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蒋澜,离婚吧 1 牟再思在刷微博。关着灯,电脑屏幕五彩的光在脸上流光溢彩光怪陆离,像是淌着五光十色的毒。黑色的房间里,牟再思这个角落就像深海底,一条变异的鱼在海底最深的海底发着七彩的光。 下拉的动作陡然顿住。 微博上一条被转发201314次的微博撞入眼帘。牟再思看着,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字被模糊了,大致就是,一个姑娘失恋了,在阳台上嚎啕大哭,然后一男生路过,就随口吼了一句,“哭什么哭!跟我在一起!”然后第二天他们就在一起了。 玄关的门传来“咔”的一声。 牟再思忍不住在椅子上抱膝,光着的脚丫就这么踩在凳子上,若是平常,有他在,她肯定不敢这么做。 但是现在,管他去死。 但是只要一想起,她的胸口就难过得要窒息。 牟再思和蒋澜的爱情,也有着如果刷上微博,会被转发201314次的那种甜蜜情节的开端。 那年大一,刚奋斗完高三那苦逼的一年,彼时大学在众多高中学子的眼中还是象征着“自由、解放、梦想”的乐园与天堂。虽然面临着极严酷艰难的军训,仍是压不住学子们那颗萌动懵懂的少年心。 告白自然是屡见不鲜。 江湖传言:自古美人爱名将,从来学妹爱学长。 蒋澜便是高他们一届的学长。那天女生宿舍北苑的楼下突然传来了轰天震地的咆哮声―― “叶阑珊――蒋澜喜欢你――” “请你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牟再思正在跟部长讲电话,听说楼下浩大的声势,部长立马挂断了电话下楼去凑热闹了。牟再思盯了一会儿手机,想了想,回到桌前开始搞社团发下来的任务策划。 楼下的喧哗还在继续。 “叶阑珊――蒋澜喜欢你――”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围观群众们的热情震动天际,比9月的温度还要高上十分。然而忽然的,那喧闹声突兀的静默了,就像满心欢喜放了一朵烟花冲到天上,眼看就要炸开变成一朵花儿了,却突然哑了。高高抛起,重重落下。却摔了一地的泡沫花。 右下角的企鹅突然闪动着头像,牟再思鼠标一点,一个对话框跳出来。部长的大粉字触目惊心。 配图是一个转动的太阳。 慕歌:【太阳】妹子拒绝了男生。 牟再思嘿嘿一笑, 某在斯:喜闻乐见。 某在斯是牟再思的昵称,望着电脑屏幕,心下突然就蠢蠢欲动起来。想到就做的,带上三百度的眼镜就跑到阳台上扒着栏杆也开始围观。高屋建瓴,地理优势就这么显示了出来。 牟再思无法忘记那个晚上的蒋澜,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笔挺的背脊,领口散了一个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极清俊的身材,晚风扬起额前的碎发,晴空的晚上,星子总是盛大。 突然就觉得无法忍受。 牟再思素日里冷静的大脑像是突然被扔在炉子上扑通扑通当成开水煮一样,穿着一件睡衣就在奔下了楼。 于是拨开众人, 于是大声开口。 于是部长突然发现前一秒还在和她聊qq的牟再思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主角。 ――“蒋澜,跟我处处呗!” 房间陡然大亮。 牟再思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极细微的一抖,回忆被现实打断,她忽地生出一种心被吊起悬空的感觉。蒋澜穿着深色西装,一只手按了开关,他们一起挑选的吊灯耀然炫目,盛大娉婷。另一只手松着领带,眉宇微微皱着,脸上晦暗难明,脸部的棱角比起当年,更多了一分成熟的味道。 是时候放手了。 “蒋澜……” “嗯?” 你后悔过吗? 她想问。 事后的他们在一起的曾经觉得数不清现在觉得少得可怜的日子里,部长作为奇迹的缔造者与见证者,一次次地问过她。 “再思,你后悔吗?” 后悔吗? 后悔吗? 怎么可能后悔过。 在那段最逼人的日子里,用青春遇见他。 只要听见他叫她:牟再思,牟再思。 某在斯,某在斯。 我在这,我在这。 她就觉得欢喜得连眼睛都要笑起来。 只是。 牟再思毫不在乎地不修边幅,把手边打了一天的文件放到床上。她在床的这头,他在床的那边。 她怎会后悔。 “蒋澜。” “我在。” “我们离婚吧。” 只是我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是痛的。 离婚协议书被猛然扫落在地。牟再思沉目望去,望见他眼底,好像深沉的痛。 蒋澜冷声道:“我不同意。” 牟再思不起一思波澜,只是把一支钢笔扔给他。 “叶阑珊回来了吧。” ……… …… 蒋澜蹲下/身,西装深沉地皱起来。 他捡起那份离婚协议书,拿起那支她丢过来的钢笔,签下名字。 苍劲有力,沉稳深刻。 那一年她书法拓下他的名字,自此经年一路狂草凌乱地辨不清笔迹。 真好,都结束了。 只是为什么她觉得好后悔,为了显得自己潇洒就提前把离婚协议书甩给他。或许,或许他根本没有离开她的打算。 真是耻辱的想法。她突然希望此刻发生些什么意外,她突然死掉,看看蒋澜那张脸庞会不会为了她有点表情。 答案她不敢猜,只要这么一想,心口就狠狠地揪起来。 ――蒋澜突然大步朝她走来。 一把将牟再思攫入怀中,深深嵌入怀里。铁臂不住地收紧,全然不管不顾骨头发出的抗议声。 “蒋澜你做什么!!” “做/爱。” 牟再思蓦然瞠目,举起手臂就要朝他挥去。却一瞬间被制服反扣,锁在他怀里。 蒋澜的气息将她彻底禁锢成禁脔。 她红了眼,怒气千均。 “蒋澜,我们离婚了!!” “还没有。” 他修长的手指撕开她的睡衣。 “你这是强/奸!” “那你就好好享受吧!” “混蛋!!” 她怒极,压抑了一个晚上的酸楚苦痛悲伤耻辱一瞬间爆发开来―― “为什么不放了我?放了你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却对我做这种事?为什么啊蒋澜!!!” …… … 沉默的,蒋澜剥下她的衣服,钢琴家般的手在她的身上撩起一阵阵火焰。 “我们身体有多契合我们都知道。” 蒋澜一口恶狠狠地咬在她的胸口,流连忘返,细密地吮吻,舔噬,极细腻地动作,沉醉不释手。 睡衣上的一颗大大的爱心被撕成两半掉落在地。 “今夜,你是我的。” ------------ 2蒋澜,陪我去医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第三章。 泥萌嚎—— 话说,从来没写过这种虐文,我那个琢磨啊,这章不知道心理描写会不会太多。我是会忠实地实践自己的文案……被虐疯后再搞死……啦啦啦…… 如果有问题,请一定要指出来!!!!!强势呼唤—— 话说,我好想让再思对着蒋澜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这是这文的主题曲吧╮(╯▽╰)╭ 感谢所有等我更文的读者,艾玛,感动死小的我袅—— 听说今天很多人都在抢五月天演唱会门票,我室友也在抢,木有抢到,然后看到有人说抢到了内场一排一号…… 卧槽太虐啊~~~~~~~~~~~~~~~
牟再思那时候奔下楼站在场地中的样子,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真·女□丝”,蒋澜后来经常把这件事一本正经地拎出来在她面前一遍遍分析。她只是跨到他身上乱拳打倒他,满面通红。然后她很快便浑身都通红了。 我欲成为小清新,奈何世人却将我逼做女流氓。 那时候她穿着一件睡衣站在楼下,九月的天还炎热,她不冷,只是小风吹着,抖动她的睡裙,凭良心说,她的睡裙是很保守的,长长盖过膝盖,短袖的设计,棉质的柔软布料。只是那一刻全场灼热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她一瞬间生出一种赤/裸之感。更是觉得裙子单薄极了。 真真是个羞愤欲死。 她低着头,不知道蒋澜会怎么看她。但是下一秒众人的惊呼声让她顿时明白自己想太多。她抬头,顺着蒋澜的目光望过去。 叶阑珊是这一届新生中有名的美女和才女和财女。是有名到,连她这种从来八卦触角不灵光的人也能耳熟能详的美人。是只要走在校园里,远远地就可以听到周边人一阵骚动的美人。她的身边永远众星拱月,永远围着一群护花使者和闺蜜。 牟再思从来没有离这般人物如此近过。都是因为蒋澜。她回头看着蒋澜,却见蒋澜长身立着,望着款款而来的叶阑珊,脸上表情淡然,唯有目光专注而平静。 蒋澜没有说话,目微阖,静默的姿态很柔和。 叶阑珊走到他身前,肤色白皙,发梢微卷的长发用一根簪子松松绾起。简单的一袭红色长裙将她衬得越发尊贵恍若女神。 “你是蒋澜?” 她看见蒋澜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开口:“你是叶阑珊。” 叶阑珊伸出手,颈项优雅而修长。 “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蒋澜淡静的脸庞抿出一抹微笑,轮廓在夜色里越发深刻。牟再思只觉得先前把她推下楼的那股冲动在心底越发骚动。于是她又冲动了,趿拉着拖鞋排开众人来到他身前,单薄的睡衣像是历经披荆斩棘后褴缕的盔甲。而她就是蒋澜的骑士。 她伸出两只手握住蒋澜的手,高声宣告:“蒋澜同学,我觉得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她确定有那么一个瞬间蒋澜的目光是在她身上的,但是她却无法确定是否是被她的告白感动了。因为这时候叶阑珊走到她面前,平淡的视线扫了下她。忽地开口: “我觉得你们挺配的。” 牟再思一瞬间尴尬得无地自容。是她,是她拖累了蒋澜。那个……拉低了蒋澜的档次。 “对不起。”她嗫嚅,弱弱的,充满歉意。 手上的温暖突然重了重,身前星光忽而暗淡,她错愕,蒋澜挡在她身前,隔绝了众人窥测的视线。 叶阑珊转身离开的步子顿住。星光灿烂,蒋澜微笑清冷。 终是错开,云淡风轻。 牟再思不敢再开口,心底却在骚动。这一刻挡在她身前的他身材清癯,背脊笔直,肩膀却无比宽阔。 沧海桑田,一梦万年痴。 牟再思在泪水满面中醒来。 身边的男人完美依旧,她枕着的他的臂膀健壮而有力,她依赖的他的胸膛宽阔而温热,她爱着的永远得不到的心心跳沉稳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的睫毛密而长,眼下阴影浅浅。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他恬淡的脸部轮廓。 那一天她恍然明了,温暖可以叠加。 他是她未来的余生中,追寻的一道光。 蒋澜缓缓地睁开眼,窗帘底下微微泄露的阳光在他眼底投下一排扇形的阴影。 为什么你是你。蒋澜。 他开口,刚睡醒的嗓音低哑而性感:“看得满意吗?” 牟再思任泪水无声奔流,唇角大大地勾起:“蒋澜,你说,那天叶阑珊其实是想接受你的对不对?她只是想要考验你,因为她是女王是公主对不对?是我自作多情横插一脚是不是?” 蒋澜猛地将她扣入怀里,哑声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牟再思在他怀里摇头。 “别乱想,我在这里。” 牟再思把脸往他的深蓝色的睡衣里的更深处埋进去,蒋澜蒋澜,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蒋澜手按在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将她嵌进怀里去。 半晌,他温声问道:“今天晚上有同学会,你要去吗?我来接你。” “不去了。”牟再思摇头。现在的她无法面对他们充满幸福感的提问。而且……牟再思在他怀里紧紧抱住自己。 “那好。你怎么了,冷吗?” “没什么。”她深呼一口气,将他推离。“蒋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蒋澜下颌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浅浅淡淡撩拨着。 他说:“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们终是要离婚的。”牟再思声音平静地打断,目光深远地落在他身后。“离婚协议书……” 蒋澜蓦地挥臂将它扫落,身躯僵硬:“今天休息,民政局不开门。”说完蒋澜起身,面色冷峻。 临出门,他折回床前,弯腰在她唇角烙下一吻。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住在一起后第一次,她比他晚起,没有为他穿上她亲手准备的衣服,没有为他准备爱心早餐。 牟再思望着他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心痛地蜷起身子,缩成一团。 民政局开不开,还不是你蒋澜一句话。 只是为什么,她心底又松了一口气?只是又为什么,她的心仍旧悬着,被一根细绳绕在最柔软的地方,吊起,只有他能扯动。 而她终于明了,心底长年累月的骚动,不过是蒋澜握着一支羽毛笔,在她心底随意画下的一道精心的水彩。 蒋澜蒋澜,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然是你心中有一点点的我,我也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而你让我终于明了,有些人,爱不到就是爱不到,虽然憧憬着童话,但却无法把千疮百孔的现实变得完美。 就好像那袭红裙子,如斯惊艳,若是无心,又何必如此盛大。聪明如蒋澜你,又岂会真的不懂。那那日的我,又在你心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怎会不知,那日你,眸光比火还艳烈。 牟再思蓦地重重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猜,不愿把最后的记忆都被自己的猜忌与嫉妒毁掉。 朦朦胧胧间她又睡去,枕边的手机却突然振了两下,她揉揉惺忪的眼,看见手机宽大的屏幕亮起来,上面是蒋澜大大的名字,还有一张她偷偷抓拍的他的深刻的侧脸。 她握紧了手机,却没有接起。手机振动了一会儿,灯光便再次黯淡了下去。不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指尖滑开短信。 “下午去医院看看。” 她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她早上脸色好差,所以叫她下午去医院看看。明明那么温暖的话,却硬是缩短到让人觉得冷漠的长度。 他是在忙吧。他总是这样,而她会理解,就像他知道她会理解。 “嗯,知道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又一下子全部删掉,近乎自虐地重新打了一句: “你会陪我吗?” 她按下发送键,静静地等着手机响起来。然而她睁大了双眼,在熹微的晨光里沉默,在透过窗帘的正午阳光中睡着,手机再也没有响起来。 除了中途其实响过一回,她看也不看地接起,没有压抑自己太过惊喜的语气,却被太过冷酷的现实衰落地面。 部长被她语气之间太过巨大的反差吓到,连连追问,“再思,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背对着阳光摇头,问道:“有事吗,部长?” “还叫部长。我们都毕业各自工作这么多年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能,当然能,小的时刻等您来临幸呢。大人此番忽至,委实令小的这里蓬荜生辉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部长被逗笑了,话锋一转,道:“不过今天的确有些事呢。” “什么事?”牟再思问。 “不就是同学会嘛。”部长在那头长长一叹:“再思,今年还是不来吗?” “怎会,我当然来啊。”牟再思在电话这头笑得温柔:“今年我一定来。” “那太好了!!言书一定很高兴。” “言书?” “是啊。”牟再思几乎可以想象的,部长在那头哈哈一笑,道:“今年他是主办人啊,这次终于全班在他手下集齐了,怎能不高兴。真是历史性的一刻啊。” “你这是损我呢还是损我呢还是损我呢?”牟再思摇头轻笑,突地道:“我可是会改变主意的。” “喂喂喂再思你不要吓我。” “我哪儿能啊。”牟再思卷着腔调,嘿嘿一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部长弱弱地:“啥事儿啊……” “陪我去医院吧。” ------------ 3相逢何必曾相识【修】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按照原来的意思写蒋澜同学了……………… 让你们这么讨厌他不是我初衷啊…… 伏笔一个个埋下来先。 话说,关于这货的番外,我本来打算是在文完结的时候放出……那时候这也是结局了…… 可是我最近越发觉得应该在女主死掉的时候先放一部分了…… 大家慢慢看文,这个双休日我会快马加鞭的。来一碗酒酿银子吧~一边吃着,一边坐等女主死掉。
时光是最凶残的屠夫,砍断你的手脚做成人彘,但显然牟再思她这一只的屠夫刀功不怎么上佳,忘记磨平她因为手脚被砍断而生出的仅剩的棱角,让她还有锐气在蒋澜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百般试探,最后把棱角都撞烂了,却只是撞懂了四个字:至死方休。 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对的。 于是身边的好友的性子却被磨平了,在她的伤痕前靠近却又不敢触碰,放任她腐烂到泥土里,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该直接一刀剜去腐肉,还是该相信她自身的自愈能力。 去医院的路上,部长孙沫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电影院门口,那个像极了蒋澜的人与另一个美丽的女子高挑身影,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虽然毕业多年,牟再思,蒋澜,叶阑珊之间的事情,他们却仍旧知道得不少。牟再思和蒋澜,在后来的不知情的学弟学妹们眼里,那是童话。在他们这些知情人眼里,这是佳话,是小说,只不过主角换了。男女主痴心绝对,兜兜转转还是最初的对方最让人心动,而牟再思不过沦为了这个故事的背景。 再思那天跟她说:“部长,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她一下子不知道什么心情,沉默良久,只是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比如为什么撑不下去了,为什么在一起了这么久如今却要放弃了,为什么不战而逃,为什么。 再思回得很快,像是早就理清了头绪,酝酿了很久,冷静地不像当年那个勇敢到莽撞的牟再思。 “蒋澜爱叶阑珊,蒋澜喜欢牟再思。” “一颗心怎么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人?” “对啊。”牟再思回复说:“因为蒋澜喜欢牟再思是习惯。他是用大脑去喜欢的。” 孙沫不理解,却不想她后悔,只好劝她:“如果不喜欢,像蒋澜那样的精英分子怎么可能娶你。” 隔了半晌,孙沫盯了很久的屏幕,她几乎以为再思不会回了,是故当她看到那一句话跳出来的时候,她几乎以为眼花了。 某在斯:蒋澜不懂爱,牟再思会掉下来。 回忆抽回,每每想到那简单到荒谬的理由,孙沫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之感,所以,那么现在呢?她是该直接把刚才看到的告诉再思让她继续加强断绝所有念想的决心,还是…… 于是她们乘坐的出租车终于在那些念念不忘的过去中开过了。 孙沫低下头。是自己看错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却是出声让牟再思辨认一下的勇气也都殆尽了。 另一旁,牟再思扭过脸,望着另一个车窗外面,泪流满面。 为什么要离婚?因为她爱他,他不爱她,他爱她,她爱他,她终究爱不到,所以分手,只不过他们是离婚而已。就这么简单。 她拖了十年了,还不够吗? 还是要编个什么理由欺瞒过自己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才好吗?在她看来,从来没有什么比不比得上叶阑珊这回事的。 她牟再思从来爱得坚强,能打败她的只有蒋澜。 晚上便是同学会了,不过等快到预订好的酒店的时候,牟再思才知道,这个同学会正好赶上学校的校庆了,是故为了参加校庆而赶到a市的同学不知凡几,大家一想,索性就将日子定在了校庆这天,连酒店也是,想着到时候宴后再另外辟一个包厢出来便是。 晚上六点二十分的时候,牟再思和孙沫迟到的出现在酒店,来的中途孙沫突然发现忘带了东西于是折回去拿,紧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取完东西继续往酒店赶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堵车。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于是当她们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大厅的时候,人大都来齐了。 孙沫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不好,迟到了。” “没事没事,夜还长呢。”牟再思拍拍孙沫的肩膀,一回头,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上来招呼,声音又惊又喜:“再思,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牟再思咧开笑容,“言书,好久不见,你怎么好像更瘦了。” 方言书闻言鼓了鼓脸颊,快三十岁的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从来都是班级里的班宠。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不开心”和“别人说他瘦”。 忽然地,牟再思捕捉到一堆不期而至的目光,灼灼烧着她的背。 方言书回头笑骂了一句:“干嘛,没见过别人说我瘦啊。再思这么多年第一次参加同学会呢,不过再思。”他回头说:“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再思惊讶:“我答应了部长啊……咦,部长呢?” 牟再思转身,孙沫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弱弱地反驳:“这不是怕你改变主意嘛。然后然后,然后我想给言书一个惊喜来着。” 言书的娃娃脸噌的就红了。 只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再思再思……今天你没有和……不是……今天你没有带男伴吗什么的……” 牟再思闻言好笑地歪头:“又不是舞会,带什么男伴?” “我……我……”方言书却不像她那般随意自在,他白嫩的脸急得通红,额角几乎沁出汗珠。 敏感地捕捉到昔日同窗的窃窃私语的暗暗的表情,或嘲讽或看好戏或好奇的表情,一丝不祥的预感划过她的心底,嘴上却揶揄道:“言书,你是在卖萌吗?” 门外电梯忽地“叮”了一声。 牟再思嘴角打趣的笑容忽地一变,苍白了脸,整齐的刘海下眉头紧紧锁起来,就像一张苍白的宣纸被揉出了折痕。她圆润的指尖狠狠刺入肉里。 从电梯里缓缓步入一对璧人,男人身影修长挺拔,黑色的头发柔软地搭在耳后,脸孔就像雕塑一样棱角分明,却抿出一丝极清浅的笑意,他的脚步就像经过计算一般精确,他手臂被一个高挑美丽的佳人挽住,白皙修长的颈项,一样挺直的背脊,五官冷艳,笑容高贵,就像电视上经常出现的男才女貌并且门当户对,领导千金和富家公子的完美结合,除“天作之合”四字外不可形容。 “蒋澜阑珊,没想到你们也来啦!”他们刚进入的一刻,大厅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便有当年他们的同窗好友起身招呼,惊喜的声音像是击碎了平静的湖面,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阵涟漪。 几乎瞬间的,那些目光重新解冻,更为炽热地投向她,交织成密集的炽热的渔网,她避无可避,她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应该上前,挽住那条手臂,宣示主权,然而她脚却像被捆绑了万斤巨石,巨石甚至还在向后滚跑,她只能勉强自己站立。 蒋澜清俊的目光望见她,一怔,随即立刻松开了挽着叶阑珊的手臂,眉宇间神情疏离。 尤其是当牟再思看到蒋澜的眉心一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好像没有听大人的话来到了这个地方,却没有向他报备。 叶阑珊脚下整个人身体却一歪,将将摔倒,蒋澜伸手扶住。 随着那一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烫着大波浪栗色长卷发的女子,她望了眼场中,忽然走到牟再思身边,笑道:“这位是学姐吗?我是蒋澜学长和阑珊学姐的超级粉丝兼研究院的小学妹,苏弥弥,每次都厚着脸皮来参加你们的同学会,可是好像没见过你呢。” 牟再思一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好。我是……” 见牟再思犹犹豫豫的模样,苏弥弥笑道:“怎么了?学姐看不起我吗?” 她目光一转:“我之前见你也一直盯着蒋澜学长和阑珊学姐,以为你也是他们的超级粉呢。您的脸色有点差,难道是粉丝见到偶像在一起,嫉妒失落吗?” 冷场。 “弥弥,别乱说。”一个雍容平稳的声音悠悠响起,叶阑珊穿着雪纺长裙,款步走到她身前。 “这位是牟再思,可是她又没有和我们一同念一个研究院,又怎么好意思说是你的学姐,更不要说什么看不起你了的,你不要这么逼她。这么咄咄逼人你蒋澜学长不会喜欢你的。这点要像再思好好学学,你大不如人家。” 熏黄的灯光下,牟再思的脸色苍白到病态,见叶阑珊轻描淡写地望过来,她挺直了背脊,将单薄的衬衫撑起一道干净的肩线。 苏弥弥青春洋溢的脸见到叶阑珊的一刻立时便充满了尊敬与崇拜。她看了眼这位牟再思“学姐”,她来参加这个同学会很多次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过阑珊学姐叫她学她……她最崇拜的便是阑珊学姐了,学姐美丽高贵又大方,和蒋澜学长一起合作成立企业,年纪轻轻便成就了a市的一个神话。而眼前这个牟再思学姐……根本就没听过这号人。 看出了苏弥弥脸上的不以为然,叶阑珊红唇抿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你不要不服气,在这点上,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牟再思看向她,只听得她用一种极度惋惜的声音说道:“这位可是你蒋澜学长的妻子呢。” “什么?!!她???!!!” 苏弥弥猛地惊呼出声,“怎么会是她呢……蒋澜学长居然结婚了吗……居然结婚了?”苏弥弥满面震惊,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她不敢置信的将目光在叶阑珊和蒋澜之间不断游移,气若游丝:“居然不是阑珊学姐你吗?怎么会……” “阑珊。”声音清缓。 是他。 牟再思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再握紧,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朝她走来,然后身前一道斜长的身影。 她听到他冷清的声线:“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天晕地旋,牟再思觉得心口不断揪起来揪起来,窒息到恶心! ------------ 4蒋澜和陆景之【重写】 4 牟再思把恶心的感觉强塞回胸口,她勾着笑,说:“我怎么不可以来,蒋澜,这不光是你们的同学会。” 她看到蒋澜的脸色变了一下,唇角抿起,脸色沉郁,最后却只是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我的确知道,但那只是你给的以为! 牟再思觉得胸口的酸涩又泛上来,叶阑珊看在眼里,美眸眸光一闪,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两步与蒋澜并肩而立。叶阑珊忽地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指尖。 “蒋澜你说什么呢,你看再思的脸色。”叶阑珊温和的目光又投向她,有些歉然地说道:“再思你别误会,因为蒋澜说你来不了,可是待会儿校庆需要蒋澜,我正好也要来,就顺便一起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为女伴吗?”她尖锐地问。 “再思,你不要乱想。” “乱想?”牟再思反问:“又不是舞会哪里需要女伴?更何况我记得蒋澜你有个女秘书的。”她的声音颤抖着激昂起来。牟再思心口紧缩着,她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要问。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在这里压抑的歇斯底里只能将他推得更远,太难看了,牟再思心想,这种嫉妒的丑态实在太难看。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恪守家规,为人审慎,而她现在却露出这种小家子气的表情,她听到场下絮絮的闲言碎语,她听见场下的人将她的不大方与叶阑珊的得体雍容作对比,她知道大家都等着看他们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让他丢脸了。 于是她开口,低声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情绪不对。” 然而那道带着淡淡外国强调的无辜的声音又碾碎她的城墙。 “你不知道吗?澜学长的秘书就是阑珊学姐啊。” “我……”牟再思手指掐进掌心,喉头发紧:“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苏弥弥看见牟再思震惊到脸好像都要掉下来的表情,撅起红唇:“都五年了哎,你作为夫人都不知道吗?你真的是……” “她是我妻子。” “牟再思当然是蒋澜的妻子。” 蒋澜寒声亟亟截断她未尽的话,却有另一道声音极突兀地□来。蒋澜回头望去,看见另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着墙,一只手搂着一个明艳的女子,见蒋澜望来,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酒鲜艳得刺眼。 蒋澜回首,望见牟再思惨白的脸。 “不是这样的……”蒋澜突然开口,说了一半又顿住。 牟再思顿时疑惑地抬头,瞥见他折起的眉心,蒋澜低头,漂亮的眼睛锁住她的目光,灯光剪了夜色在他眼底深深浅浅洒了一地。 她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有点久,他却难得的温吞,甚至在她意图别开眼睛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松松地环住她,却让刚从外面的清冷夜色忽远忽近地将她困在他怀里。 时间都静下来。 牟再思好整以暇,明亮的双眼盯了他一会儿,眼珠一转:“我还有事,你有什么话想说?”随即双臂又开始用力。 她又再赌。 然后她赢了。 蒋澜手臂松松环在她腰间,然而他的手臂劲瘦,肌肉硬硬的,环在腰间有种坚定的力道,却让牟再思生出了一种被占有的错觉。 他贴着她的刘海,漂亮的双眼半敛,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火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耳垂。 “你不要道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我是要怪你的,你早上明明跟我说不来的,你明明身体很差。否则我就来接你了。”他声音突然有些发紧,柔声:“今天医生怎么说?” 牟再思脊柱一僵,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他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她眼角,不再纠缠,把最关键的问题扔出来。 “阑珊脚扭了,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她,所以一起上来了,没有别的什么。你别乱想。” 牟再思蓦地睁大眼,蒋澜这是在……解释?感觉到眼皮的温热,牟再思觉得心中有哪个坏人在放烟火,这这这,这是蒋澜? 其他围观者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同学同事又或是对手这么多年,在他们心里,蒋澜那就是矜持的代名词啊代名词。 蒋澜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其他人,又径直继续讲道:“其他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家再跟你讲好不好。” 苏弥弥颤抖的声音又插/进来:“澜学长……你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啊。”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端着一杯红酒懒洋洋地凑过来,声音是低沉的慵懒,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牟再思的肩上,温言笑道:“小女孩,你出国太久了,连这么轰动的事情都不知道,当年蒋澜娶我们再思的时候,系里面兄弟不知道有多难过。” 再思望了他一眼,道:“因为全系就五个女生。”这下五分之一的肥水流入了外人田,不管那姑娘是不是生错了身体的汉子,系里男同胞们都觉得自己脸上被甩了一个巴掌。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显然再思的话勾起了当初的青春回忆。 “你……”苏弥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眼睛蓦地睁大,“你是……” 蒋澜冷着一张脸朝这里迈过来,右手扣在男人搭在他妻子肩上的手,重重收紧。声音清冷,像掠过冬日冰冻湖面的光。 “陆景之,久仰。” 男人,陆景之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反手握住:“哪里哪里,你看连这小女孩都不知道我,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让你蒋澜学长久仰久仰。” “放开。” 蒋澜声音极冷,话是说给陆景之听的,目光却锁住牟再思。 感受到掌下瘦削的肩膀急于逃脱的力度,陆景之洒然一笑,也不恋栈。 “这可不像你,蒋澜。” 这可不像你,蒋澜。 这话只有陆景之可以说。 蒋澜上前两步环住牟再思的肩,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 “冷吗,穿这么少。” 酸苦灼热的胃液不断翻腾上涌,牟再思摇摇头,叶阑珊上前,带着仍旧吃惊过度的苏弥弥,用柔和而歉然的口吻道:“弥弥年纪小,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适应国情,喜欢心直口快,说话不知轻重,再思,对不起。我代她跟你道歉。”说罢看向陆景之,“景之你什么身份,不要跟小孩子计较。”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心直口快?也就是说没有胡言乱语全是大实话吗? 苏弥弥满脸不甘心:“阑珊学姐我在为你抱不平!我在学长手下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夫人……”声音越说越低,她怯怯地瞥了一眼陆景之,有些不敢置信。 陆景之?是那个陆景之? 他也帮着牟再思? 陆景之喝了一口红酒,细长的眸睨了苏弥弥一眼,道:“这是当然。小女孩是需要好好疼爱的。” 苏弥弥脸上顿时飞上两团绯红。 “景之!”叶阑珊哭笑不得,牟再思只觉得酸水上涌,她胳膊用力推开蒋澜,却被蒋澜重新攫回怀里,扣住。 “你要去哪里。” 牟再思大力地摇头,捂住嘴巴不敢开口。只是更为大力地推开他。 “再思……” “呕”一下,再思胃部翻搅着,死死地咬住了蒋澜的手臂。渐渐地,蒋澜的深蓝色西装上便显出一种更为深沉的颜色来。 牟再思羞愧欲死。还好今日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吐出了一些酸液,但是…… 身边是雪纺长裙言笑晏晏的叶阑珊。 这种……这种强烈的不如人的感觉…… 一杯酒突然递到她身前。 “怎么了,要不要喝点酒?” 是陆景之。 牟再思正欲抬头感谢,酒却被另一只手取走。 蒋澜将酒放回侍者的托盘,淡淡笑道:“再思怀孕,不适合喝酒。” 大厅里陷入了谁也不敢率先打破的死寂。 在场几人脸色陡然变化,叶阑珊唇线抿得完美。 牟再思身体一僵,随即几不可察从背脊窜上一阵颤抖。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是立刻她便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臂以一种极为厚重力道更拥紧了她。 突然便在最近连续的阴霾与低落中想起,当年的自己为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不后悔甚至几近沉溺。 就为这不经意的温柔呀。 一哥们忽地凑过来,笑道:“够甜蜜啊,谁说你们之间出问题了,哎呦喂~~” 他坏笑着跑开,一道嗓音不低不高地又□来:“可是听说昨天蒋澜你和阑珊一整晚都在一起……”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蒋澜,“听说衣服也没换。” 这不是他瞎诌的,报纸上都有写。 蒋澜背脊抽得笔直,不冷不淡地望过去:“你很面生。” 那男人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蒋澜学长贵人多忘事,我不过你们学弟中的一个而已。” 别人怎么样牟再思不知道,蒋澜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过目不忘胸有成竹,是一点夸张都没有的。这种只存在在小说里的人物。蒋澜说他面生……那这个人是…… 记者吗? 牟再思看到蒋澜清冷的眼。 昨天晚上…… 她忽地淡淡一笑,上前,蒋澜紧紧握住她的手。盯着那个讲话的男人,牟再思开口:“他昨天自然跟我在一起。” 男人也淡淡开口:“昨天晚上看到蒋澜学长和阑珊学姐在一起的人有很多,那你们昨天又做了什么,有证人吗?” “我们夫妻做什么与你有关系?”冷冷地开口,蒋澜将牟再思拉到身后:“记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脸色稍稍一变,像是没想到蒋澜这么直接,他目光转向牟再思:“你们是夫妻当然互相偏帮,我只是可怜你,这种时候还袒护而已。我是记者,专门帮助你们这些人的记者。” 蒋澜眼底顿时像结了冰。 这些人? 什么叫你们这些人? 感受到牟再思似乎打算开口,他忽地把她拉回怀里,从身后搂住她。 “不用理他,我会解决他的。” “蒋澜你……” 他哑声:“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怀孕。” 不知道为何突然生出了逗他的心思,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哦,那我不怀孕就可以被你这样那样了?”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他声音沙哑,却在看见她嘴角的一刻柔下来。 “我想叫你忘了它。” 她唇角一弯:“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那张离婚协议书,不管他和她此刻怎样想忘记它的存在,就算遗忘了,可是它还是存在的。 于是蒋澜的的目光就黯淡下来。 牟再思硬起心肠不去看他,抬头一瞥那记者:“什么叫‘你们这种人’?你讲话真是一点严谨性都没有,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我……”记者不敢相信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况。 蒋澜似乎不经意地目光在这里顿了一下。 想到蒋澜身后庞大的律师团队,记者顿时觉得有些奥妙了。 “您不能篡改历史……” 蒋澜阖起眼,拥着她,皮肤白皙得像是透明,五官端正而精致,他紧闭的墨色眼睛上方,纤长的睫毛根根可数。 “所以我昨天被罚跪键盘了。” 他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梦,眉心皱着,攒出浅浅的阴影。 众人瞠目结舌,却听得他继续道,“老婆怀孕最大,老婆你看你不帮我准备衣服,我都只好穿昨天穿过了的。” 说着说着,他扭过脸,完美的下颌枕在再思的颈窝。 橘色的灯光将蒋澜的脸染成火焰一样的橘红,众人看着他的身影,莫名的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牟再思这下彻底傻了。 背后的蒋澜,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哲学。 叶阑珊看着,却只是微妙地笑起来。 记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蒋澜像是没看见,他的脸部轮廓深刻,墨色的眼半敛,清清冷冷的,有种目中无人的贵公子的味道。 蒋澜拥着再思,说了句我接她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昔日同窗们的各色挽留。 牟再思任蒋澜搂着下了楼,在上车的时候伸手抵住了车门。 蒋澜回头看她。 满天星辰明明灭灭,像是相继老死与破碎。 有些事,不能拖的。虽然刚才的一切美好的像是童话里的梦境,而她不能再上瘾。 牟再思定定望住他,哑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怀孕。” 牟再思一把甩开他拉住她的手臂,声音冷静到颤抖:“你跟踪我……还是派人调查我?” “牟再思……” “为什么?总不会是要找我出轨什么的证据吧?” 蒋澜站在车门旁,沉默。 牟再思看着他,心一寸寸灰灭。 “我昨天晚上的时候给你打了电话说有事情要说,你回来的时候是三点,之前你是跟叶阑珊在一起?” “我到底了解我的丈夫多少事?” “牟再思……”蒋澜不管不顾攫住她的肩膀,“你问。” “就那么点事情,只要你问我就告诉你。” “问?” 她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太迟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整整十年。 蒋澜俯下/身折起背脊,额头裹挟着夜色的清凉重重抵着她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妻子,我们以前好好的不是吗?” 牟再思僵住。 “我只是怕你会误会,关于阑珊的事情一点点都足够你捕风捉影很久。” 蒋澜眼下的青黑色的阴影越发深刻起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牟再思。” 牟再思伸在裤袋里的手指甲扎进了肉里。 “你想说我变了?” 牟再思凝视着蒋澜的表情轻声说。蒋澜紧抿着唇,美丽的人,无论什么动作皆是风情。 她忽然就累了,说:“你说得对我真的变了。所以我今天就问一下吧。” 挺直了背脊,牟再思望进他的眼:“你爱叶阑珊吗?” 蒋澜一怔,牟再思也不追问,直直就往前走,蒋澜被撞得踉跄了一下,随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想到怎么回答我了?” 蒋澜抿唇不语,脸上的表情还是未退的震惊,他像是还未从她居然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的巨大震惊中反应过来,而现下不过是下意识的一伸手,即占有。 牟再思手插/在裤袋里,回头看他:“放手。” 蒋澜盯着她,眸色与夜色同寂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牟再思冷静地挑挑眉,一脸疑惑:“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沉声,脸上是“蒋澜”的表情:“牟再思,你不要任性。” 任性?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说我任性,蒋澜。 牟再思挣脱他的手,不想再给他拿出用来在商场上对付对手诡辩凯旋手段的机会。 巨大的疲乏翻涌,牟再思看见蒋澜漂亮干净的脸。 累觉不爱,真真不是一个笑话而已。 “全世界都知道蒋澜爱叶阑珊,只有蒋澜不知道。” ------------ 5蒋澜,这个孩子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允许我先卡在这里~ 这文非典型重生,大家不要急~~【好吧我坏…… 目测女主快死了。嗯。 这文怎么个非典型法呢?就是到时候我等着你们知道真相后来大喊一句……卧槽……
蒋澜怔在原地。牟再思勾了勾嘴角,想了想还是没有勉强自己笑出来。 她真的很想自己给自己哭一泡。 “放手。”牟再思盯着他修长干净的手,现在这只手拉着她的衣角。 “不放。”蒋澜也回答得很干脆,他确定自己要是这么一放,就有什么东西会消失了。 对于私人财产,他的判断力一向精准。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如蓄着一泓深泉。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夜色里分外突兀。 “boss大人。” 是叶阑珊。 蒋澜没有回头。 牟再思却觉得牵着她衣角的力道松了几分,索性她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只是豪迈地一笑,手插在裤袋里率先进了车的后排车位。门一关,躺了上去。 窗户还开着。 她听到叶阑珊问道:“关于f国这次的方案,我们今天本来要讨论的,你现在……?” 蒋澜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看情况吧。” 叶阑珊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改天再议也可以,罗伯特那边我去稳住。你……就先照顾再思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阑珊。有了你,我真的省心不少。” “只是一个秘书的职位,未免太委屈你。” 叶阑珊只是浅浅一笑,眉心一点清亮。 “伯乐千里,高山流水,如此而已。” 他没有拒绝。觉得自己现下这种偷听壁角的行为很是可耻,牟再思伸出手,关上了车窗。掌心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牵起一阵阵的疼痛。 外面一点点声音也透不进来了。 叶阑珊还站在夜色里,红色的雪纺长裙的裙摆一角直欲飞起来。 蒋澜突地开口: “阑珊。” “嗯?” 他回头,墨色的眼眸望住她:“我和再思的事情,希望你不要管。” 说完,他回身离开走向车子,脚步有些失了往日的精准。 车缓缓滑出停车场。 身后又响起一个脚步声,还有柔柔扬起的一道嗓音。 “阑珊学姐。” 叶阑珊没有回头:“这停车场这样人来人往的,倒也怪恐怖的。” 苏弥弥隔了一小段距离地望着她高傲的背影,有些迟疑地开口:“那是蒋澜学长和牟再思吗?” 叶阑珊淡淡反问:“不然呢?” “阑珊学姐,刚才宴会上的陆景之,是那个陆景之……?” 叶阑珊站在夜色里,红色的长裙裙摆像跳跃的火焰。“自然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 a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当年a市流传着一句话。 a市年轻一辈只有两个人,蒋澜,陆景之。 后来陆景之回去了帝都,蒋澜仍在a市,于是这句话又变成了: a市蒋澜,帝都陆景之。 a市蒋澜,帝都陆景之。 苏弥弥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突然强得有些厉害,居然同时看到蒋澜和公子陆景之。 “那陆景之……也喜欢牟再思?” 叶阑珊美眸斜斜一睇,忽地笑道:“你这话里的‘也’字是什么意思。” 苏弥弥脸色一变,叶阑珊也没打算要她回答,只是望着浓郁的夜色,说道:“喜欢,大约是算不上的。他们当年是同班同学,他们系女生极少,当年牟再思倒追蒋澜的事情也的确轰动了很久,说不定就是这样,陆景之会稍微另眼相看一下。” 在那些清冷贵公子眼里,牟再思这样的女人,是个新鲜的异类。 “你知道陆景之,为什么被称为公子陆景之?” 苏弥弥摇头,脸上绯红还未褪去。 叶阑珊看了眼眼中迷蒙的苏弥弥,微微一笑。 “公子陆景之,花花公子陆景之。” 牟再思侧躺着,霸占了整排后车座。车平稳地驶入车道,几乎没有震感,若不是后座将她的眼角摩擦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都会以为今天这一切不过梦一场。这车座还真皮的呢,可以换了啊真是。可是她就要离婚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叫她问他……问什么? 叶阑珊居然就是蒋澜的得力秘书?! 蒋澜有秘书她是知道的。那回蒋澜发烧,却怎么也不愿去医院,仍旧去办公室,她千般阻止眼看还是阻挡不了,他秘书突然打来电话,三言两语便成功让蒋澜安心地待在床上,然后蒋澜连接了视讯。彼时她已然退出门外,她深深地知道工作中的蒋澜比往日更加冷清,他的工作是她必然无法触及的世界,临了退出门的时候,她按捺不住好奇地回头一瞥,只看到蒋澜清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他双颊潮红未退,双眼迷蒙却掩不住清冷的锐利的光,他口中的法语精确而优雅,因高烧而起的鼻音更是显得慵懒随性。 而同时电脑里也会伴着一道同样清冷明艳的嗓音,自信,漂亮。牟再思从来不知道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一个人的声音。 原来那个人是叶阑珊? 应该说“难怪”不是吗?难怪坚决的蒋澜突然撤下决定,难怪视讯中两人这么合拍,完美精准到让人目眩神迷。 原来当日她那一退,竟是退出了他的世界。 牟再思觉得自己的眼角被这个破车座磨得都要出血了。太痛啊,痛死她了。 卧槽太虐! 全世界都知道蒋澜爱叶阑珊,只有蒋澜不知道。 这个全世界里有多少人知道蒋澜爱叶阑珊,就有多少人不吝于告诉她蒋澜有多爱叶阑珊。 她枕着濡湿的车座,心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后悔方才捅破一切。到底该不该结束?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为此纠结心下惴惴不安,为此后悔追悔。蒋澜蒋澜,你太坏了,一个人跑得这么快,留个背影给她看,她好累,打算放弃了,结果他居然停下了甚至往她这里走了两步,她好高兴好兴奋好激动,匆匆追上去,却看见叶阑珊朝她微微一笑,说道:“蒋澜你怎么这么慢?”然后拉着蒋澜一溜烟跑远了,留个美丽的红裙子给她看。 她抽了抽鼻子,在安静的车子里分外突兀以及尴尬。这声音可并不怎么优雅,与任何美丽的词语都搭不上边,比如蒋澜,比如叶阑珊。 蒋澜望着尽头无限繁华的车流,繁星点点,他慢悠悠地开着,车速平稳,路边醺黄的灯光在他心底缓缓晕开。 “蒋澜。” 闻声,他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指节发白。 她的话音未落地便被他接起:“我在。” 牟再思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刷”的一声,蒋澜猛踩刹车,身后尖锐的喇叭声刹车声直冲天上去。 她声音冷静到颤抖,在他心底拉开一道血口。 她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 6我有一份小杂志我从来也不看 7 推开门,牟再思看见自家老板,他是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这家杂志虽说社小归小,但是作为一个普通职员,牟再思表示这是她第一次见老板。 “老板。”她进门,尊敬地问好。 老板点点头,道:“再思,你认识蒋澜?” 牟再思一僵,道:“是校友。老板怎么了?” 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牟再思被看得寒毛直竖,却听得老板道:“你回家去吧,今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 牟再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为什么?我哪里工作做得不好吗?老板,虽然我怀孕了但是我才两个月,没有问题的。” 老板脸色一变:“你怀孕了?” 很多公司都不喜欢怀孕的女职员。不对,重点不是这个,牟再思稳了稳心神,说道:“跟蒋澜有什么关系吗?”蒋澜真的告她?这不可能。 老板被牟再思脸上的凝重紧张吃了一吓,随即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放你的假而已。” “放假?” “是啊。”老板点点头,望着牟再思的目光里充满好奇与审慎,还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蒋总突然打电话来跟我说你要请假。” “蒋澜这么说?!” 牟再思先是一怔,随即便是怒火。 他怎么这么做? 他凭什么干涉她的工作? 杂志社跑新闻的就比不上他大老板吗? 在老板震惊的瞠视之下,失去理智的牟再思摸出手机便一个电话拨过去。 “蒋澜,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思?” 牟再思登时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叶阑珊平和优雅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缓缓流泻:“蒋澜在开会,有急事吗?我帮你叫他。” “不用了。”牟再思机械地尽着最后的电话礼仪,说了声“对不起,再见”便挂了电话。 “再思……” 牟再思蓦地回神,想着自己之前那样盛气凌人好像跟蒋澜撒泼的样子,有些尴尬道:“老板抱歉,我身体的确有点不舒服。那我便回去了吧。” 老板看着牟再思有些发白的脸色,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对了。”牟再思回头,不忘问道:“我的工资――” “带薪休假!带薪!” 牟再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中,刚坐定没多久,门铃便响了。她打开门,惊愕地望着门口风华酽酽的女性。 “妈?” 蒋母邹于容淡淡应了声,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牟再思下意识一闪身体,邹于容便从容走了进来,她身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跟着秘书特助之流,脸上施着礼仪性的淡妆,雍容挑起的眉眼,深色的双排扣风衣,同色系过膝裙,珍珠耳环蓄蓄含着光,简约大方,然而那风衣与裙子长度的比例,甚至配这一套服饰所搭配的鞋子的鞋跟高度,牟再思知道,那是精确到连精算师都要汗颜的精准度, 牟再思下意识微微收敛了呼吸,仿佛呼吸一重,那乱窜的气流都是对她的不敬。 “妈。” 她沉声叫了一句,把泡好的茶端给蒋母。邹于容喜喝茶,喜欢静静的茶道。过去牟再思本质上不是个喜静的性子,偶尔能享受安静,却有些难耐茶道那种从内而外的仿佛闻一口茶香都能把人的档次都提上去的沉静之感。 邹于容接过茶浅呷了一口,待得茶香浅浅淡淡萦绕了手指尖,这才缓缓开口:“你这次做得不错。” 牟再思一愣,随即道:“我有努力练泡茶……” 一份报纸“啪”的轻声落在了茶几上。 邹于容眼淡淡一睨:“看看吧。” “是。” 牟再思趁着挪动脚步的时候换了一口气,取过报纸,翻开―― 《a市金童蒋澜夫妻貌合神离的背后》 牟再思心口一紧,惊慌的冰冷带着狂乱的心跳声裹住她,这是某杂志的头版头条,一张并不算模糊的照片,浓浓的夜色,一栋铁灰色的办公建筑楼下,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拥着另一道倩影,倩影浑身上下被裹在一件西装外套下,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一头被松松挽起的黑发。光是隔着报纸浓浓的印刷墨水,牟再思都能感受到她彼时有多温暖。 报纸的页脚被捏得有些皱起来,牟再思目光不可转移不能转移,她紧紧盯着大幅照片上被夜色烘托的二人,觉得掌心未好的伤疤又被撕裂了那样的疼。 “别激动。”邹于容轻缓的语调像一只大手极慢条斯理地往她胸口一压。 “看看后面。” …… 《a大校庆,蒋澜深情告白,贵公子原为痴心人》 《欺负我就不给你准备衣服!今天你蒋澜了吗?》 《爱妻丈夫形象加分,蒋澜从政成功几率评估》 …… …… 牟再思缓缓把报纸叠起放回茶几,动作有种极为厚重的感觉。 邹于容喝着茶继续道:“虽然这回风险规避做得不错,但是还是大意了,昨天你们在酒店楼下就开始争吵的照片还是被拍下来了,这可是打击蒋澜的好机会,压下去花了不少心思。” “假的。”她说。可是什么是假的? “你不相信是最好。蒋澜也可以省心些。”邹于容站起身,把袖口的每一道褶皱阴影摊开抚平。“那我就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邹于容忽地回头,极罕见地放柔了眼角。 “最近蒋澜跟哪个女人走得很近?” 她压了压嘴角:“是叶阑珊。” 邹于容轻“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感情,只是公式化的对答:“听说你们要离婚了?是你提出来的。” 牟再思觉得自己的胃里又在翻涌,她拥住自己的肚子,听见卑微的自己:“是。” “那多给他们创造一下机会吧。” 牟再思震惊地抬头,却只看见邹于容款款离开的背影。 茶几上,茶香缭绕。 牟再思突然扑过去把手中的报纸撕开了扔掉,又捡起来,再撕开,几张报纸叠在一起,那股韧劲便极为可观,牟再思咬牙切齿,掌心的伤口迸裂,血水濡湿了报纸便生出一股克刚的柔劲,报纸的纸页烂的像是雨水下的泥泞,她却仍是撕不开,铅字与墨色的照片糅杂着难看的血色糊了满手,牟再思用力撕着,撕啊撕,却把自己都好像撕开了。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她说的这是假的这件事也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都是假的! 牟再思盯着报纸的一行,“据蒋澜口述,其夫人xxx罚他跪键盘……” “嫁人就嫁蒋澜,女人就做xxx。” …… …… xxx!! xxx!! 这么明显的刻意的规避与维护!这么明显的捧蒋澜!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插手保护她,她牟再思的名字早就响彻全国了! 所以呢!所以这新闻发出来的时候是经过他们默许同意的吗??还是,这新闻就是他们授意写得软文呢!! 为了洗白蒋澜和叶阑珊? …… 小插曲:《夫妻携手共克狗仔》 …… 一只大手扣在她的心口缓缓收紧。 那个记者……那个记者会不会也只是个……托?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她不相信! 牟再思将茶几上温着余热的茶杯扫落在地,“啪”的一声,杯子上迅速地爬满了裂纹然后碎了一地。 “你还真是爱糟蹋茶的人。”淡淡的嗓音从门口传过来,牟再思背脊一僵,几乎不敢望过去。 “……妈。”她喉咙发涩。 她淡淡一扫满地的狼藉,道:“你们不都是要离婚的人了,干脆点,这种事情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他们与你无关了。” 被戳住痛处,牟再思嘴角倔强地抿起来,初秋的凉意没过头顶,她盯着她:“您站在这里多久了。” “没离开过。”邹于容表情精致,她淡淡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泡得茶太像泡茶了。”一谈起茶,邹于容的话便比平日里多出不少。“只有门外汉才会说‘努力学泡茶’这种有失水准的话。” 牟再思弓着僵直的背,像一头小兽一样,握紧双拳摆开攻击的姿态,她抿唇,挑衅地看着她:“我和蒋澜要离婚了,不会再给你泡茶了。” “哦。”邹于容精致的眼角挑起来,“还记得你们刚结婚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胸腔中积久的愤怒被另一种情感解构,牟再思的心口的怨愤忽地淡褪了下来:“放手这门课,我不需要你教我。” 于是邹于容便面带赞赏地走了。 牟再思踩在泥泞里,脚下茶水带着香气浸过报纸。 她怎么还不疯掉? ------------ 7蒋澜,都是假的 7 推开门,牟再思看见自家老板,他是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这家杂志虽说社小归小,但是作为一个普通职员,牟再思表示这是她第一次见老板。 “老板。”她进门,尊敬地问好。 老板点点头,道:“再思,你认识蒋澜?” 牟再思一僵,道:“是校友。老板怎么了?” 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牟再思被看得寒毛直竖,却听得老板道:“你回家去吧,今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 牟再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为什么?我哪里工作做得不好吗?老板,虽然我怀孕了但是我才两个月,没有问题的。” 老板脸色一变:“你怀孕了?” 很多公司都不喜欢怀孕的女职员。不对,重点不是这个,牟再思稳了稳心神,说道:“跟蒋澜有什么关系吗?”蒋澜真的告她?这不可能。 老板被牟再思脸上的凝重紧张吃了一吓,随即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放你的假而已。” “放假?” “是啊。”老板点点头,望着牟再思的目光里充满好奇与审慎,还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蒋总突然打电话来跟我说你要请假。” “蒋澜这么说?!” 牟再思先是一怔,随即便是怒火。 他怎么这么做? 