭来,他当机立断,凭着身体的本能向下一个翻滚。 就在他躲开的瞬间,一抹凌厉无匹的幽蓝色剑光落下,在他刚才的落脚之处,破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其内的残余剑气,久久盘旋不去。 与此同时,那些溃散的黑雾又重新归拢聚集,在陆观身前十步之远处,逐渐凝聚为一道人影。 对方身穿黑色斗篷,脸上满是赤色和墨色的古怪纹路,手中还拿着一把古怪的无鞘长剑,剑身通体赤红,血芒冲天,一道道细密的黑色纹路如蛇盘旋,在剑身上曲折行走。 “又是魔族?” 陆观起身,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座大坑。 再抬头看向眼前魔族,惊愕不已,九爷之前不是说过,神迹洞天之外的神墟九洲在祖神宫的支持下,在整座天下肃清魔族,怎么还会有魔族进入神迹洞天。 陆观思绪飘远,他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击退眼前这个来势汹汹的强敌。 神情一凛,严阵以待,周身气势在神墟的帮助之下,又是骤然拔高一筹。 这次的对手,比之前那名为陈鸠的魔族不知强出多少,陈鸠不过六境修为,但眼前这家伙绝对拥有九境乃至更强的实力。 “陆公子,久闻大名。” 话音未落,对面那家伙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一抹比之方才还有浓郁的危机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陆观,小心身后。” 危急关头,他的心底传来一道声音,是陆郢先祖。 少年运转全身劲气,刹那间猛然扭头,一拳出手,刚猛无俦。 那魔族以剑光抵消扑面而来的深厚真气,笑容诡异,“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迅猛的反应力,果然是个不错的猎物。” 被莫名带入这方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陆观对于周围天地大势的借用远远不及之前在神迹洞天之时,故而即便有陆家神墟相助,他也没有了待在重楼镇上时,那种无视对手境界的的无敌气概。 两人各自前冲,以拳迎剑,拳罡对剑气,瞬间便有磅礴劲气朝外四散,如水波涟漪抖动,催倒四周房屋无数,城中瞬间出现多处废墟。 陆观与对方越是战斗,心中越是惊讶,对方对于剑气的施展比他这个浮生万剑略有小成的剑修还要更加纯熟,各种剑术信手拈来,简直就是魔族中的一个怪胎。 魔族剑修眼神越发癫狂,笑容诡异,“哈哈,好久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对手了,且看我这一剑。” 他双手持剑,身后魔气翻腾,剑身之上的细小黑色纹路宛如活过来一般,竟然在轻轻扭动,猩红赤芒冲天而起,继而化作遮天蔽日地滔天血海。 这血腥气象让陆观产生了些许不适,对方察觉到这点,立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剑横斩而出。 剑光也呈现为诡异的赤红色,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像一条血河悬空飞舞,刹那间就来到陆观身前。 青衫少年神情凝重,面对这一剑,他并无十足的把握能够接下。 但他也没有坐以待毙,身形猛然前冲,体内储藏真气的窍穴开始剧烈抖动,一条武夫真气蓦然变得更加粗壮,气游周天,拳头上金色光华越发刺眼夺目,背后光轮光彩更甚。 下一刻,拳头与那血河撞在一起,金色的拳罡将血河焚烧出一个大缺口,但好似无边无际的滔天血海很快就将其补充完整。 其中蕴涵的凌厉剑气,与拳罡展开拉锯战,陆观的拳头都被那这森寒剑气侵蚀,露出森森白骨,异常恐怖。 ------------ 第五十三章 早有预料 青衫少年运转全身劲气,大喝一声,“给我破。” 他周身光芒大盛,体内一口武夫真气几近枯竭。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滔天血河和金色拳罡同时炸裂,产生的气劲余波漫卷而去,将少年的身形重重甩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少年很快起身,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又消失不见了。 “陆观,你能与他对此至此,已经出乎我等预料了,再打下去,恐怕就要伤及你的体魄根基了,得不偿失。” 小掌柜的心底又响起一道声音,是个语气粗壮的中年汉子,同样是神墟法相之一,名为陆承,是主修武夫之路的陆家先祖。 “再者而言,此地颇为诡异,天地间竟然没有丝毫灵气涟漪,你消耗甚多,若无神墟支撑,你根本坚持不到此刻。” “你且放开心神,让我收拾这家伙,趁早离开此地。” “好的,陆承先祖。” 他刚一放开心神,就感觉体内有一股精纯无比的武夫真气在迅速滋生,很快就补充了他刚才几乎被消耗一空的武道真元。 少年知道,这是陆承先祖的本源精华,对于那些进入神墟的陆家历代先贤而言,他们早已失去了提升修为的能力,因而这些本源精华用一点就少一点。 陆承控制着青衫少年的身体,他轻轻拧动手腕,尽快熟悉这副体魄。 在他入主这副身躯后,“陆观”拳头上浮现道道青色灵光,周身气血激荡,露出森森白骨的狰狞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片刻不到就已经恢复如初,连个伤疤都未曾留下。 忽然,气息浑然一新的“陆观”右脚重重跺地,瞬间,他脚下方丈之内的空地陡然一颤,接着,附近的街道也随之颤动,到了最后,整座古怪城池都为之震动。 “陆观”微闭双眼,仔细感受着城中的细微气机变化,很快,他骤然睁开眼眸,精光四射,面带微笑,低声喃喃道,“找到你了。” 说完,身形骤然拔地而起,朝着城西的某个隐蔽角落飞去。 隐藏在暗中的那名剑修魔族暗骂不已,“对待陆氏后代,果然不能以常理看待,刚才他都差点接不住我那一剑了,这会竟然又生龙活虎,还能找出我的真身坐在,简直匪夷所思。” 眨眼间,“陆观”已经来到他藏身之地的不远处,青衫少年再次跺地,磅礴的劲气如地龙翻身,以他为中心地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缝,随后这缝隙朝着某个方向蔓延,一座城池地动山摇,无数街道沦为废墟。 魔族剑修眼神阴鸷,他决定先发夺人,以心念御使手中飞剑,化作一道赤芒极速飞出,传出阵阵破空声,这飞剑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弧线,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陆观身后,铺天盖地的剑气席卷四周,飞剑直奔少年后心而去。 魔族剑修脸上都现出笑容,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那青衫少年好似未卜先知一般,神态自若,似缓实快地转动腰身,右手双指前探,竟是以血肉之躯,接下了他这早有准备的凌厉一剑。 对方似乎是犹然感觉不太过瘾,以浑身真气冲刷无鞘长剑,片刻不到,魔修如遭重创,呕出一口鲜血,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与那柄本命飞剑的心神牵引。 “陆观”神情不屑,“剑不错,但在你这种货色手中,也只能当做绣花针来用了。” 少年看向某个方向,正是魔修藏身之地,他似乎可以透过重重街巷房墙遮掩,看到对方一般。 不等魔修如何反应,少年轻轻抛出手中长剑,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直奔对方而去。 魔修的身形被其气机锁定,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飞剑刺中自己的躯体,由于力道太大,洞穿身体之后,仍是狠狠钉入背后墙壁,等整个剑身都没入其中,这才罢休。 “陆观”身形如影随形,等一剑过后,他立刻出现在对方眼前,一拳出手,风雷激荡,之后天地复归清明。 那魔族剑修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陆承一拳轰杀,神魂俱灭,连个渣都没剩。 他屈指一勾,钉入墙壁的那把赤红色长剑便被牵引至面前,陆承以神念言语,“此剑品秩尚可,我已抹去其上对方的残存神意,你可以着手将其炼化,增添浮生万剑的威势。” 话音未落,陆承再次挥出一剑,这座诡异的城池就此消散,陆观也重新回到重楼镇内,那柄飞剑在陆承老祖的帮助下,暂时被他收在体内一座隐蔽窍穴之中。 陆观叹了口气,此刻陆承老祖已经归还身体,他催动炼气法门,疯狂吸纳天地灵气,恢复元气。 朝着四周打量片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好暂时以神通封禁此地,辉随心居求教九爷。 看到陆观回来,九爷仿佛早就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他一眼便看出少年并无大碍,淡淡说道,“你先以神念撤回在那无名小巷布置的封禁,咱们再聊。” 陆观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 在神迹洞天内,有天地大道加持,他可以做到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隔空撤去一道封禁而已,算不得什么。 九爷拄着拐杖,坐在后院的椅子上吞云吐雾,很快就形成一幕烟雾画卷,将此地遮掩,即便有山巅大修士窥探此地,也绝对不会看出任何东西。 九爷沉声说道,“你前后遭遇的两次截杀,都是同一帮人所为。他们来头不算小,跟魔族扎根的那座天下都产生了不小的牵连,你此后行事需要更加小心。” 话音刚落,老人朝着陆观屈指一弹,一抹灵光钻入其体内,潜藏在少年某座窍穴之中。 老人微微一笑,“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相隔一座天下,即便对方再厉害,也不可能破开祖神宫重重加固的天地禁制真身降临此地。”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只需要照常行事就行,我这道气息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陆观重重点头,既然九爷早已发觉此事,自己只需要无条件信任对方就行。 ------------ 第五十四章 红绫祖师 夜幕降临,原本热闹非凡的翠衣坊却显得格外冷清。 由于白天发生的山上神仙打架的事情,翠衣坊被拆去小半,想要修缮一新,至少需要半个月,老鸨索性挂出牌子停业休整半月。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唯有天边一轮圆月孤悬中天,散发清冷光芒。 忽然,遁光闪烁,翠衣坊楼顶出现两道身影,一人是身怀隐秘目的进入这处风尘之地的妙音山仙子陈筱,另外一道曼妙的身影转头,竟然是白天陪侍黄岐的那位红香姑娘。 陈筱面对眼前的风尘女子,神色格外恭敬,欠身行礼,“晚辈妙音山第十六代嫡传弟子陈筱,见过红绫祖师。” 真名为红绫的女子微微愣神,面露追忆之色,神情缅怀,良久,她轻轻叹息,“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是晚辈应当做的。” 红绫祖师微微摇头,“这件小玩意就送你了。” 她手腕抖动,一根红绫就此飘出,如水拂动,慢慢钻入陈筱体内。 “万万使不得呀,祖师,这可是您炼制成本命物的宝贝。” 红绫苦涩一笑,“在这神迹洞天内转世十余次,仍旧看不出半点脱困的希望,我早就看开了。这些外物对我用处不大,在你身上才能彰显其真正的妙用。” 陈筱心疼自家师门前辈,不死心地问道,“红绫祖师,难道真就不给您一点机会。” “戴罪之身,留我一条性命自刷罪孽,就已是陆家的高人们法外开恩了,如何再敢奢求脱困”,她幽幽叹息,“若无执掌此地大道的陆氏家主同意,我的魂魄就永远被此地大道锁定,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有一丝离开这座牢笼的可能。” 神迹洞天,与那介于虚实之间的陆氏神墟同出一源,都是由陆家初代先祖融合荒古破碎的天地碎片所打造。 神迹洞天的玄妙比之陆氏神墟丝毫不逊色,它并不同于寻常的洞天福地,不仅其内自成六道轮回,也就是说,小镇上的生灵死后,不用前往阴冥地府也可以转世投胎。 毕竟这两处都是那位陆氏初祖陆神卿证道关键所在,但放眼数座天下,鲜少有人能够洞察到这等隐蔽内幕。 而妙音山的这位红绫祖师,与神迹陆氏的瓜葛纠缠由来已久,若是仔细追究,又是一桩足以牵扯到当年陆家衰败内幕的陈年旧账。 当年逼宫陆家的几个家族,魏家、周家、宋家、齐家、顾家,再加上一个已经连血脉都断绝的杨家。 其中那一代的魏家家主是个惊才绝艳的修道之人,曾经和当初那一辈的陆家子弟一起游历神墟九洲。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魏家老祖认识了红绫祖师,当时双方尚且年幼,红绫偷偷跑下山游历,但因为江湖经验不足,显露宝物之后被人起了歹意,群起而上围攻她。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魏家老祖看到,接下来就是一番烂俗的英雄救美,再往后双方结伴同行,互生好感,红绫不顾师门阻拦,嫁入神迹洞天魏家。 再后来,魏家老祖带头逼宫陆家,红绫祖师修为不弱,那一战中打杀了不少陆氏子弟。 此事过后,陆家渐渐走向没落,长安街和沉柳巷两条街巷迅速在小镇崛起,并一直持续至今。 并且,在那一战快要落幕时,陆家自己主动封禁天地,此后除非身怀纯正的陆氏血脉,不然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小镇。 而那时徐九渊遥遥收到身在天外的老爷传音,让他不要干涉这场逼宫,并告诫老人,后辈子弟的祸福自有天数,不可能强行干预。 但等到当年那些叛臣死去之后,神迹洞天的大道却不会饶过他们,这些人的每一世轮回下场都不会好。 就像这一世的红绫转世成为自幼家境贫寒的红香,不到十岁就被卖入青楼,简直凄惨。 红绫祖师神情悲愁,一指点向自己眉心,划出一道猩红的狭窄伤痕。 随即,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是一位和比之红香要更有仙气的年轻女子,周身气息如梦似幻,似乎多看几眼就要让人沉沦进这旖旎美梦之中。 她随手一挥,眼眸紧闭的红香就重新回到自己房间陷入沉睡,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对刚才的事情产生任何记忆。 红绫摆摆手,“接下来的时间,你就不用管我了,安心在镇子上寻找自身机缘就好。” 说完,不给陈筱这个师门晚辈开口的机会,身形化作一道红色长虹,朝着镇子外面的某座深山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陈筱的视野里。 随心居内,徐九渊待在自己房中,他的眼前是一面以灵气汇聚而成的镜子,其中浮现的正是刚才翠衣坊楼顶的画面。 老人冷冷一笑,“连你也都重新找回真我了,剩下的那些个牛鬼蛇神,应该也藏不了多久了吧。” 这段时间,涌入小镇的外地人越来越多,都是来自神墟九洲各路仙门大宗的天骄人物。 这些人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用山上的说法来评价,那就都是身怀大气运的修道种子。 其中这段时间,大多数人都有所收获,曹灵芝买回来的那个草料槽,是一件攻守俱佳的法宝;薪火书院的杨钦在自家祖宅底下得到了一座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魁星楼;龙斗山的祝苦病窃取陆氏气数不成,被敬叔一拳重伤,但也因祸得福,与之结契的那条蛟龙被敬叔赐下福缘,血脉隐隐有返祖归真的气象;顾青辞得到了昔年天下第一铸剑师黄续亲自锻铸的一把神剑,赶赴妖魔战场底气更足…… 其余众人也都各有机缘捞入口袋,就连不被此地老天爷陆观亲近的大陵王朝皇子陈胤,也在长安街周家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件品秩不低的法袍。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接下来的日子陆观深居简出,平常也就和住在楼上的曹灵芝杨钦几人闲聊,有时余妄也会过来,一同和那个绰号“曹有钱”的锦衣公子吹牛打屁。 在时光流逝中,朝天之会的期限也在一一天天接近。 ------------ 第五十五章 招安 另一边,入夜之后,青云集真符坊内,秦温和胡怍等几个隐藏于此的魔族又在暗中商议。 他们各自身上都带着一件姌泽祖师赐下的敛藏自身魔道气息的重宝,若非如此,早就被那帮鼻子比狗还要灵光的祖神宫过路修士找出来了。 几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气温语气淡定,“不出所料,吴翳的命灯已经熄灭,应该是身死道消了。” “我们想要弄清楚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胡怍沉声问道。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先前的陈鸠和现在的吴翳都是他一手引入沉沦的魔徒,两人身死,自然大大折损他的整体实力。 秦温点点头,“查出来了,我在无吴翳身上放了一只同心蛊,目睹了他身死的全过程,但在最为危急的紧要关头,那陆观也并未施展一招半式的剑术,祖师提到的那浮生万剑,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胡怍几人点点头,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秦温脸色凝重,“但有一件事也不得不防,我用同心蛊观察,那陆观被带入息心秘境,本来已经真气枯竭,但不知为何,其在关键时刻突然恢复气机,修为暴涨,不消片刻就将已经触摸到浮生境瓶颈的吴翳轰杀干净,连个渣都没留下。” 胡怍点点头,“此事确实棘手,陆观身为神迹陆氏唯一的子弟,又继任家主之位,最近的两次截杀肯定会引起徐九渊的注意,给那小子一些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倒也并不稀奇。” “呵呵”,他冷笑一声,“不过,此次的任务由那位亲自出手,料想他福缘通天,也无任何躲过的可能。” 几人转念一想,纷纷怪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 由于我前几天的那场截杀,陆观这几天就安心待在随心居,每日练拳、读书、练剑。 经过岑先生所赠书籍的熏陶,他的身上带着一份淡淡的书卷气息,像是个出身某座大书院的读书种子。 薪火书院的宋夫子看到之后,直呼了不得,说是少年有圣贤气象,若是坚持在学问文道上下些功夫,将来必定又是一位文脉圣贤。 陆观对这番评价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最近几日,不知为何那个落魄道士钟忘忧,竟然罕见地没有来饮酒,简直怪事一件。 沉柳巷,顾家,相对于魏家、周家这些同为小镇名族的高门大户,顾家相对声明不显,家族弟子行事也更为低调。 这日天光明媚,风和日丽,是个清爽的好天气,顾家迎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此人姓秦,单名一个温字,是西道陵洲仙家集市的掌柜,主要做的是符箓买卖生意,而顾家当年作为陆氏家臣的时候,由于立下过汗马功劳,就曾被主家传授了符箓之术。 后来,顾家接连几代子孙中涌现出了不少在符箓一道上天资惊人的天才。 之前神迹洞天封禁不出,但总归有漏洞可寻,顾家就曾将自家符箓远销一洲境内,真符坊便是他家的一大主顾。 此刻,顾家主厅内,一身紫袍气质沉稳的顾家家主与面带笑容的富态秦掌柜相对而坐。 顾家家主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递给对方,符纸颜色明黄,虽然距离品秩更高的金黄差了一筹,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了。 上面以赤笔书写数个珍贵符篆文字,灵韵充沛。 秦掌柜仔细查看后,得出结论,“确实是一张不常见的珍贵指引符,元婴境之下的修士神魂力量弱小,对于他们寻幽探宝、指明道路有着巨大的作用。” 他当即拍板,“顾家主,你我双方合作多年,若是剩余的符箓都是相同品秩,有多少要收多少。” “哈哈”,神情古板的顾家主开怀一笑,“秦掌柜只管拭目以待,绝对不让你失望就是了。” 正事聊完,双方的气氛都和气了几分。 秦温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顾老弟,我听说你们这方洞天又有新的主人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顾家主脸色沉闷,“还能怎么办,当年一失足成千古恨,虽然享受了数百年的人上风光,但心中整日提心吊胆,总归不是个事。” 他目光一转,眉宇间的愁意散去几分,“不知秦兄有何高见?” 秦温故作神秘,“目前看来,有那位新任家主在,陆家重新崛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们顾家有这符箓之道的手艺傍身,在哪都是香饽饽,不如趁此时机,顺利脱离这小小窠臼,在西道陵洲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大事业。” 对方这番言语正好讲到了顾家主的心坎里,但他还是犹豫道,“可我听说西道陵洲各路仙家林立,我顾家人微言轻,怕是难以立足啊。” “嘿,我还当是什么愁死人的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呀”,秦温语气轻松,“这你大可不必担心。” 秦温贴近对方,低声言语,“顾老弟,实话告诉你吧,我此行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除了谈咱们的生意之外,就是替人做一回说客。” “哦,秦兄,这话又从何说起?” “西道陵洲以望江为界,南北对峙数百年,南部大陵王朝的皇子陈胤早就和长安街那边的周家眉来眼去,而北边的大景王朝则是对你们顾家青睐有加。” 秦温轻轻饮了口茶水,看着眉头越来越舒缓的顾氏家主,心中暗暗得意,“你也该猜到了,正是大景皇室让我来做这个说客,是要你顾家愿意举家搬迁到大景京城,不光日后出产的所有的符箓都其会被一网打尽,价钱还会比市面上的上浮一成。而且,还会选取优秀的顾家子弟进入大景王朝各个衙门,不等百年,你们顾家就会成为一洲境内山上山下都辉煌无比的世家大族。” “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不够让顾老弟你动心啊?” 顾家主几乎已经快要点头同意此事,但心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他沉声问道,“我顾家需要什么代价?” ------------ 第五十六章 吴赴甲 秦温点点头,这老小子还没被冲昏头脑嘛,他神秘一笑,“其实不光只有大陵皇子的陈胤进入神迹洞天,大景王朝的二皇子也秘密来到此地,只是一直并未暴露踪迹。” “要不,我引荐一二,你们双方见一面?” 顾家主再也顾不得仪态,站起身一把握住秦温的手,神态亲和,“那就多谢秦老哥,此事若是能成,我顾家必有重谢。” 秦温哈哈一笑,“顾老弟太客气了。” 长安街周家,最近这段时间,周家少爷周引格外低调,据说是家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请了一位经验老道的拳师,为他传授拳法。 当初周采佳上门求购虎骨,也正是为了他。 周家后院,一个中年汉子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一个筋骨瘦弱的少年正在走桩练拳。 每次出拳气劲十足,隐隐有破空声传出,敲起来动静不小,但武道真意到底领会了几分,天晓得。 中年汉子正是家在前门大街那边的吴家阿叔,名为吴赴甲,他的身份类似于藏身于此的铁匠铺黄续和长安街钱金宝,但又有所区别。 不过吴赴甲进入神迹洞天的时间比这两位还要更久,至少在陆家初祖飞升天外天之前,他就已经在小镇上了。 至于到底有多久,那就说都说不清楚了,可能除他自己之外,只有徐九渊一人知道。 刚进神迹洞天的那会,他好像与陆家初祖达成了某个交易,吴赴甲的一身修为被封禁,然后像个凡人一样在重楼镇上活了一世又一世。 前门大街吴家历代单传,实则就是他一个人生生世世轮回,一次次成为自己罢了。 周引气喘吁吁地打完一套拳,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他看向坐在台阶那边的汉子,神色希冀,“师父,我这套拳打得如何,是不是很有几分你老人家的神韵风采?” “稀碎”,吴赴甲惜字如金,淡淡评价。 似乎是想到了以后就要让这么个家伙继承自己的衣钵了,不能这么早就让对方道心崩碎。 他揉了揉脸颊,破天荒在少年这边给出个笑脸,“你也不用气馁,毕竟像你这样……平庸的武夫,整座天下一抓一大把,我辈武夫练拳登高,天资才情倒在其次,关键是要不缺一股狠劲,练拳时对自己够狠,才有望打破桎梏,更上一层楼。” 中年汉子回忆起了一件并不美好的往事,唉声叹气,“毕竟,这世间有不少天资比你高,练拳更要比你勤勉好学的武夫,这种人即便想要追赶,多半也是有心无力。唯有狠下心来,破釜沉舟,方才有一线渺茫机会。” 吴赴甲站起身,拍了拍身旁傻徒弟的肩膀,“好了,虽然你天资一般,练拳更是称不上勤勉,但既然是我吴赴甲认定的徒弟,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回去收拾收拾,过不了几天咱们师徒就得离开重楼镇了。” 周引显然没有预料到此事,他鼓起勇气,“师父,咱们能不能不走啊?” 吴赴甲哑然一笑,默然叹息,良久才道,“傻徒弟,你以为师父想走呐,但现在看来是不走不行喽。 重楼镇虽然类似一座天然囚笼,经过陆家历代先贤的加固,一般的山巅修士绝无将其打破的可能,即是监牢,但何尝不是一座待在其中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庇护所。 周引不情不愿地离去,虽然周家族老们向来重男轻女,对他极好。 但周引明白那些人只是为了让家族更加兴盛的无奈之举罢了,他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家族并无多少归属感,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攀上了大陵王朝高枝的姐姐周采佳了。 来到周采佳的别院,轻轻叩门,很快就有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开门。 看到是自家弟弟,周采佳微微蹙眉,“不好好练拳,来我这边作甚?” 周引神情伤感,“姐,师父说他要带我离开小镇了。” 周采佳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但被她隐藏地极好,周引并未发现异常。 少女大门小院大门,“进来说吧。” 另一边,周引走后没多久。 吴赴甲掏了掏耳朵,弹出耳屎,漫不经心说道,“那小子都走远了,你这老家伙还躲着作甚?” 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精气神都有些衰弱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穿锦绣衣袍,看上去就像个闲散富家翁。 周老太爷紧挨着中年武夫坐下,神情郑重地托孤,“吴先生,周引此后就劳烦你多加照看了,这孩子看似性格软弱,实则内里韧性极强,不会辱没你的高深拳法。” 吴赴甲平静道,“我自己的徒弟,自然会好生教导。” 他疑惑一声,“你们周家真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我看跟你们差不多的那几家都只是未雨绸缪,哪像你这般杞人忧天。” 周老太爷嗤笑不已,“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而已,对于那位陆家初祖的生死去向,神墟九洲猜测了这么多年,终究没个定论。” “我告诉你吧,他老人家还活着,并且不日就将重回人间,到时候我们当年的这帮逆臣,绝对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吴赴甲点点头,“早有预料,前段时间我就感觉到镇子上出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道气残留,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老前辈提前降临世间了。” 接着他摇摇头,“不行,要提前走了,告诉周引一声,让他收拾好明天在玉照桥头等我。” 话音刚落,中年武夫就已起身,径直离去。 周老太爷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并未多言,只是心中呢喃默念,“一切都是命,逃不了躲不掉。” 周采佳的小院内,她语温柔,仔细叮嘱,“吴先生是身怀大本事的高人,你在他身旁练拳登山,一定要小心侍候,尽量收着自己的小性子,不要触怒他老人家。” “再者,到了神墟九洲,天大地大,可不比咱们家乡这边的小地方,跟着吴先生遇到高人,见到一些稀奇事,倒也不必太过惊奇,只是待人接物,一定要随和稳重,万万不可因此再生出事端,反倒引来吴先生的厌恶。” …… 少女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妇,拉着自己弟弟的手,絮絮叨叨讲了许多。 ------------ 第五十七章 一身双主 最后,周引湿润着眼眶离开了姐姐的小院。 门口,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弟依依惜别,周引忽然鼓起勇气,道,“姐,我感觉陆观可比那个陈胤强多了,若是从他俩中挑一个做姐夫,我一定选陆观。” 周采佳微微挑眉,声音骤然提高,故作呵斥状,“周引,我的事情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知道了,姐”,少年耷拉着脑袋,眼眶湿润,低声说道,“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周采佳终究还是不忍心,上前轻轻擦拭掉周引的眼泪,“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你也一样,此后远行,一切小心。” 目送周引离去,周采佳回到自己的小院,掩上门扉,后背紧紧抵住厚重的大门,笑靥如花,但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从她眼窝缓缓落下。 就像那日长安街偶遇之后,两个再无任何纠葛的人,各自清清爽爽,了无牵挂。 少女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随心居内那一道好似永远淡定平静的青衫身影,在朝着自己挥手。 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就像是原本珍惜无比的东西被自己弄丢了一般,怅然若失。 明珠弹雀犹不忆,回首春风皆无意。 ———— 小镇东边,距离翠衣坊所在的金翠街不远处,有一条不知名的幽深小巷,传闻此地曾发生过一起离奇诡异的神异事件。 自那之后,住在里面的人家纷纷搬离,现在只剩下几户孤寡无依的可怜老人。 在巷子最深处,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早年间在前门大街摆摊卖糖葫芦,后来家里失火,熏瞎了他的眼睛。 再加上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索性不再干那卖糖葫芦的买卖,靠着早年积攒下的积蓄,安度晚年。 承平巷,是这座幽暗巷弄的原名,但现在重楼镇上,早已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历史悠久的称谓了。 由于其沉寂幽深的特点,人们给其起了个“鬼巷”的别名。 老人推开门,默默走到门口,摸索着坐下来,神色忧郁。 ———— 巷子口那边,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传言里这井在夜深人静月圆之夜,就会颤动不止,声势惊人,乃至整座镇子都能感知到。 经常有那妇人吓唬自家夜里不安心睡觉的小孩,要是再哭闹,就把他扔进鬼巷那边的妖魔井,孩子立马就会停止哭闹,乖乖睡觉。 这会儿,枯井旁站着一个神情落魄的年轻道士,目光深邃地看向井内,好像其中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事实也正是如此,里面藏着神迹洞天数万年来积攒于此的妖魔鬼怪,修士心魔、厉鬼怨念、嗜血大妖……应有尽有。 在距今极为悠久的时代,约莫可以追溯到陆家被逼宫之前,仍旧对神迹洞天保持着绝对统治力的那个时候。 这条现在被称为“鬼巷”,真名承平巷的幽深巷弄,就曾住着周顾魏宋等现在小镇上最为顶尖的几个家族。 他们奉主家陆氏之令,常年镇守此地,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进入其中,定期斩妖除魔,陆家衰落以后,这口井被封禁。 至于小镇之人,偶尔能够感受到的井内震动,就是那些妖魔在月圆之夜时修为暴涨,猛烈撞击井壁所发出的声响。 就在钟忘忧沉神看向其中的时候,他的肩头突然被人拍打一下,“咋样,老朽没骗你吧。” 落魄道士回头,语气无奈,“老前辈,不带这么吓人的。” 若非打不过对方,他早就一记道法劈头落下了。 来人正是随心居的徐九渊,他面带微笑,“年轻人不见高山,可以先劈落一记道法试试看嘛。” 钟忘忧头皮发麻,老前辈果然神通无比,连旁人的心声言语都能够听见。 “怎么会呢,碰巧而已。” 徐九渊笑着说道。 落魄道士已经放弃了抵抗,他垮着脸,“前辈,不带这么玩的。” “好了好了,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一个年轻人整天一副看破红尘的忧模样,让人看了心烦。” 老人看着道士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模样,“这副样子就很可爱了嘛。” “你仔细瞅瞅,有无把握将其中鬼物炼化,好让你提前修炼出的那对阴神阳神,品秩更上一层楼。” 钟忘忧面露难色,“信心我自然不缺,但我这小小身板,可应付不了除了鬼物之外的那些大妖和天魔。” 徐九渊爽朗一笑,“你这混不吝的性子,跟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还真像,明明是个性子跳脱的年轻人,何必每日故作忧愁。” 钟忘忧沉默以对,显然有些不能说出来的心事,一时间井边的气氛略显沉闷。 良久,年轻道士疑惑道,“前辈,您还认识我师傅他老人家呀?” 九爷目光低垂,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老人与钟忘忧的师尊,太平观资历和年纪都最老的那位老观主,曾是莫逆之交,俩人曾经跟其余几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一起游历人间,遇见不平事,各自随心出手,好不快意。 只不过光阴轮转,各自有了归宿,有人兵解陨落,存活在世上的,也都各自肩负起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即便是昔年亲密无间的老友,相互间的联系不免也变少了许多。 徐九渊作为一个活了悠久岁月的老江湖,自然不会对一个晚辈的隐秘刨根问底,他郑重其事道,“此事你无需担忧,自然有人帮你解决,届时你只需炼化那些鬼物就好。” 钟忘忧揉搓双手,“那感情好,这事我做了。” 九爷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这段时间就先提前准备准备,等时机到了我再通知你。” “好嘞,前辈回见。” 年轻道士快速朝着对方躬身行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脚底抹油溜了。 老人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他喃喃自语,“一身双主,各自为政,倒是有趣。” ------------ 第五十八章 两个道士 前门大街那边,一个姓吴的老光棍匆忙赶回家,据说是要收拾金银细软,打算次日就要离开镇子。 傍晚时分,吴赴甲优哉游哉地走到位于自己家不远处的一处卦摊,却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有两个面容都极为年轻,但道龄相差悬殊的道士,一站一座,正在互相大眼瞪小眼。 两个道士,一个是在此摆摊算卦多年的娄瑜,另外一个,身穿素净道袍,散发着落魄气息,正是出身太平观的钟忘忧。 后者躬身行礼,“晚辈钟忘忧,见过娄祖师。” 摆摊算卦的那个道士,神情敷衍,接连摆手,“既然见过了,你就抓紧走吧,贫道还有事要忙。” 钟忘忧选择性忽略了对方的赶人的言语,蹲下身来,满脸诚恳,“祖师有何要事,晚辈能否代劳一二。” “不能”,娄瑜语气越发冷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想了想,冷笑道,“想要帮到祖师我,你这点微末修为可不够看,即便是突破九境天关,成为那世人眼中的神仙之流,也是等闲。” 钟忘忧又忽略了关于嘲弄自己的那部分言语,反倒是一脸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这个不受人疼爱的徒子徒孙还打算替祖师爷你分忧来着。” “你我都不是出身于相同道脉,何来这无稽之谈的祖师徒孙说法”,娄瑜有些无奈,眼前这家伙着实有些难缠。 若不是看在对方跟自己有旧,更准确地说,应当是这家伙的一部分前世与自己有旧,照他的脾气早就一巴掌将他扇飞出此方天地了。 他将两只手高高举到头顶,哀求道,“钟忘忧,你才是我祖宗行了吧,孙子求您老人家行行好,快点离开吧。” 钟忘忧点点头,“好嘞,孙子。” 话音未落,他拔腿就跑,娄瑜朝着虚空遥遥一点,一抹紫金色的磅礴道韵如山汇聚,在他眼前凝聚为一方古朴大气的宝印,其上山河若隐若现,灵光流转,宛如仙雾腾腾,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走出一段路的钟忘忧猛然回头,笑容灿烂,隐隐猜出了些什么,“祖师爷,您这是做什么?” 娄瑜明显不想理睬这个小王八蛋,随即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去。” 那散发流光的宝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出,刹那间就已没入落魄道士的眉心。 钟忘忧得了便宜还卖乖,“使不得使不得,祖师爷您赐下这等重宝,徒孙简直无以为报。” 娄瑜却是破天荒露出一抹伤感,“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眼下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不必太过惊讶。” 随后,他脸上换了一副戏谑笑容,“若你真的有心,跪在地上给祖师爷磕几个响头就行。” 钟忘忧假装没听到,扭头就走。 心中则是在细细感应那枚宝印。 娄瑜看向离去的年轻道士,微微叹息,昔年老友,沦落到现在这副摸样,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突然,他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站在自己身后。 娄瑜重新换回淡然神色,平静说道,“吴赴甲,你这是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小镇了吗?” 中年汉子顺势半蹲在道士身旁,低垂脑袋,声音沉沉,“不敢隐瞒娄道长,明天一早就走。” “跟你那个资质一般、运道非凡的徒弟一起?” “对,陆祖回归,以他老人家的通天手段,周家在内的这些叛臣多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即便侥幸能留下条命来,但余生肯定格外艰辛。” 吴赴甲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后悔,“周云海凭借我早年欠他们周家的人情,取巧让我收了他唯一的孙子周引为徒,我一个跑江湖的糙汉,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但说到做到这四个字还是不难的,拳法我会认真教,至于周引能学到几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人到底是个瞧得清形势明白人,到最后这几家的命数确实不会好到哪去”,娄瑜神情肃穆地盖棺定论,他点点头,又道,“武道登高确实与众不同,与其余法脉相比简直称得上是大相径庭。” “你那徒弟看似性格软弱怯懦,实则筋骨内韧,是个有前途的好苗子,若是被你悉心调教培养一番,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吴赴甲。” 中年武夫点点头,明白了,他一脸感激地看向身旁的道士,“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娄瑜摇摇头,“没什么可谢的,好歹邻居多年,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 继而“年轻”道士一脸惋惜,道,“在这神迹洞天蹉跎数百年光阴,虽然有所感悟,但你在武道之上并未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即便此次离开,面对那个早已在大道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死对头,仍旧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吴赴甲咧嘴一笑,“道长,这种事情除了我的拳头,谁说了都不做数的。” 娄瑜心中已经明了对方的选择,面对这种苦心准备数百年的死局,吴姓武夫仍是要义无反顾地跳入其中。 幽幽叹息之余,他抬头望向某个方向,在那无尽距离、无尽光阴之外,似乎有一个面容遮掩不清道士端坐与莲花神台之上,手持一杆拂尘,每一缕丝线宛如一条跳跃长河,灵气奔涌不休,头顶上九色宝韵如瀑流下,法相庄严。 他轻声叹息,“我到底是谁呢?”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那面容不清的道人。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刚才这声叹息中陷入了停滞,时间像是过了一刹,又似乎光阴长河已经在那静寂无声处奔腾万年之久,沧海桑田,天地巨变。 娄瑜缓缓收回目光,不知不觉间,“年轻”道人早已泪流满面。 娄瑜,这是个让数座天下的山巅大修士都无比头疼的人物,出身道家法脉,但道龄相比高坐云端的那三位道君,似乎还要更加悠久。 而他在道家内的辈分,更是高上天际,就连那位举世无双的道祖,也仅是与他平辈相交。 正因如此,天下一大半的道门法脉,都将其算作半个祖师爷,这也是之前钟忘忧称呼他为祖师的原因所在。 ------------ 第五十九章 偷袭 夜间,月色清明,皎洁月光挥洒而下,青烟如纱,银亮光辉宛如水波荡漾。 周家后院,老太爷吃过晚饭后,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书房,捧着一本祖传的修行典籍仔细研读。 但一本书早就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想到明日爱孙就要离乡远游,他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揉了揉早就密布褶皱的脸颊,老人长叹一声,“终究是放心不下,罢了罢了。” 他带上那本古籍,起身往外走去。 很快就来到周引院子外,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谁呀?” “是我”,老人声音沉闷。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女开门,神情讶然,“呀,天都这么晚了,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老人面带笑容,举了举手中纸页泛黄的古籍,“闲着睡不着,给你家少爷送点东西。” 周引从屋里走出,看向门口那边,“春芽,是谁来了?” “我”,老太爷中气十足道,“出来聊聊。” 没过多久,爷孙二人来到后院的一座莲池旁边,夜风微拂,吹皱一池夜莲。 一老一少都看着眼前的池塘,各有心事。 老人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暮气,“引儿,我知道你恨爷爷,从小到大一直在把你并不想要的担子强加于你肩头,以后不会了,跟着你师傅好好学拳。” 他随手将手中古籍递给少年,“这是咱们周家数百年来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可笑的是,至今百余年来,只有你姐姐一人练成,我现在将它交给你,以后的周家,便是你一人的周家了,想要怎么做,全凭自个儿心意就好。” 周引犹豫再三,还是从老人手上接过古籍。 忽然,老人神情一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神态,看向自己的嫡孙,一字一句道,“周引,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 老人重重摇头,“你先答应我。” “您先说嘛”,少年似乎也察觉出来了一丝不对劲。 周云海勃然变色,“周引,你个不肖子孙,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我在那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吗?” 少年敷衍道,“好好好,我答应您还不行嘛。” 老人转怒为笑,“这才是我的乖孙子。” 继而又重新恢复了刚才那种恐怖的眼神,“我要你明日离乡之后,这辈子永远再也不要踏足重楼镇一步。” “这怎么能行”,少年跳脚,连连摇头。 老人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向他,“刚才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的,若想让我死不瞑目,尽管可以回来试试。” 老人就此拂袖离去。 周引叹了口气,心绪如同眼前被吹起阵阵涟漪的池塘,久久难平。 ———— 小镇外面多山,在东边群山之中,有一座不起眼的矮小山峰,青山如黛,矗立在此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矮山后面,有一座不知姓名的孤坟,多少年来,也未曾见过小镇上有谁家来此祭拜。 浓浓月色下,一袭显眼的红色衣衫骤然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落于坟前,目光复杂。 此人正是在神迹洞天内轮回多世的妙音山红绫祖师,也是昔年名震天下的音道大家。 她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出一枚青铜古钟,散发出道道苍茫古老的气息,一个个金色文字若隐若现,宝光灿灿。 她心念一动,古钟便悬浮在坟头顶部,一个个金色篆文脱落,在虚空中游走不定,最后在此地形成一座刚好掩盖此地的巨大伞盖。 红绫祖师转身离去,那座青铜古钟连同伞盖一起隐没于虚空。 ———— 不知为何,重楼镇的节奏猛然提升,大家每天好像都心事重重,行事匆忙。 陆观正待在随心居后院内,认真读书。 忽然,他面前的空气一阵颤动,一只用仙家灵符折成的纸鹤出现在他的面前。 少年微微一愣,神情凝重,因为他作为此方天地的实际执掌者,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只纸鹤是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 换而言之,若来的是一把飞剑,他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九爷刚好有事出门,陆观当即只好沟通神墟,一位道人法相的陆家先祖上身,当即施展十数种秘法,对那纸鹤的里里外外进行仔细勘查。 一番探查下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道人先祖控制陆观身体,一手抬起,先是在空中画出个圆,随后指尖泛起灵光,宛如浓重墨色,他竟是凭空画出一张符箓出来。 往其中注入灵气,符箓轻轻颤动,最后竟然化作一个和陆观身形一模一样的分身,这边是山上仙家中用途极广的替身符,又叫分身符。 他身形闪烁,刹那间就来到镇子外面的一座山峰,四周并无半点人烟, “陆观”自己躲远,控制那符箓替身慢慢打开灵符纸鹤。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纸鹤上只写了一句话,“天地勾连,幽冥往返。” 道人先祖心急如焚,“陆观,不要看那几个字。” 交出身体控制权的少年,立马封锁心神,道人这才在神墟内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事情并不算晚。” 接着他眉头一凝,冷声言语,“一次次算计目不暇接,当真觉得我陆家无人不成。” 他控制陆观身体,掌心瞬时便浮现出一团赤色火焰,将虚空都燃烧地嗤嗤作响。 随手一点,火焰沾染到虚空之上,将那纸鹤吞没,随后一闪而逝。 而在离此地万里之遥的一座恢宏道场,一个神情古板的老修士心中一颤,大感不妙。 就在他想要施展神通之际,心相天地之内骤然燃气一朵赤红色火焰,随后朝着体内天地弥漫而去,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关键窍穴溃散破败。 老修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不敢怠慢,强行提起全身灵气,手中快速掐诀,一门水法神通被施展而出,道道甘霖降在体内天地。 但面对愈演愈烈的火势,这点微薄雨水根本不济事。 ------------ 第六十章 皇子心境各不同 老修士当机立断,看向体内已被炼化为本命灵物的一截柳枝,传言此物来自当年横行天下的某位大妖真身。 心头一横,瞬间自己动手将孕养此物的那处窍穴破碎,以高深水法炼化这件至宝,道道绿色荧光漫卷天地,人身天地内的水势暴涨。 到了此时,老修士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算是解决了首当其冲的最大祸患,不过看着自己七窍冒烟的狼狈模样,这桩飞来横祸至少让他折损的六七百年的道行。 真正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等到彻底稳固了体内气象,老人走出道场大殿,遥遥远眺某个方向,咬牙切齿,“好一个神迹陆氏,真真是霸气绝伦呐。” “陆鸣先祖,又有人使绊子?” 道人以心念回复,“算不上大麻烦,一桩不大不小的陈年旧怨而已,我这道火法足以让他安静一些年头。” 他忧心忡忡,“但等你日后离开小镇,这些隐藏千百年,乃至万年之久的烂糟事难免一一找上门来,你身为我陆家子弟,自然不怕他们。但面对这些个层出不穷的诡谲手段,仍需要时时警惕。” “再有就是,小镇气数流转早已混乱不清,因果循环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若是那些魔族祸患趁着初祖尚未重临人间,对你出手,防不胜防。” 回到随心居,九爷也已经回来,他看了眼青衫少年,“再等几天,等到老爷回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观又遇到了几次毫无征兆的刺杀。 但毫无意外,任凭九爷和多位先祖联手探查,都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只能让少年再提高警惕,九爷更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少年身旁。 前段时间陆神卿以神魂降临世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各路仙家也都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当初在人间惹出天大风波的陆家初祖,真的没有陨落。 那些曾经与陆家有过恩怨的仙家势力自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既然打不过那个最老的,陆观这个尚未成长起来的现任陆家家主,就是这些人下手的最好目标。 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针对陆观的谋划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接连不断地出现。 ———— 沉柳巷顾家,今日大摆宴席,迎接一位贵客。 客人是大景王朝的二皇子赵允,大景王朝作为一洲境内唯二的庞大王朝,疆域广袤无垠,但至今都并未确立储君之位。 大景在北地立国,民风彪悍,并没有其余王朝立长为嫡的传统,皇位更迭,向来都是能者居之。 因而每一次的夺嫡,都是一场迫不得已的手足相残。 二皇子赵允,在国内素来以宽仁慈和闻名,再加上其背后母族势力庞大,是诸位皇子皇女中最有望坐上那张龙椅的人物。 他这次隐藏身份进入神迹洞天,就是想要拉拢一批诸如顾家这般的小镇势力,为夺嫡积攒更多底气。 贵客临门,顾家主早早就在门口侯着,陆家有重新辉煌的苗头,这神迹洞天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趁着这次小镇“开门”的大好时机,彻底与之前祖上的旧恩怨做个了断,早早脱离这个泥沼,方为上策。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少女,正是顾家大小姐顾灵荷,顾家主听闻大景王朝那位二皇子尚未婚配之后,便心思活络起来,有心将独女嫁给对方,为双方那尚未成行的盟约加上一层姻亲保险。 顾家主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儿,微微一笑,“灵荷,你也不要太过忧心,爹知道你对宋家那个宋轻舟有好感,但他们家底蕴终究差了一筹,你即便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清福可享。” “况且,宋家没有咱们家的门路,日后也很难走出去,待在这重楼镇上,眼瞅着陆家重新兴盛辉煌,还不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要哪自己了开刀。” “但大景王朝的这位二皇子却不同,不仅身世一流,传闻年纪轻轻就已经触摸到了三境瓶颈,若是真能成此好事,你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百年之后,我去地下见了你娘,也好有个交代。” 顾灵荷轻轻摇头,面色微红,“爹,我不会多想的。” 不多时,大腹便便的秦温和一个平易近人的年轻公子有说有笑,一同朝着顾府走来。 顾家主连忙带着自家女儿迎上去。 年轻公子自然就是赵允,不等顾家父女开口,他微微欠身,“见过顾家主,这位便是顾小姐吧,果然是生长在这钟灵毓秀之地的大家闺秀,不光姿容绝世,比起京城的那些富家小姐,还要多出一份灵气。” 顾灵荷娇羞一笑,施了个万福,并未多言。 “哈哈”,顾家主开怀一笑,“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闻殿下待人宽和,今日一见,此言果然不虚。” 秦温适时开口,他面带笑容,左右逢源,“大家都别在这站着了,先进去吧。” 一场宴席宾主尽宜,酒桌上推杯换盏,很快就敲定了关于顾家举家搬迁至大景京城的许多细节,赵允带着秦温离开的时候,红润的脸上满是笑容。 在门口那边,拉着顾家主的手使劲摇晃,“顾伯伯,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此刻还有重重规矩限制,等到朝天之会后,京城那边第一时间就会派出两位尚书大人亲临,与顾家签订山上盟约。” 顾家主自然满意无比,连连点头。 相比大景二皇子赵允的春风得意,大陵皇子陈胤最近过得就不是很舒心了。 当初他修书一封,将自己即将为朝廷招揽到一名有剑仙潜质的天才,以及当时在随心居内自己与陆观发生的那点不痛快,悉数传回京城。 不曾想次日一大早他那位勤勉政务的父皇,竟然反常地亲笔回信,言辞间颇为严厉,将他痛批一番。 并告诫陈胤,若是不能改观自己在那位陆家现任家主心目中的不良感观,他就永远留在此地,这辈子都不用想着返回京城了。 ------------ 第六十一章 妖魔囚牢 收到回信,陈胤心中大骇,自他成年以来,还未见过父皇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讲实话,饶是以他的城府心机,也不由得出现了几分慌乱,以他对自己那位父皇的了解,只要这样说了,一旦自己达不到对方的要求,必然会被永远排斥在那座京城之外。 别说坐上那张龙椅了,就算是日后的荣华富贵也很难保证,那些在自己身上押注的各路势力,必然会在一夜之间转投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并且在回信最后,大陵皇帝还对他讲述了一件秘事,称他拉拢周家,是此行得罪陆氏家主之余的最大败笔。 大陵皇帝所讲的那件事,确实称得上是秘闻,原来,在陆观和周采佳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趁着重楼镇天机混乱,请了一位阴阳家高人,传言背后还有那位执掌人间姻缘的老人的影子,给两个孩子牵上了一根红线。 这也是后来乘荫街的青衫少年和周家大小姐交集不断的真正原因所在。 陆祖即将重临人间,背后之人必定遭殃,但参与此事的周家,还有数百年前的那场逼宫叛乱,两者叠加,估计下场会很惨。 面对这封回信,由不得陈胤不重视,但想起当日陆观的言语,又头疼无比。 让他跟那家伙道歉,陈胤捏着鼻子也就认了,但关键是,即便自己肯放下身段去与对方和解,那个现在已经贵为陆氏家主的泥腿子,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他扶着额头,揉了揉眉心,愁啊。 ———— 这日,太阳遥挂中天,就像是一座悬浮在九天之上的一座巨大火炉,焚烧大地,炙热的天气简直要热死个人。 九爷带着陆观来到承平巷外面的枯井,最近几日,钟忘忧一直隐藏身形,默默在此地观察。 见二人到来,撤去障眼法,显露身形。 他面带微笑,惊讶不小,“前辈,您说的解决其中妖魔的那位人物,不会就是陆家主吧。” “怎么,我不可以吗?” 青衫少年淡淡微笑。 经过九爷的透露,他也知晓了对方的一些事情,之前这落魄道士来随心居买醉,倒也不是纯粹为了酗酒。 而是此人修行路数太过古怪,尚未达到元婴境就已经修炼出了阴神阳神两尊身为化身,这倒也并非是他如何天资出众,万古无双。 毕竟道家法脉之内,数万年以来,天才璞玉辈出,除了那位开山祖师之外,他座下的三位道君和诸位记名弟子同样机缘无双、资质出众,另外,还有娄瑜、龙虎山天师府历代高真,数座天下的各路道家法脉,都涌现出不少天纵奇才。 当然,能够被太平观那位眼高于顶、斩妖无数功德无量的老观主收为嫡传,钟忘忧自然有其可取之处。 但他之所以能在金丹境就修炼出阴神阳神,是因为他在转世轮回过程中出了些差池,吸纳了某位兵解转世的山巅大修士的部分魂魄,两相融合,他的的神魂强健程度远超常人,这才使得落魄道人在此刻做成了这桩道家法脉内万古无双的壮举。 但这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毕竟是道家数万年以来被历代高真完善的修行之路,早就被无数证道飞升的大修士坐实了是一件确定无疑的通天道途。 钟忘忧之所以去随心居饮酒,都是因为遂愿酒和随缘酒这两种由当年陆祖首创的酒水,是名副其实的仙家酒水,内含乾坤,陆家没落之后,其中隐秘才渐渐不被世人熟知。 两种酒水在酿造时放入的药材,是只有神迹洞天才能出产地珍贵灵材,饮用之后,若是再辅以几种珍贵的丹药,对于修士蕴养神魂有着无穷妙用。 太平观传承久远,恰好对这件秘事有记载,故而他才会有这样重楼镇之行。 钟忘忧转世时融合了那位道门大修士的部分魂魄,现在已经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两个完整的意识,若是再不及时采取措施,随着他修为的提高,便会有更多的意识产生,宛如人格分裂。 终有一日会走上大道崩碎的不归路。 落魄道士摇摇头,“不敢。” 等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那边,没有放自己俩人进去的意思,钟忘忧以心念言语,“老前辈,我们何时进去啊?” 九爷瞥了他一眼,开口直言,“道家修行,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你这小牛鼻子怎的如此急躁,不像话。稍安勿躁,还有个人要与你二人一起进去。” 片刻之后,一个容貌俊美,腰间悬佩一柄漆黑如墨长剑的少女缓缓从街边走来。 正事北俱芦洲年轻一辈的剑道扛鼎之人,顾青辞。 之前在铁匠铺那边铸剑完成之后,她本来是要打算立马启程,前往那座妖魔战场,但在陆观一番劝说之后,便打消念头,打算等到朝天之会后再走。 等佩剑少女来到跟前,九爷面带笑容,缓缓说道,“这口井内妖魔怨鬼无数,你们几个进行事需要小心再小心,三思而行。” 他摊开手掌,三人定睛看去,竟是有那云海翻滚,山河动荡的磅礴气象,一道道蓝紫色闪电,从那云海中逐一显现,气势惊人,一股浩荡无匹、势不可挡的巍峨气势蔓延其间。 九爷将这云海轻轻抛入井中,那座神迹陆家昔年关押妖魔厉鬼的囚牢内,便是另外一番惊心动魄的狂乱气象。 阴云低垂,狂风漫卷,一座灰黑无边的小天地内,霎时间风起云涌,随着一道闷雷在天边炸响。 囚牢小天地内,瞬间风起云涌,滚滚天雷垂落而下,直扑各方境界非凡大妖天魔,阴魂厉鬼。 并且,天雷落地之后,便如火花四散,化作千万条雷蛇电蟒朝着四周快速蔓延而去,顷刻之间,整座大囚牢已经变为一座雷电海洋。 无数妖魔厉鬼惨叫哀嚎,境界越高的那些,死的最快。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两刻钟之久,那些雷霆闪电化作的长鞭雷蛇,才悉数消匿。 ------------ 第六十二章 各自无敌 这个时候,九爷淡然一笑,“经过这场天雷如雨,里面能够威胁到你们的货色并不多了。” 说话间,老人抬手,身前凭空画出三道一般无二的金色符箓,等其彻底成形之后,三道璀璨金光直冲天际,老人大手一挥,三道符箓一闪而逝,钻入三人体内。 “这道符箓其中蕴藏神通,可以让你们在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与囚牢中的那些孽畜一战,时间多久,全看你们的心力高低,灵韵多寡。” 谈到这个,陆观眼神明亮,他虽然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一个,不过区区一境巅峰而已,钟忘忧和顾青辞可都是名震天下的天纵奇才,两人原本都是金丹境,但顾青辞前段时间又有所突破,已经成为了元婴境,距离那唾手可得的剑仙之境,又近了一步。 但有一座神墟作为支撑的陆观,对此半点不虚,他的心力高低不好说,但若论灵韵多寡,他绝对是三人中最高的一个。 随着九爷再次大袖一挥,三人眼前同时一闪,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一座陌生的天地,举目望去,天地间一片灰暗,浓郁的煞气如丝线缓缓升腾,在那天空中层层堆叠。 远处有一座白茫茫的高大山脉,定睛细看,竟是一座完全由各类不同生灵尸骸堆积而成的古怪山脉,仅远远看上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 另外,这方囚牢小天地内,还有数条奔腾不息,浩荡流走的长河,但无一例外,这些河流都呈现为诡异的不同颜色,有的猩红如血,杀气冲天;有的魔雾蒸腾,水汽弥漫间,便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幅幅不同的妖魔景象;还有一条河,游走无声,一头境界不高的妖物在河畔饮水,失足掉入其中,神魂体魄瞬间被其消融,连个渣都不剩…… 依稀可以辨别出来,四周还有不少刚才雷霆落下后残余的痕迹。 三人暗自心惊,心中的警惕性不由提高几分,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离去。 这次进来这方牢笼小天地,三人的目的不尽相同。 钟忘忧是为了炼化其中万千厉鬼冤魂,增强自己阴神阳神的道韵,并在此过程中寻找彻底解决自身隐患的方法。 他体内的两种神念完全不同,一道是善良平和,一道则是他多世怨念集合,阴狠嗜血。 目前为止,落魄道士还是以崇尚善良人格占据上风,他以太平观秘传的一道独门术法锁心关将那阴狠人格幽禁心底。 但只要他心头起念,对方就会有所感知,并不断冲击封禁心头壁垒,这种拘押之术并不保险,需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万全之法。 至于顾青辞被九爷亲自邀请来此的目的,就要简单许多了,无非就是以妖魔精血,淬炼手中长剑而已。 陆观修行路数更加独特,在平常炼气修行之外,他只要吸收世间万事万物的精华灵粹,就可以助长修为,等到小镇“开门”之后,这些妖魔迟早都要被清理,还不如便宜他这个自家人,让灵境天地多下几场灵雨好了。 三人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前行,天地蒙蒙,灰暗一片。 钟忘忧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身形,双指并拢,抹向眉心一处,凌厉如剑的手指破开皮肤,露出一道竖直的殷红伤口,如开天眼,四周的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他环视一圈,嘴角噙笑,“找到了。” 当即挥手生出一团云气,腾云驾雾朝着某个方向极速飞去。 顾青辞就简单粗暴许多,她御剑而起,心中默念一门高深剑诀,将之前黄师傅铸造的那把神剑紧紧握在手中,不再辛苦压制一身充沛道堪称磅礴的剑气剑意。 丝丝缕缕的剑气在他体表缓缓浮现,升腾而起,宛如游丝一般,在空中划过道道奇妙痕迹,最终汇聚为八柄巨大飞剑。 她轻吟一个“去”字,那八柄剑剑身微微一颤,如听敕令,以少女为中心,带有一种无可匹敌的巍峨气势,朝着八个不同的方向快速飞去,尾部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剑气痕迹,在天地间久久未曾消散。 这八柄巨大宽阔飞剑所过之处,原本就荒凉颓败的地面,更加寸草不生,那些个在其必经之路上的妖魔鬼物,未曾发出一声哀嚎,就被这浓重剑气裹挟,绞杀为碎片,神魂俱灭。 之前陆郢祖师让他不要暴露已经修行剑道的事情,他就只好苦兮兮地以双拳开道,轰杀妖魔。好在有九爷打入体内的那张金色符箓,修为暴涨,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强,但感觉也仅比诸位先祖控制自己身体时的那种境界差了一筹。 青衫少年在这牢笼天地内,仅以双拳开道,一路上所有见到的妖魔鬼物,皆无所幸免,那位道人法相的先祖。 又传授给他一门搜寻神通,以他的天资悟性,片刻不到就已经运用自如,双眸之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金光雾气,看向四周,万千生灵无所遁形。 陆观倒也并不着急,缓缓行走,仔细揣摩着祖传拳法的招式骨架,进而更深一步地感悟其中蕴藏的武道神意。 一路前行,陆观渐入佳境,周身真气运行如蛟龙腾水,在体内特定经脉中浩荡游走,背后一道高深莫测的金色光轮缓缓浮现,如同一轮大日逐渐从海面上升腾而起,巍峨壮观。 不多时,青衫少年来到一处河畔的平原,一路上所过之处,无数妖魔未等他如何出手,就被那轮大日光华烘烤,神魂俱灭,然后化作道道精纯灵韵,被他吸纳入体,缓缓壮大着灵境内的山河气象。 河畔,一群身上长出道道漆黑如墨鳞甲的牛形妖物正在饮水,它们当中最小的也有二丈之高,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座小山,眼眸猩红如血,嗜血疯狂。 躲过了刚才那场声势浩大的雷霆天劫,这帮妖物格外警惕。 看到陆观现身此地,纷纷扭头看向那个不速之客,鼻息浓重,喷出道道白色浓稠雾气。 ------------ 第六十三章 无所谓了 青衫少年也不跟这帮畜生客气,身体前行,骤然疾行而出,势若奔雷。 由于他此刻境界被九爷那道符箓拔高了不止一筹,每踏出一步,大地就会轰鸣震动,宛如蛰龙起伏。 这群妖物的血脉精纯,修为同样不低,面对那似是要焚烧世间万物的光轮大日,并未被灼烧湮灭,但是一个个轻弹牛蹄,发出不安的嘶吼。 见那人族不知死活地朝自己一方奔袭而来,在一头身形足有四五丈之高的同类妖物带领下,迅速排列出阵型,十余头牛妖快速前插,依次形成一个半圆形,只等对方入阵。 陆观见此,仅是冷笑一声,身形前冲的速蓦然加快几分,刹那间就与最前面的牛妖短兵相接,一拳砸出,拳罡震荡,离他最近的两头妖物就已被砸成一摊血肉。 他气势惊人,不断向前而行,顺势鞭腿弹出,力道宛如劈山之势,一往无前,踢在一头妖物的头颅上,顿时头破血流,随即抬手挥掌,头颅破碎的那头妖物的整个身体立马被拍得腾空而起,将那已经成形的阵列砸出一个豁口。 青衫少年宛如一尊杀神,任何妖魔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举手投足间,道道拳罡如水倾泻,席卷天地。 很快,战场上就多出了一地的残肢断臂,无数血液滴落,在地上流走,缓缓汇聚成一条小小溪流,最终汇聚到不远处的那条黑色河流之中,朝着远方奔腾而去,不知归处。 另外一边,钟忘忧同样气象不俗,掌心处浮现一枚古朴大气的宝印,其上山河若隐若现,灵光流转,宛如仙雾腾腾。 虽然并未彻底炼化这件宝物,但钟忘忧用起来却是格外得心应手。 在他身后还有数十张道门珍贵符箓悬浮,每一张符箓上都现出一抹紫金色灵韵,仙光流转。 腾云驾雾一路搜寻,凭借天眼神通,他找到了不少厉鬼冤魂聚集之地,都是一些幽冷乱葬岗之类的地方。 这次,他有来到一处幽森乱葬岗,周围生长着一片古怪的高大树木,主干通体发灰,叶片奇大无比,其上分布着诡异纹路,定睛细看,俨然一张张鬼脸,胆小的人看了,毛骨悚然之余,免不得日后每次走夜路都要疑神疑鬼。 他指尖轻弹,一滴精血汇聚在漂浮在四周的一张符箓上,霎时间,天地变色,金色符箓如电疾驰,在乱葬岗上空停下,道道细若游丝的金线从符箓上落下,深深扎根在乱葬岗边缘,随后这些金线逐渐变得粗壮坚韧,形成了一座刚好将整片乱葬岗囊括其中的的巨大金色牢笼。 栖身于此的无数冤魂厉鬼开始剧烈挣扎,有些不小心撞在金色牢笼上,本就为鬼魂之身的鬼物,身上瞬间就被灼烧出一处狰狞伤口。 并且,伤口处还有一道炽烈焰火升腾,有着蔓延其全身之势,修为高深的鬼物当机立断,以神通术法将那伤口从身上剜去。 但那些修为低的,就不太走运了,要么一撞到金色牢笼,就瞬间飞灰湮灭,即便侥幸不死,也很快就被伤口上蔓延出来的焰火吞没。 钟忘忧抛出手中宝印,道道紫金色光华垂落而下,形成一条条手腕粗壮的长鞭,被年轻道士以心神牵引,不断朝着那些幸存的鬼物挥洒。 片刻不到这处乱葬岗内的鬼物就被清扫一空,手段堪称残暴。 若非九爷的那道神符让他的修为暴涨,目前他想要施展出这种消耗巨大的术法,难度不小。 随后,落魄道士收回宝印,心念一动,手中又出现了一只通体白亮,宝光流转的白玉净瓶。 朝其中注入灵气,金色囚笼内便有一道道精纯之极的灰白色雾气升腾,被悉数收入瓶中。 这些雾气实则就是那些鬼物往生之后,留下来的精纯本源,但他可没有陆观的灵境天地,自然不敢莽撞行事,就这样将其炼化。 要等白玉净瓶彻底剥离了其中的阴煞之气后,他才会着手提升阴神阳神的品秩。 囚牢小天地内,三人杀敌如麻,有那神符相助,几乎不会遇到值得上心的对手,一路横推就完事了。 不过,神迹陆氏昔年何等兴盛辉煌,神迹洞天的真实面积,也要比目前展现出来的更加宽广无数倍。 万年积攒下的妖魔鬼物,历代刑徒,数量就是个天文数字,即便三人横行无敌,也注定要费一番工夫才能彻底完成。 ———— 重楼镇上,这会儿也并不平静,在陆观三人进入囚牢之后,九爷目光一沉,看向小镇某处,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提前打草惊蛇。 而待在顾家后院的秦温,没来由的心神不宁,浑身一颤。 他并非真身至此,作为魔族,在神墟天下行走,一般都会炼化几尊人族分身,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进入神迹洞天的他,实则就是一尊人族分身,血肉之躯,毕竟,那位陆氏的新任家主虽然尚未彻底成长起来,但有徐九渊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坐镇,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位当年跟在陆祖身旁,远游数座天下,可是跟自家那位姌泽祖师交过手的强横人物。 并且在自己家乡有传闻,自家祖师当年赢得并不光彩,所以后来陆祖传给徐九渊一道克制魔族的术法,佝偻老人就撵在姌泽祖师屁股后面,足足追杀了数十年之久。 在次过程中,双方横跨数座天下,若非那位道祖亲自出面调停,还不一定会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仅仅是刚才那一刹那,秦温心中就无比笃定,自己的魔族身份被发现了,这种感觉没有任何缘由,但他能在妖魔横行的那座家乡活到如今,并且攀上姌泽祖师这个大靠山,跟他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脱不开关系。 但下一刻,秦温脸上就出现了一抹疑惑,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自嘲一笑,反正是十死无生的结局,无所谓了。 ------------ 第六十四章 光阴裂缝 神迹洞天,由昔年那位足以立教称祖的陆祖亲自打造,与寻常的洞天福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其虽然位于西道陵洲,但实则介于天地虚实之间,经过陆家历代先祖的层层加固,各种法阵层出不穷,即便是那些山巅大修士来此,没有陆家颁发的路引,也休想踏足其中。 在神迹洞天之外的天幕处,有一个炼化云气结庐读书的中年儒生,此人一身儒家气象称得上震古烁今,放眼天下文脉道统,也是掰着指头数得到的存在。 他用云气打造的那座书房,四周文气蔓延,一个个金色文字聚散不定,浩然正气浓郁到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撑开天穹,开辟出一方别具一格的书卷天地。 这一日,儒生的书房外来了一拨客人,皆是出自中土神洲的那座祖神宫。 为首一人,同样是个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的读书人,看面容要比此地主人年纪稍大事实也是如此。 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人,一人手持长剑,剑气聚散,在其周身形成两条蛟龙,争夺一颗以精纯剑意凝聚而成的龙珠。一人手臂及膝,太阳穴高高鼓涨,浑身气血深厚宛如龙象,一看就是个武道高手。最后一人,是个须发皆白的矮小老道士,他的嗓门却格外粗壮,在这云端高处,一开口就像是天雷滚滚,让人不由得捂起耳朵。 这四人都是出身神墟九洲各大仙门的顶尖修士,每过百年光景,祖神宫就会征召一批神墟天下的山巅大修士,其身份并不拘泥于人族,妖族、山水神灵、甚至连鬼物都有,让他们进入祖神宫担任各种重要职务。 怕耽搁修行,不想来? 对这种事情,祖神宫向来只有一个做法,一巴掌拍死,不过在数万年的悠久历史长河中,也有那么寥寥几人例外,其中大部分都姓陆。 那位和云端主人同为儒家出身的老夫子,姓曲,是中土神洲那边一座比薪火书院还要文脉悠远的书院的副院长。 高大武夫,出身龙斗山,算是进入神迹洞天的祝苦病的师门祖师爷。 那个剑修家乡在那剑修如云北俱芦洲,不过成名之后,此人一直在西道陵洲这边炼剑。 最后的矮小老道士,来头更是不小,剑术、符箓、谶纬、道法、丹鼎,无所不精,在神墟天下有那“小吕祖”的别称,是与太平观老观主、龙虎山老天师、青崖洞老道士并称“四大高真”的道门老天师。 五人主客相对而坐,高冠博带的老夫子率先开口,“岑先生,不曾想这才过没多少年头,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岑心洲淡淡一笑,神色温和,“有那位前辈珠玉在前,已经为我辈修士蹚出另一条登天路,我能达到这个境界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矮小道士一拍桌子,“是极是极,要我说呀,陆祖可谓是学究天人,无论是做学问还是打架的本事,都是世间少有,只可惜当年那一战被人围攻,唉……” 说到最后,老道士长叹一声,不由得为那位陆祖打抱不平。 曲老夫子瞪了他一眼,“长生,这种事情岂敢乱讲。” 在场的另外几人,神情都或多或少带着尴尬,毕竟,当年对陆祖出手之人,就是他们各自修行法脉最源头的那位祖师爷。 长生真人撇撇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岑心洲淡笑开口,率先打破周围有些沉闷的气氛,“诸位联袂而来,应该不只是朝我讨一杯热茶这么简单吧。” 曲夫子眼神示意,剑修心领神会,“岑先生,是这样的,最近宫内在整座天下搜寻魔族余孽,我们几人负责西道陵洲的总体除魔事宜,前不久在大陵王朝附属国青甲国境内发现了一些异常。” “我们几人镇守一洲各地,干系重大,所以我们想要请你出手相助。” 岑心洲想了想,“好,许久未曾动手,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他心中很清楚,能够让眼前这几人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找上门来,绝对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毕竟眼前三人可都是名震天下的山巅大修士,绝非那种空有境界、实力稀碎的花架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曲老夫子微微一笑,以心念言语,说出了在青甲国的某个地名。 他沉声说道:“经过我们的探查,那边的大道运转很不寻常,光阴长河似乎也出了问题,时不时就会有浓郁魔气从裂缝中泄露出来。” 矮小老道士也神情肃穆,“这段时间,陆家的神迹洞天重新‘开门’一事,不仅在咱们神墟天下的山上仙家中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同时也牵动着其余数座天下之人的心弦,尤其是那座魔族横生的天地,陆祖他老人家当年就属对这帮魔崽子出手最狠,我们都怀疑,最近天下整肃魔族一事,就与此有关。而那处裂缝,很有可能就是魔族针对陆氏的一次阴谋。” 听到此话,岑心洲脸上顿时没了笑容,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小镇现存于世的陆家子弟,就只有陆观一人,若是坐实此事,魔族明显是想让陆家断了香火,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颇有眼缘的后辈就此陨落。 白袍书生站起身来,“事关重大,就不多留诸位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已化作一道璀璨亮光,于天幕处笔直飞行,径直朝着西道陵洲南部的某个大陵王朝藩属国而去。 曲老夫子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的那个武夫疑惑道:“听到此事跟陆家有关,岑心洲怎么火急火燎就走了,跟他成熟稳重的行事作风不太相符啊。” 那剑修会心一笑,“兴许是他曾经接受了陆祖的那份天大馈赠,如若不然,岑心洲或许仍旧会名震数座天下,但绝不会这么快就早都眼前这一步。” 曲老夫子抚须微笑,“投桃报李,人之常情嘛,更何况还是我辈最讲礼数、脾气最好的读书人了。” ------------ 第六十五章 闲庭信步 听到这话,长生真人神色古怪,翻了大大的个白眼。读书人讲礼数吗?大抵是讲的,但要是说读书人脾气好,他可不敢苟同。 早年间这位道门高真,就曾在一位外乡读书人手中吃过大亏。 看着老道士的怪异神情,曲老夫子斜睨了对方一眼,笑容玩味,“怎么,你有意见啊?” 长生真人连连摆手,一副怕了你了的模样,“不敢不敢。” 岑心洲身形御风蹈虚而行,不消片刻,就已经来到那青甲国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峰上,他立于山巅,举目眺望,视线似是能够穿透重重虚空遮掩,直接看到数百里之外的景象。 很快,他嘴角微微上扬,“找到了。” 下一刻,中年儒生的身形如雾消散,此地的山神都没有察觉丝毫,就已经再次横跨数百里山河,来到一座幽深山谷之内。 根据曲老夫子所言,此地乃是一座仙家势力的宗门所在之地,那条横贯光阴长河,介于虚实之间的裂缝,就位于这座名为归元谷的门派禁地之内。 曲老夫子在心念言语之时,就提醒过他,这归元谷本身就疑点重重,开宗祖师是个堪堪跨过九境天关的山上神仙。 在其最辉煌的时候,开宗祖师曾被青甲国请去当过一段时间的国师,统领一国境内的所有修士,后来更是被宗主国大陵王朝纳入供奉司,成了大陵王朝的一等供奉,不仅身份清贵,更是可以在望江以南的广袤地域内收取弟子,开枝散叶。 但等开宗祖师兵解之后,归元谷这短暂的辉煌宛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没落了下去,传承至今,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当今谷主,更是只有区区元婴境修为,是个连天关瓶颈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触摸道的可怜家伙。 岑心洲顿时明了,一步踏入,如入无人之境,归元谷的防御大阵和天地山河大势融合的守山大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转瞬之间,他就已经来到归元谷禁地外面,施展一门高深的敛息隐身之术,中年儒生堂而皇之的进入其中,看守此地的两位三境弟子同样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沿着一条神道不断前行,岑心洲很快就来到整座山谷深处,里面是埋葬归元谷历代祖师爷的禁地。 他目光一凝,神情严肃,“果然不对劲,这归元谷禁地底下,时不时就会有魔气冒头。” 岑心洲曾在妖魔战场斩妖除魔多年,对这股气息很是熟悉,他的感应绝对不会出错。 他一步踏出,禁地之内微微颤动,身形一闪,就已经来到禁地下面的地底深处。 果不其然,下面确实别有洞天,是一座被仙家修士精心打造出来的地宫,不过其风格并不是正派仙家的宝光祥瑞、恢弘大气,而是用一种质地青灰的石料砌筑而成,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阴煞之气,让人生不出半点亲近之感。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地宫的一面墙壁上,忽然浮现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文字,通体黝黑,按照特定规则排列,宛如漫天星辰各自闪耀,很快就形成了一座仙家法阵。 然后,法阵符文中央,墙壁上破开一条狰狞裂缝,其内突兀亮起道道幽光,璀璨刺眼,等着光彩减弱,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出现在他的面前,光晕闪烁不停,笔直无比。 想来这就是那条所谓的光阴裂缝了。 岑心洲微微一笑,“容我且探他一探。” 下一刻,中年儒生就这样闲庭信步地走入其中,真真是艺高人胆大。 若是曲老夫子几人来此,多半会有所顾虑,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进入其中。 ———— 神迹洞天,囚笼小天地内,陆观三人依旧杀敌如麻。 完全没有任何半点心神枯竭的迹象。 顾青辞和钟忘忧原本就是世间少有个怪胎天才,陆观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登山修行的时间相比二人要短不少,但之前在九爷等人有意无意的帮助下,他的基础熬打的并不比其余二人差,甚至隐隐还要超出一线。 面对之前河畔的那群牛妖,他几乎是以横扫之势解决,留下遍地尸骸后,少年继续前行。 此刻他的武夫境界,已经可以做到御空飞行,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利用道人先祖传授的天眼神通。 仔细的搜寻妖魔踪迹,一旦被他发现,对方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忽然,飞在天空中的陆观神情一凝,下面不远处有一座巨大大湖,时不时就有通体黝黑、鳞片中显露赤红色丝线的游鱼跃出水面。 陆观能够感觉到,这湖泊中大有古怪,说不定就有一尊大妖天魔隐匿在里面。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将自身气势调整到巅峰,精纯无比的武夫真气蔓延全身,将四肢百骸都烘烤的暖洋洋的。 心念一动,刹那间止住身形,朝着地面坠落,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去势惊人。 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地面,由于落地速度极快,再加上他此时的境界着实有些高,竟然在湖畔砸出一个方圆的十余丈大坑,尘土四溅,灰雾飞扬,连一旁的诡异湖泊都轻轻颤动,散发出道道涟漪。 陆观目光如炬,背后光轮如日,缕缕炽烈的光华宝韵,似乎要将大地焚烧殆尽。 他语气平静,讥讽道,“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前辈竟然还能够这般沉得住气,佩服佩服。” 沉寂许久,湖泊内并无任何动静传出,若非他能够亲眼看到里面正藏着一头水族大妖,都要以为自己的天眼神通失灵了。 青衫少年摇摇头,“既然前辈不想出来,那我亲自来找你好了。” 陆观朝着水面上缓缓前行,每向前踏出一步,他全身的气势就加重一分,等他来到湖泊中央位置,一身拳罡外泄如瀑,大日神轮运转不停,所有的鱼妖在这强势压迫下,无一胆敢冒头。 陆观轻轻跃起,在离地三四十丈之后,身形倒转,猛然俯冲而下,拳罡凌冽,尚未触及水面,湖水就被这威压冲击地震荡不休。 ------------ 第六十六章 把那小子引过来 少年一拳落下,湖中之水瞬间倒垂而起,形成了数十道磅礴恢宏的水柱,拳罡接触水面的瞬间,道道灼热无比的真气如蛟龙游蛇散乱游走,表层的湖水瞬间沸腾,在湖面上聚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宛如云蔚蒸腾,壮观绚烂至极。 之后,陆观再次高高跃起,重重落拳,每一拳出手,都会引发湖水震动,炙热的拳罡将湖水蒸腾半丈之深。 接连出拳十余次之后,湖水水位已经下降许多,干涸的湖床裸露在外,其中不仅遍布各种尸骸,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残破的武器法宝之类,残刀断剑、满是窟窿的幡旗、破成两半的古钟宝印…… 其中,一柄断剑斜插在湖床上,格外扎眼,即便残缺不全,依旧散发出强烈的阴煞之气。 忽然之间,整座湖泊开始剧烈震荡起来,湖水中冒出一缕缕青灰色的诡异雾气,眨眼间就已弥漫在整个湖面上,好似湖中有一头来自荒古时代的凶兽正在复苏。 紧接着,下面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本座原本不欲与你多起争执,不曾想你倒得寸进尺,一再挑战本座底线,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自己这点宛如无根浮萍不知从哪借来的可笑修为,能够上得了台面了。” 说话间,水面上形成一道漩涡,一个五短身材,身穿灰色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精悍老者从中飞出。 脚下踩着一团无比精纯的水运精华,双眸之中凶光四射,仿佛要择人而噬。 陆观嘲讽一笑,“终于肯现身了。” 精悍老者微眯双眼,“这位小友,奉劝你一句,本座发起飙来自己都黑怕,你这大好年华大道前途一片光明,没必要把小命丢在这里。” “吓唬我?”陆观似笑非笑,眼神戏谑,“不好意思,我姓陆,这种话对我没用。” 在那个“陆”字出口的瞬间,这头被拘押在这方小天地内不知道多少年头的大妖,竟然扭头就跑,身体化作一抹流光,刹那间就飞出去数十里之远,连自己的老巢都不要了。 陆观扶额摇头,心中暗自嘀咕,至于嘛。 接着,他的身形在消失在原地。 竭力逃遁的老妖不时回头,见那道青衫身影并未追上来,心头不由得暗自得意,哼,境界高有什么用、姓陆又如何,江湖经验终究不够老道,还不是让老子给逃掉了。 “哦,是吗?” 他的心底忽然响起一道充满嘲弄的声音。 精悍老妖心中惊骇万分,扭头看去,不知何时,那个陆氏子弟已经来到他身前不远处。 施展武夫缩地成寸的神通,与自己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老妖色厉内荏,“黄毛小子欺人太甚,给本座死来。” 他高高抬手,掌心汇聚出一道精纯水法,对着陆观迎头劈下。 虚晃一枪,看也不看结果,换个方向再次逃遁。 陆观随手挥拳,击碎这道攻击,无奈摇头,他是真没想到这座囚牢小天地封禁数百年之久,这些妖魔对陆氏一族竟然还会恐惧如此。 好歹是一头修行多年的大妖,毫无高手风范啊。 他身形一晃,再次缩地成寸来到老妖面前,不等对方看清他的面容,一拳落下,道道拳罡宛如刀锋剑芒,瞬间将其打落地面。 老妖气急败坏,“老子跟你拼了。” 眼见今天是摆脱不了这个难缠鬼了,老妖这才终于愿意拿出一点压箱底手段,跟青衫少年硬碰硬一番了。 灵光闪烁,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泛着幽冷寒芒的断剑,每一次划过,都会在空中带出一连串花火四射的光弧,瞬息之间,就在陆观身前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光密网。 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势,少年微微屈膝,腾空而起,双拳开道,任由那些森寒剑气划过自己身体,拳芒炸裂,与其相互抵消,他一路向前,欲要和对方近身一战。 老妖的对战经验何等老到,第一时间就察觉除了眼前这个年轻武夫的心思,冷哼一声,又祭出一件法宝,是一个掌心大小鬼印,随手抛出,立马就变作一座小山,朝着少年倾轧而下。 陆观的拳头已经被这浓重阴煞的剑气所伤,露出森森白骨,狰狞可怖。 他张狂一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山,随手擦去嘴边血丝,“这才有点意思嘛。” 体内真气浩荡游走,双手高高举起,背后大日金轮光华大盛,体内似乎传出阵阵荒古猛兽的嘶吼声。 电光火石之间,一轮巨大的法相出现在少年身后,同样是一般无二的双手高举,托天之状。 小山与那双法相手掌接触,“咔嚓咔嚓”,传出一阵别扭至极的声音,那方宝印所化的小山竟然缓缓停止下坠速度。 陆观怒吼一声,“给我起。” 一座数十丈之高的巍峨大山瞬间被甩飞出去,陆观收回法相,身影在半空中不断闪烁,捉摸不定,不等老妖有所反应,就已经近到他身前三步之处。 掌心摊开,似缓实快地一掌推出,虚空都被这气劲击散,微微颤动,老妖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接下一掌。 顿时体内灵气翻江倒海,老妖强行稳住不断朝后掠取的身形,脸色难看。 与此同时,青衫少年得势不饶人,再次一记鞭腿横扫而来,传出阵阵音爆之声,气贯天地。 老妖被扫飞出去,他本来打算趁着这倒掠之势,再次逃遁。 但那小子好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般,早就料到此事,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陆观再次正面迎上老妖,面对那繁复的纵横剑气,少年气势如虹,根本没有半点畏惧,任由剑气划过自己的身体各处,道道狰狞伤痕显现,但真气鼓荡,这些伤口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连个细微伤口都未留下。 老妖修为本就差修为暴涨的陆观一筹,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他一路施展遁法逃离,一边与那小子以伤换伤。 就在他路过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深树林时,老妖的心底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余透,把那小子引到这边来。” ------------ 第六十七章 千年前后皆难逃 听到这道神秘的传音,精悍老妖惊异交加。 他进入这座囚牢的时候,正是当年陆家如日中天之际,那座神迹洞天宽广无比,他乃是其中某条河流中的鱼妖。 在某次聆听一位高人在河畔讲道之后,得以开窍,从而踏上了修行之路,后来自己所在的那条河流水神神位高升,他顺利得到陆家青睐,成为了新一任的水神。 后来,余透在自己的水府地下挖出来了一部修行法诀,提升修为心切的他,迫不及待地修炼了那本道书。 修行之初,一切正常,纳精炼气的速度与之前的炼气法诀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短短十余年,他就已经连破两境,成为神迹洞天内的所有神灵地祇中的佼佼者,神位一再迁升,甚至还有资格参与陆家的朝天之会,远远觐见过陆氏初祖一眼。 但到后来,他越修炼越感觉到不对劲,很快他就知道了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在余透一次闭关修行的时候,心魔滋生,而他所修行的那部道书,竟然可以打开一条沟通天地的通道,让一尊天魔降临神迹洞天,在其中横行无忌,很快就有一座小国被灭国,惹出来了天大的风波。 若非当时陆家一位仅次于初祖的先祖出手,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将那天魔镇压之后,陆家回过头来排查这次祸患的源头,没费多大劲就查到了余透头上,因为当时有不少人看到那尊天魔就是从他的水府中飞出的。 后来,这位原本大道前途一片光明的江河水神,就被丢进了这座囚牢小天地,枯坐千年之久。 现在忽然冒出这道声音,余透不敢在第一时间相信对方,但扭头瞥了一眼,顿时魂都快被吓出来了。 那个武道气象磅礴恣意到吓死个人的陆家传人,竟然又追上来了,眼瞅着今天是没办法摆脱那个难缠家伙了。 精悍老妖心下一横,神情狰狞,“干了,摆不脱的狗崽子,既然你不让爷爷好过,老子临死前也要拉你垫背。” 身形一晃,极速下坠,朝着那片幽深诡异的树林飞去,进入其中后没过多久,就完全隐没,消失不见。 陆观心念一动,也随即来到那处森林外围,这片葱郁茂盛的树林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他施展天眼神通,朝里面看去,并未得出任何结果。 少年摇头,隐隐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意味。 陆观摇摇头,神念朝着整片树林蔓延开来,信步踏入其中。 即便这地方诡异非常,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便不能完全破去此地诡异,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发挺拔高大,这些树木树身灰黑,叶片枯黄,散发着道道枯败死寂的气息,枝叶四散,宛如一把把撑天巨伞,遮挡荫凉。 陆观体内真气澎湃鼓荡,不断抵御着四周朝着他凝聚而来的枯寂死气。 在这光彩黯淡的树林里,不断朝着深处走去。 ———— 树林深处,有座方圆大概一里左右的小湖,湖水却格外清澈,却并未有任何水族生灵在其中生活。 中央位置,有一座一丈见方的高台,上面有一块笔直耸立的漆黑色大石,一缕缕厚重浓郁的魔雾升腾,周遭还有十八条手臂粗壮的锁链,将其牢牢束缚在原地。 锁链和巨石上,排列着各种不同的仙家符篆,儒释道各家真言宝箓都有,散发七彩光芒,绚烂夺目,还有诸多饶是以余透的高深修为和见多识广,也都认不出来的高深封印符文。 余透在那道神秘声音的指引下,摆脱陆观之后,就一路来到此地。 精悍老妖看着眼前湖水中央的巨石,以及上面散发出的熟悉的气息,他的呼吸蓦然变得粗重起来,神情出奇地愤怒。 “是你?” 漆黑魔石内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呦,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你就算是化成灰,老子也能认出来。” 对方虽然被封印于此,但他凭借那熟悉无比的魔气,也能认出个七七八八。 魔石中封印的家伙,正是通过他的心魔和所修行的那部道书,横跨数座天下,真身降临神迹洞天,在这陆家大本营惹出天大动乱的天魔。 在此之前,他原本以为这头天魔早在当年就已经被陆家高人斩杀,不曾想对方一直被封印于此。 余透长叹一声,此刻,他面对数千年前害他沦落到现今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心情格外复杂。 一方面当年若非对方,他或许已经成为神迹洞天内数一数二的神灵地祇,但另一方面,若非刚才对方的提醒,他这会儿很有可能已经丧命在那陆家小儿的拳头之下了。 余透沉声说道:“当年你害我至此,刚才你又救了我一命,昔年恩怨一笔勾销,日后相见,各自各路就好。” 他话音初落,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不料那湖水中央的魔石震颤不断,十八条仙家精铁打造的符篆宝链上,瞬间升腾起道道璀璨光辉,犹如条条仙霞垂落,四周映射地亮如白昼,散发出的邪祟魔气也被这宝光一一抵消。 清亮如镜的湖面上,掀起阵阵数丈高的雪白浪花,气势滔天。 不断朝着四周散逸的魔气和符篆宝光陷入了僵持,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良久,被封印的魔石内传出一道幽幽的叹息声,“果然还是不行,陆祖手段通天,即便飞升天外天,真身不在此界,凭我自己终究难以冲破这封禁之力。” 接着,余透心头一寒,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强大对手盯上了的不适感。 “道兄若是当年有这般警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那神秘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精悍老妖想要再次逃遁,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道磅礴如海的滔天魔气从天而降,不等他有丝毫动作,全身就被笼罩其中。 “这么多年过去,道友还是如此天真,即便我此刻并非自由身,但身处我的地盘,你怎么可能逃得掉。” ------------ 第六十八章 神魂夺舍 那神秘声音笑容格外张狂,“桀桀”怪笑。 余透的身体被滔天魔气环绕,神情挣扎,满是痛苦之色,但随着魔气不断入侵他体内各处,精悍老妖的头颅渐渐低垂下去。 没过多久,余透猛然抬起头,周深缠绕着浓重如雾的魔息,面容古怪诡异,脖颈处爬出道道细若游丝的黑色纹路,双眸猩红恐怖。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各处,满意一笑,抬头看向天幕更高处,“即便真身不能破封而出,这副躯壳也足以让我斩杀那个陆氏子弟了,呵呵,陆神卿,当年你送给我的屈辱,我要加倍奉还在你的后辈子弟身上。” 陆观朝着树林中央位置不断前行,但走着走着,周围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灰色雾霭,很快,这雾气逐渐变得浓稠,身前十步之外的景象,已经看不真切了。 青衫少年心中警觉,一脚重重踩踏地面,发出一道宛如闷雷一般的沉闷声响,溅起尘土无数,一粒粒尘埃被劲气裹挟,形成阵阵猛烈罡风,朝着雾气席卷而去,欲要一举冲散这诡异雾气。 雾气瞬间被吹散,但很快就又重新聚拢,比之前要更加浓密几分。 忽然,一道破空声从他身后袭来,陆观凭着直觉身形翻跃而起,下一瞬,一根通体幽黑,布满红色尖刺的藤蔓重重击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就在少年暗自庆幸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藤蔓从雾气中朝他袭来,应接不暇。 陆观一步踏出,肆意出拳不停,他的拳法宛如疾风骤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乾坤,每一次出拳,劲道、罡气、步伐都恰到好处。 挥拳不停,拳点密集如雨,好似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张水幕,未等那密密麻麻朝他身体四处疯狂袭击的藤蔓近身,就已被少年击退。 每次拳头接触到那藤蔓尖端,瞬间就被碎为齑粉,随风飘散。 没用多少工夫,陆观就解决了这些难缠的藤蔓。 然后继续朝着林中进发。 ———— 天幕更高处,漫天星辰按照特定仪轨稳步运行,举目望去,在遥远的一座孤星上,一道身穿白色衣袍的闲适身影正坐在一棵巨大金色桂树上。 他低头看向地面,囚牢小天地内那头天魔以部分神魂夺舍余透,获得短暂自由,并且还想要对陆观出手,这一件件事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位陆氏初祖嗤笑一声,“若我精挑细选的数万年的传人这般不堪,连你这种货色都应付不了,老子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 重楼镇,随心居。 一个身穿华贵衣袍,举止文雅的年轻公子在周家老太爷的陪同下,一起走进酒铺。 柜台后面,徐四娘正在沽酒,以她的修为,再加上她身处随心居内,会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大道加持,故而在酒铺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过她的刻意探查。 感知到两人进来,四娘连抬头给个笑脸的心情都欠奉,依旧勾着身子沽酒,将原本就曼妙的身姿勾勒地更加婀娜多姿,愈发动人心弦。 年轻公子看到美艳夫人的这副模样,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收束心中别样念头。 向前一步,神色恭敬的弯腰行礼,“晚辈陈胤,见过四娘。” 徐四娘翻了个白眼,依旧没有起身,语气淡然道,“何事?” 陈胤语气越发恭敬,“晚辈找陆家主有要事相商,不知前辈能否引荐一二。” 四娘起身,眼神促狭地看向对方,“怎么,这会想到要来道歉了,可惜,你这个皇子身份不太够格呀。” “四娘,大家都在一座镇子上住,给我一个面子可好?” 周云海满脸笑容,缓缓说道。 徐四娘对陈胤只是嘲讽而已,但在周老太爷这边,确实半点情面都不留。 她双手叉腰,神情冷漠蛮横,“谁稀得跟你这老杂毛住在一个镇子上,一帮篡权夺位的小人的后代,老娘多看你一眼都要忍不住作呕,滚,你给老娘滚出随心居,免得脏了陆家的地盘。” 周云海一大把年纪,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心中自然怒气十足,但一想到自己这会在别人的地盘,后院还有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徐九渊。 那可是个前不久刚刚打散魏家积攒多年的气运的暴脾气,他虽然知道自己家族的结果不会好,但也不会上赶着找死。 老人脸色经过几番变化,最终随着一声轻叹,重新面无表情,他朝着徐四娘一拱手,“徐掌柜,今日多要叨扰,还望见谅,老朽这就离去。” 四娘一脸不善,看向大陵王朝的那位皇子,“你来的不凑巧,我们家主不在家,不出意料的话,在朝天之会前他都不会见外人了你也请回吧。” 陈胤脸色铁青,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但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再次躬身行礼后,和周云海一起离开随心居。 同时,年轻公子的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来自京城的那份措辞严厉的回信,看了眼身旁的老人一眼,幽幽叹息,父皇说的果然没错,拉拢这周家,只会引来陆氏的仇视,得不偿失。 他这趟神迹洞天之行,简直失败至极,原本想要从陆观手中赎回自家京城的地契,却惹恼了那位大道前程注定辉煌的陆家年轻家主,不仅如此,虽然成功与周家结盟,但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错误的策略,而先前想要拉拢的重楼镇本地剑仙胚子褚斜阳,也传出消息,日后极有可能会去往羡仙洲残峤山练剑修行。 接连不断的打击,即便是陈胤的城府与心机,也由衷感到心累。 现在陆观不想见他,陈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回到周家,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徐四娘所说的陆观不在家的那番话,他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朝天之会将近,一个已经继承陆氏家主之位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离开,万一错过日期,就是错过了一桩最大的机缘,他不相信对方会如此之……蠢。 ------------ 第六十九章 后生梦挺好 随心居后院内,九爷闭着眼眸,看起来像是在低头打盹。 实则老人一手揣在袖中,掐指不断,暗暗推演着天机。 等到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后,老人猛然睁眼,精光四射,面带微笑,“果然如此,不过这次恐怕要让那些魔崽子失望了。” ———— 归元谷底部,岑心洲闲庭信步进入那条光阴裂缝之后,在一条光华璀璨的神秘甬道内漫步行走。 这条道路,本身就介于虚实之间,四周光幕撑起了一道屏障,避免进入此间的修士被光阴长河裹挟到某些不可知之处,但其中所蔓延出来的光阴长河气息,汹涌如潮,即便一些境界低微的修士能够进入此间,若无一些强横法宝伴身,几乎注定下场凄惨。 不知道在这条道路上前行了多久,岑心洲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雪白亮光,他心头隐隐有种感觉,穿过这道亮光应该就能够找到开通这条古怪捷径的罪魁祸首。 他神色如常,当即一步跨出,雪白光华冲刷着他的身躯,浓重的道气附着在他体表。 中年儒生轻抬衣袖,随手在身上一扯,一条紫金色的道气被牵扯下来,化作一条金色游鱼,在他掌心跳跃飞动。 岑心洲随手将其放入衣袖。 袖里乾坤这种神通,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经过那道雪白亮光之后,中年儒生的眼前豁然开朗,此刻他正站在一座高大的石门前面,其上雕琢篆刻着各种诡异符文。 他只微微瞥了一眼,心中立即明了,这些符文都与光阴长河有关,对方正是凭借这道石门,开辟出了刚才他来时的那条令人匪夷所思的通道。 岑心洲抬头遥望,远处有数条高大巍峨的山脉绵延,逶迤磅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感。 在他脚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沟壑,顺着这诡异沟壑往下,每隔千里之遥,魔道气息的精纯程度就会翻倍增长。 周遭的天地间弥漫着灰色的阴暗气息。 他周身浮现出一粒粒金色文字,若隐若现,映衬的他宛如神人,将那些灰色气息抵挡在他身体周围三尺之外。 他低头看向下方,呢喃自语,“久在妖魔战场斩妖除魔,不曾想这受无尽魔物供奉朝拜的魔族圣地,那座大名鼎鼎的神魔之渊,也不过是一处到处死寂的荒凉之地。” “哪来的人族,竟敢擅闯神渊圣地,你该当何罪?” 突然,岑心洲的身后传出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两个周身魔焰升腾的魔族正从神魔之渊地下御风向上而行,中年儒生满脸惋惜,“可惜受此方天地的大道压制太过强烈,不然定要在这魔族老巢斩杀几头邪祟魔物助助兴。” 不等对方来到他身前,岑心洲一步踏出,再次进入那高大石门,原路返回。 两头魔族来到地面,那个人族已经进入通道,不见踪迹。 他俩相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震惊。 一人沉声说道:“快,沟通姌泽祖师,就说通道入口处有外敌出没。” 另一人同样神情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手腕一翻,一个纹路奇异的海螺出现在他手中,就在他将其放在嘴边,即将吹响的瞬间。 二人身后出现了一道雌雄莫辩的古怪声音,“不用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两人猛然转头,来者是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继而迅速躬身行礼。 “见过祖师。” 姌泽面无表情地挥手,“你俩走吧,切记,今日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两人弯腰的弧度越发低垂,“祖师,我们明白。” 姌泽轻轻点头。 等两个魔族离去之后,他摸着下巴,手指屈弹,又两指并拢,在虚空中轻轻捻起一缕缕并不明显的丝线。 “好生浓郁的圣人气息,不愧是得到陆神卿大道馈赠的家伙,又出身儒家第三把手圣人门下,运道不错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姌泽默默叹息,为何人族总是能够出现这种天纵奇才,而我圣族在那荒古时代,也曾得到天地钟爱,贤才辈出,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种被数座天下打压、在各族生灵面前如过街老鼠的凄惨地步。 他看着眼前的大门,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能够仅凭一道光阴裂缝,一路溯本寻源,找到圣族老巢的,千年以来,此人还是头一个。 当然,千年之前还有寥寥几人做成了这桩壮举,其中更是有人全身而退,今日过后,这份榜单上就会新添一个极为年轻的名字。 魔族在数座天下都不受欢迎,因而为了一些影响深远的隐秘谋划,他们经常会动用这道高大石门,开辟出通往不同天下的光阴裂缝和天地通道。 当年在神迹洞天内搞出天大风波的那头天魔,虽然有余透的心魔和那本道书在另一座天下接引,但本质上还是通过石门进入陆氏老巢。 同样也是在那时,当时尚未飞升天外天的陆家初祖,就曾通过残留在那边的一些蛛丝马迹降临神魔之渊,与主上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无数族人被其波及。 那一战最终的结果,就是圣族在那妖魔战场,被人族压制了整整千年之久。 他抬头往天,陆神卿,在妖魔诸族之中,绝对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尤其是他们圣族,在其成道的路上,就一直扮演着踏脚石的角色,堪称是陆祖和他一手创建的神迹陆氏的最大苦主。 在那神迹陆氏尚未衰落的年代里,陆氏子弟最理想的游历之地,并非是家乡所在的神墟九洲,也并非其余正派道统所占据的天下,而是妖魔两座天下。 无尽岁月中,被这些陆氏游历子弟斩杀的妖魔,不计其数。 姌泽收回目光,心中默念,不会让你们等很久的,神迹陆氏欠我圣族的血债,也到了该偿还一部分的时候了。 远在天外孤星之上镇守的陆神卿察觉到这头天魔的心思,打了个哈欠,这晚辈后生夜晚做梦绝对是把好手。 ------------ 第七十章 末流宗门 天香楼,是房家的祖产,房家老叔即是酒楼掌柜,也兼任着大厨一职。 祖传的炒菜手艺,在整个镇子上远近闻名,沉柳巷、长安街的那些高门大户,在办红白丧喜等不同事宜的时候,都喜欢将房掌柜请过去掌勺。 最近外乡人纷至沓来,不止随心居和翠衣坊爆满,他们天香楼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房掌柜最近心情郁郁,因为龙斗山的那个年轻人,打算带自己的独子去往那座龙斗山修行,而自家的那个小崽子,一听到陆观已经是登山修行的仙家修士了,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黑袍青年的提议。 能够在这重楼镇上跟陆家的随心居并驾齐驱抢生意,房家当然不会像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其实,若是追根寻底,现在整个重楼镇上所有的家族,无论贫贱、地位如何,祖上都个顶个的阔绰,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鼎盛时期的神迹洞天,占地广袤无垠,陆地上分布着数十个国家,其中和目前西道陵洲大陵王朝一样的强国就三个,而在海外,还有一些隐世不出的仙家宗派。 那时候的陆祖,大道通天,飞升一战尚未发生,正是神迹陆氏如日中天的时候,陆祖在洞天之内颁布法旨,天下布道。 陆祖一身大道本就驳杂无比,剑术剑道、丹鼎符箓、文脉学问、道门术法、佛门神通、雷部正宗、阴阳谶纬、魔道手段……这世间几乎不存在他不擅长精通的修行法脉。 当时,陆祖化身千万,在一座神迹洞天内四处开宗立派,留下种种高深无比的大道传承。 再后来,飞升一战爆发,多条法脉道统的祖师爷一拥而上,陆祖以寡敌众,只好向作为自己道场的神迹洞天借助部分力量,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整座洞天的范围严重缩水,成为了现在的重楼镇及其方圆百里大小的地界。 为了不使神迹洞天就此消散在世间,在那场大战的后半段,陆祖主动断开了与神迹洞天的大道牵连,这才留下了重楼镇这么一块巴掌大小的地界。 而之前生活在其中的那些人口,都被陆祖以神通放到了神墟九洲的各个地方。 在那之后,能够有资格待在神迹洞天内的,都是飞升一战之前洞天之内赫赫有名的道统传承势力。 房家所拥有的传承,与那上古时代的扶龙士一脉的道统有关。 房家传承至今,房掌柜也积攒下来了一份不薄的家底,他先前的打算,就是想要让自己那独子在朝天之会上拼一拼运气,事后无论成与不成,他都会带着妻儿老小离开重楼镇。 早先他就在望江沿岸一处名为青云集的仙家集市置办了一份家业,即便离开小镇,一家人也会生活得很好。 但文镜那小子现在一心想要前往龙斗山修行,他一个做父亲的,自然不好横加阻拦,只能给即将远游他乡的孩子多多准备一些各类丹药灵符,以及山上仙家行走江湖必备的各类法器灵物。 儿行千里母担忧,一般而言,母亲心思细腻,母爱万般呵护,父亲则不同,一般都严厉,父爱如山亘古不变,但那份潜藏的血脉深处的舐犊之情却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他想要去外面的更大天地里瞧瞧,那便随他去吧。 夜晚,星月璀璨,一轮圆月高悬中天,周天星辰围绕着一颗散发浓郁紫气的孤星众星拱月,宛如朝圣。 这一夜,整个人间的星象师、世俗王朝钦天监观天术士、阴阳家、道门高真,在观察到这万年难得一见的怪异天象之后,尽皆彻夜难眠。 纷纷推测天外天是否出了什么通天彻地的大事,要不然周天星斗为何会由此变故。 这些天来,重楼镇上,倒是和往常没有两样,本地土著,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那些个生面孔的外乡人,则是在小镇四处晃荡,一个个目的明确。 那些个流年不利,早就丢失了祖传道统传承的家伙,大都崽卖爷田心不疼,纷纷将家里那些包浆的老破烂一股脑地全卖了。 如今镇子上即便有人看到这磅礴异象,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毕竟,重楼镇上现在有不少人都一门心思想要搬离这个穷山恶水的鬼地方。 “年轻”道士娄瑜并不在此列,他站在钱家后院的一座高楼顶端,眼神微眯,“异象横生,乱世将起啊。就是不知此次,高坐云端的那些家伙又会有多少人跌落神坛,成为这俗世浊尘中的一缕清风过客。” 天香楼顶,一个黑袍青年神情慵懒,手中捧着一壶从随心居买来的遂愿酒,百无聊赖。 忽然,房檐那边冒出一个脑袋,“祝大哥,原来你躲在这儿啊,我说怎么去你房里没见着你人。” 祝苦病脸上挂了一丝笑容,“你个小滑头,说吧,找我有啥事?” 房文镜嘿嘿一笑,“也没什么。” 说话间,这小子就跟个狸猫一样,身形矫健轻盈,翻身跃上房顶,跟祝苦病并肩躺在房顶上。 一大一小,相得益彰。 房文镜继续问道:“祝大哥,你说咱们宗门所在的那座龙斗山,比起陆观的道统传承,谁好谁坏,孰强孰弱?” 祝苦病一时语噎,这种问题叫他怎么回答,他即便对从小长大的自家宗门再看好,也绝不敢妄言一座龙斗山有任何资格能够与神迹陆氏相提并论,毕竟人家随便出来一个不太受重视的旁支子弟,放在自家宗门那可就是祖师爷一般的神仙人物。 两者放在一起比较,简直就是在侮辱神迹陆氏这四个字,云泥之别宛如鸿沟,不是能够凭借努力就能抹平的差距。 无言以对的他,只好坐在一旁,默默饮酒。 房文镜见对方不回答,以为是祝大哥不屑评价陆观的那座宗门。 便自顾自说道,“我就知道,陆观他那点微末资质,肯定不会有什么大宗门看得上他的,估摸着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末流道统。” ------------ 第七十一章 辉煌过往今仍是 见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越说越离谱,祝苦病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示意这小子别再胡言乱语。 又想起了当时在忘寿山前的惨痛遭遇,连忙双手合十,恭敬祈祷,“我家师弟少不更事,陆祖前辈您大人有大量,高人自有高人风范,得罪之处,万望海涵,请勿多怪。” 见祝大哥如此郑重的朝着虚空中的一颗紫色星辰道歉,房文镜也渐渐明白了陆观在修行道统上,又胜过了他一筹。 少年一副虽败犹荣的惋惜模样,毕竟是输给了镇子上年纪最小的大掌柜,不丢人。 也不去考虑,自己即将拜入的那座龙斗山,是不是真的只比陆观的仙家道统差了“一筹”,反正他这么觉得就好了。 黑袍青年想了想,拗着性子仔细斟酌语言,觉得有必要将陆家的一些事情告诉这小子,免得日后被陆观打击到,影响修行。 最终,他拍了拍自家未来小师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文镜啊,有件事情师兄要跟你说清楚,陆观他们家本来就是世间极为顶尖的法脉传承,怎么跟你说呢,哦,有了。” 黑袍青年笑了笑,借着星辉月光,遥遥指向镇子外面最高的一座山峰,“喏,那座山你瞧见了吧。” 房文镜点点头,“那是我们重楼镇附近的第一高峰天斗山。” 祝苦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天斗山为四周山脉最高一峰,而陆家的道统法脉,放眼咱们所在的这座天下,就跟天斗山一样,几乎是一峰独秀的存在,至多也不过是有几个人高度与其堪堪持平的仙家势力而已。” 房文镜听闻此言,非但没有露出黑袍青年意料中的郁闷神情,反倒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哇,这么厉害。不愧是打小就生猛地一塌糊涂的陆掌柜,连我都要自愧不如。” 祝苦病苦涩一笑,放眼数座天下,除去那些各自法脉开山之祖的嫡传弟子,试问哪个面对陆观的出身不会感到自惭形秽,惜哉投胎不顺,叹哉自己命不好,没有遇到这么个修为通天的老祖宗。 房文镜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众星朝拜的非凡异象,连连感慨,毕竟,这种气势恢宏的盛大场面,万载仅见。 过了一会,孩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未来师兄,“哎,祝师兄,你给我介绍介绍咱们那座龙斗山呗,一直都没听你细讲过。” 此刻,少年的双眸中神采奕奕,宛如一片星河被人嵌入其间,光华绚烂,让人不由得沉沦其中。 祝苦病看着这份少年并不自知的煌煌气象,会心一笑,重重点头,“好的。” 他灌下一大口酒,眼神明亮,意气风发,“咱们龙斗山所在的那座山河,名为云嵊洲,相较于神墟天下的其余几洲,与你们西道陵洲的距离并不算远,一些山巅大修士御风飞行,不过一日光景就能够横跨两洲山河,就算是乘坐仙舟而行,也不过半月路途而已。” “神墟九洲,每一座山河大洲都会有一个流传极为广泛的道统传承,云嵊洲武道昌隆,为其余九洲罕见,光是在一洲境内叫得上名号的武道门派就有一千多家,其中光是兵家祖庭就有四座之多,而能够被称之为武道圣地的庞然大物,更是有十几座,简直骇人听闻。” “咱们龙斗山嘛,自然名头不小,虽然比不上四大祖庭那般声名盖世,传承悠久,但在除此之外的武道圣地之中,说一句数一数二绝不为过。” 黑袍青年再次饮酒,笑容灿烂,“当然了,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位名叫陆魁的祖师爷,他虽然并非是咱们龙斗山的开山祖师,但论其功绩却丝毫不输给初代祖师爷。当年陆魁祖师横空出世,短短不到百年光阴,就将原本在内忧外患中处境艰辛的龙斗山重新带回巅峰,甚至更上一层楼。” “从那时候开始,不仅本洲境内的年轻天骄纷纷拜入咱们龙斗山,更有源源不断的武道种子跨洲渡海,诚心拜师,风头一时无二。在那段岁月里,龙斗山一举成为了云嵊洲炙手可热的顶尖势力,甚至风头隐隐压过四大祖庭一线,此后的短短三百年内,就有十八位昆仑飞升的人间大修士,在这期间,四大祖庭的飞升修士人数加起来,也不过是咱们龙斗山的零头罢了。” “而在陆魁祖师在昆仑之巅白日飞升之后,数百年来,咱们龙斗山的顶尖修士从未断代,在一洲乃至整座天下的山上的仙家中都一直保持超然地位。” “发展至今,龙斗山一共有七十二座显赫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有各自的珍藏秘术,绝对的庞然大物。” “等你日后拜入山门,就会明白了,宗门所蕴藏的磅礴底蕴,非比寻常。” 听完黑袍青年的介绍,这会儿房文镜的眼中都快要冒出星星来了,他惊呼一声,“哇,原来咱们龙斗山这么厉害啊,我就说嘛,龙斗山只比陆家差了一点,我也只是再一次惜败陆掌柜而已。” 祝苦病扶额,这孩子咋就这么轴呢。 他摇摇头,再次出言解释,“不能这么算的,之前我讲的那位咱们龙斗山的中兴老祖陆魁祖师,够厉害了吧。” 房文镜点头如小鸡啄米,“那是自然啊。” “其实,这位陆魁祖师就出身陆观所在的那个陆家,并且还是不怎么受家族重视的旁支子弟。” 继而,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神态看向身边的未来小师弟,“房师弟,虽然你暂时并未拜入宗门,但我心里已经将你当做小师弟看待了。” “有件事情必须要与你讲清楚,在咱们神墟天下在内的数座天下,有个不成文的共识,那就是宁肯招惹三教祖师这等人物的嫡传弟子,也绝对不可以跟神迹陆氏的子弟发生恩怨,不然,神仙难救。” 少年见祝师兄这般严肃,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样郑重点头。 ------------ 第七十二章 天魔今黜 其实,祝苦病心里还有一句话并未挑明,那就是惹到三教祖师之流的嫡传弟子,结果最差也不过是一死罢了,但神迹陆氏,有无数种方法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而且,数座天下谁人不知,那位陆祖向来最为护犊子,一旦自家小辈在外面受了委屈,只要超过了同辈相争的界限。 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布局,收拾对方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即便他老人家不出手,在飞升之战以后,陆家遭受逼宫之前的那段岁月里,神迹陆氏仍是天地间最为强横的势力之一。 现在动辄传承千百年的所谓修仙世家,在神迹陆氏面前,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见少年神情严肃,心中紧张不已,黑袍青年再次狂饮一口,拍了拍房文镜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忧,神迹陆氏的过往再辉煌无匹,现在也只剩陆观这个家主了,你跟他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再者说了,若是硬要追本溯源,那位修为通天彻地,神通近乎无敌的陆祖,还是你们房家的祖师爷呢,有这层关系,等到陆家重新崛起以后,说不定连我都要羡慕你们之间这份香火情呢。” 房文镜眼眸中的星河异象越发气势磅礴,引人注目。 少年轻轻摇头,“我可不会去求陆观什么事,太跌我天香楼小掌柜的份了。” 但很快他就嘿嘿一下,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落在黑袍青年眼中,就像是星河倒转,引发出星斗运转的无尽异象。 房文镜轻咳一声,挺了挺腰身,“但若是陆掌柜在复兴家族的路上太过艰辛,而他又诚心诚意地请我助他一臂之力,与他陆掌柜共襄盛举,我房小掌柜也不是那等小气吧啦的人,或许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也会半推半就地同意了此事。” 祝苦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未安睡就做这等美梦,不得不说这个未来小师弟的想法确实挺好。 但神迹陆氏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境况,现在那位陆祖在天外天修行圆满,即将重临人间,自家小师弟怕是没有让陆观亲自邀请他共襄盛举的的机会了。 但紧接着,黑袍青年的心中就对自家宗门产生了一丝同情,还未将这个天才弟子收入门下呢,人家就已经身在龙斗心在陆了,真惨。 ———— 囚牢小天地内,那片镇压着当年天魔的幽暗森林内,陆观双拳开道一路前行,遇到的所有拦路鬼祟,都被他血腥镇杀,最终成为了蕴养体内灵境的养分。 但随着他不断深入,总感觉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自己,他接连施展了好几门陆家压箱底的不传之秘,朝着四周进行了一番深入探查,却并非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面对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就是这片诡异树林真的没有什么大的一场,一路走来都是他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另一个原因,也是陆观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那就是对方的隐匿之术比他陆家的压箱底探查之法更加高明,或者是他施术不精,故而未能找到对方踪迹。 就目前看来,青衫少年更加倾向于后一种原因,他心中对此地的警惕又暗暗提高几分,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 那头夺舍了余透肉身的天魔在暗处心惊不已,现在的陆氏子弟都这么小心了吗? 在对方解决了那些血藤之后,他就一路尾随至此,但在此过程中,他并没有找到很好的下手时机。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陆氏子弟此刻之所以有这一身不输于自己这副肉身的强横实力,全凭外物相助。 但他也不敢随意出手,自己本就是神魂夺舍,真身还在封魔石地下被拘禁,修为尚未恢复到巅峰。 面对眼前的少年他并没有多少胜算,毕竟,对方可是所学最为驳杂的陆氏子弟,说不得打斗一起,随时都有可能显露几手压箱底的攻伐手段,他自恃不一定能够招架得住。 幽幽叹息一声,天魔眼瞅着对方就要找到封印自己真身的那处湖泊了,他心头一横,掌心浮现出精悍老妖之前拿出来的那把断剑。 轻轻划过自己的另一只掌心,鲜血淋漓,却并未掉在地上,而是悉数钻入短剑上,一阵赤红色魔光闪烁,断剑的刃口处显露出猩红气息。 做完此事,天魔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变得更加恐怖诡异,他狰狞一笑,“小子,我原本对你的杀心并不是很强。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我便是付出一些代价,也绝对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说完,他的身形一闪而逝,重新隐没于虚空之中。 陆观通过神炼珠沟通神墟,“诸位先祖,你们有谁了解这片诡异森林的。” 霎时间,神墟之内,数座巍峨法相轻轻颤动,各自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借助神通朝外看去。 很快,就有人回答,是一个身穿紫袍的先祖,声音疑惑,“这里不是镇压天魔今黜的地方吗,小陆观,你怎么进入这囚笼小天地了。” 陆观心念言语,快速将九爷放他进来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番。 紫袍法相点点头,“原来如此,九爷应该是想着在朝天之会开启之前,让你的底子打得更加牢靠一些,好接受初祖更多的大道馈赠,他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 就在这时,陆观顿感背后一凉,仿佛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上了一般,心跳骤然加快。 他身形左右跃动,但那种让人心悸的危机感宛如阴霾一般始终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此时,背后的树林发出轻微颤动,他回头一看,心头狂跳不止,脸色惊变,好似无穷无尽的的赤红色血腥剑气朝他袭来,遮天蔽日,森寒凌厉。 刹那之间,早已来不及躲闪,青衫少年心下一横,一道好似将他身形放大数倍的巍峨法相升腾而起,面朝着他,双手掬拢,将他死死护在其中。 ------------ 第七十三章 遥望不见 对面一轮赤红色的滂沱剑雨落下,每一道剑气瞬间在陆观法相上留下一个大窟窿,但很快就又复原。 剑雨一轮又一轮磅礴挥洒而下,遮天蔽日,使得原本光华稀疏的幽深树林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青衫少年紧咬牙关,他的感觉果然没错,暗处确实藏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体内灵气不断激荡,保持着那法相的完整。 与他真身一般无二的高大法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灵光,如雾遮掩,破开这雾气防御的猩红剑气,在法相体内每前进一步,都会受到巨大的阻碍,堪称寸步难行,发出阵阵生涩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剑气终于消散,陆观那道草草凝聚的法相之上,早已是千疮百孔的惨淡景象。 仍有十余道恐怖剑气,透过法相的重重庇护,落在了少年身上。 对这点伤势,他灵气与真气一同鼓荡,眨眼间就已恢复如初。 青衫少年目光冷冽地看向某个方向,突然摆开架势开始奔袭,他的身形在林中穿行,几个闪烁,只留下一连串的残影,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他刚才所视的地方。 鼓足劲气,气势如虹的一拳轰出,虚空都隐隐发出颤鸣。 被他击中的那片空间,瞬间如镜碎裂,传出一道异常清脆的“咔嚓”声响。 刹那之间,异象陡生,方寸之内黑色浓雾弥漫,一道精悍身影缓缓浮现。 陆观冷哼一声,脸色惊愕,“是你?” 但很快他便自顾自地摇摇头,“不,不对,这股气息,你不是余透,是那天魔今黜,你夺舍了那老妖。” 今黜桀桀怪笑,“倒也不算太过糊涂嘛,小子,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等会儿让本座将你抽筋扒皮,落个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 青衫少年冷哼一声,言语间颇为不屑,“你见过哪个陆氏子弟会跪地求生,再者说了,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过只比那老妖余透强上一线罢了,何来自信能够将我留在这里。” 他心念一动,护在自己身前的高大法相立即起身,再次来到他的身后,陆观一脚重重跺地,将那今黜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魔气,悉数挡在体外。 青衫少年轻轻一笑,“我家先祖当年将你镇压在此,就是希望你这魔头能够幡然醒悟,悟得一个佛家‘回头是岸’的至高明理,从而洗去一身魔息邪祟之气。” “但你终究难以理解先祖的这番良苦用心,既然如此,便由我这个千年之后的晚辈,亲自送你早登极乐吧。” 听闻此言,今黜笑的前仰后翻,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一副厌恶神情,“呸,什么行事由心最不受天地拘束的神迹陆氏,也不过是些和三教圣人之流并无两样的沽名钓誉之辈。”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回头是岸’,都是一些秃驴们讲出来骗人的鬼话,即便这种道路能够让我跻身三教祖师的神仙境界,但若要我叛出圣祖道统,休想。” 话音未落,今黜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在空中留下数十道残影,手中短剑再次挥舞,漫天剑雨滂沱而下,整片森林都发出道道罡风呼啸声,宛如天地通鸣。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震慑的声音将陆观笼罩,“无知小儿大言不惭,再接本座一剑。” 面对这迎面而来,呈现遮天气势的狂暴剑雨,陆观心中隐隐有些疑惑,这气势比起刚才好像差了不少啊。 身穿紫袍的巍峨法相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陆观,不必太过惊讶,今黜有一门秘传神通,可以通过消耗自身精血提升术法的攻伐强度,让原本威力平平的术法神通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强横威力。” “但此刻今黜只是夺舍了别人肉身,修为远不如他巅峰时期,这种秘术短时间内估计也只能施展一次,不然就要损耗自身修为,等会与你对战起来,胜算就会大大下降。” 陆观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体内灵气震荡如潮,漫卷四周天地,随即以一种超乎预料的速度在他周身缓缓凝聚,逐渐形成一个金光灿烂,散发煌煌天威的古朴金钟,钟身之上,流转着道道来自荒古的符文秘箓,更显苍茫,神威浩荡。 这乃是先前那位道人模样的先祖给他传授的一记高深道门防御术法,格外有效。 与此同时,他心念一动,身后的法相精光大盛,铺天盖地,法相双手向上托举,灵气汇聚,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瞬间成形。 满天猩红诡异的剑气落在上面,如雨水拍檐,劈啪作响,但就是破不开这坚固防御。 而在神墟之中,紫袍先祖微微一笑,“陆观,我且传你一门神通术法,乃是我当年降服此獠所用。” 一道道苍茫悠扬的声音从陆家神墟中传出,落在陆观心底。 不过刹那之间,一门高深神通的雏形就已经出现在青衫少年的心中,好像他已经修行练习过无数次一般纯熟。 身为执掌神墟的陆氏家主,在外人看来艰深晦涩的高深道法、仙家神通,他只需一个念头,无数前人的修行心得就会分毫不差得落入他心间,无需过多演练,上手就可融会贯通,这便是陆家法脉的另一个恐怖之处。 因为在陆家家族鼎盛,人丁兴旺的那些年里,初祖曾颁下法旨,除了当代家主执掌家族神墟之外,无论嫡出庶出,每个陆氏子弟一生都有五次进入神墟、接受先祖传承的机会。 现在的陆观,由于刚刚继任家主不久,而且他修为尚弱,再加上缺少嫡亲长辈在一旁指点,青衫少年对于神墟种种妙用的开发利用,都还处于一个极为浅薄的层次。 随着他修行境界的次第拔高,少年对于陆家神墟的开发也会逐步深入,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相辅相成之下,陆观会变得越来越全面。 与之敌对之人,随着境界攀升,与他的差距将会越拉越大,从望其项背直至遥望不见。 ------------ 第七十四章 紫轮天禁 等到新一轮狂暴剑雨被陆观悉数挡下,四周已经不见天魔今黜的踪迹。 忽然间,原本阴暗的树林上空,升起了一轮诡异的红色圆月,清风微拂,吹过四周树林,传出沙沙声响,就像鬼物在夜间嘶鸣,恐怖如斯。 陆观并未撤去体表金钟,方才他紧急使出这门术法,是担心那剑雨再次破开防御,但现在看来,紫袍先祖所言果然不虚,那种耗费精血提升神通术法威势的秘术,当前的今黜短时间内也只能使用一次而已。 看到这诡异血月,仅是瞥过一眼,就让人心生不适,想要一拳将其轰碎。 青衫少年目光一凝,“既然你不现身,那就打到你现身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反常地收敛了一身恢弘如瀑的凶猛拳罡,身后的高大法相也一并收回体内。 双手交叉持于身前,眼眸微闭,原本汹涌澎湃的浩荡气势在瞬息之间归于平淡,一股更为磅礴的灵韵在他体内缓缓孕育。 少年蓦然间睁开双眼,一袭青衫无风自动,一缕缕紫色的气韵在其周身升腾,不消片刻,原本杂乱无章的紫色气韵就各自分流,形成了十二道光滑圆盘,如天地大磨,运转不停,宛如十二轮炙热无比的初升朝阳,缓缓朝着天际升腾而去。 在此过程中,十二轮紫色神盘不断运行,道道精纯紫气垂落,宛如仙气,并由此又衍生出重重异象。 在那十二神盘的中央位置,形成了碧波荡漾、万波横流的奇异景象,随后,一座山尖缓缓从水面中浮现而出,没过多久,一座巍峨磅礴的高大山峰完全现世,山峰顶部,白雪皑皑,山林中青翠葱郁,气象万千。 陆观语气淡然开口,宛如敕令,“破。” 十二轮紫色神盘之上,发出耀眼夺目的璀璨光华,将周围天地映衬的亮如白昼,随后,那座宛如巍峨昆仑的高大山峰不断拔高变大,直扑那轮圆月而去,似是要将这天穹戳破。 遥挂中天,散发赤红光芒的诡异圆月,也并不甘落后,顿时发出一阵颤动,随后,多条数百丈宽广的红色江河,宛如条条悬浮在九天的赤红玉带,朝着那神盘高山相向而行。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轰鸣,两者在虚空中陡然相撞,一时间,整片树林内刮起猛烈罡风,天地也随之变色,风起云涌,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神通在天地虚空间角力。 此刻,天上那轮赤红圆月中的一道精悍身影面色难看至极,他正是藏身再次的天魔今黜。 这门以自身道行演化一轮赤红圆月的神通,同样是这位尊天魔自诞生之日起,就被镌刻在血脉深处的本命神通之一。 月光所过之处,皆为他的主场,对手的修为会被无限削弱,而他的实力则会被无限拔高,不仅如此,随着月光不断照射,被其笼罩其中的一切生灵万物,皆会被其慢慢同化,成为今黜大道的一部分,随后便会演化种种天地异象,并且,只要圆月高悬,神通就会一直生效,直至对手身陨道消。 若是他真身脱困,任由他施展此等神通,就算是三教祖师那样的人物亲身来此,也要耗费一番心神,结结实实打过一架才能破去这无上神通。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同,余透这副肉身的资质修为都有限,放在寻常大妖中勉强称得上是气象不俗,不过比起他的天魔真身犹然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今黜看着那十二轮炙热神盘和一座不断拔高的巍峨高峰,语言森冷,“陆紫禁,你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门‘紫轮天禁’神通竟然还未断绝。” 他一双阴厉眸子看向地面上那个让这门对他压制极大的神通重新现世的青衫身影,笑容格外森寒暴戾。 “很好,你既然使出了这门神通,只是更加坚定了让我将你斩杀的决心,不但如此,本座还要湮灭你的三魂七魄,让你这无知小儿永世不得超生,再占据这副拥有陆家血脉的肉身,到时候凭借神迹陆氏的万年积攒,我便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修为飙升,甚至比起真身未被封印之前的还要强出一线。” 他猛地抬头,遥遥看向天幕接壤处,忽然诡异一笑,“这样一来,我未必没有机会跻身主上的那等境界,到了那时,就算是你陆老鬼重临人间,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万般谋划皆东逝。” 遥遥星空之中,一座紫气弥漫万里,散发出无穷无尽浩荡道韵的孤星之上,陆神卿脱了靴子坐在一个高大无比的金色桂树上,晃荡着手中的一个白玉质地的酒壶。 听到今黜的这番“狂言”,他抬起酒壶饮了一口,默默摇头,“这些魔族后辈,一个个怎么竟是些脑子拎不清的玩意,若是现在的魔族都沦落至此,老子枯守天外天万年光景的谋划,究竟还有何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囚牢小天地内的那场争斗也快要分出胜负,十二轮紫韵神盘神威浩荡,散发炙热光芒,一座宛如宛如传说中昆仑祖脉的高大山峰被无限拔高,似与天齐。 圆月中弥漫而出的血色长河激荡不休,接连不断的澎湃浪潮冲刷着高峰神盘,但终究是效果有限。 血色长河面对巍峨高山,渐渐生出摇摇欲坠的景象。 陆观神情凝重,并没有丝毫的志得意满,这场大战开始至今,双方虽然神通不断,但那天魔今黜的夺舍修为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对方极有可能藏身暗处,就是在等自己懈怠的那一刻,施展致命一击。 下一刻,天穹战场上异变陡生,那些飘摇张扬、浩荡奔流的宽广血河在眨眼间就被破去半数之多,赤红圆月一阵激荡,收回剩余的全部血河,赤红更加炽烈,然后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朝着那落满皑皑白雪的山巅撞去。 陆观心神摇曳,这天魔今黜还真够果断,知道紫轮天禁神通对他的这轮圆月压制极大,索性壮士断腕,先以圆月破去这神通再说。 ------------ 第七十五章 气势磅礴 下一刻,陆观心头震荡不止,好似有什么致命的危机即将到来。 他周身再次升腾起一身磅礴无匹的武道气象,遥遥望向那轮血色圆月最初所在的方向。 只见那边有一个黑点朝着地面极速飞来,由于速度太快,黑点后面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并且还有不断延伸之势。 等那黑点靠近一些,陆观才终于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赫然便是今黜施展滂沱剑雨的那柄短剑。 青衫少年的身形快速在树林中飞动,片刻之后,他不再躲避,准备以肉身之力迎接这一剑。 经过刚才的尝试,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无语的现实,不知天魔今黜到底付出了何等代价,这一剑在半空中就已经遥遥将自己锁定,即便不断变换所处方位,但那种冥冥之中被盯上的感觉,就宛如一抹阴霾,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天空中,一轮圆月猛然撞在以紫轮天禁神通演化的高峰之巅,顿时山崩地裂,宛如末日降临,山河变色,滔滔海水浪翻云涌,气象惊人。 最终,一座高山被削去大半,十二轮紫韵神轮有半数就此消散,可谓损失惨重,但陆观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因为那一把气势如虹,决然无敌的短剑已经来到他身前不足一里之处,浓重的剑气将所过之处的一切事物全部绞为齑粉。 再次唤出以自身大道根基铸就的高大法相,双手合十在胸前,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转揉搓,右手随即一抹,一道长条状的物件就此出现在法相手中,凝神一看,那居然是一柄密布各种秘箓符文的长剑。 法相手持长剑,轻轻一挥,一道清脆的剑吟声直冲天际。 另外一边,同在囚牢小天地内斩妖除魔,完善各自修行道路的顾青辞和钟忘忧两人,在某一时刻,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这边。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心里在第一时间得出结论,这震天铄地的恐怖气势,只有可能是那个真实境界不过一境巅峰的陆观所引发的。 早在那轮血色圆月升空,大战开局之初,两人就分出一缕心神对这边的战斗保持关注,接下来的一幕幕盛大景象,饶是以两人的见多识广,也难免心神大受震撼。 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原来架还可以这么打。 重重术法堆叠,各自大道相撞,磅礴恣意,让人不由得心驰神往。 看着逐渐落地的那把天上飞剑,顾青辞眉目之中泛起道道精光,战意盎然,她一手摩挲着眼中乌鞘长剑的剑柄,长叹一声,满脸惋惜。 少女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修为暴涨,很有可能接下这一剑,但可惜那不是自己的战场。 贸然出手,极有可能引起那个新任陆氏家主的反感,自己虽然不怕,但先前对方给自己寻找铸剑仙金,又帮忙收服了白猿袁青枝,现在人家的长辈又放自己进入这方天地淬炼剑道,她顾青辞向来恩怨分明,做不来这种事情。 若是陆观知晓了她此刻的心思,一定会惊呼一声,顾姑娘,速速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远处的那座诡异树林内,随着那把飞剑落下,整片树林的冠部被整整齐齐地削去一层,随后,不断爆发出声势浩大的剑鸣之声,道道剑光直冲天际,刺眼夺目。 过了很久,漫天剑光逐渐敛去,冲天的剑气剑意也随之消散。 树林里,有俩人身形不断闪烁,一人双手掌心黑雾弥漫,不断演化出种种奇异法器,另一人则是身着青衫,双手递拳不止,随着他不断出拳,周身气势不坠反增,有那意气冲霄的无上气象。 两人正是天魔今黜跟青衫少年陆观。 陆观一边与对方周旋,一边按下心头的悸动。 这老家伙果然很阴,刚才从圆月之上落下的那一剑气贯长虹,自身法相以长剑应敌,效果有限,法相的腹部被洞穿,出现了一个三尺左右的大窟窿,两面漏风。 他自己也并不好受,庇护在身侧四周的古朴金钟之上,金色符文被抹去大半,钟身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一道道细密的裂缝,以此为中心朝着整个钟身蔓延而去,宛如铜镜碎裂,片片浮月。 幸亏他此刻修为暴涨,连带着肉身体魄也变得坚韧强横无比,不然硬接对方一剑的他,此刻根本无力再战。 不仅如此,在这一剑入体之后,天魔今黜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抬手就是一记阴狠毒辣的魔族压箱底阴雷手段。 若非陆观闪躲及时,这会儿恐怕已经身死道消了。 这场斗法对决,给青衫少年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终于对于所谓山巅大修士的大战有了一个清晰直观的感受。 虽然青衫少年受伤不轻,那柄短剑的碎片现在还残留在他体内,故而,此刻少年每次出拳,都会牵动体内的无数伤口,痛彻心扉。 但今黜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这头夺舍天魔接连使用了几种代价极大的神通秘术,消耗巨大,气息孱弱。 面对同样受伤不轻,但一双眼眸越来越明亮的青衫少年。 他自这场斗法以来,头一次对自己能否成功斩杀对方产生了动摇,实在是神迹陆氏这帮家伙太过难缠,只要你一次不彻底湮灭对方的三魂七魄,让其再无半点转世之机。 那你以后就要时刻小心提防,因为这些家伙的韧性堪称天下第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新蹦出来,利用你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弱点,不断让你陷入生不如死的可怕境地。 这会今黜虽然尚未落败,但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不由得产生一丝怀疑,面对这种怪胎,自己还有机会脱困吗?圣族的大业是否还有实现的可能? 不过,这种想法仅是在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刹那,就被他甩出脑袋,“他再强也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小辈,我可是纵横天下近万年的天魔,何须惧怕。” 陆观出拳不停,武道气象一升再升,宛如一尊神人。 ------------ 第七十六章 天魔血咒 囚笼小天地内的这场大战,持续的很久,双方你来我往,各自施展绝学神通,互不相让。 由于双方修行路数的特殊性,只要一方落败,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吞掉,成为自身大道的养分。 并以此作为日后更进一步的踏板。 陆观直到现在,还是严格遵守先祖陆郢先祖的禁令,没有施展任何关于浮生万剑的招式神通。 就算方才面对那从天而降的无解一剑,他仍是能够按下心头出剑的冲动。 陆观的性格向来如此,清明祭祖之前他就对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后来登山修行,走上这条茫茫仙路,则对修行一事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浓郁兴致。 但他骨子里带着的那种沉稳,却并未因此改变分毫,反倒是因为接连遭遇多次暗算截杀,行事起来更加小心谨慎。 此刻的青衫少年,由于境界被无限拔高,对于各位前辈曾经传授的家传拳谱的神意又产生了种种妙不可言的体悟。 一身武道真气是真正的气贯长虹,虽然身上被那天魔今黜以凌厉攻击留下不少伤口,但他的一双眼眸反而越发明亮。 背后金色神轮也开始不断演化,金轮最外圈之上,浮现出一道道符文,定睛看去,这每个符文便是一记高深莫测的拳招,各自光华浓重不一,并且光轮层数也在以缓慢的速度在进行叠加,在那符文之外,还形成了一层耀眼尖刺,武道神意流转其间,并伴随着陆观的出拳,开始缓缓旋转,整个神轮上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夺目。 他的拳头之上罡气凌冽,一步踏出快速飞奔,身形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四周树木被这强劲罡风吹的七倒八歪,先是一拳狠狠击中今黜的心窍,使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口灵气再次溃散。 之后上步顶肘,双肘分别击向对方胸膛和头颅,天魔仓皇躲闪,只能避重就轻,脑袋一歪,心窍处再受重创。 青衫少年得势不饶人,铺天盖地的拳影倾泻而下。 一记凌厉鞭腿将其横扫至半空,随后提起冲拳,刹那间,天地变色,一阵阵宛如洪荒猛兽的嘶吼声传出,乌云低垂,九条头生犄角,体覆鳞甲的狰狞蛟龙张牙舞爪,朝着今黜扑去。 面对着盖世无双的一拳,今黜身形早已被锁定,注定避无可避。 璀璨拳芒散去之后,一道精悍身影宛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快速倒掠而出,笔直一线,所过之处,无数树木被拦腰折断,最终重重撞在一颗巨石上,大石崩裂,瞬间化为齑粉,今黜则是在地上砸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大坑,这才停下倒掠的势头。 良久,今黜挣扎着起身,看着对面那个神气渐渐臻至巅峰的青衫少年。 天魔今黜神色复杂,仿佛看到了当年以一己之力让圣族俯首万年之久的陆家初祖,看到了当年陆家之内那个仅凭双拳开天,成为人间武神的狂人,最后,他想到了那个身穿紫袍神通无敌,将自己亲手封印于此的陆紫禁,神迹陆氏数万年底蕴,出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丝毫不怀疑眼前的少年最终会成为那样的盖世英杰。 甚至有可能在大道之上比他们走更远,这一刻,天魔今黜神色黯然,光是一个陆家,就足以再让圣族头疼万年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让自己落入这步惨淡境界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小子,你很不错,在我见过的所有陆氏子弟当中,你当然算不上是最为惊才绝艳的那一个,但绝对是你们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人。” 今黜眼神诚恳,一双眼眸中的凶光也悉数消散,双臂张开,头颅微微扬起,周身魔气敛去,最终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束手就擒一般。 他的声音渺茫,“我今日算是再一次栽到你们陆家手上了,今日过后,人间再无天魔今黜,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也好让我这个罪人安心赴死?” 青衫少年神色犹豫,但看着对方那诚恳清澈的眼眸,思量再三,他还是报出了一个名字。 “陆先。” “哈哈,好一个陆先,本座记住你了。” 下一刻,这魔头重新恢复那股霸道张狂的气息,周身魔焰滔滔,席卷天地,他的身形慢慢腾空,悬浮于天际。 今黜脸上满是恭敬,双手合十,持于胸前,声音冷厉,宛如来自阴司鬼府的勾魂使者。 “天地苍苍,大道茫茫; 圣祖布道,吾道当兴; 山河万骨,天渊无尽; 以我血肉,兼以魂魄; 尽献魔祖,愿咒陆先; 天人五衰,大道永绝; 九落黄泉,神魂俱散; 再无转世,天地断生。 血誓既成,天地悲鸣。” 在他这声音不断传向四周之际,天幕处突然风起云涌,出现了一座漩涡,其中电闪雷鸣,诡异非凡,最终形成一个在天穹上蔓延数百里的巨大黑洞,从地面上望去,宛如一尊魔眼,其内有数十道光圈层层叠叠,各自运转。 随着他开口,今黜这副夺舍而来的身体上,出现了不少狰狞恐怖的伤口,宛如被人隔着一座天地以神通洞穿,每一处伤口都流出猩红鲜血,随后被那巨大魔眼牵引而去,悉数汇入其中。 等他最后一个字落下,这副躯壳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精悍的身形现在骨瘦如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眸空洞无神。 他用仅剩的力气看向地面上的那个青衫少年,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应该在这血誓之死永坠轮回,身消道死的那个陆家子弟,却依旧站在他们眼前。 不光如此,对方好像猜到了今黜的意图,袖手抬头,饶有趣味地看向天空中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甚至还抬手朝着对方遥遥挥手打招呼。 今黜被那魔眼牵引,周身气血本源被其吸纳一空,一只脚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他咬牙切齿,“你根本不叫陆先。” 青衫少年袖笼双手,面带微笑,“我又不笨。” ------------ 第七十七章 顾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 当时在对方问他姓名的时候,陆观就多留了个心眼,他可不相信这头想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天魔,会在这个时候幡然醒悟。 毕竟,那位身着紫袍的先祖曾经将他镇压在此数千年光阴,也不见其有丝毫悔过之心。 陆观即便再过自负,也不认为认为凭借自己一个真实修为不过一境巅峰的修士,就能让对方安心赴死。 果然,这家伙临死前还想要施展天魔血咒,拉着自己垫背,他将计就计,讲出陆先这个假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天魔今黜脸色震怒,狰狞恐怖,“我咒你不得好死。” 说罢,整个人便寸寸破碎,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陆观微微一笑,“何苦来哉。” 说完,他钻进旁边的深林,几个闪跃,便已消失不见。 经历一番大战,青衫少年看似无恙,实则受伤不轻,其他外伤倒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便是那天降一剑,整个剑身破开身前防御,化作碎片散布在其体内各处。 最后与今黜的那番近身搏杀,他全凭顽强的意志在支撑。 虽然之前九爷以雷法将这方囚牢小天地清洗一遍,但目前还有不少隐藏的魔族大妖、厉鬼冤魂,待在原地可并不安全。 陆观现在首要做的,便是寻找一处安全之地,先恢复一身伤势再说。 就在此时,囚牢小天地的南部,绽放出一道凌厉无匹的绚烂剑光,随后,递出这一剑的绝美少女收回神剑,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去。 在她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残破妖族尸身,场面格外血腥震撼。 顾青辞御剑而行,不断往地面上看去,片刻之后,她嘴角噙笑,找到了。 地面上,一片繁茂的山林中,有一道满身血污,颇为狼狈的青衫身影正在快速朝着远处飞遁。 她会心一笑,身形瞬间落在陆观面前。 青衫少年揉了揉脸颊,瞪大双眼,“顾姑娘,你怎么来了?” 顾青辞翻了个白眼,“陆家主这副模样,可是有些不大好看呐。” 陆观摆手,“顾姑娘,别提了,这次算是见识到人外有人了。” 斗篷少女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家伙,颇有些好笑,刚才那头天魔的血咒,实在威势太盛,连她都心悸不已,这家伙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还真是万幸。 她走过去,将脑袋架在对方胳肢窝下面,陆观此刻有心无力,便任由对方摆布。 随后,顾青辞便带着陆观一同御剑离开此地。 半空中,少女神情郑重,一手指向地面山林,“我若是再晚来半步,估计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陆观凝神看去,果不其然,山林中已经潜伏了数头实力不弱于精悍老妖余透的大妖和魔物,在外围地带,还有更多的妖魔鬼怪循着气味赶来。 委实是少年身上陆氏血脉的气息太过浓郁了一些,这些被拘押于此的囚犯,无一不对神迹陆氏恨之入骨,之前陆观气势如虹,一身修为神意皆在巅峰,他们只好避其锋芒。 但此刻青衫少年身受重伤,那就另当别论了,没有哪个囚徒会放弃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陆观暗暗心惊,最后诚恳说道,“顾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 顾青辞点点头,满脸笑意,“那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要不我以身相许吧,陆观默默吐槽。 两人迎着罡风御剑而行,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小镇随心居内,九爷眼前浮现出这一幕景象,看到此处的老人,老怀甚慰。 感慨不已,笑骂道,“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 三体之后,在囚牢小天地内的一座洞窟中,陆观盘腿坐在地上,周身道韵漂浮。 忽然,他张开双眼,眼神凌厉万分,一身气势臻至巅峰。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看到他此刻的状态,“呦呵,不愧是陆氏家主,受了此重伤,仅仅三天就复原,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此后大道修行都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陆观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顾姑娘,你可莫要再打趣我了。” 他站起身,和少女一同走出洞口,外面的灰色云雾消散一些,天边出现了一轮太阳的轮廓,这与他们这段时间的斩妖除魔不无关系。 这座小天地被开辟出来,至今已有万年之久,被拘押进来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他们所散发的邪祟之气积攒了足足有万年之久,天空中漂浮的这些灰色雾气,便是凝聚而成的阴煞之气。 陆观三人在此斩妖除魔,同时也是在精净化小天地内的妖魔邪气,灰雾消散一层,此方天地千年不曾显现的太阳也终于重新照耀天地。 陆观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顾姑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少女淡淡回应,“继续斩妖淬剑,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黄师傅加持在神剑上的封禁破开一重,若是运气够好,连破两重也并非不可能。” 青衫少年竖起一根大拇指,由衷感慨,“厉害的厉害的。” “你呢?” 陆观目光遥遥看向远处,声音中带着几分莫名意味,“自然是要除恶务尽,彻底将那天魔今黜拔除斩杀。” “好。” 两人都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之人,攀谈几句,就一南一北,各自化虹离去。 御风飞行在天际,没过多久,陆观重新回到当初与今黜一战的诡异森林。 当初那一战的阵仗着实不小,原本繁密茂盛的森林被毁去大半,树木催倒,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深不可见的大坑,四处狼藉。 他迈步朝着最中心的那片小湖泊走去,湖水中央的镇魔石轻轻颤动。 陆观并未忘记,当时与自己一战的仅仅只是那头天魔的夺舍之身,今黜的真身可还被紫禁先祖镇压于此。 很快,他来到镇魔石前,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动手,而是蹲在湖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静静沉思。 “你终于还是来了。” ------------ 第七十八章 终于叩山境 镇魔石内,传出一道悠扬神秘的声音,正是那头被镇压在此的天魔今黜真身。 陆观轻轻叹息,“紫禁先祖确实天纵奇才,能够合并儒释道三家的封禁之法,将前辈封印在这镇魔石中。” 被封印的今黜对此也很是认同,“确实,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我有自信能够将大半座神迹洞天捣毁,那时即便陆祖亲自出手,我也可以安心赴死了。” 陆观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安心赴死的。” “你试试看好了”,神秘声音再次在湖畔响起。 “那就试试喽。” 陆观大袖一挥,三道气韵不同的灵气被挥洒而出,宛如三条游龙,身形矫健,在这水汽弥漫的云雾波涛之间朝着镇魔石而去。 今黜的声音明显不淡定了,他急忙说道,“这位陆小友,你我之间并无生死恩怨,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前辈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嘛,现在怎么又做出这般姿态,倒是平白让人看轻几分。” 今黜心中腹诽不已,在这种关乎生死的大是大非面前,让人看轻这种事就显得太过无足轻重。 他原本以为陆紫禁那家伙早就兵解,这世上已经无人再能够看出这道封禁阵法的玄机,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居然知晓,简直失策。 那三道如龙灵气钻入封魔石中,周围束缚着巨石的十八条粗壮锁链上光芒大盛,篆刻在上面的三教各家的封禁符文悉数显现,流露出道道神圣无比的气息。 被封印其中的今黜发出阵阵惨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观轻轻揉搓脸颊,“就怕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啊。” 这惨叫声通彻天地,万物慑服,道道音波在囚牢小天地内传出去很远。 镇魔石上不断有魔雾蒸腾而出,但很快就被那符文神光悉数净化。 没过多久,惨叫声停止,滔天魔气也被涤荡一空。 纵横数座天下的一代无上天魔,就此彻底陨落,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十八条粗壮锁链从湖中飞出,化作一抹流光飞到陆观的手腕处,形成一条宝光流转的手绳。 失去束缚的镇魔石一阵抖动,在陆观身前凝聚为一颗拳头大小的灵石,上面布满了三教各家的符文。 做完这些,陆观身形拔地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便出现在附近的一座隐蔽洞府之内。 随手一挥,洞口便形成一片光幕,宛如水波流淌,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误闯进来,他第一时间就可以知晓。 陆观盘腿坐在地上,将那袖珍化的镇魔石放于身前,神念一动,镇魔石悬浮在他头顶,少年周身灵气鼓荡。 家传的高深炼化法门被他施展出来,在其背后延伸出数十条精纯丝线,散发着浓厚的吞噬之气。 眨眼间,这些丝线就已经附着在镇魔石上,天魔今黜数万年的修行精华皆蕴含在其中,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其悉数炼化就好。 一道道精纯无比的大道精华,通过这炼化法门凝聚的丝线,不断被引渡到青衫少年的体内,在其刻意控制下,体内灵境天地中再次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万物滋生,浮生万剑所形成的那种种奇异景象也开始不断演化,各自气象万千。 傍晚时分,陆观睁开双眼,体表泛起一道璀璨灵光,周身气势更加深厚夯实,如渊似海,灵境天地更加真实璀璨。 他微微一笑,感慨万千,“真实修为总算是突破到二境叩山境了。” 不光如此,他一经突破便已是叩山境巅峰,这也是陆家独特修行法脉的特殊之处。 在九境之前,陆氏子弟只要突破大境界,瞬间就会成为当前境界的巅峰,省去了许多水磨工夫。 但想要在这条别出心裁的法脉上登山独行,必然都是天资卓绝之辈,并且,陆氏子弟在修行之前,都会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将大道根基打得扎实无比,这也是他们一经突破,就会臻至巅峰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山上仙家当中,叩山境又被称为叩关境,是世间修士所遇到的第一道修行关隘,开辟天关之后,已经有资格继续追求长生,自此产生了最初的仙凡之别,大道殊途。 做完这些之后,陆观撤去洞口的灵光屏障,走出洞府,此刻囚牢小天地内正值日暮时分,夕阳西沉,将半边天幕映衬得煌熠生辉,令人不由得沉沦在这无限美景之中。 青衫少年身形一闪,来到一处鬼怪扎堆之地。 夕阳垂远山,斩妖天地间。 陆观抬手轻轻挥拳,举重若轻,凌厉的拳罡倾斜而下,所有鬼怪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悉数被其打杀。 在九爷神符的加持之下,他的修为被无限拔高,即便不去刻意使用那些高深无匹的强横拳招,仅是随意出手,就够这些修为境界不高的妖魔邪祟喝一壶了。 发动炼化法门,将那些鬼怪留下的本命精华悉数收纳,不断滋养灵境天地朝着更高的状态演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观在囚牢小天地内杀敌如麻,根本没有任何囚徒能够与之抗衡,纷纷化作了灵境天地推演晋升的养分。 这一天,天光正好,陆观刚从一头大妖洞府离开,收获满满。 这老妖乃是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绝对王者,万千妖魔,无一敢摄其锋芒,洞府内藏着他多年来搜刮积攒的各种天材地宝,以及少数几件修士法宝。 陆观斩杀对方之后,这些宝物自然就全部落到他手里了。 顾青辞二人自然也会搜刮这类战利品,但最终都需要上交给陆家,这是进入此方天地之前,九爷早就与二人商议好的事情。 就在青衫少年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在小天地西边突然出现了一道璀璨仙光,笔直通向天际,一名落魄道士乘着仙光,宛如山巅大修士飞升天外,径直离开此地。 陆观将战利品收回到手腕上的佛珠法宝内,抬头看向天幕,略微有些诧异,呢喃自语,“钟忘忧这么快就退出这方天地了?” ------------ 第七十九章 孽障该死 不过稍加思虑,陆观就想清楚了其中关节,进入这方囚牢小天地的三人,他自己,顾青辞,还有此刻已经飞升离开的钟忘忧,放眼外界天地都足以称得上是千年难见的仙材璞玉。 九爷那张提升三人修为的神妙符箓,对于自身的修为境界要求不高,只是使用过程中会持续耗费修士心神。 钟忘忧天纵奇才,但相比她和顾青辞,就又略微有所不如。 陆观摇晃脑袋,继续斩妖除魔,搜刮战利品。 他也已经初步出现了心神损耗的迹象,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当然在“飞升”离去之前,自然要尽力斩杀足够多的妖魔。 又过了几天,一道凌厉剑光劈开天际,径直“飞升”而去。 陆观目送顾青辞离开,他感觉自己还可以再待几天。 数日之后,陆观又以狠辣手段攻破一头大妖洞府,搜刮一空之后,青衫少年来到一座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高大山峰。 陆观低声自语,“我的心神损耗也已经到极限了,再强撑下去不是做不到,但那样做会影响大道根基,得不偿失。” 他内视灵境天地,比起刚进来的那会儿,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这样吧,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说完,他整个人身形拔地而起,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拳罡附着在体表,散发出淡金色的璀璨光芒。 在上升过程中,青衫身影出拳不止,似是要跟此方天地问拳一场。 眨眼间已经来到天幕接壤处,随着最后一拳递出,少年体表被覆上了一层威严神圣的气息,宛如仙神临世。 一道接引神光落下,九彩光幕如瀑挥洒,漫卷天地,形成一座高大巍峨大门,最顶部书写着几个古朴沧桑的大字,散发出道道来自太初荒古的无上气息,霎时间整座囚牢小天地内都生发出种种大道异象。 陆观在经过大门,往其中瞥了一眼,看到了其中森罗万象的无边气象。 九爷此时就站在承平巷外的枯井前,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眸,此刻精光四射,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井内的动静。 就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从翠衣坊那边有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朝此地快速飞奔而来。 此人正是与顾家有符箓生意的外地来客,秦温。 老人心中顿感不妙,就要伸手阻拦对方,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秦温双眸空洞无神,眼眶黢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枯井快速飞来,不等九爷出手,瞬息之间就已经来到了枯井旁边。 然后秦温那原本就富态的身体开始极速膨胀,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随之炸裂开来。 一团漆黑如墨的诡异气息直冲天际,重楼镇上瞬间风云变色,天幕处浓云密布,一座高大神秘的师门逐渐显现出来。 九爷脸色惊变,“该死的杂碎,竟然想要接引那天魔来此。” 而在另外一座天下,天魔姌泽心生感应,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天渊之上的那座高大门户之前,周身魔焰升腾,遮天蔽日,一步踏出,便已进入其中。 下一刻,整个神墟九洲的天幕处都浓云密布,除去那些闭死关多年不问世事的隐士,一座天下几乎所有的山巅大修士都对此有所感应。 这乌云遮天蔽日,却也有所侧重,在那西道陵洲的天空上,就格外浓重一些。 站在枯井之前的九爷严阵以待,刹那之间,在神迹洞天的天幕处,一座高大门户彻底成形,一个面容精致、雌雄难辨的黑袍人从中走出。 恰好,作为囚牢小天地的枯井洞口处,一个青衫少年正好现身。 姌泽微微一笑,双袖挥动之间,一黑一赤两道宛如来自洪荒太古的恐怖气息弥漫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了两道旋转交织的磅礴气息,随后分别演化成为两条颜色鲜明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朝着地面上的那一袭青衫身影扑去。 两条巨龙在下坠途中,身蓦然变得更加粗壮,气象非凡,所过之处,遮天蔽日的乌云被其划开一道数十里的宽阔通道,云浪朝着两边不断翻滚。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距离陆观离开囚牢小天地现身此地,不过短短三息时间而已。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条狰狞恶龙,吞吐之间,便有无数异象催生,整个重楼镇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天幕。 看着眼前那副蛟龙降临,宛如末日的恐怖景象,大部分人都被这强横威势压的喘不过气来。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两条凶悍蛟龙,青衫少年面带微笑,并无半点慌乱神色,他一手负后,一手双指并拢,掐出剑诀。 体内灵气震荡如潮,此刻,九爷所赠的那张神符并未失效,故而少年在刹那之间便以臻至巅峰,灵境天地内,中央位置的那座剑池开始猛烈颤动,浮生万剑演化出的种种异象,在同一时间开始不断催发演化,气象万千。 陆观一挥手,双袖之中便有无数飞剑飞出,随后层层堆叠,在其体表四周形成一座由纯粹飞剑凝聚而成的巨大圆形屏障,将青衫少年死死护在其中。 凌厉剑气直冲天际,看起来就像是将那乌云蔽日的天幕戳出了几个大窟窿。 两条蛟龙落下,却从这飞剑屏障中穿透过去,并未伤及对方分毫。 高悬于云巅之上的姌泽脸色一变,“该死,胡怍不是说他们已经探查清楚,这陆家后辈并未学会浮生万剑,那眼前这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青衫少年面带微笑,心年言语,“若非陆郢先祖您明察秋毫,这一劫我怕是躲不过去了。” 陆郢面色凝重,“自家人的本分事,何必客气。不过,姌泽这家伙亲自出手,必然不会草草结束,你要小心。” 浮生万剑这门神通采纳百家剑道精要,万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将其练至大成,自然不会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九爷大喝一声,“孽障该死。” ------------ 第八十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徐九渊目光一沉,看向那两头已经将重楼镇毁去大半的狰狞蛟龙。 一步踏出,已至那两头孽畜身前,拳芒挥洒,两拳之后,天地寂静,姌泽以秘术召唤而来的两条蛟龙瞬间灰飞烟灭。 借着出拳的势头,佝偻老者的身形高高跃起,不断朝着那天魔姌泽飞去,眨眼间就已和天幕持平,他看着眼前雌雄莫辨的家伙,眼中满是厌恶。 “狗东西,当年已经饶你一命,还敢来找死不成。” 说完,老人身后凝聚出一片磅礴云海,无边无际,道道紫色雷霆在其中滋生闪耀。 徐九渊在云巅之上踏出一步,好像天地都跟着一同震动起来,接着,异象再起,老人身后的云海化作一片雷海,九天雷霆不断炸响。 他将一只拳头提在下腹,蕴养神意,蓦然间飞奔而出,如同在云端漫步,身后的雷海也牵一发而动全身,煌煌天威悉数落在姌泽头顶。 有备而来的天魔姌泽自然不甘落后,同样引动身后的无边魔焰,与那纠缠了万年的死对头互换一拳。 霎时间,天上之上以拳对拳,整座神迹洞天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大有下一刻就坠落崩解的趋势。 一拳过后,姌泽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他虽是分身亲临,但终究比不上徐九渊这老家伙真身应敌,加上神墟天下和神迹洞天对他有着先天的大道压制,故而这次与对方互换一拳,吃亏不小。 他眼神阴冷,看向地面上的那一袭青衫,呵呵一笑,“徐九渊,今日算你赢了,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在那小子屁股后头吧,且等着,圣族的下一份大礼马上送到。”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满天魔焰朝着神迹洞天四处侵袭而去,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来时的那座大门之中。 徐九渊脸色一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任对方离开,他大袖飘摇,道道无上散发无上威势的雷霆落下,宛如一条条雷蟒蛟龙,在半空中便将那些魔雾悉数震碎。 随后,他重重呼吸,鼻息白雾蒸腾,天地间凭空出现了数十条灵动火龙,将残余的魔气一扫而空。 霎时间,天地清明,天幕上的种种异象也开始缓缓消散。 徐九渊回到地面,手中出现一枚纯净无瑕的玉佩,上面只有一个古篆的“陆”字,老人随手将其捏碎。 下一刻,整座重楼镇宛如光阴倒流,那些被两条恶蛟毁去的房屋和因此丧命的小镇居民,悉数恢复到了姌泽出现之前的那一刻。 小镇上的所有人打量着四周,心中疑惑不已,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九爷捏碎的那枚玉牌,妙用无穷,不仅可以回溯光阴长河,还可以让身处其中之人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镇上唯一能够感受到这份大道流转的修士,除了陆观这半个洞天主人之外,就只有“目盲”道士娄瑜在内的少数几名山巅大修士而已。 但就在此时,在承平巷那边,陆观忽然心头颤动,体内天地爆发出道道邪煞之气,瞬间就将他的心相天地和灵境天地弥漫缭绕,少年脑袋一沉,晕死过去。 庇护在他周围所有的飞剑灵障瞬间破碎,万千飞剑散落一地,将倒地不起的陆观拥簇在其中。 九爷猛然转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这个活了无尽岁月的大修士都仓皇失措。 他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陆观。” 当即一步踏出,瞬息之间就来到青衫少年身侧,接连数道灵气注入少年体内,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音讯。 徐九渊脸色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他始终万般提防,本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谁能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老人身形一闪,带着陆观回到随心居内,同时他心念传音,让娄瑜暂时监管小镇,避免其余宵小趁机作乱。 陆祖所创的浮生万剑,本来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剑道神通,不仅杀伐之力举世无双,同时,其更是“浮生”二字上下足了功夫。 一经施展,就可以随修士心神变幻出一座介于虚实之间的小小空间,类似于山巅大修士的隔绝天地神通,即便对方出手震天铄地,在破解这门剑道神通之前,就永远不可能真正伤到被庇护其中之人。 若是修士的实力够强,即便是立教称祖的那几人亲自出手,短时间内也无法攻破这方飞剑屏障。 这也是当初陆郢告诫陆观,千万不要显露他已经将浮生万剑初步修炼成功的原因所在。若是引起对方警觉,很有可能就躲不过这场劫难。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躲过了姌泽精心准备的一记,却终究未能逃脱对方隐藏在暗处的鬼蜮手段。 再说那精心准备了这场截杀的天魔姌泽,从神迹洞天逃脱之后,瞬间来到归元谷禁地下面的光阴裂缝,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身后,随即没入其中,消隐不见。 在他离开后的瞬间,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儒生从虚空中现身,他面带微笑,周身道韵沉浮。 一指点出,数千枚金色文字在他身前盘旋飞舞,浩然正气漫卷,将周遭魔气席卷一空,随后金色文字各自排列,聚拢成为一个儒生模样。 再大袖一挥,身前紫气弥漫,凭空出现一柄桃木剑,其上篆刻有数十个闪烁不停的符文,道道太初真意流转,天雷之威浩荡煌煌。 之后,中年儒生心念一动,一手举于身前,做那佛陀拈花状,宝相庄严,眉心处一个精致的佛门符文一闪而逝,一道金光流转如潮水拍岸的法印出现。 岑心洲一挥衣袖,三重异象瞬间没入眼前的光阴裂缝。 他微笑自语,“我这三道神通下去,即便是那位魔族圣祖也要郑重以待,凭你姌泽的这点道行,想要硬接下来,至少天魔尊位以后是不用想了。” 一路慌忙逃路的姌泽,在脱离高大门户,重新回到这座魔族横行的天下之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 第八十一章 天下震动 这尊在一座天下高高在上的天魔,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刚才若是他慢上一步,等到神墟天下的大修士合围上来,他的这尊重要分身恐怕就要留在那边。 下一刻,天渊入口处,他的真身来此,二者瞬间合二为一。 姌泽望向开辟光阴裂缝的高大门户,眼神阴狠,这次行动堪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硬接徐九渊那老家伙一拳,再加上神墟天下和那座陆祖昔年道场对他双重大道压制,此次这尊承载自身部分大道的分身受伤不轻,没个三五百年的光阴,休想恢复如初。 他喃喃自语,“徐九渊这老小子越来越难缠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即便横跨天地来到天渊,要是双方倾力一战非要分出个生死的话,自己即便坐镇主场,也很难取胜吧。” 忽然,姌泽心头没来由的一颤,转头望去,只见那道由圣祖亲自创建,用来开辟光阴裂缝的高大门户,蓦然间光华大盛。 流露出丝丝让他厌恶的圣贤气息。 很快,他就知道这气息的来源,先是从那门户中飞出一尊由儒家真言凝聚的书生,一拳重重轰打在他的下腹,随后,一柄道门法剑飞出,雷电萦绕,速度快如一道流光闪电,洞穿他的胸膛心窍之后,道道雷光在他体内蔓延而去,侵蚀着他修行万载的魔道本源。 这还没完,最后一方佛门法印飞出,金光灿灿,将天渊四周的魔气悉数燃尽,随后,从姌泽头顶重重落下,蓦然变大,化作一方小山将天魔姌泽镇压在下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无上神通,姌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瞬间镇压,整个人丝毫动弹不得,不断消磨着他的魔修道行。 他感受着这股有些熟悉的气息,很快想到了之前那个突然来访的儒家年轻圣贤,咬牙切齿道,“岑心洲,你罪该万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姌泽终于借助天地大势脱困。 他周身怒气几乎要凝结为实质,先是一拳轰碎了将他镇压的那座法印,双指捻动,轻轻拔除了洞穿胸膛的那柄道门法剑,而那尊由金色文字凝聚而成的书生,也被震怒万分的他随手拍了个稀巴烂。 但金色文字并未消散,而是与那座高大门户上的符文秘篆遥遥呼应,虽然光华相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好似仍有一股灵韵支撑,附着在门户之上。 姌泽心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这些个金色真言轰然炸响,道道浩然正气弥漫周天,将四周的魔气涤荡一空。 半刻钟之后,姌泽眼神空洞,死寂无神,这下算是跌了个大跟头。 岑心洲那三道术法神通,直接消磨了他足足千年道行,加上先前徐九渊那一拳造成的伤势,直接让他跌落天魔之境。 再加上这座主上亲手打造的门户被破碎,姌泽此刻都能够想象得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会有多惨。 身处这座魔族横行的天下,关系再好的朋友都不值得信任,这片天地不同于神墟九洲,有各种规矩礼法束缚。 此方天地,最大的规矩便是没有规矩,万年以来,在这里能够永恒信奉的东西,唯有两样,利益与拳头。 足够诱人的利益可以让两个原本生死相向的死对头重归于好,而若是你的拳头足够大,大到让一座天下都找不出反对的声音,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制定规矩。 他现在境界跌落,姌泽坚信,那些昔日的朋友非但不会有任何一人出手帮自己,而且一定都会趁机落井下石。 毕竟,平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他的天魔之位,现在落入这副境地,落井下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像那之前凭借高大门户进入神迹洞天作乱的天魔,若论道龄,对方还是他姌泽的前辈,那家伙当年就是树敌太多,被人陷害派去与神迹陆氏为敌。 当时陆祖上尚未飞升天外天,正是神迹陆氏如日中天的时候,被派去执行这样的任务,简直就是生还希望渺茫的必死之局。 而他姌泽此刻的境况,比起对方还要更加不如。 他神色坚决,心下一横,五指如钩刺向体内,片刻之后,从身体一座关键窍穴之内,取出一枚魔光流转的大印。 此印名为天魔印,世间每多出一头天魔,魔族圣祖便会赐下这样一枚魔印,帮助其承载大道。 姌泽将其重重抛向远处,声音震荡如潮,昭告一座天下,“吾乃姌泽,今日道行消退,难承圣祖恩泽,剥离天魔道印,望有德者居之,特此昭告天下。” 圣祖端坐的那方空旷大殿之内,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王座之上,眼窝处燃起两团幽冷鬼焰,他淡然开口,“天魔姌泽,无才无德,误我圣族大业,罪不容诛。但念其万年以来兢兢业业,为我族建功立业无数,又自主交出天魔印,便饶他一命。” 他这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此方天地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那些与姌泽有旧怨的魔头,一个个满脸惋惜,有圣祖亲自降下的法旨,是不可能趁此彻底做掉那家伙了。 天渊之畔的姌泽听到圣祖的声音后,满脸感激,朝着空旷大殿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拜。 “不过,姌泽死罪可免,活罪难赦,即日起将他发配至天禁山,镇守死江万年。” 圣祖再次开口,“至于他交出的那枚天魔印,便任由天下生灵抢夺,一年之后,此物在谁手上,谁便是我族最新一位天魔,并且还有被我收为嫡传弟子的机会。” 这话一出,整座天下瞬间陷入沸腾,没有谁再去关注一个跌落天魔神坛的家伙了,而是纷纷走出各自洞府,争夺那枚天魔印的最终归属。 能够一步登天证道天魔的条件就足够让人心动了,再加上一个拜入圣祖门下,就算是再过波澜不惊的魔族魔修,此刻也不由得心思火热起来。 姌泽听到这惩罚,长舒一口气,镇压死江万年,还好还好,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 第八十二章 群魔聚首 然后他拖着身受重伤的残躯,朝着此方大天地的南部御风而去,那里正是天禁山的位置所在,在其地底,有一条充斥着浓郁死气的江河浩荡流转,蜿蜒奔腾,万载不休。 在圣祖说完之后不久,一道道巍峨身影便纷纷从天渊之中飞出,目标正是刚才姌泽抛出天魔印的地方。 其中有不少是当世天魔,这些人虽然已经证道,用不上这天魔印了,但他们的徒子徒孙和家族后辈可以啊。 即便自己血脉凋零,门徒稀少,抢到之后也可以拿出去与别人交易,一个必定证道天魔的通天坦途,再加上拜入圣祖门下的机会,相信有不少人会心动的。 尤其是那些距离天魔之境仅差一线的大魔,以及那些大势力的天骄子弟,相信会为此争个头破血流。 那道当初在空旷大殿内出现过的魁梧身影率先出现,他看到那个落在一片河滩上,宝光流转,散发出丝丝纯净天魔之息的大印,目光炽热,伸手就要将其收入囊中。 忽然之间,远处一抹凌厉剑光落下,逼迫他收回已经身处的手掌,片刻之后,一个面瘫脸剑修降临此地,声音沙哑,“此物归我。” 不等魁梧汉子说什么,他的背后传来一道满是戏谑的声音,“凭什么,就因为你是个面瘫吗?” 魁梧汉子和面瘫剑修同时回头,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幽绿色法袍,面容英俊,骚包至极的年轻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讥讽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朝他那张俊美脸庞猛踩几脚。 面瘫剑修身后剑气滚动,如浪翻涌,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无他,凭我手中三尺剑而已,若是不服,尽管试试看好了。” 身穿绿色法袍的天魔脸色几番变换,终究还是拗着性子,没有抢先出手,关键是他并无十足把握能够拿下眼前这个面瘫,否则,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就在这时,另有几道身影降临此地,一道书生装扮的文弱身影,嘴边挂着淡淡笑容,好似一位寻常的教书先生。 另外一人是个女子,身段妖娆火辣,一袭紧致衣衫,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衬托的淋漓尽致,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无边妩媚意蕴,让人身不由己地沉沦其中。 还有一人,身形佝偻,满头白发,拄着一根用白骨打造的拐杖,手中还持有一串用未知生灵头骨串起来的念珠,他微眯着双眼,环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一尊天魔,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妪,她身穿一件紫色法袍,脸上满是褶皱,眼神阴冷,不怒自威。 七尊天魔,共聚一堂,若放在平时,堪称是这座天地的盛会了,毕竟,当初圣祖亲自在空旷大殿内议事,当时也不过只到了六尊天魔而已,并且其中还有一个被发派到天禁山那种不毛之地的姌泽。 