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破茧成蝶 大通的都城是司隶州的京师永安城,永安永安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宁罢了,这样的名字对于大通这个雄据天下的帝国来说未免欠缺了一丝霸气。 到现在为止大通立国已经五百余年,前一半的时间世人说起大通都城大多称为京师,而外国使节则称为上京,但是后来大通境内诸侯混战国势日衰,皇帝为了获得权臣支持又不停的分封诸侯导致自身实际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少。 大通称霸天下靠的是善战的虎贲,可是地盘少了赋税就少了,而精锐的虎狼是要一直吃肉的,王师越来越少,诸侯越来越强,于是人们口中的京师和上京便成了永威城。 永威,大通帝国都城之前的名字,取意威服天下永世不衰之意。 可能连大通的皇帝都觉得威字属实刺耳才改成了安字吧。 没有了强大的军力连带着那份敬畏和骄傲也随之褪色了不少。 司隶州占地极广,有一十八个郡,三百二十余县,而如今大通皇帝的圣旨能够展示皇家不容亵渎威仪 的地方却不过一个郡八个县。 八个县内的老百姓对于现任的大通皇帝是谁可能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提起太子殿下关承那便又是另一番模样了,赞扬者有之,痛心者亦有之。 大通历顺佑二十四年三月。 永安城的大片原野上农人正在辛勤的忙碌着,挥舞的锄头带起泥星,偶尔停下来大手顺着左下巴朝上抹去一直摸到右脸,大颗的汗珠被挤落在地上摔进松软的土里。 旁边跟随的妇人将腰间竹篓里的种子小心翼翼的撒了下去,半大小子见状立马拿着小锄头将土掩实,顺便再轻轻的踩上几脚。 关承一路出了京城看到的大多如此,这是大通帝国标准的两代人的合作模式。 如果是有钱的富裕人家会有长短工赶着老黄牛拖着木犁吱呀呀的从一头到另一头,周而往复。 “又是春天,农人种下种子等到秋天便是粮食,钦天监说今年的雨水足,想必是个丰收年。”关承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似乎没有什么事儿能让他感到心烦和忧虑。 “殿下今天还是去曹太爷家么?”旁边的东宫侍卫亲军司马问道。 “那是自然,昨日说好的自然要去,孤可是皇太子,怎能说话不算数?” 司马嘴上应诺心里确实直撇嘴,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在宫里当值都十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大通的皇子是喜欢农活杂学甚至跑出去跟着农人料理庄稼的。 就连那些分封出去的郡王,什么公侯也不可能有。 皇家贵胄,那可都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整日自甘堕落。 在司马武成举看来自家太子就是堕落。 太子一国储君,哪怕大通皇帝现在说的话比放屁强不了多少那也是天下共主,号称人皇的存在,即便是现在最强的诸侯国赵国和楚国的国君来了永安城也得老老实实的等传唤,然后三跪九叩。 武成举年轻的时候周游天下,去过不少诸侯国,县太爷平日里出行都是有仪仗的,长方形的回避的牌子,国人众们都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两边,而郡守出行还得跪迎跪送。 再看看自己主子,武成举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咋就不能争点气? 大通已经这样了,出了这八个县你还威风的起来么? 但是吐槽归吐槽,快马还是要跟上的。 当今太子殿下有公认的三大爱好。 一个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夫子们认为那是奇技淫巧,身为太子很是掉价,但是奈何太子每次都是当面听背后忘。 一个是喜欢跟国人聊天唠嗑,还喜欢跟泥腿子待在一起弄庄稼,经常留句话打个招呼就跑出宫城,为此太子殿下没少挨罚,但是根本管不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越是不让干越喜欢干。 还有一个算是正常一点的,那就是书,太子的老师们一度很欣慰,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喜欢读书总不是件坏事。可是太子从十四岁的时候便认为自己出师了,闹着要写书,认为老夫子们所教导的已经过时了,现在学的知识根本无法让大通重现辉煌,所以太子殿下决定要写书。 太子的狂妄让老夫子们很是生气,集体求见大通皇帝。 后来听说太子殿下屁股摔的红肿足足一个月没有出宫,导致宫外的农人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武成举已经麻木了,人家自己老爹都管不住放弃了自己操心个什么。 也得亏了今上就两个儿子,小儿子还不到三岁,要不然皇太子的位子还真是不好说。 一众人追在马屁股后面在官道呼啸而过很快便到了最近的一个村子。 旁边便是良田。 一个少女刚刚给自己老爹倒了一碗水便听见了马蹄声,十几个骑士在眼中已经是清晰可见,打头的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少女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动人的微笑。 “吁~~~” 关承控住坐骑翻身下马,跳的有点着急脚底还感觉到一点酥麻的痛感。 “殿下,喝水!”少女端着碗跑了过来,羞红的脸上写着两个字:大胆。 武成举指挥着众军士掏出全套的装备,十几个精壮汉子一股脑的涌入了地里,刨坑撒种埋土,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灵儿,你给孤的水喝起来真甜。”关承把脸上的表情尽可能的调整的英俊帅气一点,为此还专门留出一绺头发垂在脸侧。 少女娇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这水不都是从井里出来的么。” 关承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之后说道:“你家的水肯定不一样,比蜜露都好喝,孤想天天喝。” 少女送给关承一个充满风情的白眼后重新拿起竹篓系在腰间。 两个人站在地头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旁边的农人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还很畏惧,呼啦啦的跪了一片,整个田野里在关承的眼里全是屁股。 后来大家渐渐的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经常帮助孤寡老人,送粮食送布匹。 老百姓不懂什么叫做收买人心,但是知道谁是真的好。 大家都说太子殿下以后一定会是个明君。 关承有一次说道:“是不是明君不知道,大通朝如今能直接控制的地方就这么大,就这八个县,我将来能让这一郡之地的国人都填饱肚子就是合格的皇帝了,如果还能有书读能识字明理那就是明君了。” 老百姓里有些是退伍的老兵,知道太子殿下话里的辛酸,但是大部分人是不懂的,他们相信太子一定会做到,那时候自己的娃娃也可以读书,读过书才能算是个出息人。 那时候的关承才十岁,半大的小子。 再后来大家又发现这位太子殿下对老曹家的小闺女分外的上心,局中的人自以为高明,尽量施展智慧让别人看不出羞涩来,可是过来的老成精,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 大家心下了然,原来太子殿下和咱老汉有中意的婆姨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谁也没有张嘴点破,喜欢也只能是喜欢,一国太子是不可能娶一个农家的女子的。 朝中的大臣们劝诫太子要知晓尊卑,要有上下之分,还引经据典的说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关承听了笑了笑说道:“莫非庙堂之上的禽兽以为田间的百姓都是小人么?” 大臣们没有回应,但是心里的答案更让关承感到不适,承养着整个帝国的百姓国人们在身着官袍坐在马车里的大人们来说连人都算不上。 关承曾经被自家老爹叫到寝殿里拎着棍子抽了小半个时辰,然后面壁思过,原本痛的哇哇大哭的关承在看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后便被震惊了,作为当时唯一的皇子从小耳濡目染大通的先贤是如何披荆斩棘打下万万里的江山。 关承的眼睛在地图上转来转去,骄傲的情愫在心中瞬间扎根。可是天下还有数以百计的诸侯国,大通直接控制的地方在舆图上被天南海北的分成了碎块,即便拼起来竟然还不如一个三等诸侯国的地方大。 父皇回来之后关承立马跑上前去把自己的疑惑通通扔了出来,可是印象里如山之伟岸的父皇瞬间佝偻了挺直的脊背,望着舆图久久不语。 沉默中情绪无孔不入,氤氲的不甘在幼小的心里蛰伏起来。 从那一刻起关承似乎懂事了,但是也似乎更加的离经叛道。 永安城内的官老爷们不关心太子到底是懂事还是不懂事,朝堂上的诸公背后都有各个诸侯国撑腰,彼此之间互相攻击,大通统御天下数百年,名义上的法理还在,天下众多的诸侯国也需要一块遮羞布。 关泽面对这种情况有心无力,即便是最小的诸侯国都比八个县要大。 皇家的心思没有人关心,越是权利中心的人对宝座上的皇帝所缺少的敬畏越多。 关承不关心敬畏,他读过的史书里除了刀兵看不出其他的字。只要有人有刀枪有盔甲那便有权利,诸侯国敢不尊号令不就是因为皇帝手中的军队太少了连一军万人都没有。 道路的两边有不少的古树,如今一个个抽出绿芽,星星点点的很是好看,曹灵儿最喜欢的便是春天,不冷不热,风吹过来也正合适还夹杂着一股着好闻的味道。 曹老头也不敢真的让当今太子殿下干活,把自己闺女打发到田边休息。 少女的羞涩对应着少男的躁动,可是所有的勇气在独处的时候便消散的无影无踪,气氛有些暖意让曹灵儿的脸烧的通红。 “殿下。” “嗯?” 曹灵儿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关承有些懊恼,今日怎的这么没用。 “灵儿孤听说你爹爹准备要给你寻亲了?” 曹灵儿闻言有些慌乱,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昨天晚上听到爹爹和娘亲说我今年十四了,是时候了。” “那你怎么想?” 曹灵儿疯狂的摇了摇头,但是又说道:“可是爹爹也说了,你是太子,大通的太子,我只是个农家女子,就算祖坟冒了青烟也不可能成为侍妾更别说太子妃了。” 何止是冒青烟,祖宗十八代集体诈尸都不可能,这才是曹老爹的原话。 关承不知如何回答,他又何尝不知,他的父皇最近已经在开始为他物色太子妃的人选,可是让人尴尬的是那些王公贵族,肱骨大臣家里突然就没有了适龄女子。 关承的脸被抽的啪啪作响。 但是即便如此太子妃也不可能是曹灵儿。 两个人心里压着事情,连聊天的欲望都被压了下去。 “唉,若我不是太子呢?” 关承仰天自问却把曹灵儿吓了一跳。 “殿下不可乱言,上天有命,怎么可以胡乱更改,你是大通的太子殿下,将来的天下共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就是云泥之别。” 关承笑了:“灵儿最近读书不少啊,说的话都这么有道理。” 曹灵儿的脸瞬间又红了,深深的埋在怀里。 不远处蝴蝶扇动着华丽的翅膀落在花上,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孤去给你抓来。”关承拍拍屁股便要行动 曹灵儿一把抓住关承的袖子急声说道:“殿下,别。” “怎么了?你不喜欢?” “喜欢,但是不能因为喜欢就占有不是吗?殿下肯定没有见过蝴蝶小时候,为了可以飞的这一天它们等了很久。” 曹灵儿的话勾起了关承的兴趣,“蝴蝶小时候不就是小蝴蝶么,那不生来就会飞么?” 曹灵儿摇摇头吃吃的笑道:“原来殿下也有不懂的。” 关承也不恼顺着说道:“那你给孤说说。” 曹灵儿的目光重新回到蝴蝶身上说道:“蝴蝶小时候是虫子,没有翅膀也没有腿的小虫子。” “虫子?虫子能变成蝴蝶?”关承脸上摆明了不信,这种东西差了太多了。 曹灵儿说道:“是啊,蝴蝶就是小虫子变得,我原先也不知道,有一次我看见一个白色的茧还以为是蚕便拿了回去,可是过了几天后出来的就是蝴蝶。我觉得奇怪就抓了几只蝴蝶关在柴房里,过了两三天就多了好多小虫子,然后又过了半个月就开始像蚕一样吐白丝,又过了半个月吧出来的就是漂亮的蝴蝶。” “破茧成蝶?” “殿下真是好文采,随口一说就这么贴切。”曹灵儿见关承的眉毛皱在一起若有所思便知趣的没有打扰。 “虫子,蝴蝶……没有翅膀没有腿的虫子竟然可以变成蝴蝶?甚是奇妙!” 关承越想越感觉似乎是抓住了某些东西,时而清晰却又时而模糊,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也需要撕开一层厚厚的茧才能看到这天下。 “孤似乎有些明悟了!灵儿你真是孤的福星!”关承突然握住曹灵儿的双手目光灼灼。 “灵儿你回去跟你爹爹说让他等等,孤先回宫,这两日可能出不来,过了这几日再来寻你。”说罢留下满脸羞红的曹灵儿策马而去。 永安城的安宁即将不再。 ------------ 第二章麒麟太子 关泽登临天下已经二十三年了,但是这二十三年对于关泽来说无一日不在耻辱之中。 皇室控制的领土随着分封和诸侯混战不断的减少。关泽不是不想重现先祖的威仪,可是若想获得支持金银财富已经失去了作用,况且他也没有多少财宝赏赐出去。 至于消藩之类的事情有这个念头自己想想就够了,连说都不能说。 困于天下之中,四周却无寸缕之地,关泽夜里每每想起都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老祖宗给自己留下的这个局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 关泽感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舆图上来回打量。 “启禀皇爷,太子求见。” 关泽一听更烦,这个倒霉儿子,大通到了他手里估计就亡了,成天不是出去玩泥巴就是捣鼓木头什么的,本来还指望能和哪个诸侯联姻提高一下皇家的地位却不成想看上个农家的黄毛丫头,关泽一度气的吃不下饭。 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没办法,就这么两个亲生的,太子,继承人,亲生的,心中快速的默念了好几遍关泽才感觉稍微好转。 “传。” 关承得到准许后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父皇,还请屏退左右,儿臣有要事。” 关泽有些意外,这个儿子除了会惹的老夫子们生气之外多会儿有过正事? 所谓的要事难不成是要娶那个农家的姑娘? 想到此处关泽的脸色不由的黑了几分,简直是逆子,孽畜,这世道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儿。 “尔等退下,十丈之内不许有耳目。” 很快大殿的门被重新关上,关泽淡淡的说道:“有什么要事说罢,不过朕丑话放在前面,如果你敢再提取那个曹家女子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关承一听脸上竟然露出了喜色:“父皇,儿臣来此便是想说此事。” 语不惊人死不休,关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再说一遍?” 关泽直接跪了下去,咚咚咚的行完稽首礼然后郑重的说道:“儿臣恳请父皇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大殿之中陷入一种可怕的沉默。 关泽身为皇帝,即便没有多少实权那也是二十多年的皇帝,不怒自威属于被动技能,此时更是点到了满级,双目中疑惑和愤怒以及失望浓郁在了一起。 这时候如何能忍? 眼见关泽站了起来动作熟练的抄起一根木棍,关承眼皮直跳连忙喊道:“父皇,父皇您息怒,儿臣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挽救我大通啊!” 关泽闻言稍稍停了下来,手中的棍子捏的死死的,想到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叛逆虽然不务正业但是还是有些聪明的,于是压着火气重新坐在塌上,手中的木棍一指寒声说道:“好,你给朕说,若是胡言乱语朕就把你打死在这里,省的到了你手里彻底的丢了祖宗的社稷。”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骑马摔着了,能不能站起来说?” 关泽闻言刚刚压住的怒气险些又冲了脑门,但凡有点身份的人谁会去骑畜生,哪个出门坐的不是马车? 眼见自己老子又有暴走的迹象关承连忙说道:“跪着,跪着,儿臣就跪着说。” “父皇,我大通如今的现状诸侯不尊朝廷,朝臣不尊上位,士大夫之流僭越不臣,贩夫走卒夹缝求存,大礼已崩,秩序已坏,而皇家所占土地虽有数郡之地,可是除了直隶郡外其余地方皆被诸侯所隔,朝廷令法根本出不了直隶郡。” “再者军伍驰废,以一郡之地连一军都养不起,父皇手中所能直接调用的军队不过三个旅六千余人,即便是北面的彭国都有万人之军,如此以往大通必然不存。若无猎兵何以狩鹿,诸国如今不过是不想当出头鸟,还给我皇室留那么一点可怜的颜面。” “可是天下大势最终必然趋于一统,届时以三旅弱兵如何抵挡天下不可阻之势?” 关承一番言论让关泽大感意外,这正是困扰了二十余年的问题,甚至是自己在太子的时候就渴望解决而不得其法。 皇室若想复兴必须有强大的军队,必须获得诸侯国的支持,可是除了土地诸国还能看的上什么?除了名份大义皇家又能拿的出什么? 关承也适时的停止了说话,看到自己老子已经在深思便悄悄的站了起来。 走到舆图边上,名山大川纵横交错密布其中,如繁星般的郡县点缀其上。 但是代表大通的紫色却是少的极其可怜,碎成了渣渣。 “父皇?”关承将自己老子从沉思中唤醒。 关泽一脸的复杂,良久问道:“皇儿,你跟父皇说实话,这些你是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教导?” 关承笑了:“父皇,自然是儿臣自己想的,以儿臣的身份和性格还不屑于行那小人做派。父皇每日殚精竭虑儿臣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 关泽老怀大慰,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父亲:“皇儿你能想到这些为父很欣慰,但是这些弊病积累了二百年,诸侯早已成势,历任先帝不是不想解决,可是若想拉拢诸侯除了土地还能有什么?金银?财帛?人口?有了土地什么没有?” “错!大错特错!”关承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 “父皇以地事诸国乃助敌弱己之所为,诸国之欲何曾有厌,以我大通五千余县到如今父皇所掌者不过百县,令政通行者竟然只有区区八县一郡之地!” 关泽叹气道:“你以为朕的老子不知道还是朕的爷爷不知道?事已至此,你所说的要事可是有解决的办法?” 关承也知道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至此绝境,此时再追根溯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儿臣刚才所说便是一法。” 关泽再次皱眉:“这跟你的太子之位有什么关系?要是换个人便能解决此等难题别说你的太子之位,就算是朕的性命又如何?你小子别卖关子,速速道来,否则……”言毕不知道从哪里竟然又掏出一根棍子。 关承眼皮子微微跳了一下,明明刚才悄悄藏起来了,这是准备了多少。 “父皇,你可知破茧成蝶?” “不知。” 关承笑道:“这是儿臣今天才说出来的,父皇自然不知。” 关泽的脸色黑了几分,手中的木棍微微抬了几分。 关承见状连忙又说道:“儿臣今日外出,偶然间得知空中飞着的蝴蝶竟然是由一只没有翅膀也没有腿的虫子结茧而成的,儿臣从中悟出一点道理。” “什么道理?蝴蝶由虫所出这种事情在太阁的农书里便有,你不是喜欢杂学么?没看过?”关泽望着眼前的儿子揶揄道。 “额,好吧,不过这不是重点,其实儿臣想说的是虫子本无腿无翅,可是结茧破蛹之后却能展翅花丛之中,那我大通何尝不能重获新生。” “如何个新生?”关泽感到这次这个儿子说不定真的能有一套可行的办法不由的急问道。 “四个字,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如何破?如何立?废除你的太子之位?”关泽不解的问道。 “父皇请看,这舆图上诸侯最强者莫过于赵楚,其次秦周齐魏等国,再次者如宋燕等国,天下五等诸侯数以百计。这数百个诸侯国互相攻伐征战到如今的五十四个,而诸位先帝为了局势迫于无奈又已经把大通的国土瓜分的差不多,但是我大通皇室依旧占据着大义,零零散散的也还有些郡县。” 关泽不用看都知道他说的是哪里,这幅舆图早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哪个国家占据多少县一清二楚。 “无非就剩下西南的一些偏远之地,此时恐怕已经不保了,朝廷根本顾及不到。” 关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儿臣看过了,正如父皇所说,远在西南蜀国钟离国附近还有零零散散差不多四个郡三十余县。” “对,可是你也说了朝廷令法根本到不了哪里,那四个郡已经成了飞地。朕最近在想与其不可控不如与楚换地。楚国国力强大,即便是飞地周边小国也不敢阻挡,届时以四郡换两郡或许可行,朝廷的实力太过微弱,必须想方设法多弄一些土地。” 说罢手中的木棍在舆图上来回指点:“还有东北,中原,西北,这些地方都有零散的郡县,这些都可以利用。” 关承笑道:“父皇,儿臣所想的只有西南。” “哦?”关泽诧异的问道:“为何?” “父皇请看,西南有四郡三十余县相对集中,是最大的一块飞地,儿臣以为父皇换地是可行的,只不过是跟钟离和蜀国置换,使这三十余县连在一起,四郡之地加起来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五等诸侯,也勉强有自保之力。而其他地方一是过于分散,而且不像西南,周边除了蜀国钟离两个四等诸侯之外便是五等小国,只要应对得法完全有机会发展壮大,届时北上结好秦国,东南向楚国称臣,猥琐发育不出十年必有吞蜀灭钟离的实力。” 关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也知道当今天下以赵楚为强,你说的那个地方离楚国很近,若是吞了钟离那就和楚国接壤了,届时如何?” 关承微微笑道:“不难,赵楚虽然南北相望,但是二者都有武统天下的野心,特别是楚国,近年来接连夺他国土地充实己身,周边诸国谁不惶恐?楚虽强但若四面皆敌不免给了赵国机会,只要游说得当,姿态够低再交好大臣,重礼后宫,当可有存生之机。” “若再适时挑动诸侯攻楚则更利,混战之日便是机遇。” “所以你先前说的罢黜你的太子之位是为了这?” 关承重新跪在地上说道:“还请父皇恕罪,儿臣以为眼下局势危如累卵,诸国虽为臣实为逆,而直隶郡又处于重重围困之中已难有作为,不若跳出此圈从头再来,先祖起兵之时地不过三县,人口不足十万,兵马不过四千余人,及至二百载后方圆数万里之广,我等后人缘何不能再打出一个盛世。” 关泽走上前将其扶起来,脸上有欣慰有感到还有一丝愧疚:“皇儿,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 不等关承回到又继续说道:“从永安城去往蜀国有足有五千里之遥啊。” “父皇,先祖披荆斩棘所走过的路又何止一个十个五千里。”少年的脸上是坚毅和向往。 关泽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信心满满,欲革故鼎新恢复大通荣光,可惜二十多年来大通一再衰落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直到此刻。 是的,关泽动心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另外一种出路,而且是唯一的出路,必须要赶快实行的办法,否则到了诸侯们撕破脸皮的那一天便都晚了。 “吾之麒麟儿啊!” ------------ 第三章飞龙出涧 三月初三。 今天对于整个永安县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劲爆的日子。 当今皇帝陛下下诏通告四方说太子轻浮,不足以君天下。 太子殿下永安县谁人不知,没有其他贵族老爷高高在上的做派,时常深入民间,有时甚至还会在农家吃饭留宿,当然都是会给钱的那种。 这几年在太子殿下手里不少冤案错案都翻了出来,贪官污吏被整治了不少,整个直隶郡的风气都好了许多,就连税吏下乡收税都是和和气气的。 大家对太子的印象很好,一个能知民间疾苦放得下身段的太子就算成不了一个伟大的皇帝也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一个好太子怎么就轻浮了? 还不足以君天下? 出了直隶郡还是大通么,在直隶君天下不也挺好的么? 不少人都在暗暗吐槽,有聚在一起的互相嘀咕,今上有两个儿子不假,可是小儿子还不到三岁呢,那才是真正的不足以君天下吧。 皇家的事情对于老百姓来说不过多了一点谈资,但是东宫就纯粹炸了天了。 虽然大通皇室和傀儡差不多,但那也是天下共主,将来的皇帝,东宫的属官将来可都是从龙之臣,将来就算是大通亡了这也是一种资本,完全可以凭借身份在新东家那里博一个不错的前程。 而且圣旨上还宣布改封太子为晋王,而且还严令五日内必须赴任藩国。 晋地在哪儿?况且封王,大通宗室的王现在还好好活着的有几个? 皇宫内关泽手中拿着一块大印,正是晋王大印。 “皇儿,你真的想好了?” 关承笑道:“父皇何故忧虑?儿臣此去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父皇也知道我们父子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朝堂诸公无事,唯独父皇与儿臣难以求存。” “搏呗,搏一搏说不定什么都有了,总比在此地坐以待毙的好。” 关泽叹气:“只是要苦了你了,孩子。” “父皇说的哪里话,这江山是咱们老关家的,父皇日夜操劳,儿臣自然得分忧。” “只是儿臣此去不知何时能归,父皇万万保重。”说完眼角一滴清泪流了出来。 三月初八,宜出行。 改封为晋王的关承乘马车出了皇宫,前来送行的百姓挤满了两旁的道路。 天空万里无云,连风都没有,晋字王旗耷拉着显得有些悲凉。 身后是三十乘战车和两千骑马的步卒,还有几十大车各种物资。 说到底怎么也是皇家的嫡长子,又要远行,关泽可以说竭尽所能的给予自己的全部支持。 武成举跟关承站在同一辆战车上,不同于到处挥手致意打招呼的关承,武成举的脸色蔫儿的跟茄子一样。 “殿下,您怎么还笑的出来啊。”武成举忍不住问道。 关承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看这些百姓多热情,他们来送孤,孤总不能吊着个脸吧。” 武成举撇撇嘴说道:“不过是些黔首罢了,这次去了西南再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关承听了回过头来,神色很是严肃:“武将军,什么叫做不过些黔首罢了?孤问你,你身上的衣裳,碗里的粟米,手里的长剑,还有我们脚下的马车,走的这官道哪一样不是百姓辛苦所为?” 武成举还是第一次见到关承神色如此凌厉,却还有嘀咕道:“就算如此可是维持宗庙靠的是士大夫,靠的是刀兵。” “混账话!”关承生气了,毫不留情面:“没有百姓供养何来士大夫又何来社稷宗庙?这天下是这些百姓撑起来的,兵士保家卫国洒血沙场,孤知道不易,人人说这是大悲哀,就连史书里都会记载某年某月谁克敌于何处,拔何城,可是粮草从何而来,城从何而来?民可为水,君则似舟,无水何来舟楫?孤看你是享受的太久了,若是再听到此等言论孤定然治你的罪,如果武将军你觉得委屈那么孤可以跟父皇说,让你留在永安城这等花花世界。” 如此严厉的训斥让武成举的心都快吓出来了,连忙单膝跪下口称恕罪。 关承叹了口气,手里的可用之人实在是太少了,武成举充其量不过校尉之才,可是如今有大才的人根本看不上朝廷,有人叫嚣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此话一出博学馆里的博士没多久便少了一大半,大家把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更有甚者直接挂印而去。 “武将军,孤此去晋地是希望一展胸中抱负,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你不负孤,孤定然不会负你!” 年轻的王侯对着不再年轻的将军抱拳承诺,直到多年以后武成举回忆起来依旧激动满满。 战车一刻不曾停留继续向前,不管是关泽还是关承,父子两个都觉得时间能多一刻便是一刻,为此关泽甚至把宫内推磨的驴子都给了出去。 官道两侧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一情况在出了城门之后更加明显。 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自发的凑了过来,武成举派出去开路的斥候回报就连邻县的老百姓都在往过赶,不少人胳膊上都挎着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时令的蔬菜,还有人把珍藏的白面馒头拎了几个过来。 “你看这就人心!” 武成举此时不敢反对,但是心中却同样有些触动。 关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父皇也好诸公也好都觉得这天下是士人的天下,孤自幼读群书,遍览古今,所见者无非轻徭薄役,可是中间每过一道手便是一层枷锁,到了最后百姓依然难以吃饱穿暖。” 这一点武成举倒是很认同说道:“殿下所言不虚,臣游历之时见过一汉子带着一家老小往深山里躲,臣提醒说山中有猛虎,可是那汉子说有虎若能打死那便一年都衣食无忧了,若是留在原处那将生不如死。” “苛政猛于虎也!” 关承望着眼前的百姓内心百感交集,“武将军,你看看这些人,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没有读过书,从刚刚会走路开始便要想着为家里为爹娘分担,终日劳作却只是勉强果腹,若遇灾年更是卖儿卖女。” “孤曾经在书上看过说大灾之年百姓取土而食,说实话,孤偷偷尝过,抓起一把土只是一小口孤便觉得难以下咽。书上说食土之人会腹胀如鼓最终被活活憋死,可是明知是死依然还会去吃甚至抢着去吃。” “还有易子而食者,父母不忍心便相互交换,孤甚至都无法想象。” “他们活在世上不求浮财,不求天下亦不求长生,只希望能吃饱穿暖的活着,如果能活到七十岁那便是天大的恩赐。” 武成举站在身后默然不语,关承的话让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很久以前,想到了小时候。 “孤不懂他们,因为孤从生下来就是大通皇子,虽然大通已经名不副实,诸侯不臣,但是孤好歹吃穿不愁,终日有人护卫伺候,哪怕孤再怎么喜欢往田里跑孤也不可能成为他们,只要不是他们孤就体会不到他们的辛苦。” “可是他们活的辛苦却能比我们看开太多了,你看他们,他们的世界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一点点他们就会把所有的都拿出来。毫不吝啬的拥护你。” “庆幸这些是我看到的,如果有一天你们都能懂那就能明白,成举,孤还是有信心的。” 关承的每一个字都在武成举的心中引起滔天巨浪,他觉得关承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曾读过一些书,所谓的圣贤书,可是书中不论如何说仁爱到了老百姓那里总是会被忽略,没有人关心这芸芸众生,仿佛田间耕作的百姓不过是草芥一般。 高门权贵只希望仰望高的地方然后爬的更高,他们的头太过于僵硬,看不到他们眼中的黎民。 “殿下所言令臣茅塞顿开。真世间振聋发聩之语。” 关承笑了笑道:“成举幼时不也经历过么?” “百姓所求者不过温饱,孤给他们,只要孤能给他们想要的,那么他们就能给孤整个天下。” 关承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是那个翩翩公子朝着前来送别的人群挥手致意,可是武成举却在这种风度里看到了一头幼虎,虽然齿牙还显稚嫩但是高山之巅已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看破了层层云雾,这片土地在他眼中终归是臣服。 这或许就是野心吧,武成举觉得野心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他见识过不少为了争位而相残的事情,旁人看的一清二楚,当事人也一清二楚,但是双方偏偏都得在表面上装的啥也不知道然后下黑手,为了还不属于本来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压上一切的本钱。 可是野心也是一种力量,心中的欲望驱动着一个人毫无畏惧的向前。 武成举望着眼前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想差了,面前的晋王,原先的皇太子,本就是大通未来的继承人。 成王败寇,胜者为王。 只是王的背后大多不光彩,王的身影虽然高大但是遮挡住了阳光。 关承站在他的面前,锦衣华袍,身为皇太子即使被贬为藩王那也是不失体面的。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未长成,可是在武成举眼中已然如发光的太阳般耀眼。 武成举回头望去,却正好好到城楼之上的那道身影,一个父亲极力掩饰着表情装作冷漠的望着前方。 可是他终归还是站在了那里。 “殿下,陛下在城楼之上。”武成举小心提醒道。 “孤知道。” “陛下对殿下的爱护还是有的。” 关承打断了武成举的话说道:“孤也知道。此去不知归期,风萧萧,人凄凄,不看也罢,孤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父皇的羽翼之下孤待的够久的了。” 武成举回过头再次望了一眼,他倒是孑然一身,除了醉红楼里的相好倒也没有什么牵挂。 队伍随着晨光渐渐远去消失在永安城的视线里。 到了郊外汇聚而来的百姓更多,武成举有些咋舌,这怕不是整个县的人都来了吧,甚至有不少人自请随行,更有人将家中的某儿子送到马前,他们坚信太子殿下即便是去了遥远的西南也可以让自家小子吃饱饭,还有的人家带着自家姑娘上前,说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自家闺女手脚勤快浆洗衣物,做饭收拾都是一把好手。 这一幕让武成举更是震撼,固然有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无奈但若不是信任又如何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出来。 他忽然想到刚才关承说的话,老百姓是水,诸侯士大夫都是舟,哪怕贵为太子贵为人皇也不过是大点的船罢了,风平浪静之时天下承平何处不是美景,可是若是风浪汹涌那再大的舟船都将陷入劫难甚至倾覆。 这就是布衣的力量! “武将军。” 关承将在思绪中的武成举拉了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 “马上要到曹家村了,你亲自带一辆车把曹灵儿给孤接上,给他家里留些钱财。”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若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问问曹灵儿自己的意思,若是都不同意那就告诉他们,他老曹家的两个儿子孤奉旨征召了。” 啊? 武成举有些懵逼了,这是强抢民女么? 好熟悉啊。 ------------ 第四章难民 直隶兴安县,直隶郡最西边的县。 出了兴安县便是广阳郡合渭县,属于彭国地界。 曹灵儿坐在马车里,紫色的帷裳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却可以听到少女低声的啜泣,附近的士兵不时的转头看上几眼,随后和同伴露出你懂得的笑容。 几个侍女走在马车旁边,低着头,脸上的红晕像熟透了的蜜桃,耳边传来的声音和四周兵士们的目光让她们感觉到分外的羞涩。 马车内关承坐在一旁,一脸囧色,望着眼前还在抹眼泪的姑娘双手不停的抬起又放下,想要上去安慰一番却终究还是没能做出来。 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关承急的不知所措,只能是每日过来坐坐,说几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张嘴的话。 “灵儿,你莫要再哭了,孤也是迫不得已。” 曹灵儿抬起头,看着眼前神色不安的少年心中其实并没有怨恨,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阶级差距让整个曹家都不敢有一丝的不满流露出来,曹老爹更是陪着笑和老妻一起抹着眼泪给曹灵儿收拾的行囊。 “殿下说迫不得已,可是你是太子,除了当今陛下谁敢逼迫于你?” “孤已经不是太子了,孤现在是晋王。” 曹灵儿摇摇头说道:“可是在永安县殿下便永远是殿下。” 关承默然不语。 事实证明即便是学霸有些东西也是学不会的。 关承的懊恼在曹灵儿眼里突然就可爱了起来。 扑哧一声,终归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关承诧异的抬起头问道:“灵儿你原来不生我气啊。” 曹灵儿心中暗暗吐槽,真是个青铜直男。 “殿下是太子,灵儿怎敢生气。” 关承摇摇头说道:“孤不是太子,孤也不想凭着身份压人。孤就是想带你走。” 曹灵儿大胆的往前凑了凑,眼睛里还有点湿润的泪光,脸上却是已经带着笑意:“可是小女子听说殿下说了要留下足够的钱财,而且还说如果我爹爹不同意就要征召小女子的弟弟。” 关承脸上的窘迫更甚,低下了头说道:“孤也是迫不得已,此去路途遥远,再有归来不知何日,若是再也见不到你,这天下于孤而言还有什么意思。孤真的是迫不得已。” 曹灵儿听了脸上的诱人更增了几分,一方面是对离家的不舍另一方面又是巨大的满足和感动,还有憧憬和向往。 “殿下对灵儿如此,灵儿已经心满意足了。灵儿一届农家女子不求显贵,只求殿下不弃。” 这娇柔的声音和委屈让关承心中一股柔软瞬间变成豪情,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嘶,不对。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生执子之手必当与子偕老。 山盟海誓对于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言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关承几乎是本能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王侯公子的关怀和俊朗的外表以及灼灼的真情让曹灵儿心中的幸福感顿时满格,最终依偎在了关承的怀里。 马车在官道上还算平稳的行进着,关承的大手搭在少女的腰间激动的有些颤抖。 忽然一阵巨响传来,紧接着马车骤然停止,周遭呼声四起,兵士长剑出鞘,还有军将的嘶吼声,马匹受惊跃起前腿。 关承心中恼怒非常,再看看怀中的美人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这种时候是哪个不开眼的? “来人!”关承的声音中怒气逼人。 不待有人传令武成举的马车便已经停在旁边。 “殿下,遇到山匪了!” “山匪?” 关承心中微微有些惊讶,顾不得安抚曹灵儿便钻出了马车,一边往腰间系佩剑一边问道:“哪里来的山匪敢拦孤?难不成这三十乘战车和两千甲士是摆设?武将军,孤命你率兵马剿灭他们。”说完还大手一挥,王霸之气稍微泄露了一点。 武成举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忍说道:“还请殿下移步看一看吧,大多是一些没办法的可怜人” 关承随即意识到不对,事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头前带路。” 当关承来到最前面的时候也有些震惊,所谓的山匪入眼大多是老弱妇孺,即便是壮年汉子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手中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武器,甚至有的人抄着一根搅屎棍挤在最前面。 “这是山匪?” “回殿下,这些人大部分是难民,但是还有一些是溃兵,而且他们有武器”武成举沉声说道。 “这怕不是有万人之多吧。” 四周密密麻麻,站在高处向远处望去一眼望不到头。 武成举回道:“确实有上万人了。最近金国和彭舒两国因为富通山阴两县闹得很不愉快,双方已经爆发了数次战斗,但是彭舒两国联军不敌金军,这些难民和溃兵估计是前往直隶郡求生的。” 关承心情沉重的说道:“想不到刚刚出了直隶便碰到这样的事情。司隶州天下最富庶之地却已然有这么多难民,其他地方又可想而知。孤有愧啊。” “殿下言重了,现如今能保直隶一郡安全已经是极为不易了,天下诸侯互相征伐谁又能阻止了。” “你上前去告诉他们孤乃晋王,派个主事的人上前说话,命伙夫起锅熬粥。” 武成举有些为难道:“殿下,这里有万人之多,我们的粮食要支撑三千人去晋地本就紧张,若是再给这万人供食恐怕到了晋地也所剩无几了。” “照办!” “诺。” 或许是看到了正在架锅烧水的士卒感觉到并无恶意人声鼎沸之中很快便有几个军将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只不过身上的皮甲破破烂烂显得有些凄惨。 为首的一人脸上有一道从嘴角一直到耳边的伤疤,一只眼睛用黑布蒙着,手中提着丢了剑鞘的长剑,头发随意的挽了个发髻,脚步略微还有些虚浮,面黄肌瘦一看便是多日不能饱食。 “站住。晋王殿下当面解下兵刃。” 武成举左手按在剑柄上一脸警惕一番仔细盘问之后方才命其等候然后回到关承面前。 “殿下,此人是公推出来的,原先是舒国军中的一名校尉,同行的还有四个连长三百甲士,不过兵甲都已经损坏了。有舒国的也有彭国的,都是败兵,这些百姓也都是战乱流民,现在三国打的很厉害,听说直隶郡有粮食碰巧被咱们碰上了,希望咱们可以匀点吃的。” 关承眉头微皱,问道:“可信么?” “回殿下,应该错不了,军中木牌臣核对过,也确实应该是求食果腹,否则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可以驱赶饥民冲击车队,而不是扔一些石头拦路。” 看到关承略有所思武成举不由的问道:“殿下莫不是想收下这批人?” 关承听后点点头问道:“咱们此去晋国相当于一切从头,孤手中能信的过的人只有你们,眼下大争之世缺人啊。” 武成举一听连忙回道:“殿下,臣觉得可行,即便不能全部收复也能收拢大半,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能活下来的肯定要比新征召的兵丁强不少。” “孤是担心他们不愿意,抛妻弃子的。” 武成举笑道:“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若是担心妻儿老小的早就回军营了。而他们眼下都算是逃兵,若是被抓到最好的也是发往敢死队,一场战斗下来十不存一,还不如跟随殿下去往晋地。殿下这里缺人手,来了前途都不会差。” 关承闻言也笑了说道:“武将军心思缜密,待到了霍阳县你便是孤的太尉。” 武成举大喜过望,一国太尉可要比他现在这个司马高太多了,连忙单膝跪地拍着胸脯表示忠心,说着什么必不负殿下厚望云云。 “行了,去把人带来吧。” 很快来人便站在关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舒军旅率王夜见过晋王殿下。” 关承拿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王夜有些迟疑,但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随后尴尬的接了过去。 本以为会是狼吞虎咽但王夜吃的还是比较斯文的。 关承一直耐心的等他吃完又递过水壶,王夜先是道谢方才接过去。 “看你言行举止不似常人,家中可是有官位?” “回殿下家父原是舒国中舒郡太守。” 关承点点头又问道:“那缘何到了这里?” 王夜神色间有些悲凉但还是说道:“月前舒彭联军战败,中舒县被金军攻破,家父战死,全族殉节。本应追封可是却因家父与淄安太守有隙便污蔑家父不战而逃被杀,更是因战败追查在下,在下又不想投降敌国便想着前往直隶。” “哦?为何要去直隶?现如今大通势弱,在诸国夹缝之中求存,仅有一郡八县之地,难以让巨鸟展翅。” 王夜抬头望了一眼东方随后说道:“在下听闻太子殿下公正分明,体恤百姓,颇有仁义贤良之名,故而想去投效。” 一句话让旁边的武成举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至于殿下所言在下知晓,只是在下不过无名小卒罢了,能在乱世之中有一安身之所足以。而且以太子之贤必有百姓所助。太子公正想必诸公亦愿效命。大通始皇帝创业之初不过三县之地,未来如何谁人也不知,但是在下相信太子殿下必然有所作为。” 关承和武成举对视一眼皆是大笑起来。 “想不到啊,孤竟还有如此名望。” 王夜心中一震,随后问道:“难道?” 武成举大手一拍王夜的肩膀笑着说道:“站在你面前的便是原太子殿下。” “原太子殿下?何意?” 关承走上前来看着王夜说道:“孤刚刚被改封为晋王,此番便是去封地就藩。” 王夜心中疑虑更甚。 关承说道:“此事以后再谈,粥还得一会儿才能熬好,王校尉何不带孤去看看这些百姓?” 王夜有些犹豫说道:“殿下仁义,但是难民们已经两日不曾进食,身上腥臭又不懂礼数恐冲撞了殿下。” 关承笑了笑未做回答当先走了出去,身后几个护卫随行。 武成举再次拍了拍王夜的肩膀笑道:“你还不是不了解,殿下向来亲民,走吧,你还需为殿下引路。” 伙夫们的动作很快,一口口的大铁锅已经摆到了队伍的前面,难民们见状不少人赶忙出来帮忙寻树枝木材,还有的帮忙去附近的小河边挑水。 小孩子们早已经聚集在大铁锅前,手里捧着比脸还大的木碗一脸的渴盼。 关承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很是沉重。 “王夜。” “在。”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青壮占多少?” “回殿下,一共一万一千六百人,青壮大多被征召加上聚集起来的兵士也不够两千人,其中不少人还有伤。” “这么多人两天没有进食你也能约束的了他们可见你之能不仅仅是个校尉。” 王夜听出了关承的意思但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大胆说道:“好叫殿下得知,这些难民已经饿的没了力气,殿下这里两千多精锐,在下不敢也不愿。” 关承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多放些米,粥要稠,要能填饱肚子。” 伙夫兴高采烈的应诺,随后大声咧咧起太子恩义。 关承听后苦笑的摇摇头,说了很多遍他如今是晋王,可是麾下众人根本不当回事,依然太子太子的叫着。 “殿下真乃仁义之君。” 关承叹口气说道:“孤力有不逮,只希望这天下的百姓少受一些罪过,能做多少是多少,但求问心无愧吧。” “若士大夫之流皆有殿下这等赤心天下又如何会有流民。” 王夜说的诚恳,关承听得认真,周边的百姓不少人都对着山石上的关承行礼,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财物,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心中的谢意。 关承转过头看着王夜问道:“孤欲与这些百姓一个去处,王校尉可愿意否?” 王夜沉思片刻后问道:“殿下方才说去晋国就藩,殿下所说的去处可是晋国?” “正是。” “可是在下并不知道晋国在哪儿。” 关承不以为意的说道:“可知晓蜀国钟离国?” 王夜想了想回答道:“从此地往西穿过舒国金国梁、巢、随等国之后便是蜀国,距此四千里之遥。” 关承望着远方微笑的说道:“对,就是那里,然后再穿过蜀国,之后那便是孤的封地了。” ------------ 第五章路遇金兵 三月十三直隶兴安县,清晨直隶郡最西边的县。 巨大的营地在东方将亮的时候便热闹了起来,架在火堆上的大铁锅里冒着热泡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伙夫们将一袋袋粟米淘洗干净倒了进去。 阵阵的白雾让不安的流民感受到了熟悉的烟火气息。 小孩子们即便是在人声鼎沸的环境里也还在熟睡,昨日吃的很好此刻睡梦中都带着满足。 关承带着武成举和王夜在营中巡视,不时的朝着行礼的人群点头示意。 虽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跟他去往数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但关承依旧命令要让每一个人的碗里都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王夜不由的再次感慨道:“王爷真乃仁义之君。” 他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是晋国宿卫旅率校尉,在军中的地位是仅次于司马武成举那一批人。 关承摇摇头说道:“若能让天下的百姓都能饱食那才算是仁义。” 天下,整个天下何其之大乎。 昨日关承提出让王夜跟随之时便数次提起天下之志。 最开始王夜是无法相信的,大通从分封诸侯开始到现在两百多年,零零散散剩下不到百县,就这百县也天南海北根本无法有效的统治,而且诸侯还经常打着这些飞地的主意,若不是大通天下共主的法理还在让各个诸侯相互之间有所顾忌恐怕大通连直隶郡的八个县都剩不下。 王夜一直觉得天下还需要乱很久,只要乱世还在那么大通就还能保住八个县在一边看戏。 天下虽然姓关,但是却早已失去了资格,即便像诸侯中最弱的彭国都占地三郡十九县,更别说强如赵楚了。 这位大通的前太子现任的晋王又凭什么呢? 关承跟他说过,天下有能者居之,大通走到如今的局面怨不得谁,祖宗当初决议分封天下固然让今日的后人失去了权柄可是对于当时而言确实是巩固边塞很有效的方法,大通太大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祖上起事所凭借的不过三县十万口四千兵到最后天下二十五州六百余郡五千余县人口又何止万万。孤皇家血脉,如今还有大义之名缘何不能? 王夜问以何固疆? 关承回答以民固疆! 王夜又问以何扩边? 关承回答以民扩边! 以何争天下? 以民争天下! 王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看似简单的三个问题三个简单的回答但确实最核心的东西。 这位年轻的皇子不过十六岁却看的如此透彻。 诸侯的眼里有士大夫才有天下,但是王夜求解十余年才敢否认这种根深蒂固的共知。 天下过去五百载,几乎没有人记得当初大通的开国帝王靠的正是万民打下的天下。 王夜心服口服,他是一个纯粹的君子,不懂勾心斗角,在军营中屡受排挤,若不是他的老爹为他保驾护航根本不可能干到旅率,说不定早已经埋骨在无名的角落里。 这样的人对世俗偏偏有着比常人更为清醒的认识,没有了自作聪明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心态之后便很容易产生同理心和真知的概念。 这样的人也更希望世界是干净的,看到的都是公平的。 犹豫了一夜后王夜决定投效关承,心中渴望青史留名的雄心在经过一夜的煎熬后燃烧的更加猛烈。 随行的三百甲士中也大多愿意跟随,他们此刻都算是逃兵即便是归队之后也要受到很严厉的处罚倒不如跟着眼前这位晋王殿下搏一搏前程。 武成举本意是认为不妥当的,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今天当一次逃兵以后就甭指望这些人能够效死了,晋国底子薄,经不起背叛和任何隐患。 但是关承现在哪里能顾得来那么多,于是想到一句话便脱口而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句话把王夜等人感动的半死。 士兵们不关心自家主公是否能够兵威天下,他们更多的关心尊重,赏罚,公平之类的东西。 王夜说道:“臣相信殿下。” 关承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道:“我等进入彭国已经一日有余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彭国的军队?” “殿下想见恐怕难了。”王夜回道:“现在彭舒两国的军队都集结在余杭郡的唐通县一带。金军若是攻破唐通县再往东北走不到五十里便是彭国都城余杭县,生死关头彭舒两国都尽可能的集结兵力,现如今地方守备异常空虚,别说一日,恐怕在决战结束之前殿下都不可能看到他们了。” “哦?这些事情孤不是很清楚。还劳烦王校尉给孤解惑。” “诺。” “起因是金国说金国的几头猪跑到了彭国广阳郡内,要求彭国十倍赔偿,彭国国主本来计划着息事宁人反正就是几十头猪而已,但是金国后来又说猪送来没多久就死了,肯定是彭人虐待了,要求派兵严查,彭国自然不允许,于是金国便发兵进攻了。” 关承有些意外,“因为几头猪?” 王夜无奈的苦笑一下说道:“金国想要彭国的大梁富通两县很久了,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金国占地五郡四十二县比彭国强大太多了。” “那舒国呢?你原先不是舒军旅率么。” “舒国灵高郡的高城县也是金国想要的。金国今日可以用这样的借口攻打彭国来日也可以用类似的借口比如丢了一头牛或者几只羊来攻打舒国。因此彭舒两国三年前便结为盟友,这才让金国有所顾忌。” “只是今年年初舒国新君继位局势动荡,金国认为时机已到所以才发兵的。” 关承听完之后长叹一口气不再询问。 诸侯之间的征战,而且就在隔壁他竟然毫不知情。 大通皇帝有一支直属的力量名为暗卫,专职监察天下,只是如今暗卫只剩下了空壳子,整个暗卫加起来连十个人都没有,连直隶郡的情况都无法监察更遑论其余诸侯。 “等百姓们吃完饭便出发吧,我等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晋地。”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让武成举这个司马亲自去,王夜略一抱拳行礼退去。 “成举。” “臣在。” “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命人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另外想办法多弄些马车,孤觉得会用得到的。” 武成举微微一愣但还是应诺离去,自己怎么觉得不重要,领导觉得怎样才重要。 三月的早晨还有些凉意,但是看着手里碗中冒着热气的粟米粥这种凉意便也不存在了,变成流民能吃一口饱饭就已经是做梦一般的美事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殿下要去的地方太远了。 当关承重新上路的时候原本的两千余人便硬生生的翻了倍,除了王夜和麾下的两百甲士之外还有一千多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少。 关承自然是欢迎,在他的设想中这些人都将是他在晋地立足的根本,数千里外圣旨的用处跟废纸差不多,即便有大义存在关承依旧非常怀疑。 日头渐渐正中,空气中逐渐变得温暖,但是大队人马缓慢的行进速度依旧让关承感觉到很是烦闷,虽然跟那些动辄数以万计的大军来说四千多人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但这是他第一次统率如此大规模的队伍,即便是武成举这个名义上可以统率万人的军司马也感觉有些吃力。 倒是王夜显得很轻松,两个人的差距在无形之中便显露了出来。 “王夜。” 现在关承传唤王夜的次数仅仅一个上午便形成了习惯,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武成举,这让后者不免有些危机感。 他自然知晓原因,王夜虽然是校尉统率两千人,但是却见识过大集团的作战,数万军兵的困难程度显然要比四千人要大的多。而自己这个原东宫侍卫亲军司马最多指挥过的也不过两千多人而且还是名义上的。 大通的皇帝陛下对于平衡之道以及权术那是一个驾轻就熟,直隶郡不到六千人硬生生整出三个军司马,只是可惜这种权衡对于天下诸侯来说还没有芝麻粒儿大。 “殿下,有何吩咐?” 王夜脸上汗水混着队伍行进扬起的灰尘变成一道道泥痕,寻来的一顶兜鍪有些显小,身上的甲还是那个破烂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狼狈,但是眼中却不时有精光闪过充满干劲儿。 “有没有办法让队伍更快一些,现在太慢了,日头马上正中了才走了六七里路。” 王夜有些为难道:“殿下末将自会尽力,但是这些百姓都是饿了许久的,虽说殿下仁义让他们有了几顿饱饭,可是亏的属实有点多,末将之前带着他们的时候一天也就走六七里路。” “孤知道他们体力不行,但是此去西晋数千里,若是这样走到半路我们便没粮了。而且他们这样能否活着走到晋国都是问题。” 王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殿下莫不如将其精壮编入军伍,老弱妇孺则与伙头军马夫等编为后营,磨合习惯几日速度也就起来了。” 关承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同意但还是问道:“你预计大军一日可行多少?” “回殿下,今日能行十五里便是极好的了,但是末将有信心一个月内让他们的速度提升至四十里。” 关承脸上有了些许的满意之色:“嗯,很好,孤知道欲速则不达但还是得给你加担子,你也知道舒彭金三国交战,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只有两千甲兵,还有两千没有反抗之力的百姓,若是遇到山匪还可一战,若是遇到溃兵或者那支军队那就是灾难。” “即便再难这段路也必须尽快过去,你说的整编只能是边走边弄,一切要快,但快的时候还要稳。” 关承说完拍了拍王夜的肩膀说道:“孤知道这很难,但是再难我们也要做,只有经历并且克服了这些困难天下才会离我们更近。” 这种老气横秋的话一度让王夜有些错觉,这真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而不是六十岁的老头子? 但王夜还是抱拳应诺,这同时也代表着信任和历练,没看前边自己的顶头上司司马武成举看自己的眼神里羡慕和嫉妒已经毫不掩饰了么。 机会在一个势力草创之初都是无限的,自己虽然比不上武成举这种心腹,但是做到老武之下第一人还是大有机会的。 王夜手中有二百甲士的本部人马,关承并未干涉他的控制和指挥,对他做到了完整的放权和信任,而这二百甲士里虽然既有舒国的也有彭国的但是还好在逃亡的日子里大家都熟络也都信任,指挥起来也流畅。 王夜快速的召集起自己的部下,简单的布置了一番便散去。 队伍依旧在前行,但是百姓中不多的精壮很快被甄别了出来编入了队伍里由老兵带着走,而剩下的则划入后营帮忙被东西推车之类的。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明显的快了一些。 关承表示很满意,能在短时间之内经历过最初的混乱之后有这样的结果殊为不易。 将近黄昏时分武成举请示前方有一山坡可扎营歇息,关承自然应允。 四千余人一日前行了二十里,比最开始估计的要理想很多,第一天的磨合便能有这种速度关承已经很满足了。 带着曹灵儿以及武成举等人开始在营中巡视。 关承现在有意无意的都带着曹灵儿在公众场合露个面,大家也都将其视为未来的主母。 流民才不会管你出身是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一切。 曹灵儿心里的感动一直填的满满的,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也明白关承此举的用意,从武成举和王夜的表情便能看的出来。 关承此次出行带了两个宫中的老人,一整天都在给曹灵儿突击补习宫廷礼仪。 十四岁的女孩子学什么都是快的,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再穿上关承专门为其准备好的华服,稍微打扮一番就连挑剔的老嬷子都对其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营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走上这么一圈下来关承的额头上还是有些热汗,反观曹灵儿却是从始至终都表现得体,并未露出一点点不适应,这让颇有些微词的王夜都闭上了嘴巴。 “灵儿,你先下去休息,孤与武将军王校尉还有事相商。” 曹灵儿笑意盈盈的福礼便在侍女的陪同下退了出去。 “恭送灵儿姑娘。” 两个成了精的大汉自然看得出关承是铁了心的,以前在国都还有他老子管着,现在出来了谁还能管得住,主公房里的事儿大家哪个敢多太多的嘴,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从了又何妨。 曹灵儿未来成为王后的可能性不大,但最次也是枕边宠妾,而且必然还是第一个的那种,傻子才会得罪这等前途无限的小姑娘。 三人落座之后关承也不啰嗦直接问道:“今日我军行了大概二十里,明日可否还能加快,三日之内可否出了这合渭县?” 王夜先是行礼然后说道:“回殿下,明日应当可以达到二十三里甚至二十五里以上,从此到新田郡宁海县六十余里,三日之内可行。” “嗯。成举,前方斥候有何回报?” “回殿下,斥候回报附近有不少小股溃兵,但是我军规模四千以上,些许小贼还不足以威胁到我军,只是斥候刚才回报说有一支两千多人的军队在离此地不足十五里的地方,看其旗号应当是金军,臣已经派人前去交涉,还未有消息传回。” 关承微微皱眉,彭国地形上宽下窄,三个郡横向排列,其中以广阳郡东西最广南北最长,广阳县更是当初的国度,但是因为金国兵峰有些逼人便迁到了现在的余唐郡的余杭县。而合渭县在彭国最南,在这种地方能碰到金军说明金兵已经攻克了舒国整个中舒郡,并且拿下了彭国旧都,而且彭舒两国主力已经无力阻挡金兵劫掠只能固守城池了。 “这金国孤知道,有五郡四十二县之地,虽说是五等诸侯其实力却是可以跟一些弱点的四等诸侯相抗衡,只是彭舒两国合力五十县怎么也能凑出五万大军,竟然不到两月之内败的如此不堪?” 王夜低下了头有些羞愧。 武成举见状说道:“殿下,金兵历来强横,原先金国亦不过三郡之地,可是其国主有内外之才,与楚周宋梁关系都不错,然后向东攻略彭舒二国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在天下二十八个五等诸侯里其实力仅微弱于鼓肥国。” “结强攻弱?” “能用成如此也算是成功了的。”关承不由的说道。 “回殿下,斥候回报。” 关承听闻立即正襟危坐,大手扬起袖子朗声道:“传!” ------------ 第六章暗流 阎陶站在马车上经过又一遍的确认还是有些疑惑。 “大通何时多了个晋王殿下?本将军怎么不知道。” 旁边的副将鞠川不以为意的说道:“许是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新封的呢?这天下已经有了赵王楚王,还有秦周齐卫四国相王,如今又多了个晋王,皇帝可能是觉得有个王候在外能有个呼应?” 阎陶哈哈大笑起来:“多个王有什么用?主要得看他有多少人马,就几千人算个屁啊!若是我大金有向赵楚那样数以百计的城池那我大金也可以称王称天子,现如今可不是他皇帝老儿一个人说了算,得是拳头说了算。” 阎陶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千余精兵不由得老怀大慰,对大通皇帝的敬畏更是在脚底板来回摩擦。 “走,随本将会会这个新鲜冒出来的晋王。”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当先是二十辆战车开道,阎陶是金国的左军司马,正儿八经的一军主将,实打实的万人主。 在大通的军队编制里五旅为一军,军设司马,统万人,五军则为师,设挂号将军统五万兵。 金国有五大司马,而大通又以左为尊,所以阎陶虽说是五司马之一确实金国军中妥妥的第一人,同时也是金国国主的大外甥。 如今彭舒两国的主力大多在余杭一带与金兵主力对峙,剩下的大多数地方兵力空虚,这种摘桃子的事儿阎陶自然是当仁不让,既不用出多少力气还能有不少的实惠。 双方的斥候都在紧张的互相试探,虽然没有交手但是气氛却相当紧张,特别是营中还有数以千计的彭舒两国的百姓和败兵,不少人甚至扬言要给金兵一个好看,嘴巴上叫喊的欢闹,站在营寨之内眼神狠厉非常。 阎陶毫不在意,就在当面开始命令部下安营扎寨,将搜刮而来的牲畜拖出来宰杀,血腥味很快飘散出来让原本就躁动的人群更加的愤怒,特别是看到金兵营中还有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之后这种怒气更是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鞠川陪同着阎陶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关承的营寨,双方离的不是很远,金兵甚至就在百步开外挖坑埋桩,站在这里就连谩骂声都能听的出来。 “将军,莫不是让儿郎们稍微后撤一些?若是对面突然冲出来我军准备不及。” 阎陶毫不在意的说道:“老鞠,你还是有些怯,你跟了本将这么些年为何一直不能独挡一面便是如此。” 鞠川不敢反驳,连忙口称不是。 “你看这地势,西高东低,而我军正好处于西面。从此处望去对方营寨中的一举一动皆在眼中,只要令旗一挥将士便可披甲持剑。况且对方人数虽多可是有一半都是彭舒两国的流民,一群老弱妇孺罢了,连他们的主力精锐都被我们收拾的不敢出门凭这些饭都吃不饱的流亡人能做什么?” “胆子要大,胆大心细,这也是一种威势所压,明白了么?” 鞠川一躬到底,心悦诚服的说道:“末将多谢将军教诲。” 阎陶点点头也不再说话,继续观察对面的营寨,虽是金国国主的大外甥但是也不得不说阎陶是有些本事的,不然其余四大司马也不会容得下他,金国国主也不可能把最精锐的力量都交给他来统领。 天上开始映射出火红色的晚霞,双方都确定对方暂时不是敌人而稍稍有些缓解。 “报告司马,对面有人求见。” “哦?”阎陶回头,略一思忖笑道:“这么快?” “是何人?” “回司马,来人自称是原东宫侍卫亲军司马现晋国左司马武成举。” 阎陶心中的疑虑顿起:“老鞠?” 鞠川连忙说道:“武成举这人末将知道,早些年曾游历诸国,颇有几分武勇,后来回到直隶应召入宫为南宫校尉后来被调往东宫担任司马是太子关承的心腹,说是东宫侍卫亲军司马其实手下连两千人都不到,只是现在又调任晋国左司马,这末将就不清楚了。” 阎陶微微点头说道:“那便去看看吧,不管这个晋国是怎么冒出来的,一国左司马倒也和本司马对等,且去,总不能弱了咱大金的名声。” 武成举坐在金军帐中心里很是别扭,已经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除了送来一杯茶的兵士之外竟然没有一人,如此托大简直欺人太甚,若不是考虑到殿下的大事武成举真的很想拂袖而去不受这种鸟气。 营中还不时有妇女的惨叫声传来,兵士们嚣闹更让武成举感到心烦意乱,他原本是一游侠本就爱打抱不平,后来入宫成为校尉后来又成为司马也是如此,而关承也非常欣赏他这一点,有的人天生便是善良,而善良在乱世之中虽然很蠢但是却很可贵。 杯中的茶已经见底,正要起身之际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诶呀呀,武司马,本将军务繁忙,刚才又外出巡查,让武司马久等了,罪过罪过啊。” 话音刚落门帘被两个兵士挑起,一个虎背熊腰,身穿铁扎甲,头戴尖顶翎盔腰间青铜长剑的武将走了进来。 卖相甚是威武。 武成举不用猜也知道是对方主将。 当下也站了起来客气道:“阎司马客气,倒是在下贸然拜访,叨扰了。” 武成举口称在下,明显的把姿态摆低,这让阎陶微微有些满意。 双方重新落座,阎陶问道:“久闻武司马之名,听说武司马乃是当今太子殿下亲近之人,领东宫侍卫亲军司马之职,怎的突然又调任晋国左司马?”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武司马说一声,本将可代为引荐,像武司马这样的人才我大金也是渴盼已久啊。” 竟然直接挖墙脚,不仅仅是武成举感觉生气就连身后的侍卫都觉得很过分。 武成举道:“阎将军哪里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哪里来的委屈。” 阎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以为意,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下诸侯谁乐意记得君是谁。 “也罢,人各有志,不知武司马前来所为何事?” “奉我家晋王殿下之命前来询问,阎司马率军在此做何。” 阎陶冷笑一声道:“本将在此做甚只需向我大金君上禀告。” “可这里是彭国,金军突然出现在此地又距我军一箭之地安营扎寨,莫不是有什么意图?” “额哈哈哈哈。”阎陶突然大笑了几声说道:“武司马之名皆是武勇,怎的这般胆小,我军只是驻扎而已,至于为何在此,乃是国家大事,无可奉告。” 阎陶的表现极其嚣张,他试图以此来激怒对方。 “不过武司马,天下如今的诸侯国本将倒也知晓,但是从未听说过晋字国号的,而且还是王爵,这天下除了赵楚以及秦齐周卫之外还有其余的王侯吗?连东南魏国也不过是公爵罢了。” “放肆!”武成举再也无法忍耐,拍案而起。 大帐内很快涌入十几名士兵,长剑出鞘寒光炸现。 “哼!”阎陶不屑道:“武司马这是何意?是要在我大金军帐里趁威不成?” 武成举脸色铁青,愤怒之情流于表外:“欺人太甚,阎陶你莫不以为这天下是你金国一个小小子爵可以肆无忌惮的?” 阎陶最听不得如此,金国虽小但是野心不小,如此言语让阎陶心中已然是有了杀心。 “阎陶你听着,晋王殿下乃是当今圣上嫡长子,原东宫皇太子殿下。如今奉圣谕就任藩国,乃是王爵。” “尔口中所言无论赵还是楚皆乃公国,其余秦周等国不过是侯国罢了。大通如今还没亡了天下!” 阎陶听完却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武成举,我大金虽小,可是也有十万甲兵。此处距离永安城也不足四百里!” 威胁之意已经相当明显,甚至阎陶还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武成举丝毫不惧,冷笑道:“阎陶,本将知道你是金国国主的外甥,号称金国军中第一人,也却是有些勇力。但是你莫要忘了,这天下的法理还在大通,你今日若是敢欺上明日诸国便能灭了你这四十二县的小邦。” 阎陶可以不怕大通,直隶郡就那八个县,谁也不会怕,但若是有了借口周边无论是梁还是周甚至是楚都不可能放弃如此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鞠川此时也耳语道:“将军此事还当三思,直隶郡不足为虑,但是梁周都是狼子野心。” 阎陶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恨恨的一挥手,士兵们犹豫了一下退出帐外。 武成举问道:“阎司马,本将代我家君上问你,何故在此。” 阎陶眼珠一转说道:“既然是晋王殿下相问那本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日前彭舒两国合力与我大金发难,我国主迫不得已反击,如今双方大战,本将奉命搜捕细作,保障大军后路。” 武成举眉毛微微一跳,这简直就是在扯犊子,保障后勤搜捕细作都快打到直隶郡了。 但是如今势弱,有个理由也是不错的了。 “既然如此本将稍后回报晋王殿下,不过明日一早还需阎司马让开道路以便让我等通过。” 阎陶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这晋国所在何处?” 武成举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难道阎司马也欲往晋国效力?若是阎司马来本将定给你保举一个不错的差事。” 阎陶没想到武成举在这里等着他,但是随即道:“武司马说笑了,晋王殿下就藩路过本将怎么也得禀告国主,再备些薄利以示祝贺。” “阎司马有心了。殿下此次就藩之地在西南。阎司马,本将还有要务,先告辞了。” “多谢武司马告知,恕不远送了。” 阎陶等人将其送出帐外直至背影都消失。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无数的火把燃烧照亮了四周,偶尔有油脂爆裂的微响。 火光中阎陶的脸色有些阴沉。 大通,现在谁还在乎大通?就算真的有恐怕在乎的也是那点遮羞布般的借口。 回到营中的武成举第一时间向关承汇报了情况。 关承又将王夜召来询问道:“阎陶此人可有所了解?” 王夜回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回殿下,此人虽是金主外戚但对用兵却颇有才能,每遇战必定当先,为人虽然狠辣但是对待士卒却是大方的很,故而麾下士卒皆愿效死命。不过其常常以骄狂示人,金国其余四司马并不喜他,算是一个孤臣。” “其为人如何?有何缺点?” 王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贪财,贪功,好色!” 关承叹道:“贪财好色又嚣张跋扈,麾下士卒还愿效死,看来此人不简单啊。” 王夜深有同感:“殿下所言极是,当初便是此人趁我大军与金军对峙之机,亲自率领十乘战车二百步卒翻山而来突袭我军后军,这才导致联军大败,损失超过两万,彭国的主力基本没了。随后又是此人攻克了中舒县,家父很可能就是死在此贼手里!” 这个消息倒是让关承和武成举很是意外,不想竟还有这等仇恨。 “王夜你放心,这个仇孤给你报!” 王夜连忙起身单膝跪地道:“殿下厚爱臣铭感五内,但是如今我军还是先以赴晋地为要,岂能因微臣私事而耽搁。” 关承站起来将王夜扶了起来方才说道:“你既然决定跟随孤那么孤就是你的君,为你君主自然要罩得住你。孤若是放任你的杀父之仇都无动于衷那谁人还敢投靠孤。” 王夜听后依旧拒绝道:“殿下,敌强我弱,不可莽撞,殿下仁爱之心臣感动。但是此去西行还需要路过金国,不能因臣一人而坏了殿下大事,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关承重新回到主位上说道:“你说的孤清楚,但是孤意欲天下,天下之难总比阎陶这两三千人都难得多吧。孤若是连这都害怕那何必去晋地,老老实实的在永安城做孤的太子等着继位人皇不就好了么?” 见王夜还要再言语关承立马打断了他继续说道:“王夜,你记住,你为孤效命孤便要为你做主,哪怕天塌下来也有孤给你撑着。只要是孤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辱。阎陶的命孤替你拿定了!” “孤意已决,毋复多言” ------------ 第七章金兵入瓮 入夜,营寨中依旧灯火通明,关承调配了十几个工匠连夜打造了几辆结实的大车,金军营寨中则要安静的很多,除了巡逻的士卒外便没有了走动。 阎陶很自信,他觉得对面的那位晋王殿下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就不敢对自己如何。 金兵能够出现在距离直隶郡不过一日路程的彭国境内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再说了就直隶郡那些兵会打仗么? 阎陶心中充满了不屑。 往前推二百年,或者二百年都不需要,哪怕是百年前大通帝国皇室直接掌控的军队就超过了十二师,这还只是永威城附近的军队更不论其余各处的驻防军,那会儿的金国才五个县全国累死也养不起一万甲兵。 可是如今呢,永安城附近连军营都分给农民种地去了,原先的威京十二师早就成了过去。 阎陶睡的很香,以至于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关承和麾下的将士们连早餐都吃完准备开拔了。 武成举的马车再次出现在寨门处,这一次不用士兵通报也看的清楚。 今日突然便起了风,有些微急,满营的旗帜被风吹起,颇有气势,站在山坡上的阎陶饶有兴趣的看着,脸上的神色透着满足,男儿豪情,有兵马才有的豪情。 “看来这位新的晋王殿下是有点心思的,不仅收拢了一些流民还有一些溃兵。”阎陶突然笑道。 鞠川回道:“将军也说了,不过是一些溃兵罢了,能有什么用处。” “对了,昨日那武成举不是说晋国在西南么?本将才想起来,西南那边不是蜀国和钟离国么?难道还有皇室直管的郡县么?” 鞠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 “禀司马,武司马求见。” 阎陶头也不回的说道:“看见了,老鞠,你去吧,约束一下兄弟们。武成举那里你就说本将有要紧公务在身,就不亲自去了。” 很快挂着晋字王旗的马车经过了阎陶的视线,马车上关承正在观察着金军士兵,对于诸侯的军队他还是充满了好奇,而且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者国家生存之根本。 只不过他注定有些失望,此时的金军士兵看起来有些松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朝着关承等人指指点点,在关承的马车经过之后更是呼声四起,让随行的侍女有些不忿。 曹灵儿如受到惊吓般连忙躲在马车的角落里,关承这才发觉不妥,连忙放下帷裳。 “灵儿,莫怕,是孤不好,考虑不周。”关承有些歉意的说道。 曹灵儿摇摇头问道:“殿下听武将军说我们要去的地方需要走半年?” 关承笑道:“差不多吧,如果能快点,一日走四十里那我们走三个多月便到了。” “啊!”曹灵儿显然被吓到了:“一日四十里都需要三个多月,那得多远?灵儿这一路都想需要这么坐着?” 关承道:“你是孤的人,当然是坐在马车里,孤给你挑的侍女就是专门伺候你的。孤说过要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样,孤没有食言吧。” 曹灵儿脸色羞红道:“灵儿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伺候。” 关承笑道:“以后你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尊卑有别,你不仅仅是你,很多时候你还代表的是孤,明白么?” “可是我听说有身份的人都是坐马车不骑马的,殿下原来天天骑马,一点不想贵公子更不像太子殿下。” “灵儿也敢取消孤了?”关承笑问道:“莫不是催孤收服你?” 如此露骨的话让曹灵儿脸色大窘,不由的将脸埋在怀里。 此时正好一阵疾风掠过将帷裳吹挂到了马车上方。 车中的美人如清水芙蓉让阎陶的驴眼瞬间瞪的溜圆。 “嘶~” “竟有如此绝色?” 阎陶不管是鼻子还是眼睛对这等绝色根本没有抵抗力,哪怕阎陶的府邸中已经收罗了数十个美人也依旧乐此不疲。 在金国国都金城县哪怕是条狗知道阎司马府里的连母狗都是最好看最风情。 金国国主对此倒也乐见其成,一个虽然有能力但是贪财贪功还无比贪色的外甥绝对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好刀。 鞠川一看阎陶的神色便知道有些不妙,自家主将啥德行那可真的是太清楚了。 “将军,能够坐在马车里和晋王如此谈笑的,即便不是晋王妃也宠妾,将军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君上的大事啊!” 阎陶闻言心有不甘。 此时碰巧曹灵儿探出身子将帷裳摘了下来,回身时两人的目光刚好碰在了一起,阎陶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府内有四十八个女子,但是竟然挑不出一个可与之相比。 “将军!”鞠川不由的有些着急,哪怕大通皇室没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不是一个诸侯司马可以惦记皇子宠妾的时候。 “行了行了,别叫了,老子知道。” 阎陶不情不愿的收回了目光,再一看身边的大老粗们心里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都给老子滚,回大帐。” 士兵们噤若寒蝉,都知道现在司马大人在火头上,自己将军平时好的很,但是谁也不能在美女和珠宝上面触他的霉头。 回到大帐内的阎陶心情郁闷,金国还是太小太弱了,若是金国有宋国那样的实力甚至是周国那样的实力别说他是晋王什么太子,就算是永安城的皇帝老儿那抢了敢说什么,恐怕都得乖乖献上来。 “拿酒来!”郁闷的阎陶决定小饮几杯,兵士们将一大坛子好酒抬了上来,这个时候你不给他喝酒容易挨揍,不看权司马鞠川已经躲出去了么。 四千多人的队伍在金兵的注视下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完全过去,队伍中不乏有家人惨死在金兵剑下的可怜人,但是当看到金兵手中的长剑后却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 关承见状心中说不上是悲哀还是庆幸。 他原本是担心有人克制不住仇恨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那种情况下自己的胜率将会很小。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昨日大家都在各自的营寨里骂骂咧咧的一个比一个凶猛,甚至好几个人都闹着要冲出去拼命,手里握着镰刀粪叉的,自家老娘老爹死命的拉着,那时候关承还觉得这些人勇气可嘉。 直到现在。 “殿下在笑什么?”曹灵儿抬起头问道。 “孤笑自己见识太少了,而且当初还叫嚣着要写书,当真是可笑。” “怎么会,殿下可是最有学问的人,比我爹他们都更懂得种庄稼,还能让整个直隶郡的人都吃饱饭,大家都觉得殿下是有本事的人,还会讲那么多的大道理。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 关承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有些感觉是说不出来的,他能在书上看到的东西只是流于表面的文字,但是能说书中有错么? 先贤还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己既没有读过万卷诗书也没有行过万里路,所知的又怎么会是全部。 老夫子们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并不是读书就一定可以得到这些而是读书可以明理通事,可以有动力探索,知道如何求知求真。 天下熙熙攘攘者绝大多数逃不过一个利字。 正因为如此为国牺牲,为大义不惜命,为不平敢为先的人才值得敬佩。 你要人觉得跟着你有利人们才会趋之若附。 而乱世之中吃饱肚子是利,安全也是利,甚至于活着或者不死也是利。 人心的基础也在于此。 关承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东西,十六岁的少年郡王摸索着一点点的探寻着自己面前漆黑的世界。 马车有些颠簸,即便垫了厚垫坐久了屁股也感觉有些受不了,关承出了马车打算步行一段距离。 同行的百姓和兵士们眼见如此顿时士气高涨,脚下的步子隐隐又快了几分,所谓的爱兵如子不过是这偶尔的共苦罢了,在他们的眼里公平是相对的,但是只要有相对的公平那便是莫大的安慰。 武成举见状连忙下了战车跑了过来。 “殿下可有吩咐?” “没有,孤下车随你们走走,将士们都在步行,孤却一直坐在马车上像什么样子。” 武成举说道:“殿下是晋王,身份尊贵,自然不是我等可比。殿下还是先上车吧,若有事派人传唤便可。” 关承摇摇头拒绝道:“不说此事。王夜如何了?” “刚才传来消息准备妥当了。只是……” “只是什么?说!” “诺,只是王校尉认为此举有些冒险,臣也以为有些……” 关承有些不悦:“你今日说话怎的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关承的粗言粗语倒是让武成举心中些微放轻松了点于是继续说道:“殿下阎陶此人再怎么说也是金国左司马,在金国军中地位非凡,臣也以为如今还不适宜得罪金国否则很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而且我军虽然有四千余人可是流民百姓就占了四成以上这些人一旦打起仗来不仅不是助力反而还是拖累,而阎陶麾下有将近三千甲兵,我军胜算极小。” “就算我军侥幸胜了阎陶后续还会再经过金国,那时候我军将要面对的便不止是几千人了。” “殿下,三思啊!” “孤知道,孤又不蠢。” “那又为何?”武成举不解的问道,这也是关承长久以来的和善惯出来的,关承认为解释也是对下属的一种尊重,并且很是鼓励。 “一方面孤已经说了,王夜算是第一个投效孤的人,孤不论如何都得让他甚至天下人明白跟着孤不可能受委屈,哪怕敌强我弱孤也必然为他想办法做这个主。” “其次我直隶郡的军兵大多没有经历过战争,你看这一路行来更多的是紧张和对直隶郡的留恋,对了还有茫然,因为皇命他们才不得不跟着孤,孤与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化而言之就是没有归属感,哪怕孤是一个不错的君主他们也很难对数千里之外的晋国产生认同。所以孤需要一打上这么一仗。” “此去一路数千里,要路过六个诸侯国,孤得让这些兵士们知道千里之行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大通已经没落了数十年,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孤忍让是应该的,就连一个五等诸侯国的司马都敢如此,那么等去了晋地呢?晋国旁边是蜀国,钟离国,过了钟离国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等的楚国。” “你也不必担心,虽然阎陶有两千多甲兵,但是我们也不差不是吗,谁又能想到孤敢动手,而且孤还是占理的。” “金国在这腹中之地欺压彭舒久矣,楚和周或许不屑一顾但是你觉得梁国会怎么想?” 一番话倒是把武成举说的愕然,沉默了还一会儿方才说道:“殿下深谋远虑,是臣多虑了。” “你啊,倒是也有小聪明了。” “再往前行五里便命令扎营吧,今日得早些休息让甲兵们吃饱吃好,得有力气,接下来有的忙活了。” 阎陶心中虽然郁闷倒也不至于饮醉,几大碗下去心中已经是缓和了下来,只是心中还略微有些遗憾罢了。 走出营帐刚好看到队伍的尾巴转过路口,扬起的尘土弥漫在道上使得旗帜都有些不太清楚。 “传令拔营启程。” 金兵属实称得上训练有素,不到一个时辰大军便重新上路,旌旗招展好不气派。 行不过数里前方探马来报以东不到五里的地方发现一队车马,说是晋王殿下的家当。 “晋王?又是晋王。你可别看错了旗号。”阎陶随口问道。 “没有旗号,是车队头领自己说的,小的要检查还给了小的不少的赏钱说是通融通融什么的,小的觉得有蹊跷特来禀告。”探马边说边拿出了所给的赏钱,竟然是一大锭金。 阎陶一听再看眼睛立马亮了,就连酒意都散了不少。 连忙问道:“赏你了,速速回答有多少大车?车澈如何?随行人马多少?” 探马回道:“足有十辆大车,每辆车的车澈都很深,随行人马不过百余人。” 阎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合该老子发财。” “左右!” 鞠川赶忙道:“将军不可,那是晋王的车队。” 阎陶驴眼一瞪道:“什么晋王,晋王早上便过去了,这支车队竟然敢假冒晋王名义本将定要将其法办。” “再说就算是晋王的又如何?有谁看见是老子抢了?美人都送给他了,些许蔡财物就当是弥补本将的。” “左右!” “在!”亲兵们轰然应诺。 “都随老子来,带你们发财去!” 有财不抢那是傻蛋,现在打来打去的兵马才是王道。 金字大旗被卷了起来,毕竟国主是要脸面的。紧跟着阎陶的旗手熟练的将阎字将旗打了起来,战车的速度加上风起猎猎作响,朝着张开的大网隆隆而去。 ------------ 第八章夜枭登场 世上有句流传的俗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眼前的利益很容易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从而使其付出巨大的代价。 阎陶此刻便处于一个陷阱之中而不自知。 足足十大车各种珍宝被摆在眼前所有人都不由的倒吸几口凉气。 阎陶脸上的笑意已经是遮掩不住。 “豪横啊!即便是大金的国库里都没有这么多稀世珍宝,可是一个被贬的皇子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来。” “将军,这批财宝属实有些蹊跷啊。” 阎陶两手捧着几串珠宝不以为意的问道:“不就是几车珠宝么,有什么蹊跷。就算有蹊跷他能怎么着?让本将军吃进去的再吐出来?他还以为大通还是原来的大通,大金还是原来的大金么。” 碰上这么个要钱不要命的主鞠川一时也是无语。 “可是将军如此之多的财宝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晋王为什么不带着一起出发,而且还只派了百余人护送,当今天下处处不宁,他这么做岂不是明让抢吗?” “对啊,所以本将不是抢了么。” 鞠川语塞,这特么的一看见钱这脑子就成猪脑子了么。 外面的士兵们同样处于兴奋之中,百余人的护送队伍仅仅是一个冲锋杀了几个人便吓的落荒而逃,司马大人一如以往般的大方每个人都分了一些金银。缴获的各种肉食割了几块喂狗之后发现无事也命令伙房架在锅里煮了上去,每一连还分了一大坛子酒。 一连二百人分一大坛子酒也不过是每个人一口罢了,顶多嘴巴大点的多喝点。大多数士兵端着酒碗围坐在一起闲聊着,最近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痛快,彭舒的联军虽然人多但是却依旧挡不住大金兵锋。 自家主将也是有本事的人,跟着天天吃肉喝酒,对于当兵的来说肉分不出精致,酒也分不出好坏,但是只要有油星有酒味再有一场痛快轻松的胜仗那便是美不尽的事情了。 整个军营之中的气氛轻松至极。 王夜藏在一棵大树上,金军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金军营寨中的狂欢一直持续到黄昏才渐渐安静了下去。 关承亲自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五百精兵赶到树林中隐蔽了起来。 阎陶对鞠川说的话不以为意但还是安排了人马进行最基本的巡逻值夜。 大营之中灯火通明,不时有巡逻的士卒成队出现。 “旅率,殿下来了。” 王夜闻言连忙说道:“快带我去见殿下。” 很快王夜见到了正在擦拭宝剑的关承。 “殿下。” “嗯,怎么样了?” “回殿下,全被吃了,臣亲眼所见,那阎陶还分了酒出去。” 关承闻言轻笑道:“如此一来效果岂不是更好。” “殿下,天已经黑了,我们何时动手?” “不着急,等,今晚他们是睡不好的,等到天快亮的时候。” 鞠川心中有些担忧并没有吃抢来的肉食,直到入夜之后都未发现异常,原本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 原本打算再巡视一圈便去休息却看到几个士兵结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跑了过去。 鞠川心中一股不妙的感觉突然涌了出来。 “走上去看看。” 还离得很远便是一股臭味扑来,鞠川发誓这个味道这辈子吃啥都能吐。 在定睛一看,足足上百士卒蹲在那里龇牙咧嘴,还有几条狗已经半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没了力气。 “糟了!”果然还是出事了。 “快去禀告将军,速速去把所有连长召集起来!” 吩咐完之后鞠川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大吼道:“所有人严加戒备,左右随我来。” 很快金军的营寨中有些慌乱,士兵即便集结在了一起也是捂着肚子夹紧了双腿,生怕一不小心放个马后炮,脸上的表情痛苦至极。 阎陶匆匆赶到寨门附近,鞠川一脸严肃的迎了上来,第一句话便是:“将军,出事了!” “本将看的到。” 将兜鍪系紧,左手按在剑鞘上凝视着黑夜,却发现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屁被憋爆的炸响,随后一股浓郁的味道传来。 阎陶久经战阵不为所动,但是半个时辰依然不见动静。 夜晚风势小了很多,更多的火把被插在寨墙上,四周几乎没有死角。 只是风小了味道便聚集了起来。 士兵们即便是很用力也难以克服。 阎陶脸色铁青,用手死死的捂着鼻子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味道直冲脑门。 “鞠川,你派人出去搜寻一下。” “诺。” 寨门在打开的同一时间关承便知道了消息,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被派出来的金兵不过十余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探查清楚所有的地方。 连长乌三成左手举着火把在眼前晃来晃去,右手拿着一把长剑,神色紧张。 权司马鞠川认为敌人可能会袭营,整个大营里绝大多数兄弟都开始拉肚子甚至不少人已经拉在裤裆里,躺平了,那味道自己等人在外边都能闻得到,还好自己今天肚子不舒服没吃几口。 “头,咱都走了这么远了,连兔子都没发现什么,应该没事吧。”一个小兵凑上来低声问道。 乌三成回头望了一眼营寨方向没好气的说道:“这才走了多远。没听鞠大人说还看不见闻不见么,那么多兄弟都拉肚子了能正常么?” 小兵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之后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头,话是没错,可是你看咱们就这么十几个人万一真的碰上了什么人能干什么,怕不是第一时间就被杀了吧。” 乌三成神色有所松动,那小兵见状继续说道:“头,历来哪儿有十几个人就出来巡视整个营寨的,分明是哪个王八蛋看咱不顺眼才把这差事扔给咱老子。不然没拉肚子的兄弟少说二三百人了,怎么不多派点出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人使诈那咱出来都远了都一里地了,这么远的距离杀过去就算瞎子不都看见了么。” 乌三成四下打量了一番,“你小子倒是机灵,想的不少,接着说。” 小兵大喜:“头,咱往里再走走,或者左右动动,不然别人怀疑。” “头,咱退几步讲,如果真的有人来偷袭十有八九就是昨天那股子人马,听说是什么皇子,还是个王爷,带着几千人。” 乌三成意外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消息够灵啊。” “嘿嘿,头,小子绰号就是包打听,这营中的大小事儿小的知道的估计是最多的了。” “继续说。” “好嘞。小的是这么想的,如果真的来偷袭那您看,就咱这营中弟兄们打得过么,到时候能跑的才能活命您说对吧。” 乌三成点点头,当兵的必须是得有一副好腿脚。 “那时候能跑的可是咱们啊!” 乌三成恍然大悟:“没错啊!” “您看,可是咱要是碰上了,您说咱还能活的了么,到时候老家的爹娘咋办,娃子婆娘咋办?这种地方没了连抚恤都没有,咱们司马大人是大方可是那可都是给活人的。” 乌三成细细一想,还真特酿的是这么个事儿。 “你小子够机灵的啊,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兵嘿嘿几声笑道:“头,小的叫李石头。卢川郡大应县的。” 乌三成一听乐了:“没想到你小子和老子是半个老乡,老子也是卢川郡的,不过是平远县。从我老家去你们大应县不过三十里路。你小子以后就跟着我,把兄弟们召集起来。” “诶,得嘞头。” 得到消息的阎陶和鞠川同时松了一口气,立即命令所有人轮批解手。 “这味儿,特乃乃的。大夫呢?”阎陶骂骂咧咧的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远处的密林中王夜等人也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藏得够远,也还好这林子够大。 “通知兄弟们悄悄的往前摸,一个拉着一个别丢了。” 林中五百精锐眼睛盯着前方,神色有些紧张。关承在四千多人里只挑出这么点人,但是兵不在多而在精,关承相信他挑出来的人足够精锐。 天色愈加浓郁,天上的云彩也适时的飘过遮住了月色,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关承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金兵的营寨中已经解除了大部分警戒,主帐中的烛火重新熄灭,就连鞠川都开始自我怀疑,虽然加强巡逻的命令还在但是不少人都忙着找水洗裤子哪里顾得上。 时间很快过了午夜,金兵终于放松了警惕,就连寨门处的士兵都开始打瞌睡,关承眼见时机成熟当先朝着树林外走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寨门处的守卫经过原先的紧张后显然不认为会再有什么危险,靠在寨墙手中抱着长戈打着盹,全然不知道有人已经悄悄的摸了过来。 王夜手中一把短剑,为了防止武器有可能的反光还特意用火熏黑。 几个人瞅准各自的目标,静静的等待所有人都准备完毕。 王夜猛的一点头,几个人同时动手,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金兵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抵在脖子上,锋利的剑尖轻而易举的撕裂了皮肤,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涌了出来,短剑在第一时间便捅了进去扎断了气管,金兵双手只来及扣住敌人的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仅仅几个呼吸便成了软绵绵的尸体。 见一击得手王夜连忙上前警惕着望着寨内,得亏的金兵大意时间又短,整个大寨的寨墙上根本来不及修建墙道。 王夜确定没人发觉后朝着远处疯狂的挥手,关承见状大喜,急忙压着身子往前小跑。 夜色给了身后的士兵很好的掩护,寨墙上插着的火把早就燃尽了。 这个夜晚即将是杀戮的盛宴。 寨门被缓缓的打开,血腥味散发在空气里有了一丝微弱的味道。 王夜和十几个士兵快步奔向不远处的堆垛后面埋伏了起来。 按照之前侦察的情况巡逻的金兵每过一柱香便会经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金兵显然不会想到危险已经逼近,死亡就藏在了不远处的阴影里。 为首的金兵是一个轨长举着一支快要熄灭的火把,手下四个人神情皆显得很是疲惫。 王夜等人尽量的屏住呼吸,手中的短剑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渐渐接近的目标,犹如伺机而动的猎豹。 “等等!”轨长突然发现了一些异样瞬间清醒。 “怎么了轨长?”后边的士兵有些疑惑的问道,还顺带着打了个哈欠。 轨长四下扫视了一周沉声说道:“不对劲儿!” “嗯?寨门那里的人呢?” 王夜心中一惊,大事不妙。 后方箭矢的破空声传来,是关承察觉到不对劲儿果断的下令弓弩手放箭。 轨长手中的火把虽然快要熄灭但是在浓郁的黑夜里依旧是那么显眼,简直就是活靶子。 巡逻的金兵只有轨长身上穿着半身皮甲,脆弱的防护根本无法抵挡。 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想起,五个金兵身上都插了数支箭矢,关承为了保险起见送出了足够多的温暖。 王夜等人自然不甘落后,迅速冲了上去将还没有咽气的金兵捅了个透心凉。 有惊无险。 五百精锐趁机涌入寨门,关承还贴心的命人悄悄关上。 两千人的营地竟然在五百人的夜袭中就这么轻易的被封锁了,就连王夜的心中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也得感谢阎陶为了省事也是大意,一圈木墙只修了一个寨门便草草了事急着清点缴获。 不得不说这是关承的狗屎运,顺利到不可思议。 今夜的目标便是尽可能的全歼这支金兵。 五百虎狼在明暗中交替前进,接连解决了三波巡逻兵之后终于接近了金兵的营帐。 震耳的鼾声清晰入耳此起彼伏,期间还偶有呓语以及放屁的声音,浓郁的大脚丫子散发出的味道比刚才还甚。 营帐外边挂着不少还在滴水的衣裤。 王夜用手轻轻撩起门帘,当先摸了进去,身后的几个士兵明显有些紧张,握着短剑的手还有些发抖,但是飙升的肾上腺素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在这种世道里杀戮本身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王夜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表示准备完毕,随后几个人同时捂住敌人的口鼻使其不能发出声音。 还在睡梦中的金兵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醒立即睁开了眼睛,可是入眼的确实一把血红带黑短剑。 噗! 鲜血瞬间四射而出,溅在了王夜等人的脸上。 王夜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抹戾色。 “走,下一个!”王夜低声喝道。 这种能将敌人轻而易举的杀死在睡梦中的好事可遇不可求,敌人也必然会发觉,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抓紧时间扩大战果。 随行的士兵重重的点头,剑上的血滴还在流淌,连剑身上的灰尘都吹开了一些露出原本的锋利。 一同带走的还有士兵们心中仅存的不忍与胆怯。 ------------ 第九章溃营 关承是紧跟着王夜之后进入到第二个营帐的,经过多日的奔波他对这种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已经有所免疫。 所有人都应要求脸上蒙着一块布挡住最基本的样貌,正儿八经的像是刺客,而且是一堆刺客。 关承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短匕,原本宽松贵气的王袍也换成了便于行动的短打,在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那是为了用于被发现后的战斗。 在临行之前曹灵儿还硬逼着关承穿上了一套贴身软甲,并且温柔的在关承的嘴巴上蜻蜓点水的着了一下,她是一个女子又是众人眼中未来的女主人,自然要做好榜样,这也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三令五申跟她提出来的。 作为上位者的女人天生就得压住不舍和担心这种乱糟糟的情绪,哪怕心里再害怕也得装着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样子,装不出来就努力装。 她的一言一行都将会给后方的人们带来巨大的影响,如果她都慌张那谁不慌张,如果后方乱了套前面的男人们又如何安心如何能活着回来。 曹灵儿不是不懂这些,只是还很生疏,她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但是知道每一场战争过后都会有无数人悲痛欲绝。 在永安城还叫永威的时候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她的爷爷的爷爷曾经便是永威京十二师中的一员,那时候大通皇帝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出口成宪便是如此。 可是连年战乱,大通即便有数十万虎贲也消耗殆尽,现在的永安城外二十里有一座巨大的忠义祠,那里供奉的牌位之多数以十万计,石碑成林,每一块上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曹灵儿小的时候她的爷爷还带她去看过,在某一个石碑上面找到了几个名字,她的爷爷每年都会去看看,一看就会流眼泪,那是他的爷爷父兄叔伯。 曹灵儿如今也明白了这种痛楚以及想到这种痛楚而不免生出的担忧。 匆匆一吻便是她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 这一下温存让当了十六年小雏鸡的关承热血爆棚,那种美妙的感觉一直到他把短匕狠狠的捅进一个金兵士兵的脖子后才有所消退。 能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心神摇曳充满向往的一个是洞房花烛夜另一个便是沙场上的铁血兵戈。 只是后者往往需要经历一段不适放才能好转。 溅在脸上的血还有些温热,鼻间传来一丝淡淡的腥味,关承瞬间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这个金军士兵显然还很年轻,连胡须都还没有,双眼中的惊恐定格在了生命的最后一秒,双手还保持着握着匕首的姿势,可是脖子处依旧涌出的浓稠的鲜血却已经昭告了他的死亡。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关承心中两个念头急速的闪过,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恶心涌了上来,似乎要冲破喉咙的束缚。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鲜血。 他想吐,遏制不住的想吐,但是他又必须忍住,因为他是一军之主,他是上位者。 可以露怯可以失态但是人前必须保持着上位者光辉的形象,就像聚光灯下没有瑕疵一般。 关承强忍着那种冲动与不适应,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咽了下去。 “走,下一个!” 五百精兵在最开始便划分好了负责的大致区域,一入营帐区域便分散了开了,而关承所在的这个小队不过是随机挑选的一个罢了,就这也让同行的士兵分外高兴,带着王爷一起去搞袭击。 男人之间的感情,一起叉叉叉,一起打过仗,如今晋王殿下就在自己身边,甚至都能隐约看见握着短剑的手有点抖D但也算一起打过仗了,这岂不是说自己和王爷也是兄弟了?想想就刺激,这牛吹出去有面子。 几个人迅速的解决完一个帐篷之后摸向了下一个,金军士兵的鼾声便是最好的掩护。 金军的营帐中一般有两轨十人,里有司和轨长会有单独的位置其余的八个人基本就是大通铺那种类型。 若是单独的营帐怎么也得到了校尉也就是旅率这一级别的官职。 但是那种营帐四周都有警卫,还有亲卫的营帐围着,巡逻的队伍会更多,频率也会更高,去偷袭那种地方无异于明着告诉人家我来夜袭了。 关承的目标是在被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杀伤金军以抵消人数上的劣势。 介于旅率和有司之间的连长则是两个人一个比较小一点的营帐。 这种级别的军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会奢侈到配备专门值夜的巡逻兵丁,但却又是基层里最重要的指挥力量。 好巧不巧的关承等下的第二个目标便是一个两个人的小帐篷。 悄悄摸进去之后一切无恙,鼾声震天。 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一脸的络腮胡,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灰白,即便睡觉的时候也穿着半身甲,长剑并未归鞘,散发着寒芒就在右手随时可以够到的地方,脸上还能依稀看的出几处刀疤。 这是一个标准的基层将领,一步步从小兵爬上来,有足够多的功勋,也有足够的警惕,可能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无法跨越校尉这一巨大的鸿沟。 