他凭什么干涉她的工作? 杂志社跑新闻的就比不上他大老板吗? 在老板震惊的瞠视之下,失去理智的牟再思摸出手机便一个电话拨过去。 “蒋澜,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思?” 牟再思登时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叶阑珊平和优雅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缓缓流泻:“蒋澜在开会,有急事吗?我帮你叫他。” “不用了。”牟再思机械地尽着最后的电话礼仪,说了声“对不起,再见”便挂了电话。 “再思……” 牟再思蓦地回神,想着自己之前那样盛气凌人好像跟蒋澜撒泼的样子,有些尴尬道:“老板抱歉,我身体的确有点不舒服。那我便回去了吧。” 老板看着牟再思有些发白的脸色,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对了。”牟再思回头,不忘问道:“我的工资――” “带薪休假!带薪!” 牟再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中,刚坐定没多久,门铃便响了。她打开门,惊愕地望着门口风华酽酽的女性。 “妈?” 蒋母邹于容淡淡应了声,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牟再思下意识一闪身体,邹于容便从容走了进来,她身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跟着秘书特助之流,脸上施着礼仪性的淡妆,雍容挑起的眉眼,深色的双排扣风衣,同色系过膝裙,珍珠耳环蓄蓄含着光,简约大方,然而那风衣与裙子长度的比例,甚至配这一套服饰所搭配的鞋子的鞋跟高度,牟再思知道,那是精确到连精算师都要汗颜的精准度, 牟再思下意识微微收敛了呼吸,仿佛呼吸一重,那乱窜的气流都是对她的不敬。 “妈。” 她沉声叫了一句,把泡好的茶端给蒋母。邹于容喜喝茶,喜欢静静的茶道。过去牟再思本质上不是个喜静的性子,偶尔能享受安静,却有些难耐茶道那种从内而外的仿佛闻一口茶香都能把人的档次都提上去的沉静之感。 邹于容接过茶浅呷了一口,待得茶香浅浅淡淡萦绕了手指尖,这才缓缓开口:“你这次做得不错。” 牟再思一愣,随即道:“我有努力练泡茶……” 一份报纸“啪”的轻声落在了茶几上。 邹于容眼淡淡一睨:“看看吧。” “是。” 牟再思趁着挪动脚步的时候换了一口气,取过报纸,翻开―― 《a市金童蒋澜夫妻貌合神离的背后》 牟再思心口一紧,惊慌的冰冷带着狂乱的心跳声裹住她,这是某杂志的头版头条,一张并不算模糊的照片,浓浓的夜色,一栋铁灰色的办公建筑楼下,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拥着另一道倩影,倩影浑身上下被裹在一件西装外套下,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一头被松松挽起的黑发。光是隔着报纸浓浓的印刷墨水,牟再思都能感受到她彼时有多温暖。 报纸的页脚被捏得有些皱起来,牟再思目光不可转移不能转移,她紧紧盯着大幅照片上被夜色烘托的二人,觉得掌心未好的伤疤又被撕裂了那样的疼。 “别激动。”邹于容轻缓的语调像一只大手极慢条斯理地往她胸口一压。 “看看后面。” …… 《a大校庆,蒋澜深情告白,贵公子原为痴心人》 《欺负我就不给你准备衣服!今天你蒋澜了吗?》 《爱妻丈夫形象加分,蒋澜从政成功几率评估》 …… …… 牟再思缓缓把报纸叠起放回茶几,动作有种极为厚重的感觉。 邹于容喝着茶继续道:“虽然这回风险规避做得不错,但是还是大意了,昨天你们在酒店楼下就开始争吵的照片还是被拍下来了,这可是打击蒋澜的好机会,压下去花了不少心思。” “假的。”她说。可是什么是假的? “你不相信是最好。蒋澜也可以省心些。”邹于容站起身,把袖口的每一道褶皱阴影摊开抚平。“那我就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邹于容忽地回头,极罕见地放柔了眼角。 “最近蒋澜跟哪个女人走得很近?” 她压了压嘴角:“是叶阑珊。” 邹于容轻“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感情,只是公式化的对答:“听说你们要离婚了?是你提出来的。” 牟再思觉得自己的胃里又在翻涌,她拥住自己的肚子,听见卑微的自己:“是。” “那多给他们创造一下机会吧。” 牟再思震惊地抬头,却只看见邹于容款款离开的背影。 茶几上,茶香缭绕。 牟再思突然扑过去把手中的报纸撕开了扔掉,又捡起来,再撕开,几张报纸叠在一起,那股韧劲便极为可观,牟再思咬牙切齿,掌心的伤口迸裂,血水濡湿了报纸便生出一股克刚的柔劲,报纸的纸页烂的像是雨水下的泥泞,她却仍是撕不开,铅字与墨色的照片糅杂着难看的血色糊了满手,牟再思用力撕着,撕啊撕,却把自己都好像撕开了。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她说的这是假的这件事也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都是假的! 牟再思盯着报纸的一行,“据蒋澜口述,其夫人xxx罚他跪键盘……” “嫁人就嫁蒋澜,女人就做xxx。” …… …… xxx!! xxx!! 这么明显的刻意的规避与维护!这么明显的捧蒋澜!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插手保护她,她牟再思的名字早就响彻全国了! 所以呢!所以这新闻发出来的时候是经过他们默许同意的吗??还是,这新闻就是他们授意写得软文呢!! 为了洗白蒋澜和叶阑珊? …… 小插曲:《夫妻携手共克狗仔》 …… 一只大手扣在她的心口缓缓收紧。 那个记者……那个记者会不会也只是个……托?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她不相信! 牟再思将茶几上温着余热的茶杯扫落在地,“啪”的一声,杯子上迅速地爬满了裂纹然后碎了一地。 “你还真是爱糟蹋茶的人。”淡淡的嗓音从门口传过来,牟再思背脊一僵,几乎不敢望过去。 “……妈。”她喉咙发涩。 她淡淡一扫满地的狼藉,道:“你们不都是要离婚的人了,干脆点,这种事情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他们与你无关了。” 被戳住痛处,牟再思嘴角倔强地抿起来,初秋的凉意没过头顶,她盯着她:“您站在这里多久了。” “没离开过。”邹于容表情精致,她淡淡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泡得茶太像泡茶了。”一谈起茶,邹于容的话便比平日里多出不少。“只有门外汉才会说‘努力学泡茶’这种有失水准的话。” 牟再思弓着僵直的背,像一头小兽一样,握紧双拳摆开攻击的姿态,她抿唇,挑衅地看着她:“我和蒋澜要离婚了,不会再给你泡茶了。” “哦。”邹于容精致的眼角挑起来,“还记得你们刚结婚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胸腔中积久的愤怒被另一种情感解构,牟再思的心口的怨愤忽地淡褪了下来:“放手这门课,我不需要你教我。” 于是邹于容便面带赞赏地走了。 牟再思踩在泥泞里,脚下茶水带着香气浸过报纸。 她怎么还不疯掉? ------------ 8再思,离婚吧【上】第一更 8 牟再思盯着门,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模拟出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轻慢离开的声音,想着她何时以怎样严谨的步数步下楼梯,离开楼层。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一股酸疼顺着脊背蜿蜒上爬。然后她平静地走过去,把门关上。 邹于容就是这样一个极严肃的母亲,她待蒋澜也从来是这幅态度,仿佛蒋澜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是沉淀的极为厚重的家族历史,而蒋澜的血液,是蒋邹两家荣耀与辉煌的继承。 她至今记得,邹于容听说蒋澜经商后越发波澜不惊的脸。 邹于容就是这样一个极严肃的女人,母亲,更是一个政客。 连亲生儿子也平板地只呼姓名的女性。 离婚啊。很多事情好像一句离婚就可以解决。因为离婚,所以很多事情她不能问,蒋澜也不必说。 离婚,现在轮到蒋澜开始拖,让她像是待死的猎物,那颗心总是悬着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害怕未知的陡然的坠落。就像念书时代,每次要跑800米的时候,跑步渣渣们都会期待说“求下雨啊求下雨”。可是如果真的求来了雨,大家又要开始担心下一个礼拜,又要在一个礼拜的惴惴不安中度过。 逃得过初一,终是躲不过十五。 牟再思赤着脚在地板上走着,听到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也不管,多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自由的感觉了,只不过是脚真实地触到地,露出脚丫,初秋的地板的凉意让她的脚步不能虚乏无力,让她能够冷静地面对。 “牟再思。” 蒋澜没有在客厅看见人,转了两圈,又进去卧室,弦月的清辉沾上他的指尖。 没有人。 他眉心折起,终是折返,去了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他看见门微微关着,隐隐露出一条缝隙的书房。 蒋澜的脚步在台阶尽头停住。 “不满我闯入你的书房?” 蒋澜不语,望着妻子脸上冷硬而淡漠的敌意。 不该是这样的。 记忆里的她那大大的被他笑话是向日葵一样的大脸盘的但是总是笑容满面的脸,已经不能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于是他敛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自己,除了手足无措还是手足无措,他不想承认。他曾经试图用对待旁人的态度去思索牟再思的反应,但是无果。 他怎能忘记,他的身边除了敌人,便是下属。 而再思是个例外。他无法用任何一种公式去套,他眼睁睁看着那朵向日葵一点点枯萎,像是被什么掠夺了养分。 下意识的,蒋澜的目光移到了牟再思的肚子上。 墨色的目光被温柔包裹。 “这孩子的意义不小。”牟再思的嗓音传过来。 “我不是为了孩子。”蒋澜沉声说,却听得下一秒牟再思又道:“那我打掉它好了,现在大约还没有成形……” “住口。” 牟再思被蒋澜脸上的沉痛骇住,随即下意识地拥住自己的肚子。她刚刚,刚刚好像……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 “不要这么说。”蒋澜忽地有些厌烦,他忽地想到什么,抬起眼,黑色的发丝危险地散落在额上:“我让你休假,就这么让你难受?” 牟再思一愣:“对。” “你这么热爱这份工作?” “是。” “我只是让你带薪休假……” 牟再思笑起来:“你这种大老板怎么会明白小公司的难处?本来就是要倒闭了,正打算裁员,怎么会允许一个吃白饭的家伙存在,更遑论带薪休假。” “不会的。” 蒋澜抬起眼,双眉纤秀上扬,像是有点得意的少年。 “它不会倒闭的。” 这个夜晚,蒋澜牟再思第一次不相拥而睡。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各朝着一边,床很大,让他们俩之间隔着一道楚河汉界,他们分属两个阵营,天生便是敌对,不该在一起,不用刻意,也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蒋澜克制住将妻子拥入怀中酣眠的冲动。这样是不对的。他告诉自己。他会把持不住,而且再思现在看到他只会生气,伤了身体。 牟再思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只手抚着小腹。一遍遍地祷告着。 蒋澜,你把爱变成了原罪。 这样的自己,这样斤斤计较多疑不善良刻薄轻待生命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要厌恶了。莫怪乎他? 她将双手双脚缩在一起,今夜格外寒冷。 翌日,蒋澜从深处的睡眠中醒来。曙光明媚,全然不像是刚天明的样子。 他居然睡到这么晚。他臂一舒,摸了个空,脸色一变,随即又想起昨晚两人的沉默。卧室布局简洁,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窗边的鲜花娇嫩欲滴,一切都似乎井然有秩,除了这张床的另一边,一个长长的足以枕两人的枕头,一床被子,仿佛其实这里摆着两张床,不过靠的近了些。 他蓦地从床上坐起身。 牟再思呢? 他目光忽地一凝,落在他床头柜上那叠衬衫上面。深蓝色的丝质衬衫整齐地叠放着,上面有配好的领带。他心下有些不安,也不管那些衣服,穿着睡衣便冲出了卧室,睡衣的领口深深,露出白皙的胸膛。 客厅里,早饭带着甜美的香气与温暖的色泽摆放在桌上。蒋澜心中一凸,抱着莫名的心情上前,尝了一口。 是他熟悉却暌违已久的味道。 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牟再思有些潦草的字体。 “我去医院做产检,你太累,就没有吵醒你,叶阑珊给你打过一个电话,说是公司有点事,我说你太累,她就挂掉了,可能不是很紧急的事情,你醒来后回拨吧。” 蒋澜的头发有些凌乱,他抿起唇,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牟再思,回来了吗? 牟再思,牟再思。 这是梦? 华灯初上的夜晚。 “总经理。” 男特助恭敬地上前,“夫人找您。” 蒋澜接过手机,他抬头看了眼特助:“阑珊呢?” “叶秘书忽然有急事,先离开了。” 蒋澜点点头,接过电话:“妈。” 邹于容略有低沉的声音勾着一种磁性传了过来,极平稳地:“晚上回来吃个饭吧。” 蒋澜敛起眉心,邹于容又道:“牟再思我也接过来了。” 淡静的调子,纯然不可反驳。 蒋澜应了一声后挂断电话,明白这只是支会他一声而已,并非询问与讨论。 他的母亲。 蒋澜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很久以前是不是哪步走错了,此刻的他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烦闷。 蒋澜驱车回到宅子,夜色下宽敞的中庭被月的清辉染上银白,树影浮动,水池无波,零碎的几点星子嵌在夜幕上,些许银辉沉在池底。 “少爷您回来了。” 管家王叔和蔼地笑了笑,额上的皱纹极慈祥地舒展开来,说是王叔,其实他的年龄是比他母亲邹于容还要大上一轮的,早在当家人还是他爷爷的时候,王叔便已经是王叔了,后来蒋澜的父亲死了,王叔又成了他的王叔。 对于这个家族的老人,他一向是尊敬的。 王叔落后蒋澜一步远,带他去了大厅。大厅里灯火明亮,大大的桌子,上首坐着邹于容。蒋澜眼底映着橘色的灯光,微微颔首,拉开凳子坐了进去。母子俩一时无话,熟稔的沉默在大厅里沉淀,这种沉默早已习惯,以致于这种冷淡都似乎列入了平常,两个五官相似的成年人坐在桌子的对角线,等待日常的会话。微醺的灯光落到蒋澜的脸上,暖暖的橘色都被染得有种清俊的味道出来。 他们关系并不是不好,蒋澜望了一眼母亲。 家族势大,各色争夺层出不穷,他父亲早亡,在那一辈又是长子,彼时他年幼,爷爷因为爱子的突然故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天后竟突发心肌梗塞也跟着离开了。记忆里,母亲瘦削的肩膀无比傲岸,从那日起,之后的蒋澜是一直一个人,然后他背后站着邹于容,眉目已然冷清,他一遍遍摔倒,再自己爬起来。 “妈。”蒋澜开口,却看到邹于容的眼角突然柔和了些,她看着蒋澜,道:“你看是谁来了?” 蒋澜心头一跳,人未至声音先到,叶阑珊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着惊讶,声线却仍旧平稳,优雅地对着邹于容问好,转身,看着身边面色晦涩难明的蒋澜。 身后是一对神态从容气度高雅的中年男女,男人抚掌笑起来:“这丫头,看到什么了,居然突然走得这么快。” 叶阑珊抿着笑,修长的颈项弯成一个羞涩的弧度,一杯茶水忽然放到她身前,她抬头,看见蒋澜看着她。并不言语,三个家长人却都有志一同地微笑起来。叶阑珊手指紧了紧,端起茗茶浅啜了一口,恰好掩饰住她的尴尬。 自从那日楼下简短的对话,他们一直都是老友般的往来,不过叶阑珊总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生疏,而如今…… 她微微一笑:“和再思和好了?” 蒋澜的表情于是便有些微妙。 邹于容眼底泛上一丝潜藏的温柔,对着叶父笑道:“抱歉只让你们尝些家里的粗茶淡饭。” 叶父摇摇头,也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外间的饭菜哪里比得上家宴。” 叶阑珊轻唤了一声:“邹伯母。” 邹于容啜了口茶香,不期然想起一张执着的素净的脸,心下微微一哂,对叶阑珊道:“还叫伯母?” 蒋澜眸光一缩。 叶阑珊也似是吃了一吓:“难道邹伯母讨厌阑珊了?” 叶母温柔地笑出声来:“傻丫头。你以为你邹伯母为什么突然叫我们一起过来?” 邹于容眸光不浅不淡落到叶阑珊身上,又望一眼蒋澜:“我只是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蒋澜大学里告白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呢。” 叶阑珊眼底盈满不可置信。 “今天就来聊聊婚事吧。”邹于容轻飘飘的语调却掷地有声,“你们也老大不小了……” “妈!”蒋澜霍地从位子上站起,邹于容状似不经意地一瞥,道:“害什么羞?你不喜欢?” 蒋澜目光如针,刚想开口,邹于容强硬地截断了未尽的话。 “再思你来了?正好,蒋澜,听说你一直不同意签离婚协议书,有哪里不能解决的,今天一并讲开了吧。”她声音忽而轻慢:“放心,我们不会亏待再思的。” 蒋澜僵硬地转身,望见牟再思苍白的脸。 “蒋澜。” 心口一阵钝痛,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在他掌心碎裂。 血蜿蜒。 ------------ 9再思,离婚吧【中】第二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作者说她困死了…… 文中提到的蒋澜的六月船歌,非自动播放,有兴趣可戳之~
王叔站在牟再思身后,看着牟再思身体微微晃着似乎随时就会要摔倒的样子,有些担忧地伸出手随时准备搀扶,却不成想,蒋澜杯子碎裂的那一刻,随着那“啪”的一声,她心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头一垂,却在下一秒静止了颤抖,缓缓抬头,乃至挺直了背脊。然后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极缓,仿佛压着沉重无比的力量。 蒋澜突然恨起这宅子的厅堂不够大。从她到他,以她的脚速,怎么不过他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已然来到他身前? 牟再思面色平静,伸手捧起他流血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有佣人端着纱布侍在一旁,牟再思拣起一块,为他擦去血迹。动作不算稳定,常常刚一触碰上去便急忙闪开,伤口不深只是细小,却多,陶瓷碎片或者碎屑嵌在伤口里,与有些止住但是变得有些稠的血液糊在一起。她动作再三却又止手,仿佛她一个动作便会将污秽碾进他干净白皙的手掌。 她不会忘记那时候的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清俊的侧脸掩在舞台刻意昏暗的灯光下。然后音乐起,他坐在昂贵的钢琴前穿得像个中世纪欧洲的贵族,肩线美丽,弹奏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 牟再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不再用他的温柔来欺骗自己的泪水得以被挽留。泪水打在他的掌心溅开,极炽热,极疼,蒋澜瑟缩了一下,橘色的灯光在他眼底如火摇曳,蒋澜倏地伸手抓起一长条纱布就往手上缠。 “我好了,你别哭。” 牟再思怔忡,在原地张了张自己的手的虎口,紧绷得疼。 原来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在他的眼里,完全没有犹豫的必要吗? 蒋澜脸色难看,他蓦地拆掉绷带,举止没有轻重,眼看血又要流,牟再思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阻止他近乎自残的行为,然后又探出另一只手,覆上。 他的手,是用来弹奏钢琴的。 “蒋澜,之前你的新婚事,你没有拒绝,待会儿你也不能拒绝。” “牟再思!” “说句狗血的,蒋澜,放我们自由。” “牟再思你住口!” 邹于容拿着一份文件走到他们面前:“这是新拟的文件。你也在蒋澜身上蹉跎了好多年,蒋家不会亏待你的。” 牟再思拿过文件翻了翻,其实她根本看不懂,之前她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真的就只是一张a4纸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而已,真的到了此刻,她才能明了自己最初有多天真。 邹于容将一支钢笔放到他们身前,压在离婚协议书上,钢笔的金属外壳闪着冷硬的光泽。她笑了笑,像是没有感觉到那股似断还连的僵持:“你们两个,谁先签?” 沉默。 残忍,太残忍。 纸张白的像待风化的尸骨,一笔千钧,这字叫她怎么落? 邹于容有些疑惑地问道:“再思,之前不是你提出离婚的吗?现在怎么犹豫了?” “妈。”蒋澜声音低沉,邹于容也转向他:“你呢,为什么不愿离婚?” 牟再思没有等待的勇气,一定要等到她被人嫌弃被抛弃么?她自己来吧,放他们和她自由。真真狗血啊。牟再思咬着下嘴唇,提笔。 ――那一年她书法拓下他的名字,自此经年一路狂草凌乱地辨不清笔迹。 她笔下的离婚协议书忽地被扫落在地。 哗啦啦纸张落地散开的华丽的声音,让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牟再思觉得自己的呼吸要停滞了。心底有什么越跳越快,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蒋澜的眼。 另一份文件从身前滑入她的笔下。 抬头仍是“离婚协议书”五个黑色的大字,白纸黑字,像是极静的深深夜晚里的屋子的门被敲响。 她翻下去,在最后那页的男方一栏看到了蒋澜苍劲沉稳的签名,“澜”字那个门字框的最末笔,那一勾,铁画银钩入纸三分,笔法饱满,笔触很内敛,像是钢笔墨水即将竭尽,以致没有多余的扩散的笔触,然而笔势却极尽狂放。 “这是前几天我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蒋澜开口:“我名字已经签好,本想说,交给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就签了他。” 蒋澜压抑到陈述的语气,语速如诗朗诵,内容却几乎乱无章法语无伦次。 “牟再思。” 蒋澜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她的名字,一如往常,时光好似未曾变动。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幸福? 牟再思猛地甩开笔。 “我不签,蒋澜我问你。” “我在。” “你有没有,爱过我?” …… …… 蒋澜:“……” 牟再思转身逃跑。 这个家太大,太寂寞又太冷清。她居然会幻觉,他的目光曾经落在她身上。 “牟再思!” 蒋澜一惊,脚步一抬便要追上去。邹于容身体一侧,挡住他。 “已经派人追过去了。”邹于容捏捏儿子受伤的手,淡淡问道:“与其不知道为什么地追过去,不如想想你为什么追过去。” “她是我妻子。” 邹于容闻言,只是看着儿子。 …… “为什么,妈。” 蒋澜忽地整个人一松,只是靠着脊柱支撑着肉体。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爱叶阑珊?” “你不爱吗?” “我爱吗?” 邹于容淡淡地:“我以为你爱她的,爱得很深。” “妈。” 邹于容一贯的淡漠表情:“你爱牟再思吗?” “爱。” “你爱吗?” “我不爱吗?” …… 蒋澜撑着桌子:“她是我妻子。” “蒋澜,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妈。” “你不懂爱。虽然我也不懂,所以我不能教你。” “妈。” 邹于容往旁边走了半步。 “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决断。蒋家的孩子不需要优柔寡断。” 蒋澜顿了顿,随即迈开了脚步。 叶阑珊走到前面来:“邹伯母。” “对不起,孩子。” 叶阑珊望着雨幕:“我对自己有信心。” 邹于容折回大厅中央,落座:“我不会错的。” 夜雨瓢泼。 蒋澜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缓缓开过。他应该打个电话问问手下牟再思现在在哪里,然而邹于容之前严肃的话却在脑海中不停反复挣扎着。于是他开得缓缓,突地想到什么,蒋澜猛打方向盘,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雨很大,牟再思跑出去的时候便被雨水觉了个透心凉,她觉得自己冷极了,浑身都不住的颤抖,身上还有点钱,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完全不记得自己报了什么地址,待到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市妇产科医院了。 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眼前有各色场景乱晃,光怪陆离。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传来,牟再思手臂一紧,大得像是要掐断的力量。她下巴被攫住,对上他深沉的眼。 蒋澜回头,医院的灯光像是黄泉路上的引路灯,他不想待在这里,一把抱起牟再思便往其他地方奔过去。不知跑了多久,他只知道,离那个地方远些,再远些――他几乎可以听见各种婴儿的啼哭声,一声声的,摧心肝。 “牟再思,你果然在这里。” “我……” “你真的如此狠心,不要我们的孩子?!” 牟再思大惊:“我没有!” “我也本以为你没有。”蒋澜将牟再思锁在怀里,她的头枕着他的胸膛,大雨倾盆,将他从头到尾淋透。 “你电脑网页上的浏览历史告诉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 “那这个呢?” 雨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蒋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纸甫一拎出来便被大雨浇透,笔墨晕开一团,却仍可清晰可辨上面的主题。 牟再思面色“刷”的变了。 “不是这样的,蒋澜你听我说……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他低声笑起来:“我是该庆幸,a市怀孕的人太多,想要流产的人也太多,以致于做个杀人手术也需要排队吗?!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 “蒋澜你听我解释!!” 蒋澜的脸被雨水湿透,一头墨发了无生机地搭下来,他的表情忽然僵住,直直盯着她的身后。 牟再思心中一喜,刚想解释,有什么东西顶住了她的腰。 冰冷的,尖锐的。 她脑子“翁”的一声。 蒋澜眼睛一眨不眨,雨水流进他的眼底,像是蓄满了的留不下来的泪。 蒋澜把腕上的手表解下来,又翻出钱包扔过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你放了她。” 尖啸般凄厉的女音在牟再思耳边响起:“谁要你们的臭钱!以为有钱就能解决一切!有钱就可以杀死别人的孩子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蒋澜清缓的声音穿过雨幕:“你爱你的孩子,我妻子也是个孕妇,我可以跟她交换,我来做人质……” “放屁!”腰间那把刀又往前顶了几分,刀锋几乎扎破了衣服,那女子从一旁闪出半边身子,穿着条纹状的病服,她头发凌乱,眼角吊起,眼睛微张瞳孔涣散,神情满是狂乱。 “我都听到了……” 她声音忽大忽小,踩着心跳的节拍。 “这个女人!”她刀子往前顶了顶,眼瞠得更大,眼球眼白布满红血丝,像是龟裂的纹路。 “这个女人要落胎!!!我都听见了!混蛋东西!!这个贱女人!!我多想要我的孩子啊……你居然……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才一岁不到啊!不见了……不见了……”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手腕已然不知觉用力,蒋澜蓦地眼睛望向身旁一角:“有个孩子在哭!” ------------ 10再思,离婚吧【下】【补完】 “孩子?” 那疯女人连忙转头望去,蒋澜抢步上前,手握住刀锋往远离牟再思的方向推开。 “快跑!” 那女人瞬间回过神来,失去理智的她像是野外的凶兽,袭击人的本能让她更为灵敏,她眼底厉色翻涌,蒋澜顾着牟再思,失神的眼盯着她背后的血迹。 “快跑!”他吼她。 他低估了那个疯女人。 那女人蓦地借着身体的重量前冲,蒋澜握着刀锋,鲜血顺着手臂留下来,他脚下被雨水一个打滑,女人的匕首直直朝他胸口刺去,牟再思急忙冲过去一拳抡在她眼角,然而为时已迟,蒋澜胸前被刀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贴着衬衫,辨不清深浅,只是瞬间的,西装被鲜血染红。 “蒋澜!” “牟再思。” “蒋澜你不要有事,我去找人救你!” 蒋澜似乎要伸出手去,她心急,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捏了一下他伸出的手便跑开去,周边有人吗?这里是哪里? 医院的选址,为何如此阴森僻静? 一个行人路过,牟再思刚想上前,那路人匆匆一瞥牟再思,似乎被她的满身血骇住,立时加快了脚步上前躲开。 “先生!!等等!救命!!!” 她踉跄着追上去,但哪里还有人影? 一回头,四周又有了几个行人,她刚想上前,他们便一齐朝她摇摇头,避之唯恐不及地四散离开。 “不!拜托!救救人……救救人……” 牟再思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下去,不可以,不可以再耽误时间了,去到更远的地方去。 附近不就该是医院吗? 医院,医院在哪里? 她乱无章法,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然而蒋澜不知道将她带到了哪里,她兜兜转转像是泥足深陷了迷宫,奖励是蒋澜的生,惩罚是她的心死。 不! 她像是一颗巨型的细菌,沾着即死甚至还要扩散开去祸害他人,大家要么步履匆匆见死不救,要么视而不见淡定走远。 雨水越发不要命地落下来。 牟再思奔跑着,仓皇四顾,脚下却忽然一痛。 整个人斜斜飞出去,肚子朝下。 她最后回头看一眼,看到一个窨井盖没有盖好,一边搁在路面上凭空翘起一块,看着应该是哪个小偷偷了一半,突然改变主意放弃了偷盗所留下的产物。 下身忽然剧烈都疼痛起来。 孩子…… 蒋澜…… “救……救我……” 路人们忽然多了起来,有的看了一眼抿嘴离开,有的驻足观望,顺便看看身旁人的反应。 路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当年红透大江南北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歌曲。 爱到心破碎 也别去怪谁 只因为相遇太美 就算流干泪 伤到底 心成灰 也无所为 我破茧成蝶 愿和你双飞 最怕你会一去不回 虽然爱过我 给过我 想过我 就是安慰 我向你飞 雨温柔的坠 想你的拥抱把我包围 多远都不累 虽然旅途中有过痛和泪 我向你追 风温柔的吹 只要你无怨 我也无悔 爱是那么美 我心陶醉 被爱的感觉 真……恶俗…… 一股温热从身下淌开。 蒋澜,孩子。 离开,早有预感。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觉得累。 就像当年热衷奔跑那般热衷追逐他。 又或者说是热衷追逐他般热衷奔跑? 这样的遇袭场景,何其熟悉,蒋澜,你还记得吗? 牟再思曾经是一个体育特长生,她身高将近一七五,人高腿长,在女生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力拔山兮气盖世,毫不玷辱她体训队的威名。 高中时期她成绩普通,但可以囊括每届县运动会的一二百米金牌。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得到老师的正视。最赞的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身份给她挣到了二十分的高考加分。她以前以为这虽然这也不能成为她考上一本的保障,但总是聊胜于无了。结果却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考上 a大。 高三那年临近毕业,班里都开始传写同学录。牟再思会用规规矩矩的字体在每一本花样各异的同学录上写下自己的愿望是成为刘翔,然后收到很多“爷们”、“义气”、“壮实”或者“傻妞”一类的描述。 到了大学,那一年,时间过得太急,她几乎不能反应。向蒋澜告白那天喜欢上蒋澜,彼时时她还来不及展现她的运动神经,更甚,面对蒋澜和叶阑珊,只会奔跑的自己实在就像是丑女鬓角的那朵花。 那天是告白后很久很久的一个日子,可能是时日太久,她已然记不真切,只记得是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要上辅修,从别校回来,在公交车站牌旁边碰见蒋澜。蒋澜好像看见她,又好像没有,落日的余晖敛在他的眼底,他目光似乎堪堪擦过她的脸颊,于是她突然就脸红了。想了想,离开了等车的站牌,决定走回去,让晚风驱掉她体内过旺的火力。 在那之后的第二个周末,牟再思依旧求上辅修,依旧走回家,却在路上又碰到了等公车的蒋澜。 他歪靠在公车站的立柱上,斜挎着包。或许是因为疲倦,他闭着眼睛。 她或许应该离开。她已经给他造成太大的麻烦。 可是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脸上,那么忧伤那么美。 车站上的有几个姑娘也像她一样在看他,偷偷瞥几眼,就她一个人愣愣站在路边。他们之间才隔着三四步路的距离。 想说,再看一眼吧,再看一眼就走掉。 但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牟再思。”他看着我,说。 ……蒋澜果然认出我了。这是牟再思一瞬间唯一的想法。自从那天突兀的告白之后,他们从来没有再见过面,或者说是蒋澜没有见过牟再思,蒋澜这样的人物,虽然彼时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家世,虽然彼时他似乎不过仍旧只是学生会里的一员,但是这是蒋澜,是就算蒋澜只是远远地走在人群中,她也会第一眼看见的人。 牟再思看着蒋澜,她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下子便手足无措起来。 他指指站牌,“坐车吗?” “唔。”牟再思下意识地点头,再回神,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旁边。不远不近地隔着一层空气的距离。 时光好像回到月前的那个晚上。 “你长得好高。”他淡淡地评论。 “哈哈哈。”牟再思干笑了一下。她曾经很为自己的身高自豪,小时候一直被人说你长得真高,长大的话要一米八吧!那时候她当做夸奖全部笑纳,但此时却有些尴尬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子,好像注定与小鸟依人无缘,她想起叶阑珊一米七不到但好像无比高挑的身材,一时间觉得当众告白好像形象无比高大牛x哄哄的自己,就像一个抠脚大汉。此刻又被蒋澜不咸不淡地说起,心下有些畏缩,但也不好反驳,只能闷闷地说: “你比我高多了。” 他没有接下话题,蒋澜和牟再思并肩沉默着等车。大概过了几分钟,公车到了。于是他们又前后沉默着上车。 然后继续沉默着坐在同一排并肩的两个位置上。 牟再思一路低着头跟在蒋澜后面,坐在位子上后也不敢抬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其实也没有什么相干,只是不停的把手机锁住,又划开解锁。手机的屏幕不停亮起,又熄灭。 牟再思连呼吸都变得淑女起来。 “你在哪里下车?” 蒋澜望着窗外,干净的车窗上映出他清秀的侧脸。牟再思趁着说话的功夫扭头看了一眼,又装作不经意收回来公交车里响起报站的电子女音,牟再思听着陌生的地名,一怔。 这路线不是开往学校的啊。我去上错车了!牟再思泪流满面,她想着车开出太远不好顺着路再回去,可是又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于是她回答道:“b大后面的第四站。” b大是她刚才结束辅修出来的那一站 “留个手机号吧。” 牟再思被吓了一跳。随即连忙又解开手机的锁,但是这回却总是按错密码。生怕蒋澜已经要开始报号码,牟再思心里一急,结果越急越按错,眼看着又一次按错后屏幕上跳出来的“您已经连续5次输入了错误的密码,请一分钟后重试”,牟再思恨得想摔手机。 一只黑色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牟再思接过,掌心一阵凉意。 这是蒋澜的手机啊。突地涌起一种很神奇的感觉。牟再思握住,却又突然发现自己手心不知何时早就捏满的汗。怕蒋澜会生气,牟再思在身上揩了揩,然后连忙在蒋澜的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号码,按下拨打,几秒后,她的手机响起来,是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她心头一紧,心跳微微加速,索性蒋澜好像没有注意到。她长出了一口气。 但记下手机号之后话头又莫名其妙断了。 蒋澜安静地坐着,半闭着眼睛,窗外的光在他眼底落下一排阴影。这里是蒋澜回家的路吗?蒋澜双休的时候回家不住在学校吗? 她对他有很多好奇,却不能逾越。连知道他的名字,都是通过他那一群帮忙向叶阑珊告白的兄弟们。 …… “叶阑珊――蒋澜喜欢你――” “请你和他在一起――” …… 三站后她预约下车的站点到了,可是她一站起来,蒋澜却也跟着直起了他一米八几的个子。 “你……”牟再思尴尬地看着他。 “好巧。”他耀眼地笑了一下。 牟再思完全认不出他们下车的是什么地方。街道细狭,经过的车辆很少,周围有零星小店开张,但大多数的店面都停业了。 这里看起来实在偏僻。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显得肮脏落拓。 “你在干嘛?”蒋澜如影随形。 “我……看风景,老师布置了一篇散文。”牟再思随口搪塞,眼看气氛似乎又要僵住,她很是随口地问道:“那你又在干嘛?” “送你回家。” ------------ 11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2013年改成了2023年……00年代左右我大天朝是怎样一副光景我委实想不起了…………otz 牟再思死掉倒计时。 目测此章一出:陆景之公子人气飙升………… 话说这是我第二次写渣男,其实我以为是第一次,但是听说我专栏的另一篇文里,几个男的都是渣渣……以后我想写好男人了怎么办……我家叶灼小哥不会还木有出来就被定位成渣渣啊! 话说那天喊了句想要作收,我自己其实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结果那天无意间发现作收真的涨了!谢谢! 注:此章有个关于牟再思心脏毛病的问题。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1:这东西我真的 不了解,查也有点无处查起,如果有了解这方面东西的人,发现我此处的重大bug,请拜托一定告诉我!!考据党啊我! 2:我很讨厌女主生那种会shi掉的病然后超级狗血,所以大家放心,这里虽然提到了牟再思的心脏问题,但这真的是我为了下面的奇葩剧情埋的伏笔,虽然不排除牟再思这么shi掉算了的可能性,这个死法好像很虐的样子,女主的死法其实我还没想好…… 3:所以大家放心,女主重生后,绝壁没有心脏病癌症等这种坑爹玩意儿。 她十分健康!连鼻炎这种东西都没有! 请看我真诚的小眼睛 → ・-・ ……我发现我的作者有话说总是这么长,那啥,手机党们会觉得流量方面有压力莫><~
  意料之外的答案。 牟再思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蒋澜跟着慢下脚步,眉宇间神色寡淡,仿佛再随手又平常不过。 “好吧。”牟再思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或者就是这天气的风冷得厉害!她扭过头瞪他:“这辆公车不到学校,我上错车了,我也不认识这里到底是哪儿。我迷路了。” 蒋澜挑起眉毛,拼命压住嘴角,像是在忍笑。但他的表情忽然僵住,直直盯着牟再思的身后。 这算什么表情,她刚想像两个朋友间那样随性地吐槽,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背。 锐利的,坚硬的,冒着森然的寒气。 牟再思的脑子嗡的一声。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粗粝的男子嗓音回响在她耳边。 “好好好,您别急。”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她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掏出皮夹。 虽然里面的纸币真是寥寥可数,数额也都不大,但她后半个月真的就靠他们吃饭了…… “还有你!”这次是对蒋澜说的。 “我没带钱。”他淡淡地说,甚至没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 牟再思一慌,听着这话这语气她真怕蒋澜会为了所谓的傲气和他们硬拼。怎么办?她跑得快,可是跑得过他们这些男的吗?还有蒋澜。 牟再思焦虑中瞥了一眼蒋澜,他穿着白色衬衫,衬出他清俊的身材――说难听点就是白斩鸡啊喂! “把你裤子的口袋翻出来。”牟再思背上的刀尖又扣得紧了些:“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快点!不然我杀了她!” 蒋澜翻出两只口袋,里面只有几枚硬币,然后他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慢条斯理地走到她的身边。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劫匪的刀锋:“逃!”牟再思下意识地奔出了两步,回头却看见蒋澜手上鲜血淋漓。他们在争夺着刀子,虽然暂时僵持着,但是蒋澜已经明显地处于弱势。刀锋被推送到他胸前的位置,殷红的液体顺着手臂滴下来。 “走啊!”他吼她。 蒋澜!你怎么这么傻! 她心一横,摆出蹲踞式起跑动作,下蹲、抬臀、冲刺!然后一脚送到劫匪的两腿中间。 下一秒劫匪捂住下身开始呻/吟。牟再思匆匆忙忙捡起钱。她拉起蒋澜的手,潮湿从他受伤的手漫到她的手上,红色的粘稠的血,像是一场盛大的海潮一样吞没了她。牟再思拉住他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快点消失,快点消失。这么可怕的事情。 蒋澜还在流血,他的血流到她手上该怎么办?医院,哪里有医院? “喂……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牟再思慌忙回头,脚踝却突然一痛。 什么东西绊倒了她,惯性把她笔直甩出去,就像飞翔一样。 落地时右腿的剧痛骤然炸开,像是要将牟再思撕裂一样。 昏迷前最后一秒,她看到愣在原地的蒋澜,和他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松开了她的手臂。 2023年9月6号,a市的最热新闻就是关于昨夜蒋澜遇袭生死垂危的事情。在医院几条街远的地方被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女病人乱刀捅成重伤,社会上一片哗然,邹于容起诉,法院方面紧接着开出了证明:该病人当时精神病发作,不能控制自己行为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不负刑事责任。 医院方面不把病人看好造成重大恶劣社会影响,不管这起伤人事件结局如何,社会舆论都将该医院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新闻总是不免夸大,至少蒋澜没有被捅很多刀子,受伤虽然重,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的蒋澜没有说话,他直起身子,一如往常,像是没有受过伤,白色的绷带在他胸前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眼底像是没有看到别人,问清楚护士牟再思在哪里后便迈着步子赶了过去。 邹于容、王叔、蒋澜的好友、叶阑珊都围在牟再思的病房前,浩大的阵势将原本守在牟再思病房前的孙沫、方言书等人都挤了出去。 陆景之朝孙沫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激动,他上前,刚从机场赶回来的陆景之额前的发丝散乱着,领带结被拽松了挂在脖子里,他看了眼叶阑珊,道:“让再思的父母靠近些吧。” 叶阑珊面色憔悴,她闻言一怔,随即点头,退开两步。 牟父来不及多说感激的话,牟母眼眶一红便急忙走过去,扒着病房的窗口向里张望,视野并不清晰。只能看见牟再思带着呼吸罩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大半个身体被蒋澜的身影遮住。 牟父一下子便激动地要冲上去,陆景之一把拉住。 “这混账居然还敢拉着我女儿的手!” 牟父气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他想把那个欺负女儿的男人揍一顿,他想骂人,可是牟父出身教师世家,平素里是课堂上斯文的语文老师,他自信能用长篇累牍的文言文将人批驳地无处反驳,可是现在,他却想不出有什么词语能发泄出心中的怒气。 他好气!好气啊! 牟母泪盈于睫,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她拉住自己的丈夫,举目四望,问:“再思她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严重的样子……” “为什么?” 陆景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一个女医生走过来:“florian。” 乍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德文名字,陆景之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veronika。” veronika推了推香槟色镜框的眼镜,对陆景之道:“我是牟再思病人的主治医师。看到你来,跟你讲讲。” 陆景之闻言顿时笑开来:“那是最好,veronika,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一般的……” “一开始是一般的流产加上些精神创伤的味道,刚把她送上手术台的时候她不停地哭……” “veronika!” “抱歉。”女医生说了一句,随后道:“后来却突然发现她突然心力衰竭。” “什么?怎么可能?”牟母大惊失色:“再思她从来都身体健康,心脏病什么的……她还年轻啊……” “抱歉。”这次是veronika说的。 “再接着,便是病人蒋澜突然闯入,嗯,还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陆景之感激地望了一眼veronika,veronika笑了笑,只是在路过陆景之的时候轻声叹道:“florian,我很想你。” 这是一个暗示。 陆景之眼带歉意地推开她,桃花眼却时时刻刻都像是描绘着笑:“我觉得我们还是做熟人比较好。而且,此刻我没心情谈这些。” veronika耸耸肩大方地说道:“ok,那你有事情的话再找我。” 陆景之点头。 veronika离开,陆景之随即收回视线,望着紧闭的病房,里面是他有过一些点头之交的朋友,觉得心下又烦躁了些。可是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手机振动起来,是他的特助,他按掉,特助立即发来消息,询问他中途抛下的那桩生意该怎么处理。他精简地写下处理方案,发送,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今日日程取消”,随即关机。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他跳得这么紧张的心是不是就可以正常了? 蒋澜坐在牟再思病床前,一动不动,像是沉默的雕像,苍白的脸,眼下的阴影浅青,他穿着病服,露出的胸口上绷带层层裹住。 身旁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地滴滴声,他手执着地握着她的,他的五指滑入她的五指指缝,十指交缠,像是捆绑了十年的命运。 没有多余的表情,难过或是悲哀,蒋澜只是直着脊背坐在她的病床前,寂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如果可以,这么陪她一直做下去似乎也是不错的。于是他们都不言语,日升月落,白天阳光将她的头发染成金黄,傍晚朝霞在她的两腮抹开两团绯红,夜晚月光将他们的头发渲成银白。蒋澜这么想着,觉得时光温柔地眼泪都要落下来。 该怎么告诉你。牟再思。 牟再思忽地好像做了个什么梦,她蹙起眉心,手指在他指缝间挣扎。 他紧紧扣住,心下是难言的情绪。 牟再思醒了过来,她眼皮挣扎着,阖上又撑起。 蒋澜的脸在她的视网膜上成形。 蒋澜弯下腰,阖上了墨色的双眼:“牟再思,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牟再思没有意外,她甚至觉得不会痛了。 蒋澜微微仰起脸,阳光顺着眼角流下去。 “再思。” “我在。” “我们离婚吧。” 牟再思眼睛一眨,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无论之前怎么拖拉怎么牵扯,有些事总是免不掉,逃不了。 像她的孩子。不管口头怎么尖锐,她终究是深爱的。否则那天产检的时候检查出自己居然心脏有问题,生产可能会有风险,也有可能影响到孩子的时候,她上了手术台的时候,不会又逃下来,仓皇地跌下病床,苍白的手术灯在顶上照啊照。 结果还是死在了那个窨井盖身上。 她抬头,深深地看着蒋澜,比起十年前的青涩,他似乎成熟了些,眉眼间都是风华,可是还是这么别扭啊。 心口习惯性地揪起,但是更有种压着透不过气的闷痛。 像是悲哀根深蒂固。 于是她开口,声音粗哑细弱蚊蚋:“好。” …… 离开,早有预感。所以她像是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勇者,要去救公主,但是最后发现自己是一个炮灰。 …… 一天魔王抓走公主,公主一直叫…… 魔王 :“你尽管叫破喉咙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公主 :“破喉咙……破喉咙……” 没有人:“公主……我来救你了……” 她就是那个破喉咙。 ------------ 12牟再思,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章写得好渣……不够虐……不满意啊刨地 我各种佩服起点的作者们……怎么写到这么长的…… 窝好累…… 注,发现前文一个大bug,我之前写的秋天,结果昨天的那个新闻日期是4.6号……我改成九月了。鞠躬 ……今天jj好抽……好抽…… ……女主shi了,鼓掌 养肥党们可以肥来了
深夜,牟再思闭着眼躺在床上,病房里静悄悄地可以听见盐水点滴的声音。 “你想死吗?” 牟再思猛地睁眼。 “谁?” 她吼了一声,猛地坐起,手背上的针管从血管里被扯出半截。 没有声音。窗户也关得很紧,窗帘也没有应景地飘动。牟再思抹了一把脸,重新躺下,却在下一秒心脏猛地传来被扯动的痛楚。她闷哼一声,胸口却一阵被压住的窒息感,极度的压迫,无力感以及抽痛感从四肢百骸涌上来。 痛楚又一瞬间齐齐散去。牟再思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衣服。她一侧身,耳边却忽地窜上一种贴得极近的感觉。那道声音又响起: “被虐得这么惨,就这么当他的面死了似乎也不错?” …… 几日后,民政局。 牟再思走在蒋澜旁边,街道两旁行道树枝丫杈仍旧绿油油的全然没有秋日里要枯败的意思,小风吹着,牟再思的发梢摆啊摆,擦过蒋澜的肩背。如果不是有周围时不时的一对对板着脸或者拖着哭泣中的孩子一起来民政局的夫妻两个提醒她,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在散步了。 民政局办离婚的人效率很高,连“你是不是确定要离婚”也不问,只是问了几个简短的小问题。牟再思他们在后面听着,不外乎: “财产分好了?” “嗯。” “小孩子归谁” “她/他。” 然后那个办公人员把小红戳子一盖,这婚就离好了。有句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牟再思和自己对比了一下,可不是民政局上一分钟,民政局下十年功。 他们很快便排到了第四个,这时前面那对小夫妻中的老公突然把离婚协议书一撕,大喊一声:“我不离!我不离!” 那妻子还傻在原地,老公一把捉起妻子的手腕往门口拉,动作看似野蛮但温柔。 “你干嘛!” 老公低头就是一个狼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闷骚,老婆原谅我,我爱你!” 身后响起一排鼓掌声,牟再思直愣愣地看着,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前面三组人走了两组,都把离婚协议书撕了撕,泪流满面地相亲相爱地走了。 牟再思回头,发现蒋澜目光深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落到她身上。牟再思耸耸肩,轻松地开口:“这种浪费纸张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写了这么多页,就这么浪费了多不好。” 蒋澜点头:“好。” 轮到他们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些纠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下笔,蒋澜让牟再思先签,一式三份,他站在她身边,肩时不时地相互擦到,就像挤地铁挤公交的时候两个路人间经常发生的碰撞一样,在蒋澜弯腰,签好后,牟再思抬头,对他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说。 “蒋澜。” 一道女音从身后响起,牟再思身体一僵,蒋澜回头,看见叶阑珊从车里出来,她浅浅鞠了一躬:“boss大人,a国那边的业务突然出现了问题,很严重。”看到蒋澜折起眉心,她冷静地补充道:“试图打您的手机,可是。”她微微笑了笑,不语。 蒋澜摸出手机――没电关机了。 “抱歉。” “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蒋澜没有动脚步他站着,身前是叶阑珊,身后是牟再思。 工作很重要,很重要。他一向这么认为。可是现在…… 蒋澜眸光闪了闪,身形前移。 “蒋澜。” 牟再思走下民政局的楼梯,在他身后站住,开口。胸口传来有些熟悉的钝痛,然后是强烈的窒息感,四肢几乎都要酸软。 就这么,放手了。 “蒋澜。” 牟再思直起身,声音的轨迹像是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律的线。 “能不能再抱我一下?” 蒋澜身形静止。 没有声音,风过罅隙。牟再思紧紧捂住胸口,脸颊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她跑上前勇敢地探出手,从身后拥住蒋澜宽阔的背脊,手臂搂住他精瘦的腰。衬衫微微单薄,风从衣袖里灌进去,就像那个告白的夜晚。 叶阑珊目光深邃,叹了一口气,道:“蒋澜,飞机快起飞了,现在必须马上到机场。” “好。” 牟再思心揪着,她感觉到被自己拥住的手臂微微一震,轻松地挣脱了自己的桎梏。 她再也忍不住地弯下腰,整个人都要被劈开一样,身后不知何时响起各种惊呼和大喊声,她听见叶阑珊陡然尖锐的女音,然后之感觉背脊处一股大力朝她撞来,她听见自己的骨头陷落的声音,然后头顶的天空颠倒,她整个人被抛飞起来。 …… …… “牟再思――” …… 本报讯(记者韩东)今日上午8时我市民政局门口发生一起车祸,无人受伤,只有一人死亡,经有关部门查明,死者系lance总经理蒋澜先生的妻子, 据蒋澜先生口述,他们是在清晨散步至此时遭遇的飞来横祸…… 三日后,a国。蒋澜签下合约,对方代表andy与蒋澜握手,合约已成。 蒋澜坐进车里,深蓝色西装折出一道痕迹。 “去机场。” 司机忍不住透过后视镜里看了下上司,不经意地问道:“您是要回国吗?” 蒋澜批阅文件的手顿了顿,道:“我不回国能去哪里?” 司机沉默了一下“呵呵呵”地笑起来:“说的是说的是。”他缓了缓,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您回国后打算住哪里?唔,属下的意思是怕待会儿耽误您……呃……现在先问好……说不定到时候您困了睡着了属下却不知道将您载去哪里……” “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脚下意识地一用力,车猛地超前滑出一段距离,随即连忙踩下刹车,急速中车子一个急停,蒋澜身体一个剧烈的前倾,车后响起各种喇叭声喊骂声,他顿时有点恍惚。 “呃总经理……” “没事。”蒋澜摆摆手,“回国我当然住家里。” 他摸出手机给自己的特助打电话,不一会儿接通了,车子里响起一个销魂的铃声。 “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法海你真得不懂爱~~~” 司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自己的裤子口袋,闷闭的环境中龚琳娜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阴翳。 “秦特助?” 司机孱弱地举手:“到。” “原来是你在开车?老王呢?难怪车技这么差。” 秦特助:原来您现在才发现是我。 秦特助有苦不敢言,最近总经理好像看着很正常的样子,虽然中途好像有些失神,丧礼上也压抑地微红了眼眶,一切都很合理,办完夫人的丧事后就正常飞去了a国,虽然稍微晚了些,但是a国那方的人听闻蒋澜的事情后也很是同情,也就没有太过为难。 蒋澜突然放下文件,打开车门走出去。 “总经理您去哪里。” “买衣服。” 秋日渐凉,秋季的衣服样式越发繁多,同时,冬季的衣服花式也开始上市。蒋澜走进一家女装店,店面很安静,几个女人在那里低声讨论着哪件好看,蒋澜抬头四顾了一番,看见一个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女人,她长得很普通,脸上却挂着微微羞涩的笑意,依着销售小姐的建议,她撩起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美丽的裙摆上绣着好多只花蝴蝶,裙摆飞起来,蝴蝶如停在花香上。 蒋澜身边一个昂藏的男人眼底埋着笑意,他听见他颔首,道:“还可以” 蒋澜也看过去,觉得一点也不好看,这个女生笑得太腼腆了。嗯,他觉得穿这样的花衣服就应该笑得像向日葵那样嘛,实在不行非洲菊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一旁的店员悄步走近,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蒋澜没有听见,他看着那女生的漂亮的裙子,有些想开去。 “先生?”店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歉然道:“这件裙子本店只有一件了。” 那个站在试衣镜前的女生闻言有些羞涩地绕起了手指 :“那我去换掉它吧……” “谁让你换了?”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很好看。” 店员道:“谁先挑上当然就是谁的。” 钢琴曲《少女的祈祷》在店里乘着时光缓缓流淌。 蒋澜看了眼男子,又看了眼镜中笑得像是穿着婚纱的女人,胸口有些闷,随即甩甩头,道:“是很好看。我没有要抢的意思。” 店员松了一口气,她又一次问道:“先生需要些什么?” “我要买衣服。”蒋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缓缓握紧 。“为我的妻子。” 店员闻言笑了笑:“真是位爱妻子的丈夫呢。” 蒋澜勾着唇角,没有接话。 谁说爱如指间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那稍微松着些手呢?该漏得沙子会一下子漏掉,然后剩一点点躺在掌心,接着被谁一撞,或者手不小心一甩,那些沙子就全都没有了,稀稀落落地洒了一地。他真的不会。 蒋澜不会挑衣服,他看着那些衣服,找不到人来试穿,又不能把她找过来试穿。蒋澜想了想,朝车里的秦特助招了招手,道:“把这些衣服都搬回去。” 店员来不及吃惊,秦特助整个都吓死掉了:“总经理您……想给谁穿啊?” 蒋澜低头看了眼捧在手中的长裙,答非所问:“我想买全。” 秦特助:“总经理……” 蒋澜结账去,他突然回头看了眼秦特助问道:“你之前那首手机铃声叫什么?” 秦特助立刻立正站好:“那是我老婆给我换的,我忘记静音了。” “叫什么?” “法……法海你不懂爱。” 蒋澜暂时离开了,秦特助看着这些衣服,回头问店员小姐:“请问,刚才我们总经理有说要给谁买衣服吗?” 店员道:“是他妻子呢。这么年轻有为又顾家的男人真少见。” 秦特助觉得背脊一阵凉。 ------------ 13蒋澜【1】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这个不是番外……然后……看完不要打我……这个是虐蒋澜的节奏~~但是虐蒋澜这个情商为负的渣渣,我们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我要他一点点回忆起,然后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深思熟虑不如冲动一试。 女主快重生了……其实我写得有些墨迹有一个原因是……重生后的故事木有想好……然后有种……你们就是在等女主死掉……死掉了就一了百了可以放心了的赶脚,坏人! 打理了一下我的专栏~新坑动态在那里~!【当然我没填坑前不会挖的……