魅惑女子淡笑着开口,声音魅惑无比,时时刻刻散发着让人沉沦的气息,“诸位都是前辈,应该不缺这点机缘,不如就将这天魔印让给我吧。” 回应她的是面瘫剑修的一记璀璨剑光,满天剑气宛如飞轮,瞬间将她的身体绞成碎片。 但下一刻,一道红粉色气韵弥漫,魅惑天魔重新凝聚出身体,看向面瘫剑修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浓厚的忌惮。 矮小老妪满脸不屑,声音尖锐刺耳,“就知道勾引人狐媚子,令人作呕。” 魅惑天魔不敢对面瘫剑修有所逾越,但面对这个万载以来的死对头老太婆,她可半点不怵。 她呵呵一笑,声音灿若银铃,“勾引人怎么了,你这死老太婆脸上褶子跟老树皮一样糙,想勾引人还做不到了,人家看到你这副尊容恐怕是得直接吐出来。” 紫袍老妪面色青红,显然被气得不轻,胸膛起伏不定,一双阴冷眸子死死瞪向对方。 良久,她冷哼一声,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玩意。” 绿袍天魔微眯着双眼,看向魁梧汉子,“傻大个,你也想要这天魔印,我记得你当初跟姌泽的关系可是最好的啊。” 魁梧汉子憨厚一笑,“你也说了,那会儿他是天魔嘛,交往密切一点倒也正常。但现在姌泽境界跌落,我用不着对一头大魔太过掏心掏肺。” “你这傻大个看起来憨厚老实,实则满肚子坏水。” 绿袍天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魁梧汉子抠了抠鼻孔,淡然微笑,“不服,你可以来试试嘛。” “试试就试试。” 绿袍天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来到魁梧汉子背后,数十条幽绿色的毒蛇张开獠牙,身形在空中划过道道痕迹,却并未留下半点大道涟漪,从四面八方朝其扑去,不断吞吐着幽绿色的毒雾。 魁梧汉子不遑多让,原本就高大的身形瞬间再拔高一丈,一袭法宝都被他撑得鼓胀,浑身拳罡暴涨,堪称通天彻地。 身形高高跃起,脚尖轻踩,拳意倾泻如潮水,每次下踩,都会有一条凶悍毒蛇化作血雾。 绿袍天魔微笑不语,下一刻,那些化作血雾的毒蛇,又分化出无数条一模一样幽绿色身形生灵,张开獠牙,吞吐毒雾,继续朝着魁梧汉子扑去。 任凭对方一身拳罡震天铄地,但面对眼前这杀之不尽的蛇潮,依旧难免心烦意燥。 魁梧天魔重重踩地,地面上当即出现了一道一丈见宽的裂缝,他周身拳罡暴涨,十二条棕色拳芒从地面升腾而起,不断在他周围旋转交织,所过之处,幽绿色毒蛇瞬间化为齑粉。 这些凌厉如剑的拳芒形成一道磅礴龙卷风,刹那之间朝着四野蔓延,不消片刻,铺天盖地宛如潮水涌动的毒蛇便悉数灰飞烟灭,再难分化重生。 “再来啊”,魁梧汉子笑意张狂,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绿袍天魔,战意盎然。 绿袍天魔欲要再次出手,给这傻大个一点颜色瞧瞧。 文弱书生忽然消失在原地,拦在两人中间。 ------------ 第八十三章 养蛊 绿袍天魔脸色不善,“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魁梧汉子虽然也有不小的怨气,但他的态度比绿袍天魔要恭敬几分,“裘先生,你莫拦我,今天我非要给这娘娘腔几分教训。” 文弱书生身姿挺拔,衣衫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道道恐怖的威势,面对魁梧汉子和绿袍男子两尊天魔的气息冲荡,他云淡风轻地挥挥手,在场的所有天魔只好乖乖站定。 裘先生淡笑着说道,“诸位,这般争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不如我等就此罢手,让座下的年轻小辈们各凭实力,来决定这方天魔印的归属吧。” “好”,魁梧天魔率先表态。 随后,妖娆女子微微一笑,“小女子自然是要给裘先生这个面子的。” 矮小老妪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骨杖老人转动佛珠,一张老脸笑起来跟朵菊花似的,“先生提议大善,小老儿并无异议。” 绿袍天魔看到这番景象,审时度势,最终还是点点头。 最后,六尊天魔一同将目光投向面瘫剑修,现在就剩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未曾表态了。 剑修一手摩挲剑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可以。” 随后几尊天魔离开此地。 魁梧汉子跟着裘先生一起离开,两人身形消散,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距离此地有万里之遥的一座高山之巅。 魁梧天魔不明所以,神情疑惑,“裘先生,要说冰块脸和荧玺那几个家伙对着天魔印有想法,我并不奇怪,可以您的身份地位,为何还会如此?” 魁梧天魔的成道时间较短,在当今世上所有的天魔之中是第二年轻,当年他乃是某座武夫扎堆的天下里天资最好的几个年轻人之一。 可惜后来在突破十境天关的时候,被一个死对头暗算,心魔滋生,武道之路几近断绝,盛怒之下,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入魔,同时修为也得到暴涨,之后,他一口气杀光了那个死对头的师门上下数千人。 再后来,他便辗转来到这座更加自由无拘束的天下,开始的时候,被眼前的裘先生收为扈从,后来又在对方的帮助下,顺利破境,跻身天魔高位之列。 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他始终对裘先生保持着一份敬畏。 并且,裘先生自身的身份并不低,除去圣祖之外,他的身份在一众高位天魔中排在第二,放眼一座天下,也是身为三把手的存在。 至于那第二把手,执掌一座天下的刑罚一事,但这方妖魔横行的世界,本身就没有几条用的上的规矩,能够让他亲自出手的囚徒更是少得可怜。 此人已经有数千年未曾现身,传言他被圣祖派往另外一座天下担任卧底,也有人说他已经被人族的云巅大修士斩妖除魔掉了,还有人说此人当年因不满圣祖的所作所为,索性飞升天外,眼不见为净找清闲去了。 对于他的去向,反正众说纷纭,没个确切的说法。 但他已有千年未在这座天下显露踪迹的事情却是铁打的事实,而在圣祖又很少掺和当前天下的各种凡尘俗务的时候,裘先生便是一座天下实际上的执掌者。 裘先生抬头看向远处,轻声说道,“望州,你知道主上他为何会突然颁布这道法旨吗?” 魁梧汉子神色茫然,摇摇头,“还请先生解惑。” 文弱书生微笑着解释,声音略带几分沧桑,“那是因为陆神卿即将回归,我们这方天地的很有可能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裘先生想了,说出了最后那个词。 “所以主上才会抛出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天大诱惑,让这座原本就混乱无比的天下,变得更加狼烟四起。” 文弱书生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继续说道,“怎么跟你说呢,主上此举就像是将一座天下打造为一座巨大的蛊池,天下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是品秩上乘的年幼蛊虫,这场争夺天魔印的大浪潮,便是养蛊的过程,最终得到天魔印的那个幸运儿,就会是新的蛊王。” “我之所以会出手,一方面是主上的暗中授意,就是避免你们这些家伙扰乱了他老人家的计划,至于另一方面嘛。” 他摇摇脑袋,“都是些烂到发臭的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望州点点头,明白了,主上这是未雨绸缪,要给自己找传人了。 但很快,他瞪大了眼睛,问出了心中最后的那个疑惑,“主上神威盖世,即便是三教祖师亲临,若是主上坐镇这座天地的话,对方也不见得会讨到什么便宜,他怎么这么快就要做这种事情了。” 裘先生神色回忆,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并不好看,他叹了口气,“因为这次我们遇到的敌人,很不一样,比起万年以来在妖魔战场对面的那些敌人,陆神卿更加恐怖。” “这么跟你说吧,这是一个连三教祖师都曾主动为他让道的人物,并且这家伙一直以来就对我圣族有很大的敌意,当年他在飞升天外天之前,就曾和主上接连打了三架,连胜三场之后,此人一拳轰在这方天地上,此后便出现了那座深不见底的天渊。” 望州倒吸一口冷气,“嘶,这厮竟然恐怖如斯。” 文弱书生拍了拍身旁高大汉子的肩膀,“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主上此举更多的还是在未雨绸缪,你只需顺其自然,回去挑选几个看得过眼的后辈子弟争夺这桩大机缘就好了。” “谨遵先生法旨”,望州恭敬抱拳行礼,随后返回自己的修行道场。 裘先生则是望向天幕更高处,神色悲戚,呢喃自语,“连岑心洲这个晚辈中的晚辈,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这条超脱之路,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头。” 忽然,他的脸色痴狂起来,“夫子,您何至于对我至此呐。” 天边猛然降下一道雷霆,将远处的乌云驱散几分,好像是对他刚才问题做出的回应。 ------------ 第八十四章 以身为局,凶险厮杀 另外一边,神迹洞天随心居内,徐九渊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陆观,忧心忡忡。 他的身侧除了四娘和敬叔这对陆氏忠仆之外,还有“目盲”道士娄瑜,白袍书生岑心洲,以及曲夫子,长生真人等人,在其后面还有一个气质平淡如水的白发道人。 这些都是当前身处西道陵洲境内最为顶尖的一批修士,徐九渊拥有悠悠道龄,是当年跟随那位陆祖参加过开天辟地的荒古修士之一。 眼见陆观陷入这种情况,他和四娘几人束手无策,九爷便传音给众位大修士,让所有人一同想想办法。 岑心洲面带微笑,劝慰道,“前辈不要太过着急,我们大家在这里,一定会救回陆观的。” “是啊,老前辈,我擅长药家学问,不如先让我来看看这位小友的情况吧。” 长生真人开口,听起来底气十足。 “也好”,饶是九爷万年以来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也有些慌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长生真人双指并拢,在空中划过,刹那间形成一条绚烂多彩约摸有拇指粗壮的灵气长绳,他双手上下翻飞,灵动如飞雀,一股股温和的灵韵被汇聚在其中。 随即老真人一把攥住长绳的一头,另外一头则是分出无数线头,朝着床铺上少年的周身百窍蔓延而去,很快就钻入了陆观体内,探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在此过程中,长生真人微微闭上眼眸,不知不觉间,额头竟然掉落了豆大的汗珠,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老真人才重新睁开眼眸。 四娘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神色焦急,“陆观的情况怎么样了?” 长生真人叹了口气,随手收回那万千绚丽丝线,神情凝重,“并不乐观,虽然浮生万剑挡下了姌泽的袭击,但陆观小友先前好像将一头魔族拘押在以内,这便给了那天魔姌泽可乘之机,据此在其体内引发了一场气象不小的异变,根据我以独门秘法的探查结果来看,他的几处关键窍穴被那为乱的天魔捣毁,即便日后复原,大道修行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九爷摆手,“这你不用担心,就算他沦为废人,陆家也有办法将他救回来。你且讲讲,他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到底是何情况?” “以我看来,陆观小友体内的那尊魔头已然脱离了他的拘束,此刻正在他体内横行无忌,他这会还没有醒来,就是以自身体内天地为战场,与那魔头角逐厮杀,他能不能醒过来,关键就要看能否在这场凶险异常的心神大战中成功取胜。” “陆观若能取胜,此后面对自身修行路上的心魔,自然会顺遂许多,不必太过艰难”,他沉声说道,“但要是让那尊魔头胜出,它便会顺理成章地占据陆观的这副肉身,虽然躯壳依旧存在,但内里的神魂心念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听闻此言,九爷和四娘等三个陆氏家仆率先变色,惊怒交加,若是发生了最坏的那种情况,他们真就不知如何是好,老爷和夫人离开的早。 陆观打小就是他们三人一起看着长大的,三人与青衫少年虽无血脉牵连,但相互之间的情分比起朝夕相处的亲人也不遑多让。 若是魔头占据上风,他们能否狠下心来打杀陆观,彻底为天下除此一害,还得打个问号。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无不震惊于那天魔姌泽的手段之狠厉,此举不仅伐身,更是一等一的攻心之局,防不胜防呐。 徐九渊面色难看,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顿时化作齑粉,“姌泽,原本念在你跌境的份上,我都打算放过你了,但现在看来,你还是该死。” 他环视一周,看向周围的一群大修士,“诸位都是名震天下的得道之士,不知对陆观的这种情况,有无合适的解决办法。” 见众人面面相觑,娄瑜硬着头皮开口,语言间带着几分无奈,“老前辈,这你就太过折煞我等了,这种涉及修士神魂心神的事情,即便是我等云端大修士都需要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 “更何况还是一个不过叩山境巅峰小修士,这等事情凭我等的微末修为可不敢随意出手,一旦发生变故,即便顺利拔除陆观体内的魔头,也难以保证他日后神魂残缺,沦为痴傻之人。” 听到这里,三位陆氏忠仆的脸上再次显露出了浓浓的担忧和对天魔姌泽的无尽杀意,两种情绪在他们的脸上不断交织,最终化作了三声浓浓的叹息。 九爷身形越发佝偻了几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表明此刻他的心绪并不平静。 老人抬手抱拳,“今日之事麻烦诸位了,既然症结已经找到,我陆家今后必有厚报,这会儿天也不早了,各位还是先请回吧。” 屋内的所有大修士不敢怠慢分毫,或抱拳或稽首,各自郑重还礼,随后这些人各自离去。 娄瑜回到了钱家,钱金宝早已在娄瑜平时休憩的住所恭候多时,见对方回来,连忙起身,一张老脸上堆满笑容,“娄老弟,陆观的情况如何了?” “目盲”道士略显嫌弃地拍掉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 钱金宝顿时会意,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满,毕恭毕敬地递到对方眼前。 娄瑜坦然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示意眼前这个历时千年仍未彻底洗尽心中功利之气的老友。 平静说道,“情况并不算好,那小子先前在自个儿体内拘押了一头大魔,姌泽降临之后,不知何时将其唤醒,并且修为更上一层楼,正在和陆观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获胜之人,就会成为真正的‘陆观’。” “啊,我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修行问题,九爷他老人家叫你过去,只是他对陆观的分外重视而已,不曾想竟会如此凶险,就是不知道这位新任的陆氏家主会有几分获胜的希望。” ------------ 第八十五章 仙君张奉祁 看着眼前装模作样感慨万千的钱金宝,娄瑜一眼就看出了这老小子的小九九,他嗤笑一声。 “我奉劝你还是早点打消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你可以仔细想想,万年以来,能够被陆祖这般看中的后辈能有几个。” 不等钱胖子说话,“目盲”道士自问自答,“没有,一个都没有。” “我晓得这么多年以来,你这老小子已经适应了在神迹洞天的舒坦日子,但不得不告诫你一句,既然人家马上就要开门赶人了,你也别硬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反倒惹恼了陆家,面对即将迎来陆祖坐镇的神迹陆氏,最终吃亏的只会是你。” 接着他冷笑一声,“我还就实话告诉你了,眼前的这道难关,对于包括你钱金宝在内的世间九成九的修士来说,都是一场凶险异常的境遇,但对于陆观而言,不过是大道登顶途中稍微起眼一点的小浪花罢了。” “你看着吧,这场以他身体为战场的凶险厮杀,最终的胜者一定会是他。” 听闻老友的这番肺腑之言,钱金宝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丧失了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九爷在小镇上放出一个消息,等到神迹洞天彻底开门以后,所有都必须在三年之内彻底搬离重楼镇,小镇原住民至于最后能不能重返故乡,需要视情况而定。 像钱金宝、黄续这样的外来户,则是第一批需要离开的人,像之前的吴赴甲,他离开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再过多掺和这里的纷争,另外一方面,就是默契地预感到了陆家将会“赶人”的情况,提前离家,算是给双方都留有余地。 黄铁匠收到消息后,并无半点异议,他在此地修行数百年,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回去那座被他视为家乡的宗门。 但钱金宝不同,这位昔年的商家大佬,已经在神迹洞天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头,早就习惯了这种平淡却闲适的日子,若是离开,又要面对外面山上仙家之间的纷乱嘈杂与尔虞我诈。 他当年进来,就是在避祸之余,在此寻求一份难得的清净。 若是陆观在这场大道之争中失利,那么香火凋敝的神迹陆氏,就会断绝香火。 到时候,赶不赶人,都没什么意义了。 但现在看来,陆观的赢面很大,自己的离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离开随心居之后,长生真人和那位平静如水的白发道人联袂来到后者的道场。 两人本就是多年的老友,年轻那会一直联袂游历天下来着,后来各自勤勉修行,同样都成为了世间少有的道门高真。 只不过长生真人的道场在中土神洲那边,白发真人则是土生土长的西道陵洲人,得道之后,也一直在此修行传道。 白发老真人名为张奉祁,曾经在那被一座天下奉为道门祖庭之一的龙虎山神景洞天修行多年,后来回到家乡,开宗立派,成为了西道陵洲道门的执牛耳者。 老真人与那位曾和曲夫子等人一起拜访岑心洲云端书斋的剑修,以及另外少数几人,被好事者放在一份西道陵洲云巅修士排名榜单之中,而且,张奉祁的排名,极为靠前。 老真人张奉祁所创仙门,名为望余山,其下共有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峰,徒子徒孙有数千人之多,其中成材者更是不胜枚举,有不少在西道陵洲的各大世俗王朝之内担任供奉或是身份地位更为尊崇的国师。 一洲境内,大小仙门之中,当属望余山弟子最喜欢在凡尘俗世行走,一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故而也最受市井百姓的推崇。 在主峰望余山顶部,有一座道观,名为奉真观,这里便是张奉祁平日修行打坐,炼气养精的道场。 两人站在道观门口的栏杆出,眺望山外风光,四周的望余山附属山头中,更是有那群峰皆秀的蔚然气象,云霞灿烂,仙雾缭绕。 长生真人收回目光,不禁感慨,“还是你张老儿会享受,挑了这么一处钟灵毓秀的仙家宝地。” “道友莫要再折煞贫道”,那位名震一洲的张老真人微微一笑,随即沉吟片刻,好奇道,“对了,那位神迹陆氏的新任家主,体内山河气象到底如何?” 长生真人望着远处群山,双眸灿灿生辉,感慨许久,才说出了十六个字,“气象万千,蔚为大观,山海相合,天地粲然。” 张奉祁将信将疑,“真有这么玄乎?” 长生真人白了他一眼,连解释的心情都欠奉,不过看着张老儿那副好奇地模样,老真人心下好笑不已,缓缓说道,“那不然呢,毕竟是神迹陆氏的新一任扛把子,有这等大道气象并不足为奇。” 接着,老真人疑惑不已,“你张老儿在这山上修神仙,人家神迹陆氏家主的修行事,与你何干?” 张奉祁抚须而笑,“这不是神迹陆氏即将开门,以后都是一洲之内的山上邻居,我关心关心同道总没错吧。” “那就好”,长生真人轻轻点头,“在离开神迹洞天的时候,那位九爷前辈曾以心念传音于我,万万不可将陆观小友的体内气象泄露出去。” 张奉祁是老江湖了,对于这种事情自然轻车熟路,胸脯拍的震天响,“道友且放心,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好了好了”,长生真人轻捻衣袖,“走走走,你这老家伙当年在悟道树上采摘的仙茶藏在哪呢,快快取来让贫道帮你品鉴一二,到底是真是假。” 张仙君翻了个白眼,满脸肉疼,让你品鉴倒是没问题,就怕你这老小子耍无赖,将贫道那仙茶顺手牵羊整盒拿走。 矮小老真人当即大怒,“张奉祁,你信不过贫道,还信不过你我多年相交的情谊吗?” 张老真人毫不犹豫的摇头,“信不过。” “好你个张奉祁,果真是一朝富贵就忘了当年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既然你连呗茶水都舍不得给。” 长生真人挑眉一笑,“那贫道便自取找寻罢。” ------------ 第八十六章 魔种 说完,矮小道人便头也不回地闯进奉真观内,在张奉祁的卧房藏室内仔细翻找起来。 张仙君也顾不上得道真人的神仙气度了,连忙一路跑过去,死死按住对方手掌,“老哥哥,我来我来,这点待客的礼数望余山还是不缺,我来帮你沏茶。” 长生真人点点头,就要往旁边走,突然间回头一望,张奉祁如临大敌。 矮小道人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记得是悟道茶啊,我嘴刁,喝不惯其余茶水。” 张奉祁腹诽不已,你个老小子懂个什么品茶好坏,但还是赔着笑,将对方送到了隔壁的茶室。 不能怪他忧心忡忡,委实是这悟道茶太过珍贵,当年他与长生真人,还有一位同行道友,三人机缘巧合之下误闯进了一座上古洞天。 历经艰险,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株仙根宝树悟道茶,张奉祁与另一位道友将悟道茶叶平分,长生真人则是将快要枯死树根收入囊中。 不光如此,三人在那神秘洞天各自还有另外的收获,这在后来,便成为了各自成道的底蕴根基。 等到离开那座之后,三个原本声名不显的年轻人,在大道之上飞奔疾驰,短短百年之内,世间便多出了三位山巅大修士,整座天下都为之侧目。 张奉祁拿出珍藏多年的悟道茶,去往茶室给老友泡上一杯,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 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随心居竟然关门歇业,搞得镇子上一帮大小仙修不明所以,不知道陆家又想做什么。 那些辈分小、修为低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有资格知道陆观出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收到了九爷的心念传音警告,不敢泄露分毫。 随心居后院,九爷望着床上的少年,脸色惨白,在昏睡中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带微笑,不知道在他体内的那场厮杀进展到底如何了。 四娘将熬好的上等仙家药膳一道道喂给少年,愁眉不展,蓦然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佝偻老人,“九爷,您说陆观何时才能醒来啊?这样睡下去可不是个事。” 徐九渊吞云吐雾,苍老的面容上尽显疲态,叹了口气,嗓音沙哑,“四娘,我们要相信这孩子,毕竟纵观人间数万年,无一人能够得到老爷这般看中与青睐。再者说了,他即便没有生在陆家,也是世间一等一的修仙良才、道种璞玉,我们要相信他,肯定会安然无恙度过这次劫难,且等着吧。” 四娘眉宇间的愁意散去几分,继续给床上的青衫少年喂着汤药。 “对了,阿敬呢?” 四娘一边喂药一边回应,“他老早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彻底清理掉一洲境内的所有妖魔。” 九爷点点头,“他有心了。” 与此同时,陆观体内天地之中,浓郁魔气遮天蔽日,将整个小天地都映衬得灰黑一片,四周的种种大道气象,要么枯萎残败,要么光华黯淡,竭力抵御这滔天魔息的侵染。 一袭青衫正和一尊魔种大战正酣,各自出手并无分毫留手。 青衫身影正是突然遭此劫难的陆观,与他厮杀的那个家伙,身穿黑色长袍,其上以某种生灵的精血写满各种篆文,煞气冲天,他脸上还分布墨色与赤色的两种魔纹,使其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气。 陆观拳罡倾泻,一身真气如瀑挥洒,每次出拳,地面都会发出微微震荡,拳意连绵不断,招式交递叠加,专门攻打对方各处死穴要害。 那尊魔种,举手投足间气韵十足,各种魔道术法信手拈来,并且身形变换无常,躲躲藏藏,让陆观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 自从陆观心神被牵引拖拽至此,双方的厮杀酣战一直持续到了此刻。 当时刚刚遭受无妄之灾的陆观心里还有些发懵,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看到眼前这尊魔种,他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囚牢小天地内,他借助九爷神符妙用和紫禁先祖的传授成功拔除天魔今黜,但这趟变故的发生,给少年原本有些飘飘然的心境当头浇下一壶凉水,瞬间清醒。 日后对于这些身处云端的大修士,绝对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心,毕竟能够站在那个位置的,哪个不是曾经惊才绝艳的绝代天才。 他们随意抖搂几手不起眼的术法神通,自己可能就要吃个大苦头,跌个大跟头了。 面对这场凶险异常的大道厮杀,任何一方都付不起失败的结果,毕竟,一方失败,就必然会落个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陆观拳罡震荡,席卷天地,身后剑气纵横,时不时朝对方袭杀而去。 此刻他头顶的这片浓密乌云,不仅让自己体内的大道气象枯萎崩解,还切断了他与陆氏神墟之间的牵引,甚至就连眉心处的神炼珠他也感应不到了,堪称咄咄怪事。 对面那个姌泽以自身部分大道凝结的魔种,面带微笑,言语间轻松无比,“陆观,你此刻孤立无援,陷入这种绝境,世上无人救得了你,不如你彻底放开心神,你我融为一体,日后大道登行,岂不更加顺遂无虞。” 青衫少年冷笑一声,回应了它两个字,“做梦。” 他当即朝着对方一拳落下,气势如龙,漫天拳罡如潮水滚动,铺天盖地。 魔种并不和他做意气之争,身形化雾,消散在原地。 没有了陆氏神墟的加持,青衫少年底蕴大降,凭他现在叩山境巅峰的修为,根本施展不出几种强悍的家传神通。 而且他的天眼神通在二境修为支撑下,根本找不到这尊以天魔大道凝聚的魔种法身。 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来去无踪的对手,他目前的应敌手就显得些捉襟见肘。 冷哼一声,陆观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运转全身剑意,仅以剑气催动浮生万剑神通,天地间瞬间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 第八十七章 狐女偷袭 霎时间,以青衫少年为中心,满天剑气肆掠纵横,各自交织飞旋,不断朝外围激荡而去。 片刻之后,少年猛然转头,他神色凝重,死死盯某个方向。 很快,在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现出一抹人影,正是那个东躲西藏不喜欢与自己正面交锋的家伙。 少年大踏步朝着对方奔袭而去,拳罡凌冽,不等那魔种反应过来,一拳轰出,随后上步,身体前倾,双肘猛然一顶,气吞山河。 魔种身形倒掠而出,嘴角渗出丝丝殷红血迹。 陆观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再次欺身而上,朝着地面重重一踩,声如雷震,刚刚触地的身体高高弹起,青衫少年五爪如锥,刺向对方胸膛,只有迅猛抬脚,脚尖运足劲气,在对方下腹凶狠踹出。 魔种身形再次倒飞出去,不过它不敢再托大,强行运转体内灵气,再次施展遁法逃遁。 躲在暗处观察的魔种神情惊疑不定,他未曾想到那青衫少年观感竟然如此灵敏,仅仅只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对方差点就将自己做掉了。 晃了晃脑袋,魔种觉得不能再耗下去了,速战速决才是正理,况且他还有一记隐藏在暗中的神仙手,他可不相信那小子依旧能够躲得过去。 陆观眉头一皱,这家伙实在是太能躲了,明明实力强横,但就是不肯与自己正面厮杀。 他手掐剑诀,再次施展浮生万剑的神通,铺天盖地的剑气挥洒而下,朝着周围蔓延而去。 陆观此刻同神墟和神炼珠失去联系,灵气得不到补充,必须要快些解决这个难缠的家伙了。 但好在没过多久,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一步踏出,眉宇间满是自信,朝着某个方向挥拳,厚重的拳罡没有丝毫留手,倾泻而下。 魔种的身形再次显露出来,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胸膛处塌陷下去,表明刚才受伤不轻。 再次挨了一拳,魔种毫无意外地倒飞出去,陆观乘胜追击,这次可不能让那家伙再逃掉了。 他如影随形,来到对方身前,尚未出手,陆观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刚想要离开。 天幕处忽然降下一道数十丈宽广的手掌,其中泛着浓重的漆黑魔气,宛如天魔真身降临,朝着陆观重重下压。 青衫少年躲避不及,被一掌狠狠拍中,整个人都被嵌入地下,体内的气血冲荡,气息紊乱。 片刻之后,魔种现身,言语间讥讽,“这次看你还死不死了。” 话音未落,那巨大手掌底下突然冒起一阵璀璨金光,直冲云霄,随后,金光越发强烈,将四周映衬得亮如白昼,在其达到顶点的那一刹那,一道青衫身影从中高高跃出,巨大的天魔手掌也随之消散。 魔种眉头紧锁,“你的命还真够硬的。” 说完,掌心中魔息汇聚,一掌拍出,道道黑色闪电萦绕盘旋,直扑少年而去。 陆观此刻脸色微微苍白,刚才破开那天魔手掌,消耗不小,若是再打下去,很有可能被那魔种阴死。 看着迎面而来的两道阴雷,陆观目光如炬严阵以待,双手朝外侧轻轻摊开,真气汇聚,形成一个小漩涡,在两道阴雷靠近的一瞬间,两手并拢朝外推去。 两道恐怖的雷霆瞬间原路返回,朝着魔种破去。 它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毕露,一口便将其吞下,“滋味不错。” 陆观微微一笑,“还有更美味的,就怕你吃了拉肚子。” 他身体前倾,快速朝着对方奔去,右手双指并拢,朝着四周快速划过,一道道银白色的剑光瞬间出现,然后跟着他的身形不断前掠。 凝聚成一柄柄袖珍飞剑,然后再空中不断划出各种轨迹,从四面八方朝着魔种扑去。 魔种气息一凝,对这漫天剑雨视若无睹,一双阴冷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陆观,就在青衫少年到达自己身前三步的时候,他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手掌轻轻下按。 陆观心中顿感不妙,果不其然,他身体四周的地面突然塌陷,一条条手臂粗壮的黑色魔藤从中伸展开来,一瞬间就对他形成合围之势,数千条魔藤扑向他的各处要害。 陆观一咬牙,只能暂时放弃对魔种的攻击,将那满天剑雨召回身前,瞬间在魔藤交织的天罗地网中硬生生破开一个窟窿。 青衫少年抓住机会闪身逃脱,指尖凝聚的银白光华愈发浓烈,他面对魔种法身,轻轻抬手,从左往右凌厉划过。 一道磅礴剑气笔直一线,朝着对方斩下。 魔种整个身躯顿时被这璀璨剑光斩为两半,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最终被分为两半的身躯重重倒地,死不瞑目。 陆观微微一笑,终于算是解决这个祸患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他的身体四周忽然间降下一道一丈见圆的牢笼,将其死死拘禁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持有一把青铜匕首,朝着青衫少年的后心狠狠刺下,瞬间便将陆观的心窍绞成碎片。 牢笼之外,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一身丫鬟装扮。 方才被他一剑斩成两半的魔种,身体化作两滩分外粘稠的黑色液体,相互交融,最后慢慢立起,重新化作法身。 魔种笑意吟吟地看着青衫少年,阴狠一笑,“嘿嘿,陆家主,我这一手你没想到吧,你就安心赴死,陆家的重任我会替你担负起来的。” 陆观却并未流露它意料之中惊恐神色,而是微微侧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背后偷袭他的少女。 “终于等到你了。” 这少女正是前任落阳城狐妖供奉,之前在柳叶巷那边,陆观将其拘禁在自己体内,但等到魔种入侵之后,他一直没有在体内天地找到地方。 所以陆观断定她肯定被这魔种救走脱困,他之所以跟眼前的魔种拖这么久,就是想要趁机引出对方,一网打尽。 当然,魔种也是将其作为胜负手,想要一举置对方于死地。 ------------ 第八十八章 您不认识我啦 魔种心中虽然仍有些疑惑,但他不相信对方落到这种地步之后,还会有脱困的手段。 他冷哼一声,“陆家主,不枉我费心谋划一番,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哦,是吗?” 陆观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对面并肩而立的一魔一妖。 语罢,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心窍处的致命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在他身后浮现出一张金色符箓的虚影,正是在进入囚牢小天地之前,九爷分别赠给他和顾青辞二人的那张符箓。 陆观心念一动,体内天地某处灵光大盛,璀璨辉煌,一道磅礴的金光汇聚在他身上,这是当时遭受第二次魔族截杀之后,九爷注入到他体内的一道灵韵。 青衫少年周身气势浑然一变,气贯云霄,体内灵气与真气并行不悖,运转周天。 陆观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双指并拢,指尖再次泛起璀璨的银白色剑光,斜斩而下。 原本将他禁锢其中,牢不可破的囚笼瞬间被一分为二,摇摇欲坠,最终随风消散。 场上形势瞬间逆转,青衫少年淡笑着看向对方,“两位,想怎么死啊?” 魔种脸色苍白,“你一直在藏拙。” 陆观保持笑意,“你不也是吗,再者说了,我不示人以弱,又怎能引出这头狐妖,将二位一网打尽呢。” “卑鄙”,少女容貌的狐妖暗骂一声。 一妖一魔此刻明显没什么底气,刚才为了让陆观彻底放松警惕,魔种是真真切切挨了对方凌厉一剑,虽然未死,但体内灵气消耗不少。 若是当时顺利斩杀陆观心神,他成功执掌这副躯壳,这点损耗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青衫少年犹有压箱底的 随即,他轻轻抬手,掌心处便各自有一团道门至高雷法孕育,雷弧闪烁,天威煌煌,接着,少年双手合十,雷光被他按在手心,又快速分开,双手间一枚手掌大小的天雷法印缓缓浮现。 一股无形的威压朝着对面的妖魔蔓延而去,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体内的气机运转,都变得缓慢无比。 雷法乃是仙家中的万法之法,对于世间妖魔邪祟的压胜极大,而陆观所施展的这道雷法,又恰好是其中较为上乘的那一种。 青衫少年气沉丹田,迅速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那枚天雷法印也随着他这托举,高高悬浮,直冲天际。 并在上升的过程中不断变大,原本不过手掌大小的法印,在接近天幕处的时候,已经变得跟一座小山一样大。 其上雷电缭绕,银蛇盘旋,风雷赫赫,天地震荡。 无数条雷电宛如巨蟒蛟龙,朝着天幕四周的阴沉魔气席卷而去,霎时间,一阵阵闷雷响彻天地,满天皆是雷电闪耀,隐隐还有数道传闻中雷部神将的身影显现。 约摸一刻钟之后,天地间骤然清明,陆观体内天地之中所有的邪祟魔气被悉数涤荡一空,被陆观以以家传炼化法门悉数炼化为精纯养分,在天地间落下一场灵雨。 那些之前被魔气死死压制,辛苦维持的种种异象也再从焕发光彩,各自生发,剑池之中剑气冲霄。 不仅如此,青衫少年的灵境天地之内,九天之上还悬浮起了一座仙山,飞瀑流光,莹华四射,其中满是仙宫宝苑,神树仙藤,好一派仙雾缭绕、紫光氤氲的仙家景象。 这乃是陆观突破到叩山境之后,再加上在囚牢小天地内“飞升”过门,那惊鸿一瞥得到的馈赠,两相结合之下,才极其幸运地演化出了这座仙山。 陆观心神一动,那道宛如山岳一般的天雷法印便从天幕处开始,宛如一座陨石,遥遥坠地,在地面某处砸出一个深坑,周遭天地灵气受其牵引,纷纷汇聚再次,宛如开天辟地的威势在此地不断蔓延,良久之后,一座浩荡雷池在此形成。 魔种和狐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的浓浓的惊诧与绝望,陆观此刻已经再次执掌体内天地,不仅坐镇主场优势,还与陆氏神墟重新勾连,大道加持,灵气浩荡,几乎无穷无尽。 陆观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仅是周身气势散发而出,对面两个妖魔便如遭雷劈。 他身形缥缈,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陆观一手捏住魔种的衣领,面带微笑,“不好意思,你得死了。” 心念一动,满天剑气挥洒而下,凌厉无匹,光芒璀璨。 魔种身体瞬间被切割成数千块碎片,掉落一地。 看到这种血腥场面,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落阳城前任供奉,也不由得心头一颤,心神随即摇曳如风中残烛,浑身战栗不已。 她审时度势,当即跪伏在地上,“奴婢余生愿为家主大人当牛做马,还望您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次。” 陆观面无表情,声音威严浩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随即一脚将跪伏在地的狐妖踹飞出去,精准无误地坠入那座剑池之中,随后剑气滚荡如潮,不断侵袭着她的神魂体魄。 做完这一切,陆观抬头看天,是时候回去了。 夜晚时分,四娘和九爷依旧守在陆观床榻前,这几日来,两人俱是神情憔悴。 忽然,九爷猛然睁开眼睛,感受到佝偻老人身上的气息变化,轻声问道,“九爷,出什么事了?” 佝偻老人一边施展术法探查床榻上的青衫少年,一边激动道,“陆观体内的魔气好像开始消散了。” 四娘也凝聚心神仔细观察,很快也眉开眼笑起来,“真的啊。” 突然,床上的少年猛的睁开双眼,灵光璀璨。 “九爷,四娘。” 他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 四娘就要凑到少年跟前,嘘寒问暖,却被徐九渊伸出手臂拦住。 美艳妇人疑惑不已,“九爷,您这是?” 佝偻老人手杖轻触地面,瞬间在房间内布下一道流光四溢的结界。 他一手指向陆观,“你是谁?” 床上的少年起身,翻了个白眼,“九爷,您老不认识我啦?” ------------ 第八十九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佝偻老人眼中精光四射,沉声说道,“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那魔种余孽?” 陆观顿时明了,原来九爷是担心这个啊。 他沟通神墟,接连召出数位先祖替他作证,这才终于让九爷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之前虽然在魔种的魔气遮蔽下,神墟断开了与陆观的心神连接,但坐镇其中的先祖们,其实可以看到陆观体内的那场凶险厮杀,只是苦于无法和陆观沟通,难以提供助力。 幸好,陆观留有余力,在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将九爷所赠的那道神符使用,而是静观其变。 不然可真的就是生死难料的凶险厮杀了。 佝偻老人眼中精光闪烁,“好好好,能够顺利回来就好。” 四娘则是坐在床边,拉着陆观的手仔细探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四娘,我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啊,让老娘再探查一番。” 沽酒妇人不容拒绝道。 她作为药家修士,对于这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在陆观的神魂体魄上来来回回接连探查几番之后,这才放心地收回神念。 随后,她满脸心疼地看着青衫少年,“你昏迷了好几天,消耗颇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 陆观点点头,“随便熬煮一些米粥就好。” “嗯嗯”,沽酒美妇径直离开去往厨房熬粥了。 等她走后,九爷看着半躺床榻上的少年,唏嘘不已,随后神色恭敬地朝他作揖。 “家主,这一次是我粗心大意了,没有防备住那姌泽的鬼蜮手段,还望您责罚。” “九爷,您这是干什么呀,快些起来。” 陆观赶忙下地将老人搀扶起来。 等到双方重新落座之后,陆观才笑着说道,“对方本就是有备而来,又是一头修行有成的天魔,有几手压箱底的绝技并不稀奇,我着了人家的道,只能怪是自己学艺不精,跟您老没关系的。” 九爷眼神一凝,杀机毕露,“姌泽,他给老夫等着,终有一天我要将其抽筋剥皮,使其永坠轮回,不得翻身。” 随后,陆观有询问了老人几个修行上的难题,九爷作为万年之前就名震人间的大修士,对于这些难题自然信手拈来,一一为其解决。 ———— 那座魔族横行的天下,其实占地并不小,和神墟天下一样,都是山海相依的大格局。 但这座天下又有所不同,除了魔族圣祖所在的那块最大的大陆,还有数十块大小不一的洲陆,其中大的仅比神墟天下的中土神洲小一点,而最小的不过和大陵王朝的疆域持平而已。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大有渊源,除了这座天下自身的大道特殊之外,还与当年陆祖与魔族圣祖的那几场问道脱不开关系。 其中两次问道,魔族圣祖都被陆神卿从天外天打落人间,魔祖无奈之下,只好将大道伤势转化到他执掌的整座天下。 在最大那一洲的南部腹地,有一座高大山脉,名为天禁山,此地万里之内荒无人烟,是被神魔殿亲自划分出来的禁区之一,有那位圣祖亲自颁发的禁令,即便是位列天魔的那少数几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闯此地。 不过,前不久这里迎来了一尊跌落天魔境界的魔族坐镇,正是被圣祖亲自下令流放此地的前任天魔姌泽。 在天禁山地下,有一条灰色河流浩荡东逝,万年以来,未曾有丝毫改变,姌泽坐在河畔,周围是一座空间极大的洞窟,在他眼前的江面上不时浮现出一具具生灵的枯骨,上面沾染着浓郁死气。 忽然,姌泽像是心有感应,隔着重山阻隔朝着天幕处看去,下一刻,他呕出一滩血迹,体内气息震荡不停。 姌泽脸色阴沉,心念一动,灵气牵引而下,一条死江水面上忽然间波涛汹涌,分出一缕缕精纯无比的大道气机,缓缓汇聚到他体内,以平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恐怖的气象维持了足足半个时辰他停歇,姌泽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他双眸中的怨恨之火熊熊燃烧,咬牙切齿道。 “陆观,本座饶不了你。” 重重声浪在洞窟内来回激荡,最终传出天禁山,若是有生灵在此地,必然能够感受到这话语中的无尽怨恨之意。 姌泽心中已然明了,方才这变故是他留在陆观身上的那道魔种被地方斩杀了。 那道魔种融合了他的部分大道,一旦出事,对他的修行会产生不大不小的影响,刚才一番变故,差点又让他跌境,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恐怕都会愤恨不已。 姌泽原本的计划自然很好,若是那道魔种能够顺利斩杀陆观心神,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相当于在神墟天下平白多出一道身怀陆氏血脉的分身。 即便自己此刻跌境,只要陆观那道分身顺利成长起来,他便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本体与分身合二为一,到那时候,假以时日他未必没有机会达到主上的高度。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不仅自己本体跌境,魔种被斩杀,从此修行路上大道有缺,将来通过修炼重新跻身天魔境界的机会,有些渺茫了。 良久,姌泽渐渐平复心境,微微叹息,“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数吧。”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死江,目光缓缓明亮起来,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重楼镇上,随心居后院,陆观走出房门,看着久违的阳光,或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缘故,竟有些刺眼,少年抬手遮挡。 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少年只感觉全身舒畅。 经过这几的休养,他的精气神重新回到巅峰,而且,由于他破境的缘故,感知力还要更甚从前。 不知何时,四娘出现在了后院,看到少年下地,不由嗔怪道,“陆观,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少年摊手,无奈一笑,“四娘,我真的没事了,不行你瞅瞅。” 说着,就在院中演练起来了拳法招式。 ------------ 第九十章 前辈,您搞错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没事,赶快停下。” 四娘面带忧色,急声说道。 陆观只好停下来,他的身体状况自个儿最清楚不过了,当初本来就没有受多重的伤势。 只不过是在囚牢小天地内耗费心神使用九爷的那道神符,来斩杀妖魔厉鬼,之后又与那魔种以心神大战一场,这就导致他的心力出现了枯竭迹象。 但神迹陆氏的底蕴何其深厚,即便现在只有陆观这一个嫡系血脉,也要说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心神枯竭这种事情,面对寻常的山上仙家而言算得上是修行路上的棘手问题,但对陆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四娘专门为他炼制了几炉补充心神的丹药,长久服用下去,不仅之前的损伤会被悉数修复,甚至还会帮助他的心神力量再拔高一层。 最近一段时间,西道陵洲的修士日子有些不好过,先是中土神洲祖神宫那边来的修士队伍,每过几天就会上门盘查一番。 只要让对方找到丝毫有可能与魔族有染的苗头,一言不合就会封禁山门,将宗门高层和可疑之人悉数带走,唯有通过对方的层层盘问,才会被放回,山门也可以重新开启。 有人不服,自然会有曲老夫子,长生真人等在内的一众云端大修士上门跟你讲道理,前提是你能讲的过他们。 除了祖神宫这几位,最近这几天更是不太平,据说是神迹洞天陆家的某位高人出世,在一洲境内打杀妖魔无数,此人修为之高,神通之盛,简直恐怖。 一旦被他盯上的仙家,无一例外的都与魔族有染,他们的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去,神魂俱灭,连轮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轻的,更有甚者,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比如将修士的体魄一巴掌打个稀巴烂,然后再将其神魂炼为一盏长明灯,灯熄则人死,在此之前,受此刑罚之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道行一点点消散,自己却无能为力。 青牛山青云集,作为周边最大的一座仙家集市,平常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出手或是入手各种仙家法宝符箓之类的宝物。 尤其是那些各大王朝的豪门子弟,最喜欢带一些美貌女子来此,用来彰显自己的财大气粗。 面对这种上赶着送钱的情况,集市上的商家们,只好含泪血赚八九成利润。 但最近整座天下搜查魔族,搞得人心惶惶,这些狗大户们也被长辈禁足在家,不能随意出门。 搞得现在青云集上生意一落千丈。 在一条不起眼巷子深处,有一家名为真符坊的店铺,掌柜的秦温前段时间出门谈生意去了。 真符坊下面的密室之中,胡怍几人面色悲戚,不知如何是好。 胡怍惨声说道,“诸位,我刚刚接到的消息,姌泽祖师失败了,不仅没能成功做掉那位新任陆氏家主,在和徐九渊那老不死的互换一拳之后,被岑心洲抓住机会,接连打下三道神通,他老人家现在已经跌境,自顾不暇。各位自求多福吧。” 一人面色沉重,“咱们还是各自分开逃吧,说不定祖神宫的那帮鹰犬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说着,几人纷纷起身,就要逃离。 就在此时,青牛山内的所有修士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一道磅礴的气息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此地。 有好事者抬头看天,果然,一道黑色身影御风而行,在空中的速度看出风驰电掣,不消片刻,就已经跨越数千里的距离,现身青云集。 来者重重落地,双膝微曲,用仙家青石打造的地面也不堪重负,直接破裂开来。 此人正是最近在西道陵洲山上闹出不小声势的敬叔,他环视一周,恐怖的威压宛如潮水一般向四周好奇的看客蔓延而去。 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全部低下头颅,运转体内灵气,死死抵御这恐怖威压。 随后,粗狂汉子眸光一凝,很快就找出了真符坊所在的位置,连其中那几个尚未及时撤离的妖魔,也在他的神通注视下,无所遁形。 他冷笑一声,身形瞬间消散,下一刻便出现在真符坊内,一脚重重踩下,整座店铺瞬间地动山摇,没过多久就彻底化为废墟。 中年汉子退出去,站在街上,摩挲着腰间一根格外扎眼的腰带。 不多时,里面飞出几道狼狈的身影,胡怍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汉子,沉声问道,“你是谁?” “杀你们的人。” 话音未落,敬叔身形暴掠而出,并未施展何等高深的神通,仅仅一拳,便将其中一人洞穿,生机彻底断绝。 其余几人噤若寒蝉,胡怍强忍着心头惊骇,抬手指向对方,颤声说道,“你你你……这里可是周家跟王家的地盘,你这般蛮横行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敬叔笑容玩味,“那他们也得有这个机会才行啊。在自己管辖的青云集发现了隐匿的魔族,到时候可以好好跟祖神宫的执事们解释解释,至于人家听不听他们的解释,那可就两说了。” 胡怍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从刚才那一击之后,他就十分清楚,面对眼前这个来历神秘的家伙,即便是青牛山中所有的修士一拥而上,也绝对不会是人家的对手,只会是平白增添几个拳下亡魂罢了。 就在这时,有两队身穿不同颜色法袍的修士匆忙赶来,分别是青色法袍与红色法袍。 敬叔心中明了,这应该就是管理此地仙家集市的那所谓的周、王两家的修士了吧。 青色法袍一方走出一个马脸老者,他面带微笑,抬手抱拳,“这位前辈,不知您大驾光临这小小的青云集,有何贵干?” 敬叔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胡怍几人,“喏,你们青云集私藏魔族,该当何罪?” 老人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冤枉啊,前辈,这些人只是寻常的生意人,想必您一定是弄错了。” ------------ 第九十一章 一切都完了 敬叔听到这话,目光一凝,玩味地看向对方,“你确定是我搞错了?” 老人胸脯拍得震天响,“前辈修为通天,行事不拘一格,许是听了旁人的谗言挑唆,来此找什么魔徒。” “前辈,要不这边一叙。” 老人朝敬叔挤眉弄眼,示意到人少的地方讲几句私密话。 粗狂汉子心下好笑不已,但还是拗着性子跟着对方去了巷子拐弯处一个没人的角落。 红色法袍那边也走出一个神情倨傲的华贵中年,跟二人一起去往角落协商。 马脸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不开眼的家伙跟上来,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满脸堆笑,语气谄媚。 “前辈,今天这事都是误会,幸亏您空跑一趟,我们两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些许赔礼,不成敬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青翠玉牌,满脸肉疼地递到敬叔手中。 老人眼神示意,身穿红色法袍的倨傲中年这才不情不愿地将一方形制古朴砚台抛给眼前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 敬叔修为深不可测,放出心神微微感应,就知晓了这是两件品秩尚可的储物法宝,里面装着的都是各种山上仙家用得着的宝物。 符箓法器、仙家宝钱、天材地宝……一应俱全,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粗犷汉子摩挲着下巴,倒吸一口气,不愧是共同执掌一座仙家集市的山上世家,家底果然丰厚。 他面带笑意,将两件储物法宝收入囊中,随即一挑眉,“光凭这点东西就想让我离去,打发叫花子呢?你们青云集是真不拿一位大修士当回事呐。” 红袍中年原本就不情愿的脸上瞬间显现出一抹怒色,他用手指向面前的那个山野村夫,“臭叫花子,识相的拿上东西快点滚,不要逼老子动粗。” 马脸老者也脸色一沉,面无表情道,“前辈,你这么做可有些不符道上规矩啊。” 敬叔双手一摊,神情戏谑,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抠着鼻孔,“我都不在道上,关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马脸老者想起了刚才那人被一拳洞穿身躯的惨状,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趁早打发了这尊瘟神为好。 他深深呼吸,重新换上笑脸,“前辈,要不您开个价,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两家一定满足。” 红袍中年听到老头这话,面色一变,就要再说些什么。 马脸老者微微摇头,以心神言语道,“王霄,切莫冲动,仅凭你我刚才看到的那一拳,就足以确定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山巅大修士,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平白为咱们青云集招惹一尊大敌。” 倨傲中年同样心神回应,言语间满是不屑,“山巅大修士?我看未必吧,周老儿,你见过哪个大修士像这家伙一般落魄不堪,依我看来就是个不知用了何种山上秘术,装神弄鬼的鬼蜮之辈。”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在彻底探清对方虚实之前,这位青云集王家嫡系终究还是没有再做出什么逾越举动。 敬叔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后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不你们让出青云集,让本座来当家好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果然是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倨傲中年面带冷意。 马脸老者也神情不善,“前辈,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误。” 不等老人继续劝说,红袍中年指尖泛起一抹灵光,一杆法宝长枪出现在他手中,他默默后退到真符坊废墟前,随即大喝一声,“王家儿郎们,随我斩杀此獠。” 敬叔摇摇头,冷哼一声,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骤然间,他放开周身气势,恐怖的威压几近凝为实质,在场的周、王两姓子弟,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以及胡怍几个被敬叔气机锁定动弹不得分毫的魔族,悉数感觉胸口一闷,纷纷竭力抵挡这宛如大潮汹涌澎湃的磅礴气势。 接着,敬叔抬起一脚重重踩地,“砰”的一声,宛如闷雷在天边炸响,他面前的石板路随即皲裂开来,形成一条三尺来宽的裂缝,朝着马脸老者蔓延而去。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已被一道强劲的气浪扫飞出去,整个人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一面墙壁瞬间如蛛网碎裂,被嵌入其中的马脸老者嘴中鲜血横流,气息奄奄,看来是命不久矣了。 随后,敬叔目光一转,饶有趣味地看向那个身穿红色法袍的倨傲中年,笑意吟吟,“我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鬼蜮之辈嘛,你们人这么多,肯定能打得过我的。” 红袍中年心头一紧,二话不说先将手中长枪扔在一旁,接着又熟稔无比地跪伏在地,由于太过紧张害怕,他的身躯微微发抖。 “都怪晚辈眼拙,未曾发觉前辈高人风范,罪该万死。” 敬叔一脸认同地点点头,“确实该死。” 接着,粗犷汉子换上一副郑重无比的神情,“不过不是因为冒犯到了我,而是明知私藏魔族,犹然不知悔改,为了避免祖神宫责罚,竟然想要收买与我。你们周、王二家,该当何罪?” 他这番话中气十足,并且故意用上了灵气传音,故而,此刻整座镇子上都听到了他方才所言。 镇子上的寻常商贩主顾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会吧,这段时间盘查地这么严格,竟然还会有魔族出现在青云集上。”有人惊呼出声。 “人家不都说了嘛,是管理这处仙家集市的周家和王家知法犯法。” 有人则是暗戳戳地说道,“嘿嘿,周、王两姓在此地盘亘数百年,堪称一手遮天,但这次他们怕是要跌个大跟头了。” ………… 另一边,周家书房,一名威严男子坐姿挺拔正捧着一本仙家典籍看的津津有味。 忽然他听到青云集上空传来一道响彻云霄的声音,周家家主面如死灰,眼神黯淡,不断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敬叔一步踏出,随意出手,周家和王家的一帮宵小之辈无一是他一合之敌。 ------------ 第九十二章 一定赶上你 就在此时,青云集北边的天空中闪过一道道流光,等到凑近一些,地面上的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一群修士在御空飞行。 这些人身穿清一色的灰色衣袍,面容古板,降临青云集之后,径直前往真符坊所在的那条不起眼街道。 为首一人,是个清瘦青年,手中持有一把布满各种神秘符篆的戒尺,显得格外神圣,其上有道道清光流转,宛如水波荡漾。 来到已经沦为废墟的真符坊前,清瘦青年等人目之所及,满地皆是残肢断骸,都是周、王两姓子弟的残躯。 清瘦青年摇摇头,这位还真是够狠的,一路走过来就没见过多少完整的尸身。 好在情报上出现的那几头魔族都在,竟然出人意料地并未受到什么重大伤势,不过,这也让灰袍青年松了口气,祖神宫还指望从这些家伙身上问出一些关于魔族的情报呢。 “吴前辈”,清瘦青年郑重行礼。 敬叔摆手,“小秦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些魔族我可没动啊,现在都交给你们了,务必好好审问一番,查清楚与我家公子遇刺事件有关的一切来龙去脉。” 小秦先生面无表情,“这是自然。” 敬叔又将刚才周、王两家收买他,以及他始终不为之所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的青年。 对方的情绪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点头,“我知道了,祖神宫必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敬叔轻轻颔首,面带微笑,“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在小秦先生有条不紊的调度下,其中一人拿出一枚铜钟,上面有十余个形制不同的篆文,他随手将其抛向空中,默念法诀,铜钟随即变大,将那些被束缚的魔族悉数收入其中。 之后又在小秦先生的亲自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周家和王家,捉拿两家的相关人等。 这段时间以来,敬叔在西道陵洲境内斩妖除魔,搞得人心惶惶,而祖神宫这边所派出的与他交接之人,便是眼前的小秦先生和他身后的这帮灰袍人。 小秦先生本名秦京墨,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却是出身法家一脉,拜在法家一位集大成者的圣人门下,现在已是九境巅峰的修为,即便以敬叔的挑剔眼光来看,对方也足以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青年才俊。 他和他身后的那帮灰袍人,隶属于中土神洲祖神宫内一座极为神秘且特殊机构,名为镇刑司,因其中修士多以身穿颜色朴素的灰袍形象出现,故而世人多称其为素衣郎。 传言中,镇刑司的扛把子,是个在另外一座天下郁郁失意的法家读书人,被祖神宫的那位老宫主亲自出面,邀请来担任这一要职,负责一座天下的刑罚一事。 在此人担任镇刑司司首之后,他首先模仿陆家的囚牢小天地,打造出来了一座隶属于祖神宫的监牢小世界,名为黑狱山。 此后的百年之中,在此人堪称严苛的刑罚之下,那座黑狱山很快就人满为患了。 以至于到后来,在神墟天下的山上仙家之中,此人的名字都成了一个禁忌,没有谁胆敢轻易提及,生怕这尊瘟神找上自己或是自己的家族宗门。 最后还是老宫主亲自出面,让他在执法时不必事事严苛,对于某些特殊情况可以破例网开一面,这才没有导致一座天下成为规矩森严,死气沉沉的世界。 镇刑司内的这些素衣郎的身份来历复杂,其中以严谨古板的法家修士为主,还有相当一部分出手狠辣的剑修。 秦京墨就是在师尊的支持下,前往镇刑司历练,但这个年轻人不仅学识广博,读书是把好手,具体做起事情来,更是张弛有度,在镇刑司乃至整个祖神宫都广受好评。 敬叔站在青牛山之巅,遥遥望向南部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大陵王朝的附属小国青甲国,此国虽小,但境内存在着一座仙家宗门,归元谷。 粗犷汉子低声呢喃,“青云集魔徒已被拔除,现在就剩你们了。” ———— 重楼镇,随心居。 陆观坐在后院的竹椅上,捧着本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陆观,你在家不?” 门口那边突然探出个脑袋,青衫少年抬头看去,正是褚斜阳。 “你怎么来了”,少年放下书,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褚斜阳背着手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剑修,周寒熙和顾青辞。 “周兄,顾姑娘,你们也来了。” 陆观笑着起身,跟几人打招呼,三人快速走到少年跟前,分别落座。 褚斜阳一脸疑惑,“咦,四娘不是说你受伤了嘛,现在怎么又生龙活虎的,好的这么快?” 陆观微微一笑,“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倒是你,最近跟着黄师傅炼剑,成效如何?” 听到这个,高大少年顿时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满脸悲戚,“快别提了,黄铁匠简直不做人,前段时间他拉着我去往镇子外面的山林中练剑,简直快把我折磨疯了,其中曲折,唉,不提也罢。” 陆观好心劝慰,“黄师傅剑术高明,教你个半吊子的剑修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了,你现在是几境?” 褚斜阳伸处一根手指,挺直身板,眼神中的得意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了,“已经一境巅峰了,开辟了十二条经脉,怎么样,小我厉害吧。” 陆观翻了个白眼,特意提醒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是叩山境了。” “怎么这么快?” 周寒熙面露不解之色,“我记得陆兄先前还只是一境巅峰吧。” 顾青辞虽未出言询问,但她那目光看向青衫少年,意思不言而喻。 青衫少年微微摆正坐姿,“之前在某处秘境有所突破,这点修为面对周兄和顾姑娘自然不值一提。” 他笑容玩味地看向高大少年,“至于你褚斜阳嘛,想追上我还早着呢。” 高大少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目光坚定,道,“你放心,小爷我一定会赶上你的。” ------------ 第九十三章 放低姿态,赔礼道歉 其实他本来是想要说本剑仙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家师兄和顾姑娘这两个与自己同龄,但境界和剑道气象却甩目前地自己不知道多少条街的年轻剑修在场,他终究是没好意思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顾青辞从袖中拿出一枚精光闪闪的圆润珠子,其余几人光是靠近,就感受到了其中所蕴涵的磅礴灵韵精华。 少女将珠子轻轻丢给陆观,“这是我在那小天地内斩妖炼剑得到的妖魔本命精华,之前与徐前辈做过一场交易,这是其中的一部分。” 陆观点点头,没有过多客气,将那珠子顺手放入袖中。 少女的肩头趴着一只懒洋洋地袖珍白猿,正是陆观帮忙取名为袁青枝的灵物,此刻他与顾青辞签订大道契约,双方的关系可谓是相辅相成。 随后,几个年轻剑修讨论了一些关于修行上的事情。 周寒熙和顾青辞都有着极为深厚的宗门渊源,陆观虽然境界不高,但神迹陆氏的家学底蕴,比起二人还要更加广博几分,相互之间聊的倒是颇为投缘。 不过到了后面,基本上就是陆观和周寒熙在讲了。 顾青辞是因为天资太好,对于这些浅显易懂的剑道修行脉络,提不起太高的兴趣,故而此刻只好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打着哈欠,好像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般。 至于褚斜阳嘛,就是因为拜师的时间太短,对于剑道修行了解不多,这会正竖起耳朵在听陆观这家伙和自家师兄交流呢。 没过多久,陆观和周寒熙停下攀谈。 慵懒青年满面春风,“神迹陆氏,果然名不虚传,受教了,陆兄。” 青衫少年摆手,“都是前辈先贤总结的经验,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不值一提。” 陆观看向褚斜阳,面露疑惑,“对了,最近怎么没有见过余妄那小子。” “前几天镇子上来了神神叨叨的老修士,说是要收这小子为徒,余妄他父母也都挺同意此事,估计这几天他都跟在对方身边吧。” 陆观点点头,“对于那老修士的来路,你清不清楚?” “之前我听曹灵芝提过一嘴,据说是来自别洲,是个年纪不小,修为不高的修士,但他所在的那座宗门传承久远,在整座天下都很是神秘。” “知道了”,青衫少年抬头看了眼头顶天幕,“时间不早了,各位就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吧。” ———— 沉柳巷顾家,大景王朝的二皇子赵允最近有些乐极生悲。 原本以为他谈妥了自家王朝与顾家结盟一事,未来登上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会更加顺遂几分。 但谁能料到,此行被他拉来做说客的真符坊掌柜秦温,竟然是个魔族细作。 关键是这家伙作为一个魔族,不安心隐藏身份就罢了,竟然胆大包天到溜进这座神迹洞天,一不留神还召来一头天魔降临,差点酿成大祸。 京城那边知道此事后,他都能预料到自家父皇的阴沉脸色,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收到一份回信,让赵允停止在神迹洞天内的一切事宜,耐心等待,若是神迹陆氏要对他进行盘问,务必笑脸相迎,接受对方的一切盘查,不可反抗。 讲实话,朝廷和父皇还真是高看他了,毕竟,那一日天魔神通并未波及沉柳巷,佝偻老者徒手击退天魔的壮举可是被他全程看在眼里。 反抗,他敢吗? 虽然陆家修士并未上门,但他已经好几次感应到有人以神念笼罩顾家。 而且,顾家之前跟那秦温在生意上的往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对方出事,顾家免不得受到牵连。 此刻的赵允,就像之前的陈胤,甚至比对方还要更惨,虽然同样招惹到陆家。但他这次可是跟魔族牵扯上了不小的关系,而且差点还让对方的新任家主身死道消,这都足以称得上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搁在山上,属于那种不死不休的恩怨。 大景王朝京城,皇宫,御书房内。 除了大景皇帝之外,还有一国首辅,国师等人在内的诸位大臣共同议事。 此刻,御书房内的气氛明显有些沉闷,皇帝陛下看着眼前的一封密报,心中恨不得将那个惹出弥天大祸的二皇子一巴掌拍死。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事情诸卿都已经清楚了,都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辅大人是位五十余岁的老人,此人出身西道陵洲某座久负盛名的书院,年轻那会就曾数洲游历,后来回归家乡大景。 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短短十年间,就已位极人臣,做到了宰相位置,与大景国师并称为国之柱石。 他面色平静,“二皇子此次确实有识人不明的过错,抛开神迹陆氏的压力不谈,深究下去,光是祖神宫的问责就够咱们喝一壶了。” 大景国师愁眉不展,“神迹陆氏,积威万年,再者,他们那位老祖宗即将重临人间,谁敢抛开不谈。” 他语气格外坚定,“妥善处理好与神迹陆氏的关系,某种程度上要比应付祖神宫更为紧迫。” 在他身后的一位中枢重臣弱弱开口,“陆祖重临,那神迹陆氏便是咱们一洲的仙门领袖,这种庞然大物应该有自己的坚守,不会随意迁怒旁人吧。” “呵呵”,国师大人冷笑不已,“万年以来,神迹陆氏的子弟何曾恪守过所谓的圣贤规矩。要不等到人家打上门来了,咱们就请周大人你去跟人家讲讲道理,说不动陆家的高人会就此离去呢。” 周大人看着国师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头一颤,连连摆手,“国师大人教训的是,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皇帝看向国师,“爱卿,那依你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放低姿态,赔礼道歉。” 国师面无表情地讲出了这八个字。 首辅大人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抬了抬手,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出身书院,对于神迹陆氏过往的滔天名声和辉煌事迹并非一无所知。 ------------ 第九十四章 如此之快 正是由于他知道神迹陆氏的恐怖,所以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多言。 皇帝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国师,你可知这样做了,我大景将会迎来何等的非议。” 国师郑重摇头,“那陛下可知,即便这样做了,也不一定能够缓和与陆家的关系,若是将对方逼得与南方大陵结盟,陛下又该如何应对。” 端坐上首的皇帝陛下猛然间鼻息变得粗重起来,双手死死紧攥,指节泛白,一双眼眸逐渐黯淡下去。 良久,他低沉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国师辛苦走一趟神迹洞天了。” 说完这话,皇帝陛下原本挺直的腰背顿时低垂下去,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国师躬身行礼,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二皇子呢?” 皇帝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重新正襟危坐,眼神明亮,炯炯有神,变回了那个英姿勃发,执掌半洲的雄主。 他手指在面前书桌上轻轻拍打,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一根针都落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抬头看向国师,眸光坚定,不容置疑道,“国师自可便宜行事,若陆家不饶人,国师只管议和,不必分心顾虑琐事。” 国师躬身行礼,“微臣遵旨。” “诸卿,都回吧。” 等到众位中枢重臣依次离去之后,皇帝一下子瘫倒在龙椅上,仿佛最后的那句话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此刻的他目光迷茫,最后双手覆面,身体微微颤抖,完全不像往日那个指点江山的盖世雄主。 ———— 西道陵洲西南部,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国青甲国,乃是一洲南部霸主大陵王朝的藩属国。 青甲国建国已有百年之久,对于山上神仙而言,百年光阴,弹指即逝,但对于世俗王朝,尤其是青甲国这样的小国来说,百年国祚已是极为难得。 在其境内,还存在着一座历史不算短的仙家宗门,归元谷,在其祖上,也曾有过一段辉煌岁月。 这日晌午时分,天光正炽,一个面容粗犷的汉子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归元谷走去。 来者正是敬叔,他离开青云集之后,便一路南下,赶来这座大有猫腻的归元谷,现在凑的近了,中年汉子彻底放开神念,瞬间将附近方圆百里笼罩,在此范围中,一只苍蝇都逃不开他的感知。 那日岑先生以大神通顺着归元谷底的光阴裂缝,给姌泽送了一份“大礼”之后,却并未顺手拔除此地。 原本曲老夫子的谋划是,想要等到天魔败退之后,看看归元谷这些家伙会不会与神墟天下其余的魔族细作勾结联系,从而好挖出萝卜带出泥,给他们一锅端掉。 但谁曾想到,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归元谷内愣是没传出什么动静,也没有弟子门人外出,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简直奇了怪哉,能够悄无声息地开辟出那样一条光阴裂缝,并在地底建造一座规模庞大的地宫,要说归元谷内无人接应,鬼都不信。 但现在明知暴露的情况下,对方居然还敢待在此地,要么就是这归元谷内还有对方不得不继续待下去的原因,要么就是纯粹的艺高人胆大,不把中土祖神宫的那几位大修士放在眼里。 毕竟,在接连不断的搜查下,一洲境内的仙家宗门都知晓了曲老夫子、长生真人等数位大修士联袂坐镇西道陵洲的事情,再加上一个云端建立书斋的岑心洲,神迹洞天之中的数位高人。 普天之下,谁有自信在这帮大修士的联手之下逃脱。 敬叔心中思来想去,恐怕除了祖神宫老宫主,剑山剑主,东海神渊城老城主,以及自家九爷,统领一座天下文脉的那位老夫子,四大真人之上的某位道门神仙,佛法无双金刚不破的某位佛门龙象,传言中已经跻身武神境界的某位老匹夫等不足双手之数的寥寥几人之外,无一人能够做到。 离归元谷山门不足千米之远,两个守山弟子终于瞧清楚了那个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来者何人,此乃归元谷山门,闲人止步。” “神迹洞天,吴敬。” 中年汉子神情淡然,平静说道。 两个守山弟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忌惮与诧异。 归元谷内,宗门大殿之中,宗主黄坚,各脉首座在内的众多高层,悉数到场,正在议事。 宗门大长老沉声说道,“宗主,老祖那边怎么说?” 黄坚神情凝重,“老祖的修行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分心不得,故而需要我等坚守在此,替老祖护法。” 一位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老者阴阳怪气道,“我们大家也没见到老祖的面,谁知道他还在不在禁地闭关。” 黄坚目光一凝,满脸不善地看向对方,“刘供奉,你说什么?” 不等倒三角眼老者解释什么,黄坚掌心浮现出两团黑色雷电,他骤然奔出,双手挥舞,电弧四射,未等刘供奉反应过来,黑雷落下,瞬间将其轰杀得渣都不剩。 在场的其余宗门高层,看到这幅场面,悉数噤若寒蝉,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底下头颅,屏气凝神, 随后黄坚回到上首位置,目光环视四周,见再无人反对,满意地点点头。 有了他方才的那一番杀鸡儆猴,接下来的事情就进行的很顺利了,黄坚给每位宗门高层都安排任务,坚定了固守于此,为老祖护法的决心。 突然,大殿门口那边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弟子,有人认出来了这是守山弟子,当即将其扶起,“你不好好在山门那边受着,冒冒失失闯进来作甚?” 那名弟子眼神中带着惊恐,颤颤巍巍说道,“回禀宗主,各位长老,大事不好了,外面出现了个自称来自神迹洞天的中年大汉,赵师弟已经被那家伙一拳打杀了。” “什么?” 黄坚一拍座椅,猛然起身,面色阴沉道,“没想到来得竟如此之快。” ------------ 第九十五章 拖延时间 大长老愣在当场,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对方真的打上门来了。” “这该如何是好,那可是神迹陆氏呀。” “趁着对方还没进来,宗门防御大阵还可以抵御片刻,不如我们趁早撤离吧。” …… 听到这些影响士气的言语和这帮摇摆不定的家伙,黄坚默默叹息,人的名树的影,终究还是神迹陆氏的积威太重,光是一个人就已经让这帮平日养尊处优的宗门砥柱吓得不知所措。 若是再多来几个人,黄坚都怀疑这帮家伙会将自己五花大绑,亲自送到对方跟前请罪。 他环视一周,冷笑不已,“现在都想着逃了,实话告诉你们,晚了。当时让老祖给你们提升修为的时候,一个个不是都很开心吗?” “到了这步田地,也不怕告诉你们,咱们那位老祖其实乃是魔修,他老人家帮诸位提升修为所使用的也是魔道法门,即便今日逃出去了,也会面临祖神宫素衣郎无穷无尽的追杀,只能够整日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还不如跟着老祖一条道走到黑,等到他老人家成功破境,别说一个小小的神迹陆氏了,整座天下都可以横行无碍。” 黄坚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在场的一干宗门高层神色几经变换,经过多番考量,最终一狠心,异口同声道,“干他娘的。” 看到这一幕,黄坚默默松了口气,刚才他最后那番话,其实太过夸张,老祖即便破境,也不过是个寻常大魔,别说一所天下,即便是在大陵王朝统率的西道陵洲南部地界,也很难横着走。 但这也是他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举,要是不这样说,眼前这帮家伙真有可能做出临阵倒戈的无耻之事。 即便到了此刻,这群家伙嘴里说着“干他娘的”,心里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黄坚也不敢彻底对其放下戒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小小的一座归元谷,竟然能够布置出这样一座护山大阵,看来的确有鬼啊。” 下一刻,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出现在门外,正一步一步朝宗门大殿走来。 以大长老为首的宗门高层们,纷纷躲到宗主黄坚之后,示意宗主大人能者多劳,在前顶着。 一袭华贵锦衣的黄坚嘴角微微扯动,他就知道,这帮家伙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敬叔毫不掩饰地放开周身气势,深不可测的恐怖威压倾泻而下,在场的所有归元谷之人宛如海上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风飘荡,心神摇曳不止,沉闷的气氛快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黄坚竭力控制心神,使自己不至于迷失在这磅礴气势之下,“敢问阁下是谁,来我归元谷有何贵干?” 敬叔微微一笑,“神迹洞天,吴敬,之前御风飞行,发现此地魔气浓郁,便停下来看看,顺便斩妖除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黄坚眸光坚定,一脸真诚地看向对方,“前辈,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归元谷向来遵守祖神宫颁布的各种仙道规矩,遇到魔族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多加招惹。” 敬叔脸上笑意不减,但言语间却满是杀意,“来到此地之前,我在西道陵洲境内拔除了十三处魔族窝点,每次在我动手之前,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承认与魔族有染,但在我动手之后,却在每一处都发现了妖魔踪迹。” 黄坚心中思量片刻,继续说道,“吴仙师,你之前所遇到的或许只是巧合而已,我们归元谷真的没什么,你若不相信的话,前段时间有祖神宫的素衣郎来此连番搜查过多次,咱们可以请他们来此对峙。” 敬叔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恍然神情,“说了这么多,你是在给宗门后面的那头魔物争取时间吧。” 黄坚神色一凝,脸上变得极为不自然,沉默片刻,他才生硬一笑,“吴仙师,我方才不是解释过了嘛,我们宗门内根本没有所谓的魔物。” “有没有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容我进去查看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正好还你们归元谷一个清白。” 黄坚突然接到后面老祖的心神传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但紧接着他脸色一沉,瞬间翻脸,语气不善道,“后面乃埋葬我宗门前辈的禁地,闲人止步。这位吴道友,本座奉劝一句,你从哪来的趁早回哪去,如若不然,别怪我们归元谷留你做客。” 最后一句话出口,黄坚的脸上早已是杀机毕露。 敬叔笑容玩味,“就凭你们禁地中那个即将突破到十一境的老杂毛,还是修为最高不过浮生境的在场诸位。亦或是刚才那老魔给你黄宗主传音的那一句‘黄坚,老夫即将出关,到时候此等宵小,随手斩之’。” 黄坚瞬间瞪大双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深神色看向对方,“你,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他给你的传音言语对吧”,敬叔叹了口气,“井底之蛙,终究看不真切云巅风光。” 他的身形随即消散,再次现身,便已出现在一位归元谷长老的身后,一掌挥出,劲风震荡,磅礴灵气挥洒而下,瞬间将其拍成一滩肉泥。 他微微一笑,“诸位何必留手,今日归元谷内与魔族有染之人,我是一个都不会留的,你们只管倾力出手便是。” “何方恶徒,竟然如此小瞧人,看剑。” 一名气度威严的长老瞬间掐出剑诀,丝丝缕缕的剑气在大殿之中如水蔓延,朝着眼前那个不可一世的中年汉子席卷而去。 敬叔放开周身气势,与这满殿剑气相持,刹那之间,敬叔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猛然转头,双手合十。 随后,他的掌心绽放出璀璨剑光,片刻之后,他两指中间夹着一柄袖珍飞剑,但这会其上剑光黯淡,微微颤动,好似在悲鸣。 敬叔看向对方,满脸意外,“还真实小瞧你们了,谁能想到这种几近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剑修。” ------------ 第九十六章 归元谷老祖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那位剑修面色张狂,冷冷说道。 “哦,是吗?” 中年汉子捏着飞剑两根手指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飞剑应声碎裂,化作数十块充斥着剑气的碎片,悬浮在他眼前。 “那现在呢?” 敬叔看向对方的眼中,满是玩味与戏弄。 “你”,剩下的话语尚未出口,剑修便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周身灵气分成数十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瞬间身受重伤。 本命飞剑破碎,身为剑修从此大道有缺,这对于威严男子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啊,我要杀了你”,他疯狂地催动周身灵气,朝导致自己沦为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扑杀过去。 敬叔抬起一手,将无比磅礴的灵气注入到那些飞剑碎片之中,随即轻喝一声,“去。” 刹那之间,数十块飞剑碎片在大殿上空划过道道轨迹,剑气森寒,宛如数十把飞剑蔓延而过。 扑杀而来的剑修首当其冲,被碎片洞穿身躯,刺了个透心凉,随后归元谷内的一众高层几乎无一幸免,都被这凌厉无比的飞剑碎片伤到。 黄坚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飞剑碎片,第一时间祭出一件宝伞,举于头顶,撑开之后,道道流光垂落,交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灵光屏障,将那些散发着恐怖剑气的飞剑碎片悉数挡在体外。 其中那些修为不高、又没有强大防御法宝护身的归元谷门人,下场就要惨烈许多了,有不少人当场就剑气绞杀,场面一时间血腥残忍至极。 黄坚看到这副场景,目眦欲裂,这可是他辛苦多年打造的班底,对方仅是一招就已经斩杀半数,他心中此刻已经在滴血。 这位归元谷宗主沉声说道,“阁下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吧,我归元谷到底如何招惹到了你,竟然下此毒手。” 敬叔摇摇头,这家伙已经没救了,“死到临头还不承认,真以为那头早就已经破境的魔物敢来救你不成?” 黄坚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迷茫和错愕,但很快就重新目光坚定起来,神情癫狂,“不,不,老祖他肯定会来救我的。” 敬叔冷笑一声,“那就让他试试看喽。” 中年汉子的身形在归元谷大殿之内闪烁不定,每次出手,必然会有一名归元谷门人倒下。 与此同时,外面的归元谷弟子也都闻讯赶来,对着那个出手狠辣的杀神出手,一时间归元谷大殿内堆满尸骸,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忽然,归元谷宗门后面的禁地内爆发出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息,随即一道张狂恣意的声音传遍四周天地。 “哪来的无知晚辈,竟然在此逞凶,且看本座如何打杀了你?” 说话间,一道黑袍身影已经降临归元谷大殿,敬叔随手拍飞一个归元谷弟子,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周身魔气滚动沸腾的矮小老魔,此刻正瞪大一双阴鸷眼眸,怒气腾腾地看向自己。 身受重伤的黄坚看到来者,欣喜若狂,“老祖,快快诛杀此獠,还我归元谷一个太平。” “我还以为你不敢出现呢”,敬叔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 老魔看着地上自己徒子徒孙的惨状,目眦欲裂,“你该死。” 他周身魔气滚动,分出无数条诡异丝线,直奔满地的尸身而去,片刻不到,那些早已死去的尸体竟然诡异地开始颤动起来,最后,在黄坚等归元谷幸存者诧异的目光下,这些死去同门的尸体竟然重新站立起来。 双眸之中泛起诡异的猩红光芒,周身魔气如潮,浓郁无比,然后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地朝着面前的粗犷汉子扑去。 敬叔低声呢喃,“竟然是傀儡术。” 他手上的动作并无丝毫凝滞,双拳之上泛起璀璨金光,每一次出手,都会将一头被控制的傀儡打得灰飞烟灭。 老魔见此情形,低声评价一句,“果然未经祭炼的死物根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接着他森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那些活着的归元谷弟子,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老魔周身魔气再次滚荡,分出更多的傀儡丝线,朝着以黄坚为首的活着的归元谷弟子侵袭而去。 以老魔突破之后高深目测的修为,这些门人弟子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被魔气丝线牵引之后,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很快又睁开双眼,其中散发着嗜血的赤芒。 饶是以敬叔的心境,亲眼目睹这将活人祭炼为傀儡的一幕,心头也不由得以寒,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笑容阴沉,“你打杀了我这么多的徒子徒孙,竟然还不知道本座身份,真是该死。” “你是归元谷的那位开山老祖?”敬叔惊呼出声,随即他快速摇头,“不,不对,你不是已经兵解转世了吗,怎么可能存活至今?” 归元谷老祖体内魔气汹涌,分出更多的丝线蔓延而去,控制着越来越多的后辈徒孙,就连黄坚这个现任归元谷宗主都未能幸免,在他惊恐的眼神中,一根宛如游蛇一般灵动飞舞的黑色丝线钻入他头顶,仅仅一瞬,黄坚面色一变,双眸渐渐赤红起来。 敬叔恍然,“原来是这样,以入魔之身苟延残喘,以期能够在大道上更进一步。” 随后他叹息一声,“你这种家伙能够在西道陵洲境内存活如此之久,看来这边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祖神宫接下来有的忙了。” “现在才发现,恐怕有点晚了吧。” 归元谷老祖周身气势越发强横,他并未控制那些傀儡朝着对方扑杀过去。 而是以那些诡异阴森的黑色丝线为牵引,将傀儡体内的本命精华悉数汇聚到自己身上,想要借此再次突破一重境界。 粗犷汉子摇晃脑袋,眼神冰冷地看向对方,“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他一步踏出,衣衫无风自动,整座归元谷开始地动山摇,周身气势鼓荡,天地为之变色。 ------------ 第九十七章 假死谋划 敬叔运转全身气劲,朝着那老魔面门一拳砸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是一脚重重踹在对方下腹。 随即双方厮杀在一处,各自手段齐出,归元谷附近的天地间发出阵阵毁天灭地的恐怖声势。 直到日落时分,一场大战才逐渐平息。 与此同时,天边有数十道身影御风而来,落地之后,这些人俱是面容古板,身穿清一色的灰色衣袍。 手持戒尺法器的秦京墨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来到已经沦为废墟的归元谷大殿,一个面容粗犷的汉子正坐在台阶那边,脚边还趴着一个气息奄奄的苍老修士,嘴中呕血不止。 在秦京墨等人的感知中,苍老修士的气海被废,修为尽失,但根据其身上似有若无的魔气,不难猜测出此人就是帮忙开辟出那条光阴裂缝的罪魁祸首之一。 敬叔擦了擦身上血迹,朝秦京墨咧嘴一笑,“小秦先生,你们这次来的有点迟了啊。” 清瘦青年歉意一笑,“抱歉,我们在青云集上捉拿王家家主的时候出了点变故,故而影响行程了。” “哦,难不成那帮满身铜臭味的家伙,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反抗祖神宫不成?” 秦京墨缓缓点头,“王家有位供奉竭力抵抗,为了成功拿下此人,我有位师弟受伤不轻。” 敬叔唏嘘不已,“那帮家伙真是活腻味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趴在地上,宛如死狗一般的归元谷老祖,笑着说道,“正好,在你们赶来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帮镇刑司问清楚了。” “地上这家伙名为陈景,是归元谷的开山祖师,也是帮忙开辟出一条光阴裂缝的罪魁祸首,约摸两百年前,传闻此人兵解离世。” “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陈景在闭关途中遭受天魔入侵,心神失守,他原本就破境无望,最后索性彻底放开心神坚守,主动入魔,以期能够突破到更高境界,看一看山巅云端的绝美风光。” “再后来,魔族天下那边有天魔施展大神通联系上了陈景,希望他可以帮忙在归元谷禁地下面打造一座地宫,从而顺利开辟一条沟通两座天下的通道,并承诺事成之后便接引他前往那座魔族天下修。” “面对这种诱惑,一心想要提高境界的陈景自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了下来。不光如此,这老小子在假死隐藏到幕后的这些年里,派遣归元谷历代宗主,与周边各大王朝和仙家势力达成合作,不知道拐卖了多少寻常百姓,用来修炼魔功。” “并且,这家伙还用魔功帮助归元谷后辈弟子强行提升修为,好让后者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 听完敬叔的讲述,饶是一贯不苟言笑的素衣郎,此刻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怒色。 秦京墨走到对方身边,手中戒尺挥下,在陈景身上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声音冷酷无情,“做好准备,你的余生要在黑狱山度过了。” 这声音落在他陈景耳中,宛如妖魔低语,催魂夺命,他眼神惊恐,竟然直接晕死过去了。 敬叔满脸不屑,“果然是个废物,空有境界,战力不堪一击,就连心境都这般稀碎,怪不得当年会被心魔趁虚而入。” 他站起身,朝着素衣郎微微欠身,“这一段时间有劳诸位跟在我屁股后面善后了,欢迎小秦先生和诸位以后来我神迹洞天游历,放心,酒水管够。归元谷破灭之后,本洲境内的魔族窝点已经被拔除得差不多了,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粗犷汉子身形拔地而起,朝着神迹洞天的方向飞去。 秦京墨则是率领此地所有素衣郎,朝着敬叔离去的方向遥遥作揖行礼。 能够让这帮最重规矩,向来不讲人情的祖神宫素衣郎这般心悦诚服,可见敬叔这段时间斩妖除魔的效率到底有多恐怖了。 ———— 神迹洞天内,小镇外面的深山之中,有几个年轻人正在缓缓登山。 为首一人一袭青衫,正是新任陆氏家主,作为半个洞天主人的陆观,除他之外,还有浮生洲白马曹氏子弟曹灵芝,薪火书院的读书种子杨钦,年轻儒生先前在镇子上得到了一座先祖遗留的魁星楼,相比刚来小镇那会,一身儒道气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瘦肌黄的假小子,正是小镇本地人齐青苗,他是曹灵芝雇来帮忙的。 在队伍最后,还跟着一个性格活泼好动的少女,她名为钱嘉,是商家大佬钱金宝的家族后辈。 白马曹氏与钱金宝同属于在钱财一事上下功夫的商家法脉,早在钱金宝进入神迹洞天之前,他就与曹家某位老祖有一份不深不浅的香火情。 前段时间曹灵芝受那位家族老祖所托,曾去长安街拜访过钱金宝一趟,双方达成了一桩交易。 等到朝天之会后,曹灵芝在返回浮生洲的时候,会带着钱嘉一同离开,少女会在白马曹氏那边修行百年,作为交换,钱金宝传授了曹灵芝一门极为高深的商家修行法门,足以让他修行到山巅境界,不仅如此,这老小子终于大气了一回,将一件耗费多年光阴始终未曾彻底炼化的商家宝物送给锦衣少年。 这让曹灵芝狐疑不已,老子不是说这位老前辈生平最为贪财,简直就是一头在世貔貅,向来只进不出的嘛。 现在看来,传言有失偏颇呀。 他们一行人的目标,正是小镇上三座湖泊水泽之一的灵阳潭。 当初九爷替陆观答应,等到朝天之会后,就让青衫少年与灵阳潭底替曹灵芝取来那桩他梦寐以求的与自身大道极为契合的宝物。 但囚牢小天地斩妖除魔之后,陆观修为再次突破,这也出乎了九爷的预料。 他原先让陆观等到朝天之会后再去灵阳潭,是因为其中不仅有一件与曹灵芝极为契合的法宝,还有一桩全天下只有陆观能够得到的泼天机缘。 而这桩机缘只有在突破到二境之后收取,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效用。 ------------ 第九十八章 灵阳水府 一行五人中有四人是山上修士,除此之外的齐青苗,也是常年走山路的小镇穷苦出身,故而,几人很快就来到灵阳潭前面。 这里距离杨氏先祖的坟茔并不远,当时曹灵芝就是在陪杨呆子祭祖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此地。 灵阳潭的面积看起来并不大,实则其中别有洞天。 这座山间看似不起眼的幽深小潭,能够与沉心湖、赤尾泉并称为小镇三大水泽湖泊,自然有其可取之处。 当年陆祖借助神迹洞天与三教祖师等人进行飞升一战之后,这座原本独一无二的世外洞天急剧“缩水”,在那之后,神迹洞天的水脉灵韵被陆祖分为几份,其中最大的四份就分别藏在这三座水泽湖泊和绕着镇子蜿蜒而过的那条玉陵江中。 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潭水,陆观心念一动,从手腕处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套阵旗,这是九爷交给他的,这么多年过去,灵阳潭底水韵深厚,不知会孕育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套阵法便是以防万一,防范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按照九爷传授的布阵之术,少年一丝不苟地将阵旗安插在四周,随后又取出一个白玉阵盘,上面刻着种种与阵法契合的篆文。 他将其递到齐青苗手中,温声言语,“你真的决定好了,此举极有可能损害你那原本就稀薄的气数,日后若是想要走上修行之路,恐怕就更加艰难了。” 假小子坚定地摇摇头,“曹公子钱都付了,我没有临阵推脱的道理,陈夫子不是说过嘛,为人处世,需要以诚为本。” 陆观用诧异的眼光看向这个昔年同窗,他们二人之前都曾在小镇学塾陈夫子那边接受蒙学。 但在蒙学结束之后,二人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退学。 陆观是因为九爷考虑再三,为了避免他将来在修行道路上太过偏向于儒家,就让他辍学,反正这小子学什么都快,未来若是有心在儒家法脉上走得更远,凭借神迹陆氏的底蕴,再请个圣贤为他传道就是了。 至于齐青苗嘛,就完全是另外一番境遇了,她家里将他送入学塾的初衷,就是等她粗通文墨,长大之后好在大户人家那边卖个好价钱。 而九爷所赠的这套阵法,需要一个小镇本地人手持阵盘,作为压胜来用,因为小镇本地居民长久在神迹洞天内生活,与洞天冥冥之中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大道牵引。 之前齐青苗的家人就打算将她卖给沉柳巷或是长安街那边的大户人家,恰好被过路的曹灵芝撞见这一幕,对于锦衣少年这个家里穷得只剩下钱的豪族子弟而言,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问题。 他当即就跟齐青苗的父母和爷爷商议,用一个满意的价钱将齐青苗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婢女。 当然了,做完这桩交易之后,曹灵芝有言在先,会让少女做一件可能折损她气数的事情,此事过后,齐青苗便会重归自由身,等到洞天彻底“开门”之后,天地皆大,她想去哪里曹灵芝都不会约束,并且还给她支付一大笔神仙钱。 面对这种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的大好事,齐青苗自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下来。 毕竟,她一个穷苦出身,想要获得仙缘,成为那飞来飞去的山上神仙,根本就是一件虚无缥缈不见踪影的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如将眼前的实惠牢牢抓在手中,未来即便离开家乡,也会成为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有钱人。 见昔年同窗神情坚定,陆观不再多说什么,跟曹灵芝几人交代几句,安心守护在此处,不可乱跑,青衫少年一个猛子扎进灵阳潭中。 刚一进入,幽冷刺骨的潭水散发丝丝寒意,不断侵入他的体魄,陆观默念法诀,手腕上的佛珠上泛起一道灵光,从他头顶朝着身上四周蔓延而去,很快就将他的包裹其中,在体表形成一道灵气光罩,避免四周潭水侵袭。 接着,陆观心念一动,继续朝着潭底游去。 这灵阳潭的构造格外奇特,潭口处狭窄逼仄,但越往下走,四周的环境豁然开朗,变得越来越宽广,他不过下潜了一百余丈,四周空间已有十余里之大。 并且随着深度增加,一些颇为神异的水中生灵也出现在青衫少年眼前,例如背后长出一条金线的鲤鱼,背负身形高达数十丈背着一座小山游走的老鼋,还有一些长出四只脚的水蛇……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陆观看的眼花缭乱,怪不得在小镇风俗中不让老百姓进入这些水泽湖泊,原来底下竟然藏着这般瑰丽的景象。 刚开始的时候,他越往下游走周围的环境越发昏暗,但大概下潜三千丈的时候,身下的水域中突然浮现出一点亮光,他继续往下,这光点便不断变大,将附近的水域都映射地明亮起来。 到最后,陆观终于来到水底,那亮光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他定睛一看,潭底竟然有一座恢宏气派的宫殿,整体用一种仙家白玉砌筑而成,红墙青砖,琉璃玉瓦,而这耀眼夺目的光华,便是这宫殿散发出来的。 不仅如此,宫殿前还有一条用白玉打造出来的通道,周围生长着各种难得一见水中仙宝,陆观此刻正盯着一簇足有一丈高的巨大珊瑚看,上面散发出点点流萤,浓郁的灵韵从中流露出来。 看的陆观的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他心念一动,将其收入储物法宝之中,然后惋惜地叹了口气,看着四周其余的水生宝物,强忍着贪心转过视线。 继而陆观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万万不可贪图眼前的这点小便宜误了大事。” 他来到那座宝光四射,气派恢宏的宫殿面前,只见宫殿大门上面挂着一副牌匾,墨底金漆写有四个大字,灵阳水府。 若是用心看去,这四个字上面有微弱的水波流淌,泛着清澈的湛蓝光华。 ------------ 第九十九章 老蛟 水府大门以赤红朱漆刷就,一排排门钉按照次序整齐排列,两扇大门上还分别有两只雕刻着某种神异仙兽的门环。 陆观从宫殿前的白玉通道走到大门前,叩响门环,里面却无人应答。 陆观轻轻推门进去,抬眼望去,一条中轴线上分布着数座巍峨高大,美轮美奂的大殿,其余两边,同样是各有用处的各种房间。 陆观在前面的各处大殿挨个走过去,并并未发现这里有任何生灵的存在。 简直奇了怪哉。 按照九爷的说法,这座水府最先的主人,乃是当年陆家鼎盛之时,神迹洞天内的四大水君之一灵阳水君的官署兼道场。 传闻中,那位灵阳水君脾气暴躁,在替陆家征战天下的时候,接连受过几次道伤,后来还是陆祖亲自出手,才帮你恢复,重塑大道。 在神迹洞天“缩水”之后,这位灵阳水君甘愿赴死,自行散去一身灵韵,使其重归神迹洞天。 在那之后,此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主人,直到一条身怀真龙血脉的水蛟在灵阳潭内修炼百年,才终于得到一丝化龙的契机。 但由于神迹洞天一直“封门”不出,他也没有机会去走江化龙,这也成为了那水蛟的一桩心病。 陆观摇摇头,朝着水府后面走去。 但在整座水府仔仔细细搜查一番,并未找到地方的踪迹,少年更加狐疑。 思虑片刻,还是先帮曹灵芝找到那件与他大道相契的法宝吧。 他离开水府,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灵阳潭底别有洞天,尤其是这最底下,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只能凭借秘法指引,朝某个大致的方向飞去,在大半个时辰之后,陆观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些残破的兵甲。 他继续往前走,残兵断剑,破损盔甲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具肉身早已崩解,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残躯,举目望去,满地皆是这种景象。 陆观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谁能想到这潭底竟然还有一处古代战场。” 就在此时,在他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打斗声,青衫少年循着声音赶过去。 没过多久,他的面前突兀出现了一块青色巨石,他施展敛息之术,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 身体一点点挪过巨石,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打斗声正是从这巨石背面传来的。 很快,他就绕过巨石,看到了打斗之人。 一名身材高大,头顶一对犄角的威武老者,正在跟六七水族精怪厮杀,威武老者每次出手气势磅礴,四周的水韵时不时朝他汇聚而去,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压着对方在打。 而在几人打斗战场的后面,有一座二十多丈高的巍峨拱形大门,整座拱门采用一种黑色的仙家材料建成,浑然一体,散发着幽深光芒,并没有大门,而是在门内闪烁着道道水波花纹,其上时不时泛起或大或小的浪花。 没过多久,头顶犄角的威武老者将几头精怪悉数降服,随即一个个拎起重新丢回那道拱门之中。 就在威武老者将最后一头精怪丢入其中后,他忽然面色一变,掌心泛起道道湛蓝光华,周身凝聚如水的恐怖威压蔓延而去,目光不善地看向陆观藏身的地方,“谁在那里,速速给我出来。” 青衫少年不由嘀咕一声,“感知还挺敏锐,是坐镇此地大道亲水的缘故吗?” 到了这会儿,他已经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后来者居上,在灵阳水府内修行有成的那条蛟龙。 青衫少年现出身形,手腕翻转,一块形制古朴的玉牌出现在他手中,上面还有一个古篆的“陆”字。 威严老者目光一凝,呼吸粗重起来,神情分外激动,“你是新任陆氏家主。” “如假包换。” 老蛟立马跪伏在地,涕泗横流,“老奴拜见家主。” 陆观赶忙过去将其搀扶起来,“前辈不必如此。” 老蛟微微摇头,“家主,礼数不可废。” 陆观便只好任他去了,“对了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威严老者抬手指向身后的巍峨拱门,淡淡开口,“家主,事情是这样的。” 半晌之后,陆观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在当年陆祖飞升天外天之后,神迹洞天“缩水”,原本广袤无垠的疆域只剩下现在的重楼镇这么点地盘。 那些原本生活在神迹洞天内的水族生灵的生存空间被无限挤压,这道石门之中,便封禁着当年的那些水族生灵,只不过当时陆祖施展神通,让其陷入了沉睡之中。 老蛟当年之所以并未被封禁其中,一来是因为当时他的修为尚若,即便在灵阳潭底,也惹不出什么大风波,二来当时他的资质在神迹洞天内的所有水族中,并算不上拔尖。 但谁能料到,正是这样一个家伙,竟然能够在几乎没有多少助力的情况下,一路破境势如破竹,很快就达到了走水化龙的地步。 当时九爷发现这条漏网之鱼的蛟龙之后,亲自来到灵阳潭底与其交流一番,赠与了他一部适合水族修行的仙家典籍,并重启灵阳水府,让其坐镇一方,稳固小镇的山水气韵。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神迹洞天初步“开门”,小镇上灵气复苏,这些原本沉睡的生灵有一部分苏醒。 便一个个想着要脱困而出,去往外界兴风作雨,但有老蛟坐镇水府,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想要彻底脱困,至少要等到神迹洞天彻底“开门”,渐渐恢复到原来的磅礴气象之后才行。 “家主,徐前辈之前曾经传讯给我,告知您要来此拿走一件东西,那件宝物在水府之中,我这就带您去取。” 陆观摆手,“前辈,先不着急,这潭底藏有一件与我某个朋友大道契合的宝物,等我将其找到再跟你去不迟。” “好的”,老蛟格外有耐心地点点头。 两人随即在这潭底转悠起来,不过行走间,老蛟隐隐落后青衫少年半个身位,陆观注意到之后,也并未多说什么。 ------------ 第一百章 炼化水运 两人在潭底不断游走,寻找着那件让曹灵芝心心念念的仙家宝物。 在这周围都是古代战场,满地都是散落的残损兵器和盔甲战袍,以及某些强横生灵的尸骸,即便饱经岁月摧残,也只是肉身腐烂,骨骸并未彻底消散。 在两人同行搜索的过程中,陆观笑着问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老蛟一板一眼地回答,“在陆祖飞升之前,曾经在外面是天都山上开坛讲道,那会我年纪小,跟着几个同族曾经前往听道,等识字开窍之后,就自己给自己起了了道号‘吾钟’。” “吾钟前辈,挺不错的道号”,接着他一边跟着秘术指引的方向前进,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此地这些法宝灵兵,神甲仙袍有些损伤并不严重,前辈为何不挑选几件拿回去自用。” 吾钟毫不犹豫的回答,“徐前辈法外开恩,在走江化龙之前,容许我在其中挑选不超过五件炼化为本命法宝,不瞒您说,那五件法宝之前我已经炼化完成了。”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家主,您有所不知,当年在神迹陆氏的规矩森严,天下闻名,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出身不好的山野精怪之流,本就修行不易,没有谁胆敢逾越雷池半步。” 陆观点点头,对于自家当年的辉煌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片刻之后,青衫少年嘴角微微翘起,“找到了。” 他和吾钟施展术法,朝着某个方向快速飞去,很快他们来到了这处战场的中心地带。 根据吾钟所讲,当年魏、周、顾、宋等现在的小镇大姓在发动那场叛乱的时候,魏家当时的那位家主,曾经暗中煽动了一批对自己被封禁而感到不满的水族生灵,此地战场,就是当时为了镇压那些趁机作乱的家伙。 青衫少年一路前行,在战场腹地他看到了一座由众多尸骸堆积形成的小山,虽然战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此地仍旧残留着极为浓重的杀气,经久不散。 在这堆尸骸的最下面,有一道幽绿色荧光缓缓流转,陆观运行气劲,将上面的那些尸骸全部打散,其中有一件青翠玉如意被幽绿色液体包裹,缓缓浮动。 陆观伸手将其拿在手中,一股纯粹无比的本源精华直冲他心神,少年顿感通体舒泰,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他将其收入储物法宝之中,这应该就是曹灵芝心心念念的大道法宝了吧。 那团水精也没有浪费,少年施展炼化法门,灵境天地内又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 之前被那魔种入侵,好几处关键窍穴被毁,虽然在九爷和四娘的帮助下,现在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但有这水精滋润,可以彻底解决后患。 做完这些后,吾钟带着青衫少年回到水府。 这些年来,这头老蛟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为陆家看守着灵阳潭。 但在他正式被任命为新任水君之前,他不敢有丝毫逾越举动,这些年来,灵阳潭底开窍的水族精怪并不少,但他并未收取任何一个进入水府,做些清扫打杂的活计。 这也是老蛟的聪明之处,生怕触怒到那位徐前辈和其背后的陆家之人,那他数千年的修行苦功,或许就要毁于一旦了。 在水府后面的一座隐蔽大殿门前,吾钟止步,他神色恭敬地解释道,“家主,徐前辈让您来取的东西就在里面,老奴替您在外面守着,您安心收取便是。” 陆观轻轻颔首,随即大踏步进入其中。 吾钟自从进入水府之后,一直稳重行事,不敢随意在水府内闲逛打探,唯独对这间神秘大殿除外,自从他来此的第一天起,里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引他进入。 在这样接连数十次之后,老蛟终于按耐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但还未等他推门,刚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送了出来。 打那以后,他就打消了探查此地的念头,一门心思维护灵阳潭底的秩序。 陆观推门进去,大殿内空旷无比,但由于是使用各种仙家材料建造而成,故而始终纤尘不染。 大殿上空漂浮着一团团湛蓝色的清澈荧光,像是一个个活泼好动的孩童,在大殿内游走不定。 陆观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九爷让自己来收取的并非是某一件具体的仙家法宝,而是被存储在这灵阳水府之中积攒数千年的水运。 青衫少年倒也没有矫情,盘腿坐在地上,祖传的炼化法门施展开来,都不用他刻意吸纳,周遭的磅礴水运朝着他疯狂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观走出大殿,吾钟依旧在门口护法,宛如一尊尽忠职守的塑像。 看到青衫少年,老蛟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家主,大道气象更进一步,日后青云直上山巅云端,不在话下。” “都是先祖余荫罢了。” 陆观这趟短暂闭关炼化水运,虽然大道境界并无提升,但他周身散发出道道仙韵,面容白皙俊逸,气度不凡,一身原本就仙光宝瑞,神意四射的大道气象变得更加超凡脱俗,出尘飘逸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整座灵阳潭开始猛烈颤动。 老蛟吾钟暗叫不好,“您吸纳了镇守水底的气运,那些被迫封禁沉睡的家伙减少了大道压制,又要开始兴风作浪。”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这次苏醒的水裔生灵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将是空前恐怖的。 不过等老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位陆氏新任家主,人家对此好像半点不着急。 感受到吾钟的目光,陆观微微一笑,“前辈莫着急,九爷对此早有预料,这帮水族翻不了天的。” “那就好”,老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灵阳潭水边等待的几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向水面,只见原本半点水花都无的水面上,无数浪花翻滚,好似一座幽深水潭被焚煮蒸腾。 漫天水汽升腾而起,就像是一川瀑布倒流向天,在场几人的心神无不这壮观景象深深震撼。 ------------ 第一百零一章 水神封正 齐青苗面色紧张,将手中的阵盘握紧了一些。 突然之间,有一头身长超过一丈的巨大青色鱼怪从水面上跃出,体表鳞片在太阳照射下散发出粼粼波光。 但就在它快要彻底冲出灵阳潭的那一刻,先前被陆观布置在四周的阵旗微微颤动,道道银白色的光芒蔓延水面,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幕。 青鱼在接触这网幕的一瞬间,身体如遭重创,一阵剧烈抖动之后,重新落回水里。 即便如此,还是有更多的水族精怪欲要破水而出,重获自由。 但无一例外,都被这银白如雪的网幕大阵重新打回水中,一时间,整个灵阳潭水面上出现了一幅极为壮观的景象。 水面的浪花越来越高,到了后面,竟然连整座山峰都出现的轻微的摇晃,简直骇人听闻。 不过这些水族精怪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依旧没有任何一只能够突破法阵封禁,从而真正脱离灵阳潭的大道束缚。 随着这些精怪的冲撞,手持阵盘的齐青苗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原本称得上耐看的五官也被拧在一起,看起来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曹灵芝想了想,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泛着点点金光的丹药,递到少女面前。 齐青苗眼神询问。 锦绣公子解释道,“此乃山上仙家中用来补充灵气的复元丹,虽然对你损失的气数无济于事,但也可以减缓你几分痛楚,聊胜于无吧。” 少女想都没想一把将其吞服下肚,随后用带着几分幽怨的眼光看向那个贼有钱的家伙,似是在责备对方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曹灵芝对此倒是坦然接受,白马曹氏的生意遍及全天下,他们最重要的一个宗旨就是在生意中不能掺杂过多的私人情谊。 忽然,小镇那边有一道虹光拔地而起,在天边划过一道璀璨仙光,眨眼间就已经来到灵阳潭前。 正是刚刚回到随心居不久的敬叔,他没有理会杨钦、曹灵芝几人的行礼。 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灵阳潭水面,大喝一声,“尽是一些不知死活的孽畜,本座限尔等在十息之内滚回去,违禁者杀无赦。” 他这声音落在杨钦等人耳中,宛如天雷炸响,振聋发聩。 一些多次冲撞未果的水族精怪,听到这番丝毫不掩饰杀意的言语,思虑片刻,纷纷下潜,重新回到潭底的拱门之中。 但仍是有十余头大妖并未离去,目露凶光,隔着一道水面看向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 等到十息过后,敬叔冷笑一声,“果然有那不怕死的。” 他从齐青苗手中拿过阵盘,大手一挥,撤去周围阵旗。 周身气息蔓延开来,若非故意针对,中年汉子这段时间以来在西道陵洲斩妖除魔积攒的杀意冲刷而过,即便是天资卓绝如杨钦、曹灵芝等人,也难免目眩头晕,心神激荡。 敬叔纵身钻入潭中,一刻钟之后,水面上泛起朵朵巨大的血花,格外渗人诡异。 杨钦默默叹息,“果然是神通无双的大修士,十余头水族大妖说杀就杀了。” 曹灵芝一巴掌拍在杨呆子头上,“厉害呀。” 年轻儒生怒目而视,“你怎么不打你自己?” 锦绣公子收回手掌,讪讪一笑,“我不是怕疼嘛。” 杨钦的鼻息肉眼可见的变得粗壮起来,但出于读书人的涵养,还是忍了下来。 钱嘉眼中精光闪烁,面露神往之色,这就是山巅大修士啊。 敬叔并未在第一时间飞出水面,而是一路下潜,来到灵阳水府。 陆观面带笑意,“敬叔,你回来了。” “晚辈见过吴先生。” 原本板着一张脸的中年汉子看着陆观,目光欣慰,“你没事就好,外界那些参与到算计你的魔族和与其勾结的人族,都被我肃清了。” 对于老蛟的礼敬,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敬叔辛苦了。” “分内之事”,中年汉子又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道意横生的卷轴,吩咐道,“吾钟,取笔墨来。” “遵命,吴先生。” 老蛟应声而去。 “敬叔,这是啥呀?” 吴敬将卷轴摊开,纸张呈现为紫金色,以墨色字迹写就,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灵韵。 他解释道,“这是当年陆家用来封正地祇神灵的紫金卷,对于稳固地祇神灵的香火运道拥有奇效,家主,九爷曾经答应过吾钟,只要勤勉修行,兢兢业业镇守灵阳潭,以后他便由他担任新一代的灵阳水君。” “现在朝天之会在即,加上曹灵芝之流进入洞天寻找机缘,小镇气数越发混乱不定,九爷想着先让你以陆氏家主封正吾钟为灵阳水君,等到此事过后,家主便可以酌情寻找合理人选,正式确定水君一职。” 陆观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他看向卷轴上的文字,洋洋洒洒一篇封神敕令,前面都是介绍吾钟的出身,修行境界,以及生平事迹。 后面则是写道“蛟龙吾钟,德行兼备,得天润泽,特此敕封灵阳水君”。 最后四字,则是写着“敕令”二字,至于前面的那个名字,暂时空缺。 粗犷汉子指着卷轴,“等会吾钟拿来了笔墨,你只管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就好。” 青衫少年苦涩一笑,“我何德何能?” 敬叔爽朗笑道,“家主不必妄自菲薄,你虽然是神迹陆氏历史上修为最低的一任家主,但同样也是大道成就最值得期待的一位。” “之前的历任家主,按部就班修行,即便有机会大道登顶,最高也不过是成为下一个陆祖而已,这还需要咱们那位初祖让道才行。” 敬叔目光灼灼地看向青衫少年,“而你不同,是有机会走出一条独属于你自己的通天大道的人,虽然这条路注定一路荆棘,前途渺茫,但好歹有个机会了不是。” “今日不过叩山境修为的陆观当然远远不够资格敕封一位江湖神灵,但日后的走至山巅云端的你,就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了,在那时他吾钟恐怕还要庆幸不已,先拔头筹,占了一份天大的便宜。” ------------ 第一百零二章 你怎么不去抢 过了一会,吾钟取来笔墨,陆观郑重其事地在紫金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两个字写的风骨十足。 毕竟是得到过儒家思想陈公望真传的。 随后,青衫少年和敬叔一起联袂离去,留下水底一条老蛟手捧卷轴,涕泗横流。 灵阳水府内的水运虽然被少年吸纳过一次,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不过只是炼化了一半水运而已。 此刻,剩余的那些水运朝着吾钟汇聚而来,在这磅礴水运的滋润下,老蛟多年未曾有寸进的修为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破境了。 吾钟面带感激,老泪纵横,朝着两人刚才离去的方向,一揖到底,久久不曾起身。 ———— 另一边,离开灵阳潭之后,敬叔与杨钦几人点头致意,随后再次化虹而去,回随心居给九爷复命了。 陆观挥一挥衣袖,将一件色泽清脆的如意轻轻抛给曹灵芝。 “喏,你要的东西。” 锦衣公子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储物法宝之中,走到青衫少年身旁,脸上笑意越发真诚,一副狗腿模样,“这次确实辛苦陆兄了,来来来,我帮你捶捶肩解解乏。” 接着他豪气干云道,“陆兄放心,小弟绝对不会亏待陆兄你的。” “我是在意那点小钱……” 还未等陆观说完,曹灵芝直接就将先前在小镇上得到的那件砚台法器递给青衫少年,笑着说道,“上面的禁制都已被我悉数抹去,陆兄自行炼化便是。” 陆观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收入囊中,沉声说道,“我就是。” 在场几人皆朝他翻了个白眼。 相对与陆观更加熟悉的齐青苗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这底线真够灵活的。” 青衫少年则是坦然处之,反正真金白银又不是落在你们手里。 以他在小镇中的境界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这方砚台的不平凡,除了法宝自身的神异之外,曹灵芝这个不缺钱的家伙还将里面装的满满当当。 他终于是见识到了山上豪族的挥金如土。 回到小镇,已经临近傍晚,与陆观一同回到随心居的还有齐青苗这个他的昔年同窗。 最近一段时间,杨钦的授业恩师宋夫子一直住在小镇学塾那边,与老友陈公望一起,为学童们授业解惑。 后来杨钦也搬到了那边,帮着为先生分忧,曹灵芝则是死皮赖脸地跟了过去,美其名曰接受大小三位夫子身上浩然正气的熏陶。 在灵阳潭那边了结了一桩心事之后,曹灵芝很大气地宣布齐青苗现在已经成了自由身,并给了她一袋神仙钱,让她以后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目前小镇尚未彻底“开门”,已经与那个家彻底断绝关系的齐青苗,只好暂时住在随心居内。 “什么,一晚上就要六钱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随心居大堂内,响起了齐青苗愤懑的声音,此刻她正死死捂着衣袖中曹灵芝给她的钱袋,一脸警惕看向陆观。 青衫少年轻轻掸了掸衣衫,漫不经心道,“随心居的酒水住宿,一应服务都是明码标价,不想住的话请便。” 说着,他一手摊开,指向了门口的方向。 齐青苗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在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字,“住。” 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小镇上的外地来客太多,镇子上仅有的三家提供住宿的客栈都已爆满,现在转身离开,晚上就得睡大街去。 再者说了,若是住在别的地方,家里那三个老家伙说不定知道她如今挣着钱了,一个个堵门来讨要。 但住在身为小镇主人的陆观家里,地方起码会忌惮几分……吧。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准备房间”,陆观喜笑颜开,去往柜台四娘那边拿钥匙,走到半路还不忘回头补一句,“对了,看在你我同窗一场的份上,你住在随心居的这段时间,吃饭就不跟你另要钱了。” 齐青苗轻轻点头,还算你有点良心。 就在陆观取来钥匙要带少女去楼上的时候,门口那边走进来两道年轻身影。 陆观和齐青苗对这二人都不算陌生,一个是小镇豪族之一宋家的嫡系后辈宋轻舟,一个是之前作为齐青苗家邻居的孙熙,四人年纪相差不大,曾在学塾里都是同窗。 “陆观,今天有遂愿酒吗?” 宋轻舟笑着问道。 在齐青苗看来,这位世家子弟的笑容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谄媚? 陆观有些无奈,这家伙怎么又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宋轻舟经常打着照顾同窗生意的名头来随心居饮酒吃饭。 有时候是独自一人,有时候则会带一些例如像孙熙一样的昔年同窗来此。 上一次陆观实在不想多跟对方打交道,就以酒水断货搪塞过去,没想到转过天这小子又来了。 当年一起蒙学那会儿,可没看出来你宋轻舟还是个酒鬼呀。 孙熙看着陆观身旁的少女,诧异道,“齐青苗,你发达了,放着好好的家不会,怎么想起来住在这里了,你有钱吗?” 齐青苗对这个读书贼机灵的邻居不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好感,听到对方这么说,目光一沉,“什么家,我跟住在你家隔壁的那三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劳烦你不要乱讲。” 孙熙一时间哑口无言,对于人家的家事,他一个读过圣贤书的外人不好多说什么的,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位已经被陈公望收为嫡传弟子的年轻儒生,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陆观一眼。 青衫少年低头打量着自己,又在脑海中不断回想,但死来想去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得罪过对方。 看着宋轻舟那副自来熟的模样,来者是客,陆观只好在心中提醒自己,随即淡淡回应,“有的,两位请坐吧。” 宋轻舟在小镇上的大姓子弟当中,算是风评很不错的了,不仅在大姓中广受好评,在那些寻常巷弄,也经常被一些长舌妇人提起。 但不知为何,陆观就是对此人提不起半点亲近的心思,在同窗读书的那些年就是如此认为,如今登山修行,更是没有丝毫改变。 ------------ 第一百零三章 故友亦离别 安排宋轻舟两人落座之后,陆观便带着齐青苗上楼了,原本随心居也没有多余的客房了,但先前宋夫子师徒和曹灵芝搬走,就又空余出来了三间,故而齐青苗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将少女安顿好之后,陆观提醒道,“敬叔的晚饭马上就好,等会记得下来吃饭。” 齐青苗不耐烦地挥挥手,“晓得了晓得了,啰里吧嗦的,你怎么不是个娘们。” 青衫少年自讨没趣,替她关上房门,转身下楼。 大堂内,宋轻舟和孙熙则是要了三五个小菜,一坛随心居特色的遂愿酒,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对饮起来。 孙熙成为陈公望的嫡传之后,对于随心居和陆家的内幕也了解到了不少,知道这座看似不大的酒楼内,卧虎藏龙。 故而年轻儒生压低声音问道,“轻舟,你怎么回事,我听吴逢他们说你最近老是来随心居这边饮酒,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逢是两人在小镇上共同的朋友,在镇子上拥有好几家店铺,虽然比不上位列小镇世家豪族的宋家,但比起家境只能称得上殷实,远远谈不上富贵的孙熙而言,则是要好上不少。 宋轻舟手执折扇,端起一杯酒水一饮而尽,哑然失笑,“也没有什么大事,周引那家伙已经离开咱们小镇了,我爷爷找门路在南边的大陵王朝京城内给我找了个清水衙门,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我也会离开。” 孙熙点点头,他能够被陈公望收为弟子,心思自然聪慧灵敏,很快他就想通了这位同窗好友来此的真实原因。 无非就是见陆家有了重新崛起的迹象,想要与陆观交好,未来捞得几分实惠罢了。 年轻儒生叹了口气,以宋轻舟的心思应该目前应该还不至于这般急功近利,应该是得到了宋家那位老人的授意和提点吧。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孙熙对此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年轻儒生和宋轻舟轻轻磕碰酒杯,“轻舟,实不相瞒,我也要离开了?” “啊,怎么回事”,富家公子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诧异神情,很是意外地看向好友。 接着他想了想,试探问道,“是孙叔叔提前得到消息,打算拖家带口去外面闯荡一番?” “我爹娘不走”,孙熙微微摇头,靠近富家公子几分,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轻舟,你也知道咱们镇子上最近来了不少外乡人,他们中的大多说都是传说中世外修行的神仙。” 宋轻舟点点头,他身为小镇上目前最为显赫的几个姓氏之一,对此自然有所了解,甚至他亲眼目睹了其中就要不少人带着礼物登门,说是要跟爷爷做一桩足以影响到宋家百年基业的大生意。 孙家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瞒你说,咱们小镇学塾中的陈夫子,其实也是一位隐居在小镇上的世外高人,前不久,我刚刚被他老人家收为嫡传弟子,等过一段时间,我就要随他一起去往外界的某座声明赫赫的书院读书。” “什么”,手执折扇的年轻公子惊呼出声,这不能怨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 大堂内稀稀落落的酒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这个脑子有坑的富家子弟,一直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珠子的四娘,也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一眼两人酒桌所在的方向。 一股失落感涌上宋轻舟心头,枉自己还因为要去大陵京城做个小官而沾沾自喜,谁能料到自己身边的好友已经成为了自己最为向往的山上神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孙熙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身边的好友,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无声地拍了拍年轻公子的肩膀。 他之所以能够和宋轻舟、吴逢等人成为好友,是因为当他家里发生天大变故,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家老爹醉酒将隔壁齐青苗他爹打了,但一座镇子上谁不知道除了那个打小就不被当做人看的小姑娘除外,前门大街的齐家哪有一个好人,都是些好吃懒做、贪婪无赖的腌臜货色。 当时对方称被打断了肋骨,一口价要十两银子的医药费,不然就要将孙熙他爹扭送官府。 对于家境勉强算得上殷实的孙家而言,十两银子真心不少,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拿出来,孙家老爹哭哭哀求对方无果之后,都已经准备被地方扭送官府了。 但宋轻舟知道此事后,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从家里头拿了二十两银子丢给孙熙,临走还不忘说一句,“别误会,只是看你可怜而已,这二十两银子不过是我的零花钱罢了,算是借你的,记得还我。” 当时的孙熙只是木然点头,心中对这个平常待人亲和的富家公子多了几分亲近,之后双方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再后来,他又通过宋轻舟认识了吴逢等人。 想到这里,年轻儒生一脸认真地看向身边的富家子弟,鬼使神差地说道,“轻舟,当年你帮我家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日后若是我修道有成,也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只要此事不违反礼法道义,天理人伦,我都会帮你。” “哈哈”,手执折扇的公子很快就看开了孙熙已经成为了山上神仙的事情,爽朗一笑,“那我这个凡夫俗子就坐等孙大儒的倾力帮忙了,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认我这个昔年同窗故友。” 年轻读书人摇头如同拨浪鼓,目光坚定,“肯定不会。” 在柜台那边的四娘将两人的低声言语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对此她倒是没什么感触,修道这么多年,当年又跟着夫人去了一趟外界天地,关系莫逆的友情见得多了。 而且宋轻舟作为昔年叛臣的身份,天然就让他亲近不起来。 作为山上前辈的她,还不至于跌份到对一个晚辈中的晚辈做些什么,但若是宋轻舟她爷爷,宋家那个老不死来了,之前周家老太爷被厉声赶走就是最好的例子。 ------------ 第一百零四章 陆氏子弟,从不敢忘 陆观下楼的时候,宋轻舟二人还在饮酒,折扇公子看见他之后,笑着打招呼,“陆观,要不过来一起喝点。” 青衫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对此事做个了结,于是先是到柜台边让四娘给那一桌添两个菜,再多送一壶酒水过来。 等到陆观坐定之后,宋轻舟微笑着看向他,孙熙则是对折扇公子趋之若鹜的新任陆氏家主并不感冒,冷哼一声,扭过头自顾自饮酒。 陆观对此不以为意,继而露出面无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看着宋轻舟,问道,“宋公子接二连三地来找我,到底有何天大的事情。” 年轻公子明显想要说些什么,陆观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目光如炬,沉声说道,“别讲那些同窗情谊,照顾我家生意的鬼话,说句实话,你宋轻舟扪心自问,当年蒙学的时候你我到底有几分同窗情谊,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轻舟犹然不死心,“陆观,我觉得我们之间是可以做朋友的。” 青衫少年冷笑一声,“当年咱们双方祖上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你们可以装模做样的遮掩真相,但我陆家子弟从不敢忘。” 年轻公子脸色浮现出一抹阴沉,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默默叹息道,“我明白了,陆家主。” 陆观轻轻“嗯”了一声,郑重其事道,“宋公子,今日是我此生头回与你同桌饮酒,不出意外地话,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话已至此,祝二位此后大道顺遂。” 语罢,陆观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离去,和四娘打了声招呼,径直回到后院。 看着青衫少年离去的背影,从始至终都没有讲任何一句话的孙熙轻轻拍了拍身旁好友的后背,以示安慰。 对于宋家在内的显赫姓氏与陆家的宿怨,孙熙在自己家人和陈先生那边都听过不少,尤其是自家先生曾在闲暇时,给他这个嫡传弟子讲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陆祖即将回归,对于以宋魏周顾四家为首的小镇显赫姓氏而言,接下来的日子有些不太好过。 年轻儒生瞬间惊醒,怪不得轻舟前面说周引那家伙已经离开了小镇,怕是周家有明眼人已经看出了其中关节,不得已而为之的断尾求生之举吧。 为家族保留周引一个种子,总好过全家被人问责、大难临头的要好。 “你没事吧,轻舟,陈先生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陆观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这种事情何必强求。” “道理我都明白”,他苦涩一笑,看了一眼孙熙,自嘲道,“可惜就这样回家的话,爷爷应该会很失望的吧。” 孙熙低头思考一件事,想着到底要不要提醒宋轻舟,让他效仿周引提早离开家乡,若是拖到后面,莫说是登山修行的机缘了,最终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犹豫再三,年轻儒生还是轻声问道,“轻舟,你何时去往大陵京城?”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年轻公子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但还是解释道,“如今大陵的一位皇子就在小镇,之前见面时他提过一嘴,等到三月初三过了之后,我就跟他一起赶赴京城。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觉吧,此事宜早不宜晚,你可以提前出去转悠转悠,熟悉一下外面的环境。” 孙熙话音刚落,就感觉背后有人投来一道凌厉的目光,他顿感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柜台后面沽酒妇人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计,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孙熙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十分肯定,对方绝对听到了刚才他提醒宋轻舟的话语,并品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甚至不仅如此,刚才他和宋轻舟所有的谈话都被对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年纪气盛,少年意气,想着为朋友找一条出路,这没有错,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读书种子能够管得了的,即便是你家先生陈公望亲至,我依旧会这样说。” 毫无征兆间,孙熙的心底响起了这样一道警告意味十足的声音。 年轻儒生不敢怠慢,“前辈放心,在下晓得利害轻重,不会再乱说了。” 宋轻舟则是满怀心事,一杯接着一杯,豪饮到日暮时分,才在孙熙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感知到两人离去之后,陆观从后院走出。 柜台那边,四娘将孙熙提醒宋轻舟离开小镇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观听完之后,淡笑摇头,“无妨,别说是这种隐晦提醒了,即便是直截了当地阐明其中利害,宋轻舟也大概率不会离开。”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毕竟,宋家只是趁着当年的大乱提前抢了一大块肥肉而已,若是真正论起底蕴,他们就连周家都比不了,更别论分别有剑道传承和符箓传承的周家了。” “是这个理”,沽酒美妇笑呵呵地说道。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门口那边有一个身形落魄的道士晃晃悠悠迈过门槛,挑了一张离他最近的桌子坐下,手掌不断拍打桌面,“掌柜的,上酒来。” 陆观听到声音扭头望去,正是许久不见的落魄道士钟忘忧,青衫掌柜提了两壶酒过去,顺势坐在道士身旁,打趣道,“几日不见,钟兄风采依然呐。” 钟忘忧嘿嘿一笑,“承蒙徐前辈看中,在那囚牢小天地内得了一桩不敢想的天大机缘,现在小道已经找到了一条可以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自身祸患的大道,只不过还需要印证几点自己不成熟的想法。” 陆观点点头,“厉害厉害,不愧是太平观年轻一辈的扛鼎之人,一看道兄就有那飞升之姿。” 钟忘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对方嘴巴,随后小心翼翼地望向四周,等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就已经下山来到神迹洞天之后,落魄道士这才长舒一口气。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神情看向青衫少年。 ------------ 第一百零五章 国师亲临 “陆兄,我是太平观年轻一代扛鼎之人这种话可不兴乱讲,不瞒你说,我在山上同门中有个多年的死对头。” 钟忘忧挠了挠脑袋,“若是被他听到了你这番话,不仅小道我要遭殃,恐怕还要连累陆兄你也会被她问道一场。”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陆观皱了皱眉,饶有趣味地问道。 落魄道士一副一言难尽的愁闷模样,指了指自己脑袋,轻轻摇晃,“唉,别提了,那娘们脑子估计这有问题,一座太平观那么大的地盘,老是喜欢上赶着挑我的毛病,看贫道一个不顺眼,当时就会朝着我劈头落下一道凌厉雷法。” “而且她的这种出手,并非同门之间的玩笑之举,是真的下死手啊”,说到动情处,钟忘忧潸然泪下,死死抓住陆观的手,诉说着这些年来不为人知的酸楚。 陆观默默无言,良久才用力拍打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真是难为钟兄了。” 钟忘忧打开酒坛泥封,端起来灌下一大口酒水,随即低下头,暗自神伤。 青衫少年想了想,又道,“哎,钟兄,那位姑娘如此作为莫不是看上你了不成?” “噗”,听到这话,钟忘忧当即将一口酒水喷出,幸亏陆观及时侧身闪躲,不然就要被这防不胜防的“暗器”击中了。 落魄道士目瞪口呆,怔怔无言,看向青衫少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钟忘忧面色潮红,目光呆滞,憋出来一句,“你放屁。” 接着他喃喃自语,“那头母老虎怎么会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我?怎么可以喜欢我?” 接连三个问句,钟忘忧摇摇头,语气沉沉,“不可能的。” 随后落魄道人便独自一人喝起了闷酒,陆观只好离开。 在夜幕深沉之后,落魄道士才摇摇晃晃起身,临走前将一粒珠子抛给陆观,是他在囚牢小天地内斩妖除魔之后得到的灵淬精华,陆观坦然接受。 直到走出门口的时候,落魄道士嘴里还在碎碎念着,“我与她之间不可能的,她不会对我有意思的。” 陆观带着笑意目送对方离去,低声调侃一句,“这位道长身上的故事不少嘛。” ———— 次日清晨,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朝阳中带着缕缕极为稀薄的紫气,与金色光晕一同洒落人间。 有些山上修行的练气士,便会专门晨起早练,吸纳这种对于大道裨益极多的天地灵气。 沉柳巷顾家,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年过半百却气度雍容的老修士敲响了顾家大门。 这段时间顾家主的心情可谓是此起彼伏,先前本以为与大景王朝达成山上盟约,以后即便离开神迹洞天,偌大一个家族也会过得很滋润。 但谁能料到促成这桩盟约的那个秦掌柜竟然是个魔族细作,并且这家伙居然能够招来一头天魔,差点让陆家的那位新任家主身死道消。 现在秦温早已灰飞烟灭,与其做了多年符箓往来生意的顾家,立马就成为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关键是自从天魔降临那日过去以后,无论是祖神宫镇刑司的素衣郎还是陆家那边都稳如泰山,并无任何人前来追究此事。 对方越是平静,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越会让顾家家主的内心惴惴不安,再加上当年自家祖上参与逼宫陆家的事情,顾家主的心境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他在心里不知道将那杀千刀的秦温咒骂了多少遍了。 随着老修士敲门,一个衣着华贵,面容却憔悴无比的年轻公子早已恭候多时。 来人正是大景王朝的国师,他受自家皇帝所托,前来澄清大景王朝与之前的事情无关,若是能够与神迹陆氏签订一桩山上盟约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想要做到这两件事,难如登天。 数座天下皆知,神迹陆氏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不守规矩,对方一旦认定大景朝廷与天魔降临刺杀他们家主一事有关,都不需要找什么证据,拍出一两位高坐云端的大修士,都不需要落地放狠话,仅是在京城上空随便丢下几道神通秘术。 就会让大景王朝伤筋动骨许久,关键目前的一洲格局分外微妙,若是被南边的那个死对头大陵抓住机会,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半洲陆沉,大陵独霸一洲的磅礴气象。 而想要对对方签订一份相对平等的山上盟约,更是天方夜谭,因为在神迹陆氏万年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 在当年陆家鼎盛之时,就曾以神墟九洲为局,暗中扶植了不少世俗王朝,陆家会定期派出一批修士前往这些王朝担任皇家供奉,或是云游历练,帮助其稳固国运,抵御外敌。 而这些王朝无一例外,都是神迹陆氏的附庸,甚至有些王朝内部的官位更迭,都要先草拟出一份名单,先送呈陆氏阅览,等到陆家同意之后,这些王朝才可以按照名单对官员进行升迁任命,但要是陆家未曾通过这份名单,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不断更换人员,直到选出陆氏同意的人选为止。 不光如此,昔年那些作为陆家附庸的王朝,每年还要往神迹洞天缴纳一笔不菲的贡金,以确保主家庇佑。 即便如此苛刻的条件还是有一大批王朝趋之若鹜,想要搭上神迹陆氏这条大船,但其中更多的,还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只能看着周边的国家在陆家的支持下,一个个兴盛繁荣起来。 大景国师坐在顾家迎客的大堂之内,二皇子赵允和顾家家主陪坐在下首。 老国师微微叹息,愁啊。 赵允试探问道,“陈师父,您来之前父皇那边说了些什么?” 在京城中,大景王朝的二皇子与国师陈青阳看似交往不多,实则双方之间有一桩隐藏多年的师徒关系。 但对于此事,在双方的刻意淡化和遮掩下,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 国师使劲拍打脸颊,“不瞒殿下,陛下在微臣出发之前,专门说了一句话。” ------------ 第一百零六章 帝王心性 赵允伸长脖子,“哪句话?” “陛下所言,乃是‘国师只管议和,无需分心琐事’。” 赵云低下头颅,面如死灰,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不知所措的迷惘。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那位父皇是彻底放弃了自己来平息陆家的怒火,想要以此将大景摘出去,最大限度地保全王朝。 若是陆家追究起自己勾结魔族的责任,能不能活着走出神迹洞天都还是个问题。 但最让赵允无语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秦温是魔族细作呀。 陈青阳轻轻饮了口茶,“殿下,明日你与我一起去拜访陆家,先探探那边的口风。” “好的,陈师父。” 赵允身为大景王朝的二皇子,养气功夫不错,虽然父皇已经放弃了他,他当然也会有些失落,但也仅此而已了。 作为一国皇子,最有机会登上那张龙椅的少数几人,赵允这点为国献身的担当还是不缺的。 顾家主适时开口,“国师大人,咱们双方之间的那桩山上盟约不知?” 陈青阳哑然失笑,摇头说道,“顾家主,秦温出事,我们大景与你顾家都难逃干系,虽然咱们谁都不知道这家伙竟然是个藏的这么深的魔族奸细。” “现在大家还是齐心协力,先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吧。” 在他来此之前,皇帝其实在私下里曾有过一番交代,可以对顾家的事情便宜行事。 但现在看到这顾家主如此不识大体的糊涂模样,他心中已经渐渐打消了双方继续缔结盟约的心思。 次日一大早,陈青阳便带着皇子赵允和顾家主前往陆家随心居,那位新任陆氏家主亲自接见了三人,一旁陪侍议事的还有随心居的沽酒美妇徐四娘和厨师吴敬。 开场寒暄过后,陈青阳一口气拿出来了七八件品秩上乘的储物法宝,笑呵呵地说道,“顾家主,徐前辈,虽然之前天魔降临差点酿成大祸这事与我们大景无关,但终究是我们二皇子请进来做说客的人,这些算是我大景王朝对于陆家的赔礼,还望笑纳。” 陆观淡然开口,似笑非笑,“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 大景国师唾沫横飞,信誓旦旦,“陆家主,我愿意以自身性命为保证,此事与我大景无关,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以立下大道誓言,将其镌刻于心境之内。” 徐九渊与陆观对视一眼,漫不经心说道,“不必了。” 他随意从桌子上挑了一件储物法宝,将其抛给陆观,“好了,此事在我陆家这边就此打住,不会再有人追究下去,眼前的这堆破烂,你们自个儿拿回去。” “哦,对了”,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瞥了一眼顾家主,对方心头骤然一紧,像是被某种洪荒猛兽盯上了一般。 “顾家与你们大景的那桩山上盟约作废,毕竟,我陆家还与他们有一桩旧日恩怨没有清算。” 陈青阳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自然,不瞒您讲,我们双方还未正式签订盟约。” 死道友不死贫道,山上仙家之中的尔虞我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顾家主眼神呆滞,失魂落魄地离开陆家。 完了,这下家族真的算是完了。 和自家师尊并肩而行的赵允看到这一幕,有心上前安慰对方几句,就在他要走向对方的时候。 陈青阳伸出手死死将其拉在自己身边,用力摇头,沉声提醒道,“殿下,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此次陆家不予追究,已是天大的好消息,万万不可再节外生枝,平白为自己增添事端。” 这位素来很少在朝中发表意见的国师,破例在自家徒弟这边多讲了几句,言语措辞更是十分严厉,“赵允,你乃是大景皇子,是在未来要成为一国储君的人物,最终更是要坐上那张掌握一国无数人命运的龙椅。” “帝王心怀仁慈,是好事,但若是同情心泛滥,缺了必要时的那份果决狠辣,充其量就是个平庸之主,做不成什么大事。” “现在一洲境内南北对峙,大景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彻底终结这乱世的盖世雄主,而绝非一个心怀妇人之仁优柔寡断的君主。” 赵允面色一变,轻轻叹息,“我明白了,师父。”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忧愁,这次虽然招揽顾家的事情彻底失败,但目前看来,南方大陵那边,陈胤那小子在陆家这边碰了一鼻子灰,料想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陈青阳轻笑一声,“由于你在神迹洞天内的这桩败笔,若是现在回到京城,肯定会有不少人对你恶意中伤,平白增添夺嫡的难度。我耗费了不少山上人情,已经帮你找好了门路,等离开神迹洞天之后,你就直接前往那座隐隐有一洲仙门领袖风采的望余山,暂避风头。” 赵允朝着地方深深作揖,“拜谢陈师。” 对于大景王朝前来求和一事,陆观和九爷几人都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其实,早在击退姌泽那天,九爷就立即回溯光阴长河,查清楚了秦温的事情与大景和顾家都没关系。 否则,以老人当初拆了魏家祠堂的暴脾气,大景远在天边不好下手,但顾家肯定会不复存在。 日暮时分,有一个中年木讷汉子从桃花巷那边出来,径直朝着乘荫街随心居走去。 陆观从门口那边看见来人后,一脸惊奇,“余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木讷汉子毕恭毕敬地朝着少年抱拳行礼,“余崇拜见家主。” 陆观连忙将对方搀扶起来,“余叔叔,您这是做什么呀?” 余崇满脸认真,“家主,无论何时,礼数不可废。” “好吧”,对于这种事情,陆观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拦不住,就随他们去吧。 青衫少年示意木讷汉子坐下,给对方倒了杯茶水之后,笑着问道,“余叔叔,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余崇扯动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主,我们一家想要搬离小镇,还请您同意。” ------------ 第一百零七章 九爷神通 青衫少年恍然,“原来是这个呀,余家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也没有参与到当年的逼宫一事中,当然没问题。” 敲定了这桩心事之后,木讷中年的面色明显轻松了几分。 陆观随意问道,“余叔叔,余妄他人呢,最近怎么都没瞧见他人?” 在提到自家那个独子的时候,余崇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笑意,“那小子啊,有位法脉隐蔽的老修士看上了他的资质,打算将其收入门下,前段时间顺利通过了对方的入门测试,余妄就跟着他那师傅离开了小镇。” “原来如此”,青衫少年有些遗憾。 木讷汉子很清楚,这么些年来陆观和褚斜阳二人对自家儿子有多照顾,他衷心希望三人的这份友情,即便千年万年过去,依旧如初。 “对了,余叔叔,余妄那位师傅的来路底细你是否清楚?” 余崇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对方提过一嘴,是一位出身远古扶龙一脉的修士,好像在他们传承中的辈分还不低,曾经在某座神秘的洞天福地隐居千年之久,在修行他们那一脉的一门不传秘术。” “这次破例出山,也是因为偶然之间,知道了咱们神迹洞天重新‘开门’的消息,想要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破境的机缘,不过这些年来,洞天之内的蛟龙水裔数量有限,前段时间吴先生去镇子外面的山救下褚斜阳,又斩杀了一头。” “故而对方并未得到什么可乘之机,但也是赶巧,他碰上了我家那小崽子,见其天资根骨都极为适合他那一脉的修行,就有了这场收徒。” 陆观点点头,“那就好,余叔叔向来行事稳重,对方又是远古秘传的修行法脉,余妄跟着对方,肯定不会差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陆观随口问道,“余叔叔,你打算什么和婶婶一起离开,我去送送你们。” 余崇叹了口气,如释重负,淡笑着回应道,“家里的行囊细软都已经收拾妥当,我今天过来征求家主同意,只要你点了头,我们打算明天就走。” “这么快”,陆观心中有些诧异。 “先前我和九爷做过一桩买卖,曾经秘密离开过小镇一趟,在西道陵洲南边的陵水国京城买下了一栋宅子,今后我跟你婶婶打算在那边开一家客栈,也卖酒水,若是家主日后游历天下,有兴趣的话可以来那边坐坐,别的不敢说,酒水肯定管够。” “一定一定”,青衫少年目光中带着几许憧憬和希冀。 木讷汉子胸脯拍的震天响,但接着他很快开玩笑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酒水的滋味肯定不如你们陆家的遂愿酒和随缘酒两种仙家酒酿,到时候家主可不要嫌弃。” “那肯定不会。” 这天两人聊了许多。 其实,在很久之前,余崇就关注到了小镇上唯一的这位陆家子弟。 在先前陆观正式修行之前,那会儿的少年根本不清楚小镇上这些弯弯绕绕的隐秘,每日上山越水,看起来惨兮兮。 余崇好几次都想要帮助少年,但由于顾忌陆家有其余的深远谋划,终究没有多做什么。 后来,九爷亲自登门拜访,对他的忍住没有提醒陆观任何事情表达了赞许,之后便交代他以后没事可以多让余妄去随心居那边走动走动。 余崇当即感激不已,等到老人在临走之前将余家那部祖传的修行法门进行了一番存菁去芜,将其品秩接连提升了好几个层次之后。 木讷汉子差点就要伏地跪拜,大呼一声“九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了。 金乌西坠,余崇婉言谢绝了青衫少年让他吃完晚饭再回去的邀请,径直离开,陆观站在门口,一直等到木讷汉子的身形消失在了街角,这才回到随心居。 大堂内稀稀落落坐着几个酒客,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随心居的生意又有所回落,每日饮酒的外乡人数量直线下降,现在只剩几个本地的老主顾每日雷打不动的前来照顾生意。 回到柜台那边,四娘一只手撑着下巴,正懒洋洋地看着街上的风光。 青衫少年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四娘,神情这般专注你在看什么啊?” 沽酒美妇翻了记白眼,笑骂一句,“滚滚滚,瞎打听这个干甚。” 她挺直身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余崇那家伙找上你,是来跟你商量要离开小镇的事情?” 四娘虽然是在询问,但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笃定。 “你怎么知道的”,陆观有些好奇。 四娘神秘一笑,等到吊足了少年的好奇心之后,这才解释道,“余崇曾经不止一次地找过九爷,最早的一次你还没出生呢,想要付出一桩很大的代价,提早离开小镇。” “但不知道为什么九爷一直都没有同意此事,直到最近,余妄那个鼻涕虫被昔年扶龙一脉的高人收入门下之后,我才渐渐理解当年九爷的良苦用心。” “嘶”,青衫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脑中有一种荒谬感,他凑近四娘,“你是说九爷在余妄出生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他在最近会被那位扶龙一脉的高人收为弟子。” 少年的眼神狐疑不定,“九爷的神通真有这么玄乎?” 四娘翻了个白眼,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以心神言语,耐心解释道,“告诉你一桩秘密,九爷的真实出身乃是远古时代最早应运而生的一批先天神兽,在与他同等辈分同等出身的那一批前辈先贤当中,几乎每一位都拥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大道神通。” “九爷则是更加与众不同,他拥有的神通极有可能不止一种,更是和那条玄之又玄捉摸不定的光阴长河扯上了不小的关系,故而他老人家才能够在光阴长河中随意穿梭,几乎不受任何大道限制。” 她最后还不忘补一句,“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瞎猜的,你听听就好,莫要往外乱传。” ------------ 第一百零八章 廊桥之上,诸祖并肩 随着知道的隐秘越来越多,陆观现在早已不是之前刚刚登山修行时的那个懵懂少年了。 对于修士本命神通,在山上仙家中普遍采取一种遮掩不清的状态,毕竟,若是被对手死敌知晓,或者日后与人起了大道之争,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青衫少年心中有些明悟,又对万千之前的那个神秘年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无论他接下来如何追问四娘,对方只是面带笑容,一言不发。 陆观料想应该是对方有些苦衷,也就不再过多纠缠,自顾自回到后院炼气修行去了。 晚上,夜幕沉沉,陆观盘腿坐在床上,入定修行,陆家神墟之内些的精纯灵气被神炼珠一一炼化,随后被少年吸纳入体,灵境天地之内下起了一场场滂沱大雨。 少年沉浸心神纳气修炼,神色安详,周遭气象万千。 突然之间,陆观的心神遭到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眼前景象扭曲凌乱,并且不断变化,随着一抹璀璨耀眼的雪白光华闪过。 下一刻,他的心神以青衫少年的形象,出现在一座神秘的小天地内。 在他眼前有一条宽阔无比深不见底的长河,从不可知之地流出,朝着不可知之地流去,在他面前滚滚逝去。 四周灰雾迷蒙,即便以陆观修为叩山境巅峰的修为,超过十里之后就已经看不清楚了。 忽然,青衫少年摸了一把脸,抬头看天,天空中忽然有道道细斜雨丝飘落,一座廊桥缓缓浮现在他的面前。 在残风细雨中,高大廊桥最终彻底显现在少年眼前,一抹淡淡的紫气从廊桥对面出现,随后渐渐变得浓烈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随心居后院的九爷第一时间感应到了陆观身上的变故,他刚要有所动作,寻根溯本而上,与对方死磕一场。 老人的心头突然传来一道醇厚嗓音,“老九,陆观有我盯着,你无需多管。” 老人面带笑意,毕恭毕敬地回答,“遵命,老爷。” 那方迷雾天地之内,随着一缕紫气达到巅峰,一个倒骑青牛身穿一袭古朴道袍的年轻身影缓缓浮现,对方的面容被一缕缕精纯无比的白雾遮掩,陆观看不真切。 对方骑着青牛走到桥中央,翻过身面向青衫少年,声音清脆如玉,“少年,你可否愿意跟着我修道,若是点头,贫道化道之后日后执掌白玉京之人便是你了。” 陆观心下惊骇不已,白玉京,那可是道祖以自身精纯道韵所幻化而来的人间仙境,万年以来,数座天下的无数道士,在飞升之后最想做的事情,几乎都是前往白玉京觐见道祖。 再结合眼前之人倒骑青牛,身穿古朴道袍的形象,陆观的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就在此时,从廊桥对面又有一股浩然正气升腾而起,没过多久,一道轻快笑声响起,“陆观,学道有何意思,不如跟着我读书求学,此后胸中一点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岂不乘意。” 很快,廊桥那边走来一个同样面容模糊的高大儒者,褒衣博带,以玉簪束发,尽显读书人的气韵。 先前的道士看到此人之后,连翻白眼。 儒者身旁还跟着一头散发七彩神光的神兽,羊首、狼蹄、体覆彩色鳞甲,陆观仔细看了又看,这神兽怎么跟传说中的瑞兽麒麟有点像。 在此之后,天空中蓦然出现一道金光,一位端坐莲台的僧人缓缓从廊桥那边走来,他的肩头站着一只神骏无比的金色飞禽,从其背后垂落道道手腕粗壮的金色丝线,在廊桥上摩挲而过,擦出阵阵璀璨光华。 中年之人现身此地后,看向陆观,语气无悲无喜,只问了一句,“愿不愿意随我去西方佛国。” 不仅如此,这方天地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富有节律的巨大声响,宛如闷雷炸空,接连不断。 片刻不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对面走来,双眸中异彩连连,笑声爽朗,“哈哈,果然是个气血浑厚的我辈武夫,小子,想不想武道登天,看一看那云端更上面的无上风光,不如就此跟我去那神桥天下,安心在武道一涂次第登高。” “若你点头,我保你在百年之内,可以先将那个唾手可得的武神境界收入囊中,未来千年之内,有希望再次突破,为天下武道别开生面。” 接着,又是一个面容不清的白袍剑修,从对面走过来,和先前几人并肩站在同一条线上,他微微扬起头颅,笑容和煦,“小子,想不想为天下剑道再开一途?” 接着,又有几人降临此地,一身身穿黑色锦绣长袍,衣袂无风自动,“陆观,随我走,你便是下一个幽冥之主。” 一名身穿褐色衣袍,气息格外凶悍,“比起先前这几位,我那边无甚好的,唯有一点,所有人都比不了,那就是跟着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活的更加自由。” 最后是一位双眸中泛着两团幽绿色寒芒,他只是冷冷看着对面的少年,也是在场诸人当中唯一一位没有出言招揽陆观的。 陆观已经麻木了,对于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实在不敢想象下去。 若是自己的猜测属实,一旦深究起来,当年自家初祖被迫飞升天外天,与眼前这几位都脱不了干系。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几位都是他的仇人。 “哈哈”,忽然之间,在此方天地之内响起了一阵张狂无比的笑声,遍传四周。 廊桥上并肩站成一排的那几人在听到这声音之后,均是脸色一黑,但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笑声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停下来,那神秘的声音接着又说道,“诸位,终究还是我陆神卿棋高一招,被我提前做成了这桩壮举。” 听到陆神卿三个字,陆观神情一凝,竟然是那位身在天外天的自家初祖。 陆神卿继续说道,“小陆观,告诉这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你到底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其中的某人去修行。” ------------ 第一百零九章 融道一场 青衫少年此刻早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周围天地风雨细细,拍打在站在廊桥中央的八位气象各异的修士身上。 陆观使劲拍打脸颊,眼前这八位,加上自家初祖,坐镇人间数万年,几乎独占人间大道。 骑着青牛的道士似乎犹然不死心,“小友,不妨在我们之中选一个,选谁都不会差的,最次你都会独占一条人间大道。” 陆观很认真地想了想,深呼一口气,声音铿锵,“我谁都不会选的,陆家大道足以登顶。” “哈哈,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吧”,陆神卿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少年这般言语,对面八人中有人面露轻轻叹息,失望之色;有人安之若素,对此并不意外;有人默诵佛号,莲台次第开合;有人微微摇头,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惋惜;有人握拳击手,瞥嘴不已;有人面无表情,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柔和,带上了几分纯粹的欣赏…… 各种神情不一而足,但很快就被敛去,各自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陆神卿继续说道,“小陆观,现在你不用再管这八个家伙了,走过这座廊桥便好,在那之后,你就会得到此生修行路上最大的一桩机缘。” 陆观点点头,径直走上廊桥,不知为何,在他出现在桥上之后,下面的那条宽阔河流猛然间变得湍急无比,水花激荡,不断拍打着两边堤岸。 站在桥中央的八人,为少年让开一条道路,两边各自站有四人,注视着少年缓缓从桥上走过。 在此过程中,陆观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更加凝实,这几位在人间立教称祖多年的无上人物,纷纷伸手,各自指尖浮现出一抹浓郁无比的道韵,其中各自道意横生,弥漫着一股股来自太初荒古的神秘气息。 在少年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各自抬手,指尖的一道道气息各自飞出,悉数注入到陆观体内。 少年在廊桥中央站定,感受到自身的变化之后,眼神疑惑不已。 第二位出场的那位读书人笑着解释,“我们八人曾经与陆神卿打过一个赌,现在赌输了,这便是各自要付出的赌注代价。” 陆观了然,然后接着朝对面走去,等他走过长桥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巍峨高大的神殿,在其四周墙壁上留有不少斑驳痕迹,看起来沧桑古朴,散发着太初洪荒的气息,其中神光璀璨,仙霞流转,无数道韵波光粼粼,宛如水波荡漾。 神殿大门敞开,似乎已经在此苦等万年之久,只为等一个合适的主人。 下一刻,陆观心生感应,直觉告诉他要进入这座神殿,果不其然,在他迈步跨过神殿门槛的那一刹那,异象陡生。 数以万计的璀璨神华瞬间爆发,在大殿之内盘旋飞舞,各自划出一条条神秘轨迹,陆观只是凝神看了片刻,就已经头痛欲裂,心神摇曳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中漂浮不定的万千光华开始按照固定次序排列,眨眼之间,原本看上去混乱不堪的神华就已经形成一团宛如水波流淌的九彩光团,静静悬浮在少年面前。 青衫少年鬼使神差,用手指轻轻一戳,光团瞬间融入他的体内,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上璀璨光芒升起,很快就蔓延到四周。 伴随着这光华浮现,下一刻,陆观周围的天地再次变化,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少年已经重新回到随心居自己床上。 他用力揉搓双眸,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确定已经离开那座神秘天地之后,轻轻呼出一浊气。 使劲摇晃脑袋,若非此刻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还在伴随着他,少年都以为刚才在廊桥上的那一幕,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 诸位祖师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浮现出的神情各自不一,庆幸、希冀、漠然、平静…… 陆神卿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万般谋划皆付东流,感觉如何?但说句实在话,输给我的话也没那么丢人。” “且等我重回人间,再与尔等论道一场,诸位,慢走不送。” 听到这番前奏无比的话,诸位立教称祖的大人物脸色都不大好看。 放眼整个人间,能够对这八位说出这种话,还如此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自从修道之日起就一直在离经叛道的陆祖了。 没有人回应陆神卿,各自施展神通,离开这方天地。 次日清晨,陆观打着哈欠推开门,九爷已经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看到少年出来,带着几分诧异地问道,“哎,你小子今天咋起的这么晚?” 陆观摆摆手,昨晚上脱离那座廊桥和神殿所在的神秘天地,回到随心居之后,头痛欲裂,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好沟通神墟,从某位先祖那边找来一部清心法诀,默念的数千遍,依旧是不济事。 每当他闭上眼睛,耳边就会有道道神秘的耳语声响起,细若蚊吟,但落在他耳中,却是一个字都听不真切,只感觉头疼无比。 陆观想了想,还是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九爷,反正当时初祖也没有说不能告诉别人,少年就当对方默认了。 九爷听完之后,原本浑浊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我就说你小子今天看上去总感觉有些不同,原来是这么回事。” 接着他神情严肃地告诫少年,“陆观,你记住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对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哪怕是四娘和敬叔他们也是一样。” “我明白”,陆观郑重点头。 九爷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 最近一段时间,小镇上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朝天之会做准备。 天外天,一颗孤星之上,紫韵盘亘的气象已经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仍然不见衰落的迹象。 陆神卿坐在那棵高大金色桂树上,目光柔和,注视着人间,低声呢喃,“快了,就快了,诸位且稍等片刻,待我融道一场,重临人间。” ------------ 第一百一十章 曲知音 重楼镇外面有一条玉陵江,从远古时代开始,江水便日夜东逝,奔流不息。 如同玉带环绕在镇子周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并与周围的青山翠峦交织,形成了山环水绕的盛大气象。 玉陵江上,先前共计有鎏金、玉照、渡人、观道四座长桥,前不久下过一场大雨,鎏金桥由于年久失修倒塌了。 不过后来在宋老太爷的主持下,打算重修一座桥,一来方便小镇居民外出,二来则是出于压胜洞天内水运的深层考虑。 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工修建那座新桥,宋家那边也没有给出具体的原因,只是用夏日将至、水势漫涨,不利于修桥这种含糊不清的说辞来搪塞众人。 陆观站在河畔渡人桥旁边,看着脚下这条看似寻常的河流,其中居然蕴含着旧神迹洞天最大的四份的江泽水运之一,而且玉陵江和灵阳潭不同,水底已经多年没有正江水神坐镇。 若是某些大道亲水的修士在此修炼,必定会如鱼得水,即便从一境开始修炼,不到百年光阴就有望证道。 没过多久,在镇子那边走来一对中年男女,正是家住桃花巷那边的余崇夫妇,二人已经做出决定,今天就会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此后会在西道陵洲南边的某个小国京城开一间客栈,共度余生。 见到陆观,余崇神情略微有些拘谨,“家主,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陆观和余崇夫妇并肩而行,笑着说道,“余妄不在家,我跟他的关系又那么好,来送送叔叔婶婶也是应该的。” 三人走过渡人桥之后,木讷汉子脸上罕见现出一抹笑意,看向青衫少年的目光格外柔和。 余妄他娘亲从衣袖中拿出一串钥匙,将其递到少年手中,她笑着说道,“小观,我这样叫你可以吧?” “婶婶,当然没问题了。” “那就好”,妇人笑意不减,“我跟余妄他爹离开家乡之后,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回来的机会了,这是我家的钥匙,小观,你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过去看看,修行课业太重的话,就当我没说,都没关系的,反正是一座泥胚宅子,也没什么值钱家当。” “好的”,陆观伸手接过钥匙,耐心说道,“婶婶放心,我一定会去看看的,不过等过段时间,我可能也会离开镇子,到时候我也会委托四娘他们帮忙照看的。” 双方又聊了一会,余崇催促道,“快走吧,别让那位看门的前辈久等了。” 陆观挥挥手,“祝叔叔婶婶此行顺利。” 余崇同样挥手示意,“小观你别忘了,以后游历天下一定要来陵水国京城找我饮酒。” “一定会的”,少年郑重承诺。 陆观目视着余家夫妇远去,去找那位神秘的小镇守门人离开此地。 这一日,是三月初一,两日之后,便是万众瞩目的朝天之会。 在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少年转身,朝着镇子往回走去。 本来他会随心居,但想了想,掂了掂手中的那串钥匙,绕过前门大街,直奔桃花巷而去。 在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并未瞧见娄瑜的卦摊子。 轻轻“咦”了一声,少年有些好奇,这家伙每日在此摆摊算卦,堪称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利用他坐镇神迹洞天的神通,去探究那位“目盲”道士的具体所在。 对于这些山巅大修士,该有的尊重还是不能缺少的。 来到桃花巷那边,陆观在倒数第六家门前停步,拿出钥匙开门。 “陆观,你在干嘛呢?” 就在他开门的空档,隔壁墙头上窜出来一颗脑袋,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少年看。 陆观抬头,看到是一个面容黢黑的小丫头,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灵气十足。 这丫头他也不算陌生,是余妄家的邻居曲家的长女,名为曲知音,虽然是个女孩,性格却泼辣好斗,跟个男孩似的。 她对于寻常女子喜欢女红脂粉等提不起半点兴趣,反倒对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情有独钟,经常和余妄他们一帮年纪稍小的孩子嬉闹。 “余家叔叔婶婶出远门了,余妄之前也走了,你可别趁着他们都不在,鬼鬼祟祟进去偷东西。” 陆观倒不至于对一个孩子的无心直言上纲上线,他抬起手掌,轻轻摇晃手中的钥匙,“喏,余家婶婶临走前亲手交给我的,委托我帮他们照看祖宅。” 她将双臂搭在自家墙头,下巴轻轻靠上去,神色闷闷不乐,唉声叹气地埋怨道,“余家婶婶也真是的,这种事情交给我不就好了,我就住在旁边,隔得又不远,几步路的事情。你从乘荫街那边过来,还要绕一个大圈子。” 陆观开门之后,站在余家院子里,曲知音也跟着转过来,依旧警惕地看着陆观,似乎是生怕他偷拿了余家的什么东西。 “哎,我说你这丫头用不着防贼一样地盯着我吧”,陆观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行”,曲知音义正言辞道,“谁知道你那钥匙是不是偷的,或是从余家婶娘那边诓骗来的。” 陆观有些无语,他知道这个黝黑小姑娘对余妄有意思,有心逗她,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便是我偷来骗来的钥匙,可这是余妄,要偷也是偷的他们家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素来口齿伶俐的曲知音破天荒有些羞涩,脸上出现淡淡红晕,但很快她就强装镇定,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余妄他离开家之前,曾经交代我帮他照看着祖宅。” “哦,是吗?” 陆观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丫头。 见青衫少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急忙抬起手腕,不断摇晃,露出一根红色手绳,“你看,这是鼻涕虫临走前送给我的,你没有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轻声问道,“那余妄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的仙缘来了 黢黑小丫头神色恹恹,“我倒是问过他,但鼻涕虫没跟我细说,后来我听别人讲,说这小子是跟着山上神仙去修行了。” “确实如此”,陆观点点头,“估计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不会见面了。” “陆观,很长是多久呀,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啊?” “估计得过个好几年吧”,陆观想了想,认真说道。 毕竟,余妄刚入门不久,即便他的那位师傅通情达理,允许他提早下山,但光是将宗门的一些基本规矩和初等术法典籍融会贯通,就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行。 再者,余妄可没有陆氏神墟中的诸位先祖帮忙,学起来估计会慢上不少,青衫少年说几年时间都有些短了。 登山修行之后,时光飞逝,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岁月流逝更迭,从不待人。 曲知音仍然不死心,气呼呼地问道,“那你倒是仔细说说啊,具体到底是几年啊?恁大个人了,话都讲不清楚,真是急死个人。” “好吧”,陆观哑然失笑,现在反倒成自己的错了。 他从屋子里搬出来一张矮脚椅子,坐在上面,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耐心回想,随即说道,“余妄初步登山,之前对此了解不对,光是学习山上的一些常识就需要将近一年时间,学习师门的寻常典籍,在体内初步构建起仙家气象,需要大概两年时间,学习各类规矩礼仪又要花费大半年光阴,这就已经是三年半了,若是他那位师傅再传授他几手压箱底的秘术,估计还要四五年光景。” “但山上仙家想要下山游历,尤其是想余妄这种天资非凡,深的师门看中的年轻俊彦,第一次下山一定会挑选一个好时机,对他的修为境界也有不小要求。对标来咱们小镇上寻找机缘的两位天才顾青辞和钟忘忧来说,怎么着也得有个洞天境才行吧,金丹境也不嫌高。” “算上余妄从现在开始登山修行,他修炼到洞天境界,即便是一座天下最为的修炼速度,怎么着也得耗费个七八年的光景吧。” 他偏着头,故作恍然状,“原来还是我说少了,余妄想要最快下山,即便是前面那些术法和规矩的修习,与境界提升有重合,他至少与得花费七八年的时间才能下山。” “曲知音,你现在几岁?” 黝黑小丫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墙上,“十一了。” “那再过七八年光阴,你十八九岁,都已经是嫁人的年纪了”,陆观似笑非笑,“即便到时候余妄下山,那时候他还是个姿容年轻的少年郎,你们还能聊到一起吗?” 黝黑小丫头心思活泛,很快就想清楚了青衫少年话中的深意,山上仙家有修为傍身,随着年纪的增长,容貌只会越来越年轻,但像她这样的凡俗女子则不同,总会有人老珠黄,美人迟暮的一天。 而且她曲知音本来就不是什么美人胚子,就算忽略了黝黑肤色,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姿容尚可。 “唉”,小丫头轻轻叹息一声,眉头紧锁“愁呀。” 陆观思虑片刻,一脸郑重地问道,“曲知音,你想不想登山修行?” 黝黑丫头挠了挠脸颊,一脸纠结地问道,“登山修行就可以见到余妄了吗?对了,修行的过程苦不苦累不累呀?” 青衫少年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最后一句话,“能不能见到余妄我不敢打包票,毕竟他所在的那条修行脉络比较特殊,需要不断在世俗中游历,咱们这座天下又很大,就像咱们镇子外面的那座大洲,若是你这样的凡俗之人光凭脚力的话,终其一生都很难将其游历一遍。” “不过等你修行之后,有修为傍身,若是境界高一点,即便自己去找余妄,肯定会更快一些的。” 曲知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猛然醒悟,“差点被你带到沟里去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修行到底苦不苦呢?” 青衫少年脸色一黑,这个惫懒丫头,自己变着法的给她创造机会去找情郎,她倒好,一门心思想着偷懒走捷径。 “没有”,青衫少年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曲知音悻悻一笑,“陆观,做人不能太小气,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计较我刚才的无心之言的,对吧。” 她“嗖嗖嗖”跑下自家院墙,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余家院子里,格外卖力地给陆观捏肩。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要不你现在就传给我一门能成为最厉害的神仙的那种修行典籍,再随便传授我几百年的功力,凭借我的天资聪颖,说不定立马就会成为最厉害的那种修士,到时候就可以去找余妄了。” “这还没到晚上呢,你咋就已经做上梦了”,陆观冷哼一声,明显不想跟这个黝黑小丫头再多说些什么。 曲知音只好继续给青衫少年狗腿似的捏肩,期待对方回心转意。 就在这时,陆观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声音,“陆家主,我是桃花山的秦玉酒,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你现在方不方便?” “哦,是秦姑娘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陆观面带微笑,同样心神回应。 他记得当初在前门大街娄瑜的卦摊前 “是这样的”,秦玉酒措辞片刻,“我想带曲知音前往桃花山修行,不知陆家主能否行个方便?” 似乎是害怕陆观不相信,她又补充道,“我之前已经与曲知音的家人商量好了,他们也同意了让这丫头登山修行,之所以没有告诉她,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陆家主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曲家的长辈求证。” “我会的,只要曲知音真心想去桃花山,没有谁会阻拦她的,这点秦姑娘可以放心。” 听到对方这样说,秦玉酒安心不少。 在陆观的的感知中,外面的巷子里有一个女子在犹豫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陆观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女,饶有趣味地说道,“小丫头,你的仙缘来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守门人 由于陆观和秦玉酒刚才都是在用心神交流,曲知音并未听到二人的谈话,这会儿正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迷糊地问道,“师傅,你肯传授给我高深术法啦,是不是能成为最厉害修士的那种呀?” 陆观有些无语,转过半个身子,双指弯曲,一记板栗敲下去,脸色严肃,“曲知音,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若是到了你的那座未来宗门,与师门长辈或是同门弟子之间交往,一定要有分寸,切记随意行事,难免引得对方不快。” “还有,我不是你的师傅,以后万万不可这样称呼我,要不然会给你带来一桩难以承受的因果,不光半点好处都没有,还会让你以后的修行之路更加困难重重。