关承举起短匕,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狠狠的刺了下去,但是预想中刺穿脖子进而喷出鲜血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再一看那连长的眼睛竟然睁开了此刻正盯着他,关承感觉到自己犹如唤醒了一只沉睡的恶狼。 手中的短匕插入的地方正是那金兵连长顺手抄起的一方木块,巨大的向下力已经使短匕整个刀身都没了进去。 关承心中大惊,冷汗瞬间便流了下来。 怎么办被发现了! 如此荒谬的想法,袭击者当心被发现了。 另一个金兵连长同样如此,但是周围的士兵根本没有给他多余的机会,另外的两个士兵同时挥舞手中的短剑,即便金兵连长在第一时间便把一个晋军士兵踹翻但是躺在床上的他根本没有很好的借力点,战场的警觉和多年来的经验可以救他一次两次却躲不过第三个晋军士兵狠辣的攻击。 能被关泽挑选出来护送关承去往晋国的就算没见过多少血那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只是缺乏战场的洗礼而已。 又能在两千多人中脱颖而出的无一不是机灵鬼。精兵中的精兵。 只见第三个晋军士兵瞅准机会一剑便刺入了那金兵连长的肚子,连长身形顿时停止,脸上痛苦的神色刹那间扭曲,双手紧握住熏黑的长剑却被晋军士兵一脚踹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金兵的连长,久经沙场的军官从始至终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便引恨西去。 而在关承这边也在慌乱中感觉到金兵连长的左手在抖,关承立马想到应该是刺穿了手掌。 当下便弃了短匕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 金兵连长见状立即抄起旁边的长剑同时大声呼喊。 “敌袭~” “快来人!敌袭~” 声音甚是凄厉,刺耳的声音把一些金军士兵惊醒,空气中的血腥味瞬间让金军士兵预感到不妙,连忙唤醒周边的同伴。 刚刚再次解决完一个营帐金兵的王夜懊恼的握紧短剑,该死,太快了。 随即抽出腰间的长剑大呼一声:“左右!随我杀!” 关承腰间的长剑还未出鞘金兵连长便骂骂咧咧的举剑刺了过来,情急之中关承只能连连后退希望能躲了过去,可是金兵连长显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持剑欺上,势必要把眼前这个明显是小雏鸡的菜鸟毙命。 但是周围的晋军士兵又哪能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最先被踹在地上的晋军士兵也是最先爬起来的,嘴里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顺势一个泰山压顶当斧头一样的劈了下来。 金兵连长心有不甘,若是继续向前必然能杀了眼前这个菜鸡但是自己很可能也会被敌人的长剑砍下一条胳膊,金兵连长几乎是本能的回身抵挡,同时又是一脚向关承踹了过去,倒是将关承直接踹了出去。 关承这一百多斤的体格直接把后面的营帐撞的塌了,耳中金铁相交的声音仅仅出现了两下便看见营帐上溅起一片血迹,随后一个晋军士兵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出现在关承的视线里。 又是几声脆响另外两个晋军士兵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关承还能分明的看到他们眼神中的不甘。 是个劲敌啊! 关承心思有些沉重,如此短的时间内连杀三人,绝对是个扎手货色。 金兵连长仰天狂吼一声,举着剑便朝着关承冲了过来,关承一咬牙,暗自提气同时举着长剑怒吼一声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刚刚高呼杀敌的王夜听到这声音脸色瞬间大变。 不好! 那是殿下。 若是关承有个什么闪失那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王夜心中大急赶忙带着人手朝着关承处冲了过去,临了时还不忘吩咐士兵们纵火。 如此美妙的浓夜杀人和放火这对儿亲兄弟但凡少一个都是对云彩的不尊重。 很快火光冲天,在寨子外树林里等的烦躁至极的武成举大喜过望,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 “左右!晋王殿下已然在前方杀敌,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荣华富贵,升官拜将皆从此时起!随我杀啊!” 顿时喊杀声震天而起。 金兵连长心中的慌乱根本无法掩饰,他经历沙场厮杀快三十年了,从一个农家小子一步步的爬上连长的位子即便是旅率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没有架子,期间经历过多少生死谁也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兵士疲惫,又被敌军突袭进寨内,后续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脚指头抠一抠都能知道。 从寨外喊杀声响起的那一刻金兵连长便意识到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即便是战神复生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转败为胜。 想到此处心中的慌乱直接影响到了脑子,反应开始变得没有章法。 很快王夜赶到,直接命人将那金兵连长包围了起来顺手把关承拖到后边,只要这个小祖宗没事那便是极好的。 “给孤留活口!”关承退到后方平复下心口气还不忘朝着王夜大喊。 这个人绝对是把好手,用来练兵绝对没问题。 关承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创建一个武学,如果每个军官都懂兵法,或者都懂得基本的应变那他的军队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支精锐之师。 摸着石头过河万一走错了路很可能会被淹死。 他认为任何知识都是可以传播的,经验更是如此。 金军主将的营帐都集中在偏后的地方,鞠川和阎陶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在金兵连长第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便一个翻身醒来。 随后便是立即命令主帐附近的士兵集合。 鞠川更是直接带着一个有司便朝着前营点开疾跑冲了过去。 随行的士兵连甲都没有披,有几个甚至还光着屁股举着长戈跟在后面。 这些人的任务便是阻敌,给后边的部队集结赢得时间,哪怕是全部战死。 王夜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便开始集结军队,结阵而成的战列要远胜于散兵,对过去基本等于屠杀。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杀敌的效果是显著的,好大一片的金军营帐中都是死尸,晋军过处不留行。 最先冲过来的是巡逻的兵丁,但是这些兵丁也就几个人,对于晋军来说连阻拦的作用都起不到。 关承被众军士团团保护在阵中,他也知道此时根本不是任性逞能的时候,回想起刚才自己亲手解决到的敌人再听着四周彻耳的杀声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真的就是为这乱世而生的吧,就是为这战场而生的吧。 “诸君!并列向前!” 队伍很快回归到了一切结成一个简单的阵列,王夜站在第一排的正中央,有士兵拿起一根长杆挂上匆忙间准备好的旗帜随风扬起。 只是这大旗的样子和舒军的军旗倒是有八分的相似。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短短一日的时间只能做出这么一面来,还是关承把几个侍女全部集结起来的成果,就连曹灵儿都跟着奋战了数个时辰才绣好这么一面,以舒军虎旗为样子加了两个不伦不类的翅膀。 关承从小崇拜的动物有两种,一种是鹰,可翱翔朗天俯瞰原野,称雄于千里之外,还有一种是虎,虎啸山林百兽惶恐,曾经的大通皇朝便是如此,如鹰如虎,天下莫敢掠其锋。 他想要这样一面旗子。 于是王夜看到舒军的军旗一拍脑袋说那把翅膀安在老虎身上如何,那样老虎也就能飞了,称雄又何止千里,怕是万里,数万里都可。 关承笑道:“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随后又一想,如虎添翼,那似乎真的挺不错的。 于是赐号飞虎卫。 大名鼎鼎,日后威震诸国的飞虎军的前身就在这么一个随意的环境里诞生了。 此刻的关承站在临时赶制出来的飞虎旗下只感觉热血沸涌,王夜不愧是有练兵之才。 五百人的军队若要让他自己指挥可能就是抓瞎,但是放在王夜手里那简直不要太简单,说是如臂使指也不为过。 营帐内的金军士兵大多跑了出来朝着己方部队狂奔,生怕跑的慢了成了后边不明敌人的刀下亡魂。 晋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王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火把,朝着前面连连点了三下。 军阵开始朝着前方移动,在光线不好的时候大军控制非常难,白天有旗号有鼓声,即便是传令兵也相对容易的可以找到对应的部队传递命令,但是夜晚的大规模战斗丝毫不比灾难来的容易。 当鞠川带着不到百人的队伍赶到前营的时候还没看见敌人便被己方的士兵冲击的七零八落。 对付这种情况自然需要放箭,可是大家出来的急,连裤子都没来的及穿你让我拿弓箭? 开什么玩笑。 快跑吧,再不跑就被踩死了! ------------ 第十章中箭了,嘶 后面的士兵挡着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根本不惯着,挤着挤着发现太慢了,敌人更近了,长戈上的血好像都滴在身上了。 去里麻的。 一个士兵红着眼大骂着将手中的兵器挥向了自己的袍泽。 血雾散起,焦急把最后一丝理智也盖了过去。 人在逃命时候的不顾一切成了压垮前营金兵的最后一根巨木,连稻草都不能是。 垮的十分彻底。 于是乎还没有交上手鞠川便不得已被士兵裹胁着朝后跑去,不跑就是死。 慌乱之中不时有人摔倒,但是大家都看不见听不着,眼睛里能看到的就是背影和手中沾染自家袍泽鲜血的长剑。 数不清的大脚丫子从不幸者的身上踩了过去,很快便气绝身亡,甚至连内脏都被挤在了外面。 到现在为止从晋军被发现到金军前营溃败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不适应的地步,便踩踏受伤死亡的金军甚至比正面交锋被杀的更多。 而此时武成举率领的八百后援也冲到了寨门口,举起了火把冲杀而来。 阎陶恼怒非常,这股子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必然是晋王的。 这附近方圆二十里别说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就连人口超过一千的村子都没有,即便有也被自己抢了。 “晋王!”阎陶恶狠狠的低声咒骂了一句。 “都特酿的给老子快点。” 后营的军队并不多,阎陶为了追求收获的最大化所统率的万人大部分都散了出去各自打草谷,身边仅有一个旅两千余人,而前营就有一千五百多人。 后营的战兵虽然都是披甲精锐,但是加起来也不过是两个连四百人,就这还被鞠川刚刚带了五六十人出去。 三百多甲兵集结的速度并不算慢,但是在这个时候无论多快的速度都像是回放的慢动作,哪怕阎陶的鞭子抽的再响,不时的把一个士兵屁股踹一脚踹个狗吃屎也是无济于事。 集结毕竟是需要时间的,战阵不是说你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可以,王夜能做到是因为昨天晚上关承创造性的练习了几遍,甚至白天王夜还抽时间复习了数次。 而战兵的披甲更需要时间一个人很难完成,这一通下来阎陶只来及集结好一个连便看到败兵呼啦啦的涌了过来。 阎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士兵在金国差不多已经是最精锐的了,从发现敌军袭营到现在为止才几刻钟的时间便溃败至此。 心中虽然震惊但是脑子却是冷静的:“赶快喊话让他们从两边撤退,不许冲击军阵,否则杀无赦!” 阎陶的决定是正确的,士兵们也奉命喊了,回逃的金军士兵也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这种逃命的关键时刻谁管你会不会冲击到军阵,大家都只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也知道同一时间内跑的步幅越大步频越快跑出的距离就越远,而越远就代表着越安全(步幅步频的概念虽然不知道但是意思还是懂得的)。 阎陶脸色铁青,百余人的声音根本震不醒这帮属兔子的。 “给老子放箭!” 校尉急忙劝道:“将军,不能啊!那都是咱自己的兄弟啊!” 阎陶一把揪过校尉的领子恶狠狠的说道:“蠢货,要是不放箭让晋王的人马冲过来老子也特么的跟着死,你再多言老子便先斩了你!” “快,放箭!” 不断有穿好甲胄的金军士兵进入队列,可是慌乱之中的弓手少的可怜。 已经扩大到二百余人的队伍里弓弩不过百,很难形成攒射。 箭矢破空和入体的声音在这汹涌的潮流里如同一朵小浪花。 “火箭,奇数平射偶数抛射!”阎陶瞪着眼睛吼道。 各级军官连忙指挥麾下的士兵调整角度,这也是阎陶的军队在金军中战力非凡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金军可以碾压舒彭联军,可以在数十年内国土扩大两倍的原因之一。 在金军之中训练的强度要远远超过彭舒两国,最起码一个奇数偶数所有的基层军官都能明白,这就是一个质的区别。 大多数从小兵爬起来的军官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奇数偶数。 火矢的效果要明显好很多,冲在最前面的金军士兵倒下一排排,有些愣神,机灵点的反应过来连忙分开绕向两边。 后方的金军士兵突然眼前开阔,但是地上的袍泽身上还插着燃火的箭矢,这么突兀而又明显的伤亡警告瞬间起了效果。 数以百计的金军士兵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朝着两边涌去。 当王夜等人紧随着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超过一个连的蓄势待发的金军士兵,虽然还有些不整,但是军阵已然列好,各级军官穿梭其中给部下大声的打气,甚至还随时准备前压。 后方的弓手越来越多,已经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抛射。还有的军官在收拢溃兵,试图重新整编形成战斗力,只是这些人手中大部分丢了兵器,没有一个人身上有甲,而后营的物资也无法满足近千人的需求,一时半会儿这些溃兵还没有办法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打到这个时候基本上突袭带来的直接红利已经消失了,虽然敌军依旧有不少的士兵惊慌失措,整个金军的士气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敌人已经严阵以待,再打下去拼的就是军队的硬实力。 而且王夜等人并没有带多少的盾牌,在敌兵弓弩手的打击下伤亡直线上升。 “看什么?快冲啊!”关承急了,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倒下,或负伤或阵亡,这些人可都是他立足的根本,每少一个都肉疼的不行。 “殿下,敌人已经结好阵型,我军如果短时间内突破不了伤亡更大,而且我军既没有带多少弓弩也没有盾牌,阵战很是不利。” “放屁!”此时的关承哪里还有之前的优雅贵气,头发零散,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手中的长剑上鲜血早已凝固,但是却显得更加锋利。 “眼下敌军军心混乱,正面的甲兵能有多少?一个连还是两个连?此时不冲更待何时?冲!”关承不容置疑的吼道。 “殿下伤亡太大,这点精锐打光了路上怎么办!” 关承一把揪住王夜,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狠厉:“关承,这是孤的军队,你让孤很失望。” 金兵中的弓弩手很快超过了百人,阎陶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命令弓弩手放箭,急速射,根本不考虑体力的问题。 五百人的晋军在关承等人说话之间便倒下了近百人,这让剩下的晋军士兵开始感到恐慌,伤亡太大了,已经接近了两成。即便有机灵的士兵捡起地上的尸体或者盾牌,长戈手来回拨打也无法再多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军心动摇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关承一把放开王夜,随即挤到前面,这个举动顿时把王夜吓得亡魂皆冒,同时也引起了士兵的注意。 关承抄起地上的一支火把,原本快要熄灭的火把在接触到空气后瞬间又燃烧了亮了一些 “孤的袍泽兄弟们,孤与你们同在,是爷们汉子带把儿的随孤杀啊!” 关承长剑朝前一指,在摇曳微黄的火光中这个年轻的皇子在士兵们的眼中瞬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士兵们都是底层的小老百姓,他们自知身份,却不曾想一个皇子居然冲锋在前,这是数百年来根本不敢想象的,公侯之家便已是贵不可言,更何况皇家的皇子。 这位皇子大家都知道,大家或多或少的都跟随过这位前皇太子,或是出城巡游或是惩治贪官的时候撑场子。 总体上来说对这位原先的皇太子大家的敬重是发自内心的。 人家就算是在落魄也是皇子,只要天下的诸侯没有敢当面撕破脸皮承受其他各国攻击的勇气那么这位殿下到了哪里身份也是高贵,就算是天下不姓关了人家也能凭借着身份混个爵位。 关承都不怕死都敢冲在最前面,咱们哪个爷们儿不是好儿郎不带把。 军兵士气在关承站出来的那一刻便稳了下来,在关承冲出去的那一刻便再次涌了上来达到新的高度。 关承在赌,他不是不知道诸侯王公不上第一线,毕竟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坚信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若不然一旦嗝屁了多亏,刀剑又不长眼的,自己又不用像泥腿子那样搏杀才能出彩。 关承曾经读史觉得有一句话特别的有道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均不过是公平罢了,哪怕稍微一点的公平。 深入百姓间的生活虽然没有让他能彻底的感觉百姓到底是什么样的,同理之心还是有些欠缺,但是这也足够他放下身段去做很多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身后的呼杀声直冲霄汉。 不仅仅是自己身后的这四百余人,还有更远处正在快速支援上来的武成举的八百人。 阎陶的双眼中此时充满了仇恨,他没有拜见过什么晋王,在他眼中大通只有八个县,一个皇子不过是只落魄了的凤凰,山鸡都不如,连梁国公子的地位都要比他高,只是离着远处看过几眼但是他目光随即便被旁边的女人吸引了过去。 但是此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关承,原来的太子,现如今的晋王。 “竖子安敢犯我大营!”阎陶怒吼一声。 此时的鞠川已经凑了上来,一脸的惭愧,但是阎陶根本顾不上这个老部下的情绪。 这一旅算是他最精锐的部下,两千多人。可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剩下了一半,还有近千人算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哪怕后期修整过来这个旅也算是废的差不多了,没有个一两年再加上几次胜仗根本恢复不到巅峰状态。 兵马就是话语权,阎陶能在金国混的风生水起,稳坐军中第一人的位子一个是靠他外戚的身份,还有贪财好色,金国国主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将来可能会篡逆,就算有那心思也不可能有人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他手里有整个金国最能打的部队,金国国主也需要宗室里有他这么一个人来制衡其余几个司马。 可是一旦平衡被打破他若是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若是没有了这些那昔日的那些政敌绝对能活活的撕了他。 在金国的政治斗争要远比其余诸国狠厉的多,阎陶既是一个将军也是一个政客。 “给老子放箭射死他!” 阎陶红着眼睛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姿态。 鞠川一听正愁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立马抢过一张弓喊道:“将军,末将为将军射杀此贼。” 很显然鞠川还没有意识到那个少年的身份。 长弓满月,利箭在弦。 鞠川的右手紧紧捏着尾羽,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射杀一个甲士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紧接着鞠川右手一松,弓弦颤动发出嗡鸣声。一只箭矢在暗夜中如同鬼魅般兀然的出现在关承的眼中,一个黑点急速的放大而后撞在身上。 关承被这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撞的朝后倒去。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嘶~,胸口真特奈奈的疼啊。 ------------ 第十一章激战,斩将 “将军!”鞠川有些得意的朝着阎陶复命。 阎陶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说道:“不错!” 随后朝着地上狠狠的吐出一口浓痰:“狗屁的晋王,今日本将便要拿你的头颅当酒器!” 鞠川一听顿时感觉到不妙连忙问道:“将军,您刚才说什么?那个人是谁?晋王?” 阎陶点点头。 鞠川吓得手中的硬弓直接掉在了地上,哭丧的脸说道:“将军,您怎么不早说啊!这下末将,末将这条命怎么也保不住了啊!” 关承突然倒下并没有让晋军的崩溃,反而让晋军士兵彻底的陷入了疯狂。 “殿下!”最先吓懵逼的是王夜。 几个健步冲了上来,手中的剑随手扔在地上将关承抱了起来。 身后士兵快速的冲了上来,扛起所有能遮挡的东西围成一圈。 “殿下!你醒醒啊!殿下!” 王夜手哆嗦的握着箭杆,但是却又不敢拔生怕引起大出血。 关承紧闭着眼睛,神色还有些痛苦,嘴唇发白。 “孤没事!”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处于极度担忧中的王夜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激动万分。 “殿下,伤的如何,臣这就送殿下去找大夫。”说罢便要抱起来。 关承赶忙制止说道:“孤不碍事,得亏有内衬软甲,只是破点皮无碍。” 关承的声音有点虚弱,刚才那一箭在短距离内直直的撞到胸口的位置,以至于瞬间便被击倒在地。 “不要在这儿站着,赶快冲,王夜,孤相信你的能力,你可是孤将来的大将军,千万莫要再让孤失望。” 王夜的虎目中不由的流下了泪水,颤声说道:“请殿下放心,臣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阎陶的脑袋给您揪过来。” 关承摇摇头说道:“为军之主莫要轻言死字,你是孤的肱骨,一个阎陶算什么。快去,莫要再等,将士们的伤亡已经很大了,孤自有成举的人马照顾,速去!” 王夜沉声应诺,站起身的时候身上杀气凛然,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兄弟们,拿不下阎陶誓不休兵,随我杀啊!” 此时的晋军士兵根本不顾什么阵型,高举着兵器紧跟着王夜向前冲杀而去。 旗手手中的飞虎旗也迎风招展,一股威势已经在无形之中悄然形成。 不到四百人的队伍其气势竟然让阎陶都感觉到心惊,又哪里顾得上旁边吓得哆嗦的鞠川。 阎陶心里暗骂一声废物不想再搭理,他不理解在这个实力说话的年代大通都没落成了这个样子还怕什么?要是楚国的公子来了自己当马凳都是第一个,但是一个皇子算个屁。 晋军士兵在怒火中根本无惧迎面而来的箭矢而且金军中的弓手在连续的急射之后臂力明显下降,力道也小了不少。 “速去传令,撤回来的军兵武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分发到位,马上列阵随时支援。” 阎陶已经认识到了此时的危局和严重性。 直隶郡的士兵多会儿这么勇了? 不过不怕,阎陶坚信自己的百战精锐一定可以赢到最后,这是他领兵十几年来的自信。 “左右,出击!” 阎陶亲自抢过鼓槌擂鼓,这种时候已经是近身相搏的关键时刻。 以三百精锐对不足四百的劲敌。 后方的敌军的增援已经清晰可见,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挡住甚至击溃眼前的敌军先锋才有可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此战已经到了最重要的时候,最终决定胜负的便是时间。 阎陶一面擂鼓一面焦急的看着已经快速接近的两军精锐。 金军最前列的士卒都举着木盾,身后有持长戈的甲兵,再然后是剑士,就连最后方的弓弩手也已经扔了弓箭换上了长剑。 迎面而来的晋军兵种比较单一,多是长剑,仅有少数的人举着地上捡来的木盾。 阎陶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挺大了。 双方士兵很快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让双方最前排的士兵不由的向后飞去却又被后方的袍泽顶了回来,身处在战阵之中根本由不得自己。 不少士兵在第一次的对抗中便倒在了地上,虽然被兵戈刺入体内受伤的并不多,但是两军冲击相撞的力道足以震碎内脏。 双方士卒几乎是挤在了一起,顶着盾牌手中的长剑透过缝隙反复捅刺,金军后方的长戈手则不断的将手中的兵器朝下砍去再提起。 每一个呼吸之间都能带走好几个人的性命。 一场突袭战彻底的变成了主力对决的硬拼。 金军虽然士气受损但是占着兵器之利暂时也和晋军打的不相上下。 双方几乎就是在以命换命。 鼓声渐渐激昂,阎陶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为自己的部队赢得一定的利势。 两军阵线相交的地方鲜血四溢很快脚下的土地就变得泥泞起来,空气中的血腥味让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渐渐红了眼睛,双方的厮杀在渐渐朝着最原始的杀戮的欲望转换。 一个晋军士兵刚刚将手中的长剑刺入敌人的胸膛,还未来得及拔出来便被自上而下的长戈劈中了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在瞬间爆发出了远超常人的力量,一脚踹过去便将对面的金军士卒踹到在地,连带咋翻了后面的长戈手。 金军士卒见状剑士立即补了上去,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挥向敌人,而那晋军士兵仿佛泄了气一般根本无法抵挡,冲天而起的头颅带起阵阵血雾,洒在众人的脸上。 可是谁也顾不上这些,鲜血只能刺激的双方士兵更加疯狂。 王夜冲杀在最前方,手中难有一合之敌。 金军之中的连长也在几个回合之后死在剑下。 王夜便如一把最为锋利的长剑刺入金军阵中,在金军之中武艺较高的军官阵亡之后更是明显。 晋军士气再度高涨,王夜更是当先,突入阵中。 阎陶脸色焦急,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若是军阵被破那便是全军溃散。 “鞠川!你亲自去把敌将的脑袋带回来。”阎陶将鼓槌重新递给了身边的士兵。 “将军若那真的是晋王,那诸国都有借口攻打我国了啊!”鞠川焦急道。 “当真是废物,你去还是不去,你若不去,本将现在就以动摇军心之罪斩了你!” 鞠川一脸苦涩,内心万马奔腾。 阎陶也是叹了口气说道:“眼下是不是晋王还不知道,但是在这附近有这个实力的也就是这位晋王了,可是你想我等如今和晋王结下这么大的仇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才是有覆灭之危。” “至于诸国,大不了献上金银珠宝,再从彭舒割地,只要我们紧随楚国,那又怕什么周梁之流。” 阎陶拍拍鞠川的肩膀说道:“老鞠,你我相交二十多年了,这一仗过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财,你去做个郡尉吧。” 鞠川闻言终归是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若不是自己救过阎陶几次,而且也没有什么野心恐怕阎陶也不会一直提拔带着自己。 自己的顾虑确实是不少。 “老鞠大军绝对不能败,我需要时间。那个人。”阎陶一直正在厮杀的王夜说道:“我需要你拿下那个人。” 双方数百人挤在一起,即便是地方不大也只有十与列,而王夜几乎快要透阵而出。 军阵一旦被杀穿对士气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鞠川自然明白,随即不再犹豫。 他胆子小也只是因为惧怕杀人于无形的政治和朝堂,在战场上他依旧是勇猛无惧的悍将。 双方人马相互交错,晋军在王夜的带领下越战越勇,而金军却是因为拉稀又碰上前营溃败本就不是很稳的军心再次动摇。 在这等危及时刻鞠川带着数名亲卫赶了过来,长剑一挥一个逃兵便被斩杀。 “众军士,胆敢后退者立斩!” “敢战为先,众军士,随我杀!” 鞠川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涌入阵中的鞠川上下挥舞,眼前同样的没有一合之敌。其勇武让金军原本有些崩溃的士气又堪堪的稳了下来。 仿佛是宿命一般在鞠川将眼前的敌人斩杀之后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王夜,而王夜也正好看到了鞠川。 双方将士仿佛心有灵犀般的让开了道路,两人同时怒吼一声冲向对方。 战斗在这一刻彻底的进入高潮,阵前斗将,想想都是热血沸腾。 王夜的眼中只剩下了敌将冲过来的身影和对面一张露出的大黄板牙。 后方武成举带着八百援军也终于赶到,倒不是说武成举等人也拉稀跑得慢,而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各种巧合加在一起大概率会等于奇迹。 本来武成举信心满满,但是等到冲进了一看之后天灵盖差点吓飞了。 关承此时正坐靠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士兵拿着水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摆明了是受伤了。 这哪里还能了得。 武成举三步并做两步,连后边的士兵都顾不上了,直到冲到近前定睛细看完之后才悬在喉咙里的心才堪堪放回肚子里。 但是紧随其后便是无法压制的怒火和耻辱。 王夜这个废物,平日里牛气哄哄的,可是关键时候竟然能让殿下负伤,武成举在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画面,必须要好好的惩罚。 在大通若是主将战死或被俘则麾下众将皆被重罚,即便是运气好的也会被发往罪军连,只有连续五场大战不死才有机会免去罪责,但是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 其余的诸侯国也大多继承了这一制度。 可是任何人一旦被打入罪军连很难挺过来,遇战罪军连为先锋,说白了就是敢死队,送死队,攻城也是第一批炮灰,能挺过五次的无一不是大运气的悍勇之辈。 武成举想好了只要这战一打完直接把王夜扔到罪军连里去。 “成举。” “殿下,臣在!” “你现在立即分出两有司,不,两个连,想办法毁了金兵侧翼的营寨,孤推测敌人的败兵现在还不堪用,只要一乱大事可成。剩下的人全部去增援王夜,必须要速战速决。” “可是殿下。” 关承怒了:“给孤滚,你们打赢了孤才能安全,快去!” “不要再质疑孤的任何命令!” 武成举心下一惊,关承已经是第二次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了,在永安城的关承根本没有这样的气势和威严,除了永安城之后关承的成长几乎可以说是瞬间的蜕变。 武成举连忙拿起兵器,分兵而去。 此时王夜左臂已经被一把长剑洞穿,腹部的甲叶也沾上了血迹,显然受伤不轻,但是鞠川的人头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沙场交战大家用的都是杀招,都追求用最小的力气和代价赢得胜利,王夜和鞠川交手不过而二十余回合,也就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可是其中的凶险却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王夜将鞠川的头颅高高的举起,向着四周金军大声吼道:“还有谁!” 关承自然看的见,也隐约听得到,他笑了。 金兵刚刚凝聚起的军心在这一刻再次崩塌,不少人甚至直接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向后跑去。 将为兵之胆,将若陨,则兵亡。 “左右,给我杀!” 王夜手中的长剑上已经有数个缺口,显然刚才的拼杀很是凶险,披散下来的头发也显得有些狼狈,但是其气势却是一往无前。 士兵们看的出凶险,但是却不在乎,只要自家主将赢了那便是激情高昂,开始痛打落水狗。 实际上王夜身边的士兵已经从最开始的五百人锐减到了不足二百,损失人数超过了恐怖的八成,就连王夜自己都不敢想象。 一支军队若是战损三成还能拼死作战便是精锐,若是战损五成还能激战的那便是天下少有的虎贲,即便是大通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今晚,自己一个小小的旅率指挥着非自己嫡系的部队竟然能在超过八成以上的伤亡后还能对敌军发起追击,这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王夜满足的笑了,此生有此傲然战绩足矣。 随后王夜直挺挺的朝后倒去,脸上依旧挂着满足的微笑。 正在冲锋的晋军士兵不知晓后边的事情,他们听得到援军将至,又亲眼看着己方将军把对方大将的头砍了下来,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还能更鼓舞士气的。 前方都是背影,正是肆意的好时候。 阎陶的脸色这一次彻底的塌了下去,鞠川的武勇他是知根知底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让他前去斩将夺旗,特别是知道他心中有疙瘩的时候。 说到底阎陶虽然也勇猛但是真较真起来是打不过鞠川的。 而且鞠川不同于寻常军官,他常年担任副将,整个金国的士兵都知道这个人,而自己军中更是如此。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次军心是真的崩了,即便自己亲自出马也难以有所作为。 阎陶身边还有百余人的精锐,只是从他们忐忑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已经难担大任。 抽出佩剑,阎陶喉咙涌动,他狠是不假,但是那是对着舒国彭国这种比自己弱的对手,眼下这种局面他害怕了,若是出了意外那手中的权势,收集的财宝怎么办? 征战那么多年这才享受了多久? 府中舞姿优美的歌姬怎么办? “将军,敌兵冲上了,该如何早做决断啊!” 旁边的军官杀气腾腾明显是要准备拼命。 阎陶瞄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那军官大喜,立即说道:“请将军下令,末将定然死战,绝不让贼子靠近半步。” “放屁!”校尉跳了出来。 “将军乃左司马,岂能亲涉险地,将军不若先行撤退,集结大军再图后话!” 阎陶眼睛一瞪吼道:“你这厮竟敢动摇军心!本将一军之主,岂能轻易撤退,若是如此以后如何带兵!” 军官也是鄙夷的说道:“将军所言正是,若都如王校尉这般贪生怕死我大金如何攻灭彭舒两国!” 王姓校尉丝毫不理会嘲讽而是说道:“将军非是末将怕死,而是贼子太过狡猾,日前的肉食必然有大问题,又使卑鄙阴招突袭我军大营才致使我军小败。可是将军身负家国重任万万不可行此险招,我军还有七千余人在外,将军只要振臂呼之,大军一到此等魑魅魍魉岂能有所遁形!” “将军啊!”王校尉一狠心跪在地上,头磕的邦邦直响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将军三思,切莫意气用事啊!” 阎陶却是大手一挥道:“凌双!” 那军官立即抱拳吼道:“末将在!” “本将还有亲卫百人,现在拨出一半与你,再与你精锐甲兵百人,速去挡住敌军,以待本将整顿兵马。” 凌双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否则提头来见!” “嗯,去吧。” 很快凌双带着人马冲了上去,阎陶连忙扶起地上的校尉说道:“快,突围,给本将备车。” 校尉…… ------------ 第十二章鏖战 校尉阮锦的速度绝对可以称的上金军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作为阎陶的小舅子阮锦在金国可谓是风生水起,虽然大家都知道此人本事不大,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姐夫,人家姐夫又有个好舅舅。 这么一圈关系下来再加上阮锦嘴巴甜,话里话外都能给你捧高高,就连金国国主都分外喜欢有时候甚至用你这小兔崽子这种亲近的称呼。 但是阮锦比阎陶更加的怕死,而且仗势欺人玩的那叫一个溜,阎陶很多的脏活累活都是他来处理,自然更是深得信任。 此番阎陶特意跟在他的队伍中就是为了将来给自己这个小舅子更多的话语权。 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了硬点子。 阮锦那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深深的说进了阎陶的心里,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话说的相当精炼。 前方战事胶着,校尉凌双带着百余人抵挡的很辛苦,武成举所部完全是带着复仇的心思来的,主忧臣辱,主伤臣耻。 耻辱当然得用鲜血来洗洗。 “阮锦,你现在亲自带一队人马顶上去,待姐夫把后营破开之后再悄悄撤回来听到没?” 阮锦有些犹豫,但是又不敢拒绝只能心有不甘的点点头说道:“那姐夫你一定要快点啊。” “赶紧去!”阎陶很头大,自己这个小舅子什么都强,就是怕死的紧,若不是自己提携怎么可能做到一旅旅率,就连练兵这种事若不是把最得力的凌双派过来根本带不出来。 不过这种人也有个优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对于凌双他不喜欢,即便是对凌双很讨厌也从来没有在军中为难过凌双。 在阎陶军中凌双的武力可以说算是排名第一的存在,即便是鞠川都撑不过五十回合,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晋军甲兵占据着足够的人数优势再加上武成举的武力也是不俗,凌双虽然左冲右杀接连有多名晋军士兵被其斩杀但是却依旧只能勉力支撑。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全靠凌双本人的威望和武力在苦苦支撑。 武成举指挥着士兵试图将凌双与其他的士兵分开。 当阮锦带着人马冲上来的时候凌双刚刚逼退了武成举,见状大喜,手上的力气也似乎再度恢复了几分。 “兄弟们,援军来了,杀啊!” 金军营寨外面连长闵二带着士兵终于绕到了后面,找到一处较为容易破坏的地方。 “上!” 一众士兵连忙掏出绳索和金兵营寨中搜寻出来的几把斧子对着寨墙劈了起来。 沉闷的声音很快引起了金军的注意,后营中的金军士兵顿时有些慌乱,但是看到晋军被阻隔在营寨外面之后胆气再次回复了一些。 几个士兵还搜寻到了弓箭抄起来便射。 阎陶很快收到了消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调集弓手过来,先把后面的敌人解决了快。” 金军士兵勉强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刚刚缓过来的弓弩手再次上阵隔着寨墙抛射。 但是晋军显然比之前的准备要充分很多,搜寻了不少的盾牌,顶在头上。 箭矢扎在木质的盾牌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凌乱但却压迫感十足。 阎陶见效果不大又调配长戈手双方透过寨墙的缝隙来回互捅,惨叫声很快响了起来。 前方正在拼杀的凌双和阮锦同时一惊连忙回头望去,凌双松了一口气,还好敌人没有攻进来。 但是阮锦却是有点吓瘫了的趋势,后面传来喊杀声对于他来说这意味着己方很可能已经被前后包抄。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有点放明,黑夜最浓的时候已经过去,阮锦看得真切,心中的害怕被溅在木墙上分外醒目的血红无限的放大。 或许这一仗最大的功臣便应该是他了。 闵二还在艰难的拆着寨墙,凌双和武成举依旧在捉对厮杀,关承也已经休息好重新寻回了自己的佩剑带着十几个士兵从后面支援了上来。 总之大家都在拼命都在努力,可是阮锦想躺平。 生的念头一旦压过理智那变成了不顾一切。 阮锦带着几个士兵悄悄的往后退去,退出厮杀的队伍之后便撒丫子朝着阎陶所在的地方狂奔。 不过还好的是他没有大喊败了败了之类的。 正在焦急的指挥着兵士抵挡后方晋军的阎陶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废物。 “姐夫,姐夫,咱们是不是被包围了?”阮锦着急忙慌的问道,眼中的惊恐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个废物,猪都不如,老子还在这里你慌什么!” “是是是,姐夫说的是。可是姐夫你看,你看”阮锦一指身后对对串的双方士卒说道:“晋军啊,说不定一会儿就打进来了,我们就被包围了啊,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了。” 阎陶气不过抄起鞭子一鞭子抽在阮锦身上:“废话,老子看不到么!简直就是猪,我要不是看在你阿姐的份上我管你我都是驴!” “滚后边去!” “诶。好嘞。” 阎陶回过神来,从来没有感觉局势如今天般棘手。 战死的士兵现在已经过半,之所以还没有溃败完全就是敌人兵力不足再加上前面还有凌双等一众兵将拼死抵抗。 阎陶的目光落在惊慌失措的阮锦身上不由的又是一阵气结。 “为今之计当如何呢?”阎陶自言自语到。 站在战车凑合能看清楚整体。 两军从深夜厮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如此高强度的夜战让双方将士都很疲惫了,现在就看谁最先撑不住或者谁有援军。 “来人,擂鼓助战,本将要亲自率兵突击!”阎陶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 “姐夫,不可啊!”最先反对的不出意外还是阮锦。 阎陶苍啷一声拔出佩剑顶在阮锦的脖子上厉声道:“蠢货,本将险些因你坏了大事,若再敢言退本将定然斩了你!” 阮锦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姐夫……” “住嘴!本将乃大金左司马,军中岂能跟你言私情!” “现在本将命你速带本部兵马冲杀,否则本将立斩了你!” 阮锦又哪里见过阎陶如此模样,吓得连连应诺,最后不得已带着自己的部下再次冲了上去。 此时的凌双在绝望中已经是伤痕累累,心如死灰,他从军十余年,一直都是跟着阎陶,在他的印象里阎陶虽然有不足,但是男儿大丈夫有些许的缺点不算的什么,只要战场上不惧不畏那便是好汉子,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家守国的贪点财好点色怎么了。 但是今日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说好的整顿兵马支援上来并没有看见,相反自己所带着的百余士卒现如今基本上伤亡殆尽了。 后方的鼓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凌双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这是全军进攻的信号,他曾无数次的在这鼓声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袍泽一同击溃对面的敌人。 凌双回头望去,果然阮锦再次带着人马冲了上来乌泱泱的足有二百余人。 后方的阎陶正在组织其最后的人马,似乎决议要拼死一战了。 啊~~~ 凌双怒吼一声,一脚将一个晋军士兵踹倒在地,手中的长剑顺势跟上刺进了敌人的肚子里,随后双手一拧抽了出来,鲜血溅在脸色将其刻画的更加狰狞。 这让周围的晋军士兵为之一顿,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惧意。 武成举在人群中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神色严肃,这家伙当真是难缠。 后方的关承看着干着急,双方就在前后营过道附近鏖战了半个时辰,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战死,可是却依旧迟迟无法突破,而自己身边王夜还处于昏迷的状态,草草包扎的伤口还不时的往出渗血。 莫不是要折在这儿? 关承心中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想,连忙甩甩头。 要不得要不得,不吉利,呸呸呸! 敌军中的鼓声响起,差点让关承把最后一口唾沫给咽下去,随即反映过来,敌军这是要拼死反扑啊! 这还了得! 现如今武成举那里也就四百出头,都已经有点吃力了,若是敌军增兵能不能挡得住都是问题。 其实关承并不知道阎陶在将阮锦和二百多人派出去后仅剩下不到四百人的队伍,而且这三百多人里还分出一半去防止晋军突破寨墙,剩下的那些人里连兵器都配不齐更别说甲胄了。 而关承手里清一色的甲兵。 不管了,兵打没了自己连封地都去不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到了该拼的时候了。 “左右!斩敌甲兵者赏十金,斩敌一将者赏百金,活捉敌将者赏千金!随孤杀啊!” 重赏之下有没有懦夫不太清楚,但是重赏之下必然有勇夫。 千金,当兵一个月也就一金,这要是有一个首级那就相当于十个月的收入。 自古财帛动人心,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战场上搏出个前程么,当兵的能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晋军士兵们望向敌人的目光中顿时变得绿莹莹的,像饿了好些天的野狼看到了小绵羊。 原本枯竭的力气仿佛有突然生出了一些,原本人数上就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在这个时候进一步的扩大。 武成举亲自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士兵围攻凌双,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军这个悍将斩杀那便代表着胜利在望。 双方士卒都明白此时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非生即死的时刻潜能被无限的爆发,求存的欲望支撑着金军士兵,后方增援上来的袍泽又给他们心中一定的安慰和信息。 阎陶已经记不得上一次他亲自带兵冲锋杀敌是多会儿了,但是他本就是战场上取得的功名,当重新提起长剑的那一刻心中一种沉睡已久的豪情再次苏醒。 阎陶手握长剑如猛虎一般冲入阵中,长剑向前一递便轻易的刺了进去,鲜血正好溅在嘴巴上,阎陶伸出舌头一舔,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在鲜血的刺激下阎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轨长,率领着四个老兄弟,其中便有鞠川,五个人如同杀神一般在彭国大军之中纵横无敌,那一战他为先登拿下了阳夏郡的安昌县,将彭舒两国彻底的分割开来。 “左右!”阎陶意气风发大喝呼唤。 “在!”身边的亲兵轰然应诺。 “可敢随本将饮血敌阵!”豪气直上云天,誓要斩尽眼前之敌。 左右亲卫身边的士卒包括凌双甚至就连阮锦都似乎被这种豪气感染,众人齐声高呼道:“愿随将军建功!” “好!随本将杀将出去!” 金兵士气大振,原本节节败退的阵线瞬间稳住,甚至隐隐有打回去的迹象。 关承带着几个护卫趁着众人不注意终于挤到了最前面,此时阎陶刚好装叉完毕,挥手投足之间一副顾盼自雄的样子好不得意。 好吧,关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此时的卖相也着实可以。 于是关承抄起一根长戈,望着从人群中突兀的将军屏住了呼吸。 ------------ 第十三章孤之罪也 兵书上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本意上是要灵活多变,于是关承悟出了四个字出其不意。 然后再把这四个字拆开揉碎后一组合又得出两个字:老六。 在双方数百人上千人的混战中很难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个老六,更何况阎陶正是锐不可当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晋军士兵的脖子。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被阎陶运用的非常彻底,不过瘾的阎陶反手结果亲卫手中的斧头舞的虎虎生风,晋军将士根本无法抵挡,而武成举等人在围攻凌双的重要关头一时之间也无法支援只能干着急。 阎陶心中的郁结总算是寻得了一个宣泄口,长剑大开大合之间血雾迷茫。 主将的悍勇无疑让麾下的士兵胆气倍增,就连阮锦都紧随其后一改往日的畏惧。 其实阮锦本身战力还是可以的,自家姐夫当然是打不过,但在鞠川手下也撑过了百余回合,虽然有鞠川放水的成分,但是也说明其一定的实力。 只是胆气这种东西和勇力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眼下的阮锦感觉到分外兴奋,他冥冥之中感觉到或许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豪情,身上的铁甲沾上血渍变的黑红,在太阳初升的微光里显得很是厚实。 双方鏖战杀的吃力也杀得兴起。 “弟兄们你们回报殿下的时候到了,杀啊!” 金军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震耳欲聋。 一股杀气瞬间淹没了后排的金军士兵。 阎陶不由的回头望去才发现晋军已经将寨墙彻底的破开两丈有余的缺口,留守的金兵人数上本就处于劣势而且武备甲胄也不齐全,又没有大将坐镇根本无法抵挡。 闵二拎着一把长剑,被熏黑的剑身经过与血肉的摩擦重新散发着刺眼的寒芒。 “兄弟们,冲啊!杀光金狗!” 闵二所带的两个连四百人马中有将近一百人是原来的彭舒联军的溃兵,这些人原本就对金军充满了仇恨,眼下这种局面更像军旗所画的那样如虎添翼。 晋军以猛虎下山之势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冲破了留守金兵单薄的防线。 闵二此时也根本不管什么阵型,这里距离金军不过百余步,眼下最重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增援上去两面夹击,将这股子金兵全部歼灭。 冲在最前面的闵二犹如锋利的箭头带着身后的虎贲冲向再次变得惊慌的金兵士卒。 阎陶心中的悲凉在此刻终于无法掩饰,这短短的一夜真的是经历太多了,先是误以为中计,然后大营被袭击前营溃败,好不容易稳住局势结果鞠川战死又差点崩盘,自己还差点跑了,如今希望又再次被包抄的晋军扑灭,军心士气在短时间内如此大起大落即便是武神再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全营两千余人有七八成窜了半夜的肚子,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上金兵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限。 阎陶长叹一声,刚才的豪勇瞬间消失殆尽。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阎陶身边的兵丁便把他挤在了后面。 阮锦同样听到了晋军的喊杀声,但是那种男子汉大丈夫喋血沙场纵横往来的披靡一时间还没切换过来,带着脸上精彩的表情突然变成了第一线。 待到回过神来后阮锦神色大变,一句类似于卧槽的词语脱口而出,眼中一个黑点在诧异中逐渐放大变成了惊恐。 啊~~~ 呼声戛然而止,关承有些意犹未尽的拔出手中的长戈,本来想到麻雀不成想打了个臭虫。 不过阮锦身上明显区别于普通士卒的华丽战甲和兜鍪上冲天而起笔直多彩的盔樱都对旁边的士兵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又一大将阵亡,兵士们可不管你有没有一个好姐夫是不是花架子,在战场上看将旗看盔樱,若不然夺旗与斩将也不会与功勋胜利挂钩。 阮锦的死成为金兵不可逆转溃败的开始,即便是阎陶想要稳住战线接连斩杀了数个逃兵也无济于事。 后方的晋军在闵二的带领下更是如虎入羊群一般的生猛,突破防线之后根本不管其余的金兵,瞄着将旗直冲。 在寨墙出的金兵反倒是意外捡了一条生路稍微愣神一下之后便从缺口处大呼小叫的跑了出去。 声音传了过来,正在勉力抵挡本就快处于崩溃边缘金兵士卒开始转身逃跑。 亲卫见状不妙急忙拽着阎陶寻找生路。 匆忙之间亲卫一把摘下阎陶的兜鍪带上有一把扯下他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披风挂在肩膀上,随后大呼一声:“左右随本将杀啊!” 趁着这个时机另外的亲兵立马架着阎陶朝着营寨的缺口处狂奔。 此时的晋军正在分割围攻还有一定阵型的金兵根本无暇顾及三两只的小猫。 冒充阎陶的亲兵样子有七八像但是实力只有两三分,加起来正好十分。 武成举刚刚带人费劲力气解决完凌双,还没有来得及喘几口气便看到了异常活跃的阎陶。 “这功劳老子拿定了,兄弟们上!” 武成举大喜之下不顾伤势带着身边的士卒便刚了过去。 双方见面毫无花哨,直接便是长剑对砍。 兵铁相交发出一声脆耳的声音,阎陶手中的长剑险些脱了手。 但是武成举的眉毛却皱了起来这种实力也就是个精锐的水平,这等实力哪怕是国主的亲儿子也不可能坐上左司马的位子成为一国军中第一人吧。 武成举得势不饶人,长剑一个直刺被阎陶勉强躲过,但是反手一撩趁着阎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直接砍近了脖子。 阎陶手上的动作一顿,鲜血直接喷涌而出,眼神中的不甘还未来得及展示便被武成举再次欺身上前略一用力整个首级便落入手中。 “尔等主将已死!速速投降!” 金兵听闻一看,果然是自家主将的人头,兜鍪上的盔樱异常明显,军心士气荡然无存,瞬间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只是前后夹击又是如此狭窄的地形又能跑到哪里去,于是在鲜血的教育下很快便有金兵士卒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阵阵高呼声顿时便有了效果,面对这种绝境哪怕再红着眼的人也意识到无力回天。 天色此时也露出东方鱼肚,朝霞延伸万里望不到边际。 清晨的露水总是最解渴的,清清凉凉的很是提神。 关承最喜欢的便是用露水煮出来的茶,兵士们还在收拢战死袍泽的尸首,将受伤的士兵抬到一起,军医此时可以说是最忙的人了,到处都是疼痛无法忍受的声音。 王夜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只不过大夫说流血过多需要休息,否则可能会伤了本源,于是关承命人打造了许多的担架,又将金兵营寨中的马车全部收罗起来,就连战马都被充作了苦力。 “殿下!” 书记官提着一步一个泥印,手中举着一卷竹简小跑的过来。 关承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子。 “殿下统计出来了。” “说吧。” “我军斩首九百二十一级,俘虏三百七十七人,缴获战车十五乘,大车一百四十九辆,硬弓三百张,战马一百二十匹,驽马二百五十五匹,牛十八头,羊五十三只,猪二十五头,其余剑戈矢无数,另有粮草一千零九石,肉食十石,酒五十坛,布三百匹,金银珠宝同样无数。” 书记官脸上的神色显然很兴奋,如此丰厚的意外之财对于这支初创的团队来说当真是及时雨。 “殿下,大胜啊!缴获颇丰,大胜!” 关承点点头道:“传令,把死马伤马全部炖了每个人碗里都必须有肉。去把武将军叫过来。” 不一会儿武成举吊着胳膊走了过来,身上的血还没有擦拭,整个人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污,原本的铁札甲上到处都是剑痕和破碎的甲片。 “殿下。” 关承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殿下,没了三百二十人,伤四百零六人,其中重伤的有一百六,这一百六十人恐怕有一多半的人挺不过今天。” 关承心情沉重,七百多人,这种伤亡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没想到啊,我军有突袭之利又疲敌之策伤亡却还如此之大。” “殿下,金军在这周边也算是能战之师,即便是周楚等国在同等兵力下也不见得能占了多大便宜。我军虽然勤操苦训但是见过血的老卒并不多,韧性不足,相信此番血战过后殿下就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关承叹了口气说道:“孤知道,就像山中的老虎,若是不能亲自猎杀几个大型的猎物就始终算不得森林之王。” “只是如今才刚出直隶郡便遇到这种惨烈的战事,此去晋地还有遥遥数千里,期间又有多少拦路虎。” 武成举咧嘴笑了笑却又不小心抽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倒吸的声音,缓了口气说道:“殿下放心,儿郎们经此一战已经可以担当大任,哪怕前面有千山万壑成举也必将率虎贲为殿下填平” 关承笑道:“武将军好气魄,孤的太尉就需要这等雄心。” “殿下过誉了,能追随殿下是臣的荣幸。” 关承沉思了一瞬后问道:“孤听说你斩了阎陶?” “当时看装扮是他,但是臣感觉有假。” “哦?”关承疑问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臣与其交手不到三个回合便将其斩杀,阎陶臣听说过,也见过,臣觉得其实力不应当如此,所以臣没有第一时间禀告,不过已经着人拿着首级去问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关承点点头道:“嗯,你做的不错。不管你斩杀的那个人是不是阎陶,在当时的情况他必须是。” “殿下。”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过来。 “何事?” “回殿下,查出来了,武司马斩杀的人是阎陶的亲卫装扮的,阎陶这厮逃了。” 武成举一听本就被血沾染的脸上更狰狞,连忙请战道:“殿下,请给臣两乘兵车,臣定然将此贼追回来。” 关承摆了摆手拒绝道:“这厮已经跑了半个时辰你上哪儿去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阎陶,而是这里,此番激战那阎陶心中必然怨恨,他手里还有数千人马,哪怕是为了给其国主一个交代也必然会过来寻仇。” “但是他即便找见自己的部队再集合人马过来也需要一到两日,这两日便是我等的机会。” 武成举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关承笑道:“没什么意思,这一路下来孤希望到了晋地之后能有些百战的将士当做种子,一支强悍无敌的军队必须鲜血的浇灌才能成长,大通纵横二百余年靠的便是那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强军,孤也想有这样的军队。” 关承的意思武成举明白,但是怎么做便是抓瞎了。 “走吧,陪孤去看看战死受伤的弟兄们。” “诺。” 二人带着两个护卫走在营寨之中,耳边是乱哄哄的各种声音,伙夫们做饭,战马的嘶鸣还有兵士的呵斥战俘的求饶,但是当这些声音聚集在一起涌入上位者的耳朵的时候便仿佛成为了最美的乐章。 在经历过最初的不适后关承迅速的习惯了眼前的场景。 地上的血还没完全渗到地下,入眼大片的血红,甚至还有的连在一起形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小血洼,脚踏上去溅起的泥点都是血色的。 惨烈的鏖战流尽的鲜血在晨露中充斥着一种另类的壮烈。 伤兵被临时集中到营地的东北角,太阳刚刚升起带来一丝温暖,周围的火已经被扑灭,火堆还散着一缕缕白烟,几个军医撸起袖子正在给伤兵挨个包扎缝合伤口,学徒们则在拿着蒲扇给炉子扇火,眼睛盯着药炉,不时闻闻里边的味道。 “啊,殿下!殿下来了!” 一个小学徒一抬眼便看到走过来的关承。 顿时整个伤兵营都被惊动了,医正连忙带着几个大夫跑了出来。 “参见殿下。” “起来起来,这是作何。”关承有些不悦的说道,他平日里最是烦这些繁文缛节,但是偏偏他老爹喜欢,好像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才能真切的体会到皇位的尊严。 “既然父皇让你们随孤去晋国,那你们就是孤的臣民,在孤这里不兴这种东西。” “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医者救死扶伤哪能动不动弯腰屈膝。” 关承的语气略带一丝严厉但是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是感觉最是温柔不过了。 “这些好儿郎你们一定要尽全力,这些人都是孤的勇士,需要什么尽管提,孤让武将军全力配合你们。” 医生连忙说道:“回殿下,现在药材够用,只是用来包扎的白布缺的厉害。” 关承回头说道:“武将军,这事交给你,半个时辰内必须解决。” 关承走进面前的营帐,一进入其中一股腥臭味便迎面扑来,但是兵士们却仿佛习惯了一般见到晋王纷纷起身行礼,个别重伤员还挣扎着。 关承鼻子一酸,心中哽咽,伫立良久关承向着这些伤兵一躬到底。 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个颤。 武成举连忙跪在地上高呼道:“殿下,臣等万死不敢受啊!” 伤兵们也反应了过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关承平复了心情才说道:“将士们!” “孤知道你们大部分都是直隶郡的,却因为一道皇命不远千里随孤就藩。孤本应该给你们荣华富贵可是如今你们却躺在这里忍受着伤痛。” “是孤对不起你们啊!” 这一句话关承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伤兵们也知道了晋王过来探望,再听到嘶吼声不少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武成举见状连忙把帘子掀开好让更多人能看到晋王,为此恨不得把这座营帐给拆了。 ------------ 第十四章最可爱的人 帐外很快便被兵士围满都在认真的听着。 关承的每一句都仿佛说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以往大家觉得能够与兵士同食同行便是体恤下属,听闻有爱兵如子的还会亲自给受伤的将士包扎甚至不顾恶心的给吸浓水,还会将自己的家财拿出来分下去。 大家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收买人心,但是当兵吃粮在哪儿都是卖命,无非是这点命能否卖出一个好价钱。 但是如今他们内心又有了一种更新的认识。 那便是:尊重。 并不是说当兵的地位低,大通纵横天下靠的便是强横的军力,诸侯之所以敢无视现在的永安城不也正是因为威京十二师成了过去么。 可是当兵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像关承一样的肺腑之言,没有见过如此的赤子之心。 人们总是觉得军饷给的也不少,还能减免一定的赋税,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忠义祠每年都有官府的人打理不让其荒废便已经是很好了。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并非如此,当兵保家卫国的牺牲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的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是的。 在关承的话里他们是伟大的,最可爱的人! 虽然当兵的不知道为什么晋王殿下要说是最可爱的,在他们的理解里可爱说的都是姑娘,比如那几个侍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晋王殿下是在极尽所能的夸他们的意思。 关承的声音并没有多么雄浑,反而还处于变声期,因为嘶吼还有一些破音,但是大头兵们听得涕泪横流。 就连武成举都觉得把这条命交给自家殿下真的是值了。 老油条尚且如此,小白花卷更不用说了。 “殿下!” 关承回过头看去,脸上还带着因激动和用力过猛的潮红。 只见王夜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跳着走了过来,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了,但是又抹上了一些鼻涕,显得有些滑稽。 “殿下,臣……” 哽咽到无法言语。 关承急忙上前扶起,可是王夜却是铁了心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王校尉这是作何?孤说了,不兴这个,快起来!” “殿下!”王夜又抹了一把眼泪终于能够说出话来。 “臣本逃卒,本就是该死之人,承蒙殿下不弃收留我等还委以重任,此等厚恩本就无以为报,殿下甚至不惜亲自犯险击败阎陶这贼子,为我等报仇雪恨,此恩之重当世谁人能及。臣万死不足以一报啊殿下!” 周边有不少彭舒两国原来的士兵,此刻皆是深有同感,他们嘴巴笨没有读过书,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听不懂王夜说的话,并不代表关承此举的凶险。 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 于是四周呼啦啦的跪下了一片。 原本心中还有些芥蒂的直隶郡的士兵心中不由的将自己代入其中,跟着这样的主公将来必然不会受那种委屈了吧。 四周的情况关承自然感觉的到,他本是有感而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成效,看来有些东西他就是天生的。 能让军心信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关承发力一把扶起王夜朗声道:“那便为孤效死吧!” 王夜闻言再次挣脱不顾伤势双膝跪倒在地肃然道:“此生愿为殿下麾下走狗,殿下剑锋所指之处便是王夜生死之所!” 关承闻言一股豪情顿然而生,这将是他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他将带着麾下众将士夷平所有的阻碍直至顶峰。 “尔等若何?” 此时就连其余地方的士卒也围了过来,虽然一场大战过后晋军所剩下的也不过千人还有近半负伤,但是这些士兵已经发生了质的蜕变,每个人眼中的稚嫩经过鲜血的洗刷进化成了坚韧。 他们望着正中央的关承毫不吝惜着表达着忠诚。 “愿为殿下效死!” 声音如浪传出了营寨,某棵大树下正在躲藏休息的阎陶耳中轰然一惊,神色慌张,连手中的面饼也顾不上慌忙一扔继续向着远处逃去。 而在金兵营寨以西不足十里远的地方曹灵儿等人若有所感的将目光投向东方轻声呢喃道:“殿下,那一定是殿下吧。” 关承哈哈一笑继续高声问道:“孤有万里疆国之望,诸君可有封侯拜将之志呼!” 此时的关承毫不压制的向着在场的所有忠诚于他的人,向着这世间万物,天地诸生宣示着自己年少的野心,疾风将他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旌旗扬起,插着翅膀的老虎在风中飞虎,宛如神灵的见证。 武成举和王夜听得心神摇曳,哪个男儿没有封侯拜将的向往,战车之上明盔亮甲,腰间佩着象征权柄的长剑,左右护卫手执迎风招展的将旗,身后则是一望无际的虎贲,大军的铁血是如此的让人沉醉,哪怕只是身处其中亦是血脉喷张。 “愿随殿下建功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有人都在大声回应着众人中央的那个少年,就连医正和马夫甚至一些俘虏都情不自禁的跟随着众人呼喊,尽情的释放着胸中的激情。 呼声久久不息,哪怕是喉咙已经感觉到嘶哑依旧在振臂高呼。 手中的长剑指向天空,不屈的意志锋芒毕露直上霄汉。 太阳渐渐东移,意犹未尽的士卒们把满腔的激情全部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战死的金兵身上的甲胄,手里的兵器装满一辆辆大车,无数的珠宝被护送往西面的大营之中。 曹灵儿等人自然知晓结果,关承在第一时间便派快马要求大车速来。 悬着的心算是放下去了,曹灵儿在帐中不由的拍拍胸口,口中低声向各路神仙致以崇高的敬意还不忘加几句祖宗保佑。 十四岁的小姑娘对于这种心情根本没有能力驾驭,幸好关承带着的老嬷嬷算是经验老到,好歹算是经历过大通荣威依旧的末班车,对于胜仗之后的事情即便经历的少但是架不住听过的多啊。 老嬷嬷快七十了,从小看着关泽长大又看着关承长大,把一生都交给了皇宫大内,到老都无子无女,但是对于她来说关承便如她的孩子一般。 眼下胜利的好消息传来老嬷嬷当仁不让的发号施令,指挥众人忙活起来。 关承带了不少类似于工匠这种技术型人才,此刻算是派上了用场。 一辆辆简易的大车运了过来再套上马,装上一车车的战利品。 关承忙着接见俘虏,有十几个人表示没有家小拖累愿意跟随晋王殿下远赴晋国。 关承自然是来者不拒,之前的大战损失了不少甲兵,正是需要补充的时候,哪怕是一个人都是莫大的助力。 金兵营寨热闹无比,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烧焦的痕迹和随处可见的血迹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作业这里发生的一场大战。 阎陶站在一处山顶,身上的盔甲都已经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连脚上的鞋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身边仅仅有十几人相随,聚在一起喘着粗气。 这些士兵还携带着兵器的不过寥寥数人,盔甲全部丢弃,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阎陶手中还握着一柄剑,那是金国国主赐给他的。 “关承小儿!”阎陶望着自己大营的方向恶狠狠的说道,眼中的仇恨如同实质一般。 若不是关承他的两千精锐不可能就只剩下这么十几号萝卜菜,辛辛苦苦抢来的珠宝,粮食,还有大肥猪全丢的一干二净,连根猪毛都没剩下。 这等惨败就算是他姥姥亲自出马给他求情那也得结结实实的挨顿揍。 突然阎陶苍啷一声拔出长剑朝着后面厉声喝问道:“什么人?滚出来!” ------------ 第十五章无用的仁慈 李石头原本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凭借着一股机灵劲儿硬是趁着后营的晋军攻进来的间隙跑了出去,还拉着乌三成和两个要好的兄弟。 逃出生天的众人看着火光冲天的大营都暗自庆幸,乌三成更是一只大手差点拍翻了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倒是把李石头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年纪还不大,几句话就开始当真了。 可是好巧不巧的阎陶等人也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你跑就跑停下来歇着干嘛,还回头看,怕晋军不会追过来么? 你以为你遛狗呢?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根本没办法解释。 任何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赏罚绝对不会是混乱的,阎陶对此也比较重视,若是被识破了逃兵那少不得脖子挨刀。 但是谁知道有个缺德的竟然没有憋住屁,虽然夹的紧紧的但还是不免走漏了一丝风声。 这个时候的阎陶等人眼力可能不太好使,但是听觉绝对是顶级加成的。 果不其然,阎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剑锋上锋利的剑芒直接将一根手指粗的树枝劈了下来。 阎陶身边的亲卫反应稍微慢了半拍但也是快速的聚拢在阎陶身边,有两个士兵手里还抄起了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李石头见状连忙高声大喊:“将军,是我们!是我们啊!不是晋军!” 说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 阎陶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小兵卒子,名字他自然是不会记得的,目光在乌三成和最先跑出来的小兵身上来回打量,神色间充满了戒备。 “你是何人?”阎陶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乌三成的身上,一身连长的装备在这几个溃兵之中分外显眼。 在阎陶的眼里这就是溃兵,根本不需要解释,所有的解释都是狡辩,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逃兵怎么还可能有其他人。 乌三成连忙道:“回将军,卑职辛字连连长乌三成。” 这个时候真的是感觉在生死之间来回徘徊,在阎陶麾下都多少年了,自家主将啥子德行那是一清二楚,乌三成感觉坟头蹦迪都没有这么惊险。 “尔等逃兵?”阎陶厉声喝问道。 大败的屈辱正是浓郁的时候,阎陶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是如此迫切的需要一个借口或者理由来掩饰这一切。 这一嗓子直接将几人吓得跪在地上,就连乌三成都忍不住打哆嗦。 对待的几乎只有死路一条,将官们树立威望最好的借口了,斗大的人头血淋淋的对于兵卒来说最是震撼,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尔等可知逃兵的下场!”阎陶炸雷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在乌三成的耳朵里不亚于惊雷。 阎陶手中的剑再次逼近了几分,喝道:“说话。” 乌三成吓都快吓傻了,他可是见识过阎陶曾经毫不犹豫的将几十个士兵砍了脑袋,那一幕到现在都是心里的噩梦。 他想张开嘴狡辩狡辩,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哆嗦,眼神惊恐的撅着屁股望着大地。 跪在身后的李石头本以为必死无疑,但是阎陶一问强大的求生欲立马驱动着眼珠子转了起来。 山顶的风吹了个轮回,转着圈撒着欢,声音由近及远渐渐消散。 关承骑着一匹雄壮的战马,据说是给阎陶拉车的头马,全色黑毛没有一点杂色,腿上胸前的肌肉线条勾勒的完美,关承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分外欢喜,连连夸赞王夜献的好礼。 在马背上搭上厚厚的褥子随后在随从的帮忙下爬上马背。 金兵营中的物资已经整理完毕,可是即便关承赶制了数量不少的大车也无法全部装下,望着堆积的粮草金银武成举和王夜都急了眼,这种硬通货绝对是不仅仅是晋国生存的启动资金,对于任何一个诸侯粮食金银都是极其宝贵,就算是带不走也得一把火烧干净,否则只能是便宜了敌人。 阎陶逃走了,再杀回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与其资敌不如烧了省事。 大本营中跟着大车过来的有不少民夫青壮,这些饿怕了的人对此自然是极力反对,声称老祖宗说了民以食为天。粮食辛辛苦苦种出来不容易,烧了太可惜。他们就算是背也能把这些粮食背到晋国去,而且这遥遥数千里粮食的需求绝对少不了,况且这些粮食肯定是越来越少,到时候连这些大车都得空了。 将军们对这种言论不屑一顾,但是奈何民夫里的主事人是曹灵儿的同族叔伯。 武成举去接曹灵儿的时候曹氏宗族老头子们简单的碰了个头,曹老爹更是担心自家闺女这么千里迢迢的,身边总得有能使唤的人吧。 自从关承看上曹灵儿后原本跟曹灵儿定娃娃亲的人突然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就连宗族的话事人也开始觉得曹老爹说的每一句都可能包含着深意,对他的话重视了起来。 曹老爹从自己的儿子里挑了一个出来,宗族里又挑了几个稍微见过世面的叔伯还有几个小子派了出去。 而刚刚归顺了的流民自然是融入不进士兵的行列,于是顺理成章的拜了曹家人的码头。 曹无名,曹灵儿的三叔,也是曹家众人的主心骨,站在关承面前嗓门极其的大,关承对于这种情况内心很不喜欢,但是生长于帝王家从小耳徐目染的便是各种平衡,在君王的耳朵里绝对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小小年纪的关承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平衡之术可谓是无师自通。 文武从来都只能是兼修,一条腿注定是跑不快的。 但是眼下耳朵里里跟住了几百只蚊子差不多。 “殿下!”正在关承烦恼之际账外响起了通传的声音。 一个小兵进来先是向众人行了礼才说道:“殿下,您点名要的那个人卑职找到了。” 关承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反应了过来说到:“你先将他带到偏帐,给他松了绑备点吃的,但是莫要走脱了。” “诺!” 小兵走后关承沉思起来,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即便是曹无名也是目光随着关承的步子来来回回。 “王夜。” “臣在。” 关承再次想了想才问道:“这方圆二十里之内可还有百姓?” 王夜不明白关承为何如此询问但还是说到:“回殿下,合渭县虽说是大县但是金兵残暴,老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一些难以舍弃故土大多是老翁了。” 战争来临时苦的不过是百姓罢了,流离失所寥寥四字却是道不尽的悲伤。 “这样吧,派出斥候去宣传,告诉所有人这里有大量的粮食让他们自行过来领取,昨天的那些百姓想必走了没有多远,派人追上去,告诉他们。” 众人大惊,武成举更是,第一个反对道:“殿下不可!” “臣等知殿下仁义只是金兵最快两日内足以抵达此地,届时必然是数倍于我的兵力,我军根本无法抗衡,殿下身负重任,切不可行此妇人之仁。” 王夜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无可奈何,毕竟武成举说的是大实话,就连他都觉得关承此举太过,真有些妇人之仁的意思。 关承见连王夜都点头不由的哈哈笑道:“尔等皆在固执之中啊。” ------------ 第十六章九婴之旗 山岗上一面大旗被人一抖甩了起来,山顶的微风没能将旗帜吹扬起来,但是阎陶的神色还是瞬间变了。 一条火红色的长蛇栩栩如生,长蛇有九头,上下左右依次排列,上下三十二颗獠牙仿佛饮血一般,长长的蛇信子在分叉之后上下分列,舌尖处仿佛能看出寒光。 任何一个金国士兵都能一眼认出这面九婴帅旗。 蛇是金国皇室的图腾,历任金国国主皆自称为九婴之后。 而整个金国五军也不过只有一面九婴之旗,历来都是公室之中最为得力信任之人才有资格掌管,在金国,九婴所向便是兵锋所指。 阎陶双手颤抖的伸了过去,颤声问道:“这是……这是……” 李石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到阎陶的样子便知晓自己的小命已经是保住了。 李石头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连长乌三成,他有点不明白到现在还在害怕的哆嗦不停的人是怎么在残酷的金军中以平民之身成为连长这么久的。 但是眼下李石头还是只能暗自说声对不起了。 “大人,这是九婴之旗啊!”李石头的眼角瞬间飙出泪花。 扑通一声。 李石头手捧着九婴之旗跪在山石之上,膝盖因为太过用力还感觉到了剧痛,不过倒也让李石头的泪花更加的真实自然。 “大人,敌兵卑鄙突袭得逞,于营中乱杀,大军各自为战不能力敌,那么多好兄弟甚至还在睡梦中就被杀了,卑职等人虽然奋力死战,但终归是寡不敌众,在损失了大半兄弟后不得已败退。” 身边的士兵脸色怪异面面相觑,奋力死战是什么东西?眼前这四个人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长剑上没有一滴血一处卷刃,若不是一开始就跑了打死也不会相信可以做到如此的完美无瑕。可是阎陶闻言脸上却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甚至还丢了手中的剑一把握住了李石头高举的双手。 李石头抽搐了几声后说道:“卑职恨不能退敌,只能随着连长见机行事。” “哪知敌人狡诈竟然分兵直奔这九婴之旗而去,九婴之旗乃是我大金圣物岂能容此宵小玷污,卑职等人随即不顾死生冲杀过去,可哪知掌旗的兄弟不能敌力战而亡,九婴之旗也落入敌手。” 阎陶大惊问道:“又如何了?” 李石头抽出右手一抹眼泪正声道:“卑职哪能让此贼人得逞,即便是卑职身死无葬身之地也当自往之。于是卑职等六人高呼着杀将过去,那贼人显然被卑职等人气势所慑,数十人竟然有一大半不战而逃,卑职手刃八人,成功夺回了这面大旗!” 说罢刚刚被阎陶托起来的李石头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众人脸色精彩,看看地上躺着的李石头的佩剑,是那么的干净,说是一层不染都不为过。 可是偏偏阎陶信了,大呼着国士也,壮士也之类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看的乌三成都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没有一点的映像。 “你唤什么名?” “回大人卑职卢川郡大应县人氏,名唤李石头。” 阎陶闻言再次将李石头扶了起来问道:“你之前可有进过学?” “回大人,卑职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算是识点文墨。” 阎陶闻言更是满意,读过书,能识文断字的可都是人才,脸上的笑容又不免浓重了几分,又接着说道:“不错不错,从军多久了?在军中任何职?” 李石头心中大喜,总算是问到关键性的实质性的东西了,但李石头也深知阎陶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考验他,判断他是否有资格跟随在左右。 李石头压住心中的欣喜躬身道:“回大人,卑职从军已有五年了,在辛字连丁字里任八轨轨长。” 阎陶佯怒道:“什么?轨长?如此贤良从军五年竟然只是轨长?里有司和你们连长到底干什么吃的?” 李石头神色瞬间切换入悲伤的模式痛声说道:“回大人,战乱刚起之时有司便带着两个兄弟冲了上去,卑职等人想去救援可是却被贼人冲散,根本无处寻找,想必此时已经,已经是,是遇难了吧!至于卑职的连长正在这里。” 阎陶的目光很自然的顺着李石头的指示转了过来,鼻子里还发出重重的哼音。 旁边的乌三成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坑,一个哆嗦顿时跪在了地上。 李石头心中的愧疚都随着这一跪减去了不少。 “也罢,李石头,你能不顾生死寻回九婴之旗实乃大功一件,能在乱战之中还能如此沉着奋勇实乃佳人,本将甚慰。” 躬着身子的李石头心开始扑通扑通的加速,场面话开始了。 果然,阎陶接着说道:“眼下大军正是用人之际,本将自然要举贤良以实军伍,因此本将今日特进你为甲旅辛字连连长。” 李石头连忙再次跪在地上山呼谢恩,但又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急声问道:“大人,辛字连连长不是乌连长么?” 阎陶的亲卫们心中马蹄扬土“好小子够狠啊!” 但是阎陶却是喜欢这种狠劲儿,望向乌三成的眼中充满不屑,冷声说道:“哼,按照我大金军法,怯战逃逸者斩立决!” 乌三成一惊,连忙抬起头膝行过去抱着阎陶的大腿颤声道:“将军,不是啊,卑职不是逃兵,不是逃兵吧,卑职和李石头是一起的,还是卑职带着他的!” 阎陶反手一个大嘴巴将其抽翻在地上说道:“如此贪生怕死说汝不是逃兵谁人可信?” “左右!”阎陶厉声的同时眼睛扫向李石头继续道:“给本将执行军法!” 李石头心中一紧,但是随即眼色坚定了下来,寒意上涌,在乌三成不断摇晃的惊恐的目光中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不!不!” “李石头,是你,是你,是你告诉我的,我不是逃兵,都是你说的!” 乌三成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想要逃跑,却是被阎陶的亲卫眼快按住了。 李石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心脏的位置直直的刺了下去。 乌三成在这生死关头竟然硬生生的挣脱了其中一人的束缚随后侧身一躲避开了险要。 但是李石头手中的剑却是捅穿了皮甲剑尖顺着肋骨透体而出。 乌三成望着眼前的李石头依然感觉到难以置信,脑袋一转囔囔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是阎陶摆明了不信转过身去,李石头更是不会再给其机会,抽出长剑再度刺了过去。 这一次乌三成再没了力气,鲜血顺着伤口很快流成粗线。 李石头的长剑终于不是那么干净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入血水里分辨不出来。 这算是投名状吧,李石头想着,阎陶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猜也猜的差不多,领兵十余年这点伎俩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只是自己运气好罢了,阎陶损失了将近两千精锐,即便他是公室宗亲也免不了受到责罚,但是两千甲兵对于金国俩说是有些肉疼但是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是九婴之旗若是丢了那金国国主就算是做样子都会遭到其余将官的极力反对,甚至宗室之间也会有无法平息的怨言。 如今自己算是给其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隐患,一点责罚和失去权柄比起来简直是放屁都算不上,不论如何阎陶都会想尽办法先拉拢自己,只要自己识数那结果都不会太差。 而乌三成,李石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微微叹气,只能怨他倒霉了,阎陶杀个把人给自己提个醒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还能断了自己的退路只能依托其乘凉。 毕竟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用一个敢杀自己上司的人。 “李石头,此二人呢?” 李石头闻言看了一眼,二人吓得亡魂皆冒,连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情。 过了片刻李石头才说道:“回大人,此二人随末将一同夺旗,是有功之人。” 阎陶微微一笑,沉默了几息后说道:“那便让此二人做你的亲卫吧,毕竟一个连长不能太寒酸。” 李石头看了一眼阎陶似笑非笑的眼神终归是没有忍住打了一个哆嗦,那股子寒意似乎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一般刻骨。 ------------ 第十七章望楼对话 “王校尉~”一个士兵一手按着青铜长剑,不断的跳起来挥着右手,隔着人群朝着王夜大喊着。 士兵的兜鍪因为剧烈的运动有些倾斜,不断的用手扶正,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将系带重新扎好。 汗水顺着流淌,嘴边因为长时间的呼喊还挂着一些白沫。 王夜听到呼声后转了一圈才发现跳起来挥舞的大手。 “诶,在这儿!”说罢便开始往过挤。 此时王夜的心里是感到震惊的,原本以为逃散干净的老百姓此时如蜜蜂一般,男人们挑着扁担,两边的筐里坐着自家的娃娃和全部的家当,拼了命的垫着脚眺望还不时的往里挤挤。 今天是三月十七,距离关承放出话说此地有粮食可以领取也不过一日多点,可是出现的百姓已经突破了五千人。 在营地中原本堆积如山的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临时充做执勤的士兵费力的将混乱的人群聚拢到一起,七拐八扭的长队一直排到大营之外。 士兵们将满满一袋精粮交给眼前的汉子随后笑着说道:“扛好了,这是晋王殿下的恩义!” 汉子感激涕零,跪在地上邦邦邦的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草民谢过晋王殿下,愿他老人家万寿无疆。 对于这种情况士兵显然已经习惯了不少,想起自家殿下又不由的笑了起来,公侯们为了权柄私欲恨不得把老百姓手里的最后一粒粮食给抢走更不用说像晋王这样将如山的粮食无偿的分发给老百姓了。 普通人的淳朴在于他们不会关心这些东西你是不是多余的才会给,他们只知道这是可以救命的粮食。大军过境毁了他们的一切,金兵的到来更是让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的雪上加霜。 如今看着手中的袋子里从来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的精粮不少汉子和妇人都激动的哭了出来。 饿得嗷嗷叫的小孩子也在一旁不断的欢呼,能吃饱肚子是他们唯一的梦想,而梦想从未像此时一样伸手可得。 不断的有人跪倒在地高呼着关承的恩赐,上了年纪的老妇更是哆嗦的念叨着一定要给晋王殿下立个长生牌位。 在公侯眼中卑贱如蝼蚁的草民只能以如此直接而又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王夜挤过拥挤的人群问道:“何事?” 士兵一抹脸上的汗水,手上的污渍立马花了脸,但笑容却是无法掩饰,“王校尉,后边又来了!” 王夜一惊连忙问道:“又来了?来了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清楚,但是少说也有小两千人。牛有司让小的回来禀告,而且牛有司还说今日恐怕还会有人再来,数量很有可能超过五千人。” 嘶,王夜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否认能够在两日之内在这里能聚集超过万人的老百姓,而是战争期间老百姓往往是跑的最早的一批,他们会有自己逃生躲藏的技巧,如果不是知根知底或者有人带路,即便是万人大军搜两天也搜不出几百人来,可是如今仅仅是关承一句话便有如此众多的老百姓蜂拥而来,即便关承再三嘱咐一定要保证每个老百姓都能领到粮食让每个人都能满载而归,即便是几乎所有的青壮战兵都调来维持秩序分发粮食也依旧让王夜感觉手忙脚乱的。 王夜一咬牙道:“好,我这里知晓了,你速速将此事禀告殿下。” 关承现在高高的望楼上,看着这激动的人群神情有些陶醉。 武成举现在一旁不时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胸膛上下起伏显然心中很是不平静。 “殿下,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关承问道:“多吗?” 武成举望着远处还在不断往过赶的人群在士兵的指引下慢慢的分散成细流又缓缓的朝前蠕动。 “这附近被乱兵洗劫,可是却还能在短短一日之内便聚集这许多的人,看来平民们都有自己的渠道,而且没有什么会比他们传递消息更快了。” 关承笑道:“武将军能有此感悟孤甚是欣慰。” “可是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关承不以为意道:“说吧,孤希望你们畅所欲言,毕竟偏听则暗兼听而明。” 武成举想了想说道:“殿下此举固然仁义,可是如此多的粮食送给这些百姓,即便他们感恩而我等却在数千里之外又能如何得到这些感恩?” “你方才不说百姓自有其传递消息的渠道么?做好一切便可,无需担心,自然会有人去替我们宣传的。” 武成举若有所思,又问道:“寻常人一生也出不了方圆百里之地,眼前这数千人殿下有如何能保证自己做了无用之功呢?” 关承转过身看着武成举问道:“你知道孤有天下志,可是天下之志靠的什么你想过吗?” “自然是百战虎贲!”武成举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多少百战虎贲?” 这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难题,武成举虽然只是一司马统兵不过两千余人,但是关泽寝殿里有的舆图关承那里也有,武成举跟着关承也着实接触了不少的东西。 就如整个大通五十四个诸侯国,六百余郡,五千余县。 “可能需要精锐甲兵五十万以上方可一统天下。” 武成举说出了自己心中合理的理想数字。 “甲兵五十万!平均一县也不过百人,两个里罢了。” 关承笑着重新望向下方问道:“这里有数千人,武将军觉得可以有多少人成为甲兵?” 随后不等武成举回答便又继续说道:“大通五千余县大者有七八万户三十余万人,而小者不过数千丁口,即便是最小的县想要挑出一百青壮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可是若要供养一百青壮需要多少良田牛马?若是再配上各级官员,还有兵士的甲胄剑戈这些有需要多少人来供养,还有马匹,器械,粮草,工匠,大夫等等等等。” “更不论天灾人祸,就说这当兵有多少人愿意,百姓为何要为你卖命?” “他们所求不过一日饱饭,过年过节能有点零嘴便是喜庆,若是还有闲钱扯点布匹那便是盛世了。” “士大夫之家是不会有这些担忧顾忌的,所以他们所求便不只是碗中餐饭身上麻葛,而是金银珠宝,良田万倾。” “到了公侯这里呢?他们本就有封地,小的数县大的郡州,像赵楚这等巨公更是坐拥近百郡的千县之地,他们所有为何?” “那便是权柄,便是天下了。” “这些根本不是孤可以给的,孤给不起。而且就算孤给的起也不能给,先帝之祸如今已无法修补,孤既然决议跳出重围便决计不会再走老路,所以孤能依靠的便只有你们还有这些,你如今看到的被那些公侯视为蝼蚁的芸芸众生了。” 武成举随着关承的手指方向望去,远处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架起了锅开始洗米煮饭,有巡逻的士兵不时经过,制止了不少欲要行不轨的好事之徒。 烟火的气息在武成举的眼里飘然而上。 ------------ 第十八章迷雾 关承将手背在身后,头上的冠冕被武成举恭敬的捧在手中,宽大的袖袍垂在腿上,目光深邃而又轻快。 “有时候孤自己都不知道是孤命好还是说这大通的天下不该绝灭,又或者大通阻挡异族数百年所有有些许功德回报后人么?” 武成举不知道关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但凡身居权位的人在心里也都是默认这些事情的,塞外的异族之所以载歌载舞对你充满热情不过是因为大通的虎狼手中染血的长剑罢了。 草原之上茫茫无涯,无数的战车不知踏碎了多少王庭才有了中原腹地百年为计的和平,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超过三十万的英魂和数十名大通皇子的性命。 可是自从诸侯势强之后便再也没有远出塞外的大军了,最北面的强赵听闻最近几年和塞外之人走的很近,得到了不少部族的认可和拥戴。 关承的声音在武成举的思绪里飘荡而起:“这些年来孤的脑子里一直有一种声音告诉孤到底应该怎么做,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最基本的本质。” 关承的手轻轻指了指说道:“你看,这不就是么?” “被忽视的力量永远是最恐怖的!” “即便是高山长江都不可阻挡。” 喧嚣的人群中欢笑的声音渐渐盖过了惶恐和忐忑。 小孩子们吃饱了之后很快便恢复了玩闹的天性,成群结队的追逐,军营之中密布的军帐成了他们最好的游乐场,大人们的追骂早已经听不见了,除了几个倒霉的被抓住屁股上啪啪的挨了几下。 关承不由的看的笑了。 “不知不觉间孤都说了这么多了,总有一天孤会回到这里的,到那时候,这些人都会想起今天这个日子。” “武将军。” “臣在。” “你相信那一天么?” 武成举笑道:“殿下说可以那便是可以,臣永远追随这殿下!” 关承轻笑了起来。 听闻到消息从各地冒出来的老百姓依旧在朝着希望的地方赶路,又渐渐的在大路上汇聚成人流,原本因为战乱萧条的乡间再一次显现出他应有的人气。 但是这种情况也很快被金兵斥候发现。 傍晚的时候六十余里开外的蔺志明一脸沉思。 跟阮锦那种怕死的废物不同,蔺志明可是实打实的功勋悍将,在这个双字为耻的时代蔺志明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存在,经历了无数的生死战场拼杀才爬到校尉的位置上。 眼下三国混战按理来说老百姓早就跑光了怎么会有突然出现这么多? 蔺志明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话,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其中必然有变。 而且还是不小的事情。 斥候已经被撒了出去,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对于一个合格的将领来说判断同样很重要,斥候所带来的东西更多的是一个参考,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敌人故意布下的迷阵。 蔺志明的大营之内士兵们将火把打了起来,今天有风吹得火把呼哧作响。 劳累的一天的士卒围坐在火堆旁边吃着干粮,一手拿着水袋和袍泽们吹嘘着今天的收获。 就连伤兵们都揣了个满怀。 阎陶对于蔺志明的倚重是毫不掩饰的,打最狠的仗也发最狠的财,之前的攻坚战中蔺志明的部下损失达到了三成以上,若不是关键时刻督战队不留情面的杀了十几个人丙字旅很可能会在巨大的伤亡下溃败。 战后阎陶为了弥补这支精锐特意将彭国最富裕的广阳县交给了他,为此阮锦着实眼红了一整天。 而此时蔺志明的大营就在广阳县与嘉县的交界处,距离关承等人所在的合渭县不足七十里。 蔺志明不是没有想过西边的阮姑娘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转念一想阎陶自己就带着亲卫跟着能有什么事,彭舒两国的军队现在除了固守什么也做不了。 战车疾驰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蔺志明走出了账外,他本能的感觉到事关重大。 斥候气喘吁吁的跳了下来,跑到蔺志明身边就开始咬耳朵。 蔺志明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拖进大帐,在确认周边没人之后方才厉声喝问道:“小子传递假军情可是死罪,本校尉现在便能斩了你!” 那斥候眼中满是惊恐,一个劲儿的摇头,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校尉大人,您就算给小的一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说谎啊!这消息千真万确,是卑职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蔺志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斥候没有说谎,一把将其扔在地上说道:“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许隐瞒。” “是是是,小的定然说的真话。” “快讲!” 斥候吓得一激灵连忙说道:“好叫校尉大人知道,小的跟着那些流民的方向一路快马,约莫走了有四十多里路的时候流民就变得多了起来,足有三四千人一起走,看见小的后都吓得四处跑,小的怕惊了蛇便把马车藏在树林里留下一个弟兄守着,然后小的还专门换了一身葛衣才有重新追了上去。” “又约莫走了二十多里地小的跟着流民看到一座大营,那里面的流民足有万人,从大营里一直排到大营外面,卑职还看到他们扛着一袋子精良出来,但是门口有执勤的士兵卑职进不去。” 蔺志明抬手打断了斥候的话问道:“那些兵士穿的是彭国还是舒国还是我金国的衣甲?” 斥候想了想才说道:“都不是,他们打的晋字王旗,是直隶郡出来的兵士。” “直隶郡?”蔺志明的眉毛拧在一起,非常不能理解,“你看清楚了?” 斥候连忙点头说道:“确实不是彭舒的衣甲,小的曾经去过两次直隶郡,还有点印象,应该是直隶郡的军兵。” 蔺志明把疑问压在心底沉声说道:“你继续。” “是。” “小的后来趁着有人乱事方才混了进去,哪知营寨之中却是不少我大金的旗帜兵甲,还有一些兄弟被俘关押,小的偷偷找到一人才知道,原来这个晋王就是原先的那个皇太子关承,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皇帝给夺了太子之位贬为晋王,听说封地离这里有几千里远,好像需要过了什么蜀国之类的。” “小的问这里是怎么回事,兄弟们都说是阎将军看上了晋王的珠宝夺了过来,然后晋王不服,当天晚上便突袭大营打了阎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听说就连凌校尉和阮校尉都战死了。” “那左司马呢?”蔺志明急问道。 “左司马应该是没事,小的问了好几个人,有的说左司马被敌人斩杀了,但是有的说左司马趁乱逃走了,卑职在营中也没有发现左司马。” 蔺志明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没有消息那便应该是没事。” “左右!”蔺志明朝着账外唤了一声,很快走进两个士兵。 “传令斥候里,把所有人都撒出去,找到左司马者赏百金。” “你继续说,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敌人的兵力,配置之类的。” “营中大概有七百多的甲兵,弓弩手没有看到多少,战车有三十多乘,不过大多是缴获的咱们的,还有上百辆的大车,其他的小的没能再探出来。” “方圆十里有没有探查?” 斥候有些惊慌道:“回校尉,没有。” 蔺志明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罢了,时间紧急,想来敌军的兵力也不会很多。” “你明日一早轻车前往,一定要探查清楚敌人有没有援军,本校尉自会带着大军随后而行。” 很快斥候退了下去,军帐之中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是蔺志明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 突然冒出的晋王,被击败的主将还有四面八方汇集的平民,这一重一重的后面到底是什么? 他现在连敌军的兵力都不敢肯定,两眼一抹黑。 斥候告诉他敌军就几百人,可是经验告诉他几百人是不会有这种胆子的。 ------------ 第十九章行动中的老疤瘌 广阳县坐落在永梁山一侧,山上的兽类和山脚下广阔的原野都曾经是广阳县老百姓们赖以生存的资源。 而有山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山贼土匪之类的伴生品种。 大家啸聚山林偶尔下山劫个道什么的,绑几个肉票,日子倒是也逍遥。 只是突然发生的国战打破了山贼们原本过的不错的小日子。 李勇是永梁山十八寨之中的一个大寨主,和两个结义兄弟带着百十号小弟在永梁山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的悍匪。 不过李勇坚信自己即便是落草为寇了那也是有底线的山匪,从来不会抢本地人,而且还严令手下不许抢老人小孩儿,至于妇女那便多多益善了。 原本热闹无比的聚义厅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别说吃酒肉,就连栗米都没有多少了,山贼们没有存粮的习惯,上山为强本就是为了过的逍遥,可是如今连这聚义厅都显得有些破烂了。 李勇面前的酒坛子里早已经换成了水,倒在碗里也就能靠回忆才能有那么一点点酒味。 一种喽啰唉声叹气的凑在一起,不时有人小声的骂骂咧咧,然后抬起头看看主位上的三位当家。 百十号人现在也就十几个人,剩下的不是逃了就是被大军给砍了脑袋充作军功。 “特酿的,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声炸裂的吼声突兀的响起。 脾气最火爆的老三吼完似乎还不解气顺手将面前的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摔个细碎。 碎片溅到小喽啰的身上大家也只是蹲着挪一挪,这几日来三当家的已经借此发过好多次火,连带着还有几个弟兄也遭了殃。 李勇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说道:“老三,寨子里现在就剩下这么几个碗了,还被你砸了,这下你连盛栗米的碗都没有了。” 老三真名是什么恐怕他自己都忘了,道上人一般都叫其老疤瘌,跟着李勇在永梁山一带凶名不小,一身的蛮力,心狠手辣,是众人当中手里人命最多的。 老疤瘌恨恨的坐下,说道:“大哥,照这么下去咱怕是没被官兵杀了也饿死了,天天窝在这山上又不能出去,就算是出去了连个人毛都抢不着,你说说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干等着吧。” 李勇说道:“你让老子说什么?就咱们这点人手欺负欺负种地的还行,跟县里的那些城防军玩玩游戏也还可以,碰上大军别说杵一下子碰着就没了,官兵杀良冒功都没人说什么更何况是咱们这些人。” 老疤瘌又说道:“那活人总不能让鸟憋死吧,兄弟们当初上山图的就是个逍遥快活,现在别说吃酒吃肉也别说细皮嫩肉的小娘了,连特么饭都吃不上了。” 老疤瘌又忽然压低身子伏身过去说道:“大哥二哥,咱爷们儿怎么说也是这永梁山上挂的上名儿的好汉,总不能这么一直憋屈着不是?” 