几天后的晚间,蒋澜难得没有去楼上书房工作,他松了衬衫领口的一个纽扣,额前发丝松软地垂在耳际,手中捧着一个陶瓷茶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这是他的专座。蒋澜想。可是这么一回想,他却有些记不清上一回这么悠闲的看电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门铃忽地响了。 蒋澜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深蓝色的棉拖鞋软软的,有种陷落温柔的错觉。门开了,几个捧着衣服袋子的人走进来,最当前的那个手中的袋子堆了高高一叠,最上面还顶了一瓶鲜花。 鲜嫩的花卉,幼绿的枝叶上还挂着垂露,被人看似随意地插/在花瓶中,却分外相得益彰。 蒋澜立在门前。 “累死了,不请我们进去吗?” 蒋澜捏着门板的手指微微收紧,又忽地放掉。“叶阑珊。” 叶阑珊有些尴尬地把举着的衣物放到地上,瓶中叶片上的水珠不小心溅到她脸上,像是一滴泪。 “蒋澜。” “你来做什么?”蒋澜问,叶阑珊觉得这句话有些残忍的味道,可是她抬头,却在他眼底看见和平日里一样深黑的瞳孔,深黑的光,和平日里的蒋澜并无分别。 “我来帮你把衣服送过来,之前你说需要理一下,没把衣服带回来,于是现在我帮你把这些衣服运回来。”叶阑珊笑了笑,像是一个精明体贴的秘书。 “我之前拜托秦羲了。”秦羲就是秦特助。 叶阑珊站在门口,秋日里晚间总喜欢起一些不浓不淡的雾。 “这是卡罗兰庄园新开出的花。”叶阑珊开口:“这些衣服很漂亮。” 蒋澜点点头。 “牟再思已经死了。” 蒋澜点点头。 叶阑珊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她忽地素手一张环住蒋澜的腰。“蒋澜,你不要这样。我很担心你。” 叶阑珊的纤纤手指在他身后的西装上揪紧,声音却是一贯的平静,好像说的是不关自己的事情。 “我怎么了?”蒋澜低声问道,声音像裹了雾 是啊,他怎么了?在丧礼上矜持地压抑哭泣,有条不紊地为妻子下葬,随后稍作休养了一天便飞去了a国,手段凌厉举止风行,a国代表心悦诚服,他每天按时上班,偶尔加班,随后便回来家里,他仍旧寡言,眉目清淡。也会在会议上突然走神,然后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下回过神来,随后歉然地微笑。 他很正常。邹于容来过一次,看了眼蒋澜,便离开了。邹于容想:这还是她的儿子。 这个男人,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内敛与严格。 叶阑珊矜持地松开手,蒋澜退开几步,道:“送进来吧。” 几个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地将东西放在厅里,便悄步离开了。叶阑珊将鲜花放到茶几上,她看了眼茶几的一角:“这个花枯掉了,我扔掉吧。”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早已枯萎得没有了本来样貌。黄绿色的枝叶以一种死掉的姿态摆出一个干巴巴“枯”字。蒋澜点点头:“好。” 叶阑珊蹲下/身,把枯枝从瓶中抽-出来,干巴巴以致于翻卷的叶片勾住了瓶口,但只是一下便因为干枯失水没有了多余的力量,从枝干上被扯落。叶阑珊伸手去捡,树叶被折成几片,还有一些碎屑滑落指间。 叶阑珊收拾好枯花,又给这个花瓶换了水,想了想,把自己带来的花插-进这个花瓶。蒋澜看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这原本的花瓶是个青花瓷瓶,叶阑珊带来的花是鲜艳的庄园里的娇嫩品种,现在落在青花瓷瓶里,有种格格不入的窘迫感。 蒋澜倏地站起身,将花抽-出来,把青花瓷瓶朝垃圾桶掷去,结果没有扔进,瓶子在垃圾桶的边框上弹了一下被弹出来,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摔成碎片。 叶阑珊有些惊疑不定:“蒋澜。” “没什么。”蒋澜道。 美丽的花朵重新回到精致的水晶花瓶里,娇艳欲滴。 叶阑珊坐下,却发现这里有很多位置,一套的沙发,蒋澜坐在长沙发的一边,沙发上翻开放着一本书,深褐色的封皮,叶阑珊想了想,移动脚步坐到蒋澜对面的一个位置。 蒋澜的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蒋澜。”叶阑珊唤了一声,随即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只是下意识想要开口那样。 蒋澜盯着她的位置,开口:“阑珊,我喜欢你吗?” 叶阑珊猛地抬起头来,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五官清俊,眼底一团深幽。她笑:“当初不是你向我告的白吗?” 沉默。 半晌,蒋澜才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你和我应该在一起。” 叶阑珊脸上震惊之色缓缓溶解。 “那现在呢?这么多人说你喜欢我,你觉得呢?” 她看见他眼底少年般的青涩与迷惘,蓦地上前,弯下腰,脸颊上那滴水珠落到他的眼角。 “阑珊。” 叶阑珊环住他的颈项,像是温柔的母亲。 “所以呢,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看?” 蒋澜阖上黑眸,把所有星光都敛尽眼底。 “好。” 只是他仍旧直着背脊,手也搭在沙发垫子上,一只手轻抚着书脊。 叶阑珊松开他,她想要回身落座,蒋澜却一把拉住她。 “蒋澜?”叶阑珊眼底有些波澜,两腮微微泛红。 “不许坐。” “什么?” 蒋澜站起来,将她拉过,来到远离沙发的地方:“你走吧。” 叶阑珊挑了挑眉,想问他是不是后悔了,却知道这不是明智的举动。她理了理妆容,拿过自己的手袋。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离开,蒋澜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阑珊,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叶阑珊微微笑了笑,没有开口,就这么离开了。 你是叶阑珊,不是牟再思。叶阑珊这么告诉自己。她是高傲的美丽的自信的叶阑珊。只是出了门外,凉风拂过,这句话却被她琢磨出另一种味道来。 身前突然有灯光照到她身上。 叶阑珊定睛一看。 “陆公子。” …… 门外的一切蒋澜都不知道,他听着门重新落锁的声音,眸光垂到鲜艳的花上面。身体忽地动了起来,像是有自己的知觉,他猛地跨过那一排陶瓷残骸在垃圾桶里翻找,动作有些狂暴,随即动作顿了顿,他举动改为轻柔,修长的手指从垃圾桶里拣回那一根不知名的植物,枯叶松动了一下似乎就要落下,蒋澜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捧住,又蹲下身去,把那些碎屑用指尖捻起。 一回身,看见碎成一地的瓷瓶。 蒋澜神经忽地一松。 他在做什么?这么问着自己,他却又自动自发地回到沙发前,将那个位置的沙发垫拆下。拆掉的动作又顿住。他要洗了它?当然要洗。可是洗了,这也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蒋澜五指缓缓收紧,掌心一阵刺痛。 …… “蒋澜同学!你的手,是要弹钢琴的手!” …… “牟再思你又再说什么?声音这么小我怎么听得见?” 蒋澜捏着沙发垫的套子,说道。 声音是很小,小到根本不会有声音。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回答。 蒋澜以手抵额,看着眼前这个位置。 叶阑珊本是想说坐个离蒋澜远一点的位置,于是没有坐在他旁边,但是叶阑珊怎么会想到,牟再思从来不会坐到他旁边,蒋澜从来霸占那一条长沙发,他自己坐一段,其余位置留给熏黄的旧时光。牟再思就坐在他对面,电视里放着的剧集她从来只听声音,她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和他隔着一张小茶几坐着。 蒋澜在偶尔抬头的时候能猎到她看着他的目光。 “牟再思。” 于是牟再思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的眼睛,听见他的声音后会再次把目光游移几遍然后定到他身上,像是在神游然后突然他的话一样施舍他一眼的骄傲表情。 可是那目光分明那么专注,像是头顶橘色的灯光,让他的脸颊都有些发热。 “你在看我。” 他冷声开口。 牟再思会被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噎到,然后会冲上来打他,然后她会被他绊倒,跌到他的怀里。于是他的爱好是,每天换些花样来骗她打他。 他觉得很有趣。 蒋澜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 上一次坐在这个位置看电视,是什么时候?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有些东西,好像怎么都补不回来了。 ------------ 14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在文案和内容提要上提到六月船歌的章节上插了六月船歌的背景音,设置的不是自动播放,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戳开来听。 预防针:……这章节这个设定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囧。 未来的日子里无良作者将进行日更大业。本周榜单【从昨天那天开始】为1w5……所以我至少一万五……除非我不想混了…………嗯…… 谢谢所有看文的读者~还有好多新来的留言~谢谢所有新老读者!所有被酒酿银子虐哭的菇凉,我帮你们揍这个作者! 谢谢如初画扇童鞋的长评~【虽然木有被系统收录……因为系统默认1000字…… 如初画扇童鞋:你的威胁我收到了。我被你吓死掉了。我木有拖~木有!都是剧情必须!人家早就说了这是非典型重生!人家把重生前的虐都路过了,我是从虐开始~啦啦啦~
2023年12月24日。 蒋澜在台历上圈下一个圈,想了想又将那个圈圈用黑色墨水的钢笔改成了一朵黑色的玫瑰,不是盛放的状态,花瓣微微绽放,精致的浓墨渗入纸张。 牟再思,生日快乐。 他低下头,在日期上轻轻一吻,纸页上浓墨被擦开来,像是浓重的黑色的阴影。 玄关处的大门传来咔哒一声,接着是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笔尖浓墨滴到宣纸上,极富有韵律,由急到缓。 蒋澜望着屏幕,也不回头,只是开口:“阑珊。你怎么会来。” 叶阑珊换上拖鞋,闻言好笑道:“你怎么又在看电视?” “这个时间自然是要看电视的。”蒋澜放下台历,回答得一丝不苟。 叶阑珊精致的柳眉微微一挑,忽地几步凑近蒋澜的脸,唇形美丽,蒋澜不动,目半阖,灯光温润蓄蓄含在眼底,目光锋利而温柔。 叶阑珊勾唇笑了,笑意在脸上温婉地蔓延,她只是定定地望住蒋澜漂亮的极具迷惑性的双眸,伸出葱白玉指,点点他的唇尖。 “有墨。” 蒋澜背脊朝后微微一松,叠起修长的腿靠坐进沙发里,闻言舌尖一探,将唇尖上那点墨含进嘴里,在舌尖上缓缓晕开。 叶阑珊笑了笑,退开。 “不出去兜兜吗?今天可是平安夜。” “平安夜?”蒋澜目光顿了顿,随即才恍然今天公司里每个员工桌上为何会有一枚苹果,鲜艳的外皮,像是当年诱惑白雪公主的那一枚。 蒋澜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过节日的习惯,莫说国外的节日,国内的节日他也只是会在除夕那天回家,与邹于容吃一顿固定的晚餐,然后便回去家中。随后是与牟再思结婚后的日子。牟再思会在每个清明节劳动节端午节一些节日快要到的时候便变得焦躁迫不及待,于是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法定的假日。 蒋澜的脑海里自然是没有这些概念的。 牟再思恨恨地望住他:“资本家果然都是打破社会主义规则的存在。” “你这是嫉妒。” 牟再思扑过来咬他:“你会被员工举报的!坏心老板” 蒋澜就势往后一躺,看见她站立不稳要掉到他身上来的样子只是笑:“我的员工也是会按照规矩放假的。” “那你干嘛还是每天上班去!” “我没有兴趣待在家里而已。” …… 回忆猛地被胸口空落落的闷痛感抽回,像是谁往心口打了一圈,拳头却穿透了心房。没有心脏。 “蒋澜你怎么了?” 蒋澜拂开叶阑珊伸过来的关怀的手。 ——他只是忽地想起自己说完“没兴趣待在家里”后牟再思失落的表情。 “我们出去走走吧。很多老同学也在呢。” 蒋澜有些恍惚的瞳孔望住叶阑珊。 对了,牟再思会不会以为,他一直渴望待在公司里,是因为想和叶阑珊在一起呢? 蒋澜的眸光渐渐澄澈起来,又忽地黯淡下去。 有些事情,他也是想不明白。商场上雷厉风行的蒋澜,却是个情商为负的傻瓜。 他是喜欢这个妻子的,他想。他觉得自己丈夫的职位做得很认真,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名字总是和叶阑珊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呢?他喜欢叶阑珊么?否则为何全世界的人都急于把他和她捆绑在一起。那他呢?他怎么想? 蒋澜用手遮住眼前的光,开口:“阑珊,我会拖累你。” 叶阑珊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道:“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蒋澜站起身,只听叶阑珊道:“现在,我们去和朋友一起过平安夜吧。” …… 某个角落。 “原来这就是死亡?”牟再思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掌心,又回头看看自己脚下——有影子。 耳边一个声音道:“这就是死亡。疼吗?” “很疼。”牟再思回答,那种被折成两段的血淋淋的感觉似乎还残余在身上。 原来这就是死亡,来得猝不及防措手不及非人力所能阻挡。那一天她浑身是血,血水流进眼睛里,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将最后一眼蒋澜映入眼底。 那样的蒋澜,震惊的,惶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地被一股大力托起,她感觉到身体的余温残忍地从身上褪去,她看见蒋澜的身影在她眼底越发模糊。 她看见19岁时的自己和自己19岁时遇见的20岁蒋澜,清俊冷漠疏离,像是中世纪欧洲的贵公子;她看见某天下午突然冲进教室拦了好几个同学才把她揪出来把她拖走的蒋澜,那是她第一次逃课,她被他拉着,在走廊上飞速奔跑,像是一场逃亡。心中涌过惊慌与害怕,却和他一起因为着急躲避的同学和身后风纪老师气急败坏的拦截而哈哈大笑。 身旁是他的肩膀,撑起漂亮的白衬衫,从此之后她挚爱速度,而不再只是将之视作奔向前途的加分工具。 她看见结婚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蒋澜,看见看着电脑屏幕眼角含泪的蒋澜,那些她从未见过的蒋澜…… 她看见她和他的开始,她一个人的结束。这场逃亡终究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大逃杀。 死亡早就知晓,是耳边这个不知男女的声音的主人一手安排。那夜它用极平常的语气许下一个极诱惑的承诺。 ——“我可以让你死,然后再重生回过去。” 只是没想过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被车撞成几乎分离的两截,再也没有干净的姿态,她被他抱在怀里,血脏了他的衣服,脑海里闪过无数早就预备好的台词。 她想说,蒋澜我放你幸福,她想说蒋澜你终于自由了,她想说蒋澜我真的很爱你。她想说的东西有很多,在无数次的在心里的排练与设计的场景,唯美的,悲剧的,她早已设计好了各种台词。然而真的到了此刻,她满身是血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震惊到扭曲让她以为是绝望的脸。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既然早知要死,又何必硬要在这个人心底留下痕迹。 于是她最后望了他一眼作为自己的礼物,接着死掉。 “你终究没有你说的那样潇洒。”那个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牟再思开口:“我只是想来几个月后的现在看看。没想到我死了却还能在未来活着。” 那声音淡淡道:“现在的你并不是死亡的状态,我只是把死去之前的你转移到了现在。也就是说现在的牟再思是死掉的那天9月6号之前的牟再思。” 牟再思点点头,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到。忽地她身体陡然僵硬,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声音似乎也看到,长长一叹,“人间自是有情痴,你只要记得你只能在这里待24个小时,算了,反正到时候就算你抱住火箭我也会把你强制收回来的。”随即便离开了。 牟再思听着,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么被动的一步。 重生回过去前,她请求那个怪人将她带到了几个月后的这里。 这里是她和蒋澜的家附近的那个小花园,她本来只是想在这里留恋一下,没想到却看到了蒋澜仍旧住在这里。 牟再思手指甲微微陷进树皮里。她之前忍不住打听过了,听说蒋澜现在和叶阑珊在一起,男才女貌。坊间佳话。 多美妙,痴心十年终成正果。有好友的支持同事的支持,有蒋澜母亲邹于容的支持,没有了她这个唯一的阻碍,谁能阻挡他们最后的名分上的结合,实现身心的真正统一,为叶阑珊捧上蒋夫人的头衔。 可是蒋澜现在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 叶阑珊不会难受吗?哦,或许他们的新房爱巢正在装修。这里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住宿的地方,如同旅店与酒店。 也许,这也是蒋澜在向叶阑珊证明——“我从来不把这里当家,这里从来只是客房。”所以他们能够更加肆无忌惮的住下甚至缠绵,为无名指上的戒指镀上一层永恒的光辉。 然而她的怨愤终于一下子淡褪下来。 ——她已经死了。 她幸不幸福……已经没所谓了。 牟再思眼前忽地多了一抹亮色。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园里,冬至时节,草木凋零,枯败的枝桠上涂了白色的漆横过天际,昨晚似乎下过雪,地面上还铺着一层未化完的雪,蒋澜捧着一个杯子缓缓走到长椅上坐下,他脖子里围着灰色的围巾,深色的大衣在白色的世界里有一种干净的温和的感觉,或许因为不去上班,蒋澜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耳后,额前的发丝有点长,蒋澜一低头,发丝便遮过眼。 牟再思几乎可以想象的,在他薄薄的刘海后面,深沉而漂亮的眼睛。 是三月不见的缘故吗?牟再思觉得蒋澜身上多了一种沉郁的味道,五官仍旧清朗,却好像越发棱角分明起来。 他怎么可以又喝咖啡呢?是他最爱的曼特宁吧。明明不用上班,却把咖啡当做饮料吗?明明…… 她的心口泛过一阵细密而柔软的疼痛。 居然要真的分别了,如果真的就那样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这是蒋澜。 蒋澜。 蒋澜。 蒋澜啊…… 是走过她整个青春的蒋澜。 再也不会再见到的……蒋澜。 是只要一想,心脏好像就会柔软下来,眼睛都要微笑到掉泪蒋澜。 怎么舍得拱手让人。 牟再思心忽地一动:就这么走吧!立刻离开!对!不要再停留!想到就决定做的牟再思打算转身迈步离开。 近二十米远处的蒋澜似有所感,目光朝这里望过来。 锁住。 牟再思浑身热血都涌上头顶! 蒋……蒋蒋蒋澜! 快跑! ------------ 15何必太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记,感谢年华轮碾过的石头同学~这个蒋澜在楼下与穿越到未来的牟再思相遇这个情节的出现,灵感的出现来自于橙子雨的虚空错爱,是一部耽美【我没有因为耽美是小众就肆意借鉴的意思!鞠躬】在最早构思的时候我在思索怎么让女主虐男主,所以必然要让女主在没有重生的时候出现一下,于是突然就蹦出这个情节了,自己脑子里总是觉得好像有点印象,也没有去找,今天石头童鞋让我想起来了。谢谢~ 我怕太像于是没有刻意去找出文章来,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如果觉得我这里借鉴过度可以提出意见】 ――这件事情我挺严肃的,谢谢大家。 额,上一章修改了一下……有童鞋反应说看不懂……我在想会不会是看不懂牟再思的死法……她是被那天流产的那个晚上的那个奇怪的声音的主人安排的死亡,然后会有预谋的重生。只是重生回过去前她要求先来到她死掉之后的三个月来看看。 那啥,我很怕又出现什么文章凌乱,看不懂的事情……看过我另一篇文的姑娘应该知道我被这个事情折磨得□。 所以有问题请及时提出。谢谢~ 对大家造成的阅读上的困扰……我对不起你们…… 看到那个新章节和旧章节的点击差……我有种浓浓的罢更的冲动! 最开心的就是看到你们的留言啦哈哈~
蒋澜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他满面震惊,眼底溢出来的都是不敢置信,牟再思伸手一推树干将自己推离这个地方,像灌了铅插/进泥土里僵住的双腿终于能够迈开步子,她脑海思绪狂乱,满满都是蒋澜沉痛的眼。 跑! 跑! 快跑! 只是这么一望她都几乎不可自拔,快跑! 枯枝锋利的桠杈擦过脸颊,牟再思跑得太急,脚下碎石路面凹凸不平,身子歪歪扭扭几次将将摔倒。花园中的蒋澜终于动了,他迈开长腿急迫地追去,围巾长长几次遮住他的视野,他随手一扯,心底是扭曲的惊慌的期待。 “牟再思!!!”蒋澜大吼。 喊什么喊!牟再思捂住耳朵奔跑,踩碎枯叶的沙沙声不停响起,碎石隘路,枯树绕林,蒋澜低声的嘶吼在阴沉的天空里荡开去,她的心一下下收紧。 大白天的时候这样喊不怕被邻居误会吗?!蒋澜你真是乱来!牟再思一个劲儿往前跑,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手臂却被一股炽热的力道攫住,腰间一紧,眼前一花,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清冷的冬日气息淹没了她。 “牟再思。”他说。 牟再思眼睛鼻子整张脸都酸涩起来。于是她深呼吸,然后伸手推开蒋澜。她想说,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于是蒋澜一定会追问“那你为什么跑”,然后牟再思可以用很无辜二逼的语气模仿广告里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为什么追我? 可是她没有想到蒋澜会紧紧抱住她,双臂用力到颤抖。她没有想到他会说: “牟再思,你身体还没有好,不要跑这么急。” 打算推开他的双手就这样停顿在他胸前,掌心按着他的心跳,剧烈而急速。 蒋澜说:“牟再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 蒋澜的呼吸灼烧着她的颈窝,一直疼到心里。 “牟再思,求你不要再摔倒。” 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蒋澜。” 她被巨大的情绪的浪潮淹没。没有出口的话是―― ――“我回来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蒋澜缓缓放开她,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冰凉几乎没有温度,牟再思闪躲了一下,却被他温柔却坚定地握住,随后两人一起往回走。走出几米远,蒋澜却忽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身便要往回赶。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牟再思说。 “我们一起。”蒋澜沉声道,拉着她走回花园里,牟再思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恰当――他们不该是现在这个模式,于是拖拉脚步,几乎立刻的,蒋澜原本着急的步伐缓下来。 他的步子大,她的步子小,一开始蒋澜的步调有些乱,似乎极为不习惯这样的步速,牟再思想笑,却在下一秒发现他的步子又恢复精准一如往常。 只不过步子更小,更慢。 他们来到了目的地,蒋澜弯下腰去,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拾起地上的围巾,轻轻抖落围巾上些许碎石子。 牟再思手指甲下意识掐进手掌里。 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条围巾。很丑,几乎每个看到的人都这么说。他戴了几天,就被牟再思扯了下来。蒋澜没有说什么,看着她将围巾锁进衣橱里。 这围巾上还有她用马克笔直接写上去的某在斯三个字,不大不小,让这条围巾的小丑指数直线上升几乎爆表。 “哦,你居然还留着。”牟再思装作无所谓地道。 蒋澜美丽的手指与深灰色的围巾极其不搭,她不想看,却听见蒋澜笑了笑道:“这不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围巾。” “哦。” 他的睫毛垂下来:“你还织了十条不是吗?” 牟再思耳根红了一圈:“我效仿爱因斯坦的第三只小板凳不行啊!” 蒋澜只是轻笑。 牟再思:泥煤! 牟再思被一路牵着手带回来,她织得围巾极其诡异,这条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它很长,蒋澜在脖子里围了几圈,剩下的部分仍旧很长,走动中围巾掉下来,堪堪盖住他们交握的手。 牟再思的心头却松了一口气。 这样暗落落的亲密她才比较适应。像是自卑根深蒂固,遮住的现实让她能够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全部。那样明晃晃的牵手,虽然曾经幻想过,但莫说根本不是从前的蒋澜会做的事情,以她现在这种年岁与心态,会让她羞愧地将头低到泥土里。 一步一步,他们肩并肩,像是童话里的故事。 牟再思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这里,几分钟前她被蒋澜带到电视机前面,却被按着肩膀坐到背对电视机的那个位置。眼睛一低看到茶几上已经枯死的满天星――应该是满天星吧。蒋澜和她都不喜欢请保姆,所以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花艺之类的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可是此刻她却辨不清眼前这盆是不是她很久以前摆过的满天星,一是因为她自己好像换过别的花,二是因为眼前的植物……总给她一种一截一截断过无数次又被粘和起来的错觉。 身前映出一道斜长的身影,牟再思一僵,低眉顺眼,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只白净的手掌,五指修长,蒋澜分开她不知何时纠结在一起的双手,在她的掌心放进一杯茶。她怔住,蒋澜又将她的双手在杯子上合拢,茶水的热气袅袅,带着极温柔的温度。 牟再思心脏狂跳,她突然对这样的沉闷感到无所适从,对这种诡异的状况束手无策,她试着开口,却只发出了一个“呃”字便草草收尾。 下巴被指尖捏住抬起,牟再思眼皮跳了一下,却感觉到他滚烫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从唇角到耳际,在腮边轻柔缱绻,又轻轻掠过她的下额,蜻蜓点水般,又回到唇角,留下一路旖旎。 “是热的。”蒋澜说。 牟再思僵住不住闪躲,却被莫名的气氛桎梏:“你的手是挺热的。”明明之前像冰块一样。 沉默。 他的手像要将她的脸蒸包子一样,牟再思半垂眼帘,睫毛盖住的目光不住游移。忽地鼻翼翕动了一下,牟再思盯着他胸前一块褐色的污渍。 “咖啡倒开来了。” “随他去。” 她执拗重复:“咖啡倒开来了。” 她感觉到蒋澜一顿,随即用手握住她的手腕,因为外界而冰凉的手腕重新温热起来。 “那我上楼去换个衣服。” “好。” “你不会走吧?” 牟再思嗫嚅了一下,道:“还不到时候。” 蒋澜却放心地笑了:“好。我很快回来。” 牟再思喉咙一紧,被一种莫名的哀伤哽住。 她希望蒋澜换衣服能换很久,可是又矛盾地想他立刻出现。他会问吧?他会好奇吧?她就这么在他眼前死掉,血肉模糊,现在居然又毫发无伤的出现到她面前,有影子有体温――他会觉得她很可怕吗?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拖鞋趿拉着的声音被软绵绵的地毯吸进去,化作无声的温馨。牟再思竖着耳朵提心吊胆地听着他一步步靠近。 这种像是等待凌迟的感觉……牟再思猛地站起来,玄关处的门却一下子开了。 “蒋澜?” 极熟悉的女音让牟再思一下子几乎魂不附体,她急忙侧过身体低头让头发盖住脸。下一刻身前被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挡住,一个怀抱将她紧紧锁住几近窒息。 牟再思腰都快被折断了,她听见叶阑珊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呃,家里有客人吗?” 是叶阑珊! 叶阑珊! “怎么这么暗?”叶阑珊在空调前顿住脚步:“开这么高的温度,蒋澜你不是生病了怕冷吧?”她走过来拉开窗帘,光线一下大亮。 “拉上!”蒋澜大吼,双臂紧紧锁住。 叶阑珊顿住不动:“这是谁?蒋澜,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蒋澜声音急切而激动,身体几乎都在颤抖:“我叫你拉上窗帘,然后出去!” “蒋澜!”叶阑珊忽然大声喊他的名字。 她面上勾起一抹笑,捏着手袋的双手指节却不可抑制地发白。 眼前这个女人是谁?眼前这个被蒋澜拥在怀里的女人是谁? 那种好像什么东西要失去再也没有抓住的机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和蒋澜明明……明明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啊? 叶阑珊美丽的双眸攫住她。 蒋澜只是沉下双眸:“我们有空谈一谈。有些事我终于想明白了。” 叶阑珊身体几不可觉地颤了一下,随即勾起笑,道:“好吧。那我先回公司。”说完她便悄步离开了。 屋子重新暗下来。 牟再思在他怀里站着,笔直的身线有种淡漠的味道。 “黄脸婆变小三,嗯,这种感觉真奇妙不是吗?” “……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蒋澜疾声解释。 “也无所谓了。其实蒋澜你不用这个样子。” 牟再思握着蒋澜的手腕,“感受到了吗?我有体温。”等到他点点头,她又把手从他手腕一下子抽离。 “我也是有影子的。”她在他怀里跺了跺地。 “我不是鬼魂。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我早就准备好了。所以,”牟再思仰头,就像曾经无数次仰头看他那样。 “所以?”他小小声,像是钢琴键最高音滑落下来的尾音。 “所以,”她笑:“你何必呢?” 何必太多情。 “我会离开的。”她坦白。 “多久……?” “二十四个小时。” 蒋澜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那么就是到明天下午四点……” 牟再思打断他:“不是,是明天下午两点半。” “……什么?” “我来这里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牟再思直接告诉他。“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花掉一个多小时了。” 然后牟再思在自己淡淡的话语里,看见蒋澜扭曲的脸。 她的手腕猛地被握住。 “你干嘛?” 蒋澜拉着她拿起外套往门外走,脚下失了风度:“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 “你一定要去!”蒋澜告诉她。 “时间不多了,如果不带你去,我一定会后悔。” “你的后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牟再思不习惯出恶言,将另外半句咽回去。 蒋澜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俯下脸与她对视,眼睛里是无尽的深邃的夜空:“后悔我这么自私,为了把你剩下的时间都绑在我身边而让你错过它。” 蒋澜在她唇角烙下一个吻,拉着失神的牟再思来到停车库。 ------------ 6你的十年我的命【增情节】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重生,不要想太多,作者是坚定文案不动摇,不是标题党】 【昨日晋江极卡,昨日我还有晚点名,回来熄灯早,寝室移动信号也差,无法回复留言留言稍后会一一回复。】 昨天蒋澜抱住牟再思说“求你不要再摔倒”“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伤还没有好不要跑”的时候……我第一次把自己虐哭了tat 很温馨有没有。 之前我写得自己没有感觉的。蒋澜gg好心酸嘤嘤嘤。 对了,背景音是石进的雨葵,这个音乐虐死我了tat 然后我是开着它码字的
车子驶往的目的地是a市公墓。 天空不知何时应景地变成了灰蒙蒙的,阴翳遮蔽下,牟再思的脸苍白的像是抽离温度的尸体。一行鸟尖锐的翅尖掠过空气,风声悄寂,枯枝乱抖,像是一曲狂肆而盛大的挽歌。 “我不要来这里!” 蒋澜充耳不闻,他一只手紧紧握拳,一只手握紧牟再思冰冷的手掌,牵着下车往前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牟再思不可控制地想要尖叫,这里是墓地啊! 蒋澜眸光深深,他执着地牵着牟再思的手往前走,漫山墓冢,他走几步便停下,目光远远落在一个定点,风过罅隙,像是灵魂在嘶吼。 终于来到了墓前。 陵园深深深几许,长山空寂满目寂寥,蒋澜背脊微佝,修长的手指轻触上墓碑上的名字。一撇一捺,一钩一点,血色的名字像是血管里鲜血流淌的轨迹,一遍遍重复来去。牟再思眼睛忍不住瞠大,掌心冰凉的温度忽然弱了几分,她猛地甩开,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 蒋澜背脊一颤,随即蹲下/身,干净的指尖摩挲着抚上墓碑。 ――爱妻牟再思之墓。 夫蒋澜立 …… …… 蒋澜不知何时已然上前,俯下身张开双臂怀抱住冰冷的墓碑。他把额头深深抵在墓碑圆润的钝角,黑色的发丝盖住他苍白的侧脸。 “……我们已经离婚了!” 牟再思突然爆出一声大吼,她上前两步将蒋澜从墓碑上推开,蒋澜颀长的身躯晃了晃,一只手仍旧扶着大理石的墓碑,不轻不重,隔着一层空气的距离,像是隔了一场梦境,一用力,便会碎。 “我们已经离婚了。”牟再思寒声重复。 “没有。”蒋澜挺直了清瘦的背脊,“我撤销了。” 牟再思眼底都是不敢置信。蒋澜嘴角微微抿起,道:“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你……你……!” 牟再思目光来来回回扫过墓碑,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 “……我已经死了!” “你现在在这里。” “我会走的!” “你现在在这里!” 牟再思说不出话来,有什么不一样了。蒋澜,变得不一样了。 真奇怪啊这个世界,她人现在在这里,然后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自己的骨灰躺在那里。尸体的焚化并不彻底与干净。她曾经采访过这种神奇的事情。恐怖的焚化炉啊,尸体那么大一个塞进去,能烧得烧烧掉,整个尸体却是烧不干净的,烧完后,大块的扫掉,剩下一些灰烬里还有一些骨头碴子,甚至混着上一个焚烧者或者焚烧材料的残骸。 蒋澜……蒋澜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东西当宝? 手腕忽地一凉,牟再思下意识地就要甩手,蒋澜深沉的眼一下子撞进心里。 “来这里。” 牟再思屏住呼吸,被他拉着来到了旁边。 在她的墓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墓。深色的大理石墓碑,黑白的颜色,没有名字。 小小小小的,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撑开一片小小小小的存在的痕迹。 “蒋澜。” “我在。” “你可以给我写一个墓志铭。” “是……什么?” 牟再思一个巴掌印在了蒋澜的脸上。掌势微弱,全然的颓然没有力气。 “就写,蒋澜,你的爱碾过我的整个十九岁。” 爱…… 蒋澜嘴角忽地抿出一个弧度,深情而温柔。 “不是十九岁,是你的十年。” 你的十年,我的命。 牟再思忽然放声尖叫,悲痛得彻底全然没有保留,哀号凄切。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只是小小声的像是从喉咙口逼出来的声音,倾尽心力地嘶吼,断断续续,破碎而沙哑。 蒋澜将哭倒的牟再思锁进怀里。 “牟再思,剩下来的二十二个小时,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怎么可以是这样的…… 蒋澜,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驱车从公墓回到蒋澜家里花了大半个小时,牟再思精神有点恍惚,心下却有个由来已久的念头越发坚定,她望向窗外,窗外街景繁华。 蒋澜一反常态地一直在旁边讲话,不过可能他也是不习惯讲话,话题抛出来都是短小精悍的,与其说是聊天的话题,不如说是新闻的标题,还是新闻短讯的标题。 比如―― “今天是2023年1月6号,天气阴。” 牟再思听着,“嗯”了一声。蒋澜期待地看了她一眼,于是牟再思想了想补充道:“晚上没有星星。” 再比如―― “到家了,花了40分钟。” 牟再思实在不知道怎么接,憋出一句:“挺快的。” 蒋澜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道:“刚才路上堵车了。” 牟再思:“所以我是扣掉了堵车时间客观地看的。” 又比如―― “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们看新闻。” 牟再思:“……” 时间好像被物化了,变成一种肉眼可见的实体,消失的过程可以直白感受到。 时钟默默地走着,老实说,牟再思内心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本来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一夕之间一死一生,近半年后她却突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掌心里的水杯早已添过很多次热水,唯有蒸腾的雾气朦胧了视觉,才能让她敢继续坐在这里。重新来过?怎么重新来过? 蒋澜交叠着的修长的双腿忽然放下。 牟再思内心一跳。连忙又低头打算喝水,水杯却被收走。失去了唯一的遮掩物,她顿觉无所适从。 “水都喝光了。你打算啃杯子吗?”头顶落下蒋澜清缓的声音。牟再思低头,目光游移。 脸颊旁突然传来热热的感觉。牟再思听到一声轻叹。 “你还是不打算抬头看我么?” 她下意识抬头,下一瞬,唇尖被咬住。 她的眼睛对上蒋澜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向是漂亮的。长而卷曲的睫毛如蝶翼掩住他过分清冷而略显锋利的目光,虽然他已然成熟,眉宇间更多了分柔和,近日更有些沉郁的感觉,却不过是使他变得更加风华内敛。那目光,像是晨间掠过叶片缝隙的清冷阳光。 牟再思憋着呼吸不敢移动,眼睛忍不住睁大,他的唇冰凉冰凉,又软,像是会上瘾的糖果。蒋澜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吻得越发展专注,牙齿在她唇尖轻咬,忽而伸出舌尖刷过她的唇肉,舌尖抵着她的上下两排牙间一用力,撬开她的防守,百般轻佻试探,撩拨后又忽然撤走,专注在她的唇尖,其他地方只是一撩即走,仿佛最美的珍宝。 牟再思晕陶陶的,知觉全被他霸占,蒋澜何时起身离开的她也不知道,等她终于丢脸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听见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清脆的响声。 不……是……吧…… 牟再思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澜好像生来便是传奇,在牟再思这个会出西施的情人眼里,蒋澜那是十八般武艺三百六十行无一不包无一不全。他可以无比强大,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让所有人对他信服。但是她后来才知道,蒋澜也是有弱点的。 牟再思在原地犹豫踯躅了一下,还是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蒋澜穿着深色的衬衫,背脊笔挺,他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有几缕垂在眼睛上面,手上的动作很仔细,做菜的动作很认真。 凭良心说,虽然蒋澜的行为对于那些砧板上的蔬菜很有纡尊降贵的味道,但是这些蔬菜或许是早就明了了自己被吃的命运,所以对于是谁来料理他们,他们可是未必会领情的。 牟再思无声轻叹,折到一旁,拿过围裙再回到厨房间。 蒋澜敏感地察觉到牟再思的靠近,背脊一僵,低头专心切菜。 他的腰间忽然一暖。 牟再思默默地将围裙的一头套过他的脖子,又将手臂从后面伸过他的腰间,将围裙的系绳在他腰里环了一圈,又在他后背系好打了个蝴蝶结。她的手背时而擦过他的背脊与蜂腰。 牟再思刚想放手,手腕上却被一股炽热的力道猛地拉住,往前一送,她整个人都贴上了蒋澜的后背,滚烫的温度在脸上晕开一团红晕,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大手紧紧桎梏,锁在腰间。 蒋澜双手环住牟再思的双手。 静谧而温暖。 晚上他们是在同一张床上躺平睡觉的,有默契地不曾分房,只是不约而同地在大大的床上各自为政,两条被子,两条枕头。各自侧过身朝着床边睡着,蒋澜朝着床头柜,牟再思朝着窗户,背和背之间隔着空气,划出两条冷漠的平行线,像是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关上灯,黑暗中不识时日之久长。牟再思闭着眼睛,身体很累,躺下后脑子里却越发清醒了起来。她感觉到身旁的床的柔软的陷落,感觉到他躺进床铺的时候细微的呼吸声擦过她的后颈,感觉到他―― 忽然又坐了起来! 牟再思浑身毛孔都紧张得张了开来,然后她听见拖鞋在地板上趿拉着的声音,接着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铺到了自己身上。过了很久,她感觉到蒋澜似乎开始沉入睡眠,这才微微睁开眼。同时身上传来强烈的酸痛感,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在屏住呼吸绷紧了身体,这下心中一放松,浑身都酸痛了。 牟再思细微地挪动着身体,伸长了脖子往探出被窝。 漆黑的夜色里,她和蒋澜同床而睡,本该如想象中的各自为营,但是蒋澜却搬来一床极大极宽厚的被子铺在他们身上,将分床的假象掩埋,像是一张网将他们紧紧网住,像是这条深色的被子下面的他们不曾将圆满的大床分成两半,像是深深的冷漠的夜色里,他们亲密相拥,亲密到旁人从外面无法窥视。 身边蒋澜呼吸清浅而绵长。 牟再思眨了眨眼睛,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向内侧。眼前是他的背。蒋澜肩膀宽阔,背脊线条笔直俊挺,深色的睡衣上映出背部两边蝴蝶骨嶙峋。 她直愣愣地着魔了地看着,无声凝视,良久,竟也困了。 无边夜色沉寂中,蒋澜身体动了动。呼吸清浅,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掉。断断续续地,像是压抑的哽咽。 晨光熹微。蒋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悬挂着精致小巧的灯。蒋澜的眼底是一片空洞的虚无,他把焦距定在灯上玻璃质的花瓣上,定了两秒,渐渐回过神来。 牟再思! 蒋澜倏地坐起,长臂往身边一伸,被子叠得完美,上面放着一个枕头,蒋澜唇角抿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颤抖。他一抬头,窗帘仍旧拉着,熹微的曙光从窗帘下透出来,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中流动,窗边的鲜花在瓶中鲜艳欲滴。 目光一转落在床头柜上的那套衣服上面,深蓝色的衬衫,放着同色系的领带,叠放整齐。 蒋澜的心头忽地鼓噪起来。他猛地冲出去,睡衣领口深深,纽扣未系,没有往日的一丝不苟。 客厅里早餐飘着浓郁的香气,百合花在桌上洁白温婉,蒋澜觉得心口被一点一点揪起,他上前两步尝了一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蒋澜心弦波动,他冲到冰箱前面,瞳孔瞬间细如寒针。 颤抖着的,他伸出指尖轻抚上那张便利贴,上面墨迹似乎还是湿的,于是蒋澜便不敢直接去触碰,他谨慎的,将手在睡衣上擦了擦,这才极轻柔地摸上去,一点点摩挲。 便利贴上写着―― “我去医院做产检,你太累,就没有吵醒你,叶阑珊给你打过一个电话,说是公司有点事,我说你太累,她就挂掉了,可能不是很紧急的事情,你醒来后回拨吧。” 蒋澜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醒来,他在做一个美丽的梦,梦里…… 梦里他和牟再思还没有离婚……牟再思还没有出事……他……他还有机会挽救……时光好像倒转重来…… 回来了吗? 一切回来了吗? 忽然地―― “蒋澜?”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地在脑海里划过明朗的弧线,蒋澜背脊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回头。 牟再思在那里安静地站着,不解困惑的眼睛睇着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盘子,像是每个早晨那样。 “牟再思?” “嗯?” “你……回来了吗?” ------------ 7情人树,蒋澜,牟再思,二十一岁【修】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为昨天的半章致歉。虽然不丰满,但是后面的情节我写得很满意。 于是下章是分开重生的节奏。 一切的突然都是前面有铺垫的,么~【但是我功力不够……可能不够明显…… 这个是我第三篇文……otz……不要问我第一篇文是什么,我没发,坑了
牟再思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的那张便利贴上,有些明白了什么。 “我回来了。” 蒋澜眸心一点光亮起。上前的脚步被她下一句话扼住。 “我昨天回来的啊,现在是早上七点,我们还有七个半小时。” “那个便利贴怎么了吗?我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居然质量这么好,到现在还没有掉下来。” 蒋澜眼底的光一寸寸灰灭,像是海平面一线的星光。 他怎么会忘记了。 质量当然好,因为他用胶水重新刷过好多遍再粘回去了。 蒋澜再回头看了看那张便利贴,蓝色的纸张早已有些褪色与泛黄,几个字被从前的时日里那些水汽沾湿,笔画氤氲开来,不复曾经鲜明。指尖流连处,皆是时光的痕迹。 他居然会以为是时光网开一面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吃早饭吧。”牟再思微笑道。 蒋澜回头,望见牟再思嘴角的那抹柔和,目光一转落在远处电视机前的茶几上――文竹清俊。蒋澜猛地冲过去四处翻找了一番。 “原来那个瓶子呢?不是……是原来那瓶花呢?” “花?”牟再思眉心攒起,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瓶枯草?我扔掉了啊……” 话音未落,蒋澜已经冲向垃圾桶,干净的手指在垃圾堆里翻找,忽而轻柔忽而疯狂,却最终一无所获。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青花瓷长颈瓶,瓶内插着一根枯枝,枯枝上枝桠分叉,很多有着折断又粘合的痕迹。 蒋澜直起身,伸手取过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手掌,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他抿唇,随手接过放到一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谢谢。” 话没有说完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红豆饼。 “你饿不饿啊!今天不上班吗?” 蒋澜盯着牟再思眼角的笑意,弯了弯嘴角:“今天元旦节放假。” “元旦节放假不是这个时间吧?” “唔,我调休了。” 牟再思像见鬼一样的目光飞向他。 蒋澜扑过去环住她的腰身,牟再思僵了僵,又放松,伸出手在他腰间捏了一下。 蒋澜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羊羊的,任她处置的样子。牟再思于是就捏着蒋澜的睡衣又在指尖捻了两下。蒋澜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搁在牟再思颈窝处的头侧了一下,看见她油腻腻的指尖。 “你在做什么?” 牟再思撑着蒋澜的脑袋有些艰难地耸了耸肩。 “要不是为了喂你吃红豆饼我的手指也不会油啊!反正你的衣服晚上还不是我要帮你洗掉。” 蒋澜枕在她颈窝的脑袋挪了挪,松软的发丝在她耳际闹啊闹。 “你闹哪样!” 蒋澜半眯着双眼抬起头来,胳膊一伸就把睡衣脱掉了,然后随手扔在牟再思怀里。 “我刷牙去,你洗衣服吧。” “哈?” “开了空调,不冷。” “我没有这个意思……” 蒋澜充耳不闻,伸了伸懒腰进去卫生间了,背脊伸展,精瘦的腰身与肌肉拉出优美的弧度。 “对了,楼上那个卫生间坏掉了。” “……你真心急!”牟再思不甘愿地碎碎念了一声,端着个脸盆跟着蒋澜一起进了卫生间。 嗯,一切都很正常,就和以前一样。 牟再思仰了仰头,看了眼窗外。 靠,这阳光真刺眼啊。 牟再思想着,也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的做法对不对。 ――惟愿你当做身在梦里,我当做在你的梦里。 牟再思就逛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没有死过没有离开过的感觉。她的樱桃洗面奶还在左手边,毛巾上居然还有蓝月亮的浅浅香味,梳妆镜前放着她夹刘海的发卡,手一伸就能碰到的距离。 牟再思走到书房前的时候顿了顿脚步,想了想,还是没有敢进去。她脚步一错,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间。忽然地,她目光扫到什么东西,抽开未彻底阖上的抽屉,抽出一叠文件。 上面没有署名,牟再思心底天使小人和恶魔小人在打架,最后天使小人被打死了。她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 心底狠狠一震。 是……婴儿的超声波照片。 牟再思手指忍不住摸了摸。 这些照片,她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她记得自己是没有带回来的。所以,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书房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牟再思连忙把照片塞进文件夹里伸手往抽屉里一塞。 蒋澜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在客厅没看见牟再思于是出来找人的。 牟再思装作四处张望的表情:“我就是看一下,看一下。” 蒋澜道:“一点都没有变的。” 牟再思听着他的笃定,手指掐进掌心肉里。下一秒,掌心被一阵温热包裹。牟再思低头,蒋澜正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开来,然后握入自己的手心。 “我们去兜兜吧。” “去哪里?” 蒋澜微微一笑:“秘密。” 说完蒋澜就离开去换衣服了,牟再思把匆忙阖上的抽屉仔细阖好。转身,却发现一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机。 是自己的。 去离婚那日,她害怕会有什么别的事情让她生出反悔之意,所以把手机扔在了家里。没想到现在在这里看见它。 牟再思好奇地上前,解锁,划开,惊讶的发现电量有90%,屏幕也是干净得很。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牟再思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还好及时接住。谁会给她这个早就有可能被注销的手机打电话?牟再思觉得有些恐怖,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和鬼差不多的一路货色了,她不去吓人就很对得起别人了,于是她也就坦然了,手机还在执着地响着,牟再思定了定神,定睛一看,心无限得沉重下去。 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接通―― 牟再思“喂”了一声。 那头声音冷静,从容不迫。 “我是叶阑珊。” 牟再思呵呵笑了笑:“我是牟再思。” 电话那头默了默,牟再思想着终于吓你一回了吧,结果叶阑珊饶有意味的话语从那头传过来。 “牟再思,果然是你。” 牟再思捏紧电话,却听到叶阑珊尖锐而飘渺的笑声:“这个电话居然还打得通……你果然没有死……果然……难怪你葬礼那天蒋澜拦住所有人不让任何人靠近你的棺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牟再思被她话语里的沉重的情绪震住,一时间狠不下心跟她说“你想太多了”。于是她只是微微仰起下巴,目光落到明亮的窗棂上,冷淡地说了声:“哦。然后呢?” …… a大是百年著名学府,围墙连绵,像怀抱一般缓缓收拢,西式立柱上花纹繁复盘旋而上,古典优雅,树木参天,冠盖大而华美。 此刻正是上午阳光正好,天空如碧洗,阳光如露珠从树叶间抖落,学校的树木四季常青,叶尖挑起金色的阳光,如刀锋一般锐利,又如碧波上的粼粼波光。 蒋澜跑到学生服务中心分部借了一辆自行车,a大有专门提供自行车租借的地方,因为校园实在太大,方便有些走在路上突然想要去哪里的同学有出行的代步工具。 “上来吧。” 蒋澜长腿一跨摆好架势,示意牟再思坐上来 …… …… 牟再思顿时就怂了! 牟再思:“我们推车走吧。” 蒋澜耐心地道:“很远。”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们再租一辆吧。” “这是最后一辆了。”蒋澜道:“我会骑自行车。” “……可是我不会坐啊!”牟再思再也忍不住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坐过别人的自行车。” “……?” “我不会侧坐!我觉得会掉下来,太恐怖了!” 蒋澜奇怪地看她一眼:“那你正着坐啊。” 牟再思:“……” 牟再思默默地看着他。 蒋澜道:“我们还没有一起骑过自行车。”他不甘心。 牟再思瞅了他一眼:“因为以前是我倒追的你……哦!” “怎么了?” 牟再思忽然灵光一闪,道:“反正以前都是我倒追的你对吧?” 今日a大的著名林荫小道上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阳光从疏朗分明的叶片中掠过,洒到一对对可爱的情侣们身上。 牟再思骑着车带着侧坐的蒋澜从树荫下飞驰而过。 牟再思:“啦啦啦。” 蒋澜:“……” “这里停一下。” 牟再思闻言踩下刹车,侧过头望去。这里是…… “大礼堂?” “对。”蒋澜点头:“还记得这里吗?” 牟再思仰望着大礼堂尖尖的穹顶,道:“我记得你在这里表演了无数次啊。你钢琴弹得真好,我一直以为你会去做钢琴家……好吧这个有点幻想了。” 蒋澜侧过头,定定望住牟再思,金色的阳光将他的侧脸映得俊朗。 “是有过这个想法。” “有过?”牟再思抓住他的关键词。 蒋澜只是扭过脸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什么?” “没什么。”蒋澜道:“我们继续吧。目标是月牙湖。” “是,老板。” …… “老板,我可以要工钱吗?” “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蒋澜的话被风吹过耳际。 不好。 至少现在不好。牟再思这么想道。 不过……月牙湖? 哦不! 月牙湖是一弯月牙形的小湖泊,月牙湖边有一个小亭子,亭子旁边有很多树,树都是很短小的小树丛,唯有一棵树木无比粗壮且高大,树枝多而虬结,高低都有。 被誉为,情人树…… 情人树传说无数,最有名的一个莫过于挂“许愿结”了,就像古代时候乞巧节要做巧果敬蚕神,有的神话电视剧里还要往树枝上挂红丝带,上面写我要和谁谁谁在一起一样,这棵大树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这样的重任。 牟再思同学在这里闹过一个大笑话。 这个大概是认识蒋澜有一段时间之后了……某种意义上默认在一起了的时候。牟再思的一个室友去试过一次,后来她和那个理想男居然成了。于是……那个时候很傻很天真的牟再思同学去试了……嗯,挑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夜黑:人少。 风高:人少。 她去系了。 本着小说里出现过的“系得越高越灵光”的说法,牟再思抱着树干往上爬了两步打算尽量挂到高枝上。她不会爬树,只好在原地猛地一跳,抱住一截树干是一截了。 然后夜黑……风高嘛…… 牟再思掉下来了…… 然后一个路过的同学把她捡走送进了校医室,检查后得知是骨折了一下。这个同学就是陆景之。 牟再思:“请不要说出去。” 陆景之点头。 然后全校同学都知道了。 这个事情的责任陆景之要占一半。因为陆景之把牟再思从情人树下捡回去的时候被一个陆景之的粉丝看见了,然后这姑娘就想歪了,觉得――“牟再思这个姑娘怎么有了蒋澜还要找我家陆公子啊之类的”。 于是故事就传啊传…… 然后蒋澜突然出现在医务室把她揪了回去,还揪到了情人树下。蒋澜同学指了指情人树。 “你系的哪根?” 牟再思支吾了两下。 “说!” 牟再思那时候狗腿得很,蒋澜一吓就把纸条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红色的,皱巴巴的。喜感的是牟再思这个红纸条还是自己拿红色的马克笔把白纸头上色的。 蒋澜的嘴角抽了一下。 “打开,念。” “……牟再思和蒋澜要度过大四这道坎。” 沉默。 风打着卷儿吹过。 牟再思觉得眼前一道斜长的身影,然后掌心的纸条被抽走,又塞进一张正版的红布条,两面都是红的。另一只手又被塞进一枝马克笔。 “做毛线?” “写。” 牟再思想了想,点头,自己也的确很嫌弃这张纸头,太寒碜了,会拉低蒋澜的档次,顺便情人树同志就会觉得太没有心意了――其实她是打算用新意感动情人树的。 牟再思又写了一遍。 红布条被抽走,又塞进一根。 牟再思不解,抬头,蒋澜的脸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只是手一动,将那条布卷成一团扔进了自己口袋。 大概是字太潦草…… 牟再思这么检讨自己,于是又来了一遍。 红布条又被抽走了。 “牟再思和蒋澜要度过大四这道坎。” ……红布条又被抽走了。 …… …… …… “蒋澜,你到底要闹哪样?我错了,我再也不挂了行了吧!” 牟再思眼眶有点红,把红布条和马克笔扔回他怀里。搞了半天是惩罚她给她教训啊魂淡! 蒋澜依旧把一根红布条塞进她的掌心。不过他这回开口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夜色里有种独特的低沉沙哑。 “牟再思和蒋澜要在一直在一起。” 牟再思一愣,脱口而出:“神马?” 蒋澜把笔往她虎口里一塞,重复道: “牟再思和蒋澜要在一直在一起!” 牟再思盯着蒋澜的耳根――略红。 “写!” “遵命蒋澜大人!” 故事的结尾是…… 蒋澜同学爬了人生中第一回树,把红布条系到了一根树枝尖尖上,那是在所有红布条中最高的一根了。牟再思一直在下面喊:“蒋澜快下来!”但是蒋澜同学很执拗。 “牟再思,我败给你了。” 牟再思嘿嘿傻笑,满怀的“牟再思和蒋澜要度过大四这道坎”红布条。 蒋澜屈起食指给了她额头一下。 “所以这件事情跟陆景之有什么关系?” 牟再思苦逼脸:“所以本来就是没有关系啊!” 时光荏苒。 蒋澜和牟再思八年后又来到了这里。 蒋澜和牟再思从车上跳下来,脖子里挂着手套――牟再思的。就是那种一副手套上面连着一根绳子的那种手套。 蒋澜把手套套进牟再思的手,牟再思一闪躲开了。 “骑车这么冷,为什么还不戴手套?” 牟再思嘿嘿一笑,一个立定跳远跳到蒋澜身前。冰冰凉的手忽地钻进蒋澜的脖子里。 “因为可以这样啊哈哈哈哈!” 蒋澜浑身一个激灵,却躲不掉,双手一用力,将牟再思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温暖的阳光像糖果一样。 牟再思长出了一口气,道:“蒋澜,现在是十二点,我们就这么分开吧。” ------------ 8牟再思,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16章,就是坟墓那章节,我增加了一个温馨的情节作为感情过渡……是个kiss……然后是一个做菜系围裙的章节><不知道会不会和谐?求别……人家第一次写kiss……然后前几章把一些可能不太明显的感情线写清楚了一下,就这样~】 ……下章卷一完结,明天更新。 的流年,你的梗进行时…… 那个录音笔记录一切的回忆灵感来自xx的流年【流年你各种前缀……我记不清你原来叫啥了