这种事情玄之又玄,但即便是身处山巅的那些个大修士,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够避开修行路上的一切因果报应,你一个尚未登山修行的仙苗,更是无法抵挡这份大因果。” 少女被陆观的气势镇住了,肃然点头,咧嘴一笑,道,“你放心,我这么机灵,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陆观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几分,“那就好。对了,你日后前往的那座宗门,乃是另外一洲一座规模不小的山上仙门,他们跟我家的随心居一样,都是靠买酒水起家的。到了那边,你一定要勤勉修行,千万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惫懒货一个,宗门也不会下功夫培养你的。” “好嘞,我晓得了。” 很快,隔壁响起了曲知音娘亲叫她吃饭的声音,妇人接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之后,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那边嘀咕道,“这毛丫头,又不知道跑哪耍去了,真是愁死个人,日后要是长大了,人家看到她这副样子没人要可咋办呀。” 在隔壁余家院子里的陆观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此刻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曲知音同样听见了自家娘亲对自己的这番评价,脸色一黑,娘亲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长成大姑娘之后,肯定是个不输长安街周采佳的大美人,才不会没人要呢,若是嫁不出去,那就赖着余妄好了。 远在浮生洲一座大泽之畔的余妄,罕见地打了个喷嚏。 少年疑惑地摸了摸鼻子,按理说他现在已经登山修行,前不久刚刚成为一境修士,按理说已经不会有凡夫俗子头疼脑热之类的病症了呀? 在他身旁的一名形如枯槁的老修士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小妄,你没事吧?” 他正是余妄的师傅,也是出身远古扶龙一脉的高人。 鼻涕少年摇摇头,“师傅,我没事,应该是前些天风浪太大着凉了吧。” 老人仍旧不放心,他施展一门秘术,一抹淡青色光华升腾,瞬间将自己和爱徒所在的地方笼罩,他伸出两根手指,朝着余妄的方向轻轻提起。 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又渐渐凝实的趋势,老人神色肃穆,再次施展神通,很快就看清楚了这条红线的因果,也看到了住在余妄隔壁家的那个黝黑小丫头。 老修士随即撤去秘术,嘴角上扬,低声呢喃,“神迹洞天看门人的后裔,勉强能够配得上我的乖徒儿。” 看着旁边神神叨叨的老人,鼻涕少年问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呀?” 老修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神秘一笑,“没什么,对你而言是一桩大好事,等到日后你会知道的。” 他看着眼前的大泽,眼中精光闪烁,脸上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豪情,“好了,乖徒儿,为师已经探查清楚,这往嵊湖中有一条与你大道相契的蛟龙水裔,虽然目前只不过是一条锦鲤模样的精怪而已。” “但若你与其结契之后,再用咱们这一脉的秘术不断蕴养,帮助其提纯身上的真龙血脉,未来大有机会跨越东逝神洲神渊城前的那道龙门,成为一条应运而生的真龙。” 余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重楼镇,桃花巷。 曲家,偏房内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老人,此刻正在吞云吐雾。 他低声呢喃,手指掐算不断,“刚才有人探查知音那丫头的红线,不是小镇上的那几位大修士,那又会是谁呢?” 老人正是曲知音的爷爷,此人年轻那会是小镇上最出名的木匠,不仅帮着一座镇子上的人家打造门窗家具,他做的棺材更是一绝,深受镇子上所有人家的青睐。 这些年由于年纪见长,老眼昏花,也就慢慢停下了木匠活计,而且老人并未收徒,也没有将他那木匠的独门手艺传授给子孙后辈,小镇上有不少人对此可惜不已。 他叹了口气,收起烟袋,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隔壁余家的院子里。 陆观见到来人,并无半点意外,缓缓起身之后,抱拳行礼,“晚辈见过前辈。” “家主无需多礼”,老人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顺势坐在了少年身后的屋檐下。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场才不失尴尬。 对于老人的身份,陆观先前在九爷那边有所了解,跟他其实大有渊源,曲家是目前小镇上为数不多依旧完整保留着修行道统的家族。 这一点即便是作为所谓望族大姓的长安街周家、沉柳巷宋家都未曾做到。 神迹洞天建立之初,广袤无垠,而曲家先祖便是当时陆祖钦点的洞天守门人,传承至今,曲家依旧是小镇守门人,所有想要进出小镇之人,都需要经过老人的点头才行。 良久,老人唏嘘一声,似乎是看出了陆观身上的不同寻常,“家主,老夫有想过你会走到今天这步,毕竟是老祖宗都看好的青年才俊,但真没想到你能够走的怎么快。” “多谢前辈的看好”,陆观不卑不亢,他好奇道,“前辈既然有这般神通广大的修为,为何不直接传授曲知音修行,反而将她送去距离家乡千万里之遥的青云洲桃花山?” 老人身形微微后仰,伸出两根手指,“两方面的原因。”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姓余的没几个好人 陆观将矮脚椅子转过去,面朝老人坐下,微微挺直身姿,“洗耳恭听。” “既然家主不嫌弃老朽啰嗦,老头子今天就多聊几句”,老人神色追忆。 “不瞒家主,我年轻那会曾经外出游历过一趟,不过家主也莫要多想,并非是依靠我们曲家小镇守门人的便利偷渡出去的,而是在九爷那边有过一番报备。” 曲姓老人继续说道,“当年在外游历的那会,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道友,一起结伴同行,走过了神墟九洲的山山水水,至今想起来,那也是老朽此生最为快意的一段时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日后青云洲桃花山的那位开山祖师,我们一同游历,之后互生情愫,但是后来,我爹即将兵解离世,家族紧急召我回去接任新一任的守门人。” “但当时咱们神迹洞天已经闭门不出,几乎彻底与外界隔绝,我不好带她一起回来。” 老人叹了口气,“虽然我与她之间早已立下山盟海誓,其实她很有可能也不会跟我回来。因为她之前所在的宗门被人屠灭,遇到我的时候,正一心想着提升修为,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我接任守门人的百余年后,曾经又瞒着九爷偷偷出去过一次,那时候的她已经手刃仇敌,并且成为了青云洲境内屈指可数的大修士,并建立了桃花山这座气象磅礴的宗门。见她安好,我便放心了,之后便回到小镇,安心担任守门人。” “在两百年前,她曾与一位山上仇家斗法一场,在此过程中遭人暗算,身死道消。后来,也就是前段时间,桃花山年轻一辈姓秦的那个小姑娘给我带来一封信和一件信物,信中是她留给我的遗言,让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若是有余力的话,就帮衬桃花山一把。” “这便是我让知音那丫头拜入桃花山的第一个原因,只为了结我一桩心愿。” 陆观点点头,刚才他以陆家的独门秘术偷偷看了黝黑小丫头的天资根骨,的确当得起仙苗二字,这也是他直言不讳问老人为什么不亲自教她修行的原因,而非询问少女能不能修行。 之前在娄瑜那边听过一嘴,桃花山近些年好像遇到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山上麻烦,但现在有了曲知音的加入,只要这位仙苗顺利成长起来,再加上眼前老人在背后的支持,处境应该会改善很多。 陆观神情好奇,“前辈,那第二个原因是啥?” 老人神色不屑地环视了余家祖宅一周,青衫少年顿时明悟。 果不其然,曲姓老人接着破口大骂,“余家那混小子,就是跟你相熟的那个叫余妄的小王八蛋,之前他与知音玩耍时我偷偷观察过几次,这小子看向我那宝贝孙女的眼神总有些不对劲。” “小镇上姓余的就没几个老实人,从余崇他爹那老小子开始,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家伙,到了余崇这一代,本以为他老实巴交的,是个稳重能过日子的,但谁承想余妄这小犊子隔代继承了他祖父的花花肠子。” 说到这里,老人使劲拍了拍台阶,愤愤不平道,“就这种人,家主你说我能放心把知音那丫头嫁给他嘛,以我那宝贝孙女的乖巧性格,即便被余妄这小王八蛋卖了还得傻乎乎得给人家数钱呢。” 陆观嘴角扯动,他对于老人之前的话还挺认同,余妄平常确实鬼点子比较多,在镇子上一直都是让人比较头疼的那几个孩子之一。 但老前辈你要是说曲知音乖巧听话,陆观想起了刚才黝黑小丫头让自己给她传授几百年功力的事情,对此不敢苟同。 于是他一脸真诚地问道,“老前辈,您是不是对乖巧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呀?” 曲姓老人再次拍打台阶,一脸怒气地看向青衫少年,丝毫不给这位陆氏当代家主面子,“要你管啊。我家知音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还不是让你那个好朋友余妄给拐带的。” 陆观捂着脸,有些无语,反正就是你家孙女最好呗。 老人不再多言,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余家祖宅,身形一闪,再次回到自己家中。 陆观对此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之所以突发奇想来桃花巷这边,帮余家照看祖宅倒是其次,毕竟人家夫妇早上刚离开,家里的值钱物件也都被打包带走,能有什么值得照看的。 更多的还是陆观想要见一见这位身份神秘的小镇守门人。 陆家自从被初祖建立之后,传承至今已有万年之久,从未断代,这在数座天下的仙家传承中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而在万年发展历程中,陆家的底蕴深不可测,像曲姓老人这样身份隐蔽的高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若是陆祖飞升天外天之前的陆家,对方自然不会也不敢有任何二心,但现在的陆家经过那场逼宫之后,底蕴虽然还在,但家族血脉凋零,又主动闭门多年,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影响力更是大不如前,这帮老臣是否还依旧对陆家忠心耿耿,是个未知数。 但刚才曲姓老人愿意见他,这便表明对方已经接纳了他这个新家主,曲家仍然会对陆家保持忠心。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老人将曲知音这个宝贝孙女送去桃花山,同时也表明对陆家的忠心只能持续到他这个糟老头子,以后曲知音这些曲家后辈各自登山修行,就与陆家不会有太多瓜葛了。 老人的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陆观自嘲一笑,“还算不错,毕竟没有吃闭门羹。” 他呢喃自语,“再者说了,我手上的陆家,以后估计也不太用的上这些前朝旧臣。” 少年把从屋里取出来的板凳放回去之后,打算就此回到随心居,再为两天之后的朝天之会做些准备。 但他目光一瞥,瞅见隔壁的房间开了一条缝,他跟余妄是好友,知道这就是鼻涕少年的房间。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符玉箓 少年摇摇头,口中默默吐槽,“余家婶婶怎么搞得,怎么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好。” 他走过去打算帮忙关门,但就在此时,青衫少年透过门口的那道缝隙,看到了里面桌子上摆放的一本书籍。 “咦,这是什么?” 陆观推门进去,拿起桌子上的书籍看了一眼,封面上是神符玉箓几个字,旁边还有一封信,扉页写着“陆观亲启”四个大字。 “余叔叔这是在搞什么啊,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就好了”,陆观一头雾水地打开书信。 良久,少年读完信将其收入袖中,哭笑不得地看着桌子上的那本神符玉箓,这是余家的传承绝学,其中记载着余家历代精心钻研的各种珍贵符箓。 跟沉柳巷顾家一样,余家的修行传承也是符箓一道,两家的初代先祖,都是当年跟在陆家第六代家主身边的大修士。 当年曾在陆氏的运作下,曾经在神迹洞天内征集了一批在符箓一途天资卓绝的年轻人,前往某座以符箓作为立宗根本的仙家势力,潜心修行一甲子有余。 在当年那一批人当中,余、顾两家的初代先祖天资最好,短短一甲子光阴,便已经将那座宗门奉为镇山之宝的一部符箓秘典钻研通透。 并且两人各自还都在符箓一道上提出了自己独有的见解,等回到神迹洞天之后,两人受到了陆家的格外优待,成为的第六代家主身边的左膀右臂。 而传承至今,余家的符箓之术经过其历代先贤的不断增添,已经成为了一部直指大道的无上仙册。 陆观丝毫不怀疑,余妄即便没有被那位远古扶龙一脉的老祖师收入门下,仅是修行这部符箓典籍,未来的大道成就也不会低到哪去。 在信上余崇解释了他特意将其留下来的用意,一来是是感谢青衫少年这些年对于余妄的照顾,二来嘛,就当是陆观成功继任家主之位的贺礼了。 陆观翻看了几页神符玉箓,里面除了一门在寻常练气士眼中极为高深的呼吸吐纳炼气法门之外,记载的都是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符箓。 陆观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余叔叔真是太客气了。” 他将神符玉箓收入储物法宝之中,打算回去以后仔细钻研一番。 陆观又在各个房间内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关上余家大门,就此离去。 回去随心居的路上,青衫少年心思活络,他们陆家的修行之路极为特殊,堪称是天下修行法脉中的奇观。 在他开辟灵境之后,资质二字于他而言几乎已经没有任何限制了。 只要他想,世间任何修行法脉都可以信手拈来,在短时间内将我融会贯通,甚至以此证道都并非不可能。 现在陆观主修武道、剑道两脉,并且都已经有所小成。 武道气象磅礴恣意,神意初步凝聚,即便是住在天香楼得到龙斗山一半武运那个祝苦病与他作同境之争,地方也不一定占的到什么便宜。 而剑道修行,虽然青衫少年截止目前并未炼制出一柄与他大道相契的本命飞剑,但有之前黄师傅所赠与的那一匣次一等飞剑在,足以支撑他将浮生万剑这门不讲道理的剑道神通初步练成。 在这种情况下,陆观不是剑修胜似剑修。 现在有了神符玉箓,倒是可以着手考虑对于符箓之术的修行了。 符箓一道对于修士的资质要求极高,甚至不亚于剑修,并且那些有点名头的符箓修士,几乎都是出自各个底蕴深厚的仙家宗门。 原因无他,符箓修士在修行之初,需要耗费巨量的钱财资源来支撑,一般的山泽野修根本负担不起这堪称海量上消耗。 即便有山泽野修侥幸得到一本符箓典籍,也只能空守宝山而毫无作为,最多也就是画出几张粗浅符箓,根本不可能继续深入修行,除非加入某座仙家宗门,得到海量资源支撑,才有希望在符箓一道上走得更远。 但若是在符箓一道修行有成之后,得到的收益也会很可观,不说自身境界的提升,光是那层出不穷的符箓,就足以使得任何同境的对手感到头疼。 而且他们还可以出售符箓卖钱,放眼整个神墟九洲,那些拥有符箓传承的宗门,几乎就是将一个永远不会枯竭的聚宝盆死死握在手中,这些宗门无一例外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回到随心居的时候,四娘几人都在,陆观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房间,开始苦心钻研符箓之术。 陆观这一看就是大半天,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夜幕降临,九爷轻轻敲响了少年的房门,少年不大情愿地开门,看到是九爷后,疑惑问道,“九爷,有事吗?” 徐九渊身形佝偻,微笑问道,“你开始钻研符箓之术了?” “您怎么知道?” “直觉”,老人神秘一笑。 “您先进来吧”,青衫少年侧过身子,老人信步走进屋子。 两人坐定之后,少年给对方倒了杯茶,九爷端起茶轻轻饮了一口,拿起少年放在桌子上的那本神符玉箓随意翻看了几页。 最终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余家在符箓一道苦心钻研数千年,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抬头看向陆观,“你以这本神符玉箓作为符箓一道的启蒙,倒也不算差。” 老人一挥衣袖,桌子上出现了几本纸页泛黄的古籍孤本,“这些都是有关符箓一道的修行书籍,有些记录着在符箓修行中需要注意的关窍,有些是对符箓技法的详细解释,有些纯粹就是对各种符箓的记载,在闲暇之余,你可以多翻看翻看。” “对了,若是遇到不懂的问题,还可以询问神墟之中你的那些先祖。” “好的”,陆观点点头,拿起九爷给的几本书随便翻看。 这就是背后有一个家族或是宗门支撑的好处,不光有各种资源供给,遇到不懂的难题,还有长辈帮忙解惑。 光凭一腔热血和八字够硬行走江湖的山泽野修,怎么跟这些正统仙家子弟相提并论?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浮世万千,皆可为符 提点了陆观几句,九爷就此离去。 陆观则是继续钻研符箓之术,与此同时遇到不懂的问题之后,他便会沟通神墟,虚心向那位道人法相请教。 对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人法相耐心解释,各种关于符箓一道的修行要点被他一一阐明,娓娓道来,“符箓一道,不仅对于各种画符材料提出很高要求,对于修习者的画符技法高低、心神坚韧程度、心境是否平静等方面也提出了不同程度的要求。” “但是,这都并非是最重要的,一个修士能不能在符箓一道上走得高远,最关键的是他能否对于符箓二字得出自己独到的见解,继而凭借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一张张原本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大符仙符神符,通通变作现实。” 接着,道人法相抛出一个问题,“陆观,在你眼中,符箓是什么,或者说此二字做何解?” 少年沉思片刻,“是一门直通大道的修行法脉。” 道人法相微微摇头。 “以符纸为引,承载各类符文的一种类似于神通的修士辅助手段。” 对方继续摇头。 “符箓之术是一种应敌手段?” “还不对,那它就是一门独立的修行分支?” “用来召劾鬼神,安镇五方、降妖镇魔、治病除灾的符文宝箓?” …… 陆观接连给出好几个答案,道人法相都不甚满意,接连摇头。 他面色如常,轻轻点头,“你刚才给出的这几个答案,都不算错,但终究未能脱离前人窠臼。” “符箓”,道人法相轻声念出这两个字,手中灵光闪现,在两人中间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张金色符纸,一指点出,气象万千,一抹雷电闪过,汇聚在那符纸上,四周瞬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再一挥手,一座高不可攀的远古巨岳出现在两人面前,符纸上的雷电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万千生灵都会被其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接下来,是满天滂沱大雨的恢弘景象,凝聚在符纸上,现出一份让人呼吸困难的凝滞感。 再往后,满天星河璀璨,山涧汩汩清流,海浪大潮迭涌,剑修出剑如龙,佛陀宝相庄严,青山翠绿葳蕤…… 种种或平凡一般或奇异瑰丽的景象,被道人法相一一融入符纸,凝聚为一张张气象万千的大符。 “它可以是我们肉眼可见的天地气象,可以是随处可见的山川草木,可以是你心中的所思所想,同样可以是你对大道的修行感悟,难道修士的神通术法就不能融入其中了?当然没问题。” 道人法相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陆观的心口,“符箓是什么,归根结底,在于你想要它成为什么,一切都要问这里,你的心。” “你心中想要让它成为什么,那它就是什么,山川湖泊,天地景象,水泽运转,大日煌煌,术法神通,应敌之术,无一不可。” 陆观脑海中思绪万千,心神大受震撼,一座崭新的大门已经朝他打开,青衫少年郑重点头,“先祖,我明白了。” 道人轻轻颔首,满眼欣慰,“孺子可教也,你且去吧。” 心神闪烁,重新回归现实,看着眼前的符箓修行典籍,陆观的心中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大道就在脚下,只管迈步从容向前就是。 陆观心念一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储物法宝散发光芒,很快,桌子上就出现了一堆符纸和用来画符的珍贵材料,丹砂、灵笔等物,一应俱全。 陆家底蕴之深厚,深不见底,可见一斑。 很快,青衫少年就在神符玉箓中选好了一张要画的符箓,名为清心符。 是一种在山上极为常见的符箓,倒也没有什么强横无匹的攻伐之效,但是使用之后,可以起到清心静气,祛除邪祟的妙用,故而一般都仙家子弟或是山泽野修游历世间、行走江湖的时候都会备上一些。 一般而言,一张符箓由符头、符腹、符胆、符脚等五个五部分组成,缺一不可。 符头乃是一张符箓的开笔,为符箓之眼;符腹主要表明符箓的功用;符胆是符箓的精华关键之所在,符箓是否有效、效用大小皆在此处体现,在一张符箓中有着画龙点睛的绝佳用处;符脚即符箓的收笔,一气呵成。 少年先是一遍遍看着书上记载的那张清心符,等到将其每一个细节都毫无遗漏地烙印在脑海中之后,拿出一张寻常黄色符纸,提起一支笔身青翠浮雕“清微”二字的灵笔,蘸满丹砂之后,凝神静气,开始挥毫书符。 片刻之后,一张清心符出现在他桌头,青衫少年将其拿起,符箓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水蓝色灵韵。 赫然便是一张品质上佳的清心符,陆观伸手在符箓上屈指轻轻一弹,心情显然不错,“呵,第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的符箓天赋真心不错。” 自夸一句,少年继续画符。 ———— 另外一边,浮生洲,一处闻名一洲的大泽之畔。 游历至此的余妄师徒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对于出身远古扶龙一脉的老祖师来说,眼前只是根本算不得什么麻烦。 若非自己刚收的这个关门弟子死死拦着自己,对面那几个年纪不小,境界一般都家伙,早就被他一人一巴掌拍死了。 在余妄师徒旁边,还站着三大一小四名仙家修士。 为首一人,身穿一袭极为合身的青色法袍,容貌是个五十来岁的半老男人,手持一柄拂尘,面容肃穆。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神色拘谨的少年郎,唇红齿白,姿容上佳,正默默打量着站在对面的余妄。 在拂尘修士两边,分别站着一个满头银发却依旧精神矍铄,目光神采奕奕的老人,以及一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厉气息的高挑男子。 拂尘修士清了清嗓子,眼神中带着几分请求意味,“这位前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认真考虑。”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见过祖师 扶龙一脉的老祖师神情分外不耐烦,“有屁快放。” 拂尘修士脸色一凝,但很快就被笑意掩饰,朝着那对师徒耐心解释道,“这位老前辈,是这样的,我乃是浮生洲大楚王朝的国师青山真人,此处听甲湖我在百余年前就曾来此盯梢踩点,里面藏有一条真龙水裔,如今我这徒儿即将踏上修行,原本打算将其捕捉之后,为我这徒儿夯实根基。但未曾想被你们师徒捷足先登,是我等时运不济罢了。” 青山真人试探问道,“能否与两位打个商量,将这条真龙水裔让给我这徒儿?” 生怕对方不答应,大楚国师急忙连声说道,“老前辈和小公子尽管放心,只要二位愿意现在转身离去,我必定有重礼奉上,相信这足以弥补这位小公子的大道损失了。” 他指了指身旁两位修士,“有曹前辈跟周剑仙在此,本座即便想要反悔也做不到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老夫凭什么相信你们?” “道友尽管将心揣在肚子里,老夫乃是浮生洲白马曹氏的老祖宗,有我作保,万事无虞。” 老人扣了扣耳朵,轻轻弹去耳屎,脸上出现几分迷茫,“老夫久在山中闭关,什么白马曹氏,很出名的吗,没听过呀。倒是神迹陆氏威名远扬,是个了不起的山上世家。” 曹氏老祖的脸色顿时一黑,但对方的这话他偏偏没法反驳,他即便对自己家族再自信,也不敢妄言能够超过神迹陆氏啊。 尤其现在还是陆祖即将重临人间的关键时期,那等人物,即便一根手指都足以碾死白马曹氏几百次了。 “前辈这是不答应喽”,拂尘修士脸色一凝,沉声问道。 余妄师尊神情淡然,一双眼眸精光四射,看向对方三人,讥讽不已,“怎么,若是老夫师徒不同意你的这桩强买强卖,凭你们这几个货色,还想要将我师徒二人强行留下不成?” 青山真人沉声说道,“曹前辈和周剑仙是我请来助阵的不假,你若是同意了我的这个提议,他们两位自然便是见证者,保证你们师徒二人的安危。” 他的语气蓦然一变,森冷阴寒,杀机毕露,“但前辈要是不同意的话,本国师怀疑你二人与魔族有染,劳烦两位前往大楚京城刑部一趟。” “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夫了,凭你们这大猫小猫三两只的,也够看?”余妄师尊听到对方的这番言语,不仅没有半点惧怕,反倒是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一旁的余妄生怕自己这个便宜师父笑得背过气去。 过好一会,扶龙一脉老祖师停下大笑,重新站直身子,神色古怪得看向青山真人,“你也是扶龙士出身,说说看,山上师承是谁,说不定还是个跟我请教过请教过养龙术的晚辈。” “大胆狂徒,胆敢辱我师门,本座今天定是饶你不得。” 说着,他高高扬起手中拂尘,一股清凉气韵而来,不多时,听甲湖的湖水如听敕令,浪涛翻涌,水花四溅,先是倒垂而起,如一挂瀑布倒流向天,场面壮观。 余妄瞧见这等气势恢宏的仙家气象,不由自主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拉扯自家便宜师傅的衣袖,“师父,那什么青山道人看上去很不一般呀,要不咱俩趁早脚底抹油,溜吧。” 老祖师洒然一笑,拍了拍身旁关门弟子的肩膀,“乖徒儿放心,就这小子的这点微末水法,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 就在此时,那些朝天幕倒灌而去的湖水达到了一定高度之后,水浪翻滚,波涛汹涌,眨眼间凝聚为一条栩栩如生的水龙,张牙舞爪地朝湖畔的那对师徒扑去。 老祖师微微一笑,朗声喝道,“乖徒儿,且看为师斩蛟龙。” 只见老祖师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蔓延开来,压的对面四人呼吸一滞,尤其是青山道人那个面容俊逸的徒弟,脸色惨白,若非他师父挡在身前,并及时渡给他一道灵气,他怕是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感受到老人身上这堪称恐怖的气息,青山真人几人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修士,不大好对付呀。 但到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为山巅大修士,三人也得硬着头皮与之斗上一斗。 就在天上那水龙距离余妄师徒不足百丈之时,老祖师一手摊开指向天穹,随后手掌紧攥。 一股宛如来自荒古的气息蔓延而出,无数灵气从他衣袖中挥洒而出,不消片刻,便在天空中那水龙四周形成一道铺天盖地的大网。 随着老祖师攥紧手掌,灵网不断收缩,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竹篓,表面有道道金色闪电游走,宛如灵蛇一般,将那水龙死死困在其中。 水龙嘶吼一声,声音响遏行云,不断在巨大竹篓中横冲直撞,但每次触及那竹篓内壁,金色闪电便会狠狠落在其身上,水龙的身形也会变小几分,它越是挣扎,身形消散的速度就越快。 青山真人脸色凝重,惊呼出声,“镇龙篓,你到底是谁?”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那个形如枯槁的老修士。 老祖师戏谑一笑,并未解释,而是一挥衣袖,镇龙篓彻底收缩,很快就将那以神通凝聚出来的水龙消磨殆尽。 老人收回镇龙篓,继而摊开手掌,掌心雾气弥漫,很快便浮现出了一方黑色玉质的龙纽印章。 青山道人见此大印,脸色狂变,身形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接着便是“噗通”一声,跪伏在地。 “后世子孙青山,见过老祖师。” 在其身后的嫡传弟子,也连忙跟着师父一同跪下。 曹家老祖宗和周剑仙面露苦涩,二人原本以为只是帮人助阵一场,这种事情在山上仙家之中并不罕见。 但谁能想到竟然会招惹到这么一尊老怪物。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朝着枯槁老修士一揖到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见谅。”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愧是我的徒弟 余妄看到对面刚才趾高气昂的几人,此时各个噤若寒蝉,神色又惊又怕,深深呼吸一口气,感慨道,“师父,原来您老人家真的这么厉害呀。” 那是自然,看到关门弟子脸上现出惊讶,饶是老祖师这等道龄悠悠的云端修士,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也难免出现几分自得。 老祖师没有搭理俯身作揖的二人,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大楚国师,“你叫青山真人,对吧?” “回禀祖师,正是。” 这位管辖一国境内仙家修士的国师连头都没敢抬,低声回答道。 “我且问你,你师承何人?” “不敢欺瞒祖师,晚辈师父陈望,师祖青渊洞主,曾经侍奉在祖师身旁,得以被传授养龙之术。” 枯槁老修士漠然点头,停顿一会,他脸上出现一抹笑意,神色追忆,“原来是青渊那小王八蛋的再传弟子呀,我就说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颇为熟悉的气息。” “你起来吧”,老祖师思虑片刻,漠然说道。 “老祖师,晚辈不敢。” “我让你起来你只管乖乖起身就是,哪来的这许多废话。” “谨遵祖师法旨”,青山真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看向枯槁修士的眼神中,满是敬畏。 老祖师再一摆手,“你们两个也别撅在那了,还有青山小子的小徒弟,都起来吧。” “多谢前辈”,曹家老祖宗和周剑仙毕恭毕敬地说道。 在自家师尊的眼神试示意下,青山真人的那位俊美徒弟先是朝着枯槁老修士磕了个头,“多谢祖师爷。” 起身之后,连忙站到自家师父身后。 由不得他们几人不恭敬,眼前这位的道龄,真心不算小了,至少在七八千年前,神墟天下就流传着对方扶龙养龙,纵横天下的事迹。 扶龙养龙一脉传承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开创这门修行法脉的祖师爷,曾经在和斩龙一脉的高人斗法时遭人暗算,已经兵解离世。 而眼前这位,便是在扶龙一脉中仅次于那位开山鼻祖的大人物,而且,在开山祖师兵解之后,这位隐隐便成为扶龙一脉资历最老的祖师爷了。 扶龙一脉,传承至今,大概分出了两条不同的修行脉络,第一种,便是游历时间水泽湖泊,在那藏风聚水的钟灵毓秀之地,寻找各种应运而生并与自身大道契合的蛟龙水裔,然后与之结契,并以师承秘术不断提高实力,进而伺机证道。 另外一种,便是如同眼前的青山真人一般,投身世俗王朝担任官职,一般都是管辖一国境内所有修士的国师一职。帮助该国不断壮大,吞并周边疆域,从而壮养国运真龙,在此过程中,他们的修为也会不断增长。 放眼整个神墟九洲,那些体量庞大的话王朝背后,或多或少都会有扶龙士的影子,帮助增长国运。 见老祖师不说话,青山真人很识趣地说道,“祖师在上,刚才晚辈不识您老真面目,罪该万死,还请祖师责罚。” 枯槁老修士倒也不至于跟几个娃娃置气,“不知者无罪。” “老祖师,晚辈就不打搅您和小师叔祖在此收服那条蛟龙水裔了,我们这就离去。” “先等等”,余妄突然开口。 老祖师微微一笑,“乖徒儿,你莫不是心中对对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有怨气,无妨无妨,为师这就送他们去投胎。” 身穿一袭素净长袍的余妄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仙家气度,他轻轻摇头,“不是这样的,师父。” “您忘记啦,徒儿之前跟您提过的,在家乡的那会儿我认识了一个姓曹的富家子弟,叫曹灵芝,就是这位曹前辈的家族后辈,您若是杀了他,回头曹有钱还不得找我拼命啊。” 曹姓老人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不曾想有朝一日还会仰仗灵芝那个后辈子孙的面子才能活命。 看来回头在家族议事的时候,要尽快将这小子正式确定为家族继承人了。 “那你刚才这是?” 老修士百思不得其解。 余妄看向青山真人师徒,脸上笑意不减,“自古以来,宝物灵物有德者居之,这听甲湖内的蛟龙水裔既然是这位青山国师最早发现的,但咱们也赶上这个关键时机。” “要不这样吧,就让我跟青山真人的这位高徒一同进入听甲湖,最后谁能够成功收服里面蛟龙水裔,那条蛟龙水裔就归谁所得。” 枯槁老修士爽朗大笑起来,他轻轻拍打这身旁关门弟子的肩头,“好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开山大弟子兼关门弟子,就该当有这种霸气侧漏的气质。” 他看向对面那个与他辈分差出天际的晚辈,“青山小子,我这乖徒儿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晚辈谨遵祖师爷法旨。” “那就这样定了”,老祖师一锤定音。 余妄挑衅地朝着对方看了一眼,率先纵身跃入听甲湖中,青山真人的那位徒弟,犹豫片刻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枯槁老修士看了一眼湖面,神色如常,并不担忧那位唯一嫡传的安危。 他在扶龙一脉地位尊崇,按理说应该有很多弟子才对,实则忽然,这位成名很早的扶龙一脉祖师爷。 成名之后,曾经在数座天下做出过几桩壮举,最具传奇色彩的,就是此人曾于那位祖龙的某一代转世之身结下了一份友谊。 在那之后,老人很快隐遁山林,潜心修行,虽然有不少人曾跟在他身旁修行养龙术,但双方只有师徒之实,无尽岁月里,老人并未收下任何一人作为嫡传弟子。 像青山真人的祖师爷,名震天下的那位青渊洞主,当年在老祖师身边也不过只是个端茶倒水的侍奉童子而已。 曹姓老人和那位周剑仙相视一眼,这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莫名有些尴尬。 “你们谁身上有酒?” 站在最前面的老祖师背对三人,突然问道。 “我有我有,老前辈,我这有呢。” 曹姓老人边说边急忙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几壶仙家酒酿,递给对方。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另辟蹊径 老祖师接过酒水,仰头灌下一大口,咂摸咂摸滋味后,给出一句中肯评价,“酒水尚可,但是比起神迹陆氏那位陆祖独创的遂愿酒和随缘酒,个中滋味就差了不知一筹。” 被人评价自己给的酒水差,曹姓老人倒也并不气恼,一来眼前之人他实在招惹不起,二来嘛,毕竟是输给了陆祖独创的酒水,那可是数万年来,天上地下只此一位的陆祖呀。 一人独占数位大道祖师级别高人的无上人物,在其尚未飞升天外天,正值如日当年的那段岁月里,不知道有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入神迹洞天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想要亲自觐见陆祖一次。 曹姓老人当年同样有过这种心思,但那会儿的神迹陆氏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他始终没有机会了结这桩心愿。 老祖师扭过头,看了一眼曹姓后辈,“刚才没注意,不曾想你还是个商家修士。” 随后他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可怜意味,“资质嘛,还算马马虎虎,可惜终究难以逃出那几位商家财神爷的窠臼,抛开儒家至圣先师的那位得意弟子,以及兼容多家学问证道的范先生这两位不谈,比起另外几人,依旧差了不止一筹。” “若是能够沉心静气,抛却凡尘庶务,自斩本心,再寻找一处适宜的世俗王朝,潜心布局几百年,未必不能成为商家的下一位财神爷。” “届时便可以彻底摆脱现在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境地。” “多谢前辈教诲”,曹姓老人郑重行礼,相比于之前,这次明显多了几分真诚。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自家修行法脉的那个晚辈青山真人,先是用手指了指湖面,“你收的那个弟子很是不凡呐。” “老祖师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您这双法眼”,青山真人毕恭毕敬地稽首,既然地方已经看出来了,再瞒下去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他所收的那个弟子,化名唐瑞阳,表面上是出身浮生洲南部某个没落世家的落魄贵公子,当年青山真人在一洲境内游历的时候,被其偶然发现了地方的修行资质,最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位大楚国师的嫡传弟子。 但唐瑞阳真实身份不止于此,还要更加复杂一些,乃是出身浮生洲南部,某个被大楚王朝灭国的皇室遗族。 当年大楚皇帝将那个小国皇室所有血脉斩草除根,当时的唐瑞阳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奉命去做此事的青山真人发现了这个孩子独特的修行天赋之后,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 暗中将用一个身患绝症的婴儿代替唐瑞阳死去,之后他先是将其偷梁换柱,与一个没落世家子弟掉包,等其长大之后,凭借游历的名头与之偶遇,将唐瑞阳收入门下。 这也是青山真人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浮生洲的山下格局不同于西道陵洲,在白马曹氏,薪火书院这种顶尖仙家实力的威慑下,一周境内极少有战火发生,即便有,也不过是波及一些小王朝的战争,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那种。 比起西道陵洲南北隔江对峙,每过几十年就会发生一场波及一洲的大战,导致山河板荡,生灵涂炭的景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位扶龙养龙一脉的修士,想要帮助大楚王朝攻城掠地,开疆拓土,增添国运,简直难于登天。 他便只好另辟蹊径,暗中扶植起来一个天生具有龙气的灭国皇室遗种,等到时机合适之后,再李代桃僵,让其成为大楚王朝的皇帝。 这样一来,他作为促成此事的扶龙士,也会得到巨量的龙气加持,证道有望。 但这可就会坑惨了大楚王朝。 扶龙士一脉类似这种的偏门证道手段,简直数不胜数,因而世俗王朝在与其合作的时候,多半也会留个心眼,提防对方一手。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大楚皇室是否已经清楚了自家国师这一手暗度陈仓的诡谲手段。 老祖师对此并未多加评价,毕竟他是这一道的祖师爷之一,现在这些晚辈用的手段,都是他当年与几位道友一同开创出来的。 他手腕反转,掌心出现了一本古朴沧桑的书籍,老修士将其随手抛给这个别出机杼的晚辈,“里面是一些浅显易懂的养龙术,当年跟着我修行的那一批小王八蛋当中,也就青渊和另外一个小子勉强能入我眼。今日能够和你这个青渊的再传弟子相见,也算是缘分,这书就送你了。” 接着他目光一凝,“但你切记,你我之间并无任何山上道统之间的纠葛,以后行走世间遇到了,绝不可以提及我的名号,不然一旦被我知晓了你这么做了,即便当时侥幸逃过一劫,老祖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青山真人的额头布满了细密汗珠,他战战兢兢,举起三根手指,当即立下大道誓言,“老祖师放心,晚辈青山绝对不会泄露与祖师之间的这份交往,否则便让我遭受天打雷劈,永坠轮回。” 老祖师默默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青渊那小子的再传弟子,心性这方面与他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对自己都够狠的。” “小子,若是侥幸被你做成了此事,日后可以来找你家老祖。” 青山真人躬身行礼,“多谢祖师恩典。” 在其身后,那位周剑仙此刻眼神晦暗不明,这趟行程,注定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他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曹老儿,不由得有些羡慕,仅凭一壶仙家酒酿,就得到了一桩直指证道的仙家机缘,简直没有天理了。 扶龙一脉的老祖师好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姓周的小子,不瞒你说,关于你的证道之路,老祖我确实有几点心得,但我却不会告诉你。” 老人神情严肃,“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也不是老祖故意针对你,而是只与我扶龙一脉的大道之争有关。”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斩龙一脉 周剑仙顿时心中了然,但他想清楚之后,难免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毕竟一桩仙缘大大方方摆在自己眼前,可就是不能将其抓在手中,这种感觉,简直令人抓耳挠腮,无可奈何。 扶龙一脉源远流长,传承久远,出过不少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有扶龙士,自然就会有与之相对的斩龙士。 与扶龙一脉的利用各种手段养龙证道恰恰相反,斩龙一脉在大道法脉上归属于剑修,他们的立道根本便是手持三尺青锋,斩尽天下蛟龙,以此砥砺剑锋,堪破证道长生之路。 故而,除了有直接大道之争的斩龙士之外,世间的大部分剑修都不受扶龙一脉的待见。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某些剑修由于破境太过困难,就会转换道路,加入斩龙士一脉。 神墟九洲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半路转修的斩龙士,往往大道成就更高。 在某座天下崇道之风盛行的天下,就有个郁郁不得志的剑修,多次破境却依然证道无望之后,一气之下散去千年苦修道行。 转入斩龙士一脉,重新修行,这次破境格外迅猛,短短两百年光阴,就已经证道成功,成为了一座天下数得着的几位大修士之一。 在那之后,这家伙便开始发了癫似的在一座天下之内疯狂屠杀蛟龙水裔,在其巅峰时期,那座天下的蛟龙之属几乎被他一人一剑清扫一空。 当年,神墟天下某位修行大成的真龙曾亲自登门邀请余妄他师父出山,劝一劝对方饶另一所天下的自家族裔一条活路。 扶龙士一脉与蛟龙之属之间的关系本身就如胶似漆,老祖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此事。 但等他飞升前往那座天下之后,那个混蛋油盐不进,半点面子都不给。 最后若非道祖亲自出面,与之秘密谈话一番,那座天下的蛟龙之属恐怕早就已经绝迹了。 但即便到了现在,数座天下的蛟龙水裔光是提起那个名字,无一不心肝发颤,在扶龙士法脉中,对方也是一个极其令人头疼的存在。 就在这时,听甲湖中突然间波涛汹涌,水浪翻滚,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中风云变色,乌泱泱的黑云遮天蔽日,瞬间将天地遮盖,阴沉的气息在湖面上蔓延开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一位身穿素净衣衫的年轻人从湖中跃出,微微扬起头颅,神情自得。 老祖师淡然一笑,就知道这个关门弟子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余妄面带笑意,“师父,咱们走吧。” “好嘞。” 老祖师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听甲湖水面,又用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青山真人三人一眼,“今天我出现在此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 枯槁老修士森冷一笑,面容阴沉,“后果自负。” 说完,便一把拎起身旁乖徒儿的肩膀,御风离开此地。 青山真人目送老祖师离去之后,连忙施展神通,将仍然留在水中唐瑞阳救了出来。 俊秀少年躺在湖畔,面容惨淡,气息萎靡。 大楚国师几人都是修行有成的得道修士,自然能够看出少年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 良久,青山真人沉声问道,“唐瑞阳,你在水下到底做了什么?” 少年死死咬着嘴唇,愣是一言不发。 在青山真人的再三逼问下,对方才终于全盘托出。 其实即便他不说,看着他的这副惨样,青山真人也能够猜出几分真相,尤其是在大楚国师感应到藏在自家徒弟身上的一道珍贵符箓消失之后,就更加坚定了几分这种猜测。 唐瑞阳的品行心性到底如何,青山真人一清二楚,无非这小子在湖底见那位小师叔祖只有一人,年纪又小,便起了歹意,想要趁机以大欺小,侵占那条蛟龙水裔。 唉,青山真人叹了口气,心中默默想道,傻徒弟呀,你也不想想,能够被咱们这一脉的那位老祖师收为唯一的嫡传,地方的资质、心性、手段,那不还都在你之上啊。 幸好那位姓余的小师叔祖没有多跟你计较,要不然咱们师徒二人都得遭殃不可。 原本好好的撑场子,最后却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曹姓老人和周剑仙与青山真人闲谈几句,心情郁闷的周剑仙率先御剑腾空,消失在天边。 曹姓老人则是笑呵呵地看向那位手持拂尘的大楚国师,“青山真人,今日因祸得福,反倒让老朽得到了一桩直指大道的无上仙缘,日后若是遇到棘手的难关,都尽管登门白马曹氏。” 说着,老人一挥衣袖,从中抖出一枚古朴令牌,令牌四周是一种繁复的云纹,中央位置上镶嵌着一个用某种仙金打造的“曹”字。 青山真人郑重将其收下。 曹姓老人背对青山真人师徒,举起一只手,轻轻挥舞,撂下一句,“走了。” 当即御风而起,腾空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只剩一对师徒的听甲湖湖畔,顿时陷入了一阵沉寂,良久之后,唐瑞阳耷拉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轻声问道,“师父,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青山真人在徒弟丢失一桩重要仙缘,打乱了他原本的缜密谋划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失望的神情。 他摸了摸衣袖,感受到老祖师所送的那本扶龙术秘籍,心中豪情万丈,有了老祖师的亲自传授,自己的证道之路何须如此艰辛。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嫡传弟子的脑袋,“瑞阳,不必担忧,这条蛟龙水裔被人抢走了,师父再帮你找一条就是了,咱们浮生洲找不到合适的,那便换一洲再找就是了,天下如此之大,蛟龙水裔又是何其之多,你肯定能够得偿所愿的。” 唐瑞阳用力点头,“嗯,多谢师父。” 已是日暮时分,金乌西坠,两师徒分别看了一眼旁边的听甲湖之后,直奔浮生洲某个方向而去。 ------------ 第一百二十章 朝天之会 天外天,一颗孤悬星辰之中,紫气弥漫,道意横生,散发着远古洪荒气息的种种大道各自交织,不断纠缠,欲要融合形成一条崭新道路。 这种紫气冲天的古怪异象,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落在人间数座天下修士的眼中,只觉得天地越发璀璨明亮,仿佛天幕之上,又有一轮太阳缓缓升起,并且没有丝毫日月轮转,大道更替的迹象。 它只是遥挂九霄之上,似是要冷眼旁观人间千百万年。 陆神卿坐在那棵无比高大的金色桂树最大的一根枝干上,嘴角微微翘起,眉眼中的笑意渐渐浓烈。 金色桂树通体散发璀璨金光,树干晶莹如玉,波光粼粼如水流转,最为神异的是,在其枝头浮现出种种难得一见的仙家气象。 一轮莹白圆月遥挂枝头,月色皎皎,清澈透亮,无数光辉洒向地面,四周便如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一般,天地俱白,茫茫一片。 一条清澈见底的江河挂在树梢,如同漂浮在金色桂树之上的一条玉带,蜿蜒盘旋,随风摇曳。 一座高不可攀的远古巨岳压的金色桂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在山巅最高处,白云缭绕,仙雾腾腾。 ………… 种种异象盘亘枝头,各自生出无限光辉,大道映衬,相得益彰。 飞升天外天数千年光阴,此刻终于要功德圆满,即将融道成功,届时,便是他重临人间,再次问道一场的时候了。 他垂眸望向人间,望向那座作为自己昔年道场的神迹洞天,有不少年轻人早已做好准备,静静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大事件。 今日已是三月初二,明日便是朝天之会,在昔年陆祖飞升天外天之前,这便是神迹陆氏最为瞩目和最令人期待的盛事。 在陆家鼎盛的那些岁月,每到陆氏新任家主接任之际,陆祖便会亲自出山,在神迹洞天最高的那座天都山上,开坛讲法,顺便为新任家主传道授业解惑。 在那时,陆祖一人独立山巅,舌灿莲花,地涌金莲,天降祥瑞,种种异象显化而生,蔓延至一座洞天。 在此盛会上,历史上有不少人听完陆祖讲道之后,境界一日千里,更有甚者,当场得到一桩大机缘,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幸运儿。 这便是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要参加一次朝天之会的原因之一。 但是想要聆听陆祖讲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竞争者数量庞大,遍及数座天下。 那些与神迹陆氏交好的势力,便可以得到由陆家亲自颁发的无愿牌,派遣门人弟子在离陆祖较近的区域听道,没有无愿牌的修士,只能够与其余的同道中人争夺地盘,以期抢到一个心仪的位置。 但时至今日,陆祖飞升天外天数千年,这场昔年足以与道祖传道白玉京,至圣先师杏林讲经,佛陀的菩提传法相提并论的授道盛事也被迫暂停数千年。 如今神迹洞天依旧处于半“开门”状态,而明确知道陆祖即将重新临世的人,数座天下加起来也不会太多,大部分都是根据最近天上的异象猜测而已。 现在身处镇子上的青年才俊数量有限,即便全部去听道一场,也不可能站满天都山,这便注定了无需像之前一样,颁发什么无愿牌。 傍晚时分,小镇上清风习习,吹拂过道旁树木,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沉柳巷魏家,当日被徐九渊找上门拆了祠堂,并被对方抓走了老太爷最为看中一直当做下任家主来培养的魏家大少爷之后,这个镇子上的大姓之一,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毕竟老太爷心知肚明,他们魏家勾结魔族一事证据确凿,虽然徐九渊那老匹夫一直没有找上门来,但对方却始终分出一缕心神,暗中观察着魏家的一举一动。 魏家在小镇大姓之中,算是人丁稀薄的那几家,老太爷魏重山这一辈,只有他一脉单传,香火凋零。老太爷倒是生了两个儿子,但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前段被徐九渊拘走,生死不知,小儿子早年间偷偷溜出去在镇子外面的深山中被妖物杀死。三代中只有一个男丁,但却天生痴傻,直到十岁都不会说话,现在已经十七岁了,还是一副口水横流,眼神呆滞的呆傻模样。 当初老太爷之所以同意与魔族结盟,在长安街那边参与截杀陆观,就是与此有关。 一方面,魔族信誓旦旦地跟魏重山保证,说他们可以帮助那位天生痴傻魏家小少爷;另一方面,则是陆家底蕴深厚,说不定在其宝库中就藏着能够治好自家孙儿灵丹妙药。 将家族兴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魏重山,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了此事。 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被徐九渊打散家族积攒数千年的磅礴气运,一落千丈。 但是,最近魏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家那位天生痴傻的小少爷竟然鬼使神差一般,恢复了灵智,变得跟个正常人一般。 老太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痛哭流涕,大呼“天无绝人之路”。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老太爷在整个家族下了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得将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若有违令,必不轻饶。 这些豪族大姓整治家仆都有自己的一套,多年的积威下来,没有谁胆敢知法犯法。 此刻,魏家一间隐蔽密室之内,魏重山与一个神色清冷的少年郎相对而坐,正在密谋些什么。 少年正是老人的嫡孙,那位天生痴傻的魏家小少爷。 但此刻魏重山面对少年,脸上带着几分恭敬神情,不敢有半点逾越举动,似乎很是惧怕对方。 魏重山脸色惊喜,双眸精光四射说道,“老祖宗,真没想到您您老人家竟然还有重回世间的一天。” “世事无常呐,你料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少年虽然容貌极其年轻,但其开口说话之后,嗓音却是沙哑成熟,就像是他的这副躯体之内藏着一个老怪物一般。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魏胄还是魏远洲? 魏家这位少爷名为魏胄,他手中捏着一串通体漆黑透亮的珠子,一颗颗摩挲着,眼眸低垂。 “好了,不谈这些了”,魏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吗?” 魏重山郑重点头,“回禀老祖宗,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簪子,是魏家历代相传作为镇宅之宝的一件储物法宝。 魏胄接过之后,以神念探查一遍,确定无误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重山,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你放心,等我成事之后,必然会帮你重塑根骨,让你在大道上走得更高更远。” “毕竟,老祖宗我打下了这么大的基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后世子孙。” 魏重山满怀感激地看向对方,“多谢老祖宗。” 密室中,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口一个老祖宗的叫着,这副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莫名有几分荒谬感。 随后,魏重山仔细想了想,还是提出来自己心中的那个疑惑,“老祖宗,你这般行事,不会被陆家发现吧?” 魏胄笑容诡异,一双眼眸死死盯着眼前自己这个嫡系后辈,老人被这眼神看得发慌,心跳不断加速。 就在他要问一句老祖宗为什么这么盯着他看的时候,魏胄突然叹了口气,眼神晦暗不明,“唉,谁能想到陆祖竟然还会有重回人间的一天,他这一回来,老祖我的诸多谋划,注定是徒劳无功了。” 但很快,魏胄的眼神变得明亮的起来,“但也无妨,陆祖修为通天,我却也有几手自己的小手段,虽然此般行事格外凶险,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魏重山点点头,叹息一声,到了现在,即便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着这位突然重生,又占据自己孙儿躯体的老祖宗一条道走到黑了。 老人看向对方,欲言又止。 魏胄轻轻挑眉,“重山,现在整个魏家也就只有咱们两人男丁了,那几个女娃娃我已经看过了,姿容一般,修道资质更是谈不上,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魏重山只好鼓起勇气,眼眸中带着几分希冀,“老祖宗,我这孙儿的魂魄是彻底没了吗?以后还是否有找回来的可能?” 魏胄神情古怪,笑容怪异,神情间装模作样地带上了几分尊敬,连嗓音也变得清脆稚嫩,“爷爷,我不就是你的乖孙嘛。” 魏重山心头一沉,像吃了屎一般难受,若非对方是自己的老祖宗,他早就一巴掌把眼前这家伙的脑子拍个稀碎了。 魏胄冷冷一笑,“魏重山,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这孙儿本就天生魂魄不全,在我入主这副身体的时候,已经被我的大道气息冲刷殆尽。想要重新找回他的魂魄,简直比登天还难,即便是那些能够凭借特殊手段行走幽冥地界的云端修士,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在那茫茫鬼域之中找到一个人的魂魄,凭你现在是修为,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魏重山苦涩一笑,“老祖宗,我明白了。” 魏胄突然起身,来到老人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重山呐,你是个聪明人,一手将家族带到眼前这个地步,我很欣慰,虽然被那徐九渊打散了家族积攒的气运,但对于我们的大业来说,依旧无关紧要。” “老祖宗提醒你一句,趁早抛去脑子里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老老实实跟着我走,你想要的那些终究都会有的。” “多谢老祖宗教诲,重山明白该怎么做的。” 魏重山慌忙起身,朝着对方恭敬行礼。 魏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对此不置可否,丢下一句“那就好”,转身离开密室。 等到对方离开之后,魏重山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刚才面对这位突然重生的老祖宗,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离开密室之后,魏胄在魏府里晃荡起来,那些丫鬟仆役见到他之后,个个如惊弓之鸟,纷纷神色恭敬地行礼。 少年容貌他对此却置若罔闻,不屑一顾,自顾自地闲逛着。 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些丫鬟仆役的眼中,自家小少爷自从脑子变聪明之后,身上就散发着一股让人抗拒且害怕的气息,仅仅只是靠近,心底就会本能地生出厌恶情绪。 若非对方是魏府主人,他们根本不会对这情绪有丝毫掩饰,早就对其敬而远之了。 一路走到后院,看着那座被人毁去大半的祠堂,魏胄眼神晦暗不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三个字,“徐九渊。” “凭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要对那等无上人物做点什么,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魏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他猛然回头,神情凝重,不知何时,一袭红衣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看清来人之后,魏胄神情颇为意外,脸色柔和了几分,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赫然正是转世为翠衣坊内一名风尘女子的妙音山红绫祖师,她嗤笑一声,“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魏远洲,你不要忘了,这个魏家可是当时我跟你一起打下的基业,真论起来,魏家的家业有我一半。” 随后,红衣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道,“哦,忘记了,你现在不叫魏远洲,是叫魏胄,对吧?” 年轻男子听到对方这么说,倒也并不气恼,毕竟是上一世最心爱的女人,即便重生一事,但之前的记忆也都在,双方的点点滴滴,温馨日常永远不会消失。 他神色柔和,温情脉脉地看向红衣女子,“红绫,你当初帮我建立魏家基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既然咱们两个重生一世,并且都记得前尘旧梦往事。” “不如你我二人再续前缘,联手在这大争之世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魏家,你放心,这一世我必不负你。” “呸”,红绫祖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不止。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夫人 “魏远洲,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想用这种鬼话骗我,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王八蛋。” 红衣女子犹然觉得不够解气,接连朝着地上吐了好几口唾沫。 由于她心情太过激动,脸上浮现出一抹好看的红晕,魏远洲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数百年前双方刚刚认识的那会儿。 她当时就穿着这样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笑容妩媚。 “你看什么呢?” 红绫祖师在察觉到地方的目光之后,冷喝一声。 “数百年不见,红绫,你依然还是这么漂亮。” 早已经看清楚这家伙嘴脸的红衣女子并不上当,没好气地说道,“翠衣坊那边有位前辈要见你?” “见我”,魏远洲神情凝重,语气一沉,手中捻动的串珠蓦然一停,似笑非笑地问道,“红绫,我回来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他这模样,大有红衣女子只要点头就会大打出手的迹象。 红岭祖师翻了个白眼,不屑笑道,“就你那点微末道行,鬼蜮伎俩,想要瞒过那位前辈,还差得远呢。” 红衣女子神秘一笑,“对了,魏远洲,你是不是忘记当初欠了人家的债,现在债主上门,你就想要赖账了。”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被自己这番说辞说服了一般,“啧啧,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的确只有你能够做得出来。” 这位昔年的魏家老祖宗叹息一声,“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位前辈现在就在翠衣坊中,见不见由你。” 说完,她的身形变得缥缈起来,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魏胄轻轻面色不善,想了想,最终还是身形一闪,去往了那座翠衣坊。 下一刻,魏胄出现在了翠衣坊内一处僻静的小院门前,他平复心境,轻轻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里面很快传出一道带着几分威严意味的女子声音。 魏胄推门进去,一个身穿绿萝裙的清秀丫鬟将他带到一座安静的房间,倒了一杯茶水,“客人请喝茶。” 魏胄朝对方微微点头,却并未动桌上那杯茶水。 等了一会儿,房门重新被人打开,魏胄起身转头看去。 一个身穿宫装,雍容华贵,以轻纱覆面的女子走了进来,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和年纪,但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素雅气质,清新如水,宛如空谷幽兰。 见到魏胄之后,她微微一笑,“你来了,坐吧。” 魏胄重新落座,用眼神打量着对方。 宫装女人落座之后,和他对视一眼,轻笑一声,“你这手偷天换日的手段,连我都要忍不住说一声大开眼界了。” 魏胄摇头,自嘲一笑,“不过是些许受制于境界和实力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罢了,在前辈面前倒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宫装女人并无半点谦虚,而是一脸认同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她瞥了对方一眼,开门见山道,“魏远洲也好,魏胄也罢,我不关心你这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跟我交个实底,当年的那桩旧债到底何时可以给我结清?” 魏胄面露为难之色,自嘲一笑,“前辈,看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您这要求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你不是还有个魏家吗?” 魏胄脸色更苦了,“白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后辈子孙妄图勾结魔族,魏家气运已经被徐九渊那老匹夫打散多半,其余的,就魏家那点底蕴珍藏,应该入不了您的眼吧?” 白夫人冷笑不已,“不知死活的东西,那位的名号也是你这种货色能够轻易说出来的。实话告诉你吧,在这座神迹洞天之内,你只要说出了对方的名字,落在人家耳中,就如同阵阵闷雷在其心头炸响,想要不听清楚都难。” 魏胄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自己万般谋划,难不成要彻底落空了不成。 白夫人可不管他这许多,一双妙目看向魏胄,“实话跟你说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半个月之内我就会离开这座神迹洞天,到时候你要将当年的旧债一分不少的还给我,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念往日的那份香火情谊了。” 魏胄看到宫装女人的语气这般坚决,就知道此事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了,默然点头,沉声说道,“前辈放心,欠你的我自然会半点不少的还回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前辈不要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我魏胄不会一直这么不走运的。” “拭目以待”,白夫人打着哈欠,敷衍回应了一句。 “告辞”,魏胄起身,拂袖而去,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桌上的那杯茶水。 “慢着。” 白夫人忽然从身后叫住了他。 “前辈,还有何事?” 魏胄语气不善地问道。 白夫人伸手如葱玉指,指尖泛起一团雪白游丝,刹那之间便已进入魏胄身体,他的身躯顿时宛如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魏胄冷声说道。 宫装女人手指微微一勾,魏胄的身体颤抖不止,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顿时扭曲在一起,钻心的疼痛如同浪潮一般,不断朝他袭来。 片刻之后,白夫人收回白色游丝,其另一段在魏胄体内牵扯出一枚青铜古钟。 她淡淡说道,“这回音钟借给你也有几百年光景了,今天就先拿回去了。” “好,前辈借钟之恩,在下没齿难忘”,魏胄竭力稳固体内气象,声音沙哑地回应一句,转身就走。 等到感应到这家伙彻底离开之后,白夫人身旁的绿萝裙丫鬟一脸惋惜,“娘娘,可惜了,没能成功让这家伙喝下这杯回魂汤。” 白夫人笑着摇头,看着魏胄刚才离去的方向,神秘一笑,“无妨,反正他这般作死行事,陆家和他逃出来的那个地方都不会轻饶他的,咱们只管与他了结过往因果就是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莲湖心境 与此同时,白夫人心念传音给随心居的那位老人,将魏远洲重生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对方。 良久之后,对方同样心念回应,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魏远洲,或者说鸠占鹊巢后现在的魏胄,其实来历不算小,他正是魏家当年那位联合几大家族逼宫陆氏的老祖宗。 由于其当年境界不够高,加上逼宫陆家之时苦战几场,受伤不算轻,没过多久就兵解离世了。 但他死后,彻底沦为鬼物,一直在幽冥中晃荡,之前凭借他临死前交给红绫祖师的仙家重器回音钟,得以抓住冥界漏洞,以鬼物之身横跨阴阳,重回人世。 之后再凭借多方谋划布局,鸠占鹊巢,占据自己后世子孙魏胄的这副躯壳。 虽然魏胄天生痴傻,但他这副身体的修行资质其实并不差,反而其修行资质极佳,他的这种痴傻,实则是一种冥冥之中自有报应的天缺,若是魏胄能够开启灵智,他日后登山修行,必然事半功倍,放眼一座天下,也是几位顶尖的天才道种。 但现在,一切都成为了空谈,以鬼物之身窃居这副身体的魏远洲,其魂魄更为坚韧,少年魏胄的魂魄早已被挤出这副身体,宛如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天地间。 魏远洲一路回到沉柳巷魏家祖宅,他先是找到魏重山,老人见到少年这副模样,颇为诧异。 连忙问道,“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魏远洲眼神阴沉,冷声说道,“不该你知道的别瞎打听,现在帮我找一间隐蔽密室,再守在门口替我护法。” “遵命。” 魏重山很快将其搀扶到了一处密室内,之后又告诫府上之人不得随意靠近密室,做完这些之后,他施展障眼法,安心替魏远洲护法。 密室内,少年姿容魏家老祖宗神情阴狠,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白夫人,你欺人太甚。” 若非对方强行将已经被他炼化为本命物的回音钟从体内牵扯出去,自己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回音钟本来就是仙家重器,乃是白夫人昔年成道之前,从某位远古仙人遗蜕上继承而来,在白夫人一路证道的途中,对其帮助极大,等她证道之后,有使用各种不同的仙金对回音钟进行了多次祭炼,现在的品秩相比传说中的仙器,即便仍然有差距,但也相差不多了。 百余年前,魏远洲联合各方势力逼宫陆家之前,曾与翠衣坊白夫人秘密做过一桩交易,交易的内容是白夫人将回音钟借给他五百年,到期之后,他则是要把魏家祖传,当年被陆家赐予的一件重宝交给对方。 但谁也没想到,魏远洲在逼宫之后,没过多久就死去,白夫人都以为自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搭上一件仙家重器回音钟了。 谁曾想,魏远洲这家伙竟然以一手偷天换日的手段,再结合回音钟一些她都没有想到的妙用,竟然诡异的重回人世。 白夫人便想要彻底与他了结了这桩交易,双方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魏远洲坐在密室内的蒲团上,手中不断出现一颗颗神仙钱,然后被他一一炼化,形成精纯无比的灵气汇聚到体内各处气府窍穴,稳固体内小天地的山河气象。 另一边,翠衣坊内,在魏远洲离去之后,满脸粉白胭脂的老鸨走进那座偏僻小院。 见着白夫人之后,她问了一声,“夫人,魏远洲那家伙走了?” “刚走没多久,不过回音钟被我拿回来了。” “那就好”,老鸨神情明显一松,但很快,她又不无担心地问道,“夫人,您现在离开的话,陆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微词?” 白夫人一手撑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轻轻摇头,“应该不会,朝天之会在即,神迹陆氏绝不会因为咱们当年支持魏远洲的事情,上门来找我的麻烦。” 她面带笑意,神色自得,“就算找上门来了,有我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自家夫人言语间似乎并未把神迹陆氏放在心上,老鸨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心中的石头落地大半。 就在这时,白夫人的心境中毫无征兆地想起了一道满是戏谑的声音,“哦,是吗?” “徐九渊,你想要做什么?” 白夫人脸色狂变,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别人怕你,可本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劝你识相点,乖乖离开我的心境,如若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徐九渊的一粒心神显化,正在白夫人的心境中优哉游哉地随意逛荡。 他嗤笑不已,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笑容,“翻脸无情?裤子都还没脱呢,咋这么快就翻脸了?” 饶是以白夫人的悠久道龄,被一个比她还要更加高龄的老家伙这般调戏,总归也有几分吃不消。 她轻啐一声,面若冰霜,以心神怒喝道,“不知羞耻的老王八蛋,赶紧给我滚。” 九爷玩心大发,大声回应道,“老子就不,你奈我何?” 话音未落,老人提膝,重重一脚跺在对方心境天地之内。 白夫人瞬间眉头紧皱,闷哼一声,体内气血澎湃激荡,山河气象震动不止。 其实,白夫人身为山巅大修士,她心境天地中的气象着实不算小了,整座天地以一座漫无边际的巨大水泽作为中心和根基,湖水中长满了白色莲花,四周山脉绵延,群峰竞秀。 而在水泽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朵高达十余丈的巨大九色白莲花,不断散发出灵气涟漪,跟随气脉流转全身,蕴养体魄神魂,而在莲花中心,九朵花瓣时开时合,气晕万千,一条白色幼小蛟龙,正在其中缓缓漂浮。 老人抬眼望去,万顷白莲摇曳生姿,他轻轻呵气,水面上顿时便有一阵微风拂过,一池莲花如水浪一般,齐齐折腰,层层叠叠起伏不定。 九爷感慨一声,“小丫头倒是好大的气象,放在跟你一般大的那帮丫头小子里面,也称得上是拔尖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差地别 “徐九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夫人语气不善,同样以一粒心神来到自己心境之中,一双桃花眼眸死死盯着眼前那个老不死的,此刻他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徐九渊恢复的神情,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抚须,看向对面那个女子的眼神中,不带半点感情,漠然说道,“人做错了事,自然要得到该有的惩罚。” 白夫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继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那个可以随意窥探自己心境的老家伙,“所以说你是因为我当年支持魏远洲的事情,才来找我麻烦的。” 她破口大骂道,“徐九渊,你有病啊,就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至于跟我这样一位山巅大修士刀兵相向吗?” 九爷郑重其事地摇摇头,理所当然道,“至于。” 接着老人换上一副轻浮神情,语气分外不屑,“还真没听说过有人恬不知耻自称山巅大修士的,小丫头,就凭你这点道行,在我们那个年代,真心算不得什么。” “再者说了,有老夫坐镇的神迹陆氏,除非是与我家老爷并肩的那几位亲自出马,不然真没什么人有资格称得上是大修士,之前姌泽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就是前车之鉴。” 白夫人心潮起伏,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一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位于人家的地盘,她咬了咬嘴唇,叹息一声,语气柔和了几分,“老前辈,之前支持魏远是我的不对,我愿意拿出几件重宝,就当是给陆家的赔礼道歉了。前辈意下如何?” 九爷摇摇头,神色讥讽,“陆家数万年的底蕴积攒,会稀罕你那几件破烂?” 白夫人脸色一变,强忍着怒气,继续加大筹码,“前辈若是就此离去,我可以将我数千年所收集的各类修道书籍,连同我证道法门在内的那部仙经,都可以全部交给陆家。” 她抬头看向对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老前辈,若是如此我没记错的话,陆家的修行之道便是熔炼世间万千修行脉络于一身,纵然陆家底蕴深厚,但我这些年来的积攒也绝非凡俗,一定可以帮助那位新任陆氏家主在大道之上更进一步的。” 九爷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你那条路,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听到对方这么说,白夫人心头一喜,这事有门。 老人却突然话锋一转,饶有趣味地看向对方,“但陆观可是连我家老爷都抱有极大期待的年轻晚辈,说句狂傲言语,古往今来山上仙家眼中一切所谓的天才璞玉、仙苗道种,在他跟前都不值一提。” “陆观的大道根基早就已经被我家老爷敲定,而这孩子自己又争气,已经走过了前面几处凶险异常的难关,接下只需要按照老爷划下的道一路攀登便好。” “再者说了,他之前又得到了一桩你八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福缘,根本不缺修行道途。” “还有”,老人神秘一笑,“你这心境天地连个门都没有,看不起谁呢,那些个仙家典籍我就只好笑纳了。” 白夫人脸色难看,但对此却毫无办法,其实她刚才就已经察觉到地方在窥探自己的心境过往。 她接连使用了数门秘传的封心关门之术,一来可以防止自己的心境往事继续暴露在对方面前,二来则是有机会通过关门将徐九渊的一粒心神彻底锁在自己的心境当中,好叫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多门晦涩高深的术法神通下去,依旧没能成事,反倒让那老家伙抓住了自己心境中的更多破绽。 徐九渊微微一笑,“该来的躲不掉,这才施展了六门封心之术而已,当真不再试一试了?万一下一次就将我这粒心神彻底锁死在你心境之中呢,那你岂不是亏死了。” 白夫人死死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她倒要看看这老家伙到底有何神妙手段。 九爷洒然一笑,“既然你已经黔驴技穷,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刹那之间,白夫人心境之中浪潮翻滚,遮天蔽日的乌云升腾而起,慢慢朝地面倾轧而下。 白夫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已经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她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冷哼一声。 “老不死的,你一直大言不惭,我倒要瞧瞧到底有何神妙手段。”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可不敢对眼前的老人有丝毫轻视,毕竟对方可是昔年跟在陆祖身旁,最早参加登天之战的那一批修士,后来又跟随陆祖征战远古洪荒,一度将魔族压的抬不起头来。 若非昔年远古大天地破碎,魔族侥幸抢占先机,提前占据了一座崭新天下,依照陆祖当年的脾气秉性,现在人间有没有这一族还都是一个未知数呢。 她心神一动,体内天地各处气府窍穴中蕴藏的灵气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汇聚在她心境天地中央的那朵巨大白色莲花之上。 随后,这朵九叶神莲爆发出璀璨光芒,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将那遮天蔽日的乌云撕扯出一道裂缝。 随即,越来越多的纯白光华闪耀,朝着天地四射而去,似是想要一鼓作气冲开这漫天乌云遮挡,还她心境一个朗朗乾坤。 但九爷老神在在,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白夫人心中骤然一惊,一股浓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整座心境天地都被厚重乌云遮挡掩盖,不见丝毫光彩。 此刻她的意识犹存,苦涩一笑,原来这就是对方真正的实力,自己数千年的苦修道行,根本撑不过人家一道念头。 “小丫头,莫要灰心,人间大道宽广璀璨,一片光明,老夫也不过是占据了坐镇神迹洞天的地利优势,才赢得这般轻松”,九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前辈有何指教还请来个痛快的。” “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老夫就只给你一番小惩戒,日后可莫要再犯糊涂了,尤其是在与我陆家相关的事情上。”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数座天下皆看天 等到白夫人再睁开双眼,已经重新回到了翠衣坊内的偏僻小院。 绿萝裙丫鬟和老鸨此刻瘫坐在地,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见她睁开双眸,老鸨迅速起身,胆战心惊地问道,“夫人,您刚才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骇人的气势,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夫人取下面纱,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绝美脸庞,白璧无瑕,冰肌玉骨,眉心处一抹雪白印记时隐时现,整个人圣洁无比。她脸上仍旧残存着几分惊魂未定的后怕,这不但没有打破这份美感,反而使得她平添几分娇弱气质,我见犹怜。 她微微摇头,并未讲出实情,而是含糊其辞道,“你们不必担心,刚才那番气象只是有个老前辈来找我聊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 老鸨拍了拍沉甸甸的胸脯,“那就好。” “对了,夫人,咱们真的不跟那陆家说一声了吗?” 白夫人面色古怪,“不用了,刚才来找我的那位前辈,就是神迹陆氏的高人。” “原来如此”,老鸨恍然大悟。 打死她也不会想到,仅仅只是刚才那么一会儿,自家夫人就与对方在心境天地内惨烈厮杀一场,当然了,这里的惨烈只是针对白夫人而言,徐九渊可是半点事都没有。 等到绿萝裙丫鬟和老鸨都离开之后,白夫人身体一瘫,气息萎靡,呕出一口殷红鲜血。 她不敢耽搁,急忙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朵灵气四溢的白色莲花,摘下一片花瓣,放入嘴里,一股甘冽清爽、沁人心脾的纯粹灵韵精华在她口中化开,随即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九爷口中所谓的小惩戒,便是毁去她体内极为关键的几处气府窍穴,若非她修为足够高深,修道之初打下的底子又足够深厚,现在恐怕早就已经跌境了。 白夫人心中后怕不已,这些从远古时代纵横至今的大修士,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轻视,现在那些所谓的山巅修士、云端修士与之相比,云泥之别,恐怕只有极少数惊才绝艳的大修士才能与之相比 入夜之后,重楼镇寂静无比,天边一轮圆月高悬,与其相距很远的天幕处,一颗散发浓郁紫色道韵的孤星依照天时运转。 即便人间凡俗以肉眼看去,也能够感受到这份磅礴深重的无边道气。 在数座天下的最高处,各自站着那些个立于山巅云端的大修士,他们同时抬头遥遥望天,有人神色凝重,严阵以待;有人满心欢喜,跃跃欲试;有人无悲无喜,就像是只想要见证某个时刻而已。 道士云集的那座天下,白玉京之巅,站着一位骑着青牛的年轻道士,在其身后,还跟着四位姿容神态各不一样的道士,四人各自气韵非凡,气象万千。 距离年轻道士最近的一人,面容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笑容和煦,身穿一袭素朴道袍,飘逸出尘,时而抬头看向天幕,时而低头看向白玉京各处,四人中隐隐以他为首。 另外一人,身材高大,脸色一丝不苟,静静看着身前的师尊,身穿一件紫金色珍贵羽衣,道道仙霞神瑞从其身后垂落,宛如十余条气势浩荡的瀑布倾泻流淌。 还有一名道士,周身清风萦绕,似在欢快轻鸣,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青衫,头上却是道门正统的道簪样式,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时不时打个哈欠,引得前面的二师兄频频回头,用不快的眼神瞧他。 最后一位,是个看面相大概在二十余岁的年轻道士,事实也是如此,相比白玉京之巅的其余四位道士,他的道龄确实要小太多,不过堪堪一千年而已。 年轻道士面容俊秀,脚下踩着一朵七彩莲花,衣袂无风自动,最具神仙风采。 另外一座天下,诸子百家争鸣万年之久,但儒道依旧占据着绝对的无上地位。 在一座远古大岳之巅,一位老夫子手捧书卷,神色如常,静待天幕处即将到来的变故。 在他身侧不远处,同样站着四位气度非凡的儒家圣贤。 更远处,则是有十余位神态各异的读书人,他们同样看向天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紫气弥漫如潮的远古星辰。 佛家为首的那座西方佛国,佛陀站在灵山之巅,在他身侧只站着一个身穿一袭素净白袍僧衣的小僧弥,他生的唇红齿白,俊美无比。 不仅如此,在数座天下,各自的大修士纷纷登高望天,郑重其事地静待着即将到来的那件对数座天下都影响深远的大事。 天上孤星那边,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紫韵气象开始渐渐消退,一颗星辰的光华慢慢黯淡下去。 站在白玉京之巅的道祖率先察觉到这份异象,他轻轻叹息一声,“要变天了。” 其余几位立教称祖的大人物也很快都感应到了天上的变化,但各自的神情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站在金色高大桂树之上的陆神卿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终于成了。” 随着他的起身,金色桂树枝头挂着的那万千气象,被他一一收回体内,陆神卿周身气势疯狂涌动,脚下的金色桂树疯狂颤动,接着他所在的这颗远古星辰也随之一颤,地动山摇。 这位当年在人间惹出天大风波的远古无上人物,冷眼看向人间,戏谑笑道,“呦,当年的那几个家伙都在呢。” 他摸了摸自己脸颊,“果不其然,论牌面还得是我陆神卿,只不过普普通通修道一场,就劳烦数位立教称祖的无上人物耐心护道数千年。” 接着他一步跃出,整座远古星辰猛然一震,竟然脱离出原本的轨迹足足有数百里之远。 这幅景象,落在人间练气士眼里,那便是心神震动,摇曳不休的恐怖异象。 道祖随口说道,“那家伙即将到来,你们都走吧,免得被等会的那场大战波及到。” 在他身后的那位高大弟子沉声说道,“师尊,我想留下来观战。”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带你见见世面 道祖思虑片刻,仍是摇头,“以你现在的道行,留下来并无益处,反倒是容易让你好不容易走出的那半步再退回去。” “而且”,道祖看向天幕,一颗道韵十足的流星缓缓划过天空,“这家伙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他在天外天修行数千年,现在实力到底有多强,为师心中也没数,若是他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不顾道义对你出手,我不一定能够护得住你。” 其余几座天下,也是差不多的场景,那几位立教称祖的大修士,皆是出言让身旁之人离去。 至圣先师面带微笑,“故人将归,诸君,都下山去吧。” 倒是佛陀依旧稳如泰山,并未让身旁身着白色僧袍的年轻沙弥离去。 神迹洞天,重楼镇,随心居。 陆观照旧在床上修行,经过这段时间持续不断的滋养,他的灵境天地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仅是叩山境修为,但比起刚刚登山修行那会,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气象磅礴,蔚为大观。 突然间,他的心神受到牵引,不由自主地脱离身体,很快就已经脱离神迹洞天,朝着天外天飞去,四周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四周出现了赫赫风雷声。 陆观刚想要施展一门祖传秘术,抵挡这宛如煌煌天威不可抗拒的牵引,他的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小陆观,莫要抵抗,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是初祖”,陆观心下了然。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坐镇神迹洞天,隔壁又有九爷这种云端大修士在一旁护法观望。 普天之下,除了自家初祖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这般无声无息地将他一粒心神牵扯出去。 青衫少年彻底放开心神,任由对方牵引而走。 天上那颗古怪流星,在接近数座天下天幕处的时候,忽然在半空中一个停顿,在地面上看去,流星行进的速度宛如蜗牛慢爬,但实际上,陆神卿以自身道韵显化在天外天飞行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每一刹那都会行进数百里之远。 只不过由于地面与天外天的距离太远,才看上去如此“缓慢”而已。 陆神卿略一停顿之后,身形蓦然变得无比高大,法天象地,无外乎如此,周身气息浩荡,摊开手掌,里面站着一袭青衫身影。 正是陆观,陆神卿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中的陆观心神,施展神通,竟然同一时间化出数道身影,朝着各自坐镇一座天下的三教祖师等人飞去。 与此同时,陆观的心神也再次分化,被陆神卿分别携带一缕,重归人间。 在陆祖高大法相撞到人间天幕的那一刹那,数座天下同时震动,天地变色,山海摇晃,几乎所有生灵都感受到了这份令人心悸不已的大道威压。 没有耗费多少工夫,他就现身三教祖师等人身前。 白玉京之巅,陆神卿蓦然出现,他收回法天象地神通,以寻常面目示人,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青衫少年。 道祖的四位徒弟尚未离开,身穿一件雪白法袍,气度非凡,宛如神人,周身道韵流淌,如万千紫金道雨洒落人间,仅凭其一己之力,便可与白玉京积攒数万年的磅礴道气相抗衡。 陆祖嗤笑一声,“道友可不带这么污蔑人的,我向来不屑于对小辈出手。” 道祖气定神闲,“你个子高,你说了算。” 陆神卿略微抬头,看向天幕,神色怀念,“这数千年光阴,当真是好大一场梦呀。” 道祖微微一笑,“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多睡一场。” 道祖首徒看了一眼那位不速之客,轻声说道,“走吧。” 他的几位师弟看向那位陆祖的眼神,不尽相同,高大道士眼中带着几分敌意,举止随意逍遥的那位道士,则恰恰相反,眼中满是向往与欣赏。 而道祖座下最小的那位弟子,对待那位陆祖倒是神色如常,眼中带着一份感激,他离开之前,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祖身后的那一袭青衫身影。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心中莫名带着几分敌意。 陆观心中同样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位道祖的小弟子为何这样看他。 等到随着几位师兄一起离开白玉京之巅后,现身一座大岳之巅后,道祖小弟子一排脑袋,恍然大悟。 举止逍遥的三师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面带笑意,“小四,怎么了?” “我说我怎么对那小子抱有敌意,原来他已经得到岑心洲那家伙的真传了。” “嚯”,这位年纪最小的道君急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壶仙家酒酿,灌下一大口之后,啧啧称奇,“陆祖青眼相加,岑心洲倾囊相授,不去谈日后的大道成就,这位新任陆氏家主的运道似乎比小师弟你还要更好一些呀。” 身材高大二师兄这会适时插嘴,脸色严肃,“小师弟,岑心洲已经走到这一步,你以后再莫要跟着你三师兄瞎胡闹了,接下来几年就跟着我修行道法吧。” 道祖关门弟子哀嚎一声,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脾气最好的大师兄。 大师兄抬头看向白玉京之巅,眼神担忧,当然不是担心师尊会落败。 坐镇白玉京之巅的师尊,乃是近乎人间无敌的存在,即便是陆祖这种数万年来极其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根本不会有半点取胜的希望。 他只是担心这一战太过声势浩大,像这种人物的大战,即便只是泄露出丝毫气韵余波,也很容易对一座天下的天时地利造成不可挽回的深远影响。 俊秀道士叹息一声,又用同样的目光看向平时对自己爱护有家的三师兄,不料三师兄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假装看不见这份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的暗示。 一边仰头喝酒,一边装模做样地对那位陆祖评价一番。 “这位老前辈当真可怕,昔年与咱们师尊几位大战一场,被迫飞升天外天,本来都以为他此后也就只能枯守天外冷眼看人间了。” “但谁能想到,陆祖竟然会上演这么一出强势重临人间的好戏,简直让我辈修士欲罢不能,心驰神往,真真是心驰神往呐。”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书生写意大风流 即便是向来对陆祖理念并不是很认可的排名第二的那位道君,也罕见地点点头,低声呢喃,“谁说不是呢?” 白玉京之巅,在道祖的四位嫡传弟子离去之后,陆神卿嘴角挂笑,看向那个面容极其年轻的道士。 “你这小弟子,有点意思?” 道祖瞬间明悟,瞥了一眼站在陆神卿之后的青衫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快,“陆神卿,你算计他。” 陆祖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回应道,“我这怎么能叫算计呢。我飞升天外天之后,空缺出来的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你这弟子本来都已经得手一部分了,可惜最终还是没有好好把握机会。” “与岑心洲那个很对我脾气的年轻人三战皆是告负之后,虽然修为境界稳步提升,但想要凭此踏出那极为关键的一步,悬了。” “我现在只不过是替他重新选了一个对手,前两天陆观在那廊桥对面的神殿之中得到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他几十年光阴,你那弟子未必是对手。另外,若是陆观有你那小弟子的悠久道龄,他别说是追赶了,连个后背都看不见。” 道祖破天荒地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陆观心神震动,苦笑不已,老祖宗您别坑我呀,我才不过二境修为而已,让我跟道祖的小弟子做那大道之争,您还真是瞧得起我。 他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陆神卿这位傲立山巅数万年的大修士,陆祖转过头,笑脸看向自家后辈,埋怨道,“小陆观,身为我的血脉嫡系,怎么可以说不行。给你一甲子光阴,有无信心将那位道祖嫡传踩在脚下。” 道祖也在同一时间朝他投来目光,青衫少年压力山大,他认真沉思片刻,“老祖宗,我争取。” 陆神卿摇晃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不是争取,是必须。” 接着陆神卿用力拍了拍自家晚辈的肩膀,语气幽幽,又补充了一句,“这种事情暂时还算不得大道之争,只是一场水到渠成的相互问道而已。” “小陆观,你放心,这样的天纵之才我还给你准备了不少,日后你大道修行的路上,一定不会孤单。” 陆观脸色苦兮兮,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道祖摇头笑了笑,“遇到你这么个老祖宗,陆观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看向青衫少年,语气温和,“小家伙,要不要再想想,我先前那个收你为徒的话依旧算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的白玉京,“最多一千年光阴,连同这座白玉京在内的整座天下,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陆观认真思虑片刻,依旧摇头,“多谢前辈看中,但晚辈暂时没有更换道途的打算。” 道祖一脸惋惜,却并未多说什么。 “嘛呢嘛呢”,陆神卿走过去一把搂住道祖脖子,“我还在这呢,当面挖老子墙脚,真当老子不存在呀。” “滚”,道祖气急败坏。 在一个晚辈面前被这个王八蛋这般作态,饶是以以道祖万年以来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有几分动怒。 陆神卿抓住时机向后一个蹦跳,赶在道祖动手前脱身。 道祖语气不善,“要打架便赶快,若是不打,趁早滚蛋,贫道跟你可没什么叙旧的。” 陆神卿的神情也凝重起来,“那就请道友多指教。” 道祖也不客气,周身气势浑然一变,在其身后,便有那满天紫气东来三万里的神异景象,仙霞神瑞,漫卷无边,几乎一座天下的修道之人都将这异象看在眼中。 一座天下中,所有的道祖塑像在同一时间璀璨生辉,金光四射,无数道士纷纷顶礼膜拜,惊呼“祖师爷显灵”。 与此同时,道祖盘腿而坐,慢慢悬空,周身道韵盎然,他轻声开口,声音缥缈,天威浩荡,“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陆神卿神色严肃,他先是一指点出,在此刻已经脸色惨白的陆观周身布下一道金光璀璨的护罩。 继而同样显化出一尊高大无比的道士法相,要与那道祖论道一场。 …… 儒家那座天下,陆神卿同样带着陆观的一粒心神降临至圣先师早已等候多时的那座远古大岳之巅。 面容略显老态的读书人微微一笑,“真没想到你能够走到这一步。” 陆神卿翻了个白眼,“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就这一道分身?”至圣先师疑惑问道,继而又自信一笑,轻轻摇头,“你未免也有些太看不起我这位昔年故旧了吧。” 陆神卿冷笑不已,“应付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废得了什么劲。” 至圣先师知道这家伙还对当年逼他飞升天外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当年人间最早的那一批修士当中,陆祖与至圣先师的关系相当不错。 但现在嘛,就不太好说了。 老夫子看向陆神卿的眼神好奇不已,“哎,你在天外天这些年,当真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 “用你管?” 见对方语气这么冲,至圣先师提高嗓门,“当年那事确实是你太过急功近利,做事欠缺考虑了。若是缓个几千年光景,就像是放到现在的人间,肯定还会有人反对,但也会有更多的人支持。” “少扯这些没用的,你个老家伙,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关键是到头来还是让岑心洲这个你们儒家弟子占了最大的一份便宜。” 老夫子微微一笑,“一码归一码,这事确实要当面跟你道一声谢。” “废话少说,且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陆神卿双袖震荡,宛如一位真正从书中领悟出春秋大意的儒家圣贤,一粒粒金色文字从其衣袖中飞出,铺天盖地,很快就形成了两条气势磅礴的金色长河,朝着对面的那位老夫子席卷而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恐怖如斯 世间年纪最大,辈分最老的那位读书人,面带微笑,气定神闲,“你口口声声说我儒家这不好那不好的,身体却很诚实嘛,心中对我儒家的圣贤道理也很认同呀,要不然怎么打造出这条文气长河。” 至圣先师周身文气荡漾,一枚枚散发着浩然正气的青翠竹简在他身前浮现,在其身前形成了一堵坚实无比的高墙,宛如堤岸,将那两条浩荡金色长河挡在体外。 接着,老夫子掏出一本世间文气才气所凝聚出来的古籍,撕下一页,丢入那金色长河之中。 当即,异象横生,纸页化作一座三层的高大楼船,浩然正气挥洒,使得湖水激荡不休,惊涛拍岸,水花四溅。 站在一旁观战的陆观,心神摇曳,若非陆神卿早就以大神通强行帮其提高眼界,这种层次的斗法,即便他只是看上一眼,就会道心失守。 另外一座天下,犹有一个陆神卿带着一道陆观分身,前来与佛陀论法。 相隔数千年再见面,陆神卿与佛陀之间倒是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场面。 佛陀面无表情,“恭喜陆道友成功融道归来。” 陆神卿以正宗佛家合十礼回应,“好说好说。” 数万年之前,双方就交情不深,也没有什么可以过多寒暄的。 陆神卿周身浮现出数万朵金色炼莲花,他神色悲悯,宛如佛门那些已经证得真佛果位的老僧人,心念一动,漫天莲花便朝着佛祖飞去。 眨眼间便已经形成一座隔绝天地的小囚笼,将佛祖困于其中。 佛祖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周身经文流淌,宛如一条条挂在身上的古怪溪流,一袭鲜红袈裟越发明亮扎眼,佛祖体表渐渐被变为金色,法相庄严。 他轻声说出佛家六字真言,四周那座由金色莲花形成的古怪囚笼,瞬间破碎,消散于天地间。 …… 与此同时,这样的场景在数座天下都有上演,一位气度不凡的白袍大修士,带着一名叩山境小小修士的心神,斗法一场又一场。 陆观则是在一旁观战,心神摇曳不止,这等级别的斗法,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引天地大势助阵,若非初祖神通相助,他的一颗道心早就不知道崩碎多少回了。 数座天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场斗法搞得彻夜难眠。 随后,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在数座天下的山巅流传开来,那位飞升天外天数千年的陆祖强势重回人间,以一己之力,与当年逼他远走天外天数位立教称祖的大人物斗法一场。 一人单挑三教祖师在内的数位无上大人物,这注定是要让历史铭记的一夜,也注定是让无数人彻夜难眠的一个晚上。 直到天空泛白,微微亮的时候,数座天下的斗法才逐渐偃旗息鼓。 儒家所在的那座天下,陆神卿和那个青衫少年已经离去,老夫子手中的那本文气才气凝聚的书籍,也仅剩两三页了。 他看向天幕处,刚才陆神卿和其家族后辈离去的方向,微微叹息,呢喃自语,“当真叫这家伙做成了这桩几乎空前绝后的壮举。” “刚才仅仅只是一道凝聚文海的儒家分身而已,就已经耗费了我如此多的纸页,若是这家伙诸多分身合一,即便我占据地利之优,怕是也得跟这家伙结结实实打过一场才行,而且最后依旧会是,胜负难料。” 白玉京之巅,道祖已经收回了他那一身堪称无敌的道韵,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与他束手束脚斗法一场的家伙。 反问一句,“不够尽兴?” 陆神卿意犹未尽,“有点,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道祖沉默不语,良久,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这件事情上,我不如你。” “哈哈哈哈”,站在白玉京之巅的陆祖狂笑不止,笑声传遍一座早已空无一人的白玉京。 “能够让你心服口服一次,老子这趟不算白来。” 他摆摆手,撂下一句,“走了。” 随后一挥衣袖,天幕处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窟窿,他从容带着陆观的心神分身就此离去。 道祖朝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打了个道门稽首。 很快,道祖的几位弟子再次现身此地。 道祖首徒疑惑不已,“师尊,陆祖与您的这场斗法,为何这般雷声大雨点小。” 陆观叹了口气,“先前让白玉京中的修士悉数离去,我都已经做好这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被毁,与陆神卿放开手脚大战一场的准备了。” “但这家伙不愧是陆神卿,万年以来人间最不按规矩行事的家伙,这件事情,确实让我倍感意外。” 道祖首徒虚心请教,“师尊,难不成这位陆祖还有隐藏手段不成。” 道祖神秘一笑,“你猜?” 大道君心中隐隐由于预料。 道祖提醒道,“那家伙想要做什么,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天外天融道数千年之久,果然没有虚耗光阴,若是抛开坐镇白玉京的优势,我与陆神卿在天外天放开手脚公平一战,胜负当真不好说。” 随即道祖摇头自嘲一笑,“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也不怕你们几个笑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们眼中道法深不可测,几近与天平齐行师尊,大概率会落败。” 这句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道祖的四位嫡传瞬间变色,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简直颠覆了四人的认知。 排名第二的那位高大道君接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道祖长叹一声,“陆神卿本就是天地间应运而生之人,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与天地大道的契合程度,还要超过我们几人。” 接着,道祖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说出了一个让人疯狂的消息,“若是在远古洪荒时代,刚刚修行的那会儿,这家伙没有开创陆家那独特的修行法脉,而是随意拣选一条三教各家的学问,或许,今天三教祖师在内的教祖,就要被他替换掉一个人了。” 良久,道祖首徒幽幽叹息,“神迹陆祖,当真恐怖如斯。”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邋遢老修士 道祖分别看了一眼气象各不相同的四名嫡传,轻声说道,“与陆神卿论道一场,我感悟良多,即日起便要闭关,天下事你们多费心。” 接着道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年纪最小的那个嫡传弟子,“仙洲,岑心洲即将登天而去,你也要勤勉修行,不能落后太多。” 道祖抬眸看向远处,不知为何,他对于陆神卿早已安排好的自家小弟子与陆观的那场公平一战,竟然隐隐有些担忧,即便仙洲的道龄明明要比陆观悠长得多。 他自嘲一笑,后辈自有福分,这种事情他就不好掺和了。 道祖身形变得缥缈起来,很快就消散在原地。 而此刻在天外天,陆神卿的一道道分身也已经各自结束斗法,纷纷重新破开天幕,重归本体。 陆观的数道心神分身也悉数回归,汇聚为一。 此刻,陆观的脸色并不好看,观看数场惊天动地的无上修士斗法,若非有陆神卿的神通相助,他早就已经道心破碎,整个人都崩解裂开了。 陆神卿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膀,“小陆观,今日带你观战数场,可有收获?” 陆观摇摇头,神情苦涩,“除了脑袋痛之外,一无所获。” “哈哈哈哈”,陆神卿笑容和煦,看向陆观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冀,“这才就对了,我今日让你观战的目的,并非是让你现在就能够从中领会出什么至高无上的道法神通。” “只是希望能够用这几场别开生面的斗法,让你对世间修行真正的山巅云端有个直观了当的认知。接下来为了避免你修行路上的心魔滋生,对这数座高峰高山仰止,我会用独门秘术封禁你的这段记忆,等到何时突破第十境,便会解禁一部分,何时到达山巅,就会再解禁一部分,等你到达云端之时,这段记忆就会水落石出,悉数被你极其。” “多谢先祖”,陆观躬身行礼。 “无妨”,陆神卿摆摆手,一指点出,浩荡无边的太初气息在周天蔓延,随后化作一座高楼钻入青衫少年美眉心。 下一刻,陆观一粒心神已经重新回到了随心居后院本体之内。 与此同时,一道醇厚的嗓音在心底响起,“小陆观,我还要去见个人,你莫担心。” 是初祖,陆观心中顿时了然,他以内视之法看向脑海,果不其然,里面出现了一座三层高楼,九彩宝光在其中流转,万千道韵煌煌若大日璀璨。 青衫少年叹了口气,果然自己现在虽然记得昨天晚上被初祖牵引出一粒心神,分别前往不同的天下观看几场斗法,在此期间他遇到的人都记忆犹新,但关于那几场斗法的具体情况,根本回忆不起来半点,就像是被人凭空剜走一般。 最为关键的是,陆观这会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他叹了口气,“初祖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青衫少年盘腿坐在床上,重新呼吸吐纳,归整一身气象。 不多时,九爷站在外面敲门,老人昨晚一夜没睡,一来是在等待老爷重回人间的壮举,二来是陆观一粒心神被老爷牵引而走,他得盯紧一点,免得有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 另外一边,将陆观一粒心神送回本体之后,陆神卿收敛周身气象道韵,就那么悬浮于天外天之上,看着一轮大日缓缓升腾,在天幕处不断升起,将璀璨无边的光辉洒落人间。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无边热浪在太阳表面翻滚,焰火滔天,熊熊燃烧,散发出天地间最为精纯的一缕缕火精,照耀人间,气势恢宏,漫卷天地。 天地泱泱,金轮煌煌。 日出霞灿,尽染无余。 在天外的数千年里,陆神卿已经不知道自己见过多少次这副场面了,但再次见到,依旧觉得震撼无比。 就在此时,太阳上出现一个黑点,以陆神卿的无上修为自然能够看清楚,那竟然是一个人,对方身形佝偻,一袭黑袍张扬霸道,眉心处有一个赤金色的古怪火印,手中拿着一根与肩持平的通红拐杖,一道道赤红色的精纯火精在其中不断波动,若隐若现。 对方正在朝着他无声挥手,就算是一对多年邻居之间心照不宣的道别了。 陆神卿同样招手示意,自己已然功德圆满,即将重归人间,但太阳上的那家伙则不同,对方的道龄要比他稍小一些,但也相差不多,同样是远古洪荒中那一批辈分高到吓死人的大修士。 告别之后,佝偻老者拄着他那根通红拐杖,慢慢消隐,钻入太阳更深处,继续修行去了。 陆神卿收回目光,分出一粒心神,提前破开神墟天下的天幕,重归人间。 这次由于他故意隐匿身形,故而没有像之前去另外几座天下打架的时候那么引人注目。 在天空中划过一条笔直轨迹,残余道韵卷动云彩朝两边翻滚而去,在云端之上形成了一条久久难以平复的沟壑。 眨眼之间,陆神卿就已经来到东逝神洲最东边的一座高大城墙之上。 在他面前,倚着城墙半躺着一位浑身散发浓郁酒气的邋遢老人,他的手中还持有一个紫金色的葫芦,宝光流转,一缕缕精纯水韵凝聚在瓶口,形成丝丝水雾。 陆神卿面带微笑,“前辈,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 “好说好说”,老人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原本浑浊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嘿,还真叫你做成了这桩前无古人的壮举,老头子我愿赌服输。” 他随手抛出一块散发苍茫古意的令牌,令牌周围饰刻着数中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纹饰,正面写着“神渊”二字,背后则是刻着无数远古时代水中生灵。 陆神卿接过令牌,微微抱拳,“多谢前辈,你放心,我家那个后辈不会让你失望的。” 邋遢老者不置可否,又饮了一口酒水。 随即好奇看向眼前的那个白袍大修士,“陆神卿,你当真不在考虑考虑,留下来多看几年?” ------------ 第一百三十章 陆祖降临,花开一山 “不了”,白袍大修士微微摇头,“现在的人间比数千年前,总归多了一份生气。” “我这种万年王八就不再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让那些年轻人各自争渡,去抢夺这份大机缘吧。” 邋遢老修士面色怪异,良久才默默叹息一声,感慨万千,“若是人间修士都有你这份淡泊心境,天下何愁不兴,大道如何不盛。” 陆神卿站在城头上,抬眼看向面前碧波荡漾,接天连日的滔滔东海,神色柔和,“现在的人间,比起我们当初那个时候,已经很好了。” “有些事情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就像我当年,若不是对于再次登天一事执念太重,行事太过仓促,也不至于后来沦落到在天外天修行数千年才得以返回。” “即便以我的挑剔眼光来看,你已经做的不错了。” 邋遢老修士起身,与陆神卿并肩而立,眼前的东海立即变得风平浪静,似乎漫无边际的一座大海,都在惧怕此一人。 老修士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虽然将这最后一枚神渊令交给你了,但我的规矩你没忘记吧?” “没有,我会交代陆观从西道陵洲一路走到这座神渊城的,前辈放心,他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那就好”,邋遢老修士点点头。 ———— 神迹洞天,重楼镇。 天刚刚放亮之后,镇子上就已经不平静了,有不少人早早起床,整装待发,等待着今天的那一场朝天之会。 对于此事最心怀期待的,还要属于那些个前来寻找机缘的外乡人。 本地居民大多都有几分祖上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虽然有所期待,但对此事却并非一无所知。 太阳升起来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人前往镇子外面的那座天都山山麓,提早等候。 陆观之前被九爷叫出来之后,沐浴更衣,在祠堂焚香祭拜历代先祖。 不知为何,今天悬挂在祠堂最前面的那幅陆家初代先祖画像,竟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灵韵,使得画中之人更加栩栩如生,生动逼真。 陆观抬头看去,初祖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在其完成祭拜之后,在四娘的伺候下,陆观换上了一件九爷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白色法袍。 九爷郑重其事,解释说这是陆家历代家主继任时所穿的法袍,名为玉缕丝,是当年陆家初祖在某座世外洞天采集了数十种难得一见的珍贵仙家材料耗时多年炼制而成,不仅对于防御各种攻击有奇效,还可以增加修士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 陆观将其穿在身上以后,只觉得灵台更加清明几分,吸纳四周天地灵气的速度果然比之前快了不止一筹。 等到临近正午时分,陆观在九爷的带领下,徒步前往镇子外面的那座天都山,在山脚四周,已经聚拢了不少等待盛会开启的人。 有外地寻找机缘之人,诸如剑修顾青辞,太平观钟忘忧,白马曹氏曹灵芝,薪火书院杨钦,残峤山周寒熙,龙斗山祝苦病,桃花山秦玉酒,妙音山陈筱,望北城尹俊,以及气海被废,藏匿身形来此的落阳城少主黄岐…… 有本地的青年才俊,褚斜阳,齐青苗,房文镜,周采佳,陈清河,顾灵荷,宋轻舟,吴逢,曲知音,魏胄…… 这些年轻人,按照关系要好各自扎堆,神情不一,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双眸中都带着或多或少带着一些期待与憧憬。更远一些,站着的是重楼镇如今的大姓主事之人以及其家族子弟。 见到陆观和九爷等陆家人到来,所有人都停下议论,屏气凝神,共同将目光投向那道年轻的不像话的白袍身影。 陆观面如冠玉,气定神闲,衣袍无风自动,仙家气派十足,面对众人的目光,泰然处之,神情自若地看了一眼天都山山巅。 “去吧”,九爷轻声说道。 今日的天都山格外不同,九爷撤去了先前在此布置的障眼法,显露出无比高大的山体,山巅处,白云环绕,仙气盎然,依山建起无数亭台楼阁,仙宫宝阙,这就是神迹陆氏鼎盛之时的气象。 从山麓地带,有一座高大牌坊,写有“天都”二字,走过牌坊之后,有一条通往山顶的神道。 陆观一步踏出,沿着神道缓缓向上而行,所有人都在一旁观看,其中不少人眼中露出一抹羡慕之意,感慨眼前的少年投了个好胎。 与此同时,神墟天下的天幕更高处,陆神卿低垂眼眸,看向神迹洞天内正在发生了一幕。 就在陆观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陆神卿低声说了一句,“时辰差不多了。” 周身气势再无丝毫掩饰,悉数外放,形成一幕震天撼地的磅礴气象,他附近的空间,都因此产生了不小的扭曲,看上去极为怪异。 随后,一颗比昨晚还要更加明亮炽烈的紫色星辰蓦然出现在了神墟天下的天幕更高处,一座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堪称诡异的天象。 神迹洞天也暂时脱离洞天隔离,得以见此白日飞星的古怪景象。 下一刻,陆神卿朝着神墟天下飞去,很快就破开天幕禁制。 化作一道风驰电掣的流光,一路朝着西道陵洲的某地飞去。 眨眼间这白日飞星异象便已消失,有不少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象,但天穹上留下来的一条长虹流光说明自己刚才并未看错。 与此同时,那道璀璨流光拖拽出一条紫气长虹,接连破开西道陵洲天地禁制和神迹洞天的大道禁制,现身天都山之巅。 在陆祖现身之后,整个神迹洞天开始微微颤动,大道轰鸣,道则交织,天地异象连连,小镇的天幕被染成了紫色,演化着种种难得一见的仙家气象,紫气东来三万里,大道同吟满山河,不外如是。 陆祖一手负后,一手微微抬起,气韵非凡,道意沛然,一座天都山,瞬间花开烂漫,各种仙花灵卉争奇斗艳,蔚为大观。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日之内都给我滚 陆神卿看着眼前这座久别重逢的昔年道场,感慨万千,天外天漂泊数千年,这种回家的感觉真不错。 陆观看着这漫山遍野花开灿烂的景象,内心也不由地生出了一种向往。 他加快了前行的步伐,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成功登顶。 陆神卿面带微笑,神色温和,“陆观,你来了。” 少年神情肃穆地作揖行礼,“后世子孙陆观,见过初祖。” “起来吧”,陆神卿轻轻点头,等少年起身之后,他大手一挥,天都山之巅陡然开始变化。 一座高九丈有余,十丈见方的高台出现在山巅,高台四周布满了各种祥瑞事物以及不同的瑞兽,山川树木,灵兽符文,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陆祖轻轻跃上高台,并未在第一时间开始传道,而是看着山脚下的一些人,目光晦暗不明。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小镇大姓聚集的山麓地带,朗声说道,“尔等可知罪?” 魏重山等人立马跪伏在地,身体抖如筛糠,他们先祖在数百年前犯下的罪过,今天终于要偿还了。 “我等之罪,但还望陆祖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等后辈子孙一条生路。” “一条生路”,陆祖笑容戏谑,“我神迹陆氏收留尔等,我又辛苦传道一程,你们就是这么报答的吗?” 他冷哼一声,随即说道,“我也不会过多为难你们,既然是你们率先逼宫,坏了规矩,从我陆家得到的一切,便都要还回来。” 他双指并拢,指尖剑气萦绕,如龙盘旋,陆祖朝着这些人所在的地方,和其祖宅所在,不断挥剑。 看似轻飘飘的剑气落下,当年那些参与逼宫之人的后代,瞬间如遭重创,脸色苍白,境界开始一泻千里。 连同周采佳,顾灵荷,宋轻舟这几个晚辈在内,无一幸免。 “怎么回事,我的修为在消散?” “为何会这样?” “陆祖,当年之事乃是我们先祖所为,与我们这些后辈没有关系啊。” 一时间,哀嚎惨叫声充斥在整个神迹洞天,这些在神迹洞天内耀武扬威了数百年的大姓子弟,一个个如丧考妣。 陆观站在山巅,看向那个明眸善睐的周采佳,脸色如常。 片刻之后,这些人一个个气息萎靡,偷天换日重活一世的魏胄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诸般谋划,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胎死腹中。 陆祖继续说道,“自即日起,将尔等逐出神迹洞天,永世不得再入。” 虽然有人心中憋屈不已,但在修为通天的陆祖面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陆祖这一手简直就是釜底抽薪,这些人的一身修为已经被废,若是再失去神迹洞天的庇护,他们家族历代以来积攒下来的底蕴,只会招来更多如狼似虎觊觎者。 而普天之下,根本没有谁会愿意冒着得罪陆祖和神迹陆氏的风险去庇护他们。 从这一刻开始,数百年积累起来的因果,将会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们身上。 在所有人中,只有周家老爷子面露庆幸之色,幸亏之前早就已经将家族孙辈中唯一的男丁周引送出洞天,为家族保留了一线血脉,要不然,周家的多年基业,就真的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洞天之外,位于西道陵洲北部的一座大洲,名为云嵊洲,此地武道兴盛冠绝一座天下,神墟天下历史上最出名的那些武夫,几乎都是从这一洲走出,最不济,也多多少少都能够跟云嵊洲扯上点关系。 在云嵊洲南部的一座小国京城,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正在街上闲逛。 两人正是提早离开神迹洞天的吴赴甲和周引师徒。 忽然之间,一股气势汹汹恐怖气息降临此地,吴赴甲不顾街上众多行人,双脚跺地,猛然间高高跃起,想要拦下那道直扑自己徒弟而去的汹涌气息。 但并无任何用处,那道气息竟然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径直落在了周引的身上,少年顿时昏倒了过去。 “周引”,吴赴甲惊呼一声,连忙回到对方身边,一只手搭在对方手腕处查看情况。 良久,这位在神迹洞天内修行多年的武夫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跌境而已,并未伤及大道根本。 本就隔着一座洞天和一洲山河阻隔,陆观也并未下死手,这才让周引成了当年那些叛臣的后代中,唯一一位幸免于难之人。 吴赴甲遥遥看向西道陵洲方向,陆祖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若是自家徒弟还留在神迹洞天,他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刚才那番异象,引得街上不少人驻足观看,吴赴甲将周引背起来,用云嵊洲通行一洲的官话喊道,“一个个地都看什么,跟个土包子似的,没见过世面呀。” 围观者之中,有几个气血充盈的练家子,太阳穴高高鼓起,看向场中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的眼神,颇为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迹象。 云嵊洲尚武成风,民风“淳朴”,可见一斑。 吴赴甲心中莫名有些亲切感,当年他就是在这种环境武道登高,有那么多同乡武夫当陪练,底子想打得不厚实都难呐。 他不再耽搁,猛得一跺脚,整座突然一阵颤动,中年武夫的身形随即御风而起,朝着天边某处飞去。 吃瓜群众顿时目瞪口呆,竟然还是个真人不露象的山巅武夫。 刚才那几个想要出手教训对方的家伙,一抹额头,竟然有汗水渗出。 幸亏刚才没有出手,也多亏了那位掩藏身份的前辈并无恶意,要不然今天他们几个是很难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座京城了。 岑心洲站在神迹洞天之外的天幕处,看着神迹洞天内发生的一幕,不愧是那位最不喜欢守规矩的陆祖,这等手段,简直比魔道还要更加魔道。 陆祖再一挥手,那些个当年逼宫叛臣的后代,无一例外地被传送回家中。 他们的心中响起一道声音,“今日之内,都给我滚。”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陆祖传道 魏胄也和魏重山等人一起回到魏家。 到了这会儿,他们也才回过味来了,陆祖刚才斩去各自运道修为的那几剑,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实打实的有所针对。 小镇遭此一劫的所有大姓子弟之中,那些享受家族余荫较少,对陆家敌意不多之人,修为被斩并不多,但无一例外,多年积攒的自身福缘个家族运道,悉数消散。 而像魏胄这样的昔年元凶,便是境界气运半点不剩的惨淡光景。 密室内,魏重山六神无主,看向少年,“老祖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魏胄喟叹一声,怒气冲冲道,“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明确赶人了,当然是收拾行囊,趁早跑路了,免得再招惹到那位境界深不可测的陆祖。” 讲实话,由于当年逼宫神迹陆氏一事的过程出奇顺遂,致使这位魏家的中兴之祖并未对那位陆祖有多大敬畏。 现在看来,自己就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确实可笑。 魏重山领命而去,招呼家族晚辈各自收拾金银细软,准备离乡事宜。 天都山上,陆祖盘腿坐于高台之上,周身道气蔓延,很快就席卷一座神迹洞天。 山脚下的那些前来听道的年轻人,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登山。 黝黑小丫头曲知音身边,还站着一个模样面前算是周正的腼腆少年,他正是曲知音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曲鸢。 陆祖周身威压凝聚山头,几近凝为实质,让所有的登山之人苦不堪言,只觉得身体一沉,步履维艰,但依旧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很清楚,自己此生最大的一桩机缘就在眼前,若是错过,或许后半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登山速度最快的是出身北俱芦洲的天才剑修顾青辞,太平观落魄道士钟忘忧紧跟其后,之后便是曹灵芝、杨钦、祝苦病、周寒熙,褚斜阳等人,而落阳城少主黄岐虽然气海被废,境界全无,但却出人意料地跑到了前面,紧紧跟在曹灵芝等人身后。 在所有人都经过了半山腰之后,陆祖气势再上一层,所有登山之人受到的压力陡然加剧,其中小镇出身的吴逢,差点就跪了下来,若非身为好友的孙熙帮他一把,少年怕是就要止步于此了。 从山脚望去,所有登山之人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这是九爷之前就曾立下一个规矩,小镇上所有三十岁之上的修行之人,不得前去听道。 大家都知道违反九爷规矩的后果,自然不会谁如此不开眼地去触这个霉头。 除了那个头铁无比的沉柳巷魏胄,也就是当年逼宫陆家的罪魁祸首,魏远洲。 在自家老爷斩去小镇大姓后人的气运修为之后,九爷曾与陆祖有过一番诚挚言语,大概就是他立即出手,让那个数百年前的罪魁祸首魏远洲生不如死,这种事情,九爷向来擅长。 但不知为何,陆祖并未同意他的这个提议,而是丢下一句“随他去吧”,让人费解不已。 大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登山之人皆已停下脚步,并非他们不愿意前行,实在是已经都竭尽全力,连向前挪动半寸都做不到。 在所有人当中,顾青辞仍旧一骑绝尘,是在场所有人中除陆观之外,距离陆祖高台最近的青年才俊,但即便是她,也并未完全登顶,距离高台仍有百余丈的距离。 在他身后数十丈的地方坐着落魄道士钟忘忧,在其身后不远处,曹灵芝、褚斜阳、杨钦、祝苦病、曲知音五人一字排开。 原本紧紧与其并肩的周寒熙则是要落后一个身位,与曲鸢,房文镜,孙熙这些人几乎处于同一位置。 之后便是陈清河等小镇本地之人。 最后垫底则是一些生面孔。 陆观站在山巅望去,眼中精光四射,这些青年才俊,年轻仙苗身上的仙家气象,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见所有人都已落位,陆祖伸手一点,一座金光四溢的莲台便出现在陆观面前,其上散发出浓郁的圣洁气息,陆观轻轻跃上莲台,宝相庄严,坐等传道。 陆祖讲道开始,一座神迹洞天的大道开始不断轰鸣,天空中的三万里紫韵气象万千,演化出世间万景,天地异象,天都山上的仙花灵卉,开的更加烂漫无比,争奇斗艳,宛如神迹。 在陆祖身边,同样有那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无上景象。 这一日,整座神墟天下都感受到了这份堪称磅礴的大道气象,那些个傲立山巅云端的人间大修士,皆是眼神晦暗不明地将目光投向那座西道陵洲。 中土神洲,祖神宫,老宫主站在一处山巅,举目远眺。 脸上罕见地带着几分笑容,笑而不语。 忽然,天边划过一道璀璨剑光,一条笔直长虹从中土神洲某处,径直飞往祖神宫,在云端留在一连串的闷雷,声势骇人。 下一刻,剑光坠落在老宫主身旁,来者是一位身材高大,略显几分老态的素袍老者,他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一身剑气剑意,则是浓郁到了几乎快要掩盖不住的地步了。 来人面带笑意,看向身边的老伙计,“不愧是万古无双的陆神卿,这份气象确实不俗。” 老宫主知道身旁老相识的眼光有多高,他诧异地瞥了一眼这个剑气多到堪称恐怖的家伙,“很少听到你这么称赞一个人。” “毕竟很快就要看不到他了。” 老宫主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陆神卿与老酒鬼见了一面,这老小子已经答应将陆观收为关门弟子了。” “什么?”素袍老者一身剑气毫不掩饰地爆发开来,两人脚下的这座山头瞬间下沉数尺有余。 一条条雪白剑气宛如一条条纯白蛟龙,在祖神宫山巅张牙舞爪,轻吟轰鸣,四周天地都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些承载不住这恐怖剑气。 老宫主有些无奈,数万年过去了,这家伙的脾气还是这么大。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剑主 老宫主微微抬手下按,借助天地大势,将这恐怖剑气硬生生压了下来。 解释道,“老酒鬼一身所学极为驳杂,正好与陆家的传承交相辉映,他收陆观为徒,才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素袍老者心中依旧愤愤不平。 这位老人和开创祖神宫,统领一座天下的老宫主,以及东海之畔观潮万年之久的老酒鬼,以及某位被公认为人间第一铸炼师的家伙,四人在那洪荒远古时代,就是一起行走天地之间的故交好友。 在中土神洲,距离祖神宫不远之处,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剑山,乃是万年以来数座天下无数剑修心目当中的圣地,人间剑修成就大剑仙之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仗剑来此,能够剑山留字,才不负此生练剑一场,万年以来,几乎已经成为世间剑修最高的荣耀之一。 而素袍老者的身份,便是万年来执掌着那座剑山的老前辈,同样也是天下剑修心中接近天幕的一座高峰,巍巍乎高不可攀。 甚至,万年以降,人间能够接近他的剑修都没有多少,也只有那座剑倾天下,世代以来的剑道魁首能够凭借天地加持,勉强做到而已。 他心念一动,祖神宫附近的磅礴灵气瞬间被吸取一空,然后再老人面前不凝聚挤压,形成一柄流光溢彩的三尺长剑,剑光流转,天地粲然。 剑主只是轻喝一声,“去。” 三尺长剑顿时划过天际,朝着东海之畔的某地飞去。 片刻之后,东海之畔传出一连串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整个东海水波荡漾,浪潮翻滚,不断拍打着神渊城城墙。 随即,城头之上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狗日的玩意,有本事来城头与我一战。” 剑主周身战意磅礴,目光灼灼,“好啊。” 老宫主抬手扶额,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俩都给我省点心吧。”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停下了隔空对骂。 神迹洞天之内,陆祖的讲道已经结束,除了陆观之外,所有聆听讲道的年轻俊彦们都已起身。 他们脸上神情各不相同,但总体而言,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尤其是顾青辞,俏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笑意,她有预感,去往那座妖魔战场练剑,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再次破境。 少女朝着山巅为陆观护道的陆祖遥遥作揖,“多谢前辈传道之恩。” 接着,钟忘忧、曹灵芝等人也都朝着陆祖作揖到底,“多谢前辈传道。” 陆祖看着山上的数十个年轻人,眼神温柔,他轻轻挥动衣袖,一股清风拂过,将所有人托了起来,“不必多礼,这是属于你们的福缘,能拿多少,全在自身,都去吧。” 随着陆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开始转身下山。 曹灵芝和杨钦二人并肩而行,在二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小镇本地出身的读书种子,学塾陈先生的嫡传弟子孙熙。 曹、杨二人最近借宿在小镇学塾,久而久之,也就跟陈先生的这位嫡传弟子熟络了起来,三人还曾相约,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游历天下。 曹灵芝好奇问道,“哎,你们此行收获如何?” 杨钦面带敬仰之色,“陆祖学问,几近通天。便是先生也比不上,回到书院在藏书楼闭关一段时间,我很快就可以登上那座魁星楼二楼了。” 孙熙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我也差不多,一颗文胆已现雏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凝聚。” “大家的收获都不小嘛”,曹灵芝眯着眼,笑容满面。 杨钦翻了个白眼,不稀得搭理这家伙,两人相识多年,姓曹的撅起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果不其然,对其脾气秉性还不是很清楚的孙熙问道,“曹兄的收获应该不比我们二人要少吧?” “嘿嘿”,满身配饰叮铃作响的曹灵芝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本公子已经成功破境,只是刚才人多眼杂,我故意遮掩了破境气象而已,不日便可将那水精如意彻底炼化为本命物,证得大道,指日可待。” 杨钦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看向那个飘飘乎不知所以然的家伙,“那真是要恭喜曹公子,五境大修士,还真挺罕见的。” 沉默片刻,曹灵芝偏头一脸幽怨地看向身边年轻儒生,“杨呆子,一时之间我竟然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杨钦毫不犹豫地说道,“自信点,我就是在夸你。” 曹灵芝朝着对方屁股轻轻踹了一脚,“我信你个鬼。” 今日一起聆听陆祖讲道的同辈之中,祝苦病早就已经突破到了五境,钟忘忧是金丹境修士,年纪比他们要大一些的周寒熙,之前就是元婴境剑修,最为关键的是顾青辞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俨然也是元婴境剑修,但她的年纪要比同境的周寒熙小十岁不止。 在这几人面前,曹灵芝突破五境,确实没什么可骄傲的。 继续走了一段路之后,曹灵芝回头望了一眼天都山之巅,低声说道,“你们说,陆观这次悟道会有什么收获?” 杨钦沉思片刻,保守说道,“对于陆兄的天资我从未有过怀疑,但他现在只是叩山境修士,即便有所收获应该也不会太多。” 曹灵芝摇头如同拨浪鼓,“嘿,杨呆子,这你可就猜错了,我觉得吧,陆观他至少可以突破一个境界。”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咋样,要不咱俩打个赌?” 年轻儒生神情坚决地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赌。” 一旁的孙熙则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曹兄,既然你已经破境,那若是与陆观斗法对战的话,胜负如何?” 锦绣公子摩挲着下巴,“呀,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 他想了想,给孙熙解释道,“陆家的修行法脉,独出机杼,以血脉为引,为世间大道别开生面,而陆观呢,在我看来啊,是那种即便放眼整个神迹陆氏历史,也都极其出众的天才。”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少年风姿各不同 曹灵芝摇头晃脑,继续说道,“除了山上仙家大差不差的练气修行之外,陆观目前还兼修武道,神迹陆氏道统传承源远流长,说也不清楚他目前还有没有兼修其他道脉。” “在神迹洞天内,即便给我一把仙兵神器,哪怕境界再拔高三四个层次,我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若是双方置身外界天地,近身厮杀的话,我大概率依旧会输,陆观的武道气象我曾见过一次,即便是与龙斗山的那家伙相比,也不遑多让了。双方若是做那同境之争,我觉得陆观会赢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而在外界天地,要是我与陆观同境斗法,各自手段齐出,法宝灵物一股脑的丢出去,结果……” 他顿了顿,愁眉苦脸道,“还真不好说,毕竟我虽然有这一身琳琅满目的仙家宝物,但神迹陆氏的底蕴何其深厚,陆观他身上肯定会有几件压箱底的仙家宝物,说不准就是那传说中的仙兵神器。” 想到这里,曹灵芝不由得悲从中来,原来自己不仅比不过顾青辞他们几个,竟然连刚刚登山修行不久的陆观都不如,简直不让人活了。 自家老祖说的没错,以后几百年内,绝对是一个天才辈出的璀璨大世。 另外一边,黝黑小丫头曲知音和自己那个生性腼腆的弟弟一起下山,曲知音双手背在身后,高高扬起头颅,低声吟唱着家乡广为流传的一首童谣。 但很快,她停下哼唱,看向自家弟弟,“嗨,闷葫芦,你姐我马上就要离开家乡,去往数万里之外的山上仙家修行了,你羡慕不?” 少年曲鸢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温吞说道,“姐姐开心就好。” “没劲”,曲知音神情恹恹,若是余妄那家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很捧场地说一句,“曲姑娘好仙缘,简直羡慕死个人了”。 随即,黝黑丫头在路边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就要来一手自学成才的高明剑术,但随即想起自己还在天都山上,家里爷爷临走前又反复叮嘱自己,不可对陆祖不敬。 曲知音便只好在身前胡乱劈砍一通,最后学那说书先生口中的世外高人,一手反手执剑,轻轻下按,呼出一口浊气。 随即,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向自家弟弟,神采奕奕地问道,“哎,闷葫芦,我这套自创的剑法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曲鸢依旧低着头走路,听到姐姐喊自己的名字,便敷衍回应了一句,“厉害的厉害的,我相信姐姐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大剑仙了。” “你当真是这般想法?”曲知音看向闷葫芦的眼神狐疑不已,明显带着几分不信任。 “那还能有假”,曲鸢坦然处之,笑容分外真挚。 曲知音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咳咳,闷葫芦,你能够从这么多人里一眼看出你姐姐我是深藏不露的剑仙之资,这眼光呢确实不错,但就是你这温吞腼腆的性子,跟个娘们似的,以后可咋整呀。” 曲知音想到这里,顿时愁眉苦脸,有些担心自己弟弟的未来了。 曲鸢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爷爷那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在姐姐离开家乡以后不久,他便会启程,先是一路南下去往那座望北城,随后在城内搭乘一条仙家渡船,一路前往别洲的一座仙家门派求道修行。 这位当代小镇守门人的嫡孙,修行天资其实半点不比他姐姐差,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高出曲知音一线。 但由于其性格温敦,内向腼腆,很少与人打交道,故而这才声名不显,最近前来小镇的外乡人,除了曹灵芝这些寻找仙缘的青年才俊之外,还有一批年起要大上不少,行事稳重的仙家修士,他们隶属各大仙门,此行最大的目的便是为宗门招收几个天资出众的弟子。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有数拨人暗中找上曲家长辈,都表达了想要将曲知音带入自家宗门修行的意愿,至于曲鸢嘛,就鲜少有人询问了。 另外一边,和自家师兄并肩下山的褚斜阳,脸色微微潮红,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传道中走出来。 他眼神憧憬,低声说道,“师兄,我感觉马上就可以再次破境了?” 周寒熙笑容温和,点点头,打趣道,“不错不错,师弟呀,看来用不了几年,以后咱们残峤山就得靠你来撑门面了。” 褚斜阳顿时苦着一张脸,“师兄,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的呀。” 周寒熙笑容爽朗,“压力大是好事,当年我师傅你师伯兵解离世之后,就是我跟咱们师兄撑起了偌大一座残峤山,勉强保住一份祖宗家业没有被那些狼子野心之辈瓜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咱们残峤山真正想要重新跻身一洲仙家巅峰,甚至成为一洲仙门的执牛耳者,还要看你,更准确的说,是真正执掌炼化了那把神剑之后的你。” 褚斜阳顿感身上的担子之重,他郑重说道,“师兄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高大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天都山之巅,眼神中满是坚定。 ———— 天都山之巅,陆神卿抬眼看向缓缓下山的一帮年轻人,这样的人间,这样的朝气蓬勃,就很好嘛。 随后他转身看着闭眼悟道的陆观,神情期冀,他这次讲道,主要是为了给这个小家伙解惑,至于其余人能够听懂多少,倒还在其次。 半个时辰之后,陆观猛然睁开双眼,眸光如炬,灵动有神,少年周身灵气震荡,体内的灵境天地轰隆作响,俨然又有了一番新变化。 少年轻轻呼吸,跃下莲台,“终于第三境了。” 陆神卿拍打少年肩膀,“不错不错,老祖我这场道没有白讲,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三境大修士了,可喜可贺。” 陆观自然听得出来初祖言语中的弦外之音,他摇摇头,“这才三境,算不得什么,初祖放心,我必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儒生助阵 “对于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怀疑。” 陆祖洒然一笑,挥手在眼前的天幕处划过,天穹瞬间变得透明,使得陆观隔着一座神迹洞天,都能够看清楚外界大天地的光景。 陆祖提醒道,“好好看着吧,送给你一本书的那位岑先生,今天要做一件让数座天下都侧目的壮举。” 陆观抬头看去,远处天幕,有一位身穿儒衫,高冠博带,大袖飘摇的中年读书人悬空负手而立,尽显书生风流。 正是那位送他书籍的岑先生,此刻,这位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大逆不道的读书人一身神意臻至巅峰,抬头看向天幕更高处,眼神期待,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天穹之上发生了变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幕,瞬间狂风大作,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漫卷而来,很快就将天地完全遮掩,一场瓢泼大雨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很快,遮天蔽日的乌云中,划过一道闪电,一道闷雷轰然作响,震耳欲聋,雷电如同一条游蛇在天幕处吞吐信子,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首当其冲地朝着那个中年儒生镇压而去。 即便是寻常的山巅大修士,面对这种层次的天地威压,也很难有什么作为,只能像是浪潮中的一叶扁舟,随风飘荡。 但岑心洲依旧面色如常,气势更加张扬,这一刻,中年儒生身上除了读书人的儒雅之外,还多了几分霸道绝伦的独特气质,风采无双。 铺天盖地的乌云在持续积聚当中,一道道电光划过天幕,一瞬间将整个人间映衬的亮如白昼,气势磅礴的雷雨呼啸而下。 在乌云积攒到巅峰的那一刻,再次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这声音比起前面几次,要更加气势恢宏,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地大势,让人肝胆欲裂,其落下的方向,正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中间儒生所在之地。 风雷风在耳畔呼啸,岑心洲置若罔闻,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这一刹那,好似天地间的一切都已消失在他的眼中,唯有一道泛着淡淡紫色光晕的雷电,可以入目。 雷电落下,天地俱惊,陆观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雷光缓缓消散,那位独具风骨的中年儒生,依旧身姿挺拔地傲立于云端。 他朗声笑道,“煌煌天威,不过尔尔。” 天幕之上的某些莫名存在,似乎被他这狂妄言语所激怒,接连落下数道气势恢宏的紫色天雷,一道接着一道,摆明了是让要给那个张狂儒生一个下马威,不想让对方这么轻易就渡过这道天劫。 就在岑心洲在神迹洞天之外的天幕上专心渡劫的时候,有数道璀璨长虹从不同的方向飞来。 其中有三道来自神墟天下,另外还有两道,则是来自天外,这些人都是早已证道多年的人间大修士,各自隐匿身形,潜伏多年,为的就是今天阻拦岑心洲的这场证道飞升的壮举。 其中一人猛然怒喝,“岑心洲,你此等逆天行事的举动,已经招惹天道震怒,还不趁早收手。” 有人冷笑连连,“无知晚辈,天道威严岂容凡人侵犯,快些停手,免得落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犹有一人,面容无悲无喜,一边出手阻拦,一边好言劝慰,“岑心洲,念你多年修行不易,若是停止此番逆天之举,即便修为全无,老夫仍旧愿意举荐你担任我们这一脉的正统嫡传,树挪死,人挪活,即便改换门庭,重走修行路,以你的天资未必不能在百年之内凭借正大光明的手段重新证道飞升。” “哈哈哈”,岑心洲笑意张扬,完全不似一位行事随和的读书人,他随手拍散眼前一道如同蛟龙摆尾一般都恐怖雷电,朗声说道,“岑某凭借自身修为学问在此证道飞升,怎么就不是正大光明了。” 与此同时,神迹洞天内,陆祖心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听完之后,他将儒家道统内辈分学问皆是最高的那位老夫子骂了几十遍,但终究还是没有为难这两个小辈。 陆神卿心念一动,神迹洞天变为透明色的苍穹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小豁口,刚好能够让一人进出。 随即,小镇学塾那边便有两道身穿儒衫的身影拔地而起,化作两道气势磅礴的璀璨长虹,先后从那豁口飞出,笔直朝着那些欲要阻拦岑心洲证道的宵小之辈飞去。 “是陈先生跟宋夫子”,陆观惊呼一声。 两位年纪并不算小的儒生大声说道,“儒家宋凛在此,今日谁敢向前一步,杀无赦。” “陈公望前来为师弟岑心洲,护道半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中土神洲某座声名远扬的学宫之内,同样有一道身穿正统儒衫的身影拔地而起。 来人气势如虹,周身文运如同凌厉飞剑,在厚重云层中披荆斩棘,“神墟顾渊前来助阵,岑先生只管安心渡劫便是。” “儒家这几个晚辈,气象都算不错”,不知何时,九爷也现身天都山之巅,对着天幕之上的三名读书人评头论足道。 但他很快就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了,跟咱们那个时候还是没法比。” 陆家初祖双手环抱在胸前,笑意吟吟,似乎很乐意见到眼前的一幕,“老九,不能老是用旧的那一套看待当今的天下,当年那一批人物,能够想你我这样活到今天的,自然都是世人眼中名震古今,盖世无双的绝世人物。” “但你也不想想,没能活着熬过那个年代的,人数似乎要更多一些,这几个儒家子弟,目前而言,就算是修为最高,气象最盛的岑心洲,与你相比的话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和我暂时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但就算这样,在咱们各自证道的那个念头,比不上他的远古练气士,依旧是一抓一大把。” 九爷沉默片刻,垂首认真想了想,恍然道,“好像还真是如此。”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李独楼襄助一剑 中土神洲祖神宫的某处山巅,老宫主和剑主并肩而立。 看着眼前这幅震撼人心的景象,剑主沉寂多年的战意似乎复苏了几分,他眼神灼热,“你说我要是帮忙出一剑的话,结果如何?” 老宫主脸色一变,神情郑重地告诫道,“不要乱来。你难道不清楚,到了你我这个层次,对于大道的感悟超过人间寻常修士太多,你在一旁袖手旁观,任由那个年轻的儒家子弟渡劫的话,他几乎板上钉钉的可以在此证道飞升。但你若是出剑,横插上这么一手,不仅不是在帮他,反而是在害人了,到时候天劫威势会在瞬间拔高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岑心洲一旦应付不及,就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剑主撇撇嘴,有些不大情愿的收回了差点已经出手的那一剑,“那还真是可惜了。” 这一刻的天幕上,除了那五个前来阻挡岑心洲证道飞升的别有用心之人外,犹有三道身穿儒衫的身影在云端与其遥遥对峙。 岑心洲朝着同为儒家正统的同辈中人微微屈身,大声说道,“多谢诸位助阵。今日这云端之上有此盛况,已是人间数千年未有之璀璨气象,不枉我在此证道一场。” 对面那五个阻拦飞升之人,出身各有不同,甚至其中一些在另外的地方见面,还是那生死相向的死敌。 其中有和岑心洲起了大道之争的对手,有一些则是那天生就分属不同阵营的死敌,比如妖族,亦或是那魔族修士。 但此刻都心怀同一个目的,自然也就暂时放下往日恩怨,同仇敌忾。 与此同时,整座神墟天下,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西道陵洲天幕处,乡野山村、一国京城、山上仙府、山泽水怪、香火神灵…… 无数生灵看着天幕上那盛大恢宏的场面,心头除了对天地的敬畏之外,眼中还带着几分好奇,他们大多数人并不认识那个中年儒生到底姓甚名谁,出身儒家哪条文脉。 但普通人终究目力有限,对于天幕处的光景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对于修行有成的那些练气士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这一日,神墟天下几乎所有的大修士都走出道场洞府,即便是那些苦心闭关多年的老古董也不例外,他们所有人抬头望天,看向同一个方向,西道陵洲天幕处。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还有对那个狂傲儒生的钦佩,这家伙,果真了得。 五个阻拦之人当中,有一位身材高大,身穿一袭紫色长袍的老者,手中倒持一把锋利长剑,剑气如丝。有一人周身魔气滔天,身穿一件翡翠法袍,满头银发。还有一人,双眸猩红,面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另有一人,面色威严不可侵犯,周身雷霆环绕,气势汹汹。最后一位,是个身形高挑的道士,面容无悲无喜,正是劝阻岑心洲放弃渡劫,改换门庭之人。 紫袍老者倒持长剑,看向眼前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儒生,沉声说道,“不知死活的读书人,快快让开,否则连同你们几人在内,都要一并受死。本座手中神剑可不长眼,一一不小心劈死两三个死脑筋的儒家子弟,却也怪不得旁人。” 又有一人继续说道,“岑心洲,何必在此大言不惭,逆天之举哪有这么容易,劝你趁早收手为好。” 顾渊周身文运浩荡,悬浮于天幕处,衣衫猎猎,满天惊雷轰鸣,更衬得他无边风流。 他朗声大笑一声,“老狗,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语罢,身形骤然在天幕上飞出,朝着那个倒持长剑的老者扑杀而去,一道道儒家神通自他手上流转,朝着对方劈头落下,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揭开序幕。 在这之后,陈公望和宋凛个分别对上了那个魔气滔天的家伙和雷电环绕的威严修士。 岑心洲一边随意应付着天幕之上层出不穷的雷劫,一边看向那剩余的那两个家伙,双眸猩红的老者,乃是妖族出身的人间大妖,高挑道士则是道门某一脉道统的天君。 笑容愈发从容自信,“二位,不妨且来赴死。” 大妖老者一挥衣袖,嘴角上翘,泛起一抹森冷笑意,“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一把扯去身上法袍,背后显露出一尊高达数百丈的巨大法相,竟然是一头洪荒异种朱厌,手持一根通天长棍,符文宝箓流转其上,若隐若现,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他嘶吼一声,就要朝着对面儒生奔杀而去。 就在这时,神墟天下的天幕之外,忽然从别座天下升起一道璀璨剑光,眨眼间就已破开两座天下的重重天地禁制,来到西道陵洲上空,直扑那朱厌大妖而去。 一剑落下,璀璨无边的剑光将天地短暂映衬得亮如白昼,九天雷劫都似乎因为这一剑而出现了稍稍凝滞。 这一剑过后,大妖老者身后的巍峨法相如镜破碎,存存裂开,转瞬之间轰然倒塌,消散于天地间,而那大妖真身之上,七窍流血,眉心处被刺穿,俨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着,大妖躯体直挺挺从天幕处朝着地面落下。 出完这一剑之后,剑光飞来的那座天下天幕处有一声朗声说道,“道友风采,令人神往,春秋李独楼襄助一剑,不成敬意。” “诗仙剑气,人间独具”,岑心洲朗声回应。 天幕上的其余三处战场,阻拦阵营的几人心中对那大妖老者暗骂不已,果然是个不济事的废物,洪荒遗种又如何,还不是叫那位谪仙无双的诗仙隔着一座天下,给一剑砍死了。 接着,中年儒生看向那位道门天君,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你若就此离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高挑道士朝他打了个正宗的道门稽首,原本无悲无喜不见任何情绪变动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一抹笑意,“福生无量天尊,岑先生见谅则个,非吾不愿,实所不能。” 岑心洲点点头,“凭道长这句活,至少今天可以不用死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春秋天下 春秋天下,正是儒家以为首的诸子百家的读书人们执掌的那座天下,虽然说是诸子百家,但由于儒家规矩太大,某位圣贤又提出了“独尊儒术”的观念,故而春秋天下,一直都是儒教一家说了算数。 此刻,春秋天下最高的那座大岳山巅,有数人并肩而立,除了儒家之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那位被尊称为至圣先师有万年之久的老夫子之外,还有一位在儒家文脉道统内部排名第三的圣贤,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面容清瘦,带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古板。 在两位儒家圣贤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姿容极其年轻,面庞俊美无双,文采殊渥,流转绝伦,玉树临风,身形飘逸如谪仙临世。 在其腰间悬佩一把古朴仙剑,剑气蔓延如同丝线,在剑鞘四周不断游走,另外一侧,则是悬挂一枚纯净无瑕的羊脂美玉,正面阳刻“谪仙”二字。 最后一人,是个面容儒雅温和的读书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高冠博带,大袖飘摇,看向至圣先师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儒家排名第三的那位圣贤隔着无尽虚空看向那座神墟天下,眉头紧锁,唉声叹息,揪心不已。 此人正是岑心洲和陈公望的那位先生,被世人尊称为亚圣的读书人。 至圣先师拍了拍亚圣肩膀,“何必如此作态,你自己的学生自个儿又不是不清楚,且放宽心,岑心洲必不会叫我等失望的。” 亚圣听到老爷子这么说,这才舒展眉头,朝着身旁的年轻谪仙微微点头,“刚才那一剑,我替我那得意弟子谢过李先生了。” 李独楼坦然接受这位圣贤的一礼,笑着说道,“圣人不必多礼,李某生平出剑,皆是随心随意,凭心意而动,今日一剑,也不过是由衷仰慕岑道友风采。” “换个人来,若我李独楼不认可他的为人学问,即便是再来一倍的妖魔阻拦,渡劫形势更加艰险,也休想让我手中这柄太虚出剑分毫。” 神色温和的那名读书人双手袖笼,脸上笑意更浓,“不愧是诗剑两无双的谪仙李独楼,在我看来,在身处这座规矩森严的春秋天下之中,独你一人,最得逍遥。” “前辈谬赞了”,李独楼淡然笑道。 至圣先师瞥了一眼这家伙,沉声警告道,“杨绶,你莫要在此蛊惑人心,不然我就要再跟你论道一场了。” 温和读书人一脸悲愤地看向那位身材高大的老夫子,尖叫道,“姓孔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至圣先师神色如常,斜睨了对方一眼,“你的那尊真身我迟迟没有找到,但对于你嘛。” 老夫子做了个抬手于胸前又迅速下按的动作,“反手之间,即可镇压。” 杨绶一脸的生无可恋,“真是怕了你了。” 他遥遥看着远处天幕,愤愤不平,哇哇大叫,“老家伙,我当年也是指点过岑心洲学问的,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接着他用手肘轻轻捣了捣身旁亚圣,“我说亚圣,你倒是说句话呀,都说儒生最讲情义,我当年那么掏心窝子地帮你那得意门生,你这老小子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神墟天下,在那大妖老者身死之后,地面上数座大洲境内,再次飞起数道长虹,朝着不断飞速下落的大妖尸首飞去,这些家伙都是想要趁乱浑水摸鱼,将这大妖尸骸捡漏到手。 这几人都是神墟天下名震一洲山河乃至一座天下的山巅大修士,他们在御风向上的过程种不断乱斗,分别朝着另外几个和自己怀有相同心思的年轻人不断砸出道道绚烂多彩的术法。 最后,其中一名神气充沛,身穿一件莲花法袍的老修士脱颖而出,身形明显高处其余几人一线,距离那大妖尸首不过数十里的距离,并且还在不断快速靠近当中。 就在这时,天空中陡然刮起一道罡风,那大妖尸首便不受控制地朝着西道陵洲的某座洞天飞去。 老修士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竟然是那个重返人间的神迹陆祖。 虽然忌惮对方,但老修士看着那副大妖尸骸,终究心有不甘,不想就此放手这桩泼天机缘,他一咬牙。 祭出一件被他炼化为本命物多年的灵宝,是一柄道门袖珍符剑,老修士咬破嘴唇,接连朝着袖珍符剑上滴落十几滴本命精血,然后心念一动,袖珍符剑上泛起一阵璀璨光芒。 随即“嗖”的一声飞出,径直朝着那大妖尸骸阻拦而去。 接着,作为一名修行有成的山泽野修,他能够活着一路修行到当前的境界,自然晓得神迹陆祖四个字的厉害。 他继续双手掐诀,衣袍震荡,很快,一尊高逾百丈的巨大法相凭空出现,法相双手合拢,朝着那大妖尸骸抓去。 陆祖先是双指并拢,一剑挥出,将那袖珍符剑斩落。 随后当他看到那家伙又凝聚出一尊巍峨法相之后,陆神卿眉头微挑,“还真有这不怕死的。” 他周身气势陡然提升一个层次,再次挥出一剑,这一次那身穿莲花法袍的老修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剑过后,虚空震颤,那座高达百丈的巍峨法相瞬间灰飞烟灭,化作虚无。 在这之后,陆祖亲自挥出的这一剑去势不减,狠狠将那老修士从云端劈落。 没过多久,这位来自别洲的大修士便成功落地,西道陵洲望江北部的某地,突然间轰然作响,一处偏僻荒山脚下被砸出一个大坑。 此人落地之后,身形狼狈,灰头土脸,但他并未躺在地上撞死,而是一骨碌起身,遥遥望向那座神迹洞天。 朗声说道,“陆祖道法,果真通天,今日一见,令人敬佩。” 陆神卿微微一笑,“你小子,倒是滑头。” 听见陆祖回应,对方二话不说,伏地跪拜,“晚辈羡仙洲长春山谢晋青,恭迎陆祖重归人家。” “你倒是机灵。”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证道飞升 陆神卿淡笑着说了一句,倒是没有继续找谢晋青的麻烦。 不过,这位羡仙洲长春山山主的心中,响起了一道醇厚嗓音,“谢晋青,最近半年你都要待在西道陵洲,若有违犯,后果自负。” 这位山泽野修起家的大修士心中狂喜,跪伏在地,感激涕零,再次以心神言语,“多谢陆祖恩典。” 但这次却并未得到那位神迹陆祖的亲口回应,即便如此,谢晋青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天幕之上,数位大修士的斗法已经到了极其关键的地步,或许下一刻便会分出胜负。 顾渊周身的浩然文运如同浪潮翻滚,在天幕上与那滚滚天雷交相辉映,在其手中持有一柄同样古朴的君子长剑,剑气纵横,与那倒持长剑的老者越战越酣,身上虽然挂彩几处,但他一双眼眸却越发明亮灿然,宛如两颗远古星辰被他藏在眼中。 手持长剑的紫袍老者看着眼前的那个打法不要命的儒生,心中叫苦不迭,现在的儒家子弟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生猛得一塌糊涂。 另外一边,陈公望和宋凛也不遑多让,陈公望掌心浮现出两座不同山海,山环水绕,碧波荡漾,天地俱全。故而她每次出手,带着煌煌不可侵犯的天地大势,让与他交战的那尊天魔头疼不已。 至于宋凛,则要简单粗暴许多,此刻的薪火书院副院长,根本不像一位在圣贤书上读的深意的书生醇儒,反倒是更像一位行走江湖,喜欢与人做那意气之争的武夫,他的体表覆盖着一件以正统儒家浩然文气凝聚出来的兵甲甲胄,正在与那周身环绕雷电的大修士进行一场拳拳到肉的近身厮杀。 战至此刻,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各自出手凌厉无双,直奔对方要害,没有丝毫留手。 至于岑心洲与那位道门天君的大战,形势则要明朗许多,即便这位人间最为大逆不道的读书人在与高挑道士大战之余,还要应付天幕上落下的那层出不穷的天道雷劫。 但中年儒生依旧从容淡定,每次出手盛大辉煌,术法绚烂,整个过程几乎是在压着那位道门天君在打。 不知不觉间,天幕上已经降下来了足足九十九道饱含无上天威的紫色天雷,岑心洲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看着忽然间陷入寂静的天穹。 他瞥了一眼那位道门天君,低声呢喃,“看来要用出几分真本事来了。” 刹那之间,岑心洲头顶现出一粒金光,随即这一抹璀璨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大,宛如海水在天穹漫卷,金色的天河倒灌而上,几乎要将整座天幕囊括,云端之上的数位大修士也被裹挟其中。 等到剩余的那四个阻拦之人发现之后,心中再次泛起了惊涛骇浪,这,这竟然是岑心洲的文海气象。 简直恐怖如斯。 中年儒生大喝一声,“诸位,且回头。” 阻拦他证道的道门天君四人心头忽然升起了一阵剧烈的危机感,下一刻,四人眼前分别出现了一道神意无双的儒衫身影,对方只是微微抬手,天地大势倾轧而下。 四人在人间得道多年的大修士瞬间眼前一黑,从云端之上栽落,眨眼之间便如同下饺子,纷纷四散坠落在了神墟天下的各地。 岑心洲与陈师兄,宋凛,顾渊三人遥遥抱拳,“多谢诸位助阵。” 顾渊收回手中长剑,朗声一笑,“原来如此,岑先生竟然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了,可喜可贺。” 说完,这位中土神洲大书院的院长便率先御风离去。 陈公望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儒生,好像又看到了当年一起在先生门下读书治学时的那个儒雅少年。 他微微抱拳,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师弟,珍重。” 岑心洲笑容温和,“师兄也是如此。” 同时他还以心神传音,给自家师兄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岑心洲再次抬头看向天幕,一手负后,极尽张扬,霸道绝伦。 忽然间,平静了许久的天幕再次震动起来,声势骇人,一场滂沱大雨洒落人间,神墟九洲境内,悉数被这大雨润泽,西道陵洲接受的雨水最多,而其中神迹洞天又首当其冲地接受了最多降临在本洲境内的甘泽雨露。 伴随着轰隆雷声,一道电光再次划破乌云,无数雷光电弧紧随其后,数座天下之内,观看这场证道飞升的修士瞬间瞠目结舌。 他娘的,这次竟然不是一道天雷,而是整整一座雷池,天威浩荡,遮天蔽日,无数修士心神摇曳。 岑心洲不退反进,身形骤然拔高,径直冲入那座狂暴璀璨的雷池。 一刻钟之后,雷池声势依旧浩荡,天幕似乎都要被其震荡破裂一般。 有些人已经开始默默叹息,“可惜了,一个原本有望以自身大道证道飞升的读书人,就这么身死道消了。” 就在这时,雷池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璀璨金光,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座气势恢宏,难以匹敌的雷池轰然消散,天幕处原本遮天蔽日的乌云也在转瞬之间被一扫而空。 一个周身文运盘旋,道意纵横交错的中年儒生显露出身形。 数座天下的观看之人瞬间沸腾。 “我就说嘛,作为近千年来整个人间最惊才绝艳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被这小小天劫阻拦证道之路。” “这个儒生明明年纪并不大,怎的如此恐怖。” “哈哈,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呼”,刚刚落地不久的陈公望看着那道身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中土神洲祖神宫山巅,若是老宫主死死拦着,在刚才天上出现雷池的那一瞬间,剑主就已经朝天出剑。 春秋天下大岳之巅的亚圣,也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这位证道多年的儒家圣贤身躯微微颤动,昭示这他此刻的心境颇不平静。 神迹洞天内,陆神卿原本紧缩的眉头被抚平,他朗声说道,“恭喜岑道友飞升成功,日后大道兴隆,只管步步朝前,天地大势皆无碍。”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师兄,我想去游历 岑心洲朝着神迹洞天的方向微微作揖,“多谢陆祖前辈。” 陆神卿坦然接受,因为今日的岑心洲证道飞升,与他确实有着不小的渊源,不过这也是对方自己能够将福缘牢牢抓在手中的结果。 像那道祖座下的小弟子和岑心洲的师兄陈公望,以及佛家的某位佛子,当年也都曾有机会实现今日证道的壮举,但可惜都由于种种原因而未能成事。 其中,道祖的小弟子是最惨的,因为他最初那会儿,在这条路上走的比岑心洲还要更远,但后来两人间接连问道三场,道祖小弟子三战皆负,从而愈行愈远,以至于最终与这桩天大福缘彻底失之交臂。 道门的那座天下,白玉京某座巍峨城头,道祖的四位弟子并肩而立,共同见证了神墟天下天幕处的那神奇一幕。 道祖二弟子衣袍震荡,轻声说道,“这个儒生果然不简单,接连整整一百道天雷大劫,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度过了。” 三道君则是揶揄着自己的小师弟,“仙洲啊,看来你当年三战皆负于此人之手,并不是没有缘由啊。” 道号仙洲的道祖嫡传双手抹了把俊俏脸庞,“哪怕是当年第三场问道仍旧输了之后,我依然没觉得岑心洲超出我太多。但今日来看,似乎这家伙在当年还有留手不少。” “有这份认知便好”,行事一向严谨二师兄难得地勉励了他几句,“仙洲,看清差距之后,你倒也不必气馁,拜入师尊门下,再加上我们三位师兄,在咱们这座天下,你比那岑心洲之于春秋天下,还要更加得天独厚几分。” “不就是一场大道之争嘛,输了便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你的道途又不止这一条,本来就是能争则争的事情。接下来你便安心修道,争取先破他一境再说。” 仙洲看向别处天幕,最终缓缓点头。 接着,他又迅速抬头,眼眸中泛起金光,用一种有些陌生的口吻说道,“师兄,大道在脚下,过段时间我想隐藏身份,离开白玉京在数座天下游历一番,砥砺大道。” 二道君沉默不语,似乎是在考虑此事是否可行。 但大道君率先开口,他语气平和,面带笑意,“小师弟,这就很善了,儒家不是有那‘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的至理名言嘛,在我看来,此语用在我们道士身上,也并无不可。” 他拍了拍身旁年轻道士的肩膀,宽慰道,“小师弟,白玉京有你三个师兄坐镇,暂时还轮不到你来担什么担子。嗯,至少百年之内,你是无须有任何担忧,师兄便与你做一个云端之约,这百年间,你可以随心所欲游历人间,砥砺大道也好,游戏红尘也罢,我保证不会有人管你。” “但百年之后,若是形势严峻,白玉京真的到了需要你来挑起大梁的时候,你仙洲责无旁贷。” 年轻道士郑重点头,“我明白的,师兄。” 神墟天下,西道陵洲天幕处。 在岑心洲以神通打散最后一座雷池之后,天地豁然开朗,一座以白玉铸就,巍峨高不可攀的恢宏天门出现在中年儒生面前。 岑心洲的心跳骤然加速几分,他立刻以无上神通抚平心境涟漪。 随后,中年儒生回头看了一眼神迹洞天,看到了那个让他传授了毕生所学的少年郎,随即转过头,从容迈步踏进眼前一座天门。 神迹洞天内的陆观,则是以儒家作揖礼朝着对方遥遥一拜,低声呢喃,“祝岑心洲一路顺遂。” 片刻之后,就在一座巍峨神圣的天门即将隐去的之际。 在妖族主导的那座天下突然有一道身影腾空而起,瞬间接连破开数座天下的天地禁制,来到西道陵洲天幕最高处。 他声音狂傲无比,整张脸都快要乐开花了,“哈哈,多谢岑道友帮忙打开天门,在下证道之后,必有重谢。” 说着,他就要飞身钻入那座即将消散的天门之内。 无数人间修士看见这一幕,纷纷破口大骂。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没眼看,老夫当真是没眼看呐。” “不愧是妖族孽种,就喜欢做这种躲在暗处偷桃子的恶心勾当,令人不齿。” ………… 陆神卿、老宫主、剑主几人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眼神怪异,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忍俊不禁。 那名身材高大,面容狰狞的妖族修士对这些谩骂声置若罔闻,但就在他靠近天门的一刹那,异变陡生,原本销声匿迹的天雷卷土重来,瞬间落下将其轰杀,连个渣都没剩下。 数座天下又开始沸腾了,多位大修士接连发声。 “果不其然,天道也不会给这种偷鸡摸狗的家伙半点可乘之机。” “哈哈,大快人心,简直大快人心呐”,神墟天下某洲一位山巅修士朝着附近同样观看这场证道飞升修士遥遥致意,“诸位道友若是不嫌弃,可来我山头一聚,酒水管够,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望天宗晁驰有事的话,可以不用来。” 望天宗那边,很快响起了一道暴躁声音,“黄览老儿,欺人太甚,你不让我来老夫偏偏要来,气死你个老王八蛋。” 周围的修士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两位山上前辈的隔空“斗法”,没有半点想要掺和的意思。 ———— 春秋天下,至圣先师一只手拎起那个名为杨绶的读书人,以大神通将其一身修为死死禁锢,故而此刻的杨绶周身散发着一道道金色的文字河流,纵横交错,将其死死束缚。 老夫子脸色不悦,看着手中的读书人,道,“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蛊惑人心,不要抖搂你那点可笑学问,可你偏偏不听。” 杨绶满脸无奈,一双眼眸里显露真诚光彩,小声嘟囔道,“都怪亚圣这老小子自己心志不坚,这种事情也能怪我?” 亚圣站在一旁,脸色羞愧。 ------------ 第一百四十章 不用了 原来,刚才自己弟子成功证道飞升,跨过那座巍峨天门,老圣人一个心情激动,就被杨绶趁虚而入,差点将一粒魔种寄托在对方身上了。 若非至圣先师在此,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子看了亚圣一眼,言语间显得不是很客气,“弟子证道而已,怎可留下这种破绽,此后百年,功德林便由你来执掌了。” “是”,亚圣微微屈身行礼。 告诫一番,至圣先师拎着杨绶的后脖颈,身形缥缈,很快便消散在这座远古大岳之巅。 亚圣和诗剑两无双的李独楼朝着虚空遥遥作揖,恭送至圣先师。 起身之后,李独楼倒也并未笑话身旁的亚圣,而是带着几分忌惮地说道,“嘶,这个杨绶真不愧是昔年能够与至圣先师做那大道之争的远古人物,仅是一道分身就已如此恐怖。” 亚圣苦涩一笑,“谁说不是呢?” ———— 祖神宫山巅,剑主周身剑气蔓延,若非他刻意收敛,这座山头早就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他双手袖笼,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个妖族修士飞蛾扑火的举动之后,脸上并未现出任何讥讽神色,反倒是对着身旁的老友唏嘘不已。 “犹记得在那远古洪荒岁月,这个陌袭还曾向我讨教剑术来着,那时候我脾气差,一剑就把他挑飞出去,这家伙的耐心是真的够好,然后就在我屁股后面鬼鬼祟祟地尾随了数年之久,每次见我摆开出剑的架势,就施展遁法跑得远远的。” 剑主叹了口气,眉眼间罕见地多出了几分笑意,跟身旁的老伙计讲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到了后来啊,我实在被这家伙烦的不行,就破例传授了几手与我而言较为粗浅,属于鸡肋的剑术。” “今日亲眼看到他被天雷轰杀成渣,心头倒是出现了几分物是人非的隔世之感。” 老宫主想了想,“真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还会伤春悲秋,感怀时光。” 剑主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想搭理对方。 老宫主便接着说道,“其实陌袭也是个可怜人,若非身在那座天下,头顶上有三座几乎高不可攀的压着,换一座天下恐怕早就被他做成这桩壮举。” ———— 白玉京之巅,亲眼见证岑心洲走进天门之后的道祖四位嫡传并未离开,之后便又看到了那个妖族修士陌袭不知死活的举动。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大道君忽然问道,“小师弟,你打算何时离开白玉京去游历天下?” 仙洲毫不犹豫地说道,“大师兄,我想现在就走。” “这么着急?” “宜早不宜迟嘛。” 大道君点点头,“这倒也是,那就祝小师弟此行一帆风顺。” “大师兄,承你吉言了。” 语罢,仙洲隐匿身形,御风离开这座巍峨白玉京。 剩下的三位道君相视一笑,平生最得逍遥二字的三道君抬手在眼前虚空中凭空画符,片刻之后,一张灵符出现,往其中注入灵气之后,转瞬之间,三人身旁就又出现了一个“仙洲”,这是道祖三弟子以神通打造出来的符箓替身。 符箓替身抬起一手,举至胸前,朝着三人笑着行礼,“见过三位师兄。” ———— 神墟天下,一场别开生面的证道飞升之后,那些观望的山巅大修士们也都各自回到洞府道场,继续闭关修行。 那五个阻拦岑心洲证道之人,妖族老修士已经陨落,还剩下四个,虽然被岑心洲打落云端,但依旧性命无碍。 但他们敢在神墟天下如此行事,尤其是那几个来自别座天下的家伙,祖神宫那边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神迹洞天内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正是刚刚从天外天返回人间不久的陆祖。 “魔族的那个小崽子,其余人我可以不管,但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别着急离家了。” 之后,一道磅礴术法从神迹洞天升腾而起,被打落在西海之中,想要偷偷隐匿身形离开的那尊天魔如遭雷劈。 整个人瞬间被一股恐怖气机锁定,丝毫动弹不得。 下一刻,那道磅礴术法朝着他当头砸下,天魔瞬间再次跌入大海,在水面上砸出一个数百里的大坑,久久未曾平息。 接着,陆祖屈指一弹,一抹璀璨夺目的金色长线从他手中飞出,眨眼间便已越过千山万水,将那已经身受重伤的天魔从西海底部硬生生牵扯上来,眨眼之间,就被带到了神迹洞天的陆祖面前。 一座天下瞬间了然,陆祖即便在天外天修身养性数千年,心里还是没有忘记当年与魔族的旧怨。 一座天下,有不少人心怀期待,近些年来,人族在妖魔战场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要是有这样一位足以立教称祖的人物加入,势必可以为整个人族减轻很大负担。 天都山之巅,一尊天魔被他拘禁在掌心,他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之前那几场问道,我有几座天下没去,其中就包括你的家乡,本想给你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可你上赶着来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他手掌微微合拢,掌心的天魔顿时发出一阵凄厉惨叫。 片刻之后,被折腾的只剩半条命的天魔被陆祖重新拘禁,“看在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名。” 随后,九爷来到山脚,和四娘、敬叔二人回到随心居。 陆观则是留在了天都山之巅,反正山上有那么多房间,正好方便老爷给他再传道一程。 回到随心居没多久,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剑修找上门来,正是北俱芦洲的天才少女顾青辞。 她即将动身向北而行,赶赴那座妖魔战场,这次来是想要跟陆观告别,但听到四娘说陆观留在天都山跟随陆祖修行,没有回来的时候。 少女眉头一蹙,但很快就舒展开来,“这样啊,那就等下次再见好了。” 四娘对眼前这个她唯一有几分亲近之感的外乡女子笑着说道,“顾姑娘,要不你再等等,我现在就让陆观回来。” “不用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江畔送别 顾青辞摇摇头,朝着沽酒妇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另一边,天都山上,以陆祖的修为自然看到了随心居内发生的一幕,他看向身边的少年。 “小子,你的那位小情人就要走了,你打不打算去送送吗?” 陆观翻了个白眼,“初祖,您不要乱说好吧,我跟顾姑娘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陆神卿笑容揶揄,“那为何偌大一座重楼镇,她不找别人,偏偏来找你告别。” 陆观扶额,有些无奈,心中默默吐槽,老祖宗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八卦。 “去送一送人家吧。” 陆神卿话音刚落,没给少年说话的机会,陆观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再睁眼,就已经出现在了镇子外的玉照桥那边。 一个身姿绰约,面容精致的女子站在桥头,看着一条玉陵江浩荡东去。 她猛然回头,看到了那个熟悉身影,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些许笑意问道,“你不是在天都山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陆观摸了摸鼻子,“初祖看到你随心居找我,便将我传送来此,与你告别。” “哦”,顾青辞低头看着江水,语气沉沉,“原来是陆祖的意思啊。” 面对这种场景,陆观还真没什么经验,他摇摇头,哑然失笑,“不是的,顾姑娘,你我相识一场,现在又要去妖魔战场那么凶险的地方,来送送你也是朋友之间的人之常情。”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顾青辞抬眸一笑,眼神中闪烁着点点光彩,掩盖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落。 随后,两人从玉照桥上走过,边走边交谈,各自讲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趣事。 陆观所讲,大多数都是他在正式登山修行之前,与余妄、褚斜阳他们两个在镇子外面的山林里狩猎采药,下河捕鱼的事情,还有就是酿酒之前的采集药材等准备工作。 顾青辞出身名门世家,登山修行又拜入了北俱芦洲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宗,她的经历远远没有陆观那般具有乡野气息,少女所讲的,也都是她从孩提蒙学时起,便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惊人天资,后来,被师父带上山练剑,修行境界更是一日千里。 到了如今,已经成为了整座天下年轻一辈都需要追赶的目标。 听到这里,陆观想了想自己才不过辟海境的修为,他一手扶着栏杆,心下有些惆怅。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顾青辞便言语温和地好心劝慰了几句,“你登山修行的时间短,这么点时间内已经是三境修士了,比起当初我破境的速度隐隐还要快出一线,已经很厉害了。” 陆观也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之人,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他有陆家底蕴、有初祖亲传、有种种仙缘傍身,少年并不觉得像顾青辞、钟忘忧之类的同辈,在大道修行上会有多么难以追赶。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在踏足山巅三境之前,就可以在修为境界上超越他们,至于斗法过程中的杀力高低,神迹陆氏的子弟就没有低过。 在神迹陆氏最为辉煌的那些岁月里,陆氏子弟便是出了名的难缠,不仅大道根基深厚,境界高强,而且所学术法神通十分驳杂。 普天之下,显赫道统也修,落魄法脉也学,更有甚者,连魔道手段也不放过。 神墟天下虽然严禁魔族,但对于山泽野修的魔道修行则是相对要宽松一些。 陆观从袖中取出一枚带着数十道奇异纹路的石块,放在太阳下抬头看去,这石块便会散发出道道柔和光芒,若是山上练气士以仙家手段观察的话,就会看到其上流露出的一缕缕淡淡的灵韵。 这石头正是小镇独有的歇心石,当初清明祭祖那日,陆观就曾在忘寿山的山麓处捡了不少,再加上之前和余妄几人经常在雨后的镇子外面去捡拾,故而他有不少存货。 小镇习俗,街坊新建宅屋,总喜欢在打地基的时候放入几枚歇心石,以求驱除邪祟,庇佑家宅太平。 在登山修行之后,陆观渐渐知晓了歇心石的真正妙用,对于仙家练气士防范和拔除心魔都有着特殊妙用。 而小镇上孩子们捡到的歇心石,其实大多数都是普通石子,另外一些即便有用,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只有小掌柜这个陆氏子弟捡到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歇心石。 他现在手中所拿的这块,是他所有存货中品相最好的歇心石了。 陆观将其递到少女面前,“顾姑娘,这块歇心石送你,对于仙家修士提放心魔有着奇效,虽然以你的超凡天资可能用不上这玩意,但好歹也是个念想不是。” 顾青辞眉眼带笑,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便只有她这一抹颜色,春水荡漾,心起涟漪,陆观不由看得愣神了。 顾青辞随手抛给他一件手掌长短的条状物件,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呢?” “哦哦”,陆观瞬间恢复神色,讪讪一笑,看了一眼手中物件,是一柄袖珍小剑。 “顾姑娘,这是什么?” “我当年刚刚练剑之时,师父送给我的,今日转赠与你。” “谢谢。” “谢个什么劲,礼尚往来嘛。” ………… 两人沿着一条官道,不断朝镇子外面走去在见到一座矗立在荒野上的茅屋之后,那位姓曲的小镇守门人正坐在门口,吞云吐雾。 见到二人之后,低声笑着说了一句,“郎才女貌,当真般配。” “您老说什么呢。” 陆观嘴角带着笑意,朝那看门人埋怨了一句。 “哈哈,家主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人家姑娘还啥都没说呢。” 顾青辞腰悬长剑,风姿绰约,面容精致,她转头看向陆观,轻轻挥手,“陆观,就送到这吧。” 小掌柜点点头,现在的他确实不大适合离开神迹洞天,至少要等他将初祖传授的大道融会贯通之后才行。 “顾姑娘,就此别过,愿你此行顺遂,所得皆所愿。” “你也是。” 