老二马德宝扫了一眼老疤瘌说道:“老三,我们知道你咋想的,但是现在真不是时候,大军过境不是我们这点人马可以抗衡的,咱就听大哥的再忍忍,金兵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总是要走的。” 老疤瘌一听就怒了一双大手猛的拍在桌子上吼道:“忍忍忍忍忍,忍到多会儿?不吃不喝了吗?谁能知道金人待多久,他要是半年不走那兄弟们就半年不用喝酒吃肉玩小娘了?还真就不如拼了的痛快!” 咚~ 老疤瘌被李勇一脚踹翻在地上:“混账话!再怎么胡言乱语便滚,我李勇攀不起你这样的兄弟。” 被踹翻的老疤瘌悻悻的站起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大哥生个气。 李勇也知道现在山上快要绝粮了,偏偏官兵又来来回回的转悠,山上的野物碰到这种阵仗连找都难找。 李勇不是没有试过可是百来号人连几十个溃兵都打不过。 老疤瘌端起老二的酒碗一饮而尽:“真特酿的淡出鸟来了,天天喝的这什么玩意儿。” “当家的~” 一个山匪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嗓子都是破音的。 李勇等人见状连忙迎了出来,沉声问道:“什么人逼近山寨了?” “官,官兵!” 二寨主一听立马高呼一声不好,便要,招呼众人跑路。 “先等等!” 李勇问道:“来了多少官兵?是彭军舒军还是金军?” 山匪喘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是哪方面的,是溃兵,不到十个人!”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老疤瘌却是大喜过望连忙问道:“看清楚了没?到底几个人?有没有甲胄?弓弩呢?” 山匪连连摆手说道:“一共八个人,没有甲胄也没有弓弩,连剑都只有五柄,不过有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官,其余的几个人都围着他转。” 老疤瘌听完兴奋的直搓手,连忙对着李勇说道:“大哥八个人五个人有兵器,可以搞啊!” “能从战场上跑出来的都不是善茬,再等等!”李勇显然很小心,不愿意轻易冒险。 可是老疤瘌显然没有那么多顾虑急道:“大哥,咱们还有六十多个弟兄了,分出几个人拖住那三个没兵器的剩下的五个人咱十打一啊,总不会干不过去吧。” “会死人的!”李勇突然怒吼道:“会死很多兄弟!” 李勇看着老疤瘌一字一字的说道:“老三,我们再也死不起人了!” 老疤瘌也不服气的吼道,这是他第一次对着李勇吼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问问这些兄弟们看他们是不是愿意饿死!” 李勇这才发现手下的喽啰眼中大多闪着凶光。 溃兵身上可能没多少值钱的东西但是当官的身上绝对是少不了的。 十个人打一个没理由输的。 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谁手里没有几条命,平日里喊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正好应了此时的景么。 “大哥干吧!” 这一次就连一向谨慎的老二都心动了。 李勇最终还是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一众山匪趁着渐渐隐匿的月色很快消失在了大山里。 阎陶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的汗水早已经干涸,旁边一个亲卫抖了半天最终无奈的表示没有一滴水了。 “李石头。” “卑职在。” 阎陶有气无力的问道:“你确定翻过这座山再走半日便是蔺志明的营寨?” 李石头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将军您放心,千真万确,蔺校尉的营寨距离此地绝对不超过三十里了。” 阎陶闻言不由得点点头。 “将军和校尉?看来我老疤瘌今天是摸着一条大鱼啊!” ------------ 第二十章追击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顶似乎是第一个接收到的,无数的飞鸟展翅而起伴随着鸣叫呼扇着翅膀。 阎陶等人很快便可以凭借肉眼都能看清楚前方的蜿蜒小路。 一行人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老疤瘌垂头丧气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李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特意将老二安排在他的身边,自己则紧跟在阎陶左近。 年过四旬的阎陶虽然气力上不如老疤瘌和李勇但是经验上绝对老到,费了一番手脚收拾了老疤瘌虽然把自己的身份往出一亮,把李勇心里一股火苗瞬间引燃,于是纳头便拜。 阎陶自然大喜,甚至当场就把李勇任命为连长,包括麾下的老疤瘌等人瞬间换了身名正言顺的皮。 除了李石头有些嫉妒不舒服之外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有了李勇等人的带路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是要快了不少,省去了很多的弯路。 于是在太阳不足片刻之后阎陶等人便隐隐听到了人声马嘶。 山脚下一众军兵已经在埋锅造饭,蔺志明带着几个护卫正在巡视军营各处。 金军士兵看到自家主将都站起来微笑的打招呼,显然蔺志明练兵练的不错。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是出发的时刻,蔺志明内心的不安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若是阎陶出了意外自己也跟着遭殃,而且余杭县那边战事已经进入胶着的状态,必须趁着梁周等国反应过来之前把一切促成定局。 走到营门之处的时候蔺志明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众人马朝这边走过来,寨门处执勤的士兵已经派人出去交涉,出于好奇蔺志明便也跟了过去。 “左司马?”蔺志明的惊呼声把旁边几个士兵都吓了一大跳。 但是紧接着蔺志明便匆匆跑了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行礼:“末将丙旅旅率蔺志明参拜左司马当下。” 一双大手将蔺志明托了起来,阎陶满脸欣慰甚至于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走进帐再说。” 蔺志明点点头随后吩咐道:“给随行的兄弟们准备军帐和饭食。” 金兵的速度很快,最起码要比关承手下的人马快很多,阎陶的军伍之所以敢称雄周边五等诸侯里为第一很大程度上便是蔺志明手里的这两千人能打的很。 在金国最好的装备肯定都是在阮锦手里,但是最强的兵一定是说蔺志明麾下的两千精锐。 没办法,自己小舅子那肯定是得好好照顾,有时候阎陶的水端不平还会自掏腰包的给蔺志明补充一点,然后一句你懂得的无奈,偏偏蔺志明还就吃这一套,对阎陶那叫一个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 李勇等人被整编成了一个连,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军官都是蔺志明的人,李勇能够调动的人也就是原班人马,对此阎陶也乐见其成,自己能够兑现诺言已经是君子了,在阎陶为自己高尚品德暗自肯定的同时老疤瘌确实忿忿不平,只不过被李勇硬压着才没有做出混账事情。 蔺志明倒是有些失望,原本还想着敲打一番却是没有了由头,不过李勇倒是成功引起了蔺志明的注意,若是可用他不介意给其在金军中一个真正的立身之所。 身上有些寒碜的皮甲和手中的青铜短剑不仅没有让李勇感觉到被歧视反而心中干劲满满,大丈夫落草便要做最强的山匪最狠的贼寇,但是要从军那也要当最强的兵,当最勇的校尉。 身后百余精锐看的李勇满心欢喜,他相信迟早有一天可以让这些人心服口服,只不过看向自己原先的部众的时候不免就黑了脸,也得亏蔺志明连看这些歪瓜裂枣的兴趣都没有。 将近两千人的队伍在官道上排出数百米的长龙,最前方重新招展的九婴军旗给了金兵将士们莫大的鼓励,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将胆敢偷袭自己兄弟的小贼给灭杀个干净。 而他们认知中的小贼此时却早已经上路,毕竟粮食再多万余人一人扛一点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若不是老百姓们往过跑的时候占用了很多时间关承他们甚至不需要过夜。 蔺志明带着大队人马出发的时候关承等人也与西边大营中的人马汇合,双方赶着数百辆大车朝着远方缓慢的走去,只不过队伍似乎又变大了,赶来的百姓中有不少已经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大部分选择跟随远行,对于他们来说家只是在能吃饱饭的地方。 不少人都装了一把土,显然是不打算回来了,毕竟来回近万里,路遥可以知马力,路遥也可以却人心。 斥候很快便把这一情况带了回去,中午的时候阎陶等人刚刚出了广阳县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好贼,跑的倒是挺快。” “志明,你速带战车五乘为先锋,一定要拖住他们,本将要将他们撕成碎片!”阎陶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战车的护栏之上。 “诺,不若便交给李勇等人如何?”蔺志明有心探下双方的底细,但又怕阎陶不高兴,因此问道。 阎陶点点头道:“也可。” 被分配到任务李勇自然很高兴拉上一脸不情愿穿着明显小一号皮甲的老疤瘌挑了一辆战车跳了上去。 这种战车他做梦都想坐坐,本以为当了山匪就没机会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捞着。 战车上一般有三个人,李勇一上车自然当仁不让的抄起了爱不释手的硬弓,老疤瘌拿着一杆长戈,只是小号的甲胄显得喜感很足。 驭手对此很是不高兴,谁都知道这几个人是个什么路子,当兵的吃的是官粮,到哪儿都是光明正大的横着走,抢个东西那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自然看不上落草为寇的山匪,更何况左边拿着长戈的看起来丑不说还滑稽。 不情不愿中战车疾驰而去,李勇所在的战车更是被催的遥遥领先,官道被压的很平整,大通这几百年中打出来的赫赫武功也有部分原因是这通达四方质量硬乘的官道,就好像是无数的血管一般在整个大通境内密布流动。 李石头则不情愿的上了第二辆战车,他昨晚已经见识过晋军的战斗力,自然知晓一些内情,但此时却又不得不表现出对命令的积极拥护以此来提升一下阎陶对自己的印象认知。 五乘先锋战车很快便消失在阎陶等人的视野里,大军行军的速度也变得快了几分,复仇心切的阎陶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若不是碍于地位并且难以服众他甚至都想骑着马去追。 ------------ 第二十一章特战旅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惹尘埃。 五乘战车的速度显然要比大部队快了不少,大通虽然没有荆轲刺秦的典故但是这并不影响站在战车左面手执强弓的李勇在心中生出一种壮士的激情。 自古男儿爱骏马,黄沙漫漫阴阳道。 李勇不由的长啸一声抒发着心中的快意,先锋便是当先分功,既是投名状那也是敲门砖。 关承等人带着大量的辎重和百姓自然是走的极慢,从日头东起亮白到黄昏时分也不过行进了二十余里的路程,就这样的速度王夜都认为是第一天大家的士气不错所以才有这般进度。 关承对此当即表示了赞赏,但是紧接着又隐晦的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照这样的速度必然是需要和金兵有几场恶战的,虽然金军的主力都在彭国的余唐郡余杭县一带,但是即便是金国境内留守的军队对于关承这支队伍来说都是一个庞然大物,天文数字般的庞然大物。 更不用说后方还有一个阎陶,被人摸了黑棍要是不找回来那就见鬼了,从上到下没人会相信金国的左司马会甘愿吃这么一个哑巴亏。 队伍虽然走的有些缓慢但是不得不说大家真的尽力了,即便如此营地的火把映射出的火光还是在入夜时分出现在了李勇等人的眼里。 “我的乖乖,大哥,这可不止两千人啊,这么大的营地恐怕有三千多人了吧。”老疤瘌站在一处高地朝前搭着眼睛说道。 “哼,土包子,这规模绝对在四千以上。”李石头的战车也跟了上来,碰巧听到了老疤瘌的感叹,心里的鄙视又不由的加重了几分,一股子小骄傲瞬间冒出了头。 老疤瘌的好脾气只局限于自己大哥和打得过自己的人,对于眼前这个嘴巴上没毛的小家伙根本不放在心上,听说眼前的这个兔崽子先是当了逃兵后来为了活命还亲手杀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样不讲义气相当于是卖主求荣的人在老疤瘌眼里无疑是属于鄙视链最底层的那一波。 两个人从见面开始便谁也看谁不太顺眼,在稍微的一点鄙视的刺激下直接就成了敌视,两个人从见面到认识到现在明明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却已经宛如是生死大敌杀父仇人一般的水火不容。 对此李勇很是头大,但是以往无所不利的权威在此刻失去了作用,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李勇也便放弃了,自己这个本家的敌人是连看都不需要看便能知道的,老李也是尸山血海里出来的狠辣之辈,自有桀骜,犯不着因为一个连长而委屈了自家兄弟。 一路上这可以说是两拨人的第一次说话,但是张嘴便是火药味儿。 老疤瘌直接便要动手里的家伙只不过被李勇拦了下来,如今还是任务重要。 老疤瘌不服也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撞了个闷包的李石头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而一同观察起对面的营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得太远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旗帜上写的什么,但是想明白了不少东西的李石头很笃定那便是晋王的旗帜。 营寨中人声鼎沸,道道炊烟袅袅升起,小孩子的欢笑声即便相隔着相当的距离都是清晰可闻。 李石头不由的有些呆迷,这样的场景已经有多久没有经历过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 高处的人在俯视低处的人,而低处的人也在仰视高处的人。 当战车停下的时候王夜派出的哨探也发现了他们并且飞速的传回消息。 突然翻到的小树转化的信号很快便出现在关承等人的耳朵里,出现的战车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金兵的,彭舒两国的战车此时怕是剩不下多少能溜达出来的了。 关承带着人在确定来的只是先锋之后紧张的心情却并没有得到舒缓。 敌人的先锋来的很快,想必大部队也相隔的不是很远,虽然说夜晚行军的困难很大,金兵应该不至于冒着巨大的不确定性而行军,但是即便是明日一早出发追赶以自己等人的速度恐怕晚上同样能被追上。 营中虽然有四千多人,但是甲兵不过三成,剩下的不是老幼妇孺便是伤兵杂役后勤之类的。 更重要的是关承等人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在四周洒满斥候,因此追来的金兵到底有多少人也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阎陶最少还可以调动七千人,这七千人来了多少,或者分散在何处都未知却又迫切需要知道的情报。 关承有些烦闷,对方追上来的时机刚刚好,晚上不利于车站,而且对方只需要拖住自己等人随时向后方汇报自己的动向便可,根本不着急,反正前方怎么走都会路过金国。 群狼驱赶着羊群往深山的狼穴里走去,怎么看怎么惬意。 此时的关承内心深处真的是有一句mmp不知当讲否。 ------------ 第二十二章双向奔赴 李勇等人所在的地方恰好是一处山坡,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山路十八弯,拐角就是一片天,可是在李勇等人的眼里就像是回家了一样,试想永梁山哪里不比官道上的地形险要,可照样不是咱爷们儿玩的转的地方么。 李石头有些不情愿,最后独自带着一乘战车寻找安静隐蔽的地方去了。 老疤瘌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用极其嚣张的眼神目送着李石头的离开。 其实双方相隔的并没有多远只是视线的区别罢了,不过眼下天色已暗,对面大营里打起的火把隔着几里远都能看得见也就无所谓那点视线了。 反正马拉的战车怎么也比两条腿快,李石头对此自有理解,同样都是连长不就是差点基本盘么,等战争一结束自己还怕没有时间培养自己的亲信么。 李石头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进入了梦乡。 山坡上的李勇等人随着晚风吹来的倦意也渐渐失去了最开始的激情,当山匪的时候追求的都是快意恩仇,哪里做过这等枯燥无聊的事情,山贼也没有说搞夜班的啊,这才入伙第一天就得搞通宵,老疤瘌已经嚷嚷了好几次了,李勇甚至能想象到李石头听到后捂着嘴偷笑的样子。 竖子简直不是人。 这次任务对于两个新任连长来说意义都非同小可,必须慎重对待。 于是乎李勇也开始压制不住困顿,两天没合眼了,匆匆安排好轮值的兄弟便听到老疤瘌震天的呼噜声响了起来,被风吹着不知道飘向哪里。 李勇终于有些后悔带着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了,一伸手抄出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布就扔到了老疤瘌的脸上,随后郁闷的躺在一旁。 郑有田跟着轨长仇三牛就趴在距离李石头不远的地方,几个人还微微喘着粗气。 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即便是天色黑了很暗,权有司步旺都是带着众人一路摸黑绕了不短的路才跑了过来,等到安排好所有人的目标之后已经快要后半夜了。 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山路本就难走还是在晚上,步旺也觉得殿下挑出来的这些人绝对无愧于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赞誉。 羽林军,这是关承在昨天晚上一拍脑门想出来的,算是晋国目前为止第一支近卫也唯一一支。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听着便是热血沸腾,关承在所有人中也不过挑了一个连二百人罢了,如今这一仗虽说体量很小,五十个人对阵不到二十人的敌军,还是夜袭,但是怎么说也是羽林军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出个好样子,羽林军中对于第一的争夺仅仅是第一天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大家都想得到关承说的那面大晋第一有司的旗子。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步旺就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他就是那个无二,在步旺的理解里无二那就是第一。 山野之间的夜晚有些凉意,风再那么一吹就显得有些冻人,可是这点寒意却根本压不住步旺等人的热血,就连林间的虫鸣和偶尔传来的啼叫都似是战鼓一般在耳边隆隆做响,让流淌的热血如同沸腾的瀑布一般湍流而下。 刚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的李石头睡的并不沉,虽然依旧是呼噜声震天响,把方圆数十米内的蛐蛐之类的生物都震的搬了家,但是战马打个响鼻甚至是刨个蹄子的声音都能让他瞬间睁开眼睛,警惕的扫视一番。 一切似乎很正常,安静是夜里的宠儿,有了偏爱自然就会有些放纵。 仇三牛带着自己麾下的四个人轻手轻脚的朝着李石头靠近,不时的停下来屏住呼吸,一双双虎目之中已经有了敌人的轮廓。 已经很接近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压制住因为肾上激素飙升而带来的兴奋。 这可是成军以来的第一仗,每一个士兵心中都有这种信念,团队的荣誉仿佛是人类的本能,哪怕是平时再随意的人一旦背负上某某团队的名头以后内心深处总会不自觉的比平时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 长剑被咬在嘴里,青铜的本色使他们不必太过担心会暴露自己。 步旺停下来望着眼前的敌人心里微微有些可惜,此时如果有几张强弓硬弩的话他有绝对的把握留下眼前的三个人。 如今晋军离着李石头休息的地方不足三十步,这个距离即便是全副武装的甲士冲锋也用不了几个呼吸。 时间一瞬一刻的流去,随着距离的接近步旺等人也越来越难以保证不被发现,为了成功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披甲,深夜的露水已经浸湿了很大一片衣裳,此时吹过的风也带上了寒意。 步旺知道不能再等了,时间是公平的,虽然此时他们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可是从大局上来说金兵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 终于不远处一声布谷鸟的鸣叫声传来,步旺大喜朝着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点头示意准备,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信号,关承的意思是要将这十几个金兵尽数留下不放走一人。 李石头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在步旺等人愤恨的目光中撒了好大一泡才有重新躺会去,一股腥臊的味道让步旺等人直邹眉头。 狗贼!定斩汝! 步旺一马当先,高高的约起,右手顺势取下手中的长剑便朝着前方无声的冲了过去。 李石头在步旺往起爬的那一瞬间便再次的被惊醒,原本迷糊的眼睛仅仅是刹那之间便反应了过来。 “敌袭啊~” 凄厉的吼声在黑夜中响的很突兀,李勇和老疤瘌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声音甚至传入了远处关承的帐中。 原本和衣而眠的关承匆匆披了一件薄裳便跑了出来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可以亲眼看到一般。 李石头抽出身下的佩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后跳了一步,虽然摔了一个趔趄却是成功躲开了步旺信心满满的一击,随后掉头就跑。 步旺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对方恶意的摩擦,一个反手便将另一个金兵斩杀。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四周相隔不远的地方也冒出数十团的黑影,一个个杀气腾腾。 黑夜中驾驶战车无异于玩碰碰车,况且战马可不此人,受了惊才不会管过来的人是谁,统一都是后蹄子待遇。 不远处李勇等人已经开始和袭击者交上了手,但是很明显打不过。 惨叫声中夹杂着惊慌不断的响起,不用看都知道倒下的一定是自己人。 啊~大哥~~~ 这是老疤瘌的声音,李石头发誓这个人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他都不会听错。 虽然他看不上老疤瘌但是这家伙的身手却是不是一般人可以拿捏的,最起码打三个自己还是轻松的。 可是眼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被杀了,那自己上去岂不是送死? 李勇他们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李石头迅速明确了自己当下的主要任务,自己死可以但是必须将情况尽快汇报给左司马。 于是乎跌跌撞撞,匆匆忙忙,李石头心中呐喊着奔向了阎陶的方向。 ------------ 第二十三章埋伏 三月二十日中午,紧追不舍的金国大军终于咬住了晋军的后卫,急不可耐的阎陶立即下令前军出击。 十乘战车为先锋气势汹汹,后方四百甲士杀声震天。 晋军连长毕丰手中长剑朝下斜指,嘴唇禁闭,双目肃然的紧盯着前方。 阎陶心中暗觉不妙,身边的蔺志明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预想之中晋军后军要不慌张后撤要不拼死应战。 不论是哪一种当时阎陶和蔺志明都有信心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击溃甚至歼灭,尔后大军携胜利之威如洪水般淹没敌人。 可是站在战车上看的很清楚眼前的晋军根本没有按照剧本淹,就那么站在原地,散成不大的一片。 两匹马拉着的战车速度很快,扬起尘土已经开始影响到后方的视线,耳边的隆隆之声依旧清晰但是却失去了往日的悦耳。 金军中的驭手和车长兴奋的如同疯了一般就差吐吐舌头。 大张着嘴不停的高呼激励士气,对面的敌人在他们眼里就跟吓傻了一样,军功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毕丰眼见着敌军战车过了路边提前放好的几块标记石,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笑容。 长脸抬起,不过晋军并未冲锋,而是井然有序的开始朝后撤退。 阎陶和蔺志明心中一惊:不好,果然有诈! 可是心中又有些犹豫,对方仅仅是百余人的后军,若是这样便后撤显然会对军心士气造成一定的影响。 小兵们是没有那个意识的,在他们的认知里显然己方的袍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敌军甚至已经开始不战而逃。 整个军阵中入眼的都是蠢蠢欲试,军功不好拿,都想要,不少士兵眼中的羡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金兵前锋的士兵在这一时刻的士气更是极速攀升到了极点,痛打落水狗说的就是一个痛快,军队对欺软怕硬这个词更是演绎的淋漓尽致。 十乘战车开始脱离了步卒,车兵有司手中的长弓搭箭满月,朝着眼前如流星一般射出气氛高朝的信号。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直冲霄汉,士气爆满的金兵先锋士卒此时无不展现出以一当十的勇气。 整个金兵中只有很少数的军官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兵者死生之道国之大事,又是虚虚实实,不可不防不可不察。 有军官忍不住上前谏言道:“将军,晋军诡异,可能有诈,莫不如暂且收兵待末将等探查清楚再做追击如何?” 阎陶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猪队友显然不愿意给这种有道理的想法有一点点的时间酝酿成长。 所道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在军官刚刚谏言完毕阎陶刚刚开始思考的时候战场最前方的呼声猛的低了数个档次,扬起一片更大的尘埃彻底遮挡住了阎陶等人的视线。 但是耳边有依稀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传了过来。 十乘战车全部遭了殃,碎裂的车架四处纷飞,阎陶自己就看到一个车轮飞了起来砸入了后方的步卒阵中砸倒了数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有让中军的士兵缓过神来,可是前锋确实瞬间被拍醒,这个时候哪怕是傻子都知道晋军这是要有准备,准备好了大礼迎接。 金军前锋顿时陷入混乱,车兵几乎损失殆尽,眼前的一大片地方都被挖的乱七八糟,若是停下来细看还能发现不少掩盖的痕迹。 步卒们不自觉的停止了冲锋,军心动摇。 趁着时间上的空隙,金军的基层军官还在奋力的整顿军阵的时候毕丰已经带着人马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快速的退去,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挥一挥手之间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阎陶战车之上痛心疾首。 他心疼倒不是十乘战车和几十个车兵。 而是短短数日之内在关承小儿的手上折了两次,这种败仗对他的声望将会是很大的打击,金国虽然不大,只是一个五等诸侯国,跟北面的周卫和南面的楚国比起来零头都没有,但是愿意为金国国主效力做一个孤臣的可不止他阎陶一个,而且金国国主也不止他一个大外甥。 “传令前军速速整军追击,切不可给敌人以喘息。左右连队前往支援,其余各连随中军一起前压!” 阎陶下达军令的速度很快,仅仅是略微思考便有了对策,多年沙场的经验在此刻给了他足够的魄力。 这一点旁边的蔺志明可以说无比佩服,有些东西即便是在努力也改变不了,比如天赋这种玄乎的技能。 阎陶断定晋军的后卫与本军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且附近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支援。 为将者的判断力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必备技能。 经过短暂惊慌的金军很快便在军官的弹压下缓过神来。 中军橙色大旗朝前方急促的三次上下点头,随后黄绿两色旗帜跟着挥舞摇摆。 前军及左右将军统兵连长急忙朝着中军挥舞回应表示接收到命令。 随后前军的士兵快速的朝前方追赶而去,至于地上的坑坑洼洼自有辅兵民夫负责。 金军很快恢复出了桀骜不驯的样子,前军连长现在路边一脸不善的盯着路过的部下,不时的伸脚踹翻一个看起来偷懒的士兵随后高声催促着前行。 毕丰等人根本没有走远,金军追击的速度,何时到达何处都是经过关承和王夜等人仔细推敲过的,甚至关承还专门找了熟悉当地的向导照着样子堆出了差不多的地形。 王夜等人大为震惊,直呼妙招。 毕丰等人不止准备了一大片陷马坑,事实上若不是金兵前锋的战车冲的太快他们根本不必这么早向后撤,完全有机会打一个反手。 毕丰相信成功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很快匆忙赶来的金兵再次出现在毕丰等人的视线里。 望着送上门的首级毕丰觉得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目前为止最为期待的事情了。 整个直隶郡带出来的一旅士兵当中,或者说所有关承的士兵,每日接受的熏陶便是一个字:干! 总结成两个字便是:军功。 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双方的答案都不一样,于是便只能动手说服。 终于有一名金军士兵的右脚踩上了林间落叶,不管是金兵还是晋军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毕丰的双眼始终看着某一处,随时准备着。 毕丰的任务便是尽可能的拖住追兵,本来关承是比较随心的临时指派的人选却是没想到反而成就了毕丰疯子的威名。 在双方沉重而又小心翼翼的呼吸中金军前锋扭扭捏捏终于到达了毕丰精心准备好的盛宴之所。 ------------ 第二十四章交手 梁任一身皮甲带着铁质兜鍪,右手手中一柄青铜短剑,左手上还有一面小圆盾,身为前锋营步甲连长的梁任已经是经历过近百场战斗而不死的福将,一般一个连的人员配置也就是两百人左右,个别小国甚至只有百余人,但是梁任这个连长麾下却又三百人,而且个个披甲,膀大腰圆。 蔺志明有心打造出最强的士兵最强的军官,梁任所部不仅每日三餐而且隔天还有肉食,即便是军饷都要比别的连队要高三成。但是相应的梁任的前锋连往往都是顶在最前面,比如这一次的三国大战梁任所部的伤亡就将近两百人,巨大的伤亡险些导致溃散。 梁任对此内心一直感觉愧疚,作为亲手执过九婴之旗的他来说战场任何一种不勇敢的行为都是该被枭首死后也没有资格享受祭拜的。 蔺志明没有怪罪,反而优先将其兵员缺口补充完整。想进前锋的人多的很。 在金国装备最好的和战力最强的都在左司马麾下,装备最好的就是甲字旅旅率阮锦的亲卫队,有三成铁甲。 战斗力最强的便是丙字旅梁任所部,而且也是唯一一支可以与阮锦亲卫装备军饷相媲美的军队。 新进来的士兵对未来充满期待,丰厚的军饷和挥之不去的荣誉,至于前锋连队巨大的伤亡,不好意思平时光顾着眼红了,看不到,而且当兵的打起仗来哪个不是吃了上顿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下顿的。 老兵们则憋着一口气,在这支部队里待的久了荣誉便大过一切,这也是蔺志明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正是重新证明自己的时刻。 短暂的慌乱后便是同仇敌忾。 梁任始终保持在战线最前沿的位置,不时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后大声鼓舞士气。身边的执旗手一面橙色的应旗仅随着招展。 前方已经看到了晋军遗弃的战车! “兄弟们,加把劲儿啊,够酿的晋军已经扔下战车逃跑了,是时候洗刷我们的耻辱,让这帮懦夫感受一下大金勇士的愤怒,随我杀啊!”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化作气浪汹涌向前。 声音传到后阵让阎陶和蔺志明的脸色都微微好看了一些。 梁任所部的战力阎陶自然知晓,可以说是整个金国最为锋利的剑,之前的战斗中伤亡将近五成阎陶还有些担心巨大的伤亡会不会让这支精锐战力大减,特别是又在一天之内混编进众多的新兵,磨合期的战斗力会不会进一步下降。 如今梁任用实际行动像他们证实了前锋连队依旧勇敢无畏,既然敢为大军先锋便有实力为大军之刃。 阎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他的好兵,值得托付富贵。 毕丰也暗自点点头,果然够勇,不管是从气势还是装备上来看都足以称的上是顶流,最起码毕丰见过的顶流。 但是顶流又怎样,老子打的就精锐。 金兵在快速急进,吃过一次亏的梁任显然变小心了很多,毕竟不是每个蠢货都有阮锦那么好的命。 经过仔细的观察,又派出数队轻兵紧急探查梁任终于可以稍微放心的确定晋军匆忙,只来得及挖坑。 没有了埋伏那梁连长表示老虎要发威。 “弟兄们,快!加快速度!” “不要放跑了晋贼!” 金军士卒轰然应诺,众人拾柴火焰高,但却又有点自编自演的喜感。 金军士卒一口一个晋贼,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贼? 不是金兵叫着叫着便成了自己骂自己,呼声一度让后方的阎陶都产生了一定的错觉,气的又一巴掌拍在战车的护栏上。 有些无语的梁任不得不停下来整顿军列,否则再这么喊下去兵士们就该自己怀疑自己了。 只是这么一来士气难免有些沮丧,小磕小绊的加起来就不是可以忽视那么简单了。 毕丰都忍不住乐了,就连长剑前指的时候脸上都没能严肃的起来。 林间一阵轰笑惊动了即将进入的金兵。 梁任心中了然,但是仗着人马众多还是在弓弩一次攒射后毫不犹豫的指挥着部下以轨为单位杀了进去。 每个轨都配有两个弓弩手和一个长戈兵,轨长和另一名士兵则手持剑盾左右掩护。 金军士兵只要看到有所怀疑的地方便是一箭过去,一时之间破空声和箭矢钉入树木的沉闷声不断的响起。 毕丰对此早有准备,晋军士兵都分散开来以大树为掩体,金兵虽然射的欢快但是却没什么战果。 前进的速度让梁任有些着急,虽然金兵排查出了不少陷阱但是每多消耗一刻钟敌军大部分便能多跑一段路。 梁任自然是知晓阎陶的打算,在经过短暂的沉思后梁任决定冒个险。 有兵力上的优势而且自己的士兵战力也经得住考验。 “加快速度!敌人就在前方!杀啊!” 梁任已经可以看到前方探出头来观察的敌兵,更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军令既下,众兵士脚下的步子明显加快了许多,此时晋军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也终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宋百亩是梁任麾下众多轨长中的一个,他麾下的四个士兵有两个就是同村的乡邻,剩下的两个也是同县的同乡,大家甚至还有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 这样的搭配保证了每个队伍之间的团结,极大的增强了战力。 此时宋百亩等人便在最前方开路,从接到军令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兄弟不小心踩到了竹签子,不过运气不错只是扎破了皮,留下了一道血痕。 “都小心点,晋贼狡诈想必还有不少阴招,都留神!”宋百亩转过头朝着自己的部下提醒到。 “百亩哥小心!” 喊话的是毛家老二,和老宋家已经是几代人的邻居了,毛家老二和宋百亩的关系也很是要好,此刻眼中的着急和关切呼之欲出。 但是声音还未落下便听到一声撞击的沉重,宋百亩将近二百斤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连带着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还有一根巨木,在绳子的牵引下前后摆动,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毛家老二急忙朝后看去,此时林间的嗡声刹那间连成一片,数十跟巨木突然出现在林间朝着金兵极速的撞击而来。 不少金军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接二连三的撞飞。 毛老二的运气显然不错,他的左手死死的握着家里人为其求来的护身符,一边扶起躺在地上的宋百亩。 只是怀中的兄弟早已气若游丝,巨大的撞击几乎是瞬间便撞塌了胸腔,红到发紫,紫到发黑的血从宋百亩嘴里不可控的涌了出来。 耳边惨叫声接连响起。 大多数被撞飞的金兵士卒当场便画了句号,这种反而是幸运的无需忍受太多的痛苦。 梁任也险些中招,若不是身旁的士兵将其拼死推开紧接着又是大力一脚踹翻在地方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劫。 只是还未照面便折损了二十多人,将近一成,梁任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了实质。 周围春意初生却是杀气逼人。 梁任心中的憋屈直接转化成了怒火,手中的短剑在鬓角暴起的血管配合下开始颤抖! ------------ 第二十五章避敌 梁任的理智正在随着兵士的伤亡而不断流失,这么憋屈的战梁任还未经历过。 地上躺着的人并不多,直接咽气的就更少了,但是哀嚎声对于士气的影响却是最大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周围的袍泽要小心,小命要紧。 还有最重要的一层意思:我受伤了,挺疼的,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毕丰贱呼呼的挑出几个箭法不错的士兵,专门朝着试图将受伤袍泽脱离战场的金军士兵放箭。 括机一扣,弩箭便如阎王点名一般给梁任多加一个伤员,极少有射偏的时候,双方此时离得不是很远,以大通皇家内卫才能拥有的铁弓弩在这个距离上的杀伤力和穿透力都很可观。 梁任的脸色铁青,还没有交手己方便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打击,而且林中想要结阵很不容易,况且就算结阵前行最多挡住一些箭矢,大家凑成一团反而目标更大。 要不冲锋? 可是看着地上哀呼不以的伤员梁任第一次有些犹豫了。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眼下天时不算,地利明显不在我,至于人和,补充进来的新兵还未磨合完毕,跑了大半天一上来就干,对手还没有摸到自己就先倒了一片又哪里来的人和。 或许应当暂时撤退整顿好军心士气之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将眼前的杂种们一个冲锋压成渣渣。 计较已定梁任便准备下令,至于阎陶那里回去了再解释。 哪知紧要关头确实出了叉子。 宋百亩在毛家老二的怀里很快便彻底咽了气,望着早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有说有笑的邻家大哥此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还分外凄惨,毛老二心中的怒火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此刻他感觉到全身充满了力量,将手中的硬弓抄起,利箭上弦直接满月,随后右手微微一拧然后松开,电光火石之间动作一气呵成,若是换身铁甲倒也真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箭矢离弦而出之后毛老二俯身捡起宋百亩掉在地上的盾牌,拿过其手中的长剑,眼中熊熊的火焰彰显着无畏。 “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冲啊~杀啊~” 毛老二长剑在手瞬间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原来宋大哥说的是对的,老爷们儿的成长只在一瞬间就可以完成, 梁任望着最前方那道背影,并不是很强壮也并不是很高大,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小伙子连二十岁都不到。 能进他的先锋连手里最起码也得有首级军功还得是敌方甲兵。整个连里三佰口子二十岁以下的恐怕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种士兵往往都是他最喜欢的,年轻就代表着有热血,有热血就好忽悠,几顶高帽子就能忽悠着找不着北,而且还勇那简直就是好基友。 可是梁任此刻却气的直跳脚。 不明所以的士兵神经高度紧张之下根本来不及分辨主将在哪里,命令是谁下的,这种规模不大的冲突里一嗓子便能影响不少人,再看到有人冲锋在前憋着火的金军士卒略一停顿也便高呼着冲了上去。 偏偏那小兔崽子的口号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人家还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梁任就算是想制止也得考虑考虑后果。 同乡为伍虽然把扔下袍泽逃跑的情况降到很低但是相应的也容易被情绪所控制,一旦将官的威望无法压制士兵心中的乡结那大多时候就成了法不责众的随流了。 梁任不得已命令旗手舞旗给后方的阎陶传递己方已经遇敌正在全速冲杀的信号。 没在第一线的阎陶很轻易误会了梁任的意思,战车之上朗声畅笑:“关承小儿不过如此,梁任已经咬住了后军,传令左右两军不必再行合围,直接绕过去追击晋军主力。” 蔺志明有些担忧道:“将军,若是晋军有埋伏那梁任他们就危险了。” 阎陶却是哈哈一笑道:“关承小儿兵马不过三千,还有不少民夫相随,照这几日看来他带着的流民已然数倍于战兵,再加上劫营伤了不少士卒,我等一路前来也不见伤员那说明关承肯定分出了不少人马照料。所以你说他的后军有多少人?” “梁任所部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岂能拿不上区区两三个有司之敌?” “至于左右两军战车二十乘,又有步卒甲士四百人,拖住个关承小儿岂不是轻而易举?” 蔺志明闻言连忙做恍然大悟的样子拜道:“将军教诲真是令末将茅塞顿开啊。” 阎陶大受其勇,亲昵的拍了拍蔺志明的肩膀说道:“好好干,有本将在汝当为金国臂膀。” 说几话也不过数息的功夫,林中的毕丰显出身形,相应的还有数十名晋军士卒。 个个手执强弓硬弩。 “弓手抛射弩手直射!预备~” 正在冲锋的毛老二陡然一惊,显然复仇的心思并未掩盖了他的理智,脚下的步子虽然没有乱也没有慢但是左手的盾牌却是悄悄前移护在了胸前。 “放~” 很快林中深处再次传出一道嘶吼,晋军军官手中的长剑朝着前方狠狠的虚劈了下去。 箭矢离弦而出,锋利的箭头刺破空气发出嗡鸣。 毛老二的眼中出现黑点的那一刻便直接往地上趴去,可是终归还是有点晚,晋军的弩劲大力沉,速度极快,毛老二只听到咚咚的两声闷响紧接着感觉到手中的盾牌不受控制往后撞向了鼻梁。 中箭了,毛老二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带了盾牌否则这两箭钉在身上除非是铁甲才能挡得住。 随后毛老二放心的朝后倒去,鼻血流进嘴里味道还是有点怪怪的。 耳边传了一阵痛呼的声音,毛老二知道那是中箭倒地的袍泽。 “预备~” 梁任心中暗骂蠢货,虽然越近的距离攒射的杀伤力越大命中越高,可是临战肉搏没多一分力气都有可能是胜利的原因,而且晋军兵少对军阵的依赖性更高,多放一轮箭己方在全员披甲的情况下顶多若是十几个人,绝对是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冲啊!” 敌兵就在眼前,老虎搏兔亦用全力,梁任彻底的放开步子几个大跨重新出现在了最前方。 金兵士气大振,每个人都相信只要冲过去贴身肉搏就代表着胜利。 毕丰望着眼前士气高昂的金兵嘴角轻轻的吐出一个字。 撤! ------------ 第二十六章激战 “狗贼!”梁任侧头避开射向面门的一箭,手中短剑挥舞几下劈开另外的几支箭矢。 “给老子追!追上去,一个不留!” 暴怒的梁任决定收起自己的仁慈和宽容,这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的仗很容易让人恼火。 窝着的气要是不撒出来那简直对不起自己三倍于敌这个数字。 于是毕丰带着近百口子不紧不慢的逃,偶尔停下来放上几箭把梁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勾起一点来。 但是这片树林并不是很大,方圆不过五六里,梁任如果真的只是一个莽夫也不会打过上百场仗还活的好好的,这玩意儿跟树老成精一个道理。 梁任即便是很愤怒也始终压着麾下的速度,使其不要太快。 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一直维持到毕丰终于跑出了树林,太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出片片黑影。 梁任心中暗自冷笑,缝林莫入当真以为自己粗莽不成。 时机已到! “兄弟们,冲啊!” 梁任的大脚率先迈了出去这一步直接跃出了数米远,手中的短剑朝上直指,和着怒吼声在林间斑驳的光影里犹如逐渐散去伪装的猛兽。 毕丰在到达预定的位置后立即命令部下按照小队分散开来,化整为零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此时梁任的眼中只有毕丰身上那一套明显有别于别的晋军士卒的衣甲,目标非常明确。 而且金兵推进冲锋的速度极快,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便有晋军士兵被追了上来重重包围。 金晋两军在今天终于有了第一次的正面厮杀,血雾随着长剑的挥舞而腾起,给视线里都沾染了血红。 梁任将手中的短剑狠狠的捅进一个晋军士兵的后背,锋利的青铜短剑瞬间透体而出。 那晋军士兵本想低头看看,可是却被梁任抬起一脚便踹了出去,倒在地上仅仅是短短的几分钟便彻底的没了生气。 见了血的梁任心中大快,氤氲的那股子怒气随着面前前的敌人不甘的倒下也得到了足够的释放。 被追上晋军士兵毕竟是少数,狼多肉少的结果是大家都不想饿着肚子。 梁任不时挥手命令部下加快速度,潜藏在骨子里追猎的本能在敌人背影晃动的节奏里愈发的兴奋。 “追上去!杀啊!” 梁任已经扔掉了碍事的盾牌,手中的短剑也不知何时换成了长剑。 金兵士气高昂,就连路过的尸体都有人停下来补上那么一下。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刺激着内心深处的狂暴。 毕丰回头望了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已经损失了十几人,将近两成的兄弟伏尸在路上。 金兵的喊杀声越过毕丰传向远方。 距离此地不足三里的地方会有一道弯,若是视线可以拐弯那梁任一定会被瞬间把理智吓出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前方是数百名整装待发精神满满的晋军士兵。 长矛剑戈和箭头上方闪着的寒光晃着关承的眼睛。 经历过厮杀的关承分外享受这种情况下眯眯眼睛的感觉。 好儿郎只有见过血才是成长,不管是在哪里,关承身上一股子肃杀之气毫不掩饰的向着四周溢散而出,拉着马车的战马不时的打着响鼻,用蹄子在地上刨出几个浅坑。 “报~~~” 报信的士卒跳下马车跑了过来。 “殿下毕连长成功将敌军前锋引了过来,约莫三百余人,另有金兵左右两军四百余人顺着官道向前方追去,中军千余人,还有三里到达树林附近,为首者阎字蔺字将旗。” 关承站在马车之上朗声说道:“再探再报!” 小时候的关承不是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身为大通皇帝嫡长子自然扮演的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再探再报之类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次,但是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喊出这四个字才切实的感受到这四个字中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快意。 关承左手搭在剑柄上,身上是最好的铁质札甲,胸前还有埕亮的护心铜镜,兜鍪上的红色盔樱在风中微微晃动,好一个风姿俊逸的武将。 喊杀声越来越近,视野之中毕丰等人终于出现,一个两个。 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惨叫,总有跑的慢的遇上跑得快的敌人。 毕丰心中别提有多憋屈就这么三四里的距离竟然有超过二十人被追上割了脑袋成了敌人腰间滴血的军功。 眼下总算是到头了。 毕丰眼中的关承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在金兵的追杀之中朝着前方狠狠的虚劈下去。 “杀~~~” 关承的大喝总是会带点破嗓子的味道,但是这并不影响一道道冰冷的命令进入士兵们的耳中然后转化成怒吼从嘴里发出。 突然响起的喊杀声让梁任大感不妙,晋军大军难道在这里? 这么说来之前逃窜的敌人不过是诱饵? 梁任几乎是瞬间想通了一切,经验和本能在关键时刻足以挽救一个人的决定和性命。 “停止追击~止步~止步~” 阵中的梁任大声疾呼,他自己转过弯看到了前方开始冲锋的晋军,大略看去足有千人之多! 但是其余的金兵却无法像梁任一般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而梁任的呼声也仅仅是周边的几个人听到了,尔后带着有些惊慌的表情聚拢他身边。 其余的绝大多数士兵刹车已然是故障了,不少人出于惯性甚至以为是己方大军已经绕到前方堵住了敌人的退路,士气反而更加的高昂还在狂呼着追赶。 直到彻底看清对面来人后金军士兵才开始慌张起来,但是慌张并不会换来仁慈。 双方士卒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撞在了一起,一瞬间被撞飞的士兵和折断的戈矛乱舞。 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又是以逸待劳的晋军几乎是瞬间便冲开了已经毫无阵型可言的敌军。 “兄弟们,报仇啊!” 一脸血污的毕丰朝着自己的部下狂呼着。 高明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一旦互换那便是拼命的绝路。 梁任悲哀的发现军心已散,而晋军根本不可能给他重新列阵鼓舞士气的机会。 双拳难敌四手,晋军士兵往往是三四个人围着一个金兵士卒打,任其再怎么悍勇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倒下饮恨罢了。 ------------ 第二十七章火花 “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战车之上阎陶微微皱眉。 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宿将阎陶很快便听出来前方的战斗很激烈,而且绝对不是四五百人可以有的声势。 “将军,这声音莫不是晋军有近千人在这里?”蔺志明也神色沉重的问道。 “关承小儿手里所有的兵马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他敢在此地等着我等?还是他蠢到以为就凭这不到两千人马可以和我大军五军抗衡?” 蔺志明回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反其道而行之往往有奇效,所谓出其不意。或许关承那厮想以奇兵致胜?” 阎陶听完不屑的笑道:“痴心妄想罢了,兵法虽言出奇以致胜,但是胜当以正合,所谓堂堂正正之兵,任何奇谋妙计最终都无外乎追求的两点,一是削弱敌人,二是壮大自己。” “所以才有一力降十会。关承小儿仅有的千余兵马还要分出一部分来维持过万的流民,他那什么奇策可以与我等争锋?” 阎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极为有道理,甚而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梁任知道自己主将这么骄傲自己的想法绝对会冲过来破口大骂:你丫的都听到声音不对了就不会派人过来看看么! 此时梁任麾下仅剩两百出头的士兵,而且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慌乱的神色,梁任指挥着众人结成防御的圆阵勉力支撑着,但也仅限于此了。 经历过追击和冲杀又遭遇了埋伏和反击的金兵此时不管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士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任何一种有思想的生物聚集在一起稳定都是一个无法回避且至关重要的问题,所以才会有管理,才会有层级以及组织架构,通过层层的传递将所有的人串联在一起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士气便如同血液一般在其中流动,一旦士气低迷甚至混乱那么反噬都是任何组织无法承受的,兵无战心则必败,就如待宰的羔羊。 此时的梁任很是担忧,晋军已经将其包围,站在稍微高点的地方就能看到敌人后方数量有限的弓弩手正在被集结在一起,而此时他们几乎没有盾牌。 晋军放缓了攻势,显然是胜券在握不想造成太多的伤亡,一旦对方的弓弩手就位那么己方士兵就是活靶子,而且在这种暴露的打击和无法实施有效还击的情况下梁任很难保证这些士兵可以撑过半个时辰。 旁边的晋军虎视眈眈,围成一圈的金兵胆战心惊,或许九重天到冥府的距离不知道,但是梁任还是能感受到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明明一炷香之前自己还是胜利在握的样子,一炷香之后已经在为对方的弓弩手可以晚哪怕一瞬到来而祈祷。 “都稳住!左司马就在后方,援军很快便到!都给老子稳住了,不要乱!” 梁任站在圆阵的最中央不断的给自己的士兵打气,此时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不远处的大部队身上。 金军士兵闻言心情稍稍有些缓解,但是援军在哪儿看不见,就算再近也还没有看到,但是敌人的包围圈确实越来越小,四周冲上来的晋军士兵围着一圈又一圈,梁任现在已经不知道晋军有多少人了,只记得自家校尉和司马最开始的时候说过什么百余人的后队。 但是现在这特么的是百余人么? 或许是终于听到了梁任的呼声,阎陶派出了一队步卒进入树林朝着前方探寻,并且派出数队人马朝四周侦查。 后来关承无数次的庆幸此时阎陶的自信和经验,若是阎陶能够第一时间出动所有的部队那么他的征途很可能在这个刚刚出了直隶郡没多远的小树林旁边便终结了。 当关承出现在前线的时候晋军士兵的欢呼声再一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旗手举着手中的山川日月旗紧随其后,在风中舞的烈烈炸响。 王夜更是认为表现的时候到了,在晋王殿下面前一定要抓住任何一次机会来展示自己武勇的一面,他不敢奢求地位超过武成举,毕竟那是陪着晋王的老人,但是他要做武成举之后的第一人。 弓弩手举起手中的弩弓,毫不犹豫的松弦扣动机括,箭矢刺入圆阵之中带起几声痛呼,或许是困兽犹斗,王夜觉得穷鼠噬猫更贴切一些。 金兵的阵型虽然不严整有些乱但是三轮箭雨过后反而显得更加紧密坚定。 金军将领躲在阵中一直大呼小叫的鼓舞着麾下的士卒,而在认为没有退路之后这支被困的金军士兵心中的凶性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弟兄们,冲!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啊!”梁任适时的喊出口号,并且朝着对面的晋军扑了过去。 王夜大怒,这摆明了是朝着自己狂甩大嘴巴子,还是当着自己君主的面子,这让以后怎么混。 抄起一柄长戈王夜便朝着梁任冲了过去,那兜鍪上的盔樱分外的显眼,便是最好的标示。 双方很快再次的撞在一起,霎时间狂怒声,惨叫声交织不断。 关承看的热血,不由的抽出长剑在护卫的簇拥下被夹着冲进了战场。 附近的金兵一看便知这绝对是个大人物,不管是旁边成群的护卫还是那一身一看就很骚包的盔甲都足以证明眼前这条大鱼很可能就是他们可以求活的资本。 梁任更是第一时间便不要命的想冲上去,他觉得以他的身手虽然不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但是在千人之中建功献旗还是可以的。 但是王夜显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正当梁任解决掉眼前碍事的敌人之后刚要前冲便是心中一惊,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间炸起,冷汗都顾不得留下来的梁任急忙凭着本能朝右一倒,狼狈的趔趄退了两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敌方大将,此时正满眼怒火。 梁任自然不浪费口舌,此时任何场面话都是毫无意义并且沙比的行为,战场之上手中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声音。 两厢金戈交鸣,撞出点点火花,王夜心中大惊,此贼好生力气,看衣着不过是一连长却是有如此实力,梁任心中也是一震,暗道好对手。 再来! ------------ 第二十八章斩将 关承此时的心情无比的郁闷,跟梁任有的一拼。 两个人都是欲痛杀而不得,只不过梁任是因为被王夜拖住所致,而关承则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 附近的士兵在深受鼓舞的同时也不自觉的朝着山川日月旗靠拢,这么一来反而让被困金兵的压力有所减轻。 现在还在战斗的金兵无一不是经验老到之辈,这种明显的异动很快便被察觉,原本已经因为陷入绝境而不得不拼死而战的金军士兵面对生的希望时爆发出了更大的战斗力,一时之间隐隐有冲破包围圈的态势。 关承心中暗暗着急,阎陶的大部队就在后面,速度快点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杀过来。 关承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虽然从小接受的就是皇家教育,不管是他的老爹,帝国名义上的统治者关泽还是说他的母妃还是说前方杀敌的武成举,每一个永安京里的人都以为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一点就连他弟弟的生母都没有丝毫的怀疑,因此从小关承就在被迫的训练如果做一个皇帝,首先要学习的便是控制脸上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也就是常常说的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说到底他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正是年少热血的时候,更何况身边都是奋战杀敌的汉子,金戈之声,战马哀鸣还有喷涌而出的鲜血,不时冲天而起的首级,喊杀之声如同洪钟大吕一般不断的撞击着心房。 关承站在原地,手中的长剑依旧是原来的颜色,没有染血让他微微有些遗憾。 剧烈起伏的胸膛不断的将新鲜的空气输送肺里然后化作浓重的呼吸声,汗珠从鬓角滚落浸湿了铁札甲里的内衬。 身边满满当当的围着近百名士兵,确保关承所处的位置有足够的安全缓冲,虽然金兵已经被包围,即便是距离此地最近的敌军将领都被王校尉和十几个士兵拖住围攻而且还负了伤,不少地方都是肉眼可见的血红色,但是这些忠诚的士兵依旧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躁动和欲望。 金兵的反击犹如昙花一现般的回光返照,在梁任被拖住自顾不暇之后武成举指挥着大军重新将口子堵住,奋战突围的金兵绝望的看着数量远超于己的敌人重新出现在眼前。 士气瞬间跌落谷底,对于天堂的期盼有多么美好对于地狱的凝视便有多么恐惧。 “敌将已死,给我杀!”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厮杀圈中传来,双方士卒很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晋军士兵欢欣鼓舞,金兵则大受打击。 此时的王夜如一只骄傲的公鸡站在地主家的柴草垛上,俯视着下方一众小母鸡,大红的鸡冠在阳光里映出金边,又如开屏的孔雀尽情的展示自己的艳丽。 以最快速度环视一圈的王夜很满意,他看到关承的目光也注视着这里。 王夜提了提气,再次高声喝道:“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早降!” 说罢怒目圆睁,一身杀伐之气顿时透体而出,英雄之气概便也如此。 晋军士兵则跟着高声呼喊道:“早降!早降!” 一边喊着一边将手中的兵器朝着面前的敌人凶狠的递了递,那嗜血的表情仿佛巴不得听到一个不字。 而原本就在人数上陷于巨大劣势的金兵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将为兵之胆,兵之气,主将一旦战死很难不溃败,即便是再精锐的部队也会因为主将陷入困境而产生后果极为严重的动摇,更不要说此时对方将军的手里高举着梁任睁着不甘的双眼的脑袋。 此时除非是援军已经冲杀了进来否则便是武圣在世也难以扭转。 很快便有金军士兵受不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不小心掉了手中的兵器,但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旁边的士兵见状在愣了一下之后也跟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甚至还非常自觉的蹲下并且高举起双手。 这种情况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传一个,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法逆转,即便有些悍勇之辈还想着抵抗也是杯水车薪,很快被淹没在剑戈之下。 最终剩余的金兵大约百余人都被驱赶着蹲在一起,贴心的晋军还动手为其卸甲。 直到确认好不会有意外的情况之后王夜才大步走到关承面前,将手中的人头狠狠的掷在地上,随后双手抱拳朗声唱道:“末将王夜幸不辱命,特将敌将首级献于大王面前!”说罢一撩甲裙单膝跪地。 此时的关承自然需要表现出极其欣慰一脸慈祥的模样,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基操,属于必修课的范畴,特别是他老爹,做梦都能希望遇到这样的场景,曾经偷偷练习过好几次,关承暗中偷偷观察也学了个差不离。 只见关承大步上前,躬身双手拖住王夜结实有力的臂膀然后直起腰杆,后者自然也配合着顺势站了起来。 关承的左手抓着王夜的右手,在站起身的同时也把王夜的左手放在右手背上,然后右手轻轻的拍一拍王夜的左手背,感慨道:“孤有勇如将军者实乃幸事!” 王夜将手抽出,再次单膝跪地道:“为大王效死力乃末将之幸,不敢当大王谬赞。” 随后关承立马将王夜再次扶起佯怒道:“将军之勇众之所见,岂可妄自菲薄耶?” 如此便算是完成了一个简易版本。 军士们看的羡慕,王夜自己有面子,关承也顺道用最廉价的方式又收买了一次人心,并且狠狠的刷了一波礼贤下士的明君人设。 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不过眼下危机还并未解除,不然还可以摆个庆功宴,一通老酒过去保证士气满满。 随后关承在王夜的引领下去视察了战俘,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临时搭好的帅帐之内。 而此时阎陶派出的探子才刚刚摸到林边,只是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距离前锋冲进这片树林到现在为止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且再减去前锋连穿过树林的时间,恐怕堪堪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内敌人竟然手刃连长梁任,并且逼降了己方最精锐的甲兵? 探子凌乱了,眼中的惊讶很快便成了心中的恐惧。 带队的轨长甚至都有些哆嗦。 “快!快撤,回报左司马。梁连长所部大半战死,余者降敌,晋兵主力就在此地有千余众。” 轨长虽然有些慌乱但是还是咬着牙说完了想要说的话,完了之后厉声喝问道:“都记住没!” 几个士兵连忙回应道:“记住了。” 轨长看了看已经发现了自己等人正在往过快跑的敌人低声喝道:“记住了还不快滚!” “轨长,一起走啊!晋军还没追来,咱一起跑!” 轨长一脚将士兵踹翻在地吼道:“没看到追兵手里的弩么,一起跑都跑不了,老子平日里受你们孝敬此时不站出来还等什么时候。快滚,不要让老子百死!” ------------ 第二十九章费解 “你说什么?” 蔺志明抽出腰间的配剑拍在探子的肩膀上用力压下去,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若是敢谎报军情本校尉现在就能行军法!” 阎陶轻哼一声伸手握住蔺志明的手腕轻声说道:“兵士们都看着呢,这是作甚。” 蔺志明闻言如梦初醒,连忙收回佩剑,但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很不快。 阎陶转头问道:“汝所言属实?” 有过类似经历的阎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三百人的精锐即便是最能打的精锐对于一个万军之主来说不过是肉痛一些,只要肯舍得军饷装备,舍得花钱然后再打上几场胜仗总是能有的,但是对于蔺志明来说三百精锐便是他立身进阶的资本了,也无怪会失态。 探子稳稳了心神后方才说道:“回禀左司马,蔺校尉,小的亲眼所见,梁都尉的人头被晋军用长戈挑着巡营,还有一部分兄弟被俘虏了。小的们本想抵进查看的清楚一些,却不想被晋军发现,轨长为了掩护小的独自迎了上去,此时恐怕已经殉国了,这消息可是轨长用命换来的啊!” 阎陶脸色不变,轻声安慰道:“好样的,你和你们轨长都是我大金的英雄,你放心他不会白死的,没有人会白死的。” “带他下去压压惊,莫要扰乱了大军。”阎陶朝着左右吩咐道。 探子千恩万谢的被带了下去。 “将军,看来晋军主力是在前方无疑了,显然是在埋伏我等,莫不如将左右两军追回来?”蔺志明凑上前建议道,他觉得集中所有兵力歼灭敌人才是王道。 但是阎陶显然不这么认为。 “晋军主力就算在前方也不会有多少人,我军现在还有一千六百余人,本将也传令乙字旅往过增援。”说完沉思了片刻才又说道:“本将确实是小看了这位皇子晋王,竟然有胆量伏击,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左右两个连不必追回,但是要派人告诉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关承的后营,他把大部分战兵留在这里那后营家眷那里留守的战兵肯定很少,让左右连遇到之后直接突击,断了关承的后路,本帅要给他来个四面合围!” 阎陶的大手在护栏之上用力紧握,仿佛胜券已然在手一般。 “那关承小儿怎么办,乙字旅要来怎么也还得两天,关承又不是傻子岂能等着我军援军抵达么?” 阎陶冷笑一声道:“咬住他,就凭他这点人马翻不出什么浪来,他突袭灭了本将的一个旅,本将就要灭了他所有人,老子要跟关承小儿好好的玩一玩,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绝望,老子要看到乖乖的跪迎投降,献上所有的珠宝和美人!” “传令斥候加紧探查四周一定要保证我军与关承小儿之间不足五里。” 蔺志明心领神会,他明白阎陶心中所想,如今时间越往后拖那优势越在我,就算关承侥幸跑了往前走也会到达金国境内,到时候,哼哼。 阎陶有些意淫的把未来的场景在脑中勾画了出来,不由的露出猫戏老鼠般的表情。 或许是身居高位的时间太久了,让承认错误变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蔺志明觉得此时正是集中全力消灭晋军的好时机,而且还能賺一份功劳。 但是可惜这支部队从头到尾都没有姓蔺,在金国阎陶的地位你可以暗地里咬咬牙但是绝对撼动不了。 在关承等人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一场恶战而积极准备的同时却只是等来了几队远远监视的斥候。 一直到下午,所有的晋军士兵都已经轮换着休息过两次之后关承才终于在不解中确定了金兵短时间内不会追上来的事实。 关承甚至还私下里分别找到王夜武成举再三确认阎陶的水平,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关承只能将其认定为天命保佑。 确保安全了的关承立即启程出发。 在阎陶的左右两军还在费力的寻找关承的后营时晋军自己开始再次向西。 得到消息的阎陶对此不屑一顾,再跑能跑到哪去,到嘴的鸭子毛都没了还怎么飞。 晋军在前面走金兵在后面追,关承带着众多后勤人员自然走的慢,金兵更是乐得悠闲。 王夜和武成举两人忧心忡忡,金国的兵马可远远不止这两三千人,一旦金兵的支援到达那自己等人绝对难以抵挡,二人甚至联决而来请求关承率领大部分精锐轻装急进。 王夜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身为皇家贵胄,又受封晋王,一身系黎民安危切不可有失。 关承确实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孤不会放弃你们也同样不会放弃他们,任何一个投奔孤的人都能在孤这里得到应有的安全。” 王夜与武成举于是悻悻而退,只能暗自督促众人加快速度。 可是不管如何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在随着时间一步步接近。 阎陶原本派出去的左右两个连四百余人无功而返,但是也加强了其实力,双手为掌易断,双手握拳则纵横。 收缩回来的力量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打出去。 而且还有好消息是乙字旅已经收到了命令,而且距离此地不远,大军一日变可抵达。 阎陶决定好生修养等到乙字旅的两千人马到了之后便将关承一举拿下,流民自然是交给国君处置,那些玩意儿麻烦还烫手,但是珠宝和美人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马车里的那位,就那么匆匆一瞥,到现在阎陶都记得那种砰砰乱跳的见色起意的骚动。 日头西斜,晋军已经开始找安营扎寨的地方,而吃过大亏的阎陶更是不敢大意,双方隔的数里之遥的地方干的热火朝天。 阎陶亲自带人巡视并且安排守卫值夜的兵士,端的一个事无巨细认真负责。 到了此时,身边有了一圈简易的木栅栏的金兵总算是稍稍安了心,士气在伙夫面前的大锅的热气中有所恢复。 吃饱喝足,这四个字对处于残酷战争的士兵来说却是莫大的安慰。 阎陶巡视完之后很是满意,但还是不免多次提起要严防死守,防止对方劫营。 对此关承表示阎将军真的是想多了,晋军的营地同样忙碌,而且流民中也有不少妇女,做饭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的,体力活又撑不下来,再加上还有赶了大半天路的小孩子根本不消停。 关承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那里还有心思去招待不离不弃的客人。 ------------ 第三十章虚惊 阎陶今天晚上和麾下的几个军官讨论着局势,从近在数里之外的关承到余杭县城之下鏖战对峙的大军,所有人都认为必须要尽快的结束与晋军之间的战事,并且是以最小的代价。 毕竟阎陶再怎么得信重,地位再怎么高也是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大金国主给予,金国带甲兵士超过六万,想当左司马的没有六万也有三万,特别是其余四军的司马,更是巴不得阎陶失势倒霉,最好能犯个死罪然后被咔嚓了。 此时左军可以出来劫掠完全是因为之前的决战中阎陶既是外戚又是出力最多伤亡最大,国君找着理由给其补充实力,但是也就给了十天时间,金国此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攻克余杭县,若是等到梁国甚至是周国都反应过来那绝对没有希望拿到占领的城池,特别是梁国,更是虎视眈眈。 一直到了子时众军官才从大帐之中带着疲惫走了出来。 等到阎陶睡下之后已经过了子时。 睡梦之中突然惊觉有人在叫自己,阎陶悚然一惊,立即抽出放在卧榻旁边的长剑,犹如被冒犯的凶兽一般盯着来人。 直到接着火光细细观察之后才发现来人穿着自家的衣甲,远远的站在帐外。 “滚进来!”阎陶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坐在床边。 任谁被打扰了好梦也会感觉到不痛快,小兵自知触了眉头但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可是有紧急军情?”阎陶用理智问道。 “回将军,负责巡夜的章都尉说有紧急军情。” “巡夜的?章毛?”阎陶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略微想了一下才记起随后说道:“你退下吧,让章毛进来。” “诺!”士兵如蒙大赦一般跑了出去。 紧接着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少年都尉走了进来。 “末将章毛拜见左司马参上。” 阎陶看着章毛就不自觉的有些欣慰喜欢,虽然这小子是国君的私生子,但是谁不知道当今大金国主膝下无子,既然没有嫡子那么私生子就是君为强有力的竞争者。 章毛今年不过十五岁,算起来比关承还小,但是如今已是统管二百余人的连长都尉。 “起来吧,有何军情要务?” “回左司马,末将在巡营之时抓到了一些流民。”章毛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喜色。 阎陶闻言本来打算随手打发掉算了,流民而已,只要一打仗哪里没有流民,哪里抓不到流民,但是又转念一想,既然国君的私生子亲自来汇报这件事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没有也有。 想到此处阎陶柔声问道:“这些流民有何特殊之处么?” 果然,章毛的神色便说明了一切,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 “回左司马,这些流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他们却是从晋军营寨中趁夜偷跑出来的。” “嗯,嗯?” 阎陶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赤着足跑下卧榻站在章毛面前问道:“从哪里来的?” 眼见自己的上官如此的反应章毛很是得意,朗声道:“回左司马,是从晋兵营寨中偷跑出来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阎陶哈哈大笑起来,右手一捋长须笑道:“果真如此那便是天助我也。” “章都尉。” “末将在。” “你去从那些流民里挑几个机灵点的能说通话的带进来,把所有连以上的将官叫来,速去。” 与此同时进入熟睡没多久的关承也被人叫醒,不过他是被武成举直接推醒的。 “何事?”关承揉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解的问道。 “殿下不好了。” 关承听完之后顿时睡意全无,连忙问道:“如何不好了?金兵打来了?” 武成举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是金兵,是那些百姓!” 呼~~~ 关承长舒一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金兵打过来了,此时的晋军虽说营寨尽量加固的很牢靠但是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比如在逃命面前不顾一切的百姓,若是搞不好炸营了那就精彩了,带着这些流民关承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再确定了不是直接的兵戈威胁后关承又问道:“百姓怎么了?” 武成举的脸上挂满了焦急,几乎是低声吼出来一般:“跑了!有人跑了!” 跑了? 关承有些懵逼,但是紧接着冷汗便直接冒了出来。 “什么时候跑的?从哪里跑的?跑了多少人?” 关承的三连问直接抛出最重要的问题。 “一个时辰以前,很可能子时之前就跑了,从大营西北角跑了,最少跑了三百人。” 关承此时已经不是冒冷汗那么简单了。 “快,速速传令各连战兵披甲,立刻排查大营周围所有可能有遗漏的地方,立刻清点人数,不管是战兵的还是百姓,务必不差一人。” “殿下,末将来之前这些事情便已经吩咐下去了,此时王夜在外负责总体事宜。” 关承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 “很好,马上派人告诉王夜务必要把影响降到最小,特别是营中百姓,更是要严加提防,若是炸营后果不堪设想。” 关承说的武成举又何尝不知,连忙躬身称是。 “快,给孤更衣,这个时候孤必须出现,只有他们看见孤才会相信这里是安全的。” 匆匆小跑着进来的侍从开始给关承穿衣披甲,趁着空隙关承又问道:“为何过去一个多时辰才发现?又是怎么发现的?” 武成举也加入了为关承穿衣披甲的队列里,便摆弄着甲扣边说道:“末将带人巡夜,走到西北角的时候发现那里的围墙不对劲儿,虽然经过处理掩饰了起来,但是稍微有点光亮就很容易看出破绽,由此臣才知有人趁夜逃脱。” “今夜负责值夜的是谁?为何没有发现?” 武成举正要说话却被关承不耐烦的打断说道:“算了,是谁现在不重要,金兵若是抓住那些百姓定然可以从中探听出我军的虚实,到时候说不好会夜袭甚至直接强攻,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暂且先记下,待到之后了再做处理。” “殿下明见万里臣佩服。” 关承脸色不快道:“现在不是明见不明见的事情。”整理了一下大致穿好的衣甲说道:“走,随本王去安抚下那些百姓,这个时候一定是稳妥为先,这可是孤去了属地的依仗。” ------------ 第三十一章千呼万唤终遭遇 阎陶军中众将官杀气腾腾,蔺志明更是第一个站起来高声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是啊左司马,晋军之中战兵不过千余人,还有十倍于己的流民,只要破其一点必可乱其心,到时候流民一炸营甭管有多少战兵都得跟着乱,那时候咱大金如天兵神降,定能将晋军屠的一干二净。” “将军下令吧。” 一众军官脸上带着急色齐声道:“将军,下令吧!” 阎陶闻言心中有些松动但是这种松动很快便被坚定所代替,自己手里有一千六百甲兵,虽然有二百多人是新补充进来的但是都是见过血从万军之中挑出来的老兵,战力即便会下降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反观关承麾下兵马不足两千但是根据逃出来的流民描述最少也有二三百的伤员,虽然关承大肆招兵补充了不少人,可是不是一穿上盔甲就是一个合格的甲兵,没有经过训练磨合还有战场洗礼的新兵不仅不会增加战斗力还会降低,如果一只部队新兵占到三成以上那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最少掉一半,如果超过一半的人都是新兵那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必须得整编训练。 战场之上死的最多的也是新兵。 阎陶望着帐中众将,心中甚是欣慰,自己麾下战力强悍不就是因为见过血的老兵多,待遇装备又好的么。 关承一个破落户能有什么,况且能跑出三百人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再跑进去三百人。 一旦中心开花那便是大功告成之时。 “蔺志明。” “末将在!” “我军中可夜战者几何!”阎陶厉声问道。 蔺志明心中大喜,忙道:“回将军,当有半数八百余人。” “好。” 阎陶一撩披风,转身快步走到帅案后方喝道:“众将官听令!” 一股肃杀之气猛然炸出,此时的阎陶身上终于有了百战猛士铁血悍将的气势。 喝声刚落一片铿锵之声响起,紧接着众人齐声呼道:“末将在!” “关承小儿无故趁夜袭我营地灭我甲军,此等卑劣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将受上命统率万军岂能受此屈辱,今夜众将官当集结精锐,随本将发兵前往,定要灭杀此贼,扬我大金国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众将双手再次抱拳,躬身齐唱道:“谨遵将领,今夜灭杀贼子扬我国威,报仇雪恨!” 从那些趁夜逃走的流民被双方发现开始似乎便开始了注定,今夜的双方必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这是关承第二次披挂整齐,俊朗的外表配上玄色的铁甲和肃穆的表情把一个少年英武的王爷衬托的无比迷人。 关承身上的佩剑是曹灵儿亲手帮忙系上的,关承屏退左右之后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暧昧羞红了少女的脸颊,压沉了少年的呼吸。 士兵们在军官的呼声中起身穿衣披甲,然后揉着睡眼提着兵器从帐中跑了出来。 百姓们有些惊慌,有些消息灵通也机灵的甚至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的咒骂起来逃跑的人,若是让金兵攻破营寨那他们面临的将是家破人亡,甚至有可能断了祖宗香火。 没有逃跑的人自然理直气壮的称其为懦夫小人,但是咒骂是不能缓解局势的,甚至连心中的担忧都不能缓解,叫骂的越大声心中的不安反而越甚。 百姓都集中在后营,这里有晋军的伙夫,后勤辎重,还有伤兵营,为了弥补军力上的紧张关承不得不让绝大部分伤兵重新归建,又分配了两个连的战兵来安抚监视百姓。 在这种愈演愈烈的嘈杂中一种不安的情绪正在生根发芽。 维持秩序的晋军连长发了火,直接将嗷嗷叫的最凶的人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打了一顿,求饶的声音才让这些慌乱的百姓重新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纷乱把关承和曹灵儿刚刚酝酿出来的那种属于粉色的东西涂的黑乎乎的。 关承深吸一口气对着曹灵儿笑道:“一会儿不敢发生什么都好生在帐中待着,要听嬷嬷的话,知道么,安心等着孤回来。” 曹灵儿鼻子不由的有些发酸:“殿下。” 她感觉到有千言万语想从喉咙里涌出来,可是嬷嬷说过,做王的女人就要有该有的样子,王妃是绝对不可以给王爷添乱的,男人征战天下,那女人就要守好内廷。 最终曹灵儿憋着嘴说道:“殿下要说话算话,殿下要是不回来灵儿就不睡。” 关承听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托起曹灵儿柔弱无骨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说道:“孤的小美人,等着吧,孤很快就回来。”说完一刮琼鼻大笑的走了出去,给身后的佳人留下一道伟岸的背影。 风适时的吹起,撩起了披风微微摇摆。 曹灵儿站在原地不动,不语,不笑也不哭,但是风中自有笑声,风中也自有啜泣,风中也自有相随的目光带着牵挂和期盼。 关承站在临时搭起来的木塔之上,他不知道身后的人心中的不安已经如同巨浪一般层层扑来却还要面对所有的人保持微笑以此来展示必胜的信心,哪怕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对于这些很生涩也依旧努力尽力着。 等待最是难熬,这种艰难在于明知危险即将来临却又不知具体何时,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士兵们注视着黑暗,黑暗又同时注视着所有的人。 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身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决眦似裂的眼神想要刺破黑暗却是徒劳无功。 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有人渐渐开始感觉到不耐烦,或许金兵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有些时候代表着可怕和恐惧并不是尖叫,而是安静,如夜一般浓重的安静。 任何不安的情绪一旦发酵都很容易引起崩溃,关承走下高台,巡视大营,尽量的安抚到每一个人,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他听起来爽朗的笑声和脸上云淡风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才能稳定的住所有的人。 那是晋王诶,皇家贵胄,连晋王殿下都如此那应该是安全的吧。 很多百姓的心暂时松了一点,士兵们的不安也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人们怕的从来不是得到的多么少而是担心不公平,既然晋王殿下都在那咱怕什么,你的命再值钱还能贵过晋王殿下么? 重新回到高台上的关承感觉笑的都有些僵硬了,但是随即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远处的火把正在疯狂的挥舞,在黑夜之中拉出一道道火龙,分外的显眼。 “全军戒备!”站在关承旁边的武成举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顿时长剑出鞘利箭上弦。 金兵! 来了! 终于来了! ------------ 第三十二章营乱 阎陶望着已经严阵以待的晋军微微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那些流民都跑到自己那里了二三百号子人想让人家自己没有发现似乎也不太正常。 眼下进攻和防守都放在了明面之上反倒是不用担心埋伏之类的。 阎陶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晋军之中战兵更多一点但是阎陶今天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正面击败晋军,只要能让营中那些没有拿过刀剑的人恐惧就足够了。 为此金兵带了足够多的弓弩箭矢,还有不少的火油,以远程为主,真要靠八百精锐袭营也不是不可能,晋军人数本来就不多,还要分出相当一部分人照看后营防守四周,能够摆在正面的甲兵人数反而是处于劣势的。 只是阎陶从心底舍不得。 已经丢了三百最精锐的甲兵,再把这些人填进去那他可就不一定能坐稳左司马的位子了。 被发现之后金军索性光明正大的打起了火把,人手一支,把整个天空都似乎染出了火光的眼色。 金兵鼓噪而前,试图以气势压倒对手。 这个方法对付训练有素的甲兵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但是对于没有经历过战阵的老百姓来说仿佛四周都是敌人在呼喝。 内心本就是被强压下去的不安开始蠢蠢欲动,似要挣脱束缚。 小孩子没有那些顾忌,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张嘴大哭,胆子大的也是缩在爹娘的怀里,瞪着惊恐的眼睛,对于这种声音他们这段时间听过太多次了,每一次都代表着逃亡和天人永隔。 本是孩童玩耍的年纪确实已经知道了地下与地上的区别,对于死亡的恐惧笼罩着绝大多数人,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人们不管老少都自觉的把女人和孩子护在中间,手中握着扁担锄头木棍等一切可壮胆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双手紧握甚至于关节都有些发白。 “预备~~~” 金军阵中隐隐有号令传来,王夜急忙指挥着士兵上盾牌,武成举更是亲自举起一面塔盾挡在关承面前,哪怕是被关承不耐烦的踹开也还是有挤了过来。 关承知道这是部下的担心,但是他认为将领的无畏更能激发士卒的信心和勇气。 关承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亲卫站在最显然的地方,不是有士兵瞧瞧回头,总是能看到那道身影,并不强壮却足够安心。 “放!” 金军之中再次传来号令,紧接着破空声响起。 “举盾,快举盾!” 在关承现在这个非常可怜的班子里王夜算是经验最为丰富的没有之一,彭舒两国常年跟金国不对付,三个国家打来来去,每年大小规模的冲突最少都得有个十几起。因此对于金兵的套路和习惯王夜是最有发言权的。 士兵们手中的动作迅速而流畅,箭矢钉入木头的闷响如同锤子一般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咚咚咚,如同夜晚鬼魅扣响的地狱之门,在夜空中回荡传递久久不绝。 金军带的箭矢多不多可能阎陶自己不一定清楚,但是晋军士兵却是深有体会。 有经验的军官可以很轻易的从箭矢射来的声音里判断出敌军弓箭手的规模进而推算出敌军的大致人数。 王夜侧着耳朵一听略略思索便得出了敌军人数在千五百人左右,这个数字对于眼下的晋军来说已经算是旗鼓相当了,整个晋军大营里披甲拿剑持戈的有两千三百多人,但是抛去重伤员就剩下两千出头,在抛去刚刚入伍的新兵娃子之后这个数字就和千五很接近了。 但是晋军不仅需要防守正门,还需要有足够的兵力巡视四处,防守其余要地,这么一来王夜能够安排在正门的甲兵已经是不足千人了。 阎陶等人带了足够多的弓弩,给王夜的判断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但是相差并不是很大,即便王夜真的知道阎陶仅带了八百人出来也根本没有实力出营对战。 “抬弓!”几轮之后阎陶感觉效果不是很好:“搭火箭!” 顿时一片星星点点。 “预备~” “放!” 关承顿时一惊,这一次的声势显然更为显眼,显眼便等同于浩大。 在没有看到的时候还能自我安慰,毕竟讲究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理由还是相当有说服力的。 但是当第一支裹着火油布的箭矢带着流光落在营中的帐篷上引燃了蓬布之后人群中的慌乱就开始泛滥。 金兵一共出来八百人,可是强弓硬弩这些玩意儿加起来就带了五百张,一轮便是五百支火箭,金军中的弓弩手将弓太高很轻易的就能越过晋军的防线,毕竟人少用到的地方也不大。 当百姓中第一个人中箭倒下之后人群便再也压制不住了,此时死亡的阴影已经化作实质,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积累到如今被一支箭矢一声惨叫彻底的压垮。 负责维护秩序的晋军士兵甚至抽出了佩剑但是随即便被如无头苍蝇般的人群撞到在地,二百余人又如何挡得住数千人的狂乱,连围都围不住。 当对于死亡的恐惧超过了理智,求生欲望的本能占据了大脑之后人便丧失了思想。 绝望之中的晋军士兵不得不努力靠近挤在一起自保,手中的佩剑不得已刺向涌过来的人群,在混乱中鲜血四溅。 可是后方的人并不知道前方发生的事情,只知道逃命是最要紧的,人群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般轻易的冲散了晋军士兵的小圆阵,数十个士兵在顷刻间便被撞到在地上,紧接着无数双大脚无情的踏了过去。 “快撤,快撤!”连长悲愤的声音在人群中如一朵小浪花,根本没有任何缓解。 人群的混乱在此时压过了一切。 前营之中关承同样焦急万分,后方的混乱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前方列阵苦苦支撑的士卒。 “殿下~”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带着颤音道:“殿下,后营,后营全乱了,殿下,就连马连长都被踩死了啊殿下!” 关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知道此刻万万不能乱,他若乱那便彻底没了可能。 “传令,集结所有人马,打开营门。” 王夜大惊道:“殿下,不可啊!敌众我寡,此刻又是军心动荡,主动出击必是绝路啊!” 关承闻言,猛的转头,怒目而视,那眼神直接让久经沙场的王夜都吓得打了一哆嗦,他不明白这样的眼神是如何出现在一个仅仅上过一次战场的少年郎身上。 关承盯着王夜寒声说道:“王校尉,下次你若是再敢质疑本王的命令,敢扰乱军心本王便斩了你祭旗!” ------------ 第三十三章张弓如月 晋军营寨中的混乱在阎陶眼里犹如一个老色批隔着一层薄纱看到一个绝世尤物刚刚沐浴完毕。 好一幅美人出浴的画面。 简直天籁之音。 阎陶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和躁动抽出佩剑指向前方回头望着自己麾下的虎贲之士,一股气从丹田逆流而上涌入喉咙然后喷涌而出:“左右,给我杀啊~” 金兵将士们无不奋勇,痛打落水狗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校尉指挥连长,连长带着有司,有司后边跟着轨长和甲兵,八百甲兵气势滔天,竟是隐隐有压破黑夜的杀意。 阎陶站在战车之上,一边把手中的佩剑插回去,不然一会儿再次碰到什么场景没有了拔剑出鞘的这个帅气动作岂不是遗憾不美么,一边哈哈大笑着。 就连旁边的蔺志明都是一脸的轻松。 行军打仗本来就忌讳任何可以影响军心的东西,在阵前但凡是扰乱军心的大多逃不过一个死字。 对于关承他只是知道这个人,毕竟是大通的皇太子殿下,想不知道也不太可能,但是说了解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没落了的皇太子,大通现在政令出不了直隶郡,能直接指挥的军兵连万人都不够,还不如北面的彭国,这样一个皇太子又有谁会重视。 大通的局势他曾经考虑过无数次,虽然没有全国的舆图山川,但是想想大通就连一郡之隔的彭国都指挥不动,而天下诸侯分五等,据他所知彭国就算在第五等里都是垫底的存在。 彭国舒国紧邻直隶郡不听号令不入朝贡大通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又怎么敢为难可以一打二的金国,这种实力的颠覆之下金国反而更像是上国。 蔺志明想了很多次都觉得大通已经无力回天了,他能给关承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老老实实的继位然后将来不管是谁坐了这个天下给其封个王公,或者可能他都等不到那一天不用做亡国之君,毕竟大通之大远超乎其想象,那可是号称万县之国的广袤。 好家伙,万县,那得多少个大金。 事实上在此之前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天底下身份第二尊贵的人物,但是这个人却是就这么突兀的闯入所有人的眼里,虽然依旧没有多少人当回事但是蔺志明依旧觉得破釜沉舟的勇气属实值得敬佩,即便是失败也值得敬佩。 是的,在蔺志明眼里关承此举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以往有一个大通皇太子的身份,那便代表着天下的正统和大义,只要老老实实待在直隶,那诸侯即便再僭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将来谁当家都得需要这么一块遮羞布。 可是他竟然勇敢的跳出了直隶郡,这简直就是愚蠢,没有实力的勇敢在蔺志明的眼里就是愚蠢的近义词同义词。 皇太子大家可能捏着鼻子行个礼,但是王爷?不好意思天下敢称王的也只有楚赵两个一等诸侯和秦周楚卫魏五个二等诸侯,而且秦周等国还是五国相王才有的名号,大家碍于实力没有哔哔赖赖而已。 但是你一个晋王,晋国在哪儿?有多少郡县? 不好意思没人知道,不知道便代表没有,没有我就敢揍你! “蔺校尉。” “末将在。”听到阎陶的声音蔺志明赶忙从胡思乱想中跳了出来,最近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太多了,这么点空隙竟然走神了,蔺志明心里微微有些叹气。 “你现在派人去大营,将剩下的甲兵也带过来,明火执仗,不再需要隐蔽踪迹了,要多举火把,营造出五千人以上的声势来。” “末将明白。” “现在就去吧,你亲自去,速度要快,本将要让这关承小儿没有一点机会。”阎陶平静的说完话,可是话中的意思却丝毫不平静,那是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遮掩的冰冷。 向前冲锋的金兵将士们此刻顶着晋军零星的将士高举着盾牌怒吼冲锋,箭矢钉入木板发出的闷响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冲锋中显的是那样的弱小无力,甚至连浪花都击不起来。 偶尔也有箭矢透过缝隙刺进金兵身上的皮甲,甚至更有那运气逆天的直接一箭入喉,让金兵的冲锋阵型中倒下那么几个人。 可是这点伤亡对于一支精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士兵们是看不到整个战场上到底是谁更占优势,他们对于局势的判断来自于身边的袍泽还有轨长有司,到了连长便是顶天了,然后再就是根据声音来判断哪边的呼声更好便代表着哪边的优势更大,优势便是士气。 金军士兵此刻那真的是宛如猛虎下山一般势不可挡,这支金兵目前还属于常胜之师,不管是勇气还是经验都很足,而且对面都炸营了那胜利不就是手拿把攥的么。 此时的关承也拿起一张彤弓,这是他临出发前他老爹从武库挑出来的,其实说挑也有些夸张,关泽在武库里足足有一个时辰,宝雕弓那是皇帝专用,不能带,毕竟打猎还得靠宝雕弓装门面,而且仅此一张,至于诸侯用的彤弓只有两张,还有一张是坏的,根本没得选,想到自己继位之初大通虽然没落的很了但是宝雕弓还是有复数,可以用的彤弓也还是两位数,可如今呢? 关泽将唯一一张可以用的彤弓交到关承手上的时候心中的羞愧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有弓没有专门的箭,只能凑合的用。 关承的箭术其实很不错,虽然没有身份相匹配的弓箭,但是本着穷人的孩子养猫不管黑白,关承觉得武成举的弓箭用起来也是极为不错的。 从小在逆境中长大的关承不管学什么都很刻苦,再加上脑子发育的不错学的也很快。 少年的臂力很轻易的便将手中的彤弓拉成了满月,如果放到三年前这张弓还是蛮适合自己用的,关承心里暗暗的想,放到现在这等弓力属实是有些软了。 当搭上箭拉开弦的那一刻关承心中所有的焦虑似乎都不见了,半眯着的眼中只剩下了寒光凌冽的箭头和前方。 ------------ 第三十四章射声士 一道闷声在原本静谧此时已经杀声震天的夜里并不显眼,可能只是某个人的耳边突然闪过一阵风。 但是后方的阎陶却是看的清楚,不管是冲锋的金兵还是晋军营寨中都有不少的火把,虽然看不清每个人,但是火光之中看清楚身上穿的什么在干什么还是可以的。 关承身边有十几人围成一圈保护着,每个人手中都打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前方正在奋战的将士不管是谁只要一回头总能看到,随后安心。 但是这样一来在金兵眼中也是非常的清楚,就像扒了毛的兔子掉在那里吸引着饥饿的狼群。 这年头甲兵大多是皮甲,铁甲只有少数精锐和将领才有的穿,一堆人围着一个穿着铁甲,兜鍪上的盔樱火红还竖着老高,不是晋王关承还能是谁, 正所谓仇人见面,阎陶再一次派人传令让后方的大军速度一定要快,随后带着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卫也朝着战场靠近。 阎陶准备要亲自下场了。 金兵的欢呼声更甚。 在金国所有军队的眼中阎陶即便不是战神一般的存在那也是第一等的,这一点不管其余四个司马如何不愿意都不得不承认,阎陶此人打起仗来确实不简单。 想当初金国刚刚建国的时候可是经常被彭舒两国欺负,特别是彭国仗着那时候的自己兵多将勇地广三天两头的找借口挑事,经常将金军暴打一顿。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百余年,金国仿佛是彭君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甚至金国国主的女儿都不知道在这一百多年里嫁过去多少,若不是金国事大一直紧抱两国周国的大腿恐怕早就被彭国给灭了。 直到阎陶的出现这一情况才得到缓解直至扭转。 可以说如今金国的国土有一大半是阎陶从彭舒两国手里抢过来的,特别是彭国如今只剩下了三郡一十九县,这地盘可怜的也就比大通皇室要强一点。 年轻时候的阎陶那也是意气风发,每遇战必争先,争先必立奇功,短短十年便从一个小卒子成了金国的左司马,这种实打实的功勋是任何人无法抹除的,这也还是其余四大司马看着阎陶很不爽但是却一直没法将其干掉的主要原因。 丙字旅可以说是阎陶的老部队了,他最开始便是其中的一员甲兵,他无法叫出这里每一个士兵的名字,但是绝对和每一个人都并肩战斗过。 亲卫们尽量的围成圈子将阎陶保护在其中,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阎陶没事那就完事了,其余的都是浮云。 而且以阎陶如今的地位早就不需要亲自冲杀来鼓舞士气了,只要他站在那里,站在那辆左司马专乘的威武的战车上,身后再打起九婴之旗那便足够让手下的士兵感受到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鼓舞和信心。 跳下战车的阎陶很快便看不见放箭的关承,只是朝着大概的方向前进,他需要那颗人头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也需要这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依旧是金国当之无愧的左司马。 此时的关承已经连放十余箭,每一箭都能带着一个金军士兵,有那角度刁钻的甚至是穿过数人才刺入倒霉的金兵的脖颈。 肩膀微微有些酸,关承将手中的弓箭递给旁边的亲卫转而抽出腰间的佩剑,金兵已经在开始填寨墙外的壕沟。 那是关承唯一的一道防线,在壕沟中还埋着不少的竹签子,若是没有防护的人踩上去绝对的鲜血如涌。 只是时间匆忙,壕沟不是很深,大竹签子数量也极其有限,并无法给金军造成较大的损失。 壕沟很快便被填平了一段,金兵呐喊着涌了上来,手拿长戈长矛的士兵对着寨墙的缝隙就捅了过去,可惜没有给晋军造成伤亡,有点够不着。 金军之中还有数量不少的盾牌手,不少人还带着粗麻绳,于是抄起麻绳,肩膀甩几下往上一套,然后几个盾牌手掩护着齐齐用力的往后拉,还有的士兵抡起手中的兵器便是猛砍。 显然金兵是打算用最强硬的姿态攻破晋军营寨。 在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晋军士兵需要把弓抬到很高的角度。 箭矢似乎是从云层上落下来一般,巨大的惯性轻易的洞穿了木板制作的盾牌之后又撕碎了金军士兵身上的皮甲然后穿过皮肉,将正在用力的金军士兵在发出惨叫之前便钉在了地上。 疼痛和鲜血带来的恐惧让在金兵脚下响起,但是悍勇的金兵根本不顾这些,破空之音甚至有些震耳但是却又仿佛不存在一般。 阎陶身边的亲卫都手持着巨型塔盾,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湿牛皮,即便是弩箭抵进射击也无法洞穿,顶多是像刺猬的方向进化。 十几人在奋战的人群并不显眼,但是举着的塔盾确实最好的目标,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关承甚至疑惑这些人是怎么把这种攻城才用得到的东西给带上来的。 临时营寨的木头在斧劈剑砍之下很快有了缺口,两个金兵一个跨步便闪身进来,手中长剑高举。 “杀啊!” “放箭!” 紧接着便是箭入肉体的声音。 喊杀声戛然而止,两个金兵身上最少插着十支箭矢,登时便倒地身亡。 王夜急忙调集了十余弩手对准了缺口不间断的放箭,惨叫声在很近的地方接连响起,很快尸体便垒在一起,纵横交错。 仅仅是三四人宽的地方便有十余金兵殒命,这一幕把连长看的着急,但是着急只是然并卵,这个时候只能是用人命去填。 “都给老子冲,杀啊~”可能是连长的怒吼声在人群中凸显,金军的进攻还真就猛烈了几分。 八百余人,按照编制来说是四个连,但是八百人不可能碰巧都是一起的,丙字旅下属的十个连,梁任那一部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九个连基本都是连长带队,连副带领剩余兵马留守。 说是倾尽全力也不为过。 连长的怒吼声很快也招来了晋军的注意,王夜在很短的时间内抽调十个射术最好的弩手,就在四处的望楼上,专门挑军官射杀,哪怕是只能有一个斩获那也是大功一件。 关承听闻后很是赞赏,专门赐予射声之名。 嘴里反复的念叨了几声射声有司射声连长射声校尉之后豪气的关承直接把射声旅想了出来。 十个人的旅,连王夜都觉得有些开玩笑了但是关承却是无比认真,正如他搞出来的特战旅一样,一定会在日后大放异彩。 ------------ 第三十五章混战 目前射声士只有十人,关承豪气的给每个人配了三具弩,并且还有两个人专门给其上弦,射声士则专心杀敌。 在高台之上不管是视线还是地势都足够的好,只是目标没有那么好找。 金兵连长的怒喝声刚刚出来便被射声士捕捉到,顿时有五个人同时锁定目标方向,手中的强弩举起。 有司以上便是全身甲胄,而连长和有司不同的地方在于连长带着的是铜或者铁兜,到了校尉这一级别又会有盔樱。 在晚上想要分辨出脑袋上戴着的是皮子还是铜铁,但是不碍事,蚊子也是蛋白质,窜出来的全身甲胄的人就那么三个,几率还是很大的。 