不等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走,不愿被到了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完成后被强迫收走,是她出现在这里之前就做好的决定。现在阳光正好,真是离开的好时间。 头顶的情人树上一根红布条飘落下来,牟再思一伸手便接住了。 “xxx要和xx在一起,一辈子。” 牟再思笑了笑。 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心诚则灵吧。她把“牟再思和蒋澜要度过大四这道坎”写了好多遍,最后他们真的直到毕业了还在一起。然后……在系上那条红布条才两天,学校下了一场大雨,狂风呼号,牟再思那时候坐在寝室里,听见雨珠噼里啪啦打着窗户,忽地拿起伞冲到了情人树下。 满树红布条飘扬,只有她的落在了地上。字迹洇开来,红布条从中心像外染成黑色,揉成一团。 ……也许大家的都被挂到月牙湖里了吧她这么想着。 然后毕业…… 然后结婚…… 然后……离婚。 浪漫的开端,为了成全另一段浪漫作下终结。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结婚的那天,蒋澜一个人去了书房,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独自抱着酒杯喝得酩酊大醉。他收集的酒柜里的酒空了一半。结婚时的礼服还未换下,她走近,听见他喃喃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叶阑珊。” 蒋澜手边电脑屏幕上,叶阑珊穿着华美的婚纱挽着另一个外国人笑得幸福圆满,裙摆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于是她退出门外,将自己暂时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蒋澜你听着,今天是最后一次我允许你一个人,再有下次我一定会在你的梦里笑得很难看,让你再也不敢做梦,只敢在现实里和我开心在一起。蒋澜蒋澜,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她倚着门,一门隔着,像是枕着他的胸膛。 只是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心是痛的。 七年后的牟再思故地重游,头顶的情人树树枝上红丝带迎风飘扬。 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誓言,只是太过自以为是,以为这誓言非她不可非她莫属。 牟再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 “蒋澜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但是……叶阑珊……十年了……” “得不到是最好吧……张爱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牟再思伸在蒋澜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蒋澜死死握住她的手。连残留的一点点空气也不放过。 牟再思一个深呼吸,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一把将手抽-出来,寒风瞬间刺伤了她。 她笑着哭:“所以时至如今你又何必拖着。这种被扔在一旁静静烂掉的感觉并不好受。” “跟叶阑珊好好在一起吧。” “叶阑珊找我谈话了……其实我就要死了谈不谈又能怎样呢。” 离婚。虽是果断似乎毫不犹豫与拖泥带水。却更像是不战而逃竖起小白旗――还是用对方丢过来的白手套做的。 牟再思轻咳两声,转过脸,风吹进眼睛里,泪水落下来。 “离婚吧。你总是叫我亲手写离婚协议书给你签做什么呢?” 蒋澜突地弯下腰,像是胸口被打了一拳,极深沉的双眸锁住她。 “我爱你,牟再思。” …… …… 牟再思啼笑皆非。 “牟再思。” “牟再思你不要吓我。” 蒋澜忽地面色一变,他冲过去按住牟再思的肩膀,攫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她。 他的眸光深沉而专注。 “牟再思你听着,你给我听好了!” “我爱你,我爱你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他看叶阑珊的深情模样。但她知道那不是。 “不要这样,蒋澜。” “你不过是……像是……嗯……用久了中华牙膏,想说支持国货,但是某天突然发现,黑人牙膏才是真的国产,中华牙膏才是真的made a国。”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说一句就是从心头挖掉一块肉扔到地上,血肉模糊。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听到他终于说爱她,她忽然就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要离开了,说什么都是矫情。 这场爱她输得酣畅淋漓,一无所有。 忽然看见他歪掉的领带,牟再思下意识上前帮他理了理,然而手上的动作一瞬间便僵住了。她抬头看着蒋澜,看见他眼底满满都是震惊,她抿出一抹微笑,下意识一字一字地开口,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一下一下挖掉掏空。 “蒋澜我跟你说件事情。”牟再思语调轻快,目光却游移。 “我待会儿要去重生。” “我要回到十年前,回到我们初遇的那一天。我不会再来寻你,我不会再来靠近你,我不会再来跟你告白。”她笑:“我要将你从我的记忆里抹去。从此你仍旧是你的高洁天上月,我继续做我的地上牵牛花。你不来,我不去,从此再无瓜葛。” “蒋澜,我要我们只是熟人。” “蒋澜,再见。” 而我会记得你,熟悉你的一切,那时候的你会在后来继续见到我,不过是以学生会长和学生会部门干事的关系,点头之交,泛泛熟人。 就这样将我从你的记忆里抹去。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而你将终于和她在一起,金童玉女,再无分离。 身上忽然传来一种另类的温热的感觉,像是被某种生物的舌头舔舐,忍不住一低头,牟再思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 牟再思消失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蒋澜站在原地,觉得心口的黑洞越来越大。上衣的口袋里好像还残存着她恶作剧把手往下伸探深浅的感觉。脖子里那股冰凉还在。 蒋澜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在牟再思站过的地方探了一下――一把空气。 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从她说只有二十二个小时开始,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防备有多薄弱。 现在他这是什么感觉?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悲痛得好像天地都要毁灭了一样?这是他?这是蒋澜? “牟再思,牟再思。” “某在斯,某在斯。” 蒋澜一拳挥出,却毁不掉心底黑洞吞噬一切的声音。 “牟再思你个骗子。” “混蛋。” “你明明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 9时光深深【卷 一完结】 蒋澜风衣紧贴着胸口的口袋里突然掉出一支录音笔,磕到石头,极巧合地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咔的开始播放一段录音。先是一段车流驶过的声音…… 紧接着是蒋澜平淡的声音。 “今天是2023年1月6号,天气阴。” 录音笔里牟再思声音模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录音里一时间陷入了空白,车子鸣笛的声音不断响起。 然后是牟再思隔了一会儿的补充:“晚上没有星星。” 录音笔里又是一段乱七八糟的声音,隐约可以分辨出一道微微压抑着的呼吸声。 ――是蒋澜。 “到家了,花了40分钟。” 牟再思附和道:“挺快的。” 蒋澜:“刚才路上堵车了。” 牟再思:“所以我是扣掉了堵车时间客观地看的。” …… 蒋澜半蹲着身体,目光像是隔着无尽的虚空落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录音笔上。 录音笔里只有声音,他之前一直将他藏在口袋里,此刻放出的本就录得不清楚的声音更是像裹了一层阻碍发出的闷声闷气完全失真的声音。像是一种纯粹的平铺直叙,怎么也听不出感情。 录音笔还在放着―― 蒋澜的声音:“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们看新闻。” 牟再思:“……” …… 蒋澜忽地一下伸手取过录音笔,把刚才那段倒回去。 ――蒋澜:“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们看新闻。” 牟再思:“……” 再倒回去―― 蒋澜:“现在是晚上七点,我们看新闻。” 牟再思:“……” 再倒―― 牟再思:“……” …… …… 蒋澜终于颓然。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 对啊,那时候牟再思根本就没有回答。他无论怎么倒回去,都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 蒋澜再按下播放键,将录音笔握在掌心,整个人往情人树下的草地一躺。刚躺下又惊觉不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录音笔,然后伸手避开播放口虚虚握住。 他在脑海里为录音配上影像。 …… “水都喝光了。你打算啃杯子吗?”他自己的声音。 蒋澜将手枕在脑后,回想着自己接下去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唔,接下去是…… ――“你还是不打算抬头看我么?” 现实中的蒋澜手指抚上自己的唇。 …… 录音笔里传来牟再思洗衣服过水的声音…… …… 蒋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逛回家中的。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家门口的台阶上站着邹于容,雕花铁门旁边停着他中午开出去的车子。蒋澜勾了勾唇角,路过邹于容开门进了房间。 餐桌上白天的娇嫩的百合花芳香萦绕,蒋澜脱下鞋子换上拖鞋进了牟再思的书房。 满房间都是关于她的回忆。包括那一天晚上她坐在位子上,赤脚踩在椅子上将离婚协议书甩到他身边的样子。 打开电脑,蒋澜移动鼠标,戳开一个文件夹。 牟再思.rmvb 视频播放器跳出来,播放器里显示的地点是客厅,蒋澜一手支颐,一只手不停地晃着鼠标。等了很久,仍旧是空无一人。几分钟后,蒋澜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他好像在和谁对视,突然取来一杯茶水往前一放,那水杯就这么浮在来了空气里,并且时不时倾斜。 紧接着是玄关处门开了,出现了叶阑珊的身影。 视频里的蒋澜把衣服举在半空,手臂虚张,好像拥着什么东西一样。 电脑屏幕前的蒋澜面色陡变。他目光连连闪动,鼠标连点,一时间跳出多个窗口。 这个的拍摄地点是阳台……摄像中没有人……没有人……只有一盆花在空中走着不规律的痕迹。 蒋澜手紧紧握住鼠标,鼠标被暴躁的对待以致于不停发出可怜的声音。 ……快进,快进,再快进。 …… 现在电脑上播放的是在书房里的。蒋澜看了眼拍摄时间,正是今天上午。 书房的抽屉被拉开…… 婴儿的超声波照片无故悬浮…… 接着是他的身影…… 蒋澜看见屏幕上的自己目光看着前方,然后开口讲话,可是他的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位无:“我们去兜兜吧。” 一个熟悉的女声空落落地响起:“去哪里?” …… 这是蒋澜趁着牟再思不知道的情况下用监控器摄像器偷拍下来的视频……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无耻……可是……蒋澜疯了似的把所有视频都点开来。 ――没有那个身影。 蒋澜目光空落落的,手指抚上显示器。 突然音箱里传来一个声音。 ――“喂。” 蒋澜震了一下,连忙找到那个视频――是书房的那个。牟再思的手机悬浮在空气里。 是牟再思在听电话? 蒋澜看不见也听不到对方在讲什么,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是牟再思的声音,只是不同于平日里的言笑晏晏,这一句话冷冷淡淡,斩钉截铁。 “放手这门课,从来不需要你来教我。” 随后是她冷淡到近乎嚣张的宣告: ――“我牟再思从来爱得坚强,没有比不比得上你叶阑珊,能打败我的,从来只有蒋澜。” 视频的播放被人为停止。 蒋澜忽地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邹于容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望了多久。 邹于容平淡地开口:“你的车在a大停了很久,我找人开回来了。” 蒋澜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您派人跟踪我。” 邹于容目光平静:“你之前不也是去调查牟再思了。” 蒋澜烦躁地开口:“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邹于容站在门前淡淡道,脸上妆容未施,发鬓微乱,像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妈。”他低声咆哮。 邹于容置若罔闻:“不过是你是凭对牟再思的熟悉猜到她在哪家医院然后去调查,我是派人跟踪你而已。” 死寂。 沉默良久,蒋澜望住邹于容,他衬衫领口凌乱,颈项白皙到近乎苍白,阴影在他颈项间铺陈,像是宣纸上一道浓墨。 “妈,你为什么讨厌牟再思?” 邹于容右手食指指节屈起,在另一只手上不停敲击。 半晌,她终于开口,面容罕见的笼上沉郁之色,像是太久没有讲话,以致于不习惯开口,讲如此有感情的话。 “我以为你不喜欢牟再思。” “我以为你喜欢叶阑珊。” 蒋澜静静凝视。 “所以我喜欢叶阑珊,不喜欢牟再思。”邹于容忽地笑了笑,满是苦涩:“蒋澜,我们不愧是母子,对不对?” “妈。” “所以我觉得对不起你。养成你这样的性格。” 蒋澜手指发紧。邹于容理了理鬓角,忽然不再说话,踩着高跟鞋走了。 蒋澜盯着屏幕里像是灵异事件的视频,久久无言。 他忽地抽开键盘,打开谷歌搜索,键入一个名字。 ――“牟再思。” 他无声默念,敲下回车键,一时间网页上各种各样的词条如乱花迷眼。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她照片或是其他。 银质的月光将蒋澜的一半身体纳入怀抱里。 蒋澜滚动鼠标的手指忽地顿住。一行诗映入眼帘。 写诗人名叫徐再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接下来的日子里,蒋澜认真工作。 一步步巨细靡遗。 【牟再思】 这注定只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而我的爱情将被埋进深深的时光里。爱的尽头是永无乡。 【蒋澜】 几日后,蒋澜又来到了a大。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草地上。阳光刺目,他从自己的指缝里望见朗朗晴天。 情人树上满树的红布条迎风摇晃。 手边录音笔放着冗长的回忆。 忽然地―― 蒋澜颀长的身影僵住了。他听见录音笔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竟然出现牟再思极清晰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模糊,隔着很多层阻碍的渺远,这声音清朗干净,像是谁举着录音笔刻意录下。 就像牟再思站在他眼前对她说话一样。 蒋澜的眼泪终于从指缝中流下来。 录音笔里牟再思的声音鲜明的好似情人树上的红丝带。 ―― “蒋澜,我们一个傻,一个痴。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重生,只是一个开始。 ------------ 0魔术,钢琴,和三行情诗 22 她要回到那一天,若非那一天,他们本该终生终世永不相识。 …… 2013年,9月。 牟再思脑袋无比沉重的醒过来,耳边各种喧哗声刺激着痛得要涨裂开的大脑,耳膜轰隆隆地即将炸开,蓦地一阵急促的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啪嗒啪嗒地响起,伴随着一道极度高亢尖锐的声音,声音里满满都是焦急―― “牟再思!你怎么睡着了哇!快快快!轮到你上场了!” 眼皮挣扎着张开又落下来,牟再思终于得见天日。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一个身材娇俏的女人以一种极为清亮明艳的姿态撞入她的视野,在瞳孔上终于定焦成像。 不……不能就这么称为女人,好像平白拉高了她的年岁……这是一个……介于女生和女人之间的有些青涩的人。她画着淡淡的妆,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身裙,裙摆有好几层蕾丝温柔地蓬起来,裙尾勾勒出凌乱有序的弧度。 这个女生是…… “牟再思你发神马呆啊喂!快准备!马上轮到你了!”这个姑娘又催促道,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这时候又一个穿着正装的男生握着话筒下得台来,她看了眼之前那个女生,又看了眼牟再思:“哟,再思很淡定啊。我刚报完幕,现在台上是叶阑珊在演奏小提琴,下一个就是你的魔术表演了。之前你明明紧张到手脚发凉抱着路嘉不松手啊哈哈哈!” 男生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白白的牙齿抵着下唇,勾出一个爽朗的弧度。 这个人……这个人是…… 牟再思一度艰涩的思路终于明了起来。 “方言书!”牟再思叫了一声。牟再思觉得眼眶有点酸涩,她咧咧嘴不怀好意地道:“你又瘦了!” 是了,这个人是方言书。十年前的方言书。 十年前的方言书仍旧苗条最讨厌别人说他瘦,五官仍旧带着年少的青涩,笑容和牙齿一样干净爽朗。 话说方言书刚才说了什么?上台?叶阑珊在台上表演?那么这里是舞台后台?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让她想想…… 她记得这是新生开学典礼? 她貌似还记得自己也要上台表演,表、演、的、节、目、是、变、魔、术! 牟再思下意识一低头――可不是,自己身上穿得正是记忆里那套表演魔术穿的服装――记忆实在不能不深刻啊,这可是她第一次穿这么类似于正装的衣服。华丽的黑色燕尾服,大大的礼帽。就像上了色版本的怪盗基德。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不大不小的推力,牟再思小碎步地被迫前行,被踹了一脚一下子上了后台的升降台。牟再思透过升降台间的缝隙,望见路嘉和方言书已然上了舞台开始主持人报幕环节,升降台此时开始缓慢上升。 忽然一抹高挑优雅的身影映入眼帘,抹胸曳地红色长裙,晶晶亮的水钻从裙尾至胸口,像是一朵璀璨的精致的花。牟再思望了一眼,如果是原来的那个牟再思,此刻必定是不认识这个人是谁的,可是她不是原来那个牟再思,她是从2023年重生而来的29岁的牟再思。所以她知道这个美人是谁。 是叶阑珊啊…… 财女+才女叶阑珊…… 这一世她绝对会要和他们绕道走的。牟再思闭了闭眼睛,暗想。 升降台发出一声轻微的喀啦声,牟再思知道那是升降台和舞台对接了。 全场灯光全都熄灭,悄无声息,像是黑夜无声侵袭。牟再思捏紧魔术棒,手心沁满了汗,她呆呆站在原地,全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更忘记了十年前的自己在舞台上有没有走位之类的剧情安排。 怎么办? 牟再思终于没有了再自己开自己玩笑的阿q精神,蓦地一束灯光打在她身上,白色的聚光灯,从高处居高临下地投下,细细的尘埃精灵般在光晕中飞舞。 牟再思的画了妆的脸在白光下苍白的近乎透明。 这场新生开学典礼极其盛大,每一个节目均是精挑细选。之前又有叶阑珊堪称完美的小提琴表演,学生师长们对这场表演寄予无限好奇与期望。 全场屏息,等待着她的魔术表演。 牟再思内心狂跳,拼命回忆当年自己怎么做的,可是越是回想,脑海越是空白,她深呼吸,想要想些什么来圆场,拼命思索并妄图沉下心来……叶阑珊自信远去的身影不期然浮现在脑海里,像是谁伸出一只爪子在她心头抓挠。爪子指甲并不锋利,却足够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她重生的第一天就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牟再思定了定神,迈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了两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被拉长,牟再思抬头,目光落在远处,却茫然没有焦距,只是觉得全场似乎都响起了各色窃窃私语声。目光讽刺而嘲笑。 蓦地,牟再思眼前一黑,头顶那一束聚光灯陡然熄灭了。众人都下意识噤声。无边的黑暗与沉寂张开一个巨大的茧裹住了她。 黑暗中的一角忽然闪起一点亮光,细微的,明亮的,紧接着亮光渐渐繁密,像是将天上的星星剪碎了当空洒下。 舞台上空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星光。 大礼堂上空的穹顶的窗玻璃不知何时打开的,夏日的夜晚繁星弦月如钩,银辉如水银一般静静倾泻下来,为黑夜披上一层静谧的光。 就在这静静的时光中,月光洒落在舞台的一角,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在光辉中安静地华丽着。 光影中,钢琴前,一个少年穿着中世纪欧洲贵族的礼服,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月光抚上他精致的侧脸,五官清俊,脸部分明的棱角都显得柔和。 黑暗中,牟再思手指一下子绞在一起。 少年的十指在月光下好像有着莹润的光。 牟再思屏息。 明朗而轻捷的降e大调忽然响彻大礼堂。像是在心头不期然地敲响,又像是已然等待许久只为等他手指按下美丽的音符故而完全没有意外。只是一瞬间有什么感情化开来从心头流向四肢百骸。 一曲简单而明快的《少女的祈祷》铛铛铛铛像是教堂唱诗班上美妙的钟声,曲调回旋婉转似是少女暗诉衷肠。 钢琴声戛然而止。 一束灯光打在美丽的少年身上。他身影清俊,从钢琴前站起,背脊挺直,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到场中央的魔术师身上。 他迈开精准的步伐,步子沉稳而优雅,十步的距离,一下子就让他走到她身前。 白色的聚光灯像是从教堂的穹顶上洒照下来的阳光。 牟再思直直梗着脖子,目光忍不住胶着在他身上。 少年眉眼在柔光下显得温和,他一伸手便摘下她头顶的礼帽极轻巧地戴在了自己头上,这个动作牵起他一截衣袖,露出干净的手腕。牟再思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取过她手中的魔术棒。 华美的灯光将他们全都笼在一个狭小的光圈里,他忽然转过身朝台下观众优雅地鞠了一个躬,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他修长的手指一撩,从魔杖里像抽拨蚕茧一样抽出各色的丝线,然后将它们藏在自己的掌心。当他的双手再度分开,丝线织拢,合成一朵缤纷的玫瑰。玫瑰在他摆动双手的动作间分成单一的颜色,白黄粉蓝紫,他脱下帽子把它们扔进去。 最后他回过身去,将礼帽递到牟再思身前。嘴角抿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灯光转为橘黄,将那抹笑容晕染开浓浓的深情。牟再思想要接过,他却微微一退,只是示意她将手放进礼帽里。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首三行情书?”他回身朝台下微笑,声音不高不低,在静谧的夜色中画出一道疏朗的声线。大家都疑惑地对视。牟再思喉咙发紧,她咽了咽喉咙,眼睛不知道看在哪里,只好将目光落到他隐隐露出的精致的锁骨上。 然后她淡淡一笑,用冷静的嗓音代大家问道:“是什么?” 《少女的祈祷》轻缓地在礼堂里响起。 她眼中的少年回过身,灯光下的目光深远得看不清楚。然后他开口,月色中声音清冷,却有些低沉喑哑: “此生我等你, 没有因为, 没有所以。” 他尾音落下的那一刻,牟再思终于从礼帽中取出深埋的东西―― 唯一一枝深红色的玫瑰。 《少女的祈祷》曲调忽然回旋,传来细密的震颤。 牟再思强逼自己盯着他,眸光深处情绪翻涌,她不停深呼吸 眼前的少年陌生又熟悉,明明不该是今天,为何却又遇到他?橘色的灯光在他的眼底画上迤逦的一笔,眼睛是她见过的最漂亮。 少年此刻却朝她微微颔首,拉过她来到台前,动作有礼疏离。他弯腰,一个有礼的谢幕。完全下意识地,牟再思跟着他一起谢幕了。 场下静默了两秒钟,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掌声。 这是最好的夸奖,最好的荣誉。满载好评中,牟再思和他一起退下场。她落后他两步,从身后望见他美丽的肩线。 这人的眉眼再熟悉不过。朝朝暮暮,十年光景一生唱回。 牟再思泪流满面。她终于记起自己当初看见蒋澜第一眼是什么感觉了。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只是看见了蒋澜。 ------------ 1人生若只如初见 23 牟再思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举步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蒋澜也停住了脚步,半侧过身体望着她,见她望来,也不回避,只是温文地点点头。 “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牟再思愣了两秒,才有些艰涩地开口:“没有没有,我只是……” 我只是,我只是什么呢?她说不下去了。“我只是什么”与一个陌生人并无关系。 于是牟再思看着他,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缓缓道:“第一次上台有点紧张而已。请问您是?” “嘿!再思!” 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牟再思的问题,方言书跑过来,满脸兴奋地往牟再思肩上拍了一下,牟再思措手不及居然被小身板方言书一下拍得脚步不稳整个人往前冲去。 一双手撑住了她。他的衣领微微敞开正对着她。 牟再思呆住,内心狂骂方言①38看書网连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拎着牟再思的后衣领就把她拉回来。 “对不对对不起!” 方言书拉回来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了眼对面男子抓住牟再思肩膀的手,目光略沉,低声道:“蒋学长。” 蒋澜手缓缓松开,表情温和淡漠:“下回小心。” 方言书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想到再思这么不经推了……” 牟再思给了他一拐子,想让他快速结束这个话题。面对十年前的蒋澜,牟再思内心生出另一种无法招架的感觉。 方言书夸张地哀号了一声,抬头却看到蒋澜不经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背脊一凉,连忙端正了脸色:“那个,蒋学长身体好些了吗?听说您前阵子出了车祸……” “车祸?!”牟再思惊呼出声。两双眼睛顿时全都落到她身上。 牟再思轻咳了两声,道:“惊讶而已,今天的事情全亏了您……呃……请问您是……” “蒋澜。” 牟再思愣了一下。 她的身前忽然递过来一只手掌,十指修长莹润。 “我是蒋澜,你好。” 牟再思盯了那只手掌一会儿。 “蒋澜学长!” 一个穿着校团委工作服的学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蒋澜学长,下一场轮到你了。” 牟再思贴在裤缝的手手指颤了一下。 蒋澜点点头,收回手,也不在意,将手中有些怪异的礼帽还给牟再思,转身走了。 看着蒋澜的身影混入远方的人群中,方言书突然凑过来,问道:“原来你们不认识啊。” 牟再思手指捏了捏裤缝线,道:“是啊,怎么了?” “那倒是很奇怪啊。我看你们合作的样子,还以为蓄谋已久呢。”方言书啧啧啧,道:“蒋学长前些日子出了车祸,醒来后就连忙投身到热热闹闹的新生欢迎典礼的活动中去了,还和你秘密合作了这一曲。我这个报幕的主持人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呢。” ――对,这就是牟再思从下台后内心一直疑惑的东西。 她就算十年间的记忆再模糊,这件事情也是不会忘记的。当年这场新生开学典礼自己是单独上场表演的魔术,蒋澜是绝对没有出现的。她第一次看见蒋澜就是蒋澜向叶阑珊告白的那一天,绝对不会有错……那么是哪里出错了? 和蒋澜表演魔术…… 和蒋澜…… 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发生过她会不记得?牟再思内心纠结了。 方言书看着牟再思脸上不停变幻的脸色,道:“原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牟再思摊手。 “难道是学生会突然决定的。学生会总是喜欢来这招,有没有考虑过主持人的感受!” 牟再思点点头,难道是自己突然重生过来还是改变了一下历史的轨道?唔,难道是那个神秘的家伙知道自己不会变魔术了,所以暗中帮了她一下? 方言书突然望着牟再思:“你真的不知道吗?本来是你变魔术,现在不是你了……你这么红果果地偷懒了,这种好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你上场前突然有恃无恐很随意的样子啊……” 牟再思给了他一眼,道:“你猜啊。”转身离开了。 后台人多,从后台挤出去之后晚风吹到自己身上,牟再思才发现自己身上都被汗湿透了。晚风吹过来的时候从衣服的缝隙里钻进去,窜起一阵凉意。捏了捏自己汗湿的手,牟再思折回了洗手间打算洗个手。 只是脑海里满满都是20岁的蒋澜俊美无匹的样子。她无法忘记这一天的蒋澜,他穿着电影里欧洲贵族一样的燕尾服,在学校体育馆的舞台上挥舞着魔棒。开场时他跳着优雅的舞步,灯光和浅妆使他俊美无匹,赢得场下女生的尖叫。 其实什么时候遇见蒋澜并不重要。可能以前见过忘记了吧,就好像她也是今天才想起自己十年前的这一天就见过叶阑珊了。事情总不会一模一样的,就好像今天遇到方言①38看書网之间的对话也不可能完全复制的十年前。 牟再思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一抬头的时候却怔住了。 镜子里的牟再思脸上画着淡淡的妆,面颊通红,连耳根都是红的。 一定是热出来的……牟再思这么告诉自己。 她可是29岁的轻熟女了…… 可是,那个时候她差点扑进20岁的蒋澜的怀抱里的时候,那个浑身窜起的像是外遇出轨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牟再思把手指尖上的水珠弹到镜子上,看着镜面模糊成一片,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大礼堂,晚风带着些许闷热的感觉吹过她的脸颊。 等等等等……她的寝室在哪里来着? ------------ 2缅怀与放手 24 牟再思呆呆站在风中,深深地体会到一种鲁滨孙漂流记的感觉。蓦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以往微弱的震动嗡嗡声音在夜色里也显得越发响亮。 牟再思摸出手机,接起。一瞬间手机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嗓门并且自带嘈杂背景音,吓得牟再思一下子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好,我是牟再思。” 手机的那头默了默,原来那道声音这才再一次响起来:“你好,我是你三号床室友付佳静。” 牟再思:“噗。” “噗什么噗啊!”电话那头付佳静的声音重新变得活跃起来:“我才被你吓了一跳,咳咳,虽然我们才成为室友五天,但是……我去你刚才那个声音好深沉!” “呃,那个……我……”牟再思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我……” 牟再思“我”了半天。那头付佳静也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静静的呼吸声在开学典礼的背景音的掩盖下完全听不见。 她用手盖住眼睛,开口:“你有事吗?” 电话那头一瞬间只有演出的声音传过来,牟再思觉得自己的心都吊了起来,半晌,付佳静道:“我们刚才看到你表演了,你接下去是不是没有表演了?” 牟再思“嗯”了一声。 “我们现在在看演出,你现在在哪里?后台?你要不要过来找我们,我们待会儿一起回寝室。” 牟再思走下大礼堂3号门门口的楼梯,问道:“后面还有几个表演?” “不清楚,我们还以为你是内部演出人员知道的会更清楚呢。六点开始的,现在八点了,估计快结束了吧。” “哦。” 电话两头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牟再思忽然大力咳嗽了两声,道:“艾玛刚才一直在后台呢,大家有点紧张,都在准备背歌词啊啥的,我憋着不敢咳嗽,也不敢大声讲话,现在我出来了,呼――终于解放了。亲亲我的三号床室友付佳静同学,不好意思吓到你啦。” 付佳静的声音一下子也明快起来,她嗔怒了一下,这才说:“那你怎么样,到底来不来!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的,当然要四个人一起回寝室!” 牟再思“嘿嘿”笑了笑,问说:“现在是谁在演出啊?” 付佳静那头顿了顿,可能是回头看一下吧,不一会儿她便回头告诉牟再思:“好像是个叫姜澜的,要表演钢琴……”她的声音突然弱下去。 “付佳静?付佳静?喂你不要吓我啊……” 牟再思的深切呼唤戛然而止,付佳静惊喜的声音穿过手机震动她的鼓膜:“原来是蒋澜!不是姜澜!就是那个刚才跟你一起表演的那个蒋学长。啊啊啊,我站得比较远,看着很帅的样子啊。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不是,是英剧里的男主角!你刚才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怎么样啊……” “近距离接触什么样啊……”牟再思不自觉地重复了付佳静的问题,随后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嗯,感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吧。”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付佳静的回答,原本喧闹的大礼堂似乎也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不,牟再思闭了闭眼睛,在心底纠正自己的错误。 不是沉寂,是宁静,是沉浸啊。 一刹那时间与宇宙洪荒似乎同静默,安安静静地,电话那头,钢琴声叮叮当当的敲击着传过来。 牟再思在一秒内掐断了电话。 晚风吹过来,扬起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掌心的手机自然是不同于十年后那一只,电话号码却是自从入学后换了校园卡后就再也没有变过。直到她死,也都是这个号码,甚至是她死后,这个号码居然还被保留下来。 牟再思把手机解锁,有些生疏地摆弄了一下,然后翻开通话记录,找到付佳静的电话,又回拨了过去。 付佳静在一秒内接起。 “不好意思刚才忘记你了……咳咳……”付佳静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牟再思笑了笑,道:“没事,刚才信号不好,我就把电话挂掉了。” “哦……那你……” “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钢琴曲很好听,想听一下,可是又怕赶回来后都结束了,所以就打电话过来。” “你的意思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在这边听着,你保持电话接通就好了。我就是想听一下。” “要很久诶……” “反正学校那张电话卡里的免费通话时长我正愁着用不掉。”牟再思有些匆忙地截断付佳静的问题。 “好的吧,那你听着,我也继续听了,我们一起。” “嗯。” 付佳静又突然问道:“那万一待会儿信号又不好了怎么办?” 牟再思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口中溜出一句不以为然的话:“那就是命呗。” 她笑,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好。”付佳静静静地应道,背景音像是漂亮的乐符在大礼堂穹顶笼罩的夜空中跳舞。 牟再思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 钢琴音叮叮当当的,像是星光落到湖面上溅开然后泛开一圈圈涟漪一样,夏夜,湖面是深沉的蓝黑色,在星夜下却通透得像是一块深色的水晶,一尾小舟摇曳着晃着,静悄悄地舀开湖水,荡漾开一阵阵水的波纹。 小船载着付佳静轻轻的声音:“现在蒋澜学长弹得这首歌……不是,是曲子,叫《六月船歌》。” 《六月船歌》。 牟再思无声地同时默念。 其实她哪里懂得什么钢琴曲,懂得什么欧洲古典音乐。她爸爸是语文老师,她从小也不过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对一些古诗词近代诗歌稍微了解一下。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有味道,有种很儒雅很美丽的感觉,从来不曾深究,更遑论精通。 什么柴可夫斯基什么六月船歌。她只不过在小学音乐课鉴赏上看到过这个人,或者在路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或者在广告中,在老师的ppt里,在逛进一些同学的空间里的时候听到一段很熟悉的曲调,随后在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首曲子来自哪个欧洲西方古典音乐家。 不过是为了离他再近一些。 这首曲子……大约还有两分钟左右吧…… 整首曲子像是被透明的诗意浸过,将淡淡的哀伤埋得很浅。 牟再思闭着眼,脚下却忍不住漫无目的地乱晃。 以前他们家里也有一台钢琴,她喜欢在蒋澜弹钢琴的时候凑过去望,然后跟着节奏脚步乱晃,趁机看见蒋澜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起舞,如穿花蝴蝶般。 电话那头的音乐突然断了。 牟再思的脚步跟着停下。她低头,看见手机屏幕已然熄灭,她以为是锁屏了,但几次按下解锁键都没有动静。她又按下开机键,屏幕顿时闪过重启的画面,手机右上角闪烁着电量不足的黄光,再下一秒,屏幕又回归黑暗。 应该还有20多秒才对。 身前忽然传来喧哗声,牟再思以为是有人出来了,挪开几步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牟再思――” 牟再思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是错觉?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大礼堂小门口突然窜出来三道身影,一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追着。 忽然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往前窜了一步,小巧的瓜子脸,两丸黑珍珠一般的明眸。 “二青,你居然耍赖!” 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从后面跑上前,有些不满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她原先是跑在最前面的,结果居然被二号床的秦青给超越了。 牟再思噗嗤笑了一声:“这叫拟人版十二生肖之鼠牛。” 三号床老三绕开他们走上前来:“我不认识他们。不过,再思,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那两人闻声也不吵了,两个人笑嘻嘻地看着牟再思:“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牟再思忽然就被拉回现实了。从十年之前与十年之后的夹缝中,被一句“找到你了”拉了回来。 “对。”牟再思微微笑了笑:“我回来了。” 老大付佳静一把挽住牟再思的胳膊,她另一只胳膊还套环一般牵着另外两只室友。 “回寝室吧!” 三人异口同声:“嗯!”内心一瞬间燃起踌躇满志。 老大继续道:“还有一个礼拜军训!” “泥煤!” 晚风轻轻拂过,将树叶抖落一地的哗哗声。 得之,也未必是幸啊。牟再思落后两步,身旁勾着她的室友也一起跟着慢下了脚步。 她抿出一抹清浅的微笑,她之前有一瞬间在纠结自己为何总是要想起蒋澜,明明是无缘之人了,那场相识相逢本无意。可是现在想想,自己花了十年的生命去爱了那一场,想想又怎么了?这种记忆不是谁都能有的。 缅怀而已。 缅怀而已。 牟再思跟着三个室友一起蹦蹦跳跳回了寝室。她很久没有见过她们了。寝室的排名就是按照一号床,二号床,三号床这样排的,牟再思是四号床,名字里那个思也几乎可以谐音为四,不得不说是命中做老幺的命。 牟再思踹上门,踹完后才发觉自己这个动作做得无比娴熟自然,完全没有生疏。她坐到位置上,把电脑进入了休眠模式,她重新打开,发现酷狗播放器打开着,播放的曲目是周婕纶的甜甜的。 忽然,牟再思的手机闪了一下。 ------------ 3神秘的电话 25 这是一个很好的年代,这是一个很坏的年代。国家政权领导人班子换了,新人新气象,政策一波波的。这是一个天灾人祸不断的年代。牟再思记得那时候微博上这么传说: 若干年后,如果有人回忆起2013年的春天,大概会用这样的开头:那一年g省连续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雨,帝都空气里飘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雾霭,s市的人们集中销毁了全市的鸡,黄浦江上死猪顺流而下。 这一年过年那段日子里很流行,将周杰伦的声音升了一个key后出现的变调女声版甜甜的,网友们管这个“虚拟人物”叫周婕纶,牟再思沉迷其中,男神周杰伦,女神周婕纶,喜欢讲周杰伦与周婕纶搞cp。她将音乐打开,手机电板充进电后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咦?这个是……牟再思被屏幕上一个未接来电吸引了目光。她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看了看。 未知来电。a市移动。 有谁会给她这个刚买了一个多礼拜的新电话卡打电话? 牟再思不是a市人,她是从c城考来a市的,自己的父母来电自然不会是a市移动。这个电话号码自己又没有存进去……牟再思沉吟了一下,若是往常她必定不会回拨,因为她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对方真有急事一定还会打过来……但是现在的话她却不敢肯定,会不会是她重生过来之前给别人留的电话号码? 牟再思自己的确是个懒到连存电话都觉得麻烦的人,她喜欢直接从通话记录或者短信记录里找――一边这么想着,牟再思一边按了回拨。 手机那头传来最普通的移动特有彩铃,钢琴曲叮叮当当只响了前三声,电话那头就被接起了。 然后…… 然后电话那头静悄悄的。 牟再思一瞬间哑了。 打电话这件事情能否进行得通顺与电话双方是否有默契其实有很大的关系,很多情况下大家都默认,像是一项不成文的约定,接电话的那方都会先“喂”一声,没有人真的明文规定过,不过每个接起电话的人都会下意识履行,而此刻电话某一头没有声音的时候,另一方就会哑掉了…… 比如现在的牟再思。 电话那头没说话,极深沉的安静,牟再思几乎可以听见蝉鸣,像是夜色在空气里浮动,她酝酿好久的一声“喂,您好”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里,像一根鱼刺不上不下。 “呃……” 牟再思觉得有些尴尬,她试着发出了探询似的一声,但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人接口,悄然无声,牟再思想了想,决定硬着头皮说下去。 “您好,请问您是之前打电话来的那一位吗?我之前手机没有电了,不好意思没有接到。” ――安静。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无声。 牟再思把手机拿到眼前审视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信号满格,也显示是在通话中,没有被人挂断。 奇了怪了。 “喂喂?不好意思请问您听得到吗?不知道是我这边信号不好还是您那边信号不好……” 牟再思不由得微微放大了音量,寝室的人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在室友的注视下,牟再思拉开门取道阳台。 “喂?我现在换了个信号好点的地方,请问您听得见吗?” 牟再思冲着手机那头又“喂喂”了两声,付佳静好奇地把脑袋探进阳台,问道: “再思,是谁啊?” 牟再思摊手,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哼哼了两声,把手机挪到嘴边,微微放大了音量,装作不经意地没好气地怒道:“可能是恶作剧吧!”然后当机立断切断了通讯。 在夏秋之交这种闷热的天气接到这种电话真是让人从心头一下烦躁到脚底,整一个外焦里焦,宿舍楼下绿树参天,知了孜孜不倦地叫着,总给牟再思一种星子在一闪一闪眨眼间的错觉。 “不会是诈骗电话吧?来骗电话费的?” 学霸二青也从预习课本中抬起头来好奇地插了一句。 牟再思回到寝室里,关上窗防止蛾子之类的东西飞进来,她看了眼大家关注的表情,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本地号码,应该不是什么长途电话骗话费的吧。而且我打过去根本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什么电子音叫我根据提示按什么键……我倒希望是诈骗电话让我泻泻火。军训累死了有木有?” 付佳静忽地露出一脸梦幻的表情说道:“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结果你错过了,人家正愁着注定命中无缘的时候你居然回拨了!可是当人家小伙子兴奋地接起之后才发现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了……” 牟再思赏了她一枚白眼:“想太多,你倒是十年如一日的这么梦幻和童话。” “你说啥?”付佳静不解。 牟再思摇摇头,唱道:“是你想太多,我总这样说――” “滚!” “也搞不好是恶作剧。”牟再思一秒内收敛自己的表情与歌喉,手指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贴吧不是总是有这种无聊的游戏的吗?搞不好是谁随手拨了个电话然后打算看我出丑来着……我靠!”牟再思的表情有些扭曲:“那人不会录音了吧?!” 老三凑过来闻言咋舌道:“不会这么变态吧?录音做什么?留个念想?” 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一下,牟再思有些咬牙切齿:“我看这可能性不小,我刚才打过去的时候没响两下就被接起来了,要不是一直守在电话旁等我打过去会这样么!我擦擦擦擦我只要一想到某天有个人突然微博艾特了我一条视频录音,跟我说‘快看是你们学校的恶搞,a大奇葩自言自语电话版,声音还很像你嘞!’,我就……” 寝室三个人六双眼睛都盯着她。 “我就……” “你就?” 牟再思折起眉心:“我想不出来。” “切――” 牟再思对她们竖起的无形中指表示了无视,她们是不会明白“一个憋了很久,太久没有骂人整人吐槽人的严肃的家庭妇女”面对这种剧情,一下子连话都不会讲了的窘境的。至于什么“我就想冲过去把那个人揍一顿”这种很没有档次的通俗的话,牟再思表示她是不会说的。 牟再思痛苦地皱起脸,想把手机继续充电,一抬眼却看见手机36qq0提示是否要将该陌生号码存入电话簿。 牟再思毫不犹豫地戳了否。 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您是否要将其拉入手机黑名单?加入黑名单后您将无法接受到对方的任何电话或短信,可以在垃圾箱中恢复。” “是。” “是否要将其标记为骚扰电话,分享给别的用户……” 这下牟再思没有耐心看完便毫不大意地选择了“是”。 时间接近十点,寝室一二三号都开始洗漱了,牟再思看了眼手机,又开始下意识玩起解锁锁住再解锁的游戏。 这么早……真不习惯啊…… 以前她这个时间在干嘛? 等蒋澜回家?不,蒋澜一向不会很晚回来,他只会回来后重新进到书房里开始新一轮工作。于是她会准备茶,水果,点心――咖啡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在蒋澜的书桌上的。准备好后她会来到蒋澜的书房门口,敲敲门,示意她要出现了,接着等蒋澜收拾好电脑页面和文件后,她才会悄步进去。 她一度将其引以为豪――因为这是夫妻间的默契,是她对丈夫给予充分的信任与尊重的表现……放p吧!牟再思表示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正确的信任尊重还是夫妻间有不可逾越之鸿沟的表现了。 习惯和罗马一样不是一天造好的。 倒了杯水开始刷牙,牟再思叼着牙刷来到阳台,空气里漂浮着燥热分子,并没有清新多少。她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有些想家。 是第一次住宿的十年前的“牟再思”的思念之情根深蒂固吗? 不仅仅是的吧。 蒋澜现在……在干什么呢? 亲爱的战友啊,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于是那个恶作剧电话的事情很快便被牟再思抛到了脑后,比起这些东西,还是未来为期还有一个多礼拜的军训比较膈应。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牟再思真恨不得军训君去被一百遍掉。 她知道今年他们军训的时候太阳会杀很大。 她关于军训的记忆又要被太阳烧一遍。 军训啊…… 啧…… 再思偏头痛。 ――话说叶阑珊用什么防晒霜的,她怎么记得那时候被告白的那天叶阑珊同学完全就没有晒黑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起不出意外将日更,防盗章节懒得弄,不想让你们太麻烦,嗯,就这样 ------------ 4他眼底盛了一片月光 26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当然她有了第二次。 重生回十年前,牟再思觉得自己的一生应该这样过―― 当她回首往事的时候,她不会因为将年华虚度在蒋澜身上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在自己这一世年龄又走到那个十年后的时候,她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而斗争。” 她曾经构思得很美好……她想啊……自己有扎实的英语功底和人生阅历,以及丰富的感情经历――至少比很多人多――而且她死过一回了,虽然牟再思发现死过一回了的自己变得怕死了。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从学渣变成了学神,在自己考试狂砍过90的时候还给战友们送去更多的助攻…… ――她想太多了。 “排头的!说你呢!喂!看哪里!说的就是你!那个第四排排头最高的那个!” 一声训斥如平地惊雷席卷过境,练习正步走的方队一下子全体止住了步伐朝那个角落送去目光。邢教官立即回头扔下一句咆哮:“看什么看!继续走!我让你们停了吗?!想跑圈啊!” 整齐的脚步声又开始“啪啪啪”重新砸到地上。 邢教官满意地点点头:“脚背下压!给我砸到地面上!” 队伍又开始前进,除了牟再思。 牟再思眼观鼻鼻观心,邢教官缓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前徘徊了一下,然后找准一个方位站好。牟再思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压得不够低的帽檐。 手刚一伸出去她就后悔了…… 邢教官的咆哮立时响起:“动动动!动什么动!我让你动了吗?!” 牟再思立刻中指紧贴裤缝线笔直站好。 “耳朵聋了啊?我问你话呢!” 啥? 邢教官军帽下的眉梢一挑,像是猝然绷直的一条橡皮筋:“我刚问你,我让你动了吗?” 牟再思立刻严肃地回道:“没有。” “大点儿声!” “没有!” “说话打报告了没有?”他尾音危险地撩上去。 牟再思立即识相地高声喝道:“报告邢教官!没有!” 邢教官:“……” 方队踩着正步齐刷刷地路过…… 邢教官琢磨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这么不对味儿呢。” “报告邢教官!没有!” “嗯,这还差不多。”邢教官迈着规整的步伐又换了个方向站,他看了眼操场上别的方队的进度,看了眼牟再思,忽然开口:“小姑娘长得挺高啊。” 牟再思这回多了心眼:“报告邢教官!是挺高!” “长得高感觉怎么样啊?”邢教官又问。 “长得高看得远。”――放英文字母第十六个,长得高晒得猛啊!因为离太阳近啊! 不知道是不是牟再思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不走心,将她心底的不以为然暴露得很彻底,邢教官脸色猛地一变,吼道:“我看你是长得高眼睛也长头顶了吧?啊?正步怎么踢的?脚怎么出去的?我怎么说的?要用余光――”邢教官眯起眼睛,手指捏起出一道缝,形象地作着手势打着比喻。 “要用眼角的余光看你前面或者旁边的同学,你是排头,你要看前面的同学!”他语重心长的语气猛地一转:“你看你怎么看的!你看了没有!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牟再思的心随着邢教官忽大忽小的音量吊得忽高忽低,委实难受得很。 邢教官眼睛一竖:“回话!” 牟再思:“……” 牟再思心一横,大声道:“报告邢教官!我不知道回什么!” 踢着正步的同学们脚步顿了一下,全场有几秒很明显的安静。随即哄堂大笑,邢教官嘴角抽了一下,又立马被他压下去,他一个回头朝着方队吼了一嗓子:“笑笑笑,笑p~啊!” 邢教官又回头看着牟再思,牟再思肃容,面无表情,宝相庄严,邢教官目光顿了两秒,终于脱下帽子,抹了把脸,叹道:“就知道笑你们这帮混小子!真愁死我了。” 牟再思嘴唇一扁“噗”了一声。 “知道笑了啊?到时候阅兵的时候有你们哭的!”邢教官用帽子扇了扇风,又立马戴上,额头被军帽勒出了一条痕迹。 “你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啊?” “报告教官,知道了!” 邢教官“嗯”了一声,道:“说说看。” 牟再思下巴朝里顶了顶,声音抑扬顿挫:“我出错腿了,我不该不看着前排同学。” 谁知邢教官“哼”了一声,道:“错!”他伸手一指,指尖差点戳到牟再思鼻子。 “你错在你差点让我以为你旁边的同学迈出了两条腿!” 牟再思:“……” 牟再思:“是。教官!” 教官点点头,声音总算低下来,有些沙哑,他咳嗽了两声,道:要知道,自己的战友比自己更重要。” 说完他也不再纠结什么,大手一挥:“全体休息五分钟!” “耶――” 战友们欢呼了一下,齐齐涌往摆水瓶的地方,大家匆匆忙忙灌了一口水,这才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抹了一把脸,异口同声道: “真愁死我了――” 教官翻了个白眼,头一扭,飞起一脚踹上一个小胖子的屁股,啐道:“小样儿!” 这逼人的青春。 牟再思摇头笑了笑,在原地跺了跺脚,趁着人群渐渐散开,这才也上前去拿自己的水瓶。 牟再思打开水瓶,倒了倒,发现自己水瓶早就空了。抬头一瞄饮水机旁密集的人群,牟再思把瓶盖重新阖上,放回原地。 一瓶水突然飞到她身前,水飞过来的力道并不大,速度也不快,牟再思下意识抬手接住,一看,是一瓶还未拆封的农夫山泉。瓶身微凉的温度让牟再思忍不住一捏再捏,胸口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下。 长长呼出一口气,牟再思抬头一看,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映入眼帘。 他的眼底盛了一片月光。 ------------ 5牟再思的人生哲学 27 “陆景之?” 此时仍旧是清晨,阳光却已然猛烈。微风被阳光灼烧过,越发显得干燥闷热,吹动稀薄的空气浮起在曙光里。 牟再思之前一通大吼,喉咙一阵阵发痒,阳光艳烈,她的舌根对水涌起一阵阵渴望。 他们军训并不像很多学校那样穿着统一的迷彩服,他们的着装以每个学院为单位,学校分发每个学院的校服。校服样式是一样的,不过每个学院颜色不同而已。牟再思所在是经济管理学院,简称经管学院,他们学院的校服正是纯白色。 陆景之单手微微松开衬衫纽扣,扭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学校发的校服料子挺薄,陆景之的衬衫前襟被矿泉水浸湿,隐隐约约映出精致的锁骨。 陆景之睨了他一眼,道:“喊了这么久,不渴么?” 牟再思挑了眉毛:“班长大人莫戳我伤疤。您这水真是甘醴琼浆。”牟再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水。 再不喝就矫情了。 微微侧过身体背对太阳,牟再思扭开瓶盖就灌了几口,矿泉水之前似乎被放在树荫下,喝进去的时候在喉咙里撩起一丝凉意。牟再思仰起头,感觉到自己喉咙里随着水的灌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那是喉结在滚动。 一连喝了小半瓶,牟再思才消停了一下。她回头,将手中的矿泉水朝陆景之举了举。 “谢了。” 陆景之耀眼地笑了下,“越喝越渴吧?” 牟再思苦笑:“本来还以为忍得住的。”她看了眼手中的矿泉水,忍不住打开又喝了两口,胃里顿时传来清凉感。但是空落落的,明明吃过早饭倒像是早就消化完毕了一样。反倒难受。 陆景之道:“你可以含一大口到嘴里,然后慢慢咽下。” 牟再思朝他竖了下大拇指:“你真棒!” 陆景之微微错愕的目光让她愣了一下,随即牟再思摸了摸鼻子,道:“口头禅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唔,也不是,我这是在夸你博学。” 陆景之嘴角微勾,桃花眼目光闪了闪。 “你心情好像不错?” 牟再思奇怪疑惑地望向他,却听得他道:“我以为你会难过一下。”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牟再思忽地顿悟:“哦,你说刚才被小邢训啊。不难过啊。” 陆景之捏了捏手中的矿泉水瓶:“身为班级联络员,我有责任为你们传递情绪状况并排忧解难。” 所谓班级联络员,指的是刚入学的时候辅导员为了能够更好的管理新生而任命的学生中的暂时领导人,负责传递辅导员消息。在大学这个很多情况下四年下来这个人是不是自己同班同学都很难记清楚的地方,班级联络员可以说是最先为同学所知,并且这个影响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延续。开学后不久便会是选举班干部,某种意义上说,班级联络员等于班长。 这也是牟再思一开始便认识陆景之的原因。 不过也就仅于此了,上辈子她很宅,难得做些事情都是围绕蒋澜而展开的。 牟再思一边想着,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和其他几个方队的教官聊天的邢教官,忽然低头忍俊不禁:“其实小邢蛮好哄的。” “哄?” 牟再思看了眼手心的矿泉水瓶,阳光透过水面折射出别样的华彩。 “可不是?”她笑。 一般大学高中的军训,只要按照教官说的按部就班去做,报告教官之类的场面话多吼两声,态度端正些,表情正经些严肃些――哪怕他认为你在搞笑并且他也真的很给面子的笑了,你也得把自己当做吊在线上的蚂蚱,把皮绷直了,卖个笑话露个短,声音要高而洪亮,教官根本不会拿你怎么样,甚至对你很有好感。军训优秀学员什么的或许没有你,但最差学员簿上绝对不会有你。 对付认真的人,就要用更认真的态度去对付。 只不过…… 牟再思摸摸鼻子:“心理压力有点大啊。” 牟再思远目,她似乎看见陆景之眼底掠过一丝理解的光。 不,你理解错方向了。牟再思默默道。 经历过军训的人都知道,这些教官其实很年轻,跟受训的学生一般年纪,甚至有更小的,他们大都为一般的士官或军校生,有些一看便知入伍没有多久,他们的皮肤还未被晒成巧克力色或者古铜色,脸部轮廓仍然有着小麦色的青涩。 她一个奔三的人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人指着鼻子训斥……还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还要大声嘶吼…… 牟再思摸摸鼻尖。 此中滋味,非常人所能道也。 “嘿,景之。” 一道明朗的声音划破窒闷的空气,牟再思和陆景之一同回过头去,只见一抹亮色由远及近。来者穿着一袭嫩黄色的及膝雪纺裙,烫染成栗色的长卷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发球,一绺发丝打着卷儿垂下来,将将及肩,随着她脑袋的摆动不停擦过白皙的颈项。 她一下跳进陆景之的怀中,陆景之一只脚微微后退,双臂一捞稳稳地将她搂在怀里,搂在她纤细的腰肢,操场上口哨声嘘声四起,女生脸颊蓦地绯红,赶忙跳开一步,她仰起脖子望着陆景之,从手袋里掏出一块白毛巾按上陆景之的额头。 陆景之桃花眼眨了眨。 那女生双手环胸,挑起左边眉毛:“自己擦!” 陆景之从额头摘下毛巾,擦了擦手,问道:“雅唯,你怎么会来?” 被称作雅唯的女生哼了一声,撅了撅唇瓣不说话,陆景之微微阖眼,抖开手中的白色毛巾,极细致地擦过每一根手指。 “你赢了。”雅唯叹了一口气,“人家不想说咩真是。我很想告诉你说,我是特地来探你班的,但是……” 雅唯大拇指一翘往后一比。 “学生会来取素材,还有军训摄影大赛之类的,然后……”雅唯叹了一口气:“我是学生会文艺部的,你懂得。” 牟再思闻言笑了笑,不过牟再思不小心笑出声了,她没有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喷笑的气音。她知道这样挺不礼貌的,当雅唯回过头来,极犀利地朝她挑眉的时候,牟再思默默地把脸贴上了不知何时掏出来的手机―― “嗯嗯,你说什么?噗哈哈,好好玩啊――”牟再思做哈哈大笑状。 雅唯看了一会儿,这才把目光重新落在陆景之身上,操场那头却忽然滚来一声咆哮,以雷霆之势碾过牟再思并不粗壮的神经。 “第四排排头!军训你特么敢带手机?我批准你带了吗?!” 牟再思立即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没有教官!” 雅唯低头看了看手表,突然低声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陆景之问道。 雅唯没有回答,她举目四望了一下,见只是零星几个人望向这里,大都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她一个深呼吸,蓦地踮起脚尖在陆景之唇上啄了一下,然后一溜烟开了。牟再思望着她一忽而跑开的背影,有些怀念。 分明就是特地来看男朋友的啊。牟再思忽然有些惆怅。 在她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明艳的女生,也有这样一个朝气蓬勃到让牟再思总以为是怒气勃发的背影。不过她们初遇的那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头,那天就是牟再思跑去情人树下的那个狂风暴雨的午后的隔天。 其实那天牟再思打着伞,把那根被吹在地上的红丝带捡起来了,并且系在了树上,然后才离开的。不过没想到第二天,有个女生拎着一根红丝带找到她,彼时正是课间,牟再思正好倦极,趴在桌上睡着。课桌突然被大力拍了一下,牟再思猛地抬起头,迷迷糊糊间望见被她压在手掌与课桌面上的红丝带。 这红丝带再熟悉不过。 透过指缝,她望见红丝带上蒋澜的签名,潇洒凌厉。 那是蒋澜在为她挂上去后,又向她要了马克笔签上了名字。 不过牟再思还是很不喜欢这样对峙的场景,把自己的恋爱秘密在众人的目光下摊平,拨开每一道皱褶――虽然可能从情人树上摔下来那天,又甚至更早――在她当众告白逆袭叶阑珊那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她不太会讲话,面对这个来势汹汹的女生,她有点慌。 于是牟再思困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微微掀开一条无神的缝,她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把那根红丝带从她掌下抽出来,捏进自己的掌心,出乎意料的轻松,这个女生看起来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有事?”她问。 “物归原主。”她目光落在缠在她指尖的红丝带。 “为什么在你这里?” “它掉在地上了。” “哦。” “再见。” “嗯,谢谢。” 牟再思后来把这根红丝带当成了书签夹在日记里,这一夹,便是十年。 后来的后来她知道,这个女生这天也去系了红丝带,因为她和他男友吵架了,起因在她身上,可是她拉不下脸道歉,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之前牟再思和蒋澜疑似吵架分手结果去系了红丝带,在情人树下拜一拜之后突然又终成眷属的事情来,于是她去系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回去的那个下午男朋友就和她分手了。 这个她叫苏雅唯。 这个男朋友叫陆景之。 …… “在想什么?” 牟再思回身看着陆景之,他站姿很随意,却有种另类的优雅的感觉。她眯眯眼,她有点近视,可是她不喜欢戴眼镜。这样可以让她看清楚这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她引为反面教材典型的小情侣中的男方。 有些怅然。 牟再思笑了笑:“我在想她怎么没有穿校服。” “因为她不军训。” 陆景之把手头的毛巾随手往放水杯的地方一扔。 “她是学姐,军训过了。” 牟再思错愕地看了他一眼,陆景之美丽的桃花眼优雅地狭起来。 “大三的。” 牟再思被噎了一下,她对陆景之的风流韵事稍稍有些了解,她知道她花心但不滥情,不过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口味挺广。 “唔……” 牟再思低头沉吟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人家告诉了她这么多事情。可是她不觉得陆景之需要这种八卦点评……正纠结着,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清俊的身影。 时光顿时被晨光一点点浸透。 他就像世界上旋律最优美的曲子,有着美丽的黑白五线谱。缠绕在她心上,只有他能时不时弹奏。 是蒋澜。 牟再思瞥了一眼,扭过头,朝陆景之摆了摆手。 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归队了。 牟再思放好矿泉水瓶,回头看了眼蒋澜。 看到他…… 忽然朝这里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唔。谢谢所有看文读者【真心的】 tat~掉点击收藏是必然的,感谢所有仍旧坚挺的读者tat~ 话说前阵子萌了一段日子的法官,结果晚上上选修课的时候被法律老师碎了三观,他告诉我们,在天朝,很多法官其实都只是一般军人退伍后被分配到岗位上的,很多人其实都没有什么专业的法律知识……尤其是天朝最高人民法院大法官……更是闹了很多笑话。 其实还是律师比较专业……不过在我国,律师挺坑爹的,各种被歧视啥的,外国貌似是经常有律师上位做法官的例子。 貌似很多念法学的人都有些比较崇尚外国法律……唔,吾等p民还是中立地看好了。 天佑我大天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夺回钓鱼岛。耶 话说难道是卷一写得太投入了,我这一卷文风有些诡异……小清新不小清新,吐槽向不吐槽向……写得很不满意。谢谢乃们包容偶tat~ ------------ 6王见王,A大的传奇 28 蒋澜穿着白衬衫,少年模样,纤长利落。脸的棱角清俊,狭长的双眼于是便稍显冷漠。睫毛浓密纤长,微微垂下,使得那双眼远远望去像是蓄了一汪深水。他往这里走来。牟再思无端颤栗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牟再思同时清晰地捕捉到一旁压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压抑不住的骚动。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或许这种干净的美色是可以进行无差别攻击的大杀器,但能够进a大的,又有几个是平庸之辈?能够让人才济济的a大学子都叹服,与蒋澜智商上的魅力是分不开的。 陆景之就站在蒋澜的必经之路上,他微微讶异地笑道:“学生会会长也来了?” 蒋澜止步,深深的目光望住他。 陆景之桃花眼永远在微笑。 “陆景之?”蒋澜念出他的名字,声音清缓,不疾不徐。 陆景之看了眼蒋澜伸出的手,礼貌性地握住,道:“我是陆景之。” 蒋澜唇角微微翘起来,他的掌心微微用力,低声道:“幸会。” 陆景之挑起了眉梢:“久仰大名。” 一瞬间场下各种八卦声四起,甚至有压抑不住的尖叫声透过来,然而因为死命压抑都压抑不住,这声音便显得近乎歇斯底里。 蒋澜目光深远,陆景之言笑晏晏,几乎同时,他们松开了手。晨光在他们指尖跳跃。 一见如故。 牟再思第一次在八卦中心抢了前排,她离八卦中的两位主角很近,几步路的距离。以蒋澜和陆景之为中心,方圆八百里内鸦雀无声。八百里外人头攒动,喧声滔滔。 不远处几个方队所站立的坐标分明也朝这里移动了几分,并有继续前移的趋势与倾向。 蒋澜和陆景之啊…… 哟…… 陆景之和蒋澜并称a大两大新星,不过蒋澜比陆景之早入学一年,从辈分上讲他是学长,稳稳压在陆景之头上,陆景之甚至刚入学一个礼拜。 其实最初的最初,陆景之是很低调的。结果没想到,刚开学两天,有个外校的学生忽然来a大bbs发帖,自称乃“你们a大陆景之”的高中对手,“不堪陆景之在高中时期的各种权势压迫”,在今天终于忍不住来这里发帖,“揭露人性的最黑暗,望诸位a大学子不要被此人皮相所蒙蔽”,该学生甚至在帖子的主楼里放上了背景音乐――正是前年最火的电影《画皮》主题曲,《画心》。 这个人发的帖子标题很是耸动――“陆景之你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有钱有权就可以玩弄别人感情吗?” “a大这种人也收,是出钱买进来的吗?” 轰―― 一连两个质问,在a大的这种从来不限标题字符数的无节操无下限的论坛上瞬间引爆,一时激起千层浪,该帖子直接戳中当代人民群众最关心的几大关键词,买大学录取名额,有钱人,而且是有钱又有权的人。 其实归根到底就两个短语―― 有钱人。 有钱人的龌龊。 该帖子在30秒内回复数破百,十分钟内帖子飘红,一小时内帖子回帖数达到10页开外…… 于是陆景之……毫无疑问的……红了…… 不过这哥们以为a大是什么?一些野x大学么?是一个外校人想黑就能黑的吗?百年名校的荣誉是他三言两语靠一个标题无图无真相就能玷污的?! 荣誉即吾辈生命! 很快该同学遭到了a大技术学子们的人肉,发现: 这哥们,帝都人,学校里挺正常一人,除了常年追不到女朋友,不过信工学子们根据他ip追踪到的他发的帖子中发现,90%都是别人爆照贴下的回复,回复通常就三个字:求交往。不过令人欣喜的是,这哥们马甲还不带重样的。还有10%……还有10%都是黑别人的。他是将现实和虚拟拆开彻底精分的典型代表人物。 不过这帖子的高/潮不在这里,最激动人心的地方,堪称神展开的地方在于――在a大学子们还来不及进行更深层的调查时,该同学所在高中的,陆景之粉丝团,来a大bbs逆袭了…… 不得不说这个粉丝团很有效率,很有规划。他们没有掐架,他们很淡定,他们默默地贴出了该同学的历年成绩单,然后默默地贴出了陆景之同学历年成绩单,和一连串的荣誉――所获荣誉大都为全国甚至国际性质的,其他的他们不贴了,说是为了照顾刷流量逛帖子的手机党们。 该男顿时炸毛,一时间各种没有风度的污蔑,大约陆景之高中粉丝团们是为了照顾高中的荣誉,大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他们并没有爆出更多的东西,于是当时间充分,情况获得缓冲后,a大学子们掀起了另一波高/潮―― 该同学系陆景之舍友。 陆景之何许人也? 帝都军委某长官的孙子……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陆景之是不被人称作陆景之的。 他是陆公子。 陆景之,陆公子。 随后关于陆公子玩弄别人感情的事情……唔,谁不知陆公子花心不滥情,从来每次只和一个人交往,从来从“一”而终,只不过是这个从一而终的期限有些短暂。 后来又有些人打着“驱逐鞑虏,光复中华”的旗子来挞伐该哥们,这哥们瞬间找到掐点,说这是不爱国的行为,“鞑虏”乃少数民族,这是在国内搞分裂。 大家都笑笑,没有当真,随他去掐了…… 喷子嘛……还怕找不到掐点?一个帖子的楼层永远可以歪得没有边际。 陆公子一帖成名,家世背景暴露了一地。对此,陆公子只是笑笑,懒得披马甲,用自己真身上了a大bbs,他只发了八个字。 “感谢舍友不杀之恩。” 此贴以此作结,陆公子手动封贴。 从此陆公子成了a大传奇之一。 比起陆公子,蒋澜的成名史就比较普通。距离满分差两分录取,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脸孔像是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笑起来却又温柔如同五月的风。他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呢,毫不在意你会不会因此混淆了礼貌和温柔的界限。后来又自己开公司,a市金童蒋澜之名不胫而走。 蒋澜某种意义上真是低调到了一个境界。 很多人,尤其是一些高几届的学长学姐们,直到他们毕业,他们都以为蒋澜是普通人,是奋斗成名一派的领军人物。 蒋澜乃a大又一传奇。 于是,当a大两大传奇碰撞的时候,堪称王见王。 众位围观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们心底不停呐喊,求摩擦!求火花!然而两位主角从来都是玩得高深莫测,这种这么直白的东西是不会表演给大家看的。 牟再思摸了摸鼻子。眼角看见蠢蠢欲动的教官。 啾―― 小邢教官的哨子突然吹响,如尖锐的鹤唳,瞬间激起同学们的负面情绪。 卧槽啊…… 蒋澜看了眼陆景之:“你们要集合了。” 陆景之微笑:“有机会我去学生会找你。” 陆公子要竞选学生会?众人瞬间竖起了耳朵。然而耳朵接收到了更凶残的声音―― “看什么看!还看!” 各个教官把自家方队的人带走,小邢两眼一瞪:“看什么啊,八卦很好看?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噗……” 场下瞬间笑场。 小邢教官上上下下看了眼蒋澜,目光颇为审视:“同学来这里干嘛?” 蒋澜笑了笑:“学生会来取素材,我来看看大一新生的军训状况。” 小邢点点头,他把蒋澜这个行为在心里和首长视察划上了等号。 “那你在旁边看着吧,我们继续训练――” 小邢语气蓦地一转,声音高起来,最后半句是朝着方队吼的。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小邢点点头,继续下口令:“向后――转!” 小邢目光如炬,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向后转没转稳将将摔倒的人,她破坏了整个队形,小邢顿时心头火起,目光一扫,火气更旺―― “第四排排头!怎么又是你!” 他的怒火直接轰到牟再思心上,牟再思顿时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小邢走到她面前,恨声道:“你以前不是走得挺好的吗?今天怎么回事?各种出错?!” 牟再思:“……” 因为她不是之前那个已经训练了一个多礼拜的那个她啊…… 她低着头,不敢在小邢真的火大的时候油腔滑调。 忽然的,她觉得身上有一道视线,清清冷冷,冷漠不带感情。 牟再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是蒋澜。 听说有一种人,走到何处,何处便成为风景。那么蒋澜在牟再思眼里,这货就是个移动背景,身上还自动附带美图秀秀美人相机苹果光柔光等各种p图效果。 牟再思摇摇头:一个20岁的小伙子学人玩什么深沉? 她正要收回目光,却已经迟了―― 小邢咆哮道:“第四排排头!往哪儿看呢!春天到了是吗?!” 牟再思:“……” 远远地,牟再思觉得,她看见蒋澜唇角勾起了一个很贱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唔,听说我家女主是花痴……其实只对一个人花痴什么的,这种花痴我很稀饭啊。要真花痴早就看见陆公子就扑上去了。 嗯,我不知道现在女主的反应大家怎么看,我觉得,最淡定的表现,可以当做一般人调侃,是放手,不看中,成熟的表现。 谢谢所有读者的留言tat~太感动了,忘记自己今天会上收藏夹神器,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收藏多了一倍的时候我整个吓尿了……然后今天就默默做好了被刷负的准备……但是还好,大家都很温油~ ^^ 谢谢所有支持我的读者~话说今天在高数课上画了个蒋澜摸墓碑的图,马上熄灯了,今天来不及放了,明天吧~ 谢谢所有读者,嗯,今天太感动了。微笑微笑。 谢谢yoyo、 chouchou同学的地雷。鞠躬。 话说我一直在想,yoyo同学那个……是不是扔错地雷了…因为赶脚乃没有怎么看我的文>< 谢谢所有提出意见的读者,嗯,我不是很会过场,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谢谢意见也谢谢看文的大家的包容~打算专栏两篇文完结后去认真研究一下!mua~鞠躬~ 我有种明天试着双更的冲动……是冲动……嗯……说再多感谢都没有勤更新来的实在。嗯……可是我码字很慢……最近有点卡文……不过这章写得很嗨森~嘿嘿~ 我有点玻璃心的说……不过抗击打能力还是挺强的。我收到过最伤的留言是――“从来没有见过比这个更渣的文了。” 鞠躬。 ------------ 7生病的蒋澜 29 小邢教官走过来,问道:“你往哪里看呢?”他回头看了眼蒋澜,道:“你认识他?” 牟再思望了蒋澜一眼,看了一会儿,才对教官道:“不认识。” “那你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 蒋澜的目光也落到她身上,牟再思咧嘴笑了笑:“那个,我看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两眼分辨一下嘛。” “眼熟?”蒋澜开口,目光深沉,画出一道美丽的尾音。 “是啊。”牟再思笑了笑,有些感激地道:“我想起你就是新生开学典礼上那个和我一起演出的啊。” 牟再思目光与他对视:“谢谢。” 蒋澜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微微暗了暗,最后只是抿出一抹微笑:“不客气。” 蒋澜把手插-进裤袋里,别过脸,短发在颈后铺开一层阴影:“我去别的方队看看。” 蒋澜身影渐渐离开,牟再思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自从蒋澜出现后都自己的呼吸和心都一样悬着。 时间匆匆滑过。 晚上。 a大军训有些与众不同,一些学校的军训大都只为白天,从早上到晚上。烈日照着,以此磨练意志。而a大则是晚上也有军训集合活动,夜间的军训集合并不以训练为主,大都活动都是为了让大家感受到另一种生活,体验一下一部分军营里的氛围。晚间集合并不是很久,很快便会放大家回去休息。 毕竟刚开学,前几个礼拜的晚上真是一个活动接着一个,各种社团都趁着这个新生们迷惘的时候,开始了强势的招新活动,宣传会一个接着一个,大有洗脑的效果。 这活动挺受学生们欢迎的――如果没有规定的晚上10点钟时候的晚点名的话。 所谓晚点名,就是在十点的时候全体学生集中到指定位置,然后会有专人监督是否全体都到。 牟再思没想到自己又要经历一遍,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她深呼吸,冲到阳台上,把阳台的门阖上,声音基本不会透进寝室。做完这一切,牟再思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枯燥的“嘟嘟”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心跳的节拍,一下一下,将牟再思的心墙碾成齑粉。 电话那头一下子被接起,一个温柔的女音悠悠响起:“喂,再思啊。” 牟再思紧紧咬住下嘴唇。 “再思?听得见吗?最近还好吗?” 牟再思眼泪刷的落下来。她捂住嘴,哽咽声却止不住地透过指缝漏出去。 “妈。”她突然吼出来,声音颤抖。 “妈,我好想你。” 夜深了。 牟再思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她家就在县城里,她的小学初中高中就是在县城里的高中上的,她家的房子地理位置很不错,学校离家都不远,所以她从来没有住过校。母女俩从来没有分离过一天。牟再思的情绪激动到完全掩不住,一下子就勾起了她妈妈的离情别绪,母女两个隔着电磁波哭成了一团。 虽然牟再思的老妈永远不会知道牟再思究竟哭得是什么。 结束电话回到寝室的时候,牟再思全程低着头,寝室几个人抬头看了看,对视了一眼,付佳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牟再思似有所感,抬头,道:“没什么。” 真没什么,她还在,父母也还在,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掌心的手机忽然又一次震动起来,牟再思一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未知来电。 习惯性不想接陌生来电,牟再思按了拒接。 电话又执着地响起来。 这么晚了,骗子不会挑在这个时间来诈骗吧?牟再思吸了吸鼻子,轻咳了两声,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长出了一口气,那种顿时心头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的感觉太过明显,牟再思心提了一下,连忙问道: “请问您是……?” “您好,这里是校医院,我是校医,有个叫蒋澜的同学被送来这里……” “蒋澜?”牟再思疑惑地开口,寝室的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牟再思挑挑眉:“我不认识他。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校医连忙开口,语气严肃地沉下去:“蒋澜同学是晕过去了被送过来的,我在他的手机里只发现了同学你的手机号码,所以我才会通知您的。” “可是我不认识他。” 校医的语气有些严厉了:“那你知道蒋澜同学的认识的熟人吗?情况很严重……” 牟再思掐断了电话。 老三好奇地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再思你脸色好差。” 牟再思摇摇头,跑到挂毛巾的地方取过毛巾擦了擦脸,夏秋之交,天气依旧炎热,毛巾干燥得没有一点水分,平时柔软的毛巾上一时间像是插满了未开刃的刀,尖锐却不锋利。 “打错电话的。”牟再思语气平淡,“最近这种事情好多,果然是a市的电话卡比较引狼吗?” 掌心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牟再思一秒内按掉。 付佳静忽然哈哈大笑了一下,嗓音明亮有活力,她拍了一下牟再思的肩膀,道:“要去晚点名了,再墨迹就要迟到了。” 二青阖上高数课本,站起身来。 掌心手机又震了一下,只是一下――说明是短信。牟再思低头,指尖滑开短信,内容是: ――“同学知道蒋澜同学的好友之类的吗?比如室友。很紧急。” 牟再思抬起头,三个室友整理了一下衣着,拉着牟再思出了门。 晚点名的地方在一个报告厅,不同学院不一样。现在时间是十点不到一些,这时候的夜风终于有了些凉意,不再那么闷热,牟再思把手塞在口袋里,手心捏着手机。 然而手机一路上再也没有震起来过。 寝室四人慢慢走着,来到了报告厅,此刻时间还早,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教官也还没有到,几个半生不熟的军训战友围拢在一起开始闲聊。牟再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室友分散了。 还有五分钟就到十点了。 一个军训时站在牟再思身边的女生突然拍了一下牟再思,牟再思回过头去,看见她含着关切的目光:“你是牟再思同学吧,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 牟再思笑了笑:“可能白天晒太多,又被小邢吓到了吧。” 不远处,教官们穿着军装,排着队伍走过来,步伐整齐划一,背脊笔直。 牟再思忽地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那女生问道。 “你是叫祁琪吧。”牟再思说。 女生点点头。 牟再思拍拍她的肩,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打算去校医院看看,你如果看到我室友来找我,帮我跟她们说一下哈,就说帮我留个门。” 祁琪被震惊了,她一把拉住牟再思:“可是教官都来了,晚点名就要开始了啊,错过晚点名死很惨啊。” 牟再思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真的很难受。” 说完就飞快跑走了。 祁琪握了握手中的空气,看着牟再思一溜烟远去的背影。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看见牟再思在……哭? 学校寝室楼分为北苑和南苑,牟再思所在为北苑。晚点名所在的报告厅在北苑的北面尽头处,校医院则在北苑的南面尽头。紧贴着学校的另一个校门。 牟再思一路飞奔,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 夜晚,通往校医院的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路灯每隔五米亮着一盏,灯光在夜色中却很是昏暗,几乎不能照亮太远的地方。月色被路边的行道树遮住一部分,只有一些微弱的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来。偶尔有几对小情侣相拥着路过,他们享受这种朦胧的月色,手挽着手,或者搂过腰,偶尔偷着间隙在对方额上印下一枚轻吻。 校医院附近那一片宿舍楼都为男生宿舍楼,当牟再思这个女生一路飞奔着跑过的时候,路边的零星几个男同学路人都对她报以了奇怪的目光。 牟再思不管,她飞快地跑着,有一种另类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好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跑过了。 她曾经挚爱速度,这一瞬间找回了那种速度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不该跑这一趟的,她不该来校医院的。她一定会后悔的。她内心深处这样强烈的感觉着。于是她飞快奔跑,唯有在奔跑的时候,她才会会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无可匹敌,就好像速度能使她将俗世圭臬全部都抛在身后。 什么都不用管。 牟再思终于来到了校医院,校医院大厅亮着光,却被沉沉的夜色渲染成黯淡的苍白,她冲进去,大厅里没有什么人,她冲到电子公告板前面,看了一下校医院的楼层分布。 “同学,需要帮忙吗?” 牟再思愣了一下,连忙回过头去。她马尾辫在奔跑中有些松了,发丝凌乱。刘海随意地糊在脸上。 牟再思一把抓住这个人的肩膀。 “蒋澜……蒋澜在哪里?” ------------ 8章 30 时间回到九点半左右,那个时候的牟再思正鼓起勇气给她妈妈打电话。 蒋澜一手抵着胃部,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进了校医院。 王医师接下了这个病人,他望了眼满身是水珠的蒋澜,紧紧皱起了眉头:“胃不好还喝这么多酒?” 蒋澜蓦地抬起头,长睫毛下的眼睛盯着王医师:“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王医师一脸“是你傻还是你傻难道是我傻”的表情:“你一开口就都是酒气,不用验血都知道了。” 蒋澜折起眉宇。 王医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忽地似有所悟:“你不会以为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把身上的酒气洗掉了吧?” 蒋澜抵着胃部的手手指指节发白。 王医师看了眼化验单子,低头专心开药:“少年郎啊,差点胃穿孔啊,居然还有闲心去洗澡,感觉到不对就应该来看了,拖延病情……你是不要命了吗?以为胃穿孔很好玩吗?” 蒋澜紧抿着唇,脸色苍白。 王医师把手中的药方开好,抬头正想把单子给蒋澜拿去开药,一看蒋澜病怏怏的模样,又望了眼钟,这个时间点也就只有他在值班了。叹了口气,王医师对蒋澜道: “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帮你取药。”王医师皱着的眉自从蒋澜出现后就没有放松过,“有人来接你吗?你要不要今天在这里过夜?其实你应该去医院看看,校医院毕竟规模有限。” 一边说着,王医师一边打算往外走,白大褂的衣角却突然被揪住了。 是蒋澜。 王医师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了?” “有的。”蒋澜阗黑的目光有些颤抖,他看了眼王医师,又说了一遍:“有的。您不用帮我取药……我……想要她来……” 王医师挑了挑眉,忽然有些兴趣。 蒋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电话簿上那个唯一的,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七分钟后…… “少年郎啊,打不通啊。总是提示说已关机啊。”王医师看了看手表,十点。 “才十点就睡了,你打给女朋友啊?你女朋友休息得挺早,现在这么注重养生的小姑娘不多见啊。” 蒋澜唇抿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她不是我女朋友。” “哈?”王医师吃了一吓,给蒋澜挂好盐水,感慨:“原来是没有追到手啊,少年人啊,喜欢就要去追啊,否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想当年我也有这么一段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不要害羞嘛,年轻人,不要像我一样,到了这个年纪,只好每天听听奶茶的《后来》了。” “奶茶?” “刘若英啊,我最喜欢的女歌手了,你不知道?” “不好意思,医生。”蒋澜打断他的怀想,道:“你能借我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哦,可以啊,打给谁,我来帮你拨。” 蒋澜舌尖滚出一串数字,王医师连忙输入,拨通。 “这不就是你刚才那个打不通的小女朋友的电话号码嘛……”医生惊奇地道,两秒后,医生望了眼手机,对蒋澜道: “打通了。” 一道略带疏离的礼貌女声从电话那头透出来。 “喂。” 王医师长出了一口气,电话那头的女声又道:“请问你是……” 蒋澜低声笑了笑,一手按着胃部,唇瓣紧紧抿着。 “她不是我女朋友。” 然后他终于支撑不住,虚弱地昏睡过去。 当牟再思缓了缓呼吸推开门进去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消毒药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而蒋澜侧着脸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真是玲珑剔透的少年。皮肤白皙得像是透明,五官端正而精致,紧闭的墨色眼睛上方,纤长的睫毛根根可数。他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梦,眉心皱着,攒出浅浅的阴影。 仔细看,他的样子还是可以和十年后重叠起来的啊。 但终究是个陌生人。 他忽然睁开眼,“你醒了”他睁开眼睛,还迷迷糊糊。 牟再思莫名其妙,开口:“是你醒了。” 牟再思狂奔的心跳已然平复,她鞠了一躬,道:“蒋学长身体好些了吗?” 蒋澜抿唇,无声看着她。牟再思一脸惊讶状,扭头去看医生:“医生,学长身体还好吗?” 王医师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严谨地开口:“差点胃穿孔。喝了太多酒。” 牟再思一下子把目光扔到蒋澜身上,却撞进蒋澜幽黑的视线里。 “那个蒋学长,我妈妈说,如果胃不好就不应该喝太多酒。”她语气平铺直叙,偶尔尴尬地停顿一下,就像一个忽然见到风云学长讲话都不利索的小学妹。 蒋澜研判地看着她。 牟再思顿了顿,拍了拍裤子,开口:“那个,请问蒋学长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面投下阴影,他淡淡说:“我们之前合作了开学典礼,所以向你要了电话。”他话语一转:“你忘记了吗?” 牟再思拨了拨刘海点点头,道:“是记不清楚了。” 她举目四处望了望,道:“蒋学长怎么会找我过来……” 这时王医师忽然开口:“蒋澜同学手机里有你的号码,可是怎么打都打不通,于是我帮他找的你。” 电话打不通? 牟再思目光闪了闪:“我和蒋学长并不是很熟……” “他手机里只有你的号码,所以……” 牟再思没有听完,她忽地直直盯着蒋澜。 蒋澜在她的注视下从病床上坐起,开口:“嗯,你的电话号码不一样,自然是要分开放的。” 牟再思愣住,随后她哈哈哈的笑起来:“学长说的是,我是合作过一次的学妹嘛……”她声音忽然低下去:“那天那个恶作剧电话是您打来的?” “不是恶作剧。” 牟再思不为所动,笑了笑道:“那我后来回过来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话?这不是恶作剧是什么?是不小心碰到后接通的吗?蒋学长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哦,有首歌是这样唱的,那歌叫《爱情买卖》,里面有句,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蒋澜抿紧了唇:“不是恶作剧。” 说完,蒋澜看了牟再思一眼,扭过脸躺进床铺,把被子拉高遮住脸。 牟再思忽然很生气,不,她一直很生气,她看见蒋澜再来招惹她他就生气,看见这个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的蒋澜她更生气。闹哪样? 她一把揪住蒋澜的被子就往外扯,但是扯不动,牟再思放弃了,手却仍旧握着被角,她冷哼一声:“学长力气很大啊,身体应该不错,那您特地把要晚点名的我叫过来?您也是军训过的,晚点名缺席有什么后果您不明白?是我哪里得罪您了吗?是那日的表演拉低了您的档次吗?” 王医师站得远了一些,呵呵笑了笑:这不是挺熟的吗? 牟再思不知道王医师在想什么,她冷声道:“还是因为校方强迫您要和我合作――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长会来和我这个垃圾节目合作?我听说您本来是和叶阑珊同学合作的不是吗?被我拆散了所以很不满吗?!”牟再思说到最后声音高亢,声线不平稳地颤抖起来。 她恨恨地一锤锤上床沿:“您这是又一个恶作剧吗?” “不是恶作剧!” 被子突然掀开,牟再思看着突然坐起来的蒋澜,愣住了。 盐水针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手背上滑了出来,点滴液从针头里流出来,啪嗒啪嗒滴在地上,溅在她的鞋子上。 蒋澜盯着她,目光深深认真:“不是恶作剧。” “我想见你,见不到,所以想听你的声音。” 牟再思只是愣愣地盯着他发红的眼角。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蒋澜握住她的手,道:“我难受。” 我心里难受。 牟再思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她盯着自己之前被握住的手,忽然用另一只手猛地死命拍手背,觉得不够,又猛地往牛仔裤上揩去。 牛仔裤材质粗糙,手背被擦红,她还想继续,却被握住。 “牟再思。” 牟再思甩开,退后两步,下颌微微仰起,眼底蓄着光:“学长是烧糊涂了吧,我可以帮您联系您的父母。” “我没有父亲。”蒋澜说。 “我很抱歉……那可以找您的母亲。” 蒋澜忽然笑了笑:“我母亲不会来的,你不知道吗?” 牟再思愣了愣,道:“我怎么会知道,学长这话太奇怪了。” 蒋澜低垂眼睑,牟再思心底忽然一动,上前两步问道:“你究竟是谁?” 蒋澜手盖住半张脸:“我是蒋澜。” “那您怎么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以前认识我吗?”蒋澜截住她的话。 “不认识。”斩钉截铁。 蒋澜耀眼地笑了一下:“那我的话怎么奇怪了。” “我……”牟再思滞了滞,随即冷笑起来,刚想说什么,一个男生突然跑进来,道:“哎呀蒋澜,听说你病了,晚饭也没吃,我帮你送点过来……” 他话说了一半就熄了,抬头看看病房,觉得气氛有点僵硬。 “那个……” “放这儿吧。”蒋澜对他说。 王医师接过饭,打开:“哟,还挺丰盛,可惜你现在不能吃东西啊。”他抬头看了眼这个男生:“你是他室友?” 男生点点头。王医师道:“注意了,以后这个辣椒什么的少给蒋澜同学吃,虽然是青椒,但对于他脆弱的胃来说也是很刺激的。” 男生愣愣地点点头,牟再思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皱了皱眉,转过身,打算离开。手腕却被一阵炙热攫住。 “放开。” “牟再思。”蒋澜喊住她。“牟再思,这是我的室友,他叫安天逸。” 牟再思眯起眼,道:“哦。” 蒋澜继续道:“牟再思,我喜欢你。” …… …… 牟再思:“哦。” 然后甩开手,转身,离开。 其实放手,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何必念念不忘,执着至于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dark的地雷 ------------ 9新生开学典礼后遗症 31 牟再思走出病房,王医师忽然从后面追出来。 “医生。” “牟再思同学。” 互相行了个礼后,他们的对话忽然陷入沉默。 牟再思忽然道:“医生,那个饭不能吃。” 医生愣了两秒,道:“是不能吃,他还不能进食。” 牟再思拍拍医生的肩:“他对海带过敏。” “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的。” “这也能看出来?” “不然呢?”牟再思无辜地反问,“我和他不熟,你知道的。” “……那你还知道他对哪些东西过敏吗?” 牟再思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这里有海带,才看出来的,医生,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医生,目光很诚恳,很真挚:“我不认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说完牟再思便离开了,王医师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折回了病房。 之前来的那个男生好像刚离开不久,王医师踱到蒋澜病床前,问道:“你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过敏?”蒋澜若有所思地重复,随后道:“没有什么特别过敏的。” 王医师把那个饭餐盒拿过来,凑到蒋澜面前:“这里面有什么过敏吗?” 蒋澜笑了笑:“没有。你这样我倒是有点饿了。” 蒋澜说着,看了眼有些疑惑的王医师,问说:“怎么了?” 王医师摇摇头:“没什么,病人嘛,要关心一下。我怕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蒋澜目光落在餐盒上,眼底忽然起了雾气。 “有个人很喜欢吃海带。” “谁?”王医师好奇地问道。 “我未来的妻子。” 静默。 王医师走到桌前,取了温度计,又走到蒋澜面前,递给他。 蒋澜困惑地抬起眼。 王医师:“我怕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王医师:“你是打算不爱吃海带的女生就不要么?” 蒋澜忽而失笑。笑声低沉,低如幽咽,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王医师甩甩温度计:“张嘴。” “我没有发烧。” “预防万一。那你刚才是怎样?笑得这么瘆人。” 蒋澜:“我只是发痴。” “……我也看你是喝醉了。” 王医师把温度计塞进蒋澜嘴里,他抬抬头,忽然想到什么,研判的眼神落在蒋澜身上。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蒋澜不解地望着王医师。 王医师一脸严肃:“苦肉计。” 蒋澜默默含着温度计,不说话。 王医师拍拍蒋澜的肩膀:“难怪要特地换身干净的衣服啊,酒臭确实挺难闻的。” 蒋澜:“……这个温度计要含多久。” 王医师:“你不要急,跟你讲了也没用的,不要扯开话题啊少年。” 蒋澜:“……” 王医师内心默默地:长得好看果然不能当饭吃。踢到铁板了吧。 校医院里走廊亮着灯,每条走廊长得都几乎一样。牟再思在校医院里走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 “牟再思?”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 牟再思背脊一僵,随即笑笑,回过头。一道高挑的身影矗在那里,象牙色的丝质上衣,衔以一段白皙优雅的颈项,不规则剪裁的长裤,线条简单利落,双腿笔直修长。 “你是牟再思。” 牟再思温和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我是牟再思。”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也温柔地勾起唇角,伸出手与她交握:“我是叶阑珊。” 牟再思看了眼眼前的美人儿,道:“我知道,我神交已久,心向往之。” 叶阑珊笑了笑。 牟再思道:“同学有事吗?” 叶阑珊美丽地笑了,这么耀眼。“我正好也要下去,我们一起吧。” 牟再思愣住,却听得叶阑珊道:“我方向感不错,不会把你带迷路的。” 牟再思耳根微热,她轻咳了一声:“那正好,你和我一起走,万一碰到色狼啥的,我也可以帮你打跑。” 叶阑珊巧笑倩兮,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写满了理解。 牟再思:……路痴很萌的,你们不要黑他。 只是…… “叶阑珊同学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呃……认识我的。” 叶阑珊轻声笑了笑,才道:“迎新生开学典礼那回,你的表演很精彩。” “我……” “蒋澜和你搭配的演出,果然更吸引人。”叶阑珊走在牟再思前方,她忽然回过头,半阖眼,目光深邃:“小提琴钢琴合奏之类的,可能在观众眼里更像催眠曲吧。你们演的则像爱情故事一样。” 牟再思脚步顿了顿,随即开口,声音真挚:“哪能啊,和学长那个一点都不算合作,我只是配角啊。学生会这么搭配只是为了让你们两个各自撑起一台戏吧,这样更精彩,两个合作一台戏太浪费资源了。” “这样么?” 牟再思点头:“是啊。” 叶阑珊笑了笑:“这就是蒋澜主动请求撤销和我合作的节目的原因么?” “啥?” “没什么。” 叶阑珊摆摆手,看了眼不远处:“医院门口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牟再思同学你慢慢来吧。” 说完,叶阑珊婀娜的声音消失在夜色里。 牟再思风中凌乱。 这算什么……一场迎新生开学典礼,引发的血案? 怎么好像,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乱了? 牟再思挠挠头,难道叶阑珊其实是从当年和蒋澜一起合作演出过便心生好感了?牟再思想起她死前叶阑珊对她进行的自我剖析:叶阑珊那时候告诉牟再思,她本来只是觉得有些欣赏蒋澜而已,不过叶阑珊觉得蒋澜是配不上她的,所以那天拒绝了蒋澜的告白,但是她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牟再思。这之后激起了她的不甘,但是终究拉不下脸面去找蒋澜,使得她与蒋澜这一错身,便是十年…… 牟再思抬头望了眼星星。 如果照这个逻辑,并且叶阑珊性格没变的话……那刚才叶阑珊那个反应…… 是她牟再思的激发叶阑珊同学好胜心功能提前了吗? 因为觉得蒋澜选择了她,却没有选择她叶阑珊?不……不是单纯的没有选择……而是…… 抛弃? 牟再思拨了拨刘海。 这个该不是蒋澜欲擒故纵的把戏吧?话说刚才居然在医院碰到叶阑珊……这个点……在蒋澜那间病房附近的那个楼层碰到叶阑珊…… 牟再思忽然顿悟了。 那个……蒋澜……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只不过她牟再思沦为了道具? 夜风吹过,牟再思□在外的两截手臂忽然竖起了寒毛。有点儿冷。 要是她刚才中计了,或者把那个劝蒋澜“何必执着至于斯”的话念出来……牟再思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好自己够硬气。 啧啧,十年前的蒋澜,好幼稚。就说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畅所欲言又奔放,原来……原来还是没有变本质,对叶阑珊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闷骚啊。居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会把眼前的青涩的蒋澜和十年后那个眉宇间具是成熟风华的蒋澜重叠起来。 明明就是两个人。 牟再思奔跑着回到寝室,到寝室的一瞬间,全校熄灯了。 “这就到熄灯点了?”牟再思立在寝室门口,不敢置信地叫道。 付佳静从床上探出脑袋来:“废话,都十一点来了,不熄灯熄你啊。” 牟再思摸着脑袋,嘿嘿嘿羞涩地笑起来。 二青忽然把学习用的违禁物品充电床头小夜灯举着伸出蚊帐,寝室里顿时亮起了一束光。黑暗中,小夜灯周围朦朦胧胧地晕开一圈乳白色的光晕。 “还不快洗刷刷。”老三隔着被子吼了一声——老三一向早睡。 牟再思嗷了一嗓子急忙冲进寝室拿好热水瓶:“我下去打水~你们真棒!有了好室友,生活好滋味!” 寝室剩余三人隔着夜色对望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付佳静道:“你们说老幺这么晚了,之前干嘛去了?还翘掉了晚点名?” 二青道:“说好的身体不适呢?她跑得好欢乐。” 老三下结论:“约会去了。” “哎——” 三人叹了一口气。 “忘记跟她说晚点名时候发生的噩耗了。” 二青背了两个单词,这才抬起头来:“发飙的教官。” 老三心有余悸:“发飙的辅导员。” “哎——” 等到牟再思洗漱完毕回到寝室的时候,三人早就睡去了。只留下二青的一盏学习用的小夜灯还在亮着。牟再思嘿嘿笑了笑,捞过小夜灯,把它关掉了。 寝室恢复一室黑暗。 牟再思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进入梦乡。 最后寝室人员还是忘记告诉牟再思“全校大一新生晚点名就他们学院的牟再思没有去,拖累了整个学院的后腿,辅导员很生气,带军训的总教官上尉大人点名批评了牟再思所在方队小邢教官,于是小邢很生气”的噩耗。 第二天也没有来得及,因为早上他们起床太匆忙,而当他们整理好仪容,抹完防晒霜,打算去吃饭时,他们敏感地捕捉到一路炽热的目光,或好奇,或质疑,或探询。 牟再思一行人心里惊疑不定,一路急赶慢赶冲到了训练场地。 然后来不及告诉牟再思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小邢教官一声大吼: “牟再思,出列!”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文再说! 否则就过了12点了! 作者是路痴很萌!乃们不要黑他! 谢谢老张家的花儿的地雷,谢谢yoyo的地雷,雨后婷院的火箭炮,谢谢美丽蘑菇的地雷。 恭喜本大银子达成人生第一条长评成就~叮~【谢谢cynthia~ 当然谢谢所有留言和看文滴读者~还有好多留了差一点点就变成长评的亲><我的长评栏终于不是空的了~ 话说,我……弱弱……为毛每次窝回复你们留言后……很少有人继续回复偶呢……窝很想跟你们聊天的~我每条留言都回的有木有! 一定是晋江太抽所以你们不知道! 其实戳开那个【读书】里的【发评记录】就有了>< 跟我聊天吧! _(:3∠)_ ------------ 0绯闻·被谈恋爱了 32 牟再思被吓得震颤了一下,虽然心中知晓会被点名批评,但是看教官这样子……她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教官年纪轻,有些教官的年龄甚至比学生还要小,所以很多教官必须靠嘶吼,靠发脾气,靠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很凶,很有威严,至少能让年纪相近的学生们服从。 可是小邢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牟再思不敢迟疑,连忙上前一步。 小邢冷哼了一声:“又是你!第四排排头!”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牟再思抬起头,声音清脆有力:“是,教官!” 小邢上上下下研判地看了她两眼:“我懒得跟你废话,昨天晚点名怎么没来?” “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所以去了校医院。” “哦。”小邢看似平淡地应了一声,继续道:“我看你精神挺不错的吗?药效不错啊。” 牟再思嘿嘿笑了笑,小邢却在下一秒面色刷的变得冷酷严肃,古铜色的面孔,冷峻的棱角,严厉的目光。 邢教官斥道:“病例单呢?校医院出示的证明呢?” 牟再思有些骇到了,邢教官继续道:“一开始就说过了,请病假要拿着病历找辅导员开病假条,你跟辅导员请假了?” 邢教官声音比起之前的洪亮的嗓门,此刻的声音称得上是微弱,然而牟再思的心却随着他并不严厉却犀利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脸色也有些白。 她真的忘记了。 记忆里只记得随意的校园生活,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逃课——一开始还会有些心理负担,到后来大学生涯末的时候,面对重要的实习,上课是浪费时间,去上课是给老师面子。辅导员对于这种行为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某种情况下他们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牟再思想着事后再去向辅导员说明情况……没想到…… 九月仍旧炎热,虽然还是8点刚超过的早晨,阳光却已然炙热,灼烤着大地。牟再思的脸被烧得通红,小邢看了她一眼,道:“大家军训时间紧,过几天就要阅兵了,没空跟你狡辩,去旁边站着,待会儿你们辅导员过来。” 辅导员过来?! 牟再思惊愕地撑大了双眼,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旁边站着,收下巴,两脚脚尖分开六十度,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 小邢站回方队下口令,激起一片怨声,甚至有同学说“教官你再去和她讲讲清楚,我们不急的”,结果被邢教官一嗓子吼了回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不远处的牟再思身上。方队10x10的规格,一个人单独站在外面,随着教官“齐步走”的口令一下,方队在操场上向着前方开始移动。 牟再思一个人站着标准的军姿矗在田径场中央,身边是学校各大学院的方队。 从一个学院中选□的100个人参加阅兵,大家从各自原本训练场所集中在田径场,代表学院参加新生阅兵,这是一份莫大的荣誉与责任,每个受训队员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认真训练的? 整个场地的几个方队都开始移动,齐步走正步走,不知不觉牟再思所在的那个方队移动到了田径场的另一边。 牟再思站在原地,牙齿紧咬。 又一个方队移动到了她这边,牟再思身体一侧的阳光被挡住了一部分,身前投下大片的阴影,牟再思余光瞥过去,是一个纯男生方队,普遍壮硕的身形使10x10的百人方队极具压迫性,牟再思一个女的就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几乎就要撞上。 “立正!”他们方队的教官喊道,“向左转!齐步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方队离开了。 牟再思却觉得自己的脸被目光烧得火热。 她紧紧捏着拳头,目光远远落在身前一枚小石子上面,没带眼镜的双眼却很难聚焦,让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想开去,想各种各样的东西,想那些人会用什么样诡异的眼光看她,想那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然而牟再思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并不只是因为她“生病”翘了晚点名这么简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她身前的方队来回轮了几遍,只是她忽然觉得身上的目光似乎轻了一下,抬头,看见辅导员朝这边走过来。 方队们此刻都在休息。邢教官所在方队由于之前队员们将水杯都放在最初站的地方,所以此刻中场休息时候,大家都回来了这里,拿过水杯,走回场地中央坐下,目光却忍不住瞥向另一个方向。 邢教官也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牟再思站军姿站得腿都僵硬,她看着辅导员,辅导员是个30岁出头的女性,她摘下大大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看了眼牟再思,道:“你昨天怎么没有来晚点名?” 牟再思张了张口,却□渴的喉咙梗到,干咳了两声,这才道:“我之前身体就不大舒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去了校医院。”牟再思斟酌着用词,下定决心将谎撒到底:“我有托祁琪帮我请假。” 辅导员是个看着很柔弱实则很强大的女性,她曾经在微软公司担任某部门的经理,后来不知为何来到学校做辅导员,牟再思面对她,有种面对后来蒋澜公司里业务上那一群精英的感觉。心下便谨慎起来。 却不成想,辅导员淡淡笑了笑,忽然摸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网页。她把手机屏幕亮在牟再思眼前,声音陡然变冷:“你自己看看,然后你再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牟再思惊疑不定,目光落到辅导员手机屏幕上。手机屏幕很宽大,正是近几日流行的比板砖还大的屏幕,屏幕上,一张照片牢牢占据了整个版面。 牟再思瞬间震惊,瞳孔紧缩。 牟再思声线有些颤抖,她抬头问了一声说:“辅导员,能让我看一下吗?” 辅导员脸色并不好看,目光深沉严肃。她把手机递给了牟再思,牟再思深呼一口气接过,手指有些发颤。 她把网页上翻了一下,看见了熟悉的版面——正是a大bbs。 握着手机的手指一阵发紧,她指节发白,终于看见惊悚的标题—— “全校新生唯一一个缺席晚点名的同学,大半夜你在做什么?” 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见一连串的组图。 第一张,正是牟再思之前看到的那一张,这张照片背景很模糊,似乎是街道旁边,依稀只能看见大树的影子,还有皎洁的月色,详细地点看不清,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却无比清晰。 女方微微仰着头,目光很激动,她身前站着一个男生,利落的短发,嘴角挂着微笑,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女生脸上,他侧着脸,只看到半垂的眼帘,取景角度很唯美,月光洒照落下温和的银辉,将他们的脸颊渲染得无比柔和,他低垂的目光看起来又深情又温柔。 牟再思几乎要给这张照片鼓掌了!如果这个女主角不是她的话! 牟再思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人拍下的,这简直莫名其妙!她啼笑皆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什么反应才是恰当的!她手指忍不住继续往下滑,一张张照片映入眼帘,一张是她微笑似乎在说些什么,她自始至终是正脸,看起来阳光又娇羞,就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而照片中的男生露出大大的微笑,侧脸照中的目光似乎满满都是宠溺,一个温柔阳光的男朋友形象跃然屏幕之上。 照片还在继续,当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牟再思几乎要仰天大笑了。 照片背景依旧模糊,看着像是一处廊间,走廊里灯光明亮,有很多房间,而其中一间房间门口,牟再思就站在那里,穿着上一张照片中那件衣服,露出一个侧脸,但是很明显就是她,这张照片她本人占了大半个版面,她乍一看的时候几乎没有看见什么不普通的东西,然而当她再一次定睛一看的时候,真恨不得自戳双目。 只见照片上拍摄的门口,牟再思似乎转身欲走的样子,然而她立着的身后,依稀露出一道颀长的身影,然后是她的手臂——手腕处被一个男人从后紧紧握住。 房间,男人,肉体接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热恋中的少男少女。 牟再思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烧。 “这是假的。”牟再思寒声开口,声音极度平静,却好像在颤抖。 “这是陷害!这没有一张图是真的。” 辅导员满脸严肃地看着牟再思,道:“那你怎么证明?” 辅导员指了指照片:“这个照片已经被证明不是ps的了。” 牟再思张口结舌:“是不是ps的……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昨天只是迷路了,我只是找这个男生问路!” “那那一张呢?就是房间那张。”辅导员不想说更□裸的话,她指了指,然后目光落在牟再思身上:“你这里在做什么?” “我……我在校医院……那里是校医院……” 辅导员看着她,目光里写了一些失望:“那为什么会被握着手?” 辅导员继续说:“大学,我明白的,谈恋爱是正常的……但是……你……”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看着她:“牟再思同学,你有什么证明吗?” 牟再思几乎要落泪了。 辅导员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你们都是成年人了,翘个晚点名也没什么……只是,你确定你的大一刚开始的生活要用这样的事情做开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jj你个贱人!抽泥煤!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上一章写崩了!点击只有前一章节的三分之一! 我擦! 上一章一点都不水好不好! 顺便!听说我很多读者的留言都因为你不能发出来啊!尼玛!都是那种长长的很抒情的评论啊!我屮艸芔茻! 我…… 我要对你唱一休哥……! 感谢取名字怎么这么难的地雷 感谢 2950861 的地雷 感谢最近收了我专栏的同学><变成23个了~啦啦啦~ 感谢路人甲同学的长评,太感动了~恭喜你达成大银子第二条长评的成就~啦~ 感谢好多同学反复看我的卷一…… 我…… 平沙落雁式感动! ------------ 1前世今生 33 大学生谈恋爱定终生这种事情,实在屡见不鲜。高中偷偷摸摸压抑了三年,而到了大学,身边小情侣来来去去,某种意义上又刺激了恋爱成功率。辅导员从事大学辅导员这个职业多年,自然见怪不怪了。然而这回不一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晚点名,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缺席晚点名,但这是第一次全校就这么一个人没来晚点名,还被抓到的。 牟再思翻了翻帖子,几乎没有正常的为她辩驳的声音,一致的挞伐,偶尔有几个为她“洗白”的声音,然而回复的内容让她忍俊不禁。 不外乎―― “如果爱,请深爱。” “相爱就爱,要爱得漂亮。” 牟再思摇摇头,把手机递回给辅导员。 “这是假的,辅导员。”牟再思开口,不卑不亢:“前两张照片,是我在去校医院的路上迷路了,于是找人问路。至于那一张照片。”牟再思把照片放大,不过仍旧不清晰。 “这里不是你们想得那样,不是宾馆房间,这是校医院病房的某一间,这张照片里除了我应该还有三个人,一个是肠胃科的王医师,还有两个同学,好像是来探病的。”牟再思指指那道身影和那个握住她的手:“这里应该有两个人,那个摄影师的技术好像挺不错的,看着就像一个人一样……” 牟再思朝辅导员笑了笑,挠了挠头,道:“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借位?” 辅导员目光变得有些怀疑地望向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你说这些是巧合吗?” 牟再思看见她眼底的怀疑,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辅导员是个好辅导员,她是个很关心自己学生的人,牟再思确定她会比较偏向于站在自己学生这一边。说白了就是……护短。 只要她能够拿出证据,说服她。 牟再思目光平静地望向辅导员,点点头:“我可以找王医师来帮我作证。至于那个男同学,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而且……”牟再思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我忘记那个男生长什么样了,只能说我不认识他。” 辅导员望着牟再思,目光渐渐柔和。 牟再思望了一下天空,开口:“我……我脸盲。” 牟再思此刻忽然想起,当初她大一的时候,好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时间大约也是相近的,有个女生也是去往校医院附近建筑的路上,被人跟拍,然后po到了论坛上。只是……这回轮到她了?后来似乎有查出来那个人是谁,但是牟再思不喜欢刷论坛,这件事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她突然有些后怕,就这么被人跟了一路她居然没有发现……还好只是拍照…… 气氛似乎软化了几分,然而辅导员忽然指了指照片一角,问道:“那这个拉着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牟再思一怔。 辅导员目光微微一沉。 然而忽然的,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嗓音从空中划过―― “等等,辅导员老师――” 操场上无间断循环着天朝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因为是休息时间,背景音声效放低了,此刻这道朗朗的声音声线平稳,带着些不疾不徐的味道,在燥热的烈阳下宛如清风拂面。