撂下这句话之后,少女潇洒离去,路过那座茅屋之后,身形缥缈起来,很快就离开了神迹洞天的地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韩叔 日暮斜阳,将少女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宛如情丝流转,延绵不断。 陆观目送对方离开之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到天都山,而是顺势坐在了看门人身旁。 曲姓老人继续自顾自地吞云吐雾,他回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揶揄道,“家主这是有心事?” 陆观摇摇头,轻声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老人收起烟杆,在鞋底轻轻磕碰几下,继续说道,“心爱的姑娘就要离去,你心中就没有半点触动。” 陆观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前辈,我与顾姑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您老就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哦,当真如此?” 老人明显有些不信,反问道。 陆观低头沉思,天边太阳渐渐西沉,给茅屋下的一老一少身上披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良久,少年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这个雷厉风行、做事爽利的少女有了好感。 曲姓老人并未等到少年的回答,他在陆观肩头轻轻拍打几下,“小子,情之一字,难得难守,难决难断,宛如被命运牵在终生身上的一缕看不见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归根结底,还是要从心而发,正视自己,才能正视感情。” 陆观郑重点头,“前辈,我明白。” 说完,少年一个人返回天都山,其实这里才是陆家原本的祖宅,一整座天都山都是,但当年家族遭受叛臣逼宫,地位一落千丈,天都山也渐渐封山。 陆祖和陆观分别挑选了两间相邻的院子,住了进去。 晚饭过后,陆神卿神念传音,将陆观叫到跟前,陆祖坐在床榻之上,双手交叠,置于下腹。 气定神闲,即便刻意收敛之后,周身道韵也如同云霞辉灿,氤氲流转,映衬四周临近之地。 陆观进门之后,恭敬行礼,“老祖,您找我。” 陆神卿面带笑意,“陆观,你来了啊,先坐。” 陆祖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一张升腾起淡淡灵光宝韵的蒲团。 等到少年坐下之后,陆祖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小陆观,我将在这天都山上在额外为你传道半个月,之后我要去做一件大事,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些准备。” “初祖,您要去哪?又去跟人干架?” 陆神卿脸色一黑,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他语气不善地看向少年,“怎么,在你眼中你家老祖就是那么爱干架的人?” 陆观讪讪一笑,“不是不是,老祖,您听我解释。” 陆神卿倒也没有因此为难陆观,而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你的天资的确出众,潜力相当巨大,讲句实话,在你从廊桥小天地中得到那件东西之后,我都猜不准你日后会走到哪一步,想来肯定不会比现在的我差多少的。” “但是,陆观你要记住,现在的你也不过只是一个三境修士而已,想要站在我的身边,乃至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帮得上我,你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行,且努力吧。” 陆观并未因为老祖的一番话而心灰意冷,少年心中反倒是斗志昂扬,神采奕奕。 “好了,你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提出来,老祖为你一一解惑。” “好的,初祖。” ———— 重楼镇,柳叶巷。 这是小镇上环境最差的几条巷子之一,也是小镇穷苦人扎堆的地方,薪火书院的读书种子杨钦,他们家的祖宅就在这里。 距离陆祖天都山传道已经过去三天了,这日天光和煦,微风徐徐。 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从镇西铁匠铺那边走来,片刻之后,敲响了柳叶巷某户人家的大门。 “谁呀?” 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韩叔,我是斜阳。” “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鬓角泛起雪丝的半老男人,正是之前褚斜阳还在狩猎队时,对他照拂有加的老猎人,韩叔。 “呦,是你小子呀,快进来吧。” 韩叔在高大少年上砸了一拳,眼角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好嘞”,褚斜阳麻溜地跟着地方进去。 韩叔原本韩桥,据他自己说年轻那会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后生,在镇子上的街坊邻居口中风评很是不错。 有不少婶婶姨娘抢着要把姑娘嫁给他做老婆,但现在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光棍一条。 褚斜阳看着韩叔家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寻常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物件外,就没有任何其余东西了,而且,院子的一角有一间房都快塌了,老猎人也从不去管。 “小子,你瞅啥呢?”老猎人给少年倒了一杯茶水,用力一拍桌子,眼神警惕,狐疑不已,“哎,你小子是不是惦记着我那存了好些年的棺材本呢?” 高大少年撇了撇嘴,“你想多了。” 他饮了口茶水,轻声说道,“韩叔,我马上就要离开咱们小镇,以后就要去一个名为残峤山的地方修行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老猎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棺材本保住了。 接着他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向少年,“嘿,我就说你小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老子果然没看错人,你那死鬼爹娘若是在泉下有知,怕是要高兴得活过来了。” “您老怎么说话呢?” 韩猎户自知失言,讪讪一笑,接着他又一脸惋惜地说道,“哎,跟着那些飞来飞去的山上神仙修行,好是好。但我这偌大一份家业,你怕是没什么机会来继承喽。” 褚斜阳瞅了一眼四面漏风的韩家老宅,颇为嫌弃地说道,“就您的这份家业,我可不稀罕。” “呦呵,年纪轻轻的成了一位山上神仙,这么快就忘本啦”,韩叔戏谑道。 褚斜阳也不搭茬,而是好奇问道,“您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给我找个婶婶,过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生日子。” 韩叔语气不屑,“那种日子,今天明天大后天,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有什么意思。”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败房屋内的古怪存在 褚斜阳叹了口气,韩叔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过多提醒。 他想起了在前门大街那边,偶然间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曾有次谈起过韩叔,据当时那几位老人所言,韩叔年轻时确实是个容貌不差的年轻人。 那会儿韩家老爷子还在世,传言当时年轻的韩叔曾经偷偷离开过家乡一次,等到韩叔再回到小镇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媳妇。 韩家老爷子,也就是韩叔他老爹,是小镇猎人队的上一代领袖,脾气火爆,老人本来已经在小镇这边给儿子安排好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发生这种事情之后,生平最好面子的韩老爷子羞愧难当,不知如何面对街坊四邻,尤其是那个差点结为亲家的家族。 老爷子当即让韩叔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赶走,要是不照办,他们父子从此就断绝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年轻时候的韩叔,性子也倔,愣是没听老父亲的话,从家里搬出去另起炉灶。 后来,韩老爷子心里憋屈的不行,在一个大雪夜里跳进镇子外的玉陵江里,自尽了。 打那以后,韩叔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媳妇也不见了踪迹,他继承父亲遗志,进入小镇猎人队,一步一步成为了重楼镇上最有经验的猎人,成为了狩猎队的领袖。 而韩叔最喜欢做的事情,也变成了饮酒买醉,寻欢作乐。 他作为狩猎队的领袖,每个月的收入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姓世家,但比起同住柳叶巷的邻居们,还是要好上不少,但为何他家里依旧是这么一副比家徒四壁略好一些的境况。 究其原因,还是韩叔的那点“爱好”导致的。 陆观家的随心居,金翠街的翠衣坊,都是韩猎户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在狩猎队所得收入的大半,都被他砸进了这个地方。 褚斜阳拿起扫把,洗了抹布,将韩叔家的祖宅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最后,高大少年站在院子里,“韩叔,我走了。以后若是有事,尽管给我寄信,地方别忘记了,羡仙洲残峤山。” “滚吧滚吧”,老猎户袖手蹲在屋檐下,眼神中带着几分伤感。 韩叔此刻心情颇为复杂,就像看着自己一把一把拉扯长大的闺女马上要出嫁一样。 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崽子,如今有了大出息,马上就要离家,自己应该开心才对,但一想到对可能好久都不会回来,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 老父亲的复杂心情,一言难尽。 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说过,“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何尝不是如此。 韩叔和褚斜阳打小就亲近,双方之间虽然不是父子,但多年相处下来,早就已经情同父子。 “小子,你等我一下,拿个东西给你。” 褚斜阳已经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一头雾水,纳闷道,“这个韩叔,神神秘秘的搞些什么。” 接着他朝屋里大喊一句,“韩叔,您莫非是终于想通,觉着与其把那为数不多的棺材本耗费在酒色上,还不如交给我,以后为你养老送终。” 老猎户很快就从屋里走出来,随手丢给了高大少年一本用黑布包裹的书册。 他朝着褚斜阳冷笑一声,“呵呵,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安什么好心,又给我打扫屋子,又讲一些给我养老送终的鬼话,为的就是我那份家底吧。” “滚滚滚,这是我祖传的一本神仙书,我跟我那死鬼老爹闹掰之前,他说这是当年陆祖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给我们韩家老祖宗的,可惜我们这些后辈子弟一个比一个不济事,没一个能够成功将其练成的。” “现在倒是便宜你小子了,好了,拿了我这压箱底的传家宝,就不要再惦记我那份家业了,快些滚蛋。” “好嘞。” 少年麻溜的离开,片刻之后,门口那边又探出来一颗脑袋,满脸笑意,正是去而复返的褚斜阳。 他看着蹲在屋檐下眼神晦暗不明的韩叔,“您刚才真没骗您,您老要是哪天觉得身子骨不行了,就写封信给我,这些年来您对我照拂颇多,给您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 “臭小子在这咒我早点嗝屁呢,快些滚蛋”,老猎户脱下一只鞋朝着门口那边狠狠摔了过去。 褚斜阳扭头就跑。 等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子口之后,韩叔的眼角这才出现了一抹开朗笑意。 看着院落另一边的那座破败房屋,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他喃喃自语道,“臭小子,还记得给我养老送终,总归是没有白白拉扯你长这么大。” 突然之间,院落另一边的那座破败房屋开始剧烈抖动,房屋门窗轰然作响,发出一连串诡异沉闷的声音。 老猎户神色讥讽,“呦,都变成鬼了,还这么不安分,小心老子让你彻底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房屋内传出一道声音粗粝,辨不清男女的声音,“韩桥,你这个负心汉。” 韩桥蹲在屋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可提醒你啊,陆祖已经重新回到神迹洞天,你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心他老人家一个念头,就彻底让你连鬼都做不成了。” 老猎户故意吓唬道,“毕竟,他老人家当年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帮藏头露尾的家伙了。” 听到韩桥这么说,房屋内传出一道狐疑的声音,“你刚才所言是否属实,那位真的回来了。” “传言果然没错,你们确实对那位很忌惮,竟然连陆祖两个字都不敢说”,韩桥掏了掏耳朵,言语戏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破败房屋内又传出一道声音,宛如厉鬼嘶嚎,声音凄厉。 “那当然是真的了,当年那会儿我就从未骗过你”,韩桥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冷,整座小院顿时平添几分肃杀之意,“倒是你,不光害死我爹,还差点在小镇酿成大祸。”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无后悔 “哈哈哈哈”,破败房屋内传出一阵疯癫笑声,接着,被拘押在内的那头鬼物,声音怨恨无比,“都怪那个老不死的,若非他发现了我的谋划,这座神迹洞天早就不复存在了。” “且”,韩桥眼神不屑,“你以为你是道祖佛陀,还是那位至圣先师呀,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个人物了。这座神迹洞天的水到底有多深,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已经看透彻了。” “就算当年我爹没发现你的鬼域阴谋,肯定会有陆家高人来阻拦你做那件事情,别说凭你一个人了,就算是你们这一脉往上算辈分最高的那个老不死的来了,他敢在神迹洞天放个屁不成?” 屋内的那道声音出奇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此事。 毕竟这座神迹洞天可是昔年陆祖的道场之一,藏着一些古怪并不稀奇,陆家万年底蕴,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不死供奉修士也在预料之中。 沉默良久,那道声音才幽幽开口,低声询问,“韩桥,对于你当初带我返回家乡一事,这些年来有无后悔?” “当然,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没有一天不活在悔恨当中,若是早在外界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杀了你,也不会平白生出后面这许多事端”,韩猎户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双手捧着脸庞,神情晦暗不明,“即便后来将你带入小镇,当时我要是听死鬼老爹一句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老人家也不会白白丢掉性命。” “哈哈哈,韩桥,我就是要你永生永世都会在忏悔当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那道声音瞬间变得猖狂无比,“你每天入睡之后,是不是经常会见到你那死鬼老爹的脸庞,还有那么多因你而惨死之人,都在伸出双手,叫你偿命。” 不知何时,韩桥的眼角留下两行清泪,他蹲在屋檐下,低声呢喃,“谁说不是呢?” 就在此时,一道粗犷身影毫无征兆地降临韩家小院,他瞥了一眼那座破败房屋,又看了一眼蹲在屋檐下,无声落泪的汉子。 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吴敬,你来干嘛?”韩桥猛然瞪向对方,“老子需要你来安慰?” 敬叔好心被当成肝肺,也不气恼,一屁股坐在对方身旁,神色认真地说道,“韩桥,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只要你点个头,我今天就可以帮你彻底解决这桩后患,还你一个自由身。” “滚”,韩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接着他又语气沉沉,“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倒好了,解决一个沦为鬼物的她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但真正麻烦的那桩祸患你又不还不清楚,若你吴敬今日能够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够永绝后患,以后打照面,我都叫你吴大爷。” 粗狂汉子摸了摸鼻子,终究不敢打这个包票,他微微一笑,恬不知耻道,“暂且余着,下次,等下次我一定做你大爷。” 韩桥满脸怒容,大骂一声“滚”,随即将其一脚踹飞出去。 老猎人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粗狂汉子,“废话少说,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登门,到底有何事?” 吴敬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重新坐在屋檐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褚斜阳那小子来随心居跟我告别,你跟我交个实底,你对这小子的未来到底有何打算?” 韩桥低头认真想了想,“原本他远走羡仙洲,已经没有资格再继承我这份家业,但现在我还是想多给他一次机会,就看他到底争不争气了。” 其实,当年褚斜阳父母双双去世之后,褚家老爹将独子托孤给了这韩桥,在褚斜阳独自一人生活的这些年里,随心居敬叔和铁匠铺黄师傅都对他照拂颇多。 但这一切,都是韩桥暗中授意两人这样做的罢了。 包括当初在镇子外的深山中遇到那条蛟龙,即便敬叔没有及时赶到,韩桥也能够确保褚斜阳在内的一干猎户的安危。 敬叔出手之后,韩桥乐得隐藏身份,而且他演技太好,顺利瞒过了众人,这倒也实属正常,毕竟当时的狩猎队中,连个正经练气士都没有,只有几个筋骨强健的武夫。 敬叔诧异道,“所以你把那本修行法门交给他了?” 韩桥没好气的说道,“不给他还继续放在我这里吃灰啊,再者说了,那毕竟是人家父母冒死得到的东西,我一大把年纪了,总归不好昧着良心偷偷留下来。” “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敬叔撇了撇嘴说道。 “放你娘的屁”,韩桥怒气冲冲地说道,“之前我只是觉得那小子年少,还不足以真真正掌握那件东西,才会这样说。” 老猎户作势就要朝着对方屁股再来一脚,却被提前预料到的敬叔及时躲开。 “难道不是他的那一句‘养老送终’。” 韩桥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怒视对方,“姓吴的,你竟敢偷偷监视我?” 粗狂汉子站在院子里,瞥了一眼旁边的破败房屋,老神在在地说道,“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职责所在罢了。有这玩意在你院子里,再加上杨家的那座魁星楼已经被人取走,我不得多盯着点,免得再整出什么乱子。” 思虑片刻,韩桥倒也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而是不耐烦地朝对方摆摆手,“好了,姓吴的,你可以滚了。” 敬叔嘴唇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身形缓缓消散在韩家祖宅。 韩桥没有理会对方的离去,只是一双眼眸死死盯着那座破败房屋,有一种名为恨意的东西在疯狂蔓延。 刚在房屋内那猛烈的撞击声,如同雷同轰鸣,声势不小,但其实声音仅仅只是局限在韩家小院之内。 即便是身处一墙之隔的街坊四邻和外面巷弄,也根本听不到半点其余声音。 一座韩家祖宅,宛如一道与世隔绝的囚笼,拘押这一头鬼物的同时,也慢慢将韩桥的意气风发消磨殆尽。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任教书先生 小镇学塾那边,又来了一位新的教书先生,姓周,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随身带着满满一车行囊,其中大部分都是各类书籍。 至于原先的陈先生,已经功德圆满,准备和宋凛师徒,以及白马曹氏的那个年轻人,一起离开神迹洞天。 这位儒家大贤打算先跟着老朋友宋凛,前往浮生洲的那座薪火书院看一看,反正路途也不远。 神墟九洲的地理分布看上去极为合理,除了居中的中土神洲之外,其余八座大洲,皆是依次布局在中土神洲之外的八个方位,宛如八个忠诚扈从拱卫最中心那座大洲。 而浮生洲地处西南,西道陵洲往南走,乘坐仙家渡船的话,用不了一旬光阴就可以到达。 陈公望在小镇的嫡传弟子,也会和他一同离去。 至于去过薪火书院之后,接下来要去做什么,陈公望还没有想好,他并不打算留在书院讲授学问,没什么意思。 学塾门口,姓周的新任教书先生背对学塾,与两位前辈和三个年轻人告别。 这位姓周的年轻人读书人,出身西道陵洲某座足以和薪火书院并肩的大书院,这座书院在最近几百年势头强劲,走出过不少文运亨通的君子人物。 而小周先生,则是当代那座书院最为顶尖的读书种子,他还有一重更加显赫的身份,那便是最近千年以来,整个西道陵洲历史上最年轻的开辟魁星楼,获得正统文位的读书人。 但对于此事,不仅他所在的那座大书院一直在刻意掩盖此事,西道陵洲几乎所有的山上宗门,无论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保持了沉默。 他朝着宋凛二人行晚辈礼,道,“两位夫子功德圆满,可喜可贺。” 陈公望摆摆手,“分内之事。你在此地蒙学教书,还需顺从本心,多几分淡泊心境。” “多谢陈先生教诲。” “不敢当,不敢当”,陈公望满脸唏嘘,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读书人,心中竟然觉得对方隐隐约约有几分岑师弟当年的风姿。 周姓读书人继续说道,“两位夫子和三位小友,若是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去我们大观书院看看,一定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陈公望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最后,周姓读书人在学塾门口与几人告别,宋凛五人离开了这座神迹洞天。 ———— 桃花巷,曲家。 一个黝黑小丫头正在跟家人告别,一旁还站着一位笑起来会有两个小酒窝的曼妙女子,正是出身桃花山的秦玉酒。 曲知音的爷爷,那位小镇看门人,也分出一道分身来此地送别,因为他看门人的身份,现在还不适合在这丫头面前暴露。 等到小丫头与父母弟弟都告别之后,老人将她叫到跟前,“丫头啊,到了那桃花山可不比在家里,山上仙家规矩森严,切记不要跟在家乡的时候这样随心所欲。” 曲知音满不在乎地敷衍道,“晓得了,晓得了,您老人家就安心待在家里,和闷葫芦他们一起等着曲仙子名传天下吧。” “好好好”,老人似乎很是欣慰,“那爷爷就静候佳音了。”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钗,郑重交到曲知音手中,“这可是咱们祖传的压箱底宝贝,现在交给你了,你把自身鲜血滴在上面,就可以将其炼化,这不仅是一件山上仙家中极为难得的储物法器,其攻伐能力也不简单,等到你日后修行有成了,就会明白其中妙用。” 小丫头摆摆手,“不用了,老爷子,我都是快要成为山上神仙的人了,总惦记家里的东西不像话,再者说了,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日后肯定要嫁人的,你把这种好东西给了我,闷葫芦心里还不得别扭死。” “就算他乐意,日后万一要是他娶了媳妇,对方要是个小心眼,那时候估计我已经是个名震天下的大修士了,当面可能不太敢说,但还不得在背地里骂死我这个大姑子。” 老人翻了个白眼,自家数代老实本分的门风,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就你话多,给你你就拿着,我又没说怎么家就这一件压箱底的宝贝。” 老人不由分说将玉钗递到曲知音手里,亲眼看着小姑娘将鲜血滴在上面,成功炼化这件仙家重器之后,这才舒了口气,继续说道。 “曲鸢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再给他另外一件更适合他的。” “哇,咱们家这么有钱的吗?您老咋早不跟我说”,曲知音财迷似的瞪大双眼,连连感慨,接着她小声嘟囔道,“我要是早知道的话,就偷一件送给余妄了。” 老人修为何等高深,即便是曲知音刻意压低声音,也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闻言,老人嘴角扯动,面色警惕,“曲知音,你刚才说什么?” 小丫头眼珠子转动,抬头看天,神色迷茫,故意装糊涂,“什么?爷爷你说什么呢,我咋听不懂嘞。” 她一把抱住老人的胳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爷爷,要不打个商量,你看我这马上就要离开家乡,去那么远的地方修行了,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呀,您不担心我的安危吗?” 这丫头一开口,老人就知道了她存的什么心思,于是很配合地反问道,“既然这么危险,那要不我再送你一件仙家法器?” 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啊好啊。” 老人似笑非笑道,“然后你再把法器送给余妄?” 小丫头想都没想继续点头,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饶是以曲知音的脸皮厚度,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罕见地做出小女孩姿态,娇嗔一声,“爷爷。” 老人冷哼一声,“余家那个小兔崽子,想要拐走我的宝贝孙女,门都没有,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见小丫头还想要说些什么,曲知音她娘看不过去了,“你个死丫头,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向外拐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齐青苗的仙缘 若非有秦玉酒这个外人在场,她早就拧着小丫头的耳朵了。 接着,曲老爷子朝着秦玉酒微微一笑,“秦仙师,这丫头以后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分内之事,诸位不必多礼。” 最终,秦玉酒带着曲知音离开,前往万里之外,那座名为桃花山的仙家宗门。 这样的场景,在小镇上变得极为普遍,神迹洞天“关门”多年,如今积攒多年的大道气运被这一代的年轻人捡了大漏,出了不少天资卓著的仙苗璞玉。 除了陆观之外,依然有剑道天资卓绝的褚斜阳、拜入远古扶龙一脉的余妄、武道天赋令人垂涎的房文镜、如今马上要去桃花山修行的曲知音,除此之外,还有拜入儒家圣贤门下的孙熙,即将远行的曲鸢,以及与家族脱离关系的齐青苗等等。 当然,还有独得神迹洞天大道钟爱,福缘深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陆观。 这些人当中,有一些将来的大道成就必定会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至于现在,他们尚且年少,都还在成长当中,即便如此,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都已经找到了各自仙家机缘,默默积攒力量,只等有朝一日一鸣惊人。 之前就有某位山巅大修士预言,未来百年乃至数百年光阴,对于山上练气士而言,将会是一个无比璀璨辉煌的盛世,山巅大修士将会如雨后春笋,出现井喷式的增长。 仅仅只是一座神迹洞天,就已经涌现出来了这么多大道可期的修道之才,放眼整个神墟天下,数量则会更多。 之前来小镇寻找机缘的曹灵芝等人便在此列,而除了他们之外,神墟天下还有更多仙家奇才。 其中有一些被宗门故意遮掩气象,只待某日一鸣惊人,有一些则是与神迹陆氏的关系平平,并未得到这次难得的机会。 即便在神迹洞天内一无所得,只要最后能够登上那座天都山,怎么着都不算亏,毕竟,那位陆祖亲自讲道的机会,听一次便少一次,如今的人间,更是数千年未曾有过一次。 昔年神迹陆氏的朝天之会,那可是会让无数傲立山巅云端的大修士都争破了脑袋也要参加的盛事。 ———— 随心居,齐青苗坐在自己房间,她的眼前摆放着一只精致钱袋,是之前曹灵芝那个贼有钱的家伙给她的报酬。 她已经与家人彻底闹掰,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虽然父母将她生了下来,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家中三个长辈,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的呵护关心。 整天想的最认真的一件事情,就是变着法得让她怎么能够给那些大户人家卖个好价钱。 齐青苗双手拄着脑袋,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唉声叹息,之前听陆观提过一嘴,小镇上之前有一拨身份隐蔽的仙家修士现身,目的不为寻找机缘,而是要为自家宗门挑选一些资质上佳的弟子。 但一直没有人找上自己,齐青苗就以为是她的大道资质太差,没人看得上眼。 实则不然,小姑娘的资质还算可以,比起褚斜阳、曲知音、余妄这些同龄人,当然还要差上一些,与陆观更是没什么可比性,但也能够称得上是中上之资了。 眼瞅着小镇上的同龄人一个个被人带离家乡,少女不由得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一丝迷茫,至于先前设想的在西道陵洲某地开一座酒馆客栈,现在看来,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来没有修为傍身,二来背后缺少实力震慑虎狼,身上还带着不菲的神仙钱,妥妥的就是那些狼子野心之徒眼中的肥羊,不宰她宰谁? 就在此时,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谁啊?”少女轻声说道。 随即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四娘,沽酒妇人眉眼带笑,“齐丫头,楼下有个人来找你。” “四娘,是谁找我呀?” 沽酒妇人摇摇头,“我不认识,是个在镇子上没见过的生面孔。去看看吧,说不定就是你的仙缘到了。” 听到这里,齐青苗一双眼眸中神采奕奕,使劲点头。 来到楼下,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门口,神情略带几分拘谨,他倒持一把油纸伞,身上带着几分文弱气质,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山上修行多年的神仙人物,反倒更像一个在市井中常见的账房先生,若是胳肢窝里再夹一本账簿或是一把算盘,那就更像了。 齐青苗心中有几分失望,但还是很有礼数地问道,“这位先生,您找我?” 在她看对方的时候,中年男子也在打量着她。 那人微微挑眉,问了一句,“你就是齐青苗?” “是我。” 对方点点头,开门见山道,“你有没有登山修行的想法?” 少女猛然点头,“当然有。” 但很快她便神色恹恹,自嘲一笑,“可惜这种事情,自个儿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我可没有褚斜阳那帮家伙的好福气,被山上仙师看中,带去宗门修行。” 文弱男子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对方一眼,斟酌一下,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登山修行的机会,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少女虽然每时每刻都想要修行,但她也不是傻子,不会有个人说她能带她去仙门修行,自己就傻乎乎地跟着去了。 齐青苗回头,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柜台那边的四娘,随心居内这会并没有酒客。 四娘笑了笑,开口直言道,“齐丫头你放心,这家伙虽然修为境界不咋地,但确实是来自南天墟洲的仙家子弟,你现在的情况,跟着他走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齐青苗听到四娘的回答,瞬间安心不少,她面带向往之色,“先生,我想跟你走。” “好”,倒持油纸伞的那人点点头,“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好东西,我在桃花巷曲家那边等你。” “嗯嗯”,小姑娘郑重点头,但一转眼的工夫,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是一位修行有成的仙家修士。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共同离乡 四娘走了过来,揽住齐青苗的肩膀,“齐丫头,你以后就是山上修行的人了,去了那边,以你的性子来说,我不担心惹出什么麻烦,但要是有人找你的茬,也不必担心,尽管传书一封与我,自然有人会为你撑腰。” “嗯”,齐青苗使劲点头,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红润。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沽酒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后若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要是有了心仪的意中人,也要给我传书来信,我替你把关。” “我才不要嫁人呢,四娘”,齐青苗抹了把眼泪。 “傻丫头,现在你这么想,可是等到了一定的年纪,经历一些事情,恐怕就不会做此想了。” 四娘难得的眉眼温柔,“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 齐青苗上楼,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出了门直奔桃花巷曲家而去。 沽酒妇人则是在柜台那边,挺直身姿,默默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 “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悉心教导,你又不是做不到。” 忽然,她的身旁传来一道声音,四娘扭头,是吴敬。 “那你怎么不把褚斜阳留在身边,你对他不是也挺看好的吗?” 敬叔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酒桌上前,轻声说道,“那小子情况特殊,我虽然对他多有照拂,但那不乏韩桥的暗中授意,他的去留,终究还是韩桥说了算数。” “这倒也是”,四娘罕见地没有给敬叔泼冷水,而是一脸认同地点头。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褚斜阳那个高大少年确实称得上是福缘深厚,也就比自家家主差了一点,这没办法,毕竟投胎一事,在某些时候确实要胜过自己多年努力。 但褚斜阳在修行福缘方面,已经足以超过世间九成九的同辈修士了。 ———— 桃花巷曲家,有一位大热天手持油纸伞的账房先生登门拜访。 曲家上下都对此人的突然到访很是诧异。 曲老爷子笑呵呵地将对方迎了进去,老人感慨道,“料到了你最近会来,真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那人笑着回应,“原本定好的日子确实是要迟几天,但老祖半月前突然发话,让我提早动身,赶来神迹洞天,我也只好更改了原先的行程。” 老人笑呵呵地递过去一杯茶水,问道,“对了,你去随心居那边到底有何事情,着急忙慌的,一进来就直奔那边,莫不是你家那位老祖与陆氏有一些隐蔽买卖要做。” 账房先生摇摇头,哑然失笑,饮了一口茶水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前辈多虑了,我家老祖倒是乐意跟陆祖做几桩大买卖,但人家估计不太瞧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派,至于那位神迹陆氏的新任家主……” 他措辞片刻,说道,“目前整座天下都在观望当中,之前老祖召集宗门高层一事,我们得出的结论,也是随大流跟风一波,暂且观望。” “我这趟去随心居,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老祖在我出门前钦点了某位仙苗,我去勘验她的根骨资质,稍后他会和曲鸢一起,随我离乡远游。” 曲老爷子有些意外,“竟然还有一位仙苗能够被你们看中,是谁家的小辈如此幸运?” “提起此人,想必前辈你也不会太陌生,那孩子姓齐,名为青苗,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她风骨内韧,道心坚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老人点点头,“原来是她啊,那孩子是个苦命人,但能拜入你们宗门,确实是她的福分,不管以后大道成就如何,至少可以活的更轻松一些。” 账房先生摇摇头,“我倒是对齐青苗的大道成就颇为期待,山上修行,其实不光要看一个人的资质,在某些时候,其实更看中一个人的道心坚韧程度。” “这倒也是”,曲姓老人对这番言论颇为认同。 双方聊得颇为投缘,过了一会儿,老人将自家孙子曲鸢叫了出来,让他这位来自南天墟洲大宗门的仙师见面。 账房先生看向那个腼腆内向的少年,轻声说道,“你叫曲鸢是吧。” 少年轻轻点头,“莫要紧张,我姓曾,你暂且叫我……曾先生就好。” 文弱男子想了想,如是说道。 其实他也很纠结,到底让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如何称呼自己,曲鸢此刻其实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家那位老祖内定为关门弟子了。 若是严格按照辈分来算,对于眼前这个尚未正式登山修行的少年,他还要称呼一声小师叔。 辈分摆在那里,况且文弱账房先生所在的那座宗门,向来以尊师重道著称于世,喊对方一声小师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关键是宗门老祖想要考察这个关门弟子的心性,看看对方是否有资格担得起这份殊荣,故而临行前提醒他这个晚辈,让他暂时不要点破小师叔的真实身份地位。 故而他才会出此下策。 没过多久,曲家的门被人敲响,曲鸢他娘开门之后,门口站着一个跟个假小子似的丫头,妇人认出来了对方,是家在前门大街那边的齐家丫头。 与自家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样,都是女子之身,男儿性格,而且两个丫头年纪虽然差了几岁,但约莫是性格相近的缘故,关系倒是很好,经常相约一起玩耍。 只不过她之前听说这个齐丫头已经与家里那三个大混蛋老混蛋彻底撇清了关系,这让妇人对眼前的少女由衷地感到开心。 妇人笑着问道,“齐丫头,你有什么事吗?要是来找知音的话,可不凑巧,她已经出远门了。” “曲家婶婶,知音先前跟我说过,她要出远门跟着一位姓秦的师姐去山上修行,不过我不是来找她的”,齐青苗解释道,“您家里是不是有一位拿着一把伞的先生,我是来找他的。” “哦,原来如此啊”,曲家妇人显然猜到了什么,将少女带了进去。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陆观下山 与曲家人寒暄几句,曾仙师就带着曲鸢和齐青苗一同离去。 在离开小镇的路上,性格内向,素来话不多的曲鸢看向那个即将与他拜入同一座宗门的少女,破天荒地开口没话找话。 他开口问道,“青苗姐,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去同一座仙门。” 齐青苗嘴角挂笑,神色戏谑地看着身旁的少年,“怎么,觉得我不配跟你这个大天才进入同一座宗门?” “不是不是”,少年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急忙出声解释道,“青苗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齐青苗点点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家乡小镇,眉眼带笑,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你姐说的果然没错,你小子就是个闷葫芦。就你这沉闷性子,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 少年拳头紧攥,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就要下定决心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曾先生突然开口,“你们俩快些跟上,马上就要离开神迹洞天了,你们刚刚到达外界,天地大道无形之中会对你们产生压制,跟着我身边可以帮你二人减轻一些。” “好的,曾先生”,齐青苗闻言赶紧跟了上去。 曲鸢泄了口气,神色恹恹,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叹了口气也很快跟了上去。 ———— 大概距离陆祖山巅传道过去了一月光阴之后,天都山上,陆祖和陆观站在山顶,眺望重楼镇风光。 这一个月来,初祖为他传道一场又一场,少年的眼前有一座座崭新大门被打开,里面藏着一个个新奇无比的世界,刚刚初祖结束了最后一场传道。 两人便来到山巅散心。 陆祖衣袂飘飘,周身道韵翻滚如云,风姿无双,他轻声说道,“小陆观,我该给你传授的都已经教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便要远游一趟,你以后的道路,我也安排好了。” 他随手抛给少年一块散发着苍茫古意的令牌,在其四周还雕刻着种种自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秘纹饰,在其正面,有着两个上古文字“神渊”,背后雕刻着无数样貌各不相同的远古水裔。 陆观接过令牌,疑惑道,“初祖,这是什么?” 陆神卿远眺山外风光,似乎可以透过千万里山河,看到另外一座天下的景象,“这东西名为神渊令,也就是正面写着的那两个字,也是你即将拜入的那座宗门的名字。” “宗门?”陆观更加不解了,“初祖您这是要将我逐出家族了?” “你想到哪去了”,陆神卿没好气地说道,“我接下来一段时间比较繁忙,可能无法时时关注你在修行路上的每一步。提前给你找个师父,算是未雨绸缪,让你的大道修行路走得更加顺畅一些。” 陆观点点头,“初祖,我明白了。对了,那座宗门在哪里呀?” 陆神卿神色温和,耐心解释,“你马上要去的那座宗门,在东逝神洲,名字叫做神渊城,而你的未来师尊呢,就是在坐镇城头无尽岁月的那位老城主。” 陆观点点头,他最近看过不少讲述山上奇闻异事的记载,曾在某本杂书上有一段模糊的描述,其中主人公正是这位神渊城老城主,传言,此人大道亲水,对于世间的江海湖泊天然亲近,并且对于生活在家其中的各种水生精怪,即便是真龙之类,也有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大道压制。 在那书上的描述中,神渊城老城主对于各种水生精怪的压制简直不讲道理,写书人信誓旦旦地说蛟龙之类的生灵见到此人,比见到斩龙一脉的大修士还要肝胆欲裂。 简直就是一件难以理解的咄咄怪事。 陆神卿摸了摸少年脑袋,“我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一条前往神渊城的路线,你只需要照着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山高水长,天远地阔,市井坊间,滚滚红尘,最是炼心的好去处,你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陆祖继续说道。 “这是自然。” 随后,陆祖手中灵气升腾,片刻之后,一部书简出现在他面,将其交给少年,“这便是我为你规划的路线,里面还有我给你在这一路上安排的几个任务,你耐心去做就好了。” 随后陆祖又勉励了少年几句,身形瞬间变得虚幻起来,在山巅化作一抹灵光,眨眼间就已消逝在天边。 与此同时,随心居内也飞起一道虹光,跟随陆祖远去。 陆观自然认得出来,这道身影正是九爷。 他舒了口气,经过那条一路通向神道,独自一人下山去,此刻的他,施展障眼法,将那件品秩极高的家传法袍玉缕丝变幻为一件寻常可见的青衫。 回到随心居,九爷果然不在,四娘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柜台后面算账,敬叔则是闲坐一旁,无声饮酒。 陆观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开始跟四娘询问起小镇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 挑起了话头之后,四娘便笑着说道,“变化嘛,你肯定也猜出来了,小镇上有不少年轻人离开,当年的那一拨叛臣也早就识趣地离去。” “对了,褚斜阳那小子临走前,在你敬叔那边给你留了一封信,等会儿你可以看看。” 敬叔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少年,“那小子本来打算跟你亲自告别来着,但你那会在天都山上修行,黄续那边好像有点要紧事,走得比较急,一来二去就错过了。” 陆观笑着接过书信,“问题不大,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无需这么多繁文缛节。” 他并未在第一时间拆开信封,即便不看,陆观都能够猜到那家伙会说些什么。 四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猛得一拍脑袋,“对了,齐青苗那丫头也被南天墟洲的一个仙家宗门看中,之前已经离家小镇了。” “那还真是挺好的”,陆观脸上笑意更浓,他是发自内心地为那个境遇不幸的昔年同窗感到开心。 在四娘的讲述中,陆观还了解到,就连那个性格阴鸷的陈清河也被某个本洲仙家看中,上山修行去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宫之内 大陵王朝,乃是西道陵洲的两个庞然大物之一,在其强势崛起于望江南部地界之后,最近数百年,便在一洲境内与北边死敌大景王朝,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西道陵洲境内的多个小国,其实都是依附在这两个庞然大物之下的藩国,而一些稍微有些规模的国家,也需要年年向其进贡。 各自境内,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仙门之外,都需要每年向朝廷进贡一定数量的仙家宝物,不仅如此,这些仙家势力,还需要定期派遣门人弟子进入朝廷供奉司,为国效力。 两大王朝的统治力,可见一斑。 但这种事情,在神墟天下也并不罕见,山上与山下的关系向来极其微妙,若是某个仙家宗门势大,那附近的世俗王朝都要看其脸色行事,但要是像西道陵洲这般,人间王朝更为强势,则就要反过来了。 这一日,大陵王朝京城,皇宫之内突然降临了两个不速之客。 但皇帝陛下出奇地并未召唤皇家供奉将其驱逐,原因自然是那两人的实力太过强劲,即便只出现一人,也足以在一国京城杀个七进七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拦得住。 御书房内,一个身穿一袭白袍,气度非凡的大修士坐在一张名贵座椅上,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略显佝偻,手拄拐杖的老者。 他们正是离开神迹洞天,外出远游的陆神卿和徐九渊二人。 而那位在大陵王朝乃至整个西道陵洲南部南部半洲境内拥有无上权势的大陵皇帝,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周围侍候的皇宫女官早就被皇帝驱散,大陵皇帝沉声开口,“恭迎陆祖重临人间。” 陆神卿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你这声恭喜到底有几分真心,犹未可知呐。” “肺腑之言,还请陆祖明鉴。” “姑且相信你这番鬼话”,陆神卿轻轻点头,“你可知我此次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大陵皇帝摇头,“陆祖这种无上人物的心思,在下不好妄自猜测。” 陆神卿摇摇头,“比起你家那个跟个无赖似的开国先祖,你这个皇帝做的,确实还差点火候,若是陈觉还在世的话,恐怕大陵王朝早就做成了统一一洲的壮举。” 陈觉正是大陵王朝那位开国皇帝的名讳,若是换一个人对其直呼其名,当代皇帝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皇帝陛下依旧摇头,“以目前的形势和祖神宫的规矩来看,无论谁来当这个皇帝,短时间内都注定无法做成此事。” 陆祖倒也没有继续反驳对方,而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不容易,但陈觉确实有机会做到。” 其实,神墟天下的历史上,并非没有人做到过以一家王朝统一一洲的壮举,而且还是在那民风彪悍,尚武之风盛行的云嵊洲,做成此事的那位皇帝,则被后世史家尊称为“千古一帝”。 此人还有一个更有来头的身份,那便是祖龙转世。 祖龙乃是世间所有真龙血脉的源头,自远古时代起便在人间称雄的无上存在,就算是陆祖与之相比,在道龄、修为等方面,也不会有多少差距。 见陆祖不说话,在其身后的那位前辈也一言不发,大陵皇帝硬着头皮开口道,“若陆祖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皇子在神迹洞天内侵犯到了陆家主的威严一事,我们大陵愿意再拿出一些珍宝赔礼道歉。” 陆神卿摆摆手,“我向来不关心这种小辈之间的争斗,这次亲自登门,是另有其事。” 大陵王朝在那位大景国师去往神迹洞天之后没多久,也同样派出了一位境界够高,德高望重的老修士进入神迹洞天,目的和陈青阳的一样,一来是给因为自家皇子的事情与陆家赔礼道歉,二来嘛,就是商量一下双方有无缔结盟约的可能。 即便陆祖没有回归,有徐九渊这位远古大修士坐镇的神迹陆氏,也是一个不可轻易招惹的大势力。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您这样的人物亲临一趟,莫不是神迹陆氏打算与我们大陵缔结盟约,共同进退”,皇帝陛下突发奇想。 “想法不错,今晚可以早点睡,看看能不能做个更好的梦”,听到陆祖这样说,大陵皇帝就知道此事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陆祖也不再卖关子了,“我这趟前来,是为了你们这座京城归属一事。” 皇帝陛下心中了然,有些憋屈,明明都已经是半洲霸主了,但自家京城的地契竟然在别人手中,关键还是那种掏钱都不一定能够从对方手里买回来的那种。 皇帝陛下有些警惕地看向那位老神在在的白袍大修士,郑重说道,“前辈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陆祖直言不讳道,“陆家可以将那份地契还给你们大陵陈氏。”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陈姓皇帝追问道,他可不相信神迹陆氏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就会送还京城地契。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陆神卿轻轻一笑,“之后陆观会亲自将地契送到你手中,而你要做的,便是打开大陵积攒了数十代的皇家密库,让他从中挑选三件东西。” 皇帝疑惑不已,“就这?” “不然呢”,陆祖似笑非笑,反问一句,“要不将你这皇帝宝座让给他坐几天?” 大陵皇帝的脸色顿时一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若非实力不够,他早就跟对方翻脸了。 皇帝满口答应下来,“莫说密库中的三件宝物,就是三十件三白件,都任凭陆家主自取便是。” 陆祖摇摇头,神秘一笑,“就三件。” 随即他起身,一双眼眸盯着大陵皇帝,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用不了多久陆观就会带着地契来你们京城,及时注意他的动向就好了。” 说完,陆祖和徐九渊二人身形化作水雾,很快便消失在了皇宫。 皇帝陛下连忙叫来一位修为高深的皇家供奉,确定那两人真的离去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大口呼吸,刚才那两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若非有帝王龙气加持,他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 第一百五十章 御水国 陆祖二人离开后大陵皇宫之后,一路御风而行,风驰电掣,很快就远离了西道陵洲地界。 在此过程中,徐九渊忍不住神念传音问道,“老爷,你为何就这么把那地契交给对方?” 陆神卿微微一笑,“老九,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大陵王朝的京城地契,留在咱们手里,在大多数时候就只能是一张纸,但现在若是能够用这张纸为陆观争来一些福缘,就很值得了。” 祖神宫的老宫主站在山巅,遥遥看着那两个家伙破开天幕,去往别座天下。 他叹了口气,低声呢喃,“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这般不让人省心。” ———— 西道陵洲,西南地带。 有一个名为御水国的王朝,御水国乃是西道陵洲望江南部,少有的没有依附于霸主大陵王朝的国家。 御水国的建国历史,比起大陵王朝还要更加久远一些,在其鼎盛时期,甚至能够与大陵王朝这个庞然大物争夺半洲霸主地位。 虽然当时在那场定鼎之战中,御水王朝落败,但数百年来,依旧是望江南部仅次于大陵王朝的强国之一。 其实,在定鼎之战后的数百年间,大陵王朝也不是没有想着征服这块硬骨头,在其历史上,就曾多次发动与御水国的争霸战争。 但即便御水国被打得只剩下区区三郡之地,也依旧维持国祚。 这个国家就像是一根钉子一般,死死插在南部半洲的西南咽喉,让作为半洲霸主的大陵王朝颇为难受。 现在都御水国,国土疆域并不算大,只有区区七州之地,比起统领半洲的大陵王朝的二十六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御水国靖州北部,一条偏僻山路上有一个背着个书箱,牵着一匹瘦马的年轻人正在向前而行。 此人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关键是身上有着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让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他的速度并不快,似乎不怎么着急赶路。 附近的山里林深树大,古木苍莽,格外不好走,年轻人又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周边山野中的风景,倒也舒适惬意。 傍晚时分,金乌西坠,山林中影影绰绰,不知名的飞禽叽叽喳喳啼叫不停。 年轻人牵着瘦马,伸了个懒腰。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山寺,他举目看去,早已人去寺空,留下一地狼藉。 年轻人低声呢喃,“今晚就不如在那里歇息一晚吧,明天应该能够到达那座玉竹镇。” 很快,他便牵着瘦马来到那座破败山寺,站在门口望去,果不其然,里面并没有半点人气。 大门经历岁月摧残,早就变得摇摇欲坠,四周的墙壁大部分也已经倒塌,地面上尽是些枯枝落叶,满目皆是一派衰颓景象。 突然,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金色光华,而整座寺庙在他的眼中瞬间变得无所遁形。 确定并无盘踞在此的山泽野怪之后,少年的牵着瘦马,信步走入其中,将瘦马拴在寺院内的一棵大树下之后。 他若无其事地在这座破败寺庙中闲逛起来,先是来到最前面的大雄宝殿,高大庄严的佛陀坐像已经被人推倒,佛首都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就连其表面的一层金粉,也被人刮走。 接着,少年又在寺庙各处转了一圈,都是差不多的光景,墙倒屋塌,人去楼空,满目萧条。 倒是在寺庙后面一座破败三层木楼上,少年找到了不少佛家典籍,其中一些已经残破不堪,只有少数一部分保存完好。 他轻声说道,“岁月流转,也只有这些不值钱的经书才能够保存下来,没有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拿走换钱。” 他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经书收拢一处,最后挑选出十三本并无任何损毁的佛家典籍,被他一股脑地装入了身后的书箱之内。 回到大雄宝殿,少年拆掉一个窗户当做柴火,施展术法,指尖窜起一道火苗,瞬间升起了一堆篝火。 很快,太阳彻底西沉,少年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之前准备的干粮,一边伸手烤火,一边低头吃着干粮。 年轻人正是离开神迹洞天,打算前往数十万里之外的东逝神洲拜师的陆观。 从天都山上下来之后的第三天,他就隐藏身份,离开了神迹洞天。 初祖之前就曾有过指令,让少年不用等他和九爷回来了,直接远行就好。 陆观吃着干粮,时不时朝着院子里面看一眼,看看到底有无什么异变,毕竟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又在这种深山野林,还是小心为上。 其实,对于这座山野古寺破败衰落的缘由,少年心中倒是有几分猜测,或许与西道陵洲历史上那几次著名的举洲灭佛有关。 最初的西道陵洲,一洲境内佛法盛行,从佛门占据主导的那座天下,远渡而来弘法传佛的高僧大德不计其数,短短五百年光阴,就使得一洲之地几乎成为了佛门一家的天下。 山上山下建起寺庙无数,从西道陵洲天幕上看去,满目皆寺庙,并且香火鼎盛。 在那个时期,其余各家道统法脉想要在西道陵洲传道授法,最先去拜访的并不是当地世俗王朝的皇帝,而是统领当地佛法的高僧大德。 若仅是这样倒还好,可是后来的佛家逐渐有些“变味”,那些个香火鼎盛的大寺庙,门下僧侣从数千到数万人不等。 更有甚者,在如今的大景王朝境内,当年有一座统领一洲的寺庙,在其最为辉煌的时期,曾经号称有佛众十万余。 这些僧侣一旦被录入僧籍,不光终身免去其赋税徭役,而且,周边的良田沃土都被这些人侵占一空。 面对这种情况,后来西道陵洲的世俗王朝联合道门、儒家、剑修等多个法统,在六千年前,浩浩荡荡地开启了西道陵洲历史上的第一次举洲灭佛。 就在少年回想这桩往事的时候,突然间,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随后,有三匹马听在寺外,嘶鸣不断,夜风拂动,院中的古树簌簌作响。 少年猛得抬头,有人来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宿古寺 门口有三匹马上分别坐着一人,男女皆有,年纪同样有大有小。 为首一人,满脸络腮胡,长相凶悍,斜挎一把腰刀。另外两人,一男一女,分别骑马在他两侧,两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少年面容清秀,玉树临风,手中持有一把折扇,腰悬玉佩,倒是有几分风流意味。 少女看上去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脸上的稚气尚未褪去,但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依稀已经可以看出其苗条身段,等到彻底长开之后,必定会是一位美人。 在她腰间,还悬佩一柄乌鞘长剑,护手处镶嵌着一颗名贵碧绿宝珠,在夜色下散发出缕缕翠绿光芒。 三人举目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院子里的那匹瘦马和大殿内的一点火光。 “贺大侠,里面有人。” 佩刀青年提醒道。 “这荒郊野林的残破寺庙,谁会夜宿于此,莫不是那些传说中的山野精怪。” 少女心直口快道。 她长这么大,一直在父亲和师兄的庇护下成长,这次出来也只是跟着师兄以及那位秦公子见见世面。 那位姓贺的佩刀汉子对着呵斥一声,“师妹,不可无礼。” 他沉声说道,“如今我们出门在外,不比在镖局的时候舒适惬意,行走江湖万万不可小觑任何人。”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折扇青年,“秦公子,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我们先进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以”,年轻公子收了手中折扇,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三人将马拴在门外石墩上,络腮胡汉子走在最前面,折扇公子居中,佩剑少女在最后面缓缓而行。 来到大殿,见到只有一个年纪不大,书生模样的少年之后,三人心中均是松了口气。 对方应该只是个夜宿于此的赶考书生。 以陆观现在经过多次提升的神念,其实早在三人出现在距离寺庙三里之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三人踪迹。 见到三人,他忽然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起身,一脸警惕地问道,“三位有何贵干?” 看到眼前书生的这副模样之后,三人彻底放下心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穷酸书生。 佩刀汉子抬手抱拳,“在下靖州望泉郡朔北镖局贺城,我们三人今日赶路时间已晚,想在此歇息一夜。” 那书生听到对方三人不是那拦路打劫的盗匪,明显松了口气,脸色和善,学那江湖侠客抱拳还礼,“原来是贺大侠,失敬失敬,这寺庙现在已经是无主之地,诸位请便。” 但由于他江湖经验不足,抱拳的时候强装镇定,书生气太浓,故而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贺城倒也没有在乎这点礼数,而是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陆观,来自大陵王朝那边,此行是出门游历。” 三人闻言面色一凝,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陆观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看来大陵王朝与御水国历史上的恩恩怨怨已经深入两国百姓的心底,要不然听到他大陵人氏的身份,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三人又瞥见了眼前书生手中的干粮,顿时明了,估摸着是个大陵王朝那边已经家道中落的旧世家子弟,学那正统儒家子弟游学。 三人心中对此不屑一顾,北边那些蛮子,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崇尚古礼。 但三人谁都没有刻意因此笑话眼前的书生。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贺城眼神示意,没过多久,三人在大殿内的另外一边模仿年轻书生,生起了一堆篝火。 贺城三人围坐在一起,络腮胡汉子吩咐自家师妹去外面马背上将携带的食物和水拿进来。 小姑娘倒是格外殷勤,起身之后立马就飞奔出去。 等她拿回来只后,三人便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啃着备好的肉干,一边低声言语。 小姑娘眉眼带笑,言语间满是新奇,“师兄,那人是个北蛮子,活着的北蛮子哎,我这辈子还是头回见到。” 由于两国在历史上的恩怨,即便现在双方边境安然,相互之间的往来互市也极少,基本上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两国百姓也很少前往对方的疆域内,即便有,大部分也是隐藏了身份探查情报的谍报暗探。 西道陵洲以望江为界划分南北,数百年来,由于南北两大霸主的刻意渲染,双方势同水火,南边称谓北人为狄族,北方以大景王朝为首的一干国家也不甘落后,送给了南人一个蛮子的蔑称。 而由于大陵王朝位于御水国北边,加之两国历史积怨已久,故而御水国上下都将大陵人称之为北蛮子。 贺城笑着吃了口肉干,将其嚼碎吞咽下肚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年我在咱们御水国边军中当差的那些年,倒是经常能够在边境关隘看到对面的那些北蛮子。” 秦公子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挎刀大汉,道,“没想到贺大侠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从军的经历,能否详细说说。” 察觉到络腮胡汉子投来的询问目光,秦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解释道,“贺大侠和朱姑娘有所不知,我素来仰慕咱们御水国的那位齐大将军,传言他当年就是从一个边军小卒一步步坐到了一国大将军的位置,所以我这才想了解一下边军事迹,以此来推测那位大将军的生平。” 贺城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秦公子的这番说辞,他轻笑一声,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边军嘛,驻守一国边境,职责重大,还要时时警惕北蛮子有可能的异动,其中辛苦,也只有到了地方才能知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将手中最后一块肉干囫囵吞下,继续说道,“虽说这十几年来,北蛮子出于北方大景王朝的压力,在我国边境上屯兵数量减少,双方边境逐渐趋于太平。” “但在我当年那个时候,情况却完全不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贺城往事 “那时双方虽然并未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但边境上小规模的摩擦却从未间断,尤其是像数百人到数千人的遭遇战却时常发生。” “一旦双方见面,那绝对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两国当时有个心照不宣的规矩,其实现在也有,只是暂时用不上了而已。” “那就是双方边军狭路相逢,若是数量对等的话,只能等到两支队伍分出胜负之后,援军才能靠近战场。” 贺城以水代酒,灌下一大口之后,咂摸咂摸嘴巴,“总归不如酒水滋味让人回味。在我入伍的第二个年头,当时我们一支百人队出城巡查,也是我们点背,刚刚出城不久便遇到了北蛮子的一支百人队,狭路相逢,双方都没什么话可说,就算是有,也得先打过一场再说。”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双方短兵相接,仅仅只是一轮冲杀过后,我身边的袍泽便有五六人被敌军斩杀,其中有一个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家伙,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的一个狠角色给劈成两半,肠子肚子洒落一地,死相凄惨。” 说到这里,贺城身体微微颤动,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那段刀头上舔血的峥嵘岁月。 接着他感慨一句,“当时若非另外一位袍泽死死护着我,我都不一定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对了,当时一刀劈死我兄弟的那个北蛮子,好像已经是他们那边炙手可热的军中新贵,受万人追捧,身边拥趸无数。” 听完贺城的讲述,秦公子和朱姓小姑娘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他叙述战事惨烈场景的那一段,两人差点一个没忍住,将刚才吃的肉干呕吐出来。 看着脸色微微泛白的两个年轻人,贺城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他经历的惨烈战事中的冰山一角。 那种双方参与数量更多的战场,才是更加血腥惨淡的,双方头几轮冲杀,打个照面的工夫,就有无数袍泽被留在战场上,永远也回不来了。 贺城是个打开了话匣子就不容易停下来的人,她看了眼秦公子,笑着说道,“好了,不说那些惨烈的战场厮杀了,免得你们二人心中不适。秦公子你不是仰慕那位齐大将军嘛,我就来讲讲他好了。” “在我做边军的那几年,齐将军已经从边军小卒做到了戍边将军的位置,隶属于在他之前担任大将军的那位老帅麾下,恰好,我就是齐将军收下的任职……” 听到这里,秦公子摇晃折扇,挺直了身子,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大殿另外一边,陆观手中捧着一卷佛家典籍,实则一心二用,在竖起耳朵,偷听那个御水国旧边军讲述他的那些过往经历。 等到那位齐大将军的事迹被讲述地差不多的时候,突然,那个朱姓小姑娘眼睛贼尖,瞧见了他这个偷听举动。 小姑娘一拍大腿,怒喝一声,“那个北蛮子书生,你偷偷摸摸干嘛呢?” 陆观被人抓了个正着,像刚才一样装出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脸色惊恐,“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贺大侠的生平事迹很有趣,这才不小心多听了一会儿。” “不小心”,不等贺城说些什么,那个容貌俊秀的秦公子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故意偷听吧。” 他冷着脸大喝一声,“速速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的暗谍?” 年轻书生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他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秦公子,“你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污人清白,我辈读书人向来……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绝对耻于做这种事情。” 接着,他又求助似的看向那个腰挎长刀的络腮胡汉子,“贺大侠,您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大侠,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定然能够明察秋毫,为我做主。” 在那秦公子的不善目光下,微弱书生急得跳脚,“各位,我虽然有个大陵世家子弟的身份,可那都是先辈的余荫,传承到我这一辈,家族早就衰落,给我连个书童都请不起,只能独自一人攥紧钱袋子游历周边各国。” 见这个北蛮书生一个“不小心”竟然连那家道中落的“实话”都给讲出来了,贺城面带笑意,伸手拦下了咄咄逼人的俊秀公子。 “好了,秦公子,你看这书生一副胆子都要被吓破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北蛮子派来的暗谍,若是哪天北蛮子的暗谍都成了这副德行,望江南边的这半洲地界,恐怕就得是咱们御水国说了算喽。” 一旁的朱姓小姑娘也忍俊不禁,就没见过这般没有风骨的读书人。 秦公子思虑片刻,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了贺城的说法,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他带着几分倨傲神色,似乎是很享受对面书生刚才那副求饶的模样,眯着一双眼看向陆观,“刚才是我冲动了,给你道歉,区区小事,陆公子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不会不会”,文弱书生接连摇头,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实则陆观心中腹诽不已,就没见过如此敷衍的道歉,但他现在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文弱书生,也不好多说多做些什么。 但要是对面那三个家伙真的不开眼,想要对他出手的话,陆观就会教教他们,行走江湖,到底如何与人为善。 在三人刚刚进门的那会儿,他就已经暗中施展秘术,探查过三人的修为深浅了。 显而易见,那个名叫贺城的络腮胡汉子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但也高的有数,不过是个江湖出身的野路子武夫,兴许是在边军中经历的战场厮杀太多,一身气血已经开始出现缓慢的衰败迹象。 即便相差两个大境界,但陆观依旧不觉得对方会对他造成多大威胁,不说自己的武道根基打得厚实无比,就算是对上祝苦病那种得到宗门半数武运加持的武道天才也丝毫不虚,就说他的练气士手段,就有剑修、符箓两种。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岑先生都看好我 至于与之同行的那两个更年轻的男女,陆观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在他的感知当中,秦公子是个与他一样,同在三境的练气士,至于那个朱姓姑娘,虽然腰间佩剑,却并非是飞剑千里斩头颅的剑修。 而是一个苦兮兮熬打气血,练了几手江湖把式的武夫,修为也同样是三境,底子比起她师兄贺城,倒是要更加深厚一些。 面对这样几人,即便他们群起而上围攻,陆观也不会有丝毫惧怕。 世间修行路,前面三境分别为通脉境、叩山境、辟海境,由于身处这三境的修士大多数战力不高,基本上都是在为日后修行打牢根基,所以前三境又被世人称之为筑基三境。 从第四境筑楼境开始,往后的洞天境、金丹境、元婴境、灵犀境,一直到第九境浮生境,这六个大境界每提升一境,修士的气象就会拔高一层,故而将其称之为登山六境。 至于之后的第十境无漏境,十一境涅槃境,十二境山海境,这三大境界即便只是提升一个小层次,对于修士而言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于是将这三境合成为山巅三境,世人口中的山巅大修士,大多数就是身处这三个境界的修士。 虽然同为三境练气士,但那个秦公子与陆观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闹出这么一茬事情之后,双方的关系倒是熟络了不少,当然,可能只有贺城三人是这样认为的,他们邀请陆观与他们坐在一起。 相互之间各自聊一些经历过的趣事。 没有了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四人围坐篝火旁,倒是聊的很好。 贺城三人也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北蛮书生看上去貌不惊人,一副不谙世事,没有半点江湖经验的样子,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人们口中的书呆子。 但这家伙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尤其是对于不同地方的奇闻异事,风土人情,年轻书生信手拈来,如数家珍,确实让三人大开眼界。 朱姓小姑娘眼神中出现一抹异彩,感叹道,“哇,你这书生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简直太厉害了。” 文弱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朱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从家里的藏书中偶尔翻出来了一本山水游记,读过几遍而已,其实我刚才所说的大多数地方,尤其是望江以北的那些国家,我都还没去过呢。” 经过刚才的交流,陆观也知晓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名字,朱紫。 她乃是朔北镖局总镖头朱正峰的独女,朱正峰老来得女,再加上夫人难产而死,故而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心模样,生怕自家闺女受到半点欺负。 小姑娘接着问道,“那也很厉害了,去过这么多地方,我连咱们御水国都没有出过呢。” 少女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羡慕,压低嗓音继续问道,“对了,小书生你去过这么多地方,有没有见到过那种隐居山林一心修道的神仙人物。” 陆观摇头,“没有。” 朱紫的双眸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似乎对此很是失望。但很快就又重新恢复光彩,因为那个书生又神神秘秘地说道,“不过我确实见到过一些行走世间的山上神仙。” 他压低嗓音,“前段时间那个在咱们西道陵洲天幕处逆天飞升的那位岑心洲岑先生,你们都不陌生吧。” 三人俱是点头,在此之前,莫说眼前的三人了,就算是西道陵洲境内的山巅大修士,对于岑心洲的身份也不会有太多了解。 但现在不同了,自从那日被他做成飞升天外天的壮举之后,尤其是当日云端之上的那一战,简直令人惊心动魄,雷电闪烁,大雨倾盆,一些没见识的寻常百姓都以为天要塌了。 对于亲眼见证过当日那场飞升壮举的山下百姓而言,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日天幕之上的声势浩大,以及那个风流无双的读书人。 “我可告诉你们啊,当时那位岑先生就是在大陵王朝境内的天幕处证道飞升的,我当时正在那边,就亲眼目睹了这罕见的一幕”,说到这里,文弱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能够让他自傲的事情,嘿嘿一笑,“不瞒三位说,当时岑先生飞升信步进入那座天门之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来着。” 年轻读书人似乎意犹未尽,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莫非是岑先生看我是个能够读通圣贤书籍的可造之材,这才对我青眼相加。对,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他没道理会回头看我一眼嘛。” 贺城三人都选择性忽略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北蛮书生最后那几句话,那天天幕上云层深厚,刚开始像他们这种境界低微的修士还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天幕上的那道孤傲身影。 可是到了后来,在另外三名儒家圣贤和那位自称李独楼的剑修飞来一剑之后,当时西道陵洲云端之上的气象变得云遮雾绕,只有山巅大修士才能勉强看清楚。 在贺城三人看来,反正此刻佛殿内的四人都没有看清楚岑先生最后做了什么,这个姓陆的书生说岑先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三人此刻便忍得很辛苦。 秦公子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道,“你这书生,简直信口开河,你说岑先生回头看你一眼,有何证据,我还说岑先生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日后大道抱有极高的期待呢。” 那书生一脸倔强,对此事极为执着,拍着大腿叹息不停,“唉,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讲个实话都没人信了。” 朱紫三人不去管他都自怨自哀,只是在一旁憋笑憋的很辛苦。 殊不知,他们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北蛮书生,还真的被那位如今名震数座天下的岑先生在跨过天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而且真的是被对方寄予厚望。 陆观坐在一旁摇晃脑袋,活脱脱就是一个自怨自哀的失意读书人。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古寺遇险 贺城三人心中便有了另外一番猜测,约摸是这个书生先前家道中落,又在读书一事上没什么天分,参加科举估计连连落榜。 这才会杜撰出这样一个故事,来自欺欺人。 小姑娘朱紫心直口快,调笑道,“你这书生,好没道理。既然先前已经说那岑先生回头望了你一眼,是对你的肯定,但你现在手中却拿着一本佛门典籍在看,众所周知,岑先生可是儒家出身的圣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年轻书生似乎是想不出来应对的说辞了,便一个劲地在旁边摇头晃脑,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过了一会,夜色深沉,众人便打算歇息,文弱书生这会儿倒是有很眼力见,识趣地回到自己先前自己的火堆旁,添了一些柴火之后,将自己的书箱靠在墙脚,枕着书箱沉沉睡去。 没过一会,贺城三人就听到了那边传来一阵鼾声。 三人相视一眼,顿时哑然失笑,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家伙,夜宿这种荒郊野岭,偏僻古寺,身边还有三个不知根底的外人,竟然就敢这么直接入睡,还睡得这么死。 这让贺大侠几人都不知道是该说这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对自己三人足够放心,反正心真的是够大的。 三人也不管这家伙,安排好一人轮换守夜之后,其余两人也都靠着墙休息了。 头一班的守夜人,便是络腮胡汉子贺城。 他盯着眼前的火堆,时不时往其中添加一些柴火,挎刀汉子瞥了眼那位秦公子,又看了眼身旁的师妹。 贺城的身份,乃是当代朔北镖局总镖头朱正峰的开山大弟子,朱正峰是七境武夫,漫说是在一个小小的望泉郡了,就算是在整个靖州的江湖之中,也都是一号数得着的武夫高手。 此人号称“刀剑双绝”,两门绝技也都分别传授给了开山大弟子和独女朱紫,传言其在年轻时,也曾参军入伍,为国效力,后来因为脾气暴烈,与顶头上司发生冲突,原本已经做到边军校尉的朱正峰,一气之下便辞官回乡,一手创建了现在都朔北镖局。 当年贺城加入边军,朱正峰在其中出力不少,找了不少昔年袍泽为其铺路。 但由于某些原因,贺城并未在边军中更进一步,最后也只能黯然退伍,回到望泉郡在朔北镖局做一个头牌镖师。 现在,贺城感觉师父的那个设想,恐怕有点难以实现了。 据师父所说,这位秦公子乃是出身州城某个大家族的权贵子弟,目前其家族已经在京城为他铺好路了,只等这趟行程结束,就可以直奔京城,谋个好前程。 他们这趟持续北行,打得是护镖的名义,实则是代替师父参加靖州北边某位山上老仙师的寿诞。 不知师父从哪里打探出这位秦公子也要去给那位老仙师祝寿,于是在朱正峰的牵线搭桥之下,便有了这次的三人同行。 朱正峰的本意,是想要秦公子和自家独女在同行过程中暗生情愫,给自家闺女找个归宿。 但他们三人这一路走来,得到师父暗中授意络腮胡汉子一直在给两个年轻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但好像秦公子和自家师妹都没有这个想法。 午夜时分,原本该轮到自家小师妹交班轮换守夜,但贺城瞥了眼小丫头睡意正浓,也就没有叫醒他,反正自己修为更高,皮糙肉厚,一夜不睡也不打紧。 而且,络腮胡汉子看了一眼鼾声如雷的北蛮书生那边,原本旺盛的火堆只留下点点炭火,贺城便好心帮对方添了一些柴火,使其不至于因为夜晚太冷而着凉。 毕竟那书生可不像自己三人一样,有修为傍身,贺城已经刻意探查过,这书生就是个身子骨孱弱的寻常人。 陆观其实并未睡着,修行到了三境之后,每天不用刻意睡觉,修行打坐就足以恢复元气。 在络腮胡汉子走过来都那一瞬间,他的鼾声如旧,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衣袖中的符箓也放在最方便出手的地方。 一旦对方想要图谋不轨,他随时可以出手,让这个挎刀汉子怀疑人生。 但对方只是添了些柴火之后便返回到朱紫旁边坐下,陆观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同时他心中想到,这个看起来外表凶悍的家伙,心肠倒也不坏嘛。 又过了一会,外面突然传出一阵狂风,吹得山寺附近的树林簌簌作响,与此同时,大殿外面的四匹马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嘶鸣。 突然间,一阵阴风刮过,瞬间便将大殿内的两团火堆吹灭,贺城眼神晦暗不明,他急忙将身边两个年轻人摇醒。 朱紫睡眼惺忪,“师兄,出什么事了?” 络腮胡汉子沉声说道,“这山上有古怪,大家都小心一点。” 就在这时,寺庙四周突然传来一道宛如鬼魅的缥缈声音,“哈哈哈,一下子有四个血食送上门来,本座终于可以痛痛快快进食了。” “何方鼠辈,有本事给我出来。” 贺城怒喝一声,腰间阔刀瞬间出鞘,刀光清亮,带着丝丝寒意,一看就知道是把见过血的利器。 那鬼魅声音继续说道,“呵呵,小娃娃,这么着急送死啊,先别着急,等本座稍作准备就送你们四人归西。” 下一刻,整座残破古寺内升起一缕缕黑色烟雾,黑雾宛如随风飘荡的草木,在大殿四面形成四道黑色暗幕,不消片刻就将这座大殿笼罩。 贺城脸色凝重,见暂时没有危险,便示意师妹将地上的火堆重新升起来,并让秦公子过去将那个睡得跟头猪一样的北蛮书生喊醒。 那书生在熟睡中被人踹了两脚之后,才迷迷糊糊起身,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皱着眉头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公子没好气地说道,“自己没长眼睛啊你?” 文弱书生接着火光抬头看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指着门窗处的那种宛如水纹流淌一般都黑色烟雾,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这到底是是什么,什么鬼东西?”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祖传丹药 贺城沉声说道,“是妖是鬼现在还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文弱书生翻了个白眼,“这谁看不出来啊。” “都小心点,这玩意的道行我有些吃不准,若是那种在山野中开启灵智的精怪倒还好,但要是被一尊阴魂鬼物盯上了,咱们四人的处境就艰难了。” 贺城沉声提醒道。 他来到门口那边,看着那宛如黑色水波一般流淌不定的东西,眼神凶狠,运转体内真气,抬手便是一道凌厉一刀斩出。 一抹清亮刀光闪烁,但很快便消散,刀气在那黑雾凝聚的屏障表面破开一个寸许的豁口,但又迅速合拢。 秦公子低声说道,“连贺大侠你的刀气都破不开这鬼玩意,看来对方确实不简单。” 贺城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公子,“秦公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也没必要再藏拙了吧,还请你拿出几分真本事,大家合力破开这屏障,脱离眼前困局再说。” 秦公子自信一笑,“我本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贺大侠你看出来了。” 他一抖衣袖,手中便出现了一张黄纸符箓,秦公子将灵气注入其中,佛殿内瞬间升起一道橘红色光芒。 笼罩在四周的那座黑色屏障宛如见到天生克星,轻轻颤动。 蓄力片刻,秦公子将符箓随手抛出,眨眼间便有一道炽热火光升腾而起,扑向四周那浓重如雾的黑色屏障。 不消片刻,伴随着阵阵“嗤嗤”作响的声音,黑色屏障被焚烧殆尽。 朱紫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同行这一路,她还真没看出来,这位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秦公子竟然还是位真人不露相的山上神仙。 这种层次的符箓,可不是谁都能够用的出来的。 文弱书生更是差点就要抱着对方大腿高呼“秦公子威武了”。 只是在对方略显嫌弃的眼神中,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更多的还是惧怕对方的仙家手段。 当然,这一切都是陆观装出来的,这趟离乡远游,初祖为他设置了不少难关,最开始的一件,便是要他在到达大陵王朝京城之前,都要隐藏修为,伪装成凡夫俗子去游历红尘。 陆观相信初祖让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离乡之后,在这一路上就一直隐藏身形,并且之前在路过一座集市的时候,买了一匹瘦马,从而让更加坐实他凡夫俗子的身份。 他之前已经用秘法探查过那道鬼魅声音的真实身份,确实比较有意思,他并不想直接出手,而是打算先看看再说。 困住大殿的黑色屏障消失之后,四人来到寺庙院子里,贺城师兄妹二人刀剑在手,秦公子手中再次出现了一张黄纸符箓。 那个文弱书生一无神兵利器在手,二无仙家符箓傍身,一个狠心,死马当作活马医,便从书箱里面拿出一本佛家典籍捧在身前,口中还念念有词。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佛祖在上,保佑弟子成功离开此地,不会葬身在那鬼怪手中。” ………… 在他一声声的祷告中,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朱紫嘲笑道,“北蛮书生,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拜上佛祖了,不应该是拜那位至圣先师和历代儒家圣人嘛。” 那北蛮书生却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朱女侠,你难道不知道寺庙是佛祖他老人家的地盘,那位至圣先师手伸得再长,可也管不到这里,还是求求佛祖他老人家更保险一些。” “切”,朱紫翻了个白眼,低声说了一句,“墙头草。” “都别说话了,它来了”,贺城整个人的身子骤然紧绷,突然说道。 三人瞬间严阵以待,看向寺庙大门口,至于那个胆小如鼠的书生,则是紧紧跟在络腮胡汉子身后。 贺城察觉到之后,倒也没有驱赶,而是心中默默赞许一句,“倒也不完全是个呆子,知道谁的修为最高,跟在谁身后能够保命。” 下一刻,寺庙门口有一股黑潮涌入,径直扑向院内四人,在这黑潮之中,还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看上去分外恐怖。 等到离得近一些之后,四人这才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竟然是一种长着碧绿色眼珠子的飞虫,每一只大概有拳头般大小。 贺城向前一步,站在最最前面,他怒吼一声,“给我破。” 体内武夫真气瞬间游走,刹那间一刀出手,院落内,瞬间升起一道比之前更加璀璨数倍的凌厉刀光。 直扑那黑压压的虫潮而去,刀光落下,如水分流,无数诡异飞虫被其斩杀,落在地上,不久后,飞虫尸体化作一抹烟雾,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在那黑潮中出现了一大片狭长空缺,刀光所至,锋芒毕露。 陆观在一旁默默点头,这种真正经历过生死厮杀的江湖武夫,倒也不能太过小觑,一旦对方开始拼命,总归还是能够施展几招压箱底的绝技。 施展完这一刀之后,贺城的神色明显有些萎靡,朱紫和秦公子快速前插,挡在络腮胡武夫面前,一边各自施展手段,抵挡那好似无穷无尽的黑色虫潮,一边则是为贺城恢复精元争取时间。 他们心中也明白,要想真正抵挡虫潮背后的那个鬼魅身影,一定得要贺城出手才行,他们俩即便手段尽出,但在修为方面始终是个短板,与对方打照面的话,必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陆观叹了口气,瞧着三人竭力出手的样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伸手放入衣袖,实则是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四娘临行前交给他的丹药。 文弱书生一脸肉疼地将丹药递给络腮胡武夫,“贺大侠,这是我祖传的丹药,根据家中长辈所说,是当年某位山上仙师送给我家老祖的,我拿着也没用,不如就送给你吧。” 贺城接过丹药,细致检查一番,加上之前几次探查,都没觉得眼前书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他便一口吞下丹药。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周供奉 丹药下肚之后,一股浓重的药力汹涌澎湃,如同江河激荡,转瞬之间便已蔓延至其四肢百骸,周身窍穴。 贺城闷哼一声,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他一脸意外地盯着那个北蛮书生,眼中满满的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丹药,效用有些夸张啊。 络腮胡武夫原本以为只是一枚寻常恢复气血精元的丹药,但他服用之后,却发现与自己的设想天差地别。 贺城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破境契机,原本他这辈子对此事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络腮胡汉子感激地看了年轻书生一眼,“陆公子,多谢了。” 说完,他一步踏出,身形不断前冲,周身散发着缕缕武夫罡气,那些黑色飞虫撞上去,眨眼间便被碾成齑粉。 接着他手中长刀不断挥舞,刀气纵横,无数飞虫被他斩落在地。 贺城重新加入战局之后,为朱紫二人分担了不少压力,三人均是面门朝外,有意无意将那年轻书生围在中央,然后各自施展手段,与那遮天蔽日的飞虫厮杀。 不知为何,或是真的是那本佛门典籍产生效果了,即便有一些飞虫冲破贺城三人组成的防线,也无任何一只飞虫去攻击那个年轻书生。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宛如黑潮一般都飞虫终于被三人斩杀了大半,剩下的那些眼见形势不妙,都一窝蜂地离去。 贺城三人脸色微微泛白,气喘吁吁,好在这会儿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三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书生,都有些意外,这家伙在这满天虫潮之下,竟然能够毫发无损。 陆观讪讪一笑,“哈哈,佛祖,都是佛祖他老人家保佑我。” 贺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陆公子确实称得上是福缘深厚。” 就在这时,那道鬼魅一般的声音再次出现,“没想到你们几个小娃娃,竟然还有如此手段,还要让本座亲自出手才行。” 三人只觉眼前一黑,再抬头看去,一个浑身被黑袍遮掩的生灵出现在他们面前,与此同时,一股强横的气息直扑几人而来。 仅仅是一个照面,贺城三人心中就得出结论,对面这家伙绝对不可力敌。 黑袍人抬手,便有四条黑色锁链从他衣袍底下飞出,瞬间便将对面那四人束缚住,接着,他手掌攥紧,黑色锁链便越加紧实。 陆观能够听到身边三人的骨骼被挤压地噼啪作响,他也装模作样,装出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黑袍身影五指如钩,用力牵扯,黑色锁链微微颤动,瞬间便将四人同时甩飞出去。 他轻喝一声,衣袍一挥,又出现了四枚黑色长钉,飞向陆观等人。 黑钉入体的那一刹那,贺城三人身形一顿,体内原本汇聚游走的真气灵息瞬间陷入凝滞,任凭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动用其分毫。 黑袍身影见此情形,这才猖狂大笑不止,“哈哈,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来着,原来也不过是几只小虾米罢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升起一道璀璨刀光,热浪翻滚,黑袍身影在猝不及防之间,被一刀砍飞出去。 将其全身笼罩的黑袍也瞬间破碎,背后出现一道狭长狰狞的伤口,他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苍白脸庞,陆观定睛看去,是个中年人的面容,皮囊并不出彩,但其一双眼眸宛如一潭死水,毫无半点光彩。 他的气息蓦然变得粗壮,扭转身子看向那个偷袭他的阴狠家伙。 是个看面容同样年纪不大的家伙,神色倨傲阴鸷,手中持有一把狭长腰刀,刀身之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宛如水雾弥漫。 秦公子见到此人之后,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周供奉,速速出手,将这鬼物斩杀。” “我家公子发话了,你是引戮自尽,还是要我收了你这条贱命。” 那鬼物冷笑不已,“仗着手中神兵利器逞凶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周身有缕缕雾气翻滚飞腾,背后的那道狰狞伤口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鬼物嘶吼一声,手中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葫芦,他揭开瓶盖,顿时便有乌泱泱的黑色飞虫蔓延而出。 陆观四人心中明了,原来刚才那遮天蔽日的虫潮,就是对方从这法器中豢养出来的。 漫天飞虫扑向那个周供奉的同时,鬼物收起葫芦,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对方身后,大袖一挥,七八枚黑色长钉瞬间飞出。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传出,黑钉飞向那个周供奉方周身各大要害。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是旁人肯定很难反应过来,但周供奉武道天资卓绝,又在御水国京城某位大人物的手下担任供奉多年,曾经还有过一段在军中供职的经历。 他的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先是催动体内真气,汹涌一刀劈向那满天虫潮,接着顺势回转身形,一柄长刀被他挥舞地密不透风,将那几枚黑色长钉一一劈落。 但下一刻,那头鬼物起身而上,周中持有一杆鬼幡法器,与那周供奉大战在一处。 双方各自手段尽出,招式凶狠,都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杀对方。 自从那位周供奉现身之后,贺城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一旁同样被人用锁链束缚的的年轻书生似乎察觉到了贺大侠神情的微妙变化。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贺大侠,莫非您与这位周供奉曾经认识?” 络腮胡汉子眼神躲闪,明显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可是大人物手底下的供奉,我这种家伙可不敢高攀。” 陆观表面上笑呵呵,算是承认了他这番说辞。 但心中可不这样认为,刚才络腮胡汉子的那番话当中,怨气都快凝结为实质了,说两人之前不认识,糊弄鬼呢。 周供奉和那鬼物的大战,落在贺城三人眼里,便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声势浩大。 半个时辰之后,周供奉收刀在手。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至于那头鬼物,状况凄惨,身上被周供奉的那把灵刀在身上捅出好几个大窟窿。 秦公子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笑容,“快快,周供奉快帮我松绑,你想要的玉蝉就在这位朱家大小姐身上。” “秦问,你在说什么?” 朱紫瞪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似乎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贺城就要比他要淡定多了,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此事一般。 周供奉并未在第一时间斩断秦问身上的锁链,而是居高临下,饶有趣味地盯着络腮胡汉子,脸上不无得意得说道,“此情此景,不知贺兄当年离开边军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今日这一幕。” 人家都叫你贺兄了,还说你俩不认识,陆观心中疯狂吐槽。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奸情,呃,不对,是有故事。 虽然现在形势比人强,但络腮胡汉子却依旧不给对方面子,他将头偏向另一边,神色间满是对这位周供奉的不屑。 “贺兄何必故意做此神态,就像我当年跟你说得一样,若无贵人襄助,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永远不会有出头之路。” 贺城满脸怒容,“周赦,所以这便是你给人去当狗的原因,甚至连将你一手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校尉都可以出卖?”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赦遗憾地摇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以为周兄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会成熟稳重一些,但现在看来,依旧和以前一样幼稚。” 说到这里,周赦的神情有些狰狞,“你我当年在军中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是被人当做随手可以丢掉的弃子去送死,当年那场与北蛮子的遭遇战,为何只有我们二人活着回去,为何援军迟迟不到,为何即便回去了,仍然改变不了继续做弃子的命运?” 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到贺城身前,半蹲下来,以手中长刀抵住络腮胡汉子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贺城,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半晌之后,也没有得到贺城的回答,他颓然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声呢喃道,“究其根本,是我们没有一个好出身罢了。” 贺城依旧固执己见,“这也不是你出卖校尉的理由。” 周赦摇摇头,用可怜的眼神看向这位昔年关系莫逆的袍泽,“你真是愚不可昧,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他一把将被鬼物用锁链束缚起来的朱紫从地上拎起来,笑容古怪,“贺兄,玉蝉是在这娘们身上吧,你放心,等我找到玉蝉之后,你们几个也动弹不得,倒是可以请你们看一出好戏,说不定日后相见,就要从贺兄改口叫你大师兄了。” 贺城目眦欲裂,“周赦,放开我师妹,有本事与我放开手脚真刀真枪打过一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赦对此充耳不闻,专心在朱紫身上上下摸索起来。 朱紫一个小姑娘虽然有武艺傍身,但她从小就被父亲和师兄保护的很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小姑娘这会儿已经被吓坏了,眼神呆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旁的秦问见此情形,也渐渐品出一些味来了,这个周供奉似乎并不是来救自己的。 想到这里,秦问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神情黯淡,他确实出身御水国豪族,但靖州州府那边秦家少爷的身份,仅仅只是个幌子。 他的真实身份,一旦公诸于世,怕是整座御水国都要被惊掉眼珠子,他其实是当年御水国那位如日中天的齐大将军的私生子。 齐大将军如今的正妻,是御水国前任首辅的长女,他当年也正是凭借这一层关系,从一个边军小卒做到了一步一步做到了权倾一国的大将军。 尤其是齐大将军生平最为爱惜羽毛,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秦问在启程之前,就曾与周赦见过一面,周供奉直言不讳,说自己是齐大将军派来保护他前往京城的扈从。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来灭口的才对。 就在这时,周赦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阁下拿了人家的宝物,还想着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做事有点不讲究了啊。” 周赦浑身汗毛倒竖,瞬间将朱紫丢下一旁,一只手搭在刀柄上,眼神凌厉地看向对方,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等他看清楚那个开口之人的面容之后,饶是以周赦的心性,也不由得产生一丝诧异。 因为不知何时,那个被锁链死死束缚的年轻书生,已经破开锁链,自行起身,面带笑意,正一脸戏谑地盯着自己看。 不知道为什么,周赦总觉得对方这笑容有些渗人。 他想了想,淡淡一笑,身体却依旧紧绷,“原本以为我家公子偷偷修成的三境练气士和那一手符箓手段,就足以让人意外了,没想到这寺庙中藏的最深的竟然还是你这个书生。” 陆观抬手抱拳,脸上笑意不减,“周供奉谬赞了。” 周赦思虑片刻,突然笑道,“这位公子,要不你现在转身离去,我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见过你。” 陆观神色古怪,“周供奉这么自信,就觉得一定能够胜过我?” 周赦嗤笑一声,“怎么着,听公子这话,难不成还真想跟我练练不成?” “那就练练。” 年轻书生先是将身后的书箱拿下去放在地上,接着大大方方地在周赦面前卷起袖管,似乎并不担心对方会突然暴起伤人。 按照周赦的性子,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眼前这个书生确实有点诡异,虽然在卷起袖管的过程中,身上满是破绽,自己似乎随意出刀都能够将对方斩杀。 但在周赦眼中,每一个破绽却都不够保险,心中隐隐有一股危机感。 陆观卷好袖管以后,洒然一笑,“给你机会都不中用,等会儿躺在地上可别后悔。”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个书生脾气不大好 下一刻,陆观周身气势浑然一变,似乎在突然之间,就从一潭沉寂的死水中泛起惊涛骇浪。 手持长刀的周供奉被这浪潮席卷而过,宛如一叶扁舟。 双方瞬间大战至一处,在两人方圆数丈之内,武夫真气交错纵横,掀起飞尘无数。 没过多久,一场武夫之间的争斗落下帷幕,结果自然不会有任何意外。 陆观手中拿着周赦的那把灵刀,正捧在身前,仔细端详,似乎是想要看出这把刀到底有何神异。 至于那位周供奉,则是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与先前那头鬼物作伴。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来若你只是想要夺宝的话,我是不会出手了,可你这家伙不讲道义,竟然想着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 “我一个刚走江湖的年轻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你这不是白白给我行侠仗义的机会嘛。”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周赦,听到少年的这番话,嘴角扯动,但由于身上伤势太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估计是想要骂娘。 此刻他肠子都要悔青了,若是刚才自己得了便宜就收手,或许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都这步田地。 这个年轻书生也确实是个怪物,明明瞧上去年纪不大呀,但一身拳意却是真的够重,出拳更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至好几次周赦与他对拳,即便高出对方三个境界,也依旧不敌。 周赦仔细回想,似乎在齐大将军身边的时候就曾见到过这样的人物,同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但即便是如今在御水国堪称只手遮天的大将军,见了对方也要以礼相待。 曾经有一次,大将军府上有位资历、修为皆在他周赦之上的老武夫想要跟地方问拳一场。 刚开始那位被齐大将军以礼相待的年轻人只是笑着婉言拒绝,后来被那个老武夫纠缠的头都大了,便顺势答应了问拳。 最后那场问拳的结果,就跟刚才他与眼前年轻书生的战斗一样,齐大将军府上的年轻人赢得毫无悬念。 至于那位老武夫,则是当场被打得昏死过去,后来也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有余才能重新下地走路。 但在周赦眼中,两个年轻人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样,自己遇上的这个好像要更加“无敌”一些。 后来,周赦曾偷偷齐大将军打听过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当时大将军含糊其辞,只是说对方是一位出身名门世家的大宗子弟,对方在御水国境内有一桩大事要办,暂时与他也只是盟友关系。 周赦心头骇人,眼前这个拳意沉重的年轻书生,恐怕也是一位隐藏身份,游历天下山河的宗门或是世家子弟。 跟在齐大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身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这些大宗子弟的气象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年轻书生将那把灵刀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挽出一个漂亮刀花,然后他身形一转,对着依旧被锁链束缚的贺城、朱紫、秦问三人身上砍去。 朱紫被吓得紧闭双眼,只觉得她这条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山野破寺之内了。 同时还在心中暗骂这个书生真不是东西,枉他们三人刚才在虫潮中将他死死护在中间。 虽然没有他们,朱紫也觉得那些虫潮不会对眼前的书生造成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骤然间,三道璀璨刀光在残破山寺的院内升起,一瞬间将整个残破寺院映照地亮如白昼。 刀光闪过,朱紫紧闭双眼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但她等了好一会,也没发觉身上有疼痛感袭来,反倒是身上的束缚感骤然减轻。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水灵的眼眸透出清澈的光华,眼睫毛微微颤动,她先是朝着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呼,好像没事哎。 接着她便看到一旁的师兄和秦问都在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而且先前束缚在两人身上的锁链也不见了。 小姑娘立马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书生是在帮助他们脱困。 朱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看向那个年轻书生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歉意。 陆观微微一笑,并未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 他手持长刀,冷眼瞥了一眼先前已经被周赦打成重伤,倒地不起的鬼物,年轻书生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已经恢复了周身气息运转,就别在地上躺尸装死了。” 那头鬼物心中大骇,纳闷不已,这个年轻书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已经在暗中恢复了元气。 其实在那年轻书生与周赦大战之前,他就已经凭借秘法在暗中恢复了元气,只等找个合适的机会,给那不讲武德的持刀武夫一个好看。 但等他看到这个突然表明身份的年轻书生将周赦三下五除二几拳打倒在地后,就直接打消了这份心思。 他前面与周赦大战一场,对方仰仗灵刀在手,自己这才棋差一着,不小心给对方抓住了机会,接连在身上捅出来了好几个大窟窿。 但实际上,两人的真实战力在五五之间,若无灵刀在手,鬼物的胜算还要更大一些。 大概在六四开,他六,周赦四。 但眼睁睁看着这年轻书生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那周赦打倒之后,他心中根本生不起半点与其一较长短的心思了。 想必面对自己的,对方恐怕比战胜周赦的时候还要少出几拳。 见那鬼物在自己提醒后还不起身,陆观眉头微蹙,抬手就是一道凌厉刀光劈下。 原本在地上躺尸不动的鬼物,如火烧屁股一般,迅猛起身,继而朝着年轻书生讪讪一笑。 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刚才他躺着的地方,已经被凌厉刀气劈出一道接近一丈的沟壑,刚才他若是起身慢上一步,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有起来的机会了。 鬼物倒吸一口凉气,瞧着是个面容和善的读书人,动起手来却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地有些不像个年轻人。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完美计划终落空 鬼物心中腹诽不已,这个读书人,脾气真他娘的差。 陆观好像能够看穿对方的心声一般,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觉得我脾气不好。” 鬼物头皮发麻,心中惊骇不已,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若是公子不嫌弃,韩驰此后愿意追随公子左右,为您鞍前马后。” 陆观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身份太过特殊,我当然可以将你带在身边,但你未必能够活得长久,还不如安心待在这僻静山野。” 接着,年轻书生戏谑一笑,“况且,你刚才要将我等作为血食的事情,我可还没忘记呢。” 名为韩驰的鬼物跪伏在地,磕头不止,每一下都重重撞在地上,响声沉闷。 “好了好了”,在韩驰磕头半刻钟之后,陆观这才摆摆手,“可以了,你起来吧。” 同时少年还不忘告诫一番,“幸亏我这个人脾气好,心眼又大,向来不记仇,若你今日遇到的是一位脾气暴烈的山上仙师,这条小命能不能留到现在,都还不好说呢。” “磕几个头就能捡回一条命的大好事,你今晚做梦都能笑醒了。” “在下明白”,鬼物韩驰仍旧跪地上,看到那个年轻杀星的打量目光,他讪讪一笑,“回禀公子,地上凉快,我跪着更舒服一些。” 陆观微微挑眉,没好气地说道,“赶紧起来。” 说着,他还一边将手中长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韩驰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起身,他生怕一个起得晚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起身的机会了。 陆观示意鬼物韩驰站在他身后,接着,他的目光从身前的贺城、朱紫、秦问、周赦四人身上一一打量过去。 年轻书生面带笑意,“各位,都别藏着掖着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讲一讲你们各自的精彩往事。” 贺城率先开口,苦笑不已,“陆公子,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藏的最深的那个人。你有这一身修为,行走江湖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络腮胡汉子斟酌半天,这才想出来了最后那个词。 陆观则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行走江湖,有个重要原则财不露白,但在修为一事上,也应该如此才对,要不然我今日可听不到贺大侠那般荡气回肠的精彩故事。” 贺城释怀一笑,“那点战场厮杀的惨事,那能够称得上荡气回肠。既然陆公子有此雅兴,我便将那些早已深深掩埋在心底深处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重新翻出来讲一讲。” 络腮胡汉子嗓音沉闷沙哑,将他当年与这周赦的军中旧事娓娓道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络腮胡汉子终于讲完了这段对他而言略显心酸的往事。 原来,当年贺城与周赦乃是同一年加入御水国边军,之后的多年里,两人同在一名伍长手下当差。 周赦的出身比起贺城还要差上一些,贺城好歹还有一个名震靖州的朱正峰做师傅,加入边军之前,武道修行一路顺风顺水,加入边军之后,又有师傅当年的人脉为其铺路。 但周赦不同,他只是出身于御水国边境村落的一个年轻人,早年间一场刀兵祸事,父母双亡,之后便一直吃百家饭长大,加上没有家中长辈约束,久而久之成为了村子里的混世魔王,让村民头疼不已。 投身边军之后,也是靠着骨子里那种敢打敢拼的劲头,这才在职位上有了些许提升。 后来,因为战功卓著,两人在边军中的职位得到提升,那位伍长也渐渐做到了校尉的官职。 但是后来,在一场惨烈战事中,那个将他们二人一手提拔起来的老校尉,派遣贺城与周赦二人率领一支队伍,前往阻击大陵蛮子,这次任务,最终要的并不在于杀敌多少,而是要牢牢牵制一股数倍于己方的敌军,使其难以驰援别处战场。 那一战落幕之后,只有周赦和贺城存活下来,但即便如此,边军也并未对两个年轻人做出什么合理的嘉奖,只是当值的顶头上司对其口头勉励几句。 面对这种情况,当时的周赦就已经心灰意冷,后来他无意间发现了当初提拔他的那个校尉竟然在暗中克扣军饷。 当时正赶上齐大将军担任戍边将军,整顿边军风气,周赦心一横,便暗中将那名校尉的所作所为偷偷举报给了齐大将军。 后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胆敢在戍边将军整顿风气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老校尉被拉到营房前,当着所有边军士卒的面砍头示众。 而周赦因为举报有功,也顺理成章地搭上了当时在边军中如日中天的戍边将军这条线。 没过多久,周赦便因为其出众的武道天资,退出了御水国边军,转而进入将军府担任供奉,他的那把长刀便是之前被齐大将军赏赐的一柄山上灵刀,是御水国某个赫赫有名的擅长锻铸的仙门所打造的一种名为水纹刀的山上法器。 接着秦问和周赦又分别讲述了他们这一路上针对朔北镖局师兄们二人的龌龊。 原来,秦问作为齐大将军的私生子,多年来被其寄养在靖州,大将军深感过意不去,又因为秦问身份特殊,不能直接认祖归宗。 便想要将其接到京城,给其谋个大好前程,周赦便是被齐大将军派来接秦公子入京的人选,但这位周供奉临行之前,又被齐大将军的那位正妻秘密传唤。 将军夫人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秦问的存在,但由于大将军多年来一直将其保护地很好,夫人便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但这次接秦问入京,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将军夫人交给了周赦一件对于提升武夫气象有着极大妙用的宝物,并暗中授意让周供奉在半道上找个好机会将地方斩杀,一了百了。 周赦先前看到鬼物韩驰之后,心中就有了决断,他不仅可以乘机除掉秦问完成夫人交代的人物,还可以将那朔北镖局朱家的祖传宝物玉蝉拿到手。 最后再将这一切推到鬼物韩驰身上,简直完美。 ------------ 第一百六十章 韩驰的特殊 但可惜他遇到了眼前这个隐瞒修为行走江湖的年轻书生,不光夫人交代的任务没完成,自己还阴沟里翻船了。 一想到这里,周赦心中就心酸不已,看向年轻书生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怨恨。 陆观面带笑意,“怎么,瞧着周供奉这意思,是不大服气刚才的那一战啊。” “仰仗家世出身的大宗子弟而已,若是没了身后宗门祸首家族庇佑,陆公子或许混的还不如周某。” 周赦面色不屑地说道。 反正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看地方那杀伐果断的样子,肯定不会给自己留活路了,他便有什么说什么,临死之前说个痛快。 不料那年轻书生倒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但投胎一事是门高深学问,周供奉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再试一次了。” 年轻书生将手中长刀抛在地上,“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外人真心不好说些什么,更不好横插一脚,你们自行解决吧。” 说完,他重新背起书箱,就要带着鬼物韩驰离开这座残破寺院。 “陆公子留步”,络腮胡汉子突然说道。 陆观微微蹙眉,“贺大侠还有事?你夜间为我添火的举动,换来一枚千金难买的山上灵丹,足以支撑你突破武道六境,若是再辅以几种珍贵药物,未必没有机会一窥那武道七境的风光。” 贺城笑着解释道,“公子误会了。” 他眼神示意自家师妹,朱紫不大情愿地从身上取出一枚纯白无瑕的玉蝉,络腮胡武夫将其递到年轻书生面前,“公子今日对我们师兄妹二人有救命之恩,又对我有赠丹之恩,所以我们想将这枚玉蝉献给公子。” 陆观恍然,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贺大侠了,不过这玉蝉两位就安心留着吧,我确实出身某个在山上有着鼎鼎大名的修行世家,临行前家中长辈给了我不少珍贵法器,所以并不缺少这些。” “再者说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玉蝉也并非凡俗,两位好好拿着吧。” “若是贺大侠心中觉得有所亏欠,日后江湖相见,请我喝一顿酒就成。” 络腮胡汉子满脸笑意,“陆公子,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为定”,陆观朝着对方微微抱拳。 说完,便带着鬼物韩驰就此离去。 留下四人在寺院中面面相觑。 ———— 陆观和韩驰一路御风而行,眨眼间就已来到山顶。 韩驰的神色有些拘谨,他低声问道,“陆公子有事问我?” “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对你当前的状况有些好奇罢了。” 此刻韩驰身上先前被周赦捅出来的大窟窿已经被修复如初,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还是被公子你看出来了。” 当前韩驰的状态确实比较特殊,他虽然是鬼物之身,但生前却并非是人类,而是某种山野精怪,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家伙居然能够保留一定有形生灵的状态,此刻的他并非完全是阴魂之身,乃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古怪状态。 “可以讲讲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陆观好奇问道。 “公子想知道,我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至于成为现在这种状态,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缘由。” “哦?” 陆观眼神明亮,倒是更加好奇了。 “陆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一头虎精,在山中存精纳气三百余年后,终于得以化为人形,在那之后,我一直勤勉修行,但某一天山上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老道士,说是要在此渡劫,让我带领山中精怪走的远一些。” “当时的我修为刚刚有所突破,在这山中又多年未曾找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便与那老道打过一场,对方确实道法高深,不过交手十余个回合,我便已经被打成重伤。” “按照那老道自己的说法,若非他渡劫在即,我恐怕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既然打不过对方,我便带着一山精怪前往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山头暂避。” “但不知为何,那老道的渡劫并不顺利,在渡劫过程中,天雷威势猛然加剧,波及附近山头,我和手下那帮精怪就被殃及池鱼。” “不瞒公子说,我当时也被一道雷劫劈中,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就变成了眼前这幅状态,而那个神秘老道也不知所踪,不知是死于雷劫之下,还是成功渡劫之后安然离去。” 陆观点点头,“你这状态确实稀奇。” 韩驰继续说道,“而且在那之后,我的脑海中便平白多出了一些关于鬼道修行的秘术,像之前的虫潮,和那七杀钉,都是我从那记忆中得到的,不仅如此,我变为这幅状态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产生一种进食的冲动。” 听完韩驰的讲述,陆观心中已经有了六七分肯定,眼前鬼物之所以从一头修行小成的山野精怪沦为现在这幅状态,多半与那渡劫的老道士脱不开干系。 但对方意欲何为,陆观暂时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应该与那老道的修行不无关系。 毕竟,在渡劫过程中,天劫威势突然暴涨的例子,莫说是在西道陵洲了,即便放眼整个神墟天下,也不会多到哪去。 而产生这种状况的原因,无非就是某些修士在渡劫时采用投机取巧之法,试图蒙蔽天机,但最终的结果,多半都会被天道察觉,从而大大提高渡劫的难度,堪称十死无生的绝境。 陆观从身后的书箱中取出一部玉简,年轻书生将其抛给眼前鬼物。 韩驰面色不解,“陆公子,这是什么?” 年轻书生轻声说道,“虽然不能带你一同远游,但可以送你一本鬼道典籍,别的不敢说,其品秩绝对不会比你之前修炼的鬼道秘术更低,既然已经到成了这幅样子,不妨试着练练看。” 韩驰将其捧在手中,宛如拿着一块探手山芋,他沉声问道,“敢问陆公子,我修炼此等仙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境中的天魔 鬼物韩驰可不会认为,眼前这位出身山上世家,杀伐果断,极有主见的陆公子会平白无故地送一本鬼道典籍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鬼物。 尤其是他韩驰刚才还对陆观起了杀心,即便再大度的人,也不会这般大方,除非是缺心眼了。 陆观笑着说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其实也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只是未来某个时刻需要你换个地方继续修行,当然也可能不会,现在仅仅只是我的一个设想而已。” 韩驰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再次升起一个疑惑,他直言不讳道,“就这么简单?” “就是如此简单,你也不必担忧,说句不好听的,我还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地去算计你一个小小六境鬼物。” 听到对方这么说,韩驰非但没有表露出半点不快,反而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但他始终搞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看好他这样一头鬼物,最后韩驰只好在心中将其归结为世家子弟的独特爱好了。 两人站在山顶,清风拂面,太阳缓缓从东边天空升起,其中夹杂着一丝紫气,筑基三境的练气士便会在每日清晨打坐吸纳这一缕珍贵紫气,夯实大道根基。 世间生灵刚刚沦为鬼物之时,大部分都惧怕阳光照射,但其中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某些初生鬼物怨念极强,刚刚成为鬼物就凝聚出不凡的鬼身,故而不惧阳光,还有就是等鬼物修行到一定境界,或是由鬼道转入神道,获得世俗王朝或是某些仙家大宗的金笔敕封,从此以后同样也不会畏惧太阳照射。 韩驰虽然是鬼物之身,由于其处于一种特殊状态,故而也并不怕阳光灼烧。 等陆观吸纳了那一缕紫气之后,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鬼物,“你既然有这一身修为,为何不向御水国朝廷讨要一张金笔敕封?顺理成章成为一地山神,不仅可以庇佑一方安宁,对于自身的大道裨益也极多。” “莫非是御水国朝廷那边不同意,或者是你自己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韩驰微微一笑,“是后者。御水国那边倒是派人来过好几次,一直想要为我建立庙宇,让我担任此地山神。因为我明明有种感觉,一旦与王朝气运扯上关系,我的大道之路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观神色古怪,良久,他才说道,“不瞒你说,我以后需要你换个地方修行,其实也是去某地担任山神来着。” 韩驰洒然一笑,“既然今日遇到了陆公子,之前那些微妙感应就都可以不做数了,以后若有吩咐,陆公子随意开口。” “好嘞”,陆观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韩驰又带着陆观去了他的修行洞府,其实就是他做虎精之时的修行之地,有些简陋,陆观随口勉励几句,便离开此地,重新回到山腰的残破寺庙之中。 贺城四人都已经离去,地上也没有半点血迹,看来并没有刀兵相向。 想想也是,有贺城在,自然不会看着秦问或是周赦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出事,他们二人中无论谁死在这里,京城的齐大将军都不会放过他们朔北镖局。 陆观便牵了自己的那匹瘦马,收敛周身修为气象,重新出发,朝着山脚下的玉竹镇走去。 在前行过程中,他的心底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陆观小子,若你刚才放开对我的心神禁锢,这会身边就已经有一位山巅三境的扈从了,即便远游到那东逝神洲,也能保证你一路无虞。” 陆观神色如常,“如此游历,还有什么意思?” “唉,可惜了韩驰那副上佳的躯壳,若是我能够入主其中,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天魔修为。” 那道声音唉声叹气道。 陆观始终不为所动。 在之前老祖带着九爷远游之前,除了给他传授大道,并赠予了一大堆仙家法宝之外之外,还赠与了他一件特别的“礼物”,也是一件陆观并不想要的“礼物”。 陆祖不拘一格,竟然将当初那尊阻拦岑心洲证道的天魔毁去肉身,将其放入了陆观心境之中。 美其名曰,是为了给陆观砥砺道心。 陆观是一点也不想要这份“礼物”,但当时初祖的态度格外坚决,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哎,你给说道说道呗,韩驰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观心声言语,破天荒地开口询问心境之中的那头天魔。 “呦呵,陆大家主,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呐”,那尊天魔大感意外,戏谑说道。 陆观面无表情道,“身边有你这样一座宝库放着不用,总感觉不太像话。” 天魔微微叹息,果然,姓陆的都是一样的鸡贼货色,他们那个老祖宗是这样,这个毛还没长齐的新任家主,也好不到哪去。 天魔想了想,笑着解释道,“也不是有多玄妙的事情,当初那个在这座山头渡劫的老道士,应该是用上了某种偷天换日的手段,并且这种手段与我们魔族或是鬼物之属息息相关。” “但当时天道发现了他的小心机,随意后来雷劫威力才会暴涨,但那老道士应该也有几把刷子,当时应该只是肉身被毁,以神魂之身沦为鬼物,韩驰的这种情况,应该就是渡劫失败的老道士用上了某种神通所造成的,目的嘛,当然是为了让韩驰替他验证另外一条渡劫之路。” “原来如此”,陆观摇摇头,对那老道士的做法不屑一顾,“连正面应对天劫的心气都没有,这般证道之法,有甚意思?” 天魔躺在陆观心境只中,哈哈大笑,笑的它眼泪都快留下来了,过了好半天,这才幽幽说道,“你以为世间修行之人都跟你们陆家这帮怪物一样啊,根本不将所谓的证道天劫放在眼中,这种话,除了那些震古烁今的天纵奇才之外,就只有你们神迹陆家之人最有资格说这种话了。” “世间大多数修士,即便境界足够,也不敢随意应劫,陆观,你可知这其中症结所在?”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愿闻其详 陆观面露不解之色,说道,“愿闻其详。” 那头天魔笑声凄凉,沉默片刻,开口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积攒不够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多种多样,可能是由于出身不好,可能是修行路上资质太差,也可能是大道路上与人斗法太多,留下一身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暗伤……” “总之,原因太多了,但你们神迹陆氏的子弟,几乎不太需要关注这种事情问题,毕竟,有那位陆祖在世,即便他飞升天外天,你们陆氏子弟的大道根脉便永远不会断绝。” “而神迹陆氏万年积攒,不知道有多少寻常修士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仙家法器,先谈出身,神迹陆氏四个字便足够了,再谈资质,陆氏子弟只要开辟出灵境,谁还需要为此有半分担忧,与人斗法,还没听说过有哪个陆氏子弟在同境之争中输过,撑死也就是个不胜不败方平局罢了。” “就说在我那座家乡,也并非都是先天魔族,其中就有不少是人族入魔,转换道途。甚至,目前就有数尊天魔境界的家伙,也都是在你们人族天下混不下去了,这才转投我圣族的。” 陆观点点头,这种事情,他倒是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对方口中那些大道顺遂之人之中,也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陆观便牵着瘦马继续向前走,并不与那天魔搭话。 陆观心境之内,自怨自哀了好一会的天魔见青衫少年不搭理自己,其心境也一直古井无波,没有泛起丝毫波澜,一时间有些失望。 他趾高气昂地喝道,“狐媚子何在,还不速速来替本大爷捶肩敲背,解乏解闷。” 在陆观心境某处,便有一个年轻容貌,媚骨天成的狐妖魂魄探头探脑,她眼神中满是畏惧。 她正是先前陪伴在落阳城少主黄岐身边的落阳城妖族供奉,当初在柳叶巷那边,落阳城一行三人由于违反陆家禁令,黄岐当场被陆观废去气海。 至于这头曾经遭受过一场无妄之灾,肉身被毁的狐妖,当时陆氏神墟之中的某位先祖提醒陆观,让他将其拘束起来,日后可能有用处。 之前天魔姌泽降临神迹洞天,虽然被九爷击退,但其临走前还将一粒魔种留在体内,陆观与其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时候,这头狐妖就曾想要在暗中偷袭来着。 好在青衫少年当时留了一手,这才没有被这一对妖魔得逞,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斩杀魔种之后,陆观也并没有将这狐妖的魂魄打散,只是对其惩戒一番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自从那天魔被陆祖放入陆观心境之后,狐妖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了。 虽然对方将他从陆观体内的那座剑池之中救了出来,但也经常凭借其玄之又玄的天魔手段捉弄狐妖。 对于狐妖来说,若是有得选的话,她宁肯回到那座剑池之中。 看着那狐妖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天魔脸上笑意浓郁,似乎很喜欢看到这种景象。 陆观没好气地瞥了那天魔一眼,“你差不多就得了啊。” 说完,以某种心境神将天魔与狐妖阻隔开来。 天魔顿时神色恹恹,“没劲。” 接着它瞪大了一双眼眸,“哎,陆观,与你打个商量呗。” “有屁快放。” 天魔闻言,一副受伤不轻的神情,“哎,家主呀,这么说话你就不怕寒了手下众将士的心嘛,小心以后没人为你冲锋陷阵。” “呵呵”,陆观回以冷笑。 “好吧好吧,谁让我天生一副赤胆忠心,即便主上对我漠不关心,我这个做下属的,自然要为你排忧解难。要不你撤去我与那狐妖之间的阻隔,保证半月之内就将那狐媚子调教的顺从无比,每次见面都主动对你投怀送抱。” 听闻此言,陆观干脆不去搭理这家伙。 下山的路程很快,他牵着那匹瘦马,脚程也并不算慢。 很快,便在山麓不远处,看到了一座小镇,陆观脸上现出几分笑意,暗暗叹息,那应该便是玉竹镇了。 ———— 离开残破寺庙之后,贺城师兄妹二人,继续一路纵马向北而行。 事实跟陆观预料的一样,在那残破寺庙之内,秦问其实想要除掉周赦,但在络腮胡汉子的阻拦下,年轻公子才没有成功。 朱紫感慨不已,“师兄,真没想到跟咱们同行了一路的秦问竟然是那位齐大将军的私生子。” “师妹”,贺城的语气加重几分,“这件事你务必要将其烂在肚子里,以后除了师傅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见自家师兄如此郑重其事,朱紫轻轻点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嗯,那就好”,贺城神色重新变得温和,“好了,我们得要加快行程了,免得错过了那位老神仙的寿诞,引来对方的不快。” 另外一边,一位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正在官道上纵马奔腾,目标乃是御水国与大陵王朝的交接之地,此人正是秦问。 在他腰间还挎着一把狭长腰刀,正是周赦的那把水纹刀,虽然在贺城的阻拦下,没能成功杀掉周赦,但这把灵刀他就笑纳了。 此刻的秦问面色着急,当时在破败寺庙中没有杀掉周赦,络腮胡汉子贺城也没有多为难他,而是放任他离去。 年轻公子知道那位将军夫人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之后,便生出了彻底离开御水国,前往大陵王朝发展的心思。 秦问自从知道齐大将军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之后,再加上将军夫人暗中授意的对他的一场袭杀。 折扇公子心中莫名有些憋屈,谁当自己的爹又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同时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将军夫人生出了一股恨意,连带着对整座将军府,乃至整个御水国都没有多少好感了。 他现在想的便是顺利逃离御水国之后,凭借自身还不错的修行天赋,在大陵王朝谋个一官半职。 反正,有朝一日他总是要堂堂正正回来的。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将军府内 此刻,远在御水国京城的齐大将军的那位正妻,还不知道她一时的嫉妒心会为日后的御水国招惹来何等的灾祸。 至于那位出身大将军府邸的供奉周赦,虽然没有被秦问杀掉,但他与陆观一战,身上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严重。 他一瘸一拐地离开山中的残破寺庙之后,来到附近的一座官署衙门,报上了自己来自京城大将军府的身份之后,又让对方层层上报,一直联系到了靖州州府那边。 靖州刺史听闻是来自京城大将军府的供奉之后,也并不敢怠慢,连夜叫人帮其治疗伤势,但周赦执意要尽快返回京城,靖州刺史也只好照办。 按理来说,靖州刺史作为一方封疆大吏,没必要对一个大将军手下的供奉如此郑重其事,但谁让今时不同往日。 那位名为齐致的大将军,在当前的御水国内,堪称如日中天,御水国最为精锐的几支军队,都被其牢牢掌握在手中,不仅如此,朝廷中枢中也被他安插进了不少嫡系亲信。 在御水国坊间有传言,若是大将军齐致想要做皇帝的话,也只是在他一个念头之间而已。 这也就不难猜出那位将军夫人费尽心思想要置秦问于死地的原因,她已经为齐致生了三个儿子了,当前大将军府上的家底就已经不薄了,若是再来一个野种分走一份家业,将军夫人心里肯定不会愿意。 另外一边,玉竹镇上,一个牵着一匹瘦马的年轻书生在一家酒楼内歇脚吃饭。 店小二听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书生居然在玉竹镇后面的桂云山上歇息了一晚之后,不由得对其竖起大拇指。 神色钦佩,道,“公子您一个寻常书生,就敢在那种地方过夜,可真够厉害的。” 接着,那个口齿伶俐的店小二靠近年轻书生,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在我们镇子上有个传言,桂云山上有成了精的妖怪,专挑过路的人下手。” “前些年,我们镇子上就有一个樵夫上山砍柴,等找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人干,还有不少和公子一样的过路人在山中找到尸首,县衙那边接连排了好几拨工门好手前去捉拿,但一直没有找出那个鬼怪。” “久而久之,即便是我们附近的当地人,也很少有谁敢去桂云山晃荡了。” 年轻书生点点头,一脸后怕地说道,“呀,那我这趟能够活着下山,还真是老天保佑了。” 他正是刚从桂云山上下来的陆观,青衫少年心中想着,估计那些人都是被那鬼物韩驰所杀吧。 他这一趟行程,早就已经被自家初祖安排地满满当当,想要顺利到达东逝神洲的那座神渊城,最早也得到明年初夏时分了,若是再在路上耽搁一二,那会更迟了。 他接下来的行程,大概还要在御水国待上大半个月的时间,依然会是隐藏身份,去拜访几个御水国境内有名的仙家门派,当然,若是有可能的话,还会与远在京城的那位齐大将军见上一面。 但在秦问离开御水国,前往大陵王朝之后,不知为何,陆观心中与那位齐大将军见面的心思便淡了很多。 ———— 御水国京城,有一座占地广阔,奢华辉煌的庞大建筑,这便是大将军齐致的府邸。 此刻,大将军府后院的某座精致别院内,有两人正在对弈,一人中年面相,气度不凡,两鬓微霜,依稀瞧得出来在其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而现在身上则是散发着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气势。 另外一人,瞧着年纪不大,撑死也就是个二十岁左右,身穿一袭华贵法袍,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仙家气韵,真真是公子世无双。 两人正在棋盘之上进行厮杀,目前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至于谁的棋力更胜一筹,暂时还不好说。 各自身后,还站着一个扈从,中年男人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精壮汉子,腰间悬佩两柄狭长腰刀,是比周赦的水纹刀品秩更高一层的山上灵刀。 那位年轻公子身后,则是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他一贯喜欢微眯着双眼,笑呵呵地跟人打招呼。 但整座大将军府都知道,大将军的贵客殷公子身边的那个老人,虽然面容和善,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曾有一次,大将军和殷公子结伴外出,去往城外的皇家猎场狩猎,在归途中遇到一伙刺客在半道行刺。 不等大将军身边的扈从供奉出手,这位老人便率先冲向那帮刺客,不到半刻钟,那些刺客就都被一一解决。 关键是这位老人所用的手段,即便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将军府供奉扈从们,见到那血腥一幕,也都差点没吐出来。 原来,这个老人竟然将那些刺客的人皮给一一剥落下来,简直令人发指。 此刻正在棋盘上厮杀的两人,便正是这座大将军府的主人齐致和他的那位贵客殷公子了。 越到棋局后段,齐大将军便越发力有不逮,他笑着说道,“殷公子这段时间棋力见长啊,我都已经快要不是公子的对手了。” 殷公子微微欠身,笑容和煦,“大将军谬赞了。” 齐致落下一子,接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周赦回来了,但是被人在靖州打成了重伤,估摸着没有一两个月,是不用想着能够从床上起来了。” 殷公面带好奇之色,“怎么回事?那周赦就算武道底子打得并不牢靠,好歹还是一位六境武夫,手中还有一把水纹刀傍身,靖州那种地方有谁能够伤到他,莫非是望泉郡的那位刀剑双绝在大弟子的央求下,亲自出手了不成?” 齐致摇摇头,“这次殷公子你倒是猜错了。据周赦自己所说,是在一个名叫桂云山的地方,被一个隐藏身份的仙家子弟所伤。” “我看周赦在言语间,对那个年轻人推崇备至,评价甚至不低于殷公子你呀。”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黄师傅的故友 听闻此言,正襟危坐安心下棋的殷公子神色如常,倒是在其身后的那个和善老人,面色一变,眼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杀意,但转瞬便已消失。 殷公子轻轻“哦”了一声,接着说道,“该不会是那位吧?” 齐大将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抬起轻轻指天,沉声说道,“你是说神迹陆氏的那位?” “除了他还能有谁?” 殷公子想了想说道。 “毕竟那些个进入神迹洞天争夺机缘的年轻俊彦们,咱们都派了人手盯着,除了浮生洲白马曹氏的那家伙和两个年轻儒生之外,其余人都已经离开西道陵洲了。” “就只有这位新任陆家主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整座天下都在猜测他的去向。” 齐致试探问道,“那咱们要不要跟他接触一下?” 殷公子沉思片刻,“暂时没这个必要,先静观其变吧,至少也得等到真正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 “好。” 齐大将军再次落下一子,果断说道。 棋局这位在御水国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大龙被断,早就已经落了下风,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 南天墟洲,一座名为风观的仙家渡口,一行三人正在等待登船。 三人中,隐隐以一位不苟言笑的的汉子为首,他的脸颊处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细小伤痕,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人双手抱着脑袋,神情慵懒,意态悠闲。 另外一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背后斜挎一把长剑,他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似乎对着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在渡口周边,还有一座占地不小的仙家集市,诸多商贩摆摊售卖着各种仙家法宝,符箓之类的东西。 三人正是离开神迹洞天,一路来到此地的黄续、周寒熙以及褚斜阳三人。 他们共同的师门残峤山,位于羡仙洲,地处神墟天下的东南方位。 其实西道陵洲也有直通羡仙洲的仙家渡船,但黄师傅说是要去南天墟洲见一个故人,将两个年轻人留在这出风观渡口之后,便一人独自外出。 这几日周寒熙一直便带着褚斜阳在渡口旁边的集市里逛荡,临行前,高大少年去随心居与敬叔告别的时候,对方交给了他一袋神仙钱。 起初褚斜阳执意拒绝,但等到粗狂汉子说了句,“已经欠了那么多人情了,也不差这一件,等你小子以后练成个大剑仙了,好好让我威风一把就成”,高大少年便收下了那袋神仙钱。 这几日褚斜阳便在渡口集市中买了不少在山上仙家中极为常见的小物件,以及一些修士行走世间身上常备的符箓和丹药等物。 不过多久,一座宛如小山一样大的仙家渡船缓缓停靠,褚斜阳睁大了双眼,感慨道,“这哪是渡船呀,简直就是一座山在天上飞嘛。” 周寒熙在山上修行多年,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轻声说道,“我当年刚刚被师兄带着乘坐渡船的时候,跟褚师弟你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等到后来坐的次数多了,就会发现其实这仙家渡船也不过如此。” 褚斜阳点点头,眼中满是憧憬。 等到渡船落地之后,便有不少修为不弱的修士御风上船,黄续也带着身后两个年轻人御风而起,来到渡船上。 所有乘客都上船之后,渡船微微颤动,顺势腾空而起,开始一趟跨洲远行。 黄续并未立即进入渡船房间,而是站在船头,遥遥看向地面某处,神色晦暗不明。 这位数百年前在一座神墟天下,尤其是南部三洲久负盛名的天才铸剑师,先前丢在徒弟和师侄二人。 御风前往了距离这座风观渡口不远处的一座仙家门派,目的是为了见一位昔年故友,对方现在已经是南天墟洲屈指可数的剑仙人物了。 在两人都年轻之时,行走江湖,曾在某条大江之畔打过照面,既然同为剑修,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避免不了一场相互问剑。 问剑的结果两人平分秋色,在那之后,双方非但没有留下恩怨,反倒是一见如故,越发投缘,等到后来两人都成为世人眼中的大修士之后,来往依旧频繁。 当年黄续进入神迹洞天避世修行之前,还专门路过南天墟洲,跟对方告别。 到了如今,对方已经是其所在的那座仙家宗门的一宗之主了,即便在一洲境内,也是地位尊崇的山上大人物。 黄续去见对方,则是想要帮助残峤山与对方宗门建立一份山上盟约。 对方闻言,神色古怪地看向黄续这个多年不见的故友,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黄续竟然也会有这么为宗门尽心尽力的一天。” 接着那位剑仙又笑呵呵地说道,“若仅仅是依靠两个年轻人撑场面的残峤山,我自然不会给这个面子,但你我之间的交情毕竟摆在这里,再加上我对你那位师兄,残峤山上任宗主宋归樵的为人又极为钦佩,盟约一事自无不可。” 既然谈妥了一件大事,两位多年不曾见面的故友,就在那位南天墟洲本洲剑仙的道场之内饮酒一场,不醉不归。 而此刻,那位剑仙正站在自家宗门的山巅,朝着渡船之上的黄续遥遥摆手道别。 等回到残峤山之后,只需要让现在担任宗主一职的那位师侄派人来此,顺利缔结盟约即可。 其实,在那位剑仙心中,他之所以答应此时的原因,一方面是与黄续之间的昔年情分,更多的还是看中了黄续这位昔年名震天下的铸剑大师。 在那位剑仙看来,有无黄续这个修为不弱于他的剑仙坐镇行残峤山,便是两座截然不同的仙家宗门。 当代的残峤山宗主和他的那位师弟,虽然天资不错,但终究没有成长起来,面对真正的山上风浪,很难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力。 但黄续不一样,这家伙在那座神迹洞天避世多年,即便是他这位关系莫逆的好友也看不出对方如今的真实境界。 但保底一个剑仙是跑不掉的。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人北上 看到对方挥手,黄续也遥遥抱拳致意。 等到渡船彻底消失在天边之后,站在自家宗门山巅的那位剑仙收回目光,饶有趣味地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少年。 少年面色红润,脸上带着一些婴儿肥,微眯着双眼,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好奇的问道,“师祖,那位就是您的故友,当年在咱们南部三洲最瞩目的铸剑师黄师傅啊。” “的确是他,怎么,小庆儿你对这家伙感兴趣?” 剑仙笑着打趣道。 “祖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最为仰慕这位黄师傅了,可他现在咋变成这副模样了?” 剑仙祖师想了想,说道,“约莫是人生失意,心志颓废所致吧。” “对了,小庆儿,你有没有下山游历的想法?” 少年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祖师,我现在修为还不高,这副小身板很容易被人砍死在外面的,难道您老人家就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等我修为高一些了再下山吧。” 剑仙祖师打赏了他一记板栗,笑骂道,“你这小脑瓜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接着他又说道,“咱们这座希夷山上的小辈之中,也就你跟陆丫头还算可以,马马虎虎能够入我的眼。放心,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件法器,保证让你行走江湖万无一失。” 婴儿肥少年眯起眼睛,脸上笑意更浓,“其实不瞒祖师说,我早就想要仗剑游历九洲山河,学那山上剑仙遇不平事斩不平的风采了。” “小滑头”,剑仙祖师笑骂一句,摇摇头,从衣袖中抛出一件样式古朴的宝镜。 丢下一句“收拾收拾,趁早滚下山去”,身影便消散在此山巅。 ———— 与此同时,西道陵洲望江以北的地界,有三个年轻人正在晃晃悠悠往北走。 三人之中,一人身上琳琅满目挂着各种配饰,若是有修行大成的山巅修士看见这一幕,就会发现此人身上的各种配饰清一色都是在山上极其珍贵的仙家法宝。 另外两人,是两个年轻儒生,一人气度不凡,周身散发出淡淡文运不断流转,另外一人与之相比,则要相对“平淡”几分。 他们正是曹灵芝、杨钦以及神迹洞天土生土长的读书种子孙熙三人。 当初离开神迹洞天之后,在重楼镇那位姓周新任教书先生的极力推荐之下,一行五人先是前往了位于大陵王朝境内的那座大观书院看了看,的确气象不俗。 陈公望和宋凛两位夫子便打算在大观书院多待一段时间,而在曹灵芝的提议下,三个年轻人想着在西道陵洲再多待一段时间,在这边游历一番,顺便体会一下独特的风土人情。 于是三个年轻人一路北上,跨过那条望江之后,继续北行。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座一洲境内赫赫有名的山上名城落阳城,之前在神迹洞天内的柳叶巷内,曹灵芝与杨钦二人,与落阳城少主黄岐有过一番争斗。 若非陆观及时出手,双方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但后来黄岐被陆观废掉气海,曹灵芝和杨钦也就打消了继续寻仇的想法,而黄岐在陆祖天都山讲道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一份不小的机缘,若是落阳城方面再为其寻找一些天材地宝,日后未必没有机会修复气海,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而曹灵芝此行的目的,还是想要和落阳城做一桩买卖,若是对方答应此事,并且日后的合作较好的话,落阳城很有机会与浮生洲白马曹氏做成稳定的山上买卖。 想来这些年来遭受大景王朝和南方望北城双重压力的落阳城,应该不会拒绝这么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曹灵芝看了眼前面,笑着说道,“马上就到那座望余山了,咱们倒是可以在那边歇息几日,顺便游览一番这座西道陵洲屈指可数的仙家大宗。” 西道陵洲由于其南北对峙的局面,一洲境内的山上宗门大多都被南北两边各自的霸主打压,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两大王朝的附庸。 当然了,有着仙君张奉祁坐镇的望余山自然不在此列,但是在西道陵洲能够像望余山这样超然物外的仙家大宗,确实数量不多。 除了三人眼前的这座道门大宗之外,在南部还有两座宗门,一座是与大陵王朝有过一桩君子之约,另外一座,则是同样有一位闭关多年的老祖师坐镇山头,在真正确定其羽化兵解之前,大陵王朝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座宗门的老祖师在闭关之前,就对大陵王朝没有多少好感,万一对方真的活着出关,一个山巅大修士若是毫无顾忌地开始针对一个世俗王朝,即便是大陵这种雄踞半洲的霸主,也得头疼不已。 而且对方还是个曾经在一洲境内公认的杀力极高的大修士。 三人一路来到望余山山脚,山脚牌坊处有个知客道士常年驻守于此,见到三人到来。 知客道士微笑起身,打了一个道门稽首,“贫道见过三位居士,不知三位来我望余山有何贵干?” 曹灵芝笑着说道,“晚辈浮生洲曹灵芝,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我们早就仰慕张仙君的神仙风采,今日特来登山拜访。” “好的”,知客道士笑意不减,“我们山主正在闭关,暂时恐怕见不到了,三位居士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在山中多住几天,等到山主出关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没问题,我们三个都是闲人,没什么事情的,就是住的久了希望仙长不要赶人。” 知客道士笑着回应,“那自然不会,我们望余山别的不敢说,斋饭管够。” “那就叨扰了。” 说完,知客道士唤来一个小道童,吩咐道,“青松,你带着三位居士上山,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年轻道童拍了拍胸脯,“我办事,师叔您就放心吧,保证把几位居士带上山。” “那就好”,知客道士微微点头。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御河 御水国中部地带,有一条名为天御河的大江,这是在西道陵洲境内仅次于将一洲南北划分开来的那条望江的第二大江河。 从一洲中岳地带发源之后,流经大半个南部半洲,在御水国境内流量最大,并且一路向西南汇聚到了西海之中。 而御水国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条江河而来。 这一日晌午时分,太阳悬挂于中天,散发出炽热光芒,天御河之畔,有一个年轻书生坐在一座渡口,他的身边牵着一匹瘦马,背后还背着一只书箱。 正是一路从靖州游历至此的陆观,此刻,他正一只手遮挡炽烈的日光,举目遥遥看向河水对面的渡船。 有一个撑舟老翁正在江面上卖力撑船,等到快要靠近渡口的时候,年迈舟子遥遥笑着问道,“公子可是要渡江?” 陆观笑着点头,“对呀,敢问老丈何时开船启程?” 老人将船停在渡口之后,又从船尾唤来一个年轻后生,看面相像是他的儿子,老舟子吩咐道,“去集市那边买几个烧饼过来,等吃饱喝足了咱爷俩再开始下一趟行程。” “好嘞,爹。” 做完这些,老人笑呵呵地坐在岸边,取下别在身后腰带上的旱烟杆,将烟叶装满之后,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公子有所不知,如今正是天御河涨水的季节,河面变得更加宽广,行船要比平时更加费劲不少,公子若是想要渡河,还得等到小老二父子吃饱喝足之后才行。” 年轻书生咧嘴一笑,“当然没问题。” 那老翁看了一眼书生手中牵着的的瘦马,笑着说道,“公子的这匹马,瞧着平时挺受累呀。” “不瞒老丈,我这老伙计在我当初从市井集市买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了,这一路行程也只是让它给我作伴,并不敢用它代步骑行。” “原来如此”,老舟子恍然道。 接着老翁又随口问道,“公子这是想去那座仙人崖赏景?” 年轻书生蹲在河畔,低头看着眼前流淌而过的天御河,“是啊,不过除了赏景,也想见见某些人?” “哦”,老舟子狐疑一声,压低声音问道,“莫非公子也想要在仙人崖那边寻找那传说中的仙人踪迹,求一份仙缘不成?”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老丈可别误会,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纯粹就只是仰慕仙人风采。好不容易出门游学一趟,就想着开开眼界。” “是这样啊”,老舟子心中对于眼前年轻书生的评价不由得了几分,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仙人崖,乃是御水国境内久负盛名的一处盛景,就位于这条天御河上,距离此处渡口也不算太远,是十余座连在一起的陡峭山崖组成,天御河在流经那里之后,河水陡然变得湍急,形成了一幕极其壮观的飞瀑景观。 传闻每到日出和日落时分,由于光线折射,有时山顶上便会出现仙人虚影。又有传言说曾有仙人在此结庐修行,故而名为仙人崖,众说纷纭。 至于真相究竟是怎样的,现在也都只是推测。 接着,老翁感慨道,“公子的心态还是很不错的。实话跟你说吧,小老儿在这天御河上驾舟行船也有不少年头了,倒是也有幸见到过几次传闻中御风而行的仙人。” “老丈竟然有此福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老给详细说道说道呗。” 年轻书生连忙起身,靠近到那老丈身边坐下,满脸好奇地说道。 “哈哈”,老人抽完一锅子烟叶,将烟灰在鞋底上磕碰几下,敲打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老儿在江上撑舟的时候,偶尔得见。那些仙人呐,一个个的都生的贼俊俏,而且瞧上去年纪都不大,不过有些仙人的脾气不大好。” “有一次我就远远瞧见有两个仙人在这天御河上空斗法,那叫一个恐怖,原本晴空万里的江面,转瞬之间就已经乌云密布,风雷震荡,水浪翻滚,简直要吓死个人。但那两位在江面上打了一小会,就飞到天上去打了。” “还有一次,一个瞧着就跟公子你一样面善的仙人,站在一把大剑从天边飞来,立在江面上之后,悬空而停,他脚下的那把大剑发出刺眼的光芒,随后就像一条蛟龙一样钻入水中,没过多久,整条天御河都开始剧烈震动,河水不断朝着两边的堤岸翻滚,声势骇人。” “当时我就撑着船在河面上航行,不是小老儿吹嘘,我在天御河上行舟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那次的确是差点翻船。而且,在那把跟条蛟龙一样的大剑进入水中之后,没过多久,那位仙人身下的一大片水域便被染成了血红色,再等了一会,仙人便摇摇头,召回那把大剑,重新离开了江面。” 陆观极为捧场,“老丈的经历倒是挺丰富的,这种事情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一回,老丈竟然亲眼目睹过好几次,真是羡煞旁人。” 老舟子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只是侥幸捡回一条老命而已。”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老人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就在陆观与老翁闲谈的时候,老人的儿子将烧饼给买回来了,老丈将其中一块烧饼递给年轻书生,“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先垫垫肚子吧。” 陆观看着对方手中本来就没几个的烧饼,笑着摇头,“不了不了,老丈你们快吃吧,吃完了好载着我赶路,小生可是对那座仙人崖心驰神往已久了。” “好嘞”,老丈又让儿子去船舱里取来水壶,父子二人烧饼就水,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等到吃完之后,老翁见仍旧只有眼前的年轻书生这一个客人,便试探问道,“公子,咱们要不再等一会,若是只载你一人渡河的话,船资可并不算便宜。” 年轻书生支支吾吾说道,“那就再等一会吧。” “嘿,你这书生怎的这般小气,船家快快启程,载我二人过河,这小书生的船资我帮他付了。”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青愁剑种 就在这时,陆观三人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年轻书生回头,是个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神态高挑,胸前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波涛汹涌,面容精致,皮肤白皙,此刻她正蹙眉,看向那个做事不太爽利的年轻书生。 老船夫听到眼前的小姑娘这么说,笑呵呵地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青愁山郁倾涟。” 少女朗声说道,她的嗓音清脆,如同铜铃作响。 “姑娘方才所言,当真?”老船夫又问道。 “这有什么不做数的”,话音未落,郁倾涟便径直上船,坐在船舱里之后,她微微蹙眉,喊了一声,“船家,还走不走了?” “哦哦,这就来。” 撑船老舟子连忙叫起儿子,开始准备启程航行。 陆观也牵着那匹瘦马来到船上,将其拴在船头之后,同样坐进了船舱,他瞥了一眼那个小姑娘,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 郁倾涟瞅了一眼船头的那匹瘦马,看向眼前的年轻书生,“那是你的马?” 陆观轻轻点头,随即反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郁倾涟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马真不咋地。” 听到这话,那个年轻书生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若非看到对方腰间的长剑,肯定要跟姓郁的小姑娘理论几句。 年轻书生瞪了小姑娘一眼,最后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似乎是忌惮对方暴起伤人,年轻书生识趣地往旁边坐了坐。 郁倾涟捧腹不已,并未因此而生气,只是在心中默默想道,这个书生还挺有意思的嘛。 那年轻书生坐在一旁,解下身后的书箱,从中取出一本书籍,低下头默默研读。 郁倾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书籍内容,就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因为那竟然是一本佛门典籍,她生平练剑,从来不会多想,故而最烦这些书册典籍了。 少女出身西道陵洲的仙家门派青愁山,这是一座比较神秘的宗门,每一代也只有寥寥几人在世间行走,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剑修。 青愁山弟子往往嫉恶如仇,行走江湖,最喜欢的便是剑斩天下不平事。 而陆观看过一些关于描述青愁山这个宗门的隐蔽档案,对于其中的不少内幕都有所了解。 青愁山的那位开山祖师,其实与神迹陆氏有着一份不算小的香火情,此人最先就是出身于神迹洞天,年轻人恰好遇到陆家更换家主,陆祖在天都山上开坛讲道。 此人耗光了家族数代在神迹陆氏那边积攒的功劳,换取了一个靠近陆祖的听道位置,同时他也不负众望,在陆祖那一次讲道中得到了其中最大的一桩机缘。 加上他本身天资聪颖,竟然凭此感悟出了一门直指山巅云端的无上妙法和一门高深莫测的剑诀。 后来此人离开神迹洞天,行走神墟天下,这家伙也真是福缘深厚,短短百年不到,就已经是傲立山巅的大修士了,后来又在武道之风盛极一洲的云嵊洲那边,与人斗法抢到了大半座远古洞天遗址。 青愁山开山祖师回到家乡西道陵洲之后,便以此为根基,开创了后来神秘无比的青愁山。 即便到了现在,若无青愁山本宗弟子带路,即便是某些大修士亲临,也根本找不到青愁山山门所在,不管如何竭力寻找,最终只会是徒劳无功而已。 原因无他,那位青愁山祖师不光是一位嫉恶如仇、令人敬仰的剑修,其实还是一位身份隐蔽的阵师。 在他从陆祖讲道中得到机缘之后,为了砥砺自身大道,曾经加入过神迹陆氏的一个隐秘部门,在其中他堪称大放异彩,用获得的功劳又在暗中换取了阵法一脉的修行典籍。 现在青愁山的山门,便是他用数种仙家阵法结合而成,使得山门介于虚实之间,跨过山门,就来到了当初初代祖师从云嵊洲抢夺而来的那座远古洞天。 经过青愁山历代门人弟子的悉心打造,那座原本残缺不全的远古洞天早就已经完善无比,甚至比起其全盛之时还要更胜一筹。 在世间所有的洞天之中,品相也足以称得上一句上等了。 而青愁山自古以来便有一个古怪规矩,门下弟子在离开宗门洞天之前,需要在宗门内部经历重重考核,只有资质、心性、修为、品行都上佳的聊聊数人,才有机会代表他们这一代弟子行走世间。 其余人要么选择自废修为从此与宗门划清干系,要么就只能在宗门洞天内勤勉修行,等达到一定实力之后才能外出。 而青愁山每一代的那几名佼佼者,被好事者称之为青愁剑种。 显然,与陆观同乘一船的小姑娘郁倾涟就是这一代的青愁剑种,至少也是之一。 多年来,经过西道陵洲多个仙家门派的不懈打探,大概可以确定的是青愁山的宗门所在应该是位于望江以南的地界。 自从知晓了这个神秘宗门的存在之后,这么多年以来,大陵王朝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青愁山山门所在,毕竟,自己地盘内有这样一个厉害的仙家门派,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但可惜,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 后来青愁山的某位老祖师带着当代宗主,亲自降临大陵王朝京城,差点将那座大陵京城掀了个底朝天,大陵王朝这才作罢。 同样,青愁山也是和北边的望余山一样,少数几个在西道陵洲境内不必受两大霸主王朝辖制的仙家大宗。 “哎,书生,你咋捧着本佛门经书在看,怎么,以后想要改行做个和尚不成?” 小姑娘郁倾涟好奇问道。 “关你什么事?” 那书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郁倾涟有些无语,师傅在山上的时候,不是说书生都是胸襟宽广的饱学之士嘛,怎么自己遇到的这个如此小心眼。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市侩书生 郁倾涟翻了个白眼,“你这书生,好生小气,不过是说了你那瘦马一句,就这么不待见本姑娘。” 陆观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马与我一路同行,已经走过了御水国北部地界,我自从买来之后,连骑都舍不得骑它一下。” 郁倾涟脸上带上了几分歉意,“哦哦,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我向你道歉。” 陆观摆摆手,“问题不大,只是我这老伙计你别看它其貌不扬,一副瘦骨嶙峋的惨淡模样,实则是一头通灵宝驹。” 郁倾涟看了眼眼前的年轻书生,又瞥了一眼船头的那匹瘦马,一脸狐疑地问道,“书生,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陆观一脸认真地回应道,“我们家藏书颇丰,这段时间以来我也算是博览群书,曾经认真翻看过中土神洲那边某位相马大师的著作,根据其上描述,我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是一头被埋没的名马,一旦将其好生供养一段时间,必定会脱胎换骨。” “你说的是真的?” 陆观瞥了一眼少女腰间的长剑,笑着说道,“姑娘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我可不敢欺骗你。” “知道就好”,郁倾涟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 忽然,她坐到陆观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年轻人,一脸神秘地说道,“哎,书生,跟你打个商量呗。” 年轻书生一脸警惕,将书箱抱在怀里,似乎这样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又往旁边躲了躲之后,他这才说道,“郁姑娘有事不妨直说。” “那我可真就说了哈”,对方哈哈一笑,“你这匹马能不能转让给我?” 年轻书生摇头如晃动拨浪鼓,“不行不行,这可是跟我走过了数百里山水的老伙计,若是没有它作伴,我这一路上能不能到这天御河都是个未知数呢。” “书生,你这么着急拒绝作甚,先听我说完嘛”,郁倾涟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埋怨,接着她眉眼带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没模样,“我可以加钱,保证价格公道,不会让你吃亏的。” 年轻书生似乎有些意动,眼神中闪过一抹市侩的光彩,试探问道,“那姑娘可以出多少钱?” 小姑娘摊开手掌,露出五根洁白如葱的玉指,在年轻书生眼前挥了挥,“五十两银子,怎么样,够公道了吧?” 不料那书生竟然还是摇头,“我这老伙计已经跟我生出感情来了,五十两银子?郁姑娘休要再提此事了。” 郁倾涟有些郁闷,这书生竟然如此鸡贼,明明对这价格已经有所心动,竟然还想要狮子大开口。 若非师门明令禁止不得对凡夫俗子出手,他早就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郁倾涟撇撇嘴,“那你自己说,到底想要多少钱?” “一百两银子”,那书生得意地举起一根手指,一副绝不讲价的决绝神情。 “没问题”,少女满口答应下来,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书生胸脯拍的震天响,“姑娘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别说一个条件了,就算是十个八个,小生这小身板当然做不到了,不过多出一两个条件,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切”,郁倾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眼前这家伙心眼可不大,别因此又反悔不把马卖给自己了。 小姑娘于是换上一副笑脸,“也没什么,你不是说看过那位相马大师的著作嘛,只要你将这马的潜质开发出来,我就花一百两银子将其买下来。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年轻书生摇晃脑袋,沉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但这书生依旧埋怨道,“郁姑娘,瞧你也不是这种不爽利的人,怎么还放心不下我。” “嘿嘿”,小姑娘狡黠一笑,“下山前我师傅可交代过,这世间的大多数读书人还都不错,当的起光明磊落四个字,但是读书人之中,也不乏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言下之意,就是信不过这个年轻书生。 陆观一脸受伤的表情,“郁姑娘,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俩今天才认识,谁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 其实,小姑娘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难保你这个满身市侩的家伙就不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读书人。 年轻书生摇摇头,撇了撇嘴,“现在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简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小姑娘便坐在他身旁只是笑,也不搭话。 没过多久,船舱外撑舟的老翁朗声说道,“两位,前面就是仙人崖了,咱们要停船了。” 两人闻言,急忙走了出去,站在船头朝外看去,到了此处,江面上浪潮激荡,水雾弥漫,天御河都变得湍急了不少,浩浩荡荡,朝着下游流淌而去。 在前面不远处,天御河的落差陡然增大,形成一幕飞瀑景观,落在两个年轻人眼中,壮观无比,溅起水珠晶莹剔透,宛如一条星河悬挂在此。 有不少身躯庞大的鱼类生灵,用尽全力从瀑布底下朝上踊跃游动,其鳞片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散发出璀璨光芒,成千上万的游鱼宛如飞蛾扑火,争夺那逆流而上的一线机缘。 老舟子瞧见了这一幕,笑着说道,“两位的运气不错,竟然能够碰到这万鳞跃金的场面。” “小老儿在这天御河上撑了大半辈子的船,也不过见过三四次而已。” 对于眼前的这幅景象,陆观也并不陌生,是这天御河仙人崖段独特的一种异象。 那些从下游逆流而上,想要飞跃瀑布的鱼类,浑身鳞片呈现为青色,有一部分则是红色,这是天御河中独有的一种鱼形精怪,名为青背鱼。 只要能够顺利飞上瀑布,其浑身鳞片便可以转化为淡金色,获得一桩弥足珍贵的大道机缘。 每隔一段时间,数年到数十年不等,甚至有可能间隔数百年,青背鱼就会成群结队逆流而上,只为争夺一线仙缘。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万鳞跃金 此刻,仙人崖两岸都已经沸腾了,诸多亲眼见证这一幕的游客开始大喊大叫,没有白来这一趟。 由于仙人崖上那缥缈无踪的仙人事迹,以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的万鳞跃金的壮观景象。 这里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游客前来观赏,经过多年发展,在天御河仙人崖段的两岸地带,早就已经布满了各种酒楼饭庄,吸引游人入住。 其中还分布着一座仙家集市,商贩们摆摊兜售一些常见的仙家器物。 这其中有很多都被商家信誓旦旦地说成是从仙人崖中得到的宝物,但绝大多数都只是噱头而已,但每年还是有不少冤大头上当。 老船夫将船停靠在岸边,郁倾涟付了船资之后,率先下船,在岸边看那万鳞跃金的壮观场面,陆观牵着那匹瘦马,晃晃悠悠下船。 然后与郁倾涟并肩而立,共同看向飞瀑之下的景象。 这处飞瀑的顶落差并不大,但由于此处天造地设的独特地利,使得对这些逆流而上的青背鱼有一种天然的大道压制,宛如一座巍巍龙门,天下任何水泽生灵想要渡过,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就有数千条青背鱼从飞瀑的各个位置试图逆游,但成功者却是寥寥无几。 到现在为止,竟然连一条都没有,大道争锋的残酷,可见一斑。 过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有一条鳞甲缝隙中透露出点点赤红光芒的青背鱼,顺利跨过那条对它而言宛如天堑的飞瀑“龙门”。 来到上游之后,这条鱼的鳞片开始极速变化,先是由青转赤,最后又蒙上了一层淡淡金色,看起来颇为神异,不仅如此,这条率先“过门”的青背鱼,它的体型也在不断变大,眨眼之间,就已经都半个人那么大了。 一双眼眸颇有灵性地眨动。 与此同时,有些师门或是家族长辈陪同来到此地观景的年轻人,都在长辈的催促下离开先前的位置,来到河堤处,静静等待一桩天大的机缘。 在此后的大半个时辰里,有不少青背鱼都做出了尝试,但最终也只有四条青背鱼能够飞上瀑布,总共五条青背鱼,在此刻已经与身后的同族大道殊途,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最后,那些没有渡过的青背鱼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飞瀑,然后像来时一样,成群结队地返回下游巢穴。 但它们能否顺利返回,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它们的返乡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 早在多年之前,人们就发现这些青背鱼在试图过门的时候,已经耗费了自身绝大部分的力气,在返乡途中,就会更加力有不逮。 而一些仙家势力则是看上了这一番丰厚利润,即便是没有渡过飞瀑的青背鱼,也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山上灵物,因其肉质鲜美,受到一洲境内各路权贵和山上仙家的追捧。 于是,那些仙家势力便会雇佣在天御河上常年捕鱼的渔夫们,并用仙家手段设下天罗地网,用来打捞这些青背鱼。 但他们倒也不会一网打尽,而是会将一部分青背鱼故意放掉,继续繁衍生息,捕鱼之人则是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大丰收。 仙人崖山脚的河畔,前后五条鳞甲泛金的青背鱼,准确地来说,此刻的它们已经不再是青背鱼,而是变为了更加珍贵的金背鱼。 此刻,陆观和郁倾涟蹲在堤岸旁,面面相觑。 在二人的面前,还有一条金背鱼不断浮出水面,似乎是在欢呼雀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青衫少年,像是要认他为主一般。 良久,郁倾涟默默叹息,有些吃味地说道,“小书生,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竟然能够让这种灵物主动认主。” 她摩挲着下巴,狐疑道,“莫非你是某位山巅大修士转世重修不成,可看你这样子,根本没有半点转世大佬的灵韵,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陆观此刻却完全开心不起来,以神迹陆氏那深不可测的底蕴,再加上初祖已经重归人间,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即便是找一条身怀真龙血脉的真龙种结契,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故而此刻眼前这条金背鱼想要主动跟他结契,少年的心境也并未有多少波动,反而一脸愁容,不知道将其如何安置。 年轻书生想了想,笑着看向身旁的青愁山少女,“郁姑娘,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条鱼,要不你多出点神仙钱,我把那匹瘦马和这条鱼打包一起卖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郁倾涟撇撇嘴,“竟然知道神仙钱,看来你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简单嘛。” 到了这会,小姑娘也渐渐品出些味来了,能够面对这样一桩仙家大机缘还如此淡定从容,并且露出一丝嫌弃神情。 眼前这家伙的真实身份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凡俗书生那么简单。 毕竟,按照之前对方卖马时的市侩,再加上堤岸两边站着的想要跟金背鱼结契的各路年轻人,她可不相信眼前的书生会猜不出这条仙家灵物的价值。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将其转卖给自己,要么就是他真的好很缺钱,要么就是瞧不上眼这种等级的仙家灵物。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少女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小心提防了。 郁倾涟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是街边的大白菜啊,说转卖给我就转卖给我。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仙家灵物都已生出灵智,它们选择大道契合的宿主,我又与它大道不相契,即便得到了这条金背鱼,也很难让它认可我,以后想要顺利结契,更是难上加难。” 陆观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年轻书生挠了挠脸,叹息道,“可我接下来行程紧凑,即便带上它,也不一定照顾得好。” 郁倾涟连回应他的心情都欠奉,就没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到这种地步的,现在河堤两岸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盯着水中的几条金背鱼。 ------------ 第一百七十章 轻松御敌 期冀着能够被那几条灵物中的某一条看中,甚至有些已经施展仙家手段,想要用蛮力捕获一条金背鱼。 但这些人都一无所获,毕竟,这乃是山上仙家中并不常见的一种灵物,可不会随意认主结契。 就在年轻书生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一道张狂声音,“既然你不想要这灵物,那便让给我好了。” 陆观扭头,是一个面容粗犷方男子,周身气息在此刻毫不掩饰地放开,显得格外霸道张扬。 他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底子不薄的强横武夫。 青衫少年微眯双眼,默默打量着对方。 那壮汉却不给他机会,在靠近陆观身前二十步之后,陡然前冲,速度不断加快,周身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拳罡。 双拳分别朝着年轻书生的头部和胸口捶杀而去,似乎想要一鼓作气解决掉眼前这个书生。 而那背着书箱的年轻人好像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要等死。 高大汉子不断接近陆观,周身气势也在汹涌暴涨。 距离越来越近,十步。 七步。 五步。 就在距离年轻书生只有三步之时,强壮武夫的嘴角掀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笑意狰狞,似乎已经预感到了片刻之后那个小书生被自己捶杀的血腥场面。 