几个射声士很快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然后在满满当当的信心中扣动机括。 正在大呼小叫甚至蹦跶起来的连长和另外两个有司顿感不妙,在军中能在有司或者连长位子上长期待着的大部分都是从底层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需要经历过一场场血战才能带上皮兜。 但是铜铁兜基本上也就到顶了,而军中临阵经验最足的也往往是这些人,也是士兵与校尉以上高级军官的纽带。 常年厮杀,一个个比猴还精,跟猫一样警觉,属九条命的物种。 戚有粮便是这种人,也是刚才大呼的那个金兵连长。 此时出击他出动的部下最多,八百人里有超过一百三十人都是他的部下,阎陶于是将先锋的重任交给他,刚才光是冲锋的路上他就看到倒下了五六个,此时在这又是十几个人。 戚有粮的心都在滴血。 心中的怒气值蹭蹭往上涨,一个连里大多是同县同乡,往上数上几代几乎都带着亲了,这让他回去怎么交代? 老子的兄弟也敢杀,mmp的,对面的你们成功引起了老子的怒火。 而晋军回应他的便是射声士的利箭。 戚有粮的怒火瞬间化作了理智,手中的手牌在最危急的关头赶忙向上一举,一股巨力让其手腕不由的向后磕去,紧接着便是痛感传来。 戚有粮不认识这种弩箭,但是上面的血槽已经在放血,弩箭直接穿透了手牌刺入胳膊,虽然不是很深但是也足以证明晋军弓弩犀利。 戚有粮微微伏低了身子使自己不是那么显眼之后才心有余悸的将手牌取下来,抽出弩箭的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再次涌来,疼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随后戚有粮便注意到了前方倒在地上的自己麾下的一个有司,脖子上插着一支箭,显然一箭封喉。 “有神射手都小心!” 但是戚有粮的呼声约等于放屁,都打到这儿了谁还跟你小心。 金兵狂怒着试图扩大缺口,晋军则调来尽可能多的人来守住缺口。 双方在极其狭窄的地方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几乎是一比一的交换着性命。 交错在一起的两军士兵让弓弩手投鼠忌器,就连王夜都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一箭射出去之后不射中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战斗进入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贴身肉搏。 一排排晋军士兵怒吼着冲了上去又不甘的倒下,木塔上的射声士早已不再关心谁是军官,只要有把握抬手就是一箭。 晋军上下配合着一时之间倒也是压着金兵在打。 关承站在后方神色沉重,这么下去即便赢了自己也剩不下多少兵马,到时候去晋地遥遥数千里还怎么走,连山匪都对付不了。 但是关承并不能把这种着急表现在脸上,反而还得很辛苦的装作淡定的模样。 “关承小儿,你阎爷爷在此,还不速速前来领死!” 一道突兀的声音震入耳朵,阎陶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左司马不愧是左司马,几个毫无花哨的刺撩便解决了当面的几个晋军士兵。 金兵见到主将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振。 此消彼长之下晋军明显的感觉到了吃力。 王夜双目喷火,如此下去寨墙岂不是要破? 这如何能忍,老王是可以不要面子的吗? 但是还没等王夜冲上去阎陶便看到了晋军后面的关承,心中的火焰燃烧的更甚,胸腔中的怒吼几乎传遍了整个战场。 关承闻言轻轻一笑,腰间的佩剑出鞘带起一片寒光。 既然都被点名了,那他堂堂晋王殿下自然没有怯战的理由,哪怕敌人成名已久。 一个五等诸侯国的左司马而已,顶多是周边几个小国面前称霸,若是今日畏惧退却了那将来遇到梁国宋国周卫甚至是赵楚这等更强大的敌人又当如何? 天下虽大但是大通已经没有了丝毫退路。 关承觉得自己的每一次拔剑都是不得不全力以赴的生死之战,胜则得活,败则化为云烟。 莫不如建立一支乞活军? 关承突发奇想,世上没有多少东西是比求存的力量还要震撼人心的吧,即便是一只老鼠都敢像猫发起反击,更何况手上沾血的战士。 一个为了复仇为了权利地位,一个为了求存为了未来远方。 当两人手中的长剑碰撞在一起之后四溅的火星足以照亮任何一个人的野心。 阎陶胜在经验足,但是关承年轻体力好脑子也灵活,二人相斗还真的是半斤八两。 亲卫们捉对厮杀,双方彻底的混战在了一起。 无数的火把随着主人的阵亡而倒在地上,还有数不清的火把被当做武器扔了出去,把两军交战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海,在跃动的火苗中双方都在释放着心中的肆意。 战事惨烈很快便杀红了眼,不少士兵扔了兵器直接扭打在一起,地上滚来滚去。 一个金军士卒狠狠的咬住晋军的脖子,晋军士兵疼痛难忍却还是死死的咬着身下金兵的耳朵,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受伤的狼王。 这一幕还此时反而成了最常见的情况,什么阵型什么编制通通在火海中化成了泡影,每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杀死敌人,杀了他,然后活下来。 戚有粮仰天长啸,脚下是一个晋军连长的尸体,他的长剑还插在对方的胸膛里没有拔出来。 此刻的戚有粮颇有一种天下英雄皆草莽的豪气。 只是这份豪气在此时属实是有些不明显。 心中意难平的戚有粮拔出长剑,喷出的鲜血溅在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狠厉,略略扫视了一圈戚有粮将目标锁定在那个在乱阵中左突右杀的晋军军官身上。 嘴角微微一咧,深处猩红的舌头舔舔溅在嘴角嘴唇上的鲜血,戚有粮露出一个古怪而又残忍的笑容。 小宝贝,我来了! ------------ 第三十六章共死 戚有粮右手握着剑拖在地上,朝着看重的目标一步一顿的走了过去,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想象着那股子压迫感戚有粮的胸膛起伏的更加夸张。 而他盯上的目标好巧不巧的正是王夜。 早前因为大战激烈王夜身上的校尉甲破损严重,但是关承走的时候啥都带的足足的,偏偏盔甲没有多少,大通不缺珠宝金银,几百年底蕴下来钱财是不少,但是甲胄却是不多,直隶郡不产铜铁,所有的材料都需要去外面高价买,可是这年头不管是粮食还是铜铁那都属于可以决定国本的战略物资,任何一个诸侯对此都看管的非常严格。 关泽在武库中折腾了半天都没有给关承凑够每人一身,最后还是严令城中显贵捐赠,又从宿卫身上拔下来一些才凑足了两千多套甲。 当戚有粮看到一个穿着连长衣甲的晋军将己方袍泽一个个的放倒在地心中的好胜欲顿时便占据了上风。 王夜自然也看到了走过来的戚有粮,在王夜眼里此人跟傻子有的一比,大军混战竟然还有时间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若是阵前斗将两人相向而行或可如此。 “杀啊~”王夜大吼一声,脖子上太阳穴青筋暴起,狰狞的表情抒发着心中的戾气,手中高举的长剑还有血滴顺着流淌,在月色与火光的交相辉映之下宛如战神降临。 一个合格的军官仅仅是从气势上就能在心里有个大概,戚有粮听到王夜的吼声的时候便是一惊,竟然大意轻敌了,mmp,但是王夜显然不准备给他任何机会,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旋了个漂亮的剑花便冲了过来。 沿途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卒则是很有默契的闪开道路,战场之上兵对兵将对将,大家都是捉对厮杀,没有士兵蠢着上去送死,哪怕看起来已经剩下半口气的军官猛然间爆发一下也不是小兵挡得住的, 戚有粮也怒吼一声,抓紧时间给自己提提气,最起码得让自己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无畏,万一露怯对军心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作为最基层的军官,常年厮杀在一线的连长来说每一时机几乎都是本能的反应,当王夜手中的长剑夹带着与空气摩擦出的风声劈下来的时候戚有粮本能的向旁边测了一下身子,随后手中的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王夜。 这一剑不可谓不毒,王夜若是冲击的势头不减那势必会撞在戚有粮的剑锋之上,可若是王夜但凡是慢下来一瞬戚有粮都有信心在这个空隙里把剑送进他的肚子里。 戚有粮脸上露出得逞的阴恻恻的笑容,这一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甚至还凭借此招斩杀过几个敌兵连长,若不然以戚有粮的出生也不可能在金军中当了数年连长。 紧要关头王夜猛提一口气大喝一声,在旧力未卸新力未生之际猛的一扭腰,以一个极其别扭怪异的姿势躲过了戚有粮的必杀一击。 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戚有粮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便是感觉后背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二人侧身而过,仅仅是交手了一个回合。 金军之中小有名气的戚有粮难以置信的望着穿胸透甲而出的剑尖,想转头过去看看清楚,可是背后再次传来一股大力,戚有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王夜的大脚丫子踹在背上飞出去了好几步远,登时气绝。 附近的金兵顿时骇然,在蔺志明这一旅中鲜有不认识戚有粮的,其勇猛可以说仅在梁任之下,二人当初还竞争过先锋连连长的位子,论武力二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但是因为梁任身世更好一点戚有粮这才落选,这件事也让他一直难以释怀,在战场上更加拼命嗜血,是金军中出了名的疯子。 即便是梁任也都不太愿意招惹其人。 可是就这样一个勇将居然一个回合便被对方军官斩杀并且一脚踹飞。 金兵开始有些慌乱,戚有粮都只能挡住一个回合那自己上去啥结果也没必要想了吧。 王夜再次怒吼一声,抬起手中的长剑指向面前的金兵。 金军士卒顿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睛惊慌的盯着滴血的剑尖,甚至还想往后退,但是身后便是己方袍泽又能往哪里退去,只能是拼命的往后挤。 此消彼长之下晋军将士却是士气大增,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将金兵成功压制。 王夜更是如猛虎入羊群一般左突右杀,将金兵的阵型搅的更加混乱。 胜利在望! 此时的关承也凭借着体力上的优势逐渐扭转了劣势,不过关承的护卫比起阎陶的亲卫显然弱了一些,已经损失了大半,渐渐的处于不利的局面。 混战之中不管是王夜还是武成举都在指挥附近的兵马意图将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出去,现在后营之中已经有了冲天而起的火光,时间越久对晋军来说越是不利,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能顾得上关承的状况。 蔺志明带着剩余的近千人的金兵高举着火把长龙朝着这里急进。 “快!都快点!若有敢怠慢者斩!” 蔺志明站在道路一边朝着麾下正在急进的士卒高声呼喝道。 一支支火把从他眼前经过,每一支火把之下都是一头野狼般的甲兵,眼中透射出凶光。 关承等人不知道金兵还有后手,但是身后却是已经完全散了,留守的二百甲兵根本无力阻止惊慌失措的百姓,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战斗发生在前营,百姓们基本都是从后营推到了营寨跑出去,黑乎乎的遍野都是漫无目的的黑影。 朱成是晋军中的一个连长,之前因为左臂负伤便被调到后营充当护卫,此刻他望着已经无法控制的局面内心感到深深的愧疚。 作为关承从永安城带出来的老人,他很敬佩关承,虽然关承只有十几岁,还没他已经不在了的儿子大,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朱成的忠心,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的夜里,还是十三岁的皇太子殿下为了他一个小小的连长不惜与当朝司空翻脸,手提长剑在司空府内连斩数人为自己儿子报仇。 可是如今他觉得愧对这份恩情,左臂上的伤口还在往出渗血,可是朱成却根本感受不到那种疼痛。 “连长,怎么办?” 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凑过来问道。 朱成回头看去,自己麾下的士兵正在往过聚集,可是原本二百人的连队,此时只剩下了差不多七成,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大部分是被踩踏气绝身亡,其中便有穿着衣甲的战兵。 朱成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朱成猛的睁开眼,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转身看着自己面前狼狈的士兵高声道:“晋王以后营安危托付于我等,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大营被毁百姓散去,此乃我等之耻,愧对晋王恩义!” “今日我朱成决议以死报君,剑不饮血刃断誓不归鞘还营!” “诸君敢共死呼!” ------------ 第三十七章各方增援 朱成带着百余人,挤过人群,此时的后营已经彻底乱成了一片火海,不少百姓趁乱抢夺粮草然后跑路,更有甚者将珠宝打包了满怀。 也有感恩关承散粮恩义的想要阻拦可是却被人群冲的倒地不起。 面对金兵时他们胆小如鼠,但是面对同样是流民以及对他们好的人来说有胆壮如虎。 蔺志明望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入耳的喊杀声心中有些焦急,晋军再怎么说也有两千人,在夜晚混战中精锐不一定能占多大便宜,况且散乱的流民冲击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若是所有人都被关承小儿动员起来那阎左司马那里简直就是死地。 时间在蔺志明的心里从未如此缓慢煎熬过。 “快点!再快点!” 蔺志明一边小跑着一边高声催促着部下。 “报~” 一个传令兵拖着长长的调子高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何事!” “回蔺校尉,前方遇到冲出来的流民,乌泱泱的似有几千人!” 蔺志明一听赶忙站到了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但是夜晚并没有给他很好的视线,只能看到前方有无数的黑影,以及听到嘈杂的声音。 对于蔺志明来说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看来晋军后营彻底溃了,这样一来晋军会有更多的兵力围攻左司马。传令下去,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前进,谁敢拖沓本校尉立斩了他!” 传令兵轰然应诺。 很快火把长龙移动的速度比原来更快了几分。 不远处的暗处,步旺带着数十人潜伏着。 轨长仇三牛往近凑了凑问道:“旺哥,咱们是不是打他一下,刚才派出去的兄弟回来了,金兵营寨里都空了,连做饭的伙夫都出来了,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了?”步旺诧异的问道,随后看到仇三牛狠狠的点头。 “看来这些金兵是要吃定了殿下啊。”步旺若有所思道。 仇三牛再次往近凑了凑说道:“旺哥,咱上吧,凭咱特战旅的实力在这种地形这种时候拖一拖这几百人还是可以的。” 步旺听后并没有答话,而是沉思起来。 这一举动却是把仇三牛给惹急了,不由的声音高了点低喝道:“旺哥,咱还等杀啊,殿下那里危险的很,后营都散了乱成了一片,军心肯定受到影响了,若是再让这些金兵过去那殿下那里肯定挡不住啊!” 步旺斜眼瞪着仇三牛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老子能看不出来么?” “那咱上啊!” 啪! 气不过的步旺忍不住给了仇三牛一个逼斗:“上上上,就特么的蠢的知道上,你忘了殿下跟咱爷们儿说的话了?” 仇三牛的气势登时痿了下来,点点头道:“知道。” 哪知步旺却是不想放过他,这个部下勇归勇就是不爱动脑子,在军中勇猛者很多,勇者可为轨长可为有司,但是只要当上连长就不能只顾冲杀,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思维,俗称脑子。 “给老子复述一编。” 仇三牛低着头声音如蚊子般哼哼道:“我们是整个晋军之中最锋利的宝剑,随时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行了行了!”步旺不耐烦的打断他然后说道:“你去告诉兄弟们,都藏好了,咱们特战旅上次就宰了十几个人还跑了一个,殿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这事儿咱爷们儿都得记着,这是耻辱。现在眼前的这股子金兵就是咱的机会,让他们都好好藏着不许被敌人发现了,否则老子将他赶出特战旅。” 仇三牛一机灵赶忙去找另外几个轨长。 入了特战旅军饷立涨五成,还有承诺的三十亩地,傻子才会不愿意要。 正在赶路的蔺志明完全想不到在不远处的黑衣里还有一群野狼。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激战的晋军营寨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关承居然还敢分兵,那一定是傻叉。 当朱成带着人马赶到前营的时候晋军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王夜和武成举两人也终于发现了狼狈的关承急忙增援了过去,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此时任何一支生力军的加入足以改变战场的天秤。 朱成等人都是怀疑以死谢罪的心情冲入战局的,一个个状若猛虎,手中的长剑左劈右砍,完全不顾任何的阵型。 突如其来的猛攻直接让不少金军都懵了逼,在前方奋战的几个金兵连长更是大惊,晋军后营都炸成了糊糊居然还有兵力支援? 随后转身寻找阎陶的身影,却又惊恐的发现自家的主将正被晋军围住猛揍,虽然阎陶的亲兵奋力抵挡,但是因为有王夜这个杀神在根本无法靠近,而王夜等人也顾及到关承的安危而不敢打的痛快。 金兵的连长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向后撤,从突袭到现在足足打了有一个时辰了,兵士们也疲惫到了一定的程度,虽说晋军后营炸了,可是前营的晋军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从而崩溃,相反金兵们觉得打起来还有一定的吃力感,特别是一群疯子涌进来后这种吃力感就渐渐的变成了无力感。 “兄弟们,杀啊!杀光金狗!”朱成手中高举着染血的长剑在高声急呼。 身侧是酣战的袍泽。 朱成以眨眼般的速度吧唧了一下嘴,感觉有血滴了下来,随后沾满血污的大手往脸上一抹再度冲了上去。 这一幕气坏了南鱼,同样身为金兵连长的他论武力比不上梁任等人,论出身却也比戚有粮高不了多少,但是论荣誉感论脑子却又是蔺志明军中无人能及的存在。 而且此人的智商和理智属于间歇性的状态。 而现在,显然不是。南鱼手底下功夫不错,经验也足,一眼便看出朱成不是普通的连长,再细看,身上往出渗血的地方还不少了。 看到这里南鱼心中了然,这个仇可以报,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报,不然每一刻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都是难以估量的。 南鱼手一提剑,在人群中悄悄的摸了过去,喊话装叉的不要。 朱成杀的兴起,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而此时蔺志明带领着另外的八百余人也到了离营寨不足三里的地方。 “兄弟们,快啊!加把劲儿!” “谁能第一个冲进去老子奖他十金,若能斩下一颗甲兵首级赏十金,若能抓到敌国主将者赏百金直接连升三级。”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八百余金兵此刻就成了最勇的勇夫为了自家校尉嘴里说出重赏。 金兵的步子又肉眼可见的再次太高了几分。 ------------ 第三十八章态势恶化 “旺哥,怎么办?再不上金兵就过去了。”仇三牛有些焦急道。 可是步旺却是不为所动,只是严令所有人不准乱动。 大队的金兵举着火把乱哄哄的走过,没有任何人发现埋伏的晋军。 直到金兵走远仇三牛才不解的问道:“步有司,这是为何?” 步旺能从仇三牛的声音里听出浓浓的怀疑和不解,甚至还有一股子怨气。 步旺望着远去的金兵背影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咋想的,但是老子奉劝你们把心思都收一收,晋王殿下的恩义不止你们受过,老子同样受过。” “刚才的时机绝对完美,只要我等杀出金兵必乱,届时掩杀有很大的把握将其击溃!可是步有司却是坐等战机消失,意欲何为?” 不仅仅是仇三牛不理解不认同,其余几个轨长同样如此。 眼见军心有变步旺在欣慰的同时也有些紧张,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解释清楚了恐怕这一关不好过。 “众位兄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如何想,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等只有五十人,金兵有数百,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夜间作战本就千难万难,以我一己之力绝对难挡十余倍之敌,就算一时杀退给其造成混乱,可是若敌军将领反应过来那我等将彻底的失去所有的机会。” 众人听到这里也开始陷入思考,步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步旺趁热打铁的说道:“我等在外便是殿下的奇兵,殿下说过我等当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从进入特战旅开始便告别正面拼杀,我等要像毒蛇一般悄然致命,而不是猛虎啸震山林。” “金兵眼下根本不知道我等的存在,他们所有的兵力都在正面,这样一来后方防备必然疏忽,届时我等浩声势,举军旗,遥相呐喊,必有奇效,若是前后声威能让金军溃退大军随后掩杀那才是大功劳才是根本。” “逞匹夫之勇如何担得起特战之名?” 步旺的话让众人茅塞顿开,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月的感觉。 “旺哥,是我等错怪你了。”仇三牛也是实在人,听完之后觉得有理便抱拳称起了不是。 步旺笑着摆摆手道:“你等也是担忧殿下安危,这一点我等都是一样的,毋庸置疑。”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金兵已经走远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营寨,我们是不是改出发了?” 步旺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吩咐众兄弟一定要注意隐藏动静,不可让敌发现,否则功亏一篑。” 仇三牛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低声喝道:“旺哥放心,谁要是敢走露了动静我老牛第一个宰了他。”说罢一双牛眼瞪的溜圆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 与此同时朱成刚刚完成了他今日的五杀。 喷他叩! 正当朱成心中的愧疚随着斩首和战功的累积而有所缓解的时候一股危机感猛然涌现。 朱成来不及细想,凭着感觉本能的朝左侧转身子,一道剑光顺着自己的鼻子直直的斩了下去,将其激起一身冷汗。 好险! 堪堪躲过。 但是南鱼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欺身而上,手中的长剑反手上撩,闪着寒光的剑锋冲着朱成的脖子,朱成感觉到寒毛炸起,全身打一个冷颤。 危急时刻朱成手中的长剑挡在胸前。 铛的一声,南鱼的长剑劈在上面,剑背将朱成的磕出了鼻血泡,一股疼痛感传来让朱成范围微微镇定了下来。 可是南鱼毕竟是战场老兵中的极品,最是会见缝插针,看到机会便死死抓住不松手。 南鱼收回长剑再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这一次朱成却是再也反应不及,长剑直接洞穿了脖子。 朱成手中的力量瞬间被泄去,剑掉落在地上刺进脚下的土地,微微打着颤。 南鱼冷笑一声,一脚踹了过去,随后抽出长剑高高举起。 金兵士气复振,欢呼声喊杀声再次变得嘹亮有力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晋军的优势还没来得及扩大便再次陷入低谷。 见证了朱成战死的晋军士兵无不气馁,被金兵死死的压制甚至不得已向后退。 只是这样一来关承等人好不容易扭转了劣势再次变得危急。 王夜和武成举等人发现金兵是越杀越多,而且越来越难缠。 就连关承都很清晰的感觉出来,自己竟然被金兵包围了,虽然这个包围圈并不严密但是包围圈的出现足以证明晋军正在向失败的可能上前进。 王夜一剑逼退围上来的金兵冲到关承面前说道:“殿下,形势似乎不利,殿下还是先撤吧。” 关承听了一脸不悦,怒声道:“本王能撤到哪里去,今天本王可以扔下将士们撤退,明天将士们是不是也可以扔下本王自行撤退?” 王夜大急,手中挥剑不停,将一个冲上来的金兵斩杀之后说道:“殿下,眼下金兵越来越多,而且你看有大队人马正在接近,必然是金兵援军,若是我等被金兵彻底围死那便真的没有希望了!” 关承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队人马高举着火把朝着此地往过冲,而且看样子距离已经很近了,只不过刚才专注于厮杀没能注意到而已。 关承不愿意做这种懦夫的行径,他虽然贵为太子,贵为王爷,可是普天之大却真的没有多少退路让他走。 关承略略思索后说道:“中军还有兵马护卫家眷看管物资,我们向中军突击,聚集人马。金兵人数不过一旅,白天还被我等歼灭了三百多人,现在的兵力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在兵力上我们其实还有优势,断然不可放弃。” 关承的话让王夜有些为难,想当初彭舒两国的大军便是在夜间被金兵突袭进而军心混乱,折腾了一夜,最终导致第二天的决战输的一塌糊涂。 可以说王夜心里对夜袭都有一定的悲观。 但是他也知道关承的话不无道理,在夜间作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眼下后营虽然乱套了,但是中军哪里还有两个连四百余人,战力不俗,那是关承为了保护曹灵儿特意留出来的兵力,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能动用。 而眼下,敌军援兵将至,己方士卒又被压制岂不就是危急时刻么。 想到此处王夜抱拳道:“还请殿下稍后,末将这边去安排。” ------------ 第三十九章他来了 王夜的本意是想着自己组织兵力打一个有力的反冲锋然后就可以让鏖战的袍泽稍微后撤一下,同时从中军那里调一半兵力过来或许都不用中军连队,仅仅是后方的预备队就可以,这样就可以稳住战线,只要撑过天亮,晋军人数上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 可是王夜刚有后撤的动作便是几个金军士卒猛扑了过来,关承身上的盔甲辨识度极高,来之前阎陶已经夸下悬赏,生擒晋王者赏万金。 万金!那可以买多少头牛多少亩地? 士兵们算着算着眼睛就红了,晋王到手富贵不愁。 对于财富自由的渴望让金军士卒即使对上远超自己数量的敌人都打的非常积极。 不少金军小军官还尝试组织突袭,妄图斩首。 关承的护卫已然战死了大半,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 看到希望的金兵犹如闻到鲜血的鲨鱼更是拼命。 王夜见状花了不小的功夫将冲上来的金兵尽数杀死随后急声说道:“殿下,末将殿后,还请殿下速速组织兵马。” 关承也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咬牙带着附近的两个护卫转身朝中军方向杀了过去。 只是看到数不清的牛要掉头走金兵先急了。 “兄弟们,莫要当然了小儿郎!杀啊!”一个金兵轨长举剑大呼,脸上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金兵轨长手持长剑,一记重劈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敌人劈了下去,誓要让晋军胆寒。 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扬起的血雾蒙上双方的脸面,王夜朝着面前的尸体便是一脚,将后面冲上来的两个金军士兵撞倒在地。 战斗打到现在双方都很疲惫王夜和武成举都在第一线厮杀,晋军的预备队在无人指挥下只能是干着急。 于是关承杀出重围之后便惊喜的发现竟然有两百多人在不远的地方等待,最前方的连长手中握着利剑急得来回踱步。 “殿下!” 艾右大喜过望,连忙收剑回鞘跑了过来一把扶住看着有些狼狈的关承说道:“殿下您没事吧。” 关承摇摇头说道:“孤无恙,不过你们怎么在这里?” 艾右苦着脸说道:“之前武司马分配末将为大军后援,等待命令,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末将有军令又不敢妄动怕影响了武司马和王校尉的布局。前方激战末将都快忍不住了。” 关承听后苦笑道:“竟是如此,孤知道了。你现在留下十人随孤在此地坐阵,你带剩余人马朝寨门处冲杀,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穿敌军,随后集中兵力先歼灭左侧武司马处之敌,孤会调一半中军兵力支援你们。” 艾右听完连忙躬身受命道:“末将定不辱命!” 关承点点头,有亲卫不知从何处竟然寻来了一条案几,关承一撩披风坐了上去,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望着前方喘着粗气。 “把孤的山川日月旗打起来,附近多设火把一定要让所有将士一眼看得到。” “诺!” “派人给中军万文传令,着他速带本部兵马来此候命。” 快速的下达完两条命令之后关承开始思索对策,眼下的情势对于晋军很是不利,百姓跑了多少还剩下多少他到现在都没有精力去看,也抽不出人手去探查,但是后营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反倒是漫山遍野乱哄哄的声音和厮杀声相和。 关承猜想恐怕这两天的努力是白费了,就算没全跑了也剩不下多少了,对于散出去的粮食啥的倒是没有多痛心,毕竟粮食年年都有收成,但是人就不一定了。 金兵分成了两批,第一批的战斗力之强即便是晋军兵力近乎两倍于敌都打的不轻松,甚至在某些地方金兵军官都能指挥麾下的士兵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后面若是再来一批这样战力的援军那自己麾下的士卒挡得住么? 关承心里不由的开始怀疑了起来,后营的溃败和鏖战让这个十六岁的小伙子有些无法维持自己的伪装。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全部的希望,甚至于说这是整个大通最后的希望,在绝望中最后的挣扎。 关承站起身来,坐在案几上有些硌屁股,只是不知道是案几的错还是心情的错。 身边的山川日月旗耷拉着,没有风也就没有了猎猎作响。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万文带着本部两百余人赶了过来。 “殿下!”万文小跑着过来给关承行礼。 “殿下,老万来了,殿下您说打哪儿。” 关承看着眼前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年轻小伙子,这是他最为信赖的人之一。 关承拍拍万文的肩膀说道:“自然是要将最难的地方交给你,如何?” 万文表现的很洒脱,哈哈一笑道:“殿下放心,我老万生来便是为殿下披荆斩棘的,我们连打的就是最难的最硬的。” 万文伸起右手握成拳,用在的砸在自己的胸口上大声道:“末将和麾下的弟兄都是铜牙铁齿,就怕吃到软的,他越硬弟兄们越喜欢!” “好!”关承大喜过望,双手拍在万文的肩膀上盯着自己的未来的大将朗声道:“待得此战胜后,孤与尔等痛饮!” 万文也道:“那末将斗胆,还望殿下多准备些酒来吃,末将和末将麾下的崽子们可没有一个是孬种,战场是,酒坛子面前也是。”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身后的两百名士兵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道:“是~” 短促的炸响让刚刚到达晋军营寨附近的蔺志明都打了一个机灵。 什么玩意儿。 不管了,都到这儿了,厮杀的双方就在数十步开外。 蔺志明高举手中的佩剑朝着自己的士兵们高声道:“弟兄们,锄奸剿贼,给我杀啊!” “杀啊~” 金军士兵们狂呼着回应着他们的校尉,手中锋利的长剑在火光中透出寒芒让这夜晚再度悲壮了几分。 被扔在地上的火把依旧在倔强的燃烧着,不断汇入的力量让晋军营寨两侧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金兵一波接着一波越进来,好似从喷涌的大火中突然杀出一般。 炙热的空气伴随着杀戮,此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冷静这个词成功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双方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字,干就完了。 蔺志明自然是一马当先,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在人群中显然有些体力不支的阎陶,蔺志明是个好孩子,但不是个傻孩子,这个时候又岂能落于人后,身高八尺的蔺志明犹如一座小山,雄壮的身躯,一手长剑一手火把,配上脸上狰狞的伤疤和身后熊熊的火光以及身后不断涌现出的小喽啰,肩膀上的披风扬起,别有一番大将之姿。 我,大金阿明,耍子来也! ------------ 第四十章蔺志明的鄙视 连长艾右带着二百生力军很轻易的便突进了战场,朝着寨门处冲杀,已经奋战了超过一个时辰的金兵士卒体力明显不支,显得难以抵挡。 艾右狂气大发,手中的盾牌都不知道砸向了哪个倒霉鬼,时而单手撩剑,时而双手重劈,好不勇猛,就连想要再次故技重施上前偷袭的南鱼都被艾右在数个回合后重伤,不得不退下场。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能挡,最亮的崽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妙,振奋之中艾右觉得自己真是具有大将之姿。 双方鏖战的地方距离寨门处并不远,可以说很近,当艾右快杀透敌阵的时候阎陶率领数百援军也赶到了。 双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和动作,直接再次冲撞在了一起。 豪气万丈的艾右找上的自然是最为醒目的那个,兵对兵,将对将,大家都要有觉悟。 可是蔺志明若是好相与的又岂能得到阎陶的器重,不少人都认为蔺志明实在是出身太低否则金国五大司马必然有其一席之地,足见其谋其勇。 虽然为了权势地位蔺志明会拍阎陶马屁,人情世故那叫一个老练,但是在面对其他军将的时候他阿明可是一个铮铮傲骨,对部下也是公正严明,而且应该冲杀在前的时候那绝对是身先士卒。 便如此刻,救人的时候哪里可以稍稍落于人后。 蔺志明头顶的盔樱晃动跳舞,在众多捉对厮杀的兵勇之中那叫一个醒目。 艾右心里甚至在盘算如果能斩一个校尉那自己必然能够再升一升,到时候武司马麾下的校尉可就又多一员猛将,王夜一个外来户凭什么? 军中对于王夜有微词的人并不少,特别是武成举一手带出来的老人,对于王夜来了之后直接就是校尉很是不满,哪怕王夜在大战之中证明了自己也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大嘴巴。 关承的嫡系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大家千里迢迢图的不就是个未来和富贵么,武成举以司马的官职直接统管,在王夜来之前军中没有一个旅率一个校尉。 关承其实对此也清楚,但是王夜一个外来户必须依靠自己,而自己麾下的军将若是没有可以相互制衡的人那将来很有可能尾大不掉,他可以保证武成举的忠心,武成举也可以保证下面都尉的忠心,但是关承却是不敢。 今夜的厮杀其实暴露出了不少的问题,比如艾右这支人马,再比如每支连队之间的配合,明明他们占据不小的兵力优势却是无法尽数发挥。 关承在后方,跳出战局之后看的更为清楚。 他忽然觉得目前的军制传承了数百年似乎有点不太适应眼下的即将到来的大变之世了。 不过改革的事情还有点遥远,最起码先得挺过今天晚上。 冲进营寨中的蔺志明同样一眼就锁定了艾右,一个连长,而且一大波晋军试图切割己方部队简直不要太显眼。 蔺志明望了一眼阎陶的方向很快便决定先把眼前的这支敌兵解决掉。 两人在人群中乱劈乱砍,不时有双方士卒被杀倒下,但是二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盯着对方,装叉之精髓淋漓尽致。 终于杀透重重阻碍,二人手中的长剑皆是鲜血染透,顺着剑锋往下流淌。 “杀啊!” 两声呐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两人如同独木桥上偶然邂逅的猛虎一般不解风情,手中的长剑闪着妖异的寒芒,在冲锋之中褪去一丝血色。 铛~~~ 金属相撞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酥麻和虎口之处的痛感艾右心中很是震惊,此贼好力气。 一击分开之后二人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思考,凭着本能和反应调转身子直接交战在一起,刚刚开始便是激烈到了白热化。 蔺志明心中已然有了底气,此人武力不俗,反应也不错,是个老手,但是可惜,还是差那么一丢丢。 蔺志明越打越顺手,任谁看了都能看出蔺志明在压着艾右使劲儿摩擦,刚才还豪气万丈自以为有大将之姿的艾右此时可谓是险象环生,若不是经验老到恐怕已经饮恨西北了,饶是如此艾右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负了伤,右臂比一剑劈开臂甲,鲜血顿时止不住的渗了出来,随后又被蔺志明一脚踹的连连后退。 附近的晋军士兵原本打的很顺利,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易的撕开敌阵,可是随着蔺志明率领的援军抵达后瞬间陷入劣势,各自结成小阵苦战,虽然金兵一时无法将其击溃却也牢牢的将其压制使的艾右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支援。 艾右连退数步才止住了身形,但是随即脸色大变,后方有敌军长戈挥来,破空声已经让敏锐的头皮捕捉到,左右也皆有金兵热情的把手中的兵器递了过来,只是面目之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而最危险的还是欺身而上的蔺志明。 艾右心中大骇,今日莫非是天要亡吾? 在这危急关头或许是艾右的求生欲爆发了极大的潜能,艾右也顾不得什么,猛的倒下顺势一滚,避开了左右和后方挥来的长戈,手中的长剑顺手一挥,一道黑影便倒在眼前,受伤的金兵捂着腿凄厉的嚎叫。 可是最危险的那一剑艾右知道无论如何都难以躲避。 艾右一咬牙,在电光火石之间向后滑去,蔺志明手中刺向他心脏的长剑刺中了他的左臂,透体而过,将其钉在了地上。 蔺志明见状露出邪魅的一笑,这颗军功本将就不客气了,拔出长剑正欲枭首却是感觉到背部一阵剧痛传来。 一支破甲重箭已然撕裂了他身上穿的铁甲,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扎进他体内的箭矢在不停的抖动。 蔺志明一回头正好看见站在一座望楼上的关承,说是望楼其实也就是个临时搭起来的小木台子。 关承再次抽出一支破甲箭,在金军之中校尉已经全身铁甲,在较远的距离上不用破甲箭很难给其造成伤害。 也是关承力气足够大,从小练习,手中的铁胎弓更是万中无一的精品,弓体发出刺耳的声音渐渐如满月状。 右手微微一旋,弓弦压在脸上刻出一道浅痕。 蔺志明对此表示很不屑,堂堂晋王,皇家子弟,竟然也暗箭伤人? 我呸! ------------ 第四十一章倾力 蔺志明虽说心里有些不屑,但是从刚才的力道就能感觉出关承小儿用的东西绝非凡品,极有可能是弓力极强的铁胎弓。 背上传来的感觉绝对是破甲重箭,否则以关承小儿此刻的距离绝难破甲。 蔺志明不敢大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关承,脚下步子不停,若是能冲过去呢?说不定就可以拿下什么劳什子的晋王,那样这仗岂不是不用打了?自己升司马那不是板上钉子了么。 前程要紧,阎左司马那里看情况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可以撑得住。 而艾右趁此机会也撑起了身子杀入人群之中,不敢再去追那个敌军校尉,残酷的现实让他的大将之梦刚刚开始便已经破碎。 拖着几乎举不起来的左臂,右胳膊也忍着伤的艾右将怒气值朝着金兵士卒点了过去,他自己的任务还是记得的,只要这一仗胜了,些许的伤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能把被围困的司马校尉一票人救出来从而挽救局势那也是大功一件。 蔺志明身后的金兵分成了两拨,有三百多人还能努力跟着他前进,其余的后兵和晋军混战在了一起或者被拖住顾不上。 但是即便是这三百多人对于关承来说也是极大的威胁。 中军那里虽然还有一个连,二百人,但是关承知道那二百人中绝大多数是新兵,刚刚征召的,战斗力最强的万文所部二百人在自己身边,但是前方的战况并不乐观,这二百人需要应对突发状况,用到最关键的地方,不能轻举妄动。 而前方,随着双方援军的加入战局再次变得迷幻起来。 此时的晋军人数上的优势已经无限的缩小,而且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战双方的体力下降的很厉害,不过晋军也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恶战中渐渐适应了节奏。 刚刚入场的金兵首要目标便是大旗所在,阎陶本人的位置,这倒是给其余的晋军不少的机会。 要知道虽然双方整体上人数是差不多的,但是在战场外围晋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此时王夜带着精锐在最中央和阎陶等人厮杀,武成举在外与金兵拼命,而增援而来的金兵又和万文打在一起,双方交错完全就是一场大混战。 后来的关承无数次想起今夜的战斗都觉得丢人,打的跟屎一样,毫无战术可言,双方用最愚蠢的方式进行着最原始的杀戮。 可是当局者又如何纵观整体。 关承此时自然注意到了朝着自己方向杀过来的蔺志明,醒目的盔樱随着战盔下的校尉前行而晃动。 有晋军士兵试图上去阻拦可是却无济于事,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斩杀,而蔺志明身后的金兵更是如狼似虎,将蔺志明的左右护卫的死死的,让晋军将士无计可施,甚至晋军中的一个连长都在与蔺志明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被身边的晋军士兵拼死救了出来。 关承不敢大意,兜鍪上能有盔樱着最次也是校尉,若是在楚赵这等强国之中校尉之类自然比比皆是,可是在金国这种五等诸侯国的军队里校尉就相当不容易了,即便是金国鼓肥国五等诸侯国里最强的存在也不过有五六个军司马,军司马再往下便是校尉。 一军万人,下辖五旅以旅率掌之,旅率者校尉之勋也,为两千人将。 在直隶郡,校尉不过数人,整个永安城内更是仅有三人。 蔺志明死死盯着前方的山川日月旗,曾几何时大通帝国所有的军队都在这面旗帜下杀敌建功,那会儿连金国都还没有了,可是现在普天之下插着这种旗子的地方还有多少县呢? 蔺志明不屑一顾,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曾经有多荣耀如今便有多么可笑。 手中的长剑再次抬起,将一个冲上来的晋军士兵的兵刃隔开,随后蔺志明也不管,自有身后的士兵冲上来掩护两侧。 关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已经有些乏力的双臂停止了微颤,双目如电直射向杀将而来的敌将。 弓如满月,箭如流星。 破甲重箭的射程相对较近,但是破空之音也相对要大了不少,嗡鸣声摄人心魄,乳白色的箭羽旋转着穿过人群,如流星一般刺向目标。 可是蔺志明毕竟是久经沙场,经验十足。 双方此时还相隔差不多四十步,在这个距离上的破甲重箭杀伤力更为恐怖,但是对于蔺志明这样的沙场老将来说依然有足够的时间。 果然,蔺志明只是双手举起长剑,以极快的速度劈向迎面而来的黑点,并且头像右方侧闪。 叮的一声脆响。 关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火星一闪而没。 微微叹口气,有些可惜,若是这个距离再近二十步或者十五步那么敌人实力再强也绝难抵挡特别是光线不足的夜晚。 万文等人已经是严阵以待,身后的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呼喝下结成标准的御敌阵型。 这一切自然不需要关承操心,他纵观全局,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有多差,此时双方打成了一锅粥,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到诧异。 这样的战斗打了一个多时辰居然还在继续而且还是在夜晚。 “万文!”终于,关承绝对必须有一股力量来打破眼前的僵局,而且敌军校尉带着百余人也即将透阵而出。 “末将在!”万文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下方响起,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麾下的士卒也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跟金兵拼个你死我活。 “你速带本部兵马向前突击,你亲自带两个有司将正前方的敌人击溃然后向武司马处穿插,另外两有司以最快的速度支援左翼,尽快击溃左翼之敌。” 万文抱拳道:“末将领命。” 关承还是有点不放心道:“正面之敌是敌军校尉,随行必然精锐,切记小心,亦不可恋战,若是不能力敌定要及时脱身,以救出武司马为要。” 万文一听顿时诧异问道:“可是殿下,若是标下等人去就支援武司马那殿下这里怎么办?” 万文看了一眼说道:“殿下这里的护卫连二十人都不到。” 关承道:“你按军令行事便可,其他无需过问。告诉武成举,孤的安危就看你们了。” 万文听完后心中震撼却是无言,殿下这是要拿自己来拖延时间了。 “还不快去?” 关承威严的声音响起,万文一听连忙应诺。 二百晋军最精锐的士兵随即怒吼着冲杀了上去。 蔺志明心中一震,晋军竟然还有援军? 隔着人群他并不能很好的看清楚关承附近的情况,但是这股喊杀声听起来气势十足,想来是关承小儿的杀手锏吧。 ------------ 第四十二章胜利的曙光 蔺志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手中有数处缺口的长剑,胜利咫尺了。只要能冲过去蔺志明觉得要拿下关承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一个皇子,平日里想必干什么都有人伺候吧,养尊处优的,能射一手好箭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杀啊!” 蔺志明一声高呼过后随即朝前方猛冲,那气势如同突然降临的暴风雨一般。 只是还没冲出十步远,关承手中的箭还未松便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喊杀声,隐约之中似乎有人高喊晋军杀来了晋军杀来了。 蔺志明心头顿感不妙,莫不是还有埋伏? 想到此处急忙转过身,可是隔着人群又如何能看的清楚,只是听着越来越乱,而且晋军的欢呼声越来越响。 木台之上,关承自然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但是眼前的敌军校尉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关承自然不会客气。 手上又用劲儿挤出了几分力气,铁胎弓再一次被拉成满月,此时关承的双臂都感觉到有些颤抖,这是气力衰竭的征兆,连续数次拉开如此强力的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此时的关承脸色因为用力而通红,但却依旧努力屏气凝息,双目如电,在一声嗡鸣声中箭矢离弦飞射而出。 还未回过神来的蔺志明有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致命的危险,几乎是凭着本能侧身一闪,一支重箭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射过去,穿透了一个金军士兵的脖子。 蔺志明暗道一声好险,若不是自己躲避及时此刻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望着前方倒在地上的士兵蔺志明心有余悸,再配上外围越来越清晰的围剿蔺志明终于把心一横,晋王就在前面,只要抓住了他就可以反败为胜,至于阎陶,蔺志明呵呵一笑。 关承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懊恼自己平时练的还是有些少,但是随即就发现了金兵校尉聚集了百余人再次朝这里杀了过来。 关承一笑,倒是有些意思。 可是别忘了,他手下最为精锐的万文刚刚冲了上去,敌人就算能冲破万文的阻拦还能剩下多少人? 关承表示很安心,寨门处的局势已经开始向着对晋军有利的方向快速发展,就连王夜等人都聚集了一部分兵力试图反击。 这一站十拿九稳了,关承如是想到。 万文如虎入羊群一般,二百人刚一入场便瞬间冲开了阵型,迎面而来的金军士兵猝不及防之中阵型直接凹下去一片,瞬间便有数人被斩杀倒地。 “兄弟们,给老子杀!屠光金狗!”万文冲着部下高呼,一脸的兴奋。 万文祖上便是大通之将,可以算的上是将门世家,只是随着大通皇室渐渐没落而声名不显,但是在整个永安城内万文的武力都可以排的上前三,力大如牛,声似虎啸,只是勇则勇,难免的少了一些谋略,关承曾经考察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为大军先锋,可为大军利刃,就是难为主将独当一面。 因此关承毫不犹豫的将万文所部编入中军,专司护卫以应对这数千里路上的宵小不安。 此时的万文感觉到万分的痛快,敌兵的鲜血更是让其状若发狂。 铛~~~ 一阵金戈之音回荡将万文从这种畅快之中拉了出来。 万文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金军校尉,心下了然,怪不得能挡住自己一击,但是随即内心便又火热起来,金兵的司马够呛能落到自己手里,但若是可以斩杀一个校尉也不失为大功一件啊。 想到此处万文看向蔺志明的眼中带上了色彩,把蔺志明看的一惊,内心直呼卧槽,双腿竟然不由的一紧,暗道不妙。 晋军不过两千余人竟然有如此猛人? 蔺志明心中的怒火被激了起来,自己好歹堂堂校尉整个金军五万多人,能做到校尉就足以证明实力,可是自从遇到晋军以来不断受挫,现在就又蹦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挡在自己和晋王面前不断跳脱,简直特么的找死。 蔺志明眼中戾气不断涌现,恨声道:“挡我者死!” 万文却是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敌人越强他便越觉得兴奋,高声喊道:“来的好!” 两人都抱着必杀的信念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二人可谓是棋逢对手,瞬间便激战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不过万文终究是实战经验来的要少,虽然勇猛却是渐渐落入下风。 蔺志明嘴角咧起,露出一丝狞笑,只要拿下此贼就可以拿下晋王,蔺志明想到得胜之后国主的赞赏和恩赐更是动力满满,一柄长剑在手中舞的虎虎生风,让万文好一个憋屈。 “快,快撤!” 阎陶捂着胳膊愤恨的看着眼前的王夜武成举,一脸的不甘心,但是他更靠近寨门,更能清楚的感觉到此时自己的部队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晋军已经形成前后夹击,夜晚奋战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金兵士卒早已经疲惫不堪,难以抵挡。 阎陶甚至能感觉到不少晋军士兵正努力朝着自己这边合围过来,一旦拖延久了部队彻底败了那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附近的金兵听到之后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立即朝着后方杀了过去,那战斗力比起刚才更要强上几分。 阎陶指挥着能聚集起来的部下边打边撤,今夜的损失即便是他都感觉心疼无比,这些可都是百战精锐啊。 他有些不理解,关承小儿从直隶郡带出来的兵能打过几仗?怎的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王夜等人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晋军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意图将自己合围。 阎陶冷笑一声,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崩了自己的牙。 金国好歹是地区小霸王,若是没有点实力岂能在群狼环伺之中一步步壮大自己,将曾经欺凌自己的彭舒两国打成娃娃菜。 步旺和仇三牛已然拼尽了全力,虽然给金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是特战旅的杀伤并不多,甚至大多数特战旅的士兵都还在寨外点火把然后高声呼喊,把整个林中搞得人影错错,让金兵士卒心中的惊惧更甚。 敌人有援兵,这是大多人的第一想法。敌人援兵的人数还不少,这是随之而来的想法。 即便不用阎陶命令不少金军士卒也已经在军官的率领下开始后撤。 最后冲进来的步旺等人并没有厮杀多久金兵的军心就开始动摇,随后九婴之旗也开始后撤,这一下瞬间熄灭金兵的奋战之心。 回家的路总是坚决的,更何况晋军与金兵人数上的差距并不大,根本无法将所有的金兵留下,而且若是逼迫太甚免不了遇到拼死反击,武成举于是下令寨门处放开一道口子,让金兵尽管撤,自己率人随后掩杀。 一时之间金兵之溃如丧家之犬,惶惶而奔。 ------------ 第四十三章斩草要除根 当天色开始放亮的时候战斗也终于结束了,有三百多金兵被俘,垂头丧气的蹲在一起,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大战过后入眼尽是伤残,大营之中的哀嚎属实有些折磨人,跟在关承身旁的曹灵儿虽然努力保持着微笑维持着体态,但是脸上的苍白和不时涌动的喉咙还是轻易的出卖了他。 曹灵儿偷偷看了一眼心上人,暗自打气,这段时间以来曹灵儿恶补了不少知识,自然也知道身为皇子的关承将自己带在身边的代价。 一行人在营中穿梭,不时停下来和某个士兵聊几句,舒缓营中的气氛。 “殿下~” 关承向呼声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武成举朝此处赶来,身后还跟着特战旅的步旺。 “尔等好生养伤,孤可是答应了你们良田百亩的。” 关承的声音很祥和,还有身边如天人一般的王妃几个士兵一脸诚惶诚恐的满足,直到关承走了不短的距离后方才重新围坐在一起,这些可都是将来可以吹牛的资本,甭管天下诸侯如何强,甭管大通如何失势,刚才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子王爷,身份之尊贵根本不是一般诸侯可以比的。 大通皇室在平民之中的声望一向不错,这可能也是诸侯国还认这张脸皮的原因之一吧。 武成举先是对着关承行了一礼才道:“殿下,统计出来了,这一战伤亡不小,可以说是伤亡过半了。” 关承闻言微微皱眉,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把战死的兄弟就地安葬吧,剩下的伤员愿意的都带上,反正此战过后大车倒是多出了不少,不愿意的都给足了盘缠,切不能短缺。” “殿下放心,这等小事臣已经安排下去了。” 关承点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向步旺。 步旺心领神会急忙参拜道:“殿下,金兵踪迹尽在掌握之中。” 关承并未多言而是转过头柔声道:“灵儿你先随嬷嬷回去,孤随后再去看你。” 曹灵儿知道关承等人是有要事相商,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微笑着行了一礼才告退,武成举等人也连忙向曹灵儿行礼以示敬重,现如今何人不知眼前这个农家出身的绝美女子便是未来的晋王妃呢。 武成举甚至心里暗自懊恼,都怪自己前半生太过潇洒,若是也有个如此佳人的闺女那自己还担心个锤子,丝毫没有考虑自己五大三粗的模样会有什么样的基因。 待到曹灵儿走后关承才问道:“继续说。” “是。”步旺再次行礼后说道:“职下等人一路尾随,始终保持行迹故而未被发现,现如今金兵在距离此地约莫十里处修整,金将意图收拢溃兵,打着九婴旗,职下回来之前金兵已聚集了不下两百人,现在仇轨长等人还在监视,请殿下下令。” “十里?这么近?这阎陶胆子倒是不小。”关承冷笑道。 “殿下,臣以为阎陶这厮可能是以为昨夜大战我军伤亡不少,毕竟我军底细阎陶这厮也算是清楚,昨夜混战之后很难再有余力追击。而且阎陶手里有五个旅,此战必然不甘心,很有可能会再次调集军兵以图我军。” 关承不由的点点头,换作是他在有绝对优势和实力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可能甘心,短短几日手里最精锐的士兵都快打没了,部队一下子损失了四成,若是没有战果回去之后根本无法交代,就算金国国主再袒护他也不一定保得住。 想到此处关承看向武成举问道:“王夜呢?” “回殿下,王校尉此时正在善后,需要臣将其叫过来么?” 关承摇摇头道:“算了。” 随后又道:“阎陶此贼竟敢劫吾营寨杀我部众毁我心血,此等大仇不可不报。” “武将军。” 武成举大喜,总算是轮到自己了。 “现在军中还能出动的兵力是多少?” 武成举略略思索了片刻后回道:“回殿下,完好无损的兵士有三百多人,如果连轻伤员也算上的话有差不多七百人。” 关承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中军呢?” 武成举苦笑着回道:“回殿下,中军臣也算上了。” 关承愕然,想不到两次大战下来自己几乎快成光杆王爷了。 “没有负伤的三百多人里是不是一大半都是新兵?” 武成举点点头。 新兵竟然占了一大半! 关承感觉到很揪心,一支军队里老兵的存在至关重要,战争是由上位者指挥,但是却是由无数的士兵完成,一个经验十足的老兵可以让周边的新兵安心,可以说一支军队的战力最主要的就是看有多少敢战老兵。 兵家常言天时地利人和,可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才是根本。 一瞬间关承有些动摇,他的本钱不多,家底就这么点,如今数千里的路程才开始,后面是什么样的根本无从预测。 但是紧接着关承的目光便坚定了下来,此战不能避,阎陶若死金国国主势必震怒,但是金国主力大多集中在余杭县一带,就算金国国主想追自己也得考虑考虑四万彭舒联军会不会爆菊这门手艺。 可是阎陶若是不死必然还会再次追来,金国国主不知道晋军有多少,阎陶可是一清二楚。 晋军可以击退阎陶一次两次,但是绝难再击退第三次。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七百人!孤留两百人护卫大营。” 但是关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转身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望向远方,把武成举二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家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还好关承并未让二人久等,也就是十余呼吸的时间,可是这十余个呼吸在二人眼里却是那么的漫长。 “武成举。” “末将在!” 关承望着眼前这个从小时候便在身边的中年战将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孤把所有的人都给你。” 武成举大惊失色,所有人? 望着武成举惊疑的脸色关承重重的点点头道:“没错所有人,所有可以行动的战兵,包括伙夫,马夫,杂役,统统调配给你。” 随后武成举听着杀意凛然的命令不禁心悸。 “孤要你带回一颗首级,要不你的,要不阎陶的!” 望着关承双目之中的杀气武成举心中的热血开始翻涌,建功立业总在君王之前,随后朗声道:“若不能拿回阎陶首级,末将自刎君前!” ------------ 第四十四章殿下不同意 天色放明之后晋军的营寨方才慢慢安静了一些,军中的大夫忙的脚不沾地,甚至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 虽然大营之中空了不少,可是剩下的基本都是伤员,武成举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人带走,还留下了百余人看管俘虏,又分出一有司供关承差遣。 营地之中炊烟已然散去,剩下的三个伙夫已然是累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即便是俘虏都有一碗栗米粥果腹,战兵更是管饱敞开肚子的吃,大战过后减员太多,必然有无数的粮食是无法带走的,还不如吃了省事。 关承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手里端着同样的栗米饭,周围数十名士兵围成了圈,都在仔细听着关承讲的趣话。 士兵们又何曾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有一种名为隔阂的东西正在慢慢褪去。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士兵更是如此。 “殿下~” 一个士兵瘸着腿一蹦一跳的,一边摇着手臂呼喊着。 关承听到呼声起来一看,是连长艾右,昨夜的大战中艾右受伤颇重便没有随武成举等人出发,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略微包扎一下便可。 对待功臣关承向来没有架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迎上去问道:“何事?” 艾右撑着行了一礼道:“殿下,营外有不少流民像咱们这儿来了。” 关承听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一个士兵便愤声道:“哼,还有脸回来,昨夜若不是他们害怕乱了营伍我等也不必死伤那么多的兄弟,而且这些流民甚至还趁机抢夺粮草珠宝,眼下看见咱们胜了却又回来,哪里来的好事。” “说的没错,当真是可恨,我等厮杀,他们却欲置我等于死地,亏得殿下仁厚又是给粮又是带他们上路,简直万恩负义!” 大战了一夜的士兵们对弃他们而去的流民显然很反感。 对此关承也感觉到很苦恼,虽然他觉得眼下迫切的需要力量补充自己,但是这些士兵的意见不能不考虑。 沉思了片刻之后关承还是对艾右说道:“艾有司,你去传孤的意思,想入我营寨得我庇佑可以,但是必须遵军法,若有违者军法处置,而且男丁必须听从军令,否则杀无赦。” 关承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杀气,显然他也是不愿意的,只不过眼下的情况他真的是感觉到没有办法。 艾右欲言又止,却被关承一眼瞪了回去。 旁边的士兵们大为不解,但是碍于关承的权威倒也无人反对,只是所有的申请都写在了脸上。 关承转头看了一圈有些无奈,但还是决定解释一番:“你们是不是觉得孤太过妇人之仁了?” 关承微笑的问出这句话却把旁边的士兵吓了一跳,众人自然是连称不敢。 关承继续道:“你们不用着急请罪,这种情况孤心中也很不舒服,但是他们是流民,不是士兵,所以军法无法约束他们,百姓所求者不过一日两餐饱食,若能有三餐那便是极好的日子。” “他们怕死,可是谁又不怕死?百姓终日辛苦劳作,供养着整个国家,包括我等,可是到头来呢,两国交战最苦的还是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所以孤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孤知道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活命,你们中大部分人是从直隶郡跟着孤出来的,可是他们呢,本就是惊弓之鸟,弦声起而雁鸣悲。” 关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孤为大通皇子,于情于理都有责任,但是你们跟随孤数千里之遥,孤更不能因此而负了你们,因此孤欲以军法佐之,以求活命更多的人。” “诸君,助吾一臂之力吧!”关承说完在众多士兵震惊的目光中双手抬起手掌相叠弯腰躬了下去。 兵士们神色大惊,慌忙闪在一边,呼啦啦的跪满了周围。 “殿下折煞我等了,我等卑贱小卒,殿下能与我等说其缘由已是邀天之幸,如何敢当殿下之礼!” 关承这才起身,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双手扶起,朝着众人道:“都起来吧,孤今生能得你们相随何其幸也!”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关承真的是从内心发出的感慨,或许是幼时的经历让他对忠诚的可贵体会的分外深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永安城内的豪门望族,公卿高官,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可是呢?朝堂之上身在大通心在诸侯着满目皆是。 士兵们亦深受感动,心中的暖流在全身蔓延:“吾等得以追随殿下亦幸事也!” 关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快快起来吧,孤说过不兴这个,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如此轻易折腰。” 晋军东北方向十里处,阎陶觉得应该不会再有掉队的兵士了,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消息大部分士兵虽然还是惊慌但是情绪已经是稳定下来了,阎陶觉得是时候动身了。虽然他觉得晋军不会追上来,毕竟关承小儿手里就那么点兵马,经过数次大战也剩不下多少了,但是心中却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撤的更远一点好。 而且自己手里还有六千多人,阎陶坚信只要再追上关承小儿必然能一举将其歼灭。 此时的阎陶已经根本不想考虑金国国主的命令,若是不能将关承的脑袋提回去那自己这个左司马也就做到头了,横竖是晦气,那就必须得出了这口恶气。 阎陶身后九婴之旗无力的耷拉着,像极了士气低迷的金军士兵。 跑出来的几个军官大声呼喝着士卒准备出发,不时一脚将睡梦中的某个士兵提醒。 此时的金兵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人,但是拥有兵器的人十不足以,身上还穿着盔甲的更是不到两手之数,可以说狼狈至极。 阎陶望着原本精锐的麾下此时如同蔫了的茄子一般从自己面前走过,心中百味杂陈,有不甘,有懊恼还有害怕。 将为兵之胆,但兵为将之基。 没有了精锐的左军司马在其余四个司马面前就是笑话,以往阎陶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上那都是纯爷们,嗓门最大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他都能想象到自己温声细语的那种可笑样子。 “都快点,跟上了!”旁边的一个连长朝着麾下的士卒怒吼着,仿佛如此便能掩盖昨晚的耻辱和失败。 阎陶微不可察的叹口气,这下军心是散了即便将部队补充完整这个旅也是废了,从头再来练出一支如此精锐何其不易也。 在不远处一个背坡的地方,武成举悄悄露出半个脑袋,望向开始撤退的金兵嘴角咧起一阵冷笑。 想走?问过我家殿下了么? ------------ 第四十五章曹灵儿的恳求 三月二十一日中午,和风日丽,太阳照着大地很宜人,不冷也不热,一杆关字大旗跟在山川日月旗的后面迎风扬起。 关承暂别了曹灵儿,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瞥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武成举。 哼! 武成举吓得一哆嗦,也是暗自懊恼,明明自己兵力几乎二倍于敌,而且还是一群丧家犬,还占了突袭的优势竟然还能让阎陶那贼厮带着两个亲卫给跑了。 “跟上来!”关承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武成举闻言急忙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战车之上关承的脸色很是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恰恰是如此武成举才忐忑非常,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往往是平静的。 “孤记得说过,你若是带不回阎陶的人头便带回你的来的。” 武成举一听,忙道:“臣,死罪!愿自刎君前谢罪!” 关承摆摆手打断了武成举的话,眉头微皱不耐烦的说道:“孤说这个不是真的要你自刎。” 武成举微微的松了口气道:“还请殿下明示。” “唉,也罢!”关承叹口气道:“阎陶若是不死有很大的可能不顾金国国主调令再次集结兵马追来,届时以我军之残败断难抵挡,所以孤才希望你务必带回他的人头。” “臣知坏了殿下之计,惭愧之至。” “好了,莫说什么愧疚的话,孤的万里征途如今还未开始,正式用人之际,孤本来希望你有足够的功勋,永远在最高的位置。可是呢?” 关承转过头盯着武成举叹息道:“可是你让孤失望了。” “很失望啊!” 战车之上空间狭小,武成举只能是躬身抱拳,一个七尺大汉眼睛竟感觉到酸涩湿润,紧咬着牙关。 “但是你毕竟跟了孤那么许久,从孤五岁的时候你便来了东宫,是孤最信任的人了。” 一句话说的武成举破了防,眼角有泪滴悄然滑落而不知。 关承将其扶起,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之后说道:“若是抛开君臣之名孤叫你叔伯都不为过,你陪孤这么多年虽然名义上还是君臣实则胜似亲人。” “但是孤此时又是一国之主,若是自己说的话都食言那以后谁又会信孤呢。” 武成举沉声道:“殿下,此事罪臣该受责罚,殿下准许罪臣不死恕罪已经是滔天恩惠,罪臣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可护卫殿下左右,哪怕为一小卒亦可。” 关承拍拍武成举的手说道:“孤又如何能呢?” “不过从今日起你便先辞去司马之职吧,以校尉暂行司马职权。” 武成举一听,心中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泣声道:“殿下如此待臣,臣必当以死为报!” “行了,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孤要你好好活着,陪孤为这飘摇破碎的大通从新打出一片天地来。” 武成举沉声道:“殿下剑锋所指皆为王土,成举必舍命为殿下取之。” 关承听完哈哈一笑,阴霾似乎一扫而空,接着说道:“好了,去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 “诺!” 一辆辆大车上满载着粮草物资在直道上走过,千余名晋军士卒散布两侧硬生生的拉出十余里之远,关承站在马车上来回扫视,不少新编入伍的青壮连兵器都拿的很是别扭,更不要说其他了。 关承内心的担忧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剧烈,此时若是有人埋伏,甚至都不需要太多人,仅仅是一个连都能给自己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日头渐渐西斜,晋军因为大车数量众多又缴获了金兵不少战车马匹竟然匪夷所思的实现了半骡马化,行军的速度反而比之前要快了不少。 待到晚上扎营的时候王夜来报仅仅是一下午便行进了三十余里。 这个速度和距离让关承都感觉到惊讶,不到半日便行进了三十余里,相当于一日行军六十余里,要知道即便是精锐战兵一日行军的速度也大多在四十里到五十里之间。 王夜对未来的速度表现的很乐观,并提议沿途可以收集马匹大车,还可以向老百姓购买,并且可以适当的招募一些青壮,毕竟他们携带了足够多的粮食,而且就算不够吃也不怕,关承有的是金银钱财,珠宝绸缎,这些都是硬通货。 关承点点头表示很认可,也很赞赏,这些听起来可行度都挺高的。 夜晚的时候众人一直讨论到深夜方才散去。 当关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帐内的时候曹灵儿竟然坐在那里睡着了。 关承一愣,但是随即解下披风轻轻的盖在曹灵儿的身上。 但是这一举动瞬间惊醒了曹灵儿。 “殿下回来了。” “嗯。” 曹灵儿连忙端起旁边的茶盏道:“殿下喝茶,还热着呢。” 关承接了过来,果然,茶温正好,不烫不凉,不由的心中一暖打趣道:“今日怎的在孤帐中?莫不是急了?” 曹灵儿已然懂了不少东西,当下脸色羞红,低下了头。 关承哈哈一笑,感觉分外有趣,红粉佳人羞色一旁,人生一大快事:“灵儿这么晚还在此地,莫不是找孤有什么事儿?” 曹灵儿低着头温声道:“殿下每日辛劳,又亲上战阵,可灵儿只是一介女流,不能为殿下分忧,灵儿也希望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关承一笑道:“孤还以为什么事呢,灵儿你有这份心孤便很欣慰了,你将来是孤的王妃,统领内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孤主外,处理国之大事,身后便是你了。” 听到关承如此直白的承诺曹灵儿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自己一个农家女子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嫁入公侯之家,还是王妃,就算祖坟天天诈尸也不一定有如此运势吧。 曹灵儿的脸色更加红润了,看的关承心猿意马,不由的有些出神。 “殿下,灵儿能得殿下垂怜此生之福。但是灵儿虽是女儿身不能辅佐殿下理国事,不能随殿下战沙场,但是灵儿有堂兄叔伯,可为殿下座前走狗。” 关承听完一愣。 只见曹灵儿继续说道:“灵儿的三叔性子急,又喜小利难以为任,但是灵儿有堂兄不疑,愿追随殿下左右。” 关承不由的问道:“是你堂兄找你了?” 曹灵儿点点头道:“是的,堂兄想追随殿下护卫左右为殿下挡箭。” “想清楚了?战场之上剑戈无眼,若是伤了更或者去了,都是随时有可能的。” 关承其实并不太想用曹家人,虽说眼下人手紧缺但是关承可不想培养出什么外戚。 可曹灵儿似乎看出关承所想脆声道:“灵儿肯请殿下成全,而且灵儿也与他说清了,若是得幸入了军中那便须得服从军法,按令行事,若触犯了军规律令,即便是被法办那也是咎由自取。” 这还是关承第一次看到曹灵儿的眼中有如此坚定的目光,化成水围住了他的心房。 “殿下,曹家所依仗者当为出生入死的功勋,恳请殿下成全!” ------------ 第四十六章余杭城下 彭国,余杭县。 巍峨的城墙如同卧龙一般横亘在原野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有厚厚的青石砖包裹,即便是在整个京畿地区余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 三百年前第一任彭子在此就藩,从那时起余杭县便是彭国的都城,也是余唐郡的郡治。 彭国最辉煌的时候疆域百余县,妥妥的三等诸侯国,只是那时候的大通还未没落,彭侯因不尊王命而被消番,从此再难恢复往日的辉煌,当大通皇帝为制衡周梁分封金国后彭国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此时彭舒两国败军将近四万人依靠着余杭县的坚城固守待援,只是援军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使者出发了一波又一波,带出去一次又一次的希望。 而如今余杭县已经被包围了十余日了,城中不管是军心还是民心都下滑,若不是余杭县巍峨的城墙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彭子说不定已经投降了。 惨烈的厮杀声在城下响起,一波波的金兵怒吼着朝着余杭县冲杀,十余架望楼在攻城的队伍中分外显眼,站在上面的士兵将手中的箭矢毫不吝啬的射到城上,带起阵阵哀嚎。 在最高的一座木塔上金国国主柳节面色阴沉,虽然己方士兵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士气依旧高昂,但是柳节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让他感到很是烦躁。 在金军大营之中还有无数的工匠忙碌着,不是有长梯,云梯车之类的攻城器械被运了出来,还有无数的大车将附近的树木伐倒运来。 十余日来虽然彭舒联军兵力上占有一定的优势却始终不敢出城一战,失去了胆气的军队就像一盘沙子,柳节倒是没有担心过战况,而且部队的伤亡也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心头的那种不祥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看了好一会儿柳节终是失了兴致,挥了挥手道:“传令各军,今日到此为止,鸣金收兵吧。” 前军司马吕舟大惊,连忙问道:“君上,不可啊,此刻士气正旺,彭舒残军难以抵挡,只要再坚持些许时辰必有破局之机。” 中军司马柳当也上前说道:“是啊君上,将士们用命多日,城破必在今朝,此时退兵若是有人趁机起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柳节听闻心中的烦闷更甚,寒声道:“孤意已决,暂时收兵!” 说罢转身朝台下走去,留下柳当和吕舟二人面面相觑。 金国一共有五军,五万人,加上国主亲自掌管的禁卫和各地城池的驻防军总数超过了将近八万人,而此次为了可以彻底的击败彭舒两国,柳节可以说是倾国而出,除了后军司马杜坛率部分人马留守境内之外柳节带了足足六万兵马。 而此时在余杭城下的大军便有三万余人。 而这三万人比起彭舒联军来说战力不俗,是以柳当和吕舟都觉得只要再坚持坚持便可拿下余杭这座大城,百年前的彭国仗着国力强盛四处袭扰,余杭城可谓是功勋卓著,后来若不是彭国国主自己作死也不会惹恼了当时的大通皇帝导致如今的衰落。 战前柳节对此也是信心满满,若不然也就不会亲自到此了。 眼前就差着临门一脚了却又要缩回去,士气这个东西可是泄不得,此消彼长的玩意儿哪里能儿戏。 好不容易阎陶那狗东西不在此地,自然更是要抓紧时间拿下余杭县,为此柳当几人这几日也是拼了全力,就算是现在右军司马曹句都在最前线亲自冲锋在前指挥着战斗。 你这临时提裤子是几个意思? 很快金军后方鸣金声响起,曹句一脸错愕难以置信,但是鸣金声起将士们也知道这是撤退的信号,这声音一响起战心便少了大半。 曹句手提长剑,望着城墙上劫后余生明显又涌出股子力气的彭舒联军恨恨的哼了一声,随即转身指挥大军还是撤退。 攻城战中的撤退相对要简单一些,更何况彭舒联军已经吓破了胆,此时庆贺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追击,饶是如此,当曹句指挥大军全部脱离战场回到营寨也是将近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怒气冲冲的曹句一进营帐便怒声喝问道:“谁?是谁鸣金的?给老子站出来。” 此时的大帐内仅有柳当和吕舟二人,柳当是宗室支系,于是曹句很自然的把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印在吕舟身上。 吕舟一看就知道曹句这厮要干什么,心中也是一怒,老子看起来就这么像软柿子? 于是吕舟冷声问道:“姓曹的,你用这眼神看本将是何意?” 曹句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何意?本将问你,是不是你下令鸣金收兵的?” 随后不带吕舟回答曹句便又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军已有近百人攻了上去,只消一两个时辰便能拿下城门,届时大军杀入余杭县唾手可得,但是偏偏你这贼厮见不得别人建功立业,竟然在如此关头下令鸣金收兵,说,你居心何在!” 曹句越说越气,最后竟然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吕舟。 帐中诸人神色大变,柳当吕舟也是一脸震惊,但是随后反应过来的吕舟内心火起,苍啷一声也抽出佩剑怒吼道:“汝莫以为本将手中剑不利否!”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柳当想劝一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张嘴,夹在中间急的眉毛直舞。 “够了!” 一声不快从帐外响起,曹句吕舟二人听后一惊连忙收剑回鞘,肃然而立两侧。 只见柳节阴沉着脸走进大帐,盯着曹句,后者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如同利剑在喉一般。 过了片刻柳节幽幽的说道:“你曹司马如今威势逼人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曹句脸色再次大变,连忙跪倒在地道:“臣万死,臣一时激愤有无礼之举,恳请君上恕罪。” 柳节追问道:“哦?一时激愤?什么事情能让你,一军司马激愤到如此不顾体态。” 曹句冷汗直流,但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是孤下令暂时休兵的。”柳节不耐烦的说道,这种感觉让柳节非常的不愉快。 曹句却是再次大惊,今日的曹句心脏直呼超载。 正在众人沉默之中帐外传来一阵高呼。 “紧急军报~速速闪开~” 柳节内心那种不安忽然强烈了起来,噌的站起身,带动着头上的冕旒也跟着乱舞摇摆。 “快,快传!” 柳当等人心中不解,为何君上看起来竟然有些慌乱? 直到一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士兵出现在眼前,并且断断续续的说完之后,几人心中的震惊远远超过任何时候,柳当的双眼更是瞪得溜圆充满了不敢相信。 柳节跌坐在椅子上,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双手微微颤抖。 竟然如此? 怎会! ------------ 第四十七章计议 “来人!” 柳节暴怒的声音在大帐之中猛然炸起。 几个禁卫听到之后大惊,连忙冲了进来。 “传寡人令,召集所有大军待命,寡人要灭了那关承小儿!” 暴怒的柳节让几个士兵心中不由的一哆嗦,金国国主的手段是任何人不愿意尝试的,可谓是生不如死,但是同时金国国主又是极其大方的,比如左军的蔺志明,原本不过一个放羊的,整天跟羊粪打交道,为了保护羊群和野狼搏杀的低贱之人也不过是短短数年便成为了一旅校尉,这种情况即便是在赵楚这等雄霸一方的巨头那里也很是难得。 几个士兵连忙应诺,但是却被柳当硬着头皮叫停。 柳节随即盯上了柳当,这个宗室弟子,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善,大有一言不合便拖下去的意思。 柳当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子一转强行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君上,臣下以为此时退兵或可在商榷一番。” “哼!” 柳节一声低哼带着浓浓的怒气,杀气微漏:“商榷?柳司马,你告诉寡人,要商榷什么?区区一个被贬谪的皇子,挂着什么王号,带着两千多人就敢与我大金作为,还歼灭了寡人三千多精锐!” 说到这里柳节的怒气值明显的又上升了一些,一拍椅子上的扶手,乓的一声站了起来怒吼道:“那是三千多精锐!不是三千多只鸡!” “你让寡人商榷,寡人若是连这个徒有虚名的什么王爷也不敢动,那日后世人如何看待寡人,如何看待我大金?” “如今正好,有这么个送上门的什么王爷,寡人正好拿其立威!” “寡人要铸京观,要让彭舒余孽好好看着,若是与寡人作对的下场!” “君上所言极是,可是……”话到了嘴边柳当却是又有点不敢说,而是微微抬起头眼睛微微上瞟观察了下柳节的眼色。 “有话直说,莫要做如此姿态!”柳节发现了这一小动作,刚才的暴怒说吼完之后稍稍下降了那么一点,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柳节依旧面色不善,但也是可以听一听了。 “是君上。”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柳当才又重新说道:“君上,彭舒两国联军虽然已经泄气龟缩在余杭县内不敢出击,但是其人数少说也还有三万,军甲器械也较为齐全,而且连日大战下来彭舒联军已然是强弩之末,若是此时调集兵马去围剿晋军势必给了彭舒两军喘息之机,届时再想将其歼灭我军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止四千人了。” 柳节自然知晓这些,为了今日这一战金国上下准备了数年之久,眼见功成在即就这么放弃自然不可能。 只是心中实在是难平,三千多人,还是最精锐的左军。 金国军中的平衡有些微妙,若是阎陶垮了金国不仅损失了最精锐的战力,而且柳节也失去了制衡其他四个司马最利的一把剑。 “君上,臣有一言。” 曹句也站了出来,此次攻城他的部下折损最为严重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自然不甘心放弃,更何况是为了那个平日里牛岔哄哄的阎陶报仇,脑子有坑才去了。 余杭县里有整个彭国的财富,繁华了几百年的余杭县难道不比阎臭嘴更有魅力么。 “说来听听。” “诺。”曹句道:“君上,臣以为柳司马所言不无道理,而且晋军一路西向必然是要路过我大金的,届时有杜司马在,以晋军区区残兵根本不足为虑,况且阎司马所部还有六千余人,臣想阎司马号称为我大金军中第一人,所部也是一等一的精锐,这等耻辱必然不能忍受,不若责令阎司马集结余部,将晋军彻底击灭,岂不更好?” 柳节一听这话倒是也对,略略沉吟几息后说道:“也算有些道理。” 众人一听微微松了口气,大家伙总不能为了一个阎陶把即将到手的果子都给扔了吧。 即便是身为宗室的柳当见了阎陶也觉得分外刺眼,一句话,打不过,看不上。 “吕舟。” “臣在。” “你也说说。” 吕舟应诺看了一眼柳当和曹句才说道:“君上,臣也以为当先要务是拿下余杭县,眼下彭舒联军还有三万余人,若是经过休整哪怕仅仅是恢复了一两成战力对我军而言都是不小的威胁。将士们虽然连日苦战但是整体上士气还算可以,若是匆忙撤军恐怕有损军心,得不偿失。” “再者还有一点,甚为重要。”吕舟将这句话咬的很重,倒是引起了柳节君臣的注意。 “哦?是什么?” 柳节来了兴趣,吕舟此人在金国五司马中存在性可能是最低的了,也从来都不是以勇武闻名的,相反若论武力吕舟恐怕连一个连长都比不上,但是吕舟此人既是金国司寇吕意的嫡子,又是大儒朱洛的得意弟子。 而且其从小便以聪慧为外人所知,是金军之中的智将,很多问题看的更为透彻,因此也算是深得柳节的信任。 吕舟肃然道:“君上通室已然没落,所辖不过百余县而且大部分为飞地,可以直接控制的地方不过直隶一郡,但是天下人依旧认可通室,诸侯虽然兼并乱战却也依旧在表面上认可通室共主的身份。所以关承在名义上依旧有着巨大的优势。” “而且关承为嫡长子受封太子已有十年此前并未听说过其有何出格的举动却突然被贬为晋王还分封到西疆,统管三十余县,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我等也并不清楚,甚至于通皇的旨意我等也未曾细看。” “但是不管如何关承的王爵乃是通皇分封,若是我等将其灭杀或者都不是灭杀而是生擒囚禁那么天下世人和诸侯又会作何举动?” “别的不说,就说西边的梁国,早就对我等与彭舒为敌不满,若不是碍于周国很有可能早就出兵伐我。” “而周公又是通皇的妹夫,我等为难关承周公是否会不满,若是周公不满不再庇护我等那梁国是否会出兵伐我?” “我大金若是背负上弑上的骂名,天下任何人伐我都是大义,那是四面皆敌,吾军虽强但仅有五万之数,届时又该如何抵挡?” “所以臣认为晋军可适当追击,但此时还不是灭其的时机。望君上三思。” 一番话直接让在场的君臣陷入了沉思,大家似乎的确是忽略了这些东西啊! 乱世纷争,实力才是一切,螳螂捕蝉焉知身后没有黄雀? ------------ 第四十八章大丈夫岂能受此大辱 金军主帐之中掌握着整个金国最高权利的几个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柳节是感觉到很不甘心,若是自己有赵楚那么霸国的体量又有何惧? 可恨! 但是柳当曹句却是不以为是,不说话纯粹是怕柳节万一改变主意,只要不说话,把这种分为延续下去,想必国主会想通的。 沉默不是鼓励而是一种放纵。 而吕舟则是面色沉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若是就这么算了,那世人岂不是以为我大金软弱不成?” 吕舟对此早有准备,随即说道:“回君上,余杭城破在即,彭舒两国联军足有八万却是被我军轻易击溃,折损泰半,如今残部龟缩在这余杭城里不敢出击,此等战果已足够扬威,而且再给我军三日必然可以破城,届时留一军驻守,主力回国轻兵急追堵截,而且君上还可下令各道戒严,关承若想通过我大金总得留下点什么,否则我大金颜面何存。” “至于晋军袭击我军营寨,接连击溃我军精锐,臣以为并不需要我军出手,自然有人替我军做到这件事。” 这一番话让其余几个人瞬间来了兴趣,柳节更是连忙问道:“是何人?” 吕舟轻笑一声说道:“传令兵说晋军可是拉着不少珠宝财物的,想必应该是关承就藩的起家之物。” 而吕舟则继续说道:“我大金民风彪悍,有几波山匪强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柳节眼睛一亮,那股子郁闷顿时散去了大半。 曹句更是哈哈笑道:“吕司马之言还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啊。” “君上,臣请战。”曹句站在大帐正中,声如洪钟。 柳当也表示很是心动,紧随其后站出来说道:“君上,还是让臣去吧,曹司马所部连日苦战伤亡不小,不宜再行远征。臣可为君上排忧。” 柳节心中微微叹口气,一个个闻着点味儿就像动情的野猪,想到这里柳节有点想念阎陶,不仅能力强而且绝对不争,不仅不争还是个孤臣,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但是柳节却是忽略了一点,不争不过是另一种争罢了。 “曹司马,孤记得你方才说过,阎司马自己的耻辱要自己洗刷,是也不是?”柳节笑眯眯的问道。 曹句顿时窝了草,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可是当着国主的面说的总不好现在说没有吧,那不是欺君的么。 曹句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中军司马。” 柳当暗自得意,听到老大的声音立即转身站了出来,还不忘偷偷瞟一眼曹句,内心满满的开心。 “臣在。” 柳节一手搭在扶手之上,一手捋须笑道:“刚才你也说了右军伤亡不小,所以孤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右军确实不适合再征战必须适当修整。” 柳当听的感觉不对劲儿,自己是这么说的吗? “所以孤决定今日早歇从明日开始,由中军担任主攻,右军和前军随时策应。” 柳当有些傻眼,随后心中微微有些不平,想不到再如此情况下国主还是那么照顾一个外姓人简直可恨,也不知道阎陶这小子给国主灌了什么药。 “诺。” 听到柳当的应诺后柳节满意的点点头冷哼一声离开。 曹句看了看柳当最后对着吕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随即转身离去。 此时的阎陶正端着一碗酒在营帐内一口闷。 脸上布满了不甘与愤怒。 左军乙字旅旅率唐仇坐在下首案几处,眉目间竟有一丝隐隐压制的喜色。 “关承小儿,欺吾太甚!” 阎陶啪的将酒碗摔在案几上,凌乱的头发随着怒吼声一摇一晃,瞪着血红的双眼。 唐仇默默的放下酒碗,将那一丝喜色彻底压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悲愤的表情。 “将军,下令吧,末将必定将那关承小儿给将军捉拿回来,让将军好生出出这口恶气!” 阎陶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唐仇,轻轻哼了一声,随后重新抱起身边的酒坛子对着嘴狂饮起来。 阎陶的神色唐仇自然看在眼里,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但是随即便很好的隐去。 乙字旅在整个左军之中都属于最尴尬的,倒不是因为乙字旅战斗力不强,而是因为乙字旅旅率唐仇本人。 唐仇在金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在金国若是有人问你:吾与唐公孰美。大概率会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你要是冒昧的问了大姑娘小媳妇那更是很可能被追着打。 这样的优质资源那自然跑不过公室的手掌心,某一日金国国主的掌上明珠坐着马车出巡,偶然间瞥到了犹如谪仙的唐仇,瞬间沉沦不能自己,然后往柳节的宫里一跑一撒娇唐仇就成了柳节的准女婿。 没过多久唐仇便成了左军乙字旅旅率。 基本上是个男人都看不起吃软饭的,而绝大多数看不起的人不过是因为吃那碗饭的人不是自己罢了。 唐仇从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便忍受着流言蜚语,而阎陶更是对这个小白脸看着不顺眼的很,可是偏偏这小子又动不得。 此次连续两次大败让阎陶的嫡系损失不小,五个旅直接打废了两个,折损了四成,就算是后续补充完整左军的战力也会下降好几个档次,这让他如何能不恨。 而在这种时候面前有个自己鄙视的人可想而知这心情能如何。 阎陶将酒坛子重重的砸在案几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即便阎陶好酒量也经不住这么猛灌,脸上涌出的红晕开始朦胧起眼睛。 “唐仇。” 阎陶喷着浓浓的酒气,眼神里的不屑已经懒得掩饰。 “末将在。” “呵呵,唐仇,生的倒是不错,可惜怎么就是个男儿身?” 阎陶这话一出唐仇瞬间脸色大变,这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嘲讽。一个七尺男儿又如何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自从担任校尉以来唐仇无时无刻不渴望着有一场大战可以证明自己,他希望别人敬重他的才能而不是酸自己的容颜。 可是上天偏偏喜欢刁难,唐仇入军不到一年便遇上了三国混战,本以为终于时来运转可是他干的却总是后勤的活,直到现在为止左军的乙字旅都是伤亡最少的,除了几个吃坏东西拉肚子的就再也没有任何减员。 你越是迫切的想得到什么,什么便越喜欢和你开玩笑捉迷藏。 自感怀才不遇的唐仇在收到阎陶率着十几个残兵逃到自己这里的时候先是错愕随后震惊,在打探清楚情况后又是大喜。 建功立业哪个男儿不想,如今机会总算是来了,虽然有些迟到但终归是没有缺席的。 可是如今这算是什么,自感被羞辱到爆发的唐仇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吼道:“阎将军!” 这一声怒吼倒是把阎陶吓了一激灵,连酒意都顿时散去了些,只是看清楚帐中人后那股子劲儿立马又出现在脸上:“怎么,唐校尉,在本将面前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 唐仇涨红着脸,剧烈的胸膛配上决眦似裂的双眸:“末将请将军下令,末将在此愿立军令状,若不能生擒关承甘当军法!” ------------ 第四十九章救星? 寿延山脉是大通西部较为绵长的山脉,起于蜀国境内向东贯穿梁国,直到金国境内依然有零散的群山。 四月的原野山林绿意已经迸发,道路两旁一望无垠的良田,有农人背朝青天辛苦劳作,但大多数却是妇人,孩童们偶尔的欢呼声在看到行进的大军时戛然而止。 田间的妇人们甚至不敢高声呼唤而是一脸急色的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抓住一巴掌拍在屁股上然后拉到身后。 老百姓没有几个识字的,认不得那些狰狞的旗子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兵过如洗这却是共识。 村中素有威望的老者在两个半大小子的搀扶下屁股撅起来跪在路边,头磕在地上静止不动。 关承站在战车上,心中充满苦涩。 “王夜。” “殿下。” “随孤下去。” 关承受不了这种氛围,直隶郡虽然兵少将寡但是老百姓见了官兵是不会害怕的。 他能感觉到那种毫无做作的放心。 直隶郡的军兵大多数是本地人,而且农忙的时候关承还会指使着部分兵士帮助孤寡干活,起初是没有人愿意的,但是那一句句情真意切沉甸甸的感谢和那一碗碗喝起来分外舒畅的井水让每一个参与的士兵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关承本是偶然之举,却是意外的得到了拥戴,那时候的他不过十岁,现在地头间,同样是呼啦啦跪满眼睛的庶民,激动的小脸通红。 子弟兵的称呼不胫而走,直隶郡的老百姓也以自家子弟能被选入东宫而得意。 可是眼前这一片,哪里来的和谐,王夜等彭舒两国的士兵倒是习以为常,可习惯了原先军民一家亲的直隶郡士兵各个面有异色。 关承走到老者面前,伸手双手拖住老者的胳膊用力的拉起来。 老者瘦弱不堪,本身没多少斤两,可是关承却是感觉到了那种沉甸甸的近乎不能力盛的感觉。 老者是村里唯一一个识点字的,被关承托起的时候依然高声喊叫着:“晋王殿下前来,小老儿有失远迎,殿下恕罪,恕罪啊!” 可是何罪之有呢? 旁边的士兵依次走过,凌乱的步伐虽然没有精锐整齐划一的肃杀,可是在村民眼里却是没有了原先的可怕。 曹灵儿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看着款款而来宛如仙女一般的人儿老者一时间竟是有些窘迫,旁边的两个半大小子更是突然红了脸。 这一幕倒是把走来的曹灵儿逗的掩嘴微笑了起来。 关承注意到几人的窘态再四下一看也是会心一笑,自己看中的姑娘果然是仙女一般的,这些时日以来有老嬷嬷教导气质也愈发出尘。 “老丈?”关承打趣的唤了一声。 老者闻言却是脸色大变,这样的绝色女子岂是自己有资格看的,连忙又是跪下,把头磕的邦邦响。 “老丈,快起来,既然知道孤是晋王那也应当知晓孤这里可不兴这一套。” 老者心中惊魂未定,还好认识两个字知道那是晋字,但是你晋王是什么样的人老朽上哪儿知道去,老朽连着宝方县都出去过几次。 但是老者还是连连点头道:“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关承也不纠结,扶起老者之后问道:“老丈,这里是何地?眼下农忙时节缘何大多是妇人在劳作?” 老者眼珠子滴溜一转叹了口气说道:“好叫殿下知道,此地是阳夏郡宝方县,三道岭村,小老儿是这儿的里正。” “至于殿下看到的这地里多是妇人也不过是男人们大多被征召打仗去了。” 关承转头看了一眼王夜,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王夜可是跟他说过金国有五军,此次出动兵力虽多但还是有一军留守国内的。 “妇人把锄终归是不得力的。” 老者这次的叹息声更重了:“那又能如何,这地总不能荒废了,村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每年都有人饿死,总得有人种,多多少少也是个盼头。” 这句话瞬间勾起了曹灵儿的同理心,想当初她小的时候也经常吃不饱饭,六叔家里的二小子当初就是活活饿死的。 想到此处曹灵儿走上前来,先是福礼然后说道:“殿下,民众悲苦,自当有所为之。” 王夜听了也是说道:“殿下,我军还有数千里之地,况且我军也需要招募人手补充兵力,这些粮草当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关承微微一叹也是点点头道:“命令前军寻营歇息,今日不走了,挑五百青壮帮一帮吧,另外留下五百石粮食,给他们分了吧。” 老头一听心中便是一惊,这年头当兵的不仅不抢粮食不抢大姑娘小媳妇的竟然还帮忙干活? 而且还有五百石粮食! 五百石啊! 一石三百多斤,省一省都够一个妇人吃一年了。 里正大喜过望,眼睛里立马带上了感动的泪水,简直就是无缝衔接。 “小老儿代村中老老少少四百多口子谢过殿下大恩了,殿下公侯万代,公侯万代啊!” 此时已经有人将关承刚才的决定大声宣扬了出去,百姓们先是难以置信但是随即便是狂喜,家里总是喊饿的孩子总算是可以吃顿饱饭了。 “殿下公侯万代啊!” 这可能已经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祝福了,在这些百姓眼里只要是当了官那便是衣食无忧,锄地都得用铁锄头,若是能封爵有了封地那更是祖坟诈尸,做梦都得笑醒。 关承听着却是笑着流出泪来,这仅仅是五百石粮食啊,就连光着屁股挂着鼻涕的稚童都乖乖的趴在地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磕头拜下。 “殿下是王爷,比公侯更加尊贵,在尔等面前的可是太子殿下!” 王夜显然更知道这些老百姓会知道什么,当下站在身旁提气喊道。 果不其然,老者听到之后诧异的抬起头,又以不可思议的灵敏爬了起来,甚至还一把扔了拐杖能走两步,目光灼灼盯着关承哆嗦的问道:“太子?太子殿下?” 关承苦笑的摇摇头道:“孤已经不是太子了,孤现在是晋王。” 老者的眼睛更加湿润了,沉默了片刻后转身朝着人群哭着大声急喊,那声音甚至比起王夜刚才的声音还要洪亮,中气十足又哪里有老者的孱弱:“乡亲们,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显然关承刚才说的后半句老者压根没听,或者听到了但是被自动忽略掉了。 “太子殿下?” 村民们显然也被震惊了,随后便是震耳的欢呼声,甚至有人跌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这其中哭的最动情的便是里正了。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那种期盼是感觉的到的。 “殿下,殿下,您是来救我等的吗?” ------------ 第五十章退敌策 三道岭村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里正老孙头坐在田间一边回着关承的话一边看着田里劳作的农妇和士兵笑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这等稀奇事居然能让他遇上。 太子殿下的贤名在附近几个诸侯国里都是非常响亮的,老孙头原本也还不是那么信,即便是听得多了也是一些向往,倒也不至于萌生了离乡背土的想法。 可是随着这些年来金国和彭舒两国愈来愈激烈的战事,还有与梁国之间微妙的关系,金国国主的征召也越来越频繁,像宝方县这等边远郡县的感觉更是明显,不少家里都供着牌位。 当兵的哪里还顾的了老百姓的死活。 数百名士兵带来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日头过了正午,村中的老妇和孩童挑着热腾腾的饭食笑呵呵的成队而来。 堆成小山一般的粮食也让三道岭村的老百姓难得的奢侈了一把,挑着的竹筐里饱满的精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小孩子们嬉笑的在身边跑来跑去,如此欢快的稚子之音三道岭村怕是有数年不曾听得了。 “殿下,饭食好了,还是随老朽先用饭吧,农家之人做不得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不过小老儿命人宰了几头猪炖了几只鸡,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老孙头也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 关承自然没有拒绝这等要求的习惯,挥挥手将劝阻的人推开,便是起身。 “好,那孤今日便少不得开怀了,正好行了这半日的路肚子也饿的紧了。” 士兵们在各自军官的呼喝下也笑嘻嘻的结伴从田间出来,满脸的泥土汗渍却是掩不住脸上的满足感。 大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都是军中的糙汉子,排着队领完饭,再加上满满一大勺的热菜,相熟的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就像在自己的田头和隔壁的汉子刚刚侍弄完自家的庄稼一般。 正午的阳光有些火辣,所有的树荫下都挤满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妇人们也没了羞涩,抬着木桶挨个问士兵们有没有吃饱。 暖着人心的笑容让不少热气方刚还是雏的小伙子大红了脸。 吃过午饭关承照例是要休息一会儿的,但是士兵们明显没有这个特权,大家呼唤着结伴再次回到田间,谁干农活儿还不是一把好手了,平日里不训练的时候那些皇庄可不就是俺们出的大力气么。 远处的官道上一辆战车隆隆而来,激起阵阵尘埃。 