本就关注着这一角落的同学们顿时将目光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虽说听起来似乎很沉稳的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他们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男生迈着长腿朝这里飞速奔过来,辅导员望过去,那男生见到自己似乎暂时阻止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阳光下清爽而耀眼,他慢慢减速,来到牟再思他们身前。 “请问您是经管学院的辅导员吗?”他问道,声音里还有些喘。 辅导员点了点头。她看着男生,目光里闪过些什么。 “你是……?” 牟再思也盯着他,利落的短发,露出两枚小虎牙,他穿着白色的t恤衫,t恤不知道为何是湿漉漉的,领口的地方还有些皱。 这个人…… 男生朝辅导员和牟再思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微微侧过一边身体,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眸光里闪过一丝回忆之色,然后似乎想起来了,微微半阖了双眼。 这是…… “哦哦哦!你是……”牟再思蓦地撑大双眼,那男生闻言转过身来,眨了眨双眼。 “辅导员你好,我是信工学院2012级的大二生。” 辅导员眼底有着惊愕,男生指了指辅导员手里的照片:“就是被女朋友的那个男的。” 牟再思错愕地盯着他,他回过头来朝牟再思微微一笑:“听说你脸盲?” “咳咳。” 男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t恤:“这件就是昨天那件t恤啦,我今天早上刚洗掉,还没干啊,临时赶回来穿上的。”说完他回头看向辅导员,脸色严肃:“我昨天只是帮牟再思同学指路而已,我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一边说着,男生一边朝天上竖起手掌。 辅导员错愕。 男生忽然朝牟再思伸出手,阗黑的眸底落满阳光:“你好,我叫常奚庭。” 牟再思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握住:“你好,我叫牟再思。” 他顿时就明朗地笑开来。 “那我们就这样正是认识了。” 常奚庭目光落到辅导员身上:“那辅导员,这样可以了吗?” 辅导员点点头:“可以,就是……” 常奚庭闻言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那辅导员,我是中途翘课出来的,我现在再赶回去,谢谢您的秉公办理。小牟学妹,再见啦――” 最后一句是对着牟再思说的,牟再思来不及反应,他已然对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闪亮程度堪比头顶阳光。怔忡中,常奚庭跑远了。 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牟再思刚想回头跟辅导员说什么,却看到辅导员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身后,脸上慢慢写上震惊。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顺着牟再思的脊柱爬上来。 “辅导员,您好,我是蒋澜。” 辅导员点点头:“蒋澜同学您好,有事吗?” 蒋澜这颗学校明珠的事情辅导员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这个新上任的学生会会长,似乎前阵子刚刚代表学校率领干部们参加了什么比赛,满载荣誉凯旋,全校皆惊。 牟再思微微退开一些,然后侧过身体,使自己不至于背后空门大开面对蒋澜。 蒋澜将捏紧拳头的手从胃部放下来,松开,看似随意地放进口袋里,然后另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本本子,上前,递给辅导员。 “这是……”辅导员接过,随即抬头疑惑地看向蒋澜。 蒋澜挺直背脊,白皙的颈项与宽阔的双肩将干净的白衬衫撑出一道漂亮的肩线,身边就是牟再思。他微微侧过脸,轻咳了两声,高高的颧骨上泛起些许潮红。 “我是来送牟再思同学的病历卡的。” “牟再思同学的病历卡怎么在蒋澜同学你那里?” 牟再思上前一步,截住他的话:“我昨天去校医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蒋澜学长和他的室友。” 辅导员恍然大悟。 牟再思终于露出一抹放心的微笑,只是转头面对蒋澜的时候,笑容似乎加了些感激:“谢谢学长帮我送病历卡过来。” 蒋澜缓缓道:“不客气。” 辅导员翻了翻病历卡,抬头对蒋澜道:“真是麻烦你了,蒋澜同学脸色也很差的样子,其实你不用这么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刚才奚庭同学来解释过了,到时候只要去问问王医师就可以证明了。” 蒋澜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手指紧了紧,面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是这样吗?没关系,反正我不忙。” 辅导员笑了笑,眼底写满轻松:“好了,牟再思同学,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 牟再思连连摆手:“谢谢辅导员鼎力相信才是。还要谢谢蒋澜学长。” 蒋澜侧过脸,目光落在她身上,无声凝视。 “蒋澜学长?” 蒋澜这才抿出一抹笑容,道:“那我就先走了。” 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吗? 蒋澜忽然回过头,一把握住牟再思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炽热灼人,他黑眸沉黯,像是湮灭了无尽星空的夜。 他问:“牟再思同学,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牟再思愣了一下,她甩开蒋澜的手,却甩不开,手腕上一圈如烙铁般。随即露出一抹微笑,牟再思抬头,望进蒋澜的双眼: “蒋澜学长也是喜欢看小说的人吗?”她眼底忽然闪现出兴奋之意:“老实说,我最讨厌前世今生的剧码了,你想啊,一个有记忆地回去找一个没记忆的,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遗憾,那你说,这个有记忆的到底是喜欢这个没记忆的人的前世还是今生呢?前世你不惜我今世又何必来寻我?当年你托着我入了那深渊今世又为何要我还你光明?” 蒋澜的手忽地被挣脱,他惊愕地后退了两步。 “那如果是重来一世呢?” 于是牟再思看着蒋澜的目光就有些诡异:“只要有一些事情变化,你要去找的那个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啊。这其实是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吧?” 牟再思忽地住了嘴,她看了眼蒋澜:“蒋澜学长你……怎么了?” 蒋澜抿紧了唇,半晌才开口:“没什么。”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来不及……了吗? 从前那些事情之所以存在,不过是仗着你喜欢我。所以,换到现在,就真的生生世世永不相识了吗? 牟再思目光不变,看见蒋澜转身离开,没有留恋,直接回归了大部队。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全场惊呼声四起,牟再思也好奇地回过头去,却一下子撞进一道宽阔的胸膛,干净的白衬衫,怀抱有着不同于烈日的清冷的味道。 牟再思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松松的搂住,带着清淡的温和。 头顶传来一道嗓音,音质偏冷,却又裹着磁性,显得有些深沉。 “军训累,自己小心些。” 全场静默…… 牟再思愣住,抬头,蒋澜嘴角笑意内敛而温和,众目睽睽之下,他抬起手指理了理牟再思被汗水沾湿的刘海,帮她扶了扶帽檐。 “晚上再找你。” ……以牟再思与蒋澜为中心,方圆八百里内再次悄然无声。 蒋澜就这么走了。 牟再思愣了很久,她低头,看见自己不停抽搐颤抖的手指。 这……这叫个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oyo的地雷 ------------ 2学生会面试 34 今天一天的军训在某种莫名的氛围中忐忑不安地结束了。 牟再思刚想逃,老三和付佳静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二青由于身高不够不能被选进阅兵方队,在原来的场地训练。 付佳静盯着牟再思呵呵呵地笑起来:“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牟再思脸全都皱在一起,正色道:“我也不知道。” 老三“嗯哼”了一声。 牟再思:“……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不要费斯!” 晚上。 晚上蒋澜当然没有来找她——就算找了她也不知道。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从重生后,意外不断,发生了很多轨道之外的事情。牟再思翻翻日历,有一个她永远不会忘并且谨记一辈子的日子她拿红笔标出了,除了这个,她想起了很多绝对不会变的事情。 比如学校会出现的一些讲座,比如一些宣讲会。 比如学生会社联等一些组织的干事选拔。 牟再思换下军训时的t恤衫,望了眼镜中的自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学生会竞选这个词语对于牟再思实在有些陌生了,上面似乎积满了灰尘,然而若是掏出手帕,将它拂拭干净,便会看见那个青葱却明媚的大学新入学新生的逼人朝气。 她还能在里面望见蒋澜的影子。 不过这次她第一次打心眼儿里感谢蒋澜。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学生会干部选拔的试题与答案…… 上一世的自己报的是活动部。牟再思考虑到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低头望望自己的长腿,心里想着,虽然短跑什么的可能对于自己在竞选活动部干事这方面很难获得加分,很难脱颖而出,甚至可能会给评委干-部们造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样的负面印象,但是…… 不这样的话她面试的时候面对刷的一排学生会干部评委们就没什么好讲了。 牟再思记得那时候她是没有看见蒋澜的,因为竞选的活动部普通干事,就是活动部部长的手下,所以来做评委的是活动部的部长副部还有秘书。面试时候每四个同学分为一组,等待试题下来,策划一起活动。 不知道算是牟再思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一组一组分下来,轮到她的时候算上牟再思也只有2个人了。 面试的题目很坑爹,试题是:“给你300元钱,请你策划一起抢银行案。” 牟再思:“……”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问道:“抢哪个银行?” 部长孙沫看着她笑了笑:“就我们学校附近那个。” 我们学校附近那个? 那个?! 牟再思当下脱口而出:“那个东湖银行?!有什么好抢的啊!有人会去存钱吗?!!” 孙沫:“……” 副部秘书各位干事:“……” 牟再思的搭档:“……” 牟再思:“……我错了。” 忏悔完毕后牟再思和搭档一起低头策划抢劫案,但是她脑海里那个“东湖银行这么穷没有值得偷的地方”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野草在脑海里疯长,她无法停止这个负面的想法,以致于无法专心进行犯罪。 东湖银行穷这是一个事实。东湖银行并不是一家银行的名字,这是指的东湖边上开的几家银行,有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品种倒是很齐全,奈何…… a大前年刚把新校区搬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出于“扩建学校资金有限于是挑地价低的地方”还是出于“靠a大拉动周边地区,营建新大学城”的美丽想法,总之a大的新校区,位于一座青山脚下,环境清幽……与世……那个隔绝…… 好不容易在东湖边上开了几家银行,然而此处人迹罕至,东湖附近的几家银行为了节省资本,居然只开135,246人家休息,周日人家单周上班,双周休息。 尼玛…… 于是牟再思举起了手,道:“对不起,我无法策划,怕拖累队友,请求对她另外进行分配,都是我的错,我自己负责。” 后来牟再思回到了寝室,人生中的第一次面试就落到了这样一个囧囧有神的下场,牟再思一度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再去参加什么面试了,太尴尬了! 结果没有想到她居然在第二天收到了来自学生会的短信,通知她于今晚六点半参加二次面试。 短信发来的时间是下午一点,而因为参加军训,牟再思没有带手机,当她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六点,来不及洗澡,牟再思浑身湿哒哒黏糊糊的也不想换干净衣服。她急急忙忙给短信回了个“收到”,然后拿起手机就往门外跑。 这次是一个个人单独面试。面试官是孙沫和一些之前没见过的人。 孙沫微笑问道:“某再思?” 牟再思点点头,一想不对,连忙开口应了一声:“部长好,我是牟再思。” 孙沫低头看了一下牟再思递交的资料表,问道:“你的特长是……” “跑步部长!”牟再思神采奕奕地回答道:“我比较擅长短跑,参加过三好杯,精英杯,全国杯等各项比赛,以前教练说我爆发里有余,耐力不足……不是,耐力只是相对于我的爆发力有些不足,我耐力还是很好的,一口气上个十楼绝对没有问题。” 孙沫看着牟再思讲完,问道:“这和活动部有什么关系?” 牟再思:“……” 牟再思:“部长,这样我就可以帮你们跑腿了。” 牟再思:“活动部举办活动的时候需要联系各部门,同时需要关照到活动场地的各方面,如果一个跑得慢的人,去通知的话会来不及,但是我跑得快;如果是一个耐力不足的人,每跑完一个场子就喘口气,等他歇好,活动都结束了。” 孙沫:“我们有手机。” 牟再思:“……” 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牟再思默默鞠了一躬,道:“谢谢部长,部长辛苦了。”然后转身离开。 牟再思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还撞了一个人,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候选者,似乎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看她笑话看了多久。 牟再思脸颊发热,就没有抬头,但是心中却有些不甘心,那人本想要闪开一下让她通过的,结果被她一把揪住衣角。 是干净的白衬衫。 “其实跑得快是挺好的对不对?” 那人没吱声。 牟再思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碎碎念:“你想啊,我可以帮他们实地勘察啊,电话……好吧虽然这年头有微信qq视频啥的……可是……我还可以帮他们搬东西过去啊……”她垂头丧气。 那人轻咳了一下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声音有些沙哑:“那你这句话刚才怎么不说?” 牟再思拎着那人衣角的手顿了顿,忽地一跺脚,惊呼道:“对了!忘记了!” 然后她一下子冲进去,朝孙沫吼道:“部长,上回跟我一起面试的那个同学怎么样了?” 孙沫正在本子上记录些什么,乍闻此言被惊了一下,转头望向牟再思,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惊讶,像是见鬼了一样。 牟再思没管这个,她急切地看着孙沫。 孙沫慢慢镇定下来,告诉牟再思:“那天你离开了之后,我们就让她自己选择了一个组加进去,五个人一起合作。” “那她……”牟再思问道。 孙沫道:“被录取了。” “哦——”牟再思顿时放下心,不是自己拖累了就好。然后她向孙沫和干事们鞠了一躬,道了个再见便走了。 走到门口时,刚才那个衬衫沙哑男早就不见了。 其实事后牟再思想想挺后悔的,她后来一直在想当时自己是不是应该冲进去顺便把那个关于“实地勘察”和“搬东西”的理论说一下,然而牟再思没好意思。因为她觉得自己当初面试结束之前她是没有想到这个想法的,想到这两个说辞是在她结束后越想越不甘心之下,脑子居然转得越来越快,突然就蹦出了这两个想法。 所以她没好意思再折回去把那两个想法说出去…… 否则万一传出去被人知道了,一定会惹麻烦上身的……什么不公平啊之类的。 不过万幸她最后居然神奇地被录取了。 后来的后来她把这件事跟蒋澜说的时候,哈哈大笑道:“一定是我的勤恳感动了他们!” 那时候牟再思一边笑着忽然收回得意的表情,摸了摸下巴,又望了眼蒋澜,蒋澜面无表情地任她看着。 “蒋澜啊……” “怎么?” 牟再思一脸惆怅:“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唔,或者晚点去竞选报名,我是不是可以找你帮我开个后门啊。” 蒋澜:“……” “从来被人开后门,难得轮到我开别人一次什么的……这种傍大款的感觉真是爽爆了啊!” 蒋澜把牟再思大张的嘴巴阖上,道:“来不及了。” …… 来不及了……十年后的牟再思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语,有些贱贱地笑起来。 虽然是不能实现让蒋澜帮忙开后门这件事情了,但是……但是牟再思却知道了那个抢银行的最佳答案。 因为这个“300元抢银行”的坑爹题目就是蒋澜出的……牟再思那时候很好奇蒋澜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想的这个题目,又实在很好奇正确答案,仗着那时候蒋澜是自己的,就毫不大意地问了一下。 蒋澜无可无不可地告诉了她。 嘿嘿…… 虽然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剧本重新演一遍,她仍旧有可能被入选,但是万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能早点入选,自然是早点了却一桩心事,而且如果表现得好的话,说不定能得到一个更好的职位,比如干部后备什么的。 牟再思以前浑浑噩噩,觉得执着于这种东西好像把大学过得太功利心了,然而等她大学毕业去了工作岗位之后才知道,一张小白的履历表,和一张上面写着“学生会blabla”等等漂亮的履历表,实在没有可比性。 尤其是在这个拼爹拼后台的年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oyo的地雷>< 谢谢h_yy 的长评><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断网前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今天回学校了,奔波神马的……╮( ̄▽ ̄")╭累不爱…… 想肥家 ------------ 3防盗番外 之陆景之 【陆景之】 陆景之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看见这个叫做牟再思的女同学。 第一次见,是她对蒋澜告白,轰轰烈烈的一句:“蒋澜,和我处处呗!”扬名整个a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牟再思都是a大的一个笑话。 因为她的告白壮烈了。 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牟再思都被人以为是个男生。至少陆景之有一回把这个故事告诉给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哈哈大笑道:“这个小男生很有趣嘛,中途抢婚吗?” 陆景之哑然了很久,才知道老爷子把蒋澜误以为是女的,把牟再思误以为是男的。 陆景之看着老爷子愉快的笑脸,忽然就不忍戳穿了。 嗯,就把这个当做秘密吧。 后来的后来,学校发生了很多事情,牟再思这个人的事情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但是陆景之知道,那个叫蒋澜的同学和牟再思之间似乎并不那么简单,总好像有种奇怪的线牵扯着。 彼时的陆景之正要去参加一个宴会,他奇怪自己居然会突然想起这一对奇葩,自我嘲笑了一下,搂过身边的美女吻了一口。 这才是女人啊。 然后便是现在了。 陆景之有些无聊,于是就想起前阵子苏雅唯跟他提过的关于情人树的事情,他想着,a大居然还有自己没有涉足过的地方啊。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去了情人树下。 刚到那里,一个空中飞人砸在了他的脚边。 弯弯的眼,弯弯的眉,弯弯的嘴巴。 “牟再思同学?” 陆景之记起了她的名字。 牟再思龇牙咧嘴地睁开眼,看着他。 陆景之也看着她。 牟再思咧了咧嘴:“陆……陆景之同学,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 “是不要告诉蒋澜吗?”他听见自己问。 后来的后来,她挂情人树丝带掉下树的事情还是传开来了,陆景之很生气,因为这不是他传出去的,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去做呢?却又有些兴奋,他好奇那个女生会怎样来质问他。于是他等啊等,等来的是蒋澜和牟再思终于在一起的消息。 陆景之那一天捏碎了一只高脚杯。 身边的苏雅唯连忙想要为她包扎,陆景之随她去了。 嗯,所以说,他才会打算信守承诺绝对不告诉蒋澜,那个叫牟再思的同学为了他从树上掉下来,就为了那个坑爹的传说的这件事。 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秘密。 原来这件事情是苏雅唯说出去的。 正好他们起了争执,虽然其实是苏雅唯单方面的。他不喜欢和女人吵架。 于是陆景之和她分手了。 “为什么?”苏雅唯问。 陆景之忽然眯起了眼,温柔的桃花眼像是浸入了一片月色。 “秘密。” end ------------ 51耳朵进水了 那颗头紧紧闭着眼,脸上挂满水渍,马尾被水拽着往下,失去了活力。 “牟再思?!” 蒋澜惊魂未定,恨恨一声就将牟再思整个人揪出了水面。牟再思“噗”地将口里的水喷出来,喷着喷着想起身前站着的人是蒋澜,连忙将脸扭过去,然而蒋澜却不许,他靠着河岸坐在水中,将牟再思轻而易举地固定在怀里。他把她的脸掰回来,吼道:“不许躲。” 牟再思张口欲言,结果被从头上滑下来的水珠呛到了,又喷了蒋澜一脸水。 “咳咳,你倒是躲开些啊。” “你做梦。” 牟再思被噎了一下,她的下半身还在池水里漂着,腰被蒋澜紧紧搂住,迫不得已地虚虚浮在蒋澜腿上。 牟再思开口:“那个,蒋澜同学请放我上去吧。” 蒋澜不语,像是全然没有听见的样子。额头滑落剔透的水珠,蜿蜒到鼻尖。 明明仍旧燥热的夏末夜里,弥漫开一层微冷的静谧。 牟再思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蒋澜的衣袖,是该抓紧还是松开,好像只是“抓着他衣袖”这样的一个静态的动作都有一种……的感觉。在静默里被无限放大以致于连手指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明明是静止不动,却觉得静止是不对的。太过关注以致于……她的手指似乎是在动的。收紧而放松。 连他的呼吸声都能感知。 手肘抵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那微妙的带着温热的起伏。 她想把手抬高一些,却拨开一层水面。漂在水面上的身体极细微地动了动。结果带动更大的水流,水花舔舐着拂上他的胸膛。牟再思看见手肘下那层白衬衫被水浸润漂浮起来,又随着水的离开越发紧紧地贴住他的胸…… 蒋澜似乎动了动。 牟再思噌的就闭上了眼睛。揪着衣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水里太冷了,我们上岸去吧。” 于是搂在她腰间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脊背滑上去握住她的手。水花裹着凉意漫到她身上。出水的一瞬间身上陡重,本来想从蒋澜身上爬开的牟再思一个不稳又砸回了他的胸膛。 “我我我……” “你会游泳?” 蒋澜却是浑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使得牟再思一瞬间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脸颊有点发烫:“不会啊。” “那你之前……是浮起来了吧?”像是一具尸体一样。 牟再思有点不好意思:“当初暑假的时候被我姐姐拉着去游过两回,但是不会游,只会浮起来。本来是有些害怕,想说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掉在这里。后来我调整了一下心态,心态一放松,结果就漂起来了。” “心态……放松?” “是啊。”牟再思在地面上喘了一会儿,道:“你不是来抓着我了吗?” 在那深深的海底,脚下是无尽的夜,没有可以触碰的地方。耳边无尽的寂寞在轰鸣。忽然探进一道声音,清冷的,渺远的,像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湖面上的一道光。 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反正……蒋澜会来救她的。 只要再等一会儿,一会儿。 心忽然不再紧张。下一秒,牟再思就发现自己渐渐地朝河面上浮起来。紧接着她就回忆起当初游泳课上那些许技巧。 然后手腕忽然被他紧紧握住花豹突击队。 “你就这么笃定我来救你?”蒋澜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牟再思抬头,他脸色在月光下白得过分,一双眸子却越发深沉起来。 虽然说“见人溺水救人是义务”这样不太对,但是……牟再思弱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难道见死不救吗?”蒋澜脸色一沉。牟再思见势不妙,连忙补充:“我相信会长你就算是一般人也会施予援手的。” 然后…… 蒋澜听到答案后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 然后蒋澜将自己的衬衫从裤子里拎出来,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衣纽扣,他一向是严谨的,现在却有种……流氓要去打架的感觉。 牟再思眉毛抽了两下,心想总不能直接说“我就是觉得你不会见死不救的”这么理所当然的很欠扁的话吧。 不过……她放松后,被蒋澜拉出水面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他们之间进行的诡异对话,尴尬油然而生,于是她忍不住来了一句“施主你着相了”来调节一下气氛。结果…… 风吹过来。宽大的荷叶摇了摇,牟再思浑身抖了两下。 一件衬衣当头罩下。牟再思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摘,却被他隔着衬衫按住了脑袋。 “衣服我拧过了,干了些。” 清冷如荷叶上水珠的声音,吐字清晰清缓地道。 牟再思有些愣住,她的视线里是一片纯然的白。 身前有些暗,似乎对方走近了些。牟再思的发结被解开,马尾辫凌乱地披散了一肩。她想去抓抓顺,却被人抢先一步。 蒋澜修长的五指□她乌黑的发间,轻柔地顺下去,却中途止了手。 噩梦成真的牟再思讷讷道:“我……我头发很干的,很容易打结……” “我知道。”蒋澜只是这么说,然后一只手捏住她打结的那段头发的上端,另一只手往下顺着。 脖子里传来一阵□。她分不清是发丝拂过她的后颈还是别的什么。 “我头发很糟的,不用这样……的。”缺掉的字眼是,温柔。 “怎么会。”蒋澜轻笑道:“你的头发也可以很好的。” “你又知道了。” “是啊,我全都知道。” 厚脸皮! 牟再思脸颊有些发烫,今天真是够了……蒋澜同志真是……牟再思挑了挑眉毛,却在忽然间发现……衬衣很薄,浸了水之后有些透。 她……正对着他的腰…… 牟再思别开眼睛,低头,装作是在被理发店小哥服务。 闭塞了视觉,听觉与触觉便分外敏感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发尾被人撩起,又在背后整齐地铺散开来。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她背后那块突出来的小骨头。 她感觉到他的大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隔着衬衫轻柔地按了按。 然后衬衫被摘下,传来拧干的声音。 然后他……重新隔着衬衫,用手摩挲着她的头发。极轻柔,极轻柔的动作。 这是……在帮她擦头发? 用他的衬衫?! 牟再思差点惊跳起来,却被他温柔但坚定地压着肩膀。然后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她的头发,她的脑袋不能控制地被他挠地摇晃起来。 他的声音忽然传进来,一片夜色里听着像是水珠滚落湖面溅开了涟漪:“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她不解。 “就是……说我着相了的那句。” 结果话题还是转到这里了吗? 牟再思嗫嚅了一下,低着头任他摆弄着,不知为何那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听着有几分委屈的感觉。 “没什么没什么。” “嗯?”蒋澜压抑着嗓音,尾音优雅的滑上去。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些。 牟再思被迫摇着头,说话声音都是带颤的:“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呵呵,你刚才那一大段庄周梦蝶什么的东西,可不就像是佛经里写的‘施主你着相了’么?没什么没什么的。” “彼此彼此。”蒋澜回了一句。 “呃。” 话题到了这里就断了,牟再思乖乖地任他擦干头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拿着衬衫往外走了两步。 夜风吹过来,牟再思忽然有些冷。紧接着□在外的短袖便被一件衬衫包裹住。 牟再思错愕抬头,却望见他的腹肌。 脸瞬间便爆红。 “我没事的!” “我会有事。” 他接得理所当然,牟再思莫名其妙:“所以你快穿上啊。” 蒋澜没说话只是把罩在她身上的衬衫纽扣扭上。然后默默坐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你不穿会感冒的。”他的脊背有着优美的线条。 牟再思远远地问道:“啥?”他刚刚是不是讲了什么? “你有事我就有事。” “你说啥?” “你没事我就没事。” 牟再思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嚎了一嗓子:“你说神马?” 蒋澜蓦地回头:“你!” 牟再思弱弱地退了一步,被他胸前一片白花花闪瞎了眼:“我听不见,你说大声点?” 蒋澜虎视眈眈:“我说你把衣服穿上!” 牟再思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听不清楚。你稍微再大声点。” 蒋澜听着她近乎大喊的声音,有些狐疑地蹙起了眉。 牟再思有些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口,又往地上踩了两下,走了两步。 ――耳朵传来“嗡嗡”的声响。 尼玛。 “蒋澜同学!” 蒋澜缓缓走近:“我在。” “我耳朵进水了!” 蒋澜挑起眉毛,听着她不自觉难得放大的嗓门,拼命压住嘴角,忍笑,没舍得去戳穿。 接下来牟再思同学开始尝试各种让耳朵水出来的办法。 “你拎着耳朵单脚跳试试。” “还在。” …… “你用手掌吸住耳朵再放开试试。” 二十分钟后。 牟再思顶着红红的发烫的耳朵:“还在。” …… “也没有棉签。” “是。” “你水进得很深,估计你棉签也是没用的。” 努力把耳朵进水和脑袋进水的联系甩开,牟再思虚心问道:“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了。”蒋澜叹了口气。 ①38看書网高速首发重生之离婚最新章节,本章节是51耳朵进水了地址为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24417/4134763/ ------------ 52我是标题无能君。 蒋澜屈着一条腿在岸边坐下,腰背挺直。 牟再思双手在里面揪着白衬衣,挪了挪位子,在距离蒋澜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抬了抬眼皮,牟再思由下瞅了一眼蒋澜:“你确定真的要这样么。” 蒋澜戏谑挑眉:“你在怕?” 牟再思面不改色,只是用眼角余光上上下下瞥了一眼蒋澜,很有几分鄙视的味道:“我怕脑震荡。” 蒋澜愉悦地笑了:“你在夸我。” 牟再思嘴角抽了抽。 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蒋澜眉眼具是风情:“来吧。” 牟再思一边仍旧不停地将手紧紧捂住耳朵,再猛地放开,然而耳朵里的水仍旧堵在耳朵里,而且似乎因为原先埋得太深,这回被她捣鼓了半个小时后,那水卡在出口,就是不出来,反而越发堵塞了出口,像是在耳朵里埋了层膜。 蒋澜好整以暇,像是笑着看她进行垂死的挣扎。 ――就这么被镇压了么。 牟再思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和他并排坐着。 1―― 2―― 3―― 牟再思侧着身体倒了下去。倒下去的一瞬间心似乎失了重量,那种陡然落空的难受的感觉让牟再思紧紧闭了眼睛。人下意识收了力道。 身旁的蒋澜“啪”的一声接住了她。 温热的掌心捧住了她的脸。 她挣扎着睁开眼,耳朵抵着他的裤子,有些粗糙的质感,一根纤细的食指挑起她凌乱的刘海。牟再思的眼光□裸地与头顶的他相对。 难以置信。 她现在居然……躺在蒋澜的大腿上。她挪开眼,望见他修长的腿懒散地伸展。 “出来了吗?” 牟再思张张嘴,感受到耳朵里还覆盖的那张膜:“没有。还在。” 温润的指尖掠过她的耳后:“那再来一次吧。” 声音在夜色里有种如红酒般沉香与醇厚。牟再思“噌”地坐起来。总觉得那声音震得她连耳朵都痒了。 “再战!” 牟再思把自己对准了蒋澜,然后深吸一口气又侧着朝他那边倒下。 “啪”。 再倒! “啪”。 再倒! 重力拖着她倒下,牟再思头都被撞晕了,每次下落时那种心慌的感觉让她难过万分。牟再思摇摇头坐起来。发丝扫过蒋澜的胸口。 他拍拍裤子站起来,问道:“好了?” 牟再思朝蒋澜的反方向走了两步:“嗯。” 蒋澜目光深沉了几分。 牟再思低着头,脚尖踢开一块碎石:“那我们回去吧。” 蒋澜忽而笑了:“你确定要这样回去?” 牟再思怔愣,随即连忙就要脱下那件纯白衬衫,却在蒋澜越发危险的目光里住了手。 蒋澜忽然面色一沉,整个人缓缓弯下腰去,身侧的一只手缓缓捏成拳头。 牟再思一惊,急忙跑过去:“蒋澜学长,你没事吧?” 蒋澜摇摇头,身侧的那只手忍不住抵在了胃部:“胃有点难受而已。” 牟再思立即想起了那天晚上蒋澜在医院里因为胃病昏倒的事情:“那你还能走吗?我们立即回去找医生。” 蒋澜挥开她的手:“没那么严重,一点点胃痛而已。” “你怎么知道只是一点点胃痛?那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同学。” “我不去。” “是我去。” “不去!” 牟再思顿住,盯着蒋澜:“你忘记医院门口的自己了吗?” “我最近都有喝中药,刚去医院看过,怎么可能突然发病,只是一般的胃痛而已。”蒋澜顿了顿:“但是我不想动。” 牟再思静静瞅着他。 蒋澜垂下头,伸出一只手牵起她的手指:“我现在很狼狈,挺丢脸的。” 牟再思没有动。 “我只是有点受寒而已。” 牟再思轻易挣脱了他的手指,道:“不可以这样的。” “等我哈。”她说。 然后牟再思转身跑远了。蒋澜看着她渐渐变小的背影,嘴角抿了抿,“嗯”了一声。 牟再思的背影消失了。蒋澜勾了勾嘴角,最后还是放弃勉强微笑。 忽然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密集,像是迈着小碎步奔跑而来。 牟再思怀里紧紧抱着一包东西,平稳地跑过来,不过脚步频率却是一点都不小。 “蒋澜!” 牟再思跑到他身前,气喘吁吁的模样。 “你……” 蒋澜下意识朝她身后看去,会还有其他同学过来的吧? “我怎么了?”牟再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蒋澜敛下表情:“你一个人回来了?” 牟再思笑道:“我不是叫你等我的吗?你看,我带了什么?” 蒋澜低下头,牟再思把怀里的东西秀出来。 “……粥?” “嗯嗯。”牟再思把粥打开,一股微弱的热气升起来,淡淡的香菇鸡丝的香味飘散开来。 蒋澜眸光忽然剧烈的波动了一下,牟再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舀起一勺打哈哈道:“我一路捂着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把它捂热的哈哈哈。” 蒋澜忽然俯下/身,低头就着勺子啜了一口,说:“嗯,有你的体温。” 声音极为优雅低柔,牟再思把粥往他怀里一塞:“咳咳,蒋澜同学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说完也不管蒋澜是不是接好了,她甩甩手,小跑步跑到河岸边,就地一坐。从蒋澜的角度看过去,看见她的背一晃一晃,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的脚丫在水里一荡一荡的样子。 蒋澜抱着粥凑过去。 “我们一起喝粥。” “不要最新章节巫师世界!” “这本来就是我拿来引诱你的。” “裸男你滚开!” “秀色可餐你要不要试试?” “蒋!澜!” …… 他们在河边并排坐着,喝着小米粥。 “蒋澜,你那个梦……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梦?” “就是……有我的那个梦。” “想听?” “嗯……” 蒋澜沉默了一下,道:“就是你向我告白,结果我沉浸在过去里……我……不懂表达……总之,失去了你。” 牟再思听着他断断续续几乎敷衍的叙述,心下却不知道为何紧了紧。 她用脚尖踢起一串水花,忽地道:“你不觉得,你那个梦里的人,和我不是同一个吗?” 蒋澜听后只是又浅浅喝了一口粥,笑道:“是吗?” “是啊。所以我看小说最讨厌前世今生梗了,明明两个人,你说这份情到底怎么算?总觉得是移情别恋呢?” 蒋澜微笑:“哦,还有什么吗?” …… 深夜降临了。牟再思和蒋澜平躺在地上。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经历。她想起自己临走前刚铺好还没有睡过的帐篷。她抬头,看见星子在闪耀。她张开手掌,触到泥土的棱角。 她闭上眼,感受到蒋澜清浅而绵长的呼吸。 凉风吹过来。 牟再思小心翼翼地从地上坐起来,就怕不小心碰醒蒋澜。把身上的那件白衬衫脱下来,她盖到他身上。 蒋澜忽然动了动,衬衫从他身上滑下来。 牟再思重新把它拾回去。衬衫又滑下来。 几个回合之后,牟再思想了想,先让自己躺平,再把白衬衫拉上来。一半在蒋澜身上,一半在她身上。 然后她抬起自己的胳膊,把白衬衫压紧。 朗月风清。 翌日,牟再思是被一阵阵呼喊声吵醒的。她坐起来,发现蒋澜早就起来了――赤/裸着上半身。他似乎刚从水里上来,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颌蜿蜒而下,在流过胸膛的一瞬踏空坠落下来,滴落在腹上,最后滑落,渗进去,满目旖旎风光。阳光洒照在他身上。 牟再思忽地扭过脸,将身上的衬衫解下来:“那个……” “谢谢。”她正不知道如何启齿才好,蒋澜却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缓缓走近两步,接过了衬衫。 远方隐隐有人影闪动。 牟再思下意识看向蒋澜,蒋澜朝她点点头,伸手将衣服穿上,扣好。她跑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衣领经过一个晚上的蹂躏依旧笔挺如刀,牟再思翻了翻,看着它衬出他白皙的颈项。 蒋澜过于深切的目光叫她一惊,随即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十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这么家庭主妇的动作? 蒋澜上前一步:“你……” “会长――” “牟再思――” 远方攒动的人影终于伴随着呼唤声到了身前,蒋澜来不及将话说完整,牟再思已然急迫地转身,朝那群人用力挥舞双臂:“我们在这里――” 孙沫眼睛一亮,连忙冲过来:“牟再思,你吓死我了,一个晚上没回来。” 牟再思大拇指朝后面一比:“会长在呢,没事的。” 孙沫眉毛抽动了一下:就是他在我才不放心。 蒋澜走过来,颀长的身影,衬衫下摆随意披在外面,领口的纽扣也罕见地少扣了两颗:“孙沫。” “蒋澜。” 孙沫招呼了一下,刚张了张口,却被牟再思一把拉着扯向外面:“部长部长,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嘞!” “可是我还要跟会长汇报一下……” 孙沫拉着牟再思就要往回走,却被牟再思把脸一拨,撤了回来:“不急嘛不急。” “啊?”孙沫有些奇怪,在两人之间看过来看过去,却发现蒋澜同志目光落在这里,阗黑幽深而专注,牟再思却是分外躲闪。 “你怎么了……” 牟再思挥挥手:“梦醒了。” “啥?”小牟同学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她回头想再往一眼蒋澜,却发现眼前一道高挑的身影款款走过。 那道身影在那个人身前停下,在她们身边两步的距离。 “蒋澜师兄。” 蒋澜眸光淡淡一瞥:“叶同学。” 叶阑珊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举起来:“不知道你和牟再思同学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带了早饭来。” 蒋澜目光落在另一个方向,道了一声谢:“不用,还没有刷牙。” 叶阑珊滞了一下。 孙沫捂嘴。被牟再思拉走。 “我很担心您。”叶阑珊忽然脱口而出――她看见蒋澜转身欲走的趋势。 牟再思脚步顿了顿,最后无差别往前走。 蒋澜深深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叶阑珊:“谢谢担心。我和牟再思都没事。” 叶阑珊脚步往旁边移了两步,挡住他:“我更担心你。” “所以呢?” 叶阑珊眸光一厉:“我喜欢你。” “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交集。” 叶阑珊手指掐进掌心里:“一见钟情。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叶阑珊忽地仰头,明亮的双眼映着天边的晨光,她望着蒋澜,眸光认真而深切,贝齿却下意识咬着下唇。 ――终究还是有些羞愧的。一向是天之骄女的叶阑珊啊,第一次对一个男生表白。纵是再勇敢,却还是有些不适应罢? 那目光冷中带着炽热,前进有想要却步,骄傲而清醒,娇羞而不娇柔。 蒋澜看了一眼,微微眯起双眼,狭长的眼尾微挑,有几分淡漠的感觉。 “谢谢。” “只有你配得上我!”叶阑珊忽然在他身后喊道。 “可是我是她的。” 什么? 蒋澜刚才……说了什么吗? 叶阑珊微微愣在原地,手指一点点收紧。 蒋澜不远不近都走在牟再思身后。 她是他来这里的目标。没有这个目标,就不算是蒋澜了。 因为回归营地,所以她又……清醒了吗? 蒋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伸出手将它扭上。一颗一颗,工工整整。 转世就不爱?转世你就不是那个你?只是因为我前世的缘故让你无法这一世活出上一世那样的轨迹而已。那天我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你,你却已经死去,而如今你又回来,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放弃你?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无聊的事情放弃爱你放弃让你爱上我?为什么不爱你爱到让你像上一世那样勇敢地爱我? ――我懂爱的。 ①38看書网高速首发重生之离婚最新章节,本章节是52我是标题无能君。地址为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24417/4134765/ ------------ 53我是标题无能君 牟再思和孙沫等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了营地。 “你出门连个手机也不带,一晚上地居然没有回来。” 牟再思看着孙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意外,意外。晚上路不好走。” 孙沫目光一瞟隔壁,对牟再思道:“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食物。” 牟再思点头称谢,转身就要走进帐篷里,手臂被人轻轻从后挽住。她回头望去,只见付希旋拿着一杯热水朝她温和地笑着。 付希旋将热水递给她:“先喝口水吧都市王牌保镖。” 牟再思就着茶杯喝了一小口,温水滑入空腹,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付希旋双手背在身后,身体以左脚为轴绕了一个圈:“我来告诉你一件事的。才不是就来请你喝茶的。” 牟再思双手捧着茶杯,挑眉“哦”了一声。 付希旋脚步倏地停顿,凑到牟再思身边:“你知道吗?叶阑珊同学,就是那个白富美。” “嗯,我知道她。” 付希旋明亮的眼眸盯着牟再思,直到牟再思抬头看向她。 “她向蒋澜学长告白了。”付希旋用压抑而紧张又略显兴奋的语气说道。 牟再思低头看向杯中,她朝着热水表面吹了一口气,水面荡漾开来,热气升腾起来。“终于吗?” 付希旋秀眉敛起来:“你怎么这个反应?” 牟再思愣愣地抬头:“啊?” 付希旋抬起胳膊抓住她的肩膀:“她向蒋澜告白了啊!” 看牟再思仍旧不为所动的样子,她脚往地上一跺:“不是你和蒋澜在交往吗?” 牟再思随她去:“我没有,我拒绝他了。” “可是……”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牟再思抬起头,忽然坏坏一笑:“我记得你那天跟我说……” “哼!”付希旋傲娇地扭过脸:“我告诉你还不是因为……” “因为……?”牟再思学着她说话,邪恶地拖长了音。 “因为我打算和你统一阵地去打败叶阑珊同学啊!”付希旋破罐破摔道:“看,我很坏吧!那天在群里还跟你作对来着。” 牟再思伸出手打算说些什么,付希旋已然挥挥手,转身就往外走。 “真是……想说对不起就直接说嘛。”牟再思摸摸鼻子坐在地上:“告白了啊,快在一起了吧,很好啊。” 帐篷里地面上映出一道身影,她的手上也被分成了明暗两半。以为是付希旋去而复返,她抬起头,却看到他。 “原来你觉得很好?” 牟再思低头吹了一口水,热气朦胧了视觉:“很好啊,怎么不好。历史的车辙终于回到了应有的轨迹,我终于回到了自己该回的位置。”怎能不好? 牟再思的手被一把抓住,修长的手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措手不及,水杯打翻在地,温热的水溅开来,像是要溅到眼睛里,她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却反而引来越发强烈的压制。手腕处一圈烙铁。 “不要拿叶阑珊做你逃避的借口。” “这是道德问题!” “跟你说了这是假的。” “你凭什么说我的是假的!” 牟再思针锋相对,寥寥几句对话终止,她却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 蒋澜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忽然收紧。 “你真这么决定了?” “嗯。” 蒋澜手指微松,低头看着她手腕被不小心掐出的红痕,指尖摩挲着。他低垂着眼,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堪堪遮住眉宇。 “不能试试吗?”蒋澜絮絮说道,款款如水:“如果像你说的命运不可阻挡,那我们在一起了,到最后终究不会在一起。若我们在一起了,那你所说的命运……究竟又什么是命运?” “你去找叶阑珊吧。”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你知道自己这语气很奇怪吗?” “就像古装电视剧里正妻叫丈夫出门找小妾一样。” 牟再思缩起指尖。 蒋澜放开了她。他一撩帐篷,不算熹微的晨光瞬间涌进来。 “既然我的爱人你如此恳求我,也罢,我就去和叶阑珊处处看看吧。” …… 素拓第二日,随着会长的回归,大家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素拓活动。相较于第一天较大规模的cs练习赛,第二日的素拓活动就较为正规与常见。零零散散的小游戏小活动不少。 大家刚从之前的“疯狂设计”这个疯狂的脑力运动中回过神来,互相谈论着之前脑力激荡时的那种热烈的感觉。 “我觉得我继高考之后又一次达到了智力上的巅峰!”孙沫这么说道。 越过小河,是一块特地空出来的平地。此时平地上素拓部的成员和活动部的成员正布置着下一轮的活动场地。此时场中搭了两个高达一米六的高台。突兀地静立在场地中央。 “这是……”牟再思看了眼建筑。 “信任背摔。” 蒋澜路过,淡淡说了一句。牟再思看过去,却发现身旁站着两个人,而作为其中之一的蒋澜此时正对着另一名女生说道。那女生仰着头憧憬地将蒋澜望着,脸颊涨的通红,不住地点头。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吗? 素拓部部长拍拍手,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家一组一组来,按照自己的部门,规则很简单,待会儿每个队员都要站到台子上去,接着笔直倒下去。而你们的部门战友们就会在台下伸出手组成网接住并保护你。” 场下惊声顿起,方才还觉得不过大约一人高的台子似乎瞬间变得有些高不可攀摇摇欲坠起来。有同学就这么站在平地上虚虚朝后倒去,人不过在倒了5度的样子他就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放弃了朝后倒的**。 “这下面不放个垫子吗?” 部长点点头:“当然会放。但是……放了垫子你就不怕了吗?” 部长说完自己自得其乐地嘿嘿笑起来。大家比了比那高度,又想象了一下从那个高度朝后笔直倒下来时的心惊感…… 一个素拓部的成员又取出两条束手绳。 “部长你太坏了!” 部长摊手:“规则是这么写的啊。” 一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台子上,他站到台子边缘,朝下望了望,又转过身,朝后倒了倒。 “喂喂喂,你要做什么?别吓我们啊?!” 那男生没有说话,表情看起来些微有些凝重,他朝下望了一下,然后慢慢挪动步子,整个人背对着台子下方在台子上……躺了下来! 场下笑喷声四起,部长连连招手:“你这混小子,快下来!” “我只是想这样感受一下啊。”那汉子抹了一把汗水:“略恐怖啊。”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些却步起来。 “这本就是个考验你们团队之间信任度的游戏。” 蒋澜冷声开口:“你们每个人都不信任自己的队友吗?” “可是……”有人想要反驳。 “然后每个队友都像你这样不信任你?难道你会在队友倒下来的时候突然松手?”蒋澜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你凭什么不信任你的队友?” “我们只是害怕而已。” “缺乏安全感么?”蒋澜唇边扯起一丝笑纹:“其实只是一个很明白很浅显的道理而已,想要得到信任,必然先信任别人,并且做一个值得别人信任的人。” 蒋澜转过身去,众人噤声。 “这就是我们这次素拓的目的。之前cs的时候不是还发生了一个士兵为战友挡子弹的事情吗?就因为觉得对方比自己更厉害能够杀更多的敌人?” “喜欢猜忌别人的人,是无法获得别人信任的。” 蒋澜说着说着,忽然语气有些冷淡下来全文阅读末世黑暗纪。 “失去重要的人的信任……是件很可怕很难受的事情。” “会长……”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不过当蒋澜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有些闪躲,避开了与蒋澜对视。 场面有点僵。 牟再思被这种气氛勒得有些压抑,她看了眼四周,忽然举起了手。 “那个――” “牟再思。有事?”蒋澜挑眉,叫出她的名字。 牟再思抬头望了眼高高的台子,深吸一口气道:“让我来吧!会长!” 蒋澜敛起眉心。 忽然,另一道沉稳明亮的声音在空中划过一道朗朗的弧线。叶阑珊没有走上去,她站在人群中,高挑而纤细的身躯,优雅的举止,她走到哪里,总是很引人注目,第一眼就能望见她。 “蒋澜……”她顿了顿:“会长。” “叶阑珊同学。” 叶阑珊抬眸,目光很明亮,像是柔软而锋利的刀:“我第一个来吧。”她笑着望了一眼牟再思:“再思同学昨夜刚入水,身体不舒服怎么办?还是我先吧。给大家提供一些经验。” 同学们目光毫不掩饰地闪过惊讶朝叶阑珊看去,叶阑珊定定望住蒋澜,唇角抿出完美的弧度。蒋澜望了她一眼,道:“谢谢叶阑珊同学的信任,那么,叶阑珊同学所属秘书部全体成员就到台下准备援助吧。” 顿了顿,他又道:“秘书部,某种意义上我应该算是秘书部一系的。我也来接吧。” 又是一阵惊呼,更有人愤愤道:“早知道我也上了!就算不算是秘书部的,也可以趁机要求会长来接住我吧!好歹第一个支持的人呢!叶阑珊一定也是这么被选中的。” 她后悔莫及,身旁一人拍了怕她:“这么说起来,牟再思同学……才可怜吧?” “诶,人家明明是第一个出来支持蒋澜会长的。” “难道是会长终于放弃了?” “……还是会长如叶阑珊说的那样怜香惜玉?” 不管台下如何众说纷纭,叶阑珊同学款款走上了高台,她手腕被束手绳捆住。她穿得是运动裤,倒是不用担心走光之类的问题。 秘书部以及会长蒋澜分成两列站立,每一列队员将手搭在对面的人的肩上,脚底踩着软垫。一张由人的手臂织就的网凝聚着力量,手臂交叉间露出些许缝隙,显出底下有点单薄的垫子。 叶阑珊没有多望,她背过身去,脚缓缓移动到高台边缘。 队友们互相握着的手都一瞬间紧了紧。 叶阑珊深呼一口气。随即闭上眼,天空尽头处一抹蔚蓝阖入眼帘。她朝后笔直倒了下去。 大家心瞬间吊起来,叶阑珊倒下去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坠入了手网,网顿时朝地面冲去,队友嘴角一抿,手臂用力,成功将下跌之势挡了下来。 叶阑珊下坠的身体立即被止住。 然而大家并没有将她瞬时放到垫子上。而是仍旧手腕用力搭着对面队友的肩膀,将叶阑珊稳稳定在半空。 叶阑珊缓缓睁开眼,阳光在头顶刺眼。她侧过头,蒋澜就在那里。你也为我喜悦与……骄傲吗? “我们成功了。”蒋澜开口,目光淡淡落在叶阑珊身上,随即向众人宣告。 叶阑珊弯起眉眼,笑了笑。 牟再思正在看着,身旁传来付希旋的声音。 “好甜蜜啊卧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那对眉开眼笑的样子低声吐槽了一句。 “蒋澜会长好像很开心很欣赏叶阑珊的样子啊!” “有……有么?”牟再思一瞥那边,只觉得蒋澜眉宇之间都是清冷,有差别? “当然有!”付希旋哼了一声。“话说你们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吗?他们分明有奸/情!不是才跟你告白没多久么!突然就倒戈了?” 牟再思眼角一瞥付希旋:“哦哟,你这是在为我不平吗?” 付希旋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开去:“才没有!” “哦哦。” 付希旋看着牟再思似乎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又哼一声转过头去。 牟再思得逞地笑笑,朝场中望去。蒋澜的视线正巧扫过这里。牟再思目光顿了顿,蒋澜瞥她一眼,朝她礼貌地颔首,然后让队友们将叶阑珊放下来。 “你很好。”蒋澜嘴角有清浅的笑意,对叶阑珊说道。 牟再思扭过了脸。 叶阑珊的行为起到了很明显的鼓励作用,因为有两个高台,所以大家分成两组进行。活动部同学们满足了牟再思同学跳高台的**。让她第一个上。牟再思站上高台,背过身去,将脚跟露在高台外面。 忽然忍不住望了一眼台下。一米六的高台加上牟再思同志一米七五的身高…… 脚软了一下,左脚忽然就先一步落了出去! 我擦! 牟再思在半空中连忙把先伸出去的那条腿打算收回来,奈何空中不由人业务不熟练,眼看那条腿就要插、进队友们胳膊间组成的缝隙里。 “快躲开躲开!”怕把人胳膊伤到的牟再思狂喊。然而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摔了进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人网上滚了两圈,众人连忙将网放低,牟再思顺势滚到垫子上。 “没事吧再思?”大家连忙凑过来关心地问道。 杨慕拉着牟再思的手腕将她扶起来。 “你们没事吧?我刚才真怕我一脚把你们胳膊给……” “没事没事。”一个女生笑道:“稍微擦破点皮而已。” “哪能放啊。总不能让你摔了。”一个男生比了比台子的高度:“会脑震荡的。” 之前那女生一拍那男生脑门:“瞎闹。说这么煽情干什么。再思你不要多想,我们只是来不及闪开而已啦。别多心。” 牟再思低头用力“嗯”了一声。 忽然一人排开众人走过来,也不算是排开众人,而是他走过来,众人便不由自主地让开了路。是蒋澜。 牟再思把擦伤的手藏到膝盖下面。有些丢脸。 杨慕松开了搀扶。 “会长。”牟再思叫了一声。 蒋澜不语,目光在牟再思身上扫了一下:“站不起来?” 牟再思连忙从地面上站起来。“大家缓冲做得很好,没事。” 蒋澜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忽然顿住:“幸好之前是叶阑珊不是你。” 牟再思拍身体的动作顿时顿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被这个自己刚刚“甩掉的人”看到自己出丑已经很难受了……他这话是说:幸好自己当初没有手贱同意她第一个吗?否则一定起不到激励作用?! 另一个高台处又有人摔了一下,蒋澜连忙跑过去,扶起那个同学。牟再思隔得远,蒋澜又不是大嗓门,她听不见蒋澜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将那女生公主抱了起来,来到了一旁。 她听见蒋澜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对那女生说:“先休息一下,万一待会儿哪里痛,告诉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oyo,老张家的花儿,anger-li【凭记忆打的!来不及了!】女王的地雷! 两礼拜内完结! 目测最近的章节会被人吐槽死…… 求不拍…… ①38看書网高速首发重生之离婚最新章节,本章节是53我是标题无能君地址为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24417/4134767/ ------------ 54 老爸生日快乐  因为碰触不到所以想要靠近。因为想要靠近所以害怕靠近。心心念念扯扯牵牵。 原以为失去记忆于她于他都是一件好事。然而从来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连过程也未必猜到。 他在下一盘很坏的棋。 …… 素拓收队,大家踏上归程。牟再思背着包,跟在人群后面往前走,人挺多,似箭的归心促使着大家拼命往前挤,牟再思被簇拥着挤上了车。车位置还有不少,她路过前两排,朝后方走去。 前面一个男生停住了脚步,她听见他询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一道清冷的声音。 这是…… 男生道了声谢,在位置上坐下。 牟再思朝那边望过去,他一手支着车窗,抵着头,一手翻着书页。阳光和煦。似是感受到注视,他抬起头来。 牟再思朝他点头:“你好。” 他温和颔首:“你好。” 然而手上的书却是一页也翻不动了。 …… 时间步入正轨。 一天牟再思在寝室里写作业,门口忽然有人敲门。是大学校园里常见的推销广告的人。通常是一些公司或者组织在学校里安插的代理人。从化妆到饮食,从学习课程到学习用具无一不包。 牟再思打开门,一个小姑娘拿着宣传单走了进来。 “同学你好。”小姑娘温声笑道:“请问您有兴趣做兼职吗?” 牟再思想了想摇摇头。她之前本来想去那家的,但是…… 小姑娘闻言有些遗憾地点点头,随即说了声不好意思打算出门,手里的宣传单不小心洒了一地。 “这是……”牟再思帮忙捡起来的时候自己望了一眼宣传单,却被上面那家杂志社的名字闪到了。 “未来杂志社。就在这附近。” 未来杂志社…… 牟再思帮小姑娘把宣传单都捡起来,自己取走一张:“我有兴趣了。”她对她说。 宣传单上的内容较为简略,至少没有她想要的。所以最简单的,牟再思爬上了百度。 碰瓷的那天,她看见路边的报亭,想起了自己前世做的工作,杂志社一个小编辑。杂志社虽然看着小不起眼,然而其实很有收集消息的功能。哪些信息不能放,那些信息要这样写才能放……而且如果是大学生兼职的话,不用整天去杂志社也可以。但是她那天回到寝室一搜索才发现……杂志社还没有开张。 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了下来。 然而今天…… 牟再思仔细查着信息,想知道这家“未来”是不是自己当初待过的“未来”。她是大学毕业几年后去的杂志社,当初为了面试成功着实下过一番苦功夫,也查过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但是时隔这么多年,已然忘记了。 “未来杂志社,成立于2013年10月8日,现总公司位于a市x路205号,总编为……” 牟再思滚动鼠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宣传单上的联系方式,打开ord,准备写一封简单版简历投递过去。 当晚她便收到了回音,通知她本周六去参加面试。 参加面试人不多,大约是因为小杂志社,牟再思在里面晃了晃也没看见什么熟面孔,估计学校宣传得到的效果还是有限的? 有过面试经验的牟再思,面试的人又是自己以往很熟悉的姐们,她倒是一点也没有却场。 