但就在这时,那年轻书生竟然不退反进,向前跨出一步。 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摇头,替那个本来已经得到一桩天大福缘的年轻人惋惜。 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书生,就要这么死了。 强横武夫见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胆敢反抗,心中一股怒气升腾,周身弥漫的拳罡更加凌厉几分。 下一刻,双拳就要落在年轻书生脑袋上和胸口处。 就在此时,那个年轻人伸出双手,不见其如何用力,仅是双手画弧,轻轻拨弄,便将对方这来势汹汹的一拳化解于无形。 旁观的众人揉了揉眼,想要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因为那个看似身形瘦弱的年轻书生,踏出一步,侧身以肩膀带动全身,轻轻一撞。 那个先前来势汹汹的壮汉武夫,就被击飞出去,落在一旁的观景台上,由于力道太重,在其身后的青石板都被震得碎裂开来。 那个年轻书生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俯身前冲,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那名武夫身前,陆观五指攥拳,瞬间出手,一身拳罡如同旁边的天御河倾泻流淌,虽然气象并未大成,但光凭其神意就足以镇压对方。 刚才还凶悍无匹的壮汉武夫,此刻气势全无,在对方拳头落下的一刹那,紧紧闭上眼眸,万念俱灰,默叹一声,吾命休矣。 但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对方拳头落下,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只见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书生,正满脸戏谑地盯着自己,而对方的拳头则是悬停在距离自己脑袋不足一寸之处。 若非对方没有杀心,凭借其这一身浓重地不像话的武道神意,自己肯定难逃脑袋被捶个稀碎的惨淡下场。 “服不服气”,年轻书生笑意吟吟地问道。 “服服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服气就好”,年轻书生收起拳头,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重新回到堤岸郁倾涟那边,边走还便说道,“别忘了赔人家的地板。” “谨遵公子法令,我一定赔偿”,即便对方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但壮汉武夫仍旧不敢起身。 等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缓缓起来,此刻,他体内的武夫真气乱窜不休,仅是刚才那一撞,就已经让他受伤不轻。 汉子在心中默默吐槽,今儿个点子真背,原本是想着欺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书生,谁承想地方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道天才。 若非人家刻意手下留情,自己这会恐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堤岸旁边,当代的青愁剑种郁倾涟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嘴角含笑,“我先前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但谁能想到竟然如此不凡,一位六境武夫在你手中都走不过一个回合。” 年轻书生随意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郁倾涟撇撇嘴,“哎,我说你可真能够装的,估计这会儿心里已经快要乐开花了吧。” 陆观看向对方,无奈道,“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事情,那个武夫的气象虽然不错,但跟我就没法比了。” “切”,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不过在她心里还是认同这家伙刚才那番话的。 眼前书生的武道神意气象,莫说是在她见过的同龄人之中了,就算是在年纪更大一些的天才武夫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陆观看着眼前水中那条不断朝自己“抛媚眼”的金背鱼,想了想,还是先将其收入囊中再说。 他一挥衣袖,施展一门水法,眼前的江水被他牵引,如龙吸水,笔直朝上流淌,汇聚在他手心。 虽然手中不断有江水积聚,但并不见其满溢出来,而是在他掌心形成一滩水窝,宛如一汪清泉。 接着,他看向水中那条雀跃无比的金背鱼,笑着说道,“既然你我有缘,那便大道同行一程吧。” 下一刻,水中浪花四溅,等到郁倾涟定睛再看,那条金背鱼已经落在的年轻书生的手中。 郁倾涟瞧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同时还带着几分羡慕,似乎很眼馋对方的这一手水道术法。 她清了清嗓子,打趣道,“哎,你刚才不是还瞧不上这条金背鱼嘛,现在怎么又将其收起来了。” 陆观嘴角挂笑,一手端于胸前,看了眼手心里的金背鱼,故作神秘道,“世间修行,修士福缘一事玄之又玄,有时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小姑娘出奇地没有反驳,而是一脸认同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给它找个家 过了一会儿,郁倾涟好奇地问道,“咱们现在干嘛去?” “先找个客栈住下,将我这宝驹安顿好,再去给这小鱼找个家。” “找家?去哪找?怎么找?” 小姑娘脸上满是好奇。 “跟我来便是了。” 陆观一手捧着那条弥足珍贵的金背鱼,一手牵着那匹瘦马,离开河畔,朝着更深处的集市走去。 两人先是找了一座名为清泉居的客栈,将瘦马留了下来,嘱咐店小二将其好生照看。 随后,年轻书生便带着小姑娘来到天御河两岸最为著名的那座仙家集市,刚走进去,就有一股淡淡的威压在二人身上扫过,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并无敌意那威压很快便消失无踪。 郁倾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卧虎藏龙,有高人坐镇啊。” “那是自然,毕竟这种日进斗金的大买卖,没个压得住场子的大高手坐镇,这集市的幕后之人晚上睡得也不会安心。” 二人在坊市中走走停停,其实二人都是这辈子头一次进入仙家集市,陆观不用说了,之前一直都在神迹洞天内的重楼镇上生活,最近才离开家乡不久。 至于小姑娘郁倾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前些年大景与大陵在边境起了纠纷,大战一场,她的父母家人都死于战乱。 后来她师父路过那边,恰好撞见这一幕,一番勘验过后,确定了小丫头有着不错的修行天赋,尤其是在剑道上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超凡天资。 便将其带上山修行,之后,少女便一直在青愁山勤勉修行,到了前些日子,通过了师门最后一场大浪淘沙的测试之后,才得以和几个同辈的师兄妹代表宗门在天下行走。 两人在集市内兜兜转转,小姑娘腰包雄厚,一路上买下了好几件看上眼的小物件,大部分都是略微蕴藏着几分灵气的物件,连灵器的品秩都够不上。 “哎,小书生,你到底要找什么呀?” 陆观笑而不语,只是在坊市内的各处摊贩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走走停停。 片刻之后,他抬眼看到了一处小摊贩前贩卖的物件,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笑意,“终于找到了。” 他并未直接走到那处摊子前,而是先在隔壁摊位随意问了问价,摊主回价之后,年轻书生摇摇头,留下一句“忒贵了”,顺势来到有他想要的那件东西的摊位前。 年轻书生拿起一个不起眼的小香炉,“老板,这香炉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的精明家伙,他眨了眨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对少年男女,眼珠子滴溜一转,笑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可是我祖父当年在仙人崖深处探访仙人踪迹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宝物。” 他瞥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己认为很公道的价格,“我也不敢跟公子漫天要价,一口价,五枚玉缕钱。” 年轻书生倒吸一口凉气,埋怨道,“老板,你咋不去抢,就这玩意还五枚玉缕钱,可真敢开口。” 在山上仙家之中,通行天下的神仙钱可以分为三种,分别是紫禁钱,玉缕钱,八宝钱。 紫禁钱最为金贵,八宝钱购买力最低,按照一座天下的兑换定例,一枚紫禁钱可以换一百枚玉缕钱,一枚玉缕钱则是可以换取一百枚八宝钱。 到了现在,这已经成为了山上仙家之中雷打不动的神仙钱兑换铁律。 老板暗暗叹息,眼前这书生似乎又是个懂行的家伙,而且瞧其装扮,也不像是个家底丰厚的,反倒更像是一个家道中落的旧贵族子弟在外出门游历。 他们这种在仙家集市摆摊兜售法器灵宝的,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这种主顾。 不光自身有几分眼力,最为关键的是这种家伙身上拢共也掏不出几枚神仙钱,买起东西来更是挑三拣四,眼光挑剔无比。 摊主微微扶额,知道对方不太好诓骗,便笑意吟吟,“公子觉得出价多少合适?” “别说五枚玉缕钱这种玩笑话了,我最多出五枚八宝钱。” 年轻书生一脸坚决,似乎这已经就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一旁的郁倾涟闻言,也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眸,她着实有些被这年轻书生的凶狠杀价给震惊到了。 精明摊主也倒吸一口凉气,嘶,今天这是碰上狠茬了呀。 他轻轻卷起袖管,跃跃欲试,“公子,你这就没诚意了啊。” 陆观撇撇嘴,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老板的诚意好像也不是很足啊。” 摊主眼珠子转动,沉思片刻之后,摆摆手,“罢了罢了,看在我今日一天都没有开张的份上,这香炉三十枚八宝钱卖给公子了,就当是咱们交个朋友了。” 见那书生还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摊主微微皱眉,纳闷道,“天地良心,我给公子的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年轻书生想了想,“那行吧,今天就跟老板你交个朋友。” 接着,青衫少年不经意地指了指摊位上了一个钵盂,随口说道,“老板,我看这玩意也不值什么钱,不如就当个添头送给我,刚才在天御河中捞了条鱼,用这玩意装着正好。” 老板瞥了一眼对方的掌心,竟然真的有一条小鱼缓缓游动,不过瞧那气象,还真的只是一条普通河鱼而已。 但他摇晃脑袋,“不成不成,那可是传说中的山水盏,整座天下都只有无数不多的几只而已。” 陆观抬起一只手,掌心掌背翻了翻,“我再多出五枚八宝钱如何?” 摊主立马喜笑颜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道,“成交。” 说着,赶忙将两件东西给年轻书生包起来递到对方面前,似乎生怕对方反悔。 陆观翻了个白眼,“放心,少不了你的神仙钱。” 说完,一只手伸入袖中,实则是从储物法宝中取出来了三十五枚八宝钱。 “慢着”,就在这时,几人的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老板,这只香炉能不卖给我?”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山水盏 陆观微微蹙眉,但仍旧保持着淡笑回头,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袍公子站在身后,此人周身仙气飘洒,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飘逸气质,其面容俊逸无双,风姿出尘,宛如传说中的谪仙人。 此刻他一双眼睛正盯着陆观手里的那只香炉。 年轻书生摇摇头,“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在那飘逸白袍公子身后,还跟着几个扈从,其中一人,正是刚才在河畔想要抢夺陆观机缘,却被少年教训了一通的壮汉武夫。 他见到那个拳头重的有点不讲道理的年轻书生,连忙靠近自家公子,低声耳语几句。 陆观说完,便丢下三十五枚八宝钱,带着郁倾涟转身离去。 那个飘逸如仙的公子哥也并未阻拦陆观二人,而是用一双灵动的眼眸饶有趣味地看向对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那壮汉武夫已经事无巨细地将刚才在河堤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飘逸公子,这也是他没有阻拦对方的最重要原因。 回到客栈,陆观带着郁倾涟来到自己房间。 年轻书生并未第一时间去看那个自己花费重金买下来的香炉,而是拿起那个不起眼的钵盂仔细打量。 小姑娘很是好奇,“哎,姓陆的,这个钵盂就是你给金背鱼找的家?” “郁姑娘一猜就对,果然冰雪聪明。” 小姑娘便有些纳闷,反正以她的眼界,根本看不出来这会是什么值钱玩意,就更别说是什么仙家法器了。 她用胳膊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年轻书生,“给说道说道呗,这玩意到底有何稀奇?” 陆观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一脸淡笑地说道,“刚才那摊主不是已经讲明这物件了吗?” 郁倾涟想起来了,那摊主为了多收年轻书生五枚八宝钱,顺口胡诌了一句,这是一件山上仙家中极其罕见的山水盏。 她眨了眨眼睛,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大,不可置信道,“不会吧,这玩意怎么可能会是山水盏,小书生,你可别欺负我见识少。” 陆观神秘一笑,“那老板坐拥宝山却不自知,反倒让我捡了两个大漏。” “怎么,你可别告诉我这香炉也是一件宝贝。” “当然了”,陆观理所当然地说道,“要不然我当时怎么会那么痛快地掏钱。” 说着他单手拿起那只钵盂,微微用力,表面的一层黑色污渍便被他用真气冲刷干净,原本其貌不扬的钵盂表面,顿时呈现为一种黑色,倒映出点点灵光,依稀可见上面还篆刻着种种珍贵的仙家符文。 郁倾涟心中大为震惊,这玩意还真是那件名震天下的仙家宝器山水盏。 陆观微微蹙眉,“可惜是件残破之物,还需要我慢慢花功夫将其修复。” 郁倾涟顿时有些炸毛,“哎哎哎,你小子要点脸行不行,花了五枚八宝钱就捡了这么大一个漏,你可知这类法器对于修行水法的修士有多大的诱惑吗?” “对了,你有这玩意的事情,千万不要外传,若是被那些修行水法的人知道了身上有一件山水盏,即便不会直接动手,也会对你死缠烂打。” 陆观似笑非笑,“郁姑娘的江湖经验还是很足嘛。” 他笑了笑,“有件事情想要劳烦郁姑娘帮忙,不知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郁倾涟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她吃惊地问道,“难不成你现在就想要炼化这山水盏,想要让我替你护法?” “郁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江湖少有的热心肠女侠。” 郁倾涟听到这话,眉眼中满是遮挡不住的笑意,但她还是故作矜持道,“哼,小书生,你少在这里给我戴高帽,想要让本姑娘给你护法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收费?” 陆观扶额苦笑,无奈道,“郁姑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那个古道热肠,二话不说就请我坐船的女侠哪去了,现在的你可一点都不豪气。” 郁倾涟撇撇嘴,“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行吧行吧”,陆观摆摆手,“你先替我护法,等我将这山水盏成功炼化之后,必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酬劳。” 小姑娘先是点点头,接着又狐疑道,“哎,小书生,你不能是骗我的吧?” “小生岂敢。” “那就好”,郁倾涟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就要打算到门口替这家伙护法。 但对方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待在房间里就好。其实说句大话,炼化山水盏对我而言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让郁姑娘你帮忙护法,也只是多一重保障而已,主要是为了提防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 郁倾涟心中了然。 安排好之后,陆观便将身后的书箱放在一旁,坐在床榻之上,一手捧着那条用术法凝聚的“小泉”,被收入其中的金背鱼不断游动,一手则是拿着那只被他捡漏的山水盏,神色肃穆。 少年先是祭出数张珍贵符箓,以灵气挥动将其贴在房间各处,随后,整个房间内泛起一阵璀璨灵光。 在这符箓的妙用下,形成了一道屏障,暂时将房间与外界隔开。 接着,少年周身异象磅礴,当初在灵阳水府中吸纳的水泽气运,在他周身盘旋萦绕,水雾弥漫。 他正式开始着手炼化手中至宝山水盏。 郁倾涟瞧见这一幕,一双妙目中光彩闪烁,心中震惊不已,这小书生的水运气象有些恐怖啊。 她在心中回想了一番之前师父在自己下山前交代的那几个仙家门派,开始推测这小书生到底是出自哪里的仙门子弟,一般人在这个年纪绝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水运气象。 另外一边,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座仙家客栈之内,一名宛如谪仙人的年轻公子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在他身侧,还有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不过此人的面相就要普通的多,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一种凌厉气息。 谪仙公子正是先前在集市那边想要截胡陆观手中那只香炉之人。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谪仙公子密谋 谪仙公子起身,站在窗边,遥遥看向某处,神色自若。 另外那个青年也起身,与他并肩而站。 谪仙公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哎,刚才若是我提前一步,那只云雾炉就可以得手了。” 刚毅青年沉声问道,“你能确定在那年轻书生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一代的青愁剑种之一。” 谪仙公子自信道,“当然,我师门有位长辈与青愁山的某位大剑仙是故交,他们昔年还曾经结伴前往海外的那座妖魔战场斩妖除魔,在那边立下过大功劳。” “那位师门长辈曾对我传授过一门勘验青愁山弟子气息的法门,我先前感觉那个姑娘像是青愁山出身的修士,便特意勘验过一番,果真没错。” 刚毅青年点点头,“那就行,咱们要做的那件大事还要一段时间,不着急,可以慢慢跟那两个人接触。” “对了”,衣着朴素的青年又问道,“邱兄,对于那个年轻书生你怎么看?” 谪仙公子想了想,“还算不错,他之前在堤岸那边仅仅一招便击飞了我手下的一个六境武夫,但他的境界绝对不够六境,而且在堤岸那边又得到一条金背鱼的主动认主,这件事情已经在仙人崖两岸传开了。” “我估摸着他应该是个来自北边某个武道圣地的年轻天才,又天赋异禀,天生大道亲水,这才能够让那金背鱼主动认主。” 刚毅青年轻轻点头,但紧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脸郑重地问道,“邱兄,你说那年轻书生会不会是来自那里?” 说着,朴素青年还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他这意思不言而喻。 陆祖的道场神迹洞天便位于这西道陵洲,现在陆祖重归人间的事情数座天下都已经知晓,故而,现在西道陵洲的老天爷便只有一个,神迹陆祖。 姓邱的年轻公子认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轻轻摇头,“应该不是,那位陆家主年纪不大,现在一定是跟在陆祖身旁修行,想要在世人面前抛头露面,至少要等到顺利渡过十境天关之后才能行走天下吧。” “这倒也是”,朴素青年脸上罕见现出一抹笑意,“对了,你觉得那家伙真的看出来了那只云雾炉的奇异之处了吗?” 谪仙公子想了想,缓缓点头,“应该是看出来一点苗头了,当时我要求那摊主将其转让给我,那家伙丢下钱就走,离开的很果断。” 青年点点头,洒然一笑,“一座云雾炉而已,又不是直接影响大道修行的法宝,大不了再找一个类似的法宝就行了,以你邱兄的家底,又不是做不到。” 谪仙公子点点头,“确实。” 接着,两人又开始讨论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迹陆祖。 对于这位高人,即便是那些与他理念并不相符的修士,心中还是不缺一份敬佩的,因为人族最为艰难的那段岁月,正是在这些人的支撑下,才顺利度过的。 而这位陆祖与三教祖师等人还不太一样,其实,当年天地一战之后,在战事中立下无上功劳的陆祖原本是有希望能够独占一座天下的。 那这位向来特立独行的大人物不知为何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留在了当初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的神墟天下,帮助中土神洲祖神宫的那位老宫主一起缝补天下。 联合诸位远古大修士一起恢复了神墟天下原本残缺不全的大道运转和天时地利人和,这才有了后来神墟天下的练气士不断登高望远,大修士层出不穷的盛事。 仅就此事而言,一座天下都要对陆祖心怀感恩之心。 其实,在数座天下有个传言,当年毁天灭地的那一战之后,陆祖已经看上了一座天下,就在他想要顺理成章入主其中,传道天下的时候,却被人捷足先登。 而当时被陆祖看中的那座天下,便是如今魔族占据的天下,所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陆祖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针对魔族天下。 仅就陆祖而言,他一人就专门找那位魔族圣祖问道多次,并且一场未输,这份功绩也足以彪炳人族史册了。 而在神迹陆氏辉煌鼎盛的那些年里,妖魔战场之上从来不缺乏陆氏子弟的身影,而且他们对于魔族出手,要更加狠辣几分。 在那些年头里,妖魔战场上一旦有魔族遇到陆氏子弟,绝对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即便对面的魔族想要避战,也会被陆氏子弟穷追不舍,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陆氏子弟由于家传的独特修行体系,拥有一种几近同境无敌的大道加持,那些魔族很少有什么好下场。 正因为昔年历代陆氏先辈的功绩,神迹陆氏在妖魔战场那边还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盘。 可惜神迹陆氏自封门户数百年,那块地盘也已经成为了无主之物。 不过,在前些年,妖魔战场那边又出现了两个出身神迹陆氏之人,还是一对夫妻,在几场大战中大放异彩,打得对面的妖魔抬不起头来。 只是那对夫妻宛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淡出的妖魔战场,对于其去向,大多数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有人说他们已经被妖魔以鬼域手段暗中刺杀了,也有人说那对夫妇前往了另外一座天下…… 但依旧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另外一边的客栈之内,陆观缓缓睁开眼睛,他的体内灵境之中,气象万千,此刻又多出来了一口古朴水井,里面有一条半人大的淡金色游鱼正在欢快游动,如鱼得水,不外如是。 这口井便是他炼化山水盏之后,在他体内的显现。 山水盏本就是对于世间水法修士而言,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道法宝,对于修行水法的修士,这间法宝不仅可以提升自身资质,还可以加快他们吸纳天地水泽气运以及水道精华的效率,从而提高他们在水法修行上的速度。 故而深受天下水道修士的喜爱,对其趋之若鹜。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郁姑娘,做人不能太市侩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山水盏其实乃是一种具有成长性的仙家法宝,被修士炼化成功之后,若是蕴养得当。 就会蜕变为更高一个等级的山河盏,要是再与更多的水泽精怪结契,吸纳炼化更多的水道气运与精华,还可以进一步成长为更高层次的山海盏。 传言在中土神洲的某座大泽之畔,就有一位气象不凡、精通水法的修士,他手中就有一只山海盏,平日里便放在大泽中央,他所在的那座仙家宗门,就建在了那座山海盏之上。 等到陆观睁开眼睛,收敛了一身恐怖气象之后,已经被对方刚才闭关场面震撼到的郁倾涟幽幽问道,“小书生,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来自哪里?” 陆观淡定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郁倾涟想了想,终究没有多问。 她眯着眼,笑意吟吟的看向对方,“小书生,你之前说给我的报酬呢,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陆观一副怕了你的表情,但嘴上还是说道,“郁姑娘,做人可不能这样,太市侩不好,有辱你们青愁山的门风。” “还不是跟你这个精明的家伙学的。” 陆观撇撇嘴,“你就会这一句。” 他起身下床,将桌子上的那座香炉拿起来,这是一只看上去形制古朴的三足香炉,炉盖上是一种并不常见的瑞兽,两只鼻孔格外大,并且中空。 郁倾涟看了看香炉,又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书生说道,“你想把这玩意送给我?” 小姑娘言语间带着几分嫌弃,毕竟这香炉看上去就很一般嘛。 陆观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山上有一种名为云雾炉的仙家法器,不知道郁姑娘可曾听说过?”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云雾炉名震天下,千百来已经让那座雾炉山赚的盆满钵满了。” 陆观施展术法,运转灵气,小心翼翼地解去其中禁制,这只看上去七其貌不扬的破烂香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其整体为青铜材质,表面泛起点点金光,炉盖上的那只异兽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般。 “还真是云雾炉”,郁倾涟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香炉,瞬间目瞪口呆。 “我还会骗你不成”,陆观微微一笑,将其递到郁倾涟手中,“你可以选择一个良机将其炼化。” 小姑娘想了想,摇摇头,“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要。” 说着便要将那只珍贵无比的香炉递还给对方。 年轻书生摆摆手,“郁姑娘辛苦为我护法一程,就不要再推辞了,说句实话,这种品秩的仙家宝物,我并不缺少。” 郁倾涟想到方才在堤岸那边,这年轻书生对那主动认主的金背鱼也是颇为嫌弃的表情,她最终还是接受了此物。 只是小姑娘一脸郑重地说道,“小书生,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还礼一件同等贵重的仙家法器给你。” 陆观一脸无所谓,笑了笑说道,“我今日将这云雾炉送给你,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你郁倾涟为我护法一程,更为重要的是我由衷仰慕你们青愁山敢作敢为的门风,希望郁姑娘你永远不会打破我对青愁山的这份仰慕与憧憬。” “那是自然”,小姑娘神采奕奕地说道。 郁倾涟收起了那只颇为贵重的云雾炉,然后两人一起下楼,打算去吃点东西。 饭菜上桌之后,两人边吃边聊,陆观随口说道,“郁姑娘,方便告诉我你来这仙人崖的真实原因吗?” 郁倾涟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你怎么知道我来这边一定就是怀着目的来的?” 年轻书生神秘一笑,“瞎猜的。” 看着对方露出这副表情,郁倾涟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家伙的深浅,她沉思片刻,突然压低说道,“跟你交个实底,我来这边确实有一件要事去做。小书生,对于仙人崖盛传已久的仙人事迹,你觉得有几分真假?” “我刚才下船的时候,大致看过仙人崖的灵韵风光,确实称得上人杰地灵,但占地太小,终究支撑不起一座大宗门的灵气消耗”,他接连扒拉了好几口饭,囫囵吞下之后,继续说道,“但若是只有一位仙人在此结庐修行,想来是问题不大的。” “你果然见识非凡”,郁倾涟幽幽说了一句,接着她信誓旦旦地说出了一桩隐秘,“在已经不可追查的遥远时代,此地确实有一位仙人在此结庐修行,并且还在仙人崖留下了一座秘境。” “之前在渡口那边,我之所以想要给你出船资,一方面是因为本姑娘的确看你很顺眼,觉得你不是个坏人,另一方面,则是我也不确定这处秘境是否已经开启,所以才会着急赶来此地。” 陆观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小姑娘一脸神秘地凑近到他身旁,“哎,小书生,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做一件大事?” “郁姑娘莫非是想要拉着我一起去探索仙人崖上的那处秘境不成?” 郁倾涟眉开眼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你猜得真准。” 年轻书生思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但同时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他回去想想。 陆观出身神迹陆氏,那秘境中所谓的仙家重器,修行法诀,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而且他接下来还有事情,在那秘境中还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所以他才会这般犹豫不决。 没有得到年轻书生的明确的答复,小姑娘的兴致便不是很高,因为她觉得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又满肚子弯弯绕的书生在自己身边,可以解决很多她不擅长的麻烦。 因此在吃完晚饭之后,小姑娘便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陆观则是独自一人前往天御河畔逛荡起来,在离客栈不远处,临江分布着不少店铺楼阁,他找到一家书店,径直迈步进入其中。 老板是个长相和善的富态男子,瞧其面相,若是没有登山修行的话,怎么着也得有个四十多岁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赵掌柜 看到少年进来,书铺掌柜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公子是来买书吗?” 陆观笑着点头回应,“随便看看,若是有心仪的书,自然会买下来的。” “一看公子就是位书卷气很浓的读书人,是咱们御水国人氏?” 年轻书生微微摇头,“不是,我从北边来的。” 掌柜的轻轻“哦”了一声,“敢问公子是来自大陵王朝,还是望江更北边?” “大陵。” “那就不奇怪了,这些年来,咱们仙人崖这边也经常有大陵的读书人来此游学观景。” “掌柜的也去过那边?”年轻书生好奇的问道。 掌柜的笑着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唏嘘神色,“年轻那会儿倒是也曾似公子这般,背着个书箱在一洲境内游历过一番,不过后来呐,家里突生变故,我急匆匆地赶回来,但也于事无补,在科举一途,我多次参加仍旧一无所获。” “多重打击之下,我便彻底离开家乡,来到这边开起了这间书铺,多少年下来,倒是见过不少跟公子一样意气奋发的读书人。当然了,那种在求学一途失意的书生,就见得更多了。” “说起来公子可能不相信,”掌柜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时间倒也不算太久,大概就在十年前吧,我这铺子里来过一对夫妇,其中那个那对伉俪中的男子,打扮的就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谈吐更是不凡。” “在对方买书的时候,我与他交谈了几句,确定无疑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先生大儒了,当时我还虚心向对方请教了几个读书遇到的问题。那位先生的性格很好,都为我一一解惑了。” “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夫人,同样气质出尘,仅是站在那里,就很引人注目了,尤其是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跟那些诗词大家们诗中走出来的古代奇女子一般。” “哎,公子,你还别说,你这模样瞧上去,竟然跟那对夫妇有些相像。身上的书生气像那位先生,这模样倒是更像那位夫人一些。” 陆观眼眸微张,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平静一些,“若是没有猜错,那位先生应该是姓陆吧。” “公子你是从何得知?”掌柜的好奇不已。 年轻书生身体微微颤动,竭力平复心情,“掌柜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当时遇到的那对夫妇,应该就是我的父母了。” “啊”,书铺老板吃惊不已,“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接着,掌柜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看向眼前年轻书生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奇异光彩,“敢问公子的名讳是不是叫陆观?” “正是。” “陆公子稍等,当年你父亲在这书铺内为你留下了一个包裹,当时陆先生交代过我,若是十年之后有个名叫陆观的年轻人来我书铺,就将其交给对方,若是没有,那个包裹就归我所有了。” 掌柜的来到柜台后面,取出一个用寻常青布包起来的包裹,陆观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多谢掌柜的,敢问掌柜的贵姓?” “在下姓赵,当年陆先生离开之前,曾经给我推荐过几本书,多年研读下来,我竟然离奇般地开脉成功,成为了一名修士。” “我说呢,进门就觉得掌柜的你有些不凡,原来如此。” 两人便乐呵呵地闲聊起来。 对于赵掌柜刚才所言,陆观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此事的真实性。 当年爹娘离乡的那会,他已经有六七岁了,当时陆观索虽然年少,但却清晰地记得父母离家时的细节。 他们只是说有一件要紧事情要离开家乡一段时间,让陆观跟九爷他们一起好好生活,陆观问他们何时回来,父母二人都没有正面回答。 直到清明祭祖那日过后,陆观正式踏足修行之路,九爷才将一些原本尘封的往事告知了少年。 陆换真夫妇当年离开神迹洞天,并非是有什么要紧事,而是为了给陆观这个唯一的儿子“让道”。 原本陆祖最先看中的后辈子弟,其实是陆换真,只不过为了让陆观占据这份天上地下独一份的莫大机缘,陆换真便只好带着夫人离开家乡。 从而让陆观在潜移默化之中,更好地接受这份大道馈赠。 为了此事,陆换真在陆观很小的时候,曾经不惜耗费功德,消磨多年道行,亲自前往天外天觐见过自家初祖一趟。 等到陆神卿施展大神通亲自见过陆观一次之后,便默许了陆换真的这份舐犊之情。 而现在的陆观,确实也并未让当年的二人失望。 甚至还要远远超出预期,尤其是在廊桥小天地之中的那份大道机缘,即便是陆神卿对自家这个后辈极其看中,也不敢想象对方竟然一次就将其收取成功。 陆观与书铺掌柜闲谈几句,也没有了继续买书的心思,将那个包裹收入储物法宝之中后。 和赵掌柜告别,径直返回客栈,这会儿他十分好奇,父亲到底给自己留下来了什么东西。 而那位赵掌柜则是一直目送陆观离去之后,这才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书铺之中,这位身形已经略显富态的书铺老板,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低声呢喃,“陆先生后继有人呐。” 身穿青衫的年轻书生一路行色匆匆,以极快的速度赶回客栈,但就在他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心底突然响起了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 “陆小友,在下楚钓江,可否前来一叙。” 陆观神色一凝,略一思索,很快就想起了此人是谁,他微微一笑,“前辈相邀,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我在天御河江畔等你,小友尽快过来吧。” “好。” 陆观看了一眼客栈,掉头朝着江畔某处走去,刚才对方已经给了他一个确切的地址。 这位自称楚钓江的高人,正是坐镇仙人崖集市的背后大修士。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仙人崖背后的大修士 说起此人来,一生的经历倒也颇为传奇,原本只是西道陵洲北部某个不起眼的仙家小宗门的外门弟子。 后来他所在的那个宗门,由于触怒了大景王朝的某位权贵人物,一夜之间被人覆灭。 楚钓江由于当时恰好下山采购,这才幸免于难,自此那之后,此人便由一位宗门修士沦落为山泽野修,但这无意中倒是更加助长了他的大道修行。 作为山泽野修的楚钓江,身上没有了宗门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简直如鱼得水,不过短短三百年光阴,就已经名震一洲。 在那之后,他一路北上与大景王朝的某位大修士一战,对方的另外一层更隐蔽的身份则是大景朝廷的高等供奉。 这场巅峰对决的结果自不必说,那位大景供奉在短短数个回合之内,就被楚钓江打成重伤,十二个回合之后,一身凶性的楚钓江将其彻底击杀,神魂俱灭,就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做完此事之后,向来强势的大景朝廷倒是出奇地没有多说什么。 楚钓江则是一路南下,在御水国仙人崖这边建起了这座仙家集市,只要是在此做生意的各路商贩,每年都要给他缴纳一笔不菲的岁金。 可以说,楚钓江在这仙人崖,就是宛如世俗皇帝一般的存在,无人胆敢违逆他的意思。 不过即便他战力奇高,但世人对此人一路成长起来的老黄历依旧没有发掘出多少来,曾经有人猜测,他之前被某位西道陵洲的盖世人物看中,亲自收入门下。 但对于此事,一直都没有得到这位正主的亲自确认。 陆观在集市内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水流相对和缓的河畔,一位身披蓑笠的钓翁正手持鱼竿,聚精会神地看向水面。 在感知到年轻书生来到身边之后,那人转过头,陆观定睛看去,是一位容貌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宛如眼前江河的水波荡漾。 楚钓江微微一笑,“陆小友来啦。” 陆观微微欠身,“晚辈见过楚前辈。” 楚钓江淡淡一笑,“公子不必如此,若是细论起来,你我之间还有一份不小的渊源。” “晚辈愿闻其详。” 老人放下手中的鱼竿,缓缓起身,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八角亭,楚钓江指了指凉亭,“去那边,我讲给你听。” 一老一少在八角亭内落座之后,老人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一套茶具,又拿出一小罐茶叶,开始煮火烹茶。 茶罐盖子打开之后,陆观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少年眼神明亮,“前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悟道茶?” 楚钓江并不着急解释,而是专心煮茶,边煮茶边说道,“公子猜的不错,此茶确实是悟道茶。这些年来,仙人崖跟北边望余山做过不少买卖,之前张仙君便亲自给我送来了这罐悟道茶。” 这就不奇怪了,悟道茶乃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仙根灵种,到了现在,寻常修士根本难得一见,也就只有一些破碎的远古洞天之中有可能得到一株。 传言当年张仙君尚未得道之前,就曾与几位相约一同游历的好友,在某座远古洞天中得到过此等灵种。 楚钓江之言,不仅坐实了张仙君手上有悟道茶的事实,还表明这些年来仙人崖的生意确实做得不错。 要不然也不会让那位陆祖重归人间之前,隐隐有那一洲山上执牛耳者风范的张仙君亲自登门送上这一罐悟道茶。 茶煮好之后,老人先是递给年轻书生一杯,面带微笑说道,“公子尝尝看。” 陆观端起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咂摸咂摸滋味,确实不错,接着他便一饮而尽。 “确实是好茶”,少年由衷感慨道。 茶水下肚之后,瞬间便化作一股精纯灵气,洗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尤其是灵台更加清明通透。 等喝完茶之后,老人这才说道,“不瞒公子说,我师尊其实便是你家里的那位九爷,不过由于我资质驽钝,多年来未能在修行上踏出关键一步,故而暂时还只是师尊他老人家的不记名弟子。” “原来如此”,陆观恍然。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楚钓江之所以在短短三百年光阴之内,一步登天成为西道陵洲境内屈指可数的大修士,多半是得了九爷他老人家的指点。 毕竟那可是一位自远古时代就已经崛起的人间绝巅修士,而且在那远古时代的峥嵘岁月里,九爷一直跟在陆祖身边修行,两人联手,即便是道祖佛陀,至圣先师这等人物,也得退避三舍。 他这样的人物,随便从指头缝里露出点东西来,也足够后辈修行苦心钻研一辈子了。 “公子这是打算远游吗?” 陆观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也没有了先前的警惕,微笑着点点头,“不错,初祖安排了任务,游历神墟天下。” “陆祖修为通天,对公子有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老人随口问道,“对了,公子你接下来的行程紧不紧,是否有机会在这边逗留一段时日?” 陆观想了想,道,“前辈是想要我去仙人崖之中的那座秘境?” “哦,公子已经知道此事了?” 老人好奇不已,“难不成是陆家的高人跟你提前讲过此事了不成?” “那倒没有”,年轻书生笑着说道,“与我同行的那个姑娘出身青愁山一脉,是当代的青愁剑种之一,她先前着急赶来这边,就是为了这座秘境遗迹。” “是这样啊”,老人微微颔首,“青愁山门风确实不错,当年被师尊收入门下之后,我与青愁山的高人往来颇多,近些年来更是不少,那位姑娘之所以来此,也是我告知了青愁山此地秘境即将开放的消息。” 陆观略微一思量,便想明白了,青愁山和仙人崖,若是往上寻根溯祖,都可以追寻到神迹洞天,双方多加来往,也在常理之中。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无语凝噎 “行程倒是不算太赶,但要是在那秘境之中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也会有一些影响。” 楚钓江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公子不如就跟那青愁山的小丫头联手进入仙人崖秘境,我可以送给公子两枚符丸,等你什么时候想要离开那座秘境,只需捏碎符丸,随时都可以离开。” 陆观点点头,同意了这件事,他又好奇问道,“前辈在此经营多年,为何没有将那秘境收入囊中?” 楚钓江脸色郁闷,“公子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暂时做不到而已。要是认真说起来,那座仙崖秘境与你们神迹陆氏还大有渊源,因为当年这座秘境的第一代主人,就是你们陆氏的某位高人,是陆祖的三代子孙。” “只不过这座仙崖秘境有所不同,当年那位陆家高人坐化之后,后世的陆氏子弟,由于家族日益兴旺,也没有人来接手,所以已经渐渐沦为了无主之物。但是,那位高人离世之前,在秘境中布下了重重结界,只有七境之下的修士才能进入其中。” 接着,老人为少年详细解释了一番这秘境中的情况,听完之后,陆观恍然大悟。 楚钓江并非是不想将那仙崖秘境收入囊中,相反的,他在这边经营多年,一直就是为了盯着这座秘境。 但受制于其中的结界限制,他无法进入其中,但多年来,楚钓江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仙崖秘境就会陷入衰弱,只要让境界适合之人进入其中,就会削弱这重重结界禁制。 老人每次都会抓住机会,乘机炼化部分仙崖秘境的部分大道运转,多年下来,他已经获得了不少成果,估摸着用不了几次,就可以彻底将其炼化为自己的东西。 陆观又与对方闲聊几句,便回到了客栈,临走前他答应了楚钓江前往仙崖秘境探索的提议,而老人也如约将两枚符丸交给了他。 回到客栈房间之后,陆观又取出先前的十余张符箓,郑重其事地将其贴在了房间各处,等到符阵升起,给整个房间笼罩上一层淡淡金光之后,少年这才取出了当年父亲留在赵掌柜书铺那边的包裹。 打开之后,最上面放着几本没有写名字的书籍,陆观随意翻看几页,倒是跟岑先生当初所赠的那本金色书页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其底下,还有十余张紫金色的珍贵符箓,以及一大摞符纸,符纸下面是一封信,扉页上写着“我儿陆观亲启”六个字,另外,包裹之中还有三件储物法宝。 陆观怀着激动的心情将信打开,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少年的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湿润起来。 信上内容,无非就是父母对他这个独子的愧疚和期许,虽然看上去稀松平常,但陆观看完之后,不由得泪流满面。 他父母多年不在身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观连他们的生死都不知道。 突然间知道了对方在某个离家乡数千里之外的某个不起眼的书铺里给自己留下了一份包裹,里面寄托着他们多年来的思念与期许。 这就像是原本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突然亮起了一道烛火,虽然依旧无法照亮整个世界,但最起码已经有了一份值得期待的希望。 年轻书生坚信,只要自己一路走下去,父母一定会在自己人生的某个路口出现,那一场久别重逢,或许不会太远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敲门声,陆观迅速擦去眼泪,恢复神情,低声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门外响起了一个灿若银铃的声音。 陆观松了口气,是郁倾涟。 他撤去房间内的符阵,收起父母留下的包裹之后,打开房门,疑惑道,“郁姑娘,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小姑娘伸长脖子往里面使劲瞧了几眼,一脸笑意地问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你这边看看。” 接着,她反问道,“搞得这么神秘,你这房间里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陆观抬手就是一记板栗敲下去,“你这脑袋里一天天地都在想什么呢?” 少女捂着脑袋,嘟着嘴巴,满脸委屈道,“疼。” “好了,我答应与你一同去那仙崖秘境,现在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吧。” 陆观无奈说道。 “真的”,小姑娘一高兴直接蹦了起来,接着她又狐疑地看向对方,“陆观,你不是在骗我吧?总不会明天一早起来你人就不见了。” “我陆观行走江湖,诚信为先,绝不屑于做那种欺骗小姑娘的不齿行径”,年轻书生这番话说的正气凛然。 “要不是你在船上那会装成一个没修为的凡俗书生,我还真就信你这番鬼话了”,小姑娘幽幽说道。 陆观摸了摸鼻子,“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年轻书生好不容易才将这丫头打发回她自己的房间。 陆观也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之后,重新布置好那座符阵,取出父亲留在来的那一摞符纸和几张紫金大符。 又从书箱里拿出之前的那几本符箓典籍,默默研究这符箓的每一个走势,争取在形似之后,能够保持神似。 毕竟现在已经决定要去那仙崖秘境,自然要有所准备,他身上底牌再多,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三境巅峰的修士而已。 之前在桂云山残破古寺之内,他与那齐大将军手下的供奉周赦双方问拳一场,陆观没费多少劲就将那周赦打成重伤,白天在河堤那边,同样一招便将那位谪仙公子的扈从击飞。 两场争斗,陆观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现在的他,即便已经离开了神迹洞天,没有了冥冥之中的那份大道加持,相反的,他刚刚来到神墟天下,现在还在遭受这座大天地的大道压制,这种现象要等到他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够彻底好转。 但就算这样,他面对一些六境初期的武夫可以赢得很轻松,即便面对那些底子一般的七境武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松小道童 若是年轻书生手段齐出,武道、剑术、符箓等等,多方综合之下,即便是八境修士,也丝毫不怵。 当然了,这说的也是那种底子一般,福缘浅薄的修士,若是遇到曹灵芝这种天才,就算可以跨境界一战,也绝无可能像面对周赦等人时那样连跨三个境界这般夸张。 要是碰上了在剑道上一骑绝尘的顾青辞这种级别的天才,估计也就只能做那同境之争了。 这世间天才是有不少,尤其是近些年来,数座天下都涌现出来了不少令人瞩目的年轻人,而更是有山巅大修士预言,接下来的百年乃至数百年光阴,将会是一个天才辈出的盛世。 但是,即便同为天才,相互之间也会分出个三六九等。 陆观待在房中,一夜画符,成果斐然,储物法宝之中已经多出来了近百张符箓。 天亮之后,他先是在房中演练了几遍家传拳谱,等到气息运转浑圆如意之后,他这才下楼吃早饭。 却不曾想郁倾涟这小姑娘在他之前就已经下楼了,见到年轻书生之后,他连连挥手,“陆观陆观,这边这边。” 年轻书生背着书箱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小姑娘已经帮他提前要好了早餐。 两人就这样默默吃饭。 吃完之后,陆观提出来要去集市里转一转,想要让那匹瘦马顺利激发血脉,蜕变为传说中的灵物,还需要配制一副名为开脉散的灵药。 这种灵药需要用十余种珍贵药材混合炼制而成,让瘦马服用之后,便可以激发它血脉中的灵韵,成功蜕变。 幸好现在两人身处仙人崖集市,所需要的药材都有卖的。 这也是陆观之前没有给瘦马配制开脉散的原因,因为他买下瘦马之后,一路走来,尽是一些荒野山林,极少遇到市集,即便有,也是一些规模不大的村镇,根本买不到所需要的药材。 出门找了一家药铺,陆观列出清单之后,对方很快就配好了药材,付完钱后,陆观带着小姑娘回到客栈。 布置好符阵之后,年轻书生看向小姑娘,“暂且借你的云雾炉一用。” 郁倾涟心念一动,那只形制古朴云雾炉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少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也不简单呐,仅仅一夜功夫,竟然就将这只仙家法宝成功炼化。 果然,能够代表青愁山行走天下的青愁剑种确实不凡。 陆观双手掐诀,催动术法,指尖泛起一簇灵火,微微屈指一弹,指尖的焰火便进入那云雾炉之中。 接着,陆观便按照顺序将那些药材一一放入云雾炉之中。 炉火燃烧,那些药材也在慢慢蜕变,化为液体,最后,所有的药材融为一体,在香炉中变为一种黑色粉末。 霎时间,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在房间内游走。 小姑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就是开脉散?” “不错”,陆观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以灵力控制,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其中。 陆观将其递给郁倾涟,“好了,以后混合在草料中,每日给瘦马服用一些,半个月之后,它的体型就会发生变化。” “好嘞”,小姑娘接过开脉散,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陆观也背着书箱,离开了客栈,去往赵掌柜的书铺里看书。 他身后的这只书箱,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与凡俗书生负笈游学的书箱有本质区别。 这只书箱乃是初祖亲自为他量身打造,里面空间极大,与山上仙家的储物法宝有些类似,装着的都是神迹陆氏万年以来积攒的各种书籍。 故而他这一路行来,走得并不轻松,是名副其实的负重而行。 初祖当初就说过,等他彻底读通这其中的书籍之后,一个大儒文位是跑不掉了,至于能否成为儒家圣贤,还需要一定机缘。 在符箓之道入门之后,陆观便开始在读书一事上下功夫,由于陆氏一族特有的修行之路,他并不惧怕寻常修士所谓贪多嚼不烂,对于陆观而言,修行法脉多多益善。 来到书铺,赵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核对账目,等抬头看到是陆观之后,满脸欣喜,“陆公子,你来了啊。” 年轻书生点点头,“赵掌柜这神仙日子,让人羡慕。” 寒暄过后,陆观便在书铺内随意翻看起来,自从知道这位赵掌柜与自家老爹有一份不算浅的香火情之后,他来书铺这边,就随意了几分。 ———— 西道陵洲,望江之北。 相比于南部而言,这里大景王朝对仙家宗门的管控更加严格,因而叫得响名号的打宗门屈指可数。 而由那位张仙君一手创建的望余山,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这段时间,望余山上来了三个年纪不大的客人想要拜见那位张仙君。 但不凑巧,张仙君这段时间正在闭关,所以三个年轻人便打算在这座一洲境内久负盛名的仙家大宗待一段时间。 反正他们三个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在等那位张仙君出关之余,正好看一看望余山的风光。 这天,风和日丽,望余山某座不起眼的小山头上,正有四个人在缓缓登山,除了曹灵芝,杨钦,孙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名为青松的小道童走在最前面带路。 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头,在望余山却大有来头,乃是当年张仙君的证道之地,近些年来,此地已经被望余山封禁,外人若无望余山的号令,不得随意擅自进入此地。 登山途中,曹灵芝好奇问道,“青松小道长,你可知你们家那位祖师爷的真实境界?” 小道童偏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 “毕竟我现在才是二境而已,师叔和师兄弟们,经常说我笨来着”,青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憨厚笑道。 曹灵芝三人相视一眼,有些无语。 这小道童的资质,至少不会比自己三人弱,看来望余山高人是在刻意保护青松,毕竟有一位修为高深的祖师爷,倒也不用他过早地为宗门分忧。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仙君出关 四人刚来到山顶,放眼望去,风景倒是与众不同,四周的望余山附属山头各有气象,最大的那座望余山,云雾缭绕,仙鹤翱翔。 其余诸峰,同样景象各异,淡淡霞光映射之下,美轮美奂,仙家气象尽显无余。 这些山峰上,都被望余山高人布下了法阵,相互连接起来,就是一座气象磅礴的护宗大阵,即便是与张仙君同等修为的修士想要闯进来,也必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曹灵芝四人站在山顶,若非杨钦和孙熙表明身份,而现在掌管望余山大小事宜的那位张仙君首徒又对陈公望和宋凛两位儒家圣贤极为仰慕。 前段时间在西道陵洲天幕处的那场大战,着实是让数座天下都见识了一把读书人的大风流。 现在整座天下的书院,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尤其是中土神洲那位顾渊先生坐在的书院,以及浮生洲薪火书院,年轻人络绎不绝。 若非有这层关系在,他们还真来不了这座已经被望余山设为禁地的祖师证道之地。 就在这时,望余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大道轰鸣的声音,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也瞬间被淡紫色的云霞遮掩,满天霞光璀璨如海,在其中竟然又生出了几朵莲花。 在这异象出现的第一时间,望余山及其周边山头,就已经飞出数道身影,他们都是宗门内堪称中流砥柱的高境界修士。 片刻之后,望余山之巅飞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真人,他一手负后,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恭迎祖师出关”,见到老真人之后,望余山大大小小的道士都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朝着张仙君所在的方向,遥遥跪拜。 身处山巅的小道童青松也不例外。 张仙君坦然接受,随即摆摆手,“都散了吧。” 所有的道士又恢复了手头的事情。 张仙君缓缓落地,四名相貌不同、气象各异的道士则是连忙迎了上去,这几人都是张仙君的嫡传弟子。 其中一名稳重的中年道士问道,“师尊,您这样闭关结果如何?” 张仙君抬头看了眼天上云霞翻飞的气象,心念一动,便将其悉数收回。 他笑了笑,说道,“大有所获。” 中年道士便是张仙君的首徒,近年来望余山上的一些庶务,都是他在管理,张仙君这才能心无旁骛地专心闭关。 听到师尊这样说,几位嫡传的心中都高兴不已,师尊多年等待,今日终于开花结果。 老真人站在山巅,身后四个嫡传一字排开,张仙君感慨道,“能够如此顺利,还要感谢陆祖跟岑先生那场别开生面的证道。” “望渊,通知宗门弟子,我明日开坛讲道,所有弟子不论辈分修为,都可以来聆听。” “谨遵师傅法旨”,望渊便是张仙君首徒的道号,接着他又说道。 “对了师尊,咱们山上最近来了几个年轻的访客……” 接着,中年道士便将曹灵芝三人前来拜访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真人听完之后,思索片刻,脸上笑意不减,“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既然已经来了,见一见他们也好。” 老真人的身形瞬间消散在原地,四位嫡传耳中依稀能够听到,“我去去就回,你们也都散了吧。” “谨遵师尊法旨。” 下一刻,曹灵芝几人所在的那座不起眼小山之巅,出现了一位气象深厚宛如渊渟岳峙的老真人。 曹灵芝四人躬身行礼,“见过张仙君。” 老真人笑呵呵地将几人扶起来,“诸位都不必多礼。” 等到四人都起身之后,张仙君先是看向小道童青松,“小青松,这段时间在课业上有无偷懒,你师父交代的功课都完成地如何?” 小道童青松一板一眼地作揖行礼,“回禀师祖,青松并无偷懒,前些天师傅和师叔都夸我课业认真来着。” “那就好”,老人伸手在小道童的头上摸了摸,“小青松,从明天起我要为一山修士讲一场道,你若是无事,就一起过来听听。” “真的吗,师祖?” 小道童瞪大了一双眼睛,满是欣喜地问道。 “多谢师祖恩典”,小道童仍旧一板一眼地作揖行礼。 小道童也看出来了,师祖可能找曹公子他们有事,便打了个稽首,“师祖你们忙,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他们。” “好的,记得山下的时候慢一些,免得摔倒了。” “好嘞,师祖”,说完,小道童便一溜烟似的飞奔下山,两条小短腿抡得飞起,跟疾驰的车轱辘似的。 等到小道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上之后,老真人收回目光,笑着看向身边的三个年轻人,“三位,不如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客从主便”,曹灵芝轻声说道。 三人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灵光,等到再次睁眼,已经出现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茶室之中了。 老真人张奉祁示意三个年轻人落座,之后又取出几片悟道茶叶,开始亲自烹茶。 曹灵芝眼神好奇,“张仙君,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悟道茶?” “正是。” 锦绣公子揉搓双手,目露金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曹公子有事不妨直言。” 张仙君神色慈善,笑意温和。 “晚辈斗胆,想要从仙君这里求购几片悟道茶叶。”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茶叶我还有不少存活,可以卖给曹公子一些。” 很快,老真人便煮好了茶,递给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一人一杯之后,这才说道,“三位若是明日无事,也可以一起来听道一程。” “多谢仙君好意”,杨钦郑重行礼。 一位高坐云端的大修士亲自讲道,这可不是谁都能够遇到的机会。 当然了,他们在神迹洞天内听过修为通天的陆祖讲道,对此倒也不至于太过欣喜若狂。 老真人哈哈一笑,“我这场讲道自然没有陆祖那边天花乱坠,三位到时候可不要嫌弃。” 三个年轻人几乎是在同时摇头,“肯定不会。” ------------ 第一百八十章 做生意 喝完茶之后,曹灵芝说道,“之前在浮生洲的时候,张仙君的大名就已经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仙风道骨,气韵非凡。” 张仙君淡淡一笑,到了他这个年纪,听到这种恭维早就已经心无波澜了。 打开话匣子之后,几人便聊开了,虽然张仙君和三个年轻人年龄相差悬殊,但老真人言语间平易近人,无形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交谈之中,张仙君丝毫不掩饰他对岑心洲、陈公望、宋凛这几位儒家高人的欣赏,尤其是对那位走出一条通天之路,从而一举证道飞升的岑先生,更是推崇备至。 其实,老真人与岑心洲曾经在神迹洞天内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天魔姌泽横跨数座天下,分身降临神迹洞天,虽然被九爷击退,但还是在陆观体内留下一道别有用心的魔种,若非那位陆氏家主心智坚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当时张仙君认为对方只是一个中土祖神宫那边派过来肃清魔族的,但等到陆祖重归人间,那个堪称大逆不道的读书人向天而行,并且成功证道之后,老真人这才恍然大悟。 心中更是难得地对那个读书人生出了一份敬仰之情,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数千年以来,也就只有一个岑心洲而已。 “对了,你们三位接下来是要继续北上吗?” 老真人好奇问道。 毕竟,眼前这三个小年轻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白马曹氏的继承人,薪火书院的读书种子,还有一个儒家圣贤陈公望的徒弟。 即便是声名不显的陈公望,在百余年前也曾做过几桩壮举,在数座天下留名,而他的那位先生,更是在文庙之中足以陪祀在至圣先师左右的圣贤人物。 曹灵芝轻轻点头,“对,打算去落阳城那边转一圈。” 老真人轻轻“哦”了一声,“莫非是因为之前与那落阳城少主的私怨不成。” 曹灵芝摇摇头,“我们俩还不至于这么无聊,主要是有一桩生意要跟落阳城谈,至于对方能否答应,现在还不好说。” “黄越这些年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仅受到了大景朝廷的打压,南边的那座望北城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毕竟祖上十几辈人积攒下来的恩怨,想要彻底了结也并不容易”,张仙君唏嘘不已。 “不过若是他要是有机会能够攀上浮生洲白马曹氏这棵大树,黄越做梦都得笑醒,曹公子这担心还是多余了。” “仙君说的是。” 曹灵芝轻声说道。 锦绣公子猛得抬头,忽然发现张仙君正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看,曹灵芝笑的有些不自在,“仙君有话直说,这眼神我看着害怕。”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公子一句,白马曹氏有没有想法和我们望余山联手做生意?” “啊”,曹灵芝一脸迷茫,继而内心狂喜,他当初刚来望余山的那会儿,其实心里未尝没有这种心思。 但等到今日看见张仙君出关,成功破境之后,他就在心中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现在的张仙君,若是没有神迹洞天,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洲修为最高者,一洲境内无数修行的执牛耳者。 面对这样一位人物,曹灵芝虽然天资不错,又在神迹洞天内接受陆祖讲道,得到了一份不小的机缘,但终究还是个修为和年龄都差上不少的晚辈。 一旦与对方提及此事,那就是他们白马曹氏不讲礼数了。 而一旦得罪了这样一位人物,他们白马曹氏在西道陵洲境内的生意基本上就都可以宣告破产了。 但老真人此刻主动提起此事,倒是让他吃惊不小,但惊讶火过后,心中便是狂喜,“有有有,当然有了,就是不知道仙君想要如何合作了?” 老真人说道,“我们山上别的没有,炼丹画符的道士不少,而且质量都有保障,若是白马曹氏有这个想法,我们可以提供这类仙家器物,你们帮忙贩卖出去。” “这感情好,我等会就给家族写一封信,让我爷爷亲自来与仙君商议这其中的更多细节。” “好的”,老真人点点头。 望余山的丹药符箓等仙家器物,在一洲之内有口皆碑,堪称是宗门最大的进项,那边仙人崖集市那边,就在帮忙售卖望余山出产的仙家器物。 不仅如此,望余山还掌握着一座洞天,其中每年都会出产不少天材地宝,若是能够将其转化为神仙钱,绝对是一笔白马曹氏这种经商世家都咂舌不已的大数目。 口头约定好此事之后,双方之间的交流氛围就又融洽了几分。 其实,之前并非没有商家大佬亲自出面,与张仙君商议联手做生意的事情,但最终都被张仙君给否决了。 前不久还有个名叫钱金宝的商家巨擘登门,张仙君依然没有同意,因为在老真人看来,这些商家之人太过功利。 当然,这只是他拒绝钱金宝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位昔年的商家大人物在神迹洞天避世多年,重新出山之后,带着家族前往了南边的大陵王朝。 由于西道陵洲南北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不好与南边有太过密切的联系,与仙人崖那边做生意,也都是在暗中进行。 即便大景王朝发现,但出于对张仙君的忌惮,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做得太过火,也必然会引起大景王朝的不满,到时候双方闹得太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虽然白马曹氏也是商家出身,但与寻常的商家弟子却大有不同,他们与人做生意虽然依旧是在商言商,但除此之外,更具有一份“人味”。 这对于唯利是图的商家修士而言,着实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昔年,曹灵芝的那位老祖宗原本是有希望凭一举冲破大道瓶颈,成为商家真正的一方巨擘,但由于商家内部某些人的阻碍,曹氏老祖宗一直未能成事,反而折损了不少道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青鹿峰 故而这么些年来,白马曹氏已经与商家有些貌合神离了,若非商家之中的某位大人物亲自出面劝阻,白马曹氏早就已经与商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闲谈一会儿之后,曹灵芝三人便告辞离去。 望余山山脚,大门口那边,一名中年道士正在听一个小道童叽叽喳喳讲个不停,道士看向小道童的眉眼格外慈祥,眼底深处还藏着几分期许。 道士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青松,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下,以后登山修行,这样下去可不行的。” 小道童偏着脑袋,嘿嘿一笑,“师叔,我这不是太过兴奋了嘛。” “多了,这件事跟你师父说了没有?” 守山道士问道。 “还没呢,师叔,我师父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未免也太凶了一点,还是等一会我回去了再慢慢跟他讲吧。” “这倒也是”,中年道士默契地点点头,别说是青松这些晚辈了,就算是他面对自家师兄,也不免心里打怵,由此可见青松的那位师父为人处世到底有多严厉了。 傍晚时分,夕阳沉沉,小道童和镇守山门的师叔告别之后,一路晃荡回到自己一脉的那座山头。 那是一座被数座高大仙山所遮掩的小山头,放望余山诸多气象磅礴的秀丽山峰中间,压根不起眼。 此峰名为青鹿峰,相传开峰祖师乃是望余山某位德高望重的老真人,是被张仙君最先收入门下的一批弟子之一。 在其刚刚开峰的那会,乃是整座望余山都屈指可数的一座山头,不仅峰主修为高深,而且当时在手下还网罗了不少供奉客卿,在望余山上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只是那位开山峰主由于性格太过霸道张扬,在山外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对方设局,将其诓骗残杀。 虽然当时张仙君亲自出手为其报仇,但无奈对方手段太过残忍,终究没能逃过身死道消。 但是传承至今,青鹿峰早就已经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目前,山上现在总共有两代弟子,可他们加起来也不足双手之数。 大小几个道士,守着祖师爷留下来的一座寒酸道观,也不过是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日子罢了。 青鹿峰山头小,想要上山的话也只有一条已经被杂草掩埋了一半的山野小径。 小道童青松蹦蹦跳跳登山,在半山腰遇见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道士正要下山。 小道童一个蹦跳来到对方面前,“青池师兄,你要去哪啊?” 对方被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楚是小道童之后,年轻道士摸了摸他的脑袋,“原来是小青松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大门口回来了,莫非是我师父他觉得你太烦,把你赶走了。” 接着,对方凑近青松,压低声音,故意逗小道童道,“那你可得小心一些了,我看这几天天虚师伯的心情不太好,说不定就要让你屁股开花。” 小道童眉头紧皱,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很有自信地说道,“我相信师父不会随便拿我撒气的,毕竟我这几天可是陪着曹公子他们了解咱们望余山呢,这可是望余山那边的法旨,师父他老人家总不能因为这个而责罚我吧。” “嘿嘿”,年轻道士又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好了,别担心了,师兄我刚才是在逗你玩呢,师伯就在咱们道观门口等你呢,而且看着心情不错,说不准就是要给你传授咱们道观压箱底的几手道法。”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呼”,小道童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一大半,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道士,“对了,青池师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干嘛呢?” 年轻道士目光远眺,看向那座云遮雾绕,气象万千的望余山,“我去那边有点事情,你赶紧上山去吧。” “好嘞,师兄,你也小心一点。” “好的。” 一对师兄弟在山中小径上告别,一人上山,一人下山。 青松好歹已经是一位二境练气士了,只不过在师门长辈和望余山高人的刻意遮掩下,小道童尚不自知,对于修为气机和道法仙术的施展运用,更是堪堪入门。 但即便如此,他的体魄强健程度,也远超常人,没过一会儿,就已经来到山上的一座道观前。 道观前面挂着一副匾额,黑底金漆写有“浮云观”三个大字,这副匾额据说是那位初代峰主在开峰之初,某位中土神洲那边的老真人亲自送上的贺礼。 当年的浮云观,也确实对得起那位道门大修士的看中,在其鼎盛时期,堪称门庭如市,以一峰之力,几乎压的所有望余山附属山头喘不过起来,即便作为宗门主峰的望余山,也需要收敛锋芒。 但到了现在,门人弟子青黄不接,又没有什么大修士坐镇于此,境况自然一落千丈。 前些年还有别峰的道士,想要占据花钱买下这块牌匾来着,但被当代的浮云观观主,也就是青松的那位师父给严词拒绝,并将对方轰走了。 不过将地方赶走之后,青松的师父在道观前默默注视着道观牌匾,久久无言,想来心中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浮云观门口,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广场,整体以一种山上青石铺就而成,其实这座广场大有玄机,整体便是一座山上罕见的仙家法阵。 但这座法阵已经多年未曾开启过了现在的青鹿峰,显然已经没有那个财力去支撑这笔庞大开支了,另一方面,则是没有那个必要了,毕竟现在的青鹿峰只是一个拢共连十个人都凑不齐的落魄山峰,根本用不到这种仙家法阵。 在广场两边,还种着不少苍翠欲滴的高大松柏,古木苍苍。 小道童一眼就看见了广场边缘站着一个神情古板的中年道士,他的道袍虽然朴素,但却干净无比,一举一动,无一不暗合道门仪轨,看上去就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虚破境 青松见到对方,眼神有些畏畏缩缩,小道童先是毕恭毕敬地打了个稽首,“弟子青松,拜见师尊。” 对方回头,果然是个面容古板的家伙,不过他在看到小道童之后,破天荒给出个笑脸。 “是青松啊,你回来啦,这几天在你师叔那边,感觉如何啊?” 小道童一头雾水,不知道师父今天为什么会问这个,毕竟师父一向行事严厉,根本不会关注这种小事情。 但既然师父开口问了,小道童便只好将他这几日陪着曹灵芝等人的事情告诉对方。 “对了,师父,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小道童有些紧张地说道。 “青松呐,你不必紧张,师父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小道童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安心不少,他斟酌片刻,轻声说道,“师父,那位曹公子之前想要送我一件仙家法器来着,但我想着咱们青鹿峰的门规,可不敢随便拿人家东西。” “再者说了,那位曹公子一看就很有钱,出手很是阔绰,想必他送的那件东西肯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我就更不敢收了。” 古板道士脸上笑意不减,他摸了摸身旁嫡传弟子的脑袋,“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平白无故接受人家的重礼确实不好,尤其是对于咱们修道之士来说,所谓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你今日接受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但未来的修行路上,或许就藏着一桩大因果等你回报。” “你做的很多,但是也不必太过拘泥于门规二字,以后若是有了真正能够交心,并且在大道上可以同行的道友,接受人家的好意也并无不可,山上修行确实有不少规矩,但咱们道士嘛,最重要的还是‘道法自然’四个字,有些事情,若是顺其自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道童眼神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师父,今天的师父话有些多啊。 古板道士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嫡传弟子,“你小子,用这副眼神看着师父作甚?” 他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难不成师父今天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没有”,小道童如实回答道,“徒儿只是觉得,今天的师父好像格外的——与众不同。” “哈哈”,古板道士笑声爽朗,“咱们虽然是世人眼中的所谓山上仙人,但终究还是人嘛,既然是人,那自然就得有人气,过去很多年师父都钻进一条死胡同里没有走出来。” “今日亲眼目睹了祖师爷在望余山上成功破境,心中有所感悟,或许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是为师做错了。对不起你们这些晚辈,更加对不起你们的师叔。” “没有没有,师父您千万别这样说,徒儿心里实在惶恐不安。” “好了,你个小滑头,回去认真打坐修行,祖师爷明日就要为一山弟子开坛讲道,咱们青鹿峰也要做些准备了。” “好的师父”,小道童依旧毕恭毕敬地打了个稽首,转身返回道观。 在走到门口的之后,小道童回头看了一眼,他好像从师父身上看到了一片璀璨霞光一闪而逝,青松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清,他嘟囔了一句,“看来是我眼花了。” 随即继续朝着道观里面走去。 这座浮云观的占地确实不小,这也可以看出当初那位开峰祖师的雄心壮志,但可惜不等他将青鹿峰带到真正的巅峰,就已经被人设局身死道消了。 道号天虚的古板道士站在广场边缘,过眼浮云随风飘荡,无形无影,不留半点痕迹。 中年道士在确认小道童真正回到道观之后,瞥了一眼青松离去的方向,低声呢喃,“这小家伙的天赋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刚才若非我刻意遮掩,他怕是真的能够以二境修为看清楚我这份气象了。”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飘过的白云,“人间万千事,都付与浮云。” “我不就山,山自来就我,区区十境,弹指可破。” 下一刻,中年道士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道气,周身气势疯狂暴涨,宛如潮水决堤,肆意纵横,背后一抹璀璨霞光升腾而起,在将一座青鹿峰笼罩之后,似乎还不满足,想要将整个望余山都囊括进去。 但想了想,中年道士还是没有这样做,而是竭力控制周身气象,将那璀璨霞光收回体内。 “天虚,你终于想明白了。” 就在古板道士破境的瞬间,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沧桑的声音。 已经破境跻身大修士境界的天虚道长想都没想,转身之后,躬身行礼,“后辈徒孙天虚,见过祖师爷。” 来者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一手创建了望余山,并在短短千年之内,便将其打造成西道陵洲屈指可数的大宗门的张仙君张奉祁。 “好了,在我跟前没必要整这些繁文缛节”,老仙君说道。 接着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广场,面露追忆之色,“这青鹿峰,我也好久没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古板道士,但心中却浮现了另外一道身影,正是青鹿峰的开峰之人,张仙君昔年最为满意的某位得意弟子。 眼前的天虚道士,在某种程度上跟对方有些像,但相比那位祖师,眼前的天虚修心更胜一筹,要比对方更加能够隐忍。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多年来的厚积薄发,才有了今天云霞璀璨的磅礴气象。 “自从望钟离世之后,我就不敢轻易踏足青鹿峰,毕竟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睹物思人,感怀往事。” 张仙君感慨不已,“但现在青鹿峰有了你跟青松,还有那几个大道可期的年轻人,这就很不错了,或许当年望钟没有做成的事情,你们这些后辈徒子徒孙可以帮他完成这个这个心愿。” “天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带我在这青鹿峰上逛一逛吧,多年没有过来,好多地方我都记不清了。” 天虚道士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谨遵祖师法旨。”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望余山上,道士各不同 望余山山门那边,有一个面容和善的道士,终年在此镇守山门,进出望余山的修士,都要与他告知一声。 此人多年来兢兢业业,虽然出身那座已经没落的青鹿峰,但多年来却深受望余山高层的信任,安心将大门交给他守护。 傍晚时分,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道士来到山门这边,见到守门的道士之后,毕恭毕敬地稽首行礼,“弟子见过师父。” 年纪稍大的那个道士拍了拍身旁的小板凳,笑着说道,“青池,你来了啊,先坐。” “好的,师父。” 小道士坐在自己师父身边,心绪难得的平静,微风拂面,夕阳渐渐西沉,将半边天幕染成了橘红色云霞。 中年道士看着身边这个素来听话的徒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望余山山门这边的气氛有些沉闷,师徒二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终于,和善道士还是拍了拍身边小道士的肩膀,“青池啊,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小道士看向师父,咧嘴一笑,神情憨厚,“师父,咱们青鹿峰被人小瞧了这么多年,也该让望余山上看看咱们的实力了。师父,其实我都知道,您和师伯这些年来听到那地风言风语,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不想给我们这些后辈太大的压力罢了。” “青池,其实你真的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中年道士拍了拍身旁小道士的肩膀,眼神更加慈和。 青池摇摇头,“师父,您不必再劝了。我好歹也是师兄弟里面来到咱们浮云观最早的一个,自然要有作为师兄的担当,青松他天资不错,但他年纪还小,没必要这么小就将这种担子放在他身上。” “其余师兄弟也很好,青云在练剑一途资质上佳,青舟师弟在符箓之术上同样气象不俗……但有我在的话,他们至少可以轻松一些,慢慢成长。” 听到青池这样说,守山道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身边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哪哪都好,就是太喜欢为别人考虑,这种性子,当然好,可总当老好人的话,也不是个事情。 守山道士当年在大陵王朝边陲一个村落里将其带回山上,小道士一直勤勉修行,他的资质当然不差,说个实话,即便放眼整座望余山的同辈子弟当中,青池的天资也是最拔尖的那一拨之一,在某种程度而言,甚至都可以去掉之一。 只是这些年来,守山道士打开那位师兄迟迟未能突破,浮云观这年来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韬光养晦。 不过,从现在开始,青鹿峰终于不用像之前那样憋屈了。 守山道士遥遥看向青鹿峰,师兄刚才突破的异象虽然仅仅只是一闪而逝,但这却瞒不过他。 甚至可以说,由于守山道士身怀某种堪称不讲理的强横神通,他可能是整座望余山除了那位老祖师张仙君之外,最早发现师兄破境异象的道士。 “青池,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放手去做好了。但也没必要有太大的压力,就在刚才,你师伯已经成功破境了,咱们的那位祖师爷也在咱们浮云观现身,这会儿正在跟你那师伯在山上散步。” 守山道士笑容和煦,“你年纪还小,行事可以不拘小节一些。毕竟,咱们青鹿峰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山头了。” 青池郑重点头,憨厚一笑,“好的,师父,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那座宗门主山望余山,神情自若。 他背朝自己守山道士,留下一句,“师父,我走了啊。” 便大步朝着那座望余山走去。 守山道士轻轻揉搓脸颊,看着年轻道士的背影,神色期冀。 青鹿峰上,沿着山道散步一圈的两个道士重新回到浮云观前面的广场,两人举目远眺,看到了那一袭独自前往望余山的年轻身影。 张仙君哈哈一笑,老怀甚慰,“你们青鹿峰这些年来看似衰落了,但实则不然,年长一些的有你跟天河撑门面,年轻一辈的这几个小家伙,也各有各的气象。” “怕是用不了多久,咱们望余山的门面就要靠你们青鹿峰来支撑了。” 古板道士脸上现出一抹淡笑,“祖师谬赞了。” 俩人就站在广场边缘,打算亲眼看看来等会儿在望余山上发生的那一幕。 另外一边,望余山上的某座大殿之内,张仙君的几位嫡传弟子齐聚一堂,各自面色不定。 其中一位神情威严的道士沉声说道,“天虚已经破镜了。” 张仙君首徒面带笑意,“意料之中的事情,若非他要等青鹿峰上的那几个小家伙成长起来,以他这多年以来的厚积薄发,恐怕早就已经成功破境了。” “大师兄,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 另外一名张仙君嫡传疑惑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好奇地看向对方,“即便青鹿峰强大起来,也是属于咱们望余山的同门弟子,他们越是强大,我心里就越高兴。” 张仙君首徒这番话说得大公无私,在场的师兄弟脸色晦暗不明,他们都知道这位师兄的性格,既然这样说了,师兄心里就肯定是这样想的。 接着,大师兄又说道,“这些年来,你们对青鹿峰做的那些事情,我和师尊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加上你们做的又不是很过火,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 “人家青鹿峰那边也没有多加计较,但这样却不代表这件事情翻篇了。奉劝你们一句,之前侵占的青鹿峰的那些资源,尽快给人家还回去吧。” “师兄,当真要为了几个外人,伤了咱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先前的那个威严道士沉声说道。 张仙君首徒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轻轻“嗯”了一声,“当年望钟师弟被人暗算陨落,我没帮上什么忙,这些年来本就心怀愧疚,但青鹿峰既然已经有了重新崛起的苗头,那就谁也阻拦不了,我说的。”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青池闯关 威严道士深吸一口气,与大师兄对视,对方平静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决,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师兄,我明白了。” 大师兄这样说,在场的几位张仙君嫡传,就已经明了,以后再想要针对和打压青鹿峰,已经不可能了。 张仙君首徒替师尊管理望余山多年,不仅将一座宗门打理地井井有条,成为了一洲境内屈指可数的仙家宗门,就连那强势无比的半洲霸主,大景王朝都要忌惮三分。 最为关键的是,这位望渊真人在分心管理宗门庶务的同时,自身的修为进境也没有被耽搁多少,依旧远超这些师兄弟们。 这就有些恐怖了,一座望余山上,要是说张仙君是宗门最高的那根顶梁柱,望渊真人便是仅次于他师尊的中流砥柱,两人对于望余山而言,都是缺一不可的中流砥柱。 望余山半山腰,有一座样式古朴的凉亭,传言这座古亭在张仙君入主望余山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有可能是某位远古仙人在此建造。 亭子最初的名字已经不可考证了,但张仙君在此证道之后,便给其起名止步亭,所有想要登临望余山主山之人,都需要在此止步歇息片刻,等望余山修士接引之后,才能上山。 此刻,一个年轻道士正在缓缓登山,他的面容看上去带着几分青涩,但步履却格外坚定。 止步亭内,坐着一个山羊胡道士,老神在在,感知到年轻道士的身影之后,他睁开眼眸看向小道士,眼底藏着的一抹不屑被他藏的很好。 青鹿峰那边的事情山羊胡道士已经知道了,故而面对眼前的年轻道士,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对待了。 他叹了口气,走出止步亭,来到年轻道士身前。 小道士抬头,微微愣神,“胡师叔,有事吗?” 山羊胡道士清了清嗓子,笑意温和,“是青池啊,你不在青鹿峰好好修道,来主山这边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道士点点头,“确实有事,胡师叔祖,我就先走了。” “哎哎哎,慢着慢着”,山羊胡道士一把拉住年轻道士的手腕,埋怨道,“咱们俩好久不见了,师叔找你有事,止步亭聊几句。” 青池看着对方的那副认真神情,又抬头看了一眼山上,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 两人坐在止步亭中之后,胡姓道士笑着问道,“青池啊,最近修行怎么样啊,有无遇到困惑之处,资源方面是不是缺少了呀?” “回禀师叔,没有,我在浮云观待的挺好的”,青池无奈道,“师叔,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不妨直说,我真的还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嘿,也不是什么大事”,胡师叔压低了声音说道,“青池,师叔平时待你不薄吧。” 见年轻道士点了点头后,胡师叔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那好,青池,跟我交个实底,你是不是想要去闯那座九仙殿。” 年轻道士点点头,一脸好奇,“胡师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啊”,山羊胡道士的脸上现出一抹惊诧,心中却想着,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青鹿峰是个什么境况,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九仙殿哪有那么好闯。 即便是山羊胡道士那位被宗门寄予厚望,甚至被某位宗门大人物亲自点评为望余山未来扛鼎之人的小师弟,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有闯过九仙殿的信心。 眼前这个小道士,就更不可能了。 山羊胡道士继续说道,“是这样的,青池,你的资质师叔我从未有过半分怀疑,但你现在年纪还小,要不等过两年修为高一些了,再去闯关。” 年轻道士摇摇头,“不行的,胡师叔,我已经答应师伯和师父了,今天我肯定会通关九仙殿的。” “你这小道士,怎的如此不听劝,凭你这三脚猫的修为,怎么可能闯的过去,就算是贫道哪位作为咱们望余山未来扛鼎之人的小师弟,都不敢有这份自信。” 山羊胡道士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好言劝你一句,还是快些下山去吧,你们青鹿峰这些年来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大道根基到底是何等层次,心里就没点数吗?” 青池道士起身,就在山羊胡道士以为对方会识趣离开的时候。 小道士却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胡师叔,我先走了。” 说完,青池不给山羊胡道士再说话的机会,径直朝着望余山的某处神秘大殿走去。 胡师叔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看着那道坚定的背影,似乎这小子并非没有闯过九仙殿的机会。 但很快他便摇摇头,讲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接着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殊不知你如此作为,只不过是给你们那座已经让人笑话了几百年的青鹿峰,再多添一份笑料罢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道士,胡师叔径直下山,前往某座险峻无比的山头,与师尊复命去了。 他的师尊,同样也是张仙君嫡传弟子之一,正是之前与望渊真人交谈的威严道士。 简单地将刚才与青池交流的过程讲了一遍,胡姓道士便侍候在自家师尊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自家师尊掌管着望余山的律令责罚,一旦有弟子破了宗门规矩,他向来都会从重处罚。 一座望余山皆知,这位戒律长老是出了名的冷面无情,对谁都不给面子。 胡师叔拜入其门下多年,自然深知师尊的脾气秉性,看到对方沉默不语,就知道师尊已经因为那个青池坚持要去登山的事情,心情变得极差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师尊的受气包。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师尊并未责骂他办事不力,而是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胡姓道士如蒙大赦,恭敬行礼道,“弟子告退。”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陶知 望余山某处,有一座守卫森严的大殿,这里便是整个望余山的禁地之一,名为九仙殿。 此地乃是张仙君证道之后,亲自建立的某种试炼场所,总共有九座关隘,对一座宗门的所有年轻弟子都开放。 每通过一关,都会得到不同的奖励,而若是有谁能够一次连过九关,就会得到宗门的特殊栽培,并且还可以进入望余山执掌的那座洞天修行。 望余山历史上,这种连过九关的弟子,只要最后能够成长起来,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望余山的宗门砥柱。 到了现在,这已经成为了望余山弟子一步登天的一条通道。 像青鹿峰这样的小山头,有不少弟子就凭此来一飞冲天,得到了宗门的重视。 傍晚时分,九仙殿门口来了一个面容青涩的道士,正是出身青鹿峰的小道士青池。 在九仙殿门口,有一个面容不清的道士正在打盹,小道士走过去,在其睡觉的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对方颇为不耐烦的抬起头,是个面容苍老的道士,“何事?” 青池笑着说道,“前辈,我想要创九仙殿。” “你?” 老道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玉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在玉简上留名,然后进入大殿,就可以开始进行闯关了。” 青池道士照做之后,推开了老人身后一扇黑色的对开大门,大门上雕刻着九位情态各异的仙人。 九仙殿每次只能允许一人闯关,每过一关,大殿门口的仙人便会被点亮一位,传言中那些连过九关的天才弟子,会得到一桩难以想象的仙人馈赠。 随着身后的大殿之门缓缓关闭,青池深吸一口气,看向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时辰之后,整座望余山都已经快要麻木了,因为在九仙殿方向,已经接连响起了九次钟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在百余年之后,终于有望余山弟子在九仙殿一次连过九关,成为年轻弟子中的新一任领袖。 青鹿峰上,张仙君呵呵笑道,“这个小家伙叫青池是吧,确实很不错。” 他随手丢给天虚道人一枚铜铃,“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就当是对这个小家伙连过九关的奖励了。” “我替青池谢过祖师爷。” 天虚话音未落,张仙君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青鹿峰上。 望余山山门那边,一位面容慈和的中年道士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臭小子,还真让你做到了。” 望余山之巅,一山祖师张仙君现身,他朗声说道,“青鹿峰弟子青池,于九仙殿内连过九关,本座特擢升其为镇宗弟子,不日将进入望景洞天修行。” 张仙君的声音在瞬间便清晰地传入了望余山所有弟子的耳中。 前来望余山访客的曹灵芝三人,也都听到了这声音,他们心中震惊不已,既然来到了望余山,自然对这座仙家宗门的历史有所了解。 他们也清楚望余山这所谓的镇宗弟子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未来的大道成就会有多么恐怖。 山门那边,守山道士脸上久违地现出一抹笑意,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容古板的中年道士。 正是当代青鹿峰浮云观观主天虚,而守山道士则是他的师弟天河道长,一对师兄弟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讲过话了。 天虚坐在天河身边,轻声说道,“师弟,这么多年来,似乎真的是师兄做错了。” 天河道长瞪大眼睛,面露意外之色,俩人当了几百年的师兄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家师兄给自己道歉。 “师兄,你也是一心为了咱们青鹿峰,不必如此。” “嗯”,天虚点点头,伸手交给自家师弟一枚精致的铃铛,“这是祖师爷赏赐青池的礼物,我觉得由你亲自交给他更合适。” 守山道士接过铃铛,起身朝着望余山方向遥遥一拜,“晚辈天河替弟子青池谢过祖师恩赐。” …… 今夜的望余山注定不会平静,无数人要失眠了。 ———— 望江之南,御水国,仙人崖。 最近这段时间,陆观一直都在集市内赵掌柜的书铺内看书,背后那座书箱之内的存货也在日益增长。 客栈那边,小姑娘郁倾涟最近的心情很不错,因为她在给那匹瘦马服用了陆观配制的开脉散之后,瘦马肉眼可见地变得健壮起来,每到深夜,其骨骼都会发出爆竹响裂的声音,声声清脆,劈啪作响。 这一日,郁倾涟正在客栈的马厩之中照料瘦马,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想不到郁姑娘这样的出身,也会对一匹瘦马如此看中。” 小姑娘一手按在了腰间长剑之上,迅速转身,神色警惕,“你是谁?” 在客栈院墙上,站着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修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郁倾涟。 小姑娘微眯双眼,沉声说道,“你是谁?” “在下山河宗陶知,有件事情要跟郁姑娘商量,不知姑娘可否给个面子,移步详谈。” 小姑娘冷哼一声,“你也是为了仙崖秘境而来?” “郁姑娘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郁倾涟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好了结伴而行的人选,阁下请回吧。” 刚毅青年微微愣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郁姑娘,你真不再考虑一下了,除了我这个山河宗弟子之外,我还有一位盟友,是一位阴阳家修士兼剑修,进入仙崖秘境之后,可以帮你解决解决很多问题。” 郁倾涟手扶长剑,面无表情道,“我说了,你可以回了。” 名为陶知的刚毅青年面色微变,刚才那一刹那,他居然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一股浓烈的战意。 说实话,陶知作为山河宗天才,擅长布阵之道,但在杀力比拼上,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少女剑修的对手。 山河宗位于南天墟洲,那边山上仙家的格局比起其余八洲要混乱的多,堪称神墟天下之最。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邱白衣 南天墟洲地处神墟天下的最南端,靠近那座碧波荡漾的南海。 而且,相传在那远古时代,这座大洲乃是妖族先辈的繁衍生息之地。 南天墟洲特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独特的历史渊源,使得这座大洲鱼龙混杂,不仅有强势无比的世俗王朝,各种仙家之势力的鱼目混珠。 山河宗便是南天墟洲境内的某座仙家宗门,山河宗弟子最为擅长阵法之道,其出产的阵旗阵盘之物,在各个大洲都极为畅销。 整座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仙家宗门,想要请山河宗大修士为自己布置护宗大阵,但山河宗弟子往往都自持身份,不会轻易出手。 山河宗或许不是南天墟洲最强大的宗门,但绝对是最有钱的宗门,至少也是之一。 但是郁倾涟看着眼前衣着朴素的刚毅青年,不太像是个家底丰厚,不拿神仙钱当钱的家伙啊。 陶知见对方严词拒绝,一点机会都不给,只好识趣地离家客栈院墙。 他们阵师与人对战,务必要提前在战场四周做好准备,将一些阵基布置好之后,才能有更大的赢面。 现在的陶知面对眼前捡起纵横如龙的青愁剑种,自然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另外一边,赵掌柜的书铺内,陆观正捧着一本山水游记看得津津有味,世间学问,不只在于所谓的圣贤书之中,在一些杂书之中,同样藏着一些大道至简的道理。 就在年轻书生认真看书的时候,门口那边走来一个宛如谪仙的年轻公子,他抬起手轻轻摇晃,指了指里面的年轻书生,示意自己是来找对方的。 赵掌柜也不敢随意阻拦对方,免得误了公子的事情,毕竟眼前莫名“好看”的年轻公子,极有可能就是陆公子的相熟好友。 就在谪仙公子靠近陆观五步之内的一刹那,年轻书生瞬间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低声询问道,“你有事吗?” 陆观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家伙就是当初在小摊前面,想要截胡那只云雾炉之人。 年轻书生心中提高了警惕。 谪仙公子顺势坐在了年轻书生旁边的凳子上,手中撑开一把折扇,上面画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美人,其神态面容,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人间绝色。 谪仙公子微微一笑,“若我猜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陆吧。” 陆观微微一笑,福至心灵,在对方施展神通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年轻书生神色古怪,“竟然是个喜欢避世不出的阴阳家修士,这手段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但相比你们那位邹祖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差了不止一筹。” 谪仙公子一时间有些无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人间数万年,阴阳家一脉也不过是只出了一位邹祖而已,那种人物,即便没有陆祖和三教祖师等人一般惊才绝艳,但也已经极其难得了。 谪仙公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本来我打死都不愿意相信此事,但看来我心中所想应该就是事实了。你果然姓陆,还来自某座极其神秘的仙家洞天,对也不对?” 陆观摇摇头,“若是现在的阴阳家里面都是跟你一样的货色,那也忒没有水平了吧。不如建议邹祖另起炉灶,为世间阴阳家再开生面。” 姓邱的谪仙公子面色大变,看向年轻书生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恐,“我的陆公子呦,这种话岂敢随便乱说。” 这种事情那位行事向来不拘一格的邹祖又不是没做过,当年号称为阴阳家别开生面,最终的做法,便是让阴阳家道统差点永远断绝。 在那段日子里,阴阳家二字,便只是邹祖一人而已,简直恐怖如斯。 即便是那位向来行事乖张,不拘一格的陆祖,也从未对陆家后辈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邱姓公子作为正统的阴阳家弟子,自然知晓更多的内幕,在确定了眼前年轻书生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更加担心此事了。 因为像眼前神迹陆氏年轻家主这样的天之骄子,自己一脉的那位邹祖,都会与之产生一份玄之又玄的大道牵连,刚才陆观的一句无心之言,很有可能被邹祖听见。 最为关键的是,这世间很少有谁能够知道那位身份神秘,行事喜欢伏脉千里的邹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万一真的再在阴阳家内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大道前行,那邱姓公子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谪仙公子陪着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邱白衣,来自阴阳家邱姓一脉,今日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陆公子商量一番。” 年轻书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他摇晃脑袋,笑着说道,“邱公子想说什么我已经猜出来了,阁下还是免开尊口。” 谪仙公子犹然不死心地问道,“陆公子,到底要如何你才会答应此事“?” “我也不瞒你了,我与某位出身山河宗的故交好友,进入仙崖秘境并非只是邱公子沾染了满身铜臭,想要找几件上古仙人残留的宝物。而是一桩关系到自身道缘的事情,在山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我门俩都不想放弃这次仙崖秘境开放的宝贵机会。” 陆观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试探问道,“邱公子,里面若是得到一些仙家宝物的收益,不知该如何分配。” 谪仙公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不是与我们二人道缘有关的宝物,都可以归陆公子和郁姑娘。” 年轻书生听到这话,一把揽住身边邱白衣的肩膀,“怪不得,我对邱兄一见如故,原来是你我二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豪气干云,什么钱财宝物,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既然邱兄有如此诚意,我倒也不好拒绝,咱们合盟一事,就这样定了。” 邱白衣一脸感激道,“多谢陆公子仗义相助,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和好友最终能否得偿所愿,我都会对陆公子有一份感谢。”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六你四 年轻书生一脸埋怨地看这身旁的谪仙公子,“好好的谈这个作甚,我与邱兄一见如故,相互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陆观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暂时只能够代表自己,郁姑娘那边,还要等我询问了她的意见之后,才能给你回复。” 邱白衣有些意外,想不通年轻书生为何会这样做,毕竟青愁山溯本寻源的话,就是出自神迹洞天,而眼前的年轻书生乃是神迹陆氏之主,双方在某种程度而言,就是老祖宗与后辈子孙的关系。 这种小事情,告知对方一声不就行了嘛,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但谪仙公子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而且眼前这位可是当代神迹陆氏的家主,虽然修行不算太高,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到了他们邱家拜访,至少也得是家主那等层次的人物前来接待,甚至自家老祖都有可能亲自出面。 这倒不是说陆观有多厉害,能够让执掌阴阳家其中一条法脉的邱家如此看中,更多的还是对神迹陆氏和陆祖的尊重。 他们对神墟天下乃至整个人族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当然了,陆祖携无上威势重临人间,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敲定这件事之后,邱白衣告辞离去。 陆观继续低头看书,赵掌柜走了过来,好奇问道,“公子,刚才那人找你有事吗?” 陆观合上书卷,“有一点。” “难不成是想要与公子一起结伴前往那座仙崖秘境?” 陆观抬头瞥了赵掌柜一眼,“哦,你也知道此事?” 赵掌柜平静说道,“这些年来,仙人崖背后的那位楚前辈,一直广邀天下俊才进入仙崖秘境探索,我常年在这边卖书,也偶尔能够听到有人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那就不奇怪了”,陆观低声呢喃。 楚钓江想要尽快入主仙崖秘境,这样做是最快的方法。 “对了,公子,你可知咱们西道陵洲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 赵掌柜俯下身,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说道。 “何事?这我还真不知道。” 陆观看向赵掌柜,神色好奇不已。 “望江北边望余山的那位张仙君,你知道吧。” 年轻书生点点头,当初他被姌泽留下来的魔种入侵肉身,当时九爷就曾邀请一洲境内的大修士前来相助,这位张仙君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这位张仙君多年积攒,终于在前些日子成功破境了,这几天正在为一山修士讲道。” “还有就是,望余山在百年等待之后,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位能够在九仙殿连创九关的天才弟子,当时就被张仙君钦点为镇宗弟子,此人之前是个不出名的小山头青鹿峰的弟子,现在已经一飞冲天了。” “另外,有一个名为孙熙的年轻儒生,在聆听张仙君讲道之后,与儒家经意相互印证,蕴养出了一座气象万千的魁星楼,张仙君当场直言,此人有圣贤气象。” 赵掌柜一口气讲了不少这段时间以来望余山发生的事情。 年轻书生点点头,张仙君破境一事,他之前就在九爷和初祖那边听过一嘴,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后面两人,孙熙他当然认识,毕竟是从小在小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乡,但双方倒也不算多,陆观只知道对方已经被学塾的前任教书先生陈夫子收入门下,现在有了这番机遇,再加上他正统的儒家身份,未来的大道成就应该不会低到哪去。 至于那个望余山一鸣惊人的小道士,望余山镇宗弟子的名头陆观在某本记载西道陵洲秘闻的书籍上看到过,名副其实的天骄人物。 只要能够成长起来,未来板上钉钉地会成为大修士。 思绪飞远,少年又想到了之前的神迹洞天有过不少交集的太平观道士钟忘忧,就是不知道双方之间孰强孰弱。 不过,陆观在心里还是更加努力倾向于钟忘忧的,毕竟这位可是在金丹境就能蕴养出一双阴神阳神的道门天才。 这种事情,已经打破了数万年来,世人对于道士的固有认知。 与赵掌柜聊了几句最近这段时间西道陵洲发生的变化。 年轻书生便背着书箱回到客栈,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房间,而是敲响了住在他隔壁的郁倾涟的门。 “谁啊?” 里面传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是我,陆观,郁姑娘,你这会方不方便?我找你有点事情。” “啥事”,随着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确定是陆观之后,“进来说吧。” 两人坐下之后,郁倾涟给年轻书生倒了杯茶水,“我正练剑呢,到底有什么事啊?” “刚才有个阴阳家年轻修士找我,说是打算要和咱们俩人一起联手探索仙崖秘境,他还有一个同伴,是南天墟洲山河宗修士,两人这趟来仙崖秘境,只是为了寻找自身突破的机缘,他答应我,除了有关自身道缘的法宝器物之外,其余所有的东西都归咱俩。” “郁姑娘,这件事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个山河宗修士之前已经来找过我了,也是询问结盟的事情,我怕你不同意,就把那家伙给赶走了。” 郁倾涟淡淡说道,“但现在你既然不反对此事,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了,和他们一起同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说着,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郁姑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年轻书生温厚一笑。 “仙崖秘境之中的收获,咱俩分成的话,我六你四。” 陆观瞪大眼睛,循循善诱道,“郁姑娘,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辈修士修行练剑,但求问心无愧,壮大自身。你可不能被这种外物影响了道心。” 郁倾涟欲言又止,低声郁闷道,“我也想做个行走江湖不把钱当钱的潇洒女侠,但这不是遇到了点事情嘛。” 陆观略微思索,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惊现魔族踪迹 眼前的少女可是个在修行路上花钱如流水的剑修,青愁山的练剑路数他也有所了解,剑修一途,本就需要花费大量天材地宝来壮大自身的本命飞剑。 至于青愁山剑修,就更是如此,并且他们相比其余剑修,需要耗费更多的天材地宝。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青愁山剑修的杀力要高出寻常剑修不少,这在人间剑修当中,也是一件咄咄怪事。 最终陆观还是同意了四六分成,一来是青愁山与神迹洞天有一份大道渊源,其次,则是陆观并不缺少所谓的修行资源。 即便在仙崖秘境之内得到什么仙家法宝,陆观一般也用不太到。 毕竟,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初祖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可以说现在年轻书生的身上带着大半个神迹洞天的底蕴。 陆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预料到了少年将会在东逝神洲神渊城修行很长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注定是不会回到家乡了。 跟郁倾涟上商量好了之后,陆观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好东西,继续画符。 夜晚的仙人崖热闹非凡,沿江两边,各家店铺酒楼亮起明灯,将水面映照地亮如白昼。 临江位置,有一家名为春风居的酒楼,乃是一家背景深厚的仙家酒楼,里面的菜品无一不是用各种仙家灵物所烹制,提供的酒水同样也是各种常人难得一见的仙家酒酿。 在临窗的一座包厢之内,有几人正在宴饮,都是一些年纪不大修为不低的仙家修士。 若是陆观在这里,肯定能够认得出来,其中一人正是当初重楼镇魏家的少爷魏胄,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魏家少爷了,而是被其先祖魏远洲鸠占鹊巢。 除他之外,还有一名方脸青年,一对身穿黑色衣衫面容阴鸷的双胞胎兄弟,以及一位妩媚多姿的女子。 当初离开神迹洞天之后,魏胄的诸般谋划破灭,而陆祖又没有找他的麻烦,魏胄便丢下家族,一人独自游历西道陵洲,一路上结识了身边的这几个人。 后来又知晓了此地仙崖秘境即将开放的消息,几人一拍即合,立马动身来此寻找机缘。 另外一边,仙人崖集市的一个隐蔽院落之中,同样又一男一女,两人的年纪也都不大,男的那个面容和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笑容,至于那位少女,面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孔,腰间悬佩一把赤红刀鞘的狭长腰刀。 年轻男子笑呵呵地说道,“红菱,看来咱们这次面对的竞争不小啊,有不少天骄人物已经来到这边了。” 名为红菱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是谁,敢拦我的道,一律杀无赦。” “红菱,你的修为放在同龄人当中,自然是极为出彩,甚至可以说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你。” 和善男子叹了口气,“但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红菱微微蹙眉,“不是说这仙崖秘境只有七境之下的修士才可以进入吗,怎么,难不成有哪个老家伙这么头铁,想要验证此事?” “倒也不是,只是此行出了个变数,若是可以的话,咱们尽量不要跟对方起冲突。” 红菱点点头,两人初识是在东北青云洲的山下江湖,刚见面一言不合便大战一场,腰悬长刀的女子惜败,双方脾气秉性颇为投缘,便一直在一起游历天下。 两人还有一个同伴,是个符箓修士,加上战力高绝的红菱,兼修阴阳家的和善男子,三人行走江湖,探索各种仙家秘境,破碎洞天,向来无往而不利。 那个符箓修士这会儿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和善男子几人清楚,仙人崖背后还有一位大修士,只是对于对方的真实身份尚且存疑。 毕竟,三人都不是西道陵洲本地人。 片刻之后,红菱有些担心地问道,“阿瘦已经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和善男子随手掐算,没过一会儿,他脸色青黑地起身,沉声说道,“坏了,我已经察觉不到阿瘦的气息了。” “什么?” 红菱瞪大眼睛,阿瘦性格稳重谨慎,自身修为不低,身上又有诸多大符护身,怎么可能出事。 和善男子大袖一挥,手中灵气汇聚不定,最终幻化为一只灵雀,他急声说道,“带我们去阿瘦最后出现的地方。” 灵雀闻言,轻轻震动翅膀,朝着仙人崖的某处飞去。 红菱二人各自施展手段,紧紧跟在其身后,不过多久,他们来到仙人崖集市后面的一座小树林。 灵雀再次盘旋飞舞,不再有任何动静。 和善男子面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沉声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随手收起了那只灵雀。 “咱俩分开搜索,看能不能找到阿瘦的踪迹。” 红菱点点头,直奔树林内的某个方向而去,和善男子也朝着某个方向搜查而去。 一刻钟之后,红菱突然叫喊道,“周裁,快过来。” 和善男子身形闪烁,很快就出现在了少女身边,在二人面前的树林里,有打斗过的痕迹,地面上有大块的烧焦过的迹象,四周的有不少树木已经弯折倾倒。 旁边还有一块衣角碎片,红菱将其捡起来仔细观察片刻之后,递给了周裁,“是阿瘦的衣服。” 周裁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还真是。” 和善男子看着附近的痕迹,沉默良久,幽幽说道,“我在这里发现了妖魔的气息。” “什么?” 红菱一双杏目圆睁,疑惑道,“之前祖神宫不是已经在整座天下肃清魔族了吗,而且这里可是极为靠近那位陆祖,怎么还有妖魔胆敢在此现身?” “不知道。” 周裁默然摇头,神情严肃无比。 “再者说了,阿瘦不过是一个寻常符箓修士,怎么可能跟魔族扯上关系?” 和善男子连连摇头,苦笑不已,“这我也不知道啊,魔族行事向来有针对性,要么就是阿瘦发现了他们的某些隐蔽谋划,要么就是阿瘦身上藏着某些你我都不清楚的秘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秦京墨 红菱点点头,询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周裁深吸一口气,“自然是先找到阿瘦再说,咱们一路走来,结伴而行,没有丢下任何一个同伴的道理。” 语罢,和善男子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十余只纸鹤,朝其中注入灵气之后,又将阿瘦残留的衣物碎片的气息分别放入纸鹤之中,接着这些纸鹤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这是周裁师门独传的一种搜寻之法,可以凭借修士残存的气息找出对方的踪迹。 与他之前寻找阿瘦的那一门搜寻术法同出本源,三人结伴同行,周裁由于有这门独家术法的存在,早就在体内留下了阿瘦和红菱的气息,一旦两人出事,他便可以凭此找到地方的踪迹。 但目前的情况,周裁虽然放出了纸鹤,但他心中对此事却不抱什么希望。 因为在神墟天下,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了魔族,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极为复杂。 周裁两人也没有闲着,而是在树林里继续搜查阿瘦的踪迹,就在这时,二人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平静的声音,“二位,你们在此有无见过两头魔族的踪迹?” “谁?” 红菱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寸许,现出点点璀璨刀光,宛如水波流淌,涟漪轻泛,将附近映衬得亮如白昼。 周裁的手中也拿着一枚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宝印。 二人神色不善的盯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不速之客,那人是个面容清瘦的青年,周身气势没有丝毫外泄,一身普通至极的灰色衣袍,让其多出几分严肃气质。 虽然没有显露修为,但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裁二人身后,就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两人没有丝毫松懈。 周裁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大有一言不合就将手中宝印朝着对方当头砸下的气势。 灰袍青年微微一笑,也许是他不经常显露笑容的缘故,这笑容落在红菱二人眼中,显得格外生硬与古板。 清瘦青年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形制古朴的方形令牌,在其四周雕刻着一种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秘纹路,正中心的位置则是写着“镇刑”两个大字。 他轻声说道,“二位不要误会,我乃是中土祖神宫镇刑司麾下秦京墨,此次前来,乃是祖神宫有人在此发现了魔族踪迹,特地奉命来调查此事。” 周裁缓缓靠近对方,接过那枚镇刑司的令牌端详片刻,认真勘验一番确定无误之后,这才将其交还给对方。 和善男子笑着说道,“原来是秦先生,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边说边将手中的宝印收了起来,红菱见此,也将出鞘寸许的狭长佩刀收了起来,这便是双方结伴游历江湖,所培养出来的默契。 “我们二人有个同伴在此消失,所以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秦先生海涵。” 灰袍青年摆摆手,“些许小事,不打紧。” 周裁便将阿瘦在此地失踪的事情告知了对方,从阿瘦出门探查消息,到两人一路追查至此,但也只是发现了对方衣服碎片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 由于祖神宫为整座天下立规矩,再加上镇刑司修士向来不讲情面的行事风格,神墟天下的修士一直对于祖神宫讳莫如深。 但要是真的遇到了与妖魔有关的事情,还是找镇刑司修士最为靠谱,毕竟,他们是全天下为数不多的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修士。 祖神宫众,心系苍生。 这句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秦京墨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简单了。 他沉声问道,“你们那个同伴是几境修为,擅长哪一条法脉的术法?” “阿瘦是五境中期的符箓修士,他出身不凡,身上还有数张足以让八境之上的修士头疼不已的大符。” 周裁轻声回答道。 秦京墨摩挲着下巴,低声呢喃,“这件事情,有点棘手了。”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阴阳家修士,“你的那些纸鹤有回应吗?” 和善男子轻轻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估计就不会有了,这些魔族最擅长藏匿身形,若是他们铁了心想要躲藏,即便是山巅大修士来此,也要耗费一番工夫才能将其找出来。” 灰袍青年神情肃穆,“两位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先去找此地背后的那位楚前辈,请他帮忙或许能够找到那些魔族。” 周裁二人相视一眼,面容苦涩,最终无奈地点点头,“现在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其实周裁之前也不是没有产生过求助楚钓江的想法,但他之所以没有服主行动,一来是心中对那位独钓一江的大修士并不是很信任,毕竟在这仙人崖出现了魔族踪迹,谁也不能保证他这个仙人崖之主到底清不清楚此事,万一要是双方在暗地里有所勾结,他和红菱找对方帮忙,岂不是羊入虎口。 二来嘛,传言那位楚前辈是山泽野修出身,脾气古怪,性情不定,万一在哪里触怒到了对方,同样得不偿失。 再者,即便楚钓江答应了二人的求助,但人家要是狮子大开口,要一笔不菲的报酬,两人同样无可奈何。 但现在有秦京墨这个镇刑司之人亲自出面,即便楚钓江心中并不情愿,至少不会在明面上拒绝。 毕竟,往大了说,在仙人崖发现了魔族踪迹,现在已经有一个人族修士落在对方手中,生死不知。 光是这一件事,他楚钓江就逃不脱干系。 前段时间,祖神宫在一座天下开展肃清魔族的行动,因为这种看管不利被祖神宫请去喝茶的修士,数量不少。 就在三人要去找楚钓江的时候,他们的心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三位,仙人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们放心,整个仙人崖肯定会配合找到那些魔族的踪迹。” “我就在河边,三位若是放心的话,可以先来找我。” ------------ 第一百九十章 联手应对 “晚辈秦京墨,见过前辈。” 在天御河河畔某处,水雾弥漫,坐着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专心钓鱼的老渔翁。 听到这声音之后,他连忙起身,脸上久违地出现了一抹笑容歉意。 “小秦先生,仙人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乃是老夫的失职,但你们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一定会肃清这些该死的杂碎,救出周公子的那位朋友。” 周裁和红菱心中有些纳闷,眼前其貌不扬的老渔翁,好歹也是一个名震一洲的大修士,即便没有北边的张仙君那般声名远扬,但也是一洲境内少有的顶尖大佬了。 面对一个镇刑司的话晚辈,即便地方手中握有权柄,也不应该如此“讨好”才是啊。 其实,楚钓江也不想这样做,但没办法,谁让他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情,在镇刑司那边,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只是他楚钓江的失察之过,没有及时发现魔族,但要是往大了说,祖神宫给他扣上一顶勾结魔族的大帽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传言这段时间,镇刑司的那位扛把子最近刚刚出关,一个不小心撞在对方枪口上的话,楚钓江很有可能会被对方请到那座黑狱山去喝茶。 而自己师尊修为虽然不弱,但未必肯为了一个资质驽钝的记名弟子与祖神宫交恶。 若是那位镇刑司司首亲临,整座天下谁敢不给对方面子,恐怕也就只有陆祖在内的寥寥几人而已。 楚钓江好奇问道,“小秦先生,这几个魔族到底是何来头?” 秦京墨想了想,轻声说道,“根据我们祖神宫调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当初天魔姌泽降世之时,在西道陵洲留下来的暗手,不过陆祖重归人间,他的道场又恰好在这西道陵洲。” “众所周知,陆祖对于魔族修士有着极强的压胜,时间一久,他们难免露出马脚。我们祖神宫修士发现他们的时候,这几个家伙曾在望江北边短暂现身过一段时间。等到再次现身,就已经是在这御水国境内了。” 周裁感慨不已,“魔族修士藏匿逃遁的手段,果然冠绝数座天下。” 秦京墨看向那位老渔翁,“前辈,你在此地镇守多年,有无什么好办法找到那些魔族的踪迹。” 楚钓江闻言,微微闭上眼眸,神念宛如潮水一般蔓延开去,很快就将整个仙人崖笼罩其中,片刻不到,仙人崖内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他细致查找过一遍了。 良久,老渔翁睁开眼睛,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他轻轻摇头,“并无收获。” 秦京墨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会有多失望。 “现在看来,恐怕只能用最简单也是最费时费力的笨办法了,将这仙人崖集市翻找一遍,希望周兄的那位朋友依然安好,没有出现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吧。” 秦京墨看向老渔翁,“楚前辈,现在仙人崖内有多少值得信赖的修士。” 楚钓江想了想,“数量不会太多,此地本就是一座鱼龙混杂的集市,各路修士数量太多,其中不乏一些仙家势力和世俗王朝的眼线。” “老夫向来又不注重开宗立派一事,多年来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嫡传弟子,算上这些年来我招揽的供奉,加起来数量也不过一百多人。” “这么少”,灰袍青年轻声说道,“那恐怕我还得寻求镇刑司总部的帮助了。” “小秦先生先莫着急求援,最近仙人崖这边来了一位特殊的人物,咱们不如先问问他的意见?” “哦,是哪位大修士暂住在仙人崖?” 楚钓江笑着说道,“他的修为倒也不算高,但其家学渊源,身怀各种奇异神通,即便是大修士在此,或许在关于魔族的事情上,也没有他更有用?” 秦京墨本就是拜在法家圣贤门下的天才弟子,加入祖神宫之后,又翻看了不少秘录档案,自然见识广博。 他压低声音说道,“莫非是那位年轻的陆家家主在此。” “哦,小秦先生也认识公子?” 灰袍青年摇摇头,“之前跟神迹洞天的吴前辈一同联手打杀了不少魔族,老是听到他提起那位陆家主,但从未见过面。” 老渔翁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若是小秦先生见到公子,你们双方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说罢,他便以神念传音,邀请陆观来此商议。 正在客栈房间内安心画符的陆观,听到对方的传音,手一抖,一张符箓又画废了。 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气馁,即便以他的超凡天资,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收起布置在房间内的符阵,打开窗子,看了眼外面灯火阑珊的景象。 将所有东西收入书箱和储物法宝之中,趁着月色从窗子离开客栈,脚尖在房屋顶部轻轻一触,很快身形弹起,不断向前而行,朝着天御河畔而去。 他的脚步似缓实快,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宛如鬼魅一般在月色中潜行。 没过一会儿,他就来到楚钓江常来钓鱼的河畔。 这处河畔被老渔翁施展了某种神妙术法,若是没有主人的同意,一般人根本看不清此地的具体情况,眼中景象,也只会是那水雾缭绕,一片白茫茫。 年轻书生看着楚钓江身边的三个同龄人,不免好奇道,“前辈,这三位是?” 灰袍青年微微屈身,“镇刑司,秦京墨。” “阴阳家,周裁。” “不良山,叶红菱。” 三人都已经知道了眼前书生的真实身份,正是当代神迹陆氏的家主,这种情况下,该有的尊重必不可少。 年轻书生点点头,“神迹洞天,陆观。” 陆观笑着看了看灰袍青年,“原来你就是秦京墨,敬叔之前跟我讲过不少你们联手斩杀妖魔的事情,他言语间对你这位镇刑司的法家天才可是推崇备至。” 听到这种夸奖,秦京墨仍旧宠辱不惊,而是淡笑着说道,“在吴前辈身边,我也学到了很多。”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搜真符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陆观的神情惊诧不已。 刚才,周裁将魔族在仙人崖现身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同时也将阿瘦与魔族发生大战,现在生死不知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此刻年轻书生的神情变得严肃无比。 他放开心境之中对那头天魔的封禁,心念问道,“你能不能找到那两头魔族的踪迹?” 那头天魔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抖动双腿,神情自若,“这种事情,你不就可以办得到吗,何须来麻烦我。” “具体说说。” 见到陆观这副肃穆的语气,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对方开玩笑,而是淡淡说道,“当年陆祖为了对付我们魔族,曾经自创过一道符箓,名为搜真符,只要祭出这张符箓,那两个小崽子无论藏的有多深,定然无所遁形。” 陆观点点头,他在初祖传授的术法典籍之中,好像确实见到过这张符箓。 天魔提醒道,“对了,那两个小家伙既然能够瞒过楚钓江的神念探查,应该是用上了某种极为罕见的隐匿手段,极有可能是附身在了某些人族修士的身上,这种手段,防不胜防。” “这道术法,已经到了接近神通的层次,只要在某些道心不够坚定的修士身上留下一道印记,那便可以在某些危急关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他们的肉身。而且,那两个家伙既然敢来神墟天下,肯定在这门术法上下了大功夫,即便你找到了他们,一个念头,便可以将意识转移到另外的躯壳身上。” 听到这话,陆观脸色愈发难看,他将心境之中的天魔所言,给楚钓江几人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几人都是一脸的愤怒加惊骇。 饶是以周裁的好脾气,也不由得暗骂一句,“他娘的,一帮畜生。” 年轻书生叹了口气,继而说道,“事不宜迟,我先将搜真符画出来,大家分头寻找魔族踪迹,先找到周兄的那个朋友再说。楚前辈坐镇此地,以神念时刻关注整个仙人崖,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前辈立即动手。” “秦兄,恐怕此次还需要你出手相助,请镇刑司的高人前来,勘验魔族的身份。” 几人都对年轻书生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尤其是周裁二人,在确定眼前年轻书生的真实身份之后,对他的信任感大增,甚至还要在楚钓江之前。 因为,数座天下有个共识,那就是任何人都有与魔族合作的可能性,唯独神迹陆氏子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在过往的无尽岁月当中,神墟天下的祖神宫,道门的白玉京,儒家文庙,甚至是佛门的灵山,都曾有人倒戈投敌,去往那座魔族天下。 但数万年来,从未有神迹陆祖的子弟背叛家族,与魔族合作。 而周裁眼前的年轻书生书生,就更没必要做这种事情了,陆祖回归人间,神迹陆氏立马重新变得如日中天。 而陆观又是陆祖仅存的后人,自然对其颇为看中,修行路上所谓的道法典籍、修行资源、名师指点这些让寻常山泽野修削尖了脑袋也要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都不缺。 自然没必要与魔族有任何牵连。 事情暂时就这样决定了,周裁与叶红菱二人,跟着陆观回到客栈,等年轻书生画出搜真符。 秦京墨则是用秘法联系了镇刑司,让总部派人过来帮忙。 老渔翁楚钓江则是继续以神念笼罩仙人崖集市,密切监视一切可能存在的风吹草动。 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练剑的郁倾涟也发现了陆观带了两个人回来,她收起练剑气象,出门敲响了陆观的房门。 开门的并不是年轻书生,而是一个面容和善的年轻男子。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陆观的房间里?”小姑娘一手按住腰间佩剑,神色不善地盯着对方。 “郁姑娘不要误会,陆兄这会儿在忙,他让我请你进去。” 房间内,陆观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各种画符的物件,灵笔,仙家丹砂,各色符纸,符箓书籍…… 此刻的年轻书生,正手持一杆灵韵四溢的灵笔,饱蘸仙家丹砂,专心致志地画着某种奇特的符箓。 郁倾涟觉得这符箓有些眼熟,很快,他惊呼出声,“这,这是我们青愁山的搜真符。小书生,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这张符箓?” 小姑娘露出吃惊的神情,看着专心致志的年轻书生,一脸不可思议。 陆观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马虎,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郁倾涟的问题,半刻钟之中,终于画出来了第一张符箓。 他将其拿在手中,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淡淡的灵韵,如同万千丝线汇聚在符纸上,神妙非凡。 这才看向郁倾涟,嘴角挂笑,“这搜真符又不是你们青愁山一家独有,你也不想想,你们青愁山是从哪得到的这道符箓。” 郁倾涟作为青愁山当代的青愁剑种,心思聪慧,又联想到眼前年轻书生的姓氏,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她脸色大变,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对方,“你,你是神迹陆氏的子弟。” 陆观点点头,戏谑道,“一个身份而已,没想到竟然能够让郁姑娘如此失态。” 郁倾涟破天荒地没有理会年轻书生的调笑,而是一双妙目死死盯着眼前的书生,幽怨道,“你可知道,我们青愁山历代祖师想要回神迹洞天认祖归宗已经快要痴狂了吗?自从我拜入青愁山之后,每每见到那位宗门老祖,老人家都会感慨生不逢时,错过去神迹洞天觐见的机会。这件事已经都快要成为他的一桩心病了。” 陆观摸了摸鼻子,这种事情,在神迹陆氏如日中天的那些年里,并不罕见,但青愁山老祖在陆家衰落的这些年里,依然还有这种想法,足以见其对神迹陆氏确实神往已久。 陆观倒也不担心这是小姑娘为了博取他的好感而编造出来的事情,他在随心居买酒多年,观察人心的本事已经有些功夫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刘先生 再者说了,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小姑娘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绝对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作风。 而且,青愁山的门风即便是九爷那样的人间大修士,也赞叹不已。 郁倾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来骗他。 陆观示意周裁将魔族的事情再给小姑娘解释一遍。 “周兄,郁姑娘与我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值得信赖,在寻找魔族踪迹这件事上,绝对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和善男子言简意赅地将魔族和阿瘦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郁倾涟听完之后,一手按着手中长剑,满脸杀气,“这些该死的魔族,本姑娘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其余三人也是跟他一模一样的心思,神墟天下之人,由于双方在妖魔战场数万年来的相互大战,本就对这些魔族没有半点好感。 而陆观出身神迹陆氏,郁倾涟的师门青愁山也跟神迹洞天也有着师承关系,周裁和叶红菱的朋友与魔族发生大战,生死不知。 无论从历史渊源而言,还是从个人情感出发,都与魔族有着不小的仇怨。 郁倾涟轻声说道,“要不我来帮你画符吧。” “你一个剑修也会这种东西?” 陆观看了她一眼,深感意外,毕竟符箓修士对于修士资质的要求,并不比剑修低多少。 郁倾涟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哼,你少小瞧人。这可是我们青愁山弟子必修的几种课业之一,一山弟子,几乎所有人都会画这搜真符。” “那行”,陆观随手递过来一沓符纸,又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了一支品秩不低的灵笔,以及画符所需要的仙家丹砂等物件。 郁倾涟也没有跟他客气,接过材料之后,便开始专心画符,能够早一点画符数量可观的符箓,也有希望早一点找到那两头魔族的踪迹,彻底解决这两个祸患。 看着专心画符的两人,周裁和叶红菱的眼神中异彩连连。 对于神迹陆氏的财大气粗,他们今天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了,陆观交给小姑娘画符的那一套器物,明显品秩不低,符纸也都是极为珍贵的仙家符纸,至于年轻书生手中的那一支,品相就更好了。 他们与阿瘦这个符箓修士一起结伴游历天下,自然见过不少次阿瘦画符的场景,但阿瘦手中的画符灵器和材料,可比不上郁倾涟手中的这些。 陆观眼都不眨一下地将其交给小姑娘,一方面说明了他对之后个青愁山弟子的信任,另一方面,就是年轻书生或许也并不是很在乎这种东西。 神迹陆氏,果然名不虚传。 陆观刚开始的时候,还要好一会才能画出一张搜真符,但是等到他后面逐渐熟悉了这张符箓的构造之后,画符的速度陡然加快,甚至超过了郁倾涟。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沓画好的搜真符。 河畔那边,多出来了几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身影,赫然便是祖神宫镇刑司的修士。 这些都是秦京墨叫来的外援,镇刑司有一条规矩,麾下修士需要在神墟九洲境内不断行走,以防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这几位便是行走西道陵洲,驻守于此的修士,不然也不可能会来的这么快。 总共有五人,他们俱是一般无二的灰色衣袍,气息刻板威严,面容倒是老少皆有。 为首一人,头发斑白,以玉簪束发,一丝不苟,腰间一块白玉无瑕的悬佩,背负双手,看着眼前的秦京墨,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秦京墨见到此人之后,躬身行礼,“京墨见过刘先生。” “哈哈,京墨,不必客气”,他抬手将眼前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楚钓江站在一旁,深感意外,“没想到刘先生竟然会亲自到来。” 刘先生摆摆手,“斩妖除魔,乃我辈修士的应尽职责,自然责无旁贷。” 秦京墨将此地魔族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又将陆观的安排陈述了出来。 刘先生听完之后,感慨一句,“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位陆家主确实不凡。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法子最为奏效了。” 这时,从集市那边走来四个年轻人,正是画好了搜真符的陆观四人。 双方碰头之后,都决定继续按照陆观的计划行事。 楚钓江心念传音,很快就将自己手下的供奉等人召集过来。 将陆观手中的符箓分发下去。 接着,楚钓江吩咐道,“刚刚开始,整座仙人崖已经戒严了,任何人不得进出,这是因为咱们仙人崖有魔族混进来,你们手中的符箓可以找出魔族踪迹,等会你们便各自分开,哪怕是将仙人崖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这帮杂碎。” “遵命。” 所有人躬身行礼。 多年以来,楚钓江在此地积威甚重,手下的门徒供奉,自然不敢有任何违逆。 当然,在开始排查之前,所有人都要接受镇刑司修士的排查,首先要确定这些搜查之人当中没有魔族混进来。 刘先生灵气挥洒,腰间的那枚玉佩悬浮到他身前,宝光四溢,庄正威严。 所有人挨个从他面前走过,玉佩并无发生任何异动。 镇刑司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件法器乃是刘先生的本命法宝之一,被其炼化多年,品秩极高。 刘先生是个正统出身的读书人,但却并非只读儒家典籍,对于诸子百家的学问,也都多有涉猎,尤其是法家学说,更是浸淫多年,极为精通。 他曾经远赴妖魔战场,立下不朽功绩,甚至还曾隐瞒身份,前往过那座妖族所在的天下,游历了足足百年光阴之久。 他的这件本命法器,对于妖魔气息的感应尤为敏感,只要有妖魔在他面前经过,玉佩就会散发出黑色光芒预警。 排查完之后,随着楚钓江的一声令下,很快,这些人便分散开来,在仙人崖集市内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排查。 陆观几人也各自结伴而行,手持符箓开始在仙人崖集市进行排查。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控制傀儡 很快,仙人崖中的修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紧接着,所有人都收到了仙人崖主人楚钓江的神念传音。 只要此刻待在仙人崖集市内的修士,都必须接受陆观等人的排查,若是有人胆敢违逆祸首反抗,他楚钓江就会亲自出手将其镇压。 在收到楚钓江的神念传音之后,一座仙人崖集市内顿时人心惶惶。 毕竟,那位楚江主可没有对他们讲明其中缘由,这就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了。 当然,现在也,没有谁胆敢傻乎乎地与其作对。 在这种紧要关头给人家找麻烦,楚钓江可不会轻饶了对方。 况且,在一同排查的人之中,还混迹着中土神洲祖神宫镇刑司的修士,就更加没有人胆敢犯上作乱了。 他们宁肯得罪仙人崖集市背后的大修士楚钓江,也绝对不会想要跟这帮祖神宫鹰犬扯上半点关系。 神墟天下的修士,平时遇到了这帮家伙,一个个的都唯恐避之不及。 即便清清白白的身世,一旦被镇刑司修士顶上,很多没有问题的修士也变得不清不楚了。 他们可不想被请到那座黑狱山去喝茶,毕竟,进入那地方之后还能够活着走出来的硬骨头,万年以来,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而已。 从某种程度而言,与镇刑司作对,那就是与给一座天下立规矩的祖神宫作对,再往大了说,就是在与整座天下作对。 放眼整个人间,有实力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的人,除了立教称祖的那几人以外,也就只有能够与之比肩的另外几人而已了。 但就目前而言,这份名单的数量肯定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那个个都是顶尖的大人物,不可能会出现在一座小小的仙人崖集市内的,那等人物即便身在此地,若受执意想要隐藏的话,楚钓江这样的大修士也不可能会发现对方。 仙人崖集市内,陆观在内的一帮修士手持一张神妙符箓,在往其中注入灵气之后,符箓之上升起一道淡淡灵光,随后悬浮在其身前,随着一声轻轻颤动,便朝着某个方向缓缓飞去。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仙人崖集市,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街道上匆忙行走的脚步声,昭示着这座仙家集市此刻的不平静。 陆观和小姑娘郁倾涟身前也漂浮着一张搜真符,在二人身旁,还跟着一个面容古板的灰袍青年,正是当代镇刑司首屈一指的天骄人物秦京墨。 根据先前秦京墨的一路追踪,那两头魔族的修为并不高,只是藏匿手段层出不穷,颇为难缠而已。 他们三人都是一座天下的天骄人物,各自都拥有着不薄的仙家机缘,三人联手足以应付两头魔族了。 这种事情,也属实在意料之中,天魔姌泽的那道分身,当时就挨了九爷一拳,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再加上,天魔分身降临神墟天下,中土祖神宫的老宫主,剑山剑主,东海神渊城的老城主,以及那帮位列山巅云端的大修士,老早就已经盯着他了。 即便姌泽真身亲至,也决计捞不到什么好处,想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能够偷偷摸摸留下这两个修为不高的暗手,就已经称得上是瞒天过海的好手段了。 三人在一条逼仄的巷弄中缓缓前行,眼前的搜真符缓缓漂浮,朝着巷子内部飞去。 就在这时,有一道行色匆忙的身影朝着三人迎面走来。 对方的面容看起来极其普通,修为也只是在筑基三境,瞧着无甚出奇,但就其经过搜真符的时候。 这张由陆祖独创的符箓瞬间宝光大盛,仙气流转,颤动不休,符箓指引的方向,正是此人所在的方向。 陆观三人心中立马警觉起来,年轻书生大喝一声,“站住。” 对方脸色惊变,不仅没有停下来,反倒是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甚至都用上了蹩脚的武夫手段,在巷道内狂奔起来,速度惊人。 眼瞅着对方马上就要离开这条逼仄小巷。 郁倾涟目光一凝,随手一挥,巷道内瞬间出现了一股浓重的剑气,一抹璀璨剑光冲出,直扑对方而去。 眨眼功夫,便已经将那个引起搜真符异动的修士逼停。 三人急忙走了过去,但在陆观的示意下,三人都在距离对方十步距离的地方默契停步。 那个三境武夫心中骂娘不止,他倒是不想停下来,但无奈距离自己眉心不足一寸之处,静静悬浮着一柄闪耀着紫色光芒的飞剑。 若是他胆敢再前进一步,下一刻整个脑袋就会被这凌厉飞剑一举刺穿。 此刻,他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整个后背冷汗淋漓,贴身衣物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 “各位,各位,我向来奉公守法,行走江湖这些年,手上连条人命都没有,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秦京墨冷冷一笑,“等你到了镇刑司暗牢,自然有机会解释清楚这其中的误会,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一趟吧。” 下一刻,那人身上的趋势陡然一变,周身魔焰翻滚,双眸凹陷,乌黑无比,他“桀桀”怪笑不已。 “呵呵,想不到本座竟然会被你们几个小家伙发现”,他一双眼眸中血光流转,死死盯着眼前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书生。 这头魔族抬手一拨,眉心处的飞剑便被他打飞出去。 接着此人朝着陆观三人狂奔而去,年轻书生倒是一脸淡定。 在对方靠近三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头魔族嘴角微微上挑,眼中的凶光大盛,他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但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陆观手腕处的那一串佛珠上,升起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然后,这光芒蔓延开去,在三人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金色屏障。 这屏障宛如一只倒扣在地上的金色宝碗,将三人死死护在其中。 那头稳操胜券的魔族,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得脸色一变。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爆 由于它前冲的速度太快,猝不及防之间便已经撞在了这金色屏障之上。 随后,金光大盛,魔族接触到这金色屏障的大半个身躯,瞬间被其焚烧殆尽,四周的空气中传出一股被烧焦的气味。 它满脸怨恨地看着那个该死的年轻书生,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神迹陆氏的那位新任家主。” 面对这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陆观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待在那座不毛之地,竟然还能有这份见识,你确实已经算是不错。” 接着,年轻书生向前一步踏出,金光再次蔓延而去。 那魔族的躯体再次被焚烧,它怒吼一声,笑容阴狠怪异,“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完,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增长,在达到巅峰之后,蓦然炸开。 年轻书生目光一凝,这魔族居然有如此胆识,竟然会自爆而亡。 逼仄的小巷之内,伴随着冲天气浪而起,一道耀眼的火光在四周升腾,即便有金色屏障保护,陆观三人仍是被这强大威势冲飞出去老远。 三人起身之后,立马重新汇聚在一起。 刚才那头魔族自爆而亡的地方,此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两丈见圆的大坑,其中残留着浓重的魔息。 郁倾涟伸手召回自己的那把本命飞剑。 三人站在大坑边缘,面色沉重,心有余悸。 若非刚才有陆观的宝物护身,郁倾涟和秦京墨二人,今日危矣。 秦京墨面无表情地说道,“陆兄,虽然他隐藏地很好,但这家伙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年轻书生神情晦暗不明,良久,这才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感觉的。” 刚才在郁倾涟祭出飞剑,让对方止步之后,陆观心中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这才没有让身边的两人继续靠近对方。 这魔族也十分狡猾,故意占据了一副三境修士的躯体,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三人,让陆观等人放松警惕。 就在这时,仙人崖集市内又接连爆发出好几道轰鸣声,这声音宛如雷霆炸裂,震耳欲聋。 陆观和秦京墨相视一眼,很快就想通了那两头魔族的想法。 之前年轻书生心境中的那头天魔就提醒过他,这两头魔族的来历并不简单,极有可能精通一种藏匿之术。 这种秘术可以在修士身上悄无声息地留下一下印记,只要被施印之人的修为不高,道心不稳,那些魔族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以鸠占鹊巢,附身在其身上。 陆观和秦京墨都是心思聪颖之人,结合刚才那个三境修士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这家伙应该是个心境不稳之人,不知何时被被魔族施展了这种神乎其技的术法,然后在陆观面前经过,故意显露出些许魔气,好让搜真符发觉,从而伺机对陆观出手。 果然,姌泽将这些家伙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姌泽虽然对自己的魔种手段极为自信,但这种从远古时代就已经成道的大修士。 向来心思缜密,做事都喜欢留有暗手。 果不其然,那道魔种并未对陆观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反倒是让他姌泽折损了极多的道行。 刚才自爆而亡的那个三境修士,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虫而已。 片刻之后,楚钓江的一道分身来到此地,这位名震一洲的楚江主盯着眼前的大坑,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打量了一会儿魔气残余之后。 看了一眼那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缓缓说道,“这两头魔族的手段,有些棘手啊,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人无辜之人。” 就在此时,相邻不远处,再次响起一道沉闷的轰鸣声,四周的房屋都微微颤动,瓦片震荡不休。 一行四人,听到声音之后,脸色一变,连忙赶了过去。 那些镇刑司弟子和楚钓江手下的仙人崖寻常修士,可没有陆观手腕上的佛珠法宝护身,一旦遇到对方控制傀儡自爆的情况,基本上就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三人来到那边,是一处宽阔的街道,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其内还有不断流转的残余魔气,四周散落着不少的残肢断骸,几个仙人崖供奉惨叫不止,有一人的半截身子都没有了,情况异常凄惨。 楚钓江的分身大手一挥,分别有一道灵气钻入几人体内,暂时止住伤势的同时,还让几人陷入了昏迷。 看着眼前的惨况,楚钓江呼吸变得越发粗重起来,一双眼眸中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他怒骂一声,“该死的杂碎。” 没过一会,刘先生也来这边汇合,这位深入钻研各家学问的读书人,面容不善,看到陆观等人之后,他轻轻摇头。 “即便用上了搜真符,也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反倒是让那魔族控制着傀儡,咱们这边反倒是损失了不少人手。” 陆观此刻也愁眉不展,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现在看来,那两头魔族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隐瞒身份,来此游历的陆观。 而且,既然楚钓江和刘先生这种大修士都亲自出手了,又有陆祖独创的搜真符助阵,这都没有找到地方的踪迹。 那两头魔族身上,肯定有能够掩盖自身魔气的山上重宝,否则,他们应该早就被找出来了才对。 楚钓江叹了口气,询问道,“刘先生,依你之见,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刘先生思虑片刻,给出了答案,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容中带着几分愁闷的年轻书生,接着心念一动,一道微弱的水波瞬间将几人所在的空间笼罩。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那些魔族有特殊手段可以监视到这里。 做完这些之后,刘先生沉声说道,“那两头魔族在这个时间来到仙人崖,目的肯定不会简单,要么就是为了即将开启仙崖秘境,要么,就是为了陆家主你而来。” “办法我确实有一个,不过就是要辛苦陆家主你一下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责无旁贷 年轻书生郑重说道,“责无旁贷。” 刘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神迹陆氏的新任家主也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那以后祖神宫与陆家打起交道来,应该会轻松许多。 接着,刘先生便将她心中的想法讲给对方听。 他所设立的这道屏障,将陆观,秦京墨,郁倾涟,楚钓江几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几人听完之后,楚钓江率先点点头,“可以试一试。” 陆观思索片刻,也答应了下来。 “那好,就这样办吧。” 刘先生微微一笑,身形瞬间消散在了原地。 几人也都各自离去,陆观和郁倾涟回到了客栈。 楚钓江神念传音,告诉那帮搜查魔族踪迹的手下供奉,不用再麻烦了,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偃旗息鼓的仙人崖修士和祖神宫修士,住在仙人崖集市内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搞了半天,大多数人都没有搞明白这帮人到底是在找什么。 但刚才那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所有人都听见了。 此刻这帮人又不搜了,众人便有些不明所以。 等到刚才这些气势汹汹的搜查之人离去之后,仙人崖集市内的街道上便有人探头探脑,想要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周围的街坊四邻,也都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不管如何,这场变故来的快,去的也快。 众人的生活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 次日一大早,陆观便早早起床,在仙人崖集市内闲逛起来。 仙人崖作为一座仙家集市,修士云集,本就是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 那两头魔族藏身在此,又有一身诡异莫名的藏匿手段,只要对方铁了心想要一直藏下去,即便是楚钓江和刘先生这种大修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找出他们来。 而在刘先生看来,这两个家伙来到此地,作为天魔姌泽亲自留在神墟天下的暗手,自然不会随意行事,必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目前看来,他们最大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陆观这个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 毕竟,当初姌泽分身降临神迹洞天,目的就是为了斩杀陆观,这种内幕,一般人自然不会知晓,即便是楚钓江这个九爷不记名弟子,也不是很了解其中内幕。 在当年出师之后,他与师父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其实更多的还是九爷比较嫌弃这个资质一般的弟子。 楚钓江心里还是很想侍候在师尊身侧的,但无奈师父并不想过多理会他,当年出师的时候,九爷就曾告诫过他。 以后他楚钓江行走天下,不能提起任何跟九爷有关的事情,否则,他老人家就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有了这番话,本来还藏着一份小心思的楚钓江,自然不敢再有半点歪心思了。 而出身中土神洲祖神宫的刘先生就不同了,祖神宫为一座天下立规矩,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祖神宫也有监察一座天下的职责。 对于神迹洞天之内的诸多内幕,刘先生其实知道的不少。 昨晚刘先生提出来的方法,就是以陆观为诱饵,引诱那些家伙动手。 为了彻底打消对方的疑虑,连同刘先生在内的所有镇刑司修士,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仙人崖,而他们给出的理由便是,刘先生已经察觉到那两头魔族早就已经离开仙人崖了,朝着西道陵洲南部流窜而去了。 故而刘先生带领着秦京墨等人,连夜追赶过去了。 这个消息,是楚钓江特地安排人放出来的,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一座镇子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不过,楚钓江倒也不傻,他让手下散步消息的时候,故意隐瞒的那两头魔族的真实目的,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对方是为了仙崖秘境中的某件至宝而来。 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仙崖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集市内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此刻,仙人崖内的某座不起眼的酒馆内,有两个修士相对而坐,正在酣畅饮酒。 其中一人,满脸横肉,脸颊处还有一条狭长刀疤,目光异常凶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煞气。 一看就知道是个身上背负着不少人命的亡命之徒。 另外一人,五短身材,中年面容,身穿一袭读书人的青色长袍,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一双老鼠眼滴溜溜转动,看起来格外的精明市侩。 两人坐在酒馆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凶狠汉子闷声饮酒,大口吃肉,精明男子则是转动眼眸,打量着酒馆内的众人。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凶狠汉子以心念言语,“哎,你说镇刑司的那帮家伙是不是真的已经撤走了。” 精明男子回应道,“我昨天派出几个傀儡,仔细观察过他们的动向,确实都已经离开仙人崖了。” “但是不是对方想要引出咱俩的阴谋,还有待商榷,咱们跟这帮家伙打了不少交道,在真正找到咱们之前,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废话”,凶狠汉子翻了个白眼,继续以心念说道,“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精明男子想了想,“暂时先按兵不动,虽然镇刑司那帮鹰犬已经离去,但我总觉得这其中藏着什么针对你我的阴谋。不过,若是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可以控制傀儡对那陆氏家主动手。” “即便不能一下致对方于死地,但也可以引起混乱,到时候你我浑水摸鱼,说不定会有特殊的收获。” 凶悍男子点点头,“好。” 说着他端起手中的酒碗,“来,周兄,咱们干一个,我这件事情可就拜托你了。” 精明男子端起酒碗与对方轻轻磕碰,然后一饮而尽,“哈哈,老陈,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最为拿手,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两人坐在酒馆的角落里,时不时低声言语几句,然后碰杯饮酒。 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对方帮忙。 周围的人对此习以为常,也没有什么好奇的。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魔族密谋 这两人便是当初天魔姌泽留在神墟天下的暗手。 自从来到神墟天下之后,他们两个便遵照姌泽祖师的指引,一直潜藏在西道陵洲。 不仅如此,他们仰仗姌泽传授的那门藏匿手段,已经在一洲境内留下了不少傀儡。 而此刻在酒馆内饮酒的二人,也是他们控制傀儡前来。 这帮妖魔看似性格暴虐,但实则心思细腻。 他们在妖魔所在的那座天下,是天魔姌泽这一脉几位出彩的弟子,也是深受姌泽器重的后辈。 姌泽之所以将其带来神墟天下,也是对他们的实力极为看好,若是能够顺利完成姌泽安排的任务。 再能够活着回到那座堪称不毛之地的家乡,他们两个的大道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良久,凶悍男子以心念说道,“你说,祖师那边已经出事了,咱们俩以后应该怎么办?” 精明男子知道眼前的老伙计是什么意思,他们虽然身在神墟天下,但依然消息灵通。 之前岑心洲通过归元谷底下的光阴长河裂缝,给了姌泽致命一击,虽然没有当场让其跌境,但也让其损失了不少道行。 这件事情,祖神宫那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在老宫主的授意之下,一直没有被披露出来。 后来,岑心洲在西道陵洲的天幕处进行了那场别开生面的证道,让数座天下都为之侧目。 祖神宫便将此事讲了出来,岑心洲不仅成功让姌泽这头活了无尽岁月的天魔吃了个大亏,还一举将魔族开辟光阴裂缝的那道大门给摧毁了。 简而言之,日后魔族那座天下若是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潜入其余的几座天下,大概率只能通过妖魔战场那边的通道。 这样一来,就极大的减轻了妖魔潜入人族主导的天下作乱的机会,这种壮举,堪称举世无双,为整个人族都立下了大功德。 祖神宫将此事散布出去之后,又传出来了一件更加石破天惊的大事件,那位魔族圣祖因为姌泽办事不利,加上开辟光阴裂缝的石门因为他被毁等一系列事情。 一怒之下,直接剥夺了姌泽的天魔身份,不仅收回了天魔印,还让其跌了一个境界,并惩罚其镇守魔族所在的某座禁地。 这对于姌泽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而对于往日追随他的那些魔族而言,同样是个晴天噩耗。 魔族的那座天下,本就混乱不堪,圣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因而各方势力在那片土地上明战暗斗,不可开交。 数万年来,一向如此,就算是魔族自己内部,也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姌泽的地位现在一落千丈,其余天魔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姌泽之前的地,已经被他们瓜分地差不多了。 而这两头被姌泽安插在神墟天下的暗手,也已经变成了无根浮萍,即便他们能够完成任务,作为姌泽昔年器重的晚辈,那座家乡所在的天下,也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精明男子破天荒有些感伤,多年以来,自家祖师为圣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最终却换来了这么一个惨淡的结局,简直令人寒心。 他自然是不敢对圣祖有任何不满的,魔族的修行本就极其特殊,简单点来说,世间所有魔族修士的根底,就是那位镇守魔族数万年之久的圣族。 即便相隔一座天下,像他这种修为的魔族修士,只要胆敢对圣祖有任何不敬,就会立马被对方察觉,而凭借圣祖的无上神通,别说隔着一座天下了,就算是他跑到天外天去了。 对方要是想要他的命,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 每一个魔族修士,自出生之日起,就活在了圣族祖的阴影里,想要脱离出去,就只有不断地提升自身修为,境界越高,圣祖对其的束缚便会越小。 但即便是突破到了天魔境界,魔族圣祖仍然对其有一定的掌控力。 精明男子心念传音,安慰身旁的老朋友,“你不要太过担忧,咱们的老祖可不是寻常天魔,眼前这点困境,在姌泽老祖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我都要相信他,用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再次证道,重新跻身天魔之列。到时候,就是咱们这些人重新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做好祖师安排的任务,其余的先不说,既然在这座小仙人崖遇见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那个姓陆的小崽子。毕竟,老祖之所以跌境,都是这家伙害得。” 凶悍男子点点头,“我明白。” 等到酒喝的差不多了,两人便离开酒馆,在街上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俩人表面的身份,凶悍男子是个刀头上舔血的山泽野修,主修武夫一脉。平时还会做一些给人当担扈从的活,再加上在行走江湖,闯荡一些人间罕至的秘境,一年到头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他生平嗜酒如命,故而虽然他虽然一年能挣不少神仙钱,但兜里却存不下几铜板来。 目前,他的修为已经陷入了某个瓶颈,这会他年纪不大,还想着更进一步,若是等到上了年纪,即便有这个想法,也是有心无力了。 而精明男子是仙人崖这一带极为有名的百事通,跟仙人崖及其周边诸多仙家集市内的大人物都有交集。 他们这次见面,为了掩人耳目,给出的理由就是精明男子帮凶狠汉子寻找一件可以帮助他破境的天材地宝。 这种事情,在山上仙家尤其是在山泽野修之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山泽野修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活,背后没有宗门和家族的助力,一切都要自己拼命争取。 想要破境,自然需要奋力争取,连一件天材地宝都要寻求别人帮忙才能有一丝得到的机会。 ———— 另外一边,陆观在仙人崖集市内不断闲逛,看似是没有什么目的,就只是为了了解仙人崖的美妙风光,但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搜寻魔族踪迹。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褐袍年轻人 但经过他的观察,确实找到了几个身上散发着魔气的修士,但他们的修为都并不高,实力较为一般。 应该都是那两头魔族暗中控制的傀儡,即便抓住他们,也于事无补。 傍晚时分,陆观来到临江的一座酒楼,就在他进入酒楼的一瞬间,有好几道目光同时朝他投来。 年轻书生若无其事地瞥了几人一眼,这会儿酒楼里的客人并不多,他打量了片刻,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一个肩头搭着一条白巾的店小二面带笑容,极为客气地迎了上来,“客官,您吃点什么啊?” 年轻书生想了想,报出了几个菜名,又道,“小二,你们酒楼那种酒最好喝,给我来上一壶。” 店小二笑意不减,“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酒楼里的酒水,大多都是掌柜的托人从仙池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仙家酒酿,当然了,有些客人还是更喜欢喝咱们市井的寻常酒水,我们店里也会常备一些。” 陆观点点头,这个店小二,还挺聪明的。 尤其是那一句有人喜欢喝寻常市井酒水,仙家酒酿在酿造之时,其中会加入各种天材地宝,不管对于修士还是寻常凡人而言,饮下之后都会有极大的裨益。 店小二这么说,更多的还是在照顾那些舍不得大把的神仙钱喝一壶仙家酒酿的主顾。 毕竟,由于酿造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和耗费的原料完全不同,寻常酒水和仙家酒酿的价格也是云泥之别。 陆观想了想,“青云酒有没有?” 店小二眼神明亮,好像在看一大堆会走的神仙钱,终于遇到一个冤大头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客官拿过来。” 陆观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但也没有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店小二他拿了一壶仙家酒酿走过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酒碗,将其轻轻放在年轻书生面前之后,他道了一声,“公子,你慢用。”便不再打扰陆观,退了回去。 年轻书生揭开酒壶上的泥封,挥动手掌轻轻扇了扇,鼻子微动,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他眼神变得明亮几分,“果然是一壶好酒。” 这酒并非是仙池山所酿,而是远在青云洲的桃花山独创的几种仙家酒水之一。 从桃花山将酒水运到此地,光是掏给仙家渡船的神仙钱,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拿到酒楼里面往外卖的青云酒,就更加昂贵了。 其实,陆观之前是想要询问有无随缘酒或是遂愿酒可卖,但转念一想,这种酒水可是自家初祖独创的仙家酒酿。 无论在任何时候,神迹陆氏都从未对外出售过这种酒水,即便外人能够喝到,也大多是神迹陆氏子弟拿来送人的。 这种地方即便有人出售这两种酒水,恐怕也都是仿制酿造的酒水,滋味肯定不如正宗的好喝。 酒足饭饱之后,陆观结账离开,与此同时,酒楼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面,有一名身穿褐色长衫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个小鼎,正在跟摊主讨价还价。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见到年轻书生离开之后,他将那个小鼎放回摊位,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你这破鼎原本的品相确实不错,但现在已经残破了,我拿回去还要掏一大笔神仙钱修补,并且能不能修复如初还是个未知数。咱俩都痛快一点,一句话,两枚玉缕钱,卖不卖?” 摊主听到地方这么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既然公子你诚心想要,那我就做一回赔本生意,两枚玉缕钱,卖你了。” 身着褐色衣衫的年轻人眉头一皱,他本来以为出到这个价钱会被对方拒绝,但这摊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倒吸一口凉气,嘶,上当了,这玩意肯定不值这个价钱。 但没办法,已经跟对方谈好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年轻人还是不动声色地付了钱,将残破小鼎收起来之后,起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吃完饭之后,时间还早,陆观继续在仙人崖集市内闲逛。 此刻,天边悬挂一轮赤红色大日,将不远处的仙人崖映衬的越发璀璨,一道道赤金交织的光芒朝着四周不断浮动,天边形成了一幕璀璨的云霞。 清风拂过,碧波荡漾,天御河也蒙上了一层淡淡金光,水波粼粼,晃动人的眼睛,不少在江边堤岸散步的行人,不由得驻足观看这幅难得的景象。 陆观站在堤岸旁边,也不由得被这盛大的景象所吸引,欣赏了片刻之后,他便朝着集市内走去。 不过在回客栈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挑选那些偏僻的道路前行,那个刚才购买小鼎的年轻人,则是一直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不敢靠的太近,毕竟,以魔族跟神迹陆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经验来看,陆氏子弟不仅实力强横,堪称同境无敌,而且,他们的感知力在同境界之中,也是极为灵敏的存在。 一旦被对方发现,原本精心准备的计划可能就要功亏一篑了。 身穿褐色衣衫的年轻人,正是之前那个附身在精明男子身上的魔族控制的另外一头傀儡,今天陆观在仙人崖集市内闲逛了一天,两头魔族也清楚这是对方想要引自己一方出手。 两头魔族一商量,干脆将计就计,反正他们的真身上各自带着一件姌泽祖师亲自赏赐的至宝,只要不是那种擅长搜寻之术的大修士,很难找出他们的真身。 这样一来,即便对陆观出手,能成功的话当然最好了,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了几个傀儡而已。 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无关痛痒。 陆观缓缓行走一条偏僻的巷弄之中,缓缓而行。 褐袍年轻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条没多少人的小巷,目光一凝,对方这是摆明了已经发现了他这个“尾巴”,只是一直没有挑明而已。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见小天地 褐袍年轻人叹了口气,对方已发现他了。 现在的情况,年轻书生故意走进这样一条偏僻巷道,就像是在无声地邀战,关键在看对方敢不敢进来了。 片刻之后,褐袍年轻人还是信步走入其中,陆观故意放缓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被拉近。 等到双方相隔不足十步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同时停步,陆观背对着对方,轻轻一笑,“没想到还真有鱼儿上钩。” 褐袍年轻人冷笑一声,“陆家主就如此自信,自己会是那执杆之人,小心钓鱼不成反被吞。” 陆观转身,双手负后,笑意盈盈地看向对方,“你可以试试看嘛。” 褐袍年轻人嘴角掀起一个弧度,笑容诡异,“好啊。” 话音未落,他在衣袖中偷偷捏碎一枚玉符,周围的空间瞬间开始变化。 在陆观眼中,这条偏僻小巷不断扭曲、收缩,四周的景象也如同走马灯一般,急剧变化,没过多久,他们两人来到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 又是这种将人带入小天地的诡异手段,看来这帮魔族的来头,属实不小啊。 这种堪称神奇的手段,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大修士之外,筑基三境和登山六境的修士想要使用出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刚才褐袍年轻人跟他交流的时候,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将陆观带入这座小天地。 在他看来,进入到这里之后,陆观就像是无根浮萍,即便是楚钓江这些大修士想要救人,一时半会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他倒也没有痴心妄想到能够在这里将眼前的年轻书生给解决掉,但至少也要让这位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付出沉重的代价。 若是能够伤到对方的大道根基,那就最好不过了,到时候即使还能继续登山修行,但想要更进一步,也是痴心妄想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陆观顶着一个神迹陆氏年轻家主的名头,只要他没有晋升大修士,对魔族的影响力依然很有限。 褐袍年轻人突然变得笑容和煦起来,“现在我倒要看看,陆家主到底还有何高深莫测的神仙手段。” 年轻书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 外界,仙人崖。 在陆观被对方带入小天地的那一瞬间,在江畔钓鱼的楚钓江猛然起身,神色不善。 自从在仙人崖集市发现魔族踪迹之后,他就一直放出神念,默默观察着偌大一座集市,虽然找到了几个被其控制的傀儡,却依旧没有找到其本体藏身之所,按照先前刘先生的计划,为了不打草惊蛇,楚钓江一直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就在刚才,陆公子的气息和那头被魔族控制的傀儡一起,竟然突然消失了。 他脸色大变,当年刚刚拜师的那会,他曾经被师尊带入神迹洞天修行过一段时间,那会陆观还没有出生呢,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家师尊对那位陆祖到底有多么尊敬,对于陆氏的后辈子弟到底有多看重。 若是陆观在他掌管的仙人崖出了什么事情,楚钓江相信自家师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清理门户。 他的师尊对于神迹陆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陆祖飞升天外天的那几千年里,神迹陆氏当年的那些对手和死敌,之所以没有大举针对神迹陆氏。 