武成举直起腰锤了锤,抬起胳膊抹了抹脸上耳朵汗,暗道这活计无论干多少次都觉得比打仗可是累多了。 但是紧接着武成举便注意到了疾驰而来的战车,脸色微变,那是负责军情通传的战车,战车之上血红色的三角令旗被风吹展的犹如板状。 “快,速速去找王校尉去往殿下那里。”武成举匆匆扔下手里的锄头扭身往地头跑去。 当王夜匆匆赶来之后武成举已经披挂完毕,而关承一脸凝重,旁边已经没有了里正的身影,几个亲卫肃立在侧,有些漏风的屋子里却是充满了兵戈之音。 “殿下!”王夜站在屋门外行礼道。 关承朝着王夜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随着王夜的进入本就有些拥挤的小屋显得更加的局促,王夜几乎是紧挨着武成举才站好。 关承站起身看了看身边仅有的两名高级将领说道:“想必你们已经清楚了,金兵再次追了上来,斥候来报此次的金兵有千人之多,虽然比不上之前的两千众,可是对于如今的我军来说却是巨大的威胁。” 关承想要来回踱几步,却是发现根本施展不开,于是起身走到屋外。 此时田野间的在经历过刚才的慌乱后已经安静了下来,百姓们都已经躲回了家,虽然关承派人极力劝说他们进山躲避,但是人离乡贱,除了极少数的几户人家之外没有人愿意动身,安静的村子里藏着数百颗忐忑的心。 士兵们也早已经整装完毕,新兵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是看了看身旁淡定的老兵便也不由的安心了不少。 九百余人,五个连,这便是关承如今所有的军力。 但是这九百余人中却是又一半的人在十天以前都根本没有碰过刀剑。 关承忧心忡忡,但是又不能在表面上展现出来。 再次追击而来的金军必然会吸取前两次的教训,若是正面拼杀自己手里这支稚嫩的军队会是百战之师的金兵的对手么? 关承表示不太敢相信。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关承依旧不能集中全力应战,不得已分出百余人护送随军的后勤家眷前往山中躲避。 “殿下。” 武成举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唤了一声。 关承斜了一眼道:“说。” 武成举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殿下,根据斥候所报金兵距离此处恐怕也就半个时辰了,我军该当如何还需殿下速下决断啊。” 关承尽力调节都无法轻松起来,只能说道:“孤何尝不知,只是家眷行了不过片刻,为了他们孤也没有多少选择。” 顿了顿又问道:“若是应战我军有几成胜算?” 武成举默然不敢回答,但是王夜却壮着胆子说道:“绝无胜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转头看了过去,只是眼神中带着不解的愤怒。 关承问道:“一成都没有?” 王夜回道:“殿下,非是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是正面拼杀我军只有败退一途。” “金兵虽然连日追赶,但是所来大多是百战老兵,仅此一点凭着我军中的四百新兵便很难对敌。” “而且金兵没有后顾之忧,完全可以全军压上,而我军仅有九百余人,本就处于劣势,还不得不分出部分兵力掩护家眷,势弱而分兵此乃取败之道。” 关承听完虽然知道是实情但还是感到非常不快,问道:“卿既然能如此说出来想必是有所应对,为之奈何?” 王夜却是说道:“臣以为殿下已然说过应对之法!” “嗯?”关承大为不解。 武成举也是急声道:“汝既然知之何不说来,缘何在此处卖弄。” 王夜苦笑一声道:“殿下每日与臣等商论,臣记得殿下说过,若敌势强不可力敌当以巧胜。当时臣问何为巧胜,殿下说诱敌疲敌扰敌袭敌而至败敌。” 关承恍然大悟,但是随后道:“可是孤也说了,若想如此需得兵士死战,无有贪生之念,又得有多道相助,仅凭孤军难以成事。” 王夜却是笑道:“殿下多虑了,且不说金军之勇能够力压我军,便是这兵力也不过倍而半之,加之远道而来士兵疲乏,我军以逸待劳缘何不能一战。再者这周遭虽无险要却也是多有林木小丘,再加上这村庄岂不是理想之地?” 王夜右手朝前方一指道:“我军完全可以层层袭扰,主力藏于村中大小屋舍,如此敌在明吾在暗,只需杀得百人便足以动其军心,如此胜负岂不是早定?” ------------ 第五十一章伏击 三道岭村外道路两边的树林里近百名士兵趴在地上,眼睛盯着远方,大部分士兵还喘着粗气,甚至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显然这些士兵是匆匆赶来的。 留给晋军的时间本就不多,关承也是很果断的下令,哪怕是一瞬在此时都显得弥足珍贵。 武成举主动请缨,势要证明自己大晋兵事第一人的勇力。 手中的青铜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朝前斜指,而武成举则是盯着东面的一棵大树,那里有几乎身手灵活的士兵充作大军眼哨。 每个人的呼吸都异常的沉重,不同于之前的大战,此次士兵,们都知道己方处于绝对的劣势,特别是刚刚入伍的新兵,更是紧张到呼吸不畅,不时的瞅一瞅身旁还算淡定的老兵。 “传话下去,所有人都趴好了,用树枝什么的把自己盖好了,谁要是敢走漏了一点风声老子亲手劈了他!” 其实武成举并不知道他的命令是有些多余的,如此生死之际没人脑残的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哪怕是有人受不了这种气氛尿了裆都没敢多动一下。 武成举别有深意的忘了一眼后面随后又转了回去心里暗自叹气,同时也暗自祈祷。 他们这里可是第一道防线,能否打出气势来至关重要。 关承此时也已经披挂整齐,还是那一身玄色铁札甲,配上兜鍪,只不过为了隐蔽摘了上面的盔樱,虽然少了些许的英气却也让众多士兵心中多了几分亲和,这倒是关承没有想到的。 此时的他站在村子里最高的地方,身边仅有两个护卫充当旗手。 身后有大红色的披风和晋字王旗,只是可惜没有风来助势。 关承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像现在这般煎熬,说快又觉得等待太久,说慢却又觉得准备太过仓促。 关承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长长的车队,在车队的正中央有辆马车,马车上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在趴在车窗向这边望了过来。 关承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内心突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满足。 近千辆大车,一百多兵丁,还有两千余人的老弱妇孺,那些在将来都是他最坚固的基石吧,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晋国就在西方,征程总会有终点的。 想当初先祖创业之时兵甲丁口才有几何,不一样打下了这数万万里的江山么,同样都是姓关的,又怎知没有盛世在自己手中等待。 旁边的士兵不明所以只是突然感觉到眼前的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却是需要仰望。 金兵并没有让关承等的太久,很快嘈杂的声音便传入了耳朵,接着渐渐清晰。 车轱辘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调子,超过千人的奔跑踏在地上击起的尘埃离着数里之遥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树上放哨的晋军士兵连忙送出了信号,随后匆忙从树上滑了下来快步冲到事先挑好的地方隐藏了起来。 唐仇一路疾行,总算是追上了晋军,此时的他恨不得直接飞过来将关承像小鸡仔一样提溜回去,只要有了战功谁还敢小看自己。 道路两旁在匆忙而过的士兵眼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唐仇也不以为意,一路上碰到过许多他觉得可能有埋伏的地方,但是哪一处不是安全的。 眼下晋军怕是忙着躲避,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大队的晋军正匆忙向西撤退。 都已经吓怕胆的对手简直送上门的军功。 “都快点!再快点!不要走了晋军,若是能有生擒敌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 唐仇的话无疑让已经陷入极度疲惫的金军士兵又强行提起了一口气,重赏之下潜能被很好的激发了出来。 从伍兵到轨长再到有司连长,每一级军官都在层层加码催促,硬是将金兵的士气提了一个档次,再加上往来的金军斥候大喊着“敌军向西退了”之类的话更是让不少金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把心狠狠的放进了肚子里。 大军再次加速,击起的尘埃漫天蔽日。 “校尉,咱们这么冲是不是太大意了,若是敌人有埋伏突然杀出那我军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旅副赵支有些忧心,他是少数几个没有看不起唐仇的将领之一,作为唐仇的副手他曾经也很不服,但是随着这一年以来赵志渐渐发现眼前的这个以俊朗著称的少年内心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将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咽进肚子里。 而且赵支发现唐仇练兵其实很有一手,虽然比不上蔺志明但是在金国也绝对算是前列,也就是左司马对其偏见颇深,不管是军械还是兵丁上给的都是最差的,远不能跟蔺志明的丙字旅相比更别说阎陶小舅子的甲字旅。 唐仇回头看了一眼赵支笑着说道:“本将又如何不知,只是你看这林中能埋伏多少人?恐怕也就百人吧,刚才本将就看到有树枝突然掉落,想必那便是关承小儿的预警罢了。” “本将了解过,两次夜战关承最少损失了两千人,可他从直隶郡出来的也就两千出头,现在还能剩下多少?至于补进去的那些新兵拿着刀的手不抖就不错了。” 随后唐仇一指远方还依稀可见的尘埃说道:“你看,晋军此时正在逃命。”随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赵支生性有些谨慎,听唐仇说完虽然有些放心但是还是说道:“就怕这是晋军的诱敌之计,故意示弱麻痹我军,趁我军大意突然杀出。” 话音刚落便听得林间一声大喝。 “放箭!” 唐仇脸色大变,他刚想着是不是派人查探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伏击。 数十支箭矢从两边的小树林中飞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落了空但还是有十几支箭矢刺进了金兵士卒的身体了带起一阵惨叫声。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金兵顿时乱了阵脚,士兵们慌乱之间寻找着敌人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但是后面的士兵并不知晓前方发生了何事,迈着步子便撞了上来,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金军便有一处地方彻底乱了起来。 但是骚乱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而且速度还不慢。 被撞到在地的倒霉鬼瞬间被看不清的大脚踩在地上激起阵阵哀嚎,而哀嚎声又让附近的士兵更加紧张,手中举着戈矛不知该指向何方。 “放箭!给老子射,往死里射!”武成举的吼声在林间回荡,紧接着便是一支支利箭从林中穿出,在耳边响起亡魂的接引。 唐仇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该死的晋军,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么? 唐仇并没有慌,只是感觉被恶心到了,就连旁边的赵支也说道:“校尉,林中敌人定不过百人,当速派兵丁击之!” ------------ 第五十二章立旗 三道岭村外道路两边的树林里近百名士兵趴在地上,眼睛盯着远方,大部分士兵还喘着粗气,甚至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显然这些士兵是匆匆赶来的。 留给晋军的时间本就不多,关承也是很果断的下令,哪怕是一瞬在此时都显得弥足珍贵。 武成举主动请缨,势要证明自己大晋兵事第一人的勇力。 手中的青铜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朝前斜指,而武成举则是盯着东面的一棵大树,那里有几乎身手灵活的士兵充作大军眼哨。 每个人的呼吸都异常的沉重,不同于之前的大战,此次士兵,们都知道己方处于绝对的劣势,特别是刚刚入伍的新兵,更是紧张到呼吸不畅,不时的瞅一瞅身旁还算淡定的老兵。 “传话下去,所有人都趴好了,用树枝什么的把自己盖好了,谁要是敢走漏了一点风声老子亲手劈了他!” 其实武成举并不知道他的命令是有些多余的,如此生死之际没人脑残的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哪怕是有人受不了这种气氛尿了裆都没敢多动一下。 武成举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后面随后又转了回去心里暗自叹气,同时也暗自祈祷。 他们这里可是第一道防线,能否打出气势来至关重要。 关承此时也已经披挂整齐,还是那一身玄色铁札甲,配上兜鍪,只不过为了隐蔽摘了上面的盔樱,虽然少了些许的英气却也让众多士兵心中多了几分亲和,这倒是关承没有想到的。 此时的他站在村子里最高的地方,身边仅有两个护卫充当旗手。 身后有大红色的披风和晋字王旗,只是可惜没有风来助势。 关承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像现在这般煎熬,说快又觉得等待太久,说慢却又觉得准备太过仓促。 关承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长长的车队,在车队的正中央有辆马车,马车上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在趴在车窗向这边望了过来。 关承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内心突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满足。 近千辆大车,一百多兵丁,还有两千余人的老弱妇孺,那些在将来都是他最坚固的基石吧,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晋国就在西方,征程总会有终点的。 想当初先祖创业之时兵甲丁口才有几何,不一样打下了这数万万里的江山么,同样都是姓关的,又怎知没有盛世在自己手中等待。 旁边的士兵不明所以只是突然感觉到眼前的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却是需要仰望。 金兵并没有让关承等的太久,很快嘈杂的声音便传入了耳朵,接着渐渐清晰。 车轱辘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调子,超过千人的奔跑踏在地上击起的尘埃离着数里之遥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树上放哨的晋军士兵连忙送出了信号,随后匆忙从树上滑了下来快步冲到事先挑好的地方隐藏了起来。 唐仇一路疾行,总算是追上了晋军,此时的他恨不得直接飞过来将关承像小鸡仔一样提溜回去,只要有了战功谁还敢小看自己。 道路两旁在匆忙而过的士兵眼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唐仇也不以为意,一路上碰到过许多他觉得可能有埋伏的地方,但是哪一处不是安全的。 眼下晋军怕是忙着躲避,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大队的晋军正匆忙向西撤退。 都已经吓怕胆的对手简直送上门的军功。 “都快点!再快点!不要走了晋军,若是能有生擒敌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 唐仇的话无疑让已经陷入极度疲惫的金军士兵又强行提起了一口气,重赏之下潜能被很好的激发了出来。 从伍兵到轨长再到有司连长,每一级军官都在层层加码催促,硬是将金兵的士气提了一个档次,再加上往来的金军斥候大喊着“敌军向西退了”之类的话更是让不少金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把心狠狠的放进了肚子里。 大军再次加速,击起的尘埃漫天蔽日。 “校尉,咱们这么冲是不是太大意了,若是敌人有埋伏突然杀出那我军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旅副赵支有些忧心,他是少数几个没有看不起唐仇的将领之一,作为唐仇的副手他曾经也很不服,但是随着这一年以来赵志渐渐发现眼前的这个以俊朗著称的少年内心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将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咽进肚子里。 而且赵支发现唐仇练兵其实很有一手,虽然比不上蔺志明但是在金国也绝对算是前列,也就是左司马对其偏见颇深,不管是军械还是兵丁上给的都是最差的,远不能跟蔺志明的丙字旅相比更别说阎陶小舅子的甲字旅。 唐仇回头看了一眼赵支笑着说道:“本将又如何不知,只是你看这林中能埋伏多少人?恐怕也就百人吧,刚才本将就看到有树枝突然掉落,想必那便是关承小儿的预警罢了。” “本将了解过,两次夜战关承最少损失了两千人,可他从直隶郡出来的也就两千出头,现在还能剩下多少?至于补进去的那些新兵拿着刀的手不抖就不错了。” 随后唐仇一指远方还依稀可见的尘埃说道:“你看,晋军此时正在逃命。”随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赵支生性有些谨慎,听唐仇说完虽然有些放心但是还是说道:“就怕这是晋军的诱敌之计,故意示弱麻痹我军,趁我军大意突然杀出。” 话音刚落便听得林间一声大喝。 “放箭!” 唐仇脸色大变,他刚想着是不是派人查探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伏击。 数十支箭矢从两边的小树林中飞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落了空但还是有十几支箭矢刺进了金兵士卒的身体了带起一阵惨叫声。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金兵顿时乱了阵脚,士兵们慌乱之间寻找着敌人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但是后面的士兵并不知晓前方发生了何事,迈着步子便撞了上来,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金军便有一处地方彻底乱了起来。 但是骚乱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而且速度还不慢。 被撞到在地的倒霉鬼瞬间被看不清的大脚踩在地上激起阵阵哀嚎,而哀嚎声又让附近的士兵更加紧张,手中举着戈矛不知该指向何方。 “放箭!给老子射,往死里射!”武成举的吼声在林间回荡,紧接着便是一支支利箭从林中穿出,在耳边响起亡魂的接引。 唐仇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该死的晋军,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么? 唐仇并没有慌,只是感觉被恶心到了,就连旁边的赵支也说道:“校尉,林中敌人定不过百人,当速派兵丁击之!” ------------ 第五十三章狼心 村子离的并不是很远,可能连三里都没有。 唐仇站在战车之上怒吼连连,手中的长剑不停的挥舞,身边是递次而过的部下。 经验丰富的车夫将速度控制的很好,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发出阵阵爆响,但是当唐仇的战车冲到村子边缘的时候已然有近百名士兵冲进了村子,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晋军交上了手,兵器碰撞的清脆和剑戈入体带出来的哀嚎惨叫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响了起来。 村中的道路逼仄狭窄,为了安全起见唐仇还是下了战车,站在村口对于身后的士卒连声催促。 士兵们可能想不到那么许多,在金军士兵眼里这已然算是非常难得的身先士卒了,堂堂校尉竟然冲在了第一线,正如当初阎陶夜袭晋军大营亲自拼杀一般让金兵士气大振。 三道岭村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村中却是千条万巷,冒然冲进去的金兵士卒有不少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提前躲在暗处的晋军士兵乱箭毙命。 至于唐仇以为的交战根本还未发生。 只是随着涌入的金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入,犹如水流入迷宫,只要数量足够就可以填满每一寸角落找到最正确的出口。 老百姓们则有各家藏身的地点,大多数人都紧张的藏的好好的,在沉重的呼吸声中听着外面的激战而祈祷神灵。 可是神灵显然听不见如此弱小的声音。 两个晋军士兵刚刚放完箭,运气有点不好被一队金兵发现,随后紧追不舍。慌乱之中跑到一户农家院子里却被另外几个金兵堵了个正着。 两个晋军士兵都是老兵,彼此对视一眼,心里一发火,大爷的!拼了!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数倍于己的精锐敌兵,两个晋军士兵很快倒下,而金兵则在院中寻找任何可疑之处,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将是战利品。 对于这种事情金军兵士显然熟练的很,很快便收获满满,而且还在灶台旁边发现了一处暗道,从里面将一家七口抓了出来。 老人小孩还有男人第一时间便被杀死,只留下了两个农妇在挣扎中被拖了出来。 几个金兵大喜过望,眼中露着淫邪。 妇女大声哭喊却是无济于事,身上还有自己孩子的鲜血,但是反抗却是让几个金兵更加的兴奋。 整个三道岭村犹如世界末日一般到处都是人间惨剧。 唐仇站在村外直到士兵差不多都进去才在护卫下跟着冲了进去,村中交战的声音已经在各处响起,还有不少老百姓的声音。 唐仇嘴角微微咧起,看来中了关承小儿的计策了,想必真正的晋王本尊已经随着众人逃去,其本人甚至有可能在树林之中,而这村子里不过是两三百老弱病残。 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诱饵。 唐仇恨恨的将手中的长剑重新插回剑鞘,转身吩咐道:“传令各部速速解决完村子里的战斗,命令连生、张河两部务必小心敌人埋伏,只需咬住敌人待主力赶到便可。” 看着身边的传令兵火速出发,神情依旧有些紧张的赵支不解的问道:“校尉,这是何意?” 唐仇看了一眼赵支不悦的说道:“你我还是低估了关承这个黄毛小儿,竟然在本校尉面前玩了一招虚虚实实。” 赵支心中更是疑惑问道:“校尉的意思是说刚才高处的那个人不是关承?” 看到唐仇脸色难看的点点头后赵支又问道:“这……” 唐仇道:“想知道为什么?” 赵支连忙点头脸上浓浓的求知欲。 唐仇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听听这村中的厮杀声,从声音上判断敌人也就二百左右,当然肯定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可是这村子就这么大能藏的了多久,顶多再给算上一百人,也就是说关承在这里充其量留了不到两个连。” “可是关承手里怎么也有千人,先是林中伏兵,接着又是壮士断腕留了部分兵马在此引诱我军,其实真正的关承恐怕早已轻车退走了。” 赵支恍然大悟道:“校尉之才堪为国士,于细微之处见真知啊!” 若是平时唐仇一定微笑的点点头然后好好谦虚一番,花花轿子那得人抬人才是。但是此时的唐仇满脑子都是关承跑了这一不愿面对的事实。 一阵惊慌失措的求救声渐渐逼近,在一个路口突然冲出的妇女和护卫撞了满怀,众人再定睛一看,这妇人倒是有些许的姿色而且怀中还抱着一个看着足月不久的婴儿,惊恐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在被撞到之后更是瞪着惊恐的眼睛前后来回相望。 几个追来的金军士兵一见竟然是自家校尉,脸色顿时大变,连忙站好行礼道:“属下见过校尉。” 那妇人见到此等情景仿佛看到了一根摇曳的救命稻草,身上顿时又被挤出了一股子力气,连忙爬起来抱着孩子膝行几步挣扎着到了唐仇面前哭喊道:“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吧!放过我们娘俩吧。小人给您老人家立长生牌位,给您上香祈福!” 唐仇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是嫌弃本校尉的弟兄?” 妇人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顶盔贯甲,还披着大红披风的将军。 唐仇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赶快拖下去别把力气用完了。”说着一脚将其踢开,一脸的鄙夷。 几个金军士兵大喜过望,自是连连保证,然后如恶狼般扑了上来,将妇人拖走。 与此同时,在与之相隔不过数米的隔墙内,关承气的浑身发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金兵竟然如此禽兽,他甚至看到那个被掉在地上的孩子张着嘴无助的大哭,而金兵却是无动于衷。 这等乱世百姓之命连草芥都不如。 关承数次想冲出去都被身边的亲卫死死的拦住,他们只有五个人,而唐仇身边有亲卫十人,附近更是有数队金兵的身影刚刚消失。 关承感觉到自己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那些可都是金国子民,唐仇身为金国校尉竟然能下如此狠手,而且自己这个前太子还在这里看着,简直就是耻辱,奇耻大辱。 亲卫汪元附在关承耳边急声低呼道:“殿下,大局,大局为重啊!” 关承也知道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他们必须要拖住金兵,撑到王夜率领主力前来,而再次之前他这个晋王更是一点事都不可以有,否则定然是全军溃败。 可是唐仇似乎觉得孩子的哭声太过烦人,竟然抽出佩剑,一步步的走到婴孩面前,提起了佩剑,寒光刺芒,让一众人等都是大惊失色。 那还只是个婴儿,竟然…… 关承的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彻底的爆了,他一把的推开汪元怒吼道:“老子去他的大局!” “畜生,住手!纳命来!” ------------ 第五十四章唐仇的胜券 关承是自幼开始习武的,而且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跟着军中的厮杀汉学的。虽然是大地主家的孩子但是他老爹并没有余粮留给他,甚至请夫子的过程都有些艰辛。 这个年头还把大通放在眼里的也就是平头百姓了,公卿世族,还有那些高门望姓所信奉的大多是良禽择木而栖,而且如今的大通都已经势弱了近百年了,一日不如一日怎么可能有希望。 大通养士数百年那是大通养得起,但是世族可养不起大通啊。 于是乎关承从小虽然锦衣玉食不愁吃喝,但那都是面子上的事情,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不然关泽也不可能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天天玩泥巴而听之任之。 关承的速度很快,爆发力很不错,常年累月的打熬和训练再加上两次大战的洗礼使得关承的气势有了质的变化。 一声怒吼还未落下人已经窜了出来,在众多金军士兵愣神的档口一剑刺入最近的一个金军士兵的胸膛。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沓,甚至血溅在脸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紧接着便抽出长剑奔向了另一个目标。 唐仇在惨叫声中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朝着身边的士卒大声喊道:“上!给本校尉杀了他,杀了他。” 此时的唐仇内心为刚才一瞬间的恐惧而感到恼怒,但是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但是随即唐仇便是狂喜起来,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赵支长剑在手紧紧护卫在唐仇旁边却是听到了一阵怪异的笑声,转头看了看问道:“校尉大人,您这是……” 唐仇听到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片刻后才停下来朝着厮杀的人群高声问道:“来者可是晋王殿下?” 这一嗓子将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卒都震惊了,特别是金兵士卒,有的甚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四下张望,那可都是前程和赏钱啊。 但是晋军明显对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情在行的很,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有数名金兵成了剑下亡魂。 关承虎目喷火,将面前的金兵士卒一个接一个的斩杀。 “校尉您刚才说什么?那个是晋王?晋王关承?” 此时已经有金兵注意到了这里发生异样开始往过赶,特别是刚才的几个金兵士卒只是匆忙间提起了裤子,连甲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举着青铜剑嗷嗷叫的便冲了过来。 眼见己方人数上的优势进一步扩大唐仇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甚至悠然的将长剑入鞘微笑的看着场中激战的双方说道:“你看这年轻小将,装备如此精良,手中的剑也不是凡品,而且你在看他周围的部下,一个个勇猛无比,而且不顾一切的试图将其保护起来,在晋军中除了晋王关承之外还能有谁?” 赵支神色微微有些惊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您是说晋王,关承,他那自己当诱饵?” 唐仇冷笑的点点头道:“看来是如此了,没想到关承不过十五六竟然有如此魄力,若是今日不能将其生擒甚至灭杀在此地那来日必将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说完之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如今的大通诏令不出永安京,政令出不了直隶郡,否则有这等人物在大通虽说不能复现往日辉煌但其实力决然能够大增。” 赵支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校尉,这关承标下怎么觉得他不过是逞匹夫之勇呢?否则这个时候突然杀出来,明显的冲动了。” 唐仇又是一笑道:“毕竟是个孩子,你还能要求他什么呢?城府?那是金城县里那些老头子们玩的,可不是十五六的小伙子。” “而且你焉能证明此举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呢?你看,这四面八方的晋军是不是都开始往过支援了?” 赵支抬头四下打量一番,果然一面飞虎旗在对面疯狂摇摆,村中的喊杀声也飞快的朝这里汇聚。 “速速派人找到连生张河既然晋王殿下本人都在这里了,那我们身为主人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传令让他们二人火速回援将这座村子团团包围,一只蚊子也不许飞出去。” 传令兵随即告诺离去,此时已经有晋军加入了战斗,暂时稳定住了局势并且朝着唐仇等人所在的位置冲杀了过来。 但是此时的唐仇根本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步子,倒是吧赵支看的有些着急,虽然唐仇平日里不讨同僚认可,但是此时他好歹也是主将,若是关承等人突破了阻拦杀了过来,将唐仇俘虏或者斩杀对于金军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校尉……” 唐仇不等其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说到:“莫言再言其他,你也上去吧,你们打的越激烈本校尉这里越安全,今日本校尉便站在这里,除非死否则不退一步!”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的赵支都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唐仇小聪明不少,点子不少,够狠也够意思,但是却是有些惜命的,说的直白点就是怕死。 可是今日竟然愿意待在战场上,这让赵支大为感动,连忙说道:“校尉放心,标下定然将关承小儿生擒来献于校尉帐下。”说完也不等唐仇答话,大手一招带着身边的数名兵士便冲了上去。 此时的战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双方交战的地方正好是村中的打谷场,虽然是村中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处的大型空地,但是也架不住双方不断汇集增援而来的兵士。 两方士卒加起来足有七八百人此时已经有绝大多数的士兵都赶到了这里,双方见面根本不需要打招呼,直接抄起家伙就是干。 唐仇为了更方便的观览全局还特意挑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站了上去,正在赶来的金兵士卒看到军旗前方迎风而立的自家校尉顿时士气再次拔高了一点,将连续急行军赶路的疲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所有金兵的目标都很明确,那就是赏钱和前程,关承头顶高高耸立的盔樱在战场之中分外的耀眼,即便是涌过来的晋军士兵毫不畏惧死亡的冲锋也感觉到了有些吃力。 这般牲口,这是都吃药了么? 而出了村子的王夜此时才刚刚带着人马绕到了后方,此时距离村子最少也在五里开外。 “校尉快看!” 一个士兵大惊的指着前方朝着王夜大喊了一声。 随着声音落下王夜鬓角的冷汗当即便流了下来,这才过去多久局势竟然跌落至此了? “所有人,全速前进!” ------------ 第五十五章共赴死难 午后的阳光让人有一种微醺的感觉,晒上去很舒服,小道两旁是错落的屋舍围着或破败或整洁的院墙。 吃饱的狸猫喜欢在这个时间趴在上面舔舐毛发,洗洗猫脸然后美美的睡到晚上,村里大大小小的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头贴在地上盯着自家的院门。 可是如今的村子里猫早已不见了踪影,狗躲在不大的狗窝里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呜咽。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招来一群野狼隔着老远的地方观望。 人会把豺狼虎豹形容为野兽,吃人的危险物种,但是在动物眼里人才是最可怕的吧。 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内三道岭村最少多了三百具尸体,大街小巷的血流在一起泥泞了道路,散落的肠子内脏之类的东西让整座村子都变得可怖。 受不了这种厮杀的老百姓试图逃走,可是村中的金兵显然更多,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外都被无情的斩杀。 整座村子里不仅有厮杀声还有金兵的狂欢。 老王头躲在自家的地窖里,怀里抱着最小的一对儿孙子孙女,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都被征召上了战场,家里只剩下了几个儿媳妇和未成年的娃娃。 “爹,咱们要不还是跑吧。” 老王头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是老大媳妇。 “爹,要是被官兵发现了我们就死定了。”大儿媳妇的怀里同样有一个吓得哆嗦不停的半大小子,那是她的小儿子。 老王头叹了口气说道:“跑?能跑到哪里去?” “爹能跑到哪儿算哪儿,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啊,我们几个不怕什么,但是根儿他们还小啊,咱老王家不能绝后啊。” 老王头哼了一声说道:“村子里到处都是乱兵,出去才是寻死,就好生在此地待着。” 长久的积威虽然让几个动了心思的儿媳妇安静了下来但是老王头知道自己能赌赢得机会并不是很大,俗话说人老成精,老王头活了七十多年,见过的阵仗太多了。 实际上村中的情况也确实如他所料,在关承冲出来之后晋军不得已朝其汇聚,就已经失去了明暗的优势,金兵不管是战力还是人数都要超过晋军,又有巨大的赏赐作为激励,纯粹就是压着晋军往死的打。 关承手中的宝剑即便再为不凡经历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拼杀后也变得不堪用,不得不重新换一把。 而其余的晋军士兵情况更加糟糕,手中的长剑崩出了缺口,甲片碎裂挂在身上失去了原本的保护。 不到一个时辰村中零散的晋军士卒便都成了剑下亡魂,仅剩的百余人团团围在关承的身边怒力维持着阵型。 “殿下,您还是突围吧。”汪元再次挤了过来对着关承焦急的说道。 关承看了一眼不答话,只是握着长剑的手又紧了紧。 “殿下,大局为重啊,眼下金兵数倍于我,援军不知何处,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等该如何?” “再等等,孤相信王夜会回来的,武成举也会回来的。” “可是殿下,王校尉和武司马能回来,敌人分出去的兵马也能赶回来。殿下,暂时退一退吧,等王校尉大队人马到了我们再杀出来,里应外合,必能击溃金兵。” 关承却还是摇摇头说道:“天下虽大却不会有孤的退路。” 关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咧嘴笑了起来,牙缝里的血腥味散在空中,拍了拍汪元的肩膀说道:“你跟了孤六年了,是孤负了你,也负了他们啊。” 汪元脸色大变连忙要解释却再次被关承打断说道:“相信孤,也相信王校尉,站在这里所有的兄弟们现在都在提着一股气,这股气绝对不能散。” 说罢关承抽出一根绳子将手中的剑紧紧的绑住。 身后的山川日月旗开始前进,虽然走的很缓慢但却是坚定无比。 将无偷生之意则士有必死之志。 即便大家相信晋王不会抛弃任何一个袍泽,但是此时关承的行为依旧让正在厮杀的士兵心中升起一股甘愿同赴死的感动。 金兵虽然战力强悍,人数上也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并不适宜久战。 关承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指挥着麾下的士兵不断做着小规模的反击和突围,给了唐仇不小的错觉。 但是这一点唐仇同样清楚,但是若能拿下关承即便是损伤殆尽也是值得的。 “赵支,你亲自上。”唐仇转过头,一脸的凝重的说道:“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关承,你是我军中最勇猛之部将,不要让我失望。” 最勇猛? 赵支一听大喜过望,手中的长剑舞了个花抱拳道:“校尉放心,标下定不辱命。” 赵支有个老爹叫赵蛮是金城郡郡尉,一身蛮力好生了得,而赵支也从小便是力大无比,同辈之中难觅敌手,得了个赵小蛮子的诨号。 在整个金军之中能够在力气上稳胜他的还真没有几人。也算是唐仇麾下的第一猛将。 赵支将手中的长剑换成了一柄大斧如同猛虎一般扑向了眼前的晋军将士,仅仅是一个照面便将一名晋军士兵的脑袋一斧头劈成了两半。 这种强烈的视觉效果瞬间让厮杀的双方都为之一震,继而诡异般的寂静短暂的在战场上停留。 就连关承一时之间都呆愣在了原地。 被鲜血脑浆溅了一脸的赵支却是兴奋连连,一把抹开脸上血白相间的残留,再次举起了大斧朝着关承冲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金兵士气再次高涨到一个新的高度,疲惫已然被抛诸脑后,在杀戮的刺激下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此消彼长之下晋军的士气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己方的大将并没有一人在此地,寻常士卒又难是赵支的一合之敌。 百余名晋军苦苦维持的阵型竟然在短短的片刻之内就有崩溃的危险。 赵支手中大斧横扫而过,触之即伤,一时之间无人能挡。 后方的唐仇也是满意的直点头,赵支虽然脑子不是很灵光,但是这一身的蛮力当真是不可小觑。 赵支很快便为后续的金兵打开了一个缺口,而阵型一旦出现松动那对于整支部队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汪元一脸急色,他知道突然杀出来的金兵将领对付自己那绝对一剑一个小朋友那般轻松,可是再看看身边的关承汪元一咬牙说道:“殿下,莫要让树属下白死。” 说罢转身高举长剑大声吼道:“禁卫何在?” 回答他的是乱阵之中依旧中气十足杀气凛然的呼喝:“禁卫在!” “随我赴死!杀啊!” ------------ 第五十六章血眸 赵支宛如杀神降临一般,浴血全身,手中的大斧已然变了颜色,将近二十名晋军士兵沦为其斧下的军功。 “哈哈,痛快!痛快啊!” 此时汪元已经成了一具还残存着体温的尸体,倒在赵支脚旁,晋军之中一种名为绝望的恐慌开始生根发芽。 唐仇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种变化,终于亲自拔出佩剑高高举起朗声道:“全军冲锋!” 金军中的鼓手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将手中的鼓槌用尽全力砸在了鼓面上。 唐仇也亲自冲了上去,这还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冲锋,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有种睥睨天下的快感。 原来男儿所征服的便是这种感觉啊! 唐仇心情畅快到了极点,虽然长剑还未染血但是心中却已经是修罗场。 关承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自己却被两个亲卫死死的拖住不得上前。 “都给老子放开!”情急之下关承已经顾不得什么孤不孤的,此时的他只想手刃强敌。 可是士兵们又哪里敢让关承犯险。 半个多时辰的激战晋军的阵亡已经超过六成,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大量袍泽的阵亡和身边越来越多的敌人让剩下的晋军士兵开始动摇。 “殿下撤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亲卫依旧试图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拖着关承就想走。 可是已经团团围过来的金兵已经是抱定了将其全歼的念头,每一颗脑袋都是亮晶晶的赏钱,这种时候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弟兄们,给老子杀!一个不留!”赵支如同疯了的野驴狂躁莫名,手中的大斧已经换成了长剑已然饮血。 晋军勉力维持的阵型在赵支的进攻下终于被彻底的崩开了缺口。 唐仇眼快,当真是天赐良机。 手中剑一扔捡起一张弓,搭箭上弦,动作一气呵成。 光看动作便知是行家。 唐仇眼睛微眯,强弓直接拉成了满月,随后在嘴角的狞笑中松开了右手。 弓弦嗡嗡颤鸣,箭矢旋转着穿过厮杀的人群,最终出现在关承面前。 而此时的背对着的关承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 亲卫石安见状脸色大变,已经有些脱力的胳膊再次强行挤了出来,一把抓住关承的肩甲用尽力气将转着推了出去。 噗! 关承突然感觉后背一股推力紧接着被控制的左臂恢复了自由,但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是涌上心头。 唐仇射出的箭矢洞穿了石安的身体,箭头穿过皮甲透体而出,上面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的缝隙朝外喷出细小的雾。 关承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胸口加厚的铁木甲块碎裂在地上,石安的气息在飞速的流逝,他想抬手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来,喉咙翻涌上的鲜血堵住了喉咙,可是还未来得及咳嗽一声头便歪向一边,彻底绝了生息。 唐仇有些遗憾的扔掉弓箭,就差一点,关承小儿身边的死士倒是不少,不过唐仇嘴角却是冷笑连连,看样子护卫也基本要绝了。 “弟兄们杀啊!”唐仇将长剑高高举起,宛如战神。 可是当他看向前方的时候心里却是一咯噔,喉咙里不由生津,咽了下去。 石安,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陪了自己十三年的兄弟就这么没了。 关承从未感觉心有如此这般剧痛如同刀绞。 “你去做一有司如何?统五十人。”关承笑着问眼前和自己一样大的清秀少年。 少年笑道:“标下志不在统军,能陪殿下左右,护殿下周全,心中足矣。” 关承哈哈笑道:“石安啊石安,你怎的这么没出息,你今日为有司,明日可为连长,旅率甚至是孤将来的司马,为孤的番国开疆拓土,你随孤不过是护孤一人,可你统军护的是一国,孤的国。” 石安摇摇头道:“安虽出自将门家,可是安愚钝,知自己有多少能力,勇尚有几分,谋略则万万不敢,安能护的也只有殿下,护住了殿下便是护住了一国,对于安来说殿下便是国,这十余年来安铭记于心不敢相忘初心。” 关承无言以对,只能是拍拍少年的肩膀做无声的鼓励。 可如今少年躺在地上,眼睛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他替自己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 从他临死前想要努力挤出微笑的表情来看他应当是满足的吧,尽到了承诺应该是无愧了吧。 关承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周身的杀气如同决堤而起的巨浪一般汹涌。 他走了,不管是安心还是安详都走了,但是孤呢? 孤想杀人啊! 关承拿起石安的佩剑,头微微抬起,竟是血红色的双眸。 孤从小便是一人,所有的陪伴里都有那个少年,不论是伤心时还是困惑时还是无助时还是说被父皇责罚,被夫子训斥,第一次认识灵儿,第一次被打的下不了床榻… 所有的所有。 现在的孤,只想杀人! 若无人陪葬那便让所有人陪葬。 关承的杀心从未如此严重。 而这些变化却不过是片刻之间,这片刻短暂到唐仇还来不及迈出冲杀的步子,短暂到他的遗憾还在心里,嘴里喊出的杀字还在周围回荡! 唐仇望着那少年,仅仅是微微抬起头的一瞥便让他感觉到从心里生出一股子恐惧挥之不去,仅仅是一眼便好似坠入地狱一般。 唐仇高举的长剑显得有些尴尬,但是周围的冲杀声又给了他一丝错觉般的勇气。 这一战应该会赢吧。 内心深处的那种自卑在恐惧面前瞬间成长遮盖住了阳光。 唐仇望了望前方,己方士兵足有两百多人,两个打一个还有富余,唐仇甩了甩头,暗示着自己坚信了几分,可是脚下却是生了根,长剑只是高举,呼声也在原地罢了。 而关承仿佛心有所悟一般好似石安在他耳边私语着:殿下就是他,就是他。 关承重新带起盔樱,红色的羽毛指向天空随着关承前进的步子一摇一晃,像是在跳舞,可是在唐仇的眼里那分明是来自地狱的催眠。 唐仇不明白为何突然这样,但是他心中生了退意,不知怎的,明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却开始后悔了。 身边依旧不断地有零散的士兵冲了上去,前面双方的士卒还在激烈的厮杀,明明到处都是嘈杂,明明到处都是飞溅的残肢,可是唐仇却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安静的如此可怕。 少年抬起了头,血色的双眸里似乎有他的身影,只是唐仇疑惑的想到,我的头? ------------ 第五十七章转折 以掌中剑平心中意。 关承此刻已然进入到了一种无我的境界。 太多的人惨死在他的面前,短短的半个多时辰没关承的心中被一次次的撞击当一根稻草飘落彻底的陷入疯魔。 周围交战的士兵似有所感,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路。 赵支见状顿时大喜,此时的他头发凌乱,上身的衣甲不见了踪影,线条勾勒出壮实的肌肉和密密麻麻的伤疤,在鲜血的点缀下露出狰狞的面孔。 赵支很轻易的便认出来人的身份,咧着嘴发出阵阵怪笑。 看看手中的长剑已然多处刃卷,赵支将其随手扔了出去将一个晋军士兵洞穿,随后捡起地上的一支长戈随便的舞动几下。 若能生擒晋王那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必然更高,说不定调任一旅之帅也未尝不可。 赵支将手中的长戈挥舞的虎虎生风,怒吼一声便朝着十余步之外的关承冲了过去。 在他的眼里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赵支有些轻敌,但是他有轻敌的实力。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赵支便手刃两个晋军士兵,手中的长戈高高举起朝着关承的脑袋在必杀的气势中狠狠的劈了下去。 赵支脸上的喜色又浓郁了几分,这一击虽然只是简单的劈砍但是他却感觉到异常的畅快,从未有过的顺手。 长戈刺破虚空,带起沉闷的嗡声,在关承淡漠血红的双眸中突然出现在头顶。 兵刃未到,寒芒已至。 关承表面无感心中早已警铃大作,从来没有过的危险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疯魔的心重新变得清明了几分。 关承感觉到这一击已经是避无可避,即便勉强躲开也必然会身负重任,那样的结果依旧是个死。 在危急时刻,关承狠狠一咬舌尖,剧痛似乎给他的双臂又注入了一丝力量,双手握紧长剑,目光微沉,气动腹中,关承低喝一声,在这一瞬间似乎有无穷的信念涌入长剑。 赵支脸色大变,手中的长戈在剧烈的碰撞中竟然直接断成两截,虎口发麻显然是受了巨力。 反观关承也是连连后退,掉落的半截长戈砸在身上溅起几星火花,手中同样是一柄断剑。虽然狼狈但是却更加激起了关承的斗志。 关承提起手中的断剑丝毫不给赵支喘息的时间,怒吼着冲了上来。 仓促之间赵支只能举起手中的断杆向上架起。 只是此时的关承握有巨力,哪怕仅是断剑也有些不可小觑的杀伤力。 赵支手中的断杆再次重复了之前的命运,而关承更是得势不饶人,眼见先机在手,断剑改劈为压,断剑的豁口在赵支的胸膛留下深深的刻痕。 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出,一股钻心的痛楚逼得赵支连连后退,心中的震惊无法言明,一个十几岁养尊处优的皇子竟然有如此气力和狠辣。 可是生死攸关的拼杀又哪里容的分神,一着势弱便是步步的危机。 赵支从未如此狼狈过,即便是曾经金兵以弱战强梁时也没有如此的狼狈过。 可是关承根本不给任何一点机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赵支本就是另一只猛虎。 而后方刚刚放心一些的唐仇脸上的表情也重新换成了惊惧,赵支的勇猛他可是深有体会,只不过赵支只有在战场上见了血之后才会发狂,因此赵支的名头更多的是在本队在整个金军之中反而并不响亮,当然这也有唐仇自己的努力。 唐仇心中有些犹豫起来,他想跑,可是大军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若是自己跑了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可是若继续等着,万一赵支战死那自己还能安全么? 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喊声,唐仇慌忙转头望去,竟然又是一杆晋字大旗,关承这厮简直了,不仅胆子大诡计还不少。 看到此处唐仇明白不能再等,包围圈内的晋兵显然也收到了援兵赶到的消息,原本低迷的士气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恢复,反观金兵这边久战不下,疲惫的劣势正在逐渐放大。 唐仇打定主意便准备悄悄撤退,可是刚才的唐仇冲的有点果决此时周围到处是厮杀的士兵,这一撤退反而更加明显。 王夜气喘吁吁,带着三百多人总算是赶到了。 “弟兄们,晋王殿下就在眼前,随我杀啊!” 暴怒的冲杀声让不少金兵感觉到不妙,有种被包围的错觉。 眼见军心动摇唐仇反而却冷静了下来,悄悄挪动的脚步重新立住,跑必死无疑,不跑或许还有生路,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得出晋军战力其实并不强大。 打定主意后唐仇重新镇定下来,将自己的亲卫除了一个旗手全部派了出去。 唐仇的呼吸沉重到几乎不能自已,他怕死,但是内心强烈的渴望更想扭转命运,而堵注也不会是自己的命,那还怕什么? “杀啊~兄弟们,杀敌啊~”唐仇怒目圆睁,头朝后望去,长剑向前斜指。 只是这股子心气并没有维持多久。 体力透支的金军士卒即便士气依旧旺盛也感觉越来越吃力,晋军新兵虽多,可毕竟是以逸待劳,但凡是个爷们被扔在战场上沾沾血,又是生死拼杀的关口,只要不是太怂的都能激起血性。 晋军的防线稳住了,虽然仅剩五六十人围成的小圆阵,在金兵的进攻中显得飘摇但依旧是稳住了。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在战场上响起,浓浓的不甘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 唐仇有些艰难的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手中抬起的长剑也不由的跌了下来在地上刺出一个小坑。 赵支的双手在胸前,紧紧握着剑身,双手被锋利的剑刃割出一道道深深的刻痕却不顾。 在他的面前,关承咬着牙喘着粗气,双手握着剑柄咧着嘴角微微转动。 断剑几乎没柄而入,赵支被顶的不断后退,气力不断的流失,血顺着伤口滴在地上形成一道红色的粗线。 四周的金兵大惊失色,但还是有人举起兵器冲了过来,关承眼见不妙,抬脚踹了过去抽出断剑,而赵支的声音戛然而止,登时倒地,原本急速起伏的胸膛也慢慢的停止了跳动。 赵支卒! 关承微微后退几步到阵中,周遭的厮杀声已经明显的减弱了,金兵的攻势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凌厉。 关承看到了不远处的唐仇,再次的笑了。 ------------ 第五十八章收降 疯子! 这一定是个疯子。 唐仇的心中因为恐惧而无声的呐喊。 再看关承,整个人如同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 唐仇现在有点能理解为什么关承前后不过三四千人马却能接连打败金国精锐。 哪怕是他身边的那些普通士卒,看着就生涩,可是即便害怕也咬牙挺刺,即便是战死都无有后退者。 罢了,需留得有用之身以备郡主垂怜。 唐仇转身朝后快步走去。 主将既退,亲卫自然跟随保护,只是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显眼。 本就疲惫不堪的金兵看到这种情况哪怕晋军人数已经不足五十也不愿意再打了。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校尉跑了,兄弟们,快逃命啊! 这句话对金军的士气产生了巨大的不可逆转的影响。 不少金兵一看,果然自家校尉已经爬上了马车,车夫正在挥着鞭子调转车头。 我呸,吃软饭的小白脸果然靠不住。 于是乎残余的二百多金兵顿时做鸟兽开始散去,边跑边喊,再也顾不上其它。 平时杀敌的利刃,护身的盔甲此时都成了累赘,只恨爹妈只生了两条腿。 唐仇脸色铁青,抢过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响,战马在吃痛下放蹄狂奔,甚至将几个亲卫撞飞了出去。 主将如此,兵丁自然更是无所谓。 仅仅是片刻整个三道岭村内便都是四处奔逃的金兵。 关承长舒一口气,来到石安的尸体旁边坐下,扯道了伤口,有点疼。 “追击吧!” 关承淡淡的说道。 “把那个校尉给孤带过来。” 晋军士兵也很疲惫,但是胜利便是最好的鼓舞,一个个晋军士兵挂着有些残破的衣甲,举着已经卷刃却来不及更换的兵器怒吼着冲了出去。 不到四十人,若是金兵还能再坚持一炷香或者一盏茶的时间将胜利坐在屁股底下的还会是关承吗? 奔逃的金兵迎面撞上了追过来的王夜,后者憋了一肚子火,拼了老命过来,原本是神兵天降结果成了收尾的清道夫? 王校尉觉得金兵看不起他,手中的长剑舞出了剑鸣都难以消除那股子郁闷。 金兵本就是败逃,能扔的东西那是一个都不留,绝大多数人赤手空拳,撞上晋军运气好的还能捡起跟木棍比划两下,运气不好的就推着前方的袍泽然后自己寻路亡命。 唐仇的马车是所有晋军士兵的首要目标,王夜更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这条大鱼,誓要将其拿下。 仅仅是一个照面如狼似虎的晋军就放到了十几个金兵。 当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哪怕追兵的人数很少,已经彻底丧胆的金兵也没有想到转身还击。 一股子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唐仇站在马车上,一手紧扶着栏杆,一手不断的挥舞手中的长剑,嘴里不时大喝一声,一时之间竟有数名晋军士卒被其斩杀。 只是到了此时,将领的勇武已经失去了意义和价值,充其量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突然,唐仇抬起头,看向远方,脸上露出大喜的神色。 “援兵!”唐仇剑指向前,高兴的像个… “兄弟们,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杀出去!随本将杀出去!” “杀啊!” 唐仇现在马车上一个人大呼小叫,甚至还不顾形象的蹦了几下。 金军士兵果然听到了一阵隐约的喊杀声,并且越来越清晰。 真的是援兵! 不少金兵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色,但是更多人却是一脸无感,并没有因为唐仇的鼓舞而提起一点点心气。 连日追击本就凭着一口气吊着,弟兄们还在死战可你当官的却要跑,到现在了还说什么援兵。 援兵来了又能如何? 这里的有几个不是征召了好几次的老兵,就算援兵来了能有多少人? 一共来了这么千把人,分出去多少大家又不是看不到。 晋军乌泱泱的堵在村口,援兵一时半会儿能杀进来? 等援兵杀进来顾得上咱爷们儿? 就算顾得上那时候咱爷们儿还活着么? 况且拿什么打?这双肉拳头?给敌人包包子? 当兵吃粮而已,能抢就抢点,大家都认你,现在踏马的命都快没了谁还管你? 于是唐仇悲哀的发现麾下的士卒不仅没有重新振作起来,反而有几个绝望的士兵高举着双手蹲了下来。 MMP的,怎么援兵来了却降了? 唐仇气的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可是投降这种事就想多米诺骨牌,唐仇不知道什么叫多米诺骨牌,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此的理解。 随着有人带头,更多的士兵举着双手急声解释的蹲了下去。 投降就能活命。 越来越多的士兵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死战与活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很快呼啦啦一片蹲在那里高举着双手,战场之中在唐仇眼里陷入一种诡异的相对的安静里。 这一幕让王夜也有些不理解,本来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这种情况。 但是这种情况对王夜来说显然是更乐意看到的,于是当下分出一个有司协助看管俘虏,其余的士兵则转身开始迎敌。 唐仇尴尬的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车夫。 晋军士兵驱赶着俘虏向一边走去,十几个晋军士兵则将唐仇团团围住。 此时关承一脸冷笑的走了过来,手中依然是那一把断剑。 “汝倒是有几分勇气。” 唐仇听完脸色一红,最终长叹一声走下了马车,将手中的佩剑献上。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外面的两军还在拼杀,金军主将确实降了! 关承一把拿过唐仇的佩剑,问道:“刚才是你向孤射了一箭将孤的亲卫射死?” 唐仇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关承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殿下恕罪恕罪!” 关承冷笑一声将其打断说道:“拖下去斩了,祭奠死去的兄弟。” 唐仇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喊道:“殿下,罪将降了,已经降了,杀俘不祥,杀俘不祥啊!” 唐仇拼命的挣扎,奈何一腔怒火的晋军士兵将其压的死死的不得动弹。 “哼!”关承冷笑一声寒声道:“孤只杀你一人何来不详?” 关承从士兵手里接过一块破布,全力团成一团,走到唐仇面前狠狠地怼进唐仇嘴里。关承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传出去,就说金军校尉畏战弃军而逃,孤为阵亡的两军将士故,以其头颅为祭。” ------------ 第五十九章金国君臣 余杭县宫城内,大殿之上原本喜气洋洋的金国君臣在接到一封战报后瞬间凝了锅。 “竖子!” 柳节将手中的竹简突然压在地上,拍案而起,鬓角因为愤怒而暴起条条的青筋,起伏的胸膛,厚重的喘息犹如暴怒的黑熊。 竹简砸在地上让心里揪着的金国文武大臣心里咯噔一下。 “君上,不知发生了何事?” 国尉寇众越众而出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节看了一眼,重新坐在彭国国君的坐塌上说道:“自己捡起来看吧。” 寇家在金国势力极大,即便是柳节对寇家家主寇众也是礼遇有加。 寇众捡起竹简,一目十行,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寇老大人,这军报上所言何事?”司徒曹宁问道。 寇众将手中的竹简递了过去说道:“阎陶连败三次损兵逾五千,鞠川、阮锦、蔺志明战死,唐仇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遭不测,左军甲乙丙三个旅彻底失去了战力。” 寇众的话让殿中众人大惊失色,阎陶是谁在金国谁人不知,虽然脾气臭的跟狗屎有的一拼,还有点惧内,但是绝对是金国最能打的主,要不然也不可能深得柳节信任和器重。 原本大家以为左军迟迟不到是因为前些时日的大战伤了些许的元气需要修养,是等来的却是这种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寇老大人,此言当真?”司寇吕意站出来问道,脸上的震惊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寇众长叹道:“曹老大人,将竹简传一传吧。” 此时曹宁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众人心里已然有些慌乱。 要知道阎陶麾下的士兵可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即便是禁卫也不敢说稳胜,对上其余四军胜率高达八成。 可是就这样一支强军竟然短短数日之内伤亡高达五千,超过了五成,而且还是最精锐的甲字旅和丙字旅,这对于任何一支部队来说基本上都可以说是废了。 此时出征除了太傅和冢宰留守国内外剩余的七个公卿柳节全部带了出来,剩余的几个人脑袋凑成一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挤在一起看着军报。 柳节眼看着竹简转了一圈后沉声问道:“军报都看完了,有什么都说说。” 众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寇众站出来说道:“君上,丧师之仇不可不报,但对方是通室前太子,此番虽不知为何被远封为晋王但终归是皇子,若是贸然复仇恐落人口实。” 吕意一听也站出来说道:“君上,臣也以为当三思,梁国对我早有图谋,若是晋求于梁,那梁主那里就师出有名了。梁国带甲十余万,我等刚刚经历过大战,恐不能力敌也。” 柳节一甩长袖,这种情况他自然知道,但是五千精锐就这么没了让他中原小霸王忍了这口气,怎么可能。 况且还是一个被贬的皇子,现在永安城内的旨意大家都是挑着听听,若是赵楚周卫这等强国也便罢了,一个封地都没见着的晋王算什么。还踏马的是王爵。 名义上为子爵的金国国主柳节很是不爽。 “曹司徒,你如何看?”柳节将目光投向了最为强硬的曹宁。 曹宁心中一窝窝的草铺满,朝堂上的这些老狐狸看的自然要比拿着剑砍人的小年轻多得多,能站在这里的都知道又当又立的精髓。 金国虽强,但也就是在彭舒这等小国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一旦碰上周卫这等强国甚至是梁国这种四等诸侯也得夹着尾巴。 但是看国君这意思摆明了不想轻易放弃。 “君上,国尉司寇所言不无道理,通室虽然失其鹿,天下诸侯皆欲逐之,但这鹿名义上还是属于通皇这个主人的,若是轻易相击恐有兵灾啊。”曹宁斟酌了片刻后说道。 柳节显然不愿意听这种废话,打断曹宁的话问道:“可否以精兵伪装?” 话刚一出寇众等人连忙道:“不可!” 柳节大感意外问道:“诸卿皆以为不可?” 寇众说道:“此乃掩耳盗铃之举。”在金国能把话说的如此不客气也只有寇众了。 “眼下晋王在我大金境内的消息恐怕已经散了出去,其中的缘由没有那个诸侯愿意关心,若是晋王在我大金境内出了事恐怕梁国第一时间便会对我宣战,名义便是以下犯上。” “是啊君上,一击不成反受其害,若是第一次出兵便能将其剿灭也便罢了,可是这第二次第三次都遭惨败,消息必然无法截堵,莫不如将其礼送出境。区区晋王,封地离我大金三四千里之遥,即便我大金报了仇也不过是为他国做嫁妆,而我大金却还要损兵折将。眼下余杭城已下,我军也需班师修整,若是国内空虚日久,恐有不可言之事啊。” 吕意再次站出来说道:“君上,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眼下追晋于利不合,当止。” 柳节不甘心的问道:“那孤的五千精兵呢?阎陶呢?” 曹宁听到后立即跳出来说道:“君上,此事必须严查,若是阎司马擅起衅端则需严办,而且连战连败,致使我军平白无故损失了五千精锐,更当重罚!” 曹宁的小九九柳节也是知道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阎陶算是自己一手护着起来的,一直以来阎陶的军功都是自己有识人之明的有力证据,可是如今竟然接连败北,这对于柳节来说无疑是对着他的老脸左右开弓,疯狂打对称。 寇众看出了柳节的不愉快,对此他倒是无所谓,虽然老寇家已经是三代国尉了,但是在军中的寇家子弟并不多,因此对于曹宁的动作他甚至乐得唱个反调以获得国君更多的青睐。 想到这里寇众也站出来说道:“君上,事情到底是为何我等还不清楚,不若先将阎司马召回来问个清楚再做定夺。这次征伐彭舒两国阎司马也是有大功的,总不能功还未赏便将其处罚了,这样一来将士们又该如何想,兵心士气不可不察啊。” 柳节听完后顿时舒服了不少,这个台阶给的就很舒服。 “卿之所言老成谋国,合该如此,若确实是阎陶之过寡人自当正国法,但若不是阎陶之过寡人也不能寒了这数万将士的报国心。” “传孤谕令,着后军司马杜坛于境内严加防范,若晋兵异动当灭之,再着左军司马阎陶速至行辕见架,大军收拾行囊待彭舒事了班师。” ------------ 第六十章金国后军 阳夏郡安昌县,坐落着金国最大的一座山峰,杭宁山。 杭宁山海拔三千多米,山上绿荫成林,古柏繁茂,树木葱茏。山间泉水流淌,淙淙潺潺,终年不息,恰似游龙吐珠。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杭宁山附近的郡县不少村民都以打猎为生,仅安昌县内在官府登记的猎户便有数百人,这些人在战时拉出去便是最好的神射手。 杭宁山绵延数百里,以其险恶的地势再加上位于金梁接壤的地方按理说会有不少山贼土匪啸聚山林,可是杭宁山的恶名却从来不是什么强人。 关承率着众人进入杭宁山已经两日有余,却只行进了不到五十里。 自从击败唐仇之后关承耗费数日收编俘虏整编流民青壮,尽全力扩充实力,进行基本的训练后方才继续上路。 只是一路上并不安宁,柳节虽然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关承硬来,但是恶心还是少不了的,前前后后足有三千金兵被打乱化妆成山匪潜入各地阻拦。 柳节的本意是疲敌,但是却没想到这一路竟然成了关承的练兵之路,虽然有不少新兵战死,可是只要能存活下来的便是精锐了。 此时的关承麾下即便是加上后勤家眷也不到两千人,为了保证战力整个队伍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即便是五六岁的孩童手里都会有一根木棍哄哄闹闹的跟在自家大人的身后,还不时的抽出来挥舞几下。 武成举从后方赶了上来追上关承的车架说道:“殿下。” 关承回头笑道:“怎么苍蝇赶跑了?” 武成举说道:“回殿下,一个有司,不到五十人,儿郎们折损了八个,此外还有六个负了伤。” “嗯,大车还够么?不管是多严重的伤都不可以丢下一人,此去路途遥远,能走这么远的只有人心,断不可做下那等无理的事情。” 武成举苦笑一声说道:“殿下,眼下还是够的,只是还能撑几日不得清楚,这山路本就难行,我军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臣听说这杭宁山数百里,若是这么走怕是很难走出去啊。” 两人说话之间王夜从前方过来说道:“殿下,前方遇到十个行迹可疑之人,恐怕是金兵斥候伪装的。” 关承低头不语,虽然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是内心却已经是忧虑不堪。 士兵和百姓们倒是因为不断的胜利而士气高昂。 只是关承知道,金国的手段肯定远不止此。 “当真是苍蝇,没完没了的。”关承拍了几下栏杆,心情有些郁闷。 王夜说道:“殿下如此也不是办法,眼下兵士们虽然士气高涨,但是长期以往必然厌战。” “而且金兵人数众多,眼下分成多股,实力微弱,可若是集结起来对我军来说必然不利。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金兵到底有多少人,兵力分布到底是什么。” “我军此时就像是瞎子聋子,只能是被动接受。” “再加上山路难行,我军辎重又多,速度缓慢,金军完全有时间赶在我们前面部署兵力,而且时间越往后金军的兵力越是充足。” 关承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一时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殿下,王校尉所言甚是。”武成举这时也说道:“以臣所见,今日前方出现的可疑之人怕是金兵主力探子。距三道岭大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十日,金军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些事情。” “那依你二人所言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武成举对此早有准备说道:“殿下,臣觉得,一是我军兵少,战兵千余人,即便是护卫车队都显得不足,还要分出部分兵力侦查以及侧翼后卫,再者辎重,我军人数不过两千可是大车便有一千多辆马匹也超过两千,往往一个车夫马夫需要照顾数倍于己的车马,无形之中拖延的行军速度。所以臣觉得我军一方面当重金招募丁勇以及各种人员,另一方面必须舍弃一些东西,除了必要的保障之外全部散了出去,还可以收买一些人心,将来或有奇效也说不定。” 关承听完之后点点头道:“倒是可行,招募丁勇也能散出去部分财物。至于收买人心这事还有些久远,先不提。还有其他的么?” 王夜略一思付后说道:“殿下,臣以为武司马所言在理,但是我军或许可以,聚集兵力与金兵正面对决一次。” 这句话把关承和武成举说的都有些诧异。 “你是说正面对决?”关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而王夜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重重的点头道:“没错正面对决。” “那需要多少人?我军如今兵马不过将将千人。” 王夜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就千人,总之有多少人就集结多少人。” 关承不理解问道:“这是为何?若是拼光了,不,就算不拼光,拼掉两三成孤也承受不起,若是伤亡太大导致军心动荡,那孤还不知道能不能出了这杭宁山了。” 武成举也是道:“殿下所言极是,王夜,我军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兵力本就严重不足,而且你也说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金兵到底有多少人,这么盲目的打一仗而且还是压上所有的人,咱晋军现在家底子可没那么厚啊。” 王夜却是肃然道:“殿下,从出了直隶郡开始金国便一直在为难我等,殿下率领我等三战三捷,歼敌四千余人,而且还是金国最为精锐的左军。” “殿下,这等损失对于金国来说已经是有些动了元气。金国不甘心是正常的,可是对于金国来说灭了我等并没有多少好处,民不会加,军不会增,所说财他金国不一定守得住。” 王夜仿佛通悟了一般继续说道:“殿下可能不知,金国与西方的梁国一直有矛盾,只是金国一直跟随着北方的强周,所以梁国虽然有怨却也保持着一定的克制,但金国若是灭了彭舒中的任何一个梁国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此次也是金国趁着梁国新君即位,国内动荡方才出兵的,但是金国顶多就是逼让几座城池和一些财宝,撑死了掠夺一些人口,绝了彭舒社稷是不可能的,周国也不可能答应。” “所以臣以为金国近日必然开始撤兵了,眼下斥候频出很可能是金国需要严密的探查清楚梁国的动向而顺手为之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金兵的数量必然少而散,即便是集结起来也不会很多,臣以为不会超过两千。” 关承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助梁国,化妆成梁军消灭一股金兵,给金国朝堂造成一定的错觉以争取时间?” 王夜笑道:“臣是有这么个想法,只是如何做还需进一步商讨,必须要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否则事败很可能让梁国不快。” 关承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殿下~” 三人正商讨间一阵呼声从后方传来,关承等人回头望去心中一紧,是后军的探子。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感觉不妙。 斥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殿下,后面,后面~” “后面怎么了?不着急,稳住,慢点说!” “后面发现了金军,人数两千,是后军旗号。” 三人两色大变,金国后军?杜坛?杜野驴? ------------ 第六十一章黑云 在金国军中有两大战神,在外界眼里二人皆以脑子不太正常著称。 左军阎陶阎疯子,后军杜坛杜野驴。 虽说阎陶所部更为精锐装备也更为精良,但是最难缠却是杜坛。 驴的倔脾气上来敢和老虎比拉磨,不用画圈都能转到天荒地老。 杜坛奉命镇守国内本来意见就大的很,竟然不让自己的后军上阵,这摆明了看不起老杜。 天天喝闷酒的杜坛看着一波波的信使军报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了排解烦闷手下校尉建议剿灭山匪。 杜坛一听,那叫一个茅塞顿开,兴冲冲的带了两千人满金国转悠,大大小小的山匪强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丢山弃寨亡命奔逃,竟是让整个金国内的治安在极短的时间内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为此金国少司寇乔察已经数次上书柳节,金城县的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了,甚至直接要求杜坛不许再往金城县送俘虏。 但是一个少司寇杜坛又怎么可能放在眼里,俘虏照旧送,要求粮草供应的竹简在窦清的案几上堆成了小山。 当金国国主的竹简送回来后乔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六百里加急送到了杜坛手中。 杜坛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这怕不是乔察那小老头的疑兵之计,但是上面盖着金国国主的戳却是怎么也错不了的, 杜坛震惊了,阎陶竟然被什么劳什子的晋军干灭了五千人? 超过一半的伤亡这第一的宝座怎么可能坐的住。 随即便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若是能灭了这股子晋军那赏赐岂能是少的了? 但是杜坛也深知能让阎陶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有几分实力,眼下金国境内的军队仅有他一支后军撑场子自然不可能全部集结,就算集结起来了说不定敌人已经跑出了金国地界了。 可是人少了说不定就是送菜。 正在杜坛纠结犹豫的档口阎陶却是派人来信,愿意助杜坛一臂之力只求能够手刃关承以求一雪前耻。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杜坛自是不会拒绝,于是放心大胆的召集四千军兵,朝着西方追了过去。 关承一路西向在练兵的同时也被金军严重的拖延了行军速度,最终在安昌县内被杜坛追上。 关承极其上下都明白,一场恶战已经无法避免,杜坛追的虽然急,但是却没有多少掉队的士兵,当杜坛可以望见关承的旗帜的时候麾下还有三千八百多人,而且士气高昂精神饱满。 杜坛感觉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能打败阎陶让国主亲自下令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对手必定不会让人失望。 在追上晋军之后杜坛分出两个连四百余人前去骚扰,又广撒斥候侦探情报,其余大军则就地扎营修整。 这让关承等人的心更加沉重,这杜坛恐怕并非传闻之中的驴脾气。 将能沉稳不骄,士必果敢而用命。 杜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兵力占据的巨大优势,但是却能做到如此谨慎,仅此一点便可知杜坛有些本事。 金军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但是关承等人却不得不应对压上来的金兵,以至于一个时辰过去不仅士卒百姓疲惫,行进的路程还不足二里,最多就是金军营寨中的大旗看起来变得小了一些。 “殿下,这样下去不行!”王夜再次站出来很严肃的说道。 “孤知道,但是我军人少,尚不及敌人的三成,还有诸多辎重还有不少的役从家眷,若不是不能将这些妥善安置那必然是十死无生。” “卿可有良策?”关承反问道。 但是王夜也只是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关承叹口气摆摆手道:“先下去吧,命令前部军兵寻找安营扎寨之地,你亲自率领一部精锐护送辎重前去。孤先在这里拖住他们,最起码今天看起来是安全的。” 王夜自觉的有愧,抱拳退了下去。 金军将情况第一时间报告给杜坛,此时的杜坛正在临时的大帐啃着骨头,就着大碗的酒。 “不过是安营扎寨而已,倒也正好,若是关承跑了本将还担心怎么竞全攻,如此一来岂不是他自掘坟墓以待我等呼!”说罢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关承明知必死而为之。 金军的营寨显然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建的毫不马虎,入夜之后更是往来兵丁第次巡逻,即便是步旺亲自出马都难以发现破绽。 在关承的主帐内,武成举王夜和几个连长分两列校订,听完步旺的汇报后每个人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关承往来踱了几步问道:“诸位可有破敌之策?” 帐中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关承见状微微有些失望,于是问道:“武司马,你历战阵最久,你先说说。” 武成举出列行礼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关承气急道:“敌人有四千人,我军也有千人,虽远不如金兵但未曾没有一战之力,孤带着你们远赴五千里外是为了大通这五千县之天下,届时所面对者何止一千对四千?天下诸侯五十有四,赵楚两国更是坐拥千县大军百万,尔等现在就没有勇气一战了么?若是如此莫不如此刻便散了去,或者将孤绑了去,送给金国国主去!” 关承的话极其的重,如同巨锤一般砸在众人的心头。 帐中诸人面色涨红,一连长受不了这等激将,转身站出来吼道:“殿下,职下愿亲率本部趁夜突袭敌营,定将贼将绑来献给殿下。” 关承感觉到心中的那股子突然就因为这一句话好似泄了一般,柔声问道:“孤未曾见过你,你是何人?” “职下戊字连代连长辛椒,前日刚刚提拔的。” 关承以手拍额的笑道:“孤想起来了,你便是那个一人斩首十级的辛椒。不错,不错。” 辛椒闻言大喜过望,只觉一股暖流从头到脚,连忙抱拳说道:“正是职下,职下别的没有,就这点莽力,今夜愿为殿下砸烂贼营。” 关承点点头道:“你的勇武孤是见过的知道的了解的,但是此战非力可为之,你以后若为一方大将或可知之。” 说罢摆摆手示意不甘心的辛椒退下。 关承望了一眼帐中诸兵将突然又为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自责,这些人跟随自己奔赴未知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忠勇。 至于五千县之天下,关承自己都想笑,对于一个还没有到封地兵不过千人,民不过千人的藩王来说那太过于遥远了。 想到此处关承对着众人再次柔声说道:“今夜天色已晚,诸君先回去歇息吧,好好的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怕是有一场恶战来的。” 天色浓郁的可怕,可是关承心头压着的黑云比天色更加浓郁的可怕。 ------------ 第六十二章女军师 夜沉如墨,营中的火把如同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 关承在营中巡视一番后才在曹灵儿数次的催促中向寝帐走去。 “殿下。”曹灵儿站在帐外躬身福礼,端庄典雅,声如黄莺,让关承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灵儿,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关承快步走过去将曹灵儿拖了起来佯怒道:“孤不是说了么,连日舟车劳顿的,你要多多注意休息,身子要紧,这还有数千里的路要走呢。” 听着关承的关心曹灵儿低头浅笑,更是让对面少年心神摇曳。 “殿下恩宠灵儿感动万分,只是殿下也要注意身体,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断不可有失。” 关承微微一笑道:“灵儿有心了。” 本来以为今日的亲昵到此结束了,曹灵儿却是说道:“殿下,灵儿陪你待会儿吧。”说完俏脸上爬上了一抹红晕。 关承一愣,随即暗喜,说道:“好,那便陪孤走一走吧。” 曹灵儿落后关承半个身子,服侍的嬷嬷在十米开外端着茶盘不紧不慢的跟着。 关承感觉空气中都有着一丝丝说不上来的香甜味道。 不时有巡逻的兵丁走过向二人致敬。 营寨并不是很大,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完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是让关承心里的烦闷彻底的放松了下去。 “灵儿,今日当真是谢谢你了,孤这心里舒爽多了。”关承微笑的说道。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还是赶快休息去吧。莫要累坏了身子。” 可是曹灵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关承大为好奇,不由的问道:“灵儿你这是?有事?” 曹灵儿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关承的目光说道:“灵儿知道有些事儿是灵儿不能过问的,但是殿下今日一直愁眉不展,灵儿知道不少金兵追了上来,看起来人很多。灵儿是女儿身,上不得战阵杀敌,但是灵儿也想为殿下分忧,哪怕一点点也好。” 关承心中感动,双手握起曹灵儿的双手,这一举动让曹灵儿脸上的红晕更加滚烫,微微用力却是没能抽出来便也放弃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 “灵儿的心意孤能感受的到,但是有孤在还用不着你担心,这天有孤给你撑着,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安心去休息,其他的交给孤便好。” 曹灵儿抬起头,脸上虽然还带着羞涩但是却是毫无扭捏的说道:“殿下,灵儿看的到,王校尉护送着大批辎重走了,对面的金兵人数要比我们多的多。而且三叔也有跟灵儿说,这一仗胜算不大。” 关承眼睛微微一眯,曹无名,曹灵儿的三叔,无名这个名字还是跟了自己后才取的。 关承不动声色的说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曹灵儿没有听出关承语气中的变化回答道:“三叔说,我们这里好多新兵,很难打过对面的金兵,更何况金兵的数量是我们的三四倍。” “没有了?他没有要求随辎重一起撤离吗?” 曹灵儿本想摇头,但是想到自家三叔之前的样子,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下了头。 关承拖着曹灵儿的下巴拖起说道:“他是你的三叔,于情于理孤都应该照顾他,只是眼下大战在即,辎重队已经出发,孤没有再多的兵力去护送他了。” 曹灵儿眼角泛出泪花,猛的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殿下对灵儿的好灵儿知道,三叔他应该为殿下分忧的,灵儿也不想他是这么怕死的。” 美人流泪关承怎能忍心,无师自通的关承轻轻的将曹灵儿拥入怀中,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服侍的嬷嬷和护卫赶忙再次退开了一定的距离。 这一招果然是有用的,曹灵儿的啜泣瞬间停止,声音如蚊鸣般在关承的怀中响起:“殿下,于礼不合。” 关承却是哈哈笑道:“有孤在便是合礼的。”说罢大手还在曹灵儿的背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 曹灵儿微微用力挣脱了出来说道:“殿下!” “好好好,于礼不合。”关承搓搓手笑着说道。 “你速去休息吧。” “殿下,灵儿还有话没有说呢。”曹灵儿着急的一跺脚,此时此刻可爱的本来样子终于露出了那么一点。 “哦?那你说。” 曹灵儿看着关承的眼睛说道:“殿下现在是不是觉得内无强兵外无强援,很难扛得住敌人的进攻?” 关承有些诧异的看着曹灵儿,一个农家女郎,一直都在干着粗活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水平的话来。 “这是你自己发现的?” 见关承一脸严肃,曹灵儿心中忐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谁知关承却是说道:“若是灵儿你自己发现的这些那孤真的是需要好好认识你了,你给了孤很大的惊喜。” 曹灵儿悄悄抬起头瞟了一眼关承说道:“灵儿看殿下从下午就一直皱着眉头,心里着急才看了会儿。” “嗯那你再说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大胆的说,说不定你说出来的话会给孤很大的启发。” 听到这里曹灵儿的脸上才重新带上了笑说道:“真的吗?灵儿可以帮到殿下?” 关承重重的点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跟孤说的么?现在说出来,孤已经有点期待了。” 曹灵儿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说道:“殿下,灵儿觉得殿下可以率领部下进山,灵儿听说过殿下总结过的十六字真言,在这茫茫大山里不是正合适么?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灵儿觉得这里正是绝佳场所,除非金军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把整座杭宁山都翻起来。” 关承却是摇头道:“你说的这个孤也想过,但是那样一来所有的粮草辎重必须舍弃绝大部分,否则很容易被敌人咬住,届时恐有不可言之事。但是那些粮草辎重是孤去往藩地的保障,没有了粮草孤连这两千人都带不动,没有了那些财宝孤即便是去了晋地也灭有本钱,这乱世什么都需要钱。” 曹灵儿却是吃吃笑道:“殿下您这是钻牛角尖了。” 关承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曹灵儿说道:“虽然我们需要舍弃很多东西,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东西我们不要了不存在了不是吗,只不过是让金兵替我们保管一段时间罢了,等击败了金兵这些东西不还是我们的么。” “话是如此,但是谈何容易啊。” “可是带着这么多东西更加不容易,而且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粮草辎重金兵会不会懈怠?就算金兵主将能不为所动,那些士兵呢?” “而且灵儿觉得丢掉绝大部分辎重后我们能够很好的聚集起所有的兵力,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嘛。灵儿觉得拳头打起来要比手掌重多了。” 关承这一次已经是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沉思片刻后对着曹灵儿说道:“灵儿,你说的对,孤确实是钻了牛角尖,没想到啊,你竟是如此大才。” 曹灵儿听到肯定后羞红了脸,重新将头埋起低声道:“若能为殿下分忧灵儿喜不自胜。” ------------ 第六十三章挥泪斩将 “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杜坛端着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朝着前来汇报的斥候不可置信的问道。 斥候心中一颤说道:“回校尉,晋军营中确实已经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了。” 杜坛看了一眼碗中冒着热气的米粥,顿时觉得老马趴在圈里,卧了个草了。 “来人!随本将前去探查。” 杜坛甚至顾不得披甲直接拿起佩剑便快步走了出去上了战车。 两军的营寨离得不足五里,很快杜坛就到了晋军营寨。 果然是人去楼空,营寨四周插着不少的旗子,但是都无力的耷拉着,四周寂静无声,燃尽的火把露着焦黑色的外表画着道道裂纹。 “走,进去!” 晋军营寨的大门早已被打开,从外看去里面空空荡荡的。 战车带着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进入晋军营寨,搞得杜坛心里万分不得劲儿。 入眼之处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天晓得晋军是怎么把整个营寨里的东西都在短短半晚上都打包带走还避开了金军斥候的耳目。 杜坛的脸色越来越黑,旁边的负责作业斥候侦查的连长脸色却是越发的苍白。 “于三福。” 连长于三福紧绷的心瞬间报警,连忙跑上前跪在战车前:“职下在”。 杜坛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但是在于三福听来却不亚于是来自轮回的低语。 “晋军是何时撤走的?” “职下……” “哦,你不知道。”杜坛似笑非笑的自答道。 “那你告诉本校尉晋军撤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杜坛抬手一指继续说道:“如果本校尉没有记错的话,晋军最少也在一千五百人以上,兵车有七十乘吧,还有粮草辎重,其余的先不说,本校尉就好奇晋军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没有一点点发现?” 于三福头顶的冷汗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眼珠子来回转了转硬着头皮说道:“回校尉,职下昨夜一直带人来回巡视,期间确有小股晋军意图突围但是被我军及时发现双方对峙后其不得手便退入营内了,但是却不想为晋军疑兵,晋军大部队定然是趁我与其小股人马对峙之时从我军防守薄弱之处潜越过去了。职下有罪!” 杜坛呵呵笑了几声,继续温声问道:“如此说来昨夜晋军先是用小股人马骗过了你,然后大部队趁机撤走?” 于三福连忙道:“定然如此,决然如此啊。” “哦!”杜坛点点头问道:“那既然发现了,并且双方发生了对峙为何本校尉不知?” 于三福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嗯?” “额,是,是,回校尉,职下是觉得只是晋军小股部队,不值得叨扰校尉,校尉连日来辛苦劳累,眼下晋军已成瓮中之鳖了。后来晋军又退入了营内,职下误以为危机解除了便没有敢打扰校尉休息。” “校尉大人,晋军狡诈非常,但是定然未走远,职下愿意将功赎罪,率本部人马轻兵追击,为校尉拖住此贼,以求将功补过,求校尉准允啊!” 杜坛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似乎想找到想要的目标,可是茫茫山林里哪里还看的见一丝一毫的踪影。 “你能去哪里找?这大山绵延数百里,随便一个地方都能藏人,你能找得到多少人?” 于三福抬起头直起身子,大手拍在胸前大声道:“职下所部可以化整为零,只要能咬住一个便能揪出一群,况且晋军带着那许多的辎重速度定然快不了,而且晋军连夜撤退必然是人困马乏,职下以为晋军连夜撤退未必是坏事,请校尉准允,职下愿率所部追击,若不建功死不回首。” 杜坛淡淡看了一眼于三福问道:“你跟了本校尉多久了?” 于三福心中暗喜,军中谁不知后军司马杜坛最是重情,对老兄弟最是照顾,连忙说道:“回校尉,职下从军伊始便跟随着大人,到如今整整十五年了。” 杜坛抬头望望天一脸的忧伤,只可惜于三福却是因为低着头没能看到。 “本将记得那时候你刚刚十五岁,现如今的后军司马不过是当时一个籍籍无名的轨长。” 于三福心下更是大定,说道:“能跟随校尉是职下今生有幸。” 杜坛却是突然厉声道:“可是你却让晋军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而且是跑的一干二净!” 杜坛跳下战车,左手按剑,一脸的阴沉:“仅仅半夜!半夜!晋军不仅全数撤离而且带走了所有的辎重,可是你却跟本校尉说是什么潜越!” “好啊,好一个潜越,本校尉都没有想到这么个理由,于三福,你小子可以啊,本校尉今天才发现你竟然有如此辩才,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于三福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杜坛却是继续寒声道:“你仗着自己资历老便觉得今日之事可以蒙混过关么?本校尉若是给了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那其余的将士呢?军法又为何物?” “左右!” “在!” 场中气氛顿时到达一个临界点,众兵将噤若寒蝉,亲卫如狼似虎杀气腾腾,而于三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杜坛这是要拿自己的脑袋立威。 “连长于三福玩忽职守,懈怠军心,致使敌军趁夜逃脱,并且不知悔改巧言巧语,本将为肃军法故,今日将此僚斩首示众,传阅军中,以为全军之警!” 杜坛嘴巴一声,寒气逼人,甚至无有敢粗声者。 于三福闻言顿时跌坐在地上,但是随即想到什么立马爬了起来,一把抱着杜坛的腿嘶吼道:“校尉,不能,不能啊!你不能杀我,不能啊!” 杜坛冷笑道:“即便是本将犯了军法都当治罪,你于三福有何理由有何功劳?到如今还敢如此?” 于三福哭喊道:“我跟了你十五年,十五年啊,我光替校尉挡剑都不下十次,职下身上的伤校尉都知道的,都知道的啊,不信职下现在就脱衣服,拖给校尉看。” 杜坛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于三福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呢,但是军法无情,更何况晋军如今算是虎入山林,再想毕其功于一役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若是此时都不能严肃军法,等到兵心乱了就真的晚了。 “我知,你放心的去吧,汝妻子吾自当养之,必不会让其受苦无所依,但是今日你必死,你若不死军心不定,你若不死军法不明。” 杜坛猛的睁开眼睛,不再理会求情的于三福,厉声喝道:“左右!拖下去!立斩!” ------------ 第六十四章如之奈何 “将军~” 激动高昂的身影在林中回荡着。 一乘战车七拐八扭的驶来,战车上的士兵显然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山路有些崎岖,士兵手一撑便跳了下来,朝着杜坛跑了过来。 “什么事?” 士兵一脸喜色邀功一般的大声道:“回将军,我军前锋咬住了晋兵的辎重,缴获粮草财宝不计其数。” 说完目光灼灼,总得有个赏钱不是。 杜坛却是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斩首几何?” 士兵想了想回道:“晋兵士气低落并未做多少抵抗便逃走了,故而双方都没有伤亡,但是我军缴获众多啊。” 杜坛的脸上却是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淡淡的吩咐让人将其带下去休息领赏。 甲字旅旅率邓力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莫不是担心有诈?” 丙字旅旅率刁常也问道:“将军,晋军兵少又是连夜撤退,现在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杜坛叹口气道:“你们啊,我后军其实并不比左军差多少,但是为什么左军为首?” 邓力和刁常对望了一下,不懂杜坛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无外乎左军有个蔺志明,可以独当一面,还有个唐仇隐忍腹黑。” “这一点我后军五个旅率勇则勇,却难有谋略。” “这一战至关重要,也是我后军的翻身之仗,绝不可有任何闪失。” 杜坛又道:“本将调查了前面左军与其的三战,阎陶所部兵精将勇,可是却屡战屡败,以至于伤亡过半,折损了三个旅率,连长有司更是无法统计,为何?” “不外乎一个骄字,又不外乎一个轻敌。左军丙字旅的蔺志明那可是阎陶最为得意的勇将,现在身首异处,还有你们看不起的唐仇虽然有些贪生也颇有谋略,可如今也是一个死字。” 说到这里杜坛对着自己两个旅率问道:“你们之前可有了解过?” 邓力和刁常皆是摇摇头。 杜坛也知道自己这两个部下的脑子直溜溜的。 “关承此子能拿的出手的就两个人,一个武成举不过一游侠尔,另一个王夜原舒国校尉,败军之将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却能屡屡以弱兵胜强兵,所出众者,身先士卒,这一点本将对你们有绝对的信心,你们都是从正兵拼杀上来的,但是有一点你们没有。” “关承小儿虽然是皇子,但是却是从小和庶民厮混在一起,贯会收买人心,兵心士气之掌握调动着实有可取之处。而且其人胆大心细,颇喜欢冒险而为,虽有风险可是收获也是不小。” 邓力刁常二人听的连连点头,杜坛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俩二锤子没听进去。 “回归正题,兵法之精髓在于正奇,在于虚实,关承小儿在这一点上颇有些天赋。” 这句话邓力是听懂了的,于是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这是关承小儿的诱敌之策?故意舍弃一些辎重?可是这样得不偿失啊,我军兵力数倍于其,这山间虽然可伏兵,但是侦查仔细些也不难发现,以晋军的兵力想要对我军构成威胁还是有些困难的。” 刁常接着说道:“老邓说的不错,再说晋军丢了财物还可以说是轻装简从,可是粮草辎重都扔了许多,平日里靠打猎补充给养么?” 杜坛望着远处略带忧伤:“这也是本将暂时没有想出来的。” “传令前军,广撒斥候,方圆五里,不十里,一草一木,一动一静本将都要一清二楚。” 邓力拍着胸脯说道:“这件事职下亲自安排。” 可是杜坛哪里知道此时的关承等人已经化整为零,彻底的撒入这茫茫大山里。 关承亲自带着五十余人已经绕到了杜坛等人的身后,甚至就在不远的地方猫着眼睛向这里打量。 数十股晋军犹如鬼魅一般,竟然隐隐有包围金兵的趋势。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作战模式,配合和默契都需要艰难的摸索,有一股晋军士兵便被金兵前锋咬住了尾巴,有司不得已扔下十几个弟兄断后才保住了主力。 晋军士卒有一种新奇感,虽然有人觉得这种行为有些耻辱,当兵嘛,这么躲躲藏藏的,属实有些丢人,但是腰间的首级看起来确实舒服了不少。 晋军虽然还没有掌握要义,有些部队很容易打的上头从而造成较大的伤亡,在关承看不到的地方甚至有一支小部队被整体全歼,泄愤的金兵挑起晋军首级挂在高高的枝头。 可是杜坛汇集过来的情报却是让人恨的牙根都咬烂了。 嘭~ 一股巨力拍在案几上,杜坛犹如受伤的猛虎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道:“两天过去了,谁能告诉我晋军主力在哪里?晋军的后勤在哪里?关承在哪里?” 帐中邓力刁常缩着脑袋不敢多言,其余的连长之流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都说话啊!哑巴了?” 杜坛手中拿起一卷竹简继续寒声道:“三百多人!两天没老子就损失了三百多人,可是你们带回来的首级连一百都没有!邓力!” 甲字旅旅率邓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站了出来道:“职下在!” “前天你当着本将的面保证的,方圆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须清楚,可是结果呢?就在三个时辰前,二十多人被晋军割了脑袋,距离此地五里不到,你来跟本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侦查的。” 越说越觉得生气的杜坛将手中的竹简猛的砸在了邓力身上吼道:“这是军中书记统计出来的,你给老子看,好好看看。” 邓力不敢违背,拿起地上的竹简打开。 “念出来!” 帐中众人暗自屏住呼吸,随着邓力的声音蹦出来的字眼众人这才发觉局势似乎不容乐观。 “三百六十六人!都听清楚了吧!”杜坛的双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短短两日的时间我大军的损失便无限接近于一成。若是再带上一个月是不是本将的人头都得摆在关承的案几上?”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呼啦啦跪满了帐中。 杜坛无奈的叹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到:“都起来吧。” “本将知道关承狡诈,但是却未曾想到此子竟然卑劣至此,就像条泥鳅,怎么抓也抓不住。” 邓力微不可查的扫视了一圈,最后站出来说道:“将军,晋军虽然兵力不多,但是一路上却总是我军寡而敌兵众,职下以为我军分兵过乘,不若全军聚合,仅分两部或者四部,这样一来晋军人少不可击,我军可蚕食,若是晋军兵聚那对我等来说便是绝佳的决战时机。” 杜坛心下有些欣慰,能这么说出来说明是动了脑子的。 “可是晋军也可能趁此机会彻底跑掉,那时候我后军出的笑话不亚于左军。” ------------ 第六十五章柳栋?柳节? 杜坛在帐中烦躁的来回踱步,看着眼前的部下就有些来气。 这两天他们不是没有试过分兵,可是越分越散,已经有十几个金兵士卒失踪了,而且晋军的踪迹似乎是故意泄露出来的一般,在很多不显眼的地方会有精心布置的陷阱等着金军士卒送上门来,这两天来大多数金军的阵亡也正是拜这些陷阱所赐,以至于现在的金军士卒在发现晋军的踪迹后小心的要命。 杜坛稍微一品便将晋军的策略猜了个大概,可是却感觉到无解。 晋军分兵多少支他便跟着分多少,即便他有着兵力优势可是却不知道晋军每一路到底是多少人,况且晋军总是能突然聚集不少人马将自己的人马围而歼之。而且大营总是要留人守卫的吧,粮草辎重总要有人值守的吧,如此一来,简直是处处被动,就像被关承牵着鼻子走一般。 杜坛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也没有见过如此狡诈的敌人。 邓力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晋军拢共那么些人,分四部每部最少也有七八百人,只要能拖住晋军让主力赶到就可以大功告成。 