日历匆匆翻过几天,临了夏末的时候,又轰轰烈烈地迎来了一场台风。暴雨狂风过境之后天气又燥热了两天,之后秋意渐浓。似乎一切都这么平静与静止下来。 除了偶尔上课或者开会的时候又碰见那个干净白衬衫的少年。比如高数课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会听到同桌付佳静的声音: “诶,蒋澜。他怎么现在才来上课?” 牟再思会直起身。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还可以看到他走过的背影。他的步伐就像是计算过一样精准,白色衬衫顺着节奏刻印嶙峋蝴蝶骨。 日子似乎就这么平稳地过去了。 牟再思在一周后收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接下去就是签订书面协议之类的事情。 学校里极大社团要办活动,作为校学生会活动部的一员牟再思也被分派了任务。 “喂,季明明同学吗?这次社团联合音乐节需要红地毯,听说我们学生会自己有一块红地毯是归你保管的?” “红地毯?”季明明疑惑地说了一句,随后道:“上一次他们做校园超新星活动的时候将我们的红地毯借走了,他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红地毯也没有归还。”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吗?” 电话那头传来很不给力的消息:“不知道。听说还在初赛。” 社团联合音乐节包括学校社团,有室内音乐团,民乐团,还有学校舞团。周一会在学校广场安排抢票活动。届时还会有一部分表演,红地毯必不可少。 牟再思捏了捏手机,打开联系簿一条条翻过去,想想还有没有人可以联络的。她打算去问问那个校园新星活动需要哪几天用,如果和他们的日子错开那就可以借过来了。却意外收到日子撞期的消息。 这时季明明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牟再思同学,那个我……”他顿了顿,才道:“我刚刚去帮你问了一下,学生会还有一条红地毯,可以用。” “真的吗?那太好了!”牟再思一颗心松了下来。 到了正式开始的那一天,她脖子里挂了一个学生会的牌子,帮忙带引进场观众找到自己的座位。 “牟再思,帮我把这个箱子给孙沫。” 牟再思连忙跑过去,“孙沫在哪里?” 那汉子指指对角线放向的角落,“在那里,急着用,下一场需要用的。” “好嘞!” 正如她当初在学生会面试时的那样,她跑得快,力气也不小,成功实践了当初的诺言。搬着东西在场里窜来窜去。 全场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天花板上蓝色白色的星星似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清灵的灯光中,一男一女主持人上来报幕。 以往牟再思都是观众心态看这一切,挺欣赏这一切,然而作为幕后人员! “再思,快!这是谱架,还有凳子!” 第一场是钢琴加大提琴合奏,三角钢琴早已就位,牟再思连忙冲到后台一手叉着谱架一手拿着椅子匆匆跑上台来。 脚尖忽然踢到了什么,牟再思被绊了一下,谱架很高,她一路举着,这下被绊,重心顿时不稳。 胳膊被人稳稳地拉住,然后高高的谱架被人接过去。 “小心。” 清冷的一声在耳边落下,那人看了一眼,又回到后台。 是蒋澜。 他穿着演出用的工整的正式的深色西装,背脊笔直,狭长的目光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有种斯文的淡漠感。 “谢谢!”她喊了一声。 那头有人轻声喊了一声:“蒋澜你怎么突然出去了,快开始了,下来,准备上场了。” 蒋澜回头朝她点点头,折身回到了后台。 杨慕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再思,我们下去吧。” 于是牟再思开始平平凡凡的日子,不再需要对蒋澜的靠近或远离或者其他人而心情忽上忽下时而纠结。不知道是不是牟再思自己本来就不是个消息很灵通的人,她期待很久的蒋澜和叶阑珊在一起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传过来。 不想再去插手了。 日历翻过一月又翻过一月。前一世已经念过的一些经济理论还有其他的东西,加上前世一些自己所经历的——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谁给她上过这种东西的分析理论课之类的,还有一些市场上的东西,总有一个声音或者某些很精彩的论调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比如那天她在学校里因为不小心迷路而乱晃的时候,看见一个外国的老头在和一个同学在说些什么,然后那同学有些歉疚地笑了笑,离开了,离开的方向正是她这里。而那老头此时望着那同学转过身来,脸上难为的表情显而易见一览无余。 又一个同学,又是一样的结果。这时候牟再思走得近了,才发现那老头讲的是法语。 2013年的时候,国内学校大都开设的是英语与日语专业,除了一些专业的外国语学校,一般不开设这类小语种——君不见有些专业连大学语文都不学。虽然a大有法语这门专业,然而这里显然与外国语学院楼有一段的距离。 不过她怎么知道这外国人讲的是法语?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奇怪,牟再思发现自己已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请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那老头眼睛一亮,顿时也用法语跟牟再思交流起来。 原来这老头是来学校做交流的,今天他自己偷摸着溜出来想逛学校,结果同牟再思一样迷路了。 牟再思想了想,表示自己也同样迷路了。 “您可以致电您的翻译。” 老头连忙摇摇头,“就是不想被发现才逃出来的。” ……最后牟再思和老外一同迷路地在学校里逛起来。当然牟再思中途可以询问路人。老外表示,能碰到可以交流的人很开心。 接着牟再思发现老头是研究经济专业的。当他们闲聊的时候抛出几个问题的时候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段对话。 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生似乎在写毕业论文,问了男人几个问题,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很随意的看法,在现在的牟再思眼里看起来也是一个笑话。很显然那男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说,而是一点点引导下去。最后由那女人自己得出了一个很鲜明精彩的结论。 牟再思下意识将这个跟老外讲了一下。 老外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插曲。 接下去的每一天仿佛都是前一天的重复。上课,写作业,看书,回寝室,放松休闲。然后每天中午晚上都要纠结吃什么。这本就是大多数学生的生活,无非有些人长驻扎的地方变成了图书馆而已。 牟再思忽然又开始练习跑步。大学里的运动会很水,也就骗骗每一届刚从高中升上来的大一新生而已。而且根本没有她擅长的短跑比赛。只有很水的10x10接力赛。所以她并不是为了参赛才开始的练习。而是…… 突然就想练习了。 就当是为了应付每学期必考的八百米考试吧。 不过牟再思在这之外还多出了一项活动。就是去未来杂志社。在自己有空的时候需要去杂志社里走一趟。可能是体谅大学生兼职,倒是很人性化的举措。 蒋澜只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残影了。牟再思这样想。除了到时候她攒好钱一起将钱还给蒋澜。 然后大学里第一个寒假来了。 牟再思是个怕热不怕冷的人,但是妈妈总是会念叨“多穿些”“否则我可没空给你买药”之类的话。然后看着牟再思仍旧在快零下的日子里只穿着三件衣服跑来跑去的时候,牟妈妈也只能说一句:“小青年身体就是好啊。” 牟再思今天接到了来自杂志社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需要赶去社里实习,还要接受一些员工培训的,连着一个礼拜。牟再思所在县城是a市所辖,虽然距离市区不远,但是连着一个礼拜的话,她总不好天天清早搭车去市区,接着每天摸黑回到家。 她考虑了一下住学校宿舍,然而随着学期正式结束大家都放假后,空寝室就已经用封条封起来了。她这么贸贸然闯进去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正想着,突然又有电话了。 “再思再思。”是韩姐,他们互相寒暄了两声,韩姐道:“你来社里有住的的地方吗?” “没有,正在想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租。” 韩姐哈哈一笑道:“别担心,社里有一套员工宿舍的,不过有点小旧,是当初老板的一套旧房子。你只要付点水电费就好。虽然不在社附近,但是也不是很远。你可以搬进去。” “真的吗?” 韩姐理解她的惊喜:“不过,暂时没有和你一起合租的。但是你放心,隔壁楼上楼下有邻居,倒也不用害怕。” “没事没事。” 结束通话,牟再思和父母交代了一下,又听了一番教导之后,理了理拉杆箱,重新踏上回归a市的旅途。 166阅读网 ------------ 55 更新  牟再思拖着行李箱,在公司员工的指引下来到了所给的公寓——本来公司只是给了她地址,结果牟再思一连问了一连串关于地址的问题,韩姐想了想,找一个员工小赵将她带了过去。 谢过小赵,牟再思拖着行李箱进了房子,房子很小很整齐,打理得也很干净,虽然没有什么家具电器,但是牟再思只是待个几天,而且对于一个宅来说,有网络就很满足了。 小赵告诉她,这幢楼里对门和楼上楼下都住了人。都是公司的员工,她想了想,拿着刚洗好的水果打算去打个招呼,结果敲了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应门——之前刚进楼的时候她隐约记得有人进门了的。 牟再思以前没有在大学时期就参加过杂志社的实习,不清楚大学生会被安排些什么,不过大致差不多,就是安排写稿,不过干得更多的还是端茶倒水之类的事情。牟再思记得自己那时候实习第一天,几个老人邀请她一起吃饭,她主动帮忙倒茶,当时还犹豫了一下是否轮得到自己,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适应了两天,牟再思开始进入状态。 不过她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每天回到公寓后,她都会听见不久后隔壁邻居家也传来“砰”的一声的关门声音。然而每次去拜访仍旧是无人应声。起初她是因为上回没有拜访成功所以再去串门,结果仍旧没有人应声。后来纯粹是执念怨念了。 不过今天被她逮到了,邻居是一个中年的叔叔,挺高挺瘦,很和蔼的样子。他看见她,朝她颔首微笑。牟再思一见人家这么落落大方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很猥琐…… 寒假实习生的工作并不轻松。经常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稿件或者输入一些数据之类的,牟再思经常弄到很晚,不过通常在九点一刻左右。 第一天回去的时候她还有点慌,不过第二天的时候她很快发现隔壁的那个中年叔叔邻居似乎也在这个点下班,每次当她出来的时候,邻居叔叔也背着公文包出发回家。邻居叔叔有一次看见她了,朝她点点头,放慢了脚步,让牟再思可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那时候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没有公交车,她和叔叔两人不熟,这一路可没有这么多话好讲……会很尴尬的。而且这又不像平日里和办公室的白骨精们打交道。 不管怎么样,于是牟再思安安稳稳都度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今天结束了一天的应有的工作,还需要打印一些稿件,牟再思这个菜鸟主动接过,她自诩打字速度不慢,然而文件不少,又需要将稿件润色一下,等到完工后她才发现华灯已上,近十点了。 邻居叔叔这个点显然已经走了…… 杂志社位于郊区,人稀稀落落的,牟再思捏紧书包带子,一路快跑在路边灯光里。忽然头顶的路灯,猛地一闪,发出“啪”的一声——她几乎可以看见火星迸裂的样子。 牟再思被吓得怔了一下,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ol路过,连忙拔腿追上,那ol回头望了她一眼,秀气的眉宇皱起,然后猛地加快脚步冲到路边,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为她打开了车门,ol头探进去似乎说了些什么,只见下一秒一魁梧的男人忽然从驾驶位里走出来,一对虎目炯炯有神,朝她瞪了一眼,大有她一个不轨就会上前将她制服扭送到警局的架势。 我擦!不要打我! 牟再思目光连忙闪躲着移开,抱着头匆匆离开。 路上行人渐少,虽然偶尔开着几家小商店,然而那灯光却并不明亮,在夜色里越发显得昏暗起来。路边几个路人神色匆匆地路过,隆冬,他们将面孔一般藏进高高立起的领子里,头上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一个男人忽然擦着她路过,她的包被撞了一下,牟再思猛地抬头,那男人连忙低声对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匆匆离开。 牟再思把包取下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事情。 刚松了一口气,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后。见牟再思望过来,他也望了牟再思一眼。 连忙收回目光,牟再思低头匆匆赶路,她想了想路线,朝记忆里比较繁华的街道拐过去,虽然那会多绕一些远路——然而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这里是比她之前走过的还要荒芜偏僻的小径。 ——她忘记了,自己记忆里的路是十年后的路。那时候的繁华自然不是现今可以比的。 她额头开始冒汗,捏着书包的带子一点一点发紧。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停了下来。 不会吧? 不会吧? 怎么办? 会不会是她想太多?牟再思前面的路被封了——正在施工中。她只有往后走了。 怎么办? 牟再思悄悄从口袋里取出钱包,却因为手抖,钱包里的硬币因碰撞而发出丁零当啷清脆的响声,在这个时候简直突兀到令人发指! 牟再思捏着手机和钱包往回走,低着头,刘海下余光瞥见那个中等身材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也跟着挪动了脚步。 牟再思猛地扭头,微笑道:“叔叔,这里路走不通。”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牟再思“噌”地拔腿就跑。 身后的书包猛地被人一把揪住! 果然是坏人?!牟再思一咬牙,将手中的钱全部抖开回头往男人身后一散,手臂一松就将书包脱了下来,谁知道她才刚把身体往前探了一寸,手臂就被人抓住,牟再思一脚朝后往他的小腿骨上踹去,却根本没用,他轻轻松松往后一躲,红通通的鼻梁在月色下翻着浓腻的油光朝牟再思凑过来。 “滚开!”她尖叫一声,力图用自己的分贝吓到他,另一只手举起手中的手机扣过去 恐慌牢牢攫住了她。各种不忍卒视的案例从脑海里闪过,各种受害者不堪忍受痛苦的煎熬的面孔。她恨自己没有修个防身术之类的东西,她拼命用指甲去抠去戳——她开始恨起自己为什么不留个长指甲?她用脚踩,她开始恨起自己为什么穿帆布鞋而不是高跟鞋?! 牟再思拼命夺回自己的手臂,一低头就要往那人手上咬上去,那男人却忽然油腻腻地一笑,伸手就来捂她的嘴,她呼救不能,不停挣扎,却只能发出连自己都鄙视的呜咽声,她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与反胃,手脚并用,没有感受到松脱,却无比鲜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逝。 那男人凑进,恶心地说道:“小妹妹不要害怕啊,哥哥给你看好宝贝。” 看你妹! 这时一阵强光忽然打过来,尖锐的喇叭声刺入耳膜,男人手一松连忙遮住自己的眼睛。牟再思头猛地撞向他的头,拎起书包往他头顶狠狠一砸就朝路边冲过去! 那里有一辆车朝这里开过来,牟再思叫不出声,眼看它躲过她要开走,牟再思心一狠,直接向着车子铁皮冲过去。 瞬时急刹车声音又惊又怒地响起。 那男人见势不好连东西都没有捡起来撒腿就跑。牟再思被一撞,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往地上倒过去。 她吓坏了。不,她一定是吓死了。她这么想。否则为什么……她会看见蒋澜从车上冲下来一把抱起她。 接下来的一切很有安心温暖的味道,以致于她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了。 将睡未睡之间,她听见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 “幸好,幸好。” 再次醒来,见过几天已然有几分熟悉的公寓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有些反应不及,坐起来,手臂上忽然袭来酸痛,胳膊一软又倒向床铺。忽地眼前又一暗,一具纯然男性的身体向她压过来,浅灰色的毛衣绒绒擦过她的鼻尖,修长的身体越过她,将她从床铺上扶起,在她背后支起一个软软的枕头,来不及反应,手里又被塞了一个温热的水杯,温温的热气随着她的呼吸浓浓淡淡吹散开来蒙住了眼睛。 那身影做完这一切就回到床边坐下,手里握着一卷书,望着她,眉眼清淡。可不正是—— “蒋……澜?” 蒋澜从书里抬起头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完就又要凑过来。 牟再思被她过于自然的态度震惊了一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蒋澜被她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怔忡了一下,随即又坐回去,道:“嗯,好久不见。” “呃……请问您怎么在这里?” “你……倒在路边……” “可是我住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还有钥匙?” 蒋澜握着书卷:“正巧在那里碰到了你的邻居……钥匙在你的包里……” “我邻居也在那里?” “路过,路过而已。”蒋澜忽然站起来,双手轻轻一用力就将牟再思托抱起来。 “你做什么?” “你去洗个澡吧。”蒋澜低声说。 洗澡? 昏厥前的恶心记忆瞬间涌入脑海。捏着蒋澜衣服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牟再思的脸色苍白起来。 蒋澜俯首在她耳边:“没事了。下回不要这么晚下班。朝光亮的地方走。” “我是朝亮的地方走的……”牟再思讲了几个字声音便低下去。 “我知道的。” 蒋澜明了地低头一笑。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氛围在围绕。 牟再思在浴室门口被放下,她低着头,自己默默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又把门掩上。然而一进去,满室的温热水气拥住了她。 牟再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出租房里是没有暖器的。结果怎么会……?她在迷蒙的水汽中梭巡,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几盆水,弯腰伸手去试着探了探,发现是已经被放温了的水。她忽然想起刚才好像出现在门口的烧水壶。 心中忽然就有了底,像是知道了某种小秘密。 牟再思被满室水汽热得晕晕乎乎的,开始洗澡。她低头,发现胳膊上被掐红的痕迹。那坏人的嘴脸忽然无比鲜明,牟再思一咬牙,用力开始搓洗。然后洗啊洗……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牟再思咳了一下,满满挪到浴室门口,敲了敲。没想到立刻便有蒋澜的声音传过来。 “那个……蒋澜同学……” “有事?” “我没有吃晚饭,能不能……” 蒋澜的声音在她难以启齿前响起:“我已经买好了。” “呃……”她知道楼下有一家快餐店,但是……牟再思一咬牙,道:“那个……我想吃馄饨!” “是馄饨。” 啥? 蒋澜声音清缓,像是贴着门板响起:“刚买的,你应该洗好了吧?现在出来还不会糊掉。” 连她什么时候洗好都算好了?!居然是馄饨? 但这不是重点! 蒋澜又道:“食客居的馄饨。” 居然是a市最出名的食客居馄饨?! 牟再思捏着浴球在门的一边咬牙齿。 怎么办,蒋澜居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个……蒋澜同学啊……” “嗯?” “那个,这件事不要告诉辅导员……” “好。” “让邻居叔叔不要告诉社里。我怕我爸妈知道。” “好。” “那个……” “嗯?” ……尼玛开不了口啊! 好想让蒋澜同学回去啊! 可是…… 多不好意思啊! 蒋澜没有听到回音,在门外敲了敲门,牟再思连忙大声喊道:“没事没事。” “你还没有洗好?” “没有没有,我还要再洗一会儿!” 随后便又悄寂了下来。 牟再思感觉身上有些冷,又浇了点水到身上。一想到蒋澜就在门口或者很近的地方,牟再思就觉得自己洗个澡弄出点声音来也是尴尬的事情。所以她一切都静悄悄的。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怎么把蒋澜支走啊…… 故意等到馄饨糊掉让他再去买一份?这种事情她实在没有脸皮去做…… 但是…… 牟再思望了一眼被热水浇湿的沾满灰尘和恶心记忆味道的衣服……很有些嫌弃地将它们从地上捡起来…… 再用旧衣服当毛巾擦干净自己好了……然后再穿回身上。还好没有全湿透……牟再思欲哭无泪。自己的要求真低……然而这时,门突然被一下踹开了。 牟再思双手举着一件衣服,热气像是被闷了太久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似的瞬间涌了出去。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牟再思僵硬地回过头去,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里。 然后是他脸上震惊的表情。 牟再思:“……” 牟再思:“……” “对……对不起……” 牟再思脑子里不停闪过那个坑爹的话题,如果你光着身体被人看见了,你是先遮上面还是先遮下面,有人回复说遮脸,然而这三个选项不停地在牟再思脑子里滚过来滚过去,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过境。选择太多以致于她只能呆呆地举着衣服回头望着……蒋澜。 蒋澜脸倏地红了。他惶急地向四处张望,像是想找点什么,看到牟再思手上的衣服的时候他连忙吼道:“快穿上!” 然而一抬头,他脸瞬间红到耳根。 “别看着我!”蒋澜低吼道。 “我没有……”牟再思弱弱地。 “不许说话!” “我……” 他目光不停闪烁,最后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背过身去站好。 “快把衣服穿上。” 牟再思觉得自己好像把蒋澜给猥亵了。不过既然已经如此…… “我忘记拿衣服了。也忘记拿浴巾了……”牟再思低下头举手坦诚错误,鼻子忽然一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牟再思确定在这一瞬间蒋澜爆了一句粗口,然后他脱下自己的毛衣外套丢过来,又脱下自己的衬衫丢过来。 蒋澜瞬间变成了一个裸/男。 她傻掉了。 “用我的衬衫擦,再穿我的外套。” “哦哦哦。” “快!” 然后……牟再思听见……蒋澜又爆了一句粗口。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水太温暖,之前太冷了她都麻木掉了。牟再思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之前被车撞过后的酸痛来。她挪动脚步的时候轻声“嘶”了一下,下一秒她就看见蒋澜大跨步地冲过来,将他的衬衫往她腰上一围,毛衣外套往她上身一遮。然后腰一弯,将她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牟再思云里雾里完全来不及反应。 然后…… 蒋澜长得比较高嘛……较一般人来说也是比较高的…… 然后……这公寓……为了在有效面积上建造更多的房间创造更多的利润……屋顶都是比较低的…… 然后……蒋澜在抱着她很英勇地出门的时候……一头……一头撞在了浴室门门框上。 牟再思……牟再思表示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然后很快她就乐极生悲了。对于公主抱,对于牟再思这个很少被抱的人来说是肯定业务不熟练的。那种倏然升起,整个人腾空,背后无所依的感觉。顾不得其他的只好一下子就伸手圈住蒋澜的脖子。结果她这一笑,被蒋澜匆匆披上来不及系纽扣的毛衣就这么抖开了……抖开了……都开了…… 脖子上的红痕露出来,鲜红的一道。 牟再思一开始没发现,因为蒋澜是赤/裸的,她要是低头的话也会看见蒋澜的……裸体……所以她全程都是闭着眼睛的。蒋澜腾不出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他环在牟再思腰间的手用了用力,结果牟再思没反应,他又轻轻捏了一下。牟再思被唤回来了,蒋澜便用目光示意了一下牟再思。 这回轮到蒋澜笑了。牟再思那个又羞又怒结果恼羞成怒啊,环在蒋澜同学脖子后面的手一用力,蒋澜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然后牟再思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妥……收了手……却忍不住笑……然后他们贴得又近啊……反正……总之…… 蒋澜同学最后将牟再思一把扔在了床上。牟再思头还晕晕乎乎的呢,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整个人被压住了,然后一个轻吻落在嘴角。 瞬间满满的都是……蒋澜的气息。 她震惊地瞪圆了眼睛,透过迷蒙的视线望见靠得极近的蒋澜的美丽的眼睛,眼尾狭长的向上斜斜扬起一个角度。他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美丽,极细微极细微地颤抖着。他的皮肤白皙却微微泛着绯红。 她的唇角被软软的温热轻柔地贴住。 时光好像静下来。 牟再思忍不住开口:“呵呵,呵呵……怎么觉得我非礼了你一样呢蒋澜同学……” 然后她的眼睛被手掌捂住,只留出一些些细微的缝隙露出一些光。 她的嘴巴便被封住。温柔地含住。舌尖轻柔地扫过。他的口腔无比灼热。牟再思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想去推,却被他另外一只手锁在脑后。 他浅尝辄止,唇瓣落在她脖子上的红痕上。舌尖温柔地来回扫过,又一遍遍地,她感觉到牙齿细腻的噬咬的感觉,然后又用舌尖卷着舔着。 蒋澜的吻下移。 牟再思短促地喊了一声:“住手。” 蒋澜握着她双手的手一用力,又低头俯下/身深深地吻住她。牟再思感觉到床的陷落。 ……好像……无法抵抗了…… 蒋澜却忽然抽身了。 他狭起眼眸,将被子抖开温柔地盖到她身上,又伸手将被角掩好,压紧。 166阅读网 ------------ 56 更新  “为什么每次我倒霉的时候你都会来帮我?!” 牟再思只是对自己说的,却没有想到蒋澜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因为以前每次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就会倒霉。” 他想了想,又冷静着声音补充道:“或许现在还是这样。” 然后他便出了门。 牟再思以为他是离开了,太累,热气蒸腾了半晌,她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她醒转过来,裹着衣服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蒋澜端着咖啡坐在客厅唯一的凳子上。 “早上好。”他温和有礼地说道。 牟再思愣了两秒,惊醒,冲回房里。 “没想到你还在。”牟再思洗漱完毕,扎好头发走到客厅,蒋澜还在喝着那杯咖啡——或许换过了?她乱想开去,一边嚼着很久没有享受到的早餐,装作随意地问道。 “嗯,我送你上班。”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堪称从善如流,牟再思被噎了一下,他也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将她的厚外套搭在手上,手里拿着车钥匙。 “我们走吧。” 她别有一番滋味地跟在蒋澜身后,觉得很有一种名为时空穿越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她不是那个刚刚大学生的牟再思,而是十年后那个有了正式工作的牟再思,而蒋澜也是十年后那个正经的企业人,然后他开车送她去上班…… 咳咳。 她脸颊有些发烫,抬头,正好撞上蒋澜正欲挪开的视线。 她开了一个话题:“之前住在对门的邻居叔叔呢,我想要感谢他一下的。” “他上班去了。” “真遗憾,我想感谢他的,一直以来多亏他了。我下午就要离开了。那以后有机会再去杂志社里感谢他好了。我之前在我们杂志社里看见过他。” “他跳槽了。” “啥?”牟再思错愕:“你怎么知道。” 蒋澜将外套披到牟再思身上:“昨天聊天的时候他跟我提的。” “这样啊……那……” “上车吧。”蒋澜把车门打开,然后把牟再思塞进去。 一骑绝尘。 这次寒假实习的最后的故事是,牟再思整理完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后,忽然接到了蒋澜同学的电话。她手一抖,彼时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一犹豫电话便断了。然后一条短信传过来。 ——“楼下等你。” 短信的风格一如其严谨的为人,末尾还带了一个句号。开什么玩笑……牟再思抱着袋子,逮着空给对方回了一条:“不用了不用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蒋澜那条短信不是将来时,而是现在完成时。 她下楼的时候蒋澜从车前走过来,步伐沉稳不迫,从她手里接过袋子,然后很自然地转身向车走过去。 门卫大爷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小姑娘,男朋友很好啊,等你很久啦~” 牟再思眼观鼻鼻观心,把衣领一竖跟着跑走了。 牟再思以为蒋澜会送她会那栋临时寓所,心里其实很痛苦,因为她原本打算直接去车站坐车回去的。这下还要绕个远路……但是坐啊坐的她感觉出不对来了。 “蒋澜同学……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咳咳咳,我是要回我家……” “是你家。” “我家在……” 这时掌心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牟再思“喂”了一声接起:“妈妈。” “再思啊。”牟妈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什么时候到家啊。” “什么时候到家啊……这个……” “下午两点。”蒋澜说道。 “哦哦,老妈我两点到家,半个小时后。” “好的好的,我准备晚饭等着你啊。” ……下午两点就吃晚饭么。牟再思看了一眼蒋澜:“下午两点我一定到家了对吧?” 蒋澜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朝右侧转弯过去。 “是的。” 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二十五分钟后,牟家小区楼下。 牟再思惊疑不定地从车上下来,蒋澜一路没有问过路,没想到居然真的到了。 蒋澜从后备厢里拿出她的行李箱,走到她身边。 “再思,你回来了。” 感觉很久不见女儿牟妈妈从楼上跑下来,跑着跑着脚步就停了下来。 牟再思捂脸。 蒋澜将提着的箱子换到左手,挺直了背脊,深色的大衣看起来沉稳而大气。 “阿姨好,我是蒋澜。” 牟妈妈口中“嗯嗯”了两声,有些迟疑地握住蒋澜伸出的手。 “你是……” “他是蒋澜啊老妈。他刚刚不是讲了么呵呵呵呵……” 蒋澜嘴角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上前一步,他道:“我叫蒋澜,是牟再思……同学的……朋友。” “朋友啊……”牟妈妈“哦”了一声。余音长长。 “是的。”蒋澜握着牟妈妈的手紧了紧,又看了一眼牟再思:“朋友。” “嗯嗯,很久没有再思朋友来家里玩了,来来来,小朋友进来坐坐,我晚饭也烧着呢,你也一起来吃吧。” 牟再思看着相携一同远去的一双身影,有种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感觉。 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啊! 蒋澜的确没说错…… 牟再思垂头丧气走上楼,有种想反驳却无从反驳起的无力感…… 还有就是植物大战僵尸,僵尸已经来了自己还没有种太阳花然后脑门被僵尸要吃掉了的苦逼感觉。 回到家中,老爸帮她开的门,蒋澜端坐在沙发上,老妈正递给他一杯茶水,他双手接过,温和地颔首,浅浅一笑,那种低眉浅目的清秀姿态让老妈顿时“呵呵呵”欢心地大笑起来。 “你坐哈,我去烧饭。” “阿姨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不用了,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来者是客。”老妈眉开眼笑,忽然朝牟再思这个角落招招手:“来来来,再思。” 牟再思一脸谨慎。 “过来帮妈妈做饭。” “我……”牟再思把书包甩到沙发上,蒋澜身旁的沙发顿时陷落下一块:“老妈!我还以为你没有看见我呢!” “小姑娘讲话不要这么刻薄!”牟妈妈眼睛一瞪,然后连忙把牟再思绑架进了厨房。 “来来来,老妈有话同你讲。” 蒋澜浅笑看着,伸出手将牟再思的书包在沙发上摆正。 一位中年男子从书房里走出来。 “这位同学。” 蒋澜手指顿了顿,随后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笑容,正色颔首:“牟叔叔。” “你是……”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蒋澜,是牟再思同学的朋友。叔叔叫我蒋澜就好。” “蒋澜同学。”牟正松有着早期语文老师一贯的严谨与严肃,他额上的皱纹有如青松树干的年轮,声音沉稳,朗朗有势。 “再思从来没有带过男生回家。所以不管你会怎么想,我腆着老脸问你一句,你为什么会来?” 蒋澜沉稳地笑了笑,目光温柔又带着冷静的刀锋。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迈着沉稳而精确的步子走到牟正松身前。 他鞠了一躬。 “自然是想来收拢岳父岳母的心的。” 牟正松眉宇一皱。 蒋澜道:“牟叔叔喜欢下棋。” “是,你如何知道?”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想要去关注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牟叔叔会下棋也是远近闻名的事情。” “油腔滑调。” 经常以话少闷骚闻名的蒋澜同学并不挫败:“观棋如观人,我斗胆与叔叔下一盘,如何?” 牟正松沉默不语,沉稳但极富压迫感的双眼看着这个小辈。对于妄图做自己女婿的小子,他在心理与气势上理当是占着极大的优势的。 蒋澜伸出手,谦恭地笑着。 罢了,好歹是别人家的儿子,自己这个样子倒像是考校自己女婿一样。他可从来没有同意过。 想到此处的牟爸爸把手伸过去,握了握。 “只是下盘棋而已。” 这顿晚餐烧了很久……最终以牟再思的落荒而逃结束。 牟妈妈摘下围裙,朝里面唤道:“吃饭啦,蒋澜,老头子——” “老头子”三个字在墙壁上不断碰撞,像是有回音一般冲进书房里。牟正松蓦地从房里跳出来:“我还年轻了,叫什么老头子。” “哟嗬,你很理直气壮嘛!” 牟爸爸摸摸鼻子,“咳咳”了两声:“好男不跟女斗。” 蒋澜在一旁束手浅笑着。他总算是知道牟再思一尴尬就喜欢摸自己鼻子的的习惯是哪里学来的了。 “再思啊,你脸好红啊。身体不舒服?”牟爸爸殷切地问道。 “……没有。”牟再思瞪了老妈一眼:“厨房太热了而已。” “来,蒋澜小同学坐这里。”牟妈妈把饭盛对蒋澜招呼道。 “蒋澜,坐这里。”一道低沉的男中音忽然冒出来,牟再思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家老爸把凳子拉出来,拍一拍,然后把饭端到这里。 蒋澜乖巧地一笑:“谢谢叔叔。” 牟再思瞪着他。 蒋澜微笑。 尼玛! “蒋澜啊,待会儿我们继续回去下棋啊。” “老爸,人家蒋澜也要回家的。”原来是棋瘾又犯了! “那怎么办……就下一盘嘛一盘!” “你一盘下起来都昏天黑地了!” “我……人家难得碰到一个对手……”牟爸爸讷讷。 牟再思惊讶极了。自家老爸下棋的实力她是知道的,老爸小学的时候就冲出了市,然后一路过关斩将孜孜不倦,现在虽然不参加比赛了,但是随着年岁沉淀他的实力反倒日益精进。她不止一次看见老爸找躲在人家老年人下棋的亭子外面偷偷看着阙不上去下——因为大家只会让他过去做一下指导。 英雄寂寞……大约如此。 每天只能对着棋盘打谱的老爸居然……棋逢对手?! 牟再思不敢置信地向蒋澜看过去。这个读书很优秀的人居然……? 蒋澜谦虚地笑了笑。 虽然老爸很可怜……但是…… “老爸,晚上开车很危险的呢。而且蒋澜学长也不知道拿到驾照多久,夜路走多了总是不好的。” 牟爸爸傲娇了:“那蒋澜就住下来好了!空房还有!” “老头子!” “老爸!” 牟爸爸被突然拔高的女音吓了一跳,但是有新交的小友在,他忽然觉得很没有面子,硬声道:“怎么了?!我……我可是一家之主!” 牟妈妈眉毛抽搐了一下,下一秒却忽然做出一副沉思状来。 不要吓我啊老妈……! 牟再思蹬着蒋澜。 蒋澜对于强烈的恶意视而不见,他忽然转头对牟爸爸道:“叔叔我先陪你下一会儿吧,然后没下完的话我们封盘。我会经常来……陪您下棋的。” 牟爸爸顺着台阶下去,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要多多来啊。”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牟爸爸依依不舍地送奖蒋澜出门。 “再思,送送蒋澜。” “哦——” 牟爸爸捏着棋子站在门外目送他们下了楼。 “蒋澜啊。” “牟叔叔。” 牟爸爸皱着眉语重心长:“加油啊。” 怎么回事? 牟再思看着他们忽然莫名出现的友谊。 蒋澜却早有所悟,很是侠气地一抱拳:“我会的。” 很快,开学了。 牟再思刚入学便听说一个巨大的爆炸性的消息—— 叶阑珊这朵娇艳玫瑰被人摘下了! “是……谁啊?” 付希旋咬了一口关东煮,道:“不知道啊,是谁……呃,大约是蒋澜同志?” 正说着,蒋澜和一道倩影双双走过。女的体态轻盈,面容姣好,一双秀雅的眼眸优雅地挑起。 蒋澜在牟再思身边站住。然后跟叶阑珊说他有事,她可以先离开。然后他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牟再思。 “今天周五。” “哼。” “你下午没课。” “哼。” “我们一起回家。” “哼。” “我在教学楼下等你。” …… “付希旋我们走吧。” 付希旋觉得压力很大。 “喂喂,再思,你手里的那是什么啊?” “高数笔记。” …… “你们寒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别瞎想。是我爸要找他下棋。” 付希旋:都见家长了啊…… 寒假发生了什么啊…… 牟再思跟在蒋澜身后坐到公车上,然后在一个两个人的位置上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过来,有种很干净的感觉。 蒋澜支着下颌靠在车窗沿。 “怎么了?”蒋澜浅声问。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熟悉。” “把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 “给你我的手机号。” “不用!” “为什么?” “我有了!” 蒋澜沉默了一下,接着“嗯”了一声。随后一种奇怪的悄然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牟再思乖乖把手机递上去:“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蒋澜笑着接过:“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牟再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牟她扭头,在车窗里看见自己的脸,然后在车窗里对上他的视线。 “叶阑珊已经和人交往了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她默默移开视线,却被蒋澜的动作吓得僵住。 车窗里映出来的蒋澜温润地笑着,修长的手指触上镜子里的她的脸,指尖细细又轻轻地勾画。 她一把凑过去夺过他的手,脸颊红得发烫。 “告诉我,你听说了吗?” 牟再思一挑眉:“我听说了,还听说对象是你。” “啊啊啊,真好啊,这样你就可以去找叶阑珊的父母了~” “你真的觉得叶阑珊交往的对象是我?” “是啊。” “真的?” “嗯。” “哦?” “……哦你个大头啊!” 蒋澜轻笑起来:“好了。” “什么好了。” “家……到了。” “哦哦,我用不着你提醒的。” “嗯,你很聪明的。” 牟再思:“……” 蒋澜推着牟再思下了车:“你脸略红。” …… ……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未来杂志社在之前就跟她讲过,可以在平日里下午没课的时候来兼职,配合课程表。一个月必须满一定时间。所以牟再思这个学期过得很充实。 又是一天早晨,高数课上。 她和室友刚坐定,便听见场下各种喧哗声响起。牟再思诧异地望过去,看见一个满头金发,碧色眼珠的外国人缓缓走进教室。 这是一个很耀眼的外国人。 “ merlin!” 前排一个人惊讶地跳了起来。 是叶阑珊! 那外国人忽然一脸歉意地单膝向着叶阑珊跪下来。掌心躺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中间躺着一个戒指。 瞬间场中同学们有志一同地掏出了手机,对焦,拍摄。 牟再思有些被吓到了。目光漂移开去,却望见一道清冷修长的身影。 他也看见了她。 他嘴唇忽然动了动。 牟再思手中的笔落到了地上。 她蹲□去捡…… 他刚刚是不是在说……在一起? 周三下午是学校规定的活动日,那天下午全校没有课,是给各大学校社团组织或学校组织举行活动的时间。牟再思在一个社团挂了名,为了拿第二课堂学分。周三是她去未来杂志社的日子。 她记得前几天韩姐告诉她,前阵子社里在对这些实习的人进行了考核,有一些人可以留下来转正——哪怕你还是个学生。 接着韩姐笑着告诉她,她的表现很好,内部说已经被录取了。她本来没放在心上,但是接下来也有很多老资历的职员们悄悄跟她说她被录取了。 杂志社不大偏小,满打满算没几个员工,考核这种事情会参考他们的意见,所以实习生考核是否成功什么的……不算是什么秘密。 牟再思笑着说自己随意,但是却把这件事一点点印在了心里。 “转正了一定请你们吃饭!”她许诺。 然而当她踏进杂志社里碰见韩姐他们的时候,韩姐等人望了她一眼,又摇摇头,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牟再思的心一点点荡到谷底。 “牟再思。”点到了她的名字。 “社长。” 社长熟悉而陌生的年轻的面孔出现在牟再思的眼帘。 “很抱歉,你没有入选。” 牟再思咬紧牙关,长出了一口气。 是不到时间,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吗? 牟再思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社长多日的照顾。” 她出门的时候与一个陌生的女生擦肩而过。 “恭喜你,被录取了。” 牟再思猛地回头,那女生的面容是全然陌生。 “……你不是实习生。” 那女生冷淡的眼睛落在牟再思的身上。 “你被退了?” “是。而你被录取了。” 她矜持地笑了:“怪你没有个可以仰仗的父母吧。” “你!” 门口几个一同实习的女生一把拉住她。 “再思冷静。” “她是谁?你们被录取了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只录取一个。” “为什么?”牟再思不敢置信:“而且为什么是她?她……她这是空降。” 韩姐端着几杯水走过来。 “这个女生我们惹不起的。” “她是开后门进来的?” 韩姐点点头。 牟再思道:“一个后门开到我们杂志社的……” 韩姐摇摇头:“这件事不是这样的。这个女生是a市某个房地产公司的千金,冲着我们杂志社的幕后老板来的。” “幕后老板?!”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另一个实习生是“信息帝”,她能够把公司的背景全都倒背如流:“未来杂志社成立于2012年9月,社长为崔文,于2013年2月出现危机……” 她忽然顿了下来。 韩姐目光锁住她。 “那人来头很大?” 韩姐摸下巴:“很神秘。” 牟再思有点难过。 另一人道:“那也不用只录取一个啊,原本不是说录取很多个吗?” 牟再思道:“……唯一才值得珍惜嘛。”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 “牟再思。” “……蒋澜。” “唔,牟再思。” “蒋澜。” …… “你怎么了?” “……蒋澜。” 蒋澜声音温润清缓:“录取了吗?” “……没有。” …… “蒋澜。” “我在。” “其实我挺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166阅读网 ------------ 57 白衬衫的前世今生  电话两头都静了一下。 牟再思哈哈笑了笑,“开玩笑开玩笑的。”这种非主流一样忽然找个男生诉苦是要闹哪样啊。她自诩糙汉子这么多年,刚才那一下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 “你不是在学生会活动么,怎么有空跟我讲电话啊。”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 牟再思有些尴尬:“你不是被我吓到了吧。” “嗯,是有点。” ……捂脸。 牟再思捏着电话不知道该挂不该挂,却听见他款款如水的声音。 “如果我出现,你会不会就不难过?” 语调是带着些许的低沉,牟再思却不知道为什么读出几分不确定。 写字楼外忽然传来清脆的自行车响铃声。 牟再思捏着手机朝外面看去。 春日的下午,阳光很清澈很透明。门外行人不多,街道两旁停着各色汽车,金属的反光让人眼睛都眯起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推着自行车。 如墨染的头发。 微阖的双眼。 牟再思声音缠上些许不稳:“那你出现啊。” 她……恍惚间看见那个干净的少年笑了笑。 他将自行车推到一边,停好,然后朝这里走过来。 他不喜欢将手插-进口袋,他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他步伐沉稳却没有往日经过计算一般的精准。于是他渐渐走近,走进写字楼,阳光没有那般耀眼,色调似乎一下子暗下来,他抬眸,第一眼锁住她。 “蒋……澜。”她开口。“蒋澜。” “我在。” 蒋澜走上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手链。链子是银质的样子,在链子的三分之二处有一朵鲜艳的小红花。 他给牟再思戴上。 “我来了。”他抬头:“你为什么不笑?” 韩姐和其他人全都一副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唯一的感想是:这男生挺帅的…… “蒋澜。” 另一道女音响起,蒋澜没有反应,那声音又高了几分,却无损如出谷黄鹂般的美妙:“蒋澜!” 唯一入选者冲到他们之间。 “哦,陈菲。”蒋澜看了她一眼。 “蒋澜……老板……”转角处忽然又传来一阵有些颤悠悠的声音。 有些微胖的杂志社社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蒋澜目光扫了一下:“哦,社长。” “不不不,您才是……”社长有些冷汗,他的目光在牟再思和蒋澜之间来回扫视。 有些事情一下子便理清了。 牟再思低下头,扯扯蒋澜的袖子。 “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蒋澜笑睇着她。 “我们走吧。我晚上还有选修课呢。” 蒋澜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包在掌心里蜷成拳头。又将目光落在社长身上。 牟再思看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我被淘汰了。你不用帮我那什么的……反正我又不是没有待过,你知道的……”牟再思忽然抬头看向蒋澜:“被退这种经历还没有试过。反正我是来体验生活的。也许是时候跟过去的记忆说再见了。” 蒋澜道:“我说要帮你什么了吗?” “你!” 牟再思“哼”了一声,还没哼完就被蒋澜拉着手拖了出去。 “你不用掩饰了蒋澜!”牟再思在他后面说道。 “我掩饰什么?” “那个对面的邻居叔叔是你安在我住所对面,故意叫他等我给我带路的吧~” 蒋澜忽然停下脚步,牟再思“啪”地一下撞了上去,没有反应过来,他拉住她的双臂环在自己的腰间。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 蒋澜骑上自行车,牟再思坐上后座。 “那天我想去社里看看会不会碰上邻居叔叔。”牟再思说。 那天阳光没有今天这么好,飘着小雨。她打着伞,走在杂志社门口。邻居叔叔从写字楼里出来,她正开心,打算上前,却看见邻居叔叔坐进了一辆车子里,车子从她面前驶过,她朝车里看了一眼,一个低头翻书的清冷侧脸映入眼帘。 “啊啊啊,就像你现在这样。”自行车驶过林荫小道,阳光射到地上,留下斑驳的亮点。 牟再思看着他的侧脸,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 “你猜错了。” “啊?” 蒋澜将车骑进a大著名的梧桐小路。 “你的对面,住的其实是我。” …… 自行车在一棵苍青大树下停下。大树枝干抽新芽,遒劲的枝桠交错在天际。满目的红色丝带随风轻扬。 华盖如倾。 “情人树。”牟再思说。 蒋澜远远地望着。 “这个你也信?” 蒋澜载着牟再思重新出发。 “我信。” 感情是种奇怪的东西,尤其是之于牟再思。有着前世奇怪的十年记忆的牟再思。时间距离她被蒋澜送回宿舍楼下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她深深地感觉到有什么变了,有什么不同了。 学生会开会的时候,她会撞上他的视线,然后低下头去。 不是想要逃避……而是…… 太耀眼了。 他在台上演讲的样子,他和朋友交谈的样子。他打比赛时的样子,他喝水的样子。他低头写东西的样子,他坐在公交车上支颐假寐的样子。 那些被锁在潘多拉盒子里的耀眼的小细节,再也塞不进去,盒子爆开来,一切都倾倒出来。 前两个礼拜牟再思没有回家。她有打电话回去,然而每次电话都是牟妈妈接的。 嗯,老爸一定很想念和蒋澜一起下棋的日子。 牟再思掏出了一枚硬币。如果正面向上,她就跑去找蒋澜跟蒋澜提一下。 如果是反面就不去。 硬币被放在大拇指上,她吸一口气,往上一抛,硬币在空中翻转,落地“铛”的一瞬间牟再思用手捂住硬币的结果。 缓缓掀开——反面。 心里有点遗憾……再抛一次? 她抓起硬币,却在下一秒忽然领悟什么。 “室友们,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啊。” “找同学。” 北苑,男生寝室楼。 蒋澜从图书馆借书回到了寝室,身上落满了月色。 安天逸正在电脑前打游戏,看到蒋澜回来,惊讶地挑了挑眉。 蒋澜低头换鞋子,有些暗的灯光下,他眼下的阴影看起来有些深邃。 “那两个还没有回来?” 安天逸一个大招干掉一个敌人,闻言哼哼哼哼地笑起来:“都是有了女朋友就忘记舍友的人。”安天逸忽然想起什么,眉头皱了皱:“你的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蒋澜闻言笑了笑,略长的睫毛盖住略显锐利的目光:“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安天逸又哼唧地笑了起来。 蒋澜也会踢到铁板啊…… 蒋澜不去看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倒了一杯水,走到阳台上,低头一瞥,目光却忽然不稳地闪了闪。 那里有道纤细的人影,在附近晃了晃,似乎在寻找什么,时常走两步,又顿住脚步思考一下。每当有路人走过的时候她就会将头转向相反方向,仰头,抓两把刘海,就像是在看风景一样。那副偷偷摸摸似乎在做见不得人事的样子。扎起的马尾辫在蒋澜的眼前晃啊晃,明明隔着这么远,却让蒋澜有种心尖被发梢骚动的感觉。 蒋澜喝了一口水,低垂着眼。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楼下,过了一会儿,他杯子里的水几乎没有动过,楼下那道身影忽然跑远了。 蒋澜走回寝室,安天逸正一脸不爽的地敲着键盘,似乎下一秒就要搬起键盘摔了。 “靠,这人绝壁开挂了!小爷我就不信弄不死你!” 蒋澜目光冷冷淡淡地一瞄,落下一句:“要挂了。” 话音未落,只见屏幕上安天逸操纵的角色忽然被定在原地,安天逸猛地爆出粗口:“老子的抗性这么高他居然一晕就准卧槽?!今天跟你杠上了!”安天逸一瞥自己大半管血条,稍微舒了一口气,回头抽空看了一眼蒋澜: “谁说的,老子的血厚着呢!” 蒋澜挑挑眉,瞥了一眼键盘,有些遗憾地望着他。安天逸背脊一凉,一回头,只见自己的屏幕不停震颤着,这是自己血量快没有了前兆。 安天逸一惊,却发现自己仍旧处于眩晕状态,下一秒,自己的角色倒在了地面上,对方站在对面,威风凛凛。 “这是第几回合了?” “……没有数。”安天逸咬了咬牙:“谁能帮小爷弄死他,小爷听他指挥。” 蒋澜闻言,拍拍他的背:“我来。” 安天逸目露怀疑:“你会?” “看你玩了这么久,大致会了一点。聊胜于无。反正你也打不过不是吗?”蒋澜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对他继续道:“我也不让你干什么,就是刚才楼下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我怕她迷路,你帮我去看看。” 安天逸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给蒋澜让出了座位,他朝阳台看了一眼,问说:“是谁?” “牟再思。” 安天逸瞠目。“那你干嘛不自己下去。” 蒋澜转头面对电脑屏幕。 安天逸若有所思:“闹别扭了?” “对。” 安天逸目光转了转,问:“那我要怎么说?她一定是来找你的吧……话说你们闹别扭了你居然摆架子,是笃定她会追过来?” 蒋澜放在键盘上熟悉手感的手顿了顿,道:“不是笃定。” 安天逸好奇地凑过来打算听下半句,蒋澜一掌挥开:“快下去吧,她可能要找人,你去帮一下。” 安天逸耸耸肩:“好吧,那货就交给你了。” 蒋澜“嗯”了一声。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刚才的对话。 对于她,他从来不敢笃定,他只是确定。 确定自己会留下她来。 蒋澜望了一下外面,这里是三楼,安天逸那小子应该已经快到楼下了吧。 ……之前居然在楼下看到了她。 蒋澜一向稳定的双手颤了一下。 蒋澜深呼吸,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受了那人又一次发起的挑战,安天逸那个角色已经又一次倒在了血泊里。不过这次还要悲催,他连一个技能都没有放出去,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任对方把自己砍得一点血都不剩。 其实吧…… 蒋澜不会玩游戏。 他对这个游戏熟悉是因为,当年牟再思玩过一阵子。 蒋澜真怕牟再思又是来送钱的。一想到这个,蒋澜的手又抖了一下,鼠标发出轻微的声响。 屏幕上跳出大大的一行字—— “您接受了挑战。” 蒋澜目光微垂,看了眼技能栏里的技能,默默地开始按键盘。 一会儿,安天逸回来了。 “人走了。” 蒋澜“嗯”了一声。 “他是来找你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在忙……然后她就走了。” “这样。” “啊,就是这样。”安天逸摸摸下巴,凑到电脑前,眼睛瞬间撑大。 “蒋澜!” “嗯?” “我以为你会玩的!” “玩过一点。” 安天逸一把将蒋澜弹开,抱着屏幕泪流满面。 “他发了决斗邀请你居然也接受了……你什么都不会玩你都接受了!!!” 决斗输一次就掉50%经验啊啊啊啊! “我以为蒋澜你无所不能的……” 寝室门突然传来敲门声。蒋澜长腿跨过安天逸去开门。 “我讨厌无所不能这个词语。” 蒋澜手搭上门把手,转开。 *** 门前站着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身影,穿着一件男式的白衬衫,大晚上戴着一个棒球帽。手很酷酷地插在口袋里。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把帽檐往上挪了挪,露出被压住的刘海。 蒋澜愣住了。 那小子露齿一笑:“同学你好,我找你。” 那头,安天逸抱着电脑躲在角落,笑得很开心。 *** “你……” 蒋澜说了一个字又停下。他双眼眨了又眨。他有太多事情想问想知道。汹涌的情潮在胸口泛滥成灾。他伸出指尖,试探性地想要勾画她的眉眼,却又瞬间收回手。有什么要涌到鼻尖,他走回寝室里,又忽然转身走回来,俯下/身,盯着他: “你……大晚上闯男生寝室不怕危险吗?!” “蒋澜蒋澜。”一个男生忽然闯进来,一把搭住蒋澜:“蒋澜蒋澜,这道题目怎么解的?” 来的是一个穿着睡衣睡裤的男生,手中的作业本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气氛被打破了。 蒋澜不说话,不知道什么表情地瞪着他。 男生挠挠头,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怎么了?”他目光一转看到门口杵着的另一个身影:“这位同学也来问问题?” “啊……我……”身影讷讷了两下,头顶耀眼的灯光落在蒋澜的眼底,像是燃烧的火焰。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有多傻缺啊居然就这么冲过来了。 蒋澜目光灼灼:“罗同学我现在有些事情,你待会儿再来?” 小罗摸摸头,想了想就打算转身离开,却有一道压低的声音连忙喊了出来: “等等!” 大家都回头看着他。 “我马上就走的……我现在就走……我来是因为……”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硬币往蒋澜还伸着的手上一扔。 “我是来还钱的!” 紧接着瞬间跑走。 蒋澜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钱。 又……?! “牟再思!”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记得这件衬衫么╮( ̄▽ ̄")╭ 166阅读网 ------------ 58 更新  牟再思一路狂奔着回到寝室。呼吸与心跳一样急促。室友奇怪地望着她,她摆摆手,伸手捂住胸口。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半个小时前她在楼下游荡,之前在校医院里见过的叫做安天逸的男生忽然出现。 “我找蒋澜。” “蒋澜不在。”他这么说。 牟再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蒋澜在的。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她。 怕她迷路,怕她吃亏,自己又不敢下来,所以就用别人来掩盖起他的好意。 “蒋澜叫你下来的?”她有种微妙的笃定,而当她看见安天逸倏然变色的脸时,这份笃定变成了确定。 安天逸摊手:“你好像都猜到了。” 牟再思顿了顿,然后忽然想到什么,问安天逸:“你们的寝室在哪里?” 接着她冲回自己的寝室,从衣柜里找出那一件白色的,不属于自己的衬衫。 ——她居然有勇气做这种事情。全然不像年近30的大龄女青年,倒像是…… 像是十年前那个说“蒋澜,跟我处处呗”的那个牟再思。 她按住心跳,心跳似乎比之前狂奔之后还要急速,然而她却不想它慢下来。心在狂跳。 夜深。 她躺在床上。手机难得的没有关机。她没有手表,手机是她唯一确定时间的东西——如果不算电脑的话。她将手机的时钟设定成挂钟的样式,指针一点点挪动,恰似她的心跳。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屏幕中央有一只小兔子不知疲倦地跑啊跑,旁边是新短信的提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走到了2:26。万籁俱寂的夜,谁会给她发短信? “还醒着?” 发件人:蒋澜 牟再思藏在黑夜里的脸忽地就红了。她感觉到一阵阵地发烫。 她抓起手机就想回“你才醒着呢!”,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她真的醒着么?还是因为某人…… 牟再思在心里“哼”了一声,把屏幕锁掉,寝室重新归于黑暗。她抓起手机,换了一个方向睡。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牟再思顶着肿肿的双眼去上高数。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这样。这一天很不巧满课,牟再思好不容易撑过了高数,又迎面撞上下午的马哲课,大学里的课喜欢两小节并在一起上,现在就是两小节中的课间休息。 “牟再思,同学我找牟再思。” 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老师我找牟再思。” 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牟再思在桌上将睡未睡,忽然手腕一凉,整个人已被从座位上拉起。 教室里“哦——”的起哄声不断响起。 “我们走吧?”他说。 “去哪儿?”