除了陆家自身的底蕴本来就深不可测之外,随心居后院那个貌不惊人的佝偻老人,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甚至是最重要的原因。 无论任何人,也不想平白无故招惹来一位自远古时代便已经证道在人间行走的大修士。 “呼”,看着眼前滚滚逝去的江水,这位大修士眼神晦暗不明,这下麻烦了。 他心念一动,瞬间出现在了先前陆观消失的那条小巷,空气中残存着淡淡的魔道气息,但却不知道那两人到底去哪里了。 这次魔族也学精了,之前在神迹洞天内部,魔族也曾经用过这样的手段对付过陆观,但被出身北俱芦洲的天才剑修一剑斩开小天地,将陆观给救了出来。 这次的小天地,所用的手段明显更加高深了几分,即便是楚钓江这样的大修士,也未曾发现任何破绽。 老渔翁叹了口气,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方式,急忙联系了已经离开仙人崖集市的刘先生,将此地的变故告知了对方之后,并要求刘先生赶快过来,大家商量一下,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楚钓江则是运用大神通,将这一条小巷暂时与外界隔绝开来,然后便在此地焦急地等待刘先生的到来。 楚钓江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镇刑司的那位刘先生来了之后仍旧没有什么好办法的话,他也就只能联系自家师尊了。 即便对方到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动用门规,将他清理门户。 但没有办法,他若是不这样做的话,等到自家师尊了解了其中内幕,他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虽然双方有师徒之实,但楚钓江自己心里很清楚,在师尊心里,他只不过是闲暇时间里随手培养的一个不记名弟子而已,压根就没有多少地位可言,即便有一天楚钓江与人斗法陨落了,九爷心里铁定也不会有多少感触,甚至很有可能都不会为他报仇。 就在楚钓江焦急等待的时候,天边远远的有一道身影御风而来,他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在云端牵扯出一条璀璨长虹。 此人正是收到楚钓江的传信,迅速干赶到仙人崖的刘先生。 他虽然隶属于祖神宫,拥有巨大的权柄,但面对有着陆祖,九爷这种远古大修士坐镇的神迹陆氏,也不得不郑重其事。 落地之后,他直奔楚钓江所在的那条偏僻小巷而去。 两人见面之后,刘先生沉声问道,“楚兄,现在情况如何了?” 楚钓江摇摇头,“从我传音给你之后,直到现在,陆观和那个傀儡一直都没有露面。我就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浮生万剑显威 就在两人正在忧心忡忡的交谈的时候。 这条偏僻小巷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凌厉剑气,楚钓江和刘先生俩人眯起眼睛,共同将目光投向剑气出现的地方。 一道璀璨剑光在小巷内升腾而起,给这两位大修士都带来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危机感。 下一刻,一个身背书箱的年轻书生出现在两人面前。 与此同时,小巷内充斥着一股恐怖暴虐的魔道气息,若非楚钓江之前已经将此地暂时封禁,整座仙人崖都能感受到这股可怕的气息。 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之后,俩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若是眼前的年轻书生出了什么事,他们俩人可都难辞其咎。 楚钓江沉声问道,“公子,那头傀儡呢?” 陆观一手掐出剑诀,微眯双眼,“当然是死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中凝聚着一团恐怖且精纯的魔息。 陆观抬头,看向小巷外面的某处,楚钓江二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与此地相隔数条街道的一座客栈二楼,正有一个长相精明的男子在偷偷观察这边。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低声呢喃,“浮生万剑。” 下一刻,整座仙人崖集市都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剑意,一道道璀璨剑光升腾而起,直冲天际。 转瞬之间,仙人崖集市似乎是要被这连绵不断的恐怖剑光吞没。 集市之内,有人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忽然便有一道剑光当头落下,不等其有任何抵抗,就被这强横剑光吞没,纵横交错的剑气不断游走,形成一道剑气牢笼,将其困在其中。 这些人的身份各有不同,有来此游玩豪族公子,有在仙人崖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摊主,有前来做买卖的各路修士…… 但他们此刻,都已经沦为了那两头魔族的傀儡。 陆观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个精明男子,对方此刻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双眸怒睁,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个陆氏新任家主不过是在集市内闲逛了一天,竟然就已经将他们两个的傀儡一网打尽。 楚钓江也发现了精明男子的存在,他的身形如水雾般虚化,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座客栈的二楼,一只手搭在精明男子的肩头。 语气淡漠,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敢堂而皇之的现身,就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这位楚江主大袖一挥,便将其拘禁起来。 精明男子只感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已经来到某个陌生的地方。 刘先生一脸感慨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书生,“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陆公子这份手段,堪称一绝。” 刚才年轻书生施展的这一手剑术,即便是刘先生这个不练剑的大修士,也能够看出其中的不俗来。 绝对不是一个三境巅峰的年轻修士可以施展出来的,但要是被作为新任神迹陆氏家主的年轻书生用来出,倒也不用有多奇怪。 毕竟,陆氏子弟本就不可以用常理来看待,而眼前的书生又是陆氏子弟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身上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神妙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可没有谁会天真地认为,陆祖没有教给这个自己极为看中的后辈,几手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事实也是如此,凭借现在的陆观,虽然可以使用浮生万剑,但绝对没有这么强的威力,他之所以能够一瞬间便将两头魔族控制的傀儡悉数困住。 是他借用了陆氏神墟中某位先祖的力量。 之前,初祖重归人间,在天都山为他讲道数日。 初祖当时为了让陆观在修行路上能够独当一面,便随手封禁了年轻书生对于陆氏神墟的使用程度,其中所有的陆氏强者,在初祖的大神通之下,悉数陷入沉睡。 而初祖又为陆观制定了规矩,在他成功突破到十境之前,他只能在某些紧要关头借用陆氏历代强者的力量,而且,最多也只能使用三次而已。 陆观为了找出那两头魔族和其控制的众多傀儡,便已经使用了一次先祖的力量。 陆观心念一动,将那两头魔族的真身所在告诉了刘先生,便转身回到了客栈,即便是借用了先祖的力量,对于陆观方神念消耗也不小,现在急需恢复元气。 刘先生听到这个消息,欣喜异常,这件事情,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他急忙传音给已经撤出仙人崖的秦京墨等人,让他们抓紧时间赶过来,可以收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祖神宫镇刑司在一座天下追查魔族,对于这种事情极为擅长。 当然,这一切都跟陆观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现在只想回到客栈,抓紧恢复一身气息,然后安心准备进入那座仙崖秘境。 他在御水国已经耽搁了不少天了,从仙崖秘境出来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要加快速度了。 这一夜,整座仙人崖集市注定无眠,人们看着之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同伴,居然成为了被魔族控制的傀儡,一时间唏嘘不已,眼神复杂。 在刘先生亲自出手,将两头魔族的真身控制之后,所有的魔族傀儡也被其一网打净。 这些作恶多端的魔族,在神墟天下的风评向来不好,至于那些被控制的傀儡,也只能怪其道心不够坚定,也没有人胆敢为其求情。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与周裁和叶红菱结伴行走天下的那个符箓修士阿瘦,并未被两头魔族,而只是被其控制成了他们手中的傀儡。 两头魔族原本的计划是寻找一个机会,让陆观等人将其救回去,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在陆观等人身边安插一个眼线。 等到年轻书生一行人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他们便可以借助阿瘦之手,来施展一些对于年轻书生的谋划了。 但可惜最终功亏一篑,他们没想到陆观竟然有此手段,不光手中的傀儡悉数暴露,连他们的真身也被对方找了出来。 他们的后半辈子,只能在那黑狱山度过了。 ------------ 第二百章 进入秘境 三天之后,陆观和小姑娘郁倾涟早早地来到老渔翁钓鱼的河畔,今日便是仙崖秘境开启的日子。 没过一会,又有三人来到此地,器重一人面容和善,正是阴阳家弟子周裁,另外一名少女,腰间悬佩一柄狭长腰刀,刀鞘呈现为赤红色,看起来颇为神异。 在二人身旁,还有一个略显青涩,气色不是很好的年轻人,他身穿一袭青色衣衫,气定神闲。 此人正是与周裁二人结伴游历天下的阿瘦,他名为陈瘦,是出身某个符箓大宗的修士,一手符箓神通,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他现在之所以气色不好,是因为之前被魔族控制,成为了对方的傀儡。 镇刑司的修士在找到他之后,运用某种独有的手段,将其体内的魔气给拔除了,而这便是拔除魔气之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倒也不严重,并不会给陈瘦日后的大道修行留下什么隐患。 在之前对方气色有所恢复之后,陈瘦知道了是陆观出手才将他给救了出来,还专门登门拜访,感谢过陆观一次。 在知道年轻书生还是以为兼修符箓一脉的修士之后,双方又在符箓一道上聊了很多。 即便是已经在符箓一道有几分心得的陆观,在听了陈瘦的部分观点之后,也有所感悟,果然,能够被称之为天才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叶姐姐,你们来啦。” 郁倾涟欣喜地跟叶红菱打招呼。 对方也露出一抹微笑,“倾涟,你们还挺早的。” 过了一会,另外一名阴阳家修士兼兼修的邱白衣,和山河宗修士陶知也赶了过来。 最后还有几只早就已经结成同盟的队伍来到河边,令陆观感到诧异的是,之前在天都山山麓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家少爷魏胄也在其中。 陆观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要地方不招惹自己,大家保持相安无事就好。 只是年轻书生心中还有几分困惑,这些重楼镇的所谓大姓子弟,当初初祖降世的时候,不是已经清算过一次,将他们的修为都剥夺了嘛,这家伙怎么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他之前曾经被人剥夺了修为。 陆观想了好一会,也没有得出结果,索性不去劳心费神。 魏家当年得到过不少神迹陆氏的修行传承,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让其恢复修为,倒也并不奇怪。 除此之外,还有一袭灰袍身影站在楚钓江身边,显得格外突兀。 此人在见到陆观等人之后,来到年轻书生身旁,“陆兄,又见面了。” 陆观笑着回应了一句,“秦兄。” 来人正是当代镇刑司的无上天骄,秦京墨。 年轻书生好奇地看着身边的镇刑司修士,“秦兄,这仙崖秘境只有六境及其以下的修士才能够进入,你这修为,怕是已经超出这个范围了吧。” 旁边的周裁等人也都看向了灰袍青年,看起来对此事也颇为好奇,他们作为各自宗门的天才弟子,只要在登山途中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都有机会成为名震山巅的大修士,未来免不得跟祖神宫和镇刑司打交道。 现在跟秦京墨这个祖神宫未来的中流砥柱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京墨坦然说道,“确实是如此,但刘先生封禁了我的修为,现在我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六境巅峰的修为。” 陆观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 楚钓江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扫视一圈,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点点头,“诸位,我现在就送你们进入仙崖秘境,切记,这座秘境乃是某位大修士的道场,进入其中之后,一切小心。” 所有等会儿要进入秘境的年轻修士皆是神色一凝,郑重点头。 楚钓江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来的人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更多,应该可以对仙崖秘境的神秘禁制有一次大的削弱了,离他彻底掌控这座仙崖秘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老渔翁大手一挥,数十道淡白色光华闪过,落在陆观等人头顶,然后一道道冲天光柱升腾而起,将众人笼罩。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河畔,被传送进了那座仙崖秘境之中。 陆观只觉得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光芒不断闪烁,等到这光芒减弱,他凝神看去,已经来到了一座完全陌生的环境。 年轻书生朝着四周看去,郁倾涟等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低声呢喃一句,“进入仙崖秘境之后,所有人都会分开嘛。有点意思。” 他抬头望去,这是一座一眼看不到头的世界,神念蔓延开去,同样也没能找到这座仙崖秘境的边界。 远处青山如黛,重峦叠嶂,偶有某种神秘的灵禽展翅高飞,翱翔天际,看起来颇为神异,近处,则是一片繁密的树林,林中参天大树纵横交错,一条小溪流水潺潺。 数条小溪最终在陆观眼前的宽阔地带,汇聚成一条河流。 对于这种无主秘境,陆观也是第一次到来,并无多少经验。 要是秦京墨、周裁等人在身边,应该会好一点吧,尤其是周裁三人,他们结伴在神墟天下游历的时间并不短,肯定在某些对方探索过这种秘境。 不知为何,陆观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后,心中就对此地产生了一份无比熟悉的感觉。 应该是这仙崖秘境的前任主人也是陆氏子弟的缘故吧,或许他身上流淌的陆氏血脉,让他与此地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大道牵连。 年轻书生打量了片刻,感受到西边的天地灵气更加浓郁一些,便朝着那边一直走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个共同进来寻找机缘的熟人,共同探索这座仙崖秘境。 突然来到这样一座完全陌生的环境,即便是陆观,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 毕竟,先不说这座天下自身的危机,那些同时进入仙崖秘境的家伙,也没有几个简单绝色,尤其是跟魏胄在一起的那几人。 ------------ 第二百零一章 田媚 陆观一路前行,周围的风光也在不断变化之中,景象变得更加青翠,更加生机勃勃。 他在茫茫大地上不断朝前行走,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他的脚步声为四周久违地带来了一些声音。 陆观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刚进入仙崖秘境的时候,太阳处于天空中央,但现在,已经快要接近仙崖秘境中的黄昏时分了。 今日天色不早了,陆观也不打算继续赶路了,他找到了一处临水的平地,打算在此歇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这座仙崖秘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不少,也不知道当年那位家族先辈是如何将其开辟出来的。 这种神通,实在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确定在此歇息一晚之后,年轻书生背着书箱,径直钻入山林之中,一刻钟之后,他从林中走出来,手中还提着两只野味。 夜晚,他将书箱平放在地,自己坐在书箱上,眼前生起一堆篝火,两只野味被它架在火上不断烤炙。 他烤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肉香味,年轻书生用鼻子嗅了嗅。 果然不错,将其从火堆上取下之后,便开始享用起这美味来了。 吃完饭之后,借着篝火光芒,陆观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这是某位道门高人所著的典籍,相传,此人修道虚无缥缈,经常游走于那太虚境界,一场闭关下来,经常会进入“物我两忘”的高深境界,有那“一梦万古长”的美誉。 陆观对于这位向来极具个性的道门道君,虽然谈不上仰慕,但心中确实也有几分向往之意。 他这书箱里面,空间无比广袤,装着的都是数万年来,神迹陆氏历代收集珍藏个各种典籍,以及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山上秘闻。 当然了,初祖在将书箱交给陆观的之后,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对书箱内的某一部分书籍做出了封禁 年轻书生一路负笈游学,而每突破一个境界,就会解开其中一部分的封禁,成功浏览到其中的内容。 毕竟,在那位修为通天的陆祖看来,有些事情并不适合陆观知道,至少不应该被现在修为尚弱的陆观知道。 一个人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要是知道了太多的隐秘之事,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了。 正因为陆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这样做,随着陆观的实力一步步的提升,他的眼界在这些书籍秘录的帮助下,也会变得更加广阔,这样才能帮助他更好地登顶大道。 夜深了之后,陆观给火堆添足了柴薪,便倚着书箱,渐渐入眠。 仙崖秘境内部,一座小山谷之中,夜深人静,但此地却聚集了几个人,在暗中商议着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那个不知为何已经恢复了修为的重楼镇魏家少爷魏胄,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方脸青年,一对面容阴鸷的双胞胎兄弟。 此刻,几人面色各异,方脸青年面无表情,阴鸷兄弟二人,一人神色焦急地看向路口,一人则是面露不悦之色,至于魏胄,他神色淡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就在这时,谷口那边,有一个面容妩媚,风情万种的年轻女子姗姗来迟。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带着魅惑众生的勾引,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方脸青年声音略显沉闷,他面露不悦之色,瓮声瓮气地说道,“田媚,你迟到了。” 名为田媚的妖艳女子微微一笑,面容阴鸷的那两兄弟瞬间眼睛都看直了,她轻声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不过,我来这么迟,也是有原因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方脸青年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但他的眼神中并无半点邪欲,他低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快点详细说说。” 田媚被对方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方脸青年是他们这一行人之中的领头之人,即便是性格桀骜不驯的那一对兄弟,也不敢太过忤逆他的意思。 面容魅惑的年轻女子,便将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讲了出来。 在她刚刚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他被传送到了一座小湖之畔,本来凭借手中可以确定另外几人位置的那件仙家重器,她想要抓紧离开那座小湖之畔。 但就在这时,一个正道的年轻修士走了过来,为了顺利脱身,田媚便对那人施展了魅惑手段。 没想到,她的这一举动竟然惹恼了对方。 最为关键的是,田媚面对其余修士时百试不爽的魅惑手段,在那个年轻修士那边竟然失效了,不仅没有成功控制对方的心神,反倒平白无故为她招惹了一个大敌。 对方发现田媚对他施展媚术之后,当即破口大骂田媚是个不怀好意的狐媚子,其人心术不正,想要暗算他这个正道修士。 说道这里,田媚的语气不由得有些郁闷,她游历天下也有不少年头了,那些个所谓自诩正道之士的宗门子弟,她也见过不少,但却从未见过像那个家伙一样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就这样,田媚被那个盛怒的正道修士追杀了一路。 根据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极为擅长攻伐之术的修士,而田媚只是精通魅惑之道,她的战力嘛,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若是遇到那些底子差一些的修士,自然能够逞凶,但在一些真正的天骄人物面前,她根本不入流,尤其是在对方破解了她的媚术之后,她的实力基本上十不存一,跟本没有与对方交战的实力。 即便是逃跑,想要从对方手上逃脱,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田媚在一路逃遁的过程中,遇到了一头突然闯入两人之间的恐怖妖族,那是一头浑身被月光笼罩,毛发呈现为雪白色的高大巨狼。 ------------ 第二百零二章 啸月天狼 田媚这样的修士,虽然有一点小手段,但光凭一点尚未打大成的媚术,就想要跟无利不起早的方脸青年几人搭档,一起行走天下。 这当然不现实,田媚能够被方脸青年看中,并且当年被其亲自邀请加入这支队伍的原因,是因为她掌握了一门极其神秘的神通手段,不仅如此,由于田媚那座神秘师门的原因,她还掌握这世间不少的秘闻。 在魏胄加入之前,田媚其实一直都是这支队伍的智囊军师。 当时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狼,乃是一头身怀远古洪荒异种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当时魅惑女子只是略施手段,便让那头身怀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缠住那个正道修士。 她这才得以脱身,若非如此,田媚今日能否从那个榆木疙瘩的正道天骄修士手中成功逃脱,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听完田媚惊心动魄的讲述,方脸青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他轻声叮嘱道,“以后行事小心一些,莫要随意招惹到那些一心想要除魔卫道的正道天骄了。” 方脸青年之所以这样说,当然并不是真的关心田媚的安危了,而是魅惑女子掌握着他们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旦他落入那些自诩正道之人的修士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方脸青年对于那些所谓正道修士的嘴脸,老早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根本就是一帮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 那些正道修士之中,就有不少人擅长和精通搜魂之道的术法,一旦田媚被人搜魂,凭借她的意志力,自然抵挡不住对方的手段,要是被人发现了田媚脑海中的记忆,他们之前的秘密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到时候,要么对方会用这些秘密来要挟自己一行人,方脸青年几人最终便会沦为对方手中的刀,专门为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要么,地方直接将其交给中土神洲的那座祖神宫,那么,他们几人接下来的命运都可以预见了,那便是余生都要接受镇刑司修士无穷无尽的追杀。 这两种生活显然都不是方脸青年想要的,但在他目前的谋划中,田媚几人包括刚刚加入不久方魏胄,都还有大用,所以他也只能叮嘱对方小心行事了。 魏胄听完魅惑女子的讲述,微眯双眼,笑着说道,“何兄说的没错,田姐姐以后行事,确实要更加小心了。那些自诩正道的家伙虽然手段令人不齿,但也确实厉害。” “要是田姐姐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会伤心的呀。” “哦,是吗?魏家弟弟。” 田媚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并不相信魏胄的这一番鬼话。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田媚已经对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年轻人有了真正的了解,这小子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跟他第一次打交道的话,还真的很容易就被他这副纯真无邪的面容给欺骗了。 田媚是这一行人之前的军师智囊,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被姓何的方脸青年交给魏胄来做了,并且,在最近的几件事情当中,方脸青年明显更加新任刚刚加入不久的魏胄这个新人。 这让一直兢兢业业为一行人发展殚精竭虑的田媚心里很不舒服,但在她有实力与方脸青年对上之前,她并不会显露丝毫这种意图。 “当然是了”,魏胄咧嘴一笑,面容纯真无邪,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无害的年轻公子一般。 田媚心中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在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表面上该有的和气还是要维持的。 她微眯起双眼,“那还真是要多谢魏家弟弟的关心了。” 魏胄摆摆手,“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伴,田姐姐又长得这么漂亮,弟弟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 他们这一行人,刚刚进入仙崖秘境的时候,也被随机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到此地,自然是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下了十足的功夫。 以方脸青年为首的几人,早就已经对这座仙崖秘境做过功课了,可以这么说,除了魏胄之外的几人,早就将仙崖秘境内部的一些情况给探查清楚了。 而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会被随机传送到某地,这件事情他们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故而,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前,他们就已经花费极大的代价购买了一件能够让几人知道相互位置的仙家法器。 他们费这么大的心思和精力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方脸青年率先开口,他的声音略显沉闷,听起来让人很是着急,“既然咱们大家都已经聚到一起了,那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听到他郑重其事地开口,所有人都面色严肃地看向了方脸青年,在这支由各路修士组成的队伍中,方脸青年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至少目前为止,不会有人在明面上忤逆他的意志。 那一对面容阴鸷桀骜的双胞胎兄弟,当年在某座世俗王朝犯下一桩不小的过错,本来都已经要秋后问斩了,但恰好被路过的何姓年轻人遇到。 他发现了这对双胞胎兄弟特殊的修行天赋,便在那座世俗王朝停留了一段时间,耗费了一番心思将其救了下来。 并且,还给二人传授了修行法脉,可以说这一对兄弟能够有现在的际遇,全都是拜他所赐。故而,在队伍中,也只有这一对兄弟对方脸青年最为忠心耿耿。 至于田媚,则是出身某座擅长媚术的神秘宗门,田媚自称是那座宗门中不受重视的旁支弟子,多年来都得不到宗门的资源支持,一气之下,差点丢了半条命,完成了一桩无比艰难的宗门任务,顺利脱离宗门仙籍,成为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山泽野修。 至于魏胄的身份,就更加神秘了。 ------------ 第二百零三章 结盟 即便是方脸青年自己,对此也不是很清楚,他当初之所以会将其拉进自己的队伍,自然是看上了魏胄身上某些东西。 这个出身神迹洞天的魏家子弟,掌握着有关神迹陆氏的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而在方脸青年接下来的谋划的当中,这些秘辛将会发挥着极大的用处。 接着,方脸青年用心念分别给魏胄几人传音,这是他们各自接下来需要完成的任务。 魏胄神情古怪地瞥了对方一眼,这位何兄的胃口,着实有些大啊。 胆敢在一位大修士的地盘上想着虎口夺食,若是被他做成了此事,恐怕他们这一行人也很难活着离开仙人崖吧。 不过魏胄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当年他做的事情,比眼前的何兄想要做的事情,要更加令人石破天惊千百倍。 当年他与各方势力结盟,成功逼宫神迹陆氏,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已经改变了后世许多事情原本的轨迹。 安排好任务之后,方脸青年率先离去,面容阴鸷的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很快就此离去山谷中只留下魏胄和田媚俩人。 两人相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去。 沉默片刻,魏胄率先问道,“田姐姐,你知道何兄的真正来历吗?” 田媚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对方一些事情,两个队伍中的军师智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留在这里。 而是各自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说实话,他们两个加入方脸青年的这支队伍,都有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 之所以留下来,魏胄是想要通过魅惑女子知道更多关于方脸青年的秘辛,至于田媚,当然也想要知道一些关于魏胄的真实情况,以及拉拢对方,在关键的时候站在自己这边。 魅惑女子声音轻灵,她压低声音说道,“他的本名叫做何境,精通多条修行法脉,修为恐怕早就已经达到八境或是更高的境界,他之所以能够进入这座仙崖秘境,是用上了某种能够将他境界压低在六境巅峰的仙家法宝。” “至于他的年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之前也从未跟我讲过这种事情。但据我观察来看,他的修行岁月并不短,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山上隐秘。而且,这家伙极有可能是一位剑修。” “什么”,原本神色平静的魏胄这下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他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魅惑女子。 这件事情确实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在他占据这个家族后辈的肉身之前,那时他还未被打入幽冥,魏远洲可是当年西道陵洲极为出名的几位剑仙之一。 只不过,那时候虽然陆祖已经飞升天外天,但是一洲境内,仍旧以神迹陆氏为尊,魏远洲又是出身神迹洞天的修士,即便声名不斐,但世人还是更喜欢将他当做神迹陆氏的附庸,而非神迹魏家的家主。 同为剑修,魏胄深知剑修的恐怖手段,无论是斗法对战,还是沙场厮杀,剑修的战力整体而言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其余法脉的修士,或许某些个体在战力上有出彩之处,能够跟同境界的剑修一战,但整体而言,除了神迹陆氏子弟这个特殊法脉之外,同境之争的话,杀力都不如剑修来得高。 若是那个向来不显山露水的方脸青年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剑修的话,魏胄不仅在心中将对方的危险程度又默默调高了一个层次,之后,他想要做的那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魏胄在消化这些刚刚从魅惑女子口中得知的消息。 当然了,他本身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会田媚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对于刚才田媚所言,他肯定还会求证的。 田媚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我都已经给你透露了这么多隐秘了,你也该跟我讲一讲了吧。” 魏胄的神色恢复如初,嘴角微微上扬,挂着淡笑,“田姐姐尽管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田媚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魏胄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言语间颇为自信。 田媚一双眼睛盯着他,呵气如兰,“魏公子,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来自哪里?” “哈哈,原来是这个啊,没想到田姐姐对此事好奇。” 魏胄微微一笑,靠近对方一些之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田姐姐,那座陆祖亲自开辟的神迹洞天,你知道吧?” 魅惑女子翻了个白眼,“废话,你可以去问问,整座天下的修行之人,哪个不知道陆祖和神迹洞天。” 魏胄淡然一笑,“不瞒你说,我其实就是出身那座神迹洞天。” “竟然会是这样”,魅惑女子低声呢喃,显然,魏胄的自报家门,让她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但很快,这位凭借媚术与何境等人同行的女子,便将神情恢复如初,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魏胄看着对方,暗暗点头,并说道,“田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大可以一并说出来,毕竟,谁让咱俩的交情就放在那里。” 田媚深呼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动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边的魅惑,“那我就直说了,何境此人的戒备心极强,这也许跟他那扑朔迷离的来历有关系,咱们这支由他一手组建的队伍,除了你我和方家兄弟之外,其实还有另外几人,甚至更多。” “只是在真正取得何境的承认,让他放下戒心之前,我们与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任何的交集。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在日后的一些事情上,我需要你的支持。” 魏胄脸上浮现疑惑之色,“支持?” 田媚点点头,“你可以认为是你我之间的结盟,来共同抵御内外的一些危机,以此获取更多的利益和话语权。” 魏胄沉吟片刻,笑容灿烂,“田姐姐这么有诚意,当然没问题了。” ------------ 第二百零四章 盘山巨蟒 “那就好”,田媚轻点螓首,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与魏胄结盟,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但她目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她想要借助何境打造的队伍,帮助自己完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魏胄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就看到时候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一些了。 —— 另外一边,陆观夜宿荒野,殊不知在这仙崖秘境之中,一场针对所有人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由于陆家修行法脉的特殊性,即便陆氏子弟入睡之后,身体的本能仍然对周围的环境保持一定的警惕性,而陆观作为这一代的陆氏家主,福缘深厚,大道根基稳固无比,在三境巅峰,就已经拥有了这种陆氏子弟特有的“本能”。 午夜时分,陆观歇息的临水平地上,忽然刮起了一阵清风,习习而至,吹拂在年轻书生的脸庞上。 天边一轮圆月高悬,如同一只纯净无瑕的玉盘,朝着人间洒下清冷的光辉,为天地披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微风拂过,四周树影婆娑,发出“簌簌”的声音,斑驳的月光透过树林的间隙,洒落在年轻书生身上,宛若为其披上了一件神圣的法袍,万物不可侵犯。 就在这时,在陆观身后的山林中,响起了一阵细密琐碎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恐怖的异兽在此间出没,伴随着这诡异的响声,山林中出现了一对大红灯笼,这本就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仙崖秘境陷入无主的境地已经有数千年了,早就已经没有人族生存在此了。 突然,陆观从睡梦中被惊醒,他迅速转身,朝着那对猩红刺目的“灯笼”看去,后背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而起,一双灵动的眼眸中满是忌惮之意。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红灯笼,而是某种异兽的————眼睛。 在年轻书生的感知当中,这一双猩红可怖的瞳孔后面,是绵延长达二十余丈的身躯,在其体表覆盖着铁石般的鳞甲,泛起道道森冷夺目的寒光。 这是一条盘山巨蟒,乃是山林中极其恐怖的异兽,也是某些修士苦苦追寻的仙家灵兽。 盘山巨蟒似乎也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这个人类竟然会如此警觉,它的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宛如刀剑般清亮雪白的獠牙,它在不断地吞吐猩红的信子,同时也在默默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个人类。 在仙崖秘境修行多年,它早就已经开窍修行,距离化形,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 突然,盘山巨蟒的瞳孔再次收缩,很快,这条不知修行了多少岁月的巨蟒渐渐收敛了眼眸中没有丝毫掩饰的杀意。 “你是神迹陆氏的后人,你身上有仙人的气息。” 这声音宛如金石相撞般粗粝沙哑,声调极高,落在陆观耳中,宛如闷雷响动,晴天霹雳。 年轻书生嘴角扯动,没想到竟然还是一头尚未化形就能够口吐人言的异兽,这家伙有几分不凡呐。 陆观一脸诧异地看向对方,“哦,你竟然也知道神迹陆氏?” 刚才对方的言语并非是在询问自己,而是在陈述事实,这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似乎是在年轻书生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盘山巨蟒这才耐着性子多讲了几句,“当年仙人传授我修行法门的时候,就曾对我讲过他的来历,而你的身上,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气息。” “你口中的仙人,应该就是我的某位家族先辈,也就是开辟这座仙崖秘境的那位大修士。” 盘山巨蟒的神情突然间变得恭敬肃穆起来,它微微垂下巨大的蛇首,郑重说道,“异兽秦岳,见过公子。” 面对盘山巨蟒突如其来的示好与敬意,陆观的心中并未放松警惕,眼前这条盘山巨蟒并不简单,虽然尚未化形,但一身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尤其是对方还是妖族之身,体魄坚韧无比,人族在这方面与之相比先天就处于劣势。 巨蟒吞吐着蛇信,再次开口说道,“初次见面,我刚才又对公子你抱有不小的杀意,公子现在心中有所警惕也实属人之常情。” 这声音依旧沙哑粗粝,宛如历经数百年风沙打磨。 它张开血盆大口,体内气机流转,片刻不到,一枚土褐色的内丹被它吐了出来,“公子不妨请看。” 年轻书生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的内丹上不断有各种奇异的符文若隐若现,在盘山巨蟒的刻意控制下,这些文字逐渐在陆观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片刻之后,年轻书生瞪大了眼睛,“这,这是陆家的炼山法门。” 这一刻,他终于对眼前的盘山巨蟒放下了戒备,这部炼山法门,乃是初祖自创的法诀,对于眼前的盘山巨蟒之类的生灵而言,是一门直指大道的高深法门,一旦被其融会贯通,再不断收集世间的山根水脉将之炼化,未来注定会成为板上钉钉的大修士。 这应该是当初开辟这座仙崖秘境的那位先祖传授给对方的。 盘山巨蟒将内丹重新吞回腹中,它继续说道,“当年仙人传授我这门高深仙法,并交代我们,日后若是在秘境中遇到和他具有相同气息的年轻人,便带他去往当年他修道的洞府。” 陆观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巨大的身躯,凭借陆观现在的修为,即便是在夜晚,也能够将对方高大魁梧的身躯尽收眼底。 “先祖当初还交代什么了?” 巨蟒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没有了。” 陆观在心中不断思考,看来这座仙崖秘境,也并不想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吧其中还藏着就连楚钓江都并不清楚的隐秘。 不过他还是打算去一探究竟,年轻书生继续问道,“先祖的洞府在哪里?” “仙人洞府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公子若是不着急的话,咱们可以明天再赶路。” 名为秦岳的盘山巨蟒说道。 陆观看了一眼天色,又瞥了一眼眼前的巨蟒,轻轻点头,“好。” ------------ 第二百零五章 阴阳家 次日一大早,陆观便已醒来,简单收整一番之后,年轻书生背起书箱,跟着这头道龄并不算短的盘山巨蟒秦岳一起离开此地,前往那位先祖的道场所在。 陆观衣衫震荡,轻轻跃上秦岳的头顶,盘山巨蟒嘶吼一声,巨大的身形如同箭矢一般骤然飞出,朝着秘境内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昨天晚上,在秦岳亲自吐出妖丹,让陆观辨明身份之后,一人一妖聊了不少。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年轻书生在问,盘山巨蟒负责回答。 原来,当年那位开辟这座仙崖秘境的陆家先辈,虽然修为高深,但由于其性格孤僻,并不喜欢与人交往。 这也是对方离开神迹洞天,打造出这座仙崖秘境的原因之一。 正因为如此,对方便在仙崖秘境之中豢养了不少尚未开窍的山野精怪。 陆观脚下的这条盘山巨蟒,便是其中之一,但却并非是唯一的一头,还有一头身怀远古啸月天狼血脉的巨狼,一条有着真龙血脉的老蛟…… 其实还有不少,但是秦岳说时间太久,它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因为,在当年开创这座仙崖秘境的那位仙人兵解离世之前,对方曾经施展了一门大手段,仙崖秘境内的所有生灵悉数陷入沉睡。 秦岳也是在数百年前,第一位误闯进仙崖秘境的修士到来之后,才重新苏醒过来的。 陆观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还纳闷呢,一头资质并不算差,并且有着顶尖修行法门傍身的盘山巨蟒,历经数千年修行,怎么还未达到化形的程度。 看来与它沉睡了数千年光阴不无关系。 ———— 另外一边,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玉树临风,姿容俊美,气定神闲,正在仙崖秘境内部前行。 在他行进的过程中,时不时一手掐算,并且他还不断抬头看向天空,似乎是在确定方位。 此人正是与陆观等人同时进入仙崖秘境的阴阳家修士兼剑修的邱白衣。 他一边走路,一边还在低声呢喃,“奇了怪哉,明明没有算错方位,但怎么始终找不到陶兄的身影呢。” 四野无人,自然没有谁会回答他的自言自语。 邱白衣和山河宗修士陶知,两人所在的家族和宗门乃是世交,两个年轻人也颇为投缘,而且,双方还有一桩极为隐蔽的大道牵连。 邱白衣家族的某位老祖宗,耗费了不少修为和功德,才算准了此地有一桩事关他们二人大道修行的莫大机缘。 所以二人才会有了这一趟西道陵洲之行。 而邱家和山河宗,为了两人的这一趟行程,背后已经花费了不少工夫,明里暗里为两人搜集了不少有关这座仙崖秘境的消息。 而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方的事情,两人自然都已经知晓了。 故而,进入仙崖秘境之前,邱白衣便在陶知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方便两人进来之后能够迅速汇合。 然后,他们两人再结伴去寻找之前已经在口头结盟的陆观等人。 细算起来,他们这一行人的实力确实不算弱了,有陆观这个神迹陆氏的家主,还有青愁山当代的青愁剑种,以及目前中土神洲祖神宫镇刑司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修士秦京墨,还有同为阴阳家修士的周裁三人。 最后还要加上他与陶知二人。 讲实话,这副阵容,足以在最高只允许六境巅峰修士进入的仙崖秘境内横着走了。 但关键是大家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汇合在一起。 不然,想要在这座危机四伏的仙崖秘境内存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先前就看到一名度秀山修士,在追杀一名擅长媚术的女修,不过在追杀过程中,竟然冒出来一头身怀远古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 那名女修使用计谋,让那狼妖缠上了正道修士,她才得以脱身。 但这可就坑惨了那名度秀山修士,他手段齐出,依旧不低那头凶悍十足的狼妖,后来还是用上了一件师门赐予的至宝,这才成功脱困。 现在那名度秀山弟子,正重新在满仙崖秘境内追杀那个让他损失惨重的魅惑女修。 当时,邱白衣就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仙崖秘境中的危险程度在他心中骤然拔高数筹。 若是再多几头这种身怀洪荒异种血脉的妖族,即便是他们一行人成功汇合,也需要小心谨慎行事。 但是邱白衣在之前家族和山河宗那边搜集来的消息来看,并没有出现这种身怀远古异种血脉的妖族。 现在看来,要么就是家族和山河宗收集的情报有误,要么便是最近仙崖秘境又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他们这帮最新进入仙崖秘境的修士而言,都绝对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作为阴阳家一脉的修士,邱白衣十分讨厌这种事情脱离出他掌控的感觉,但是没有办法,即便是谈天说地的阴阳家,也不可能算无遗策。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余的那个“一”,便是天地大道留给世间所有修行之人逆天改命的一线生机。 人间修行者,无论何种出身,只要踏上了登山修行的道路,就相当于是走上了一条永无回头的不归之路,在踏足修行的那一刻,修行者的命数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而他们阴阳家修士,就是根据天地给出的道与理,运用各种推演手段,来卜算某些未知的事情。 而在此过程中,他们首先便是要顺应天地大道,摸索天地间固有的道脉与法则。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同样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做到。 邱白衣便是阴阳家一脉中极为出彩的天才之一,甚至是这一代所有的阴阳家年轻修士中,最具才情的弟子之一。 但是,阴阳家一脉,向来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身负才情的修士,能不能顺应天地大势,这是一件极为微妙的事情,也是衡量一个阴阳家能否真正傲立山巅的依据。 ------------ 第二百零六章 阙华山 盘山巨蟒秦岳在秘境内蜿蜒前行,他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 陆观心中默默想道,即便是自己现在三境巅峰的修为,全速奔跑起来,也不过如此吧。 看来这头身怀远古洪荒妖族血脉的巨蟒,体内还有一些没有讲出来的秘密啊。 世间所有蛇蟒生灵和水族精怪,他们在修行上的毕生追求,便是期冀着有朝一日能够净化体内血脉,蜕去凡俗旧躯,越过龙门成为世间的真龙。 陆观脚下秦岳,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只不过,它跟那些寻常的想要化龙的妖族并不相同,秦岳的修行之路在于炼山一途,这是世间练气士修行的一大分支。 人族练气士之中,这类精通山脉一途的修士,都是各大世俗王朝的座上宾,那些强大的王朝内部,都会培养和收纳不少这类地师。 他们的战力一般都不高,但却没有谁会忽略他们的存在。 世俗王朝供养他们,主要是这类修士能够观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山水气运的流转,一国境内各大山岳和大江大河的正神册封,都需要这些家伙的帮助来完成。 这对于那些南征北战,不断向外扩张领土的强大王朝而言,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若是没有地师们兢兢业业地缝补那些被其纳入版图中的疆土,双方之间的气运流转难以统一,这就会导致一系列问题的产生。 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这种疆域很容易产生起义等事情,不利于长久统治。 秦岳的速度很快,宛若奔雷,一路前行中,遇到的所有生灵都会主动避让这头堪称恐怖的巨蟒。 在它重新苏醒的这数百年间,秦岳在内的仙崖秘境中的最为强大的几头生灵,经过多年的厮杀征战,最终划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面对这样的强横生灵,没有谁胆敢摄其锋芒。 在行进了大半天之后,一人一蛇终于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山峰,年轻书生背着书箱,站在盘山巨蟒秦岳的头顶,抬头看去。 双眸之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水雾,格外璨然明亮,宛如两道燃起的烛火。 在他的眼中,这座山峰十分特殊,整座山上散发着淡淡的道意,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上气息,好似来自太初荒古的道脉残余,泛起阵阵紫韵涟漪。 但是,在陆观看来,这座山似乎陷入了某种死寂,需要有人将其“唤醒”才行。 “公子,当初仙人跟我们说过,这座山只有身怀和他一样气息的人才能够进入其中,不光如此,也只有用公子的血才可以打开上山的通道。” 盘山巨蟒秦岳的声音适时响起。 年轻书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轻轻一跃,从秦岳的蛇首之上跳了下来。 在山脚处,矗立着一块两丈高的巨大长条状的石头,这块石头整体呈现为淡青色,其上不时散发出淡淡的灵韵光芒,一闪而逝。 而在石头的正面,则是写有“阙华山”三个大字。 表明了这座山头的不凡之处。 这段时间以来,陆观看了不少家族收藏的秘闻,对于那个自家初祖成道的荒古时代,也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 而这座阙华山,便是在荒古时代就已经矗立在人间大地上的高大山岳,虽然不如名头最为响亮的那几座远古大嶽,但同样非比寻常。 传言中,在那人间第一代练气士冒头的时代,这座山头被三位远古道士占据,即便放眼那天才辈出的荒古时代,这三位也都足以称得上是鼎鼎大名的修士。 荒古时代,三人在此结庐修行,相互印证心中大道。 到了后来,在以三教祖师、陆祖等人间大修士的带领下,人间修士纷纷出动,开启了关乎后来天地生灵命运的那一场大战。 这三位修士当年在那场绵延了无尽岁月的大战之中,出力颇多,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但是很可惜,三人都并未能够从那场惨烈战事中存活下来。 这座阙华山也变成了无主之物,到了当今,若非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有所研究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阙华山的存在了。 即便是陆观也没有想到,自家那位开创这座仙崖秘境的先辈,竟然能够将一座上古仙山阙华山搬迁至此地,并且还将其炼化为了自身修行的道场。 按照秦岳的说法,陆观需要用自身鲜血才能够打开上山的通道。 他划开自己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流下,在空中形成一条细长的直线,落在了写有“阙华山”三个大字的那块石头上。 自身鲜血刚刚接触那块石头,年轻书生心中就有所感应。 这块古怪的石头也轻轻颤动,良久,从中飞出九道颜色各不相同的璀璨长虹,绚烂夺目,宛如九条色彩各异的溪流在空中飞舞,相互间还在不断碰撞交融,交织出种种奇异的景象。 最终,九条长虹汇聚成一条,沿着整座阙华山盘旋飞舞一周,宛如一条被仙人遗落于此的彩带。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闪过,等到这光彩渐渐褪去之后,一条上山的道路出现在了陆观的眼前。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盘山巨蟒,秦岳的眼神中难言激动,一道莫名的光华在其中闪烁不定。 自己的运气果真不错,在这次进入仙崖秘境的修士之中,遇到的第一个人类竟然就是和仙人同族的后辈。 这一刻,盘山巨蟒秦岳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化形之路。 他们这些仙崖秘境内的妖族,之所以迟迟未能化形,一方面是沉睡了数千年光阴,修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另一方面,则是当初给他们传道的那位仙人,在其修行之初,便已经提前在它们体内施展了封禁。 增大了他们化形的难度。 秦岳这些生灵,想要顺利化为人形,不仅需要修为足够,还需要打破体内被那位仙人设下的桎梏。 这对他们而言,才是最难做到的事情。 ------------ 第二百零七章 八卦镜寻人 陆观回头看了一眼盘山巨蟒,秦岳神情恭敬,双眸之中闪过一抹虔诚无比的光彩,似是在对这座阙华山进行神圣的朝拜。 年轻书生轻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登山?” 秦岳的声音沙哑粗粝,它微微晃动巨大的蛇首,“当初仙人交代过,只能让公子您一人登山,其余生灵即便是能够看到这条登山之路,也永远上不了山。” “因为仙人曾经对我们坦言过,山上被他布置了一些极其恐怖的杀生阵法,若是除了陆氏子弟之外的人误入其中,瞬间就会被这些大阵碾为齑粉。” 陆观心头有些震惊,这位先祖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令人吃惊啊。 “那行,我先登山了,你若是等不住了,可以自行离去。” 秦岳神情恭敬,早已没有了双方初次相遇之时方凶性,它顺眼低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公子安心登山便是,秦岳会在这里一直等待,保证不会有任何宵小之辈胆敢打扰公子。” “好吧”,陆观略微一思索,就想通了对方留在这里的目的,他倒是也不在乎。 若是这条盘山巨蟒听话的话,他倒是可以想办法帮帮对方。 年轻书生背着书箱,看了一眼那条在阙华山中的蜿蜒盘旋的山道。 一步踏出,开始缓缓登山。 秦岳一双灯笼似的眼眸,死死注视在对方身上,未曾有半点偏离,这一刻,那道缓步登山的年轻身影,似乎与数千年前的那道仙人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两人的风骨神韵,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盘山巨蟒低声呢喃,“真像啊。” ———— 这座仙崖秘境广袤无垠,比起当年“缩水”之后的神迹洞天,面积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其中经历了数千年的无主时期之后,这座仙崖秘境已经蕴养出来了不少的天材地宝,不仅如此,由于此地乃是由某位身怀神迹陆氏血脉的远古仙人所开辟出来的。 因而,此地还留存着昔年神迹陆氏的修行道书,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之人,大多都是在天材地宝和修行典籍这两个方面入手。 在仙崖秘境的南部地界,有两个人正在朝着北方缓缓前行。 领头的一人,是个面容和善的年轻男子,他时不时抬头远眺前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另外一名男子,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大,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气息稍显孱弱。 他们正是周裁和陈瘦两人,此刻,两人在仙崖秘境内并肩而行,在他们的面前,漂浮着一张黄纸符箓。 这是陈瘦所画的指引符,只要在其中留下想要搜寻的人或物的一缕气息,日后以灵力将其激发,便可以在这张符箓的指引之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对方。 眼前这张指引符之中,留存着叶红菱的一缕气息,按理说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对方。 但是这次显然并不是很正常,出了一些不小的意外,因为他们三人跟着这张符箓足足有一天时间了,都没有找到那位冷若冰霜的同伴的踪迹。 在刚进入神迹洞天之后,陈瘦便迅速使出一张留存了周裁气息人指引符,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便顺利碰面。 在进入之前,他们之间就有过约定,若是三人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便由陈瘦激发指引符,来找到另外两人并与之汇合。 找到周裁的过程很顺利,但在找寻叶红菱的过程中,简直坎坷无比。 在三人结伴游历天下的过程中,为了以防万一,陈瘦制作了不少注入他们各自气息的指引符,但是经过一天都搜索,都耗费了两张指引符了,仍旧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周裁面色凝重,沉声说道,“红菱很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阿瘦,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着,这位来历神秘的阴阳家弟子,手腕反转,很快,只八卦镜出现在他手中,周裁以三根手指将其轻轻托起。 然后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镜面上,转瞬之间,一只八卦镜上面升腾起淡淡的水雾,氤氲流转,看起来颇为神秘,周裁在心中默念出一段法诀。 随着最后一个“敕”字脱口而出,八卦镜表面发生了变化,那些水雾流转,各自汇聚游动,有些向上升腾,凝聚为山,有些压缩汇聚,新形成在山谷间奔腾倾泻的河流…… 在周裁的神通支撑下,八卦镜的表面形成了一幅山河草木栩栩如生的景观图像。 阿瘦定睛一看,这竟然是整座仙崖秘境的地图,他这一手神通手段,宛如将整个仙崖秘境缩小之后,放入了八卦镜之中。 在八卦镜地图之中,有一个红点散发出光芒。 周裁面露欣喜,急声说道,“红菱在这里,我这神通还能够找到她,说明现在还没有出现最难以接受的局面,咱俩赶紧过去,说不定红菱只是陷入了某种危险境地而已。” 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然后各自运转手段,周裁灵气涌动,御风而起,陈瘦伸手拿出两张珍贵符箓,一左一右贴在自己的双腿之上,他的体表覆盖上了一层金光,然后朝着八卦镜指引的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 另外一边,一处幽深茂密的森林之中,有两个少女神色警惕,在林中缓缓前行,两人小心翼翼,似乎在周围的繁密树林中,存在着什么恐怖的妖物。 两个女子,瞧面容的话,年纪都不算大,腰间分别悬佩长刀利剑。 走在前面的女子,腰间悬佩一柄长剑,身姿高挑,头发被束成马尾,胸前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波涛汹涌,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宛如高山之巅的一朵纯净雪莲。 后面一人,是个眉宇间英气十足的年轻女子,她的面容冷若冰霜,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在其腰间,还悬佩着一柄狭长腰刀,刀鞘呈现为赤红色,在落日余晖的映射之下,显得更加森冷异常。 ------------ 第二百零八章 抽刀 两人便是青愁山的当代青愁剑种云郁倾涟和与周裁等人同行的冷面女子叶红菱。 说起来也是缘分,被传送进仙崖秘境之后,两人所在的地方相距并不是很远。 然后,两个女子修士便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由于之前双方在仙人崖集市上有过共同搜寻妖魔的经历。 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即便是面若冰霜的叶红菱,在郁倾涟这边也会破天荒地露出个笑脸。 两人汇合之后,本来是打算去寻找陆观和周裁等人的,但是谁能够想到,他们穿行过这座森林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如此古怪的事情。 自从他们踏足这片森林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离开的路,就跟传说中的鬼打墙一样。 两人都是出身不俗,见识广博的修士,很快便想通了这是某种生灵设下的屏障,对方的目标,自然就是他们这两个误闯此地的人类。 就在刚刚,她们两个遭受了一拨妖族的袭击,都是一些尚未化形的妖族,修为不高,郁倾涟和叶红菱联手,自然能够将其一个不留的全部斩杀。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俩的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总感觉背后有一双森冷的目光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是如此的真实,练气士的修为到了某种程度,便可以对冥冥之中的一些事情产生预感,这种感觉看似荒诞不堪,实则很多都是正确的。 她们俩这么小心,也无可厚非,因为历代前来探索这座仙崖秘境的年轻修士,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伤亡。 只是为了避免后人恐慌,楚钓江并未讲明这一点而已。 不过,像邱白衣和陶知这些早有准备的大宗子弟,自然不会没有准备,对这种秘闻也有所了解。 郁倾涟和叶红菱一前一后,小心前进,她们已经在这座森林内晃荡了很长时间,但一直都没有找到离开的路。 叶红菱压低声音说道,“倾涟,小心一点,我感觉那家伙快要沉不住气了,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对我们出手。” 青愁山出身的小姑娘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的周围,都是高大无比的参天巨木,宛如一把把撑天巨伞,将阳光遮挡的一点都不剩,林下的空间,便显得有些幽暗死寂。 前面开路的郁倾涟踩到一根枯枝,发出了“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幽暗寂静的森林中,格外刺耳。 郁倾涟连忙回头,朝着叶红菱歉意一笑。 但腰悬狭长佩刀的冷艳女子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叶红菱面容惊恐,大吼一声,“趴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劲风从两人头顶掠过,一股恐怖的威压不断凝聚,并且在四周蔓延开来。 等到劲风过后,两个女修这才重新抬头,他们只感觉此刻被一股强横的气息锁定,这种感觉没有任何征兆,但却真实无比。 在她们的面前,站着一头神俊非凡的白毛巨虎,它的身躯有三丈多高,简直超出了郁倾涟二人对于虎族妖物的认知,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即便它什么也不做,也足以让两名见多识广的年轻女修胆战心惊了。 它的眼眸中充斥着嗜血的凶光,幽冷而可怖,四只利爪散发着刀剑般的锐利气息,寒光四射,一根尾巴高高翘起,宛如凌厉无匹的铁鞭。 张开血盆大口,惨白的獠牙散发着恐怖的幽光,它的喉结微微颤动,下一刻,竟然口吐人言,声音粗狂,带着几分独属于妖族的霸道张扬。 “尔等人族,胆敢擅闯本尊禁地,该当何罪?”、 郁倾涟和叶红菱并肩而立,两人早就已经将腰间的狭刀长剑拿在手中,两人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被这恐怖的妖物所影响。 郁倾涟的体内散发出丝丝剑气,以高挑少女为中心,道道凌厉的剑气开始蔓延肆虐。 叶红菱也不遑多让,她手中出现了一张黄纸符箓,将其用出之后,冷艳女子的身形闪烁,转瞬之间,便已经来到了这头高大白虎的身后。 冷艳女子手持狭长腰刀,但是却反常地将其重新插回那只通体赤红如血的刀鞘之中,接着,叶红菱再次一寸一寸地将其抽出。 每抽出一寸刀身,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会变冷几分,璀璨的刀光在树林中不断朝着周围蔓延而去,将附近的空间映衬得亮如白昼。 凌厉的刀光如同一条溪流,随着她不断朝外拔出,这股溪流有个迅猛壮大的迹象,而若是等到其全部被抽出的那一刹那,便是溪流汇聚成江河的时候,绝对是凌厉无匹的一击。 白虎眼眸淡漠,它也是当年那位仙人亲自传授修行术法的妖族之一,跟那条盘山巨蟒秦岳是同一个时代的妖物,并且,它的体内也流淌着上古灵兽白虎地血脉,但是它的性格要比秦岳更加嗜血残忍。 对于眼前这两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类,它先前压根就没有将其放在眼中,但是,随着身后的那只蝼蚁不断抽刀,它竟然罕见地产生了一种如芒在背的荒谬感觉。 在这座仙崖秘境之中,能够带给它这种感觉的生灵,满打满算也没有多少了。 它的瞳孔微张,低沉的嘶吼一声,这头宛如山岳一般的庞然大物不打算再等下去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下一刻,它那健壮有力的四肢微微下沉,然后猛然朝着眼前的持剑少女扑杀而去,一时间,四周尘土飞扬,树木摇晃,劲风不断吹拂。 郁倾涟低声呢喃一声,“来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沉浸心神,继续拔刀的冷艳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她的身上有一件宗门所赐的逃命法宝,大可以就此离去,让叶红菱一人独自面对这头恐怖的妖族。 但青愁山自幼对她的教导与培养,郁倾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少女摇晃脑袋,看着那头瞬息之间就会来到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 ------------ 第二百零九章 恐怖白虎 这位出身青愁山的青愁剑种深吸一口气,周身蔓延肆虐的剑气开始朝她手中的长剑汇聚。 一身剑气剑意,都已经臻至巅峰,少女抬眸,眼中神采奕奕,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彩。 就在那头狰狞恐惧的巨大白虎扑到她身前三步的那一瞬间,高挑少女一剑挥出,璀璨的剑光在树林中弥漫,将整座原本昏暗幽深的树林照射的亮如白昼。 不仅如此,这剑光还与叶红菱的刀光相互映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凌厉的气息,似乎要将此地的一切都要斩断。 在白虎地眼中,它的身前骤然出现了一团璀璨光华,其中散发着无比危险的气息。 它的瞳孔猛然收缩,飞跃在半空中的身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猛地一个翻转,躲过了对方这凌厉无匹的一剑。 郁倾涟也没有想着仅凭自己的一剑,就能够彻底解决了这头恐怖的凶兽。 就在白虎在半空中躲闪的瞬间,郁倾涟挥剑不断,凌厉的剑光不要钱一般挥洒而出,在她身前形成一挂灿然若雪的剑气雨幕,将那头狰狞恐怖的异兽笼罩其中。 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郁倾涟也不再有任何留手,每次出手都是师门传承的高深剑术。 她丝毫不再吝啬体内的剑气剑意,漫天剑气如雨而下,其中夹杂着的,是她修行温养多年的高深剑意。 白虎看到这宛如雨幕一般,使得它没有丝毫躲避可能的漫天剑气,它张开血盆大口,獠牙上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喉结颤动,它的声音沉闷,但任谁都能够听得出来它言语间的愤怒,“你们都该死。” 说着,它两只前爪瞬间交叉在一起,散发出恐怖的寒光,一股凌厉的灵气汇聚在上面,在它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然后,白虎的身体在空中不断飞转旋动,四肢、獠牙、尾巴,全部都动了起来,不断朝着那些凌厉的剑气挥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片刻之后,白虎落地,树林中弥漫起无数的烟尘,无数高大树木被催倒,溅起了漫天灰尘…… 等到尘烟散尽,一头宛如山岳般的巍峨身影出现在郁倾涟面前。 高挑少女神情凝重,这种程度的剑术都没有重伤对方,现在的局势,有些危险了。 白虎的身上有着几道被凌厉剑气划过的伤痕,鲜血淋漓,在其后腿处,还有一道伤口,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分外可怖。 在这些伤口处,还有残存剑气不断侵蚀着白虎的肉身,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对它而言并不致命。 白虎仰起头,长啸一声,这声音中饱含怒意,随着音波的震荡,宛如跗骨之蛆一般残存在他伤口处的剑气,被一一震散。 随即,它低头看向那个让它落到这步田地的蝼蚁,声音低沉,宛如金石激荡,“你该死。” 一股更加恐怖的气机将郁倾涟牢牢锁定,青愁山女子剑修的身体轻轻颤动,一道无言的恐惧弥漫上她的心头。 高挑少女体内剑气纵横,瞬间便将这股惧意斩断,她的眼神越发明亮,神采奕奕,持剑的手也变得更加平稳。 看向白虎的眼神之中,一股战意在沸腾,在蔓延。 就在白虎想要再次朝着郁倾涟扑杀而去的一瞬间。 它的背后猛然升起一道凉意,这头身怀上古灵兽血脉的妖族,一根根汗毛在瞬间倒竖而起。 一抹璀璨的刀光在白虎背后升起,它想要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凌厉的刀光如同匹练一般,朝着它披头落下。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光,在这一刻,白虎的眼中,周围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它的眼中只剩下那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凌厉寒光。 刀光落下,伴随着一道震颤声响,白虎再次重重落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地面都出现了微微的颤动。 在白虎身后,站着一位手持长刀的冷艳女子,她的衣衫无风自动,看上去英姿飒爽,眉宇间凝聚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 等到灰尘散去之后,一道高大身影再次显现,它的呼吸变得粗重无比,一双眼眸中凶光毕露,似乎想要择人而噬。 在它的身体中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差点将它斩为两半。 森寒的白骨外露,鲜血淋漓,它的血液呈现为殷红色,在其中还散发着淡淡奇异的光华。 在伤口处,有着一种淡绿色的灵气,正在缓缓恢复它的伤势。 白虎的声音粗重起来,它沉默片刻,低声呢喃,“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它猛得抬头,看向那两个让它受伤不轻的人类,“你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让我很意外了,接下来有什么手段,都一并施展出来吧,要不然,我会让尔等死的很惨。” 郁倾涟和叶红菱都不会怀疑它这番话的真实性,两人相视一眼,接着又同时将目光转向那头庞然大物。 叶红菱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下一刻,她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骤然飞出,朝着白虎扑杀而去,手中的狭长腰刀上,散发着清冷的寒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郁倾涟也动了,她手中的长剑之上剑气弥漫,好像为长剑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看起来颇为神异。 两名女修都是擅长战斗的修士,见多识广,虽然叶红菱刚才那一刀已经让对方伤筋动骨,但若是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等到白虎恢复之后,那便是她们二人的末日。 妖族的体魄本来就极为坚韧,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头身怀远古灵兽血脉的异兽,虽然对方并未化形,但其一身修为早就已经达到了妖族化形的层次。 至于眼前的白虎至今尚未化形成功的原因,她们二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对白虎形成了夹击之势。 满天的刀光和剑光不要钱一般挥洒而下,两人和白虎瞬间便已缠斗在了一起。 ------------ 第二百一十章 皮糙肉厚 辛苦赶路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周裁和陈瘦二人终于来到了一片巨木苍茫的树林之外。 周裁二人各自施展手段,朝着树林内望去,和善男子双指并拢,在自己眼睛上一抹,下一刻,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璀璨光华。 陈瘦则是拿出一张符箓,朝其中注入灵气之后,符箓化作一抹灵光,汇聚到他的眼眸之中,瞬间,他的眼中便闪过一道淡淡的紫色灵韵,两朵淡青色的莲花在他眼中缓缓绽放。 两人注视着这片略显诡异的森林,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良久,周裁率先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片森林不简单啊。” 陈瘦点点头,“这里似乎被某种强横的生灵打造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看似与外界接壤,但若是不小心进入其中的话,就会被里面特殊的环境所影响,就像是凡俗市井所见的鬼打墙一般。” “要是不能及时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周裁接过话头,“不止如此,能够做到这一步的生灵,必定是修为高深,实力强悍之辈,而他坐镇在森林中,实力便会受到其反哺,红菱若是遇到了那家伙,肯定不会落到什么好。” 他深呼一口气,“我们要抓紧一点了,晚了我怕红菱撑不住了。” 和善男子手腕一翻,一枚袖珍符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周裁往其中注入灵气,体内气机翻腾。 一柄袖珍符剑瞬间变成三尺长剑,剑身之上,有着道道金光流转,宛如水波流淌。 他朝着面前看似空无一物的森林斜斩而下,一道并不凌厉,但道意横生的剑光划过,一座笼罩了整片巨木参差的树林的屏障显现,剑光瞬间在上面破开一个能够容两个人通过的小口。 周裁和陈瘦迅速钻入其中。 ———— 树林中,郁倾涟和叶红菱相互配合,正在和那头恐怖的白虎缠斗。 战斗至今,两人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伤口,叶红菱的嘴角渗出丝丝缕缕的殷红血迹,这让她那张冷艳的脸蛋平添了几分凄美。 一旁的郁倾涟也好不到哪去,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脸色惨白,她刚才被那头白虎一爪拍飞出去,此刻的境况便有些狼狈了。 白虎身上的伤势,在那绿色灵气的蕴养下,已经恢复了大半。 若是郁倾涟二人能够再次施展出刚才的那种恐怖手段,或许还有机会战而胜之,她们在交手的第一刻,就从未想过能够斩杀这头恐怖的大家伙。 但越是打到后面,她们的心中渐渐滋生出一股绝望的感觉,这家伙的体魄太过坚韧,若只是寻常手段的话,根本不可能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其实,若是有一人与白虎缠斗的话,她们中的另外一人还是有机会从白虎的手下逃生的。 但这两个女子,都是几位自信骄傲之辈,做不出那种放弃同伴,苟且偷生的事情。 这样导致的结果,便是两个人都会被留在这里,最终沦为白虎的手下亡魂。 郁倾涟深呼一口气,心念传音道,“叶姐姐,你暂且拖住对方一时半刻,我还可以再出一剑。” 冷艳女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缓缓点头,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才想着施展出来的一剑,不用想都知道使用之后会付出何等的代价。 但到了现在,再大的代价也都是空谈,反正都要死了。 叶红菱郑重点头,接着她沉声说道,“你尽管准备那一剑,一切有我。” 话音未落,叶红菱的身形再次狂奔而出,手中的长刀刀身之上弥漫着淡淡清冷光辉,如同一轮圆月一般,寂静无声,却带着几近凝为实质的杀意。 面对扑杀而来的持刀女子,白虎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讽,它的声音变得苍劲有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该说你自不量力呢,还是该说你可歌可敬?” 伴随着它的声音落下,冷艳女子也已经离它近在咫尺了,叶红菱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一刀斩出,宛如月轮一般,在半空中又分解为数道月轮,朝着白虎身体的不同方向斩去。 与此同时,郁倾涟缓缓闭上双眼,在她体内的某座关键窍穴之内,一柄长剑静静地悬浮在其中,朝着周围的窍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剑气。 下一刻,青愁山女子剑修猛然睁眼,他声音清洌,带着一种威严,“剑斩天地。” 面对那烦人的持刀女子,白虎随手拍散了数道月轮般的刀光,它的身体猛然转动,一根宛如铁鞭似的尾巴骤然挥出,带着赫赫破空声,瞬间击打在了叶红菱身上。 下一刻,冷艳女子的身体如遭重创,在空中倒飞而出,嘴角一抹殷红鲜血止不住地流淌而出。 她狠狠地撞在一棵参天巨树之上,树木不断颤动,枝干摇晃不断。 就在这时,白虎突然眯起双眼,都到这种时候了,没想到那个女子剑修竟然还会有这种恐怖手段,不过,施展出这样的一剑之后,对方应该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它嘴角扯动,露出一抹人性化的讥讽笑意,“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彻底死心好了。 它深吸一口气,四周的空气开始微微颤动,阵阵清风自地面上升腾而起,最终在它体表汇聚成一道屏障。 郁倾涟猛地睁开双眼,手中长剑再次挥舞而出,道道凌厉剑光扑杀像对方。 就在这些剑光触及到那清风屏障的时候,郁倾涟心念一动,心境天地之内出现了阵阵涟漪。 她的一把本命飞剑瞬间出窍,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弧线,这种行进路线并无固定的仪轨。 白虎微眯双眼,它也只是短暂地察觉到了那把飞剑,但现在已经无法追寻到其踪迹了,这些剑修,还真是讨厌,数百年前就是如此,到了现在,依然没有半分改变。 但有这清风屏障在,它倒也没有多害怕对方的一把剑。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火龙符 数道剑光斩在清风凝聚而成的屏障上,爆发出璀璨的光华。 白虎气定神闲,因为它到目前还没有察觉到对方那把本命飞剑的踪迹,这同时也表明,那把飞剑尚未破开他体表的这层清风屏障。 但下一刻,它的瞳孔骤然收缩,似乎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因为在它的眼中,一把几乎不会散发出任何气息的飞剑出现在了他的眼中,剑身倒映在它的瞳孔之中。 白虎瞬间骇然,对方竟然掌握着这种层次的神通,它的瞳孔中有一抹惧意一闪而逝。 下一刻,一声无比强烈的嘶吼声在山林中传播,整片树林都开始震荡,参天巨木剧烈地左右摇晃,四周尘土飞扬。 没过多久,等到这些烟尘散尽之后,露出白虎那高大的身躯,此刻,它的身形带着几分狼狈,一只眼睛宛如血泉,血流不止,已经被废了。 它发出低沉的嘶吼,整个身躯瞬间绷紧,一脸怒容地看着眼前的持剑女子,它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如同高山之上万年不变的寒冰。 它面容冷峻,周身凝聚的杀意几近凝为实质。 郁倾涟脸色苍白,立在原地,她死死咬着嘴唇,以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白虎骤然前冲,一只前爪高高举起,利爪之上寒芒四射,凌厉无双。 就在快要触及到郁倾涟身上的时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挑少女的衣袖中忽然飞出一张紫金材质的符箓。 符箓之上金光大盛,一抹火光点点散逸开来,眨眼之间,整片森林中的温度骤然拔高几个层次。 下一刻,一条狰狞咆哮的火龙出现在白虎眼前,随后,张牙舞爪地朝着白虎扑杀而去。 一龙一虎,两头同样恐怖狰狞的凶兽,瞬间缠斗在了一起,各自手段凌厉,出手狠辣无比。 周围溅起无数尘土,将四周的环境变得模糊不清,诸多参天大树被摧倒,两道同样恐怖的威压弥漫在森林中的每一个角落。 宝光璀璨,术法横生,各自带着倾天之势,道意流转,无上的战意在此蔓延,几近凝为实质。 …… 郁倾涟手上的这张符箓,乃是进入仙崖秘境之前,陆观亲手交给她的宝物,年轻书生的用意是让这个和自己一脉息息相关的青愁山女修能够应对仙崖秘境之中可能存在的危机。 这道符箓,名为火龙符,乃是山上仙家中赫赫有名的大符之一,使用之后,便可以招引出这样一条恐怖无比的火龙来应敌,而火龙的实力,则是与符箓的品秩和画符之人的实力有关。 这张火龙符,虽然是陆观送给她的,却并非是年轻书生亲自画出来的,而是神迹陆氏秘库中的昔年珍藏。 陆观手腕上的储物法宝之中,储存着不少珍贵非凡的仙家宝物。 这种层次的符箓他就有数十张之多,前段时间,在仙人崖集市赵掌柜的书铺之中,陆观又得到了当年父亲寄存在那里的东西,里面也是一些关于符箓之术的记载。 越是与那条符箓招引出来的火龙大战下去,白虎的心中就越发胆战心惊,因为,它竟然在这道符箓中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觉。 很快,它便想明白了这种感觉到底来自哪里,是当年传授给他修行法门的那位仙人。 他的瞳孔蓦然放大,一双眼眸中现出一抹浓浓的不可置信的光芒,“不,绝不可能,仙人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陆氏子弟。” 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癫狂,这头白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双眸赤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杀向那头符箓招引出来的气势更加凶猛。 四肢之上寒光四射,散发出淡金色的庚金之气,好似世间万物在这气息面前,都可以被其破开。 这便是白虎一族的本命神通,只不过眼前这头白虎的血脉,显然不是很纯净,它是当年那位陆氏仙人在外云游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头异兽。 在仙崖秘境内修行多年,不仅如此,在那位仙人兵解离世之后,它又斩杀吞噬了好几头身怀远古异兽血脉的妖族。 故而它的体内不止流淌着白虎血脉,这种情况对于妖族而言,若是能够将所有血脉在自己体内归整为一,那未必走不出一条具有自身特色的通天坦途。 但是,眼前这头白虎,由于在被仙人带入仙崖秘境之前,在其年幼时代,那时的它,经常被生活在周围的妖族欺负。 故而,在被仙人传授修行术法之后,它的心境产生了极大的变故,变得扭曲阴暗,与它一同接受仙人授法的盘山巨蟒秦岳等妖族,对它都不屑一顾。 双方在仙人兵解之后的多年里,曾经爆发过数次大战,白虎联合一头贪婪无度的老蛟,以及另外几头恐怖异兽,在这仙崖秘境内掀起了通天波澜。 最终,双方签订契约,平息战争,并且各自划定领地范围。 而白虎的领地,就是这座森林,它常年居住于此,每到外界的年轻天才们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时候,便是它的收割时刻。 曾经那些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而陨落于此的年轻天才们,有不少都是死在了它的手里。 白虎长啸一声,在他不计伤势的凶狠攻击之下,那条以符箓招引出来的火龙,很快便被其撕成了碎片。 它恶狠狠地看向对面的那个持剑少女,眼神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彩,他冷哼一声,凶光毕露,厉声说道,“不管你是谁,今天都难逃一死。” 说着它的身形再次感谢前冲,眨眼之间便将已经力竭的持剑少女一爪拍飞出去。 接着,它得势不饶人,飞跃在半空中一个摆尾,宛如铁鞭一般的尾巴抽中郁倾涟的身体。 高挑少女脸色更加苍白几分,嘴角处有丝丝血迹渗出。 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郁倾涟的眼中有一抹精光闪烁,越发明亮,唯独没有任何想要屈服的意味。 白虎脚步轻盈,慢慢走到她身边。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黄雀在后 这头恐怖白虎高高抬起一只利爪,眼眸中划过一道嗜血残忍的光彩,就要朝着高挑少女当头拍下。 反观郁倾涟,即便是面临这种绝境,眼神中仍旧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她的呼吸粗重,刚才白虎这几下强横无匹的攻击,已经让她受伤不轻,但身为青愁山弟子,显然不会将这点伤痛放在心上。 她只是有些感伤,看着那头朝她缓缓而来的庞然大物,那近在咫尺的凌厉巨爪,眼神渐渐迷离,这就要死了吗? 但就在这时,悄无声息之间,数十张散发着恐怖气势的符箓出现在白虎四周,这头庞然大物瞬间震怒。 它怒吼一声,“是谁?” 白虎环视一周,打量着已经被它打成重伤的两只蝼蚁,她们二人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难不成是她们的援军到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人类蝼蚁往往会结伴进入仙崖秘境,以应对可能存在的危险。 它深吸一口气,看着那数十张符箓劈头落下,在自己身体四周,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已经结成了一座符阵。 焰火焚天,赤霞璀璨,满天光华闪烁,在其中又蔓延出数十道锁链,将它的身体牢牢禁锢。 白虎的眼眸中头一次闪过一抹惊恐,与叶红菱二人缠斗至今,它也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体内的灵气消耗也几乎见底。 面对这样恐怖缜密的符阵,即便是它这头身怀远古白虎血脉的妖族,也难免心神摇曳,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恐惧。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正是一路匆忙赶到这里的周裁和陈瘦二人。 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郁倾涟二人,眼中再次闪过一抹光彩。 周裁二人分别来到叶红菱和郁倾涟身边,将其搀扶起来之后,和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庞然大物。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叶红菱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机,显然受伤不轻,和善男子面容变得冷峻起来,嘴边挤出一个字,“走。” 四人迅速离开这座诡异的森林。 白虎面对这座恐怖异常的符阵,眼神冷厉,杀意几近凝为实质,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去。 它怒吼一声,“蝼蚁,给本座等着。”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焰火宛如巨龙一般,张牙舞爪,朝着它扑来。 白虎怒火中烧,心下一横,燃烧体内精血,来抵挡这恐怖的焰火。 另外一边,在神行符的帮助下,世四人迅速来到森林边缘,周裁拿出那把袖珍符剑,朝着眼前的虚空轻轻一划,便出现了一道足以让四人通过的口子。 “快走”,和善男子急声说道。 ———— 在森林之外,有一道年轻身影自始至终都盯着这座诡异的森林。 在刚才周裁二人来到这边的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并未有任何表示。 现在看到四人一起离开,此人低声呢喃,“不愧是当代的青愁剑种和出身大伏水轻饮府的年轻天才,面对那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山君的庞然大物,竟然能够支撑如此长的时间。” “这几个家伙,若是彻底成长起来,都将会成为我们的大敌啊。” 他朝着仙崖秘境内的某个方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而且,最令人忌惮的那个家伙还没有出现。” 目送几人离开此地,这个藏匿身影在此默默观察之人终于现出真身。 此人正是怀着另外目的进入仙崖秘境的方脸青年何境,他进入此地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寻找什么机缘。 讲个实话,即便这座仙崖秘境是昔年陆氏仙人所留,但其中能够让他看中的天天材地宝和修行典籍,其实并不多。 他最大的目的,是想要在楚钓江之前,先一步将这座仙崖秘境收入囊中。 此人来历神秘,但却格外惊人,在当前数座天下声名鹊起的天骄才俊之中,何境的名字从未出现过,但他的修为、才情、天资、心性……却都是上上只选。 足以排在数座天下所有天骄之中的前列。 即便是那些个为世间天骄排名的阴阳家大修士,即便发现了他的存在,也没有任何一人将他的身份披露出来。 这本就代表了很多意义,能够做到这一点,自然是他背后有着某位大人物的支持,而那人又在高人辈出的阴阳家内,拥有极高的分量。 何境之所以知道如此多的山上秘闻,也跟那位阴阳家巨擘脱不开关系。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这座仙崖秘境,即便是镇守仙人崖数百年,修为高深的楚钓江,对这座仙崖秘境的了解程度,也远远比不上这个其貌不扬的何境。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中隐隐有些担忧,天边有一道身影御风而来,在看到方脸青年所在之地后,降低速度,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人,他的皮囊算不得如何出彩,充其量算是耐看而已,但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 方脸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轻声问道,“让你做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紫袍男子面容一凝,被对方平静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他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公子,那人自从进入仙崖秘境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们的人在南边找到过他残留的气息。” “并且在那附近,还发现了一条蛇蟒妖物的踪迹,极有可能是昔年陆氏仙人豢养的那条名为秦岳的盘山巨蟒。” “嗯”,何境听到对方的话,眉头紧锁,“这样吗?” 这着实不是个好消息,但愿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要不然,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会变得格外复杂。 但这也没有办法,对方本来就是陆氏子弟,又是这一代的陆氏家主,深得陆祖看中,要是对方出手,何境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忽然,他目光一转,或许可以从刚才离开的那四人身上下功夫。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紫袍男子 一瞬间,何境的思绪翻飞,脑海中飘过了许多个计划,他正在一一权衡这些计划的可行性。 在前来西道陵洲之前,他背后的那位阴阳家大人物就曾警告过他,陆祖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大动作。 在此之前,即便不能够与那位年轻的陆氏家主成为朋友,也绝对不可以与之针锋相对,更不能和其敌对。 何境作为对方一手培养出来的传人,自然能够想通其中关节。 陆祖对这个年轻后辈极为看重,若是陆观出了什么事,这位当年以一敌众,与三教祖师在内的多位人间无上修士一场大战。 即便是对陆祖最为嗤之以鼻的修士,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得不为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气魄,人间万古也仅此一人而已。 在何境权衡利弊,仔细思索的时候,紫袍男子就站在对方身侧,神情中带着几分恭敬。 这也不能怪他,委实是何境在他心中留下的威压太过恐怖,紫袍男子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触怒对方,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何境此人,心思极为缜密,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在他决定在楚钓江手上虎口夺食,谋划这座仙崖秘境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了不少后手。 他在明面上和田媚、魏胄等人一同进入仙崖秘境,实则,又在暗地里安排了紫袍男子等人进入其中,一明一暗,这样一来,不仅能够瞒过一些有心之人,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也更加有利。 紫袍男子他们一行共有六人,是何境手中执掌的另外一支队伍,而且,他们这几人相互生活了多年,对于彼此的脾气秉性,处事习惯都极为了解,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 但是紫袍男子也不敢确定,何境到底有没有再派另外的人手进入仙崖秘境来帮助他。 这位的心思向来难以猜测,紫袍男子对于此事,早就已经死心了。 “我让你调查魏胄的身份,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知何时,何境已经停下思考,他心中似乎对于某件事情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此刻恢复了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瞥了紫袍男子一眼。 紫袍男子瞬间心神紧绷,他微微躬身,“禀告公子,之前我手下的眼线在西道陵洲境内调查,还真的发现了一些关于那个魏胄的一些蛛丝马迹。” “哦”,何境目光一凝,轻声说道,“竟然还真有收获,说来听听。” 紫袍男子顿了顿,娓娓道来,“公子,前段时间那位神迹陆祖重归人间,对于当年逼宫陆氏的那几个家族做出了清算。” “而这个魏胄,似乎就是当年逼宫的陆家的祸首魏家的少爷。被陆祖清算之后,那几个家族所有子弟被削去修为,之后又被赶出了神迹洞天。” “而由于魏家之前曾经做出过勾结魔族的事情,之前整个家族都在神迹洞天内待着,而当年祖神宫与陆祖有过一桩盟约,即便神迹陆氏衰弱,也不好贸然闯进去抓人。” “但现在对方已经被赶出来了,自然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在魏家整族搬出神迹洞天之后,祖神宫镇刑司的修士立马出手,将所有魏氏族人监禁起来。” “至于这个魏胄,不知用上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逃脱祖神宫的追杀,并且行走天下,也并未刻意隐瞒他魏家子弟的身份。” “这也是我们能够这么容易就查出他的身份的原因所在。” 何境点点头,仔细斟酌着紫袍男子搜集到的消息。 “对了,公子,根据我手下探子查到的消息,他们特意找了之前那些残参与了当年逼宫陆氏,后来被陆祖清算的重楼镇旧人,据说这位魏公子先天痴傻。” “但不知为何,就在陆祖重归人间之间不久的时候,竟然奇迹一般地恢复了神智,变得跟正常人无异。而且据我们的观察,此人在修行一途上的天资,极其不俗,根本不像是个天生痴傻之人。” 何境点点头,他倒是不怀疑紫袍男子消息的正确性,方脸青年有这个自信,对方绝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诓骗他。 方脸青年抬头看向眼前的那座森林,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低声呢喃,“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很多。” “对于魏胄的身份,你继续往下查,若是能够挖出更多内幕,本公子必有重赏。对了,关于田媚的事情,你也要深入探查。” 紫袍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您是担心田媚并未与她的那座师门彻底撇清关系,她接近您是别有目的。” 何境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周河,你最近很有长进嘛,不错不错。” 紫袍男子闻言,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是满脸愁容,他诚惶诚恐地说道,“属下愚钝,都是公子您教导有方。”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要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做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属下领命”,名为周河的紫袍男子躬身行礼,一揖到底。 方脸青年摆摆手,“好了,你先去吧。” “公子,属下告退。” 紫袍男子御风离去。 留下何境一人,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眼前这座诡异森林,面无表情。 最终,他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山君了。” 接着,他迈步走进了面前的这座森林,白虎在森林四周设置的屏障,对他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方脸青年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树林深处,空气中残余着淡淡的杀气,一股烧焦的味道不断在四周弥漫。 片刻之后,陆观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巍峨的身影,正是那头之前与郁倾涟二人缠斗颇久的白虎。 但此刻它的情况确实有些惨不忍睹,身上各处有着大片的烧焦,一只眼睛也已经瞎了,身躯上还有一道并未完全复原的狰狞伤口。 白虎看到眼前的陌生人类之后,剩余的那只完好眼眸中凶光毕露。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绿色丹药 这头庞然大物死死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它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的人族,你来此作甚?” 若是换做平常时候,它绝对不会如此“和颜悦色”,早就对眼前的不速之客出手了。 但现在对方虽然言辞冷厉,但这也说明此刻的情况并不像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何境对此不以为意,他嘴角微翘,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看来那两位姑娘确实不简单,竟然能够让阁下受伤至此,那个名为陈瘦的符箓修士,看来之前也藏私颇多,这样一座符阵,即便是大修士进入其中,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白虎若不是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再加上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它早就出手了。 “人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何境坦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要跟山君商谈一桩合作。” 还未等他继续说什么,白虎直接打断了他,“不可能。” 何境的脸上浮现一抹自信的神情,“山君先不要着急,等我把话说完嘛。我可以帮助你对付让山君落到这步田地的那几个人族,当然了,这只是我们合作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方面而已。” 方脸青年的目光对上了白虎的那只眼眸,他低声说道,“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山君做成多年来求之不得的那件事,让你成功化形。” “什么”,白虎眼眸骤然收缩,呼吸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 它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此事当真?” “我一个小小人族,如何敢欺骗山君,到时候山君若是发现我做不到此事,一爪将我撕碎便是。” 白虎沉吟片刻,终究是没能抵挡住化形的诱惑,它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了。但是你记住了,若是不能让我成功化形,我可以不会对你手软。” “那是自然”,方脸青年微微欠身,轻声说道。 白虎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们已经结盟了,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短时间内恐怖是没有办法出手。” “这还不简单”,何境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一枚淡绿色的丹药,以灵力托举,将其递到白虎面前。 “若是山君信得过我,可以服用这枚丹药,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仙丹那般的无上药效,但也可以大大缩短你恢复的时间了。” 白虎有些狐疑,但它还是收下了丹药,却并未在第一时间服用这枚丹药。 作为当年陆氏仙人看中的妖族之一,它的灵智并不低,只是由于性格的原因,并不喜欢多思考事情。 但在这种关乎自己生死的事情上,它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何境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神情自若,并未有任何不满。 何境继续说道,“山君也不必担心,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缔结盟约而已。最近今天,倒也不会有什么值得让山君亲自出手的事情。” 白虎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何境送出丹药之后,便就此离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白虎的眼眸中光华晦暗不明,他不知道这个人族为何会找上自己,而且对方还要帮助他针对作为自身同类的那两几个人族修士。 不过同类相残这种事情,在它们妖族身上多了去了,倒也不必过多追求原因。 等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中之后,白虎重新拿出那枚丹药,以某种秘法对着这枚淡绿色的丹药仔细探查了一番,它能够感受到其上散发着的澎湃生机之力。 一番探查下来,它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山君仰头一咬牙,将其吞服下肚。 ———— 另外一边,离开山林的何境并未走远。 他感应到对方吞服下了自己所赠的丹药,脸上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那枚丹药人族服用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妖族吞服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他想要赶在楚钓江之前掌控这座仙崖秘境,离不开这头白虎在内的陆氏仙人豢养的诸多灵兽异种的助力,更准确地来说,是需要它们的内丹。 以何境的修为,刚才本来是有机会将这头白虎彻底斩杀,强行剥离对方的妖丹。 但是就在他见到那头白虎的瞬间,方脸青年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若是能够做成此事,这座仙崖秘境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 夜晚降临,仙崖秘境乃是当年某位修为通神的陆氏仙人所开辟的,其内自有日月星辰流转,天地大道循环。 入夜之后,一轮圆月缓缓升空,宛如一轮玉盘,分外明亮。 仙崖秘境内的一座隐蔽的山谷之中,有四人正藏身于此。 地上被他们升起了一堆篝火,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们就是周裁等人,白天的时候,在离开了山君镇守的那座森林后,他们一路来到此地。 郁倾涟和叶红菱身上都受伤不轻,需要静养,而同行的陈瘦,之前被魔族囚禁,伤势尚未完全复原。 这个时候,他们当中能够保持巅峰战力的,也只有周裁一人而已。 若是在寻常时候,周裁确实有自信能够庇护身边的三人,但在这仙崖秘境之中,见识过了那头白虎的恐怖之后,周裁的心中便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不安。 这座仙崖秘境,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女子修士,“红菱,郁姑娘,你们现在感觉如何了?” 叶红菱微微一笑,“些许伤势,不碍事的。” 郁倾涟也连连摆头,“周先生,我也没事。” 周裁点点头,对于二人的情况,他在清楚不过了,即便自己已经给对方各自服用了一枚珍贵的疗伤丹药,但她们想要完全恢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善男子低声问道,“红菱,你们有没有见到过陆兄他们的踪迹?” 两名姿容气质各异的少女相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我们刚刚碰面,就进入到了那座森林,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别人。”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朝天阙 闻言,周裁脸上一抹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他和煦一笑,“你俩安心养伤便是,一切有我。” 他盯着眼前的篝火,时不时蹿起的火苗,让他的脸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和善男子轻轻叹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仙崖秘境之行,似乎从进入其中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了。 ———— 阙华山山麓,四周群峰连绵,宛如一条蛰伏在地的巨龙,气象万千,霞光璀璨。 在山脚处,有一条身躯长达数十丈的盘山巨蟒在此静静守候,它的一双眼眸如同两只灯笼一般,散发出凌厉的光芒,在它头顶,有两个鼓起的峥嵘骨角,而在其下腹处,还有四块凸起部位,其中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生长。 它盘起身躯在此静静等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座在它心中高不可攀的阙华山,仅是趴在那里,并未刻意显露,周身便散发出骇人的气息,方圆数十里之内的生灵,竟然没有一个胆敢靠近它的。 阙华山上,一座装饰古朴素净的洞府之内,一名身背书箱的年轻书生,正盘腿坐在一只蒲团上。 这只蒲团通体采用一种名为守心石的仙家宝物打造,其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乳白色的光华流转不断。 这种蒲团对于山上修士而言,乃是静修打坐之时,不可多得的法宝之一。 由于这种名贵的仙家玉石产量极为有限,并且只有在东逝神洲一座宗门掌控的矿脉中有少量出产,故而在山上仙家之中极受追捧。 这座洞府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大概有方圆近百丈那么大。 在年轻书生眼前,摆放着一册玉质书简,在最开始的时候位置,写有“朝天阙”三个大字。 这乃是当年那位陆氏仙人的一身修道根基之所在,是其根据陆家的祖传术法神通,加上他数千年来的修行感悟,自创的一门修行道书。 话说起来,这位出身神迹陆氏的古代仙人,确实是一位天资出众之辈,虽然他的大道根基仍旧未曾脱离出陆祖开创的灵境修行法脉,但他却以此为基础,几乎已经走出了一条全新的修士登天之路。 只不过由于其在修道之初,就已经打上了浓郁的神迹陆氏修行法门的根基,中途想要更换道途,也已经做不到了。 而当年这位仙人兵解离世,其实也是另有内幕。 凭借当年陆氏仙人的修为,再加上对方很少与人斗法厮杀,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陨落。 其实,当年是这位仙人主动兵解离世,为的便是想要带着前世记忆重新修行,验证他自创的这门通天大道的可行性,但是在其转世投胎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 那位仙人并未重新回归仙崖秘境,至于对方现在的踪迹,早就已经没人知道了。 或许早就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或许他前往了别座天下,来印证他这门修行大道,又或许,他仍旧身处轮回之中,只是自己身不由己,浑浑噩噩犹不自知罢了。 陆观进入阙华山的这座洞府之后,便看到了对方留下的留声玉简,上面将他此生修行的大道修行,一身精华都做了一个汇总,并且将其留在了年轻书生现在手里拿的那册玉简之中。 不仅如此,对方还告知了陆观,只要将其修行入门,并且按照他留下来的法门照做的话,就可以成功掌控这座仙崖秘境。 听到这个消息,陆观的心中震惊无比。 外面仙人崖背后的那位“太上皇”楚钓江,能够坐镇此地,耗费数百年光阴谋划这座仙崖秘境,背后未必没有九爷的暗中授意。 但现在看来,九爷似乎对于仙崖秘境以及开辟出此方小天地的那位陆氏仙人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亦或者是,九爷早就知道这座仙崖秘境的情况,让自己那个不记名弟子镇守在此数百年,只不过是对楚钓江的一场“考验”而已。 嘶,想到这里,年轻书生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摩挲着下巴,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只是可怜那位楚江主,百年辛苦,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事情,搁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啊。 究其原因,即便仙崖秘境表面那层阻挡高深修士进入的禁制被破去,只要没有这部独出机杼的修行法门,对方就永远不可能执掌这座仙崖秘境。 年轻书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这门修行法门他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他只需要将其修行到入门,然后找到当年陆氏仙人豢养的那几头异兽,从它们身上得到一些东西,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占据这座仙崖秘境。 但问题是,在陆观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跟楚钓江争夺对方仙崖秘境的心思。 陆观作为神迹陆氏的当代家主,说个实话,他也就是现在的修为境界差点意思,在修行资源、修道福缘等方面,简直称得上是得天独厚。 在陆祖的精心安排之下,他在任何一个方面都达到了极致,只等年轻书生的修为境界提升上去,世间就会水到渠成的多出一位傲立山巅云端的大修士。 年轻书生轻轻叹息,他大手一挥,将洞府内的所有法宝等物都收入囊中。 然后带着那册玉简,离开了洞府,对于是否主动执掌这座仙崖秘境,陆观的心中依旧没有决断。 山脚处,盘山巨蟒秦岳依旧兢兢业业地守候在此,等待那位身怀神迹陆氏血脉的年轻公子下山。 秦岳在见到那个年轻书生之后,它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自己等待了多年,想要成功化形的关键,就在对方身上。 陆观下山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未等陆观开口,秦岳就率先问道,“公子,您在仙人洞府之中收获如何,有无找到助我化形的法门?” 年轻书生偏着头想了想,“不瞒你说,确实找到了帮助你们化形的相关的一些东西,但能否成事,还要再看。”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自有定夺 盘山巨蟒秦岳在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神情激动,瞳孔骤然张大。 它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乞求之意,头颅微微下垂,“还请公子帮我,秦岳此生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年轻书生沉吟片刻,“你不必如此,你跟着当初的那位仙人修行多年,应该知道我们陆氏子弟的秉性,此事我还需要再抉择一二,等我决定好了,再给你答复。” 秦岳闻言,眼眸中一抹失望一闪而过,但它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而是轻声说道,“如若公子你不嫌弃,这段时间我想侍候在公子身旁,帮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观轻轻点头,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抬头眺望远方,不知为何,年轻书生心中闪过一丝焦急,好像在他周围,已经有人编织了一张针对自己的大网。 年轻书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低声呢喃,“是时候去找郁姑娘他们了。” 随即,年轻书生体内真气运转,一步踏出,便已跃上了那条盘山巨蟒的头顶,秦岳运转神通,庞大的身躯骤然蹿出,前往了年轻书生指定的某个方向。 ———— 仙崖秘境西部,群山环绕,山水皆好,崇山峻岭之间,草木葳蕤,绿意盎然,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此刻,正有一个披头散发,身形狼狈的年轻修士在山林中小心翼翼地行走,他的身上有不少伤口,看上去像是被某种猛兽所伤。 他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动,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的环境,似乎害怕周围的山林中突然窜出来一头恐怖的妖族。 在离开一座巍峨高山之后,年轻修士顿时松了一口气,此刻的他蓬头垢面,双眸黯淡无光,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最后,他在牙缝里蹦出来了几个字,“魔女,狼妖,你们都给我等着。” 此人便是之前被田媚施展计谋,与一头啸月天狼后代追杀了数百里路途的那名度秀山弟子。 说起这度秀山,也是神墟天下鼎鼎有名的大宗门,宗门地址位于南天墟洲。 与那擅长阵法之道的山河宗是近邻,度秀山修士,在那云龙混杂的南天墟洲,相当于是西道陵洲的青愁山。 门下弟子向来都是嫉恶如仇之辈,乐于助人,急公好义,是一洲境内山上仙家都敬仰不已的存在。 在百余年前,度秀山曾经有过一位在中土神洲剑山之上留字的大剑仙,留字之后,那位大剑仙本可以就在镇守宗门,享受山上山下万人崇敬。 但他若是这样做了,就不是度秀山弟子了,这位大剑仙在剑山留字之后,不仅婉拒了那位老剑主邀请他担任剑山供奉的好意,甚至连宗门都没有回归,径直一路北上,前往了北海之北的那座妖魔战场。 在那妖魔战场之上,此人更是大放异彩,做成了一桩多年未曾有人做到过的壮举,度秀山大剑仙本就是世间仅见的剑道天才,他一己之身,便蕴养出了四把本命飞剑,简直骇人听闻,要不然也不会被那位镇守剑山数万年的老剑主青眼相加。 他在那妖魔横行的战场之上,大剑仙一人凿阵,身边有四把品秩极高的飞剑环绕,绞杀那些想要近身的妖魔之属。 最后,他在战场上冲杀出去数百里之后,一个站定,然后伸出一只手,抬头看向对面压阵的几头大妖天魔,轻轻勾手,神色挑衅。 然后,此人竟是以一己之身,单挑对面六头修为高深的大妖天魔。最为关键的是,还真叫他做成千年未有之壮举。 那时候,在后压阵的神墟天下修士,都觉得这个冒进的家伙肯定要吃个大亏,说不定一条性命都要交代在战场之上。 但是在大战之后,所有人改观了对他的看法。 那一战,打得昏天暗地,风云变色,十境之下的修士,都没有资格观战,即便是身处云端的大修士们,也很难靠近那处战场。 大战的结果,是那位度秀山大剑仙在斩杀两头大妖和一尊天魔,并重伤其余三头妖魔之后,安然离开战场。 当然,大剑仙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他精心祭炼蕴养的一把本命飞剑被崩碎,但在这样堪称震古烁今的战果面前,没有人觉得这种代价能够称得上惨重。 在那之后,那位大剑仙成为了妖魔战场上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约摸在甲子光阴之前,这位大剑仙在妖魔战场上空,一剑开天,飞升前往了另外一座天下。 他的事迹,由于年代并不久远,对于山上仙家而言,百年光阴倏忽而逝,根本算不得什么。 故而,在中土神洲祖神宫的刻意渲染之下,他的事迹在一座天下流传颇广,而且由于那位剑仙的存在,使得度秀山在鱼龙混杂的南天墟洲也能够独善其身,超然物外。 这个身形狼狈,刚刚被一头啸月天狼追杀了足足数百里之远的年轻人,乃是度秀山这一代年轻弟子当中,资质最好的几人之一。 虽然他的资质上佳,但由于其登山修行的时间尚短,面对的又是身怀远古异兽血脉的妖族,一时间也被搞得狼狈不堪。 此人名为谢愁,出身于南天墟洲一个小国的殷实家庭,本来生活美满。 但在他六岁那年,突如其来的一场战事,让他瞬间变成了亡国之人,父母亲人也在战事中先后死去。 就这样,谢愁跟着难民一路乞讨求生,做了四五年的乞丐。 后来,度秀山高人下山,在世俗之中寻找资质上佳的弟子。 谢愁成功被对方选中,顺利被对方带上山,之后,这位一直不曾显山露水的度秀山嫡传,便安心在山上修行,每日课业勤勉,不曾有任何松懈。 在两年前,南天墟洲某座极为隐蔽的杀手宗门,曾经接下了一份关于刺杀度秀山年轻天才的任务。 某一次在谢愁等度秀山年轻一辈联袂出门游历的之后,对方突然从半路杀出,情势危急。 ------------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谢愁 对方倒也不傻,提前让几位大修士布下陷阱,拖住了谢愁几人的护道人。 面对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谢愁这些初次下山游历的年轻天才,变如同待宰的羔羊,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光就那些杀手没将他们这些所谓的年轻天才放在眼中,就连谢愁的几位同门师兄师姐们,也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曾显露实力的谢愁主动提出断后,让那几个同辈的同门先行离开。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事,这位一向沉默寡言,在宗门年轻一辈中只能算是中上之资的年轻人,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他跟那位剑山留字,又在妖魔战场做出壮举的师门前辈一样,竟然身怀四把本命飞剑。 并且,这四把本命飞剑被他暗中蕴养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层次,四把飞剑攻防皆备,配合起来,更是威力无双。 一出手便将那些围杀他们的杀手都给一网打尽。 在那之后,这位原本声名不显的年轻剑修在度秀山内部迅速崛起,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年轻天骄。 即便是在一座天下的年轻俊彦之中,也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北俱芦洲的顾青辞,在数座天下的年轻一辈,尤其是剑修之中,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而东羡仙洲的周寒熙,南天墟洲的谢愁,西道陵洲的褚斜阳在内的寥寥几人,便是有希望在她身后追赶的几人而已。 等到脱离这片连绵山脉之后,谢愁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脱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巍峨山脉,眼神晦暗不明,就此离去。 在谢愁离开这片山脉不久之后,在他身后的虚空之中显现出一道身影,正是之前曾跟何境等人合谋的魏胄。 他看着谢愁消失的方向,眼眸中闪过一抹火热的光芒,魏胄前世作为剑修,对于剑道的气息极为敏感。 他能察觉到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一位剑修,这一世,魏胄这幅身体虽然不错,但在剑道上的资质却十分有限,魏胄一直想要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来让自己拥有剑修手段。 前世他修行的时候,在偶然之中得到一门修行法门,可以剥夺其他剑修的本命飞剑,然后自己再将其炼化,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拥有剑修的手段了。 这种法门成就的剑修,虽然不如先天剑修那般“得天独厚”,但也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魏胄刚才就已经盯上了谢愁这个年轻剑修,若非没有何境交代的人物,他恐怕早就已经对那位度秀山剑修出手了。 魏胄低声呢喃,“度秀山谢愁,我记住了,很期待你我的下次见面。” 旋即,魏胄恢复了往日那副笑呵呵的神情,迈步进入了眼前的群山之中。 当初何境交代给他的任务,就是寻找这头身怀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若是对方与谢愁拼了个两败俱伤,魏胄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其彻底除掉,然后挖出对方的内丹。 若是这头狼妖受伤不重的话,那就提出与对方结盟的要求,何境已经给出了一个狼妖很难拒绝的结盟理由。 至于能不能成事,还得试过才行。 说实话,在魏胄的心中,对于何境给出的那个理由,并不是很他踏实。 但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魏胄也不好拒绝,现在方脸青年还未真正的信任他,魏胄也只能听命行事。 其实,魏胄的心中,对于何境的身份也极为好奇,之前听田媚讲过一些,但魅惑女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者说她了解对方的来历,只是并未全部讲给他听而已。 魏胄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只能是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诚意,取得众人的信任,然后再徐徐图之。 在他的心里,确实有一桩不可告人的深远谋划,但是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没到实施的时候。 魏胄两世为人,连自己的嫡系后辈都能够狠得下心来将其夺舍,这世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心起波澜了。 另外一边,顺利摆脱那头啸月天狼纠缠的谢愁,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宛如毒蛇一般的人物盯上了。 此刻正蹲在一条小溪旁边,清洗身体,同时也要洗去多日以来的疲惫。 清洗完成之后,他咬牙切齿道,“魔女,我谢愁与你不共戴天。” 说完,他便御剑而行,开始在仙崖秘境之内寻找田媚这个让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另外一边,一处隐蔽山谷之中,周裁几人正在此歇息,却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对方一共六人,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虽然长相一般,但其周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注视对方。 在其身后,还有五人一字摆开。 从左往右五人的神情气度,各不相同。 第一个人,是个独眼汉子,腰间悬挂一枚粗悍铁锏,瞧其周身其实,血煞冲天,是个沙场凿阵的强悍武夫。 第二个人,身披一件破损道袍,手执拂尘,整个人面容阴险狠辣,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宛如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第三人,是一位打扮地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由于其有修为傍身的缘故,容貌并未完全凋零,仍旧称得上风韵犹存。 第四人,是个面若冰霜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气韵绵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在他身后,还斜挎着一柄用粗布缠绕的铁剑。 最后一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身穿一件素白衣衫,腰间悬挂一枚精致的玉佩,这其实是已经何境赏赐的储物法宝,品秩极高。 这少年笑起来人畜无害,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就像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年轻公子。 但若是这么想的话,就被他这副故意装出来的模样给欺骗了,这家伙堪称是他们这几人当中,最为难缠的一个。 他的威胁,还要远远高于包括紫袍男子在内的另外几人。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恐怖符阵 此人并非是仙家正统出身,而是出身旁门左道中的某一脉,由于当年曾在为了提升修为,不惜屠戮凡人炼制一件法宝。 因此而招致中土神洲祖神宫的通缉追杀,当年镇刑司足足派出了六七位修行有成的修士追杀这家伙。 后来成功将其捉拿归案,在确定了他的罪责之后,祖神宫出人意料地没有将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送入那座黑狱山,而是将他镇压在了某地。 前些年,何境才破开封印,将他救了出来。 作为何境救他的回报,年轻公子需要给方脸青年卖命三百年光阴。 年轻公子当然不同意,何境施展神通讲将其再次镇压之后,这家伙才老实起来,答应了向方脸青年卖命三百年。 别看这家伙现在是一副少年模样的皮囊,实则他的道龄比另外几人加起来还要更长。 他最为擅长的,便是夺舍肉身化为己用的旁门手段,这副年轻公子的肉身,便是他之前路过云嵊洲的时候,夺舍的一名世家子弟。 周裁四人看着眼前这几个不速之客,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周裁面容冷峻,沉声说道,“诸位有何贵干?” 紫袍男子面无表情,轻声说道,“我们几个途径此地,想要各跟几位借一件东西。” “不知是何物,我们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免费送与兄台几人。” 紫袍男子笑容古怪,“那我就放心,因为这件东西,你们身上肯定有。因为,我想要借你们几个的命一用。” 周裁瞬间明了,这几个家伙根本就没安好心。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沉声说道,“诸位,不要欺人太甚。” 年轻公子“桀桀”怪笑,他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声音却格外苍老,“几个小娃娃而已,细皮嫩肉的,正好给我做口粮。周河,你跟他们说这么作甚,还不速速出手。” 紫袍男子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年轻公子,直到对方目光躲闪,不由得低下头之后,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的周裁四人。 “周先生,你身边的这两位姑娘已经身受重伤,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奉劝你一句,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免得临死前还要多遭受一番痛苦。” 周裁冷笑一声,“痴心妄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形制古朴的八卦镜,另外一只手上,还持有一把袖珍符剑,就在他身形前冲的一刹那,符剑骤然变大,成为了一柄三尺长剑,剑身之上有着数百个高深莫测的符文,波光流转,道意横生。 腰悬铁锏的武夫嗤笑一声,“还真有这不怕死的家伙。” 周裁施展了某种仙家法门,速度奇快,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周河面前,他抬手挥剑,一道凌厉剑光升腾而起,眨眼间就将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笼罩其中。 接着,这位出身阴阳家的年轻修士,并未过多纠缠,他手持宝镜,朝着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当头劈下。 作为阴阳家弟子,他早就已经能够开通天眼,看到一些凡人和寻常修士见不到的奇异景象,他之所以针对这个中年妇人。 是因为他刚才用天眼看过了,这妇人乃是一头化形的妖族,她的本体,是一头修行有成狐妖。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和和善善的年轻人会率先对自己发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感受着那宝镜之中蕴藏的炽热炎阳,脸上出现了一惊神色。 这宝镜作为被周裁炼化的本命法宝,里面蕴藏着一缕天地初生之时,至精至纯的天地灵火,对于中年妇人这一内的妖魔之属,有着先天的压制。 在周裁刚刚冲杀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心神传音给了郁倾涟和叶红菱二人,他跟陈瘦拖住对方,让两个姑娘先行离开此地。 但郁倾涟和叶红菱显然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中年妇人身边,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那名剑修忽然睁开眼睛,双眸之中投射出两道凌厉寒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面无表情地拔除背后那柄看似普通的长剑,朝着那个气势汹汹手持宝镜的年轻男子一剑挥出,一道雪白的凌厉剑光出现在了周裁眼中,并且,这剑光还随着他不断前行而变大。 这看似普通至极的一剑之中,蕴含一股磅礴剑气。 周裁心中一凝,在空中一个翻转,躲过了对方这凌厉一剑。 落地之后,和善男子心有余悸地看着对方,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一帮怪物,随便出手,竟然就能施展出如此恐怖的剑气。 他面色凝重,回头看了一眼,红菱二人并未离去,脸上现出一抹苦涩,既然如此,那边大战一场吧。 他回头看了陈瘦一眼,怒吼一声,“阿瘦,起阵。” 听到周裁这样说,以紫袍男子为首的几人面色一变,对方居然还有后手准备。 周河脸上出现了一抹恼怒之意,这帮家伙面对这种十死无生的绝境,难不成还想着要翻盘不成。 就在周裁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刚才还站在原地的陈瘦抬起双袖,袖中有数百张符箓瞬间飞出,周裁一个朝后翻身,身形倒退而出。 陈瘦的这些符箓,正好占据位置,将周河在内的六人悉数笼罩其中,每一张符箓之上都散发出一道灵光。 在空中飞舞流转,宝光四射,仙霞流转,散发出无比骇人的气势,每一张符箓,都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数百张符箓凝聚在一起,按照特定的仪轨排列。 便形成了一座神妙无双,浑然天成的符阵,以符结阵,御敌破敌,这是陈瘦那座宗门的拿手好戏。 这座符阵乃是陈瘦根据宗门记载的历代先贤的结晶,然后加入了一些自己关于符箓的理解,从而创造出来的一座全新符阵。 不仅可以御敌,还可以困住敌人,是他目前符箓手段的集大成之作,也是陈瘦现在最强的应敌手段。 ------------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雷法符印 本来,按照陈瘦目前对于符箓的理解的运用,这座符阵还仅仅只是存在于设想之中,他没有足够的手段将其施展出来。 但是,陈瘦之前在仙人崖集市内的客栈之中,曾与陆观深入地讨论过各自对于符箓之道的理解和感悟,以及各自道统对于符箓的记载。 在那之后,经过了这几天的感悟与消化,陈瘦又在符箓一道上有了新的突破,这座符阵才得以在此关键时刻面世。 另外,这座符阵并不是一座单一的符阵,还可以与另外的符箓手段相互配合使用,效果非凡。 而且,理论上来讲,随着陈瘦的修为不断提高,他在符箓一途上的感悟和理解也会不断增加,这座符阵的气象也会因此而不断增强,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一门直指大道的神妙大门,甚至已经脱离了符箓一道的窠臼。 但陈瘦若是想要借此一路登顶,他要走的路还要不少,至少想要将这座符阵补充完整,他还需要自创数张大符才行,或许可以向之前的符箓宗师们借鉴一二,但能够借鉴的东西注定也不会太多。 想要做成此事,依旧任重而道远。 毕竟,由于山上某一件隐蔽的变故,最近三千年以来,人间已经没有出现过凭借符箓一道证道飞升的修士了。 看着眼前那流光溢彩,转瞬之间就已经成功结阵的数百张符箓,紫袍男子周河的面容变得难看至极。 他跟在何境身边也有一些年头了,见识广博,眼前这座符阵虽然并不是他见过那些高深符阵中的任何一种,但却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扭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五人,沉声说道,“都别藏着掖着了,速速出手,免得夜长梦多。若是叫那小子将这符阵彻底完善成型,大家说不定要在这里摔个跟头。” 几人走南闯北多年,境界高低先且不提,眼界自然是不缺的,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座符阵的特殊之处。 面若冰霜的剑修再次一剑出手,凌厉的剑光劈在符阵内壁,并无任何变动。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这位中年剑修的神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他轻声说道,“这符阵比意料之中的还要更加坚固,刚才已经是我全力出手的一剑了,竟然难以撼动其分毫。” 周河面色难看,“大家都试一试。” 另外一边,周裁四人并肩而立,看着被困的那几个家伙,对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陈瘦则是微微挑眉,似乎对于符阵展现出来的效果并不是很满意。 他刚才在周裁朝着对方冲杀而去的时候,之所以岿然不动,就是在暗中布置这座符阵。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还可以做到更好的效果,只是对方来势汹汹,时间又颇为仓促,能够做到这一步,也已经殊为不易了。 周河双袖挥舞,两道紫芒一闪而逝,下一刻,符阵内壁之上,荡漾起点点光波,涟漪四散,宛如水波浮动。 造这一切的,正是周河施展的那两团紫芒。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两枚光华璀璨的符印,在其底部,分别篆刻着高深的道门雷法符文。 随着周河的控制,两枚符印之上升腾起两束璀璨仙光,宝晕流转不定,忽然响起了嗤嗤的声音,然后两道璀璨雷光激射而出,宛如两条神灵挥洒的长鞭,朝着符阵不断击打而去。 面对这堪称恐怖的威势,这座直通大道的符阵,竟然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陈瘦面色一变,“不好,这座符阵我还没有将其彻底完善,若是能够保持这种强度的攻击,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破阵而出。” 周裁看着被困在符阵之中的几人,冷声说道,“那咱们就速战速决。” 陈瘦心念一动,开启了符阵的攻伐手段,眨眼之间,几张作为符阵重要节点的大符轻轻颤动,然后一股炽热的气息在符阵内部弥漫。 片刻之后,数条咆哮狰狞的火龙出现在符阵之中,张牙舞爪地朝着周河那几人扑去。 周河连忙将两枚符印召回到身前,继续散发出恐怖的威势,道道雷弧光芒璀璨,散发出骇人的威压,朝着那巨龙扑杀而去。 另外几人,也都纷纷变色,各自出手,应对那气息恐怖的火龙。 阴狠道士脚踩罡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桃木剑,其上灵气流转,一剑劈出,竟然带着几分道门正统的气息。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面色一变,这种火道灵符,对他这种邪祟满身的妖族压制极大,她不敢有任何懈怠,目光灼灼,从手腕上取下一只样式别致的手镯,丢到空中之后,化作一道白狐虚影,瞬间就与那气势汹汹的火龙缠斗在了一起。 另外一边,那名独眼武夫冷哼一声,从腰间拿出铁锏,一人对上了两条气势骇人的火龙,战意盎然,他周身的武夫真气运转如龙,体表转变为了淡红色,面容狰狞,每一次挥动手中铁锏,都会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铁锏上附着着他的真气以及多年来杀人蕴养的杀气。 一时间竟然以一敌二,与两头火龙斗了个不相上下。 在与火龙缠斗的空档,独眼武夫瞥了一眼那个占据了一副好皮囊的旁门修士,“老鬼,还不放出你那一葫芦坏水,要不然咱们几个今天可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年轻公子闻言,微微挑眉,但他也拎得清轻重缓急,随后,这位旁门修士便有些不大情愿地取出一个黄皮葫芦。 默念法咒,然后“嗤”地一声揭开葫芦盖子,瞬间,整座符阵之内,弥漫着一股阴沉冰冷的气息。 年轻公子一手掐诀,其中所蕴含的“坏水”,如听敕令,化作滚滚水雾弥漫而出,在空中分成了六道黑色水流,最后,这些水流都凝聚为了六种面容狰狞的怪物,与那散发着至纯阳气,通体赤红的火龙大战到了一处。 两者刚一交手,就散发出了莫名的威势。 ------------ 第二百二十章 三阴之水 在符阵之内掀起了惊涛骇浪,气势磅礴,烈焰焚天,黑雾缭绕。 年轻公子看着这一幕,脸上出现了一抹心疼的神色,他的这一葫芦“坏水”,乃是耗费了多年光阴积攒炼制而是。 这乃是他压箱底的本命法宝之一,可谓是用一点就少一点,而且炼制起来极为麻烦。 这种“坏水”,名为三阴之水,需要采集至恶之人的三魂七魄,将其放在某些阴煞之气和水气浓郁之地,然后再布置一座阵法,静静等待多年,也只是能够得到数滴三阴之水而已。 天知道他为了积攒这一葫芦三阴之水,走了多少地方,耗费了多少心血。 眼见三阴之水凝聚的鬼怪与火龙斗了个不相上下,陈瘦心一横,咬破指尖,朝着符阵甩出数滴精血。 整座符阵的威势陡然上升,恐怖异常,散发出一股无上威势,瞬间便将困在其中的六人笼罩。 紫袍男子六人,只觉得胸口一闷,似乎被某种恐怖异常的气息锁定,身形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陈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但他一咬牙,再次操纵着符阵中的杀伐之术。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符阵内同时响起六道闷雷,伴随着耀眼骇人的绚烂雷光落下,紫袍男子六人神情惊变,心中暗骂不已。 这该死的家伙,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几人只好掏出各自的法宝,死死抵御这绚烂雷光。 一轮雷霆过后,符阵内逐渐露出了紫袍男子六人的身影,但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的恐怖雷霆,光华璀璨,电弧绚烂。 几人在一边在心中骂娘,一边手段齐出,抵御这恐怖的雷霆。 再次抵挡了一轮雷霆之后,周河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看着外面操作符阵的那个年轻修士,在瞥见对方的惨白面孔之后,瞬间反应过来。 随即,紫袍男子怒吼一声,“大家再撑一会,那小子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等到他灵气耗尽的那一刻,这座符阵不攻自破,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周裁,对方就是我们案板上的鱼肉。” 众人闻言,心中d闪过一抹邪恶的心思,看着对面那四人的眼神,都带上的十分不善的意味。 果不其然,大概一刻钟之后,雷霆威势渐渐变弱,与那三阴之水演化出的鬼怪缠斗厮杀的火龙也因为符箓之上的灵气被消耗一空而消散无踪。 周河怒吼一声,“就是现在。”ou他大手一挥,两枚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符印瞬间从他身前飞出,化作两道璀璨的光华,蓝色与紫色交织的雷弧,宛如神灵挥舞的长鞭,发出赫赫风雷之声,朝着符阵内壁的薄弱之处极大而去。 声势骇人,散发出恐怖的气势。 其余几人,也都不甘示弱,纷纷出手,手持铁锏的独眼武夫率先出手,手中的铁锏之上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他的双眸也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 他运转体内的武夫真气,如龙走水,迅速蔓延,体表上的赤红光芒越发明亮,他怒吼一声,“给我破。” 铁锏上的金光在武夫真气的加持之下,变得极为璀璨,一条半弧形的金光如同一条巨蟒一般,直冲符阵的薄弱之处。 不仅如此,其余几人,同样也施展攻击,共同朝着符阵内壁的同一个地方攻击而去。 没过多久,整座符阵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诸多符箓变得黯淡无光,灵力耗尽的数张符箓,甚至都已经灰飞烟灭。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一座符阵瞬间破碎。 紫袍男子六人脱困而出,周河一双眼眸死死盯着对面的四人,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芒。 他一言不发,眼眸中的凶光越发浓烈。 在周河的带领之下,几人朝着周裁四人冲杀而去。 周裁几人面色一凝,各自施展神通,与对方几人战至一处。 即便周裁四人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但他们阵容当中,有两人身受重伤,陈瘦则是因为刚才实施展了那座符阵,消耗不少,现在战力也折损大半。 即便周裁再厉害,面对这种情况,也着实是无力回天。 没过多久,在紫袍男子几人的围攻之下,周裁几人悉数被擒。 若是周裁不顾叶红菱三人的安危,在第一时间逃离的话,凭借他阴阳家扰乱天机的手段,对方很难追得上他。 但显而易见,周裁并不是这样的人。 四人被困住之后,紫袍男子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我早就说了,你们束手就擒的话,可能会少受点苦,但现在你们反抗的如此激烈,我很难办啊。”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公子,独眼武夫和邋遢道士三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至于那头本体为狐妖的中年妇人,则是眼含春波地看向了周裁和陈瘦两人,这两个年轻后生,不光容貌俊朗,周身的阳气更是炽热无比。 落在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眼中,简直就是两盘上等的美味佳肴,现在只等她去享用了。 中年妇人出身狐族,她们这一脉极为擅长采阴补阳之术,经常会栖身荒野,残害过路的男人。 尤其是那些赴京赶考的年轻书生,更是她们的心头好,但若是遇到一位文运上身的书生,她们也只能在心中暗骂倒霉,却是不敢对其做些什么。 要不然等到对方金榜题名之后,或者在文脉修行路上有着一番机遇,这便是一桩滔天因果。 她们这等旁门左道的妖魔出身,是万万不敢如此犯禁行事的。 若是遇到一位稍微负点责任的山水神灵,或是一地城隍,她们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有很大几率还会被对方镇压拘禁。 在加入周河这支队伍之前,她就是在某地作恶的狐妖,当年何境带着紫袍男子周河游历经过,发现了她的踪迹,同时也发现了中年妇人身上的血脉十分不凡,当即便提出了带对方离开的想法。 中年妇人一咬牙,舍弃了多年的洞府,跟着两人离开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胜之不武 不仅是因为中年妇人过够了这种诚惶诚恐,每天躲避那些正统神灵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当初方脸青年答应过她,会送给中年妇人一桩难以想象的大道机缘。 时至今日,这一路走来,中年妇人倒也在何境的指点下得到了不少大道机缘。 从目前看来,至少要比她待在那座鸟不拉屎的山林中,整日提心吊胆的好。 就在紫袍男子等人要对周裁四人下手的时候。 在周河等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诸位,以多敌少,恐怕有些胜之不武啊。” 看到那一袭熟悉的青衫身影,高、挑少女郁倾涟的脸上现出一抹惊喜之色,“陆观,你终于来了。” 周裁等其余三人的脸上,也顿时喜笑颜开,不复之前的死寂沉闷。 看着眼前这个好似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紫袍男子六人瞬间警觉起来,脸色同时一变,扭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背书箱的年轻书生,此刻正袖笼双手,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方六人。 紫袍男子周河瞬间变色,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对于眼前之人,他之前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自从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他们一行人就在何境的授意下,一直在苦苦追寻对方的身影,但却一直找不到此人的踪迹。 也就是在昨天周河见过何境之后,在对方的安排之下,这才将目标换成了追杀周裁一行四人。 周河心中惊诧不已,他搞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现身此地。 虽然目前看来,自己一方仍旧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不知为何,紫袍男子心中莫名有些心慌。 另外几人,虽然并不知晓眼前年轻书生的真实身份,但他们曾经在周河的手中见到过此人的画像。 他们的心头也隐隐有些不安,这几人的境界都不算低,但包括周河在内,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对方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这就有些离谱了。 周河目光凝重,看向那个面带淡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书生,为了不暴露自己等人的真实身份,他还是假装不认识对方,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你们胆大包天到敢如此针对我的朋友,居然不认识我是谁?” 本就对年轻书生的真实身份不是很清楚的独眼武夫向前踏出一步,嗤笑一声,笑容玩味,“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书生,趁早滚远点,免得大爷我一铁锏抡死你。” 年轻书生脸上笑意不减,“好啊。我也练过几天的拳脚功夫,正好向阁下讨教一二。” 说着,陆观将背后的书箱取下,放在一旁,然后自顾自的卷起袖管,似乎并不担心对方会不讲武德地突然出手偷袭。 面对年轻书生如此反常地举动,独眼武夫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有些吃不准了。 但是最终,独眼武夫还是没有率先出手。 倒是站在一旁的紫袍男子,眼神冷峻的瞥了独眼武夫一眼,沉声说道:“范正,不要冲动。” 接着,周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看向对面那个撸起袖管,打算大干一场的年轻书生,言语中竟然久违地带上了几分讨好。 “这位公子,我们并不清楚这几位是你的朋友,不如这样,我们就此离去,大家相安无事可好。” 名为范正的独眼武夫几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对方,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周河倒是神情自若,仍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对方,等待对面的那个年轻书生给出答案。 陆观卷起袖管之后,并并未多言,而是身形前冲,周身骤然之间升起一股恐怖的气势,目光死死盯着对面那个手持铁锏的独眼武夫。 到了此时,范正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后辈。 站在周河身旁的阴险道士,则是满脸戏谑地瞥了一眼紫袍男子,低声笑道,“老大,这家伙似乎有些不给你面子呀。” 周河心中有苦难言,心想,若是身边这几个家伙知道了对方那恐怖的身世,恐怕逃的一个比一个快吧。 独眼武夫地看着对面那个气势汹汹的年轻武夫,眼眸微微眯起,一只脚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凌人。 陆观见此,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笑意,既然对方这般托大,那这条命他就收下了。 年轻书生的前冲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来到手持铁锏的武夫身前,在靠近对方身前三步的时候。 陆观周身气势浑然暴涨,目光一凝,背后竟然有一轮大日缓缓升起,周身的武夫真气,如龙游走,浑然天成。 一股恐怖的威压弥漫在四周。 独眼武夫的眼眸骤然睁大,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感觉。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那年轻武夫就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对着范正的头颅,就是一拳轰杀而下。 拳头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这段时间以来,陆观凝练出来的拳罡。 范正虽然慢了一拍,但好歹也是修行多的武夫,与人对敌厮杀的经验何等丰富,他连忙一个偏头,虽然躲过了对方这气势如虹的一拳,没有被轰碎脑袋。 但陆观一拳仍旧是落在了他的肩头,仅仅一拳,独眼武夫体内气息便已出现了轻微的震荡感觉。 范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书生,竟然能够蕴养出如此恐怖的武夫气象。 他犹然不死心,瞬间抡起手中铁锏,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陆观嘴角的讥讽笑意愈发浓烈,刚才一个照面,他已经对眼前持锏武夫的修为气象,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了解。 比起之前他在仙人崖堤岸那边,遇到的那个想要强取豪夺自身机缘的武夫,确实要强上一些,但也强的很有限。 再加上仙崖秘境本身对于修士的修为有一定程度的压制,地方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陆观现在的武道气象,对手的实力只要都在六境之下,对他而言都没有多少区别。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近身厮杀 年轻书生再次起身而上,周身散发出恐怖的气势,真气弥漫而出。 一拳出手,身前的空气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音爆之声不绝于耳,宛如一串长鞭挥舞。 持锏武夫眼神一凛,手持铁锏,从下往上横扫而出。 与对方的拳头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宛如金石相撞,声音刺耳。 两名武夫就此缠斗在一起,各自体内的真气沸腾如海潮涌动,不断碰撞。 武夫之争,向来崇尚大道至简四字,陆观的武道,吸取砰了历代先祖武道之中的精华,虽然尚未大成,但他的武道神意已经初现端倪。 绝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恐怖气象。 等到他真正立于武道之巅的那一日,人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武夫,数量绝对不会太多,撑死了也在两手之数以内,而大概率这个数量还会更少。 目前看来,出身武道盛行的云嵊洲某座武道圣地的祝苦病,或许会占据一个席位,而被祝苦病带入自家山门,出身神迹洞天,身怀大福缘的房文镜,他的武道前途也值得一座天下期待。 至于眼前这个独眼武夫,虽然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陆观忽然气势一变,背后的一轮恐怖大日变得越发明艳璀璨,此刻,在周围众人的眼中,他们似乎能够看到两轮大日一般。 天上一轮,再有一个,便是年轻武夫背后的那一轮了。 而身处战场中心的范正,对此更是有着最为直观的感受。 此刻的独眼武夫,堪称有苦难言。 与对方厮杀的越久,他心中的震惊就越发强烈,眼前这厮,强的有些不讲道理了。 武道登山之路,虽然入门简单,但想要在这一条修行法脉之上走得稳重,并且迅速,实则难度不小。 放眼神墟天下,除去武道兴隆到不可思议的云嵊洲之外,其余八洲,能够高居山巅云端的强横武夫,实在是屈指可数,几乎对外界事物有所了解的修士,对他们的名字都耳熟能详。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光小小年纪就已经养出了一身气势磅礴的武道气象,武道神意更是不俗,简直就跟水到渠成一般。 这种年轻武夫,范正也只有在早年间在云嵊洲游历的时候,才见过一个,但是那几个怪物一般的家伙,哪个不是家学渊源,出身云嵊洲的那几个武道圣地。 陆观一记鞭腿横扫而出,对方手持铁锏抵挡,但这一招明显超出了范正的预料,势大力沉的有些惊人。 虽然堪堪挡了下来,但他的身形也骤然后退数步,陆观得势不饶人,一举起身而上。 双拳如龙,拳头之上散发着恐怖的威势,两道龙形虚影,在他身前渐渐凝聚,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骤然出手。 范正与对方缠斗厮杀已经有一会了,虽然陆观的境界不高,但凭着堪称海量的灵气积攒和武道气象,竟是硬生生地压着他打,刚才一番厮杀,他已经受伤不轻,此刻面对这气势如龙的一拳,已经没有了抵抗之力。 在他眼中,两道堪称璀璨的拳芒骤然出现,蓦然变得炽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恐怖拳影落在自己身上。 范正顿时如遭重创,身形在空中倒飞而出,体内武夫真气震荡不休,如潮涌动。 最终重重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坑,四周尘土飞扬,范正则是生死不知。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在紫袍男子之外的四人眼中,刚才双方明明还能斗个旗鼓相当,但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一方的范正竟然就被对方打飞出去。 简直骇人听闻。 陆观还想要冲杀过去,痛打落水狗。 但紫袍男子周河出现在年轻书生面前,沉声说道,“阁下,差不多就得了,范正已经得到了他该有的教训了。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了吧。” 陆观猛然抬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个家伙,“不服气?可以用你那三脚猫的雷法试着拦上一拦,就怕你不行呀。” 紫袍男子知晓对方的身份,呼吸粗重,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闷声说道,“你已经重伤我们一人了,我们愿意就此离去,大家各自罢手谈和,如何?” 年轻书生摇摇头,紫袍男子冷笑一声,“小子,方才我也只是给你面子,不想节外生枝才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观嘴角掀起一个弧度,“谁告诉你,你们今天能够走得掉的。” 话音未落,在四周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掀起无数飞尘,漫天黄沙飞扬,遮天蔽日,气势磅礴。 周河能够察觉得到,在那尘土背后,有一尊极为恐怖的存在正在破土而出。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两只猩红可怖的灯笼出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周河猛然变色,他似乎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紫袍男子急忙扭头,朝着身边的中年妇人等人怒吼一声,“快逃。” 但那尘土之中生灵的速度,显然要比他们更快,不等几人有何动作,一根粗壮无比,表面上覆盖着鳞甲的巨柱便迎面撞在了他们身上。 仅仅是这一下,四人瞬间变色,脸色惨白,整个人在空中倒飞而出。 而早有准备的周河,在这恐怖巨柱袭击过来的瞬间,他便高高跃起,躲过了一劫。 另外几人重重落地之后,呕血不止,一个照面都不到,竟然就已经折损了四名强横战力。 紫袍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最终,等到满天飞尘散尽之后,那尊恐怖无比的生灵终于露出了真身,那竟是一条身躯长达数十丈的盘山巨蟒,一双眼眸呈现出赤红之色,散发出骇人的凶光。 最令人震惊的还要数对方头顶上的那一对高高鼓起的初生犄角,和下腹出的四处凸起。 另外一边的周裁看到这一幕景象,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呢喃,“头生犄角,腹下出足。这竟是一头初步化蛟的盘山巨蟒,若是长此以往,将来未必没有化龙的机会。”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束缚 紫袍男子周河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吃惊,而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他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是它。” 不知何时,陆观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拦住去路,看到周河露出这副神情,他倒是有些疑惑了。 “你好像对此早就有所预料,能告诉我原因吗?” 周河脸色骤变,刚才一时失态,竟然在年轻书生面前露出了破绽。 他苦涩一笑,看着对面的那人,自知今天活下去的希望极为渺茫,他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能。” 陆观撇撇嘴,随意说道,“那就只能等会将你擒住之后,再慢慢逼问了。” 另一边,盘山巨蟒秦岳则是窜动身躯,将范正五人圈在中间,周身磅礴气势挥洒而下,使得几人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它之前和陆观在仙崖秘境内寻找周裁和邱白衣等人的踪迹,就在里这座山谷数十里之外的地方,陆观感知到了陈瘦催发出那座恐怖符阵的气息。 年轻书生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让秦岳随后而来,自己则是用上了神行符,提前赶到。 若非如此,周裁几人恐怕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而秦岳则是一路隐藏气息,运用自身神通,从地下缓慢潜行而来。 刚才陆观之所以与那手持铁锏的独眼武夫捉对厮杀,倒也并非真的是被对方的一番话所激怒。 而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秦岳赶来。 只要盘山巨蟒及时出现在此地,任凭周河等人有什么通天手段,也不可能翻出半点风浪来了。 紫袍男子大手一挥,两枚篆刻着道门正统雷法的符印,便朝着眼前的年轻书生扑杀而去,符印之上,雷弧激射,电光四散。 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俱惊。 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周河心中便再没有任何侥幸了,由于前段时间陆祖重归人间的磅礴气象,他刻意研究过神迹陆氏以及那位陆祖。 由于神迹陆氏最近数百年来,都待在神迹洞天之内“闭门”不出,再加上陆家刻意掩盖了一部分真相,对于他们的消息知之甚少。 但周河仍旧从只言片语的记载之中,窥探到了神迹陆氏的一角,虽然他知道这并非是全部真相,但也可以作为研究神迹陆氏的一方面的资料了。 对于那些年代久远的记载,周河越往下看,便越是心惊。 因为依据那些记载来看,神迹陆氏子弟,做事情向来不是很讲道理,虽然他们在历史上也出过不少饱读诗书的圣贤人物。 陆氏子弟,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情谋划深远,而且想法向来天马行空,没有定数。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只要是他们笃定要去做的事情,那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 这也是神迹陆氏最为令人恐惧的一点。 无论在哪个时期,神迹陆氏都是最令对手头疼的一类人,只要你挡了他们的路,除了给对方让道之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这帮人,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面对这两枚符印,陆观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虽然他嗤笑对方的仅仅掌握了三脚猫雷法。 但此刻仍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陆观眸光一闪,周身武夫气象磅礴挥洒,一个前冲竟是将那两枚散发恐怖雷弧的符印死死握在了手中。 接着,他心念一动,手腕处一条呈现出十八种颜色的手绳,瞬间朝着对方飞出。 眨眼之间,一根细小的手绳变成了一根粗壮绳索,将那周河死死禁锢起来。 紫袍男子的脸色变得潮红,他一脸悲愤地看着对方,谁能想到在这种厮杀的紧要关头,对方竟然会施展出禁锢法器将自己束缚。 果然如此,陆氏子弟做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周河总算是见识到了。 但这辈子估计也就见这一次,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对方会放过自己。 首先,周裁四人就不可能轻易地放过自己一行人。 想到这里,紫袍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我命休矣的悲怆感。 被这法器禁锢之后,周河体内原本充沛的灵气,似乎在一瞬间被冰封了一半,即便他憋红了脸,也依旧动用不了分毫。 他体内的周天百窍,各大灵脉,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周河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 陆观手持两枚雷法符印,仔细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雷法真意,年轻书生瞥了一眼沦为阶下囚的周河。 漫不经心的说道,“空有宝物而不知其真正用途,就如同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周河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难堪之色,他倒是想要反驳对方几句,却始终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 因为在他得到这一对符印之后,何境也对他讲过一番类似的话,只是对方也并未讲明这一对符印的真正用法,周河便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自己慢慢摸索了。 陆观将一对爱不释手的雷法符印收了起来,然后指尖泛起一抹寒光,朝着周裁几人的身上轻轻划过。 几人身上的束缚瞬间被解开,陆观将郁倾涟几人扶了起来,轻声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几人俱是摇摇头,高挑少女咬着嘴唇,低声言语,“我没事。” 陆观淡淡一笑,“那就好。” 他又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一枚丹药,分别给了四人一枚,“这是我祖传的疗伤丹药,服用之后,只需半个时辰,体内伤势就会复原。不过,在此过程中,服用之人会感受到的痛苦会稍微强烈一些。” 四人都忽略了陆观最后一句话,拿起丹药之后,仰头吞下。 本就是行走世间的修士,对于所谓的痛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在丹药下肚的一时间,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立即咬紧牙关,闷声不断。 陆观忍俊不禁,他早就提醒过了,这可就不能怪他了。 随后,年轻书生重新拿回了放在地上的书箱,让周河与另外几人站成一排。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镜心蛊 年轻书生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几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了紫袍男子身上。 他轻声问道,“说说吧,各位到底有什么来头。” 周河将头偏向一边,冷哼一声,显然是打定主意不会给对方多透露一个字的。 另外几人见到自家老大的这副模样,一个个也都犹豫不决,最终,他们都是下定决心打死不说。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包括周河在内的六人,他们都是被何境亲自出面招揽来的,在过往的岁月,他们都见识过了方脸青年那阴狠决绝的手段。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在他们发誓效忠何境之后,对方在他们每个人的体内都种下了一只镜心蛊。 这是一种可以控制修士心神的蛊虫,平时就会盘踞在修士心窍之中,一旦下蛊之人发现对方做了出格的事情,便可以通过这蛊虫做出惩罚。 蛊虫之道,本就是妖魔手段,传入神墟天下之后,又被放入了旁门左道之列。 向来是被正道修士所不齿的诡谲手段。 年轻书生倒是没有再逼迫他们,而是与周河对视,然后平静说道,“我也感到很奇怪,在我刚刚出现在此地的时候,咱们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目光却出卖了自己,好像你之前已经见过我一般。而我可以确定的是,这辈子绝对没有跟你打过照面,这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紫袍男子想要解释一二,但却被陆观摆手,拦了下来。 “别着急否认,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仍是被我发现了这个破绽。再后来,你一再忍气吞声,明显是不想与我针锋相对,即便是与你同行的独眼武夫被我重创之后,你仍然没有丝毫想要为其报仇的念头。” “最先出现的想法仍然是息事宁人,安然退去。结合你展现出来的种种反常举动,我最终得出来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就是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紫袍男子满脸涨红,讥笑不已,“你以为自己是谁,值得我深究你的身份。看你这一身马马虎虎的武夫气象,莫不是云嵊洲那边来的武道圣地的传人。” 听到对方这样说,年轻书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就刚才我对于你的观察来看,你一个手持两枚品秩极高的雷法符印,却不知其真正的用法的家伙,我很难相信你有这种心思。” “这也说明,你们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人,一个心思缜密,谋划深远的家伙。不仅如此,此人对于我们神迹陆氏的历史还极为了解。” 听完眼前年轻书生的分析之后,紫袍男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他有些想不通,仅仅是通过自然等人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对方竟然能够已经推测出八九不离十的真相了。 只能说,不愧是神迹陆氏这一代的年轻家主吗。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周河依然打算硬抗到底,他绝不会将何境的情况给暴露出来。 陆观轻轻叹息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本来我还打算,若是你们足够配合的话,还可以饶你们一命,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在周河几人的眼中,原本面容温和的年轻书生身上,忽然升起了一道危险的气息。 陆观对于几人忌惮的眼神置若罔闻,他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五指并拢,掌心之上升起一道强横的灵气,光华漫卷。 周河面色一变,只感觉身体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撕扯感,体内天地之中,宛如海潮涌动,震荡不休。 而他的三魂七魄,也出现了一种撕裂一般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就要跟脱离他的肉身。 不消片刻,陆观的掌心出现了一道虚幻的紫袍身影。 而待在原地的周河肉身躯壳,则是目光呆滞,没有半点生气。 陆观掌心之中的那道虚影,正是周河的神魂,他尖声叫道,“陆观,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陆观心念一动,掌心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灵气,刮起阵阵罡风,周河的神魂瞬间被吹得更加虚幻几分。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还说你不认识我。” 他微微闭上眼睛,施展神通,周河此人的过往,都事无巨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而过。 这是一种关乎神魂之道的手段,是神迹陆氏历史上某位精通神魂之术的大修士所开创的神通。 施展之时,虽然有着诸多限制,但效果也是出奇的好用。 片刻之后,陆观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嘴角微微翘起,低声呢喃,“原来是他啊。” 翻看完紫袍男子的记忆之后,他不仅知晓了此人一生的轨迹,同时也找到了他们一行六人的幕后黑手。 竟然是之前那个和魏胄同行的方脸青年,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前,陆观曾在楚钓江垂钓的河畔,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他并未发现对方的身上有任何异常,但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周河的神魂被对方强行施展的搜魂手段,神魂虚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年轻书生低声笑道,“下辈子找个好主子,做个好人吧。” 话音未落,他的五指攥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周河的神魂彻底消散在了世间。 接着,年轻书生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独眼武夫五人,淡淡说道,“希望你们也能够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范正几人的心头,瞬间被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说实话,他们真的被对方那诡异无比的搜魂手段给吓到了。本体为狐妖的中年妇人率先崩溃,跪在陆观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陆公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迫的,您只要饶我一命,我不光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讲出来,连我都是您的了。” 陆观撇撇嘴,“你这种蒲柳之姿,我还真看不上眼。” 说着,再次伸出手掌,对着眼前的几人施展了神乎其技的搜魂手段。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拘谨 片刻之后,陆观缓缓睁开双眼,随手将范正几人的魂魄打散。 他持续使用搜魂之术,脸上出现了一抹苍白,这是正常的消耗,本来使用搜魂之术,对于修士的心神消耗就极为庞大。 若非陆观有陆氏神墟补充灵气和心神消耗,他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周裁缓缓来到年轻书生的身旁,“陆兄,情况如何了。” 年轻书生微微摇头,这帮家伙背后站着一个名为何境的修士,此人与你们阴阳家关系密切。 但向来不显山露水,而且心思极为缜密,是个难缠的角色。 周裁面露疑惑之色,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何境。我没听说过呀。” 陆观微微一笑,“此人一向隐藏极深,根据紫袍男子周河的记忆来看,此人背后还站着一位阴阳家大修士,修为通天的那种。周兄不知道其中内幕,也实属正常。” 周裁恍然,“这倒也是。” 毕竟阴阳家修士虽然战力不高,但凭借其法脉的独特优势,往往都极其擅长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某位阴阳家巨擘在暗中培养出这样一位传人,也实属正常。 郁倾涟轻声问道,“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观神秘一笑,“等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劳烦诸位帮我护法一程。” “何境一行人进入仙崖秘境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夺取什么机缘。他的目标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更加高远,他想要在楚钓江之前,入主这座仙崖秘境。” “什么”,周裁四人几乎是在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现出一抹浓浓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叶红菱张大嘴巴,惊呼出声,“他难道是疯了不成?” 陆观抬头看天,低声呢喃,“谁知道呢?” 随后,陆观和盘山巨蟒秦岳带着几人,重新回到了阙华山的仙人洞府之中。 盘山巨蟒依旧待在山脚,而服用了陆观所给的丹药,伤势已经恢复地差不多的周裁几人,则是守候在洞府门口,替年轻书生护法。 洞府之内,陆观坐在那张由守心石制成的蒲团之上,同时,年轻书生还启用了洞府上一任主人所布置的一座聚灵阵。 在他眼前,是那一卷记载了陆氏仙人毕生修行心得的玉简,玉简开篇,便单独写有那“朝天阙”三字。 聚灵阵开启之后,整座仙崖秘境之内的灵气,便悉数朝着这座阙华山汇聚而来。 陆观沉浸心神,按照朝天阙玉简上的记载,默默行功运法,呼吸吐纳。 与此同时,他的灵境之内,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入体之后,游走在四肢百骸,周天灵脉之中,原本运行平稳的灵脉,好似突发洪水一般,灵气骤然暴涨。 朝天阙乃是根据陆氏法脉,那位仙人自创的一门独出机杼的修行法门,陆家的修行之法,乃是在体内开辟灵境,从此之后,世间万千法脉,皆是可以汇聚于他一身。 而这门朝天阙,则是凝练大道真意,以身炼真,存储在体内大小窍穴之中,而修行之人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他体内的桎梏便会宛如大门一般,被推开一扇,修士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在玉简的记载中,仙人推测,等将其修行到高深境界之后,便会直见苍天,故而将其称之为朝天阙。 看着玉简上的记载,一时间陆观的心神摇曳不止。 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凭此做到直见苍天的那个地步,这还真的就是一门直指大道的高深法门。 不过现在陆观也没有想那么远,只是想要快速将其修炼至入门,然后凭借种种仙人留下的助力,顺利炼化这座仙崖秘境。 ———— 仙崖秘境内的某座高山之巅,被人修建了一座八角凉亭,山中微风吹拂,清凉无比。 凉亭之内,共有四人。 其中一人,是个方脸青年,周身气息并不出众,他端坐于此,在他身后,还站着两名面容阴鸷的年轻男子。 方脸青年就是何境,在他的对面,坐着一道朦胧缥缈的身影,面容云遮雾绕,看不大真切。 向来行事百无禁忌的何境,在此人面前竟然有几分拘谨。 突然之间,方脸青年的面色一变,他低声呢喃一句,“怎么会如此。” 对方那道身影见到他这副样子,声音缥缈地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何境眼中一抹凶狠之色一闪而逝,接着,他淡淡一笑,恢复了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点意外而已,既然你暂且不同意我的计划,那我先行告辞,此事等到日后再议。” 朦胧身影一脸无所谓道,“随便。” 何境带着身后二人,就此离去。 在远离凉亭之后,怒生兄弟之中的哥哥才忍不住问道,“何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何境面容阴沉似水,咬牙切齿道,“周河他们一行六人,都死了。” “什么?” 