可是晋军又不是猪。 兵力聚拢起来之后舆图上的盲区也多了,整个战场就像迷雾一般,而晋军就像是迷雾中的幽灵。 杜坛已经能感觉到士气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军中虽然没有消极的流言但是各部都已经确实的感觉到士兵行动力的下降,军中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难道要请援兵? 杜坛思来想去总是觉得有点丢人,而且金国刚刚经历了大战,虽然成功让彭舒两国割让了不少利息,但是国主柳节带出去的六万多人只回来了四万不到,大量的减员已经让金国的力量有一定程度的削弱,而且有可靠消息,梁国此时也蠢蠢欲动,在金国新兵编练完成之前都不再适宜什么动作。 眼下自己手里还有三千多精锐,看起来是晋军的三倍还要多,可是放在这茫茫大山里那真的是不值一提。 帐外邓力和刁常等人正在发布命令准备聚集全部人马。 杜坛一直觉得打仗绝对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走,否则失败也就不远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晋军主力或者说找到关承,在此之前金军必须保证有足够的力量。 “将军,金城有令。” 正在沉思的杜坛不由的皱眉,这时候能来的是什么命令?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国主柳当心思很重,对于外戚的信任会容易一些,但是对于卿族来说就有些难了,至于庶民,在柳当眼里那就是送死的炮灰。 “进来。” 帐外的士兵听到传令之后才转身对身后一个年轻的连长说道:“将军有请。” 少年一整衣甲迈步走了进来。 杜坛坐在案几前,心中还在猜测,可是当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心中却是一惊甚至于脸色大变。 杜坛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正中沉声说道:“臣后军司马杜坛见过世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来人竟然是柳节的嫡长子,金国世子柳栋。 柳节目前为止的一生当中最得意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外抗梁国并且胜了,二是让彭舒两国不再金国的威胁,最后便是有柳栋这么一个文武双重的世子。 今年十六岁的柳栋已经当了十年的世子。 算起来柳栋跟关承年岁相同,但是两人不论身份待遇还是环境都有着巨大的诧异,身为皇太子的关承比起柳栋来说属实是有些可怜。 柳节双手抱拳,身体微躬道:“职下禁军连长柳栋见过杜司马。” 可是老杜哪里敢受柳栋的礼,连忙往前窜了几步,拖着柳栋的双臂扶起问道:“世子殿下怎的会来此地?可是君上有什么指令?” 柳栋摇摇头笑着说道:“杜司马乃我大金战神,用兵之事冠绝诸公,此次围剿晋军正是职下学习的良机,因此职下特地讨来了这么个差事,还请杜司马多多照拂。”柳栋并没有因为自己世子的身份便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贵族公子的气质更是彰显无疑。 杜坛哈哈一笑道:“世子殿下能来臣的大帐之中已是臣之幸事,又哪里可言其他,殿下不惧刀兵亲临一线,士卒们知道了定然倍受鼓舞,击破晋军指日可待啊。” 柳栋道:“栋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当不得杜司马赞誉,职下此来便是奉了君名于帐前听调,杜司马尽管安排职下定然不令将军失望。” 杜坛也是点点头,随即便通令所有连长以上的军官来此。 柳节铺路的意思相当明显,老杜自认为看的清楚,那自然是要捧个场的。 趁此期间柳栋上前问道:“敢问司马,不知目前战况如何?职下来的路上听说晋军已经被包围在杭宁山,而且大部已经战死,只剩少数百余人苟延残喘。” 杜坛一惊,万万没想到舆论竟是如此,杜坛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要害他,狗日的阎陶。 可是随即想到不应该啊,阎陶昨日还有使来报说五百精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知道现在左军也就堪堪五千人,一下子派出来一成的兵力,足见阎陶的决心。 那会是谁呢? 柳栋看着杜坛皱起来的眉头微微一笑道:“杜司马莫要多心,职下一路所见心中自有明了,谣言止于智者,君上神文圣武,断然不会为此留言懵逼,若不然就不会是职下来这里了,而且职下还带来了五百禁卫。” 杜坛心里咯噔一下,柳栋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帝王之家本就权术无情。 杜坛微微调整了一番让脸上带上了欣喜的笑容说道:“有殿下的五百精锐那臣这里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了。” “哦?看来战事不仅是不顺利那么简单,劳烦司马可否细说?” 杜坛道:“那是自然。” 说话间已经有军将来到了账外请见,最先到来的是刁常,接着是邓力及一众连长。 每个认识柳栋的人都分外震惊,没想到君上对此竟然如此重视,柳栋自然不会错失这一机会,一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与诸将见礼问好,这让不少心中忐忑的军官心思稍稍安定了一些,随即心中的火苗又燃烧的旺了一些,世子都在这里了,他看到的不就是国主看的么。 杜坛深知上位者对于军心的鼓励,因此极短的时间内整座大营之中都开始传了起来: 听说了吗?君上决定亲征晋军。 小兵一脸的不信,甚至还撇撇嘴,显然不信,那是士兵立马急了,说道:“你这厮,不信你看,禁卫的人都来了,五百多人了。” 那一身精良装备果然异常的显眼。 夜间晚些的时候,林中一处背风的隐蔽山洞里,关承坐在洞口,手里拿着一块干粮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你说什么?柳节亲自来了?” ------------ 第六十六章聚兵定计 斥候带回来的消息是确有一支五百余人的精锐在中午的时候抵达了金军营寨,但是至于是不是金国国主斥候表示离得太远没看清,但是不少金兵都是这么说的。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很多事情是无风不起浪,关承自是不敢大意。 若是真的是柳节前来那情况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关承急忙派出传令兵顺着事先约定好的记号联络各处,并且朝着最开始约定的地方连夜前进。 山路难行,夜晚更是难上加难,为了保证不被发现关承还不敢点燃火把照明。 数十人累的气喘吁吁,真的就是在爬山了。 当关承终于带着数十人赶到后武成举已经在此地候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殿下。” 关承一抹脸上的汗水问道:“怎么样?来了多少人了?” “回殿下目前已经到了六百多人了。” 关承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葫芦咕咚咕咚的猛灌了几口才问道:“王夜呢?” “刚才发现一股金兵,有三十余人,王校尉带人去收拾了,想必也快回来了。” 关承点点头又问道:“灵儿她们的情况如何?” “已经在三十里开外了,曹不疑和牛诚各带了一个有司护送,末将又让步旺带人追上去了,只要不是遇到大股金兵就足以应对。” 关承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或许是累极了坐下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关承便靠着大树睡着了,不少的晋军士卒就那么互相老在一起打起了鼾声,有的人手里的水袋都还没盖上盖子。 清晨的林间湿气还有些重,鸟儿已经醒了吃完了早餐在树上盘旋,看着下方的奇怪生物叽叽喳喳的叫着士兵们耳朵中的催眠曲。 武成举站在关承旁边亲自护卫,看着很快进入熟睡并且流出一丝涎水,均匀的呼吸伴随着平稳的鼾声传入武成举的耳朵里让他微微有些心疼。 眼睛有些发酸,到底是年纪大了,一点事儿都有点动情。 武成举少年成名,游历诸国,手中的长剑饮过千人血,后来一次追杀中被外出打猎的关泽所救,从此武成举便成了皇家近卫小头目。 那时候的关泽刚刚登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发现武成举颇有勇力。 而武成举也有些厌倦了侠客的漂泊,自此穿上了甲衣。 只是大通的没落已经不可阻挡,武成举身上的甲衣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荣耀。 后来武成举被派到了关承的身边,升任东宫侍卫亲军司马。 武成举毫不怀疑自己是大通数百年以来最憋屈的东宫侍卫亲军司马。 因为关承自己就是最憋屈的太子。 从关承五岁开始武成举便跟着了,他亲眼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透着天真可是却无比的懂事。而如今武成举已经整整五十岁了。 身为太子,地位尊荣,可是永安城里的上下之序不过是面子罢了。 身为皇太子的关承可能也就比一般富户家的孩子好一点。 可是武成举从来没有在关承身上看到委屈和颓废,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 亲自去田里锄地收粮,坐在地头和庶民们吃着一样的饭食一起哈哈大笑,晚上很多时候都会和兵士们挤大通铺,和大头兵们一起操练,经常摔得鼻青脸肿的,还数次受伤。 武成举想不通,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清晰和坚定的目标,那个时候他真的懂吗? 或许是老天也觉得大通不该如此沉沦,所以天降麒麟吗? 武成举的思绪飘的有些远,直到一阵声音传来才将其拉回现实。 关承也听到醒了过来,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问道:“什么声音?” 武成举张望了一下说道:“殿下,是王夜回来了。”说罢又回头打量了一番说道:“看样子还遇到了其他的兄弟们一起回来了。” 关承听后站起身摇摇头将困意驱逐说道:“走随孤前去看看。” 王夜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少说也有二百余人,众人神色中看得出那丝疲惫但是却有说有笑,关承注意到不少人的腰间都系着首级,有的还不止一颗。 关承笑着对武成举说道:“看来兄弟们斩获不少啊。” “是啊,这几日来兄弟们打的痛快,就像猫戏耗子一般痛快,将士们都说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打法,殿下就算不是武神下凡那也是个武曲星。” 关承微微一笑道:“看来孤不带你们打出一番光明来都对不起将士们的信任了。” 二人说话间王夜已经大步来到面前低头躬身百道:“殿下,臣幸不辱命。” 关承也迎了上去将王夜扶起说道:“这才仅仅三日未见,汝之威势已更甚矣。” 王夜道:“全赖殿下战略,臣等不过是效些力气罢了,当不得殿下夸赞。” 说完王夜朝后道:“把东西带上来。” 几个士兵抱着几面旗子走上前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殿下,这两日臣侥幸得了三面连旗。”说着还从腰间解下两个首级说道:“阵斩敌兵连长二人,甲士百六十人。” “弟兄们,把你们的战利品都给殿下亮出来!” 随着王夜的吼声后方的士卒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高矮不一,但是每一柄剑每一支戈矛上都有一颗面目狰狞的首级。 这种景象在林中很容易把一些胆小的给吓死,但是关承却是一脸肯定,身后的晋军士兵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威武,很快便是排山倒海般的重浪,集体的荣誉感在这一刻被刺激的久久难息。 关承和武成举对视一眼,眼中的满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军心可用啊! 关承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大胆但是很模糊的念头,他感觉有一层浓雾蒙在眼前,如今在一声声的呐喊声中浓雾似乎都被震退了一般,仿佛胜利如在眼前般清晰。 有士兵临时搭起了军帐,没有案几,没有酒水吃食,也没有护卫亲兵,仅仅是在正中间挂着一副舆图,上面标注着金国的郡县区划山川河流,在舆图面前是关承和武成举王夜。 “什么?” 突然王夜震惊的呼声传了出来但是又很快的安静下来。 意识到有些失礼的王夜脸上的神色还未褪去,带着一些颤音说道:“殿下这样有必要吗?是不是太冒险了,臣觉得…” 关承一抬手打断了王夜的劝谏说道:“孤不用你觉得,孤要自己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事你二人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做而不是可不可以!” ------------ 第六十七章换汤不换药 林中的黑夜总是要来的些许早一些,我要些许的浓重。 杜坛安排了六个连分成了三班来保证巡逻的频率和力度。 几人商讨数个时辰,觉得关承更擅长阴谋诡计,夜袭便是其中的一个,因此杜坛对夜晚的巡逻分外上心,而柳栋更是亲自请命。 夜已深,营中寂静,只有士兵的鼾声此起彼伏。 柳栋带着十余人走过寨门处的时候停了下来望向漆黑的营寨外面。 他突然觉得当自己在凝视黑夜的时候黑夜是否也会有眼睛来凝视自己。 身后的一个轨长见状问道:“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柳栋回过神来说道:“倒是没有。” 轨长说道:“那咱们该去找刁校尉复命了。” 柳栋点点头说道:“如此走吧,一下班的兄弟估计也准备好了。” 此时的刁常正和邓力两人在主帐中与杜坛商议着晋军的动向。 “报将军,柳连长在帐外请见。” 杜坛一听赶忙道:“传。” 虽说营中一直在传国主亲自来了这里,不少士兵直接认为五百禁卫的到来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可是没有人见过国主,最多的还是这位年轻的少年连长,士兵们都以为这是哪个宗室的公子前来镀金历练的。 根本没有人想到来的竟然是大金世子。 柳栋进入帐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将军,二位校尉,职下巡营归来,一切如常。” “此间并无其他人,殿下莫要折煞我等了,请入座。” 邓力刁常也站起来回礼以示尊敬,这可是未来大金的国主。 “暗哨可都安排妥当了么?” 柳栋站起身来回道:“两个有司共百人,设置暗哨二十三处,绝难被发现,晋军若想重复之前的偷袭断无可能。另外每班还有三百人来回巡视,保证营中没有死角。” 杜坛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几人虽然暂时没有想出如何将晋军彻底的击败,但是都认为这种情况下继续分兵不是什么好事。 分散出的军队陆陆续续的回营,分则力散,聚则重拳。 杜坛显然在胸腹中有了可行的计划。 寨门处值夜的士兵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即便看到远处人影绰绰,立马魂儿被激了回来。 “什么人?”士兵一嗓子立马让附近的金军士兵警觉了起来,操起兵器便冲了过来站成两排,每个人手中的火把举起将寨前的一小片空地彻底的照亮。 “诶,对面的兄弟是哪部分的?”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丙字旅甲字连的连长,奉命回营集合,赶快给老子开门。” “丙字旅?”寨门处值守的士兵里军职最高的是一个有司,不过是甲字旅的。 “今夜口令是什么?”有司隔着寨墙朝外高声喊道。 王夜暗道好运,沉声答道:“灭晋。” 王夜暗暗恼怒,口气属实不小,不过也还好运气不错抓到了几个舌头,否则仅仅是口令这一关都过不了,随后王夜冲着里面喊道:“回令。”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屠关。” “丙字旅的兄弟们稍等片刻。”听到口令和方式都正确值夜的有司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嘱咐部下若有任何意外和突发情况一定要以自保为第一要务。 寨门吱呀呀的打开,王夜见状嘴角露出几丝冷笑。 金军有司迎了上来抱拳说道:“诸位兄弟辛苦了,不过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王夜如同衰神附体一脸晦气的摆摆手说道:“嗨,别提了,半路上就遇到了金军伏兵,兄弟们拼杀抵抗才冲了出来。” 有司朝王夜身后一看,果然不少人身上都有伤,而且显得无精打采的,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的,有的仅仅是挂在身上。 不过每个人手里的兵器倒是没有丢。 有司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和谐说道:“诸位兄弟快里面,里面。” 王夜点点头问道:“怎么寨门附近就你们这么十来个人了?” 有司低声叹气道:“其实我们本来是满编五十人的,但是被抽调了不少人在寨子外面充当暗哨,所以寨门这里就剩下我们这兄弟几个了。说到这儿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咱后军这回可是来了个大人物。” 有司的一句话顿时让李白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大人物,能通天吗?” 有司笑道:“能不能通天不知道,但是能通金城县,来的可是国主的禁卫,刚才第一班便是他们,不过这些大爷脾气都不好,这不,本来我这儿人手就不够还要了十几个人过去。” 看来不是什么金国国主,王夜心里笃定的想到。 二人说话间大队的士卒已经进入营寨内,但是还没说完的金军有司便感觉到不对劲儿,这进来的怕不是都有百人了吧还在往里走,这是丙字旅的哪个连怎么这么多人?而且进来之后就在前面停着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等等。” 有司叫住了准备要走的王夜神色严肃的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是属于哪个连的?” 王夜一听便清楚金兵这是发现端倪了,不过现在才发现显然晚了。 “动手!”王夜压着嗓子呼喝一声,同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狠狠的刺向眼前的有司的心口。 金军有司的手虽然搭在剑柄上,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袍泽竟然会突然发难。 如此短的距离和时间内金军有司甚至没来及发出一声惨叫胸口的血液便涌了出来染红了他二人相握的双手。 附近的晋军士兵显然是排练了不少的次数,对于这种情况没有一点的慌张,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挥向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金兵人少又是反应不及,短短的一个照面便有八人倒地,当场毙命,而剩下的十余人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朝着营中大喊:“敌袭!敌袭~~” 只是晋军并没有停留多久,不到一分钟便被人枭首,倒在一旁。 这一切进行的极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金军的寨门便被王夜拿下。 深夜中的金兵暗哨听到呼声大惊失色,亲自带队的都尉连长左广更是不明所以,自己这么多暗哨竟然还让晋军堂而皇之的攻击寨门? 此时的左广再也不敢顾什么事情,连忙召集士兵试图将闯入营中的晋军包围。 金兵士卒虽然尽数战死,但是也终归是给其余的金兵示警了的。 帐中还在商讨的杜坛等四人脸色俱是大变,晋军竟然打来了? 特别是柳栋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大耳帖子抽的啪啪作响。 营外那么多的暗号为什么没有被察觉? 但是眼下首要做的显然不是去想为什么。 柳栋当先冲了出去高声大喊:“禁卫!禁卫!到本都尉这里来,快,集合!” 夜晚的宁静在此刻彻底的被击碎,两头巨兽犹如刚刚睁开了眼睛一般,充满了血色。 ------------ 第六十八章陷阱 “将军,职下请战!” 中军大帐门口柳栋对着刚刚出来的杜坛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双目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让原本俊俏的脸有些扭曲。 可杜坛却是道:“殿下不必心急。” “哼,关承小儿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永远都是这么偷偷摸摸的。” 杜坛毫不掩饰对关承的鄙视,可是却未想关承麾下不过千人,而他面对的是一国。 柳栋的脸上充满了不服气,但是军中不比自己府邸,在这个时候哪怕他是世子也得在一军之主的权威面前退让。 “将军,职下定要抓住关承小儿,手刃其人,以报此辱。” 在柳栋的眼里刚刚汇报完一切如常,炫耀完自己布置周密的暗哨结果晋军就摸了进来,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金国世子放在眼里。 柳栋虽然聪慧,但是太过于顺风顺水,显然缺少了一些磨砺。 此时在晋军的身后突然想起了喊杀声,金军的暗哨在短暂的寂静后迅速的发挥出了作用,和寨外的晋军交上手,可是这喊杀声让柳栋更加恼怒。 杜坛不理会柳栋涨红成猴屁股的脸却是对着邓力说道:“你速带本部精锐和本将亲卫上去拖住晋军,给大军集结争取时间。” 邓力用力一抱拳朗声道:“将军瞧好吧,有咱老邓在晋军休想冲进来。” “刁常。” 早就憋了一口气的刁常立即站出来应诺道:“在。” “你速速巡视营寨,安抚整顿众军士,切不可让大营乱起来,安排好各处值守,不得有失。” 刁常豪气道:“将军放心,大营必定稳如磐石。” 身边两大勇将都安排下去后杜坛才对着柳栋说道:“殿下带来五百精锐,本将擅自做主还请殿下唱个压轴的。” 柳栋心中依旧有些不平,但还是问道:“烦请将军明示!” 杜坛笑道:“关承此子最喜奇兵,这次他能躲过暗哨攻入营中想来夺不过乔装一途,此终归小道耳。” 厮杀声渐渐浓烈可是杜坛脸上却是笑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意气满满的长舒一口气接着道:“可是本将偏偏不怕他这一手,前营本就有精兵四百不曾卸甲,如今邓力又有精锐前去援助还有本将的亲卫,殿下觉得就凭关承手里那点人马打的进来么?” 杜坛手一指前方说道:“关承以奇为此长,可本将就怕他不用长,如今送上门来倒也省的本将满山跟他玩耗子了。” “禁卫左军甲字旅甲字连连长柳栋何在?”杜坛的声音突然从畅快变成了威严,让柳栋神色一喜。 “职下在!”声音洪亮如钟,俯身之间盔樱微微晃动。 “本将命你速带本部精锐从后营出门绕道敌兵背后,切记不可露出动静,待得本将营中大旗朝前急点三下便须得立即杀出,若是敌兵有后援则分兵夹击营中之敌,少部应战,待得营中事必自然有军接应。” 杜坛顿了顿又说道:“虽说禁军战力强悍装备精良,但是战场之上凶险莫测殿下切记不可落于人后更不可争于人前。” 柳栋闻言抱拳在手也不搭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身后披风扬起,转身大踏步离去。 杜坛望着柳栋的背影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摇头。 “将军甲字旅已经集合完两个连在此,乙字旅也有一个连到了。” 杜坛听后大喜过望,连声叫好。 在金兵营寨的不远处关承带着三百多精锐散在林中焦急的张望着。 八百多晋军此时被分为了三部分,王夜带着二百人已经突入了金兵寨,另一部分三百人则在武成举的带领下和金兵外围的暗哨交上了手,不过看样子武成举打的还算顺利。 山坡上的关承此时注意力全在营内,金兵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王夜虽然轻易的拿下了寨门可是没冲多远便有金兵陆陆续续的冲了出来挡住了去路,随着金兵越来越多王夜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很快停了下来,甚至被金军压制有后退的趋势。 “殿下莫不如先撤吧。”毕丰有些担忧的劝道。 关承有些不满,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说道:“你可以带人去保护孤未来的王妃和将士们的家眷。” 毕丰一听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殿下,职下并非怕死,只是我军夜袭本就是图个出其不意,可是现在王校尉被阻,敌兵明显有准备,我军人少,这么打下去也是徒增伤亡啊。” 关承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富贵险中求,若是不能击溃这股金兵那孤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就番,今夜是个极好的机会。” 毕丰跟着关承的时间不短,也算是老人了,可是他从未见过关承不理智的样子。 此时的关承在毕丰眼里就像一个赌徒看到了赢的希望欲要压上所有的赌本。 金军战兵最少也在三千人以上,而己方只有八百。 关承突然激动的低吼道:“快看,突破了,突破了!” 少年的脸上满是激动,有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原本被压制的王夜正在追击后撤的金兵,而武成举也指挥着大部分的士兵冲了进去,晋军一时间竟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 “若是可以驱赶败兵冲阵那便赢了。”关承想起了第一次成功夜袭阎陶所部的时候有些兴奋的自言自语。 “毕丰,速速集结兵力,随孤杀将下去给金兵绝命一击。” 毕丰看了看不远处的营寨,金兵确实在后撤,但是心里始终有所怀疑,夜袭这种事就是三板斧,抗住了应该就没事了,怎么金兵反而不敌溃退了。 想到这里毕丰还是对着关承劝道:“殿下,还是再等等吧,职下担心有诈,我军数次都靠袭营,敌军或许有可能以此为诱饵。” 毕丰的话让关承瞬间警觉起来,自己似乎轻敌自大了。 冷静下来的关承再次仔细观察起两军动态,直到一炷香后晋军已经彻底突破了金军前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应当是无恙。 也正是这一炷香挽救了关承的性命。 关承准备起身命令支援攻击,却被毕丰一把拉住。 心下恼怒的关承正欲训斥却听的毕丰急声道:“殿下快看,看那里!” 关承心中疑惑但还是顺着毕丰的手指看去也是一惊,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还好,还好! ------------ 第六十九章失利 “殿下,足有两个连!”毕丰最开始是斥候,后来凭借功勋和资历升上去,此次关承远赴西南毕丰也顺便提了一级成了连长,但是基本业务还是熟练的很,虽然是夜间,但是借着寨墙处的火光和黑夜中的身影还是很快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关承也是庆幸道:“想不到杜坛这厮倒是谨慎,还有后手。” 毕丰看了一眼身后蠢蠢欲动的士兵问道:“殿下,那我们还上吗?” 关承看了一样没好气的说道:“敌方明显有备而来还上什么,这杜坛怕不是将计就计故意撤退以引诱我军深入的,传令王夜和武成举,速速撤离,不可恋战,日后再寻机会。” “诺!”毕丰回头吩咐道:“吹号。” 悠扬的号角声在林中响起,晋军士兵也不再隐藏身影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只见一片黑影在山间跑动。 王夜一惊赶忙转头望去,血顺着脸颊淌下来也顾不得擦一把。 随之停下来的还有武成举。 号角声响必须立即撤退,不得有丝毫犹豫。 这是临行前关承给二人下的死命令。 “后队变前队,撤!” 武成举对于关承的命令执行起来绝不犹豫。 反倒是王夜因为突进的太过反应的速度有些慢。 声音传到柳栋的耳朵里宛如天籁。 身边另一个禁军连长凑上前来说道:“殿下你看。” 柳栋不用他指都看得见对面林中高地突然冒出来的一片黑影乱晃。 “职下觉得关承小儿定然在那里。” 柳栋微微诧异道:“为何如此笃定?” 连长有些炫宝似的说道:“您看,晋军分了三波,哪个领兵之将敢让那个什么晋王冲在自己前面的。” 柳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你小子,说的有理。” 柳栋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抽出了腰间佩剑:“既然如此那本世子倒是要会会这位让我大金屡屡损兵折将的晋王殿下了。” 柳栋手中的青铜长剑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微弱却又瘆人的寒光。 “众兵士!” “有!” “本世子有令下,斩敌甲兵一人者赏十金,轨长五十金,有司二百金,连长五百金升职一级,旅率三千金升职二级,若有擒拿关承者赏金十万,进封大夫,职升三等!” 金军士兵被听到的消息强烈的刺激到了神经,妥妥的重赏,重赏自是以勇武来回报。 “杀啊~~~”金军士兵狂呼着向着关承所在的位置快步走去,仅仅维持着一个最基本的阵型,对于权力与财富还有一飞冲天的期盼让所有的金军士卒都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一顿刷刷刷。 与此同时金军营寨中已经集结起近千人的杜坛冷笑道:“想跑?真当老子这后军是摆设了么?” 随后恶狠狠的吩咐道:“擂鼓,命令前军全速追击!追击!” 隆隆的鼓声响起,在夜晚中传出很远的距离。 邓力兴奋的怪叫一声道:“兄弟们,冲啊,立功受赏就在此时,给老子冲!杀啊!” 晋军的撤退无疑让已经埋伏起来的金军士卒吃了个闭门羹,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一时间无数的金军从各种角落涌了出来,朝着王夜等人喊杀了过去。 王夜此时才知金兵营寨之中的兵力恐怕远超自己所以为。看这声势敌军显然收缩回了绝大部分兵力,甚至可能还有援兵。 “校尉,前面突然出现数百金兵,咱们的退路断了。”一个晋军士兵有些惊慌了跑了过来朝着王夜说道。 王夜脸色微变,却还是说道:“你速去前方传令让苗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冲击金兵军阵,我这就集结所有兵力支援。” 眼下只能硬拼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在绝境之中晋军爆发出了比以往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将金兵打的连连后退,可是王夜手下毕竟只有两百人,在人数上金兵可谓是有数倍之众,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兵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王夜等人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当武成举回头望时立即便要转身冲回去,自己的家底有多少他还是很清楚的,虽然王夜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可是短短时日已经是关承的左膀右臂。 武成举率领部分兵士当先折返了回去。正在围剿拼杀的金兵完全没有料到逃出去的晋军竟然还会杀回来,零星的抵抗根本无法阻挡武成举势如破竹的冲杀。 此时杜坛已经来到了望塔上,望着杀回来的武成举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摆身后的旗手迅速疯狂的挥舞起手中的旗帜。 下方的刁常见状脸上大喜,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饥渴难耐。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再次强了几分,涌入的金兵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兵戈挥向晋军士卒,突如起来的冲杀让整个晋军军阵陷入短暂的动荡,十几名士兵当场阵亡。 更多的金兵士卒从两侧绕了过去试图将所有的晋军包围起来。 营寨之外柳栋带领的五百禁军已经到了营门左近,可是里面的喊杀声却丝毫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 毕丰望着战局有些忧心,看着冲过来的数百敌兵更是担忧不已。 “殿下,您还是先撤一撤吧,职下率人挡着。” 关承貌似很生气说道:‘孤说过,孤不会扔下自己的将士们去逃命。’ 毕丰急道:“殿下,这不是逃命,这是转进。我军人数远少于敌兵,眼下武司马和王校尉皆被困在其中,前方又有数百敌兵近前,若是殿下有个意外让我等如何自处。自有殿下安全了将士们才能安心杀敌。” 关承却是固执的摇摇头道:“孤知道,但是孤还知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孤还在这里,还在他们看的到的地方他们就知道孤没有放弃抛弃他们,孤与他们同在。” 毕丰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急死了,说的话也不由的重了起来:“殿下,这是迂腐,若是敌兵冲到近前以众击寡,诸兵将谁敢无视这里,到那时我军兵心就失了先机,还谈何脱困。殿下当听得谏言而非一意孤行!” 关承恨恨,看了一眼正朝着自己这边加速赶来的金兵士卒一脸的不忿。 毕丰见状大头一扬,两个士兵会意立马上前道:“请殿下先行后撤!” 关承不想也不愿,可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关承与毕丰等人神色尽皆大变。 片刻后关承不甘心的说道:“这回不撤都不行了!” ------------ 第七十章撤退 杜坛白天的时候下令收缩部队,原本的打算是聚集兵力派遣一定数量的先锋急速前进挡住晋军去路,剩下的将晋军慢慢的赶进布好的口袋阵里。 可是军令的传递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在山区速度更慢,也在正因为如此王夜等人穿上金兵的衣甲之后没有引起多大的怀疑。 可是此时在关承等人的身后却突然再次出现了数百的金兵士卒,并且高举这兵戈。 仅从声势上就不难判断这股金兵绝对超过了两百人,而且在这漆黑的深处关承很难保证再无敌兵。 但是关承的动作稍微慢了点,金兵已经摸到了足够近的地方,后卫很快便与冲上来的金兵交上了手。 双方没有丝毫的客套,战斗在瞬间便进入白热化。 金军的军官冲锋在前狂呼杀敌,只是当他的眼睛看到关承身后的大旗时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竟然是主将王旗? 关承的山川日月旗大家都见过,紫色的旗子镶着金边,很好认,几遍星光不明亮光线很差金军军官还是一眼就确定了。 随即眼中的那丝失神便被狂喜所替代。 竟然撞到了这么大一条鱼,这是晋军军官第一时间想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万金的财富,象征着高位的爵服,还有良田美女。 金军军官牙一咬,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几分:“兄弟们,前面就是晋王,谁能生擒老子表他立马连升三级。” 金军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瞬间明亮,士气大振。 可是金军将领没过多久便发现不对劲儿。 即便己方士卒悍不畏死,一层层的涌了上去却根本无法撼动正面的敌人,相反己方的伤亡明显的要比敌人的多。 金军将领刚刚将一个敌人刺杀倒地便看到迎面而来的一把长剑,想要躲避免不得狼狈了一些,险而又险,胸前的皮甲被隔开了一道口子,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受了伤,胸口传来的痛感让金兵将领心中大为惊骇。 这厮身边的护卫战力好生了得。 金军军官心中骇然撤退的想法悄然萌生,己方兵力远超晋军,完全没有必要自己这么点人跟着死磕。 此时,营中的王夜也终于和武成举汇合到了一起,只不过原本五百多人的队伍此时已经不到四百人。 “武司马,殿下哪里遇到金兵了,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突围出去,否则殿下那里就危险了。” 王夜将手中已经多出卷刃的长剑扔了出去,顺手接过一个士兵递过来的新的长剑,胸膛起伏的有些急促,显然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武成举同样如此,脸上的血混合着流出的汗液流到嘴里咸咸的。 “不!”武成举却是断然拒绝。 “外面的金兵人数较少,金军主力还是在这营中眼下我们能拖住越多的金军才是对殿下最大的支援。” 王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将军所言万分有理,倒是职下孟浪了。” 武成举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拍拍王夜的肩膀说道:“你我都是为殿下分忧,等殿下突围之后才是我等求生之时,而现在则是求死,上吧。” 王夜没有回答而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面前的敌人狠狠地刺了过去。 金军的攻势异常猛烈,武成举等人只能勉力维持着圆阵艰难的防御,在金军营寨门口交战的双方士卒彻底的堵成了一团。 杜坛很快便发现的其中的端倪,却是没有丝毫担心,己方的士卒完全可轮换着来,但是晋军却没有这个机会,这么下去全歼这股晋军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山上混战的金兵连长心中的惊骇却是快速的在向惊惧的方向发展,金军的伤亡在交战中猛增。 原本高涨的士气已经因为同伴的大量阵亡而出现了动摇,即便金兵连长喊了好几次更高的赏格也无济于事。 正当金兵绝望之际柳栋带领的五百精锐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五百多人竟然有近百人装备的是铁甲。 关承脸上神色浓重,后方的动静让正在拼杀的双方都不由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金兵自是喜形于色,而晋军士卒则显得有些慌乱。 而如此一来不管在哪里金军的兵力都足够碾压晋军。 兵力的数量有时候很容易转化为质的差距。 关承明显的感觉到了吃力,身边的厮杀,剑戈相交的嗡鸣声越来越刺耳,也越来越嘈杂。 晋军的阵线不得已开始后退,可是一旦开始后退,就容易出现一些看似坚定的人。 此时的晋军外无援兵内无强将,而且粮草器械几乎损失殆尽,这是连普通士兵都知道的事情。 逐渐上升的伤亡和旁边不断惨叫着倒下的袍泽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恐惧扔下了兵器转身向着自己为安全的地方,然后撒腿就跑。 关承已经把所有人都压了上去,督战队甚至都没有,这也给了逃兵极大的便利。 逃跑的人已经没有了羞耻,边跑还边高声喊叫,生怕别人不知道。 可是战场之上没有人有时间嘲笑袍泽的怯懦和逃跑。 而今敌人就像潮涌风浪一般肆意袭来,人们更担心的他都跑了我留下来做什么?替他死吗? 每个人心里的求生欲都非常强烈,战前的誓言被扔在了脚下踩在了泥土里,谁也没有想到最先有崩溃迹象的竟然是关承哪里。 武成举和王夜甚至已经冲入了阵中将金军军阵扰的有些混乱,而关承身边却在很短的时间内仅剩下来不到五十人。 晋军的溃散让柳栋大喜,心痒难耐之下竟然朝着关承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过柳栋的运气明显不是很好,关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此时几个士兵正在拖着关承向山中撤退,剩余的晋军士兵不顾一切的维持着防线,让柳栋有些愤恨的看着关承在自己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该死!”柳栋心中大怒,吩咐道:“甲字连随本公子去追那关承小儿,其余人拖住全歼这股晋军!” 这种立大功的机会当然是关系户的特权,柳栋很快便清点出百余人朝着大山深处追了上去。 而林中的战况随时都在武成举等人的关注里。 “司马,殿下危险,我等该突围了,不能再耽搁了。” 武成举重重的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能恋战,必须留一部分人断后,其余人等立即去追赶殿下。 “诺!” ------------ 第七十一章壮士断腕 天色开始放明,潮白的日光驱散了林中的黑暗。 关承在十几个亲卫的护送下跌跌撞撞的向更深处跑去,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裳,带来一抹刮不去的寒凉。 众人已经很疲惫了,但是脚下的步子却不曾慢几分,后方的追兵足有一个连。 柳栋这样的君侯之子自然不会吃这份苦,对于他来说赏罚分明就是士卒的幸运。 “特奶奶的,这大通怪不得没落,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永安城里的皇帝老儿怕不是属兔子的吧,怎么生的儿子这么能跑。” 骂骂咧咧的金军连长摸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的湿滑,凉意让他保持着疲惫下的清醒。 “连长,要不歇一会儿吧,关承那厮是兔子,兄弟们不是啊,再这么追下去掉队的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没追上都累趴了。”有司毛百田凑上来喘着粗气说道。 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白眼。 连长吴勒冷笑道:“你敢?抓不回关承来你猜世子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毛百田一听顿时打了个寒颤,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毛百田,要不你回去?” 毛百田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摇头道:“不用不用,职下精神的很,精神的很!” “真的!” 毛百田连连点头道:“真的,绝对真的不能再真了。” 吴勒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部便为先锋吧。” 毛百田神情一滞却也只能在吴勒的冷哼中抱拳称诺。 再次提速的毛百田显然心里不服,但是想到自己不过农家子便又有些泄气,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蔺志明那个位置的。 不过蔺志明好像已经战死了,就是前面逃成兔子的什么晋王干的。 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比蔺志明这个号称金国司马以下的第一人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毛百田又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若是能抓住晋王那自己岂不是一飞冲天么。 毛百田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种名为光亮的东西。 叫做欲望,或者说痴人做梦。 但梦的特点就是不在现实却深信现实。 毛百田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又足了几分,都有力气大踏步的向前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其实金军的追兵与关承等人离的并不是很远,二者之间不过三四里的路程,属于一只大雁飞呀飞,一只大雁追呀追的程度。 关承等人同样疲惫,而且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歇息片刻。 上午的日头还没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些泄气的毛百田终于看到了关承等人的尾巴。 “头,快看,晋军,是晋军!”一个士兵兴奋的大声喊道。 毛百田一听直接就是一个逼斗,恶狠狠的说道:“老子看的见,你特酿的那么大声是怕晋军听不到吗?” 事实上相对安静的林中突然来上这么一嗓子想不听见都难,更何况关承等人此时警惕性异常的高。 当毛百田摆摆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便尴尬的发现前方的晋军正在朝后看着他们,再定睛一看,中间一个少年气质出尘,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身上精良的甲胄和身边的紫色金兵的山川日月旗瞬间便暴露了其身份。 两波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乱动,毛百田这个小机灵鬼却是悄悄的一数,对方人数不到二十啊! 好机会啊,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门来。 毛百田心中暗暗提一口气,朝着前方一声怒吼:“兄弟们,拿下晋王者连升三级,给老子杀啊~~” 话音未落毛百田就已经冲了上去,身后的士兵也随即跟上并且很快超过了正在“急速”奔跑的毛百田。 喊杀声中关承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殿下,你先走,职下挡住他们。”一个轨长站了出来说完便提着剑朝着金军冲了过去,关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挽留的话。 “殿下,职下梁朔,不要让职下白死啊!快走!” 轨长冲的义务反顾,甚至没有朝后看哪怕一眼。 “殿下,快走吧,若是金兵再次追上来那梁轨长无法瞑目啊!” 关承也知道此时不是煽情的时候,这些人定然只是金军先锋,凭自己手里这点人马硬拼断然没有胜利的可能。 虎目中渐渐噙满泪水,关承一咬牙一跺脚转身离去。 眼见就要到嘴的鸭子竟然扑棱起了翅膀毛百田心头火起,看向眼前的几个晋军士兵眼中犹如火焰在燃烧。 “你,你,收拾掉他们。”毛百田随手指了两个轨长寒声道:“其余人等随老子追击,绝对不能放跑了关承小儿。” 毛百田知道双方都疲惫异常,关承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多远跑不了多久。 可是梁朔转身的那一瞬间就把生死扔在了脑后,又哪里会让毛百田轻易得逞。 金军虽然人数众多,是梁朔的十倍之众,可是梁朔等人分明就是奔着死去的,为了晋王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这等气势在开始便已经压了金军一头。 虽是五个人却打出了五百人的自信。 梁朔双手握着长剑朝着面前的敌人狠狠的劈了下去,那金兵连忙举起长戈相阻,可却是被梁朔一剑从头顶劈开,白的红的溅满周围。 其余的晋军士兵也不甘示弱,大通虽然没落但好歹辉煌过,给关承凑几个护卫压力还是不大的,因此关承此次带出来的亲卫都是武力高强心狠果决之辈。 明明兵力占优却反而被人数远少于自己的敌兵压着打,毛百田的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但是他又不敢上,自从当上有司之后他的进取就渐渐放松了下来,以他的武力估计很难在那个晋军轨长手里撑几个回合。 靠着剩下的十个人虽然是二打一但是毛百田也相信自己这十个人绝对是送人头送军工的存在。 那关承身边还有十来个亲卫,在林间这种地形军阵根本无法展开,只能是包围后者使用添油战术。 毛百田很容易的就选择了第一种,放弃了追击关承的行动。 他坚信关承跑不远。 “给老子抓活的!”望着被包围起来的晋军士兵毛百田虽然惋惜跑掉的大鱼但是心里也暗爽。 更有士兵竟然随身带着两根手指粗的麻绳,展开足有几十米。 两个人抓了各自的一头,一二三的号子喊着,前方拼杀的士卒迅速退让或者蹲下,在梁朔等人不解然后震惊的目光中轻易的将几人带到在地。 随后得逞的金军士卒径直的扑了上去将晋军士卒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梁朔,被俘! ------------ 第七十二章影帝 交锋的时间并不长,即便梁朔拼尽了全力也不过阻挡了金兵一炷香的时间。 毛百田望着地上的尸体心中又惊又怒,晋军不过五个人,战死了两个,残了一个,两个被俘,可是自己麾下四十多人竟然没了一半。 这样的伤亡如果再放大点,放到一军身上,伤亡过半绝对够得上崩溃了。 晋军兵少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再翻一倍毛百田都怀疑最后跑的是不是自己。 即便梁朔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嘴也被堵了起来,剩余的金兵内心依旧惊魂未定,甚至有两个新兵一脸苍白,握着长戈的双手都在发抖。 “特酿的,挺能打啊!”毛百田神情阴骘,慢悠悠的走到梁朔身前俯视着他,那神情中有努力撑起来的胜利者的权威和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 嘭! 毛百田用尽全力一脚踢在梁朔肚子上,后者吃痛之下不由得缩起了身子,眉宇间却是仇色。 “哟嚯,不服气?”毛百田脸上有些狰狞到变形的笑,后退一步盯着梁朔道:“兄弟们,给老子好好招呼招呼,好好的松松皮。” 金兵闻言怪叫了一声,一拥而上,很快烟尘和人影遮盖住了梁朔的身形。 毛有田十分享受这种感觉,闭着眼睛听着,嘴角还咧着笑。 金兵足足发泄了一刻钟,直到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毛有田汇报连长吴勒带着大队人马不足里许的时候方才停了下来。 待尘烟散去众人这才发现被俘的三个晋军士卒早已气绝身亡。 一个轨长凑了上来说道:“头儿,死了。” “死了?这么不经打?”毛百田邹着眉头走过去踢了两脚,发现果然没了气息。 啪~ 毛百田甩手一巴掌骂道:“一群蠢货,不知道收着点力么,打死了怎么交代?” 轨长捂着脸嘟囔道:“那堵着嘴了,兄弟们只顾着打了也没听到啊!” “你!” “哼!” 毛有田恨恨看了几眼眼珠子一转说道:“赶紧的,把绳子隔断扔了,给这仨身上捅几个窟窿,一会儿连长问起来就说这是关承的亲卫,我等奋战将杀五人伤二十余人,都听明白了没。谁敢胡言乱语让世子知道了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们。”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若是让世子知道了少不得挨顿军法。 处理好一切之后没多久吴勒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连长!”毛百田随意的切换成笑脸迎了上去。 吴勒眉头紧皱道:“怎么回事?” 不大的一片空地上二十一具金兵尸体被摆成三排,而晋军的不过五具,两相比较巨大的反差让吴勒脸色很是不善。 毛百田见状连忙说道:“回连长,这些人都是关承身边的精锐护卫,身手不凡,战力强悍,而且极其狡猾。” “职下等一路追赶却不想关承小儿见职下逼近布下伏兵,我军仓促不备,损失十余人,职下率部奋力拼杀又得连长护佑终于击溃敌兵。” “职下等斩杀五人,晋军所剩者十余人尽皆负伤逃散而去。” 说到此处毛百田顿了顿,看了看不远处的三排尸体低声叹息道:“只是职下所部也损失了二十一个好兄弟,惨啊!” 金军士兵一方面折服于毛百田的嘴才,怪不得人家能混成有司,另一方面也配合着低下头,好似默哀。 可是吴勒身为连长,毛百田的顶头上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狗东西脑子里装的什么弯弯绕,在他听来前面的都是屁话,阵亡多少人并不是他关心的,哪怕是毛百田肚子上也有三刀六洞,五十人全阵亡了,只要能拖住关承他就觉得是值得的。 在吴勒听来毛百田这一通煽情里边就一句话有用:晋军所剩者十余人尽皆负伤逃散而去。 “这么说关承小儿那里真的只有十几个人了而且还是残兵败将?” 眼见毛有田点头吴勒寒声问道:“那你怎么在这里,为何没有追击!” 毛百田心中一阵MMP,不由得心中暗暗骂道:老子特么咋敢追,五个人就拼掉了二十一个,再上去连你老子也得埋土里,再说了晋军有几人你去问关承啊! 但是毛有田脸上却满是悲色,沉声说道:“此乃职下之罪,未能拖住晋军。只是兄弟们不明战死,又在混战之中不顾自身,职下又怎能忍心他们曝尸荒野,职下总得给他们挖个坑入土为安吧。” 话说到这份上吴勒总不能指着毛百田的鼻子骂他蠢货,不管这厮是因为什么,这番话出来吴勒都能感觉到周边的士卒对这只狐狸的好感都上升了不少。 而毛百田见状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一双大手啪的拍在干净的胸甲之中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悲愤,站在那里吼道:“但是现在连长您来了,职下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恳请连长给职下的这二十一个兄弟好生厚葬。职下这就带着剩下的兄弟去追那关承小儿,职下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若是不能生擒了关承那贼子来见连长,那职下这一百多斤就交代给连长了,职下背着藤条去给世子请罪,职下没脸见死去的弟兄!” 吴勒听的眼角直抽抽,看着眼前双眼通红,恨不得立马杀上去的毛百田心里就像吃了翔一样恶心。 真特么会演戏,怪不得能当上有司,怪不得是有司。 只是这生动的语言和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周边的士兵,特别是毛百田麾下的士兵更是嗷嗷叫的要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吴勒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那股子恶心强行压回肚子里,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诶,你们一路追击,又恶战一番已是疲惫辛苦,现在就先好生歇息,关承那厮还有本连长了。” 毛百田却是不依愤声道:“连长,关承贼子以小人偷袭我部,致使职下所部伤亡过半,剩余士卒更是人人带伤,此仇不共戴天,岂能假手他人!” 吴勒笑着听着,心里却已经是窝火至极,特么的,还演上瘾了。 声音不由的淡了几分顺着说道:“那百田的意思是…” 毛百田立马抱拳在胸沉声说道:“职下自是不能放过关承小儿,即便我部尽末也要看着那晋军偿命。” “但职下是兵是士,但凭吩咐,无论是什么定然谨遵军令。” 本来还暗暗点头的吴勒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差点揪断了胡子。 眼中带着深意笑着说道:“弟兄们,出发,追击晋军溃兵。” 说罢深深看了一眼毛百田当先迈出了步子。 而此时的关承正在前方不足十里的地方一脸凝重,身边尚存的十三个护卫更是如临大敌。 ------------ 第七十三章骑虎的少女 林中静谧的有些可怕,粗重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中成了唯一的安慰。 有落叶缓缓飘落,即便是飞鸟都不敢鸣叫而是扇着翅膀朝着远处逃去,直到几乎看不见身影的时候才传来几声惊慌。 巨大的爪子踩在枯树枝上发出咔咔的脆响,腥红的舌头吐在外边,往上一舔收回了嘴里。 关承等人大气都不敢喘,能做的仅仅是围在一起把手中的兵器握的更紧。 轨长郁发将尽量的将关承挡在身后,只是眼神中略带惊恐。 此时的晋军已经是人困马乏,已经快到极限,如今不过是凭借着一股信念支撑着罢了。 郁发悄悄的将头向后稍稍移了下悄声道:“殿下,一会儿职下等把这些畜生引开,殿下往山下跑。” 关承也悄声说道:“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你不必多说了,让兄弟们做好准备,这里边肯定有蹊跷,若是事不可为葬身此地了那便也是天意孤也就认了。” “殿下,咱们这里就这么点人了,可是您听听,这些畜生不止眼前的这些,山上还有下来的,到时候越来越多咱们根本冲不住去。” 关承剑眉紧皱,果然耳边又传来一阵阵的树枝折断的脆响,不远处的树丛晃动,显然有东西正在靠近。 正当众人全神戒备之机一阵虎啸在山间响起,让众人心里不由的一惊,面前的凶兽也随即遥声呼应。 在关承的四周足有超过两位数的黑熊和老虎,还有在外围闪着三角眼的野狼,而头顶还留下几声鹰啼,一坨鸟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郁发的肩膀上,白色的。 随着群兽的阵阵啸声淡去,一头斑斓猛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而虎背之上竟然坐着一个妙龄少女,露着小麦色的臂膀,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简易衣裳,手里竟是拿着一顶兵盔。 少女面色冷若冰霜,目光在关承等人身上来回巡视上下打量。 “就是你们杀了小白和它妈妈?” 关承不得不承认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这种好听里却是带着抹不开的杀气。 只见少女的右手缓缓的抬起,身边的群兽立即龇牙,发出呜呜的恐吓声,头和前腿下压,眼睛里冒着凶光,一副随时发起进攻的样子。 关承心中暗暗惊奇,此女当真好本事竟然可以驯服这许多的凶兽,光山中大虫便有十余头。 随后关承的眼睛注意到少女高举起的右手上的兵盔,失声道:“金军的兜鍪?” 少女听后一愣,侧头望向阵中,顿时感觉一阵目眩,这少年倒是俊俏,想必有爷爷年轻时候的神采,毕竟那可是曾经的第一美男子。 少女将手中的盔尖指向关承,声音依旧阴寒,问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的?就是你们杀了小白和三黄?” 这是关承第二次听到小白这个词,根据眼前情况的推测小白应该是少女喜爱的宠物。 “姑娘,我等被金兵追杀避难至此,若有叨扰还请多多海涵,只是姑娘说的小白我等实在不知,小白可是姑娘的爱宠?” 少女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呢,本姑娘听不懂,我就问你们,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你们的?”说罢再次举起手中的兵盔。 关承自然是连连摇头说道:“这中兵盔是金军的制式兜鍪,并不是我军的。” “兜鍪?什么是兜鍪?而且你们又如何证明?”少女的美眸中充满了警惕和大写的不信。 关承摘下旁边士兵的盔帽便欲上前,郁发大惊连忙拦下说道:“殿下,让职下去便可,殿下不可犯险。” 关承微笑的推开郁发的手走了出去,两边的兽群虽然一个个龇着牙发出恐吓般的低吼却是依然向两边退去。 关承的从容更是让兽皮少女不由的对其高看了几分。 关承将手中的兵盔举起柔声说道:“姑娘请看,这便是兜鍪,和姑娘手里拿着的一样,只是我等的兜鍪之上会刻有一个通字。”说罢将手中的兜鍪递了过去。 少女接了过去来回转着看,只是眉宇之间神色渐渐厌烦。 关承问道:“怎么样?这回可以相信在下了吧。” 少女却是摇摇头道:“本姑娘不识字。” 关承顿时尴尬有些哑然,随即上前道:“那我来指给姑娘看。” 少女跳下虎背,此时关承才发现面前的少女身材高挑前后有致,面色虽然冰冷却也可人,再加上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野性。 “诺,你说,看哪里。” 一股醉人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关承不由的脸色一红,但还是立即伸手指着兜鍪上的护耳说道:“姑娘请看,只要是大通的兜鍪在这里都刻有字,这个是通字。”说着又指向了另外一个说道:“这个便是金字,姑娘可以对比一下,这两个字差别还是很大的。” 少女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心中不由的信了几分。 关承小心问道:“不知姑娘刚才说的小白和它的妈妈,这是谁?” 少女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了几番寒声道:“小白是只三个月的小白虎,它的妈妈是最好看的那一只老虎,可是竟然被人剥了皮,挖了骨。可恨!” “若是让本姑娘抓到是谁定要让她也尝尝这剥皮挖骨的滋味!” 少女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杀气让关承都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当即说道:“姑娘,金兵可不止一个人,在下觉得姑娘还是回家吧,否则容易搭上卿卿性命。” 少女冷哼一声道:“不是一人如何?哪怕他十人百人又如何,即便是神仙来了在这大山里也不能如此残害性命。” “爷爷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虎命也是命,虎債也是債,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哦,还有个爷爷。 “你说他们不止一个,你见过?”少女转过头问道。 关承低头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不瞒姑娘,我军正是被金兵追杀才避难至此。”关承边说边指着少女的手说道:“他们头上戴着的都是这样的兜鍪。” 少女闻言眼神瞬间凌厉急切的问道:“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关承却是摇摇头道:“他们足有数千人,而且还是全部,孤不能让你就这么去送死!” 少女闻言顿时火起,小手一套,一把粗糙却是锋利的匕首便出现在手中,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冷意道:“不说本姑娘便要了你的命!快说!” 郁发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来,只是少女身后凶兽的动作显然不忙。 气氛一时之间更加紧张,林间的温度都似乎骤降。 ------------ 第七十四章武悼天王 林间的山路虽然难行但是在兽皮少女和群兽的帮助下关承等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少女脸上的神色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是依旧冰冷,不时拿出腰间的哨子吹上几声,然后便会有猛兽回应,也只有在这时少女才的脸上才带上一丝笑容。 倒是好看,关承望着少女的侧颜心里暗自评价,不过随后有急忙加了一句,和灵儿比还是差一点。 士兵们战战兢兢,任谁座下是虎豹之类的猛兽也难以保持镇定。 关承和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知道了少女名叫小昙,姓什么不知道,父母也不清楚,只是从小便和爷爷在这大山之中生活,训得了猛兽,生活倒也自在。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打趣道:“你们都是男儿身,怎的还没有我一个小姑娘胆子大,大黑那么柔和的熊居然也能让你朋友吓成那样。” 关承失声笑道:“小昙姑娘非常人所能及,吾等不如也。” 小昙闻言切了一声转过了头去,这人长得不错,爷爷说他年轻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想必这小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看着也舒服,就是这说出来的什么玩意儿,听也不好听懂。 后边跟着的小昙嘴里的胆子不如她的郁发是有苦说不出,这熊如果柔和那天下还有不柔和的么,这黑熊时不时的歪过头来舔舔自己的腿,有时候还轻轻咬一咬,这特么谁受得了,旁边还有两只野狼跟着,那两对三角眼看着就不善。 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非要这这种野丫头上山去,劝的做什么,还同行。 十几个晋军大汉战场上足够悍勇,即便是现在几乎人人带伤又加上疲劳饥饿战斗力大打折扣,可是遇上敌人绝不会手软畏惧。 可是大部分人骨子里都对这种东西有种畏惧,眼下就被这些玩意儿包围着,还骑着,这如何放得下心来。 杭宁山的高度粗一看便能肯定超过了千丈,山中不乏陡峭险峻之地,但是在兽群的帮助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快到山顶,众人虽然大部分路都是骑行过来的却依旧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 这种情况不免又让少女嘴里发出轻哼的声音。 郁发凑上来喘着粗气说道:“殿下,山顶快到了,莫不如歇息一下吧,弟兄们都挺够呛的。” 关承脸色如常带着笑意问道:“小昙姑娘不知前路还有多远。” 小昙皱着好看的眉毛想了想说道:“快了,再走一小会儿就到了。” 关承也不好估摸这个一小会儿是多久只得说道:“去告诉兄弟们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了。”说完又招招手压低声音说道:“都是爷们,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叫苦叫累的成何体统?好好想想,丢不丢人。” 郁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只得领命而去。 关承提起袖子擦了擦汗对着少女说道:“小昙姑娘,我们继续赶路吧。” 话音刚落群兽却是突然集体长啸,啸声在林间久久回荡,震起了飞鸟盘旋惊鸣。 少女也是一脸喜色的说道:“是爷爷,是爷爷来了。” 关承闻言心中大为惊奇,这等奇人当真是好排场好本事。 很快一个白发老翁骑着一头巨大无比的梅花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关承定睛一看更为惊奇,此人当真称的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着一袭长衫,一手捋须一手随意的搭在鹿背上。 那巨大的鹿角仿佛装饰,映衬着老者的道韵。 关承赶忙上前几步躬身朗声道:“大通晋王关承见过老先生。” 而旁边的少女早已蹦蹦跳跳的朝着老者跑了过去。 老者长笑道:“老夫在这山中避世隐居,想不到还能遇到当今太子。” 关承闻言连忙说道:“好叫老先生得知,吾如今被贬王爵,此番正是就藩封地。” 老者闻言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方才说道:“龙困浅滩遭虾戏,殿下有如此魄力那此番必然入得汪洋大海,自此扶摇而上亦不成问题,只是壮士断腕不仅需要魄力还需要运气和实力。” 关承一听更是震惊,连忙整理衣裳长躬到底,声音中带着无比的诚恳说道:“烦请老先生教我,他日定以疆土相谢。” 老者却是摇头道:“老夫一届苟且,不图这些虚名,今日能在此遇到殿下亦是历代人皇不忍天下纷乱而有所指引,皆是天意。” “殿下若是不嫌弃那便一起来吃杯水酒吧。”老者随即笑道转身离去。 当关承回过神的时候老者已然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安静的让人感觉不适。 小昙蹦蹦跳跳的回到虎背之上,一扬头,宛如一直骄傲的小鸡崽儿说道:“走吧,都跟在本姑娘身后。” 十余人再度起身,只是就连低吼连连虎豹熊狼都静悄悄的,关承一眼扫过去竟然有种诡异的虔诚的感觉。 鬓角的冷汗滴滴落下,身后的士兵却是明显的放松了不少,就连郁发也没有了之前的戒备。 关承心中头一次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恐慌,这貌似开始脱离了他最坏的打算和认知。 “小昙姑娘。”关承硬着头皮快了几步上前和少女并行,此时少女座下的凶虎转过头来不仅没有嘶吼反而微微一咧嘴,关承却是感觉这咧嘴怎么也像是人在微笑,简直是见了鬼了。 “什么事儿?”见到爷爷后的小昙显然心情好了不少,就连脸色都舒缓了很多带上了笑颜。 话到嘴边关承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的沉默惹得少女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关承感觉到有些不自然于是问道:“不知令祖尊称?今年贵庚?” 少女头一侧露出不解问道:“贵庚是什么东西?” 关承汗颜连忙说道:“就是多大多少年岁。” 少女轻轻的哼了一声还是说道:“多少岁?好像快两百岁了吧。” 关承等人一听大为震惊。 少女却是不以为然,左手摸摸下巴,似是在回忆说道:“反正从我记得开始他就这个样子,有一次问过,他自己说一百七十多岁了。” “如此当真是神人,竟然超脱岁月。”关承不由的感叹道,普通人一生寿命七十载便已经称得上高寿了,人祸其实古来稀,可此人竟然将近两百岁,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如此神人就在此处隐居避世,世人竟也不知。” 少女却是不以为意道:“什么隐居避世,不过是懒得出山罢了。明明那么快偏偏懒得动,真的是。” “有时候还说什么自己当初做将军的时候转战万里,一听就是吹牛,本姑娘长这么大就没见他走过几步路,只要出门就是骑那头脾气古怪的老鹿。” 少女脸上些许的回忆,但又随即挂上了落寞,说道:“不过爷爷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些事了,我能感觉到他说起曾经是开心的,最近这些年总是在看到一个人喝一种味道怪怪的东西,呛人的很,喝一口得睡一整天呢,头还晕乎乎的。” 关承接道:“那是酒,而且应该是最烈的酒吧。” 少女点点头说道:“对,就是叫酒,好像叫人什么醉。” “莫非……”关承眉头微皱,“是人皇醉?” 少女的脸色一喜连连道:“对,就是人皇醉,爷爷还说什么喝一口一少口,是什么人皇给的,就叫人皇醉。” 关承沉声说道:“人皇醉乃是大通皇室专用贡酒,哪怕是王爵也是最近二三十年才有资格私酿,令祖怎么会有人皇醉?” 少女转过头面带微笑,但是那笑容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关承耳边响起,少女明媚的双眸完成月牙,小手轻捂着嘴笑道:“瞧你这问的啥样子,那当然是人皇给的啊,爷爷说当年他在西北一战灭国有三,人皇大喜,有功当然要赏,可是不论是官职还是爵位都是没法再封再升的了,于是便赐了很多东西,其中便有不少的人皇醉。” 少女在一边款款而谈,却是没有注意到关承脸上的震惊之色已经无法掩盖。 关承跳下坐骑,猛的前走几步张开双臂拦在了猛虎面前,眼神炯炯。 少女显然吓了一跳,座下的老虎更是目有凶光,露出獠牙,身子微微前躬。 关承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沉声问道:“姑娘所说的可是一百五十年前,大通的天策上将军,武悼天王张元白?” 少女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说的是什么?张元白确实是爷爷的名讳,但是什么上将军什么王的我就不清楚了。” 关承即便是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身躯也抑制不住的颤抖:“原来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啊!” 少女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泪水涌出眼眶却还自顾自的笑着。 翻身下了虎,小心的凑了上来,一脸的忧色,手指轻轻戳了戳关承问道:“傻子,你,没事吧。” 好几下关承才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道:“让小昙姑娘见笑了,烦请小昙姑娘速速带吾去见张老将军。” 小昙听不懂什么上将军还是什么天王,但也是感觉出了自己爷爷的不简单,心中涌起一股好奇。 关承却是转身,望着同样激动非常的部下大声说道:“兄弟们,我大通的天策上将军,武悼天王,他,还活着!” 随着关承的声音落下,原本疲惫的士兵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欢呼起来,身边的猛兽也仿佛成了大猫般的可爱,更是有士兵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小昙是不懂的,但是在场的每一个晋军士兵都很清楚,大通历史上唯一的天策上将军,唯一的武悼天王是有多么的传奇,那是每一代大通士卒心中无以撼动的信仰。 武悼天王张元白! ------------ 第七十五章酒醉 “爷爷真有那么厉害?”小昙捂着小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爷爷平日里看起来很和善,连野猪都不忍杀,都是让阿黄咬死然后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动手,竟然,竟然……” 关承一脸的轻松笑道:“这不过冰山一角罢了,吾也仅仅是挑了那么几件事情来说。” “大通立国五百年了,武功赫赫,国土方圆何止万里,能人辈出,名将频频,可是天策上将军也好,武悼天王也好却是只有这么一位。” “老将军在时为人皇之鞭,诸侯与诸国都不敢有丝毫异心,等到老将军归隐后不到十年,天下乱象便开始凸显了,老将军之功之能何其高也!” 小昙努努嘴,把头转向一旁,却是怎么也想不出那是什么样子,她能看出这些人对自家爷爷发自内心的敬佩,但是她还无法理解这种敬佩。 但是她心里却是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让整个人都感觉热乎乎的,虽然不懂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向往。 “那你呢?” 关承一愣,指了指自己问道:“我?我怎么了?” “额,算了。” 关承丈二的脑袋,但是很快他便再次激动起来,入眼之处云雾飘动,一座木屋仿佛随云雾而动,巨大的梅花鹿在青绿之处若隐若现。 见此关承下了虎背郑重的整理好身上有些狼狈的衣裳,随行的护卫军士也一脸虔诚肃穆。 众人排列两侧,关承在前,郁发随后,身后的将士们则长剑立在前胸,长戈双手持握竖立,随即单膝下跪。 “大通晋王关承携麾下将士参见天策上将军、武悼天王张帅!” 仅仅是十几个人便有声浪滚动,木屋的门也在此刻自动打开,吹出一阵白雾,给人一种仙幻的感觉。 天地之间安静了起来,但是没有人觉得这种安静对于一个大通的王爷来说是怠慢,天策上将军可剑履上殿,可见人皇而不拜,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片刻之后一道声音传了出来:“老夫在此避世百余年,原本不欲理会世间纷争,王朝更迭兴替自有轮回,然而大通历代人皇之灵皆不忍大通基业就此被瓜分殆尽,老夫亦认为大通之功于世人,可亡而不可被窃,故而今日受汝等一拜也便是报了这世间红尘。” “晋王入内,其余人等昙儿替吾好生招待,他们皆是大勇大忠之士,不可轻慢。” “拜谢上将军!” 关承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脸上兴奋的神色根本无法控制。 “后生晚辈关承谢过上将军。” 木屋之内早已备好了两张相对而坐的案几,上面备着一些时令的瓜果,还有一壶闻着便醉人的烈酒。 关承再次行礼方才入座。 “殿下先饮一杯解解乏吧。”说着右手一抬关承案几上的酒壶便凌空而起向杯中倾倒,这一手又让关承心中讶然,对张元白的敬佩又多了一层,不愧是神人。 关承端起酒杯眼前顿时一亮道:“这是人皇醉,最纯正的人皇醉!” 张元白微微一笑,看着关承有些宠溺:“想当初老夫率军远征漠北,天气苦寒,士卒多有冻毙,当代人皇闻之召集大内民间工匠数百人不到两月便有了这人皇醉,虽然时间匆忙但是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冰雪天气饮一口这酒如烈火入喉,老夫得胜归来其余皆未求赏,独独这人皇醉被老夫全部要了过来连酒方都到了老夫这里,以至于之后的人皇醉竟然没有了这股子味道只剩下了烈。” “只可惜这等人皇醉已经不多了,殿下当好生品尝我大通之烈。” 关承端起酒杯仿佛看到当初数以万计的将士跋涉在冰雪覆盖的茫茫草原,绵长悠扬的曲调在悲壮中平添了一丝醉意。 “晚辈关承,敬诸公英灵!”说罢将杯中之酒洒在地上。 张元白依旧笑而不语,只是抬手之间关承手中的酒杯再次被斟满。 几杯烈酒下肚饶是关承酒量不错也感觉有些醉意,这等纯正的人皇醉可比皇宫大内任何一种酒都要烈上许多。 几番过后原本沉稳的关承坐在案几上说话已然是断断续续,甚至还抽出随身配剑就在这木屋之中舞了起来,一曲曲战歌从关承口中流出,尽情的展示着少年的不甘与野望。 张元白只是不停的捋须微笑,时不时饮一杯人皇醉。 当小昙噘着嘴有些不喜的踩着步子走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只见关承一手持剑一手握着酒杯,散开的长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如此狂野的情况是小昙从未见到过的。 张元白朝着小昙微微点头,正在狂舞的关承丝毫未发现猫着腰悄悄溜进来的小昙。 “爷爷,这个家伙没事吧?”小昙的俏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紧张。 张元白却是笑道:“不过半坛子烈酒,能有什么事,他是大通太子,难不成还能被这点人皇醉给放趴下么。” 小昙歪着头眼睛紧随着关承舞动的身姿小声说道:“可是您看他那样子,好可怕!” 张元白长叹一口气说道:“让他好好的醉一场,好好的肆意一场吧,你这个哥哥心中憋屈的太久了,像他这样年纪的少年有几个能有如此谋略胆气还有如此隐忍的。” “偏偏是他啊,普天之下身份最尊贵的那个人,不得不如此,这其中的无奈和愤怒还有不甘又有谁能体会到呢?” 一杯人皇醉,流走万忧情。 张元白头微微后仰便是一杯烈酒,只是他的脸上并无任何的不是。 旁边的小昙却是满脸收不住的惊色。 张元白斜眼一看笑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您,您刚才,说,说什么?哥哥?”小昙哆嗦着,身躯微微颤抖,双目盯着面前鹤发童颜的老头,难以置信的问出了那个似乎是不经意间的词。 张元白却是一副该死的样子,手里端着酒樽看着堂中状若癫狂的关承一脸的宠溺。 小昙的脸色在焦急之中阴沉了下来,老顽童,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故作深沉。 一双柔夷捏的嘎巴嘎巴的响,但是在张元白的耳朵里却是充满了恼怒的可爱。 十三年了啊。 眼见小昙的眼里已经带上了雾气张元白才开口道:“十三年前老夫也是在此,一杯人皇醉,一株山野花,本是雅兴,可是却见紫薇天星流转无光,推算之中又见一丝生机,所利者正在此地却又始于永威城。于是老夫星夜前往,正巧遇上你的母亲生你难产力竭而亡,而你也因为刚刚出生只哭了一声便无气息而被遗弃。” “可又有谁知道你还活着呢,大通皇室怎么也是老夫的姻亲后辈,而且老夫推算你便是那一丝生机。昙花一现可倾城。世间诸多奇迹皆由刹那。” 小昙的眼睛朦胧,噙满泪水,呢喃道:“所以我其实不是孤儿?” “金枝玉叶,非寻常燕。” 张元白又是一杯酒下肚,不免有些唏嘘,只是这等秘辛说出去又有几人会信,而不信或许是最好的了。 “可是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都告诉我是孤儿,我还有父亲还有哥哥,还有我每次问你你为什么都说不知道?”小昙的声音渐渐从抽泣变为嘶吼。 张元白有些愧疚的抚摸着小昙的头却被后者恨恨的躲开。 张元白长叹一声道:“若非在此地由老夫日夜取日月精华滋养,你怎能活到这一天,一切天注定,即便是老夫也无法逆天而行。”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是要我和他走吗?” 张元白哑然。 但是沉默却让小昙心中顿时充满紧张:“你真的要送我走?” 张元白站起身,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小昙却感觉到其中充满了悲戚。 良久张元白的声音撕破了平静:“老夫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改命方才等到了天下巨变之始,如今也算是了却了心愿,这些年一直撑着也是乏了,该休息休息了。” 小昙本就聪慧,怎能听不出这其中的话语,不由的紧张道:“爷爷!” 张元白抬手打断依旧平静道:“老夫不知道你为何是那一丝生机的变数,这十三年来老夫也算是尽心竭力了,你先天肌体不足老夫虽不能根除但是活个七八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窥伺天机必遭反噬,老夫大限也算是到了!” 小昙疯狂的摇头,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不,身体已经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泪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是不是因为他?”小昙一手指向撑不住倒下去的关承一脸希翼的问道:“我们把他们都送走好不好爷爷,我不要什么哥哥,我从记事就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我一定是孤儿,一定是的爷爷!” 小昙突然扑了过去抱住张元白的胳膊不停的摇晃着。 张元白笑了笑说道:“傻孩子,爷爷护了你十三年,已经是逆天了,如今又等到了你哥哥,对于先帝也算是交代的过去了,爷爷该走了,二百岁的糟老头子了,再活下去就该天收了,那岂不是失了爷爷天策上将军武悼天王的体面了么。” “老夫有些许锦囊书册,在柜子里,明日一早你便交给他吧。”张元白手放在小昙的头上笑着柔声说到:“以前你一直说你叫张昙其实不对的,你应该叫关昙,大通的公主,最美的公主,有机会去永威城看看吧,想必你的母亲很想你。” 小昙疯狂的摇头,双手抱的愈发的紧,可是原本有力温暖的臂膀确实渐渐松弛,慢慢的化作光点开始飘散。 小昙尖叫着,双手不停的挥舞却是抓不住一丝一毫,直到所有乳白色的光点在空中彻底融入黑暗。 “那里一定有古怪,速速随本将前往探查。”远处的柳栋神色激动的说道,大手一挥数百步卒紧随其后。 “传令丙字旅速速向西北方向前进。其余各旅向本帐处集结!”金军大帐之中后军司马杜坛同样斩钉截铁。 ------------ 第七十六章振军心 山间的清晨有些冷意,关承从未觉得如此的轻松如此的舒坦过,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鼻尖传来的幽香简直醉人,和灵儿身上的味道真像。 关承猛然睁开眼睛,心中大惊,入眼之处分明是少女的闺房,手不由的摸向旁边却是摸了个空。 该死,孤的佩剑呢?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投进一片亮光,关承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昙儿姑娘。” 只是小昙的脸色极差,双目红肿,衣服有些凌乱,关承心下再紧,难道自己的部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随机猛的摇摇头,绝对不可能,若是那样院中的那些虎豹就能把自己这十几人给撕了。 “小昙姑娘,这是……”关承不知怎的只感觉胸中有种难以言明的痛楚,不由的细声问道。 关承望着少女的眼睛只感觉到分外的陌生,被盯的心里直发毛,那眼神中的复杂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情愫,眼泪打着转却是怎么也倔强的不流下来。 关承感觉自己的心更难受了。 “小昙姑娘张帅呢?” 关承话音刚落小昙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却还不忘将手中的木盒朝着关承扔了过来,连带的还有一卷竹简。 关承有心追出去,可是宿醉之后头脑发痛又突然被竹简一砸有点懵。 “方今天下大乱之世,皇权不举而衰,诸侯并起而争,堂堂五千县之大通如今政令所能通行者竟然不过一郡八县之地,悲乎哀哉!” “通室虽然衰败,然乱中取粟亦有取胜之机,虽渺茫之万亿亦有浴火之重生,殿下之勇之智之隐忍之果决正是此等危局之关键。老夫推测天机数十年,今终得见可相托之人又幸甚乎!” “殿下此番远赴西南以为东山,种种艰险不言而喻,然则谨记数要亦可坐观天下而后竟全功。” “通室所残存者大义也,天下所相知者名利耳。殿下周身必有信物,当以此结好周边。千金散尽还复来,殿下当明晓舍得之深意。南楚百余郡九百县,可为后援,不到万危之时不可轻衅。” “霍阳、桐固、舒阳、襄郡者钟离之所欲,殿下此去必与之交恶,切不可心存侥幸以为共存,当与蜀盟,与宋合,以楚事,待可乘之机一举破军方可有立足基业。” “四郡绅豪多向钟离者,殿下切不可仁义为念,否则当有囫囵之灾。修补已非易事,破而后立亦为良策,殿下驱驰天下当有安心栖身之所,慎之又慎,不可不察。” “自古民心者天下所依,民心者非为士绅,乃黔首耳,殿下此前所为实乃大善,民心若在殿下纵然百衰亦有重复之望。” “然黔首所忧虑者无有甚于田亩者,当均田以民,士绅所欲者亦为田亩,殿下当以果决之力拢四郡之民,绝天下豪强而收万民之念。此路迢迢,殿下若行此举天下士绅皆为死敌,如此诸侯亦有相轻之念。” 关承双手紧紧的握住竹简,微微颤抖着,虽然写的有些凌乱,但是关承仿佛能够看出其中所蕴含着的巨大的力量。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的关承早已将其他所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一卷竹简,上面残存着墨香,短短五百字关承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屋中来回踱步,偶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从日出到日中,直到郁发等人醒来简单操练了一番之后关承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竹简。 西南四郡的地图在他脑海中浮现,可以说大通的每一州每一郡每一县都在他的脑海之中。 西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物产丰饶,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人口虽然不及京畿,但是也绝非西北东南等地可比,这也是关承将其视为最后的希望的原因之一。 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股香风飘了进来,关承抬头望去,顿时眼前一亮,今日的小昙换上了一身杏黄色的短装,更加的夺目。 “小昙姑娘,这竹简上的东西真真是大国之言,张帅他老人家在哪里,吾一定要当面请教。” 小昙有些红肿的眼睛顿时泛起了泪水,此时的关承终于算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上前问道:“小昙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原先的喜悦霎时间换成了难以置信。 仔细听院中不时有哀鸣声传来,凄惨低沉。 关承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昨日还在一起饮酒论道的人仅仅是醉了一场便出了意外。 “张帅……张帅他老人家……如何了?” 一句话不过十余字,关承却感觉有万钧之重。 “爷爷,大限到了,羽化仙去了!”小昙啜泣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反而觉得有些释然了。 从她很小时候的记忆里便是一道雪白的背影站在山巅望着远方期待着,如今也算是如愿了吧。 “爷爷走的时候说他等到你了,这天下他无力挽救,但是你可以,刚才那一卷也是他写的,还有一些说是日后方能给你。” 关承跌坐在床榻之上,双目含泪。 大通的战神彻底的没有了。 手中的竹简上还有淡淡的痕迹,关承像一个漂泊了许久的孩子突然遇到一颗大树却又突然失去。 “你莫要这样,你是大通的太子,不能这样,爷爷说了,他会看着的。”小昙心中苦楚看着关承的样子更是不知道如何劝慰。 “你若是难受便先去给爷爷上柱香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小昙的爷爷,是我大通的英雄。” 关承听到此处方才抬起头来连声说道:“应当应当。我这便去,换素衣去,张帅授我良策,我自当以弟子礼送别。” “小昙姑娘有劳了。” 出了房门的关承又一次彻底的震惊。 入眼之处无数的林间兽物头贴在地上,偶尔低声呜咽,声音听着便让人觉得心中痛楚。 “想必张帅在此地真的便是如神仙一般吧。” 原本凶猛的虎豹也失去了啸顶山林的气势,如一只大猫一般耷拉着。 郁发等人已经裹上了白色孝布低头缅怀。 深山之中一场无人到来的葬礼却是分外的隆重。 关承当先跪在张元白的灵位之前,手中的人皇醉如细线横淋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军中没有哀乐只能极尽缟素,每个人的心情都在一次次的叩首中渐次沉沦。 充当临时司仪的郁发更是泪目到不能自己,他家祖上便是天策上将军的贴身护卫起家,哪怕到现在郁家的祠堂里主位上依旧是天策上将军,每一代郁家的儿郎谁不能拜谁不曾向往。 简单的仪式完成后关承站起身面对着自己仅存的部下,心中百感交集。 “我的袍泽兄弟们!”关承嘶吼着,眼睛有些浮肿,但是却从未如此刻般沉稳。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孤无不以张帅为榜样,从你们当兵的第一天就在听说张帅曾经如何辉煌,如何勇猛,如何饮马天山。每个人都会感慨大丈夫当如是。” “可是大通的战神如今彻底的消失了,就在我等眼前,有些人是不是觉得心中的信仰塌了?” “是不是觉得战神都能陨落,自己又算的了什么?” 关承的目光被锐利填满扫视着下方有些不知所措的部下。 关承顿了顿说道:“孤知道,你们不远千里随孤前往封地,这才多长时间才多远就经历了数次大战恶战乃至生死存亡之战,出京之时我等四千余人,到如今战死的战死,失踪的失踪,打散的打散,我们这里连二十人都不到。” “孤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你们是否还愿意随孤继续西行,孤也不知道你们出京时的斗志在此时此地还能剩下多少。” “张帅在此地说实话孤也意外孤也欣喜,大通的战神谁不是将其仰望,每一个大通的战士心里谁不给武悼天王留个位置。” “人嘛,就是一口子气,所谓精气神,可是如今这口气没了,不在了!怎么办?” 关承走到他的士兵中间,还显稚嫩的脸庞盯着郁发厉声问道:“你们要就此沉沦就此放弃吗?” “武悼天王,曾经的战神。可是出了永安京出了京畿这一路我们和金国三个军交手,击溃两万余人,杀敌枭首超过七千人。” “金国号称京辅小霸王,所部所兵皆是百战精锐,而我们战兵不及其十分之一,但是我们依旧胜了。” “而且是连战连胜!” 说道这里关承的语速也快了起来,声音如有魔力一般渐渐唤起兵士们眼中的神采。 “以绝对弱势的兵力接连击溃数倍之敌,我想问问你们所有人呢,这胜利是武悼天王带给你们的吗?” 关承望了一眼旁边的小昙,内心苦涩,他不想这么说也不想说这些话,可是张元白在所有士兵心中的地位简直云端之上。 原本传奇中的人物只在耳中出现的人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却又这么突兀的没了,士兵们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一般。 哪怕是一个士卒对于关承来说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但他所要的百战百胜的军队绝对不能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的影响。 从很小的时候关承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军权在自己手里才是安全的,永安城若是依旧有十数万精锐天下又怎么可能陷入如此四分五裂的状态,大通皇帝的圣旨又怎么可能出了京畿就跟放屁似的。 “我的袍泽兄弟们!抬起你们的头来!大声的回答我!所有的胜利是武悼天王带给你们的吗?” 甲衣上的血迹在微风中散发出悍勇的味道,无畏的士卒们抬起头目光同样渐渐坚定,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喊着。 “不是!!!” ------------ 第七十七章逼近的金国世子 有人说在揭开你头上覆盖的那层纱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强大和懦弱。 此刻关承面前的士兵仅仅十三人,可是内心有一种直冲云霄的自信正在被逐渐唤醒。 逐渐成为怒吼的迸发让身边的猛兽都不由得诧异的退开几步。 人说到底还是最强的。 紧握着手中的长戈铜剑,这便是纵横天下的虎贲。 关承满意的点点头,声音之中充满悲戚:“你们都是大通最好的儿郎,最后的希望!” “上将军在军伍之时守大通四方扬威域外震慑八方!如今诸侯不贡大夫不臣,天下早已失去君臣之礼上下之序,诸国之间互相征伐以致民不聊生,若是上将军在此又怎会允许如此不轨之事发生。” “吾等当秉承上将军之志,荡平世间魑魅魍魉,还天下朗朗乾坤!” “今日,吾,大通皇太子,晋王,关承自此立誓,诸将士为证,上将军英灵为证,此去必当以天下为任,誓必重振寰宇,功成之日必当裂土以谢诸公!” 郁发等人听得热血沸腾,手中利刃直刺天空,身形却是单膝跪地。 “吾等誓死追随殿下!” 关承走上前将最前面的郁发双手扶起,相顾无言,只是彼此的眼中都有烈火在燃烧。 “诸位将士,吾等祭上将军!” 关承重新整理的自己的仪容,手持香烛站在了最前方。 郁发红着眼睛仰天吼道:“吾等恭送上将军!” “一拜!” “感上将军之功!” “再拜!” “谢上将军之恩!” “三拜!” “定不负上将军之望!” 礼毕! 霎时院中虎豹皆仰天长啸!小昙也终于放声痛哭了出来。 “这声音?”快到山顶的柳栋神色一禀。 听这声音怕不是整座山的猛兽都来了吧,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属实有些骇人。 “前哨有没有消息?”柳栋心中有些不安连忙问道。 只是传回来的消息不是很满意,前哨最少应该在一炷香之前便有消息回来,如今影子都没有见着。 “所有人停止前进!马全呢?出来。” “殿下!”不远处一马脸汉子连忙跑了出来。 “你从本部抽调二十人前出,一定要找到前哨并且摸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一个时辰内本公子要听到确实可靠的消息。” 马全虽然长了一张马脸,看起来有点呆,但是其人却是阴狠狡诈,是柳栋麾下几个有司里随机应变能力最强的一人。 “请殿下放心,马全必定不负殿下吩咐。” 很快马全便挑了二十名得力手下消失在柳栋的视线里。 “传令安排岗哨,所有人饮水休息用粮,一个时辰过后应该有场恶战要打。” 身边的亲卫火速将命令传递下去,柳栋对于自己的直觉很是自信,不论是从昨晚的异象还是方才的野兽的嘶吼还是出了意外的前哨都表明自己离目标不远了。 柳栋站起身来在亲卫的陪同下巡视部下,四百多人散布的地方并不大,只是丛林之中稍微有些杂乱。 奔波了一夜的士卒很是疲惫,但是身为世子的柳栋都在咬牙撑着大家心中的不满也就没有什么了,自己这条命总不至于比世子殿下还金贵吧。 柳栋在整个禁军之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威望,一方面是因为身份,军中大多清楚如今的金国国主年纪不小了而且身体不太好,国主之位在不远的将来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世子殿下的,而且柳栋不管是吃穿还是用度都与同级的军官无二,虽然大家都知道此人身份尊贵但是却没有以势压人。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世子和大家吃着的都是一个锅里,走同样的山路那还有什么好吵闹的。 鼾声很快在林中响起,显得很是怪异,但是柳栋已经无心顾及,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堵住人的嘴告诉他打呼噜的不要吧。 一张简单的舆图铺在大石之上,柳栋眉头紧锁看着面前几道歪歪扭扭如同虫爬的线条内心一阵不爽。 “该死,这舆图跟没有有什么区别,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条线告诉我等这里有座山。” “这山多大,多高,占地几何全然不知,更不说山中地形了。” “斥候呢?卢月呢?” 旁边的士卒急忙回道:“殿下卢伍长他们刚才奉命探查去了,刚刚出发。” “马上把卢月叫回来。” 很快卢月喘着粗气跑了回来道:“殿下,卑职回来了。” 柳栋头也不抬的问道:“本公子问你,这地方附近可有什么村落或者人家?” 卢月迟疑了一瞬道:“回殿下,此处再往西走三十里便是梁国地界,当时为防止敌军细作潜入此地所有百姓山民都被迁走了。” “本公子是问你有没有村落或者人家!你不要答非所问!” 柳栋的眼神让卢月心神一紧,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贵公子虽然没架子但是发起火来可是要命的。 “回殿下,倒是有几院在山顶,不过已经荒废了不少年月了,倒是经常有熊虎之类的在那里休息。” 柳栋站起身手搭在眉间向上望去,但见山顶云雾缭绕,又哪里看得清楚,可是耳边的兽鸣鸟声却又清晰可闻。 “殿下!杜司马派人来了。” “杜坛的人?带上来。” 几个军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说道:“殿下,杜司马让我等前来告知殿下,山顶很有可能是一处迷幻之地,曾经有不少山间猎户在此迷路昏迷待到醒来时已然是在山下,甚是诡异,杜司马担心殿下安危特命我等前来告知,杜司马说请殿下稍作休息,杜司马所率主力中午时分便能赶到。” 柳栋沉吟片刻后对着传令兵说道:“去回报杜司马,本公子知道了。” 几个兵士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句话到底是等还是不等。 “退下吧。” 纠结之间柳栋话音落下,旁边的卢月便跳出来吩咐道:“送几位兄弟。” 待到几人走后卢月方才凑过来小声说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停下来等等杜司马?” 柳栋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个所谓的迷幻之地吓到你了?” 卢月老脸一红连忙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卑职为殿下愿赴刀山火海,区区传言又怎会放在心上。” “只是殿下身份尊贵,已然奔波追击了一夜,岂能再涉险地,若是出现意外便是整个我等俱死也难以恕罪啊。” 柳栋微微一笑拍了拍卢月的肩膀说道:“你们都跟了本公子几年了,本公子知道尔等的忠心,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等追了那关承一夜岂能就此放弃,况且什么迷幻之地,任何虚妄在刀兵面前都是泥捏的,有你们,大金最勇猛的将士在本公子还需要怕什么吗?还是说你卢月需要怕什么吗?” 仅仅是几句话就让卢月感受到热血有点上涌连忙说道:“卑职等承蒙殿下信任当然不敢不前,但是敢情殿下为后,卑职等愿为殿下前驱耳目。” 柳栋很满意,又拍了拍卢月的肩膀意识鼓励说道:“去吧,三刻钟后本公子要前方畅通无阻。” 金军斥候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都是柳栋带出来的精锐,一路前行也十分迅速,途中更是有几匹狼一头熊倒在箭下。 微弱的血腥味四散而开,在清晨的雾水中艰难的飘入鼻中。 山顶哀乐婉转已近尾声,小昙披麻戴孝,跪在坟前,盆中的黄纸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纸灰,身后是关承及一众将士和山中兽类。 一只灰狼夹着尾巴呜咽着窜了出来,直奔小昙而去。 院中的群兽立即停止了嘶吼,两只眼睛中满是血红。 小昙也止住了哭声,狼头凑了上来,嘴角溢着血滴,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也是受伤不轻。 “哥,有生人来了,杀了不少生灵,离这里不远了。” 关承并未注意到小昙的称呼,而走向那头灰狼,将背部的箭矢拔了下来,上面的金字小篆清晰可见。 “金兵的速度倒是不慢。郁发。” “标下在。” “你速派两人向西探查情况,尽量找到大队人马的踪迹,其余人等收拾东西西撤。” 郁发领命而去,关承转过身对着小昙说道:“小昙姑娘,金兵人数众多,我等势弱不可力敌,此刻需得暂避锋芒,张帅的灵位还得辛苦你收拾妥当,一盏茶后我们出发。” 小昙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的点头,她心里也很清楚此刻的危急,虽说这茫茫大山之中便是她的主场,可是仅凭利齿又怎能对付得了利刃。 很快火光冲天而起,浓烟四散,正等待斥候回报的柳栋神色一变,猛的站起身盯向远方。 “必定是那什么晋王!左右!” “殿下!” 柳栋直接抽出佩剑一把拎住士兵的衣领沉声道:“你速去回禀左司马,就说我部已经咬住了晋军,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支援。” 士兵领命而去,柳栋转身对着部下朗声道:“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让天下人知晓我禁卫军之能的时候到了,杀敌甲士一人者赏十金,杀敌官长者以官长之位赏之,杀关承者赏千金就地升三级,活捉关承者本公子亲自向国主请命,封侯!” 封侯! 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一个兵士的诱惑力从来都不需要质疑,当兵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所图的不就是吃饱穿暖,然后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么,终极的目标那可不就是封侯裂土封妻荫子么。 眼下仅仅是追击一小撮的敌人然后抓到一个从小深宫里长大的皇子便可以安稳的躺平后半生。 荣华富贵仿佛就在眼前展露着玉体。 金国禁军士兵的眼睛里顿时肉眼可见的狂暴了起来。 “屠灭晋军,活捉关承!” “给本公子上!” ------------ 第七十八章兄妹相认 对于怎么调动士兵的积极性柳栋表示还是懂点,而且也是舍得的。 自己给出去的越多那就代表着收到的回报越多。 若是真的有人可以活捉关承那让出一个没有封地的爵位又能如何,不过是多几许俸禄罢了。 但是若能成功拿下关承那必将是震惊天下,届时他柳栋之名可就不仅仅是金国之内。 大通虽然皇室没落,但是柳栋可是听说皇室依旧有大量的财宝,各种名贵珍藏,孤本典籍,最重要的还有整个天下最详细的舆图,那是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无比眼馋的,届时自己就有一定的资本与周边诸国周旋,哪怕是真的吞并了彭舒也不惧强梁。 这是什么?这是妥妥的金国霸业的希望啊。 柳栋甚至已经想到一个大金王朝的诞生,而他高坐中央,殿中股肱之臣,四方虎贲卫士,睥睨天下,楚赵之主匍匐脚下山呼万岁。 大丈夫当如是! 柳栋越想越激动,就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有力了几分,竟然很快冲到了最前面。 小兵们是不理解天下为何物的,但是他们知道若是拥有几十上百亩乃至上千亩的良田还不用交税,回到乡里半大小伙子崇拜的目光还有大姑娘小媳妇的羞涩,那也是足够让血气飙升的。 一时之间金军从上至下杀气腾腾,呼声震天。 数以百计的金兵士卒高举手中的剑戈奋不顾身,颇有一丝人挡杀人佛挡杀神的气势,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狼藉。 柳栋样子做的足足的,渐渐的到了队伍中央,山顶并不是很远,很快金军士卒便看到己方的斥候正在与群兽搏斗,虽然有人负了伤,但是地下野兽的尸体也足以证明其勇猛无比。 柳栋更是兴奋,他已经依稀看到了一面旗帜,那面紫旗曾经在金国国都飘扬,如今已经不知道在哪里蒙灰。 “马全!马全!”柳栋望着前方大喊着。 前方不远处一个金军连忙转过头扫了几眼,确认了喊话的人之后连忙应了一声:“殿下!” 马全跑到柳栋面前抹了一把汗问道:“殿下,何事?” “本公子问你,可有找到晋军人马?” 马全脸色一紧说道:“回殿下,晋军人马就在山上,只是这林中的兽类不知发了什么疯一直冲击我军,导致末将难行。” “这定是有高人操控,看来传言即便是虚幻也是有些可信的。” 马全一脸信服的点点头说道:“殿下高见,只是这些畜生终究是得解决掉否则晋军就跑了。” “你有没有探查清楚晋军到底有多少人?”柳栋目光灼灼,生怕错漏一个字。 马全正色道:“末将不敢妄言,但是目前只发现了十余人,而且末将看动向往西去了。” “十余人?”柳栋微微皱眉,略微沉思了一番说道:“晋军就算还有伏兵怕是也不多了,他关承一共才有多少人,打了这几多仗,就算剩下一些人马这两天恐怕也已经被打散了,在本公子看来关承若是还有兵马也不过几十人罢了,这个时候他还摆疑兵那就真的是在找死了。” 马全一脸顿悟道:“殿下所言甚是,晋军本就是远来,虽然侥幸胜了那么几场但是损失也必然不小,否则也不会只留下那么几人断后了。” 柳栋表示很满意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带人不要恋战火速追击,一定要咬住关承。” 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军士跑了过来,“殿下,杜司马派人来了。” 柳栋眉头微皱,示意马全速速出发后方才说道:“带过来。” 来人竟然一身连长衣甲。 “末将高元参见殿下。” 柳栋一脸和色柔声问道:“高连长可是来增援的?” 高元抱歉朗声道:“回殿下,正是,末将奉杜司马令已率一百五十精锐前来,听候调遣。另外杜司马还让末将向殿下禀告,阎司马的援军距此已经不足二十里了。” 阎陶在金军之中的地位有点独夫的意思,金国国主放的屁都是香的,除了国主那更是谁的面子不给,即便是柳栋这个世子早年都在阎陶面前吃过闭门羹,虽然这两年阎陶行事略微低调了一些但是在柳栋的心里依旧是画叉的,这一点几个司马都是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柳栋听到阎陶的名字就觉得膈应,当下一声冷笑道:“阎司马跑的倒是挺快,就是比他逃跑的速度要慢上些许。” “高连长,你上前来。” 