方家兄弟二人脸上浮现出错愕神情。 弟弟方尘疑惑道,“周河他们可都是您从各地网罗的高手人物,虽然天资不高,但胜在境界尚可,行走江湖的经验足够丰富,仙崖秘境只允许七境之下的修士进入,谁能够一次性解决他们这帮人?” 何境叹了口气,逐渐收敛了脸上的阴狠神情,“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在刚刚我种在他们六人体内的镜心蛊全部死去。镜心蛊与修士的心窍相连共生,只有修士陨落之后,镜心蛊才会死去。” 方家兄弟二人相视一眼,这下是真的出大事了,遇到扎手的硬茬了。 何境回头看了一眼山上的那座凉亭,那道缥缈身影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对方的身份与何境类似,只是要更加隐蔽神秘一些,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前,何境与对方便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判。 商议共同谋取这座仙崖秘境,事成之后,仙崖秘境的主导权归何境,而当初那位陆氏仙人的所有遗留,都要归于对方。 只不过现在出现了陆观这个变局,那家伙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 ------------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闭关 傍晚时分,天边云霞漫卷,清风微拂,卷动一山林木,宛如万顷绿波荡漾。 阙华山仙人洞府之内,忽然之间,爆发出一阵璀璨强烈的仙光。 在洞府门口守候的四人,感受到这股磅礴恣意的气息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心中震惊不已。 而守护在山脚下的盘山巨蟒秦岳,要比他们几人更早的感受到这股气息。 秦岳两只宛如大红灯笼一般的眼睛,居然变得湿润起来,它声音沙哑粗粝,喃喃自语,“仙人。” 片刻之后,洞府门户被打开,年轻书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仙光余韵,在夕阳的映射之下,神采奕奕,宛若神人。 周裁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似乎想要将其看个通透。 陆观朝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环视了几人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郁倾涟同样笑着回应道,“没有。只是觉得你与闭关之前相比,似乎变得更加与众不同了一些。” 陆观一脸认同地点点头,“实属正常。毕竟顶着一副上佳的皮囊,走到哪里都会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四人听到年轻书生这番话,齐齐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道,“不要脸。” 玩笑过后,陆观站在阙华山顶,眺望远方,低声说道,“接下来,该去做正事了。” 说完,便和其余四人共同来到山脚,盘山巨蟒秦岳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陆观看着这条盘山巨蟒,笑着说道,“莫着急,我很快就能够帮你化形了。” 秦岳垂首,声音之中难掩激动,“秦岳在此谢过公子。” ———— 仙崖秘境的东边地界,有一片面积不大的荒漠,夜晚时分,有两个赶路的过客在此歇息一晚 两人年纪都不算大,容貌身姿也各有区别。 其中一人,身穿一袭纯白法袍,俊美无双,身形飘逸。 另外一人,面容坚毅,身上穿着也只是寻常粗布衣衫。不过,此刻他的面色苍白,气息萎靡不振,似乎是身上带着伤势。 两人正是相约来此寻找大道机缘的南天墟洲修士,分别是出身阴阳家某一分支的邱白衣和来自山河宗的陶知。 先前,邱白衣在仙崖秘境之中寻觅陶知的身影,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即便用上了几门高深无比的阴阳家手段,也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直到今日白天的时候,他才这座荒漠之内,找到了身受重伤的陶知。 按照坚毅青年的说法,他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后,未等立足,便遭到了一群神秘人的围攻,他凭借着师门传授的阵法手段,一路仓皇逃窜,对方则是在身后穷追不舍。 直到他进入荒漠之后,才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他急忙布置了一座隐藏气息的阵法,这才躲过一劫。 邱白衣听完对方的讲述之后,脸色不善,发誓要将那帮鼠辈一网打尽。 夜色之下,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堆篝火。 邱白衣轻声询问,“对于那些人的身份,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陶知思虑片刻,摇摇头,坚毅青年苦涩一笑,“我们山河宗修士向来与人为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即便是在那鱼龙混杂,修士之间最容易产生恩怨纠葛的南天墟洲,也没有多少敌人。” “咱们这趟出门又都刻意隐瞒了身份,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就更加无从谈起有人故意针对我了。” “这倒也是”,白衣男子叹了口气,“那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可进入仙崖秘境中寻找机缘的年轻人有那么多,这些人为何独独追杀你呀?” 陶知苦涩一笑,满脸悲愤,“我上哪里知道去。” 邱白衣叹了口气,“好了,你先休息吧。明天咱们去寻找陆观他们,大家先汇合到一起再说。说不定周裁那一行人当中,也有人遭遇了截杀。” “也只好如此了。” 陶知从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一套铺盖放在地上,开始休息,邱白衣则是坐在火堆旁边,眼神晦暗不明,在心中推算那些家伙的真实身份。 当然,他这样做只会是徒劳无功而已,毕竟他手头连对方身上的一缕气息残留都没有,谈何推算。 良久,白袍公子停下推算,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无奈,他刚才顺便推演了一番此行是否顺利,但并没有得到结果。 这就让邱白衣这位阴阳家年轻天才心中产生了一丝慌乱,自从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他每天都会推算一遍,随着时间的推移,结果变得越来越模糊,到了现在,已经根本推算不出什么来了。 这趟来此寻找机缘的行程,似乎已经变得不可控了。 造成这种现象可能会有两个原因。 其一,便是有人在暗中出手,扰乱了仙崖秘境内部的天机,让他的推演结果变得云遮雾绕,难有定数。 其二,则是仙崖秘境之中存在着某种极大的变数,这个变数足以引发整座仙崖秘境的变化,他们此行的顺遂与否,与这变数息息相关。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目前的邱白衣二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夜深人静,荒漠之中,时不时传来夜风吹动沙石的声响,宛如恶鬼凄厉哀嚎。 邱白衣叹了口气,收敛心神,往面前的火堆里添了些枯柴。 此刻他的心中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进入这座仙崖秘境,到底是福是祸。 耳边的风沙声越来越大,白袍公子微微蹙眉,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将他眼前的一堆篝火熄灭。 邱白衣瞬间警觉起来,他连忙摇醒了身旁熟睡的陶知。 坚毅青年揉了揉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邱白衣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低声说道,“此地有古怪,咱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你先不要出声,等我探查过再说。” 陶知见识不浅,自然晓得其中的轻重利弊,缓缓点头。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夜宿荒漠 邱白衣一指微微弯曲,朝着眉心处轻轻一叩,一阵淡金色光华闪过。 一只竖眼显现出来,白袍公子朝着四周观望而去,扫视一圈之后,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邱白衣轻轻“咦”了一声,照理说不应该呀,他这天眼神通,乃是家族某位老祖用上了大神通和诸多天材地宝才得以开启的。 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得过他这只天眼,竟然会找不到地方的踪迹,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邱白衣也并不是很失望,或许是对方用上了某种能够遮掩自身气息的法宝。 这一类的仙家器物,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仙崖秘境内的天机已经变得混乱,即便出现再离谱的事情,白袍公子也能够接受。 就在此时,二人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邱白衣沉吟片刻,翻转手腕,掌心出现了一只袖珍小钟,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有道道符文若隐若现。 “此物留给你防身,我追过去看看。” “好”,陶知没有啰嗦,接过小钟,一脸郑重地说道,“万事小心,若是感觉对方不可力敌,逃跑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嗯。” 邱白衣乘着月色,身形一闪而逝,化作一抹虹光,很快便消失在了陶知的视野里。 坚毅青年手持宝钟,眼神晦暗不明。 此钟名为玉骨钟,乃是邱家的某位高人当初出门游历的时候,偶然所得。 后来对方修为境界提升,用不到这件鸡肋法宝了,便将之送给了邱白衣,此钟最大的效用,便在于防御二字。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使用这件法宝的时候,并不会消耗修士的灵力,只需以精血激发其上的符文,即可在身前形成一道三丈方圆的仙光护罩。 此刻陶知受伤不轻,体内真气流转紊乱,这件法宝正适合他来使用。 邱白衣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将其留给了陶知。 毕竟,坚毅青年作为山河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又是个不大擅长与人斗法厮杀的阵法修士,身上自然不缺护身的防御法宝。 另外一边,邱白衣身形化虹,骤然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抹璀璨虹光。 突然,他看到对方的身形停在了一座沙丘背后,白袍公子心中狐疑,但还是控制御风的速度,停在了对方身前。 那是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浑身散发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邱白衣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发出“桀桀”怪笑,“阁下不是出身阴阳家的天才嘛,难道算不出来我的身份?” 白袍公子目光一顿,“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让我亲自来看看好了。” 话音未落,邱白衣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眼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彩,这一刻,似乎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阴阳家天才,反而变得神采奕奕,整个人都锋芒毕露,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青色剑气,宛如一条条细小游蛇。 对方看到这一幕景象,低声恍然道,“忘记你还是一位身份隐秘的剑修了。” 邱白衣听到对方这么说,虽然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但心中却震惊不已,他的剑修身份,家族一直在帮忙遮掩,甚至某位老祖宗不惜消耗自身道行,为他遮蔽天机。 但对方居然能够知晓这等隐秘,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同寻常。 “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白袍公子轻喝一声,周身剑气变得更加浓郁,一柄本命飞剑瞬间出窍,在他眼前的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剑光,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黑袍身影斗篷震荡,忽然之间,便多出了数道分身,让人难以辨别真身。 邱白衣冷笑一声,心念一动,一柄本命飞剑骤然变化,同样一分为六,朝着不同的黑袍身影刺杀而去。 对方抬起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似乎对此颇为头疼,“我生平最为厌烦的就是你们这些剑修层出不穷的神通手段了。” 他的这只手白皙无比,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寻常人族的肤色。 就在六把飞剑分别飞到他身前一尺的时候,黑袍身影心念一动,瞬间收回所有分身,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杆黑色旗幡,上面用金丝绣有几个符篆,旗杆上也被篆刻了数十个阴森文字。 黑袍身影挥动旗幡,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得更加寂静,此刻连风沙拂动的声音似乎也都消失了一般。 刹那间,黑色旗幡之中,便飞出了数十道狰狞可怖的鬼影,朝着邱白衣那把散发着凌厉剑气的飞剑扑去。 邱白衣冷笑一声,控制本命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了所有扑过来的鬼影。 随后,这把本命飞剑之上剑光大盛,在荒漠中发出一道道璀璨耀眼的光芒。 在这剑光肆虐之下,瞬间便有几道鬼影化作虚无,消散无形。 两人各自施展手段,在这处沙丘背面,倾力厮杀。 道道璀璨凌厉的光华闪过,黑袍身影手中的那只黑色旗幡之中,不断有鬼影冲出,朝着对面那个白袍公子扑杀而去。 邱白衣则是控制一把本命飞剑,围绕在自己身前,剑气纵横,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气屏障,将他死死护在中央,那些狰狞鬼物根本找不到任何近身的机会。 对方似乎也是看出了邱白衣的这个破绽,才会有此作为。 毕竟,白袍公子既是阴阳家修士,又是一位杀力巨大的剑修,同时他作为仙家大族的子弟,又随身携带着各种仙家法宝,同境之争,想要将他拿下的话,难度却是不小。 但邱白衣的体魄却是个不大不小的破绽,无论是阴阳家修士,还是剑修,都不会刻意去修炼体魄。 因而,只要能够与其近身厮杀,战胜邱白衣的难度就会小自家人知自家事,邱白衣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自然不会给对方人任何可乘之机。 两人就像是两条相互凝望的毒蛇,都在寻找一击致命的绝佳机会。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荒漠斗法 两人都是极有耐心之辈,修为也都处在仙崖秘境所能容纳的巅峰境界。 故而这一场斗法厮杀,持续的时间颇为长久。 邱白衣这一把本命飞剑,本就极为奇特,乃是飞剑之中攻防俱佳的存在,他能够蕴养出这把本命飞剑,也实属走运。 至于那道身份成谜的黑袍身影,一杆黑色旗幡使用的十分纯熟,其中不断有鬼物飞出,散发出恐怖的气息,施展各种鬼道神通,朝着白袍公子扑杀而去。 两人的修为都处于六境巅峰,邱白衣是为了寻找大道机缘而故意压制境界,不然他早就可以着手准备突破元婴境了。 至于那道黑袍身影,就不好说了,或许他的修为境界要更高一些,只是被仙崖秘境的大道运转而压制了境界而已。 荒漠之中,月色朦胧,两人斗得如火如荼,短时间内,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然,邱白衣心念一动,身前的一把本命飞剑骤然跳动,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诡谲奇异的轨迹,即便是黑袍身影,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办法探查清楚此剑的踪迹。 他整个人都被黑袍笼罩,唯有一双乌黑墨亮的眸子露在外面,此刻,他的双眸骤然收缩,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伸手拿出一只骨爪,咬破手指,朝上面滴落了数滴精血。 就在那跳脱飞剑来到他身前三尺之际,骨爪在吸收精血之后,开始变化,磅礴的血气萦绕在四周的环境,眨眼之间,便已经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朝着那跳脱飞剑抓取。 散发通天血气的巨大手掌,五指并拢,宛如一座囚禁法阵,邱白衣的一把本命飞剑好似被锁入其中,最终被两根手指宛如碾虫子一般,轻轻捏在手中,飞剑之上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剑气,但仍旧撼动不了这巨手分毫。 但就在此时,黑袍身影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心悸感,似乎某种巨大的危机正在袭来。 下一刻,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某种利器洞穿出了一个大窟窿,但由于黑袍身影的修行法脉极为特殊,故而并无鲜血流出。 荒漠中一阵劲风吹过,透过黑袍身影胸膛上的窟窿的时候,发出呼啸声响。 月下,荒漠,被洞穿胸膛的黑袍身影,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倒是看到这副景象的邱白衣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你是鬼物之身。” 他心念一动,身前顿时浮现出另外一把飞剑的身影。 鬼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释然,自己的身份来历不简单,对面那位白袍公子同样如此。 邱白衣不仅是一位剑修,他竟然以一己之身,蕴养出了两把品秩极高的本命飞剑。 最为关键的是,即便邱白衣面对黑袍鬼物这种生平仅见的难缠对手,与未曾在第一时间祭出两把飞剑,而是仍旧有所保留。 将那一把更善于隐藏的飞剑留到现在,趁着对方大意之际,突然祭出飞剑,果不其然,一举重创对方。 接下来,面对身受重伤的黑袍鬼物,拥有两把本命飞剑,又兼具多种阴阳家神通的邱白衣,自然没有阴沟里翻船的道理。 白袍公子心念一动,后面一把飞剑散发出清冷剑光,瞬间将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破开。 随后,两把飞剑在主人的控制之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黑袍鬼物重创。 邱白衣暂时并未将其彻底斩杀,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对方。 不过,虽然邱白衣并未伤其性命,但也没有让对方好过,他将一把飞剑钉在鬼物的眉心处。 凌厉的剑气不断侵蚀的对方的鬼物之身,剑修之剑气,本就凌厉无双,对于世间鬼物之属而言,乃是足以和三教灵气相提并论的恐怖手段,剑气席卷鬼物全身,于他而言,这便是世间最为残酷的几种酷刑之一。 鬼物浑身颤抖,剧烈的疼痛感撕心裂肺,让他满地打滚。 邱白衣又祭出另外一柄飞剑,将其死死钉在地上,这才沉声问道,“我问,你答。我只说一遍,若是胆敢有任何欺瞒,我一剑斩了你。” 鬼物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神,他听到白袍公子所言之后,木然点头。 落到了这步田地,鬼物心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罢了。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故而极为惜命,若是对方再杀一次鬼,那可真就闹出天大的笑话来了。 良久之后,邱白衣收回目光,借助月色看向远处,此刻他罕见的有些心绪不宁。 白袍公子轻轻叹了口气,收回钉在鬼物身上的两把飞剑,邱白衣低声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今天我且饶你一命,若是来日再见,仍旧与我为敌的话,本公子定斩不饶。” 黑袍身影捂着胸膛处的大窟窿,气息萎靡,“多谢邱公子今日饶命之恩,若有来日,在下必有厚报。”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邱白衣重新化作一抹虹光,御剑赶回了陶知那边。 一路上,邱白衣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趟仙崖秘境之行,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篝火那边,一名面容坚毅的男子守候在火堆旁,看到邱白衣回来,陶知站起身,笑着询问道,“结果如何了?” “对方是一头修行多年的鬼物,我重创了他。” 看着白袍公子的兴致不是很高,陶知疑惑问道,“不是已经将那鬼物赶走了吗,邱兄为何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邱白衣长舒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看着坚毅青年,一脸郑重道,“陶兄,我们这次怕是遇上大麻烦了。想不到一座小小的仙崖秘境,竟然会招来如此多的人觊觎。” “邱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邱白衣便将他从鬼物身上逼问出来的消息告知了对方,听完之后,陶知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神情。 坚毅青年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来由地觉得荒漠的夜里格外冷冽。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宋行 在邱白衣的询问之下,那头鬼物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鬼物名为宋行,生前是北俱芦洲某个大国的纨绔子弟,但是有一天,周边一个同样疆域广袤的强国联合另外几个中等国家,大举进犯宋行的故国。 虽然举国之力与对方抗衡,但那一帮强国,还联合一众仙家势力,最终的结果自不必说,宋行的故国被灭。 在那场涉及大半洲的惨烈战事之中,宋行原本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但是在后来,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被敌军活捉,受尽凌辱之后悬尸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宋行这个原本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性情大变,不光开始苦心钻研兵法之道,并且还在暗中踏足了修行之路。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便成为了朝廷钦点的先锋大将,再后来,在前线指挥战事的大将军被对方派出的仙家修士斩首。 宋行临危受命,全面指挥一国大军,抵御外敌入侵。 在他的调度之下,敌军原本打算在三年之内结束征战,彻底贡献宋行的故国,但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将这个过程硬生生地延长到了六年。 若非最后时刻,敌方阵营派出了一名大修士出手,在战场上摧枯拉朽,最终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而目睹敌军攻破自己国都的宋行,眼见无力回天,最终在城头上自刎而死。 他死后,由于怨念太强,变成了一尊鬼物。 只不过他这一生确实算得上是命运多舛,在他成为鬼物之后,便一直待在北俱芦洲的某座阴气浓郁之地,苦心修行,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乡,即便不能复国,也要向当时在战场上出手的那些山上修士复仇。 但没想到的是,某位得道修士路过他修行的地方,看到此地阴气浓郁,当即便劈下一道雷法。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宋行,不光一身道行折损大半,连藏身之所也被对方毁去。 这让人不禁悲从中来。 后来,有一个自称秦公子的年轻人找上了他,说是可以帮他复仇,若是计划顺利的话,甚至帮他复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走投无路的宋行,当然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之后,那位秦公子又送给了宋行一本极为高深的鬼道修行法门,加上他原本执念就极大,很快就修行到了九境,成为了一头实力派强横的鬼物。 之后,他就一直在帮助秦公子在暗中处理一些对方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直到前段时间,秦公子又联系上了他,让宋行来到西道陵洲御水国,随后就有了这趟仙崖秘境之行。 而据宋行所知,秦公子还与一个名为何境的人有过一番私下的结盟。 两人的目的,竟然是想要将这座仙崖秘境据为己有。 并且,何境在仙崖秘境投入的人手,比起秦公子还要更多。 邱白衣叹了口气,良久,才沉声说道,“陶兄,仙崖秘境之行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变故,有这两波人在,我们很难讨到什么好处。事不宜迟,咱们即刻起程,先与陆观他们汇合再说。” 陶知自然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他轻轻点头,“好。” ———— 另外一边,被邱白衣饶了一命的宋行,在离开那处荒漠之后,掏出一枚篆刻着不同符文的仙石。 他强忍着一身伤势,布置了一座阵法,沟通仙石。 片刻之后,仙石之上爆发出一阵璀璨光华,一道背对着他的虚影显现出来。 宋行神色恭敬,低声说道,“见过公子。” 对方语气淡然,“宋行,深夜召唤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黑袍鬼物语气有些迟疑,思虑片刻,他还是低声说道,“回禀公子,我失手了。” 对方轻轻“咦”了一声,“怎么回事,详细讲讲。” 宋行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与邱白衣的一场斗法厮杀,都事无巨细地给对方讲了一遍。 秦公子听完之后,叹息一声,“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这个邱白衣也着实不简单,明明是一位蕴养出了两把本命飞剑的天之骄子,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感慨过后,秦公子偏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宋行就静静地待在原地,不敢打扰对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公子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一个邱白衣已经如此难缠了。仙崖秘境之内,还有那位神迹陆氏的新任家主,变数太大,咱们已经不适合再参与下去了,就让何境带着他手下的那帮人继续慢慢玩吧。” “这样,羡仙洲那边有一座远古洞天现世,我正在往那边赶去,从此刻开始,你让咱们的人都低调行事,断了与何境那帮人的来往。等到仙崖秘境之中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便带着咱们的人来羡仙洲,与我汇合。” “羡仙洲”,黑袍鬼物地生呢喃着这个名字,很快,他恢复了神色,朝着秦公子恭敬说道,“属下遵命。” “就这样吧。” 秦公子交代了宋行几句,便主动切断了这场会谈。 宋行也将那枚仙石收了起来,然后在月色下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此地。 他这次面对邱白衣,受伤不轻,恐怕在仙崖秘境中的事宜结束之前,都很难恢复过来了。 好在秦公子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参与对于仙崖秘境的争夺,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心养伤了。 ———— 另外一边,一座繁茂的巨大森林外面,有一行五人正在朝着其中观望。 为首一人,身穿一件青色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身后还背着一只书箱,年轻书生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书生气息,看起来像是一个苦心钻研圣贤书籍的读书人。 另外四人,两男两女,各有风姿。 其中一人,面容和善,双眸微微眯起,看向眼前树林的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光彩。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神情自若,手中拿着几张黄纸符箓。 ------------ 第二百三十章 白幽 至于那两个女子,虽然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但容貌身段,都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其中一名少女,身材高挑,面容精致,尤其是她胸前的波涛汹涌,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风采,她的腰间,还悬挂着一把品秩上乘的长剑。 另外一名女子,面若冰霜,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前者截然不同的魅力。她的腰间,则是悬挂着一把赤红刀鞘的长刀,刀鞘之上,散发着凌厉寒光。为她增添一股别样的飒爽风姿。 两名女子各有风采,但整体而言,仍旧算得上是平分秋色。 只不过,两名少女看向眼前繁茂森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的寒意。 在他们一行五人的身后,还有一条身躯庞大的盘山巨蟒,正是当年建造仙崖秘境的陆氏仙人所豢养的秦岳。 陆观在阙华山洞府之中出关之后,便决心要炼化这座仙崖秘境,让何境的百般谋划落空。 年轻书生本来是想要去寻找邱白衣二人的,但现在仙崖秘境内的天机紊乱,他们一行人又没有能够联系上对方的方法。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五人都决定先来此地。 这里正是之前郁倾涟和叶红菱二人遭遇那头白虎的地方。 陆观嘴角挂笑,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朝着秦岳示意一番。 盘山巨蟒秒懂,它的声音沙哑粗粝,“白幽,故友来访,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 这声音响遏行云,整座森林都震荡不休。但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复。 显然,白幽此刻并不想见他们这一行人。 片刻之后,秦岳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出来,那我可就要进来找你来了。” 听到秦岳这宛如最后通牒的声音,森林之中响起了一道狂暴的声音,“秦岳,我跟你这样的家伙,可远远称不上朋友吧,这里不欢迎你,快些给我滚。” 秦岳应道,“白幽,好歹也是当年一同修行的故人,没必要这么绝情吧。我带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我想你一定对他感兴趣。” 白幽嗤笑不已,“待在这仙崖秘境之中,宛如一座囚笼,大家都是囚徒而已。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还能让你我真正感兴趣的。” 秦岳悠悠说道,“那要是我说这位公子能够帮助我们化形呢?” 对方没有再开口,下一刻,森林中忽然传出来了一阵急促的响声,没过多久,一头身形魁梧高大的白虎出现在了森林边缘。 白幽先是遥遥看了一眼秦岳,这个恩怨交织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的昔年故友。 接着又神色不善地扫视了一眼郁倾涟四人,最后,它将目光停留在了那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身上。 白幽突然长啸一声,眼神中凶光毕露,它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说道,“秦岳,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毛还都没长齐的小子吧。” 看到对方点点头,白幽顿时怒气冲冲地说道,“秦岳,你敢耍我?” 盘山巨蟒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没有多少脑子。 秦岳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没有从公子身上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气息吗?” 白幽伸长了鼻子,朝着陆观身上轻轻嗅了嗅,随即疑惑地看向秦岳,“好像真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气息。” 它低首思虑片刻,猛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那个年轻书生,“你,你是仙人。不,不对。” 很快白幽便摇摇头,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低声喃喃自语,“若是仙人重回仙崖秘境,他早就召唤我们前去觐见了。” 白幽神情凶狠的盯着陆观,“说,你到底是谁?” 秦岳翻了个白眼,这货是彻底没救了,他窜动身躯,挡在了陆观等人面前,沉声说道,“白幽,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这位陆观公子,是仙人的同族后辈。” 身形魁梧的白虎这才缓缓点头,继而,它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讥讽神情,“秦岳,这么多年闭关修行,你怕不是将脑子给修炼傻了吧。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帮助我等化形。” 秦岳听到这话,眼眸中一抹不快一闪而过,白幽却仍旧自顾自地说道,“秦岳,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我给你介绍另外一个人族,他的实力绝对要比你找来的这几个家伙要强,保证可以帮助你化形。” 听到这话,陆观的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却并不是因为白幽对他的那番不屑言论,而是对方口中提到的“另外一个人族”。 年轻书生的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找上了白幽。 并且,白幽似乎对那人的观感还不错,双方甚至已经在暗中悄悄结盟了。 秦岳作为一头修行时间长达数百年的盘山巨蟒,心思活络,很快也跟陆观一样,想通了白幽话语中的关键。 盘山巨蟒沉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陆公子了?” 白幽直接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跟对方多废话。 秦岳无奈说道,“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白幽狂笑不止,看向陆观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就凭他?身怀仙人同样的血脉又如何,就连当年修为通天的仙人都已经兵解离世了,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重新回归,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在了轮回路上,也就只有你们这几个家伙,还在那傻乎乎地等人家回来。” “就算仙人没有陨落,说不定人家多次轮回,早就把你们这几个家伙给忘记了。现在已经在外界重新建立了道统,只是人家嫌弃你们几个太过寒碜,不乐意搭理你们罢了。” “白幽,你想打架吗?”,秦岳怒吼一声,双眸之中散发出择人而噬的恐怖凶光。 白幽撇撇嘴,低声碎碎念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看着对方的这副眼神,即便是身怀白虎血脉的白幽,也有些打怵。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对方现在人多,暂且忍他一忍。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借你内丹一用 白幽的想法也很简单,等到自己与何境的合作完成。 方脸青年帮助它成功化形,打破修行路上的一大桎梏之后,白幽相信自己可以进一步激发出体内的白虎血脉。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眼前的五人一妖同时围攻自己,白幽也能够从容应对。 白幽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 它突然饶有趣味地瞥了一眼叶红菱几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呦,这不是之前差点死在本座手中的那两只蝼蚁嘛,怎么还有胆子出现在这里,不怕本座一口吞了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色。” 两名少女身前一阵起伏,四周突然分别升起了一道凌厉剑气和刀意。 白幽嗤笑不已,“两只蝼蚁而已,还能翻天不成。今日有秦岳和仙人后辈在此,本座给他们一个面子,若是平常时候,本座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眼瞅着郁倾涟和叶红菱二人压抑不住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对那头欠揍的白虎出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观挡在了二人身前,他轻声说道,“都别冲动。” 然后,年轻书生笑眯眯地看向白幽,“听白山君的意思,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喽。” 白幽神情极为不耐烦,“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本座看在你是仙人家族后辈的份上,才好心说了这么多。” 陆观脸上的笑意不减,“如此正好。” 白幽看到对方的笑脸之后,没来由的有些心慌,迟疑片刻,它沉声问道,“你,你想要干嘛?” 年轻书生直言不讳道,“确实有件事情想要麻烦白山君,不过山君修为高深,胸襟广博,做到此事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白幽面露疑惑之色,低声问道,“何事?” “我想借白山君的内丹一用。” 陆观语气平淡的说道。 他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此刻白幽的心中却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它的眼眸中升起了一道恐怖的凶光,一股凝重的威压落在年轻书生身上,让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变得死寂。 良久,白幽嘴角掀起一道残忍的弧度,声音冷冽无比,“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年轻书生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白幽被气笑了,它的语气越发森寒,“在我的耐心被耗尽之前,趁早滚蛋。” 陆观依旧保持着笑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下一刻,年轻书生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一股莫名的气息在他周身翻滚,一缕缕仙人气息在他体表流转不定。 陆观一翻手,掌心出现了一枚仙光璀璨的宝印,其上有两道气息分外明显,一紫一金,宛如两条幼小蛟龙,盘踞在宝印四周,光芒夺目,散发出缕缕骇人的气息。 在看到这紫金宝印的瞬间,在仙崖秘境内修行了多年的白幽和秦岳,神情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秦岳倒还好一点,虽然震惊公子竟然能够得到这件宝物的主动认主,但它这段时间一直都跟在陆观身边,有经历了对方在阙华山上闭关的事情,对于此事,仍旧处于能够接受的范畴。 至于另外一边的白幽,就有些失态了,它神色癫狂,眼眸中凶光毕露,“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一个外界来客,怎么可能得到这件至宝?” 陆观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微微抬手,掌心的宝印便如同一轮大日缓缓升起在海面,在夜色中将四周映照得亮如白昼。 他心念一动,手中的宝印便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霎时间,在这处森林边缘,爆发了一场气势磅礴的大战,准确来说,其实是当方面的虐杀,手持宝印的年轻书生,宛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白幽即便身怀白虎血脉,也依旧没有任何用。 约莫一刻钟之后,身形高大魁梧的白虎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陆观一脸淡定地收回了那枚紫金符印,平静地说道,“早就跟你说了,我不是在与你商量,偏偏不信,现在平白遭受这一番皮肉之苦,想必滋味也不好受吧。” 看着对方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周裁几人都心有余悸,这位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似乎脾气有些不大好啊。 至于躺在地上的白幽,已经无力再反驳什么。 陆观五指并拢,化作手刀,手掌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武夫真气。 年轻书生竟然无视对方那坚韧无比的妖族体魄,一手破开它的体表厚重的皮毛,探入白幽的下腹。 片刻之后,陆观取出手,掌心里还拿着一枚散发着淡淡银白色光芒的浑圆珠子,看上去大概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 这便是白幽的妖丹,这头身怀白虎血脉的妖族,修为境界其实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只是由于昔年那位陆氏仙人留下的某些布局,才导致它迟迟没有化形。 秦岳等仙崖秘境内的妖族,也都面临这个问题。 而陆观之所以能够独自镇压白幽,主要依仗的还是他将那一卷朝天阙修行入门之后,得到的那枚宝印。 不得不说,那位开辟这座仙崖秘境的陆氏仙人,的确是一位惊才绝艳的盖世天才,他为了不让自己耗费了诸多心血一手打造的这座仙崖秘境落入旁人手中,在兵解离世之前,就已经在仙崖秘境内留下了许多暗手。 若是有人想要彻底占据这座仙崖秘境,不经需要将那一门朝天阙修行入门,这对于从未接触过陆氏修行法的修士而言,已经称得上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了。 在此之后,他还需要得到这枚法印的主动认主,只要能够掌控这枚法印,修士就已经可以调动仙崖秘境的一部分天地大势了,在秘境当中的一切生灵,都会被这枚法印压制,这也是陆观刚才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白幽的原因所在。 而即便是得到了法印,距离彻底掌控这座古代秘境,也依然有一段路要走。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六头妖物 修士想要彻底掌握这座仙崖秘境,除了将朝天阙法门修行入门,得到那枚法印的自发认主之外,还需要得到秦岳、白幽这些妖物的内丹才行。 准确来说,是它们内丹之上篆刻的那些修行法门,当年陆氏仙人游历天下,将秦岳、白幽这些身怀洪荒血脉,但都修为不高的幼小妖族带回仙崖秘境。 他的这一举动,看似是随性而为,实则别有深意。 白幽、秦岳这些仙崖秘境之内最为强大的妖族,真实的实力已经堪堪触摸到了大妖的瓶颈,而像它们这样的强大妖族,仙崖秘境之内共有六头。 白幽身怀远古白虎血脉,这是一头即便放在那个天骄辈出的远古时代,也是一个极为耀眼的名字,是远古人族供奉的四灵之一。 至于秦岳,本体为一条极为罕见的盘山巨蟒,身上则是流淌着一缕淡淡的龙族血脉,它的修行之道,则是与寻常的蛟龙水裔大有区别,走的是盘山一道,炼山化形,同样也是一条自远古时代流传至今的通天大道。 传言,在妖族横行无道的那座天下,有一头头生犄角的年老大妖,便极为精通擅长此道,早年间,此妖在那妖族天下横行霸道,专门挑选那些灵气浓郁,道运深厚的山头。 一言不合便掏出一杆被它祭炼为本命法宝的漆黑长棍,敲碎对方山门的护山大阵,将其中的生灵悉数打杀之后,便将其山头据为己有,然后再将山中极为精纯的山根灵脉炼化,作为自己修行的养料。 凭借这种方法,这头大妖的修为在那座莽荒之中,不断增长。 而它经过的宗门,则是无一例外的都沦为了一片废墟,无数妖族生灵苦不堪言。 最终,还是莽荒之中一位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的妖族老祖亲自出面,与那家伙大战一场,这一战最终的结果无人知晓。 神墟天下这边,陆祖和某位修为通天的大修士,就曾远渡数座天下,在莽荒之中最高的那座山上,遥遥观战,但是,等到这两位大人物重回神墟天下之后,身边亲近之人向他们询问此战的结果,两位大修士都只是微笑沉默,显然并不想向外界过多的透露这一战的内幕。 既然两位早就已经站在人间之巅的修士不想多言,那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们吐露心声。 即便如此,多年以来,外界对于这一战还是有着诸多猜测。 其中大部分人看来,那一战必定是那位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的妖族老祖胜出了。 因为在战后没过多久,那位精通炼山一道的年老大妖,便主动请缨去坐镇妖魔战场,现在已经在那里待了数千年光阴。 而且,它至今都未曾踏足莽荒一步。 其中自然大有内幕。 秦岳本身就身怀仙人法诀,若是自己勤勉修行,日后在大道登高途中再得到几桩大机缘,并且将其牢牢抓在手中,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向镇守妖魔战场的那头大妖问道一场。 其余几头妖族,也都有其可取之处。 一头身怀远古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喜欢昼伏夜出,之前曾追杀了那位蕴养出四把本命飞剑的度秀山天骄谢愁数百里之远。 除此之外,仙崖秘境内还要三头同等级别的妖物,都是陆观一行接下来需要去一一拜访的存在。 其中有一头老蛟,性格贪婪无度,是白幽在秘境之内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此妖常年镇守在仙崖秘境内的一条大江之中,过路的生灵无一例外都会被其搜刮一通。 还有就是一头性格喜静的鼋鼍,常年待在一座大湖之中,对于斗法厮杀没有半点兴趣,经常一场入梦大睡,便是数十上百年光阴。 最后一头妖物,有些特殊,即便是秦岳等妖,等闲也难以见其一面。 而当年那位陆氏豢养这些妖族,其实便已经在为他兵解之后的事情做谋划了。 他当初传授给这些妖物不同的修行法诀,足以直至大道。 而想要彻底掌控这座仙崖秘境,便需要将这些修行法诀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将其篆刻在那枚紫金气息萦绕的法印之上,最终回到阙华山之巅,搭建祭坛祭拜那位开创这座秘境的陆氏仙人,这样才能最终掌控这座仙崖秘境。 过程之繁琐,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加上仙崖秘境元婴境之下才能进入的约束,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更加困难重重了。 而想要将这座秘境收入囊中的楚钓江和何境等人,纵然各自修为手段天差地别,但难度都是相同的。 楚钓江由于修为限制,根本进不到这秘境之中,即便耗费了大代价,压制修为进入,朝天阙修行便是一道关隘,即便他当年拜师九爷,从对方手中得到了陆氏修行法门,但后面收取这些恐怖妖物身上的修行法诀又是一个挑战。 而对于何境而言就更难了,他虽然早有准备,对于仙崖秘境内部的情况也有一定认知,但他没有陆氏修行法脉的根基,根本不可能将朝天阙修行入门。 而陆观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此地,倒是完美地满足了所有条件,其实,归根结底而言,只要能够将那朝天阙法诀修炼到入门境界,剩余的两个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陆观骤然发觉,这怎么像是当年那位陆氏仙人,遥望千年光阴,留给后世同族子弟的一份天大福缘。 因为在年轻书生将朝天阙修行入门之后,脑海中便多出了许多明悟。 他得到的那枚紫金符印名为仙崖印,顾名思义,便是凝聚了这座仙崖秘境的一部分大道本源,若是能够彻底掌控这座洞天,不光能够得到一座仙家秘境,而且还可以凭借这道符印掌控这秘境之中的所有妖物。 而同时,还可以帮助秦岳等妖族破开化形桎梏,凭借仙崖秘境堪称海量的灵气存储,这位新任的仙崖秘境之主,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可以拥有六位大妖境界的属下。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蛟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够入主这座仙崖秘境,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能够得到一桩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大道机缘。 身边有着六头大妖相助,只要自己不是太过废柴,稍微再修行一途有点天资的话,未来几乎板上钉钉地会成为一座天下的仙家巨擘。 只要再苦心经营几十年,广招门徒,布局一座天下,仙崖秘境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整座天下都屈指可数的仙家大宗。 陆观取出白幽的内丹之后,等到将上面的仙家法诀记下来之后,年轻书生倒是没有多加为难对方,将妖丹重新塞回白幽腹中,几人飘然离去。 在盘山巨蟒秦岳的带领下,几人一路向西而行,去寻找那头身怀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的踪迹。 有秦岳带路,几人目标明确,倒是省去了他们在路上的不少时间。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狼妖所在那座高山。 感受到秦岳的气息,啸月天狼很快就现身,只是在察觉到还有五个人类的身影之后,狼妖脸上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 它看向盘山巨蟒,“秦岳,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岳耐心解释,把陆观已经修成朝天阙并且得到仙崖印的神情给对方讲述了一遍。 陆观又提出要借狼妖的内丹一用。 对方思虑片刻,又有老友秦岳在一旁信誓旦旦的担保,它很快便同意了此事。 狼妖笑着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前不久有个人族想要跟我商议合作的事情,我暗中观察到他有些特殊,便现身与其见了一面,但那家伙也只是个替别人传话的。” “我当时就觉得那小子诚意不足,一气之下,与他厮杀打斗了一场。后来那家伙借助了一件法宝逃遁离去。”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年轻书生微微诧异,用别样的目光看向对方。 啸月天狼解释道,“此人的修为不算弱。他曾自报家门名为魏胄。” “魏胄”,陆观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年轻书生对于此人,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倒也并不算陌生。 此人乃是陆观在重楼镇的同乡之一,重楼镇魏家的大少爷,不过陆观曾经听余妄提起过,这个魏胄虽然是出身大族,但周身却是个痴傻之人。 魏家老太爷为了治好自家这个孙辈中唯一的男丁,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耗费了神迹陆氏的多少资源。但多年以来,并没有取得任何成效。 但就在陆祖重归人间之前不久的时候,这位魏家少爷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神志,不仅如此,对方竟然还出现在了天都山山脚。 若非陆祖清算他们这些当年的叛徒,说不定还真要让他到手一桩泼天机缘。 毕竟,陆祖重归神迹洞天的那一日,在天都山讲道一场,而在场聆听这场讲道的年轻人,无一例外地都得到了属于各自的机缘。 就连气海被废,修为尽失的落阳城少主黄岐,也在聆听陆祖讲道之后,收获不少,甚至有可能凭此修复气海,重新踏足修行之路。 陆观沉吟片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前,他就曾看到魏胄和何境等人待在一起。 现在看来,魏胄应该也是对方的手下,至少也是相互结盟的关系。 但年轻书生可以肯定一点,按照他现在知道的消息来看,这两人聚在一起,绝对不是来做善事的。 他叹了口气,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继续寻找另外几头身怀洗仙人法诀的妖族踪迹。 在秦岳和狼妖的帮助下,做到此事并不难。 一路上,陆观几人还在分心寻找邱白衣两人的身影,现在仙崖秘境内的天机紊乱,即便周裁擅长推衍之术,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年轻书生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那个白衣胜雪,容貌俊美到他生平仅见的家伙很有可能会出事。 但很快,他摇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脑袋。 对方是一位擅长推演吉凶祸福的阴阳家弟子,还是一位身份隐蔽的剑修,若是再跟那位山河宗修士汇合,两人联手的话,再加上仙崖秘境元婴境之下不得进入的限制,想必没有多少人能够伤得到他们。 三天之后,陆观一行人来到一处大河之畔,眼前的河水清澈见底,在夕阳得映照之下,波光粼粼,随风荡漾。 河底深处,便是那条贪婪老蛟的洞府。 这条老蛟虽然身怀真龙血脉,但生性谨慎,贪婪无度,半点没有蛟龙之属该有的霸气。 据秦岳它们所言,这老家伙在仙人将它们带入仙崖秘境之前,就已经在这河底修行了,修行的岁月极为久远,若非仙人的刻意压制,对方或许早就已经踏足大妖之境了。 对方当年苦苦修行而不曾化形,便起了歪心思,想要吞食秦岳,炼化盘山巨蟒体内的真龙精血,以此来冲击更高的境界。 这也是当初仙崖秘境内诸位强横妖族掀起一场大战的原因。 不过由于秦岳修行勤勉,在加上有狼妖等一干助力,才未让对方成事。 秦岳站在河畔,目光古井无波,它朗声说道,“老家伙,出来一见。” 在仙崖秘境内的这些年里,这两条同样身怀真龙血脉的异兽,却没有半点作为同族的惺惺相惜,反倒是成为了一对仇家。 老蛟想要吞食秦岳的龙族精血,盘山巨蟒心中如何不是这般想法。 若非看到了一线化形的契机,秦岳绝对不愿意来此江畔。 伴随着秦岳这一声轻吼,水中的鱼虾瞬间四散离去。 片刻之后,河水中央的水流陷入停滞,然后慢慢形成一道数丈宽的漩涡,一股骇人的气息在江上弥漫。 随后,一对犄角率先露出水面,一股浓郁的水运在江面流转,一条散发着宛若来自荒古气息的生灵出现在水面上。 它头生犄角,身躯比起盘山巨蟒秦岳还要长出一些,脚下长有四足,体表覆盖着坚硬鳞甲,散发出道道幽冷的光芒,看起来分外骇人。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溜了 在场的周裁等人,在见到这条蛟龙之后,心中难免有几分心惊,毕竟真正的龙族,虽然尚未在一座天下绝迹,但绝对不会常见。 而蛟龙之属,也大都藏身各处水运浓郁的水泽湖泊,或是闭关潜修,或是成为一地山水神灵,等闲不可一见。 即便时那种血脉驳杂的蛟龙,在山上都属于罕见的生灵。 小姑娘郁倾涟的眼中则是精光闪闪。 在剑修之中,有一类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虽然同为剑修一脉,但修行路数却与寻常剑修大不相同,算是一条别出心裁的剑修之路。 这一类修士,名为斩龙士。 而郁倾涟曾经在宗门高人的带领下,曾亲眼见过一位斩龙士仗剑天地间,挥手斩蛟龙的壮举。 那时的小姑娘,只是青愁山的一个普通弟子,修为低浅,跟随师门长辈游历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而已。 从那以后,郁倾涟心中便对斩龙士这一特殊剑修道统有了莫名的好感。 那位斩龙士一脉的高人,当初在见到郁倾涟之后,其实也动了收徒的心思。 只是一方面当时她已经拜入了青愁山,另外一方面,斩龙士斩杀蛟龙水裔砥砺剑锋,在数座天下都树敌不少,没必要再将一个天资卓绝的剑仙胚子牵扯进来。 不过,对方临走之前,还是给了郁倾涟一本斩龙士一脉的剑道法门。 这些年来,郁倾涟在练剑修行之余,也会静心钻研那套斩龙士一脉的法门,现在她已经对此有些收获了。 只不过苦于没有一直待在青愁山宗门之内,没有砥砺剑锋的机会。 那条老蛟察觉到了小姑娘的目光,目光微凝,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低声笑道,“竟然还是个身怀斩龙士传承的小丫头,秦岳,你就不怕我不小心一口将她给吞了。” 秦岳神情自若,淡然说道,“你做不到。” “呵呵”,老蛟怪笑几声,“秦岳,好些年没打过照面了,今天还带了几个人族过来。说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想要夺取我这一身蛟龙精血,你们几个怕是还差点意思呀。” 秦岳明显不想跟这个死对头多讲,它示意身边的狼妖跟对方讲。 狼妖清了清嗓子,便将陆观修成朝天阙,并得到了仙崖印的事情给对方讲了一遍,之后,狼妖又将之前白幽的惨状平铺直叙地说了出来。 老蛟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仙人家族血脉在世间。” 它想了想,笑着摇摇头,“但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提前找上我了,而且他给出的条件很诱人,我拒绝不了。” 陆观轻声问道,“让我来猜猜,找上你的那个人,是叫何境对吧。” 虽然是在询问,但年轻书生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老蛟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它叹了口气,“果然不愧是和那位仙人同为神迹陆氏后人,竟然连这种内幕都能知晓。” 陆观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微微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紫金气息交织的法印,他心念一动,便朝着对方镇压而下。 老蛟双眸微眯,眼中闪烁出凌厉的光芒,“还真叫你给得到了这件宝物。” 它叹息一声,呢喃道,“可惜,这一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陆观在得到仙崖印之后,已经得到了仙崖秘境内部分大道的承认,此刻他的境界虽然只是辟海境巅峰而已,但只要身处仙崖秘境之内,他的实力就不能只以境界而论。 对于老蛟的这一声呢喃,其实已经清晰无比地落在了他耳中。 但年轻书生对此不以为意,继续催动仙崖印,朝着对方镇压而下。 老蛟周身气势一凝,浑身上下散发出骇人的气息,身下的河水开始翻滚沸腾,在老蛟的刻意控制之下,漫天水珠倒灌而起,朝着天幕出飞去。 在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水珠骤然下降,然后凝聚为一条狰狞水龙,携带着一种难以匹敌的恐怖威势,径直迎上了那道仙崖印。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水龙与那仙崖印相撞,发出一道震天裂地的声响,空气中出现道道涟漪,宛如水波荡漾,颤鸣不止。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众人心中暗暗心惊不已,就在陆观等人觉得这是个硬茬的时候。 那条老蛟身形一转,在空中盘旋一圈。 然后就这么……溜了。 秦岳和狼妖对这老家伙的性子极为熟稔,见到这副景象,倒是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奇怪。 倒是陆观几人,瞬间目瞪口呆。 竟然有如此胆小怯战的妖族,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那老蛟一边在空中飞离此地,一边朗声笑道,“小子,你虽身怀重宝,但奈何经验江湖经验不够老道。拜拜了,您嘞。” 陆观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同样朗声笑道,“老前辈,山水有相逢,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老蛟回头看到年轻书生的那张笑脸,即便是道龄悠悠如它,修为高深莫测,也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压下了心头的涟漪,飞速离开了此地。 秦岳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年纪越大反倒是越活回去了。” 啸月天狼语气不屑,“空有修为而无半点心境的货色,根本不足挂齿。” “这也不能怪它,毕竟,它可是昔年亲眼见识过仙崖印威力的家伙,自然知道不可硬抗。我刚才还纳闷这家伙居然会针锋相对,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虚晃一枪,让我等放松警惕之后,才好趁机跑路啊。” 秦岳感慨道。 老蛟倒也不傻,它在仙崖秘境内待了这么多年,当年又是仙人身边的亲近之人,自然知晓仙崖印的厉害。 它虽然贪婪无度,但是在涉及生死的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够拎的清楚的。 这家伙贪生怕死的程度,堪称仙崖秘境内所有强横妖族之最,真怪不得秦岳等妖族看不上他。 ------------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怕我反悔 陆观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对于老蛟接下来的去处,他也有所猜测。 据他所知,这老蛟在仙崖秘境内的强横妖族之中,也就跟白幽的关系比较好,但那头白虎已经被陆观重创,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不可能与老蛟联手。 这样一来,对方能够做的,自然是去找已经和它结盟的何境等人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何境很可能已经从白幽那边知道了自己修成朝天阙并且得到仙崖印的事情。 对于何境这样心思深沉的家伙来说,绝不可能会放弃几乎可以到手的一座仙崖秘境。 在陆观得到六头妖族的修行法诀,彻底掌控这座仙崖秘境之前,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对此,年轻书生毫无惧意,反倒是心中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他也想见识见识何境此人到底有多少斤两,竟然能够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完成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更好奇的是,陆观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有无可以学成朝天阙这门秘法的手段。 这样想着,在秦岳和狼妖的带领之下,陆观等人前往了那头鼋鼍沉眠的大湖。 三日之后,陆观等人在一座山脚处歇息。 年轻书生手中浮现出一枚紫金气息交织的法印,宝光流转,仙气翻腾,绽放出道道柔和的光芒。 这是一枚四四方方的法印,在其中四面,都已经被篆刻出了仙家法诀,唯有其中两面,现在依旧空白。 先前找上那头鼋鼍,对方虽然不喜被人惊扰睡眠,但等到秦岳讲明事情的原委之后,鼋鼍倒是没有像之前的白幽和老蛟一样,而是将妖丹交给陆观,让年轻书生记录了自己的修行法诀。 不过,鼋鼍并没有与陆观等人一起离开自己修行的大湖,而是让年轻书生成功掌控仙崖秘境之后,再帮助它化形即可。 这头鼋鼍生性喜静,性格平淡,对于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都不会在意。 在陆观看来,对方可能连化形一事也不是很在意了。 不过,年轻书生也能够感觉到,虽然那头鼋鼍生性平淡,但其修为恐怖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 在陆观见过的仙崖秘境内所有的强横妖族之中,鼋鼍是其中气息最强的一位。 陆观摸摸收回法印,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们一行人离开鼋鼍栖身的大湖之后,突然受到了一封飞剑传书。 写信之人正是那个布局深远的何境,对方告诉陆观,邱白衣和陶知二人在他们手上,若是想要救对方的话,就在这座山脚处等着,如若不然,何境一行人就会杀了白袍公子二人。 陆观虽然与邱白衣二人只是临时结盟而已,但他总不能看着两位青年才俊就此陨落。 况且,现在他只剩下两头妖族的法诀,就可以着手准备炼化仙崖秘境事宜了。 年轻书生也想看看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最重要的是,何境一行人之中,还有那条老蛟的存在,这也是陆观此行的目的之一。 黄昏时分,在山脚那边来了一行人,为首一人正是方脸青年何境。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人,一对面容阴鸷的双胞胎兄弟,一个面带笑意的少年,最后一人,是个周身不断散发出魅惑气息的女子。 这几人都是之前跟随何境进入仙崖秘境的几人。 至于那条老蛟,却是并未现身,不知是何境对其另有安排,还是对方根本不敢来此。 年轻书生袖笼双手,面带笑意。 何境的脸上同样出现了一丝笑意,他感慨道,“真没想到,沉寂数百年的神迹陆氏,竟然还会出现陆公子这样的天才。” 陆观淡然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会有你这种人存在。” 年轻书生明显不想跟对方多说,“我那两位朋友呢?” 何境脸上的笑意变得浓烈起来,“呵呵,陆公子不要着急嘛。不如咱们先聊一聊,若是投缘的话,我不将放了邱白衣二人,就算是这座仙崖秘境,拱手让给陆公子也无不可。” 年轻书生微眯双眼,“好啊。不知道阁下想要聊些什么?” “不如就从那本朝天阙道书开始聊起。” 年轻书生微微心惊,“你果然知道。” 方脸青年脸上笑意不减,“我的出身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数座天下,很少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也不尽然吧”,陆观反驳道。 方脸青年则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确实。” 不过他很快便话锋一转,补了一句,“但是,至少在这座仙崖秘境之内,我确实知道许多陆公子并不清楚的内幕。” “那又如何?”年轻书生反唇相讥。 何境笑了笑,手腕翻转,掌心出现了一抹灵韵,然后一座袖珍竹楼逐渐显现出来。 方脸青年心念一动,袖珍竹楼内便被放出来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身穿一袭白袍,容貌俊美无双,另外一人,面容坚毅,神情古井无波,两人身上都分别被一份=跟仙索禁锢,动弹不得分毫。 正是被何境暗算囚禁的邱白衣二人。 不过,现在他们俩的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气息萎靡。 陆观沉声问道,“邱兄,你们俩都没事吧。”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摇头,“没事。” 年轻书生面容不善地看向何境,沉声问道,“怎么做才能放了他们。” 何境微微一笑,说道,“简单,只需将那枚仙崖印给我即可。” “好”,年轻书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手中浮现出一枚紫金之气缠绕的法印,何境等人在看到这件至宝之后,眼神中泛起一道火热的光芒,但很快便一闪而逝。 陆观将其随手抛给方脸青年,沉声说道,“放人。” 饶是何境,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痛快,但他倒也没有食言。 大手一挥,收回了束缚邱白衣二人的仙索。 等到邱白衣两人走到年轻书生身边之后,何境好奇地问道,“陆公子,你难道就不怕我反悔?”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仙崖印到手 陆观双眸微眯,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可以试试。” 自知年轻书生心情不好,何境也不再多言,而是以某种秘法切断了仙崖印与陆观的联系之后,带着魏胄等人离去。 离开之时,魏胄回头看了一眼陆观,眼神中一抹火热一闪而逝。 最终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那桩谋划,现在肯定是做不成了。 扭过头来,魏胄将目光投向走在最前面的何境身上,现在只好用这家伙来凑活凑活了。 郁倾涟站在陆观身旁,低声询问,“就这么放他们离去。” 年轻书生笑容神秘,低声说道,“怎么可能,先让他得意一时。” ———— 何境等人迅速离开此地,来到附近的一座高山之上。 何境抬手,掌心出现了紫金之气交织盘旋的法印。 方脸青年早就用秘法探查过了,这确实是真正的仙崖印,但即便是他,z心中也难免泛起了嘀咕。 想不明白这位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因为两个相交不深的外人,将这件法印交了出来。 若是换成他何境,无论双方关系有多好,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从来都不会让步。 何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说陆观重情重义,还是说他傻了。 他看着仙崖印上已经有四面被篆刻了仙家法诀,心念一动,随即又篆刻一片法诀上去,正是老蛟的修行术法。 在当初陆观找上之后,老蛟虚晃一枪,然后便脚底抹油开溜了,它自然是去寻找何境了。 当时老蛟便将自己的修行法诀交给了何境。 方脸青年看着篆刻好的仙崖印,心情大好,接着他抬头看向远方,眼神中充斥着一抹光彩。 接下来的那一门法诀,才是真正的考验。 何境想了想,对着身后几人说道,“你们暂且离去,切记隐藏身份,不要被陆观他们找到。我去去就回。” 说罢,方脸青年衣袖一挥,一抹灵光闪过,随后,一只符舟出现在他面前,何境周身灵气鼓荡,很快便跃上了符舟,化作一抹璀璨流光,很快便消失在了天边。 方家兄弟分别看了魏胄和田媚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径直下山去了。 魏胄面带笑容,眯眼看向了身边的魅惑女子,“田姐姐,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情?” 听到这话,田媚眉头微蹙,倒是没有出言反对,毕竟这是事实。 一切还要从他刚刚进入仙崖秘境那时候说起,之前她用自身方媚术蛊惑了一名南天墟洲度秀山的弟子,谁知对方心智颇为坚韧,竟然很快就挣脱了媚术的控制。 然后那个名叫谢愁的家伙,便笃定魅惑女子是个邪修,追杀了她足足数百里之远,若非半路上突然遇到了一头身怀啸月天狼血脉的狼妖。 若非田媚用计,让啸月天狼缠上了谢愁,她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但是,谢愁之前在摆脱了啸月天狼的纠缠之后,便一直在寻找田媚这个妖女的踪迹。 之前田媚在完成何境为她安排的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行踪,让谢愁找到了蛛丝马迹。 然后这位度秀山的年轻剑修便一路追杀了她数百里光景,若非使用了何境交给她的一件藏匿法宝。 田媚别说来此与何境等人汇合了,就是想要在那个年轻剑修的手下活命,也会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田媚由于那座师门传承的原因,再加上何境这边的透露,对于一座天下的年轻天才,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对于这位度秀山最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年轻天才,其实很是了解。 根据她知晓的一些隐秘来看,这个谢愁即便是在当年初次游历时的大放异彩,将那些想要针对师门同辈的此刻悉数斩杀。 但就算是如此,此人很有可能还是藏拙了。 在自家师门之前传来的一封密信来看,此人的剑道天资,即便放在一座天下的在同辈年轻人之中,也都是最为出彩的那一拨。 甚至是有可能去掉那个之一。 田媚宗门之所以这样评价谢愁,自然是因为,在年轻一辈的剑修之中,还有一个剑道天资高到不可思议的女子存在。 即便是田媚这样的惊才绝艳的女子,在面对出身北俱芦洲的那个年轻女修的时候,心中也难免会犯嘀咕。 顾青辞在同辈修士在登山修行之后,便是所有同辈修士需要追赶的对象,真正称得上是天资无双。 莫说是同辈剑修了,即便放眼一座天下的同辈修士当中,在修行路上能够遥遥看到顾青辞的背影,也已经足以称得上一句修行天才了,而有资格能够勉强与其并肩的年轻修士,也只有太平观道士钟忘忧在内的寥寥几人。 而这个谢愁,便是整个神墟天下的年轻剑修之中,凤毛麟角的能够在剑道一途看到顾青辞背影的几人之一。 田媚在数年之前,谢愁在度秀山宗门内刚刚崛起的那时候,就曾对此人极为看重,想要与其结下一份香火情,即便是之后双方结为道侣,魅惑女子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看来,莫说是与其相交莫逆了,对方见面不一剑砍死她,田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魅惑女子虽然脱离了自家宗门的仙籍,但依然与之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也是何境将她拉入队伍中的真正原因所在,若非如此,仅凭田媚那一手尚未练到家的魅惑之术,何境这种本身就大有来头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对其青眼相加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魅惑女子突然听到魏胄提起这个,本能地在心中提起一份警觉。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淡然一些,看似平静地问道,“你提这个做什么,魏胄,我记得当初刚刚遇到你的时候,你自己说过的,这一辈子都待在西道陵洲,还没有远游过其他几洲山河。怎么,难不成在这仙崖秘境之内的短短一段时间,你就跟那位度秀山的天才结仇了?”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敲定 魏胄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淡定地解释道,“不过是想要帮助田姐姐解决一个大患而已。咱们现在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谁都脱不了干系。” “小弟我也只不过是见田姐姐被那度秀山剑修纠缠地厉害,怕姐姐你在阴沟里翻船,想要帮你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而已。” 田媚翻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对方的这一番鬼话,眼前的这个姓魏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笑容和煦,是个可以亲近的人,但实则不然。 在魅惑女子看来,这家伙的心思太过深沉,即便是比起何境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媚眼中的魏胄跟何境,都是同一种人,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人。 田媚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在这两个宛如毒蛇的家伙面前,她就要显得纯洁了许多。 故而,虽然是结伴同行的伙伴,但田媚一直都从未真正信任过队伍中的任何人。 说是伙伴,倒不如说是各自利用的关系,相互之间也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魅惑女子眸带春水,娇滴滴地说道,“魏家弟弟,咱们姐弟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妨只说好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如此亲近,没必要这般遮遮掩掩吧。” 她可不相信,魏胄这家伙在此刻提起谢愁,仅仅只是为了帮助自己解决一个隐患而已,对方肯定还有某些自己猜不出来的隐秘谋划。 既然猜不出来,田媚也没打算继续踩下去了,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对方,即便魏胄给不出个确切的缘由,肯定也会讲出一些内幕来的,到时候她便可以根据对方的讲述,推测出一部分对方的真正意图。 见对方一副沉思的模样,田媚撇撇嘴,说道,“若是魏家弟弟不想说的话,那便算了,说是为了帮我解决一桩大患,谁知道弟弟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说完,田媚做出一副委屈的姿态,一副打算就此离去的模样。 魏胄急忙拦住了魅惑女子,他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弟我确实是想要帮助姐姐你彻底解决这一桩祸患,毕竟被一位天资卓绝的年轻剑修盯上了,不光田姐姐你而言,就算是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同辈修士遇到了这种事情,也都是一件不容易解决的头疼事。” 看着对方越来越怪异的眼神,魏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哈哈一笑,“田姐姐你天资聪慧,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这一双慧眼。小弟我确实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想要从谢愁这个年轻剑修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不过”,面带笑容的年轻修士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想要做的这件事情,跟田姐姐你的目标并不冲突,咱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 田媚听完对方的讲述,并未在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而是低着头沉思。 不得不说,魏胄的这个提议,确实让他心动了。 众所周知,在山上仙家之中,剑修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的杀力之高,在世间所有修士当中,也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剑修面对境界相同的其他修士,若是斗法厮杀的时候,几乎都是碾压式的存在,而且,剑修蕴养出一把本命飞剑之后,只要继续以精气神意蕴养,得到某种本命神通之后,就会变得更加难缠。 无数修士被剑修那层出不穷的神通手段搞得头疼不已。 而且,田媚现在需要面对的这位剑修,可不是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位足足蕴养出来了四把本命飞剑的天才剑修,一旦等到对方踏足山巅境界,四把本命飞剑相互配合,攻防兼备,配合地天衣无缝,若是他凭此再领悟出一门剑阵,在同境修士中,几乎就是无解的存在。 即便是面对高出他一个境界的修士,也都是足以横行无忌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家伙,田媚的心中也很无奈。 既然已经注定做不成朋友了,那彻底一劳永逸地解决后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这会发呆沉思,则是在猜测魏胄到底想要从谢愁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这家伙打小被宗门仙师带上山,在此之后,便一直沉心练剑,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够引起对方的兴趣。 谢愁身上除了一身剑道感悟和剑术神通之外,就只有那四把堪称恐怖的m本命飞剑了。 前者存在于谢愁的脑海之中,是一个修士最为重要的修行之路,基本上不可能被人夺走,即便是能够得到谢愁的修行感悟,也未必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魏胄这家伙竟然在打谢愁身上那四把本命飞剑的主意。 猜测出这个惊人的真相之后,田媚脸上出现了一抹惊异,她的心中早就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沉默良久之后,魅惑女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对面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修士,低声言语,“你想要谢愁身上的那四把本命飞剑。” 魏胄见田媚猜出来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整个人依旧淡定从容,并未出现任何慌乱神色。 他淡淡一笑,拍手称赞,“田姐姐果然冰雪聪明,仅仅从我透露的这只言片语当中,竟然就能够抽丝剥茧,得到这份真相了。” 田媚见魏胄这家伙竟然没有反驳,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此事,眼眸中的光彩变得更加复杂了几分。 良久,才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她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魏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还真是够胆大包天的。”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良久,才终于平复下来。 她失声说道,“你不要命了,你可知道度秀山是什么宗门,他们那位老祖宗只是飞升去往了另外一座天下而已,可不是已经兵解离世了。你又知不知道,谢愁这种级别的天才对于度秀山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拭目以待 魏胄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年轻修士戏谑说道,“刚才我提议这件事情的时候,田姐姐不是也已经心动了嘛。” 看着田媚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的神情,魏胄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趁热打铁。 以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继续说道,“田姐姐,你何必这般犹豫不决,只要你我联手,即便面对一位蕴养出多把本命飞剑的剑修,又有何惧?” “谢愁他天资聪颖,这点我不否认,能够在这个年纪蕴养出四把本命飞剑的年轻剑修,哪个会是简单角色。但谢愁他再厉害,年纪终究是个跨不过去的硬伤。” “小弟我之前已经在暗中观察过了,谢愁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四境初期的修士,他分心蕴养四把本命飞剑,练气士修为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去。只要我们两个联手,事后将所有痕迹都给掩盖掉。” “即便他有一位大剑仙境界宗门老祖又如何,届时咱们都已经离开仙崖秘境了,难不成对方还能追过来找到你我寻仇?” “田姐姐你且放心,只要你点个头,我保证可以将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的。” 魅惑女子听完对方的讲述,脸上的挣扎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地则是一抹坚定。 看到田媚露出这幅表情,魏胄心中一喜,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魅惑女子狐疑道,“你当真可以抹除一切痕迹?” 魏胄趁热打铁,胸脯拍的震天响,他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自然,为了打消田姐姐你心中的顾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秘密,我其实对于剑修的修行路数颇为了解。” “对于那谢愁四把本命飞剑的路数,也曾远远地观察过一番,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只要咱们配合地缜密一些,必定能够拿下这家伙。” 田媚最终一咬牙,沉声说道,“好,这件事情,我跟你一起做了。” 饶是以魏胄的成熟性格,听到对方答应此事之后,也是心中一喜。 “太好了,田姐姐,咱们现在可以慢慢谋划一番了,毕竟是一位天资卓绝的剑修,即便如今境界不高,但保不齐这小子会有几手压箱底的保命手段。被到最后,咱俩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阴沟里翻船,被对方反杀了。” 这件事情,田媚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面对这样一位在同境之中很是厉害的剑修,尤其还是想要致对方于死地,当然需要缜密谋划一番了。 其实,之前在田媚心中,并未有将其置于死地的想法。 她最初想的是,魏胄这家伙可能是看中了对方身上某种极为高深的剑修手段,她便可以利用这一点,与魏胄联手,让谢愁在修行路上跌个大跟头,最好是能够让其修为境界此生再不得寸进,这样便对自己再也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但是经过魏胄的一番劝说,她心中还是同意了此事。 毕竟即便她能够让谢愁的修为不得寸进,但度秀山可是一座天下都声名赫赫的剑道宗门,在那鱼龙混杂的南天墟洲,更是有那一洲境内剑宗领袖的说法。 度秀山内部,说不定就有某种能够让对方复原的手段,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等到谢愁恢复之后,那便是她田媚的末日。 等到谢愁修行到山巅,踏足剑仙境界之后,一座天下恐怕都不会再有自己的藏身之地了。 若是对方因此性格变得偏激起来,田媚身后的那座宗门也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毕竟是面对一位蕴养出了四把本命飞剑的剑仙,这种家伙,放眼整座天下,没有多少宗门或是个人修士,能够不将其放在眼中。 田媚之前所在的那座宗门,在山上仙家之中,打探各种消息是一把好手。 但若是论起站在山巅云端的高端战力,其实并没有多少。 而这,也是田媚加入何境这支队伍的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为宗门交好各种天资卓绝的年轻天才。 田媚所在的那座宗门,历代以来都不缺乏魅惑女子这样的弟子。 她们表面上脱离出宗门仙籍,但实则暗中仍旧与宗门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在修行资源方面,还是在山上消息的共享程度上,比起仍旧保留宗门仙籍的那会儿。 不仅没有任何减少,反而还会有各方面的增加。 虽然像田媚这样的弟子,一辈子都不能在明面上与宗门有任何牵扯了,但她们得到的好处,其实并不少。 两人敲定这件事情之后,便在暗中商议具体的细节。 对于二人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郑重对待的事情。 ———— 另外一边,陆观等人刚才与何境一行人会面的那座山脚下。 用仙崖印换回邱白衣和陶知二人之后,年轻书生等人并未就此离去。 此刻,邱白衣和陶知二人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虽然不知道那仙崖印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能够让何境这家伙如此重视的,肯定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白袍公子满脸愧疚,沉声说道,“陆兄,这次真的是对不住了,你我萍水相逢,居然让你拿出了那等至宝来换我二人一条命。” 陶知同样神情凝重地说道,“陆兄,我们二人欠你一条命,日后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一声,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一定帮你办成。” 年轻书生则是缓缓摇头,继而笑着说道,“两位无需如此,何境之所以禁锢你们,归根结底其实也是为了逼我交出那枚仙崖印。 “再者说了,那仙崖印是我主动交给何境的,这其实也是我针对他的一桩隐秘谋划,不管事情成与不成,皆由我一力承担。” 年轻书生目光深沉,眺望远方山河,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低声喃喃自语,“现在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谁更加技高一筹了吧。” 众人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纷纷安心了不少。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突遇杀阵 接着,陆观又施展了神迹陆氏的一门秘法,在邱白衣和陶知的身上探查了一番。 探查完毕之后,年轻书生说道,“幸好没什么问题。我就怕何境那家伙在二位身上留下什么暗手,到时候阴咱们一手。” 提到那个心思深沉的方脸青年, 仙崖秘境内,一座寂静的山谷之中,一名周身散发出道道凌厉气息的年轻人,正缓缓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此人面容平淡,双眸中散发出一抹凌厉的光芒,不断朝着四处打量。 他便是那位出身度秀山的年轻剑修,谢愁。 他在摆脱那头啸月天狼的纠缠之后,便在一座仙崖秘境之内,寻找田媚这个魔女的踪影。 在此之前,他已经找到过一次田媚的踪迹,本来都要已经要一剑斩杀对方了,但是在关键时刻,那魔女拿出一件保命至宝,逃脱了自己的追杀,这让谢愁心中很是不快。 随后,他重新开始了对于田媚的追杀之路。 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一些前来续苗寻找机缘才年轻修士,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关于田媚的消息。 直到昨天,他遇到了三位来自羡仙洲的修士,对方告知他,曾经在这座山谷之中见过那个魅惑女子的踪迹。 谢愁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径直来到这边,就是想要彻底解决那个魔女。 但是自从他进入这座山谷之后,谢愁的心中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年轻剑修低声呢喃,“这个地方有点诡异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并没有迟疑,而是继续朝着山谷深处走去,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就断然没有再折返回去的道理。 就在他走进山谷中大约一半路程的时候,谢愁缓缓停下前进步伐,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在他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年轻剑修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继续向前走,谢愁作为度秀山的天之骄子,虽然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被一个魔女设计陷害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边斩妖除魔一场,彻底解决这个祸患好了。 但就在谢愁一步踏出之后,四周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气息,一道璀璨的仙光自下而上垂落,瞬间将其笼罩。 年轻剑修顿感不妙,他瞬间祭出一把本命飞剑,剑光宛如水波一般,轻轻荡漾,谢愁的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水波凝聚的法袍。 等到那一道仙光散去,谢愁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座诡异杀阵之中了,他轻轻叹息一声,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了。 杀阵之外,显现出两道身影,谢愁在看到那个熟悉的魅惑女子之后,眼神一凛,怒喝一声,咬牙切齿道,“妖女,果然是你。” 田媚倒是目光平静,她笑意吟吟的说道,“哟,谢公子竟然还能够记得小女子,人家真是受宠若惊呢。” 看到对方展露出来的这副神情,谢愁破口大骂,“恶心。” 一旁的魏胄手中拿着一枚阵盘,他低声说道,“田姐姐,何必跟一个死人多说,咱们快些解决了这家伙,免得夜长梦多。” 谢愁看到两人之间配合紧密的样子,低声暗骂一句,“一对狗男女,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魏胄一边操纵阵盘,一边淡笑着说道,“我们能不能好死,谢公子你是看不到了。” 年轻剑修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就在这时,笼罩谢愁的哪一座杀阵,突然爆发出一道道凌厉的光芒,漫天寒光朝着他当头落下。 道道寒光,便如同一把把凌厉飞剑,朝着年轻剑修身上落下。 第一道寒光落在谢愁身上,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伤势,年轻剑修体表那件由飞剑神通凝聚出来的法袍之上,泛起了一道涟漪,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寒光落下,谢愁体表的衣袍上的涟漪变得密集起来。 这一幕,宛如万千雨滴落在池塘,涟漪四散,泛起水花朵朵。 等到一轮寒光过后,身处杀阵中央的谢愁,却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年轻剑修顿时心中打大定,他嗤笑一声,“一对狗男女费尽心思想要暗算别人,但现在看来,也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警告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声,若是只有眼前的这点手段,我可就要横剑斩鬼祟了。” 说着,谢愁的身前再次出现了一把本命飞剑,年轻剑修心念一动,剑光璀璨,开始与杀阵之内蔓延如水的凌厉杀机对抗。 接着,这凌厉精纯的剑气又化作一只古怪的神俊赤红色大鸟,朝着杀阵所凝聚而成的屏障冲去。 像是一头想要极力逃脱牢笼的飞鸟。 看到谢愁不仅化解了一轮寒光攻击,竟然还施展出这般恐怖的剑道神通,魏胄和田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起来。 魏胄神情凝重,沉声说道,“倒是小瞧你了。” 话音未落,魏胄咬破手指,将数滴殷红鲜血滴落到杀阵之上。 田媚也不甘落后,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这个匣子大概有她的手掌大小。 看上去寻常无比,但就在魅惑女子将其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从匣中散发而出,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感受到这股气息之后,饶是谢愁也微微皱眉,他就知道,这两人既然胆敢如此正大光明地伏杀自己,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座杀阵才对。 现在看来,对方果然还留有其他手段。 等到田媚将那匣子彻底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形制古朴,散发出道道纯阳气韵的宝镜。 这把镜子,整体呈现为青铜色泽,一缕缕浩荡纯阳气息不断在其上流转不定。 魏胄和谢愁两人在看到这把宝镜之后,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谢愁在看到宝镜的那一瞬间,更是直接惊呼出声,“纯阳镜?” 但随即他便摇摇头,“不,不对,这镜子虽然是宝物,但明显达不到那个品秩。” ------------ 第二百四十章 纯阳镜 谢愁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纯阳镜在炼制之初,那位纯阳祖师便在其中放入了一缕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火精。” “这镜子中虽然同样蕴藏着一缕火精,但比起真正的纯阳镜,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不过你能得到此物,也算是仙缘深厚了。” 田媚轻轻拍了拍手掌,捂嘴笑道,“谢公子不愧是出身度秀山的盖世天才,连这种隐秘的往事都能知晓。” 但突然之间,她的神情一变,取而代之地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寒语气,“但即便是一把仿制的纯阳镜,但将你彻底留在这里,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谢愁心中瞬间明了,这应该便是对方的隐藏手段了。 纯阳镜的真品,乃是数千年前的道门高人纯阳祖师所打造,在其炼制之初,便在其中加入了一缕纯阳火精,据一些山上的隐秘记载来看,纯阳镜炼制成功的那一日,天地变色,大道轰鸣,日月同辉,四海沸腾。 而这位纯阳祖师,乃是道门一脉的无上大修士,不仅一身道法深不可测,更是道门一脉极为罕见的大剑仙之一。 此人乃是神墟天下的修士,早年在一座名为无终洞天的地方修行,等到其修为日渐高深之后,便一剑破开洞天禁制,来到神墟天下。 之后,纯阳祖师的修行境界突飞猛进,没过多久,就成为了整座天下道法最为精湛的几名大仙君之一,一时风头无两。 此人经常游历天下,喜欢在那不平处出剑,颇有古豪侠之风。 传闻,这位纯阳祖师行走天下,经常身穿一件朴素法袍,以背剑之姿示人。 这位道门高真是神墟天下出身的高门高人之一,虽然神墟天下每一代都会涌现出不少道门高人,但能够达到此人成就的,几乎没有。 传闻多年以前,这位纯阳祖师曾经横跨天地,远游那座名为太藏的天下。 根据某些真实性还需要考证的小道消息来看,纯阳祖师当年在远游太藏天下之后,曾经与那位道法通天的道祖有过一场君子之争的问道。 最终的结果一直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但是即便是对这位纯阳祖师最为看到的神墟天下的“自家人”,也不会有谁觉得此人能够在道法上,有与那位道祖并肩的资格。 毕竟那位道祖可是整个人间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一拨修士了,除去三教祖师中的其余两位,也就只有陆祖在内的寥寥几人能够与之比肩。 山上仙家中普遍的看法,都认为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问道根本没有发生,更多的可能,还是道祖为纯阳祖师这位晚辈主动“讲道”一场。 谢愁看着那把仿制的纯阳镜,眼神中倒是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周身气势更上一层楼,脸上浮现出一抹张狂的战意,他朗声说道,“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田媚撇撇嘴,笑意不止,“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口气比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谢公子是一位修为通天的剑仙人物呢。” 谢愁听到对方的戏谑言语,朗声一笑,“我的飞剑锋利与否,能否真的取走二位的项上人头,一试便知。” 说完,这座杀阵之内,突然刮起了一阵由剑气凝聚起来的旋风,与此同时,在山谷上方的天幕中,原本万里无云,此刻却在突然之间,变得风起云涌,浓重的乌云倾轧而下,其中电光缠绕,雷弧激射,颇为不凡。 这便是谢愁第三把本命飞剑的神通,这把飞剑名为——风雷。 杀阵之内,剑气旋风逐渐化作一道龙卷风,无边剑气在其中肆虐纵横,眨眼之间,魏胄精心布置的一座杀阵,便被这漫天剑气冲破。 脱离了杀阵束缚的谢愁,周身浮现出三把气象各不相同的本命飞剑,三剑的气韵各有高低,但其神意,都已经被年轻剑修蕴养到了他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 但就在谢愁想要御剑斩杀对方那一对男女的时候。 田媚手持宝镜,照射在了谢愁的身上,璀璨仙光一闪而逝。 谢愁心中对此颇为不屑,就要再次冲杀而出。 但谢愁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察觉到这种变化的谢愁,心中顿时变得惊诧不已。 他神色一凝,眼珠转动,发现了田媚手中持有的那一把仿制的纯阳镜。 看来就是这玩意在作祟了。 魏胄淡淡一笑,手腕翻转,掌心出现了一把黑色短刀,刀身之上有黑雾弥漫,看起来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魏胄手持短刀,一步步朝着对面的那个年轻剑修走去,他的步履分外坚定,目光如炬,眼神中带着几分炽热的光芒。 谢愁看着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骤然紧张起来。 他本来意气风发,在冲破杀阵的那一刹那,谢愁根本没有再将对面的那一对男女放在眼中,即便对方的修为不低,但凭借自己的四把本命飞剑,至少将其中一人彻底留在这里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谁能想到,魔女手中的那把仿制的纯阳镜,竟然会有这般功效。 看着那个手持短刀朝着自己走来的身影,谢愁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吾命休矣的悲哀感。 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年轻剑修前半生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而过,年少时一场战乱家破人亡,之后一路行乞流浪,最终被度秀山高人带上山,踏足了修行之路。 再往后,自己的剑道天赋逐渐显现,越发受到师门的重视,然后在初次游历的路途中,第一次在人前出手,便一鸣惊人。 将所有刺客悉数斩杀干净,到了现在,谢愁不光是南天墟洲前途远大的年轻天才,即便是放眼整座天下的年轻人当中,也都是极为不凡的存在。 憧憬,落寞,悲伤,失望……种种情绪在他的眼中一一闪过,但即便到了现今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谢愁的眼中唯独没有出现丝毫的惧怕。 他轻轻叹息一声,带着几分释然。 ------------ 第二百四十一章 青衫身影 最终,谢愁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精光,他虽然动不了。 但体内的气息依旧可以运转无碍,他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窍穴中剩余的最后一把本命飞剑。 对于他这样的剑修而言,宁折不屈,即便和对方拼个玉石俱焚,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即便面临这种凶险的境地,他还有一门压箱底的手段,却并非度秀山师门传承,而是他之前游历天下的时候,偶然所得。 这门秘法,同样是一门难得一见的剑修手段,在关键时刻,剑修可以施展秘法,破碎一把本命飞剑,然后获得境界上的提升。 这对于剑修而言,是一种利弊兼具的手段,在遇到某些生死关头的时候,施展这门秘法,可以极大地提高生还的几率。 但同样的,这门秘法的弊端也不小,首先而言,就是会损失一把本命飞剑,即便是谢愁这种身怀四把本命飞剑的天才剑修,在目前这个境界,折损任何一把本命飞剑,对他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弥补的损伤。 若是说身怀四把本命飞剑的谢愁,还存在对顾青辞在剑道一途追赶的可能性,但等到他折损一把本命飞剑之后,这种可能性就会变得微乎其微,甚至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了。 但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谢愁也不是那种为了剑道前途就可以舍身求死的人。 毕竟,人死如灯灭,他现在修为尚浅,即便是身死陨落,转世投胎之后,重新回忆起前世记忆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就在那把短刀距离谢愁的脖颈只有数寸的时候。 魏胄却突然停手,他的心中顿时变得警觉起来,他倒转阴阳,重归阳世,感知力的灵敏程度,比起同辈修士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后心处有一道劲风正在袭来。 魏胄停手之后,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形骤然扭转,手中利刃之上,黑雾弥漫寒光大盛。 在其身后,出现了一道青衫身影,在看到魏胄的这番作为之后,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 这家伙的战斗意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厉害不少。 但来人倒也没有惧怕,对方即便发现了自己,对于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青衫身影原本是五指并拢,手掌攥拳,但被对方反应过来之后,瞬间伸展五指,牢牢禁锢住对方的手腕。 魏胄运转气力,想要将短刀刺入对方的胸膛,但他努力半天之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件事情。 魏胄神情错愕地抬头,想要看清楚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情便由错愕转为了惊恐。 因为他看到了在这仙崖秘境之内,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那一个人,神迹陆氏的现任家主,陆观。 魏胄沉声说道,“陆公子,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一袭青衫无风自动,看起来颇有高人风范,他淡淡说道,“我倒是想要问问,魏少爷这是想要做什么?” 魏胄冷笑一声,“我们魏家已经被陆祖驱逐除了神迹洞天,你这家主的威风好像耍不到我的头上来了吧。” 陆观摇摇头,“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想要抖搂所谓的陆氏家主的威风,仅仅只是因为在这仙崖秘境之内,你我的立场不同而已。” 魏胄眼眸圆睁,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他的脸上久违地浮现出一抹惊慌失措,“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的。” 原本,魏胄在见到陆观的第一时间,便以为对方是想要找自己这个魏家子弟的晦气。 但现在看来,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年轻书生明显是有备而来。 很可能之前在山脚那边,用邱白衣二人换仙崖印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自己和田媚的身上留下了某种特殊的印记,然后一路追踪到了这处山谷之中。 想到这里,魏胄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苦涩。 按理说,魏胄在夺舍了这副躯壳之后,神魂也变得更加坚韧,对于这一类的隐蔽手段,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但对面的那个年轻书生,同样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那可是神迹陆氏的现任家主,即便对方年纪尚小,修为也只是寻常,但这也绝不能成为轻视对方的原因。 果然,能够被那位神级陆祖看中的家族后辈,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货色。 陆观捏住魏胄手腕的那只手轻轻用力,便让魏胄吃痛不已,魏胄只感觉自己的手骨似乎要断裂一般,手中拿着的那把短刀,瞬间落在了地上。 接着,年轻书生提膝踹出一脚,魏胄整个人便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撞在了一棵大树上,落地之后,口中鲜血横流,仅这一下,便让他受伤不轻。 陆观扭头,看向那个修行媚术的年轻女子,笑容灿烂,“这位姑娘,是你自己主动束手就擒,还是想要让我废了你。” 虽然年轻书生面带笑意,但他这番话的内容却森寒无比,落在田媚耳中,无异于妖魔低语。 魅惑女子尚未与之对敌厮杀,脸色就已经变得苍白起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陆,陆公子,你这样做,怕是有点不讲规矩了吧。何境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观摇摇头,洒然一笑,脸上满是自信之色,他朗声说道,“我们陆氏子弟,数万年以来,何曾将所谓的规矩放在眼中过。” “再者说了,姑娘你说这番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明明是你们不讲道义,率先对邱白衣二人出手的,怎么现在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倒打一耙,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出手杀了你吗?” 最后一句话,被年轻书生说得杀机毕露,看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 田媚只觉得心神摇曳,根本没有任何与之一战的想法,她颤声说道,“陆公子,只要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就此离去。”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谁都走不了 陆观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今天谁都走不了。” 田媚脸色一变,他对于神迹陆氏子弟的行事风格,在宗门整理的一份隐蔽档案之中,也有过一些了解。 陆氏子弟,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对于所谓的礼法规矩,一直都是视若无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魅惑女子现在听到对方这样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恐惧。 没有办法,她面对的可是神迹陆氏的子弟。 而且对方现在的修为尚浅,但一身战力不容小觑,这种事情发生在寻常修士身上,足以称得上是咄咄怪事,但是出现在陆观身上就根本算不得半点奇怪了。 毕竟,那可是神迹陆氏的子弟呀。 陆观没有给对方思虑的时间,身形骤然前冲,未等魅惑女子反应过来,便一巴掌拍飞了对方的身前静静悬浮着的那把宝镜。 陆观瞥了一眼那把仿制的纯阳镜,低声笑道,“你这妖女,身上竟然还有这种宝物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说着,年轻书生运转体内的武夫真气,体内的真气瞬间如龙跃海,震荡如潮,背后有一道淡淡金光缓缓升腾而起,一轮大日在其身后,逐渐浮现出来,并且不断变得清晰起来。 田媚看到对方身上出现了如此恐怖的武夫气象,心中最后一点反抗的心思也熄灭了,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命运。 陆观微微一笑,心中并没有任何想要留手的想法。 一拳轰出,田媚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身形笔直一线,倒飞而出,口中咳血不止,气息变得萎靡不振。 随后,陆观继续出手,将两人彻底打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随后,陆观张开掌心,一股莫名的力量朝着田媚和魏胄蔓延而去,在二人惊恐的眼神中,一对年轻男女被一股怪力托举而起,悬浮到半空中。 年轻书生的掌心出现了道道奇异诡谲的光点,看上去神异无比,他轻轻推出手掌,所有的光点便蔓延而出,钻入了两人周身的各大窍穴之中。 在诡谲光点进入身体的一瞬间,田媚和魏胄同时闷哼一声,随即阵阵刺痛感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 魏胄跟田媚两人都是见识广博之辈,尤其是魏胄,作为当年神迹陆氏的附庸家族魏家的家主,又曾在数百年前,一手主导了神迹洞天内的那一场逼宫动乱。 在那之后,魏家等家族得到了一些神迹陆氏很少外传的修行法门,自然认得出来这是何种秘术。 年轻修士面容变得阴沉无比,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三个字,“穿心桥。” 陆观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显然对于魏胄认出来了这门秘术很是意外,他微微抬眼,感慨道,“不愧是与我同样出身神迹陆氏的天才修士,竟然连这门秘术都认得出来。” 但即便如此,年轻书生也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他的掌心浮现出越来越多的光点,朝着对面俩人体内的各大窍穴钻去。 很快,两人的额头上便有豆大的汗珠滴落,显然,面对这种阴狠的手段,即便同为世间惊才绝艳的年轻修士,但是魏胄俩人也并不轻松。 没过多久,魏胄两人的眉头便拧在了一起,双眸充血,死死等着那个让他们沦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 一刻钟之后,两人的体表渐渐变为淡红色,体内气血横冲直撞,气息紊乱。 钻心的疼痛宛如潮水一般袭来,朝着两人不断蔓延,连牙齿都咬碎了好几颗。 在这种时候,魏胄二人即便是想要痛呼出声,也根本已经做不到了。 陆观见将两人已经敲打地差不多了,若是再继续将穿心桥在两人身上施展下去,估计这两个家伙恐怕就要身死在此了。 他还需要这俩人为他做一件事情。 念及此处,年轻书生先是将俩人身上的储物法宝收入囊中,随即便是大袖一挥,伴随着一道光华闪过,陆观施展了另外一种秘术,将两人收入袖中。 魏胄两人神色惊恐,但对此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观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衣袖。 事后,陆观转身,将田媚掉落的那把纯阳镜收了起来。 之后,年轻书生则是笑意吟吟地看向那个出身度秀山的年轻剑修。 陆观微笑着说道,“在下神迹洞天陆观,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年轻剑修一板一眼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在下度秀山谢愁,刚才的事情,多谢陆兄出手了。” 年轻书生微微摇头,眼眸中露出一抹睿智的光芒,似乎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看穿了,他淡笑着说道,“即便没有我出手,谢兄若是肯付出一定代价的话,也绝对能够摆脱这两个家伙的纠缠。即便是反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也并非没有可能。” 谢愁神情诧异,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对自己的情况如此了解。 但转念一想,对面那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书生,可是一位出身神迹陆氏的年轻天才。 谢愁在度秀山中,除了日复一日的勤勉修行、练剑之外,这位年轻修士还喜欢阅览宗门记录留存的密档。 在一份年代久远的文献中,就曾对神迹陆氏子弟有过一番记载,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其中的内容,就足以让这位年轻剑修心惊不已了。 那份宗门密档赫然记载着,本门弟子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遇到了神迹陆氏的子弟,只能交好,万万不可与之结怨,更不能成为生死之敌。 另外一份密档,则是记录着,无论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在了神迹陆氏子弟的身上,也都不要感到奇怪。 因为,对于这种怪胎而言,从来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面对这种情况,谢愁也曾问过宗门一位辈分极高的老前辈,这个神迹陆氏当真有这般可怕。 那位宗门前辈笑眯眯地看着陆观。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君子约定 宗门前辈开始还是笑而不语,良久之后,才反问一句,“你知道神迹陆氏在哪里吗?” 当时的谢愁还不是度秀山上如日中天的天才剑修,也并未蕴养出四把本命飞剑,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年轻剑修。 他随口说道,“根据宗门的记载,神迹洞天位于西道陵洲,不过具体的家族所在,弟子并不知晓?” 老前辈点点头,继而露出一抹缅怀神色,他神情慈和地看向谢愁,“小家伙不能怪你不清楚。” “这件事情,对于世间的九成九修士而言,都已经成为了一桩被尘封在历史之中的隐蔽往事。只有那些修为足够高,年纪足够大的修士,才有可能了解其中隐秘。” 随后,老人便亲自为这位宗门未来的可能成为的中流砥柱,讲了一番早已散落在历史尘埃中的隐秘往事。 他主要讲的,都是神迹陆氏的家族历史,以及一部分他亲自经历的与神迹陆氏有关的事迹。 原来,谢愁的这位宗门老前辈,是一位极为崇尚陆祖和神迹陆氏的修士,年轻时候,也曾前往西道陵洲游历,但奈何那个时候,陆祖早已经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飞升前往天外天了。 不过,前段时间,陆祖重归人间,这种事情,即便是一座天下隐居山林,消息最为闭塞的修士,也肯定对此有所耳闻。 无他,只因为陆祖作为一名足以与三教祖师等人并肩的大修士,却并非一直高居云端,不问凡尘世事。 恰恰相反,这位陆祖在人间留下的痕迹颇多。 尤其是陆祖当年与魔族圣祖的那一桩旧怨,足足被陆祖记了数万年之久,被数座天下都津津乐道。 之前陆祖重归人间的磅礴气象,谢愁自然是看到了的。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趟西道陵洲之行,也与此息息相关,他就是想要前往那座神迹洞天亲眼看一看,陆氏子弟到底如何。 原本在那位宗门老前辈的安排之下,谢愁本来是要提前进入神迹洞天,寻找机缘的。 但奈何,在动身之前,年轻剑修竟然福至心灵,在剑道之上又有了新的感悟。 即便是天纵奇才如谢愁,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极为难得的福缘。 故而他就只能舍弃了前往神迹洞天内修行的机会,开始进入闭关,而那位宗门一直对他照拂颇多的老前辈,便一直在谢愁的洞府门口为其护法。 等到年轻剑修终于出关之后,宗门老前辈便让谢愁即刻动身,前来西道陵洲。 来到这边之后,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前往神迹洞天进行拜访,而是在西道陵洲的各地进行游历,查看一洲境内的风土人情。 年轻剑修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为了能够让通过一洲境内不同地域的情况,来推测神迹陆氏的一些情况。 因为,根据宗门那位老前辈的描述,在很久之前,神迹陆氏即便放眼数座天下,也都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庞然大物。 不仅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的年轻修士涌现出来,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那位老祖宗,还是一位高居人间之巅的大修士。 放眼数座天下,也只有三教祖师在内的寥寥几人能够与之比肩。 在陆祖飞升之前,西道陵洲境内,无论是世俗王朝,还是山上势力,明里暗里,其实都与神迹陆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并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神迹陆氏的附庸。 只有像青愁山初代祖师这样,神迹陆氏正统出身的弟子建立的宗门,才会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但总体而言,还是需要接受神迹陆氏的首肯才行。 在那个时候,西道陵洲完全就是神迹陆氏的私人领地,外来势力根本不可能在此插手,那些头铁的家伙,都会被神迹陆氏给一一处理掉。 即便是为一座天下制定规矩的中土神洲祖神宫,老宫主当年亲自出面,离开中土神洲,前往神迹洞天与陆祖见了一面。 两人会晤的内容,就是关于此事的,双方做出了一桩君子约定。 祖神宫可以不管神迹陆氏在西道陵洲的任何事情,但神迹陆氏在神墟天下其余八洲的布局,都绝对不可以在明面上进行。 陆祖最终还是同意了此事,这也让那位老宫主松了一口气。 有的谈就好,他最害怕的就是陆神卿这家伙突然反悔,毕竟这样一位足以立教称祖的家伙,若是任由其发展,就会成为一座天下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这家伙很有可能将一座天下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面对这种情况,常年深居简出,只有在一座天下的某些重要时刻露面的老宫主,才会有了这样主动出门。 作为名义上一座天下的共主,整个人间能够让他主动出面去见的人,确实屈指可数。 当然了,作为能够立教称祖的大人物,又处在同一座天下,陆神卿当然会在此列。 谢愁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神色怪异,却并非是敌意,而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与此同时,年轻书生也在看着他,良久之后,陆观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谢兄,要不咱们之间谈谈?” 谢愁缓缓点头,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毕竟,此行前来西道陵洲,最大的目的便是进入神迹洞天,提那位宗门老前辈完成一桩心愿。 只是可惜,他已经错过了一桩最大的机缘,若是再陆祖天都山讲道之前进入,或许他的剑道还可以更进一步。 并且,据谢愁所知,自己追赶的那个对象,出身北俱芦洲的顾青辞,就曾在陆祖讲道过程中收获不小,并且已经在自身剑道上有了全新的感悟。 这样一来,谢愁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便会被越拉越大。 但是这位出身度秀山的年轻剑修,其实并不会担心这件事情,于他而言,一生修行眼中唯有一剑。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管是对于顾青辞的追赶,还是与世间其余修士的比较。 ------------ 第二百四十四章 道心通明 对于谢愁而言,都是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他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无论他人心中如何做想,在谢愁的心中,就从未出现过在剑道上追赶顾青辞的心思。 对他来说,修行便真的只是为了修行,同样的,练剑也只是为了练剑,心境通明,念头通彻,红尘琐事,一应无碍。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谢愁确实可以当得起“道心天成”四个字。 这样的年轻天骄,即便没有踏上剑道修行之路,假以时日,也必定会在另外的修行法脉之内,大放异彩。 在某种程度而言,他就是天生的修道种子,无论选择哪条法脉,只要中途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就一定会站在山巅云端的人物。 谢愁点头说道,“不知陆兄想要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看看谢兄对于田媚二人的看法?” 提到刚才那一对年轻男女,谢愁就气得牙根痒痒,好在年轻剑修修行程度足够高深,并不会因此而滋生出心魔。 谢愁深吸一口气,然后以剑气斩断了心境中产生的道道涟漪。 片刻之后,谢愁重新变得面无表情,刚才对于微魏胄二人怨怼情绪,早就已经被他斩断于无形之中。 他平静地说道,“他们二人设计伏杀我,无论成事与否,我都与他们结下了一份天大的因果。现在最高的办法,就是某一方彻底消灭另外一方,我不想年纪轻轻就陨落,所以,只好找机会送他们二人轮回了。” 陆观点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才惊讶神色,而是同样一脸淡定地说道,“若是我告诉谢兄,这两个家伙背后还有一个更为隐蔽的存在,魏胄和田媚这两个天才人物,也只是听对方的命令行事而已,谢兄心里我怎么想?” 谢愁脸色一变,微微愣神,现在看来,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似乎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期了。 陆观随即便平铺直叙,将何境的存在,以及此人想要掌控仙崖秘境的狼子野心,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说完之后,年轻书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说道,“知晓了这等内幕之后,不知道谢兄你会如何选择?” 年轻剑修神色挣扎,根本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卷入这样一场争锋当中。 在此之前,对于谢愁而言,无非就是找到田媚,然后将其斩杀,彻底了结自己心中的一桩仇怨。 但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能够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偏向于陆观和何境之中的任何一人,这是由他的修道之心决定的,与其他一切事情都不会有半点关系。 年轻剑修微微叹息一声,神情在经过片刻的挣扎之后,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他郑重其事地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我师门有位长辈,素来对神迹陆氏的家风推崇备至,若是陆兄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 饶是以陆观的淡泊心境,也不由得喜笑颜开。 毕竟拉拢到了一个对付何境的强大助力,对于他完成最后的那件事情,就会多出一分保障。 敲定了这件事情之后,陆观便带着谢愁与周裁等人汇合。 年轻书生还没有忘记,啸月天狼之前说过,他曾经对一个年轻剑修追杀了数百里之远,最后,那个气象不凡的剑修手段齐出,竟然以一己之身,蕴养出来了四把本命飞剑。 对方在关键时刻,使用出来了一张世间罕见的剑道大符,这才躲过了自己的追杀。 根据啸月天狼当时的描述,陆观很快就与谢愁联系起来了。 若是想要让谢愁与自己等人合作,还需要解决他与啸月天狼之间的关系。 谢愁在知晓此事之后,并未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反应,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那头啸月天狼,面无表情地说道,“等我踏足剑仙境界之后,必定会与你问道一场,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避战不出。” 啸月天狼作为洪荒异种的后裔,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它高高扬起头颅,同样气定神闲地说道,“随时恭候。” 毕竟,啸月天狼现在,就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大妖境界,换个说法,现在的他也只比所谓的剑仙差个半步而已。 等到跟着公子,彻底解决了仙崖秘境内的各项事端,它便可以在公子帮助之下,轻松进入大妖之境,成为足以媲美所谓剑仙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蕴养出四把本命飞剑的家伙,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境修士而已,连自己的四把本命飞剑可能还未真正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啸月天狼当年跟着陆氏仙人修行,知晓了不少昔年山上的隐秘往事。 据陆氏仙人当年亲口讲述,世间的道统脉络多如牛毛,而最大的那几支被称之为当世显宗。 儒墨道法兵等各家脉络,都在此列。 仙人曾言,世间哪一条法脉登高最为容易,哪一条法脉最为强大,万年以来,这都是山上仙家中争论不休,却一直没有个定论的问题。 但是,仙人随后又补了一句,“若是品评这世间最为困难的修行法脉,在数座天下的修行仙家之中,都只会出现一个答案,剑修。” 从当年仙人的言论中,不难看出,剑修在同境修士当中,杀力之高确实少有能够与之匹敌的。 但他们的修行难度也是最高的。 等到眼前的年轻剑修修行到了剑仙境界,啸月天狼很可能都已经成为了更进一步的大修士。 作为一头身怀远古洪荒异种血脉的异兽,狼妖这个自信还是有的。 它的血脉本就不凡,再加上身怀陆氏仙人亲自传授的修行法门,它有自信在三十年内再突破一个境界。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谢愁突破到了剑仙境界,对方也只能束手无策。 而对于谢愁能否在三十年内,突破到剑仙境界,啸月天狼此刻对于此事仍旧存疑,并不觉得那个让自己追杀了数百里的剑修能够做成这桩罕见的壮举。 ------------ 第二百四十五章 破碎窍穴 对于这件事情,谢愁和啸月天狼的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看法,显然,双方都认为对方肯定会输在自己手上。 处理了这样一件大事之后,陆观带着一行人和两头妖族,浩浩荡荡地前往了另外一地。 之前魏胄猜测的不错,陆观当初在那山脚下,便在魏胄和田媚等人的身上留下了一道供自己寻找对方踪迹的印记。 这是一门极为隐蔽的神通,即便是何境这等行事极其小心谨慎之人,也未曾察觉到任何异常。 陆观队伍之中,并未见到周裁和邱白衣这两位阴阳家弟子的身影。 这也是陆观的暗中布局之一。 他既然已经在魏胄和田媚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在那对面容阴鸷的方家兄弟身上,自然也会有此类布局。 周裁二人,此刻正是在去找寻那对兄弟的路上。 方家兄弟由于身上被种下镜心蛊,所以这二人比魏胄二人更加受到何境的看中,他们身上,肯定有着一些何境的大秘密,这些都是陆观急切需要的。 另外,先前年轻书生与邱白衣二人见面之后,告知了他曾经与一个名为宋行的鬼修在荒漠之中有过一场大战。 不仅如此,在刚刚进入仙崖秘境的那会儿,陶知就被一伙身份神秘的修士追杀,他们与宋行都是一伙的。 但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家伙与何境等人并不是一伙的。 年轻书生在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在仙崖秘境之内,还有一股身份神秘的势力在暗中布局。 陆观并不知晓,仙崖秘境内还有多少暗中布局,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对此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连对方的人都找不到。 ———— 大半天之后,陆观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一座矮山脚下。 众人抬头望向山上,时不时爆发出道道恐怖的气息,漫卷天地,山林中的树木震荡不休,四周的各类生灵,早已做了鸟兽散。 陆观心念一动,神念朝着山上蔓延而去,年轻书生微微闭上眼眸,仔细感应着山上发生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年轻书生笑着说道,“不愧是阴阳家的天骄人物,周兄和邱兄的手段果然高明,那方家兄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环视一圈,看着身边的郁倾涟等人,意气风发道,“走,咱们上山。” 等到陆观一行人和秦岳两头异兽来到山上之后,在一处树林中,有一名神情和善的男子和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正面容淡定地站在周围。 在二人中央的地上,还躺着一对面容阴鸷的兄弟,正是那方家兄弟。 此刻,方家兄弟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凄惨。 他们二人的身上,有着多处破损伤口,鲜血淋漓不仅如此,方家兄弟的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流出。 两人身上的血液不断流淌,很快便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陆观看到这副情形,心中并无多少感触。 他径直走了过去,以蛮力扳直了方家老大的脑袋,“两位,讲讲吧,何境最终的谋划到底是什么?” 对方的眼睛此刻都已经被血液给糊住了,但方家老大还是竭力睁开了眼睛,等到看清楚来人之后,直接朝着对方啐了一口。 陆观一个侧身,躲过了对方这一记暗箭伤人。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硬气。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有没有这么硬了。” 陆观面无表情,一只手搭在了对方肩头,体内的武夫真气开始震荡运转,他施展了一门神迹陆氏祖传的逼供手段。 年轻书生的武夫真气在进入对方的身体之后,便开始横冲直撞,朝方家老大体内着四周蔓延而去。 年轻书生语气平静地说道,“这门手段,乃是我们陆家的高深秘法,除了陆氏子弟之外,外姓之人当中,历史上也只有为家族立下不世之功寥寥几人才得以被传授。” “这门秘法在施展之后,随着我这股真气的运转,便会在你体内不断冲荡而下,宛如一条条细小游蛇一般,一路上会摧毁你体内的各大窍穴。” 陆观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低声言语,“怎么说呢,这门手段,不仅会让你很痛苦,最为关键的是,这种钻心之痛,还是持续性的,在你体内的窍穴被悉数毁坏之前,都会一直存在,并且还会不断增强。” 年轻书生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要不你认真想想,若是现在反悔了,就眨一下眼睛。我不仅可以立马让你的伤势恢复如初,还可以帮你彻底拔除体内被何境种下的那一道镜心蛊。” 方家老大冷哼一声,“呸。何公子对我们兄弟二人恩重如山,我们自然投桃报李。再者说了,我们方家兄弟绝不会做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行径。” 陆观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然后便不再有任何的留手,一身堪称磅礴的真气,蔓延而下,源源不断地朝着对方的身体倾泻而去。 年轻书生则是一直在冷眼旁观对方的动静。 真气倾泻如潮水,阴鸷男子体内的数座窍穴,便已被陆观毁去。 方家老大的骨头确实够硬,在这种恐怖的秘术之下,他愣是一声没吭。 饶是以陆观的心境,也在心中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手的打算,你可以欣赏敌人的性格,但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这是陆观一直信奉的道理之一。 等到方家老大体内的窍穴被毁去一半之后,对方终于惨叫了一声。 但在此之后,便重新咬紧牙关,一双眼眸因为充血,变得赤红无比,死死地盯着那个让他落到这种境地的始作俑者。 陆观看到这家伙终于惨叫了,便好奇地问道,“怎么,还是不愿意说吗?”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宁死不屈 方家老大的笑容狰狞无比,周身鲜血淋漓,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猖狂一笑,“姓陆的,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既然敢跟着何公子进入这仙崖秘境,早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打算了,莫说是你毁去我周身一半窍穴了。” “即便是全部毁去,你看我的眼睛会不会眨一下。我们这种人,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周围的邱白衣等人,看到陆观施展的这门手段,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神迹陆氏,果然恐怖。 这种秘法,简直比那些所谓的妖魔手段还要更加恐怖几分。 说完这些之后,方家老大便开始一言不发,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着这股钻心的疼痛。 半个时辰之后,年轻书生已经将对方体内的所有窍穴悉数毁去,但对方仍旧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陆观眉头微蹙,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面容阴鸷的男子,笑着说道,“你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说个实话,若是在别的地方遇到你这样的人,我肯定要好好请你喝一顿酒。” “但是现在,抱歉了,毕竟我们身处的阵营不同。” 年轻书生抬手,一记手刀劈在对方颈部,方家老大顿时陷入了昏迷。 然后陆观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方家老二,对方同样是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只不过比起他的兄长,这家伙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异样的凶光。 让人等闲都不敢与之直视。 陆观对上了这双让寻常人心惊胆战的眼眸,笑意吟吟,“你家兄长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硬骨头。” “不知道你在我这门秘法之下,能不能坚持到周身窍穴都被毁去,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现在把何境的阴诡谋划事无巨细地讲出来,我不仅可以饶过你的性命,并且还可以送给你一场天大的大道福缘。” 陆观瞪着一双大眼睛,微微一眨,语气诚恳地说道,“如何,其实对你而言,我觉得完全可以考虑看看的?” 方家老二神情不屑,“我知道何境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兄弟俩也是,但最起码他对我们兄弟二人有过一份救命之恩和授道之恩。” “你想要我这么容易就背叛对方,简直痴心妄想。我们兄弟俩的命就在这里,若是想要,陆公子不必客气,尽管拿去。但若是想要从我们嘴里知道一些东西,抱歉,在下做不到。” 年轻书生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还是伸出来一只手,搭在对方肩头,继续施展刚才用在了方家老大身上的那一门秘术。 真气入体之后,在方家老二体内横冲直撞。 这次比起针对方洛的那次,明显要更加暴烈许多,一缕缕真气,宛如游蛇一般钻入了他体内的各大窍穴之中,然后,轰然炸开,一座座对他而言重要无比的窍穴,不断被毁坏破碎。 但即便面对这种直击灵魂的痛楚,此人仍是面不改色,不肯透露出分毫关于何境的谋划。 在将其一身窍穴悉数毁去之后,眼见对方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年轻书生微微叹息,他收回了搭在对方肩头的手掌,低声言语,“真是想不明白,何境那种心思深沉的家伙,竟然还会有你们兄弟二人这样的拥趸。” 他看着眼前的一对兄弟,“何必呢。本来打算放你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们似乎并不需要啊。” “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好了。” 年轻书生面无表情,然后大手一挥,一股古怪的力量在山林自四周开始蔓延,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方家兄弟二人笼罩其中。 片刻之后,阴鸷兄弟二人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开始在体内不断撕扯。 这种痛楚,比起刚才的秘法,还要更加恐怖几分,他们二人的神魂,似乎都要被撕扯开来了。 陆观没有顾及对方的疼痛,眼神一凛,加大了灵气倾泻程度。 没过多久,陆观的掌心便浮现出两道虚幻的人影,正是方家兄弟二人的神魂。 年轻书生在将其神魂从体内剥离之后,便开始沉浸心神,翻阅这两人过往的记忆。 不得不说,在被何境种下镜心蛊之后,这两人果真参与了不少何境的阴诡谋划,对于方脸青年下一步的计划,这兄弟二人也清楚无比,这倒是意外之喜。 年轻书生原本的打算,是从这两人的记忆之中,得到一些关于何境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测出对方接下来的谋划。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可以省下不少工夫了,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年轻书生看着掌心两道在遭受搜魂手段之后,变得越发虚幻的两道虚影,低声说道,“根据你们两个犯下的恶行,即便是斩杀你们二人一百多次,也并不算亏。” “既然如此,那我劳累做个好人,送二位提前轮回,转世投胎好了。” 话音未落,年轻书生便轻轻攥紧了手掌,灵气挥洒而下,变为了道道凌厉罡风,瞬间将二人的魂魄吹的七零八落。 很快便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接着,年轻书生有朝着方家兄弟的躯体,各自出了一拳,在旁围观的郁倾涟等人,只感觉一道磅礴真气扑面而来。 片刻之后,等到众人定睛看去,地上已经没有了方家兄弟的尸首。 只留下二人生前留下的储物法宝和几件仙家宝物。 陆观施展神通,将其悉数收入囊中之后,抬头眺望远方,神情变得晦暗不明。 郁倾涟挪步,与年轻书生并肩而站,她的声音灿若银铃,高挑少女低声问道,“是从他们的记忆中发现什么事情了吗?” 陆观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并不言语。 良久之后,才缓缓出声,声音中略微带着几分苦涩。 他叹了口气,神情满是无奈,“确实发现了一些事情。” ------------ 第二百四十七章 神秘地宫 “是与咱们进入仙崖秘境有关吗?” 高挑少女继续出声询问。 年轻书生用诧异地目光瞥了她一眼,随后,陆观环视一圈,看向了周围的邱白衣等人。 然后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诸位,我在方家兄弟的记忆中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似乎咱们这次进入仙崖秘境,就像是进入了一张早已被人编织好的大网之中,咱们的一切行动。早就已经处在了对方的预料之内。” “怎么说呢,大家就像是早早就已经被旁人安排好的猎物,只要进入这座仙崖秘境,前面就会有一张遮天蔽日的蛛网准备好,只能诸位进入其中。” 周裁和邱白衣两位阴阳家弟子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明悟的光芒。 但对于郁倾涟等人二人,虽然身处局中,但仍旧是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叶红菱是个直性子,她紧了紧腰间悬佩的狭长腰刀,径直询问道,“陆公子,可否透露一下,到底是何方鼠辈,胆敢如此暗算大家?必定要找这家伙讨个公道。” 陆观微微一笑,一双灵动的眼眸对上了叶红菱的目光,很快,他便移开了目光,继续看向了山外风景,“不可说,不可说呀。” 接着,他又补充说道,“只能告诉叶姑娘一句,咱们在场的任何一人,在现在只要面对那人,捉对厮杀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且,就算是在场的各位,除去秦岳它们两个之后,咱们大家一起蜂拥而上,围攻对方,很有可能还是相同的结局,会被对方杀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在场所有的眼中都闪烁出道道光芒,各自低着头,若有所思。 陆观站在山边,看着远处的风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朝着身后的众人,轻声询问道,“诸位,你们进入仙崖秘境之后,有没有见过那位出身中土神洲祖神宫镇刑司的秦京墨秦兄的踪迹?” 见年轻书生的目光落在的自己身上,周裁保持着和善面容,低声说道,“我没有见过。” 陆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所有人都在摇头,表示未曾见过那位法家年轻天骄的身影。 陆观收回目光,低声呢喃,“原来如此,现在看来,事情想象的,恐怕要比预料之中的还要更加严峻几分。” ———— 仙崖秘境之内,在距离中央位置的阙华山只有二十里路程的地方,矗立着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 山中并无任何修为高深的精怪,不仅如此,多年过去了,很少有妖族生灵在此山之中开辟洞府。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一件咄咄怪事。 在整座仙崖秘境之中,阙华山乃是得天独厚的存在,深得这方秘境天地循环的钟爱。 阙华山中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远超其余地界,不仅如此,阙华山相比于仙崖秘境内的其他地方,更加容易出产各种应运而生的天材地宝。 在那位开辟出仙崖秘境的陆氏仙人兵解离世之后,阙华山便被封禁起来,只有身怀神迹陆氏血脉之人,才能够凭借血脉中的玄之又玄的一缕牵连,进入阙华山。 但是,这座距离阙华山只有二十里路程的不起眼山头,却并未被封禁其中。 而由于此地距离阙华山颇近的缘故,这座山头的天地灵气也处于一个极为浓郁的地步。 但诡异的是,即便如此,也根本没有多少生生灵在此山中修行。 不仅弱小的妖族不敢靠近此地,就连秦岳这种距离大妖境界只有一线之隔的强横妖族,也都默契地没有将洞府开辟在此处。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仙崖秘境内所有生灵心中,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之前有不少妖族在此地子修行,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后来,仙崖秘境内的一头强横妖族偏偏不信这个邪,将自己的洞府搬迁到了此地。 这头妖族,就其实力而言,当然是比不上秦岳这种站在仙崖秘境顶端的男人强横妖族。 但与之相比的话,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这家伙之所以迟迟没有达到秦岳等妖族的高度,真正的原因所在,便是仙崖秘境大道运转。 在那位陆氏仙人的谋划下,这座仙崖秘境之内,像秦岳这等层次的强悍妖族,同时只能够存在六个。 这个宛如魔咒一般的数字,宛如梦魇一般,一直萦绕在仙崖秘境内所有妖族的头顶,挥之不去。 但即便如此,那头强悍的妖族也在占据此山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莫名消失在了山中。 之后,众多妖族纷纷推测,此地很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大恐怖,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默远离了此地。 诸多妖族并不清楚的是,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头底下,还存在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地宫。 这座地宫并非是陆氏仙人所打造,而是后世某位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天之骄子所建立起来的。 说起来,那人还是仙人崖那边楚钓江的前辈。 因为这个家伙是在陆氏仙人兵解之后,第一个误打误撞进入这座仙崖秘境的人族。 那家伙也称得上是福缘深厚,在发现仙崖秘境之后,那人并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逐渐摸索出了一条稳定进入仙崖秘境的方法。 然后在他不断的探索之下,在靠近阙华山的地方,逐渐建立起了这座神秘的地宫。 此人对于仙崖秘境内的各种情况,了解颇多。 到了最后,他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身上若是没有神迹陆氏的血脉,根本不可能彻底将这座仙崖秘境掌控。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才有了后来的这许多动作。 他原本也是有机会彻底占据这座仙崖秘境的,但是奈何,这位修士在遇到一场意外的山上修士的厮杀斗法之中。 此人也不幸地别卷入其中,然后便意外身陨了。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地宫之内 而何境之所以知晓这么多的关于仙崖秘境内的隐秘内幕,正是与此人有关。 何境背后的那位阴阳家高人,在偶然之间发现了这位初代探索之人的残骸,从他身上的一本手札上,发现了有关仙崖秘境的一些往事。 然后,这位阴阳家大佬,便根据这些只言片语,成功推测出来了很多事情。 然后顺着手札上的记载,最终顺藤摸瓜,成功地找到了仙崖秘境。 但在那个时候,楚钓江已经在秘境之外,建立起了仙人崖集市。 寻常势力想要掺和进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境背后的那位阴阳家大佬,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便在暗中授意,让自己的得意门生何境,借着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机会,来暗中掌控这座仙崖秘境。 不光如此,更重要的一点是,何境一方还与西道陵洲的某位山巅修士,早就在暗中达成了秘密协议。 只不过,这种事情,谁都不会赤裸裸地拿到明面上来说。 在那座不起眼的小山头底下的地宫当中,四周的墙壁上,被人雕刻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文字。 其中所记载的内容,堪称包罗万象,主要是关于诸子百家的学问。 地宫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座水池,池水中央,则是一座高出水面将近一丈多高的高台。 这高台四方四正,通体采用某种碧绿色的仙家宝石打造而成,在其四面,分布着各种各样的仙家符文,碧绿色的荧光在上面若隐若现。 此刻,在高台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年轻修士,他的神情一丝不苟,正在感悟着四周墙壁上的各种诸子百家的学问。 年轻修士的腰间还有一把材质不明的尺子,尺子之上,宝光流转,忽明忽暗,显然是一件仙家至宝。 这名年轻修士,正是与陆观等人一同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中土神洲祖神宫的年轻天骄,秦京墨。 他之所以会进入仙崖秘境,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眼前石壁上记载的文字。 但等到自己开始参悟之后,才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文字,虽然分属于诸子百家不同的学派,但若是将其组合在一起,便会形成了一座气势磅礴的阵法。 至于这座阵法的真正功用,秦京墨暂时还不清楚。 但根据他这段时间的感悟来看,这座阵法,似乎与天地间自然流转的气运二字息息相关。 秦京墨停下感悟,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进入仙崖秘境之后,很快便有人找上了秦京墨,然后将他一路引到了这里。 等到灰袍修士发现了这座地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心思去寻找将他带到这里的那个人的踪迹。 在感悟了一段时间之后,秦京墨已经有所收获,他想要离开此处,去寻找陆观等人的踪迹,等到与年轻书生他们汇合之后,各自寻找到机缘之后,再回来继续感悟。 但是,秦京墨却发现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只要他产生一丝一毫想要离开这座地宫的想法,墙壁上的这些文字就会汇聚成为一座恐怖的阻拦法阵,将他困在此处,难以离开。 即便是秦京墨施展了生平所学的一切手段,都未曾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 在经历了一阵深深的绝望之后,秦京墨重燃斗志,开始继续感悟墙上的这些文字。 在灰袍修士看来,只要能够将墙上的所有文字融会贯通,应该就可以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但想要做到此事,又谈何容易。 秦京墨乃是法家文脉出身的修士,在加入祖神宫之后,虽然对于各家学问都有所涉猎,但除了法家学问之外,对于其余各家学说,其实都并不是很精通。 这便大大增加了他参悟的进度。 不过,秦京墨乃是祖神宫中数一数二的年轻天骄,在很早的时候,便被那位法家高人收为亲传弟子,带在自己身边,亲自传授学问。 再加上法家文脉的特殊性,对于弟子门生的培养,已经到了极为严苛的地步,故而法家弟子,无一例外,在性格上都显得极为坚韧。 秦京墨作为法家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是有望在百年之后,执掌法家门户的天骄,深受法家各路大佬的看中。 他的修心程度,自然更加高深,绝对不可能因为眼前这点小小的困难就气馁。 即便枯坐于此,只能感悟四周的文字,秦京墨心中仍旧是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产生。 法家的规矩极重,在门生弟子修行之初,他们最终的事情不是通过修行来提高境界,而是先要熟悉法家各种各样项目繁多的规矩。 等到将其烂熟于心之后,文脉先生便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考较学生。 只有通过考核之人,才能继续在法家文脉内进行修行。 这一整套下来,最终能够真正成为法家修士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但即便如此。 法家也是诸子百家中的显学之一,历代以来,深受世人尊崇,不仅如此。 在某些特殊的世俗王朝当中,统治者推崇法家学问,提倡以法立国,在这样的王朝之中,即便是当今如日中天的儒家,也比不上法家的影响力。 在儒家内部,对于这件事情,也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在某些激进儒者的眼中,这种事情的发生,就是在挑战儒家的威严,必须严加禁止。 有些人则是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现象,表明世间学问,诸子百家,群芳斗艳,百花齐放,更有利于推动学问的长进。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派儒者各执一词,经常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但依旧是两方儒者,谁也说服不了谁。 闹到后面,甚至有少数几位高坐云端的儒家圣贤亲自下场,参与到了这场争论之中。 甚至出现了文脉之间,由于这件事情,而生出了门户之见。 反倒是出于这场儒家内部争论中心的法家,即便听闻了此事,也没有任何表示,仍旧是我行我素。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道之争 就冲这份淡定,就足以让世间很多人心生敬佩了,那毕竟是儒家,世间三教之中,距离人间和朝堂最近的一教。 放眼数座天下,儒家在凡世的影响力,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即便是道门与佛门,在世俗王朝之中,也远远比不上儒家。 法家居然能够如此淡定,确实让人敬佩不已。 对于这桩儒家内部的争论,最终还是那位至圣先师亲自出面。 至圣先师只是对着天下人说了一句话,“百家争流,乃是大势所趋,非是一门一派所能够阻拦也。” 在至圣先师发声之后,关于此事的所有争论,便从此盖棺定论,至少在读书人当中,不可能有任何人再对此有任何异议了。 这便是至圣先师恐怖的影响力与震慑力。 这位在远古时代便已经在人间大地上崛起的无上人物,在儒家文化文脉内部,有着堪称一言九鼎的权威。 这不仅是因为至圣先师拥有着在数座天下都处于顶尖的战力,更是因为,他的学问也是世间顶尖的存在。 放眼数座天下的所有读书人,至圣先师的学问都是最高的存在,数万年以来,有不少读书人想要在学问上与至圣先师一较长短。 但无一例外,这些家伙都被至圣先师凭借言语镇服了。 数座天才的读书人当中,能够如此鹤立鸡群的人物,数万年以来,也只此一位而已。 倒是在那读书人云集的那座天下,有个跟至圣先师道龄相近的修士,数万年以来,一直在想着推翻至圣先师的道与理。 但他一直都未曾做到此事。 数座天下,对于此人的真实身份,都是讳莫如深,只知道这个家伙姓杨,修为几近通天,是仅次于三教祖师等人的恐怖存在。 这个姓杨的读书人,在那些反对儒家学说的读书人当中,乃是被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被尊称为了杨先生。 杨先生在多年以前,曾经开创过一个学派,一经推出,便深受世间读书人的推崇,瞬间便吸引来了一大批的拥趸。 但是好景不长,这家伙的举动引来了至圣先师的关注。 对于这位自远古时代起便一直在和自己争道的老对手,至圣先师这次并未出手。 他亲自出山,斥责杨先生创立的学派为异端学说,不符合天理人伦,应该在数座天下都予以禁止。 至圣先师率先做出表率,在读书人云集的那座天下清除杨先生所创立的学派,但凡与其扯上关系的读书人,都需要前往文庙功德林走一趟。 若是不能够自证清白,那便只能牢底坐穿,后半辈子安心待在功德林喝茶钓鱼了。 不仅如此,至圣先师还亲自出手,率领手下三千门徒和七十二贤,在一座天下追杀与杨先生产生牵连的读书人,至圣先师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 此事发生之后,数座天下都震动不已,搞不明白至圣先师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快,便有几座天下遥遥响应至圣先师,在自家天下内部,开始清除杨先生所创建的那个学派。 但与此同时,t有些天下也并没有给至圣先师这个面子,仍然允许杨先生所创立的那个学派继续传道。 其中,妖族和魔族所在的两座天下,便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推行杨先生的学问,似乎在他们看了,只要这样做了,就能够影响到至圣先师修为境界的提升和稳固。 而令世人最为费解的是,神墟天下同样也没有卖至圣先师这个面子,并未在一座天下禁制杨先生的学问流传于世。 但与妖族跟魔族的两座天下不同,神墟天下倒也没有支持杨先生的学问。 神墟天下在这件事情上,采取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似乎是并不想插手至圣先师与杨先生的这场大道之争。 虽然有很多人不清楚至圣先师为何在此事上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不过,倒也没有人傻乎乎地跑到至圣先师跟前,询问对方到底想要干嘛。 估计就算有人这样做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经历过那个远古时代的生灵心里都很清楚,别看现在都读书人一个个都文质彬彬,颇为和善,礼数周到,但在那远古洪荒的人间大地上,读书人其实是跟剑修一样的火爆脾气。 尤其是世间学问最高,年纪最大的那个读书人,他不仅学问通天,同时脾气也是所有读书人之中最差的一个。 在那远古洪荒时代,能用打架解决的事情,至圣先师绝对不会多吵吵一句。 而这种涉及自身大道修行的事情,即便是道祖亲自出面询问缘由,至圣先师也不一定会给出答案。 毕竟,这位的脾气属实是太过火爆了一些。 不过在山上有传言,说是在不久之前,至圣先师亲自设局,吸引那位杨先生前来,虽然到了最后,仍旧没有抓到那个正主。 但是至圣先师也拘押了杨先生的一道身外化身,传言中,至圣先师已经凭借杨先生的这具身外化身,推测出来了很多有关杨先生的事情。 甚至有传言在说,至圣先师只要布局得当,那个所谓的杨先生在他手中,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对方早就已经成了至圣先师的瓮中之鳖,只能至圣先师在关键时刻收网即可。 但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至圣先师从未对世人有过任何解释,更多的还是人们都猜测而已。 对于这件事情的走向,数座天下都在遥遥观望。 至圣先师和杨先生两人,都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大修士,只是有一某些特殊的原因,至圣先师的修为要高出杨先生一些。 除此之外,杨先生在学问,手段,心智等各方面,其实都不属于至圣先师。 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已经处在了下风的杨先生,未必没有对至圣先师逆风翻盘的机会。 对于这件事情的结果,无论是谁最后胜出,都一定会引起数座天下,所有山上修行之人的震动。 ------------ 第二百五十章 海外孤岛 尤其是在读书人中间,很多读书人早就已经将这场至圣先师与杨先生之间的大道之争,作为了读书人的正统与异端的争斗。 若是至圣先师胜出,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儒家法脉依旧是读书人的正统学说,不容被任何宵小之辈侵犯。 但要是让那位杨先生胜出,那么后果便真的不堪设想。 这样一来,至圣先师必定会跌落神坛,杨先生作为远古时代便已经在人间大地上崛起的读书人,正好可以凭此跻身更高地境界,成功在人间立教称祖。 对于这件事情,世间九成九的读书人,都绝对不可能接受。 他们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至圣先师不再人世了,这个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尤其是读书人云集的那座天下,对于这件事情,更是有些莫名的恐惧。 他们可以容忍这世间有一个杨先生与至圣先师进行大道之争,但绝对不会接受杨先生成为下一个世间所有读书人的领袖,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比杀了自己还有更加难受的事情。 故而,很多文脉在察觉到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料之后,便开始不遗余力地排挤杨先生所创建的那个学派。 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对杨先生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在至圣先师亲自出手之后,即便是自负如那位杨先生,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毕竟,他深知那个高大读书人的脾气秉性,至圣先师的修为学问都足以称得上是正大浩然。 但这一场大道之争,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说得严重一点,已经到了足以关乎世间所有读书人未来的高度。 到了现在,至圣先师和杨先生,都需要慎之又慎,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不过,截止目前,在这场大道之争中,好像还是至圣先师在牢牢占据着上风,杨先生能够将数万年以来,高高屹立在云端的至圣先师逼到这个境地,他确实也已经足以自豪。 但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杨先生似乎并不满足现状,还想要得到更多。 在至圣先师亲自出手之后,杨先生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其余几座天下游历,一方面是为了砥砺自身的大大修行,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拉拢几个靠谱的盟友。 他的身影遍及数座天下,但唯独不曾在神墟天下现身。 不得不说,神墟天下确实有些恐怖。 光是媲美立教称祖的人物,就有好几位,还有不少足以和杨先生在修为上一较长短的大人物。 前者就有神迹洞天的陆祖,中土神洲祖神宫的老宫主,剑山的剑主,东海神渊城城头的老人等一干强横人物。 后者以神迹洞天的徐九渊领衔,有祖神宫镇刑司的那位司首大人,以及另外几位通天彻地的云端人物。 神墟天下,自古以来就怪胎频出,杨先生可能也是觉得来到这里之后,大概率有可能会在阴沟路翻船。 故而,即便神墟天下并未禁止他的那门学说在一座天下流传,也没有限制他入境,杨先生似乎就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踏足此地。 ———— 不起眼山头的地宫之中,秦京墨仍旧在专心感悟四周墙上的那些文字。 虽然这些文字的内容海纳百川,但经过灰袍修士锲而不舍的感悟,已经搞懂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 这会儿,他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精光,似乎对于能够做成这件事情,也颇为自傲。 秦京墨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还剩下最后一点点了,自从进入这座地宫之后,我的心中就隐隐有些担忧,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不行,我要继续加快速度了,外界一顶产生了某些不好的变故。” 说完,灰袍修士便沉浸心神,继续感悟着四周墙壁上的那些文字。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枯燥乏味。 但秦京墨好像对此也并不是很在意。 ———— 另外一边,仙崖秘境广袤无垠,在其疆域的极北部地界,有一片汪洋大海,靠近大陆数百里之内,只有一座岛屿分布于此。 岛上草木茂盛,宛如一颗碧绿的星辰,被人镶嵌在了由汪洋大海打造而成天幕之上。 又如同一颗璀璨明珠,孤悬海外,只等有缘人前来收取。 此刻,有一个方脸青年正在岛上缓缓行走。 根据有关仙崖秘境的记载来看,这里居住着某位极其强横的生灵。 在何境得到的情报中,这尊生灵,也是当初得到那位陆氏仙人传授修行法诀的生灵,但不知为何,岛上的这尊生灵,似乎是个极为例外的存在。 因为他并未借助任何外力,仅仅凭借自身的修行感悟,便已经能够突破陆氏仙人为仙崖秘境内所有生灵设置的屏障。 岛上这尊生灵,似乎已经冲破桎梏,触摸到了化形的境界。 何境来到此地,除了想要得到对方的修行法诀,补全仙崖印的最后一面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此地的那尊生灵谈一谈。 按理说,对方此刻已经进入了大妖境界,那么争整座岛屿便都在对方的神念笼罩之下。 简而言之,就是在方脸青年登上这座岛屿的那一刻,那尊生灵应该就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对方并未阻拦自己登岛,方脸青年心中还有些窃喜,以为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登岛上意图,即便谈不拢后面的事情。 得到对方的修行法诀,对他而言,也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毕竟,根据何境搜集到的情况来看,在之前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年轻修士之中,曾经有一人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 被这里的那尊生灵,赐予了一门修行法诀,离开仙崖秘境之后,此人短短时间内便在神墟天下崛起,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山巅修士。 但奈何此人兵解离世之后,并无任何道统传世,他的修行法诀,也从此消失在了人间。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对手颇多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不知为何,这座孤岛上的那尊生灵,并未直接现身,即便是何境,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缘由。 他对于仙崖秘境内的各种事情,也都是通过自己的那位师尊才知道的。 而何境的那位师尊,却并未对方脸青年讲明这座孤岛上的那尊生灵的具体身份。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尊生灵肯定不是人族,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必定是妖族出身,就是不知道其本体究竟是何种异兽了。 何境可不相信,仙崖秘境内最为神秘的那尊生灵,会是一头寻常妖族,必然是一头身怀远古异兽血脉的大妖。 见对面没有现身的意思,何境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缓缓在孤岛上慢慢行走,寻找那尊生灵的踪迹,但对方可是一头在仙崖秘境内部,凭借自己的实力成就了大妖境界的恐怖妖族。 对方若是不想现身,何境即便手段尽出,也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收获。 就在这时,方脸青年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感应,在片刻之后,何境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神情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了。 在他的感知当中,他种在方家兄弟身上的镜心蛊,在突然之间死去。 镜心蛊与修士的心窍共生,除非修士的神魂俱灭,死的不能再死了,否则,镜心蛊绝对不会死去。 感知到这种情况之后,何境心思玲珑,显然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事情,但方脸青年犹然有些不死心。 他再次尝试着沟通了方家兄弟身上的镜心蛊,结果当然不会有任何意外,他并没有沟通成功。 方脸青年遥遥看向仙崖秘境内的大陆方向,咬牙切齿道,“陆观,我定然饶不了你。” 在何境看来,现在的仙崖秘境之中,有实力斩杀方家兄弟的修士,确实有一些,但这其中的很多人都与方家兄弟无冤无仇。 再怎么着,也不会闹到直接将二人斩杀的地步。 只有陆观那一行人,不仅个个都是举世罕见的年轻天骄,而且,他们与自己等人有仇,相比于魏胄和田媚那那两个比狐狸还要精明的家伙。 方家兄弟二人,在修为和心智上,都要差了不止一筹,而且,由于这两人身上被种下了镜心蛊的缘故,深受方脸青年的器重,知道对方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 对方家兄弟出手,才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以陆观那一行人的阵容,即便是何境等人对上之后,也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何境心里一阵心烦意乱,不仅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到,就连自己手里仅剩的几个人,也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方脸青年轻声叹息,看着远方大陆,一双眼眸晦暗不明。 接着,何境又开始施展秘术,尝试与魏胄二人沟通,但同样的,依然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面对这种情况,何境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后,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忐忑不安的情绪。 这对他这位阴阳家出身的修士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阴阳家号称谈天说地,这世间无有其不知之事。 即便何境的修为暂时不高,但他在阴阳家一脉的天赋,确实不算低,不然也不会被他那位师尊看中,并且收为关门弟子。 但是现在,自从进入仙崖秘境,或者说遇到那位新任的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之后,何境就诸事不顺,虽然说现在已经顺利到手了掌控整座仙崖秘境的至宝,那枚仙崖印。 但是,自从遇到陆观之后,他手底下的人就在不断减少。 先前的紫袍男子周河一行六人,乃是何境手底下的一张重要王牌,但现在那六人已经彻底陨落在了这仙崖秘境当中。 要知道,周河六人可都是何境耗费了无数心思网罗而来的人才,个个修为高强,虽然比不上当世最为瞩目的那些个年轻天骄,但却胜在厮杀对敌,行走江湖的经验极其丰富,这一点是那些个年轻天才比不了的。 不光如此,那六人分别有着各自擅长的领域,若是六人一起行事,加上相互之间已经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六人的默契配合之下,即便是遇上了一位修为高强的山巅修士,也绝对可以给对方造成很大的麻烦。 若是对方再大意一些,周河六人即便是让对方在意阴沟里翻船,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这六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陆观手里。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六人是死在了陆观手里,但现在何境心里,对于此事就是这样认为的,并且无比笃定。 因为在此之前,何境曾经派周河他们去追杀周裁一行人。 这次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年轻一辈之中,要说何境心中最为忌惮的一人,自然是陆观这个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了。 除此之外,还有出身中土神洲祖神宫的那个法家天才秦京墨,但此人已经被何境设计困在了阙华山附近那座不起眼小山头的地宫底下,现在自然对他的谋划造不成多大的麻烦。 除了这俩人之外,就只有周裁跟邱白衣这两个同为阴阳家弟子的年轻人。 何境作为阴阳家子弟子,他自然知道一个阴阳家年轻天骄到底会做到何种程度。 若是有个阴阳家做自己的朋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要是这位阴阳家处于对方阵营,那就不是一件美妙的事了。 况且,陆观一方一口气就汇聚了两名在阴阳家一途天资上不输给自己的年轻天骄。 这就不得不让何境这家伙未雨绸缪起来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让紫袍男子等人去伏杀周裁,并且与秦公子商议好,让宋行带着手下的一帮人,去截杀邱白衣和陶知俩人。 但无奈,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秦公子,却在关键时刻反悔,让手下宋行等人撤离。 若非何境亲自出手,当初都不可能抓住邱白衣俩人。 ------------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终于现身 不过即便是何境亲自出手,方脸青年也耗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二人束缚。 为了做成此事,何境还暴露了不少压箱底的手段,这很有可能让魏胄和田媚这两个别有用心之徒抓住机会。 对于这两个人,何境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 三人之间,更多的还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何境想要借助两人的手,帮助自己做一些事情,而田媚更多的还是想要为自己身后的那座宗门提供助力。 至于魏胄,何境暂时并不清楚这家伙的真实目的,但想来也肯定不会简单到哪去。 好在周河在临死之前,已经借助手上的情报网,打探到了一些关于魏胄的情况,若非如此,方脸青年心中肯定会对其更加戒备。 想到这里,何境又想起来了那位之前将自己引为知己的秦公子,这家伙也就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联手做起事情来,却是个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家伙。 之前,何境曾带着方家兄弟,与对方有过一次秘密会面,秦公子因为某些原因,并未进入仙崖秘境,当时他使用某种秘法,跨越了仙崖秘境与神墟天下之间的重重禁制,附身在了宋行身上。 双方就关于仙崖秘境内的一些事情进行了协商,但效果并不好。 对于秦公子而言,一切都以求稳为上,不可急功冒进。 尤其是在对方知道了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也跟何境等人同时进入仙崖秘境之后,他的心中早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无他,皆是因为在很久之前,秦公子的师门当中,有不少前辈曾经在神迹陆氏的子弟手中跌过大跟头。 几次三番地经历了失败之后,秦公子所在的那座宗门,早就对此失去信心了。 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向神迹陆氏复仇的想法,即便是在神迹陆氏最为衰落的那个事情,有不少庞然大物,都在明里暗里朝着神迹洞天进行渗透。 但秦公子所在的那座宗门,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简直稳如老狗。 不可随意挑衅神迹陆氏子弟,这已经成为了秦公子所在的那座宗门一山修士心中心照不宣的一条铁律了。 但是对于何境而言,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根本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了,他的那位失踪,早就已经与西道陵洲的某位山巅修士在暗中达成了协议。 若是此刻收手,不仅之前所有的投入都会达成水漂,而且还要面临那位山巅人物的问责。 何境的师尊此生从未踏足过西道陵洲境内,若是那位山巅大人物想要对何境等人出手,无需花费多少工夫,就可以彻底将其留在西道陵洲。 想到这里,何境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用某种秘法抚平了心境之中刚刚生出来的涟漪。 然后,方脸青年便继续在这座海外孤岛上晃悠,希望能够找到那尊生灵。 就在方脸青年心生绝望,以为那尊生灵不可能再出现的时候,何境的周围,突然升起了一道恐怖的气息。 何境脸上出现一抹惊讶,但很快就被狂喜给取代,但这一抹欣喜很快就被对方隐藏起来了。 方脸青年神情恭敬,安心等待对方的降临。 片刻之后,何境身前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方脸青年定睛看去,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面容苍老的年迈修士,对方的脸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褶子。 在老修士的手上,还持有一支材质不清的拐杖,通体呈现为淡红色,道道光华在其上若隐若现。 看对方的神情,有些——睡眼惺忪。 精神头似乎不是很好。 但何境却断然不敢小瞧眼前的老人,毕竟,对方可是能够冲破昔年那位陆氏仙人所留下的封禁,在仙崖秘境内打破桎梏,突破到了大妖境界。 这对于何境而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听起来更是天方夜谭,但这种事情就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眼前,这由不得他不相信。 未等何境开口,老人便淡淡说道,“老夫之前偶有所悟,方才在闭关修行,还望陆氏后人不要见怪。” 何境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晚辈何境,多有叨扰,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结果颇为意外。 他的眉头一拧,心中嘀咕道,“眼前这个小子,明明身上有仙崖印的气息,为何竟然不是出身神迹陆氏,真是一件怪事。” 其实,老人作为一头大妖境界的妖族,修为已经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像寻常修士的练气修行,于他而言,虽然谈不上毫无用处,但也已经作用不大了。 无论是何种出身,只要踏足山巅境界,对于练气修行的需求就会大大下降,这等层次的修士,更重要的还是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 更加明确自己身前行走的那一条道路。 早在何境踏上这座海外孤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踪迹,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想要给这个年轻的陆氏子弟一个下马威而已。 