随后柳栋手中长剑指着地图说道:“根据本公子的侦查推测眼前的晋军应该就是关承小儿亲率的人马,而且人数极少,但是此山地势复杂险要,虽然本公子有数百人但是若想做到万无一失还是有些难度,不过既然你高连长来了那本公子的信心就有多了几分。” “你看,这里,山顶,本公子已派精锐前往,随后会有一个有司跟上接应,根据斥候来报,晋军已然向西撤退,可是此处向西最终能到的地方也只有拒梁,而现在的拒梁只有一处前哨不过一个轨,所以本公子希望你能率领本部人马轻装急进,一定要在关承之前到达拒梁,把这个口袋给本公子系死,你明白吗?” 高元信心满满的说道:“还请殿下放心,末将所部在咱们后军是出了名的快,便是这山路之中也如履平地,有末将在晋军休想逃过。” 柳栋大喜说道:“好!若是堵住关承本公子亲自给你请功。” 高元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表忠心。 柳栋对此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金国国主的位置就是他的,只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数百金兵有序的散开朝着山顶压过去,得到增援的金军士卒推进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沿途虽然有猛兽阻挡但是大多只能发出阵阵哀鸣。 声音凄惨,小昙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崩溃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崩溃这个词,但是丝毫不影响此刻小昙内心深处可怕的破碎。 自幼长在这里,有多少虎豹熊狼是她的玩伴,可是如今那一声声道别宛如尖刀刺进胸膛。 “哥,阿黄他们能挡住吗?” 关承并未答话,神情万分凝重,根据斥候的回报后面的金兵又来了援军,而且金军将领分兵了,一路人马向西疾驰而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堵人去了。 灵儿在哪儿,剩下的兵力在哪儿,金军还会有多少人追上来,这些都无从得知,关承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失去了五觉一般在林间乱窜,而四周是嗜血的妖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脸上和四周,斑驳的疏影若是放在平时肯定是一番景色,但此时关承觉得这林间弥漫的大雾如同实质一般遮挡了所有的视线和安全。 山路难行,但是比山路更难行的是未来。 “哥,再这样下去阿黄他们都活不了了!”小昙突然停下来握着拳头朝着关承的背影怒吼道。 关承似乎终于正视到了旁边这个姑娘,只见小昙双目噙泪,嘴唇颤抖着,一脸的悲愤。 “哥,阿黄他们怎么办?你听到了吗?他们都在跟我告别,他们都回不来来了,就像爷爷一样回不来了。” 关承也很难过,摸摸小昙的秀发柔声说道:“小昙姑娘,现在我们自身难保,敌众我寡,稍有迟疑便有可能全军覆没尸骨不存,等以后我们回来了给他们立碑封神,好吗?” “立碑?封神?” “对,我会让所有人都记得他们!” 小昙一跺脚恨恨的说道:“立碑有什么用?就算所有人记得又有什么用?他们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就像娘一样,见不到,根本见不到了!” 说罢小昙拿出一块玉佩,关承的眼睛瞬间一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关承难以置信,盯着玉佩颤声问道。 关承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过,手伸向怀里拿出一个锦袋,或许扣系的太死越着急越打不开。 小昙将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关承颤抖的割开锦袋,拿出另外一块玉佩:“这是一块子母玉,是母后的贴身玉佩。” 说着一把躲过小昙手里的玉佩哆嗦着贴了上去。 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堪称是巧夺天工。 “母后当年难产而亡,给我留下了这块玉佩,子玉在我手里,母玉是陪葬,你手中的这一块是哪里来的?” 关承边说心中的忐忑越甚,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不由的伸向腰间。 此刻的他脑中一片混沌。 “如果我说你是我哥,你信吗?” 关承的手瞬间停止,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呆在原地。 “不,不可能!” “我妹妹当初就没活下来,怎么可能!” “不过她如果活着却是和你这般大了。” “这块玉佩到底怎么来的!” 关承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脸上已经有狰狞浮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盗皇陵!” “不对,张帅不可能做出哪种事情!” 关承抱着脑袋,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小昙走到旁边慢慢的将关承的头抱在胸前,柔声说道:“爷爷亲口说的,是他救了我把我养大的,我相信爷爷,他不会骗我的。” “哥!我还活着难道不好吗?” 这句话犹如启明星让关承迷乱的思维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血脉之间的联系让关承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暖流涌动。 ------------ 第八十章关承的冲动 山顶之上马全拎着滴血的长剑慢慢的走向前方,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一脸的戾气。 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袍泽的尸体让马全的眼睛里充满了血红色。 残存的几个金军士卒围住一头斑斓猛虎,有些止不住的哆嗦。 大黄躺在地上,身上的血窟窿还在冒泡,但是眼神中的杀气依旧给几个金兵士卒足够的震慑。 “好个畜生,伤了老子这么多兄弟!” 马全举起手中的长剑对准脖子狠狠的刺了下去,顿时哀嚎声震耳欲聋,来自丛林间的王者不甘的咆哮。 血溅在脸上还是热乎乎的,马全抹了一把脸,血腥味进入鼻子直冲脑门。 “那帮杂粹就在不远处没几个人,给老子追!” “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生死,毋论!” “杀!” 马全带头冲锋,朝西而去,死去的老虎只是一具尸体,没有了丛林之王的威慑,身后的金军士卒整装跟上,看着地上袍泽的尸体心中的杀气也开始涌出眼眶。 哀嚎声传来,小昙再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哥,是小黄,小黄也没有了!”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爷爷送给我的,也是爷爷最后送给我的礼物,现在也没有了,都没有了。” 关昙的哭声让关承总算是有点回神,只是此时的他短时间内听到太多不可思议的消息有些不知说什么,只能反手将其抱在怀里,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妹妹,失散多年,失而复得的妹妹,是母亲的延续。 他想起房间里的那幅画像,脑海中不断地回想,果然是有七分相似的。 妹妹的哭声让他心碎,但是局势确实越发的紧迫危急。 “殿下,金兵追上了,有十几个人,怎么办?” 关承回头望去,山间的喊杀声正逐渐清晰。 金兵高呼着报仇的号子正在急速逼近,可是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妹妹和一路上倒地长眠的袍泽关承心中的怒火又何其旺盛。 关承拍了拍小昙的背,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腰间的长剑缓缓抽出,闪着寒芒。 “传令下去,今日与金狗不死不休,孤要让金狗知道,孤乃大通皇子!” 士兵看着眼前的少年亦是不退,兵刃在手岂有隔夜之仇! “不!”小昙哭着冲了上来,她并非不知此刻的危险,小黄临死之前的哀嚎让小昙心中明了,这根本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斗,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如果再失去那她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活着是为了开心为了快乐,而不是不断失去。 “哥,他们人太多了,大黄说他们又来了好多人,我们打不过的,这座山已经流了太多太多的血了,不能再流了,爷爷临终时说我们要快走的,尽快走的啊!” 关承轻轻推开小昙痛苦的说道:“好妹妹,哥哥又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你看,哥哥从永安城出发之时有四千多人,一路上战死了多少,现在身边不过这十来人,这些如何不是血海深仇,还有你的玩伴还有张帅。” “孤是大通太子,皇子,晋王,如今就像丧家野犬一般到处躲藏到处逃避,那些相信孤,跟着孤的人如今是什么遭遇?” “你我兄妹乃是皇室宗亲,天家子弟,岂能如此受人侮辱。” “此时此地,若不能手刃此贼孤还能躲到哪里?” 小昙一时语塞,只能是抱着胳膊拼命的摇头,眼泪如线般淌满脸颊。 金兵的喊杀声已经是清晰可闻,关承回望自己身边仅剩的士兵,环视一圈,突然作揖躬身,把旁边的士兵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殿下,使不得啊!” 关承脸上有微笑,但是声音却是那么的凄凉:“孤自永安城出,本欲跳出那牢笼西去为大通搏那最后一缕生机,可是如今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金国便让孤走投无路,一路上死伤无数,到此窘境,是孤对不起你们!孤有愧!” 士兵们听完默然,但是想起战死的袍泽又不免的悲伤。 一个士兵抬起头,红着眼睛沉声说道:“殿下何故如此,在京畿,谁人不知殿下仁义,能追随殿下是我等荣幸,殿下仅凭这些许人马便能连胜金国这等小霸已经是不易,如今到此境地非战之罪啊!” “是啊殿下,我等从无怨言,只是恨这世间狼心狗肺之徒满地走。” 关承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说道:“孤是大通皇太子,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不能辱没先祖威名,此地景色不错,孤也不想走了,你们护着孤的妹妹突出去,想办法回永安京与父皇相认,如此孤也算对的起父皇和母后了。” 士兵们大惊失色,膝行向前抱着关承的腿哭道:“殿下不可啊殿下!我等便是死也要护得殿下突出去,我等的仇还需要殿下来报啊!” 莞城却是不管不顾,一脚将其踢开狠声道:“孤意已决,尔等毋复多言!” 说罢便要提起剑朝前冲去,确实冷不丁的被小昙拉着衣袍险些摔倒。 小昙盯着关承说道:“哥,我们不能蛮干,大黄是为了我们才死的,你总不能让他们白死吧。” 旁边的士卒也急忙跟着附和道:“是啊殿下,已经死了那么多弟兄了,总不能让他们白死啊!” 关承本来紧握着的剑渐渐的无法坚定了。 恰巧此时郁发匆匆忙忙的从西边跑了回来。 “殿下!” “殿下,好消息!好消息啊!” 直到走到近前郁发才察觉到一丝异样身边的士兵连忙向其解释了一番。 郁发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快步走到关承面前双膝跪下,在关承还来不及搀扶的同时将手中的佩剑高高举起朗声道:“殿下大可自去,但是请殿下在此之前亲手将某斩了!” 关承大惊连忙问道:“这是何意?孤怎可能做这种事,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郁发却是把手一甩头一偏恨声道:“郁发一届小卒,不过五人之长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只是恨跟错了人,死的不值!” 关承连忙道:“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啊?孤扪心自问不曾对不起诸位啊!” 郁发轻哼一声站起身指向西方说道:“殿下请听,金兵追兵将至,前方千里不明,但是我等未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哪怕路上诸多袍泽战死亦不曾退缩,张帅临终遗言还未干,可是殿下却要放弃,弃我等于不顾,弃战死的袍泽于不顾,甚至弃天下人不顾,永安城内翘首期盼的忠臣志士若知,大通列祖列宗若知,我等有何颜目,倒不如此时便自缚双手,任敌索命!” 关承急道:“孤何曾有此言此举!” 郁发却是不依道:“殿下让我等突围而去,追兵自挡,岂不是寻死乎?如此我等所做所牺牲者还有何意义?永安城内我等还回得去吗?天下谁人会知已经战死的那些袍泽!” 关承脸色通红,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窘迫过。 但是郁发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逼问道:“殿下,金兵将至,殿下还不动手吗?莫不是要让我等自刎乎?” 一字一句犹如重锤一般击打在关承的胸口,让他感觉到窒息。 此时已经隐约可见金兵的身影。 郁发将手中的长剑递了上去道:“请殿下赐卑职一死!” 关承环视一周,却见诸兵士脸色尽皆绝色长叹一声道:“尔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郁发却是道:“此时退缩便是前功尽弃,殿下求死易耳,求存难耳,我等追随殿下自永安出,向西所为者非身上名手中利,乃为殿下,为大通百世基业,为先烈先祖之苦难,若是殿下怜惜我等那便请殿下速速西避。” 小昙突然想到一句应景的话连忙说道:“是啊,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在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那些人永远得不到报应啊。” 关承闭上眼睛,周围是焦急的士兵,耳边是金兵的呼杀,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是一瞬之间。 “你们说的对,孤不是不可以放弃不是不可以去死,但是孤没有这个资格。” “死是容易得事情,但是孤身为大通皇子,这等容易之事岂能是孤所为。” 郁发脸上终于有了喜色连忙道:“还请殿下速速西退,追兵我等自挡之。” 关承却是不接话转而问道:“你方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与此同时追上来的马全也终于看到了关承等人,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高呼道:“弟兄们,找到那帮杂碎了,给老子杀!杀啊!” 声音传过来兵士们皆是面色不虞:“一群混账!” “莫要理会,郁发,先与孤解决了这些烦人的苍蝇。” 眼看关承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众人也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分两个人出来保护好孤的妹妹,其余人等随孤杀敌!” “妹妹?”郁发不解,自家殿下何时来的妹妹?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再想许多,关承紧紧是一个眼神郁发便赶忙收回了心思。 金兵距离已经不过数十步了,甚至有零星的箭支飞过来插在了不远处。 冲在最前面的金军士卒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脸上的疯狂和喜色。 那一身华服绝对错不了,就是晋王关承,那可是代表着爵位,从此一步登天,哪能不让人疯狂,便是马全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在了最前面。 “跳梁小丑罢了!放箭!” ------------ 第八十一章夜宴 拒梁,顾名思义抵御梁国,听着名字不小但其实不过一处哨卡,日常的人员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虽说金国和梁国的关系相当不咋的,梁国的左将军更是不止一次的叫嚣要灭了金国,但是金国牢牢抱着周国的大腿,甚至更遥远的宋国也是舔的不错不错的,因此梁国也只能是叫的凶,背地里只能咬咬牙。 而且梁国虽说坐拥八郡五十八县但是其实力并不比金国强出太多,再加上金国近乎压榨式的动员政策,真逼急了绝对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时间久了梁国国主自己都懒得搭理转而向西经营,因此倒是让金梁边境难得的和平起来。 拒梁哨的轨长柯任不过一没落家族子弟,被调到拒梁已经快五年了,在这里仿佛是被遗弃了一般,就连金国与彭舒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对这里发生一点点影响。 此时的拒梁哨内有炊烟升起,柯任躺在摇椅上,一手蒲扇一手茶壶倒是好不自在。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蓝天上的白云飘过连风都吹不起一点。 “轨长,膳食准备好了。” 一个士兵走过来说道。 拒梁哨或许叫拒梁村会更为贴切,士兵们的家属就在不远处,后来索性搬了进来,柯任自然不例外,不远处他七岁的小儿子就是这片的孩子王。 “知道了。” 只是柯任话音刚落脸色就有些微变。 “轨长怎么了?” 柯任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声音?”士兵不解的问道。 “对,战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乘。”说道这里柯任愈发的肯定。 曾经他也是战场上立过功劳的,帐中有甲士头颅三颗才换来的这个轨长。 只是长久以来的安逸让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几乎被掩埋。 “快,通知所有人,速速戒备!” 柯任脸上布满愁云,他渴望建功立业,但是拒梁哨都成村子了,自己的婆娘娃子都在这里,建个锤子的功勋。 士兵也是一惊,连忙撒丫子往回跑。 顿时拒梁哨内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 柯任匆忙披甲,跨上长剑,来到低矮的哨墙上。 举目望去一片葱郁,不见任何踪影。 所有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刃,脸颊两侧的冷汗止不住的流下来。 “轨长,声音好像是从后方传来的。” 柯任一听老脸一红,他自然也听了出来,只是有些尴尬。 “莫不是想起来换防了么?” 按照金军规制这种边防哨卡一般是三年一换,但是拒梁很明显被人可以遗忘了。 “都随老子列队迎接,快,都收拾的利落点。” 这动静赶来的自然就是高元等人。 山路崎岖,此时望着前方哨卡上飘着的金国旗帜高元也是松了口气,还好殿下交给的任务差不多稳了,他可是知道晋军人数还没有自己的零头多了。 回头望去二百余精锐正在有序前进,五乘战车依次从眼前驶过,虽然连夜奔波但是军士们的士气依旧高涨,这让高元不免有些得色。 “报~” 一个士卒狂奔而来,长长的号子把高元的自得拉成了严肃。 “什么事?” “回禀连长,拒梁哨轨长柯任在前方列队恭候。” “嗯。”高元不置可否,一个轨长,还是拒梁哨这种透明的地方,那跟自己自然是无法相比的。 “传令下去,大军进驻拒梁后加强戒备,让拒梁哨的人准备吃食草料。” 高元也不客气,直接下达了命令。 关承自然不知道此时在他们西进的路上柳栋安排的后手已经开始布置口袋坐等他们往进钻,此时的关承正一脸喜色的抓着郁发,神情之中还有一丝期待。 “殿下,标下所言千真万确,灵儿姑娘他们就在西南不足十里远的地方。” “甚好,甚好啊!” “灵儿是谁?”小昙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名字定然不一般。 关承回过头哈哈一笑解释道:“灵儿便是你未来的嫂子。” 说罢关承也不再多言转而问道:“可知还有多少人马粮草?” “回殿下,人马约莫不到四百,粮草辎重遗失了不少,舆图都在,不过珠宝那些大部分掩埋了,待日后取用。” 关承更是大喜,“当真是天命在孤啊,走,速速与其汇合。” 郁发也是高兴,连忙应诺,一行人朝着西南方向急速前进。 关承等人的东西自然瞒不过杜坛的斥候。数千人虽然无法封山但是追踪一些痕迹还是没有问题的。 很快在杜坛的大帐之中柳栋和杜坛通过消息便分析除了关承的去向。 “为何取道西南?”柳栋有些疑惑。 “确实,眼下晋军处境并不安全,反而却选择了远路。莫非有诈?” 柳栋点点头说道:“确实可疑,不过关承小儿手里还能有多少人?他不管从哪里走只要是向西就必须经过拒梁,否则就得多走上百里,这样一来更加危险。而拒梁那里本公子已经让高元前去,此时想必已经到了,这就意味着最后一个口子也被咱们堵上了,关承不称高元刚到突围反而绕路,这是怕我们准备不充分吗?” 二人皆是陷入沉思,显然关承的做法让他们甚是不解。 片刻之后杜坛一拍案几道:“我等兵力百倍于敌,何故在此猜测,追上去便是,本将就不信凭他那点人马难不成还能翻天了不成。” 柳栋赞同道:“将军所言甚是,是我等太过谨慎了。” “那如此公子稍后,本将这就传令大军加速追击。” 一张大网正在逐步缩紧,网上的每一条线都如锋利的剑刃一般切碎一切阻拦。 天色将暗的时候关承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佳人,晋军的临时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在为重逢而庆贺,火堆旁坐着的将士互相诉说着白天的战斗,怀念故去的袍泽然后再吹个牛。 晋军之中肉食还是不缺的,香味在人群之中传递,刺激着味蕾的同时让热闹的气氛更加的圆满。 曹灵儿等人聚集在关承的大帐之内,众人听完关承述说再看看一旁的关昙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活了下来,而且出落的婷婷动人。 “如此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了。” 人群之中附和之声响起,感慨颇多。 “殿下不若回道蜀地之后设灵台以告诫天地,而眼下还当遣人回京向人皇陛下求个名号。” 关承自然应允,封号自然是要有的,自己的亲妹妹那便是金枝玉叶,已经在外孤苦了十几年怎能继续无名。 “诸位,我等自入金国境后多日苦战,流转数百里,将士辛苦,诸公劳碌,今日不若为公主殿下贺,以解多日疲乏,如何?”关承端坐正中笑着说道。 步旺却是站出来说道:“殿下不妥啊。” “哦?有何不妥?” “殿下与公主相逢自然是喜事,庆贺也是应当,只是目前金军追兵甚急,如此岂不是明与金军说我等在此处么。” 关承笑道:“无妨,孤明白你的意思,就算我等藏踪隐迹,这多许人和辎重·如何能完全不被发现?” “既然如此何不鼓舞一番士气呢。” 见步旺等人还要劝谏关承一挥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况且帐外已有篝火,隐藏已是不能,只需加强戒备便可。” 众人听罢只得应诺。 杜坛站在山顶眺望,脸色有些难看。 “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 杜坛点点头沉声说道:“公子看那里。” 柳栋顺着望过去,听得杜坛说道:“本将虽说分了多路,但是并未在西南方向有如此多人。” “看火堆数量怕不是有五六百人了。” 杜坛点点头道:“如此一来那处人马很有可能是晋军。” “晋军?”柳栋微惊,怒声道:“关承如此大胆,这岂不是轻视我等么?” “想必斥候也快回来了,若真是晋军,那本将就要好好讨教一番,看看咱们这位大通晋王的底气到底源于何处。” 山中微风渐起,骤然变剧,大营之中的火把被吹得烈烈炸响,窜起的火苗散在空中随即熄灭。 兵营之中安静的有些异常,大批的金兵正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西南方向摸索而去。 最前方的赫然是柳栋和杜坛二人。 虽然风势不小,但是明月当空,视线倒也勉强可以,众人前后用绳相连,速度慢了许多但也保证了兵士们不会掉队迷路。 杀气无形之中四散而开,而晋军之中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大帐之中关承拿出一坛人皇醉,加水数担却依旧难掩其香。 就连值夜的兵士都有一碗淡酒驱寒解乏。 曹灵儿和关昙两人在一旁说着悄悄话,不时掩嘴偷笑。 仿佛近几日惨烈战事与众人无关一般。 一个士卒悄悄溜进来在关承耳边私语了几句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又溜了出去,关昙却是正好看见。 “诸位,满饮此杯!”关承站起身,一脸笑意高举着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 “为晋王贺,为公主殿下贺!” 帐中仅有十余人,可是这十余人对于关承来说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孤本欲与诸位不醉不归,好好去去这晦气,意未尽,酒却无了,诸位饮完此杯孤便只能以水代酒了!” 众人自然不会冷了自家老大的面子,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的说冷场的话。 欢闹要的就是个气氛。 关昙凑到关承身边关切的问道:“哥,可是安排好了?” 她可是清楚,关承可不是没有酒了。 关承笑道:“还是孤的妹妹心细,不过暂时安心在此处便可,和你未来的嫂子多熟悉熟悉,其余的静观其变。” 离晋军营寨不远的地方杜坛擦了擦头上的汗抬头望望天上依旧明朗的夜色沉声道:“总算是到了啊!” ------------ 第八十二章杜坛的决断 “将军,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杜坛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柳栋问道:“殿下是何意?” 柳栋有些迟疑,他心中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而且越靠近晋军的营寨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这种直觉上的警示肯定不会是平白无故的。 “将军,关承那厮最惯用的便是诱敌,打伏击,今夜他一反常态恐怕是这营中有诈啊。” 杜坛点点头道:“殿下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探子回报殿下也听到了,关承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正在全营庆贺。” “庆贺也得分清楚时间不是,这个节骨眼他庆贺?哪怕他跑到梁国去了本公子都能理解。” “或许是疑兵之计呢杜将军。” 杜坛说道:“殿下所说本将也思量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关承在大营之中安排了伏兵,可是他能战之兵有多少?三百人?五百人?按照晋军火堆的规模他撑死也就五百多人,可是这里面战兵能有多少,披甲又有多少。” “此次本将带了一千五百人皆是精锐甲兵,踏平他几百老弱绝对没有问题。” 杜坛转过头对着柳栋说道:“殿下,计谋也好,奇兵也罢都是为了打胜仗,万变不过是为了削弱敌人强大自己罢了,可是一力降十会,若是相差太多,有再多计谋也不过是挣扎一番罢了,为将者当果决。” 柳栋听完长拜道:“将军所言醍醐灌顶,如此栋受教了。” 杜坛见此也是一挥手道:“公子能有如此胸襟,肯听人言也是我大金之福。待公子在这战场上多走几遭经验也便足一些了,届时虎贲在手天下也大可去得。” 杜坛的话可谓是正儿八经的说到了柳栋的心里面去了,面色微喜。 男儿执掌权柄有哪个不为俯瞰天下。 杜坛仗着自身实力信心满满,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料关承手里的能战之兵不过三百余人,即便把马夫车夫这等人算上也不到七百。 望着自己身后经过一夜跋涉虽有疲惫但却依然士气高昂的一千五百精兵杜坛信心满满。 他不信这位从小深宫里长大的皇子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创造奇迹。 天命在通? 杜坛摇摇头表示不屑。 那不过是给黔首的说辞,自己这等领兵大将有几个信了的。 若天命真的在永安城,那天下何必到了如今这等混战的模样,永安城内的圣旨都成了吉祥物,若是天命真的在永安城,那自己还有这天下几乎所有的诸侯都得死,而且是九族俱诛的那种。 扔掉脑子里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杜坛盯着晋军的营寨,手中的长剑上冰凉的有些刺骨,但是杜坛的心中却是异常火热。 要知道那可是王爷,还是前太子,若是能擒拿必然名动天下,这天下纷乱了许久可曾听谁拿下过一位皇子的。 杜坛越想越激动,他可以不把皇家当回事,但是这等声誉确实足够让他动心。 天色月色依旧明朗,但是距离天亮也不远了,不能再等了。 杜坛心一横,大手猛的向前一挥,剑尖的寒光朝着晋军营寨的方向不断闪烁,宛如喷吐的蛇信,充满了嗜血的躁动。 上天也似乎极其配合,不知多会儿原本减弱的风势再度猛烈了起来,吹得林间枝丫乱舞,也掩盖了不少的声音。 夜间的风多少是有些冷的,营寨门口的晋军士卒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搓搓有些冻人的双手,旁边的火把在风中甩的猎猎作响,倒是营中的动静小了很多。 杜坛等人很快就摸到了近前,在风中勉强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柳栋神色微喜,看来晋军真是足够托大的,在如此境地居然还敢如此松懈。 “回禀司马,兄弟们都到位了。”一个连长悄悄摸过来低声说道。 “传令下去,等本司马信号起了再动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卑职领命。” 望着那连长退去的背影柳栋不解的问道:“杜将军,时不我待,我们是不是早点动手?” 杜坛摇摇头道:“不急,再等等!” “可是天快亮了!”柳栋有些着急道:“若是天亮了就失去先机了,而且将士们一夜奔袭已经很是疲惫了。” 杜坛听后也知道柳栋说的有道理,沉吟一瞬却是转头问道:“公子,你心中有没有不安?” 柳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骤变,显然杜坛说中了他的心事儿。 “莫非杜将军也有这种感觉?” 杜坛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本将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发凉的。” “阎陶此人虽然骄狂但是所领之兵在我大大金五军之中确实是最强的。” “还有那唐仇,虽然让人不齿,但是不可否认唐仇此子心思缜密而且阴狠狡诈。阎陶的左军里这个乙字战力其实不容小觑。” “可是如今阎陶的左军接连战败,折损已经很超过五千人了,就连唐仇都掉了脑袋。” “不可不慎重啊。” 柳栋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感觉婆婆妈妈的,说一力降十会的是你,说对方不好惹的还是你。 到底打不打? 见柳栋不回话杜坛也是有些尴尬转而继续说道:“本将觉得或许可以先派一部人马突击,看看晋军的反应再做打算。” “将军,本公子记得你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眼下大战在即将军身为主将却是心里有了惬意?若是如此不若退回大营再做打算,反正晋军也一定会经过拒梁哨,那里高元已经去了。” 杜坛老脸一红,只不过被夜色很好的掩饰了过去,他知道这是让柳栋这个公子哥不满意了。 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杜将军,你成名已久,是我大金军中的宿将,岂能不知用兵之害犹豫最大的道理?”说到这里柳栋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 他突然有些怀疑这杜坛怕不是徒有虚名吧,都到了这里了居然开始打退堂鼓了。 心里的不安自己也有,但是打仗哪里没有风险,难道心存疑虑就啥也不干了? 杜坛深吸一口气,似乎这个决定无比艰难。 “大人,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多会儿上?” 这回来的是邓力。 这是催促的信号。 士兵们渴望建功立业,否则大晚上的十几二十多里山路摸过来就为了吹风? 开什么玩笑,本来首级就不够分的。 此次杜坛带出来的人马以甲字旅为主,足有千人五个连,又涉及到世子亲口承诺的奖赏,因此邓力对此分外上心,一心想要拿个头功涨涨脸。 即便不能升官也能搏些功劳挣些产业田地。 只是风越吹心中的躁动越甚,就等着司马一声令下。 可是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司马却是没了动静。 邓力有些着急了,下边的人也开始着急了。 军队的意志一旦统一那么即便是一军主帅也很难强硬的违背。 杜坛深吸一口气,朝后望去,谁也不知道到这漫天月色的黑夜里他能看到些什么东西。 柳栋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仿佛看到了无敌的军队,在永安城上高高飘扬的金字大旗和柳字大旗。 “传本将令!” 登时肃然,柳栋等人的手按在剑柄之上,在杜坛的低喝声之中不由的呼吸沉重。 “杀!” 邓力和柳栋等人重重的点一点头,大手朝前猛的一挥,一股肃杀如倒地的骨牌次第而开。 有善射者张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的目标,紧绷的弓弦逐渐满月,随着一声低喝发出颤抖的嗡鸣。 夜风凛冽之中,弓箭离弦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正是在这种微不足道之中藏着死神的狰狞和低语。 晋军营寨门口值夜的士卒并不多,不过六七人罢了,风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天色将明,值守的士兵不断地打着哈欠,不时的跺跺脚,已经弱了势的火堆也没人再搭理了,等到东方出了鱼肚白就该换岗了,就能下去喝着热汤吃着热饭然后躺在车里美美的睡一觉。 士兵们的警惕性很明显下降的厉害,最适合突袭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没人会以为金兵还会傻乎乎的发起突袭。 除非金兵是真的找死。 整座晋军大营都即将在沉睡中苏醒。 带队的轨长百无聊赖的踢了踢快要睡着的部下。 被惊醒的士兵脸上没有害怕,反而嬉笑着挠挠后脑勺。 轨长自然是要教训几句的,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那种。 马上就要换岗了,该做的样子总是要做的。 只是还来不及清醒的士兵脸上的神色还未改变,眼中却是已经带上了惊恐。 紧接着便是身上传来一阵剧痛。 士兵低头看去,胸口的箭矢尾羽还在颤动,附近几声闷哼,还有箭矢钉入木头的声音会在一起又马上随风消散而去。 在他的面前,那个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视他为弟弟的轨长眼睛似乎要瞪出来一般,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一支箭矢已然穿透了那里,滴着鲜血的箭头引入眼中成了最后的所见。 轨长不甘的倒在地上,士兵也仿佛流失了所有的力气支撑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阵脚步声密密麻麻的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是敌袭!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涣散的瞳孔中无数的双腿和皮靴。 ------------ 第八十三章搏杀 晋军的营寨不大,但是对于紧紧是几百人的队伍来说却又显得不小,虽然是仓促修建的,但是布局和一应的防御措施倒是齐全。 喊杀声在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炸裂而响,激动无比的金军士卒瞪着嗜血的双眸高举着兵刃向内狂奔,仿佛一场盛宴。 只是很快所有人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连带着还有脚步。 在第二梯队的杜坛和柳栋神色大变,如此情况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冲进去的先锋遇到了埋伏。 只是为何没有喊杀声传来便不知了。 杀入营寨的金兵比预想之中的要顺利的多,前营之中除了一些马车,散落的辎重和一些火堆之外便再无其他。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尖叫,更没有什么晋军将领出来很装的说一句:等候尔等多时了。 为了这次夜袭杜坛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甚至告知了所有人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包括是伏击。 而且各级军官下去传达的时候也不敢藏着,以一千五百精锐去突袭击败老弱疲兵,就算是有埋伏又怎样? 便是因为如此所有不管是杜坛还是柳栋即便是在心中强烈不安的情况下依旧下令发动了进攻。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是出乎意料。 这是空营? 连巡逻的士卒都没有的吗? 现场短时间安静的可怕。 不,也不能说完全是安静的。 此时的晋军后营喧嚣声开始出现并渐渐增大。 是晋军开始反应过来了,敌袭的呼喊声响遍后营。 杜坛和柳栋很快来到前面,金军士卒让开了一条道路又重新聚拢。 入眼的情况让二人都大为不解。 没有埋伏? 什么都没有? 但是晋军的动静又让两个人很快回过神来。 都到这个地步了,来都来了,就这么退出去?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而且后营晋军的动静明显是有些慌乱的。 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多少犹豫,眼下就算是退也来不及了,已经有零星的箭矢射了过来。 杜然手中的青铜长剑霸气一挥朗声道:“兄弟们,给我杀啊~” 听到主将的命令,愣了好一会儿的金军士卒顿时再次爆发出激昂的喊杀声然后冲了上去。 杜坛自然是要处于后方的,眼下优势在己根本没有必要冲锋在前,否则一个不长眼出了意外怎么办,而且国主的儿子还在自己身边了。 正面攻击的金军士卒差不多有四个连不到八百人,杜坛为了防止出意外不仅在后营方向布置了伏兵,而且还在周围几个有可能突围跑路的地方安排的拦截人马。 七百多人在晋军的前营里虽然没有拥挤但一眼过去也铺的差不多了。 有晋军士卒成队的登上寨墙,抄起弓弩就是射。 不时有金兵惨叫倒下,但是这点攻击和伤亡对于金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在后方督战的柳栋和杜坛此时也是神色肃然的看着冲锋的部下,此战意义重大。 冲在最前面的人马已经抬着梯子搭在了寨墙之上,喊杀声中开始夹杂上欢呼,越来越多的火把点亮了寨墙,也点亮了金兵眼里的光。 晋军兵力明显不足,但是金军也不知道进来就得爬墙,仅带了有限的长梯,因此一时之间倒是陷入了僵局。 “将军,其余的人马该动了吧!”柳栋转过头说道。 虽然对当下的情况有些不解,而且太过轻松,但是听着晋军营寨内的呼声和慌乱杜坛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晋军的抵抗还是激烈的,不断有人涌上寨墙,射出的弓弩箭矢也越来越多,就算是有伏兵怕是也没有多少人,撑死一支小奇兵。 随着杜坛的头点了下去,晋军后营的方向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足足有两连,超过四百人的进攻部队。 “后面有金兵,快调人,快啊~” 晋军营寨之中的慌乱清晰的传到了杜坛和柳栋的耳朵里,两人相视一笑,大事可成。 晋军本就兵少还要被迫分兵,正面进攻的金兵陡然感觉压力小了一点,于是更加的亢奋。 眼见攻势顺利,杜坛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莫不如再加八字力气?” 柳栋神采飞扬,眼神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再等等吧,不着急,晋兵前营就这么大点地方展开三百多人已然是够了,剩下的再等等。” 柳栋一想也是,转头看向了厮杀的寨墙,几处火苗飞舞,如跗骨之物一般在寨墙上乱串,倒是在柳栋的眼里别有一番景致。 “殿下恐怕挡不住了,您还是快撤吧。” 武成举半跪在全身披挂整齐的关承面前几乎快哭出来了。 但是关承却是不为所动,一张脸上满是刚毅。 武成举一咬牙道:“殿下若是不撤,臣,臣便只能自刎君前了。” 关承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问道:“为何要撤?” 武成举连忙说道:“殿下,敌军已经攻破的前营此时正在攻打寨墙,前后足有上千人,数倍于我,而且装备精良,有倾覆之威啊,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屡犯险地,臣恳请殿下先行撤退,待我等退敌之后再与殿下汇合。” “武成举。” 关承的声音淡淡的飘下来,却是让武成举心头一震,被殿下直呼姓名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跟了关承超过十年了,怎能不知道关承此时已经是有些动怒了。 “臣在!”武成举颤声应道。 关承就那么看着他,在厮杀声中的那份淡定让武成举心惊不已。 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汗水。 片刻之后关承方才再次开口问道:“孤曾经说过,你跟随孤的时间最长,孤希望你能永远是晋军之中那个最高的人,你还记得吧。” “臣不敢忘,亦不敢有负殿下。” 关承的声音依旧很平淡道:“你武力不俗,但是为军中之主者不仅仅是武力,孤知道你的忠心,但是孤也希望你的能力能够让孤的恩泽对得起你的忠心。” 这话如当头棒喝一般让武成举讶然。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挡住金兵的进攻,其他的不要管,好好看好好发现,起来吧。” 听到关承的话武成举不敢迟疑,刚才的话已经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有点让关承失望了。 一种更加强烈的危机感让武成举的神经紧绷,同时也不敢再劝说。 “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孤依然看着你。” 武成举心头一震,重重抱拳,紧抿着嘴唇停顿了一瞬后毅然转身而去。 关承摇头叹息,有些无奈,他也没有办法,手中堪用的人太少了,而现在的武成举显然无法独当一面。 厮杀声愈来愈激烈,已经有金兵士卒不时的攻上寨墙,若不是金兵的长梯数量少,而且寨墙上地方有限恐怕已经有失守的危险了。 “金贼,你武爷爷在此!受死!” 一声巨喝充斥战场,武成举一上来便展现出无敌的神勇,接连将几个金兵斩杀,一时之间晋军士气稍振。 “这应该是武成举吧。早就听说原先的东宫卫率司马是个身手了得的游侠,今日一见,这嗓门倒是不小。” 杜坛对武成举颇有些不屑,头也不回的下令道:“再上,加把劲儿,本将要看看这晋王到底有什么底气。” 战场之上个人武勇能有多大的作用,指望一个武成举? 杜坛和柳栋对此都是很不屑,这又不是乡野之间的决斗。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金兵的攻势更加猛烈,而且金兵后方又临时赶制出一些长梯,让本就艰难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可惜要是有火油就好了,就这些木头门定然给他烧成灰。” 杜坛语气有些森然,但局势却是让柳栋大为快意。 “晋军前后不能相顾,区区一座营寨想必很快就要被攻破了,本公子在这里提前恭贺杜司马了。” 杜坛摆摆手道:“公子毋急,那晋王总得押到公子面前才行。” 柳栋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倒是一桩美事。” 二人相谈甚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他们口中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关承此时却是骑在马上一脸狠色的看着眼前的五十精兵。 若是杜坛等人在此绝对会大吃一惊,局势如此恶劣关承竟然还敢留出五十甲兵来,而且看样子还准备骑马。 “殿下,都准备好了。” 关承肃然点点头,轻声道:“发信号,开始吧。” 士兵领命而去。 转瞬之间晋军营寨之中一支响箭直射云霄还拖着长长的火尾。 箭啸声很快吸引了杜坛等人的注意,两人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这必然是什么暗号。 关承竟然还有后手? 二人心中大惊。 杜坛更是连忙命令身边剩余的二百精锐全神戒备,同时紧急传令前军尽快攻破营寨。 可是除了厮杀之声并未出现什么动静,杜坛眉头紧皱,有些不解,这处战场并不是很大,虽然是夜晚但也能看的全,营内不可能再有伏兵了。 难道在营外还有奇兵? 杜坛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大胆,若是如此那自己布置在外的人马呢? 除了进攻后营的其余把守各处方向的小队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仿佛是为了印证其猜想一般,后营原本有序的进攻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什么情况?速速探查!”杜坛厉声大喊,心中的不安又开始凸显了出来。 嘈杂声越来越大,而且渐渐传来惊恐的呼救。 杜坛神色紧张,进攻后营的人马有四百多人,关承究竟有什么后手可以让那支兵马出现败退的迹象。 作为沙场宿将杜坛已经开始犹豫是否还要对那四百余人抱有希望。 正在杜坛思虑的时候,正面的寨门却是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杜坛和柳栋诧异的眼神中竟然缓缓打开。 一时之间就连进攻的金兵士卒都有些错愕。 关承一马当先,手中的青铜长剑向前指去,端的是威风凛凛。 “弟兄们,杀敌立功就在此刻,孤与你们同在!杀啊~~~” 五十一骑同时催动战马高呼而出,杀气凛然。 而短暂失神的金兵回过神来之后神色大喜,敌军主将竟然送上门了,还是骑着马出来的。 一名金兵连长高举长剑大呼一声:“兄弟们抓住晋王升官发财啊!” 一时之间犹如一块腐肉惊醒了遍地的秃鹫,在杜坛不解的眼神中金兵开始疯狂了! ------------ 第八十四章金兵后撤 “张文、张武。” “卑职在!” “你二人保护好公子速速突围!其余人等一起随本将断后,传令全军立即撤退,各处把守人马立即集结靠拢。”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杜坛毫不犹豫的下令,一出口便是惊雷。 柳栋大为不解,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全军进攻么,马上就要赢了竟然要撤退? 可是杜坛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拒绝,手中长剑出鞘杀气外泄。 张文张武是双胞胎兄弟,也是杜坛的贴身卫队有司,二人对杜坛绝对的忠心耿耿,在此情况下依然没有任何犹豫,架起柳栋就往后跑。 杜坛第一感觉便是关承的这支兵马不俗,第二反应便是及时止损,虽然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战场之上容不得犹豫,大战起时全军只能有一个声音。 关承胯下战马不俗,冲在前列,虽然距离不长导致战马的速度无法彻底拉起来,但是即便如此数百斤重的战马撞上零散的金军时依旧瞬间展示出了强大的杀伤力。 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这种冲击。 在杜坛惊诧的目光之中十几个金兵士卒被撞的飞起然后重重的砸在了自己袍泽的身上。 晋军如猛虎下山一般扑了过来,手中的长戈如死神的信使一般轻易的划破了金军的阵容。 杜坛一眼就看出了不凡,多年来固化的思维有些松动:战马若是这样用两军对战之时倒是可以作为奇兵。 可是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并不多,战场上的局势从关承等人冲出来的时候便陷入了混乱,有的金兵士卒还在爬梯子,有的朝着关承等人冲了过去,但是撤退的鸣金声响起时又有不少人朝后撤退,乱哄哄的一团。 柳栋神色严峻,大意了,他想过了很多种的可能,包括关承的突围,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关承竟然有援兵,虽然他怎么也想不出关承哪里来的援兵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进攻后营的四百精锐陷入混乱。 眼下情况只是刚刚开始变坏,还有很多的机会补救,虽然天色将明,但是杜坛还是不认为关承有本事留下自己这些人马,顶多是折损一点,还是可以承受的。 杜坛深吸一口气,望向关承的目光之中有一丝忌惮。 身为皇子却是冲锋在前,手中的长剑狠辣利落,绝对有一身好武艺。 望着士气大振的晋军士卒金兵已经失去了一定的先机,虽然人数上还是占优但却是一直疲兵,而且后营的动静不免让军心有些混乱。 夜间交战难度本就很大,稍有不慎就有万劫巨难,很多时候仅仅是暂时的胶着都能让有心人使不明真相的士卒失去战意从而导致溃败。 夜袭最主要的还是出其不意,以整备之军攻慌乱之敌,一旦敌军阵型严谨那夜袭也就不存在了。 晋军已经开始了反攻,杜坛甚至看到了几个伙夫舞着剑冲了上来,很明显晋军已经压上了全部。 杜坛不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但是他清楚,眼下的晋军全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只要拖一拖把这口气卸掉,自己的大军也上来了,到时候全军合围,就这点人马必然覆没。 想到此处杜坛也松了口气,还好,撤退还算及时。 双方虽然交战激烈,但是自从关承的奇兵冲出来之前双方的伤亡其实都不大,对于杜坛来说也就是伤点皮毛,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后营的兵马,那两连兵马没有大将坐镇不知道能逃出多少人。 事实上杜坛之所以很果断的下令鸣金的主要原因也有挽救后营兵马的意思。 很快就有士兵聚拢在他的身边,张文张武也护着柳栋出了晋军营寨,杜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口气。 “传令,不可恋战速速后撤!” 杜坛笃定晋军不敢追,甭说天还黑的,就算是白天凭借关承那几十匹战马能干什么,相反杜坛还巴不得关承追自己。 但是想走又岂能是那么容易。 寨墙上的武成举杀得兴起,望见金兵撤退更是大喜,战意盎然如烈火。 “敌兵已败,众将士,随我杀将出去!” 一声响天彻地的怒吼让剩余的晋军士兵士气大振,追着金兵就是猛砍。 此消彼长之下寨墙上的金兵根本无力抵抗,有绝望的甚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不断有晋军从寨墙里冲了出来,汇集在关承的身边,人数越来越多,让残余的金兵压力极大,虽然人数上还有优势但却很难抵挡。 关承更是一马当先,手中的长戈不断挥舞收割着敌兵的性命,左冲右突,一时之间气势无两。 可是前营就那么大,哪怕武成举等人拼命反攻,关承等人再如何奋不顾身也无法将金兵尽数留下。 杜坛站在一处坡上眺望着,直到大部分士卒撤出来才算是松了口气,如他所料,关承等人却是不敢出来追击。 天色即将放明的时候杜坛总算得到了具体的消息。 但是盛怒之下险些斩了报信的士卒,将一众人马吓得静若寒蝉。 “将军,我军损失如何?”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柳栋敢触这个眉头,他是世子,大家公认的未来的金国国主,自然不会怕了杜坛一个军司马。 杜坛看了看柳栋,没有说话,只是愤愤的朝着传令兵示意。 “回殿下,我军损失人数超过四百,还有四个连长十七个有司,剩余的人马兵器也丢了不少。” 柳栋听完心中也是震惊,超过四百的精锐甲兵,怪不得杜坛脸色跟死了亲爹差不多。 这一千五百多人可以说是杜坛的老底子,一下子没了三成,还损失了那么多中层军官,还是晚上若不是这些人马足够精锐,恐怕已经有哗变的危险了。 柳栋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将军,接下来该当如何?” 他有心继续进攻,但是后军终归不是他说了算,哪怕他是世子也难指挥的动,况且此时不用想也知道军心涣散。 也得亏天还没亮,否则晋军胆子大点要是追出来那后果,柳栋想想都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杜坛深吸几口气,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方才沉声说道:“我军虽然初战失利,但是大部队离此并不远,中午之前便可到达。” “关承小儿虽胜但是料来损失不小,我军稍作休整,轮番上去监视,只要拖住他们,待后续兵马上来便可一举而破。” “此处距离拒梁哨不过四五里路,可令高元所部向此处进逼,如此两面夹击,关承小儿带着这么多累赘必然是插翅难逃。” “届时本将定要好好报今夜之耻!” 杜坛双目含火,显然巨大的伤亡和失利刺激到了他。 柳栋在一旁也是深以为然,只是心中还是很难平复,他不明白,关承不过一个被贬出京的皇子,手中不过四千多人马,可是一路过来却是将金国最精锐的左军几乎打残了,要知道阎陶率领的左军硬是以一军之力夜袭击败了彭舒两国三万多的联军。 而后更是以一帮老弱病残一路跑到金梁边境,还让杜坛也吃了不小的亏,就连自己都险些陷入险境。 此子究竟有多少本事? 一向有些自负的柳栋望着晋军营寨的方向,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那个骑在战马上挥舞着长戈的身影,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将军。”柳栋凑了上去,但是还未来的及说话却是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惨叫,声音凄厉无比。 什么情况? 杜坛神色大变,难道晋军有伏兵?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关承手下多少人马他心里是有数的,若是刚才那种阵仗关承还能分兵出来偷袭,那他真的再没脸穿这身衣甲了。 “可是晋兵偷袭?”杜坛长剑在手厉声喝问道。 旁边的士卒望着几欲噬人的杜坛吓得瑟瑟发抖,只有柳栋疑惑刚才似乎听到了几丝颤音。 “速速探查,传令全军立刻聚拢,严加防范!” 金兵的动作在未知的刺激下极其的迅速,很快的聚拢成一个粗糙的阵型。 杜坛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士气没有散。 但是紧接着却又是几声惊呼传来,即便是光线很暗杜坛也能感觉到整个军阵再次骚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没等他问话便有士卒跑了过来。 “将军,殿下,有蛇!好多的蛇!” 士兵的声音半是哭腔半是惊惧:“四面八方全是蛇,我们掉蛇窝了,毒蛇窝!” 杜坛和柳栋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军的骚乱愈发严重,惨叫声此起彼伏,更是加剧了士卒心中的不安。 最外面的一边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边往里挤,但是潜藏在周边的蛇不时窜了出来很难预防,而且这些蛇都带有剧毒,被咬的士兵很快便面色发紫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抽搐不断。 “不对,这一定是有人在操控。” 柳栋当下肯定道:“这根我等追击上山的时候一样。” “将军,事实不妙,这绝对是有奇人操控,而且我担心不止有毒蛇。” 杜坛也是沉声道:“公子言之有理,传令,速速点燃火把,全军序列回撤,告诫将士们万万不可掉队!” 求生的欲望之下一大片火把很快的亮起,这样一来毒蛇的攻击还在继续伤亡却是降低了不少,而且有士兵随身带着点雄黄粉一股脑的撒了出去成效立显。 见状杜坛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只是还未来的及与旁边的柳栋说上那么一句安心的话便听到远处一阵笛声悠悠得传来。 沙场上的警觉立马让杜坛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口。 不好! 还有埋伏! ------------ 第八十五章金兵的意外发现 山间有猛虎啸林,月下有狼群凝视。这等画面哪怕是在梦里都会颤抖吧。 党营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向今天晚上一般恐惧无助过。 此时的党营躲在一棵大树上,双手紧抱着树干,身上的衣甲满是浸透的汗水,腰间的佩剑已经不知丢在了哪里。 作为金国后军中的一名有司统管着一个里五十余人,党营也是一个普通的良家子,靠着军功,沙场搏杀了将近十年才爬到了有司这个位子。 党营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便是自己的武勇,自己的先登之功。 可是今夜党营却是一度恐惧到失禁,而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楚身上到底是冷汗还是可耻的便溺。 原本的党营是进攻后营的奇兵,一开始进展也很顺利,按照预期发起了进攻,寨墙上的敌人也有那么一会儿的惊慌失措。 信心满满的他一心为了连长的位子努力冲刺,因此几乎是冲在第一位的。 可是没过多久后边便传来一阵阵惨叫,惊呼之下党营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敢忘却的恐惧的一幕。 毒蛇,真的是数不清的毒蛇! 借助着月光和寨墙上的火把他依稀能看到无数的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一声声惨叫里他仿佛还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想过挥舞手中的武器,可是那蛇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这种死亡面前根本无法激起战场上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情。 很快有人崩溃了,接着进攻后营的整队人马都开始崩溃了。 身边的袍泽不再躲避晋军射来的弓弩,一个劲儿的亡命奔逃。 负责指挥的两个连长都战死了,有司也没了几个。 好不容易找到了司马大人的大部队才发现原来前军也败了。 不过还好,大队人马还在,惊魂未定的士卒们也缓了口气纷纷拿出干粮来压压惊。 可是还未来得及汇报情况,才刚刚统计完伤亡那些毒蛇便又出现了,党营他们比前营的兄弟们要清楚的多。 还好杜坛的命令够快,一众人马虽然惊慌但也勉强算是有序撤退了。 可是党营没想到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声虎啸打破了暂时的安稳,紧接着党营便看到自己身边的一个袍泽猛然被窜出来的野狼扑倒在地,锋利的犬齿刺破脖子上没有保护的皮肤。 血溅在脸上还是热的。 有熊冲了出来,有黑豹如幽灵般从树上俯冲而来,甚至还有野猪低头发狂一般撞进队列。 金军彻底的慌了,很多人的武器丢了,鲜血不仅没有震慑住群兽反而激起了血红的双眸。 溃散如意料之中来临。 千余金军士卒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即便有武勇之士还有胆量一战却根本无法和数不尽的野兽抗衡。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庄严宣告了主权一般,又仿佛整座山脉的猛兽都来到了这里,完全违背了认知一般的进攻。 党营亲眼看到往日里敬畏的司马大人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入耳尽是哀嚎。 慌乱之中的党营爬上一棵大树才得以喘口气,这里似乎是安全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声音已经开始减弱,党营知道,这是大势已去的征兆。 天色开始放亮,太阳出来了,但是党营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一种彻骨的冰寒。 后军完了,他引以为傲的后军完蛋了。 亡命狂奔的杜坛自然不会清楚自己麾下一个有司目睹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侥幸逃过了一劫,即便是知道,一个有司怎么想也不可能被堂堂杜司马放在心上。 此刻的他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和柳栋似乎迷失在了这丛林之中。 虎豹声渐渐远去,似乎是安全了一些。 杜坛靠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双目之中还带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旁边三三两两的士卒呆坐着全然没了精锐的神采。 “将军,我们是不是安全了?”柳栋撑着走了几步上前,脸上的汗水已经干涸成一道道扭曲的痕迹。 杜坛四下张望了一番说道:“应当是安全了。” 只是看看周围的情况却又不免悲从中来。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全无了贵公子气度的柳栋连忙问道。 “再等等,稍微聚拢下兵马,顺便歇息片刻。” 杜坛说完也不待柳栋回话便又道:“张文。” “卑职在。”张文连忙站了出来,只是原本英武的模样此时好不狼狈,头盔不知丢在了何处,身上的衣甲歪歪斜斜,头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唯一还能给人安慰的便是手中的利剑还没有丢。 杜坛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此时也失去了计较,只是吩咐探查消息便草草了事。 太阳已经出来了,斑驳的阳光散在林间也仿佛给杜坛等人带来一丝生气,有士兵寻来一些水奉给杜坛和柳栋,二人也是毫不顾忌形象,奔袭了一夜经历过厮杀和溃逃早已顾不上什么风度。 很快陆陆续续有士兵看到斥候汇集了过来,不大一会儿功夫竟然也让杜坛聚拢了三百多人,这让杜坛的心里升起一丝安慰和胆气,只不过兵甲损失严重,手中有兵器的人还不到两成。 歇息了片刻之后杜坛便决定起身,只有尽早的回到大队人马的保护下才能说是彻底的脱离危险。 “将军~” 是张文的声音,而且刻意的压低了。 杜坛心里一紧,难道有意外? 此时他的后军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任何异动都有可能让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马再次溃散。 “什么事儿?”待到张文跑到近前杜坛才压低声音喝问道,只是眼中的紧张暴露了他心中的忐忑。 “将军,卑职发现一些怪事。” 柳栋闻言也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什么怪事?” 张文也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是玩什么故作高深的时候连忙说道:“卑职刚才在从这里向西北走两百多步的地方,发现几匹受伤的狼和一头大虫结伴而行,还不时的停下来拖一下同伴。” “卑职瞧着怪异,但是怕打草惊蛇没有声张便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发现不少野兽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将军和殿下说过兽群是有人操控,所以卑职想这些受伤的虎狼熊豹可能与那操控之人有关,因此赶回来禀告。” 杜坛与柳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可能?可能个锤子! 要是没关系他老杜敢把手里的剑给吞了。 “你带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去探查一番,切记小心行事!” 张文肃然领命,很快再次消失在杜坛等人的视线里。 “殿下你怎么看?”杜坛此时的样子明显是智谋重新占据了大脑的高地。 柳栋微微一笑道:“将军想必是有了计较。” 杜坛点点头沉声道:“若是本将推测不错的话那个能操控山野群兽的高人必在不远处。” “昨夜激战关承小儿不可能还有多少兵力在外围设伏,这也是我们一路奔走却没有遇到晋军的原因。” 杜坛边走边说很是肯定,只是那个逃字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柳栋当然不会蠢到戳破,也是附和着点头称是。 杜坛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我军进攻营寨初始并没有兽群袭击,而且一路赶来也没能发现这就说明那人距离晋军营寨必然是有一定距离的。” “而本将料定此人身边没有多少护卫,关承也不可能想到我们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这个所谓的神秘高人。” “若是能拿下此人逼问出操控群兽的方法那于我等而言必然是大功一件,若是将来和梁国发生冲突说不定还会有奇效。” “即便不能让此人为我所用也能将其斩杀断关承一臂。这样一来如果关承等人遇到高元也会少一大助力,也能给我们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但是畜生机警,更何况受了伤的畜生,所以待张文探查清楚之后我们只需少量人马悄悄的摸过去然后突然杀出必可成功!” 柳栋听完不由的拍掌道:“杜将军果然心思缜密,栋拜服。” 杜坛却是摆摆手道:“可恨我那些精锐甲兵,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扔在了这山野蛮荒,此番抓住此人若能归顺我大金还好,否则定要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杜坛说的狠厉,最后一句话让柳栋听着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很快张文便带着一脸喜色跑了回来,杜坛感觉总算是要有个好消息了。 “如何了!”柳栋急忙上前问道。 “回将军,殿下,就在不到二里远的地方,只有一个少女和五个甲兵。” “哦?可看清楚了?” 张文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绝对错不了,就是一个女子和五个甲兵,那里最少都有上百头畜生了,那女子一边抹泪一边给其敷药,想必就是那操控之人,剩下的那五个士兵应该就是护卫无疑了。” “很好,有没有探查清楚附近有没有晋军?”杜坛急声问道,若是附近有晋军那么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若是人数不少那自己带人杀过去就是送人头去了。 “回将军,没有,附近绝对没有晋军,否则我们早就发现了。” “如此甚好,张文,你速速抽调五十名能战之兵,随本将出发,本将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何方妖孽胆敢坏我兵事。” 张文一震连忙领命而去。 金兵毕竟是精锐选出五十个能战之兵还是可以的,一行人紧跟着杜坛在光影斑驳的树林里拎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朝着目标奔袭而去。 脚掌踩在落叶之上发出阵阵沙响犹如一条发现了猎物吞吐着信子的毒蛇。 ------------ 第八十六章危局 关昙手中捧着药坛子,里面绿糊糊一般,味道还有些刺鼻,但是此刻的关昙秀目中却是满含泪水,紧抿着嘴唇保持着最后的坚强。 即便是被派来充当护卫的五个晋军士卒也是心惊无比。 一个不大的山谷之中竟然密密麻麻的躺着不下千头凶兽,个个带伤,满谷哀鸣。 这便是公主殿下的手段么? 不愧是跟着上将军那等神人,如此惊人。 此时的小昙蹲在一头斑斓猛虎旁边,一边抹着草药一边轻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原本还哀嚎不时龇牙的猛虎此时听着这调子竟然慢慢平复下来,一双虎目之中竟然带有一丝慈祥。 侍卫们感觉匪夷所思,但是若能思虑清楚恐怕也就不会震惊于这种驯兽手段了。 “大黄,你就好好躺在这里不要动,敷上药需要静养一段日子,听话哦。” 少女的声音温柔之中带着一丝不舍,但是那猛虎仿佛听懂了一般用头蹭了蹭少女的腿,还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 大黄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关昙,可以说是在关昙怀里长大的,到后来大黄生了小黄,小黄也几乎在关昙的怀里长大,若论感情大黄无疑是关昙亲人一般的存在。 可是今日为了她的哥哥大黄深受重伤却是毫无怨言。 关昙抹了抹眼角再也忍不住的泪滴,望着满山谷中的凄惨心中简直如刀割一般。 若有可能她多希望忍受伤痛的是她自己。 而山谷的上方,杜坛望着下方的景象一脸的震惊与阴狠。 微风之中飘过浓浓的血腥味倒似乎成了杜坛等人的掩护,哪怕近乎在于眼前也没有被发现。 杜坛心中不忿,恐怕就连这小娘皮也认为自己的人马溃散不足为惧了吧。 简直可恨! 想到这里杜坛的大手缓缓的举起,身边的士卒连忙张弓搭箭。 今日总算是要染血了! “公主殿下~” 一个晋军士卒高呼着从远处跑来,声音让杜坛一惊连忙挥手示意部下放下弓弩等待命令。 “公子,你听说过通皇有公主的吗?” 柳栋也是一脸凝重,想了片刻才说道:“有倒是有,但是通皇的子女夭折了不少,现在最大的就是那关承,其余的大多才七八岁,这女子看起来怎么也有十几岁了,对不上啊!” “而且也没有听说关承出京是带了哪个兄弟姐妹的啊。” “有蹊跷,难道是通皇的私生女?”柳栋不由的猜想道。 “是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不是关承小儿的姐妹,若不是那杀了便是,若是,那么本将就要让关承好好体会一下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 柳栋听了有些不忍道:“杜将军,古语不是说不伐二毛么,对一个女子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杜坛听了却是不屑道:“皆是腐儒的说辞,若是那么讲究我大金何来这五郡四十二县的江山。” 柳栋哑然,也便不再纠结,毕竟他对关承的恨意可是一点没少。 山谷不深,又是幽静之地,因此杜坛等人想要听清楚下方的对话也不是很难,只是听了几句杜坛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没想到啊,竟然还真的是关承的妹妹,皇室女子啊。” 杜坛一转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低声道:“兄弟们,有福了,待会儿都看着点,那个小娘子要活的,其余的一个不留!” 当兵的刀头舔血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此刻一个个也是露出一个彼此都懂的神色,箭矢重新搭在弦上向着弓臂缓缓后退。 远在营寨中的关承等人则是一脸喜色,步旺王夜等人皆是满脸得色,望着忙碌的士卒众人的谈笑声中充满了轻快。 “想不到公主殿下竟有如此神技,助我等一举破敌,公主殿下当为首功啊!” “不错!”王夜也是笑着说道:“此番来袭金兵俱是精锐,所遗漏甲兵甚多,对于我军来说收获不菲,而且经此一战金国后军也算是伤了元气,如此一来金国最能打的两军都在我等手里吃了不小的亏啊。” “是啊,阎陶的左军就算给了他时间也不行,损失了那么多的老兵即便是补充完整战力也得下降不少,而杜坛的后军,万人里抽出了一千多人,扔在这里的就不下六百,还有失散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军心散了,恐慌是会传递的,这么一来整个金国的实力竟然被我们给打掉了一两成。” 关承听完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倒是可以运作一番了。” 众人一听又连忙问道:“敢请殿下解惑。” 关承笑道:“金国调集大军攻克了余杭城,彭舒两国主力损失惨重,如今虽然臣服但也不过是被逼无奈,金国需要保持绝对的武力优势才能压的住彭舒两国然后慢慢消化。” “而另一方面对金国攻伐彭舒最不满意的便是金国西边的梁国,只不过金国国主长袖善舞跟周卫宋的关系都不错,而梁国是一个四等诸侯对于金国没有绝对碾压的把握方才没有兴兵。” “金国也仗着强国庇佑不仅攻伐周边更是屡屡挑衅梁国,竟然还号称京畿小霸主,此等取死行径一旦露出疲态会是如何?要知道梁国后边可不是没有大国支持。”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殿下以为当派何人为使节游说周边?” 关承方才也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自己麾下可用之人少的可怜,满打满算一个手都绰绰有余。 正在苦思之间一支响箭却是直上云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天上。 关承脸色大变,心中猛然变得不安起来。 “不好是公主殿下!”武成举急声道:“殿下,请准臣带兵支援!” 关承连忙点点头,随后厉声道:“传令所有战兵集结,随孤救援公主,王夜留守营地不得有失。” 这等紧要关头众人自是轰然应诺。 而在山谷之中杜坛正一脸懊恼的看着下方,就在方才要发起进攻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竟然被一头躺在地上的老虎发现了,直接功亏一篑。 反应过来的晋军躲的也挺快,愣是拉着关昙躲进了一处山洞之中,虽然扔下了一具尸体,可是也发出去了信号。 杜坛懊恼的便是那支响箭,关承看到响箭之后必然会倾力支援,而自己现在手中这五十个甲兵根本不够硬碰硬的。 关承有多少人马?一个连又或者两个连? 杜坛心里摸不准,可是哪怕是一个连二百人都不是他现在能抵挡的,晋军刚刚胜了一场,正是士气饱满的时候,而自己这边虽然有三四百人,可却是新败之师,甲械亦是缺损严重,根本无力拼杀。 “快,杀进去,那个女人本将要活的!”杜坛站在洞外朝着部下嘶吼着,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而且必须在关承到来之前撤离。 这一切都是在跟时间赛跑,他不知道关承多会儿就会突然杀出来。 “杀一人者赏百金,活捉那女子者并赏三级!” 金兵士卒顿时炸了,如此丰厚的奖赏没有道理不拼命啊。 十倍于敌耗也能耗死。 但是杜坛显然低估了晋军的悍勇,剩余的四个晋军士卒仅用两具强弩便挡住了进攻的金兵。 洞口狭窄非常而最窄处仅能容一人通过,四个晋军交替上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强弩想要破甲简直不要太容易。 金兵的冲锋很快便在死亡的刺激中冷静了下来,扔下几具尸体后杜坛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如此进攻无异于赌晋军有多少跟驽矢。 “去,挑几头畜生的尸体绑起来挡在前面,强弓手随后,上!” 杜坛很快便做出了调整了部署,不得不说这一招却是有用。 几具动物的尸体挡在前面,饶是晋军弓强也不过是让金兵朝后一顿,根本无法阻挡金兵的前进,而随后跟上的强弓手射来的箭矢却足以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洞口虽然狭窄,但是洞中却是相对宽敞,金兵刚一突入洞内便快速的散开,很快便把几个晋军士卒和关昙包围了起来。 四名晋军互相对视一眼知道眼前近乎绝境,但是自己身后就是公主,这洞府也没有了其余的出口,又能退到何处去。 “公主殿下,跟紧了,兄弟几个无论如何给您杀出一条血路!”说话的正是这几名晋军士卒的轨长,此刻已经是一脸的决绝,存了死志。 望着冲入洞内的十几名敌兵剩余的晋军并未害怕,反而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四个人散开尽量的将关昙护在正中朝着洞外杀了出去,能被派来给关昙当护卫那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否则关承也不可能放心。 四个人都是好手,又是不要命的打法,金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四散开来反而被几个晋军士卒压着打。 晋军轨长身体内的潜力都似乎被激发了出来,挥手一剑便是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喷涌而出撒了一身,这一幕不仅让关昙吓了一跳也瞬间震慑住了敌人。 轨长瞅准时机又是一剑突刺将挡在最前面的金兵洞穿,随后一脚踹翻。 “兄弟们,快跟上,杀出去啊!”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竟然杀到了洞口,这情况让轨长大喜,心中萌出一股子希望。 洞外看着冲进去的士兵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杜坛正欲迈步进洞便看到一个士兵的背上突然出现带血的剑尖,随即便听到一声大喝,竟然这么快就冲出来了? 杜坛双目一沉,怒火开始熊熊燃烧。 ------------ 第八十七章关昙遇险 “快!再快点!” 关承骑在一匹战马上对着正在快速行军的部下不断地催促,甚至于顾不得擦脸上的汗。 距离响箭发出已经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了,关承内心的焦虑无法言明。 心中不住的自责,只能是不断地催促,林间战马难行,此时的关承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过去。 小昙身边不过一个轨五个人,而敌人有多少根本无从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而未知才是让人最恐惧的。 关承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这个妹妹出现了意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如何向故去的张元白交代。 “都再快点,第一个到了的孤赏他十万钱!” 这是关承第一次祈祷重赏之下的勇夫能够创造奇迹,仅仅是到达便是十万钱,这是很多老百姓辛苦十年都不一定能拥有的财富。 士卒们原本就很卖力的双腿硬生生的再快了几分。 得胜之师的喜悦在关承的影响下也变成了紧张,关昙公主的身份整个晋军之中昨夜便全部知晓。 那可是公主殿下,而且也是助自己大胜的关键人物。 否则这数百弱旅凭什么战胜千余强敌?若是没有敌军的混乱即便是骑兵也难以扭转战局。 “兄弟们,加把劲儿啊,杀过去,把公主殿下抢回来,快啊!冲啊!”武成举边跑边喊,甚至一边跑还把头顶的青铜头盔给扔了,一边还在解身上的甲胄,很快便光着膀子。 士兵们也有样学样,明明是赶去支援但是却比逃跑溃散的军队扔掉的东西还多,很多人只剩下手里的兵器。 关承满脸的焦急,看到也没有阻止,金军的大部队一时半会儿根本上不来,而且现在金军新败,精锐都被打残了,不经过修整很难恢复战斗力。 而且他料定关昙那里碰到的定燃是小股溃兵,也不足为惧,眼下时间才是第一位的。 只是可惜林间山路难行,骑兵施展不开,否则关承早就带着骑兵冲前去了。 而在另一边,杀出山洞的晋军面对的是更多的金兵士卒和杜坛这个金国后军司马以及金国世子柳栋。 若是在平时碰到这种人物轨长必然大喜,这可都是一步登天的军功,但是此时敌众我寡,而且自己还需保证公主的安全。 山洞外面的金兵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将五人团团围住,冒着寒光的兵器对准了几人。 杜坛阴着脸走了上来问道:“你便是通室的公主?” 此时的关昙一袭绿色短衣,素面朝天,看不出雍容华贵,也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气质,虽然眼角带泪像是柔弱,但是常年山野中长大一眼便让人感觉此女带着一丝野性。 大通的公主怎么可能是野娃子? 杜坛不信,柳栋也表示不信。 “乱臣贼子!”关昙看着眼前的金兵咬牙切齿的喝道。 “哼,牙尖嘴利的毛丫头,待会儿便让你生死难求!” “除了这个女的其余的一个不留!”杜坛寒声下令道。 四十多人对四个人,胜负根本无需考虑,哪怕晋军士兵再勇猛顽强,再精锐无畏也最终只能是饮恨倒下。 山谷之中虽然遍布凶兽却都是伤残,能走到这里都几乎用尽了力气根本无法帮忙,哀鸣之声传出很远很远的距离。 关承即便听不懂这哀鸣也知晓事态危急。 “再快点,能救出公主者立升三级,赐铁券,三十万钱!” 若是黄白之物可以换回自己妹妹无恙哪怕三百万三千万钱又如何? 关承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揪心之感,身体甚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否则,孤必灭金国,执其君为你谢罪! 关承双眼通红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冷气。 但是天意往往是弄人的,此刻的关承并不知道,杜坛手中的长剑已然架在了关昙的脖子上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后者。 “通室的公主,呵呵。”杜坛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声却是让人发寒。 “本将从军二十多年,不是没有杀过公族子弟,不是没玩过名门之女,但是皇族的公主倒还是第一次,不管你是真是假本将军都要好好珍惜你!” “呸!禽兽不如,天下竟有你们这种人,皇兄定然会让你们万劫不复的!” 关昙说完却是让杜坛和柳栋等人失声笑了起来。 柳栋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道:“长得倒是不错,若是稍稍打扮一番想必也是国色天香的佳人,本公子乃大金世子,不若你随了本公子做一侧室如何,届时不比你做个名存实亡的公主强么!” 说完柳栋伸手托起关昙的下巴一脸的戏谑。 “淫贼,不得好死!” “报~~~” “将军,公子,晋军距离此地不足二里了。” “哦?来的倒是挺快。” 杜坛收起手中剑转身问道:“来了多少人马,何人领兵?” “回将军,关承亲自领兵,前部估摸有三百多人,后续还有援兵,似乎倾巢而出了。” 杜坛挥挥手面对柳栋笑道:“公子,看来此女子是关承的妹妹无疑了,既然如此此女就有大用,我等该撤了。” 柳栋也是笑道:“一切但听将军吩咐。” “公主殿下,委屈你跟我等走一趟了,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嘛,臣可要让公主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欲仙欲死了!” “绑起来,带走!”柳栋得意的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道。 于此同时远在里许处的关承也收到了噩耗,顿时一股心血涌了上栽下马来,身边的护卫一阵慌乱七手八脚的将其扶坐在地上。 王夜闻言连忙赶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殿下无恙否?” 望着身边围着的众人关承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眼下公主被劫金兵必然会拿此做文章,事关公主安危皇室颜面,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抢回公主。” “王夜。” “末将在!” “金兵现在不敌我军又有公主在手想必不会恋战,必然会与其大部回合以求不败之地,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并且缠住他们,斥候的消息金兵人数虽不过百可也有数十而且附近有没有接应也不甚清楚,可是孤现在只有十匹战马能给你。” “林间山路虽然难行,但是现在顾不了许多了,你是孤手下鲜有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但是孤现在不得不给下死命令,哪怕马死哪怕全部阵亡也必须拖住金兵。” 王夜望着眼前的关承深感任务危险责任重大,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抱拳应诺道:“请殿下放心,末将即便是死也绝不让金贼得逞。” “殿下保重!” “等等!” 王夜顿住身形转身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关承痛苦的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你骑孤的马去,若是,若是……” “若是见到公主有受辱的危险孤命令你保全公主的名节!” 王夜闻言面色大惊连忙道:“殿下放心,末将必然让公主安然无恙,否则末将提头来见!” 说罢转身上马,身后十人也同时对着关承高声道:“若不能保公主无恙,职下等提头来见!” 十一骑此刻似乎成了关承最后的希望。 大队的人马从身旁经过,可是关承的眼里只有晃动的马尾和颠簸的骑士。 昙儿,若有意外不要怪哥,那时候哥哥能做的只能是报仇了! “加快速度!快!” 关承解掉身上的披风随手一扔便加入了追击的队伍之中,猩红的披风在空中打了个转便落在了树脚,无人问津。 若有人问此时的关承信天信命还是信人? 关承一定会怒吼去他娘的命! 王夜则会说天佑大通,通就是天命。 追击的骑兵心里同样祈祷着天眷,茫茫然的希望似乎能在祈祷声里无限扩大成为触手可得的果实。 山谷之中遍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上的花草,哀鸣之声已经渐渐减弱只剩下偶然呜咽。 四具晋军的尸体和十几具金兵的尸体错叠在一起,断裂的长剑,破碎的兜鍪还有被摔碎的药罐。 王夜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任谁也能看的出这里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一场规模不大,短暂但是惨烈的战斗。 晋军护卫全部阵亡,轨长的断臂紧握着长剑,上面的血迹还未彻底的干涸。 一众痕迹向东延伸,显然金兵撤退的很是匆忙,连掩饰都来不及做,又或许这本就是金兵的诱敌之计? 树林之间柳栋边跑边向杜坛问道:“将军,晋军能追上来吗?” “公子放心。”杜坛淡淡一笑,带着强大的自信,朝后努努嘴说道:“我们可是有这位公主殿下的,以关承的反应来看,必然会有所动作的,就看能网多少多大的鱼了,若是关承能够不顾一切,甚至掉进网里那我军就是先败后胜,而且是全胜!” 柳栋闻言也是笑道:“若是如此将军可是大功一件啊,力压阎陶,大金军中第一人了!” 杜坛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军中第一人,想到这几个字杜坛不由的转头看看士卒肩膀上挣扎的关昙,一脸的得色和期盼。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第一谁不想当,凭什么只能是阎陶? “兄弟们,加把劲儿,回到大营本将给你们个个派赏,有公子在,你们个个身上都将有一辈子的功勋!” 金兵士卒听到后更是轰然应诺,谁不知道柳栋是下一任国主,如此君前露脸的功劳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将来成为国主的心腹嫡系更是有机会封妻荫子让祖坟天天冒烟。 如此想来些许一些失败,这一夜的逃亡,失去的荣誉都算不得什么了。 宛如一剂强化剂打在心头,脚下的步子又轻快了许多,扛着关昙的士卒兴奋之余更是一声怪叫,扭曲的脸庞仿佛扛着的是金疙瘩一般。 ------------ 第八十八章人质 决定的权利会让人上瘾,但是很多时候决定意味着选择,而选择必然有放弃的因素在里面。 放弃两个字偏偏又是最不愿意的。 就如此刻王夜所面临的抉择。 身后是焦急但是杀气腾腾的部下,而前方最少有三条路是东向的。 很快前去侦查的三名士卒都策马而归。 “禀校尉,中间和右侧均未发现敌人踪迹,不过中间山谷有人马冲下来的迹象。” 王夜闻言更是眉头一皱,金兵有可能重新选择的一条路也有可能是原路返回。 没耽搁一瞬公主的危险便多了一分。 “大人,武司马他们已经离此不远了。” 虽然武成举被关泽责令降级但是所有的人依旧习惯称其为司马不仅仅是因为他跟随关承时间最久还因为其足够勇猛。 “留下一人通知武司马分兵从中路追击,其余人随我沿左侧追击,不要吝惜马力,他们跑不远,追!” 来不及思虑王夜果断做出了决定。 十匹快马掠过,朝着痕迹疾冲。 即便是林间灵活的两条腿也比不上四条腿。 很快王夜心里便是大喜,他看到了金兵的踪影。 “兄弟们,金兵就在眼前,抢回公主,杀啊!” 剩余的九名骑兵顿时长剑出鞘策马而出,就连王夜都没有反应过来变成了最后。 随着这声大喝金兵也发现了王夜等人,顿时一阵慌乱。 王夜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 这股金兵人数众人,最少两百人,而且毫无斗志,仅仅是听见便一哄而散。 疾驰的骑兵一个跃马便追了上去,手中的长剑毫不费力的切开身上的衣物带起血滴。 随着人头落地晋军士兵的眼睛也被鲜血覆盖,敌人虽然数十倍于己但是却毫不畏惧,如虎入羊群一般。 但是很快也有敌人回过神来,来袭的晋军人数少的可怜,而且因为有树林的影响,更多的金兵士卒躲过了第一波冲击。 有金兵军官立即组织人马开始试图围剿。 虽然金军兵甲不齐但是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不落下风,都是精锐悍勇之士,再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也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悍。 “弟兄们,他们就几个人,杀啊,报仇雪耻的时候到了,稳住!” 王夜心中不祥的预感彻底坐实了,他们追错了方向。 但是被金兵重重包围,已经有士卒舍弃了战马转而步战了。 现在的王夜只能寄希望于武成举能够分出足够的兵马走中路了。 战斗很快引起双方的注意。 此时的武成举已经分出了近百人,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带队。 赫然是中路。 武成举也在赌,他同样迫切的需要证明自己。 “司马,左边,王校尉他们那边打起来了,公主想来是在左路了。”一个连长快跑几步追了上来。 “全军止步!” “止步!” 随着命令层层传递,追击的晋军很快停了下来,个个喘着粗气,不时的抹一把脸上的汗。 “司马,咱们从这儿翻过去,听声音离的不足里许,一盏茶的时间足够了。” 但是武成举却是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连长急声道:“司马,公主的安危要紧啊!” “不!不对!” 武成举望着左方沉声道:“劫走公主的金贼不过数十人,而且还损失了十几个,人数不可能太多,本将以为王校尉遇到的可能是负责接应的金兵,而杜坛这狗贼定然是从这条路跑了的!” 连长大急道:“司马,殿下那里咱们不能再错了!” 武成举却是非常坚定,沉声道:“错不了,本将相信这次一定没错,所有人立即沿着这条路加快速度!” “出了任何差错由老子一力承担,再有妄言者立斩!” 一句军令将那连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不甘的叹息! 而这连长不知道的是杜坛等人就在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的地方刚刚停下。 “将军,打起来了,晋军果然中计了。” 柳栋满脸喜色,看着眼前的杜坛脸上带着一丝敬佩,为将者很重要的一点便是料敌于先,而且这种快感比洞房花烛夜还要爽快。 杜坛矜持的一笑道:“些许小计不足挂齿,只是可惜了那帮兄弟了。” 柳栋却是不以为意道:“总要有损伤的,本公子回去自然会为他们请功,正是他们拖住转移了晋军的视线我们才能安全。” 随后又瞅了瞅被堵住嘴的关昙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也才能有机会正儿八经的发挥她的用处。” 杜坛点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但是此地同样不安全,晋军兵多,一旦发现上当必然会沿此路追来,我们没有时间,只有赶到大营才是安全。” 不过两百步的距离,对于全速急行军的小股人马来说眨不了几下眼睛。 杜坛还未来的及下令便看到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心中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情况这么慌张?” 士兵喘着粗气连声道:“是晋军,晋军的追兵到了,有近百人,埋伏殿后的兄弟们根本挡不住,晋军根本不要命了。” 此时喊杀声已经传了过来,杜坛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光着膀子的武成举将手中的长剑从一个士兵的肚子上抽了出来,血溅在身上,平添了几分煞气。 杜坛也是沙场老手,杀过的敌人不知凡几,但是此时却感觉到了惊慌。 恰巧武成举也看到了杜坛等人,长剑遥指,杜坛仿佛还能看到剑尖上的鲜血。 “金贼,纳命来!杀啊!!!” 晋军士卒如狼似虎,杜坛留下的两个轨的士卒连几个呼吸都没挡住便被士气高昂的晋军剁成了碎块。 虽然只有百人,但是那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 “金贼,纳命来!” 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那个质疑武成举的连长,一脸的狰狞。 此时的他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于是这种惭愧化在脚上如果冲刺的战车一般,仅仅是片刻便在杜坛的眼中清晰了起来。 “快,快撤吧!”柳栋急了,此时他们身边不过二十余人,又如何能阻挡数倍于己的追兵。 杜坛作为大将在此刻必然要展现自己可为将军的冷静与决断。 “不可!” 杜坛遥指追兵说道:“晋军数倍于我,又是轻装简行,我军难敌,若是撤退容易慌乱,那样一来全得丧命。” 柳栋大急不由的高声道:“不跑我们都得死!” 杜坛转过头对着柳栋说道:“世子殿下。” 这是杜坛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对着柳栋说道:“你是我大金未来的希望,绝对不可以出现意外。” “张文,张武。” “卑职在。” “你二人是本将最信任的人,武力也不俗,从现在开始你二人全权负责世子殿下的安全,一定要安全护送到军中,不可有任何差错。” 张文张武对视一眼皆是震惊。 “此乃军令,违者立斩!” 二人听完也知道事急从权,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连忙架起柳栋就要走。 “不行,杜将军,你是我大金的大将,岂能有失,我们还有人质,关承的妹妹还在这里,晋军必然投鼠忌器,我们有机会的,只要大军赶来便可啊。” 杜坛望着冲上前试图阻挡追兵的部下叹息道:“殿下,我们都错了,关承想必就快来了,到时候我们谁都走不了。” “张文张武,速速带世子殿下离去。” 柳栋不服正要挣扎之时却听杜坛说道:“殿下,沙场争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末将能告诉你的不多了,阎陶此人虽然傲气但是还是有些本事的,殿下若想金国强大首先得活着,莫要让末将白死。” 说罢杜坛抽出腰间的长剑站在关昙的身旁。 柳栋已经是热泪满眶,金国总共才有五个司马,无一不是国之柱石,可如今竟然因为自己而不得不折损其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这乱世将才更是一个国家雄踞世间的资本所在。 柳栋望着眼前突然高大的背影深深一躬朗声道:“将军暂去,来日必报此仇以谢将军!” 杜坛却是不为所动,听着身后远去的脚步嘴角勾起微笑,他扯下关昙嘴里的破布轻声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关昙冷哼一声不做理会,但是对于这种舍己救主的人倒是也收起一些轻视。 剩余的十几个金兵士卒在面对如狼似虎的晋军之时根本无力抵挡,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除了逃走了两个之外便全部战死。 最后一个士兵倒下的时候杜坛神色复杂,就连手中的剑都颤抖了几下。 武成举越众而出,看到关昙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看向杜坛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阁下想必就是武成举,武司马了吧。” 武成举冷哼一声道:“正是本将,速速放了公主殿下,本将还可以替你向殿下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杜坛却是笑道:“只要我家殿下安全了,那我放了这位公主又如何?” “你!” “好大的胆子!” 武成举怒不可遏,愤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个是大通的公主!以下犯上诛你九族都不过分!” 杜坛听完却是哈哈大笑,甚至眼泪都笑了出来。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大通的公主?如今通室所直辖的地方不过一个直隶郡,武司马你年轻的时候游猎诸国,你问问,天下哪个诸侯还认这什么大通?” “还诛老子九族,老子的九族在大金,你让永安城的巡捕去诛一个试试?” “孤看你狂妄的很啊!” 杜坛闻言抬头望去,眼前的晋军士卒分开一条路,一个年轻人出现在眼前。 头戴樱盔,身着玄甲,肩上是龙头披膊,胸前埕亮的护心镜,手腕处是金鳞护臂,脚上是金丝网靴,腰间还配着一柄赤鞘长剑,面容刚毅,端的好面相。 杜坛心中微微一惊,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有很快反应了过来轻哼一声冷笑道:“想来这位便是晋王殿下了,末将甲胄在身还望殿下恕罪。” ------------ 第八十九章杜坛死 众人心中怒火翻腾,杜坛的不屑都看的出来,甚至这厮手中的长剑更贴近了关昙的皮肤,隐隐有丝血色。 关承同样面沉如水,大通皇室的尊严如今就像一个笑话一样被一个小国司马肆意践踏。 “杜坛,孤最后说一遍,放了她,你可以活!” 杜坛笑道:“本将说了,待我家殿下安全之后本将自然会放了她,不过本将也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伤了公主便不好了。” 众人看着杜坛手中紧贴在关昙脖子上的长剑终究是没敢动弹。 “这样就对了嘛。”望着眼前愤怒的晋军和晋王杜坛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快意涌上心头,甚至连兵败的郁结都消散了一些。 围上来的晋军士卒越来越多,另一半的喊杀声也渐渐减弱,杜坛知道自己之前收拢起来的人马已经彻底的散了。 自己的后军经此一战也是伤了不小的元气,望向身后,柳栋等人的身影早已经无处找寻,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一丝安慰。 这时一骑快马赶来,马上的骑士直到人群之后才滚鞍下马,一路直冲到关承面前跪了下来。 “殿下,臣死罪!死罪!” 来人赫然是王夜。 此时的王夜全身浴血,脸颊上更是有一道狭长的伤口。 “起来吧。” 关承此时也没有心思说什么责罚之类的话,只是问道:“情况如何?” “回殿下,我军阵亡三十六人,但是斩首二百零三级,还擒获了二十一人,末将已经命人押解过来了。” “好,带上来。” 关承转身对着杜坛说道:“杜坛,把孤的妹妹放了,孤给你和你部下一条活路。” 杜坛却是道:“堂堂晋王殿下也会跟我这等小国司马谈条件?” “杜坛,孤的耐心是有限的,放了孤的妹妹,否则孤让你所有的部下陪葬!” “晋王殿下,我起于微末本就是卑贱之人,今日既然到了这等地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的命自有我家殿下为我做主!” 此时的关承脸色黑的吓人,但是自己的妹妹就在对方手中,而且长剑明显已经划破了脖子,鲜血顺着洁白的脖颈流了下来,关承麾下不是没有神射手,但是关承不敢赌。 “怎么了晋王殿下?” 看着杜坛一脸贱笑王夜犹豫了一番上前道:“殿下,此贼是在拖延时间,我们等不起,金国后军还有数千人离这里并不远,再拖下去恐生变故啊。” 王夜的话让关承猛然一惊醒悟了过来。 “险些中了这厮的奸计。” 王夜说话的时候并未压低声音,因此杜坛和关昙也都听得清楚,当下关昙便急道:“哥,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可是关承心中的痛又岂能允许自己离开,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眉宇间还有自己故去多年的母后的影子,岂能轻易放弃。 此时一阵嘈杂声传来,一队士卒押解着一众俘虏走来。 “都给孤押到前面来!”关承一声怒喝。 很快二十一名金兵俘虏分成三排跪在杜坛面前。 关承手持长剑冷声道:“杜坛,孤敬你救主,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孤的妹妹,我让你们离开!” 看到杜坛脸上的决绝之后关承不再犹豫,手中的长剑对准一名俘虏的脖子狠狠地劈了下去,顿时斗大的头颅掉在地上打着滚转了几圈。 眼睛正好盯着杜坛,临死前的渴望和恐惧定格在了那一刹那。 杜坛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些人都是他的袍泽,生死部下,如今被人屠宰又焉能无动于衷。 但是为了柳栋,金国世子,金国的未来,他不能妥协,只能闭上眼睛。 “放不放!” 此时的关承宛如陷入疯魔状态,长剑覆血,怎么也遮挡不住那股子寒气。 又是一个,剩下的俘虏跪在地上在晋军的押持下不安的挣扎扭动着。 “好,很好,孤就要看看你杜坛到底能冷血到什么时候!” “你们都听着,只要你们追随的这位司马能够放了他手中的人质,孤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并且赐你们可以享用一生的财宝,但是只要他不答应每过十个数就得有人人头落地!” 关承说完手中的长剑一挥便又是一条人命,剩下的俘虏大惊失色,其中不乏强硬不服的人,但是更多的则是求活的。 “将军!求求您了啊!给我等一条生路吧!” 不少的俘虏以头磕地,但是杜坛却是紧咬着牙关装作听不见,只是手中的长剑抖的越来越厉害。 关承手持长剑站在一名俘虏后边,那人身子抖如筛糠,望着眼前的杜坛颤声高呼道:“将军,小人追随您十年了啊!将军,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将军开恩啊!” 声音戛然而止,不甘的神情定格在地上,望着前方。 生命在此刻似乎一文不值。 比死亡更加恐惧的是看着死亡一步步逼向自己。 终于有人绷不住,失禁了! 一瞬间恶臭传来,伴随着还有咒骂声。 “杜坛,老子跟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到底为何偏偏要置我等于死地!” 杜坛闻言身形更是一颤,甚至嘴唇都被咬破了,但是他依旧不敢放手,他不敢确定柳栋等人是否真的安全,若是有可能他希望能够拖延更多的时间。 若是大军能够到来那么即便自己身死又如何? 只有关承死才能称为是复仇,否则大金的损失不仅仅是这这些士兵,一旦彭舒两国知晓那么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必然会再次反复,金国周边不是没有强敌。 震慑需要的是实力。 而现在能拖住关承的便只有手中的这个女子。 王夜和武成举等人此时也是焦急万分,他们在此地已经拖延了快半个时辰了,大营里曹灵儿已经派人催促了,时间越久变数越大。 “殿下,斥候来报在大营以西五里的地方发现金兵踪迹,百人以上,大营那边守备空虚,我们不能再等了!”王夜心中愧疚万分,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关承耳语道。 关承心中恨意滔天对着杜坛恶狠狠的低吼道:“杜坛,孤最后再问你一遍,人你放了,孤以皇族名誉在此立誓,必然放你和这十人性命,另外孤还可以给你金国梁国的山川舆图。” 听到这里杜坛猛然一惊。 竟然还有梁国的山川舆图! 诸国皆知在永安城的皇宫大内有着天下最为详细的万国舆图,每一处的山川河流,道路城池关隘,那是历代大通皇帝派人完善的历时百年之久,可是说是任何一个诸侯都极为眼红的存在。 没想到关承出京还带着梁国舆图,这么看来关承此子野心不小,既然金梁的舆图都有那么其他国家的呢? 这些舆图甚至可以作为出使外交的神物,毕竟舆图这种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机密,若是被敌对国家拿到手里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杜坛心中更是坚定。 此子绝对不能留! “晋王殿下所言可为真?” 终于杜坛开口了。 关承点点头沉声道:“孤乃王爵,所言自然不假。” “好,那本将就信晋王殿下一次,但是本将要先看到舆图!” “你放了孤的妹妹,舆图孤自然会派人送上。” “你!你莫要逼本王!” “本将说了,先看到舆图,否则~”说罢杜坛手中的利剑更深了几分。 见到关昙脖子上的血流的更多关承心中更是焦急:“好,来人去取金梁舆图来。” “殿下!” 关承转身怒视喝道:“还不快去!” 此时的关昙泪流满面,即便是她也知道这杜坛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只是关承为了他而不断地退让。 刚才王夜对关承的耳语她也看在眼里,本就聪慧自然也能看出眼前的情况对于关承的不利。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拖累,她想起了爷爷临走的时候对她悄声说过的话,她是最后的破局者,是注定要牺牲的人。 想必便是此日此时了吧。 她想活着,看看自己的生父,去祭拜下自己的母亲,但是如今情况显然就是最危急的时候了。 “哥哥,能遇到你昙儿知足了,若将来哥哥到了京城一定要替我像母亲大人问安!” 关承听了顿感不妙连忙就想出声阻止。 可是关昙的动作更快! 眼中透着决绝之色,望着眼前的关承凄然一笑,随后向前猛然转头! 鲜血顿时如决堤一般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关承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嘴巴大张还未来得及出声。 关承愣住了,武成举等人也是一脸错愕。 公主,死了? 王夜脑子里像炸了一般,公主自刎了! 若是自己选对了路或许能救下公主吧。 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 “杀!” 回过神来的关承双目充血,无比骇人。 “杜坛要活的,其余人全部斩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此时的关承如同凶神一般,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让人看着心惊。 王夜最先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剑含恨而出,但是有一人比他更快,那便是关承。 长剑寒光四射,如同电光一般刺向眼前的杜坛,而后者同样举剑而来,只是眼神之中充满死志。 “大金万年!杀啊!” 若能杀了关承便一劳永逸了,从杜坛留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自己手里有一条命是公主的,若能再搭上一个皇子,国主那即便是死在这无名之地也必然是轰轰烈烈。 家国小邦亦有勇烈,今日便是舍身报国! ------------ 第九十章拒梁计要 在距离梁国数里之遥的拒梁哨内,连长高元一脸谄媚地将手中的竹简奉了上去,而主位之上的少年则是冷漠的品着美酒。 而他手中的酒杯竟然是人头酒器。 高元看着这个少年心中的恐惧迟迟无法消散,在他的手上可是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金国后军司马杜坛。 “殿下,请过目。” 主位之上的人赫然是关承。 “收起来吧。” 高元松了一口气,收起来,这也代表着自己不用死了。 “高元。” 主位上的少年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是在高元的耳中却犹如夜魔的低语那般震慑。 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平淡的少年亲手斩杀了自己的连副,仅仅不到盏茶的时间便有将近十人死在他的剑下,而且每个人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被枭首。 高元自认为自己沙场打滚出来的,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到现在为止他帐中的人头已有半百之数了,但是他还是被这等残忍吓尿了,当场便降了。 从开打到投降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高元就发现自己的部下已经不足十人了。 虽然后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少年竟然就当着自己这些人的面把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下一下的制作成酒器,全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高元害怕了,不理解明明是一个皇子,不应该是深宫大院里出来的娇贵之人么,怎的如此残暴! 不! 残暴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所见了。 这一定是地府阎罗,所以才能如此无视人命。 正当高元以为自己迟早要没命的时候却意外得知自己竟然可以活下来,条件是要签代表效忠的竹简,并且还会把杜坛的尸身交给他立功。 高元顿时放心了,这玩意儿签就签呗,反正他们的目的地是向西数千里之外的霍阳郡,对自己根本没有影响,若有朝一日这东西派上用场了就两种情况,要不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撵回来了,要不就是灭了梁国打过来了。 可是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怕,前者可以诱杀,若是后者那选择就理所当然,那时候的金国肯定不会是其对手,那真降了说不定还能立功升几级。 不过高元觉得大概率这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想到此处也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至于被人举报高元表示呵呵一笑,拒梁哨里还不到二十人除了几个提前跑了的剩下的全被杀了,剩下的几个士卒都是自己的心腹,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举报自己去吗? 脑中的思虑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关承自然不知道高元心中的小九九,此时的后者已经一脸恭敬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抬。 “杜坛的尸身就在外面,你去带走吧,另外孤赏你三十万钱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此地离孤的封地遥远,但是孤总会有回来的一天,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让孤失望。” 高元一听连连表示忠心。 回来? 猴年马月了。 三十万钱啊,对于自己来说绝对算是一笔巨资,这殿下也还算是大方。 “好了,喝了这杯酒下去吧,孤会记着你的。” 高元看着眼前的酒器脸色怪异,手都有点哆嗦,人头酒器,总感觉后背发毛,但是在关承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一咬牙饮了下去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直等到高元走远武成举才上前说道:“殿下,人马已经修整妥当了,不知何时起程?” 关承沉默片刻后问道:“有发现追兵踪迹么?” “回殿下,没有发现。” “那有梁军的踪迹么?” “回殿下也没有。” 关承眉头微皱道:“虽说拒梁只是哨卡,但是这里毕竟是金梁交界怎会没有军队巡逻驻守?” 王夜站出来说道:“回禀殿下,据闻前段时间楚国使臣在梁国境内出了点意外,伤了几人,听说楚公有借此讨伐的意向,可是梁国的世子妃和楚国的王太后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一个是景辉郡主,一个是景慧郡主,有二人在其中周旋再加上楚国南方有南蛮作乱楚王方才作罢,但是梁国国主不敢大意几乎全国之兵都被调到了北楚郡。因此此时的金梁边境短期内都没有大军。” 关承听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孤还好奇为何金国敢调用倾国之兵攻打彭舒,想必梁国有警才是主要原因吧。” 王夜道:“殿下明见,确实如此,不过金梁虽然交恶,但是金国有周宋等盟友,梁国也不敢轻易动兵,再加上梁国前后与钟离、肥、纪、宋等国存在龃龉所以金梁边境最近十几年都太平的很。” “孤记得这景辉景慧两位郡主按照辈分来说的话还是孤的姑姑。” 武成举连忙站出来回道:“回殿下,确实如此,二位郡主的父亲正是当阳郡王,老郡王五年前薨的时候殿下还见过两位郡主。” “孤想起来了,确实如此,那时楚国国主突染重疾景辉姑姑只待了几日便走了,还是孤亲自送出永安城的。” “殿下,眼下我等再进一步便是梁国,殿下或许可以拜访一番,若是能让景慧郡主说动梁国世子那我等在梁国境内必然无阻,也好早一日到达封地。” 关承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于公孤是晋王,前往封地这梁国是必经之路,于私孤拜访长辈谁人也说不得,若是运作得当还能多几个盟友。” “殿下所言极是。” “自从进入金国境内便是连连作战,无暇顾及其他,眼下有了喘息,孤有意向周边诸国派遣使者,重点交好楚国蜀国钟离还有梁宋周等国,如此一来我晋国周边安稳才能有时间发展国力。” 王夜连声赞道:“殿下所言极是,邦国初立必有宵小,况且霍阳等郡久离中央如今是什么态度也无从知晓,郡望之家是心向朝廷还是诸侯也不清楚,如此一来便是根基不稳,若有外敌很容易便有倾覆之危。” 关承再次点点头道:“眼下孤只有一个名头,天下无视永安久矣,但庆幸的同样是孤的这个名头,天下诸侯若不想沦为众矢之的总是要卖皇室一点面子的,只要给孤三年哪怕两年甚至于一年,稳住封地便是有了基石,万丈高楼也便可期。” “殿下,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次的武成举反应极快,关承话音刚落便立马朗声拜伏。 关承摆摆手道:“你是孤的司马,此次西行还多有仰仗,不能轻动。” 武成举一听差点感动的泪下来,想不到殿下竟然还是如此看重自己,武成举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誓死追随殿下,若想伤着殿下必然得从老武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行。 关承不知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又能触动武成举的心思,只是来回踱步,思索。 良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坐在主位之上面目之间一片愁色。 王夜上前问道:“殿下可是没有出使之人?” 关承点点头无奈道:“孤此去封地,财宝带了不少,整个天下的舆图都有,可是偏偏可用之人不多,如之奈何。” 王夜想了想自荐道:“若是殿下信的过臣,臣愿意为殿下分忧,出使楚国,定然让楚国国主支持殿下。” “哦?”关承有些意外:“你有多大把握?” “回殿下,臣家本是郢都郡望王家的旁支,虽说在舒国落了根,但是和主家之间还是有些许往来的,现在主家家主正是楚国的一名封君,因此臣有把握说服其人,为殿下张目。” 关承闻言大喜,连忙说道:“甚好,若是能玉成此事,汝当为大功!” “说罢你需要什么?只要孤这里有的。” 关承的信任也是让王夜深受感动,略一思索便道:“臣这位主家家主的喜好比较俗气,财色二字,因此臣需要一定数量的珠宝和美女,而且楚国王太后乃是殿下的姑姑,所以臣还需去拜会。” “南楚北赵,当世最强者莫过于此二国,进大国必然需要重礼,更何况既是王太后又是殿下的姑姑。” 关承越听眼睛越亮,直接挥手打断了王夜朗声道:“孤给你珠宝三车,至于美女,除了灵儿和她的侍女,你尽可去挑,只要愿意都可以带走。另外再给你百人护卫。” “但是孤只希望是好消息,你可明白?” 王夜抱拳沉声道:“臣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使命,甘当军法!” “好!好志气。你这就下去准备,早日出发,也便可早日到达。” “臣遵命,殿下保准!”王夜对着主位上的关承郑重的抱拳应诺。 从此地到楚国郢都郡超过千里,即便是战车都需要行走近十日,更何况王夜还带了这么多的辎重,想必有消息再快也是月余以后了。 而一个月以后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毕竟此时的关承身边不过数百护卫。 待到王夜出账之后关承才又问道:“如此楚国的人选有了,梁国哪里又该谁去?” 武成举思考片刻后说道:“殿下,臣以为挑选机敏之人前往合都郡递交国书,同时携带重礼求见梁国世子妃。” “臣听闻梁国国主的身体情况自从一年前便每日愈下,接待一事大概率是交给梁国世子的,而梁国世子与景慧郡主的感情一直不错,郡主在永安的时间较长,对殿下也甚为喜爱,如此一来梁国之行可以说无忧。” 关承听完亦是赞同,这些事情自己也是知道的。 “殿下,金国追兵不知何时便至,如此做法还可节省不少时间,宜早不宜迟啊。” 听到金国二字关承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寒声道:“金国!一个小诸侯也敢对孤动以刀兵,还杀了孤的妹妹,大通的公主!” “简直可恨至极!” 武成举吓一哆嗦,出了永安京这才多久功夫,殿下身上的气势便已经重到如此程度。 “殿下,金国是必然要灭的,只是眼下我军还当以霍阳为要啊。” 关承冷哼一声,明显的不甘心,道:“孤已经秘密派人前往彭舒两国游说,彭舒两国虽败但是两国加起来怎么也有三万兵马,就算不能给金国造成多大麻烦也能给他添点恶心,孤先收点利息,来年定然夷灭其宗庙!” 武成举心中讶然,夷灭宗庙,这在大通几百年来都很少见,除非是叛国反乱才有可能,可见关承心中的愤怒。 很快关承冷静了下来,他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有些东西如今只能是记在心里,目光望向东方金国金城郡金城县,关承心中暗暗发誓。 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的! ------------ 第九十一章姑侄 红砖绿瓦,高屋建瓴,凶猛威武的石兽分列朱门两侧,绿柏成荫,花香四溢,偶尔低头匆匆穿过的内侍在长长的廊道里显得有些浮夸。 关承跟在一个小黄门的身后,穿过层层的护卫,终于在一处大殿前停住了脚步。 空气中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掐断了。 关承有些诧异,四下打量完之后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 小黄门头从未抬起过,以至于关承跟着走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有看到此人的脸。 “烦请晋王殿下稍后,容奴进去通禀一声。” 声音有些尖锐,而音度则压的恰到好处,没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倒是有些小心在里面。 关承点点头说道:“有劳了,孤就在此地。” 小黄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之中,关承不由的打量起这宫中护卫,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上好的皮甲,腰间佩着青铜长剑,手中还执长戈,每个人的眉宇之间都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气,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战场之上杀出来的老兵。 此处正是梁国东宫,梁国世子所居之地。 仅仅是关承一路走来看到的护卫便有数百之数,这还仅仅是值守的宿卫,整个东宫麾下的人马怕不是有数千人之多。 关承心中不由的有些感慨,自己在永安城的时候也才不过两千护卫,就这都几乎掏空了东宫的家底,而梁国,一个四等子国的世子都比自己要有排场,这等装备都快赶上永安城的内卫了。 正思虑之间,大殿的正门被人打开,一行人快步走了出来。 “我的好侄儿啊~” 当先的贵妇伸着手,一双美眸之中满是急色,声泪欲滴。 关承连忙行礼朗声道:“侄儿向姑姑问安!” 景辉郡主原名关辉月,已故当阳郡王嫡女,而当阳郡王又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叔叔,从小便抱在怀里,二人感情极好。而关承很小的时候经常在当阳郡王府过夜,那时候的关承还在襁褓之中,粉雕玉琢着实可爱的紧,对于当阳郡王的两个女儿来说关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宝贝疙瘩,真正的爱不释手。 只可惜后来景辉景慧两人一人远嫁梁国一人远嫁楚国,便很少再回永安城了,此时看到关承那叫一个激动。 当下拖住关承的胳膊,眼眸之中泪水已然是要忍不住了,双手紧握着颤声道:“好!好啊!承儿如今也是长大了,少年英雄,一表人才,这模样不知道迷倒多少咱们大通的姑娘们呢,姑姑看着你呀,高兴!” 关承听着心中一股暖流涌过,这种真切的关爱他能感受的出来,小时候的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但是血缘之间的那种联系还是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走,随姑姑进去说话,今天你小子可不能走!” 说罢便拉着关承朝后急步而去。 关承一脸苦笑却又感觉到分外的温暖,如今天下之大,自己身份尊贵,但是能在乎自己的还能有几人呢。 二人一直到了后堂,早有侍女奉上一应的瓜果和上好的茶水。 闲话家常,二人不时说到一些唏嘘的地方又是一阵长叹,大通的局势便是如此了,积重难返,说着说着气氛便是有些沉重了起来。 作为大通的君主,关辉月自然希望大通是强盛的,这么些年来她虽然身处宫中,可是对外界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 “大通比以前更难了啊!” 关辉月一阵悲叹。 “是啊,父皇每每思及此事都不能寐,食不下咽,可如今的天下谁还尊皇室。” 关辉月一脸悲痛道:“可恨姑姑一届女流,即便为世子妃也难做什么,你姑父对我虽好,可是一说起这些来便没了言语。” 关承反过来安慰道:“梁国世子首先是梁国的世子,其次才是姑父,为人君者所考虑的自然是治下,大争之世哪里来的仁义。” “你此次出京是为何?为什么姑姑听说你被罢了太子之位?”关辉月总算是想起来正事,一脸严肃的问道:“是不是有人进谗言?还是你父皇自己的主意?你跟姑姑说,有姑姑给你做主呢,不怕!” 关辉月宛如护崽儿的老母鸡一般张开了翅膀。 关承心中更加感动,他能体会到这种真心。 “姑姑,没有的事儿,是侄儿自己要求的。” 关辉月一对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不解的问道:“你要求的?好好的太子不当,却是当什么晋王去?” 关承精神一振暗道一声来了。 自己此番就封,若是不出现还无所谓,既然出现了那梁国世子不可能不关心。 晋国划出来的封地有四郡三十三县,梁国世子甘振自然知道那片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有多不平静,周边的诸侯国对此虎视眈眈,但是又碍于各方势力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且甘振还知道南面的钟离国已经开始准备走楚国的门路准备硬吞掉四郡,到时候即便是通皇有意见也得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在这个节骨眼上关承却是要就藩,这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各国之中不乏能人,关承能想到的破而后立不是没有人想过,只是如今天下格局已然形成,仅凭那三十三县想翻身? 没有人觉得那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包括甘振和他的世子妃都认为绝无可能。 更别说四郡的郡望之家这些年几头下注赚的盆满钵满,仅仅是舒阳郡洪家都有数千私兵,更何况其他一些小家族。 而周边各国之所以迟迟没有武力占领四郡这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在这个时代名门望族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民意,就代表了归属,若是没有名门望族的支持甚至就连政策都难推行。 霍阳等郡天高皇帝远,再加上周边诸国打来打去顾不上管他,久而久之竟然让这四郡搞出了一个互保盟约,对外共进退,对内协同支援,硬生生的也成了一方势力。 关辉月不相信关承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却还是自请就藩晋国,她不明白,梁国世子也不明白。 关承的消息沿路诸国都有关注,关承在金国境内连败金兵梁国世子很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如今关承手里兵马不过千余人,还有不少伤员,物资倒是不少,可是千余人就连霍阳四郡任何一个郡望之家的私兵都不止千人。 就这么过去是要送死吗? 关辉月不关心关承去的目的,她只担心这个唯一抱过的侄子不要出事的才好,否则大通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关承长叹一声道:“一切所为者不过是求存罢了。” 关辉月不解问道:“诸侯虽然不再尊大通,但是大通还有名义在,谁敢无视便是群起而攻之,只要有大义在,不管天下多少诸侯也还是只有一个大通,又何苦来的求存?” “姑姑知道侄儿金国境内的遭遇吧。” 关辉月一听到金国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寒冷:“金国这等小丑真以为自己是霸主了,不过是打败了彭舒两个小国而已。” 随后关辉月对着关承说道:“承儿你放心,你的这口气定然可以出了,别的不说,就说梁国,世子已经说动了国主,待到夏末梁国危机彻底解除便会抽调兵马好好教训一番金国,而且据姑姑所知,周边这些诸侯可是都想分一杯羹呢,就金国那点地盘它能经得住多少。” 这个消息倒是让关承有些意外,不过心中暗喜。 “可是姑姑,有一便会有二,有了一个金国难保不会有第二个金国,大通已经失去了他可以掌控天下的实力,目前大通虽然还有百余县,可是却散落天下各处,正在被诸侯蚕食,长此以往大通可就真的只有京畿一郡八县了。” “到了那个时候若有诸侯想要捅破这层关系那么大通是不是就是亡国绝祀了?” “鸡蛋总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侄儿此次出京,虽说是自请,可是也有父皇的意思在里面,未雨绸缪,总要做些最坏的打算。” 关辉月摇摇头,叹息道:“霍阳郡是什么样的你肯定比姑姑更加清楚,晋国只有三十三个县,就算你能掌控晋国能得多少兵马?” “孩子,现在是乱世,你看看这梁国有八郡五十八县,可是面对周卫,甚至宋国都只能步步忍让,就连金国都敢挑衅。” “诸侯之间,国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钟离和蜀是不可能坐视一个突然出现的晋王抢走嘴边的肉的。” 关承却是笑笑道:“搏一搏可能死,但是也可能活,但是如果留在永安那未来绝无生路,此刻还有机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侄儿这相当于是跳出了牢笼,为咱关家留下了希望。” 关辉月一脸警惕,思索片刻后惊呼声问道:“海阔天高?你!你要重复太祖故事?” 由不得关辉月不震惊,太祖皇帝那可是豪强起家,起兵之时已经六十岁高龄,手中兵马不过万人,地不过三县,硬生生打下方圆千里的霸业。 关承笑道:“太祖皇帝神文圣武,侄儿何德何能敢与其相称。” “侄儿只想着为大通留一丝希望,不被绝祀的希望,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关辉月却是说道:“你可知道,你表弟是嫡子,嫡长子。” “侄儿知道,但是晋国与梁国之间隔着楚国呢,楚国那可是八百余县的霸国啊。” 关辉月一听一愣,顿时笑了:“你找姑姑可是有什么需要姑姑帮忙的事情?” ------------ 第九十二章竟然可以募兵? “殿下所言可真?” 武成举一脸惊色,脸上又有巨大的惊喜。 此时的驿馆之内关承坐在主位,手中的茶水冒着热气,朦胧了脸上的笑容。 龚志明步旺以及曹无名等人分列左右而坐,此时众人的脸上同样精彩。 关承轻轻呷一口茶放下茶杯方才轻轻的点头说道:“不错,尔等没有听错,姑姑答应相助,碰巧梁国世子回来,片刻之后便同意了。” “可是殿下,此等大事,将来会不会落了口实?” 关承笑着拿出一卷竹简说道:“这上面有梁国世子的印章和批注,不假。” 武成举脸上的惊色彻底化成喜意连忙道:“如此的话我等明日便可开始,一切整备路上也可兼顾。” 关承点点头说道:“武司马所言不错,但是孤觉得有这等良机的话还是再等些许几日。” “殿下,兵者国之根本,民者国之基石。梁国虽然是四等诸侯国,但是梁国周边有巨楚,强宋等国,举梁国之兵亦不过七万余人,却能同意殿下在梁国境内募兵?” “这样一来损失的可是梁国的人口,募兵得来的可都是良家子弟啊。” 关承摇摇头说道:“步有司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诸位想一想,我等西去还得数千里,有家室有耕地的良家子有几个肯抛家弃小跟着咱们去博个未知的前程?” 众人一听顿觉有理,随即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关承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愿意跟我们走的良家子弟寥寥无几,梁国世子之所以敢说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孤觉得应该会些有无家无归之人报名,如此一来对于梁国来说多少算是好事。” “步有司,你去把梁国舆图找来挂起来,派得力人手看好院门。” 众人心中不解,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很快步旺抱着一张舆图进来,挂在正中,将一根细木棒奉上前来。 关承接过,站在图架前对着众人笑着说道:“都近前来看。” “梁国地势狭长,南北最宽处也不足百里,但是东西之长却是超过六百里,而我们目前在此地,梁国最东边的合都郡合城县。” 关承手中的木棒轻轻点在地图上的位置,随后缓缓向西移动一边说道:“梁国整个封国地界都是沿着寿延山脉而立的,从东到西这六百多里路两边有几千个山头,期间山贼土匪多如牛毛,其中不乏险要之地。” 关承在其中几个点随意的画着圈放下木棒对着众人继续说道:“历代梁国国主不是没有想过肃清国内,可是梁国这个国家有点意思,和周边诸国都有摩擦,所以梁国的主要军力都散布在边境,因此对于境内的大小山头就显得无力了。” “如此一来梁国的情势就是外紧内松。这也是梁国拥兵七万有余却一再忍让金国挑衅到最后竟然放其任之的原因之一。” “自从梁国分立那天开始境内的匪乱就是一个头疼的问题,这寿延山脉的六百里长路既是梁国的命脉又是梁国贯穿东西的鱼刺。” “所以我军此次最主要的目标便是这些人!” 关承手中的木棒再次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剿匪?” “不,准确的说是收服!” 关承放下手中的木棒重新坐到主位之上对着众人说道:“孤之前便已经有所了解,梁国境内最大的十个山头最少得都有千余人马。而此去往西三百多里,鹰愁涧,那里是平康、良泽和慧郡三地交界之处,群山峻岭地势险要,还有梅水、隆江两条大河,梁国境内最大的一股山匪便在此处,拥有人马甚至超过万人!” 众人一听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万人! 万人可为军! 整个梁国才七个军,一股山匪就相当于梁国七分之一的兵马? 关承望着部下继续说道:“梁国占地八郡五十八县,在整个大通九个四等子国里也就比蜀国强那么一点,但是人口比蜀国却是多了足足三成,将近三百万,在册军力七万三千余人,可是境内大小匪类只是记录的就多达六万!” “六万!” 堂中牛诚一声惊呼,但是没有人责怪他的无礼,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牛诚原本是金军之中的连长,关承第一次夜袭时被俘,原本以为必死却不想关承赞其勇饶了一命,然后稍微礼贤一番。 牛诚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战场上的混汉子,虽是连长可是上面的人物哪里会在意到一个泥腿子,而关承的身份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高的吓人,还一点架子没有,碰到老人小孩儿还特别和善,种种举动让这个混汉子感动莫名,于是便打定追随,如今在关承麾下依旧担任连长的职位,只不过麾下人手五十人也不到,都需要自行招募补充。 牛诚人如其名,身型高大壮实,此时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有点牛眼的意思。 “乖乖,六万人,这梁国……这……” 牛诚语塞说不上话来,要知道原先的金国全国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兵马,就这都已经是带着点穷兵黩武的意思了。 一个国家,土匪竟然就有六万多人,这还是已知的。 “这梁国的老百姓是都去当土匪了么?” 没有人搭理牛诚的话,都在沉思。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难道要靠这七八百人去剿匪? 剿六万多匪? 开什么玩笑? 步旺站起来行了一礼,忿忿不平道:“如此说来这梁国世子根本没安好心!” “说的没错,这梁国世子分明是想置我等于死地!”曹不疑站起来高声呼道。 在关承的班子里草不疑算是外戚,曹灵儿的堂兄,有些话不用动脑子就敢说。 一瞬之间屋子里随着这句话变得死寂下来,曹不疑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众人,最后很是忐忑的坐下不敢言语。 阴谋! 这是很多人萦绕在心头的两个字。 屋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即便是牛诚这种糙汉子面上都有了些许的忧色。 良久之后步旺打破了沉寂问道:“殿下,梁国世子意图不明,我等还是早走为妙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附和之声。 可是关承却是淡定了摇了摇头说道:“梁国世子确实没安什么好心,孤是大通晋王,按照礼制来讲孤的车队他梁国世子即便是亲自带兵护送都不为过,可是如今不是礼崩乐坏的时代么,一切都是靠实力来说话。” “远的不说,就说说金国。一个区区五等诸侯金国为何敢直接发兵袭击,主因便是金国有周卫这等强国做后台行事难免嚣张,可是梁国不行,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周边强敌太多,所以他不敢。” “而且诸位忽略了一点。” 众人疑惑,目光全部集中过来。 关承喝口茶方才继续说道:“梁国的这位老国主可不止一个儿子,现在的这位梁国世子可不是嫡长子,但是正妻景辉姑姑可是大通郡主,楚国王太后的亲妹妹,这可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资本。” “可是随着楚梁的关系变得微妙,那位嫡长子的机会似乎也出现了,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异常活跃。” “这位世子殿下要想稳住自己的地位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需要一定的支持。” “说起来我等还是沾了景辉姑姑的光,梁国世子这段时间已经接连派了三波使臣去楚,景辉景慧两位姑姑之间关系不错,这自然值得大做文章。” “若是说动了楚国的王太后,有强楚作为后台,那这位世子的位置必然是稳如泰山。” 众人听着心中骇然,这位梁国世子倒是好算计,不过晋王殿下如今才多大岁数,竟然这么轻易就识破了梁国世子。 在场的不是军中厮杀汉就是以前打猎弄锄头的,在这种勾斗上反应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位梁国世子也不傻,这是吃定了我等,地地道道的阳谋。只要我等想要壮大,这么块看似有毒的肉那就必须得吃下去!而且还需尽可能的多吃!” “没有人天生愿意背负骂名,六万余人孤就不信岂能没有一些心存大义之人,即便如此,身后之名呢?”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主要目标就要变一变了。” 关承似乎并不在乎摆在面前的美食含有多少毒药,是否致命,反而是信心满满。 这种洋溢出来的自信让原本沉闷的众人也有了一丝的希翼。 “兵肯定是要招募的,但是良家子肯定不能要,我们首要的目标是愿意随我等西去的无牵挂之人,其次是孤儿,半大的小子,用些饭食便能带走,再次便是流民,但是一定要老实淳朴,犯过事的人绝对不能考虑。” “募兵的时间孤给你们三天,能招募到多少是多少,但凡是应征上的每人先给一千钱,算作是安家费,然后告知他们,每月最少三百钱的饷。” “殿下不可!”步旺立马站了出来打断反对。 “哦?为何?”关承似乎早有预料淡淡的问道。 “殿下,常备士卒一月饷也不过二百钱,这已经足够一家四口人生活了,殿下三百月饷已经是足够仁义了。而安家费更是闻所未闻。如此之高的标准现在还好,可若是以后兵员众多那可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况且,一千钱足以吸引很多人,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啊!” 关承摆摆手道:“从此地道霍阳郡几千里路,给的高一些也是应当,况且在梁国给我们自己招兵没有些吸引人的条件怎么可以?” “至于浑水摸鱼的人不必当心,大通的军法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拿了那就得遵纪守法,否则你们手中的剑是干什么用的?” “此事孤意已决!” ------------ 第九十三章顺平茶社一 合城县作为合城郡郡治,又是梁国国都所在,自然是繁华的,梁国传承了二百多年,总是有些底蕴的,从一县邦国到如今的五十八县子国,梁国的史书上也不乏明君贤爵的。 合成县人口超过四十万,这等规模的大县即便放在楚赵这等霸主之内也是上等中的上等县。 而梁国地理位置也是重要,虽然狭长但是却是整个寿延山道的精华所在,要不然也不可能养活得了那么多的山贼土匪。 繁华意味着百姓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也意味着会有很多活不下去的人试图来碰碰运气。 一国之都城必然是繁华所在但也必然有穷苦和不幸充斥满角落。 街头的茶馆饭庄,勾栏瓦舍突然之间多了劲爆的消息,引得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 顺平茶舍是合城县城内的一家百年老字号,也是合城县内最大的茶馆,三层楼高的茶馆几乎梁国的发展。 三楼有独立的静室,二楼有分隔出来的雅间,一楼布满了桌子,也是人声最鼎沸的地方。 顺平茶舍占地不小,天南海北的人流有不少在此地落脚,有人说过只要是合城的消息,甚至于说梁国的重大消息只要你在顺平茶舍的一楼这么一坐,保管你一盏茶内就能听到。 这话还真是没有吹牛的成分,最起码合城县的消息是绝对及时的。 一些脚夫汉子们光着膀子,脖子上一条短巾横跨搭着,依稀能看出原来的白色,有人蹲在凳子上,也有人斜坐着,脚挡在凳子上,一手端着茶碗,听着同伴咋咋呼呼的得色不时的喝上一大口然后再狠狠地吐一口茶沫子。 “我说老八石,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一个汉子吐完口里的茶沫子放下茶碗,把头像乌龟一样往前微微一伸,一脸不屑的问道。 老八石姓石排汗老八,所以人称老八石,那可是顺平茶馆里地道的消息篓子,平日里就喜欢卖弄消息,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的一些。 眼下看那汉子的神色明显不对,老八石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当下把碗重重地放下,一脸不悦的大声说道:“我石八的消息那自然是有来路的,这合城县的衙门里咱也是有能喝的上酒的朋友的,怎么?你李木头还能比我知道的多?” “在这茶舍有谁能比咱石八知道的还多?”老石八一脸的不忿,手指着上方顿时嚷了起来,颇有一副好汉的架势。 这阵势顿时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被唤作李木头的人再次冷哼一声,端起茶碗小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撇到老石八的脸色更加难看之后才放下茶碗悠悠的说道:“咱爷们知道你老石八消息多,但是这回你的消息可不全!” 老石八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就要往起跳,但是却被早有预料的同伴抬手按了一下。 “老石八你也别急,听听老李怎么说。” 李木头是合城县里有名的木匠,一手木活做的相当漂亮,不少的达官贵人都会找他打一些小玩意儿,因此李木头的消息在这顺平茶馆里可信度也是不低。 李木匠笑了笑继续说道:“咱合城的太守大人的小舅子前些日子派管家唤我去给他老人家做套桌椅这你们知道么?” 旁边的同伴立马说道:“知道知道,你当时就在这茶馆里可跟我们吹了不止十遍的牛了。” 李木匠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昨个是最后一天,我正给最后一把椅子雕花呢,就听到太守大人陪着夫人回了娘家,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说的正是这事儿。” “嚯~” 众人一阵惊叹,就连老石八都带上了一丝诧异。 李木匠继续说道:“咱老李的耳朵那你们是知道的,那绝对没得说啊。” “你们可知道这回这位什么晋王殿下是谁么?” “是谁?” 旁边的人也很配合,立马跟着问道。 这下就连附近座位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支棱着耳朵细听。 “哼,告诉你们,那可是原来的太子殿下!” “呼~” 一阵阵长叹听着李木匠心头一阵阵的舒爽。 “咱大梁的世子你们可知道和这位晋王是什么关系?” 捧哏的立马跟进道:“什么关系?” 李木匠心头暗爽当时也没有卖关子,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咱大梁的世子妃可是这位晋王殿下的亲姑姑,你们说说这是什么关系?” 周围一阵惊叹声响起。 李木匠端起茶碗还不忘挑衅的看了一眼老石八,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得意,只是后者此时并未看他让李木匠希望追求完美的心理微微感受到一点点的遗憾。 “这么说来咱们大梁的世子还是这位晋王的姑丈了!” “那可不!”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自豪声,整个一层的焦点现在都在李木匠这一桌了,甚至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诸位,老夫还知道另一条消息!” 李木匠面有得色,连老夫这种自称都用上了,这若是平时少不得会被人嘲笑一番但是现在却是无人理会这种装出来的风雅,不少人都急声催促。 “李木匠你就快说吧,可别吊着咱爷们的胃口了!” 而在一层的某个角落里,一名带着面纱的妙龄女子掩着嘴吃吃笑着向着对面的少年悄声说道:“殿下,这人倒是倒是有些意思啊!” 这一桌的一男一女正是微服出来的关承和曹灵儿。 如果有细心的人稍微留意就能发现这处的不同,旁边的两桌人坐的全都是大汉而且一言不发,军伍之人更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身上的征尘! 而在大厅里这样的人还有三桌散布在各处。 顺平茶社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来,人们也都习惯了,再说来这里都是喝茶的,在一楼的都差不多,谁比谁强,但凡有点身份的也不会在这里了,二楼那可是有雅间的。 关承再次喝了一口茶,还是微微皱眉:“这茶水可比灵儿给孤的差远了。” 曹灵儿给了关承一个无师自通风情万种的白眼。 二人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打情骂俏享受着那份青涩的暧昧。 而一楼正中央的李木匠同样享受着自己的高光时刻和满满的瞩目感。 “这位晋王殿下在不到一个月前还是大通太子!” 李木匠把太子两个字咬的很重很重,话音落下整个一楼落叶可闻,二楼雅间都有那么几扇窗户打开看了下来。 众人还是知道梁国只是诸侯国的,大通的皇帝是天下共主。 只是这些年来大通的概念在人们心中已经渐渐减弱,特别是内部封国的人们更是如此,没有几个诸侯愿意通室的威望重新崛起。 国人众们没有那么多心思,他们只知道不论是晋王还是太子那都是身份异常尊贵之人,而太子更是天潢贵胄,未来的天下共主。 “太子?那岂不是未来的皇帝?”良久以后才不知道谁人弱弱的这么问了一句。 旁边立马有人叹道:“可说呢!那可是皇帝啊,就连周国那等国家的国主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磕头。那可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啊!” “那照这么说来,这是未来的皇帝在征兵?”一人惊问道。 声音顿时把大部分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怪不得那么大方,一个月给三百的饷钱,还另外给一千钱做什么安家费!” “我的乖乖,一千钱,够在这里喝上十年的大碗茶了!” “就是,这兵向来都是老爷们征召,钱倒是也给过,顶多给你二百钱的卖命钱,打赢了给些赏赐,这太子还真是大手笔啊!” “一个月三百钱,这不比种田买菜划算多了?”有精明的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声问道。 有人不屑的说道:“给你这些钱你能舍弃了老婆孩子去那永安城当兵去?你要去了得多会儿才能回来?十年八年?等你回来了你婆娘还能在?” “我可听说这次不是征召,而是招募,是常备军卒!” “常备兵卒?那我不去了!”那精明的汉子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惹起众人一阵轰笑。 “你不去我倒是想去!” 说话之人是这一片有名的无赖泼皮,他这话一出来倒是引起一阵侧目。 老石八当场便道:“吴大,你连三个月的征召戍卫都要躲还自己摔断腿,你能跟着太子去当常役?” 吴大笑道:“谁会去当劳什子常役,我吴大的命那将来可是要干大事儿,能去当常役送死?” 李木匠也不甘于后起身问道:“那你去报名?” 吴大一副智者模样点了点众人说道:“他太子募他的兵,咱爷们儿陪他玩玩然后拿咱的钱,有何不可?” 还有何不可,不少人心里暗暗鄙夷,还以为是什么心思主意了。 就这? “吴大,我劝你歇了这心思,那告示上可是写了,拿了钱就是入了军,要受军法约束,逃兵不管是哪国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可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吴大却是道:“咱爷们儿是梁国的爷们儿,他不是晋王么,晋国的王上咱梁国砍咱爷们儿的头?到时候咱拿了钱就跑,老子就不信他晋王能派人在大梁境内发海捕文书?” 吴大端起碗一饮而尽豪声道:“姥姥!” 傻叉! “那上面可是有咱大梁的国章了!”人群之中立即有人说道。 吴大一听脸色顿时一变,盖了国章那可就不是闹着玩了,那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这晋王竟然算计咱爷们儿,他有那么多钱,老子就是拿个一千钱怎么了,这种小气的成不了大事儿!” 众人脸色微变,也是有些无语,总有人能奇葩到老天爷看了都眼红。 “等等!” “不是晋王么?怎么又是太子?” ------------ 第九十四章顺平茶馆二 静! 此时的一楼只能用静来形容! 一个晋王一个太子,这二者之间差的可太多了。 但是在茶馆这种贩夫走卒齐聚的地方静不过是一瞬的恍惚。 人群很快争论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老石八,李木头,你二人消息灵通可知道些什么?” 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二人面面相觑,这特么的怎么编? 在线等,挺急的。 声音再度恢复了嘈杂,可是谁也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听说当今太子是自请就封番国的。”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角落里传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老一少,老者两鬓斑白,少者约莫弱冠,桌子上两碗茶还摆着一些吃食,还有两个斗笠两把长剑立在桌边。 “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只是二人却是不说了。 在顺平茶馆就没有对消息不感兴趣的,当下便有人拍着桌子叫到:“老刘这两位的茶钱咱爷们儿允了。” 说完话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先是行了一礼得到回应后双方简单客套了几句。 付梓是隔壁茶行的东家,和顺平茶馆的东家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有传言说老刘家的顺平茶馆开了多少年这付家的茶行便开了多少年,两家关系这么多年下来自是极为要好。 付梓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八卦,一天中倒是有大半时间待在顺平茶馆,为了消息请客吃饭那是再常有不过的事儿了。 付梓端坐了下来先是问道:“不知二位这消息从何而来?” 老者淡淡的说道:“自然是从京城而来。” “哦,永安城啊,咱爷们还去过一次,听二位口音想必也是京城来客喽?” 老者点点头。 付梓聊心顿时大起连忙问道:“二位可否细谈?” “承蒙一饭之情,自当相告。” 付梓不在乎的摆摆手,眼神里的急切丝毫不掩饰。 老者也不扭捏,当下起身说道:“诸位若是去过京畿去过永安城那是必然会知晓太子殿下的。礼贤下士,简约爱民又兼文武双全,可谓贤者。” “老夫身为京城人氏仅是一寻常人却也是受过太子殿下恩惠的。”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私语,不少人表示不信,堂堂太子能这样?在场的爷们儿不少,有几个见过梁国世子的。 士大夫也好王公贵族也好,那都是讲究等级身份的,哪里是黔首国人可以轻易接触到的。 但是付梓却是去过的,况且他可是有远亲在永安城的当下便是说道:“老先生所言非虚。”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惊呼,但是角落里的曹灵儿却是分外自豪,一双美眸盯着关承都似乎要化了一般倒是把关承闹了个大红脸。 “诸位可能不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难得有着同理之心,单单一个爱民便是多少诸侯想学而学不来的,若是将来能继承大统垂拱宇内必然是一代明君!” “那怎么成了什么晋王了?”人群之中有人迫不及待的发问道。 老者听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还夹杂着一丝愤怒,还有赞赏,坐在旁边的付梓看着老者的脸一时之间嘴角都有些抽搐。 老者恨恨的喝了一大口茶,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声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大通!” 付梓凭借多年近乎专业的水准敏锐的感觉到定然有内幕于是又是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小二上酒菜来!” 只要能喝尽兴那也必然能说的尽兴。 很快小二高举着托盘,一壶上好的陈年老酒,一盘咸菜,还有一碟碎肉,唱着便走了过来。 付梓给二人满上一脸笑容的相邀。 老者饮尽杯中酒不觉诧异,此酒味道不错啊。 “老先生,还请您明言啊。”付梓趁势端起酒杯又敬了一杯酒。 “也罢,今日便好生说说。” 众人自是连连喝彩,引得二楼不少房间的文雅士人达官显贵频频侧目。 而老者显然不是一般人,一杯酒下肚顿时开了口说道:“大通立国五百年,时至今日所辖者不过一郡八县之地。” “天下是有道义的,所以大多数诸侯不敢轻举妄动。经历过大通辉煌的人不少,可是看到大通衰落的却是不少。” “近些年来诸侯不臣不贡,甚至有不堪者如那金国一般公然挑衅派兵截杀,长此以往大通紧靠这京畿一郡又能如何,哪怕八县皆是上等县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兵,不仅难以恢复大通荣光,自保都难成问题。” 众人听着有人渐渐不满,嘟囔道:“可是这跟晋王有什么关系?” 老者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也并未说话,倒是把付梓给惹着了,直接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不想听的给咱爷们回家喂奶去。” 老者继续说道:“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行,可是偏偏却让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看出个不破不灭的道理。” “不破不立?那不是鱼死网破?” 老者不屑道:“汝可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夫在宫里也算是有亲戚当差,那可是在养心殿伺候的主。” “太子殿下当时就说了破而后立,大通已经岌岌可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不加以改变将来必然被别的诸侯所吞并。” “于是太子殿下就说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跳出圈子拼死一搏,如此才有了太子殿下愿意舍弃太子之位转为要求封为晋王的主要原因。” 众人听完不免唏嘘,这里的人不是没有谈论过大通,相反大通永远是个热门话题,可是大通啥样子大家都是清楚的很,要想翻身,天下那么多诸侯国,几千个县,哪怕是太祖复生都得摇摇头,更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对了这晋国在哪里?” 旁边立即有人答道:“在西面,从此地过去可能还得再走三千多里地吧?” “嘶,那么远!那这晋王在这儿募兵是要带着去晋国?” 老者点点头,手轻轻捋着胡须道:“然也!” “那岂不是走路都能走废了?”吴大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确实路途遥远,但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说的破而后立,如果一直待在永安城那必然是灭亡,为何不搏他一次,若要是成功了那可就是开国了!” 众人却是不以为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况且就凭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要忽悠着大家跑几千里路? “老夫子,你放心吧,咱爷们儿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一句话倒是把老者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当下问道:“哦?怎么个赌法?” 吴大站起身傲然道:“告示上不是说了么,只招募一千人,多一个都不要,而且只招募三天,我就赌他招不够一千人。” “咱就赌十个钱的怎么样?。 吴大双眼死死盯着老者生怕他反悔了一般。 老者昂然一笑道:“好,老夫奉陪到底。” 吴大哈哈一笑道:“三日之后老先生可莫要忘记了我的那十个钱啊。大家可都得做个见证啊。” 吴大连老先生这三个字都用上了,好不得意的样子。 “你就那么笃定?还未开始就敢断定老夫会输?” 吴大却是呵呵一笑道:“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几千里路呢,谁闲着没事跑几千里路?人离乡贱,况且还是去当什么常役,傻子才去呢。” 老者指着对面的少年说道:“这是老夫的侄儿,一路奔波总算是在合城县追上殿下了,老夫这侄儿便是来找殿下随军的。” 吴大哈哈一笑道:“这里可是梁国,除了那些不要命的叫花子,正经人谁会去跟着去什么劳什子晋国,而且我可是听说了那要求还很高。” “我倒是想去试试!” 吴大笑声刚起便有一道声音传来,顿时让吴大脸上感觉火辣辣的,转头便要大骂,只是看清说话之人后立马歇了火,蔫儿了。 说话之人姓张名地,乃是合城郡有名的游侠儿。 张地自幼父母双亡,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苦命孩子,可是张地十岁的时候村子被土匪洗劫了,男人为了保护妻小几乎全被杀了,年轻的女人大多被凌辱致死,整座村庄最后也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净。 张地心头憎恨非常,于是消失了,只是六年之后重新出现的张地孤身一人便闯入那处匪窝将所有土匪杀得一干二净,至此名声大噪,成为有名的大侠。 张地酷爱打抱不平,对于吴大这种人来说那就是瘟神,是尽量躲着的存在,原本在嘴边的脏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张脸也被憋得通红。 有人不解问道:“张大侠这是何意?晋王要去的可是几千里以外的霍阳郡啊。” 张地却是不以为意道:“侠客四海为家又何必在乎是在哪里。” “这位太子殿下的风评我也有所耳闻,心向往之,今日有机会相随自当把握,而且我听说太子殿下此去可是要让着六百里纵横梁国的山贼土匪绝迹的,如此义举又怎能少的了我张地。” “即便殿下不收能远远跟随亲眼见证我大梁的蛀虫毒瘤被清除也是一件幸事,张某甘愿为其驱驰。” “张兄所言甚是,吾愿同往!” “我等亦然!” 茶馆之中不乏仁人志士,一时之间竟然有十余人起身附和。 吴大羞愧而逃,临走还摔了个狗啃泥引起一阵哄笑。 ------------ 第九十五章钟离细作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读书读的越多越明白事理,这是公认的,书生识文断字,知晓国家事,有厉害的还能知晓天下事,比起一众自己名字换了个人写便有可能不认识的农夫走卒来说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选择的余地往往就多了一点。 受限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很多人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于是有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有人嘲笑这是没有胆识,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相比起来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在一众相邻之中又是那么的醒目。 众目睽睽之下你放个闷屁都有人给你描绘成屁股里进了雷。 如果按照比例而言负心多的就不一定是那读书人了。 便如此刻,站出来的大多数是合城县内的读书人,富家子弟有之,寒门落魄亦有之。即便是张地这等游侠不能说学富五车那也是去过私塾能写几篇文章的。 各个诸侯国之间信奉愚民贫民的举措,认为民智的开放将会动摇统治,士大夫和诸侯君主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牛羊。 牛羊有了思想就相当于有了蜕变的武器。 负心多是读书人未尝不是一种暗示的推动。 人们尊敬读书人是因为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但是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对于世家豪门大族而言不过是指头缝里故意漏出来的一点点希望而已。 关承数了一下,站出来的有九个人,出了张地这个游侠之外全是富家子弟。 这些人当中当然不乏真的忧国为民的,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家中不得宠的,将来继承家业无望,但是又不甘心,想方设法的想向上爬。 若是能在剿匪之中立下些许的功劳那不仅能博得名声还能凭借功劳入了家中长辈的眼,到时候未来就可期了。 至于去晋国? 笑话,这里可是梁国啊! 关承是不相信这些人中能有几个愿意去晋国的。 “走吧,该回去了。”关承站起身朝着张地的方向打量了一眼。 “小二会账。” 旁边的随从掏出两个大钱扔在桌子上。 正要迈步的时候却是听到一阵骚乱让众人的脚步顿时收住。 刚刚应承唱喏的小二跑了过来收起桌上的钱低声笑道:“客官,您这儿一共六百个小钱,给多了。” 关承大手一挥道:“多的便是赏你了。” 小二一听大喜,连连道谢。 “不过这外面是什么情况?怎的大白天满大街抓人?” 小二一听,暗自掂量了下手中的大钱俯过身子低声说道:“客官您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听这动静准时郡尉大人的公子带人缉拿不法之徒了。您千万不要多管闲事,这位公子脾气大的很。” 关承一听微微一愣笑着问道:“有多大?” 小二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方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这么跟您说吧,郡尉大人的叔父可是咱大梁的北军司马,咱大梁军勋第一人的可不就这位北军司马了么,别说寻常人家惹不起的,就是那里边出来都不一定愿意起冲突。” 正说话间一名少女抱着一名不满岁的婴儿跑了进来,少女身上狼狈,衣服有些凌乱,脸上还有一些血迹,虽然惊慌却是难掩出尘的贵气。 一楼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又看到一群巡役拎着水火棍冲了进来,为首的巡首腰跨铁尺手里拿着一根短鞭,面色阴狠,目光直接锁定了那少女。 “跑啊,这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少女一脸悲愤,怒声道:“朗朗乾坤,当街行凶,这梁国莫非真是盗贼之国!” 少女的话让在坐的众人脸色皆是大变,那巡首更是大怒,连道三声好字。 “给我上,若是敢反抗就杀了她怀里的小杂种!” 一群巡役当场领命,举着手中的水火棍便要上前。 “慢着!” 巡首诧异的看了过来随后不耐烦的说道:“张地,本官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张地恨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还是官府出的面!王法何在!” 巡首看向张地的眼神里突然就多了那么一丝别样的神色,就像看一个傻子。 巡首抬起手中的短鞭指了指自己不屑的说道:“本官身上的这身衣服就是王法。张地,本官知道你有些本事,但是这娘们儿是细作,本官可是奉命办事,你若再敢阻拦小心梁国容不下你!” 张地听完诧异了几分,随后看向躲到自己身后的少女,虽然面带惊恐,但是那一身出尘的气质根本不可能是细作,再说哪里有细作抱着一个婴儿的。 不过那婴儿倒也妙,此时竟然还睡的着。 “刘毛,今天有我在你带不走她,堂堂大梁有王法在,岂能是你肆意妄为之地!” 关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诧异,不由的问道:“小二,这张地有什么背景敢阻挠官府办案?” 小二叹了口气道:“这位张大侠没有什么背景,但是曾经一人一剑杀了上百山贼土匪,咱大梁君上还曾召见过,身手十分了得,所以有时候官府也会卖点面子。这位张大侠着实帮了不少人,在咱合城县也是算号人物,刘巡首很难动的了他。” 关承听完若有所思。 但是紧接着一道更加嚣张的狂笑传入众人的耳朵,小二的脸色更是大变。 “何人在此口出狂言!” 本是一句狠话却是被人听着中气不足甚至还有点阴柔的味道。 一个俊朗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脸上施妆带粉,还有浓浓的香味,好看确实是好看,但是却是没有一点男人味儿。 郡尉家的三公子,平睿登场了,一股搔包气息迎面扑来。 “呵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张大侠!” “怎么,你一个游侠也管的上官府办案了!” 张地却是挺起胸朗声说道:“君上曾许我监察之权,除军中之事各地若有不法在下皆可直面君前!” 关承暗自一惊,没想到梁国国主还有如此才略,不管是监察也好面奏也罢这可都是跳出行政之外的又一手段,关承心中默默记下,或许可借鉴一二。 不少人听了一阵羡慕同时心中暗自怒骂,这张地若想在梁国当官那真是太容易了,可惜此人榆木脑袋一个竟然不知珍惜,简直暴殄天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张地迟早倒霉。 平睿听完不仅没有犹豫退却反倒是狂笑了起来。 “平公子,你这是何意!” 平睿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指着张地身后的女子笑道:“你可知此女子是何人?” 张地眉头一皱还是问道:“何人?” “她?她可是钟离国的细作!你包庇此人是想与钟离一起对我大梁不利吗?”平睿厉声喝问,只不过最后几个字嗓子却是破了音。 钟离国! 关承不由的竖起了耳朵,自己的封地周边两大强敌之一便是钟离国,原本就没打算置身事外的关承兴趣就更浓了。 张地笑了笑道:“钟离距离此地三千里有余,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不满岁的婴儿却是细作?岂不荒唐?平公子来不来就给在下扣一个暗通他国的罪名倒也是跋扈,莫不成这合城县里谁是什么人还得平公子定义不成?” 关承心中暗暗颔首,此人临危不乱还能清晰透理,倒是有点东西。 “放肆!”张地的话引来一声怒喝,众人寻声望去竟是一队兵卒急步而来,当先一人竟还是个连长。 “末将西门屯戍卫甲字连连长夏智奉命剿杀敌国细作,得首级一百一十余三,特来缴令。” 众人无不大惊,就连张地眉宇之间都是惊惑。 关承注意道那少女听到消息后险些跌坐在地上,只不过却是强忍了下来,两行清泪也顺着脸颊涌了出来。 平睿一把收了扇子,环视一圈之后才得意道:“忘记跟张大侠介绍了,就在前日,本将已经是西门尉了,掌管西门屯戍卫,有权查办任何企图混入我大梁国都的居心叵测之徒!” “而她!”平睿再次指向那少女高声道:“正是本将今日盘查出来的钟离国细作!” 众人心中犹如一阵霹雳,这祸害竟然还成了旅率了! 张地更是涌起一股绝望,军中的事儿他无能为力,他能感觉得到原本紧紧抓着他胳膊的少女松开了手,心中一阵难受。 “张地,本将给你这个脸面你接着,否则本将怀疑你是同党,连你一起抓了。” “到了军中邢狱里可就由不得你了!” “这位侠士,请让开吧,我跟他们走一遭便是,只是有一事拜托。” 张地闻言心中更加难受但是还未来的及答话便听到平睿一声冷哼道:“本公子心情还没变坏,劝你识时务,你和你怀里的那个小杂种一个都跑不了,莫要让本公子失了耐心!” 少女闻言脸色再次大变恨声绝望道:“无耻之徒,明知我乃钟离国尉之女却还敢杀我随从,尔等如此恶行就不怕两国交兵吗?”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钟离国尉! 有那见识广的立马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这钟离国虽然也是四等子国,可却远不是梁国可比,梁国八郡五十三县,而钟离国却拥有十郡八十三县,是西南强国,国力比梁国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现如今的钟离国尉赵迟那可是钟离国主尹良的亲娘舅,那赵氏在整个钟离国势力都非常庞大,有人传言赵氏稳则钟离安,由此可见一斑,而且现在族长赵迟自己本身就是将才,甚至在和楚国的冲突中都占了不小的便宜,若不是楚国压制钟离很可能就跳出西南了。 平睿却是不以为意,两国交兵,隔着三千多里上哪儿打去?再说活口都没有了,难不成这顺平茶馆里还有人会跑几千里路跑到钟离国告密去? 就算告了又怎样,中间有楚国怕个栾子。 “带走,谁敢阻拦直接以同党带走,本将倒要看看,今日有哪些个不长眼的敢站出来。”说罢还挑衅似的看了看张地,看着后者涨红的脸心中更是一阵畅意。 “张侠士不能,那么不知道孤能不能!” ------------ 第九十六章平三 今日的顺平茶馆那可真的是热闹非凡,以往吃的瓜也不少,但是像今日这般波折起伏的那可是难遇的很。 郡尉家的平三公子成了西门旅率,还抓到了钟离国细作,这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平三公子是个什么货色,见了美女不流哈喇子都是眼睛花了没看清,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女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是那气质、身段、脸蛋那可都是上上之选。 平三公子胆子素来大的不行,有自己老爹在有自己叔爷在还怕什么。 除了少数几人疑惑一下平三公子何时改了胃口开始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了,看来回去得好好跟自己婆娘说清楚,出去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此时的平三公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站出来的人,心情暗自不爽,一个张地虽然有点特殊但是屁也不是,但是这又冒出来的是谁?没见过,想必是外来户。 一个外来户也不打听打听平三爷就敢撒野,这也太不像话了。 平三公子望着那张比自己帅气还刚毅的脸顿时感觉更气了。 “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平三公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感觉非常讨厌。 平三公子气急了,但是那连长却是没有糊涂,连忙凑上前去悄声道:“旅率,这人不太对劲儿。” 平三公子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别管他对不对劲儿,抓到牢里就都对了,快去!” 连长硬着头皮说道:“旅率,他刚才自称是孤!” 孤? “什么?” 连长重重的点点头说道:“末将绝对没听错,就是孤!” “您想,这天底下敢自称孤的除了赵楚这等还有秦周这等之外剩下的可就不多了!” 嘶~~~ 平三公子倒吸一口凉气,剩下的就不多了,废话,当今通皇拢共才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玩泥巴的年纪,剩下的关姓王爷不仅少的可怜而且都在京畿待着呢。 那么眼前的这位! 答案不明而喻。 平三公子脸上的神色来回变幻让人猜不出味儿来,倒是把旁边的连长看着心里一阵鄙夷,终归是个纨绔,能顶个锤子! “平将军在等什么?” 一句话让平睿彻底惊醒一般,脸上的神色也终于定格,不过却是换成了谄媚,一把收起了手中的扇子,随后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巴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平三爷竟然跪了下去。 “下臣不知晋王殿下莅临,万望殿下恕罪,恕罪啊!” 场中众人这回是真的震惊了,晋王! 这不是大家正在谈论的人物么,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关承微微一愣又笑道:“反应倒是挺快,平身吧。” “谢殿下。”只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明显不觉得有什么。 关承重新坐下来问道:“这个女人孤有用。”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让平睿心中有种不容抗拒的错觉,不愧是太子,虽然权势不在了但是就这气质一般的诸侯世子都学不来。 平睿有些为难,开玩笑,一百多口子随从都抓了,就差这一个了,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个。 要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叔爷爷那可是对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情有独钟的。 自己还是好不容易才遇上,凭借这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想到细作这一妙招的,屎盆子自己砸了,结果啥也没捞着,这要是放了,那岂不是相当于自己白吃屎了么,想到这里平睿顿时一阵翻涌恶心。 这两国外交的事故可不是自己能担得起的。 “嗯?” 平睿连忙回答道:“殿下,这女人是钟离国细作,您就这么带走了,下臣不太好交代啊。” “无妨,孤自会去姑丈去说。” “姑丈?”平睿一脸懵逼,随后顿时反应过来,现如今的世子妃是已故当阳郡王的千金,按照辈分来算可不就是这位晋王殿下的姑姑,那姑丈自然就是世子了。 我勒个去! 平睿顿时后背冒凉气,老国主现在身体差老百姓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可是知道的,世子那可是未来的国主,而且世子貌似对自己的叔爷爷不是很满意。 平睿是嚣张跋扈,但是不傻,能惹出来的事儿目前来看都是能摆平的,这也是他老爹一直没有太严厉管教他的原因之一。 万万不能让世子有了借口。 至于钟离国,平睿可不担心,隔着楚国了,也不会有啥人当回事儿,而且自己是抓细作了,挑不出毛病来,再说了,抢来的珠宝财物分一分,世子拿大头,他还能说什么。 还好自己没有真的杀人,只是吓唬吓唬。 想到此处平睿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连忙说道:“这等小事儿哪里用的着殿下去麻烦世子大人。” “很好,那就把人都放了吧。” 关承说的轻松,平睿却又是一惊,这晋王不简单啊,竟然能算到自己没有杀人灭口。 平睿自是连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还请殿下稍后。” 少女听到此处急声问道:“罗老他们还活着,都还或者吗?” 平睿转过头笑着说道:“这位姑娘,咱大梁可是礼仪之邦,哪里能做那等禽兽之事,您说的罗老他们都在驿馆之中好生歇息了。” 少女闻言脸上的悲痛少了几分却是忍不住揶揄道:“我等可是钟离国的细作呢。” 这话把关承和曹灵儿都逗的一笑,平睿则连忙说道:“误会都是误会,夏连长。” “末将在。” “你速速带这位姑娘前去驿馆接人,一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边说边朝着夏智连连使眼色。 夏智顿时心领神会,转过身又是对着刘毛一通大呼小叫,然后又是一阵咬耳朵,后者听完随即便跑了。 “殿下,此处嘈杂,敢情殿下移步,以让下臣好好款待才是。” 关承拒绝道:“不必了,孤还有事儿与姑丈约了时间,平公子办完事儿便可,孤会替你在姑丈面前说说话的。” 平睿听完大喜,要的不就是这么,这位晋王殿下洞悉人心的功夫倒也是有的,平睿不由的在心里默默点赞果然上道,不枉费老子装孙子的不易。 关承正要走出门之际那少女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急步上前,在关承面前盈盈一拜:“民女赵妍拜谢殿下相救之恩。” 关承将其拖起笑道:“这世道,一个弱女子带着一百多随从可并不安全。” 赵妍脸色顿时有些微红不由的低下了头,殿下还真是一表人才了。 “若是不耽搁便随孤一起吧,孤的封地在霍阳,和钟离倒也不远。” 赵妍一听猛的抬起头来,心间小鹿乱撞,不由的浮想联翩,这一幕让关承身边的曹灵儿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这个小浪蹄子。 “如此,民女再次谢过殿下了。” “灵儿,她便跟着你了,一路上你也有个说话的伴儿了。” “哦,对了,你便是张地吧。”关承要踏出门的脚收了回来转身走到张地面前。 张地慌忙跪了下去行礼。 关承将其扶起来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冲你曾经一人一剑斩杀上百山贼,就凭你刚才敢仗义执言都当得起大侠二字,若是有意可跟随孤。” 张地羞愧的低下头说道:“殿下折煞小人了,小人并没有能帮上什么忙,一个无用之人罢了。” 关承笑了笑道:“你手中无权无势,仅是一颗赤子之心便已经超越了许多人,你所欠缺的不过是舞台罢了,跟着孤,孤给你这个舞台。” 不待张地回话关承却是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了:“孤给你时间好好思虑一番,孤随时欢迎你。” …… 直到众人离开之后整个大堂之内都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甚至是平三公子的离去都没有能引起众人的注意。 张地更是面有惭愧之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自己真的当得这一声大侠么? 留下差钱张地颇有些落寞的走出了顺平茶馆。 顺平茶馆的事情像风一样很快就吹遍了整座合城县成为了茶后谈资,赵妍的一百多随从更是集体搬进了关承在合城县外的营寨。 让关承没有料到的是征兵倒是顺畅了一些,虽然到最后也仅仅招募了五百多人,不过这五百多人中绝大多数是孑然一身之人,这些人没有家小的拖累,倒也没有牵挂。 三天时间过的很快,梁国世子平日里政务繁忙,他现在已经是监国的身份,抽不出身来。 在合城县外十里处的忘忧亭里风韵犹存的景辉郡主关辉月正拿着丝绢抹着眼泪,她是真的不舍,自从远嫁到梁国后便很少能见到亲人了,这短短的三天对于她来说更多的算是一种安慰。 “姑姑,时辰也不早了,终有一别的,侄儿到了封地也会常派人来看您的,切要保重。” 关辉月收了收方才说道:“这一去路途遥远,你切纪要小心,不可多事,姑姑这里能帮你的不多,不过你姑丈也派了些使节前往楚宋等国。” “平睿。” “末将在。”平睿听到传唤连忙小跑着过来。 今日的平睿一身甲胄在身,抹去了脸上的粉黛,再配上腰间的长剑总算是有了一丝男子汉的味道。 “姑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就让这小子护送你西去吧,这也是世子的意思。” “这一路上你就听晋王安排,不得违逆!” 平睿那是一万个答应,只要这回差事办的漂亮还怕这枕边风吹不起来么,况且自己都这么辛苦了,到时候随便服个软认个错那赵国尉的闺女也不可能和自己计较吧,等到回来的时候不敢说是平步青云那也算是有了大树,这等美差多亏了那几车珠宝,果然是值! 平睿又不由的给自己在心里竖起了大拇哥。 关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西门屯戍卫的人也算是精锐,甲胄齐全兵械精良,有这一千人协同也算一股不小的助力。 “如此麻烦平将军了。” “不敢不敢,这一路还请殿下多多指教!” ------------ 第九十七章 “大当家的,快走吧!” 一间破烂房子内,一名凶汉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手中的酒碗早已经空了,此时的他眼神中没有了一贯的狠厉,却是多了恐惧,配上长相说不出的怪异。 “对对对,快走!细软收拾好,不能再等了!”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可是在场的没人嘲笑,反而高声大赞大当家的英明。 一阵鸡飞狗跳,十几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财物就朝着后山跑去。 “鹿大当家的这是去哪里?” “张地?竟然是你!”鹿大当家的看清楚拦路之人后双眼赤红,宛如实质。 三年前正是这个自称大侠的张地一人一剑杀了自己的大哥,还有自己的亲弟弟,连带着还有十几个拜把子兄弟,大家伙打家劫舍的,日子说不上多潇洒,但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也是自在,就因为杀了几个肉票就被张屠夫血洗了寨子,这上哪儿说理去,要不是鹿大当家的当时喝多了在茅坑里睡着了说不定也逃不掉毒手,如此血仇简直不共戴天。 “正是本大侠!”张地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心中的畅快。 噗通一声。 鹿大当家的直接跪在地上,还溅起一些尘土,原本恶狠狠的声音立马变成了哭诉:“张大侠,求求你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最近几年都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小的知道错了,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绕我一条小狗命吧。” 旁边的喽啰都惊呆了,但是动作却一点不慢,铁剑张屠夫,见了别动弹,这可是张地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闯出来的名头。 况且后山这里都被人堵上了还去哪儿跑去,十几个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嘣嘣作响。 “行了,起来吧,知道你们没再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都随我去见晋王殿下。” 晋王? 晋王是谁山贼们自然不知道,合城县里的那位要是敢称王那用不了多少时间南面的楚国就能打过来好好教他做人。 再者说了在梁国就算称王那不应该是梁王么,晋王又是怎么回事。 山贼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张地的押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前面走去。 留阳山是合都郡内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离合城县也不过几十里的路,山上有一寨子名为留阳大寨,名字很俗气,但是名声却是不小。 领头的鹿大当家的那可是附近响当当的好汉。 合都郡毕竟是梁国国都所在,繁华的很,也比较富足,因此不少匪寇在此安家落户,建寨搭墙。 可以说每隔几十里山上必然有寨子,但是这些寨子规模都不大,最多的一支也不过百来人,最多劫持一下过往客商,偶尔绑个肉票什么的,危害不大,官府现在都懒得管,而且十几股山头也根本管不过来,你今天抓了,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人在那里竖起大旗。 时间久了倒也成了一种病态的默契。 而留阳大寨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不抢老百姓,专抢同行。 在这合城郡方圆百里之内留阳大寨在众多好汉心中那可是最恶心的地方。 好汉们不是没想过寻仇,但是那姓鹿的可是在张屠夫手里都活下来的人物,着实有几下子,好汉们计谋也用过,甚至组团攻打过留阳大寨,但是都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折损了不少。 到最后也算了,左右抢的也不多,死拼吃亏的到最后还是自己,合城郡内山头多,那竞争可是激烈的很,你稍微弱一点可能就要着道。 而此时在留阳大寨的聚义厅内,破烂的房屋四面都能洒进月光来,还好今夜没风,没有那种呼啸。 关承坐在唯一的那张虎皮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一众山匪。 留阳大寨里加上洗衣服做饭的也不过六十多人,被趁夜摸上来的晋军放倒了十几个之后剩下的基本就降了。 众人跪在地上忐忑非常,被官府抓住那是很倒霉的,想痛痛快快的死都很难,在梁国剿匪的功劳那可是不小的。 “殿下,张有司回来了。” 士兵嘴里说的张有司正是张地,关承离开合城县的前一日张地特意早早出城等候。 关承自然大喜,欣然接纳,这一路来已经剿灭了三处山寨,凭借张地的名声已经收服了六十多人,这些人被关承打乱收编,而张地也因攻被提升为里有司,统管了五十余人。 对于张地来说在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身,是凭借自己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因此分外起劲儿。 “传。” 很快张地押着一众山匪头子进来,当下就把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你便是这寨子里的大当家?” 鹿大当家的根本不敢抬头,他的勇气也好手段也罢,在张地面前根本提不起来。 “是是是,小的便是。” “唤什么名字?” “回大王小的大名叫鹿牛,小名叫牛牛,道上的朋友们抬举称为鹿牛王。” “哈哈哈,你倒是实诚。”关承被逗得笑了起来,连带着心中的那点杀气都少了许多。 “张有司想必都跟你们说过了吧。” 鹿牛连忙点头说道:“说过了,说过了,小的鹿牛愿意追随大王,赴汤,额,赴汤……” “赴汤蹈火!” “额对,赴汤蹈火一定不辞!” 张地无语了,再次悄声道:“蠢货,是在所不辞。” “哦,对对对,在所不辞,一定在所不辞。” “有趣,有趣。”关承拊掌大笑起来。 “你可是想清楚了?” “回大王,小人想清楚了。小人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官府不给活路,爹娘灾年的时候饿死了,小人不得已才上的山,小人也不想一直当土匪,可是在梁国只要是当了土匪山贼那就没了回头路了,就算官府不追究也会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子孙都难抬得起头来。” “小人曾经找张大侠报仇过,可是张大侠反而饶了小的一命,小人不是没有怨恨过,可是后来小的想明白了,小人也想堂堂正正做人。可是在梁国这已经没有可能了,大王来了能带小人去晋国,要是能立下功劳小的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而且有张大侠在小人相信去了晋国一定会有出头的日子,小人虽然比起张大侠差得远了,但是蛮力还是有一点的,大王肯定有用的上小人的地方。” 关承听完默然不语。 让关承意外的是跪着的三十多人竟然全部愿意跟着他西去晋国。 “孤也派人调查过,你们留阳寨子里的人没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孤也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 “牛诚。” “末将在。”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去吧。” “末将谢过殿下。” 牛诚铁塔一般的身子站在众人面前时让鹿牛等人又是一阵惊叹。 一直到所有山匪随着牛诚走远之后关承方才看向张地问道:“张有司。” “职下在。” “此次留阳山你又立了一功。” “这些都是职下分内之事,不敢贪功。” 关承挥手打断了张地的话说道:“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孤都知道,也都记着。” “此去向西到梁国最西边的宁边县还有五百多里,这一路上要遇到多少山匪还是个未知的,你长年身处江湖,对这些人也熟悉,在梁国之中名声也不小,这几日孤也看到了。” “孤把你留下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孤想要的不是几十个人也不是几百个人。” 张地愕然,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关承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梁国大部分的山贼都集中在这六百里长廊,足有数万人之多,这其中嗜杀罪大恶极者毕竟是少数。” “孤也从未向你们隐瞒过孤要做什么。晋国三十三县必有风云,所以孤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让晋国成为掌中之物。” “可如今孤手中兵马只有千余人,你明白孤的意思吧。” 张地顿时感觉亚历山大,沉声道:“若是殿下相信职下,职下敢保证殿下可得精兵……” “三千人!” 关承站起身望着咬着牙的张地摇摇头笑道:“三千人?远远不够。” “不知殿下觉得多少合适?” “最少万人!” 嘶~~~ 万人! 万人可为军! 不理会震惊的张地,关承继续说道:“孤知道这不容易,但是孤可以放权给你,待到晋国之后你若收服千人那你便是旅率,若收服万人那你便可为一军司马!” 张地的呼吸陡然沉重了起来,双目之中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就那么自然的涌了出来。 “若是,若是职下可以找来几万人呢?” 关承诧异的看了一眼张地,哈哈笑道:“张地啊张地,孤倒是没想到你的心有如此之大。” 随即关承收起笑容对着张地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张地,就是晋国第一个镇将,第一个挂号将军!” 轰! 张地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涌上来的热血淹没了! 万人成军,军司马帅之,五军为师,镇将统之! 凡镇将者挂印得号,故称为挂号将军。 即便是北赵南楚这等强国之中有资格成为挂号将军者也不过十余人罢了,像梁国这等小国,不是凑不出一师兵马搞个镇将出来,而是根本不敢。 镇将手中的权利太大了,五军才为师,整个梁国加起来才多少人,搞个镇将出来那岂不是连君权都威胁到了。 关承拍拍张地的肩膀继续诱惑道:“孤乃晋王,当今皇帝长子,天下大义皆在孤手中,你若有滔天之功,孤绝不吝封侯之赏!” 张地此时已经无法平静自己,哪怕是一点点都做不到。 封侯! 那得祖坟上诈尸多少年才有可能? 这样一条光宗耀祖的道路就到了自己眼前了? 张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低沉的声音在破旧的堂房之中依旧郑重非常:“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望!” ------------ 第九十八章平公子的睿智 黑夜里堂屋之中君臣的约定除了当事者再无他人知道。 按理说关承最器重的应该是武成举,晋军之中的第一人也应当是武成举,毕竟那是个从小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忠诚是没的说的。 当忠诚与能力出现对立的时候忠诚才是第一位的,当权者莫不如此认为。 但是关承并没有对武成举说这些话。 再比如王夜,这算是关承手下为数不多能够独挡一面的人,从第一仗开始便跟着出生入死,身上有数处恐怖的伤口。 当然此时的王夜还在楚国呢。 但是关承偏偏选择的张地。 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人才始终都是第一位的,有人一切想法和政令才会有执行下去的可能。 关承如今刚刚跳出京畿一郡,就连去晋国的路都还有数千里之遥,这未知的前途任何意外都需要靠人去解决。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扩充自己的实力,他需要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 张地在梁国草莽之中影响力不算小,而且品行还过得去,关承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才。 而张地也没有辜负关承的期望,待到队伍走出合都郡的时候关承麾下原本千余人的队伍足足扩编了五百余人。 众多的好汉们自然是难以管束的,可是穿上这身衣甲那就相当于穿上了军法,只要不是所有人集体叛逃那就能稳得住。 每天晚上扎好营寨吃饭之前关承总会给所有人洗脑,不,是宣传,宣传大通的辉煌,憧憬美好的未来,畅想光宗耀祖,洗阙门楣的人生。 随后自然是要嘉奖有功人员。 在与山匪交战过程中阵亡的士兵则是带领所有人祭奠,带不走尸体便火化,将骨灰和牌位收好。 现如今关承的车队里有专人专车负责这些。 参军保家卫国的荣誉,平天下觅封侯的大饼让一众潇洒惯了的好汉们十分对胃口,用鹿牛的话来说咱爷们天天过的日子能简单容易得了么,咱老子们那可是都是干大事的人,死后别说进宗祠,那族谱都得单开,那可都是要封妻荫子的。 这大通要是在咱爷们手里重现辉煌了,就算不单开族谱那头香也得是你的吧。 不是? 不是的话问问人皇他老人家答应不答应,问问晋王殿下答应不答应,实在不行就让人皇找老祖宗聊聊去。 知道什么叫功勋之臣吗? 诶,咱爷们将来不管活着的死了的都是! 男人总是不缺少自命不凡的情怀,没机会都要做梦想一想,更何况身上穿了衣甲有了个官身。 这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更是如此,一个个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明天就去看看自己的牌位在不在第一个。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偶尔有那么几个人质疑一番立即引来了怒骂。 这其中鹿牛骂的自然最恨,经常指着鼻子喷唾沫,直把那人骂的羞愧难当。 关承很意外,这鹿牛手上有两把刷子,没想到嘴皮子还利索,倒是个奇才。 整个晋军的营地分为两部分组成,关承的人马在内,平睿的人马在外,既然不是自己的人那自然是可劲儿的使唤。 比如伐木搭营,比如探路先锋。 一路之上梁军之中不是没有反对之声,但是一想到打仗是晋军为主力,这种声音就小了很多了,除了少数几个想要立功往上爬的会嘟囔几句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在平睿的大帐里,案几之上一壶美酒,几碟下酒菜,两侧是平睿麾下的几个连长。 夏智眉头微皱,望向主位上正在饮酒的平睿,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担忧。 一饮而尽,平睿满足的发出一声长叹。 “果真是好酒啊,没想到在这荒野之中还能有如此醇香的佳酿。” “诸位,都满饮此杯,啊,满饮。” “大人,晋王那边我等真的不争一争么?” 平睿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的肉条在舌上绽放出满足的快感。 半眯着眼睛满不在乎的问道:“夏连长的意思是什么?” 夏智沉默了一瞬硬着头皮说道:“这几日晋王殿下那边已经收服了数百人了,晋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两千,大人,卑职觉得这不太妥当。” “呵呵,有什么不妥当?” “莫说他有两千人,就算他有两万人又何妨?这里可是梁国,就凭他带着的那点人马能翻起什么浪花来?所有的粮食补给都是沿途购买,一旦出现意外我大梁只需坚壁清野,他这点人马还带着这么多辎重老小的,能跑的到哪儿去?” “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平睿摆摆手打断了夏智的言语,抬起头满不在乎的问道:“你以为为何世子殿下不是让禁军跟着这位晋王,而是让咱们这些城防军跟着呢?” 夏智陡然一脸懵逼,是啊,为什么? 禁军不管是装备还是战力显然不是城防军可以比的,毫不夸张的说若是两军对垒一千禁军估计能把一万城防军揍的认不清爹娘。 平睿将擦过手的丝绢扔下继续说道:“合都有禁卫两万余人,城防军六千人,而且禁军装备更为精良,操练也更加频繁,无论怎么看都是禁卫更为合适,可是偏偏挑了咱们,为什么?” “首先这次主要的任务是护送晋王殿下安全出梁国,当今皇帝仅有两子,这位晋王之前还一直是太子,身份非同一般,虽然通室没落了,可是大义还在手里,凭咱们梁国还做不到不顾忌这些。” “你们别说金国,金国上上下下都蠢的可以,横祸不远了。” “其二,我大梁的世子妃那可是这位殿下的姑姑,世子继位之后那可就是大梁的国母了,诸位,若是这次差事咱们办的漂亮,世子妃那里岂能不记得本将军?若是记得本将军那枕边风这么一吹你们说说本将军的前程还用担心么?本将军能往上走一走,那么在坐的诸位都是本将军的生死兄弟,怎么就不能往上也走一走?” “况且世子妃的亲妹妹,那可是楚国的王太后,现在楚王才几岁,楚国谁说了算?” “这位世子殿下在外边最亲的可就这两个姑姑,你们明白不?” 平睿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循循之间让大部分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有一点,夏连长的担心以为老子不清楚?” “可是你们也动脑子想一想,那些都是山匪,哪里还是什么子民,你们上哪儿安顿他们?这一路六百多里之遥要经过多少山头,多少匪患,这种事儿是咱爷们儿的事儿么?” “晋王想要人,世子想交好晋王,有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六百里山路上的土匪山贼就是世子殿下送给晋王的大礼,匪患若轻对咱大梁也有莫大的好处不是。” 众人此时也是恍然大悟,纷纷感叹。 夏智也一脸敬佩,心中原本的轻视也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端起酒杯说道:“世子殿下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但是大人能洞悉世子所想,智谋亦是鬼神之能啊,将来必定是我大梁俊杰支柱,末将敬大人一杯,预祝大人宏图似锦!” 平睿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朗声道:“同饮,同饮此杯。” 宾主尽欢,倒也无人留意帐外,值守的士兵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帐内,喉咙蠕动,显然有些馋,无人留意远去的人影。 片刻之后关承不由的感叹道:“世家子弟不能小觑啊,即便是平睿这等跋扈之人也是有些见识的。” 张地也是感叹道:“殿下所言及是,世家子弟自幼便有夫子教导,有宗族训诫,比起来寒门贫士即便是书简都很少能见到,言传身教更是鲜有。” “这起步就是天地之别啊。” “不过既然这位平公子这么有见识那他这一千人马就不能只是打打杂了。” “殿下的意思是?” 次日清晨大军拔营西向,浩浩荡荡的数千人马及其庞大的车队绵延数里之长,官道两旁偶尔出现的百姓纷纷避让,望着最前方迎风招展的晋字大旗忍不住窃窃私语。 平睿是不太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的。 最前边的战车上平睿一身戎装,精致的皮甲兜鍪,腰间的宝剑上还镶嵌着宝石,头顶的盔樱更是直指苍天,再配上清秀的容颜,倒是也让几个妇人侧目。 身后大军迤逦而行,平睿向后望去,完全没有了那种千军万马尽在我手的快意,反倒是多了几丝烦闷。 “去,把夏连长叫来。” 很快夏智带着两个护卫跑了过了过来,脸上的尘土混合着汗水勾勒出几条不规则的泥痕。 “大人,什么事儿?” “上来说话。” 行军的速度此时不算快,毕竟后面跟着大量的辎重,还有被所有人视为未来晋王妃的那个绝美女子。 “这里距离孟山还有多远?” 夏智略一思索答道:“大概三十里吧。” “那岂不是半日就到了?” 夏智点点头问道:“孟山上的那处寨子可是不好打了,五年前左军有五千人去围剿过,不仅没能建功,反而折损了数百人,至此以后这孟山算是站住了脚了。” 平睿的脸色很是难看,而且越听越难看,忍不住沉声问道:“这孟山上的大当家是谁,有多少人?” 夏智不以为意,这些问题以往也都是必备的。 “那寨子的大当家的现在好像叫马步,这厮手里有几下子,孟山就是在这厮手里发展起来的,五年前那仗就是这厮指挥的,现在的孟山上估计有差不多两千人。” 平睿的脸色黑成了煤球,咬牙道:“两千人!狗日的晋王,这是要给咱爷们穿小鞋啊。” 夏智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紧接着变成了惊色连忙问道:“大人,这晋王莫非是让咱们这一千人打头阵?” ------------ 第九十九章 “山哥,老大到底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可是不太平啊。” “总得要看看,多了解了解,山上上千号弟兄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有退路总要试试的。” 说话的人正是孟山上下来的二当家马步的族弟马山。 梁国突如起来的剿匪行动传出来的动静不小,最西边的可能还不知道,但是孟山上好几天前就收到了具体的消息。 孟山是西去的必经之路,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山头,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被放过。 马步能够坐上大当家的位置,能够将孟山的势力拓展到周边最大,统管着上千号山匪的人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马山作为孟山的第一军师这种差事几乎是首选。 眼下马山带着四个小弟换了一身装扮绕道摸了下来,朝着合都步行。 孟山这几年发展不小,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别的不说,附近最少有两个寨子和孟山上的好汉有解不开的死仇。 虽说正面打不过,但是收拾四五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尸体往这大山里一扔谁又能知道。 紧跟着的喽啰稍微有些紧张,身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带着家伙的,迎面过来一支商队,四十多人十几辆大车,二三十个护卫,这样的实力对于六百里的山路来说有点磕碜,双方神色警惕,职业习惯更是让几个山匪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意动。 “山哥!” “糊涂,把那点心思收起来!”马山低声厉喝。 “山哥,护卫就二十来个,咱们报个信儿这十几车东西就是咱们得了,说不定连人手都折不了。” “正事儿要紧,你要是管不住自己下次再出来就不敢带你了。” 说话的山匪一听立马闭了嘴,只是神色之中充满了遗憾,双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都是常年道上走的,护卫队的头子一眼就看出来几个人的不对劲儿,眼下看对方没有动作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想快些走。 刘振一阵头皮发麻,心里弦一刻不敢松,虽然路途不远但是最少也要路过十几处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自然就是孟山,可是东家抠门,就请了这二十来人,这要是真遇上孟山上的贼人这二十人连花都翻不起来。 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山路押送货物的老人刘振的招子还是准的,一眼就看得出这几个人不可能是善类,虽然己方人多但是能少一事就是赚了,刘振暗暗催促了一番,再有两天就到目的地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双方交错而过,马山和刘振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都有些庆幸。 但是人往往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天不遂人愿,老天就喜欢捉弄捉弄。 一根响箭在山间回荡,刘振和马山的脸色都是大变,随行的护卫立即箭上弦,剑出鞘。 “山哥,这里可是咱孟山的地盘,这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咱们地界打秋风?”说话的山匪一脸狠色,手中已经是握了一柄短剑。 “是哪路好汉?兄弟威远镖局大镖头刘振在此讨个过路!” 威远镖局,梁国最大的镖局之一,还是连锁的。 很多时候名头是好使的。 “刘大镖头?”山道两侧陆陆续续转出来近百人,一个满脸头发的汉子扛着一柄大锤站了出来。 “不知你刘大镖头认识不认识老子手里的这柄大锤?” “原来是留阳山上的孔大当家的,刘振这儿有礼了,兄弟们讨个过路,这点意思还望孔大当家的赏威远镖局几分薄面。” 孔力不屑的笑了笑,手中的大锤咚的一声砸在石头上:“给你威远镖局面子?那老子手下这些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 “咱爷们今天心情好也不贪心,你们把货留下,人麻溜滚蛋。” 刘振自然不允,那样威远镖局的名声就毁了,回去都能被总镖头弄死。 孔力也不废话,大手一挥上百号小弟嗷嗷叫的便冲了下去,双方很快就搅在一起。 “山哥怎么办?” 几个山匪神情紧张到了极点,护着马山试图朝着安全的地方撤退,可是这附近又哪里来的安全的地方,留阳山的好汉们自然不可能做那种厚此薄彼的事情,蚊子再下也是肉,当下就分了十几个人杀了过来。 “留阳山的跑咱们孟山来发财,姓孔的这是摆明了跟咱们过不去,山哥,咱们现在就回去,让大哥带上人马平了他留阳山。” 马山听出了其中的颤音,威远镖局的人数虽然少但是个人实力是要高出普通喽啰不少的,刘振作为大镖头手下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一时之间倒是也不相上下。 “不要恋战,速走,我们的目标不是姓孔的。” “山哥,恐怕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在前方响起,一个长衫男子拿着一把羽毛扇出现在前方。 “这不是马二当家的么?怎的有闲心到这里来溜达?” 马山身后的几人神色微变,来人正是留阳山上坐第六把交椅的吴正奇。 “连长,看着应该是留阳山上的人。” 不远处的树林里,几个梁军装束打扮的人潜伏着看着正在交战的双方。 夏智疑惑道:“留阳山离这里二十多里跑这里干什么?孟山的能看着?” “你速速回去禀告平将军和晋王殿下,其他人散开监视。” 听完平睿的汇报关承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可看清楚了?是留阳山的人?” “回殿下,是外臣麾下的夏智亲自探查的错不了,就是留阳山上的匪贼。” “你让夏智马上出击,既然留阳山上的山贼送上门来了那我们没理由不理会,把那个孔力带来见孤。” “殿下,这个时候过去怕是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就追,孤相信你麾下的士卒也是可以的。” “诺!” 刘振手中的长剑已经断裂,血珠如线一般顺着断口洒在地上,身边的护卫仅剩数人,而且个个带伤。 站在山坡上的孔力脸色阴沉的可怕,仅仅是二十多人到现在都没有拿下,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地盘,多待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 不远处吴正奇捂着胳膊在几个喽啰的保护下凑了过来:“大哥,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 马山的四个手下也折了两个,此时也杀进重围和刘振等人汇合在了一起,虽然互不相识,但是绝境之下任何人的合作都是可能的。 “那是孟山的二当家?” 吴正奇眼里恨色更浓烈了几分:“没错,正是马山那厮。大哥,一会儿抓住马山让我亲手结果了他。” “眼下必须速战速决,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点子扎手兄弟们有点吃劲儿。已经折了三十多个兄弟了。” “大哥,对面就剩几个人了。” 孔力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只能我亲自上了。” 孔力一提大锤,大吼一声带着身边的几个手下便朝着刘振等人冲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引起了刘振等人的注意。 “兄弟,那是留阳山的大当家孔力,这厮蛮力不小,不太好对付!” 马山却是笑道:“这厮两个月前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能发挥个五成就算是不错了。” 刘振微微一惊问道:“当真?” “自然,那事儿就是咱孟山做的,不然你以为那厮站在那里看半天是干什么。” 刘振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大惊,这些人竟然是孟山上的人,这流年真的是背到姥姥家了,但是眼下的难关还是得先过。 “原来是孟山的好汉,若是能挺过这次我威远镖局必有重谢。” 留阳山还有六十多人,看到自家老大冲了出来也是士气复振,人数上的优势让巨大的伤亡带来的恐惧在冲杀的怒吼声中被震散消失。 刘振马山等人深提一口气,这恐怕就是敌人的最后一击了,不想死就必须得挺过去。 跟车的伙计们已经伤亡殆尽,仅剩的几个也缩在车底瑟瑟发抖,庆幸山匪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不然就这么点人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残存的护卫和两个孟山好汉眼神中也尽是决然,碰上了对头不拼命就只有死了,可是好汉和护卫们都不想死,那边只能是拼了。 被围成圈的大车被砍得木屑横飞,里边的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毕竟留阳山的名声放在那里。 “放箭~~~” 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箭矢闪着寒光在众人的注视中朝着留阳山的众人扎了下去,几乎是瞬息之间惨叫声便接连响起。 山匪几乎无人着甲,即便是孔力也不过身上有一件破破烂烂的半身皮甲,就这都被宝贝的不行,快成了留阳山的压寨之宝。 箭矢轻易的撕碎了身上的衣物和皮肤,钉入肉体发出沉闷的响声。 突如起来的打击让众人都有些发懵。 “预备~~~” “放~~~” 夏智站在最前,高举的右手握着长剑再次朝前狠狠地虚劈了下去,箭羽在空中划过白色的弧线朝着前方倾泻而去。 夏智带的弓箭手并不多,不过四十余人,但是军中强弓对付一些无甲的山匪之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仅仅是两波齐射便有将近一半的山匪倒在了地上。 “弟兄们,抓住孔力者赏十金!给我杀啊~” 兵如狼,将如虎,旌旗飘飘如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