毕竟,在这尊强横大妖的感知当中,对方身怀可以掌控仙崖秘境的至宝仙崖印,那么对方一定是一位陆氏子弟。 因为,普天之下想要真正执掌仙崖印,必须要以神迹陆氏的独特修行法门为根基,将朝天阙修行至小成之后,才有机会得到仙崖印。 老人在仙崖秘境内待的时间,确实已经不算短了,比起那条贪婪无度的老蛟,还要更加长久。 早在那位陆氏仙人开辟仙崖秘境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某种程度而言,他是仙崖秘境之中应运而生的第一头生灵,也是第一个在仙崖秘境之中踏上修行之路的本土生灵。 故而,在他修行之初,便独得这方小天地大道的恩宠,一路修行,堪称顺风顺水,加上有那位陆氏仙人在自己身前遮风挡雨。 修行路上,根本没有遇到半点坎坷。 简直顺遂到了极点,是无数生灵羡慕的对象。 ------------ 第二百五十三章 补全 即便是困扰盘山巨蟒秦岳等强横妖族的化形桎梏,对于这位老人而言,也只不过是需要多花费一点时间和精力而已,远远称不上有多困难。 这等生灵,在这仙崖秘境之内,确实称得上是得天独厚。 但是那位陆氏仙人,却也并非是个易于之辈,毕竟是出身神迹陆氏,心思、手段自然都是上上之选。 而且,这位陆氏仙人的性格本就极为强势。 作为这方小天地的第一位生灵,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本就是此方秘境天地大道的具象显化。 那位陆氏仙人虽然一手开辟了仙崖秘境,但既然已经出现了眼前的老人,那他想要真正彻底地执掌这座秘境,还需要得到眼前何境眼前这尊生灵的认可。 但那位陆氏仙人不愧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云端大修士,他竟然硬生生凭借通天修为,绕过眼前的老人,真正地掌控了仙崖秘境。 这样一来,眼前这个应运而生的老人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在最开始的那些年头里,这尊生灵一直在与陆氏仙人处处作对。 到了后面,那位陆氏仙人也是一个狠角色,竟然直接将其出手镇压了。 等到后面,这家伙身上的凶戾之气被完全消磨干净之后,陆氏仙人才凭借老人脑海中原本就存在的一些修行法门,重新为其编纂出来了一门直指大道的修行法门。 这么多年时间已经过去了,黑袍老人也踏足了大妖境界,修心的程度比起之前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况且,那位陆氏仙人早就已经兵解离世,老人的心中,对于陆氏仙人的那份怨恨,伴随着光阴流逝,也已经随风消散了。 他之所以想要为难陆氏子弟,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平衡罢了。 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不是神迹陆氏的子弟。 这就让黑袍老人有些难办了。 他在仙崖秘境待了这么多年,早年间被陆氏仙人降服之后,就经常侍候在对方身旁。 老人当年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陆氏仙人的武力压迫,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想要跟在对方身边,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有何手段,等到探查清楚之后,便可以据此针对陆氏仙人。 但即便是在那位陆氏仙人兵解离世的时候,黑袍老人的这桩心愿都未曾实现。 毕竟,那位在修行法脉上已经另辟蹊径的陆氏仙人,可是神迹陆氏内部被公认为最像陆祖的人物,同时,也是最有希望追赶上陆祖的人物。 只可惜世事无常,即便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在求道之路上,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满是坎坷。 甚至最终也逃不过兵解离世的下场,至于其最终的结果,依照其至今尚未回归仙崖秘境来看,应该不容乐观。 很有可能还在轮回之中,为了找回前世的记忆而苦苦求索。 若是最差的结果,黑袍老人猜测,这家伙很有可能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老人手持那根暗红色的拐杖,看向远方大路上的某处,眼神晦暗不明,在安静地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这才轻声说道,“我坐镇此处孤岛,早已不问世事,既然你能够得到这枚仙崖印。暂且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仙崖印,至少证明你是一个可造之材。” 他沉吟片刻之后,似乎是在心中下了某个决定,老人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淡然说道,“你且将仙崖印拿出来。” 何境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翻转手腕,将那枚紫金气息缠绕交织的法印拿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将仙崖印捧了起来。 黑袍老人心念一动,这枚紫金气息交织的法印,便悬空飞起,静静悬浮在了老人身前。 黑袍老者的目光投向这枚法印,眼神中浮现出一抹追忆神情。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神情复杂地说道,“陆洲,你当年是何等的意气奋发,心比天高,但这又如何,到了现在,也终究逃不脱天道轮回。” 老人伸手,将仙崖印拿在手中,随意翻转,看到其余五面都已经被篆刻上了修行法门之后。 老人会心一笑,“你这小子,确实还是有几分手段在身上的,这几个家伙可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听到对方这样说,何境心中苦涩一笑,他很想告诉对方,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位真正的陆氏子弟的功劳。 但方脸青年心思玲珑,现在马上就要得到老人的修行法门了,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若是眼前的老人知道仙崖秘境内此刻就要一位真正的陆氏子弟,对方很有可能会直接放弃自己,转而去支持陆观。 这样一来,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谋划,就真的要落空了。 毕竟,面对一位大妖境界的强横生灵,即便是何境对自己的实力再自负,也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弱受在周河等人没有出事之前,何境凭借自身的一些谋划,或许还可以镇压眼前的黑袍老人,但是现在,他根本都不会生出这种想法。 片刻之后,他心念一动,在剩余的最后一面,以神念将自己的修行法门也给篆刻了上去。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老人将这枚价值连城的宝印随手抛还给了何境。 似乎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为满意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在这座海外孤岛上,太久没有见到人族的缘故。 黑袍老人对着何境,破天荒地多讲了几句,“小子,既然已经有机会得到这样一桩泼天福缘了,那便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要让其从指尖溜走。” “这些年来,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够误打误撞进入这座海外孤岛的家伙。确实能够算得上是少的可怜。” “之前还有个傻小子闯进来过,老夫见其本性不坏,便顺手传授给了他一门修行法诀,只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往事 何境在心中斟酌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辈,对于这件事情,晚辈倒是略知一二。” 老人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是颇为意外,因为那已经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原本已经打算离去了,但突然听到某位昔年故人的事情,老人便想要留下来继续听听看。 黑袍老者看向眼前的年轻人,饶有趣味地问道,“他离开仙崖秘境之后过得如何,小友可否详细说说?” “自无不可。” 何境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那位修士,在神墟天下的出身原本并不好,他之所以能够进入这座仙崖秘境,也因为耗费了一桩宗门积攒了多年的香火情,才进入其中。” “在进入仙崖秘境之后,这位前辈在您这里得到一桩天大的福缘,在他回到神墟天下之后,他便凭借这一门修行法门,在短短一段时间,便已经在神墟天下崛起,成为了世间屈指可数的大人物。” “但这位前辈,在神墟天下的行事作风,有些独特。怎么说呢,算是一位亦正亦邪的人物。而且他即便是成为了山巅大修士,也并未像世间的大部分山巅云端修士一样,开宗立派,而是一直行走世间,居无定所。” “正因为如此,他在整座天下,一直都没有流传下任何道统传承。而且他一直在一座天下游历,遇到事情,都是随心而欲地出手,并且行踪不定。” 黑袍老人听到对方这样说,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这小子,我当初传授给他那一门修行法诀的时候,就曾告诫过他,绝对不要将我传授给他的这道法门再传授给另外的人。” “没想到他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铭记于心,这还真是难能可贵。” 何境神情越发恭敬,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思虑良久,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方脸青年轻声问道,“前辈,等到我执掌这座仙崖秘境之后,您有没有换一个道场修行的想法?” 黑袍老人笑容怪异,淡淡说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将我收入麾下不成?” 方脸青年回答道,“晚辈不敢,只是想要打听一下,前辈若是想要换个环境修行的话,晚辈在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刚好想要建立一座宗门,前辈您若是不嫌弃的话,晚辈的那座宗门,随时欢迎您到来。” 黑袍老人摆摆手,“对于此事休要再提,即便你的宗门是神墟天下最为顶尖的仙家势力,我也不可能加入其中,即便是一个最为简单的客卿身份,我都不可能担任。” 老人想了想,继续说道,“好了,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的修行法门,只要你在阙华山上完成最后一件事情,那便可以彻底执掌这座仙崖秘境。” 老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感慨起来,他淡淡说道,“千百年来,能够做成此事的修士确实有不少,但是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修士,你还是头一个。说个实话,我原本以为陆洲当年兵解之前这样做,根本就是在为难后辈修士,但是现在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 “这世间惊才绝艳的修士,确实是一代代相互传承,好似没个穷尽一般。” 最后,老人向前走出几步,来到方脸青年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朗声说道,“小家伙,多年以来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年轻人不在少数,能够误打误撞闯进这座孤岛上的家伙,也有几个。但是,光阴流转,岁月更迭,他们最终都功亏一篑,未能得到这座小天地最大的一桩机缘。” “小子,我很看好你的大道前途,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和这份天大的福缘。今日之后,不管你能否执掌这座仙崖秘境,都不必再来找我,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够踏足山巅,乃是更高的境界,那便是咱们再见的时候。” 方脸青年点点头,脸上仍旧是出现了一抹不可掩饰的失望之色。 说完之后,黑袍老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在何境的感知当中,对方真的就是突然消失在了原地,连半点灵气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让何境的心中,更加心骇不已,因为,自己乃是一名阴阳家弟子,对于世间气息的捕捉,本来就极其敏感。 即便是自己的那位师尊,在其施展遁法离去的时候,自己都能够似有若无地感知到一缕灵气涟漪。 但是刚才那黑袍老人离去的之后,何境什么都没有感知到,就像是真的凭空消失在了这里一般。 方脸青年朝着身前刚才黑袍老人离去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何境的心中一清二楚。 黑袍老人能够做到这一步,表明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他不仅打破了仙崖秘境那位陆氏仙人所留下的禁制,成功跻身了大妖境界。 不仅如此,他恐怕已经在大妖境界之中,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虽然何境心里很不想承认,但在他看来,这尊生灵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超越了自己的那位师尊。 何境朝着岛外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紫金气息流转,光彩夺目的仙崖印。 方脸青年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意气奋发,这下,即便那位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在这仙崖秘境之内,又能如何,这座资源丰富的小天地,还不是要落到自己手里。 虽然只是暂时的,日后还要将这座小天地交到另外西道陵洲那位大修士的手中,但这也足以让方脸青年心生欢喜了。 因为只要他执掌仙崖秘境,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光景,他方脸青年都会得到一桩极为可观的仙缘。 这对于他日后的大道修行,有着数之不尽的好处。 世间有不知道多少修士想要得到这样一桩福缘,即便是哪些山巅修士,也不例外。 毕竟,其中能够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拜师礼 何境朝着孤岛深处,遥遥作揖行礼,“晚辈就此告退,我会努力修行,争取让与前辈再见的那一日早日到来。” 随后,方脸青年就此离去。 乘坐一艘符舟,朝着大陆方向飞去。 他手上的这艘符舟,本就是神墟天下某位精通符箓一途的道门高人,耗费将近百年光阴,用去了数十丈高深大符,这才打造出来了这样一艘符舟。 何境能够得到此物,还与他的那位师尊有着不小的关系。 作为阴阳家修士,精通推演术算之道,若是付出一定代价,可以推算出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世间修士命里的劫数等虚无缥缈的事情。 早在很多年之前,何境的师尊就曾为那位道门高真有过一番推衍,让这位道门老真人顺利度过了命里定数的一桩劫难。 老真人对于这份恩情,自然牢牢记在了心上。 何境手中的这艘符舟,便是老真人对于他师尊的酬谢之一。 何境身后的那位师尊,本就是阴阳家一脉修为高深的大人物,堪称一方巨擘,这艘符舟虽然品秩非凡,但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而言。 就显得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意味了。 在将何境收入门下之后,他的师尊便将这艘价值连城的符舟送给了何境。 算是他给何境的拜师礼……之一。 符舟在仙崖秘境的天幕处风驰电掣,朝着大陆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片刻光景,便来到一座紫气萦绕的大岳之巅。 这座气势磅礴的山头,正是整座仙崖秘境最为关键的一座大岳,也是这方小天地的开辟之人,那位陆氏仙人当初的洞府所在之地。 但就在何境驾驭符舟,快要接近阙华山之巅的时候,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因为他看到在阙华山山顶,分布这数个黑点。 定睛看去,他发现那竟然是几个人。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何境想都不用想,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自然就是以陆观为首的那几个家伙。 方脸青年施展了一门秘术,双眸之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紫色气韵,光华流转,地面上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猜得果然没错,地面上的就是陆观那帮人。 除此之外,在山脚地带,还有两道身形巨大的身影,一条身形长达数十丈的盘山巨蟒,和一头身形魁梧宛如一座小山一般都巨狼。 这两头异兽,周身都散发着各种灵韵,宝光流转,仙霞璀璨,看上去颇为神异。 何境自然认得出来这两头异兽的出身根底,自然就是如今仙崖秘境之中,那六头距离大妖境界只有一线之隔的妖族之一。 确切来说,应该是六头,因为海外孤岛上的那尊生灵,早就已经踏足了大妖境界,并且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何境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方脸青年倒也没有如何惧怕,他甩了甩脑袋,面带笑意,眼中浮现出一抹精光。 随着符舟不断接近地面,他看得更加清楚了。 地面上那个身背书箱的年轻书生,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何境了,正在笑眯眯地看着方脸青年。 何境对此并未有任何惧怕,他俯视着地面,与那年轻书生遥遥对视,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那个身背书箱,面容俊朗的年轻书生,似乎脾气极好,即便对方挑衅,他仍旧微眯双眼,以微笑回应。 片刻之后,何境驾驭符舟,落在了阙华山之巅。 随后,方脸青年收起来了符舟,然后径直走到陆观面前,在年轻书生身后,还站着郁倾涟等人,他环视一周,逐一从众人的脸上扫视而过。 片刻之后,方脸青年抬眸看向陆观,再次与之对视。 他用下巴指了指对方,朗声说道,“陆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书生袖笼双手,面带微笑,淡定说道,“这不是好久没有见何兄了,想要来跟你叙叙旧嘛。” 何境颇为意外地“哦”了一声,轻声说道,“陆兄,咱们之间当真有这般深厚的感情。” 年轻书生一脸笃定地说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方脸青年轻轻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咱们之间已经见过面了,陆兄是不是可以离去了。” 年轻书生依旧神情淡定,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不着急。” 他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周身气势都浑然一变,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气度,“再者说了,整座仙崖秘境都是我陆家的地盘,我能离开到哪里去。” 何境笑意讥讽,言语间带着几分淡淡的不屑,“都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甚至连开辟出这方小天地的那位陆氏仙人,都已经兵解离世了,这仙崖秘境还能算是姓陆吗?” 陆观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前辈祖宗已经离世,这对于我们这些后人而言,自然是一桩遗憾。仙崖秘境也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一种无主的境地。” “但是”,年轻书生突然话锋一转,从容说道,“奈何陆氏后辈争气,又重新在天下人手中,收回了这座仙崖秘境。” 何境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不已,就没有见过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 眼前这个年轻书生,看起来是个厚道的家伙,但没想到,竟然会这般不要面皮。 再者说了,这位神迹陆氏年轻家主的口气,也恁大了一些。 仙崖印都在自己手中,对方谈何收回仙崖秘境。 他轻轻掸了掸衣襟,淡淡说道,“陆兄,你说这话,口气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年轻书生书生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言语间满是理所应当的淡然,“难不成对于此事,何兄还有不同的意见。” 方脸青年心中生出了一些气愤的情绪,但很快就让他用秘法压制了下去。 他再次瞥了一眼陆观身后的众人,撇了撇嘴,不屑说道,“难道陆兄以为,仅凭你身后的这几个家伙,就能从我手中拿到仙崖印吗?”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魔手段 陆观摇摇头,神情古怪道,“何兄,莫非你以为我将仙崖印交给你,那枚颇为神异的法印,就真正属于你了吧。” 何境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他却并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难不成陆观在将仙崖印交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在上面动了手脚? 不,绝对不可能。 在将仙崖印拿到手之后,何境就曾施展秘法,仔细勘验过一番,他拿到手的仙崖印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而且,虽然眼前的年轻书生深受那位神迹陆祖的看中,何境也承认,眼前这家伙确实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要是说对方能够妖孽到这个地步,竟然能够先一步预料到这件事情,就算是打死何境他也不会相信。 方脸青年呵呵一笑,“难道陆兄你还有能力在上面做什么手脚不成。” 陆观神色古怪,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何兄你不愧是出身阴阳家的高人,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过猜得到。” 何境见对方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心中的那份担忧顿时消散了一大半,若是对方遮遮掩掩的,何境反倒是要忐忑半天。 方脸青年微微一笑,“陆兄说笑了。” 陆观摆摆手,眼眸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暂且先不说这个了。咱们的时间还长,我想请何兄见两个熟人。” “是谁?” 方脸青年虽然在这样问,但他对于陆观想要让他见的两个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陆观神色淡然,轻轻一抖衣袖,地面上便瞬间出现了两道身影,两人身上,分别被一条仙索束缚起来。 困在二人身上的仙索,乃是陆观亲自画出的两张符箓,这道符箓的名字倒也通俗易懂,就叫做仙索符。 以灵力将其激发之后,便会形成一条仙索,与世间绝大多数的符箓一样,这条仙索的坚韧程度和品秩高低,与画制符箓的材质以及画符之人的修为高低,都息息相关。 陆观作为神迹陆氏的子弟,修行天资本就是世间独一档的存在,而他体内的灵气,有着一座灵境的支撑,堪称海量,根本不是寻常修士可以相媲美的。 这两张符箓的品秩,虽然并未达到大符的程度,但也不算差了。 魏胄两人被陆观一通教训,早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反抗。 何境定睛看去,赫然便是魏胄与田媚二人。 他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然后深呼一口气,平静说道,“陆兄,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只要你能放了他们两个,一切都好说。” 陆观双手袖笼,面带微笑,“何兄你且安心,我不是你,做不出那种威胁人的事情。不过,你与他们两个关系如此要好,相互之间情真意切。” “这两个家伙之前想要袭击我,无奈自己本事稀碎,我便给了他们俩一个教训。不过,我为了应付两人之间的联手,损失了一件仙家至宝,这个损失得让他们赔我。” “但既然何兄你来到了这里,依照你的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将这样区区一件法宝放在心上。”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更加好玩的办法。这样吧,我给何兄两次出价的机会,只要能够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他们。每次出价,可以决定一人。” “但你的出价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就会好不愿意地斩杀他们。可以说,你这两位手足挚友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你一人只手。” 何境的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他并未直接回答陆观,而是目光投向了魏胄二人。 但这两个家伙,此刻眼神呆滞,根本没有丝毫回应。 陆观哑然失笑,似乎在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何兄,忘了跟你说了,之前在与他们俩斗法厮杀的时候,我出手重了一些。之后降服二人之后,又让他们有了一番别有趣味的际遇。” 听到陆观这样说,方脸青年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凝重,不用猜都知道,魏胄和田媚的这幅模样,肯定遇到了某些让自己心境震动的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何境自然是猜不出来的。 事实的确是如此,在陆观将魏胄二人拘押在衣袖中之后,曾经对二人有过一番询问,何境到底有何秘密谋划。 但俩人都是人精,他们在何境身边还有更多的谋划,别说将何境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就算是稍微透露给陆观一点不重要的事情,他们都会永久地失去何境那本就为数不多的信任。 况且,只要将这关关于何境的隐秘谋划说给陆观,他们在年轻书生眼中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到那时候,对方要打要杀,都在一念之间而已。 见魏胄二人这般嘴硬,他有了方家兄弟的前车之鉴。 并未亲自出手,因为他一旦对二人施展出搜魂之术,两人基本上就很难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了。 毕竟,年轻书生虽然天资聪颖,但他的修为尚浅,施展搜魂之术的时候,经常会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结果。 但要是等到他境界高深之后,这种情况便会好转很多。 陆观便将两人丢到自己的灵境天地之中,让那尊天魔去慢慢炮制二人,这件事情,对于那尊天魔而言,这件事情自然是乐此不疲。 当然,魏胄二人虽然修为高深,又各自拥有种种神妙的手段,但对于那尊天魔而言,他们两个的这点手段,就显得有点贻笑大方了,根本不够看。 毕竟是一位曾经立于山巅的大修士,对于整个人间而言,都是极为顶尖的大人物。 而且还是一位擅长人心鬼蜮的天魔,收拾两个不成气候的小家伙,自然是手到擒来。 何境见到这两个家伙没有给自己一点回应,心中腹诽不已,两个废物东西,还劳烦自己苦心培养两人。 之后,听到对方这样说,面容变得不善起来,但仍旧没有说话。 ------------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道祖仙藤 过了好一会之后,陆观才看向对面的方脸青年,漫不经心地问道,“何兄,考虑地如何了?” “你们之前还一副情谊深厚的模样,不会是根本就没有想着救这两个家伙吧。” 站在陆观身后的邱白衣,满脸戏谑地问道。 听到对方这么说,何境好不容易重新恢复古井无波的脸上,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他深呼一口气,似乎了下了某种决定,他轻轻一挥手,下一刻,掌心出现了两件法宝。 其中一件,正是何境之前用来赶路的那艘符舟,这件法宝的价值,自然不必多说。 另外一件法宝,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葫芦,通体呈现为赤红色,其上散发出一缕缕似有若无的凌厉气息。 陆观等人都是神墟天下首屈一指的各个仙家势力的天骄人物,只是瞧了一眼,就看出这两件法宝绝对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即便是放在高境界修士的眼中,都是难能可贵的宝物。 何境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肉疼之色,但很快就被他给掩饰了过去,方脸青年用一种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道,“这艘符舟,名为争渡,这个名字的寓意,便是‘大道万千横流去,我自争渡潮头上’。乃是道门某位精通符箓之术的老真人耗费了将近百年光阴,才打造出来的,在炼制过程中,足足用上了数十张世间首屈一指的大符。” 接着,方脸青年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只通体赤红如血的小葫芦,“这只葫芦,名为素心,来头就更大了,相传与道祖当初在洪荒时代亲自培育的那根青藤有着莫大的关系。” 陆观点点头,其余几人的心头,也渐渐有了几分明悟。 道祖,乃是当今世间道法最高的道士之一,从远古时代至今,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堪称道龄悠悠,他的修为更是人间最高的那几人之一。 世间九成的道士,都是道祖流传下来的道脉。 不仅如此,这位还是那座道士占据主导的太藏天下的第一人,是一位真正达到了修为通天的大人物。 而在那道祖崛起的初期,也就是远古洪荒时代,那个时候,九天神灵执掌天地,人间生灵,在其眼中俱为蝼蚁。 对于人间修行者而言,那或许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同时也是最坏的时代。 之所以说好,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天地尚未被完全封禁,天地大道流转无碍,人间的灵气充沛无比,堪称海量,修道之士只要手中拿着一本修行道书,修行路上就会顺遂很多。至少在练气存息方面,并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但是,彼时的天地,人间生灵的命运,生来就是那些高居于云端之上的神灵口中的食补,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而且,在那个时候并无关于人间生灵的修行法诀,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直到后来,等到人间首位修行之人开创法脉,不久之后,三教祖师、陆祖在内的一大批惊才绝艳的大修士纷纷崛起,这些人一起帮助完善了人间的修行体系。 对于后世的万千修行脉络而言,这些人无愧于“祖师”二字。 而这位道祖,即便是放在远古人间的顶尖修士当中,也都是极为不凡的存在。 其实,在那远古时代,涌现出来过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物,其中甚至不乏那种能够与三教祖师等人比肩的大修士,但时过境迁,远古时代的天地间,灵气虽然充沛无比,但与现在相比,修士缺乏修行法门,故而在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走上了一条自创法脉的路数,但其中有很多都陨落在了这个过程中。 至于能够成功开辟出法脉的那几个,便是当今世间修为最为高深的那几位立教称祖的大人物。 相传,道祖在成道之前,曾经在洪荒大地上的某座高山之巅,曾经得到过一桩福缘,那是一条青藤,还是一根极为珍贵的先天灵根。 道祖得到这条仙藤之后,便一直将其小心呵护,这条仙藤,每过千年光阴,便会开花结果一次,每次都会结出七枚品秩极高的仙家葫芦。 但是,这些葫芦的品秩,也会因为结果的批次不同,而出现差异。 仙藤上第一次结出来的七枚葫芦品秩最高,刚刚从藤蔓上掉落,就已是仙家品秩的宝贝了,若是被修士到手之后,再安心蕴养多年,未必不能达到更高的品秩。 何境拿出来的这一只赤红色葫芦,自然不可能是那根仙藤上初次掉落的那七只葫芦之一,但应该确实是道祖那根仙藤上结出来的宝物。 何境沉声说道,“陆兄,这两件东西,是我之前我身上最值钱的两件仙家重宝了。争渡符舟本就是仙器一等,至于这枚名为素心的葫芦,刚刚从那仙藤上掉落的时候,是那一个千年的七只葫芦中,品秩最好的一个,距离仙器也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经过某位山巅大修士的精心蕴养,也已经达到了仙器品秩。” “我用这两件至宝换回魏胄跟田媚,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年轻书生微眯着双眸,表面上依旧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但心中却诧异不已,他有些搞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转性,变得这么大方了。 陆观之前对紫袍男子周河一行六人,以及方家兄弟等人施展过搜魂之术,从这些人的记忆当中,他对于眼前的方脸青年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何境这家伙看起来其貌不扬,但确实算得上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天才人物,但此人的性格,就有些不太能够让人恭维了。 这家伙就是个极端自私自利之人,在几人的记忆当中,此人御下颇为严厉,不然也不会在那几人的身上种下镜心蛊这种阴损至极的手段了。 这样的性格,加上对方已经将仙崖印拿到手了,似乎已经没有去换回这两个家伙的必要了。 但何境仍旧拿出了两件仙器品秩的法宝,这让陆观心中微微有些错愕。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功亏一篑 但陆观对此也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微眯着双眼,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颇为感慨的说道。 “何兄果然是家底丰厚,竟然能够一口气拿出来两件仙器。不像我这种泥腿子,打小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对于你的出价我很满意,这两个家伙你可以带回去了。” 何境大手一挥,便将两件悬浮在自己掌心的法宝用灵气托举,送到了陆观面前,年轻书生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一股脑地将两件宝物都收入囊中。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陆观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将其放入了灵境天地之中,让那头天魔好好查验一番,对方到底有没有在这两件法宝上动手脚。 毕竟,他面对的可是一个心思深沉的阴阳家弟子,与这样的家伙打交道,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陆观心念一动,收回了束缚着魏胄和田媚的那两张仙索符。 魏胄两人双眸沉寂如同死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了何境身后。 方脸青年倒是没有继续出言呵斥二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多说无益。 何境微笑着说道,“陆兄,既然已经做成了你想要做的事情,不如就此离去,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在此处理。” 陆观脸上的笑意不减,“何兄,你是想要在这里彻底炼化那枚仙崖印,然后顺势掌控这座仙崖秘境吧。” 对于年轻书生能够猜到这件事情,何境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若是对方猜不到,何境心中才会无比失望,毕竟是连陆祖都极其看重的家族后辈,方脸青年相信这点本事对方还是有的。 况且,这座仙崖秘境本就是陆家仙人所开辟出来的,其中说不定就藏着某些那位仙人给自己的家族后辈留下来的隐秘传承。 何境手腕一翻,一枚紫金之气缠绕交织,宛如两条蛟龙一般,在其上飘忽不定。 此物正是仙崖印。 方脸青年脸上出现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仙崖印都已经被我补全了,天时地利都在我这边,陆兄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藏的神仙手段,能够逆风翻盘不成。” 他的这番话,说的颇为自信,甚至都能够称得上是自负了。 他确实也有自负的底气,毕竟能够从陆氏家主的手中拿到仙崖印,并且成功将其补全,这不得不说是一桩了不得的举动。 并且,像何境这样的人,内心当中对自己本来就极其自负。 陆观摇摇头,轻声说道,“何兄,你着相了。” 接着,年轻书生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对于这座仙崖秘境极为了解,进入之前,早就已经准备完全了。但是现在看来,何兄,你的认知还是有些太过片面了呀。” “何兄呀何兄,难道你不清楚,开辟出这方小天地的那位我神迹陆氏的仙人,乃是一位震古烁今的天才,他决心自创一门法脉,而这条道路,便是脱胎与我家初祖所创建的灵境修行法门。而我神迹陆氏一脉的修行根底,凭借何兄你的身份,即便不是很清楚,恐怕也有所耳闻吧。” 听到这里,何境的脸色顿时一变,出现了一抹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距离陆祖开创灵境修行法脉,已经过去了数万年的光阴,在这些年之中,神迹陆氏的子弟经常行走天下。 人间各大道统,都对神迹陆氏的修行法脉有所了解,何境作为阴阳家巨擘的弟子,对此自然也不例外。 相反,由于自己那位师尊的缘故,他对于神迹陆氏的修行路数,还极其了解。 这是以血脉作为牵引的一门修行路数,放眼数座天下,这样别出心裁的修行法门,也就只此一例而已。 他瞬间就明白了,陆观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正是因为只有身上流淌着神迹陆氏弟子血脉的人,才有可能执掌这座仙崖秘境。 察觉到这个真相之后,陆观的神情忽然变得郁闷无比,现在看来,他在仙崖秘境内的一切谋划,也不过是在为眼前的年轻书生做嫁衣而已。 何境的心中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一切的,万般谋划,皆付东流,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心里肯定都不会好受的。 陆观继续说道,“想要真正的执掌这座仙崖秘境,除了身怀神迹陆氏的血脉之外,还需要将那位陆氏前辈开创出来的修行路数修炼到小成境界,然后仙崖印变回主动认主,等到将那六尊妖物的修行法诀篆刻在上面了之后,再到这阙华山之巅举行一场祭礼,才能够真正入主仙崖秘境。” 年轻书生看到对方的这副面容,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隐秘,遇上他用上了一种戏谑的语气,“不是吧不是吧,何兄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吧,这样你都敢进入仙崖秘境,是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你不知江湖险恶呢。” 何境的脸上破天荒浮现出一抹悔恨,讲实话,他现在确实已经有些后悔进入这座仙崖秘境了,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悔恨也根本不会改变一丝一毫,还不如努力补救一二,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何境不愧是那位阴阳家巨擘的高足,很快就将心绪平静下来,他对上了年轻书生的那双目光。 他直言不讳道,“陆兄,这座仙崖秘境对于我的大道前途极为紧要,我一定要得到这座小天地,只要你肯将这座仙崖秘境让给我,我一定会给陆兄一份满意的汇报。” 陆观轻轻摇头,神情淡定从容,以一种傲气十足的语气说道,“何境,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手上那点所谓的底蕴积攒,能够让一个传承的数万年的神迹陆氏的家主心动。何境,你究竟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太过小看我们神迹陆氏了?” 这番话,陆观讲的极为不客气,甚至都没有再与对方虚情假意地客套什么,而是对着方脸青年直呼其名。 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何境的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雷 毕竟对面的那个年轻书生可是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对方的修为虽然算不上有多高,但陆观身上的法宝和各种修行资源,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的。 而且,何境的这番话本就说得不是很得体,尤其是对于一位神迹陆氏的家主,他这番话语,确实有些自视甚高了。 毕竟,巅峰时期的神迹陆氏,本就是这世间足以媲美阴阳家的庞然大物,而何境所在的这一脉,也不过是阴阳家道统中的一个分支而已。 但若是与神迹陆氏相提并论,那就差了不止一筹。 陆观继续说道,“再者说了,这座仙崖秘境到底价值多少,何境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让我将这座小天地转让给你,但这也需要你能够出得起这个价才行啊。” 听到陆观这样说,何境心中那原本就不多的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他最后仍旧不死心的问道,“陆兄,难道真就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 年轻书生嗤笑不已,“何境,大家都清楚对方的为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反倒让我看清了你。我叫你一声何兄,你不会就真的以为和我攀上交情了吧,大家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何必各自装模作样。” 陆观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跟对方虚情假意地套近乎了,他向前伸出手掌,摊开掌心,那枚原本悬浮在何境身前的仙崖印,瞬间便来到了陆观手中。 年轻书生将其握在手中,一缕缕紫金交织的光华从宝印之上垂落,将陆观映衬的更加仙姿无双。 这件宝物被他拿在手中之后,在身后周裁等人的眼中,双方显得契合无比,就好像这枚法印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何境微微张嘴,这一幕显然早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方脸青年苦涩一笑,“陆兄很真是运筹帷幄,我确实比不上你。” 他也是一位心高气傲之辈,同辈之中,能够让何境说出这种话的,目前也就只要陆观一个人而已。 年轻书生淡定一笑,“何境,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是一直冥顽不灵的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在我彻底执掌这座仙崖秘境之前,你都可以慢慢思索,若是有结果了,便告诉我一声。” 说完,陆观的身形便悬浮而起,朝着半空中飞去。 而那枚紫金气息缠绕交织的仙崖印,也在年轻书生的刻意控制之下,缓缓腾空而起,瞬间,便已经来到了陆观的头顶。 何境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对方炼化仙崖印,成为仙崖秘境新一任的主人,对于这件事情,即便是极其自负的何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输了。 若是周河那六人和方家兄弟还在的话,他或许还可以凭借武力阻拦对方一番。 但是现在,何境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魏胄和田媚两人,然后便彻底死心了。 这两个家伙被陆观抓住之后,不知道被对方施展了什么手段,到了现在都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凭借他们三个想要阻拦陆观,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先不说那个年轻书生自己的实力本就远远超出了寻常的三境巅峰修士,就是地面上的那一帮家伙,仅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何境望而却步了。 他抬头看去,周裁、邱白衣、谢愁、郁倾涟、叶红菱、陶知、陈瘦等人,一线排开,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颇为不善。 这几人当中,剑修、阴阳家、符箓修士、阵法修士,一应俱全,即便是周河等人在此,何境都不认为自己一方能够稳赢,更不要提现在了,几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一丝一毫的胜算都不可能有的。 陆观在悬浮与天际之后,便开始着手炼化这座仙崖秘境。 一时间,仙崖秘境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顿时变得风起云涌,乌云压城,天地都变得昏暗起来。 陆观一手持着仙崖印,礼敬天地,很快便完成了陆氏仙人所留下来的那一套祭礼规矩。 做完这些之后,陆观抬头,遥遥看向天幕。 这一幕,跟那一日岑先生在西道陵洲的天幕处飞升天外天的景象,何等相似,同样都是乌云蔽日的惊天异象。 果不其然,在天幕处那深厚的云层之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雷霆。 陆观的一张脸顿时变得苦涩无比,“不是吧,大家都是姓陆的,老前辈你没必要这么搞我吧,你留下来的记载中也没有啊。” 年轻书生面色一变,他原本以为只要完成祭礼之后,就可以彻底执掌这座仙崖秘境了,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 那开辟了这座小天地的陆氏仙人,虽然打算送给后世某位家族子弟一桩天大的福缘,但却也没有想要这么容易就将其交给对方,不仅在完成祭礼之前,就已经准备这么多的难关,而且在之后,还有一场雷劫,而且陆观心里也不清楚,这究竟会不会是最后一道难关了。 在年轻书生的哀嚎声中,一道雷霆携带着一道浩荡苍茫的无上威势,朝着年轻书生劈头落下。 陆观面对这种声势浩大,恐怖无比的天雷,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的神情变得郑重无比,体内的武夫真气瞬间运行开去,眨眼之间,便已经如潮水一般,浩荡运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的身体背后,浮现出来了一轮恢弘大日,宛如初升的朝阳一般,凭空出现。 陆观急忙运转背后的武夫气象,那一轮大日缓缓从他的背后升腾而起,朝着头顶上落下的那一道气势惊人的雷霆扑去。 眨眼的工夫,两者便撞在了一起,然后,在仙崖秘境的天幕之上,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不只是在阙华山之巅的何境、周裁等人听到了这声音,其余散落在仙崖秘境各处,前来寻找机缘的年轻人,已经仙崖秘境之中原本就存在的那些妖族生灵,都听到了这声音。 ------------ 第二百六十章 渡过天劫 随着这声音的消失,天幕处显现出一道身背书箱的年轻身影,他一手负后,背后一轮大日朝着人间撒下金色的光辉。 整个人显得神圣无比,宛如一尊傲立云端的神灵一般,将下面的众人都给看呆了。 接着,又有一道雷霆落下,陆观催动周身的武夫气象,再次将其抵挡下来。 之后,仙崖秘境的天幕处,雷声轰鸣不断,天地似乎都在伴随着这声音震荡不止,漫天雷鸣声宛如潮水一般,在天幕上倾泻。 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陆观体表泛起道道金光,堪称磅礴的武夫气象,肆意挥洒,以肉身硬抗那恐怖的天雷。 仙崖秘境内的天雷,比起之前岑心洲在西道陵洲天幕处所面对的雷劫,威力要小上不少,但即便如此,仅仅三境巅峰修为的陆观,面对这种级别天雷,他还是有些吃力。 雷劫越到后面,威力便越发的强大,好几次都将年轻书生击打地皮开肉绽,甚至都露出了森寒白骨,但陆观好似没有知觉一般,似乎是根本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到了最后,仙崖秘境的天幕处酝酿出一座气势磅礴的雷池,漫天雷弧闪烁不定,蓝色的光华耀眼夺目,阵阵恐怖的声音响彻天地。 然后,地面上的郁倾涟等人,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漫天雷池朝着那个身背书箱的年轻书生尽数倾泻而下,璀璨的光华将整座小天地都映衬得璀璨无比。 这副场景,就像是一座天幕朝着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书生倾轧而下。 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这座雷池终于落在了年轻书生头顶的那一轮璀璨大日之上,但很快,漫天雷光便将这轮大日淹没,似乎在这种恐怖至极的威势下,很难有什么生灵能够存活下来。 阙华山之巅,遥遥观看这一幕的郁倾涟等人,一个个眼上出现了一抹担忧之色,揪心不已。 至于旁边的何境,在看到这副场景之后,心中顿时又升起了一抹淡淡的希望,他巴不得现在渡劫的那个年轻书生死在这恐怖雷劫之下,这样一来,他就还有一丝极其渺茫的机会,能够入主这座仙崖秘境。 在方脸青年身后的魏胄和田媚二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他们二人的想法,自然和何境的一模一样,都希望陆观死在这雷劫之下。 天知道他们两个被那家伙抓住之后,究竟遭受了何等非人的折磨。 这恐怕会成为二人心中永远不愿意提及的伤痛。 但是等到那座雷池散去之后,天幕之上显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陆观。 郁倾涟等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了。 至于何境三人,则是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情。 魏胄暗骂一声,“面对这种层次的雷劫都能够存活下来,这小子的命还真够硬的。” 陆观则是仍旧保持着那副淡定从容的神情,他看着眼前开始缓缓散去的劫云,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举动。 只见年轻书生在天幕之上,收回了武夫气象,然后一手托举着那枚紫金之气缠绕交织的仙崖印。 然后,竟然将那些余韵未消的劫云悉数收入体内。 阙华山之巅的众人,无论是周裁等人,还是何境一行人,在看到年轻书生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举动之后,一个个变得瞠目结舌,纷纷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们好歹也都是出身不凡的年轻天骄,但即便是这样的人物,也我未曾见过有哪个修士胆敢做出这样的行为。 这家伙,不愧是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只能说是他艺高人胆大,世间雷劫,本就是天地生发,恐怖无比,对于寻常修士而言,能够安然度过,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谁还敢吃饱了撑得,做出这等挑衅之举。 若是天地因此而震怒,再落下一道更加恐怖的雷劫,他恐怕哭都没地哭去。 将所有劫云悉数收入自己体内的灵境当中之后,陆观便缓缓下降,重新落地。 等到所有人看清楚他的面容之后,一个个神情都变得古怪无比,因为即便是陆观刚才度过了一场那般恐怖的雷劫,但是年轻书生身上却并未出现任何伤势。 甚至,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以及背后的那只书箱,都没有出现任何损伤,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但是在场的都是心思玲珑之辈,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恐怕年轻书生身上的这件衣服和背后的书箱,应该都是品秩极高的仙家宝物。 那件衣服,应该是一件品秩高到吓人的仙家法袍,至于那只书箱,很有可能是神迹陆祖赐予的仙家宝物,里面可能藏书颇多。 毕竟,当年神迹陆祖在人间崛起之后,与世间各条法脉的关系有远有近,有好有差。 陆祖与之关系最差的,当然要数魔族道统,所以自从他创建神迹陆氏以来,就一直与魔族不对付。 而陆祖则是与世间读书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相传,在那人间生灵尚未崛起的远古洪荒时代,陆祖就与那位至圣先师是关系莫逆的好朋友。 在至圣先师收取三千弟子,周游天下,以及神迹陆祖镇压那位九爷之前,两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曾结伴游历天下。 两位在多年以后同样达到立教称祖境界的大人物,在那段岁月里,经常相互之间砥砺道法,印证自己心中的大道。 只不过,后来由于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这两位大人物的关系变得疏远了起来。 但是,神迹陆祖仍旧对世间对读书人青眼相加,之前看好的岑心洲,便为其有过一场大道上的传授。 即便是现在,陆祖仍旧对读书人保持好感,在他漫漫修道岁月之中,有不少读书人曾经受到过他的点拨,从而豁然开朗,最终跻身儒家圣贤之列。 而陆祖交给陆观一只书箱,这件事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境界突破 毕竟,陆祖与读书人的关系这么好,很有可能也会希望陆观再依据自家修行法脉,别开生面,读出一个儒家圣贤的春秋境界。 在周裁与何境等人的眼中,眼前的年轻书生在经历了一场气势磅礴的雷劫之后,不仅没有遭受半点伤势,更是没有出现任何气息萎靡的现象。 反倒是周身气息运转如潮,散发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凌厉气息。 周裁神情错愕地看向年轻书生,一脸不可置信道,“陆兄,你破境了?” 年轻书生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和善男子的猜测。 其余几人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挫败感。 邱白衣感慨不已,“遇到陆兄之前,我觉得自己也是这世间顶尖的天骄人物,但是现在看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陆兄天资之高,我不及也。” 谢愁翻了个白眼,“你好意思跟这种怪物相提并论。你这样说,不仅提高不了你们白鹿邱氏的脸面,反倒是拉低了神迹陆氏的档次。” 邱白衣听到对方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心绪浮动,但终究是没有出手。 因为他的修为虽然要高出这个度秀山年轻剑修一个境界,但对方可是一口气蕴养出了四把八本命飞剑的剑修,神通高深,自己虽然也是剑修,但终究还是兼修了阴阳家法脉。 面对谢愁这个专心练剑的家伙,在战力上,终究还是有所不如。 故而,一袭白衣胜雪,面容俊美无俦的白袍公子,也只是朝着谢愁冷哼了一声。 度秀山与白鹿邱氏,以及陶知所在的山河宗,都是位于南天墟洲的顶尖仙家道统。 但是,度秀山与后两者之间的关系,属实算不上有多好。 究其原因,度秀山乃是一座剑修宗门,一山上下,皆是崇尚古侠士之风。 故而,度秀山弟子瞧不上满身铜臭味的山河宗,同样也看不上极为势利的白鹿邱氏,即便对方是一洲境内首屈一指的阵法宗门和阴阳家法脉。 其实,在那鱼龙混杂的南天墟洲,能够被度秀山弟子看得上眼的宗门,屈指可数,甚至都不足一手之数。 面对这种情况,仍旧是有不少宗门喜欢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上赶着讨好度秀山。 谁让度秀山这几百年以来,在南天墟洲越发做大,甚至有了成为一洲境内山上领袖的苗头。 在最近的这六百年间,度秀山每一代都会涌现出一位到数位不等的能够成为宗门中流砥柱的年轻弟子,再加上历代还会有一批能够担当大任的年轻弟子,使得度秀山的青年才俊一直都处于传承之中。 并未出现某些仙家宗门那种青黄不接的局面。 另外,再加上之前度秀山那位在剑山留字的宗门老祖宗,此人不仅在剑山留字,更是在妖魔战场那边做出了一桩极其罕见的壮举。 这使得度秀山在中土神洲祖神宫那边和妖魔战场那边,都会得到一份不小的香火情,宗门子弟游历天下,在面对祖神宫弟子盘查的时候,或是去往战场那边,砥砺剑锋,斩杀妖族的时候,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 而由于那位度秀山老祖宗只是前往了那座剑倾天下砥砺剑锋,并未兵解陨落,即便是相隔一座天下,一位大剑仙的威慑力还是很有分量的。 几乎没有哪个宗门胆大妄为到敢打度秀山的主意。 陆观没有理会二人的斗嘴,而是微眯双眼,看向了何境三人,他淡然说道,“何境,有什么手段都一并使出来吧,不然我怕你以后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饶是方脸青年的修心境界,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由得脸色一沉,他仍旧是不死心地问道,“陆兄,难道咱们之间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合作的机会吗?” 陆观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道,“何兄呀何兄,你这张嘴好真是可怕,也确实够不要脸的。有没有合作的机会暂且不提,我就问你何境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我落到了你这步天地,你会不会放过我,然后跟我谈合作?” 何境虽然心思深沉,但为人确实也是很自负的,他想都没想,便摇头不断,说道,“我不会。” 陆观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那就是了,因为我也不会。” 何境点点头,“明白了。” 两个人本来就是心思玲珑之人,知晓这段时间在仙崖秘境内结下的仇怨,已经是化解不开的死仇了,根本没有任何缓解的可能。 再者说了,两人的理念并不相通,在大道上的修行路数,更是天差地别,这也就导致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何境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方脸青年周身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简直强的有些不讲道理。 片刻之后,周裁和邱白衣几乎是在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二人同时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相视一眼,然后几乎又是在同时收回了目光。 刚才那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俩,周裁和邱白衣同为阴阳家子弟,感知力本就比寻常修士要更加敏锐几分。 在二人刚才的感知当中,何境的修为不断攀升,竟然很快就冲破了仙崖秘境的限制,突破到了七境。 在那位陆氏仙人兵解离世之前,曾为整座仙崖秘境设下禁制,七境及其以上的修士,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中。 但是现在,眼前的方脸青年却打破了这一规律,简直太过离谱了一些。 陆观也微微眯起了双眸,他面带笑容,颇为感慨地说道,“何兄还真是给了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年轻书生对于此事也颇感意外,因为他虽然已经执掌了这座仙崖秘境,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撤去之前那位家族先辈设立的禁制。 换而言之,就是眼前的方脸青年,凭借某种陆观等人尚不清楚的不知名的手段,竟然打破了在仙崖秘境内存在了数千年的禁制。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竟然还是个武夫? 这种事情,发生在了陆观等人的面前,在其背后的几人,几乎是在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境这家伙看上去不显山露水的,大家本来都以为方脸青年只是个心思深沉的阴阳家弟子,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修行天资,同样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上上之选。 寻常人根本难以媲美。 陆观看到对方突然提升的修为,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神情淡然,低声呢喃道,“这样才更有意思嘛。” 话音未落,那枚紫金之气缠绕交织的仙崖印,便被年轻书生收入了体内。 然后,陆观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竟然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方脸青年的身后。 在这种看似危难的关头,何境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对此好像只早有预料一般。 微微偏头,便侧身躲过了年轻书生气势汹汹的一拳。 陆观对此也并不感觉到有任何意外,毕竟是一位工于心计的阴阳家弟子,能够凭借自己出手的灵气涟漪,提前躲开,对于何境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 接着,年轻书生顺势一记鞭腿踢出,何境身形微微跃起,然后在空中一个转身,双手向下一按,化解了对方这一招。 然后,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 周围观战的周裁、邱白衣一行人,以及魏胄、田媚二人,都没有插手这场龙争虎斗的意思。 周裁等人不出手,那是因为陆观在朝着对方冲杀过去之前,就曾以神念传音,告知了周裁等人,等会绝对不要出手,他一个人就能够收拾了那个家伙。 至于魏胄二人,他们俩看着场上的局面,倒是有心偷袭,但无奈终究是有心无力,先前被陆观拘押在灵境天地之内,他们二人在那头天魔的手中,堪称是吃尽了苦头。 就算是到了现在,两人体内灵气枯竭,身上的所有法宝之物,都被对方搜刮干净了。 陆观的境界突破之后,一身武夫气象变得更加恐怖异常,一轮大日宛如初升的朝阳,烘烤大地,大日之上,散发出缕缕淡金色的光芒。 照在何境身上之后,方脸青年顿时露出一抹诧异的表情,因为被这光芒照在身上之后,他的出手竟然出现了一丝凝滞。 按理说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但若是对面站着的是一位神迹陆氏的子弟,那便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与那个年轻书生越是缠斗下去,何境的心中就越发吃惊。 因为即便陆观突破到了四境,但在自己施展了一门高深秘法之后,已经顺利跻身七境修士,按理说,双方差着三个大境界,即便是这世间最为惊才绝艳的那种天骄,面对这种堪称天堑一般的差距。 别说双方缠斗这么长的时间了,绝大多数修士恐怕就连出手的信心都没有。 但是陆观不一样,他不仅率先对何境出手,而且双方战斗至今,陆观隐隐占据着上风,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但是何境倒也顾不上吃惊了,因为这个年轻书生的大道根基,打得确实牢固无比,即便称不上是年轻一辈中根基最好的一个,但也差不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是施展武夫气象,拳拳到肉的攻击对方。 陆观对此也颇感意外,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夫。 要知道,世间法脉发展至今,已经形成了颇为繁杂的体系,尤其是各种分支,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其中,武夫之路便是最为特殊的一类。 世间武夫传承,想要入门的话,其实都很简单,但想要蕴养出一身高深的武夫气象,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而且,相比于其他法脉,武夫一途虽然入门简单,但想要在这条修行之路上走得更加高远,确实很不容易。 放眼除了神桥天下之外的其余数座天下,武夫跻身山巅乃至云端境界的大修士,要远远少于其他法脉。 而何境居然打熬了一副还算不错的武夫体魄,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竟然也已经快要分心养出一份极为惊人的武夫气象了。 陆观心中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他之所以能够蕴养出这样的武夫气象,除了年少时一直跟随九爷学拳之外,神迹陆氏独特的修行法脉,在其中也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在练拳的同时,还兼修了剑道,符箓之术等法脉。 但方脸青年身上可没有陆氏修行法脉,他为何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陆观可不相信对方也会他们神迹陆氏的灵境修行法门,毕竟这玩意可是要依靠血脉牵引才能够修行的。 陆观作为神迹陆氏的新任家主,虽然年轻,但当初初祖在天都山上传道的时候,就曾传授给了年轻书生不少独属于神迹陆氏家主一脉的神妙手段。 早在陆观初次见到何境的时候,就曾施展过某门秘法,他可以肯定的是,方脸青年身上,绝对没有流淌哪怕是一丝神迹陆氏的血脉。 在经过一番拳拳到肉的近身厮杀之后,何境并未讨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身上挨了陆观的几拳。 其中有两拳格外惊现,一拳在下腹,一拳在距离心窍不过一寸的地方。 这两次何境都凭借堪称变态的恢复力,强行撑了过去。 尤其是打中自己的第二拳,年轻书生在出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留手,若非他闪躲及时,恐怕这会早就被对方击穿心窍,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此之后,何境又在与陆观互换了一拳之后,抓住机会,瞬间与对方那个年轻书生拉开了距离。 即便自己已经蕴养出来了一身不俗的武道气象,虽然他极不愿意承认,但是对面的那个年轻书生,在武道一途,显然要比自己走的更加高远。 在这种情况下,何境倒也不傻,以自己的短处迎战对方的长处,这明显就是傻子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武夫精气神 何境趁机一个后撤,随即心念一动,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把玉如意。 这件法器通体呈现为碧绿色,散发出莹莹幽光,方脸青年每一次挥出这把玉如意,陆观的身前就会迎来一道凌厉无比的灵气,宛如剑仙剑气一般。 但奇怪的是,玉如意挥出的气息,并未产生任何灵气涟漪,加上何境施展出来了某种神妙的身法,身形在场中游走不定,陆观根本捉摸不清。 多重因素作用下,让年轻书生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应付。 但是,陆观作为神迹陆氏的子弟,自然不会只有这么点手段,他心念一动,双眸之上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宛如水雾弥漫,带着几分神异的气息。 在年轻书生施展了这门颇为神奇的眼眸神通之后,方脸青年原本难以捉摸的攻击,在他眼中,便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年轻书生甩了甩手,趁着双方都相隔了一段距离的机会,他先是换了口气。 然后将身后的书箱放在了地上。 世间武道修行的根本,便在于精气神三个字上面。 所谓的精,便是纯粹武夫熬打气血元精,这与武夫的体魄息息相关,一个武夫的体魄强健与否,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看这个武夫的气血元精是否充沛。 而武夫所谓的气,并非是炼气士呼吸吐纳的天地灵气,而是一口自内而生的武夫真气,真气的绵延长度,运转速度,诸如此类,则是直接与武夫的实力强横程度相关。 陆观打小就跟着九爷练拳,虽然那个时候,年轻书生并不懂得武夫气息的运转,但九爷在教拳的过程中,还是会深入浅出地传授给少年一些拳法理论,在加上有四娘这个精通药理的医家子弟每天给陆观量身定制的药补,故而,即便是年轻书生尚未正式踏上修行之路以前,他就已经打下了极为深厚的武夫底子。 在等到陆观正式登山修行之后,年轻书生身边不仅有九爷这个名师指点,他自身更是接连不断地获得了福缘,在故而,他的气息运行,就显得更加可怕了。 至少与祝苦病这种出身武道圣地的杰出弟子相比,已经是不相上下了。 至于最后的神,那便是一个武夫在武道一途的毕生追求。 对于武夫而言,所谓的神,便是武夫找到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后,蕴养出来的武道神意,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玄乎。 简而言之,就是武夫一身武道的结晶,是其武道在其身上的具体表现。 陆观从小就开始练拳,自从登山修行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更是见到了许多事情,人生百态,一一被年轻书生看在眼中。 到了现在,他已经出触摸到了武道神意的皮毛,若是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他未来在武道上的成就,不可限量。 接着,年轻书生目光一沉,看向了对面那个手持玉如意的方脸青年,神情一凝。 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他已经对何境的修为路数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这当然还不够,因为自己刚才在近身厮杀的时候,并未全力以赴,何境自然也是如此。 这个总是喜欢藏拙的方脸青年,一定还有其余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陆观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将自身的修为调整到真正的巅峰状态,既然那家伙这么喜欢藏拙,那自己就打得他不得不全力出手。 下一刻,就在年轻书生周身气息达到巅峰状态的那一刹那,陆观的身形宛如一根箭矢一般,瞬间激射而出。 未等何境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前就已经被一道青衫身影所笼罩,方脸青年心惊不已,怎么会。 对方竟然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陆观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他一手前探,出手一拳,拳头之上散发出带有淡淡金色光华的拳罡,直扑何境面门而去。 方脸青年心中骇然,但他也并未就此坐以待毙,而是瞬间偏头,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对方这气势汹汹的一拳。 但在陆观控制下,仍是击中了方脸青年的肩头,何境挨了一拳,顿时吃痛不已。 何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出拳力度竟然如此之沉,即便是传授自己拳法的那位老武夫,在压境与教拳的时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力道。 简直太过骇人听闻。 但何境已经渐渐有些适应了,毕竟发生在陆观身上的离谱事情太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何境见对方来势汹汹,便开始避其锋芒。 等到与陆观拉开距离之后,便开始施展各种炼气士手段,与对方缠斗。 陆观则是凌厉出拳,每一次出手,拳头之上都带着淡淡的金色拳罡,气势磅礴,根本不给对方半点退路。 一时之间,场上的局面从原来的平分秋色,甚至是何境在施展炼气士手段之后的略占上风,变成了陆观占据优势。 对于这种情况,何境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他手上仍旧还有几手压箱底的手段没有施展出来,他此刻正在耐心等待,想要寻找一个关键的契机,然后送给那个年轻书生一份大礼。 再次被那年轻书生一拳击中胸口之后,何境顺势倒飞而出,然后手腕翻转,一张散发出淡淡紫金光华的符箓出现在了方脸青年的手上。 就在他身形在半空中倒飞出去的时候,何境激发了这张品秩不低的大符。 在何境用出了这张大符之后,阙华山之巅的空气突然变得燥热难耐起来,周围的温度开始骤然提升, 年轻书生目光一凝,他兼修符箓一脉,自然认得这是放在山巅都极为珍贵的火龙符。 眨眼之间,伴随着那张符箓化为灰烬,陆观的眼中出现了一条狰狞恐怖的火龙,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扑去。 陆观神情一变,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关键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之内,饶是以年轻书生的修为,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 第二百六十四章 雪花符 即便如此,陆观仍旧是幕坐以待毙。 他背后的那一轮璀璨大日,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炽热,散发出缕缕耀眼夺目的光芒。 然后,年轻书生反常地没有后退,而是骤然一个前冲,高高跃起,那一轮大日随着他的心意运转,来到了年轻书生的拳头之上。 陆观冷眼看着那条狰狞恐怖的火龙,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在身形达到最高点之后,他的气势猛然开始暴涨。 年轻书生携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恐怖威势,一拳砸在了火龙的头顶。 瞬间,阙华山之巅泛起了一阵狂风,那头火龙的龙首瞬间低垂下去,不过很快就又重新昂扬了起来。 不仅如此,在遭受了这一拳之后,火龙的半个脑袋都被砸得塌陷了下去,但它身上突然出现一道浓烈的火焰,直冲天际,在这火焰过后,火龙原本已经被打得塌陷的脑袋,竟然又恢复如初了。 旁边观战的陈瘦,看到这一幕之后,眼中闪烁着道道精光,他低声呢喃自语,“原来这便是大符的真正妙用吗?在符箓灵韵被用尽之前,所演化出来的异兽异象,便是类似于无穷无尽一般的存在。” 另外一边,那头火龙抬头,看向陆观的眼眸中,竟然带上了几分人性化的敌意。 火龙张开血盆大口,顿时,道道炽热的火焰喷射而出,在阙华山之巅蔓延。 挥出一拳的年轻书生,抓住机会一个后撤,随即一抖衣袖,瞬间便有数张符箓出现在他的手中。 年轻书生面色波澜不惊,然后手腕一抖,转瞬之间便将几张符箓甩出去。 这几张符箓出手之后,阙华山之巅的气温居然开始下降了,周裁抬手,接住了天上落下的一片雪花,但很快,越来越多的雪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 这种由符箓演化出来的雪花,落在修士的身上,并未产生多大的影响,但在落到那条火龙身上之后。 立即发出了“嗤嗤”的声响,将那火龙身上穿透出一个大窟窿来。 随后,在陆观的刻意控制下,天上飘下的雪花变得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还都朝着那头火龙而去。 没过多久,这满天雪花竟然开始凝聚在了一起,演化为一只展翅翱翔的雪凤,瞬间便与那火龙缠斗在了一起。 在天幕上厮杀不断,气势竟然,虚空震荡,空气中接连不断地爆发出恐怖的灵气涟漪。 陆观施展的符箓,名为雪花符,顾名思义,在施展之后,便可以凭空让天降下雪花。 但陆观在学懂这道符箓之后,自己又动手做出了一番改良,使得施展雪花符之后,不仅能够降下满天雪花,更重要的是,还可以依照修士的心意,让这些雪花凝聚为各种神妙的异兽或者其它的异象。 而陆观之所以一口气甩出这么多张符箓,倒也不是因为他财大气粗,家底丰厚,而是因为他手上的雪花符品秩,明显比不上何境施展的那一张火龙符。 既然质量达不到,陆观便想着以数量取胜。 或许对于寻常修士而言,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因为只要对符箓一道有所了解下修士,便会知道,世间符箓,最重要的便是品秩二字。 若是在修士斗法途中,有人施展出一张大符,即便对手施展出数量再多的低品阶符箓,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变得徒劳无功,很难有任何有意义的收获。 但是对于年轻书生来说,这并非事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手掌的所有符箓的品秩,尤其是自己绘制的那一些,品秩没有任何一张能够达到大符。 但是,奈何年轻书生作为神迹陆氏的当代年轻家主,家底丰厚务必,每次画符的符纸,品秩都高的吓人。 故而,他手中的诸多符箓,看似是寻常品秩,但都能够爆发出超越自身品秩的威势,即便距离大符还有一段距离。 但若是多张一同施展,联合起来使用的话,效果比起大符也不会差多少。 尤其是现在,何境虽然施展出来了一张大符品秩的火龙符,但是那条火龙之前已经遭受了年轻书生的一拳重击,现在与那头雪凤缠斗在一起。 双方各自爆发出恐怖气势,很快,两头同样都是被符箓演化出来的异兽,便同归于尽,各自的气息也湮灭于无形。 就在这时,陆观的身形继续前冲出去。 他能够察觉得到,对面那个方脸青年在遭受了自己的近身攻击之后,体内气息流转已经出现了一丝紊乱。 现在就是彻底斩杀对方的最好时机。 面对那个恐怖的年轻书生,何境脸上一抹惊慌失措一闪而逝。 年轻书生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心中更加笃定了对方气息紊乱的事实。 他骤然加快了前冲速度,宛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何境身前不足三尺之处。 这个距离,只要陆观出拳,何境就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年轻书生若是想要他的性命,只需朝着方脸青年的脑袋或是心窍,重重出拳,数息之内,何境便会彻底身死。 但是,年轻书生感觉有些奇怪,先前近身厮杀,何境在看到了自己与陆观在武道上的差距之后,便再也没有主动让年轻书生近身。 可是现在对方却真真切切地这样做了,这不得不让陆观的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面对方脸青年这种性情宛如毒蛇一般都家伙,一切事情,都务必要小心为上。 就在这时,陆观的心中突然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一旁观战的周裁等人,立马惊呼出声,“陆兄,小心。” 年轻书生的心头瞬间有所明悟。 他只感觉背后有一道寒光升腾,给他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他发现的已经太晚了,已经根本躲不掉那一抹凌厉至极的寒光了。 下一刻,一抹凌厉的寒光闪烁而过,瞬间便将陆观的心窍洞穿。 年轻书生身形瞬间便顿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反转 “陆观。” “陆兄,你没事吧。” …… 另外一边的周裁等人,在见到这副场景之后,脸上无一例外地都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对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的心中,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良久之后,陆观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周身气息萎靡不振,他一脸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心窍位置。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在了对方手中。 何境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书生,他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讥讽,似乎在说,你度过雷劫执掌了仙崖秘境如何,一身武夫气象盛大辉煌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但是,突然之间,那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书生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古怪的微笑,对于何境而言,在看到对方的这副笑容之后,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年轻书生忽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挺直了身子,原本苍白的面容,也重新恢复了红润,一身气息重新变得磅礴恣意。 何境见到这一幕,哪里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对方给耍了。 但他仍旧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明明已经都被我的那把本命飞剑洞穿了心窍,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陆观朝着对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然后手腕翻转,下一刻,仙崖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年轻书生笑容灿烂地说道,“何兄你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倒是犯了糊涂。你难不成已经忘记了,我刚刚在度过雷劫之后,可是成为了这座仙崖秘境的新任主人,简而言之,在这座小天地之内,我便是老天爷一样的存在,你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年轻书生话音未落,他心窍处的那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找不到。 何境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抹绝望的神情,但很快就一闪而逝。 方脸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陆观,你够狠,像耍猴子一样耍人玩,有意思吗?” 陆观则是饶有趣味地点点头,“十分有意思。” 看着那个微眯双眼的年轻书生,何境心头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良久之后,何境才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心境,他对上了年轻书生平静的目光,“陆观,说说吧,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我安然离去。” 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年轻书生神情古怪,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何境,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做着这种白日梦。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们三个,今日不可能活着走出仙崖秘境。” 方脸青年深呼一口气,沉默良久之后,继续询问道,“陆兄,当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即便我之前针对过你们,但最终不也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吗,再者说了,我还帮你补全了仙崖印,这你才能成功将这座仙崖秘境重新收归神迹陆氏。陆兄,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手上的一切资源,以后便都供神迹陆氏驱使。” “如若我何境有违此事,那边遭受天打雷劈,永生永世坠入轮回,不得超脱。” 何境还当真是怕死得可以,为了能够从陆观手上活命,竟然没有任何犹豫,便已经以此立下了大道誓言。 大道誓言,乃是山上修士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而立下的一种誓言,需要以自身大道起誓,若是对誓言有了丝毫违背,不仅誓言立马会生效,天道轮回,同样也会降下惩罚,修士的修为会在短时间内,消散一空。 即便是高居于山巅云端的大修士,也不敢违背大道誓言,因为即便到了他们那等层次,违背大道誓言的惩罚依旧不会有丝毫减弱,反倒是随着修为的提高,还会有所增强。 陆观在看到对方这么痛快地就立下大道誓言之后,心中对于此事就没有丝毫相信了。 或许方脸青年是真的立下了大道誓言,但陆观相信,对方绝对有某种手段,可以让他逃过大道誓言的惩罚。 毕竟被若是何境承诺的一切要是真正发生了,何境相当于就成为了陆观的奴仆,只要年轻书生一声令下,何境就需要发动自己所有的资源,去帮年轻书生达成目标。 心高气傲,自负至极的何境,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陆观坚定地认为,何境刚才的大道誓言,便是为了活命所讲的说辞而已。 一旦等到方脸青年离开仙崖秘境之后,对方绝对会拒不认账,并且施展手段,彻底消除这所谓的大道誓言带来的影响。 毕竟,对方可是一位天资卓绝,却一直隐秘行事的阴阳家弟子。 而阴阳家一脉,最为擅长的便是这种玄之又玄的手段。 即便何境自己做不到消除大道誓言带来的影响,他背后肯定会有阴阳家大佬能够做到这一步。 所以年轻书生饶有趣味地看向对方,“何境,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不清楚谁呀。咱俩对于对方的人品性格,恐怕早就熟悉无比了。何必再说这种让人看清了的话术。” 方脸青年即便被年轻书生揭穿之后,仍旧保持着一副极为诚恳的眼神,即便在这个时候,陆观摆明了已经不相信他了。 见何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年轻书生直接摆手道,“你不必多说了,此时已成定局,根本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安心受死便是。” 年轻书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笑意吟吟地看向了对方,戏谑说道,“何境,或者你也可以尝试一下,看凭借你自己的手段,能不能掏逃出这座仙崖秘境,毕竟,你的修为提升到七境,已经打破了一次仙崖秘境内的常规了。” “你要是努努力的话,或许还真有可能做成此事,等到离开仙崖秘境之后,即便我想杀你,也需要耗费更多的工夫了。”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可以让自家老祖努努力 话音未落,陆观抬手,那枚紫金之气缠绕交织的仙崖印便朝着对面的那个方脸青年镇压而下。 何境神色憋屈,他看着对面的那枚变得越来越大的仙崖印,神色晦暗不明。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陆观,你当真还敢杀我不成?” 但是看到那枚没有丝毫凝滞的仙崖印,宛如一座小山一般,朝着自己倾轧而下。 何境终究还是一个闪身,躲开了这一道恐怖的攻击。 方脸青年趴在地上,做出了一个极为不雅的翻滚动作,他迅速起身。 就听到那个年轻书生一脸淡定地说道,“你只不过是阴阳家某一脉的弟子而已,难不成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不成。讲个实话,就你这点身份,在我的眼中还真算不得什么。” “你何境或许是平时高高在上惯了,也是,像你这样的天骄人物,即便是声名不显,身边肯定不会缺少恭维奉承的家伙。但我想要说的是,人间远大,何境,你已经坐井观天太久了。” 年轻书生的语气越发变得不屑起来,“何境,我今天就是要你的命,你奈我何?” 方脸青年听到对方的这番话语,撕下了脸上最后的伪装,面容阴沉如水,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听到。 何境原本是出身中土神洲某个书香门第的公子,家族本就有着修行传承。 在他出生的那天,更是天降祥瑞,天边出现了万里红云,笼罩了他家族所在的那座王朝的京城,这让镇守在那座王朝钦天监的修士心惊不已,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异象,意识到自家京城境内,很可能是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果不其然,在他出生之后没过多久,一位自称阴阳家大修士的人物找上门来了,这对于那座在中土神洲都有着赫赫威名的王朝而言,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大事情。 然后,那位修士便径直出现在了何家,表达了自己想要将何境收为嫡传弟子的想法。 何家人对此,自然是满心欢喜,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拒绝的想法。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落在了自己头上,自然是只有牢牢接住的道理。 何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在那座王朝京城之内,也确实能够称的上是钟鸣鼎食之家,不仅如此,在历史上还曾经出现过一位在整座天下都声名赫赫的读书人,即便放眼在神虚天下首屈一指的中土神洲,那也都是一些足以让史官在史书上重笔浓墨地去描绘勾勒的人物。 但就算是这样,在那位修为通神的阴阳家大修士眼中,一个何氏家族,却也不过尔尔。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一个何氏家族,根本不可能让他这么伤心。 但是既然已经关系到了自己收取传人的事情上了,他费点心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何境被那位大修士带上山修行,这一去便是多年光阴。 拜入一位阴阳家大修士门下,为何境的修行之路提供了一个堪称让寻常修士高不可攀的开局。 之后,何境便一直跟在那位阴阳家大佬身边安心修行。 与此同时,那位阴阳家大佬也确实在对他悉心教导,不仅传授给年轻书生各种难得一见的仙家秘术。 在私底下,还请了各种名震一洲的修士,来给何境传授各种修行法门。 像何境之前施展的武夫手段,便是那位阴阳家大佬,从云嵊洲请来的一位山巅修士,每日给方脸青年用心教拳,最后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而像方才何境穿透陆观心窍的那一抹寒光,其实便是他的本命飞剑的神通。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书生,不仅是一位阴阳家弟子,还是一位身份隐蔽的剑修和武夫,至于对方再有没有藏拙的手段了,说也不清楚。 像何境这样的年轻天骄,不仅天资聪颖,修行路上更是勤奋无比,身边自然少不了人恭维。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听到过这类言语。 或者说,即便是方脸青年听到了,也大概率会一笑而过。 因为在他眼中,那都是对方由于处处比不上自己,所以才会这般阴阳怪气。 但是对于陆观刚才的言语,何境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对方说的话,其实全都是事实。 陆观作为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在身份地位上便天然压过了他一头,这种事情,可能只有立教称祖的那几位大人物的嫡传弟子,才有可能以平常心对待。 除此之外,何境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年轻书生在修行一途的天资,确实要超过自己,毕竟,对方现在只不过是个初入四境的修士,但是在战力上,就已经足以和突破到七境的自己相媲美了,甚至还要隐隐压过自己一头。 这让心高气傲,打小就被视为天之骄子,得到了师尊重点培养的何境,如何能够接受。 方脸青年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明显被陆观刚才恶那一番话刺激得不轻。 他还是摇头,一脸不服气地说道,“陆观,你有什么可豪横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凭借祖宗威势,装腔作势的世家子弟而已。你不过就是出身好一点而已,有什么资格对我这般评头论足。” 听完对方所言,陆观的脸上不仅没有出现任何不高兴的神情,反倒是一脸认同地点点头。 年轻书生一手摩挲着下巴,一边深以为然地说道,“你说得对,但谁让我有个好祖宗,而可惜你没有呢。” 听到对方如此理所当然的话语,何境的心中顿时气结,郁闷无比,但偏偏他对于年轻书生的这番话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陆观一挑眉,淡然道,“不服,你也可以让自家老祖宗努努力嘛,说不定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踏足立教称祖的那个无上境界,这不比你勤勉修行轻松多了。” 听到陆观这话,方脸青年的脸上顿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显然被气了个半死。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孤岛之上 何境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何境行走天下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修士。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另外一边,在仙崖秘境极北之地的海外,有一座占地颇大的孤岛,在仙崖秘境内的传言中,有一位强横的生灵常年在此修行。 故而,在大多数生灵的眼中,这里常年被一层厚重无比的云雾遮掩,寻常圣灵想要进入其中,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千百年来,能够侥幸进入这里的深宫生灵,都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堪称运气爆棚,而这些人当中,能够真正有所收获的生灵,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三位而已。 除了何境和之前那个前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的修士之外,就只有一头本土妖族,能够有此福缘。 当初这座孤岛上的那尊生灵,看到自己的这个同族修行不易,便罕见地起了恻隐之心,给对方传授了一道颇为玄妙的修行法门。 这道法门,却并非是自己修行的法门,而是当年陆洲传授给他的,一门足以让妖族洗精伐髓,改天换地的大道法门。 若是放在外界,这样的法门,足以让无数妖族引发轰动。 但是在这座宛如牢笼一般的仙崖秘境之中,即便是世间最为高深的修行法门,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头妖族在得到法门之后,对着孤岛上的那尊生灵,千恩万谢,自不必说。 随后,对方在离开这座孤岛之后,凭借那道法门,修行境界一日千里,很快就成为了仅次于秦岳等六头妖族的强悍妖物。 这种事情放在之前,对于那头出身卑微的小小蛇妖而言,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好景不长,这家伙一个不小心招惹到了那头贪婪无度的老蛟,对方居然想要剥夺这头妖族的妖丹。 并且,老蛟在针对蛇妖的时候,还拉上了那头身怀白虎血脉的妖族。 在这仙崖秘境之中,寻常妖族面对这种情况,几乎就是落入了九死一生的局面。 那头蛇妖倒也性情刚烈,它在一怒之下,竟然自爆妖丹,在临死前让那两个不要脸的家伙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海外孤岛上闭关多年的那尊生灵,在偶然间听闻此事之后,顿时变得怒不可遏,然后久违地离开了这处闭关之地,与老蛟和白幽那两个混账东西,经历了好一番大战。 当时那位黑袍老人的修为,早就已经突破了大妖境界,成功冲开了化形的桎梏,即便是老蛟和白幽联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被自己视为传人的蛇妖,已经身死道消,在其自爆妖丹的时候,对方连神魂都一并消散在了世间。 再也没有找回的可能。 再者说了,仙崖秘境内的生灵,与世隔绝多年,即便是有找回的办法,也根本走不出去。 故而,黑袍老人也只是教训了那两个家伙一通,便放过了对方。 此刻,海外孤岛。 这座岛屿的占地其实极其广阔,其上分布着一座座巍峨高山,以及繁茂葳蕤的丛林。 在某座高山之巅,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负手而立。 在他的手中,还有一根暗红色的拐杖,时不时散发出淡淡光芒,游走不定,流转自如。 老人的脸上满是褶皱,若是不经意间看过去,他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可能下一刻就会寿终正寝。 但是对于了解真相的生灵而言,若是这样想的话,那就真的是这世间最大的错觉了。 毕竟,这位老人可是这座仙崖秘境之中,最为特殊的一尊生灵了。 他可是与这座仙崖秘境年纪相同的存在。 在老人的身边,还有一头蜷缩着身子的蛟龙。 正是那头在仙崖秘境之中,贪婪无度的老蛟。 当初,陆观带领着周裁一行人和秦岳两头妖族一路来到找到它的洞府。 这条老蛟虚晃一枪,便抓紧逃命去了。 后来它找到了何境,并给对方讲明了这座海外孤岛的位置。 老蛟心里也颇感意外,那个其貌不扬的方脸青年,竟然能够在这座孤岛上有所收获。 这简直大大出乎了它的预料。 毕竟,按照之前打交道的情况来看,他身边的这个老人,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存在,没有直接将方脸青年拒之门外,就已经是对方讲道理。 但黑袍老人居然真的将当初那位陆氏仙人所传授的修行法诀交给了对方,简直就是一件咄咄怪事。 此刻,老蛟早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蜷缩在黑袍老人的身旁,看向对方的神情中,竟然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黑袍老人一手负后,一手拄着那根颇为神异的拐杖,面无表情,抬头眺望这远方。 他似乎能够穿透重重空间的遮掩,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 事实也是如此,黑袍老人作为仙崖秘境内最为特殊的一尊生灵,自身的修为更是突破到了大妖境界,病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他当然能够穿过重重遮挡,看到极远处的光景。 其实,刚才在阙华山上发生的一幕,早就落入了黑袍老人的眼中。 本来他还对那个其貌不扬的方脸青年寄予厚望,但是,貌似这一代的那个陆氏子弟要更加凶猛一些。 那个名为何境的年轻人,无论是在智计,还是天资方面,都要更加出彩一些。 该有一件黑袍老人不得不承认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看好的那个小子,心思确实要比年轻书生要更加深沉一些。 那个陆氏子弟,虽然心中谋划不少,也是个精明之辈,但是相比较而言,年轻书生还是要光明磊落不少的。 老蛟盘踞在黑袍老人脚下。 此刻,在老蛟的刻意控制之下,他变成了一条只有不足一丈的袖珍蛟龙。 这也怪不得它,委实是在当年被这个老人给收拾惨了,即便现在跟对方打照面的话,他的心头还是会不由得颤抖几分。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怒不可遏 老蛟虽然看不到阙华山那边的真实情况,但根据何境在之前的描述,那个与自己结盟的方脸青年的遭遇,恐怕不是很好。 那小子确实也算得上是机灵,在里面这座海外孤岛之后,便暗中给自己传书一封。 在信中,何境告知老蛟,自己在孤岛上与老人相见之后发生的事情。在信的结尾,若是一直等不到自己回来,便让老蛟来这座孤岛,向那位老人求助。 在何境看来,这位已经踏足大妖境界多年的强横生灵,之前明显对自己颇为看好,只要能够请动对方出手。 即便是陆观这个神迹陆氏子弟,恐怕也会忌惮三分。 黑袍老人遥遥眺望阙华山之巅。 其实,在何境离开这座海外孤岛之后,老人很快便出现在了这座山巅。 他也想要亲自见证一下,千百年来,到底谁能够成为这座仙崖秘境的新一任主人。 本来,在黑袍老人的眼中,他看好的那个方脸青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会成为入主仙崖秘境。 但是在了解到阙华山上发生的一幕之后。 老人在心中又不由得骂了陆洲好几遍,这家伙的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在今日之前,黑袍老人是真的以为在陆洲兵解离世之后,若是对方没有及时归来,这座仙崖秘境就真的成为了所有人可以角逐的一桩仙缘。 但是现在看来,老人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陆洲这家伙简直不当个人,耗尽心机让年轻修士进来寻找机缘。 但最终也不过是为了他们陆氏子弟做嫁衣而已,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头上,都不是一件能够容易接受的事情。 在阙华山上突然发生翻转之后,黑袍老人没来由地对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陆氏子弟生出了一股不喜的情绪。 他的这抹情绪,或许是因为自己看中的何境在对方手上一败涂地的缘故,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同情弱者而已,又或许,是他当年在陆洲手上吃的亏太多了,天生快就不喜欢这些个神迹陆氏的子弟。 老人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蛟蜷缩在一旁,它抬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看向远方的黑袍老人,最终还是心一横,打算按照何境的交代,央求对方出手。 “前辈,何境这小子天资不错,在修行上也极为勤奋,也是前辈您看中的人,他现在遭遇了这等劫难,被那些个宵小之辈围攻,现在放眼整座仙崖秘境,能够就他的,也就只有您了。” 老人对于老蛟的这番言语,似乎是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个贪生怕死,但却贪婪无度的家伙,居然跟何境还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其实,老蛟刚才的这番话,都是当初何境在信上已经明确写出来的内容。 何境即便是身为阴阳家子弟,但他的修为境界毕竟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自然不可能提前推演到这种事情。 但方脸青年却对自己在阙华山上可能遇到的危机有过一番猜测,于是便有了刚才老蛟求救时所讲的那一番话。 黑袍老人眺望远方,显然并没有直接出手的打算。 但是,在他观看阙华山上动静的时候,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个年轻书生竟然真的想要讲何境斩杀在此处。 看到这里,黑袍老人微微眯起双眼,低声呢喃道,“这个陆家后辈,当真是好重的一身杀气。” 蜷缩在他脚下的老蛟,趁机煽风点火道,“就是就是,老前辈,这个姓陆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当初他就带了一帮人,还有秦岳跟那头老狼,直接来到了我的洞府。” “若非我跑得及时,落到对方手上之后,还不知道要经历何等非人的折磨,现在他又这般针对您看中的何公子,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讲您放在眼中啊。” “不光如此,前段时间,这家伙为了得到白幽身上的修行法诀,白幽只不过是与他发生了口角,这家伙竟然直接重伤了白幽,并且直接从白幽的下腹取出妖丹,等到将它的修行法诀拿到手之后,竟然又把妖丹给送了回去。这种行径,简直丧心病狂。” “直接前辈,您老人家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听到老蛟对那个年轻书生“声泪俱下”的控诉,黑袍老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但是很快,他便冷眼瞥了一眼自己脚边的老蛟,用一种狐疑的语气质问道,“我且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应该很清楚,若是骗我的话,到底有何下场。” 听到对方那满是寒意的最后一句话,饶是修为距离大妖境界仅差一线的老蛟,心中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是很快,它便恢复了过来,信誓旦旦地说道,“前辈,我敢保证,自己刚才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若是晚辈在此事上对您有所欺瞒的话,那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黑袍老人听到对方这样说,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他施展神通,遥遥看向远处阙华山的方向,勃然大怒道,“当真是岂有此理,一手开辟出仙崖秘境的陆洲都已经兵解离世了,他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算是出身神迹陆氏又当如何,老夫今天就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好让他知道,在陆洲兵解离世之后,这座仙崖秘境到底是由谁来做主。” 然后,忽然之间,黑袍老人的身形在这座高山之巅,骤然拔地而起,老蛟的耳畔只是响起了一道轰鸣声。 然后,在它的眼中,就看到那个黑袍老人,周身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在接近天幕之处,仅以自身气势,便已经破开了重重云海。 朝着大陆上的那座阙华山飞去。 老人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眨眼便已经消失在了老蛟的视线当中。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老蛟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刚才它对黑袍老人的那番言语,自然都是真事,只不过是着重突出了那年轻书生的凶性而已。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来给你二人讲和 老蛟的心中倒也不傻。 他之前在陆观等人找上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得罪对方了,而且他还明确地站队到了何境身边。 老蛟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站在那位陆氏子弟的角度,肯定不会轻饶了想自己这样的家伙。 世事无常,有些事情,一旦自己确定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在老蛟的心中,他早就已经笃定了,只要对方彻底掌握仙崖秘境之后,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年轻书生,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所以,老蛟才会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助何境。 甚至都来找孤岛上的黑袍老人求救了。 这件事情,若是一个操作不好,连老蛟自己都很有可能被搭进去。 毕竟,这位黑袍老人可是一位踏足大妖境界多年的强横人物,他若是想要对老蛟做点什么。 一巴掌下去,肯定不会溅出半点血来的。 老蛟身形一晃,便离开了这座孤岛。 不知为何,它在待在这座孤岛上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即便是在那位黑袍老人离去之后,他心中的这种感觉,也没有任何的减缓。 ———— 另外一边,陆观控制着仙崖印,不断朝着方脸青年镇压而下。 何境被对方这恐怖的威势,弄得狼狈不堪,好几次差点都被那尊变得巨大无比的仙崖印击中。 何境的脸上满是忌惮之色,这个家伙,简直太过不讲武德了。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闪过一道长虹。 一股骇人的气息在阙华山之巅开始蔓延,围观的周裁的等人,在感受到这道气息之后,竟然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心悸之感。 陆观微微抬头,看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年轻书生低声呢喃道,“终于等到你了。” 至于另外一边的何境,在感受到这股颇为熟悉的气息之后,脸上突然变得狂喜无比。 他在心中暗赞了那头老蛟一句,这家伙,虽然贪生怕死,生性贪婪,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派的上用场的。 看着那道瞬息之间已经来到阙华山之巅的黑袍身影,何境忽然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无比。 他心中想道,这位前辈亲自到来,陆观想必会给对方几分面子的吧。 接着,方脸青年摇了摇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呢,陆观他就算是再厉害,面对这样踏足大妖境界的人物,肯定也只能低头了。 下一刻,在空中飞行的那道身影,突然降临在阙华山之巅,这座气象磅礴的山头,顿时有着一道恐怖的气息在弥漫,四周尘土飞扬,漫卷天地。 陆观微眯着双眸,将那枚紫金气息缠绕交织的宝印重新收回到了自己的身前。 尘土散去之后,出现了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手中还持有一根暗红色的拐杖。 陆观斜眼看去,来人是个仿佛已经陷入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张苍老的脸上堆满了褶皱,就像是一朵快要残败的菊花一般。 但年轻书生的心中,却不会因为这副面容,就对其有任何轻视之心。 他在老人还在天幕上飞行赶路的时候,就曾施展神迹陆氏的一门秘术,偷偷观察过对方了,这个老人的实力,绝对已经踏足了山巅境界,最令他惊奇的是,对方竟然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突破当初陆洲先祖对仙崖秘境内所有生灵的限制,达到当前的境界。 老人看着年轻书生那淡定的神情,好奇地问道,“你好像对于我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陆观一脸淡然地跟对方对视,他平静的说道,“我干嘛要吃惊,毕竟之前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黑袍老人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他饶有趣味地问道,“所以你是故意引我来到此处的。” 老人看似是在询问,实则语气却十分笃定,眼前这个年轻书生,之前肯定就是抱得这种想法。 陆观则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老人继续问道,“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毕竟陆洲已经兵解离世了,在目前的仙崖秘境之中,我若是想要对你做些什么,谁都拦不住的。” 陆观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前辈何必如此自信,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其余的后手呢。” 在看到年轻书生笑容的那一瞬间,黑袍老人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那位陆氏仙人一般。 很快,老人就将这种想法甩出了脑袋,他自嘲一笑,陆洲早就已经不在了,自己何必庸人自扰。 黑袍老人的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他努力让自己的面容变得尽可能和善一些,然后笑着说道,“小子,我承认你的确很不错,但这个小子是我看中的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给你们二人说个和,在这仙崖秘境之中的恩怨,就到此结束吧。” 老人虽然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放得平和一些,但他在讲话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命令的语气。 而站在老人身后的何境,在听到黑袍老人这样讲述之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得意神情。 既然老人都这样说了,他还真不相信,陆观敢驳了对方的面子。 年轻书生微微蹙眉,脸上挂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淡淡说道,“我跟他的事情,前辈说了好像不作数吧。” 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话,刚才还洋洋自得的何境,瞬间变得目瞪口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那个背着书箱,一副读书人打扮的家伙,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缕苦涩的情绪。 这个家伙,他竟然真的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不怕惹得老人一个不高兴,一巴掌拍死他嘛。 黑袍老人拉长语调,轻声“嗯”了一声,他这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于是,下一刻,在整座阙华山之巅,都升起了一股冷冽意味,温度在瞬间下降了好多。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陷入了凝滞。 ------------ 第二百七十章 你是谁呀 在听到陆观如此不给面子的回答,已经感受到老人身上那股彻底地森寒意味之后,站在陆观身后的周裁几人,都不由得为陆观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就在黑袍老人语气变化的那一刹那,黑袍老人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气势,瞬间将整座阙华山都给笼罩。 面对这种级别的恐怖气势,几人只觉得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闷无比,甚至连体内灵气的运行速度,似乎都变慢了几分。 老人注视着年轻书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感慨,真想啊。 眼前的这小子,跟陆洲那家伙不愧是一家人,若是仅仅从容貌上看去,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良久之后,见年轻书生在自己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下,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周身可以显露出来的气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真不愧是与陆洲那家伙出身同一个家族的晚辈,不光长得像他,脾气更是与那家伙一模一样。” “说说吧,到底想要如何,才能将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 老人看向那个年轻书生,心中也有些好奇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 按照他之前与陆洲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小子肯定会狮子大张口的。 老人心中莫名有些忧愁,他伸手摩挲着下巴,果然,自己遇到的陆家人,就没有一个讨喜的。 年轻书生嘴角掀起了一个弧度,似乎是在思虑,到底要跟对方提什么条件才好。 ———— 另外一边,阙华山山麓处。 有两尊恐怖的异兽安心守候在此,提防着可能存在i的一切危险。 这两头异兽,其中一头,是一条身形足足长达数十丈的盘山巨蟒,一双眼眸中散发出赤红色的光芒,震慑人心。 另外一头,是一尊身形高大魁梧,宛如一座小山一般的巨狼,它懒洋洋地趴在秦岳身边,身上的皮毛散发出微弱的雪白光华。 本来两头异兽的心情都还挺好的,在他们看来,有着陆观主导,身边又有那么多的帮手,即便是来上一头山巅境界的恐怖存在,在那些年轻天骄的周旋下,肯定也能够料理掉对方。 更何况只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年轻人了。 对于阙华山之巅的那场争端,在两头异兽的心中,早就认为没有半点悬念了。 但是现在,他们心中却一点也不这么想了,反而在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尤其是在那位黑袍老人降临阙华山之巅后,两人的心中就更加变得不安了。 虽然同为身怀陆氏仙人修行法诀的六头强横妖族。 但秦岳和啸月天狼的心中都很清楚,自己跟那尊恐怖的生灵,早就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妖物了。 对方可是已经突破大妖境界,化为人形的存在。 而且,陆观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对方,而那个方脸青年却能够得到黑袍老人的修行法诀,从而补全仙崖印。 事情已经变得很明显了,那就是黑袍老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何境的。 在推断出这一点之后,两头异兽的心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悲观的情绪。 它们两个即便是再看好那个年轻书生,也不觉得对方能够在面对黑袍老人这个级别的存在的时候,还依然能够保持往日那种云淡风轻的神情。 此刻,两头异兽正一脸焦急地看向山巅,若非陆观之前有过交代,让它们两个不要轻易上山,而之前那位陆氏仙人在兵解离世之前,也对仙崖秘境内的生灵有过一番告诫,绝对不要轻易踏足阙华山之巅,不然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它们俩早就登上山巅了。 虽然陆氏仙人离世之前,曾经有过这么一番警告,但这种规矩,对于那位黑袍老人而言,自然是没有半点约束力的。 毕竟在那位陆氏仙人离世之后,黑袍老人的修为,便成为了仙崖秘境内独一档的存在。 若非对方向来不看重这些所谓争权夺利,要不然,仙崖秘境早就在事实上完成统一了。 啸月天狼忧心忡忡地说道,“哎,老秦,你说这位前辈突然降临此地,真的书为了那个叫何境的方脸青年吗?” 秦岳极其认真地想了想,神情凝重无比,它心不在焉地解释道,“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前辈修为通天,这种人物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好猜的。” 接着,盘山巨蟒又补充道,“这位前辈在这个时候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早就已经不言而喻。我担心的是,公子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他其实早就已经与那何境结下了生死仇怨,只是公子不愿意跟任何人透露而已。而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其实是外圆内方,自己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他现在修为尚若,即便是执掌了这座仙崖秘境,想来应该也不可能与那位前辈相抗衡吧。到时候,若是双方互不相让,那事情就麻烦了。” 啸月天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后它很认真地想了想,幽幽说道,“希望不会出现那种最坏的情况吧。” …… 阙华山之巅,看着那个年轻书生在认真思考。 黑袍老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个小子,看似性格刚强,但其实与陆洲那种又臭又硬的家伙有着本质区别,还是懂得变通的嘛。 但是年轻书生的下一句话,就让黑袍老人错愕不已。 陆观淡淡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脸咋这么大呢。跟你交个实底,今天这何境我还真就杀定了。” 老人听到对方的这番话,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他想到了眼前年轻书生所有有可能的回答,但就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你会拒绝自己。 黑袍老人的眼眸中一抹杀意一闪而逝。 不过,老人转念一想,似乎对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并不奇怪,毕竟眼前的年轻书生可是陆洲的家族后辈。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暴怒 但是,老人在听到对方话语之后,心中仍旧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气氛。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头上和手背处,青筋暴起,一双眼睛里散发出淡淡凶光,似乎要将年轻书生生吞活剥一般。 一股更加恐怖暴虐的气息,开始在阙华山之巅蔓延开来,黑袍老人对面的陆观等人,宛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老人这恐怖的气息,不断起伏,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陆观对上了这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神情依旧淡定从容,并没有出现任何惧怕的神色。 周裁几人的心中,也不由得为陆观捏了一把汗。 对于陆观而言,倒是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触。 黑袍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子,别以为你是陆洲的家族后辈,就觉得我不敢杀你了。他都已经不在了,我想在这仙崖秘境内做点什么,根本没有谁能够拦得住。” 年轻书生的神情似笑非笑,他抬手,掌心中央静静悬浮这那枚仙崖印,紫金气息在其上盘旋萦绕,宛如两条蛟龙。 陆观淡淡说道,“本来以为你在仙崖秘境内带了这么多年,又在陆洲先祖身边侍候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以为陆洲先祖会告诉你一些隐秘的。但是现在看来,你同样也被他老人家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啊。” 黑袍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他搞不清楚年轻书生说这番话究竟有何用意。 既然想不通,那就暂且不想了,既然这个陆家的小子竟然敢如此忤逆自己,那就要做好迎接自己怒火的准备。 就在黑袍老人要动手,准备教训陆观一顿的时候。 年轻书生却抢先一步出手,他微微抬手,掌心的仙崖印变开始自行运转,六个面上,都篆刻着不同的修行法诀。 这些法诀,本就是陆氏仙人当初为仙崖秘境内方这几头妖族,刻意编纂独创的。 每一部都是一门直指大道的修行法诀,只要天资不是太差,又没有仙崖秘境内的这种古怪限制的话,必定会成为山巅修士。 而这六道法门被篆刻在仙崖印上之后,就会发生某种极其神妙的变化。 这对于陆观而言,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大道福缘。 陆观将自身灵气注入其中,伴随着仙崖印上的六篇修行法诀,次第亮起,散发出道道祥瑞光芒。 然后,仙崖印蓦然变大,宛如一座小山一般,携带者一种恐怖无比的威势,朝着黑袍老人镇压而下。 黑袍老人看到这一幕,心中莫名有些好笑,这种手段,在针对何境的时候,一时半会都未能拿下对方,想要凭此针对自己,这小子怕不是异想天开。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笑意,老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帮陆洲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族晚辈。 但是,很快老人便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在仙崖印上的光芒照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竟然难以调动体内的灵气运转了。 黑袍老人发现此事之后,心中惊怒交加,他大喝一声,神情不善道,“小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若是说刚才老人还只是想要帮着陆洲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尊重人的家族晚辈的话,现在的老人,心中真的就已经对陆观生出了一份杀心。 若非有仙崖印的光芒照射在身上,让黑袍老人难以动手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暴起杀人了。 陆观看到老人不解的神情,年轻书生便给对淡淡地解释道,“前辈莫要着急,听晚辈慢慢给你讲这其中的故事。” 随着年轻书生的娓娓道来,黑袍老人和他身后的何境,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两人的神情,阴沉都快要滴下水来了。 原来,陆观之前用仙崖印镇压何境,根本就没有全力出手,之前对方脸青年出手的时候,陆观仅仅使用了仙崖印十分之一不到的功效。 即便是这样,何境应付起来,也都已经感觉到很吃力了。 之前,陆观在执掌这座仙崖秘境之后,就得到了一桩颇为玄妙的大道神通,他可以通过仙崖印为枢纽,依靠这枚品秩高到不可思议的法印,顺利借用仙崖秘境的天地大势。 也就是说,在陆观度过雷劫之后,他在这仙崖秘境之中,就已经先天处于不败之地了。 无论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除非是彻底毁去这座仙崖秘境,否则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 不仅如此,他在借用仙崖秘境的天地大势之后,几乎就是相当于仙崖秘境内的半个小老天爷了。 相当于是执掌了仙崖秘境内的部分大道流转。 即便是黑袍老人这样在大妖境界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存在,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这也就是陆观之所以敢那样对黑袍老人说话的底气所在。 这个仙崖印的手段,陆观其实一直都是为黑袍老人准备的,只不过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才提前在何境身上试验了一下而已。 试完之后,不得不说,效果真心不错。 何境听完年轻书生的解释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魂落魄的状态。 他咬着嘴唇,不死心地问道,“陆观,既然你一开始就能够借助天地大势,将我直接镇压,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耗费精力跟我大战一场。” 陆观微微一笑,但还是给方脸青年解释道,“你既然已经突破到了七境,对我而言,是一块再合适不过的磨刀石了,先前那番大战,也不过是我想要借助你进一步夯实我的大道根基而已。” “另外一方面嘛,自然就是想要用你,来引出这位前辈了。” 陆观瞥了一眼黑袍来人,淡定说道,“前辈你放心,虽然你心中已经不止一次地对我产生杀心了,但我这个人脾气比较好,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这次花了点心思将你请出来,也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帮我做而已。” ------------ 第二百七十二章 莲花救命 听到年轻书生这样说话,黑袍老人的面容变得难看至极。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书生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陆洲。 甚至,眼前的家伙比起陆洲还要更加恐怖,毕竟,当年的陆洲在开辟仙崖秘境的时候,就已经是名震整个人间的大修士了。 而眼前的年轻书生则不同,他不过只有四境的修为,不仅将自己身边这个同样身为天骄人物的何境给耍得团团转,更是将自己这样的一尊大妖,都给吃的死死的。 陆观看着对面的那个方脸青年,以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刚才你施展的那一番剑道手段,着实有些丢人现眼了,我今天就来教教你,这世间剑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书生的这番话,讲的确实有些狂妄了。 就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谢愁和邱白衣两个剑修,听到这话之后,都不由得微微蹙眉。 讲实话,对于陆观刚才所言,他们俩的心中其实不是很相信。 的确,陆观恶武道天资和武道气象,即便放眼整个人间的年轻一辈之中,也都是极其顶尖的存在,就算是云嵊洲的那些个武道圣地的子弟,也恐怕不过如此。 但要是说年轻书生在剑道上的天资有何等的出众,两人都不会相信此事。 但就在此时,年轻书生的神情骤然一变,收起了往日的那副淡定从容的神情,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周身萦绕着一缕恐怖异常的凌厉剑气,随后,这一缕剑气,逐渐开始在阙华山之巅弥漫,宛如潮水一般,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阙华山之巅。 在他身后的邱白衣和谢愁两人,在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剑气之后,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两个着实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书生,不仅有着如此恐怖的武夫气象,一身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离谱的地步,而且,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凌厉的剑道气象。 这对于两人而言,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世间武道修行,本就是一个水磨功夫,需要时时刻刻专心修行,并且还要按照自己的修行速度,配合药浴等东西一起使用。 但是,对方能够拥有如此盛大磅礴的剑道气象,这就有些恐怖了。 这两人都是世间顶尖的剑修天才,对于剑道气息的感知极其敏感,在察觉到年轻书生的这副恐怖的气象,自然感觉到了对方即便在修行武道和符箓的间隙,对于剑道的修行,也不会比他们两个年轻至极的剑修天才要差多少。 陆观心念一动,体内剑气喷涌而出。 璀璨绚烂,磅礴恣意。 而被这恐怖剑气针对的何境,额头上早就已经布满汗珠了,他真的难以想象,眼前的年轻书生竟然还有这等压箱底的手段。 仅仅只是显露了自身的剑气而已,就已经如此骇人了。 下一刻,何境面色骤变,在他眼中,只见那个年轻书生一挥衣袖,瞬间便有漫天飞剑,朝着自己激射而来。 阙华山之巅,好似下起了一场滂沱剑雨,朝着方脸青年倾泻而下。 即便他想要躲避,在这种恐怖的剑道气象面前,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方脸青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至极的漫天飞剑,落在了自己身上,何境不由得闷哼一声。 最终,这些散发着凌厉剑气的飞剑,慢慢将他这副身体片解。 何境在这种时候,心中震动不已,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方脸青年怨恨地看了年轻书生一眼,之后,他的神情变得释然起来,“神迹陆氏的年轻家主,果然名不虚传,陆兄,我期待咱们之间的下一次见面。” 话音未落,方脸青年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有着九瓣花朵的莲花,这株莲花通体散发出道道圣洁的气息。 漫天飞剑在这莲花面前,好似收敛了爪牙的凶兽,气势磅礴的凌厉剑气,丝毫不得寸进。 只见何境伸手捏碎了其中的三片花瓣。 然后,三道极其古怪的气息瞬间降临到了仙崖秘境之中,然后边将何境,魏胄和田媚三人的魂魄笼罩。 下一刻,三道通天光柱升腾而起。 等到这璀璨的光华消散之后,陆观等人的眼前,只剩下了三人的躯壳。 依照几人的眼光,早就发现这三人的神魂已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离了此地。 年轻书生的心中,顿时有些不痛快,本来都已经快要彻底了结此事了。 谁能料到何境的手上竟然还会有这等宝物。 但陆观转念一想,毕竟是一位阴阳家巨擘的关门弟子,身上藏着这种突然时刻能够救命的宝物,才是最为合理的。 看着地上的那三副躯壳,年轻书生随即收敛了自己一身恐怖的剑气,又将三人的躯体收入了自己的灵境天地之中。 灵境天地内有那头天魔,即便那三人的神魂已经逃离,但天魔仍旧能够通过某种手段,做到一些事情。 陆观目光坚定地看向远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到下次见面,一定要送给那三人各自一份大礼。 黑袍老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良久,才憋出来一句,“后生可畏,你小子当真是一个怪物啊。” 陆观翻了个白眼,淡淡说道,“前辈的这一声恭维,不觉得有些太迟了吗?” 他仍旧让那枚仙崖印镇压着老人,暂且让这家伙苦头吃饱,后面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事。 一旁的谢愁,则是幽幽说道,“浮生万剑,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能够亲眼看到这种剑道神通。陆兄天资之后,我不及也。” 陆观轻轻摇头,淡笑着说道,“谢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在剑道之上的天资,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放眼天下,能够稳压你一头的,也不过只有北俱芦洲顾青辞一人而已。” 对于这番话,谢愁倒是没有拒绝,他的心中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分身之术 另外一边,中土神洲。 某座极其隐蔽的洞府之中,有一道被云雾遮掩的身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一双眸子中闪烁着精光,穿透了洞府之内的层层云雾,似乎能够直视人心一般。 此人周身气势微微震荡,身体四周的云雾,便通过他的七窍和毛孔,悉数钻入到了他的体内。 等到所有的雾气都被他吸纳入体之后,终于显露出来了他的身形。 此人身穿一袭白衣,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似乎里面蕴藏着周天星斗,他的面容俊郎非凡,大概二十余岁,眉心处,更是有着一个枣红色的印记,散发出淡淡光芒,看上去颇为玄妙。 此人看向眼前的洞府墙壁,双眸之中精光闪闪,似乎是能够透过这重重遮掩,看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低声呢喃自语道,“陆观,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此人便是何境的真身。 之前去往仙崖秘境中谋划那座小天地的方脸青年,只不过是他的一道分身而已。 何境此人,生性谨慎,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主身遭遇任何危机,而炼制这样几具掩人耳目的分身,对他这样的阴阳家弟子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为关键的是,这分身可以很好地帮助他完成一些事情。 在这些年里,何境已经炼制了足足十具左右的分身,对于他而言,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非师尊赐予了他诸多天材地宝,他也很难做成这件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何境的那位师尊,还传授给了他一部颇为神异的分身法诀,不仅如此,还将那朵莲花至宝也一并送给了何境。 故而,何境就相当于是比寻常修士多出了几条命。 这些年来,何境一直让自己的分身在外面搞风搞雨,虽然他的天骄之名并没有被广为人知,但一些有心人,还是通过各种手段,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 而他的主身,就一直待在这座洞府之内,安心修行。 不得不说,作为阴阳家巨擘的关门弟子,他那位师尊所传授的关于分身之术的修行法门,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在何境这副主身的控制之下,他的每一道分身,都拥有着比肩自己主身的修行天资,不仅如此,只要是主身所掌握的修行手段,他的分身也都掌握了。 这简直就是逆天的能力。 现在何境的修为尚且不高,充其量也就是让他平时在外界行事的时候,能够更加方便一些,即便某些时候遇到危机,甚至是被人斩杀,他也能够从容应对,对于自身的大道修行,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因为,何境的没一道分身,都拥有着不同的样貌,不仅如此,修行法脉方面,在明面上也都有着各自偏向的领域。 这也正是何境这家伙的聪明之处,这样一来,他的真实身份暴露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而何境在遇到一些关键任务,不放心交给手下人的时候,他便会暗中集合他的数道分身,一起去解决这种困难重重,保密性又高的任务。 而要是等到何境的修为境界再提高一些之后,尤其是突破到十境之后,这门分身秘法的妙用,才会真真正正地显现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何境便可以让每一道分身专心在一道法脉上苦心钻研。 这种修行路数,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跟神迹陆氏的灵境修行之法有着一定的相似性,但整体而言,相比于神迹陆氏的修行法脉,还是有所不如的,无论是在其大道前景上而言,还是从修炼的稳定性方面来说,都还是与之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道法门在创建之处,确实是借鉴了神迹陆氏的灵境修行法门。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创造这道法门之人,也是一位极具野心的山巅大修士,但是此人的天资才情与神迹陆祖相比,显然并不在一个层次上。 并未能够真正地掌握神迹陆氏灵境修行法门的真正核心关键。 陆祖当初能够开创出灵境修行法脉,不仅是因为他的天资卓绝,才情无双,更重要的一点是,陆祖自身那通天彻地的无上修为。 换而言之,只要陆祖维持一缕真灵不散,那神迹陆氏的子弟,便永远可以在大道之上踏步前行。 就像是在此之前的那数千年当中,神迹陆祖一直都在天外天修行融道,即便是相隔了重重天幕禁制,神迹陆氏的子弟,仍旧是能够继续在大道上稳步前行,比起陆祖飞升天外天之前的家族前辈,他们的修为进境并没有丝毫减缓。 而且,何境修行的这道分身之术,还具有极大地不稳定性。 何境能够蕴养出十道分身,就已经足够让修行这门秘术的那些前辈们感到匪夷所思了。 毕竟,何境即便是再为惊才绝艳的人物,他的修为境界就放在那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吓人了。 其实,何境并非是不能够继续蕴养出新的分身,而是他若是执意要开辟新的分身的话,就会出现失控的风险。 世间关于分身之术的修行法门,其实并不少,但其中的大多数,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风险,真正能够称得上接近完美无缺的分身之术,放眼数座天下,其实也都寥寥无几。 道门的一气化三清之术,几乎就已经是其中的天花板了。 但是这种级别的修行法门,在正统的道士之中,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修习的,整个道门之中,出了道祖的几位嫡传弟子之外,也只有那些道门中立下赫赫功劳的道士,或是某些出身下属道脉的盖世天骄,才有学习这门神通的机会。 而这也仅仅只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他们当中,能够将这么神通修行至小成的道士,也不过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在这些人当中,也只有那位身为道祖首徒的大道君,在这方面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天赋。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道君 根据数座天下的某些传言来看,这位大道君早就已经将一气化三清的神通,修炼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 他似乎在是在这道神通的修行上,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悟。 根据某些小道消息的传言来看,这位大道君,好像是在进行某种极其特殊的布局。 在不久的将来,这位道门之中的大人物,很有可能会给数座天下一个惊喜。 说起这位大道君,即便放眼整个人间,也都是一位很是无敌的人物。 就算是前段时间以一种别开生面的姿态飞升天外天的岑心洲,与之相比,也都有所不如。 而且,在数座天下的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的眼中,若是将大道君与岑心洲放在一起比较,恐怕其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还是那位大道君更胜一筹。 毕竟,大道君可是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在人间崛起的大修士,在那道祖尚未彻底崛起的年代里,此人就一直侍奉在道祖身边。 整个道门内部,即便是那些对道祖并不感冒的老道士,对于这位大道君,也都是极为服气的。 不仅如此,其余各家道统,对于大道君的为人处世和修为境界,也都是很认可的。 中土神洲,那座极其隐蔽的洞府之内,何境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对于那个让他损失惨重的年轻书生,怀着一份极为复杂的心情。 也正是因为这趟仙崖秘境之行,让何境对那神迹陆氏有了更深的了解,对于神迹陆氏子弟的霸道,也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了解。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次仙崖秘境之行,对于何境而言,真正称得上是损失惨重。 他不仅损失了一道分身,虽然对于自己的性命影响不大,但是对他的日后的修行而言,仍旧会产生一些变化。 其次,便是那朵仍旧剩下六片花瓣的莲花,也被留在了仙崖秘境之中,现在也只能够便宜陆观那家伙了。 还有就是,自己手下修为高深,并且最为忠心耿耿的那几人,都已经命丧黄泉,自己的势力遭遇了极大的打击。 没个几年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想到这里,何境便不由得有些气结,陆观这家伙,实在是太过精于算计了一些。 再次叹息一声,何境施展了某种秘术,抚平了心境之中出现的涟漪。 随后,他一步踏出,离开了这座洞府,朝着中土神洲的某地御风而去。 他虽然利用那圣洁莲花,将魏胄和田媚也一起给救了下来,但那两个家伙可没有修炼过自己的分身之术。 现在即便是离开了仙崖秘境,以后也只能沦为鬼物,若是自身福缘够强的话,或许还能够找到一具肉身,重新修行。 不然,此后也只能作为鬼物修炼,这种事情,对于两个大道前途广阔无比的年轻天骄而言,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更加难受。 沦落到这种境地之后,就真的是堪称生不如死了。 而那两个家伙,如今刚刚沦为鬼物,神念尚且不够坚韧,若是何境不及时找回二人的鬼物神念,那么对方很快就会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在他用那莲花将二人的神魂带离仙崖秘境之后,两人的神魂则是被随机传送到了中土神洲的某地。 何境现在便是在前往找寻对方神魂的路上。 ———— 仙崖秘境之内,在何境使用那件莲花至宝之后,他们三人的神魂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带离了这座小天地。 陆观等人,也终于可以松一口起了。 他心念一动,便将之前在周河等人身上得到的宝物,都一一分给了周裁等人。 不得不说,何境这家伙果然家底丰厚,跟着他都周河等人,也都不算差,个个都富得流油。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便宜了陆观等人。 年轻书生并没有多拿,只是将何境最后留下来的那朵莲花收入了囊中,还有就是,何境等人所有搜刮出来的飞剑一类的法宝,也都被年轻书生给拿走了,毕竟,他已经将浮生万剑修炼到了小成境界。 若是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只能炼化更多的飞剑,放入灵境天地内的那座剑池之中。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跟修行武道一样的水磨功夫。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观遥遥指了一个方向,他对着邱白衣和陶知二人,笑着说道,“邱兄,陶兄,你们二人的大道机缘所在,便位于那个方向,事不宜迟,两位还是提早动身,先将那福缘抓到手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邱白衣和套种感激地看了陆观一眼,白袍公子说道,“陆兄,大恩不言谢,这段时间在仙崖秘境内你对我们两个的恩情,我们二人绝对不会忘记,日后定有回报。” 陆观摆摆手,他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不是很在意的。 交朋友嘛,最为重要的就是一个意趣相投,目前而言,年轻书生对于自己在仙崖秘境内认识的这一帮人,都很满意,性格上也很是投缘。 随后,两人便朝着陆观指明的方向,一路御风而去。 见此地的争端已经彻底,何境也落了个只让魂魄逃遁的下场。 最后,陆观将目光停留在了黑袍老人的身上,自从那位陆氏仙人兵解离世之后,这家伙在仙崖秘境之中,他的修为便是独一档的存在。 若非黑袍老人志不在此,恐怕这座仙崖秘境,便真的要成为这方小天地之后,一手遮天的恐怖存在。 计划赶不上变化,陆观最开始接受楚钓江的提议,进入仙崖秘境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执掌这座仙崖秘境,能够达到现在的地步。 按照年轻书生最初的想法,便是在仙崖秘境之内随便找到一些机缘就行了。 因为关乎大道修行各个方面的宝物,他从来都不缺的。 然后顺手帮着郁倾涟这个高挑少女,得手几桩大道福缘,就已经可以了。 但是现在,他居然一口气做到了这个地步。 年轻书生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交代 不过,陆观的心中倒也没有如何惶恐。 这都是因为,先前翻看方家兄弟的记忆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何境与那位占据仙人崖数百年之久的楚钓江,似乎早就在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 这对于年轻书生而言,确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陆观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安心接受便是了。 毕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在他身后的那些年轻天骄们,都已经离开了阙华山之巅,前往了仙崖秘境内的不同地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道福缘。 仙崖秘境是陆洲这位开创出一条新路的远古仙人所开辟的,若非在修道途中遇到了诸多曲折,不得不提前兵解离世的话,对方未必没有机会争取那立教称祖的无上境界。 但即便如此,仙崖秘境内仍旧是蕴藏着诸多机缘。 这些机缘大都不凡,即便是所谓的大修士,对此同样垂涎三尺。 只是由于此地的古怪禁制,这才没有付诸行动罢了。 对于郁倾涟这些人而言,确实都是一等一的大福缘,即便是他们。平时想要到手一桩,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阙华山之巅,清风徐徐,林木摇曳,山中气象更加磅礴。 年轻书生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黑袍老人,神色突然间变得古怪起来。 陆观淡淡说道,“我交代你几件事情,若是你完成得足够漂亮的话,对于之前的事情我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还会送给你一桩难以想象的大道福缘。” “让你在大道之上更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黑袍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成为了仙崖秘境新任主人的年轻书生,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个年轻书生的崛起,已经成为了势不可挡的大势所趋,至少在仙崖秘境之内,对方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几乎没有谁能够阻挡的了。 良久之后,黑袍老人低下头,认命一般地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观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要你在十年之内,在仙崖秘境内建立起一座宗门势力。” 见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陆观趁热打铁,道,“从即日起,我就会打开仙崖秘境的门户,到时候外面的修行蜂拥而入,你就可以挑选合适的弟子来发展宗门。” 讲到这里,黑袍老人脸上的犹豫之色消解了几分,但并未完全散去,但看到那个年轻书生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善起来。 他终究还是咬着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黑袍老人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说一个“不”字的话,这个看似整日乐呵呵,很好说话的年轻书生,肯定会毫不犹豫将镇压在自己头顶的仙崖印落下。 若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关键是黑袍老人他并没有与对方鱼死网破的底气,对方已经成为了仙崖秘境之主,自己即便修为高深,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脱身。 即便黑袍老人还藏着几手压箱底的秘术并未施展出来。 但他的心中也很明白,在仙崖秘境之内,境界这种东西,对于眼前的年轻书生并没有什么用处。 见对方已经臣服了,随后,陆观又以神念传音,再次交代了黑袍老人几件事情。 老人听完年轻书生的讲述,饶是以他修行多年的淡泊心境,也不由得心惊胆战,这些事情要是都做成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象在神墟天下会掀起何等的波澜。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答应了对方,那便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且,即便现在黑袍老人想要反悔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陆观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陆观又和黑袍老人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 随后,黑袍老人独自离去。 说实话,陆观交代给他的事情,并不是很困难,他本就是在大妖境界走出了很远的妖族,修为高深。 若是抛开超然物外的神迹洞天不谈,黑袍老人即便放在整个西道陵洲,也是数得着的山巅大修士。 而且还有当初陆洲留下来的各种修道典籍。 陆观虽然之前在陆洲的洞府中修炼朝天阙的时候,将这些道书全部收入囊中了,但是在刚才黑袍老人离去的时候,也都给对方拓印了一份,这些修行典籍,不光有关于妖族修行的,还有关于人族修行的。 种类繁多,甚至就连鬼道的修行典籍,其中也有不少。 这在将来宗门开创之后,招收弟子的时候,会有难以言喻的助力。 毕竟,这些都是昔年陆洲这位陆氏仙人和神迹陆氏多年的底蕴积攒,对于那些寻常修士,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再者而言,黑袍老人是得到了陆观这位神迹陆氏年轻家主的授意,才创建的这座宗门。 黑袍老人想都不用想,日后等到这座宗门被彻底建立起来之后,肯定会得到神迹陆氏的鼎力相助。 这对于黑袍老人而言,更是难以言喻的大助力。 现在的神迹陆氏,与之前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神迹陆祖回归,即便家族仍旧香火凋敝,但放眼数座天下,没有任何人与任何势力胆敢小瞧这个传承了万年的家族。 ———— 等到黑袍老人离开之后,陆观就静静地待在阙华山之巅,极目远眺,看向整座仙崖秘境。 他不禁再次感慨起来那位陆洲先祖的神通。 能够以一己之力开辟出这样一座秘境,对于年轻书生而言,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即便是放在陆祖等一干大修士尚未崛起的洪荒时代,能够做成此事的,无一例外都是震古烁今的大人物。 若是陆洲先祖的运气再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在当时能够转世成功的话,说不定现在数座天下的格局都已经发生了极为深远的变化。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鼎山册 但是可惜,这种事情,也就是陆观在心里想想而已了。 终究是功亏一篑,未能让其做成这桩前无古人的壮举。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却并非没有人能够做到。 之前陆观在天都山接受初祖传承的时候,老祖宗就曾经提到过,接下来的百年乃至数百年之内,是一个堪称空前绝后的修行大世。 在此期间,无数的天之骄子将在人间崛起,数座天下有意思的年轻人,将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给整个人间一个莫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年轻书生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当年陆洲先祖没有做成的事情,自己这个后辈子弟,会不会更有希望? 摇摇头,陆观将这个暂时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袋,毕竟,现在的陆观不过是一个四境修士而已,想要走到山巅三境都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岁月。 而想要做成陆洲先祖未能完成的事情,更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行。 就在陆观愣神沉思的时候。 远处有几道身影飞回到阙华山,正是刚才出去寻找机缘的邱白衣和陶知二人。 在其身后,还跟着身材高挑的年轻剑修郁倾涟,以及年纪轻轻便已在符箓之道上有了自己独到见解的天才陈瘦。 邱白衣二人来到陆观面前,神色肃穆,同时躬身行礼道,“多谢陆兄大恩。” 年轻书生看到对方的这副神情,就知道这俩人已经得到了此行的最大收获。 他坦然接受了对方二人的行礼。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要是没有陆观的相助,他们能成功活着离开仙崖秘境,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最为关键的是,陆观很清楚这俩人进入仙崖秘境的目的。 两人都是为了寻找一件对于自己大道有着深远影响的仙家机缘,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有些修士苦心修行数百年,都未能找到一件独属于自己的大道福缘。 陆观看去,邱白衣的手上拿着一册玉简,其上散发出五彩光芒,相互牵引,缠绕交织,宛如五条细小游蛇,伴随着玉简不断吞吐光芒。 陶知的手上,则是持有一把袖珍短剑,其上遍布各种细密的道文,若是有修士细心看去,就会惊奇地发现。 这些道文会时不时散发出清澈的荧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在剑身上飞舞。 陆观心中有些感慨,怪不得邱白衣和陶知二人即便是预料到了危险,也要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 眼前的这两件宝物,即便是年轻书生,也不由得艳羡三分。 在彻底掌握仙崖秘境之后,陆观对这座远古洞天的掌握,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了。 眼前的这两件宝物,他自然认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放眼整个仙崖秘境的所有机缘之中,这两件宝物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邱白衣手中的那一册玉简,乃是陆洲先祖当年游历数座天下的时候,在道家的那座天下得到的宝物,传言,此物与道门某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都能够扯上不小的关系。 这册玉简,名为鼎山册,乃是那位道门上古真仙耗尽毕生心血所打造出来的宝物。 若是借此修行,对于修行的用处堪称妙不可言。 尤其是对于邱白衣这种阴阳家修士而言,能够增加其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 不仅如此,鼎山册对于世间的山脉分布,以及山水气运的搜寻,有着得天独厚的妙用,若是落在擅长勘验天机的阴阳家修士手中,就更加如虎添翼。 可以说,邱白衣在得到这件宝物之后,再配合他阴阳家弟子和剑修身份,在世间山水相逢处,已然占尽先机。 而陶知手上的那把袖珍短剑,来历更是大得惊人。 这把短剑上面篆刻的各种道文,若是将其连接起来,便是一篇高深无比的仙家法阵。 对于陶知这个山河宗修士而言,他本就是阵法一道的无上天才,虽然阵师与符箓修士一样,相对于各大修行脉络而言,并不属于通天大道。 历代以来,能够凭此证道的修士,更是屈指可数,简直少得可怜。 但千万年来,数座天下还是不乏有这样的天纵奇才。 在大约一万年前,在世间书生最多的哪一座天下,有一个读书一道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此人读书多年,但在五十岁的时候,依然未能在家乡所在的那个小国考取任何功名。 从那之后,此人便彻底心灰意冷,断绝了在凭靠读书登高的念头。 好在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凭借家族底蕴,也能够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在彻底对科举失望之后,这个书生便在整座天下游历,寻仙访道,期冀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到传说中仙人的踪迹。 但是,他一路寻访,甚至耗费巨资多次出海寻仙,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偶然之间来到了一座海外洞府之中,虽然他在那座洞府里仍然没有找到所谓的仙人踪迹。 但是他找到了满满一屋子的仙家书籍,凭借这些书籍,书生以将近花甲的“高龄”,终于是踏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修行之路。 在山上来说,踏足修行的年纪是八岁到十六岁之间。 处于这个年龄段的孩童,若是蕴养得当的话,体内的一口先天之气尚未完全散尽,在修行上,还有着几分先机。 而且,这个年龄段的孩童,体内的经脉、窍穴等等,都没有完全定型,依然存在着很强的塑造性,只要在修行上身怀天资,要比其他年龄段的人更加容易踏足修行之路。 故而,在数座天下的山上仙家之中,门下弟子大多数都是在这个年龄段被带上山修行的。 但这个老书生已经年迈不堪,身体衰老,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的大道前途。 即便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最为乐观的看法,也都只是认为他会止步于筑基三境。 但最终的结果,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或者说,是这位年迈老书生,给了数座天下一个天大的惊喜。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各自机缘 此人不仅一路修行,破境势如破竹,更是在短短半甲子之内,便已经来到了山巅境界。 在后面,此人在沉寂多年之后,更是一举证道,成为了数座天下都屈指可数的大修士之一。 在他成名之后,悉数他的修行路数,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当年他在那座海外洞府中得到的修道书籍,其中一小部分,则是掺杂了他对于儒家道理的感悟与理解。 而他在外海洞府中得到的那些修行典籍,大多数都是远古时代隐居于此的某位地仙,关于阵法一道的感悟与理解。 简而言之,此人便是数万年来,首位能够凭借阵法一道证道的修士。 这对于世间阵师而言,无疑是一道足以奔走相告的天大的好消息。 而且,此人在证道之后,由于曾经帮助妖魔战场重新完善了防御阵法,故而在数座天下都获得了一桩天大的功德。 凭借这些功德,他能够在规定时限之内,随意游历某座天下。 到了现在,此人留下的有关阵法一道的传承,已经在好几座天下都有分布了。 像神墟天下南天墟洲的山河宗,他们的宗门祖师虽然并非是这位阵法一道的大修士。 但其中的多数修行手段和各种玄妙手段,其实都是出自那位大修士之手,只是由于神墟天下的某些特殊规矩,山河宗的祖师堂内,不得悬挂这位大修士的画像而已。 而陶知手中的那把袖珍短剑,正是这位以阵法之术证道的大修士当年亲自炼制的一件法器。 可以好不夸张地说,这把短剑对于世间阵法修士有着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因为,只要能够得到这把短剑,不仅可以得到一座高深无比的阵法,这座阵法正是那位昔年阵师第一人所打造,其最为神奇的一点,便是在不同的阵师手中,便可以领悟出不同的法阵。 在那位阵师第一人证道之后,他便将这把陪伴了自己漫长岁月的短剑交给了自己的某位嫡传弟子,后来那位嫡传子弟不幸遇难,再往后,这把剑便在天下的阵师之中不断辗转,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了陆洲手中,然后便在外界大天地销声匿迹了数千年之久,今日才重见天日。 这把剑每一代主人都能从中感悟出不同的法阵,在此之后,世人这才幡然醒悟,此剑之中蕴含着极大的隐秘。 不仅如此,若是阵师得到了这把剑,便有了兼修剑道的一线机会。 对于世间的所有阵师而言,这都是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世人皆知,阵师虽然有着异于寻常修士的手段,但是他们自身的杀力并不是很高。 一旦被敌人近身纠缠,就会瞬间落入危险境地。 故而,万年以来,世间阵师在阵法一途苦苦追寻的同时,一直都在寻找增强自己杀力的手段。 最为简单粗暴的做法,便是兼修另外一途,但是对于大多数天资有限的阵师而言,在阵法一道有所成就,便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想要兼修他途,谈何容易。 对于陶知而言,在得到这把袖珍短剑之后,自己的大道前途一片光明。 当然,前提是他在得到这把袖珍短剑之后,能够将其彻底炼化,并且一直牢牢握在手中。 毕竟,陶知所在的可是神墟天下最为混乱的南天墟洲,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他身怀这等宝物。 明争暗夺,各中阴暗事情肯定少不了的。 即便是在南天墟洲位列顶尖的仙家势力的山河宗,也很难抵挡这些人层出不穷的诡谲手段。 陆观抬头,看向了身后的郁倾涟和陈瘦二人。 显然,俩人在这趟仙崖秘境之行中,也都得到了各自的收获。 郁倾涟得到了一册剑谱,其上时不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剑气,对于高挑少女而言,这本剑谱,足够她苦心修行很多年了。 在那之后,郁倾涟的剑道便更加值得期待了。 用不了多久,追赶顾青辞的年轻剑修之中,就会多出一个名字。 至于陈瘦,则是得到了一支玉笔,这对于他符箓之道的精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得到这只玉笔之后,陈瘦画符的成功率便会大大提高,对于他而言,将会节省出更多的时间用来修行符箓之道。 又过了一会,周裁、叶红菱等人也都慢慢回到了阙华山之巅。 陆观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笑意。 看来大家的收获都不错。 接着,年轻书生心念一动,给仙崖秘境内的某人神念传音。 片刻之后,在距离阙华山之巅不远的一座隐蔽小山头之中。 突然有一道长虹冲天而起,然后径直朝着阙华山之巅而来。 众人见到这一幕之后,心中不由得再次变得警觉起来,该不会又有什么修为通天的老怪物横空出世吧。 陆观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众人的异样神情,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慰道,“大家放心,现在整座仙崖秘境都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即便来上一些不怕死的家伙,我也足以应付。” “而且”,年轻书生突然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来的这位,是敌非友,诸位无须担心。” 听到他这样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实在是他们进入仙崖秘境之后,所遭遇的一切,太过扯淡了一些。 大家本来都是进来寻找机缘的,但谁承想竟然遭遇了这样一连串的事情,若非陆观及时出手,力挽狂澜的话,别说寻找机缘了,就连能否顺利活着离开仙崖秘境,都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毕竟,要是在先前的争斗之中,让何境取胜的话。 方脸青年必定不会让他们这一行人如此顺利地离开。 按照他们对于何境的了解,至少要给对方留下一些卖命钱才行,若是那方脸青年再得寸进尺一些,恐怕还要给所有人都种下镜心蛊才会安心。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这一切都被彻底解决了,至少在仙崖秘境之中,何境已经一败涂地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离去 那道虹光很快便降临到了阙华山之巅。 落地之后,阙华山上烟尘飞扬,林木震荡,声势浩大。 等到烟尘彻底散去之后,众人这瞧清楚了对方的面容。 正是那位拜在法家某位大人物门下的年轻天才秦京墨,接着,众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神色。 自从进入仙崖秘境之后,所有人就都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法家天才的身影,大家对此难免好奇不已。 毕竟,眼前的这家伙,可是被公认为祖神宫下一代中流砥柱的无上天骄。 能够进入仙崖秘境寻找机缘,自然不会有任何一个是傻子,他们心中都很明白,祖神宫这三个字在神墟天下所代表的涵义。 不说其他,就说当今执掌祖神宫的那位老宫主,在整座天下明面上的记载当中,这位道龄悠久到几乎难以追溯的大修士,并未有过任何展露在世人眼前的战绩。 但是,只要是祖神宫颁布的通行于一座天下的律令,几乎没有哪个仙家势力会提出异议。 即便是侵犯到了自家宗门的利益,大多数宗门也都是捏着鼻子认了,就连牢骚都很少会发。 仅仅这件事情而言,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位老宫主的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数座天下来看,也鲜少有谁胆敢摄其锋芒。 再者来说,祖神宫发展至今,可不止老宫主一人,还有诸如镇刑司司首之类的大修士坐镇。 放眼整座天下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而秦京墨能够在这个年纪被确立为祖神宫未来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自身的天资自然不用多说。 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更是堪称惊世骇俗。 在场的众多年轻人都是当时天骄,其中大多数背后都有着家族或是宗门的支持。 跟秦京墨这个祖神宫未来的中流砥柱提前结下一份香火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秦京墨看了陆观一眼,沉默良久,这才神色复杂地说道,“陆兄,你恐怕已经猜测到什么了吧?” 陆观叹了口气,坦然回应道,“对于此事,我本来还不是很确定,但听到你这样说之后,就直接落实了我心中的那个猜测,连半点怀疑都不会再有了。” 秦京墨语气沉沉,看起来他的兴致明显不高,“谁能想到,加入祖神宫多年的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陆观走到这位法家弟子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世事无常,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逃不掉的话,秦兄倒不如坦然接受得好。” “陆兄说的在理,倒是我着相了。” 接着,秦京墨洒然一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落寞。 陆观回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各位都拿到了自己的福缘,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话音未落,年轻书生心念一动,数十道虹光闪过,直冲天际,将仙崖秘境内所有寻找机缘的年轻天骄,悉数带离了仙崖秘境。 ———— 另外一边,仙人崖,天御河之畔。 有两人正在持竿垂钓。 一人身穿头顶斗笠,身穿蓑衣,他的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紧紧盯着眼前的水面。 另外一人,则是一副读书人装扮,身穿宽大儒袍,以玉簪束发,一丝不苟,腰间悬挂着一块白玉无瑕的玉佩,神情古井无波。 两人身上并无任何气息波动,但是知晓二人真实身份之人,没有谁敢小瞧这两个家伙。 这两人正是此地仙人崖集市的主人楚钓江和中土神洲祖神宫的大修士刘先生。 二人垂钓良久,都没有任何鱼儿咬钩。 刘先生淡淡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埋怨,“我早就提醒过你了,神迹陆氏即便是衰落了数百年,但仍旧有着深不见底的底蕴。这个庞然大物的根底,就像是你我眼前的这条天御河一般,平常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无任何波澜。” “但你一旦与他们产生交集之后,就会惊人地发现,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暗流涌动,藏着各种各样的神异。” “现在好了吧,不仅对于仙崖秘境的谋划功败垂成,甚至连你我的身份都瞒不下去了。” 刘先生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波动,他继续说道,“按照目前的情况,至少你的那位师尊会出手,祖神宫这边,最差也会是那位镇刑司司首亲自出动了。” 闻言,楚钓江有些好奇,“怎么,那位司首不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现世了吗,难不成他还会专门为了你出手?” 刘先生苦涩一笑,“就这俩位的阵容,说句实话,咱俩配吗?楚钓江,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蓑衣钓翁听到对方这么说,也只是嘿嘿一笑而已,并没有反驳什么,倒是一双眼睛看着对方,想要得到之前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那位司首大人,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闭关修炼,故而数座天下才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传言。前段时间,老宫主亲自出手,帮了他一臂之力,现在他的修为,必然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现在看来,即便是仍旧比不上徐九渊这位远古时代便已证道的大修士,相信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太大了。”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来上一个,咱俩都不可能有任何胜算,若是两人联袂而来,除了等死,我想不到你我还能做些什么。” 听到刘先生这番颇为悲观的言语,楚钓江并没有反驳什么。 对于自己的那位师尊,楚钓江心里很清楚,对方在昔年传授自己术法的时候,就看不上自己的稀碎天资,若非当时凭借惨淡身世和坚韧性格,肯定吸引不到对方的青睐。 这一点,从对方不让自己透露师承就能够看得出来。 别看那位老人一副对世间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自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自家师尊眼中,已经跟大逆不道没什么两样了。 楚钓江很确定,等到师尊降临之后,自己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就是个废物 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楚钓江的心中就越发显得平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后悔,也根本无济于事了。 再者说了,在他内心之中,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至于刘先生,他就更加坦然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的。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败局已定,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即便是向来气定神闲,古井无波的刘先生,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万千感慨。 他在登山修行的这些年当中,经历的事情是在是太多了。 修行路上的坎坷,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斩妖除魔时的心中大义,破境之后的春风得意……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刘先生看着眼前的江水,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泛起了道道涟漪。 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呐。 却从未有过后悔。 楚钓江的语气忽然一变,啧啧称奇道,“中土神洲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阴阳家的那个何境,在仙崖秘境里面被陆观打得几近道心崩溃,若非有他师尊赐下的一件救命法宝,这位声名不显,但天资卓绝的天才,恐怕就会彻底陨落了。” 刘先生想了想,淡然说道,“神迹陆氏的手段到底有多少,数座天下能够知道准确数字的,绝对不会超过双手之数。而陆观又是神迹陆氏这一代的家主,还深的那位陆祖的看中,加上你那位师尊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你说说,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在年轻一代中了,若是给他一些时间,即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家伙们,谁敢有这个自信说肯定能够胜得过他。” 楚钓江沉默片刻,才幽幽叹息道,“果然是我小觑他了。可是谁又能够想得到,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少年,即便是出身神迹陆氏,按理来说也应该不会这般恐怖才对呀,但是现在看来,这小子确实不凡。” “如此看来,那个何境也没有他师尊说的那般同辈无敌嘛,他手下带着那么多人,连个陆观都解决不掉,日后怎么放心将大事交给他去做,简直就是个废物。” 刘先生哑然失笑,“这些事情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操这份闲心作甚。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会那两位大修士来了,到底该如何解释。” 楚钓江一脸笑意,自嘲道,“解释?还解释什么,咱们做的事情恐怕人家早就已经知道了,即便有一些不清楚,对咱俩施展一番搜魂手段,一切也都就明了了。” “这次不光你我跑不掉,咱俩怕是还会牵连很多人喽。” 这倒也不是楚钓江危言耸听,他和刘先生的修为,即便放眼整座天下,也着实不能算得上弱了。 楚钓江自身的修为,放眼整座西道陵洲,除去神迹洞天之外,捉对厮杀能够稳赢他的人,超不过一手之数,这其中,还包括那位望余山的张仙君,以及青愁山某位剑道已然通神的老剑仙,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大景和大陵两座半洲霸主,各自分别有着一位供奉老怪物。 至于另外一人,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散仙人物,楚钓江当初刚刚占据仙人崖的时候,对方曾经上门讨教过一场。 那时候的楚钓江,刚刚大仇得报,背后又有徐九渊这种恐怖的大修士撑腰,真正称得上是如日中天。 但很可惜,与那位散仙一战,楚钓江仍是落败。 不过,对方也并未如何宣扬此事,楚钓江乐得如此,更加不会主动向外界透露这样一桩自己并不光彩的过往。 久而久之,这件事情也便被埋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不过,最近数百年来,楚钓江在西道陵洲并未在听说过对方的任何消息。 似乎是已经远游别洲。 实话实说,即便是当年楚钓江已经踏足了山巅境界,也已经未曾彻底看清楚对方的底细。 看起修行路数,应该确定无疑是一位散仙了。 因为对方在与楚钓江捉对厮杀的时候,不同法脉的各种术法,信手拈来,显然将其都已经修炼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剑道、武夫、符箓之术……此人所擅长的方面,简直不要太多。 故而当初那一场对决,楚钓江输的心服口服。 至于刘先生,他在祖神宫之中,实力也在中上之列,虽然比不得楚钓江在西道陵洲大修士之中这般排名靠前。 但这也是有原因的,本来,祖神宫就汇聚了整座天下的无数大修士,这些人若是单个拎出来看,个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高人。 不仅如此,祖神宫招收成名多年的大修士还有一个规矩。 那就是被招收之人,必须要有一技之长。 这样来看,刘先生能够在如此多的恐怖大修士当中排名中上,已经不必楚钓江差多少了,甚至还要隐隐高出一线。 毕竟,中土神洲本就是神墟天下最大的一洲,物产丰茂,人才辈出,天然就要高出其余几洲一头。 ———— 仙崖秘境之内,一道道虹光闪烁而过,将所有前来寻找机缘的年轻天骄悉数笼罩。 然后,所有人便被这虹光带离了仙崖秘境。 下一刻,众人便再次出现在了天御河之畔。 他们的眼前,此刻正有两人在钓鱼。 知晓其中内情的陆观和秦京墨看着眼前的俩人,神情复杂。 年轻书生种种呼出一口浊气。 在刚才即将离开仙崖秘境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境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询问他愿不愿意得到一桩通天机缘。 陆观便反问对方,到底是什么福缘。 那人语气淡然,说是年轻书生已经入主仙崖秘境,而这座被陆洲开辟出来的远古洞天,实则暗藏大玄机,整座洞天比便是一座高深无比的阵法。 只要陆观点个头,他便可以帮助年轻书生开启这座阵法。 陆观没有答应,而是在第一时间再次反问对方,为什么要如此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