牟再思渐渐清醒,她盯着横空出世的蒋澜,云里雾里。 这时候下节课上课的铃声忽然打响。他却将嘴角抿起,不由分说地拉着牟再思开始狂奔。他们在走廊上飞速奔跑,惊起廊间不少同学气急败坏地声音。她先是莫名其妙,此刻却忽然涌起一阵哈哈大笑的欲望。 牟再思跟着蒋澜跑到了学校的边墙。他动作灵活地踩着墙砖的格子爬到顶端,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对面。 牟再思试着像他一样流畅地攀爬,可是墙的高度让她头晕目眩。 “过来啊,”蒋澜远远地仰头,怂恿,“怕什么,跳下来我接着你。” 牟再思闭上眼睛纵身一跳,他没实现自己接住她的承诺,倒是被她压在了地上。 “你可真重,”他□着,被牟再思踢了一脚。 学校靠着一座被老师叫做“山”的小土堆,蒋澜领着牟再思走到远离学校的那一侧的山顶。地面上有草坡覆盖,零星种着几颗树。他们坐下来。这里视线旷远。 “像不像私奔。” 牟再思回头看着他。他却将手往后脑勺一枕便往后睡下来。眼睛长长,睫毛浓密。 “我小时候想当个钢琴家。” 蒋澜睁开眼,却被跌入地平线的夕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微微阖着眼睛,眼底盛着的夕阳的橘色的光就像被点燃的灯芯。 “可是你没有做钢琴家。” “因为我不允许。” 牟再思很诧异。 “我爸早就去世了,我母亲担着家族的责任。我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去满足自己的兴趣。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一步步实现。我可以看见自己被下葬时候的样子。” 春日的日落来得早,余晖把蒋澜的脸染成余烬一样的橘红。牟再思莫名的觉得他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名为“落寞”的词语。 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牟再思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好像更了解了他一点。 她磨蹭了一下。学他一样将手枕在脑后睡下。 “昨天我突然扮成男生去找你你猜到了吗?” “没有。” “有一件事你一定也猜不到。” “是什么?” “蒋澜。” “我在。” “我们在一起吧。” 世界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吸声。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蒋澜很少说这么多话。他坐起来,转身望去,牟再思早已睡了过去。 有些遗憾地将她叫醒。他们又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夜色洒下来,蒋澜被要求走在前面,牟再思在后面紧紧跟着。他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住。 “怎么了?”牟再思好奇地望过去,却再也动不了步子。 一位三十多岁样貌的女士站在那里,剪裁利落的衣服,同色系配套裙子。脖子里的珍珠项链蓄蓄含着光。 蒋澜上前,将牟再思拉进怀里:“妈。” 这个女人……邹于容。 牟再思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冒了出来。 “冷?”蒋澜低声问。 “没有。” 邹于容冷凝的目光朝这里看过来。 “你晚上本来有课的。” “如您所见,我逃课了。” “你自己掌握分寸就好。” 说完就转身上了路边一亮黑色的低调的车。蒋澜蓦地伸出手臂拉住车窗。 “有事?” 蒋澜手环在牟再思腰间:“她叫牟再思,我喜欢她。” 牟再思背脊一僵。 邹于容眉宇微微皱了皱。随即摇上车窗。蒋澜同时放开扒住车窗的手。 “你自己掌握就好,我知道了。” “路上小心。”蒋澜微微鞠了一躬。 *** 牟再思和蒋澜同学在一起了! 几乎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很奇怪,若是在几个月前,有人突然爆出蒋澜和牟再思在一起了的消息,牟再思难免会被粉丝和路人们非议个两句。然而从当初爆出了告白事件再到叶阑珊花归别人,以前就不多不少断断续续经常有蒋澜追求牟再思的消息出来。再到如今,大家居然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紧接着当初学生会聚餐以及其他时候,他们俩的一些小事情被有心人披露了出来。 牟再思抱着书本从教学楼前花坛匆匆走过,走进图书馆。 “牟再思同学,蒋澜在图书馆五楼~” “谢谢。” 牟再思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书里匆匆跑走。 图书馆放书的旁边有特别准备的座位,牟再思匆匆浏览,却没有发现蒋澜的身影。她想了想,找到靠边的一排书架,走进去。 果然在书架那里见到了他。 牟再思悄悄走过去,刚想轻轻拍个肩,一张小纸从他手里捧着的书里落了下来。 她过去,捡起。是一张书签。 上面是几行句子。 “如果我死了,你在转角遇见又一个我,你会拥抱,还是离开。” 书签被修长的手指抽走。 “只是一张书签而已。” 牟再思压低声音:“这书签内容很奇怪啊。” 蒋澜拨拨她的刘海,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会吗?还是复习吧。” ** 欧洲著名经济学大师来校做演讲,并且一同启动了一个很重要的学校合作交流项目。前世的牟再思没有抢到入场票,这回却是蒋澜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她和蒋澜一同进了场,却被台上那个外国老头吓了一条。 “怎么?”蒋澜低声问。 “没什么没什么。” 蒋澜没有多说,只是手指滑入牟再思的指间,握紧。 讲座很精彩,一边有人实时进行法文翻译,大家倒不至于一头雾水。讲座结束后牟再思拉着蒋澜出门,却被一句法语叫住。 是那日在学校里遇见的迷路的外国老爷爷。 “好久不见。”老爷爷说,旁边的翻译似乎打算翻译,蒋澜眉宇一皱,牟再思却已经流利地接起来。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牟再思鞠了一躬:“您的讲座很精彩,没有想到您居然是那个大师……” 老爷爷摆摆手:“还是那天我们的迷路比较精彩。” 牟再思一愣,随即和老爷爷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是?”老爷爷看向蒋澜,蒋澜朝他颔首示意,牟再思微微仰头看见他弧线完美的下颌,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我的男朋友。” 老爷爷恍然大悟,蒋澜用法语回了一句:“未来的丈夫。” “你们的法语说得都很好。口音也很相近。当然,我指的是都很纯正的发音。”老爷爷有些惊异的目光在牟再思同蒋澜之间来回看。 牟再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听得他下一秒道:“这次的计划我有一个额外的名额,我邀请你与我一同。” 牟再思愣了一下:“是在哪里……” “f国为主,欧洲几国之间。” 老爷爷的目光很真挚:“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牟再思抓着蒋澜的手指紧了紧。 “我会考虑的。” *** 某日。 牟再思同学背着书包走在学校里,忽然一个男生一把抓住她。她吓了一跳。 “你是牟再思同学吗?” “我是。” 男生长出了一口气:“那个,蒋澜同学看书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牟再思一把揪住他:“在哪里!” “在……在……” 蒋澜这个大笨蛋,已经这么聪明了,还像疯子一样用功是闹哪样。牟再思一路飞奔,终于在目的地看到躺在草地上的那个身影。 “为什么就这么让他躺在地上!” 牟再思回过身就想去问那男生,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牟再思冷静了一下,连忙跑过去。不过她忽然发现这里的景致不大对头。 那棵华丽丽的飘满红丝带的大树…… 她的手被人握住。 是在地上挺尸的蒋澜。 “蒋澜你!” “很抱歉吓到你。” 他眉目温润,言笑晏晏,哪里有半分歉意的样子?正想着,他手一用力,牟再思瞬间跌到他身上。落地的一瞬间她双手往旁边一撑,躺倒在蒋澜身边的草地上。 “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叫我?” 蒋澜阖上眼,不说话。 牟再思挑挑眉,忽然发现他手臂上缠着的红丝带。一条两条三条…… “这是……” 他把手举起来,牟再思连忙从她胳膊上解下一条来。 ——“牟再思和蒋澜要一直在一起。” “牟再思同学。” “到!” 蒋澜轻笑出声,手指挑起她手里那根鲜艳的红丝带。 “我见过你家长了,你也见过我家长了。” “我们年龄也不小了。” “虽然我还不够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 蒋澜将牟再思的手指捧在掌心,将鲜艳的红丝带缠绕在她的无名指。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 “可是我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这句话的年限,在我蒋澜有生之年恒成立。” 他忽地将自己的无名指放进牟再思的掌心。 “嫁给我。我请求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牟再思愣住了。 蛙鸣声同天上的星光一样起起伏伏。时间静得尴尬。 蒋澜忽然手一用力,丝带那段系着的牟再思瞬间跌进他怀里,蒋澜将红丝带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缠两圈,一下咬在牟再思耳边。 “败给你了。” “哪有!” 牟再思终于回过神来,蒋澜头一偏,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 吻缓缓游移。 交往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吻过她。 蓦地—— “啪”的一声。 蒋澜措手不及退后了两步。无名指间的红丝带被拉长,像是一座桥。 牟再思从地上站起来。 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的小剪刀。她之前上了一堂剪纸课,这剪刀恰巧在口袋里。打开,对着红丝带的中间,“牟再思和蒋澜”中间的那个“和”字,一刀剪开。 “蒋澜。” 她抬眼,目光柔软而锋利。 “我恢复记忆了。” 166阅读网 ------------ 59 完结倒数第三章 这就像一个恶趣味的人做的一个恶作剧。将童话故事的结局和阴暗的心理糅在了一起。王子吻了白雪公主,然后白雪公主醒来了。 当然在这个废除了君主制的国度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王子和公主。这种幻想,牟再思在最中二的那几年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有一七五这么魁梧的公主吗?王子的替身还差不多。 蒋澜面孔映在月色里辨不清脸色,他佝着身子,随后缓缓直起,一头墨染的头发被渲染成青黑。 牟再思直直站着,月光下将眸光映得温柔而锋利。 蒋澜说:“我们一起散步回……去,好吗?” 回去,回家去。 在好像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他也这么说,当时他忍住,将那个“家”字隐了去。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把那个家字补充完整,然而终究时间太短,东隅已逝。 蒋澜与牟再思之间的变化,有心人稍一关注便能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 图书馆里自习,他们不再缩在那个罕有人迹的角落。牟再思会搬着书在一个位置随意地坐下,同学们看到此情此景时都在想,待会儿蒋澜就要出现了吧?不曾想,蒋澜拿着书和笔,在牟再思斜对面的一个位置坐下。 看书,抬头,继续看书。一下午过去了,收拾离开。 学生会例会,大家都在讨论些什么,秘书长一拍蒋澜的肩膀,孙沫暗暗点头,勾着牟再思就凑过去:“哎哎,有什么活动提议吗?会长大人你原来不是打算和再思说什么计划的吗?” 蒋澜看了牟再思一眼:“你来了?” 牟再思礼尚往来地“嗯”了一声:“来了。”她说完,似乎看见友好帮忙的那两个人惊诧的目光,不忍拂了好意,于是她透过刘海的目光在蒋澜眉宇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有事?” ——真是冷漠的语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大二下学期的日子课程少了很多,看似清闲了很多,然而大二注重专业课,就业面试的时候面试考官可不会管你有没有挂科,他们会直接问专业课的成绩,排名。专业课的成绩很重要。 还关系到一些与国外交换生的事情。 牟再思和二青两个人待在寝室里,另外两只麻辣烫去了。二青是班级团委,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班级同学转达辅导员班导师的旨意。现在二青手头有一件事情需要和班导师沟通,却没有想到她的短信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牟再思在查一些关于考证的事情,听见那头二青折腾手机的声音,关心地探过去问了一句:“要不要试试重启?” 二青一副苦瓜脸:“试过了。” “那你用我的好了。”牟再思把手机递过去,二青夸张地抱了她一下:“太感动了!” “呃……没事没事。” 牟再思重新埋头,那头二青又跑过来:“那个,再思,你的手机是不是不开声音的?” “嗯,我开的是振动,因为平常一直要上课,怕哪天忘记静音关铃声了,我就要哭死了。怎么了?”牟再思从来不喜欢开铃声,这手机上一回开了铃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青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怕待会儿消息收不到,你可不可以调一下铃声啊?” 牟再思:“噗。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被二青的郑重其事吓了一下,牟再思把手机调成了铃声模式。二青接过后就离开了。 牟再思埋头网络,心里却下意识等待着自己手机铃声响,等了几分钟还没有回信,心中感慨着班导师果然不是一般的忙,正放下心,一首熟悉的曲子蓦地在寝室里响起。 纯音乐,曲势由弱至强,乐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短信提示音在一秒被掐断。 这曲子居然是…… 牟再思不敢相信。她上一世是用了这首曲子作为自己的铃音,而这一世,虽然和蒋澜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但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的抵触,她全然没有想到过要将自己的铃声改成它,全然地没有步上上一世的后尘。 二青忽然走过来,她把手机递给再思,道:“再思,好像是你的短信……”二青话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似的。牟再思心底还冒着一个问号,接过手机,打开短信——是全然陌生的一个号码。 短信内容全嚣张到莫名其妙。 “臭小子怎么这么恶毒!居然一路给我们使绊子,陷害我们……”接下去是一大段不堪入目的脏话,牟再思一头雾水,怕是哪个骗子公司的新把戏,就没想要理,不曾想这一个不理就像是助长了那伙人的气焰,牟再思刚把手机递给二青没多久,二青又拿着手机过来了。 “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牟再思之前跟二青说了这件事。 二青点点头。 牟再思思索了一下,查了下话费,还有10块钱,索性直接给那群人发了条短信:“你发错人了吧?”大不了损失这十块钱给骗子!牟再思想得很光棍。 这回骗子回得很快,熟悉又陌生的钢琴音响起,牟再思下意识顿了顿,沉浸在乐曲中。 “再思你怎么了?” “哦哦,我一下子当作听歌了。咳咳,我都不知道我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设置成这个了呢。” 被二青惊醒的牟再思戳开短信,却被短信的内容又激灵了一下。 “臭小子还装蒜?不就上回碰了你们一回瓷吗?居然抓着我们不放了。每次我们以为警察不追了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就会发生事情,要么光烧我们房间的火灾,要么是警察查房。身上没钱了,我们不敢再下手,想要金盆洗手了洗白了还不行吗?!居然连工地搬砖都不收……我们巴不得被警察抓去吃免费牢饭!这都快一年了!……” 牟再思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新仇旧恨顿时一起涌上来。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跟蒋澜又走近了一步!老娘的生活费啊! 牟再思气得手都发抖,最后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也不管那群只会碰瓷的人看不看得懂。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药不能停啊。” 然后她就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黑名单…… 这是第二次用。 牟再思长出了一口气。 那伙人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想了想,随即便想到那个谁手机被抢走,手机联系人里只有她一个的这件事情。 牟再思把手机递给二青:“42个精神病飞越疯人院,还有一个在我手机对面。我把那人拉黑了。这下应该没有闲杂人等来让你白惊喜一场了。” 二青点点头,等个班导师的短信等得她心力交瘁。 不一会儿,原来有些陌生而渐渐开始熟悉的钢琴曲响起,牟再思朝二青望过去,见她惊喜的表情,明白这回是班导师来信息了。 那首曲子…… 牟再思怎么会不熟悉。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这首曲子一响起的瞬间,她几乎就可以回想起那个人坐在钢琴前眉目疏朗干净的样子。 《六月船歌》啊……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给她的手机换上的吗? 说起来…… 蒋澜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就不明白! 那她大费周章重生到十年前的意义到底何在?!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有一个人不明白? ** a大每年大三都会有一部分学生被派去和国际上一些与a大合作的学校做交换生。这部分学生一部分是可以公费,包括生活费,一部分是自费。而这些有关方面的申请在大二开始。 牟再思原先在纠结要不要跟着那个法国austin老教授去学习。出国并不是一件小事。她这个不同于学校的公费出国留学,也不同于那些修了小语种的学校的公费游学——牟再思当初在a市著名外语大学报了个班,那些法语专业的同学一部分是有机会参加欧洲游学的。虽然学校为了鼓励牟再思,帮助承担了一部分,但是剩下的款项还是需要牟再思家里承担,虽然牟再思家境小康,但也是有些压力的。 同时……出国啊…… 牟再思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a大。她不是很宅,但很少出远门。大学住宿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单独生活,若说是出国…… 第三就是那时候和蒋澜刚刚建立的感情,异地恋+跨国?牟再思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说难听一些就是不思进取,否则当年也不会一个堂堂a大王牌专业的学生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报社当个撰稿人。充实自己,在牟再思看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第四就是,牟再思所学专业并不是经济方面的,在高三毕业诸多同学奔着金融专业去的时候,她是避之惟恐不及。 ——但是出国跟著名教授学习真的是个很诱惑人的东西。 不过这一切纠结,随着牟再思记忆的恢复,都不能称之为纠结了。 离开父母居住,心态之类的东西——结婚十年了的牟再思同学表示一点都不缺。 重生回来的牟再思虽然依旧不是个很有雄心壮志的人,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助力。说起来……当初蒋澜还夸她有经济头脑。 又是蒋澜…… 大半年没有见过。算上这回,他们是在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 牟再思拿着准备好的材料放进档案袋里准备去上交,却被告知还有一个重要事情。 这回的这项计划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去r国,一个是去a国。 牟再思这下犯了难。 她拿着材料往回走,比来时又多了几本关于ab两计划的册子和要填写的相关材料。一个人擦着她的肩走过来,牟再思正低头思索,走路的路线并不笔直,一个不留神便撞了上去,书册打翻在地的声音很有些振聋发聩的效果。牟再思惊醒,连连道歉。 她蹲下/身去帮人捡起书来,看样子似乎和她一样是去交出国相关材料的人,她伸手去捡那本外文书,手指被人握住。 背脊僵了一下。 牟再思状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将那本书交给对方。转身错开的那一刻,他开口:“想好选哪里了吗?” 他怎么知道? 牟再思往前走了两步错开他,道:“没有。” 提早了吗?她记得当初蒋澜是大四的时候走的。那时候叶阑珊大三就走了。去的同一所学校。听说很长一段时间内叶阑珊都戏谑蒋澜为学弟。 果然是我拖累了他。牟再思这么想道。 ** 牟再思同学对杂志社工作是真爱。她辞去了未来杂志社的工作,去了另外一家,这家杂志社规模就要大上很多,自然竞争也更强。牟再思想着快离开了,就打算干票大的,在辉煌中隐退。这种偏向八卦性质的财经新闻杂志,永远不觉得少的就是名流们的采访,要是能拿到独家专访那更是…… 陆景之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的,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从来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陆景之,牟再思居然在一节老师说过绝对不会点名的大水课上看见了他。 不,应该说陆景之来找的她。 “牟再思。”他说。 “陆景之。”牟再思点头。 陆景之美丽的桃花眼眼底映着笑意,表情倒是一贯的淡淡。他将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你拆开看啊。” “请叫我红领巾。”陆景之折□来,修长的手指间缠着一段红丝绦。 牟再思惊疑不定:“……xxx聚会……记者请帖……” 她霍地抬头,却只看见陆景之的背影。这课人少,下课间隙都在玩手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牟再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犹豫了一下,结果没几天跟她一起搭档的负责摄影的小王跟她吐槽说再不拿到什么大牌新闻就要被炒鱿鱼了。小王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常大家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大家都很理解——没想到某次不小心得罪了老板的女儿。 “就算走我也要轰轰烈烈地在满身荣耀中功成身退!”小王这么说。 牟再思手上的动作比心里想得更快,她掏出了那张请帖。 小王眼睛倏地一亮,扑了过来。 ** 两天后的晚上,牟再思换上了职业套装,小王扛着摄影器材,在保安严格的审视下进了宴会大厅。宴会举办点在宴会主人近郊的一处私人花园。牟再思刚到的时候就感受到空气的清新。两旁的矮树丛上拉了两条小灯,闪着金白色的光,像是粘在夜幕上的星子。 “记者往这里走。”一名侍者模样的年轻人走在牟再思和小王面前引路。 牟再思坐到位置上环顾四周后才有些被震了一下,同样,周围那些同行也正在用异样的眼光围观着他们。 “有没有搞错啊……记者参加宴会也要穿礼服正装?”小王扯了扯牟再思的衣袖。 牟再思也很紧张,但是随即便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都已经把我们放进来了难道还赶出去?我们又没有惹事……这太掉价了吧!”她转念一想:“难怪之前保安放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哦哦哦!”小王惊跳起来,遂又立马压低了声音:“好多平常只在杂志上见过的人啊……再思你太棒了居然搞到这种请帖!” “呵呵……谢谢。”牟再思虚弱地敷衍了一下,看着眼前似乎往这里走来的美人。 人群中她正在和人讲笑些什么,剪裁精确利落的长裙,耳垂温润的珍珠,精致的妆容,时光待她宽厚,只在眼角留下些细纹,忽然她对对方有些抱歉地一笑,然后款款朝这里走过来。 “邹女士。”身边的记者们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小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邹于容微微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落在牟再思身上:“难怪你没有和蒋澜一同来。” “啊?” 邹于容上上下下打量了牟再思一下:“是为了工作吗?看不出你是个记者。” “我……”牟再思有些反应不过来,邹于容将手中的酒杯放进侍者手中的盘子里,朝牟再思挥了挥手。 “等等……”邹于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牟再思想要叫住她,但是眼下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她是来找新闻的,看样子估计第二天她就要被放到新闻上去了。 邹于容却早已经走在了前面。 “邹女士。”牟再思叫了一声。 邹于容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来:“我以为你会叫我一声妈。” 牟再思吓了一跳。难道……难道邹于容也是…… 邹于容执起牟再思的手,目光深邃:“蒋澜不是向你求婚了?没有戴戒指吗?” “等等。”牟再思疏离但有礼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蒋澜……” “邹阿姨。”身后一道明艳的声音伴随着踩过落叶的声音款款而来。 头发松松绾起,几缕染成棕色的发丝垂落白皙颈间,明眸皓齿,笑意盎然。 “阑珊。”邹于容微微讶异地挑起了眉毛,随后笑了笑:“好久不见了。” 叶阑珊走过去,两步挽起邹于容的手臂:“邹阿姨,我可不可以向你借一下牟再思?” 牟再思皱起眉心。邹于容看了叶阑珊一眼,道:“怎么?” 叶阑珊言笑晏晏:“我只是有话说……嗯……情敌间的对话?邹阿姨你知道我喜欢蒋澜的。” “听蒋澜说你找了个外国友人?” 叶阑珊咳嗽了两声。 邹于容望了牟再思一眼,道:“随你吧。可不要欺负人家。” 牟再思默不作声地被叶阑珊从邹于容手里带出来。虽然很不喜欢和邹于容待在一起——待在一起她就会想起当场窝囊的自己。不过也不喜欢待在叶阑珊身边就是了。 “有事?”牟再思道。 “你怎么没有跟蒋澜一起来?我刚刚还看见他一个人入场……”叶阑珊话说了一半,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男子忽然走了过来,轻吻了叶阑珊的额头,叶阑珊低眉浅笑,男子朝牟再思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即离开。 叶阑珊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忽然拉了一下牟再思:“看,蒋澜就在那里。” 牟再思拍拍自己的衣服。 “哦。” 叶阑珊回头盯着牟再思。 “你们分手了?” 牟再思抬起头,回视。 她不想告诉她。 但是……她没有这个权限。 所以她抬起头,回视,淡淡道:“分手了。” “为什么?”她追问。 “没有为什么。” 牟再思转过身体,身前是个游泳池。微风吹乱月牙的倒影。宾客觥筹交错间,湖面波光粼粼,就像宴席上的灯效。 “他喜欢你。”叶阑珊道。 “喜欢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牟再思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喜欢两个字解释。不是什么事情只要用喜欢两个字就可以抵消一切的错误。”她声音有些高亢起来,不远处一些宾客有些好奇地往这里望过来,牟再思这才戛然而止。 “闹误会了?否则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早知道我就把他抢过来了。” “……那在一起你就会束手旁观献上恭喜吗?!” 叶阑珊被牟再思压低的咆哮吓了一跳。 “牟再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啊,我还误会他喜欢你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叶阑珊忽然住了口。 “要不要赌一把?”叶阑珊挑起了眉梢。 “什么?……!” 牟再思话音未落,背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跌进了游泳池。巨大的水花在她周身溅了开来。带着消毒粉味道的水涌进口鼻,她连忙闭上嘴,却已然被迫喝下一大口水。 稳住!稳住! 牟再思拼命地对自己说,她憋着气浮起水面的一瞬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泳池边跃下。 他脱下了深色的西装,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她有些心安……泳池水深,她脚底与泳池地板打滑,整个人又往水深处跌去。起伏间……她望见身旁不停扑腾着的……叶阑珊! 白色的身影朝叶阑珊游了过去,将她扶出水面,扒在泳池边上。 金发男子对他不停道谢,接过爱人。 感觉……不会再爱了。 牟再思嘴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气泡,自我打趣了一番,再也支撑不住地朝水底坠去。 泳池水里光影斑斑驳驳,这世界,幽暗,偌大,就像蓝鲸的腹腔。 手臂忽然被扯过。 有水波朝这里打过来。 唇上被什么贴住,空气渡过来。 腰被人扶住。牟再思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在朝上。 跃出水面的一瞬间,耳朵里涌出水来。就像浑身落满泥土与重物,忽然被人拉出来一样,压力陡然一轻。就像忽然拔出用力塞进瓶子的瓶塞。 头发湿透,她一睁眼,水便落进眼睛里。水落进口中,水带着奇怪的味道。 头重极了。 唇上又有吻要压过来。 牟再思胳膊用力推开——她这才恍然想起呼吸——她双手不停攻击着对方,口中大口大口呼吸着。她听见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但是她觉得自己根本已然没有力气呼吸。 眼泪混着水落下来。 “放开!” 蒋澜的衬衫下摆在水面上浮起一朵花,他游过来,环在她腰间的手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撩拨开水面攫住她的下巴。他笑颜温柔,深邃的眼却让人直觉危险。 “……我原本在想,不救你,放任你就这么沉下去也是好的。” 牟再思拼命咳嗽。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信的,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好了。”环绕在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牟再思极细微地感受到游泳池的水面开始上升……不,是她在下落。 水面在漫过喉间的时候停滞。 “这次出国交流,我有a国和e国两个选择。” “是吗。”牟再思手掌一用力就将他推开。整个人朝后轻飘飘浮起来。 “对不起。我会游泳。” 说完她有些踉跄地朝泳池边上漂开去。 没有人再来追赶她。 小王目瞪口呆中看着牟再思隐入人群,随后出了宴会。他想做些什么,胳膊抬起,又终是放下。 牟再思躲到更衣室里,擦了擦头发又梳顺,又把身上擦了擦干。随后穿着湿衣服打的回了学校。 身后一道水渍蜿蜒。 牟再思路过宿舍楼的时候,在楼下撞见同样回寝室的孙沫。 孙沫吓得呆掉了,她有些迟疑地上前,却被牟再思反一把扑过。 牟再思紧紧抱住她,嚎啕嘶哑:“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他自己?为什么!!!” 日历又往后翻了几日。 考试周前。 牟再思正在背马哲,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隐隐约约竟是自己的名字。 “再思再思,快来看啊!”付佳静往阳台下一望之后,立马叫起来。朝牟再思招呼道。 “怎么了……”她的话戛然而止。 “是蒋澜啊!” 可不是。 宿舍楼下凭空出现了一张椅子,而蒋澜正抱着吉他坐在位子上。牟再思站在阳台上,怔愣。此时傍晚,夕阳美丽的橘红色的光从天际斜斜射过来。她的脸上感受到一种滚烫的意味。 美丽的华光似是在他们之间摔溅开来。 蒋澜仰起头,穿过喧嚣望住她。眼底笑意如春水夕阳。 “前几天室友一直在唱一句歌,叫‘学长说过想把马子要会弹吉他’。所以我去学了吉他。” 牟再思的指甲嵌入掌心。 他……又出现在楼下…… 明明生活中是个很低调的人……明明就算需要给企业做宣传的时候,他也从不喜欢自己登上杂志去为自己造势。 ——这样的人怎么总是去做一些高调的事情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而蒋澜似乎也只是在楼下而已,没有报幕,没有感天动地的宣言。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将歌曲献给谁…… 他修长的五指拨开了弦。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全场都轰然而笑。 蒋澜就在这满满的笑容中望着牟再思。 笑容感染了她。 于是她终于在这多日的阴霾中,由衷地笑了开来。 这傻子…… 翌日,牟再思去上交了出国相关的申请表。 牟再思的大二结束了。 蒋澜的大三结束了。 他们各自奔赴国外完成学业。 牟再思选择了r国。 蒋澜选择了e国。 ------------ 60 完结 番外之蒋澜+尾声 春去秋来, 一晃眼三年过去。 牟再思能够更好地处理自己的感情,她把它们封存在相片里,又把相框在桌前摆了一圈。 换下严肃的套装,牟再思前往研究院大厅, 今年又从国内吸收了一批新生,她打算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学弟学妹之类的。 “嗨。” 有人跟牟再思打招呼:“带新生这种事情还需要你去吗?” “我去看看会不会被人当做新生领走啊。”牟再思一脸憧憬。 那人闻言笑起来,朝牟再思摆摆手,先离开了。 布告栏前簇拥着一大波人。有新生有旧人。牟再思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在外国人中委实不算太高。她又瘦,夹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间, 却又显得娇小可人了。于是轻而易举地, 牟再思挤到了前排。 身旁忽然又传来一些赞叹声, 牟再思趁着众人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又往前行进了两步,仔细盯着那一排排英文名字开始查起来。然而这时一只手却堪堪擦过她的脸颊,指在名单上,修长的指,圆润干净的指尖, 划过纸面, 在一行行文字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这一切有种行云流水随意却又云淡风轻的意味, 牟再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根细长的手指划动与静止。 那个被找到的名字是Lance·Chiang . China 旁边还有一行中文小楷:蒋澜 牟再思猝然抬头。 干净的白衬衫,微微露出锁骨。她几乎认不出这个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然而他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不管是三年前, 抑或是……十年后。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 低头看向她。 她一瞬间连慌乱都忘记了。 他极优雅地露出抹笑, 眼底映着她的身影。 牟再思垂下头,慌忙挤出人群。 一别经年启期再遇。却发现你早已成为全然陌生的风景。 ※※※※※※※※※※※※※※※※※※※※ 如果某天你能看透我的内心 你会哭泣 因为那里面装满了你 1。 蒋澜结束了工作,现在是半夜三点。他责备自己居然忙到这么晚——这行为是不对的。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叶阑珊忽然扑过来的那一下。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是他的手,待他明了过来,自己已经自发地拍了拍身上的西装,又嗅了嗅味道。 没有别人的发丝,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很好。很标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蒋澜怔愣了一下。 2 习惯是一种很让人沉迷的东西,蒋澜习惯了每天回家后客厅一角闪烁的温暖的和煦的灯光,在刚结婚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客厅沙发上看到直直睡着的牟再思。那是很……严谨的睡法。身体朝着天花板,双手在胸前交握。于是蒋澜走过去,将她的手从胸口移开些。 手压在胸前,不会有些喘不过气来吗?蒋澜低头下意识握着她的手这么想着。她却极为浅眠,被这个细小的动作惊醒。 她似乎仍未睡醒,眼睛惺忪。 蒋澜将她的手悄悄包在掌心里。 他知道她怕他,她总是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不,那似乎又和他下属那般纯然的敬畏并不相同,她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看她,他想说什么回头的时候,她又会忽然把头缩回去,刘海下的眼珠望望天花板望望地板,就是不再向他望过来。 “你在看我。”蒋澜从书里抬起头来。 “被你发现了。”她理直气壮地这么回答,虽然在蒋澜眼里怎么看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大约心里这样想,眼底也流露出几分好笑的情绪来,牟再思一滞,然后倨傲地扬起她的刘海,说:“人艰不拆,以后就当做不知道,让我好好看仔细,叫你回头再回头。” 蒋澜犹豫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被一种很温暖的视线包围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感觉。不同于家族,公司里的那种冷硬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想是寒冷的雨夜里张开了一枚温柔湿润的茧,包围了他。 他要留下这种感觉。 于是蒋澜就像在公司里会在下属面前保持温文疏离一样。蒋澜会把他认为牟再思最喜欢的他的一面展露出来。 蒋澜原本生性内敛,邹于容从小便是他对于如何在家族生活中挣扎下去的最高典范。温文自制,不能随意流露出感情。 牟再思好像很喜欢看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他这么想着。于是书房工作的时候,他会把门留下一道缝。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她坐在他的左手边,蒋澜便会右手握书,左手支额,挡住他的眼角。 蒋澜承认自己很幼稚,这种新奇的感觉——偷看她偷看自己。 家里的一切装潢出自牟再思,她挑选寝具时,酷爱长长的枕头,说是他们两个这样可以靠得更近些,记得那时售货员小姐笑得暧昧与羡慕,她羞红了脸却硬是装作恶霸的样子强迫他买,像是耍着幼稚的小性子。好像不这样,她固守的在她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就会出现裂缝,好像笃定如果不这样,他便会笑话她的小心思,然后拒绝她。 他不戳穿,只是习惯性的没有表情,却给了她最大的权利——这家里的一切交由她来。 这样会否让她有一些信心,她将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但是他却想再多看些她这样的表情,他觉得像撒娇,于是他借口一个枕头不够用,在他的暗示性的诱导下,牟再思又拉着他冲去商厦买了几个这样的枕头。 他觉得自己最疯狂的一次是那次他高烧,可是他依旧工作。他知道牟再思在门口,他想叫她。他真想抱住她说他很难过。可他不能。 因为他是蒋澜。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她有时把他当做偶像与神祇那般崇拜。而他却放任自由,甚至是他一手加剧了这种态势。 她不知道,他多想步下神坛。 3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奇怪感觉的蒋澜有些烦躁。他从来谨言慎行,他脑海里有一套程序,面对客户,属下,他总能找到最合适恰当的沟通方法。然而这一套方法似乎很难施加在牟再思身上。这是为什么?因为她是女的?的确,牟再思是个和他母亲全然不同的生物 。 可是叶阑珊也是个女的。 蒋澜想起自己之前打算向叶阑珊请教这方面的事情——记忆里蒋澜觉得叶阑珊是个很擅长这方面事情的女人。然而等到刚说了有关如何处理婚姻几个字,他就后悔了。 不想把这些事情说给一个外人听。 然而叶阑珊是个聪明的人,他刚说了几个字,她便几乎猜到了原因。叶阑珊眉梢微挑,笑道:“和牟再思吵架了?” 蒋澜不语。 叶阑珊道:“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 蒋澜脑袋里那套谨言慎行绅士模式启动:“是我鲁莽跟你说这个,明知道你前阵子刚发生这种事情的。” 蒋澜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便是发生在那天夜里的事情。 蒋澜将叶阑珊送回去以后自己回家去,满室黑暗。以前牟再思总是睡在沙发上等他,被他劝回去。 “你睡在沙发上,也是我每天晚上下班回来把你抱回去。” 蒋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 蒋澜不用说出下半句,牟再思也知道,已经十分劳累把一百多斤的她抱回去,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是她任性了……第一次交往,第一次结婚,她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怎么维持这段婚姻。她不是一个人生活了。于是她把和论坛全都刷了一遍,看到很多人都提到了这个,男方会很感动…… 但是…… “知道了。我下次会自己上去的。那个……其实你可以叫醒我的。” 蒋澜站在原地,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她着凉……但是牟再思是个执拗的人,只有他是她的死穴。他知道。所以只好用自己作为筹码。 她会明白的吧……蒋澜这么想着。 之后的夜里,蒋澜加班晚归回来后,客厅里一角会亮起一盏昏黄的灯。从外面夜色浓浓中回来的他也不会感到刺眼。他浑身像是沐浴在一种温暖又炽热的意味里。 他仍旧下意识往沙发上看过去。 ……当然是没有人的。 然而今天…… 蒋澜长久没有自己开过灯,或者说他几乎没有自己开过灯。他用手机的灯光照亮家里的一隅,摸索着灯的开关。 找到了。 他按下。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 蒋澜一瞬间眯起了眼。 深深感受到有老婆和没老婆的区别,蒋澜有些感慨。是牟再思生气了?最近自己经常造出晚归,违背了一个丈夫的责任。而且,他总觉得最近再思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一向浅眠的她,开始有些嗜睡。早上他起床的时候,若是往常,他稍稍一动她就会被惊醒,然则这几天就算他偷偷从身后拥住她微微蜷起的背脊,她也不会惊醒。 于是这几天他加班加点,想空出几天来多待在家里。 不过,以牟再思的脾气,她能想到的最严厉的处罚他的方法就是不给他留灯了,不过还是留了饭菜。估计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她还在纠结犹豫,如果不留饭菜,他的胃会不会又受不了。 不过今天实在是太晚了。 蒋澜自我反省。当然这种事情他不会说出去的。 蒋澜往牟再思房间里走去,却意外地发现有一丝微弱的灯光流泻出来。 是在下载游戏所以不关电脑吗?蒋澜悄步推开门,却看见牟再思抱膝坐在电脑前。她把脚放在凳子上,这是她从来不会做的事情。这么晚还没有睡?蒋澜皱起眉,开灯,却看见她无动于衷的脸。 他心底一缩。有种莫名的难受的感觉从心底一阵一阵地翻涌上来。 牟再思把一份东西丢到他面前。然后是一支笔。 蒋澜瞳孔一缩。 牟再思的声音温柔而锋利:“我们离婚吧。” 蒋澜一下将《离婚协议书》扫落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很好的夫妻吗? 他抬头欲问,却听得她说:“叶阑珊回来了吧。” 叶阑珊。 这个忽然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名字。他公司里也经常耳闻。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说什么,却抬头看见牟再思苍白的脸,没有表情,却又强制压抑的样子。 ……像是下一秒就会昏过去的样子。 你的手指又掐进自己的掌心了? 蒋澜觉得自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下一秒就要窒息到昏死过去,他也要干一件事—— 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退为进。 蒋澜阖上自己的眼睛。 胸口的那种痛楚却全然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他难受极了。 另一种情绪疯涨起来。 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不是对着神父发过誓言的吗?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是要我放手吗?我要将你亲手推给别人吗?你有别人了吗? 蒋澜将牟再思的睡衣扯落。她在挣扎。 连碰都……不给我碰了么? 总务科王铭和他妻子的故事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牟再思你……有别人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牟再思牟再思,某在斯某在斯。 蒋澜第一次,失去了自制。 4 蒋澜到目前为止这三十多年,过得还算是规律。虽然幼年父亲早亡,然而邹于容一手撑起了他们家族的他这一支,宗族的冷嘲与暗箭,教蒋澜第一会的便是不外露,永远要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唯有稳重自持,才能在邹于容为他撑起那一片天的时候,不让人有把柄威胁到他们母子。 然而反骨与叛逆来得匆忙与奇怪。 旁人皆以为蒋澜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是娶了牟再思,然而蒋澜却知道,他最叛逆的事情是背离目前的愿望,没有从政,而是从商。 还有一件最不像蒋澜本性的事情,是大一新生入学那次轰轰烈烈的告白。 ——他应该有一次恋爱,然后有一个女朋友。 ——蒋澜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而后他看见了叶阑珊。 ……又是叶阑珊。蒋澜坐在座位上舒展了双腿,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叶阑珊这个名字最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牟再思她昨天的……是气话吧?她最近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她为什么要提到叶阑珊?蒋澜没有想过顺利的十年婚姻会突然面临破碎的危机。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拉过牟再思摇摇她。可是他不行。他是蒋澜。 可是他最后还是犯了错事。 蒋澜摘下眼镜,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拨下了牟再思的电话。 比思维更快的是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立即挂断了电话。 或许他应该解释一下?可是叶阑珊的事情……除了当年他的放纵而造成的告白,还有些别的什么插曲吗? 蒋澜想起前几天总务科王叔因为一切都顺着妻子造成了没有新鲜感,而使妻子出轨,最后导致离婚的惨剧。决定自己继续走神神秘秘的路线。 但是心底始终放心不下…… 蒋澜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编辑了信息。 “身体还好吗?去医院看看。” 最后手指在发送上犹豫了一下,又游移回了删除键。 最后信息编辑完成。 “下午去医院看看。” 蒋澜看着信息,耳根有点红。他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特助叫过来。 特助领导新的指示,好奇地问了一句:“要夫人的医院检查报告……是要我跟踪夫人?” 蒋澜摇摇头:“去东学路那家医院吧。”牟再思习惯性去那家。 晚上蒋澜得到了消息,牟再思怀孕了。巨大的惊喜冲击了他。他知道利用孩子留下牟再思的行为很无耻但是……紧接着传来校庆要他参加的消息。 蒋澜在外界眼里是个神秘的生意人,他很少参加访谈,出席宴会。在以前他还不能自主的时候,会将母亲邹于容邀做女伴避免麻烦。后来则是类似的宴会能不去便不去。这次是学校校庆……蒋澜心情正拨云见日,他又对学校实在很有好感,立即便答应了。 这时候叶阑珊敲敲她的门,说是可以一起同行。 蒋澜想到怀孕的不宜劳累的牟再思,决定帮她挡掉这次宴会。 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 陆景之。 蒋澜的着装早已端正,他从眼睛后抬起眼望向叶阑珊,同意了。 紧接着后面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牟再思一天比一天不爱笑…… 他急迫着,却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怀孕的女人的正常现象……蒋澜拼命这么告诉自己。他推掉了工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堵住她,却怕这带来的压力会将她压垮。他白天处理公务,脑海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媒体开始乱写,母亲甚至也开始插手…… 不够啊……不够……他怎么做都无法将他们之间的洞补上,怎么怎么都不够…… 直到那个晚上,他被母亲拉去参加家宴,却看见了娇羞的叶阑珊。 回头震惊处,却是牟再思苍白的脸。 紧接着她受伤,她流产,她住院。 朝朝暮暮,十年光景,蒋澜仿佛看见了当年因为他牺牲了跑步的牟再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终于明白一切终究不能继续再来。 他想要重头来过。 蒋澜握着牟再思的手在病床前睁眼了一宿。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想要看见他的。可是他忍不住。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很难过…… 蒋澜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他把签过名的离婚协议书紧紧握在手里。 如果这能……如果答应离婚……能让你好过一些。 接下去事情的发生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至无法想象。 牟再思死了。 当着他的面。 他们都说,你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叶阑珊回来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关叶阑珊什么事情?他们只是比较熟一点的人。而阑珊回国后进了他的公司,他们便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当年如果不是叶阑珊,他也不会和牟再思在一起,所以蒋澜忍不住偏帮了一些。然而……然而…… 习惯…… 吗…… 蒋澜从醉眼里看着叶阑珊。仿佛看见了当年牟再思学生会在她手下工作的身影。 和叶阑珊在一起……就是……爱……吗…… 都说蒋澜不懂爱……吗…… “我同意你了。”蒋澜把自己的钥匙丢给叶阑珊,自己折回房间,将牟再思的家中钥匙珍重地放进手心。 后来……后来的故事蒋澜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牟再思回来了,二十四小时。 结果,像是为了展示她的决绝,他对她早已没有了影响力,她提早离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此刻蒋澜却早已没有了迟疑。 他对叶阑珊说了对不起,对不起利用你。 也许牟再思是他的习惯。但是这种习惯已经无法分割,就像是一整个人。牟再思死了,像是硬生生从他身上挖去了一块肉。 也许这不是爱,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重活一世,你不来,便是我去寻你。 只是你怎么会以为我们相遇的第一次是那次告白。我明明记得,那年新生迎新晚会,你带着高高的魔术师帽子,手中抖出千变万化,姹紫嫣红。 ------------ 61 番外之我爸爸是蒋澜  蒋澜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员工属下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虽然在一般人眼里,面瘫似乎仍旧是那个面瘫。 公司上下很多员工都是在大学时期便仰慕蒋澜同志,听说学长出国又学成归国后建立了公司之后,纷纷慕名而来。 他们可是知道大学时候蒋澜同学干过的很毁形象的事情。尤其是出国前那晚那首轰轰烈烈的最炫民族风,学生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校广播台点这首歌,凤凰传奇的声音常常在a大的校园里360无死角环绕。 公司里还有一部分员工是r国研究院里的同学。他们……也知道不少八卦。比如什么蒋澜学弟经常埋伏在牟再思学姐必经的公交车站牌啦,什么发表了轰轰烈烈的示爱宣言啦—— “蒋澜学弟,你跟了我很久了。” “嗯,快20年了吧,学姐,下辈子请继续虐我。” 两方人马各自交换过情报之后,大家都明白,老板是个面瘫,也就是看起来是个面瘫而已。 但老板最近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最先发现的是老林。老林是总务科的,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存在感,就是有一点,他有一个儿子。老林这辈子最以自己的儿子为荣。他儿子聪明听话,考取了帝都大学,为人礼貌温和,有回老板夫人来公司迷路了,正好碰到因为家中急事来找老林的林弟弟,听说一路聊了不少,夫人对着蒋老板夸赞了许久。 ……这之后老林就觉得老板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大对劲。 尤其是近日。 老林……老林表示自己有点慌。该不会老板……误会了那个……什么吧。于是有次老板巡查路过总务科的时候,老林猛地戳开了自己的手机开始讲电话:“哦哟,儿子啊,嗯嗯,听说你找了个女朋友啊,那好啊,不算早恋不算早恋,有空带回家给老爸老妈看看啊。” 装作打电话的老林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了显著的提高。他想,这下老板总没有话讲了吧!关掉手机的老林叹着气回头,却被身后的老板吓了个半死。据老林当初回忆,老板那时候细细地盯着他,目光深不见底,很可怕。 “……老板好!” 老板点点头:“你儿子不错。” 老林冷汗,这听着怎么像威胁,不过与老板的智商高同样出名的还有被夫人吐槽了近十年的低情,老林正想着这话该怎么接,就听见老板又来了一句:“你儿子……小时候有没有很叛逆?” “叛逆期?”老林琢磨了很久然后灵光一闪:“哦有的!他小时候可顽皮了,最爱和我对着干,什么每天念着要逃学啦……” “有没有说过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 “有有有!”老林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连忙顺着老板的话往下讲:“我儿子那几年特别喜欢跟我吵架,一吵架就喜欢说我不要你做我爸了。” 老板的面色似乎好看了些:“那几年?” “是啊是啊。不就青春期那几年嘛。”老林连连点头,却发现下一秒老板的脸色又恐怖起来。 “青春期……好像是16,7岁?” 老林想起老板家六岁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额头挂下一道冷汗:“……是。” 然后老板就走了。 茶水间里的大家闻言不胜唏嘘。 a说:“老板虽然一副不大会教儿子的样子,但是老板娘人不是挺温和的嘛……” b看了a一眼,低头对大家说:“听说老板儿子小时候因为常年霸占老板娘,在长大一点后就一直被老板丢出去……” 众人异口同声:“好爆腻!” 角落里忽然蹿出一个不怎么和谐的细细的声音:“人家也好喜欢这种被蓝盆友独占的感觉……” 茶水间八卦随着b接到八卦主角电话结束。 b:“老板叫我准备准备去小老板的学校……” c:“话说老板为什么从来不自己开车?” 作为老板的司机b摇摇头:“不知道,感觉老板属于那种能不上街……不,能不看到车就不看到车的人。老板娘每次说起这个就会叹气。” b说完匆匆走了。 …… a市一个普通的小学。 这年头小孩子越来越早熟,所以这虽然才小学,但是已经搞出什么校园十大花美男,校园十大冷酷男,xxの后援团之类非正式团体,也属于还能理解的范围之内。 蒋睿是其中的一朵好大的奇葩。他有很好的皮相,但是常年板着个脸,肤白如瓷,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孩子特有的乌黑的眼,睫毛长而密,清高又美丽。 各种团体们都曾热烈邀请他加入他们,但是被他这么细细地一看,全都无言地打了退堂鼓。 蒋睿特立独行到近乎孤僻。 他刚六岁,照理来说是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但是他已经小二了,原来就很受小孩子们排挤,更不要论他还这么……没有眼力见的。 蒋睿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孤儿。这家小学本来没有住校部——小学几乎就没有住校的,但是蒋睿同学入校那一年,学校忽然盖起了宿舍楼,多了个住校部。蒋睿就是第一个入住的学生。 小学生……如果不是无家可归,谁会住校啊……小学生们的思维总是很简单。他们又很少见到什么大人来看蒋睿……虽然蒋睿总是隔三差五偷偷摸摸跑出去然后抱着很多东西回来——但是大家都坚定的认为这是别人送的——比如爱慕蒋睿的小女生们。 小孩子们得到新玩具了总是会骄傲地说:“这次我考试考了60分,我爸爸特地买给我的。”比较恶劣地会特意跑到蒋睿身前:“喂,蒋睿,你这次考了100,怎么没有你爸妈送你东西啊?” 这个时候一个叫唐小糖的小女生就会冲出来把臭屁孩推开,剽悍地将蒋睿挡在身后。 “蒋睿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蒋睿垂下眼睛,“哦”了一声。 ——他习惯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故事的转折发生在这一天。学校有名的小霸王来找茬。小霸王叫徐勋,家世很不错,听说他对着他老爸发下宏愿要统一小学,所以挑选了这家普通的小学。估计是香蕉台的电视节目看多了,深受影响。他抱着一束红玫瑰踹开了蒋睿的班级门。当然,他不是来找蒋睿的。 唐小糖和小伙伴从卫生间回来,被小霸王徐勋挡在了位置上。 “唐小糖,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唐小糖脸上的表情是讨厌:“你离我远一点!” 小霸王愤怒了:“你快点答应。” “我拒绝!” “你不可以拒绝!” “徐勋我最讨厌你了!” 被发坏人卡的霸王愤怒地一指看书的蒋睿:“是不是因为他!” 唐小糖立马飞身挡在蒋睿身前:“徐勋你干嘛!” “哼唐小糖!你不做我女朋友我就叫我爸爸把你爸爸开除!” “你!” “你不就是我们家一司机的女儿么!看上你是本少爷给你的面子!” “你!” 唐小糖愤怒地握起拳头,弓着背,肩膀在颤,像是一头小兽。徐勋见状得意一笑:“还不快跟你爸一样对着我鞠个躬,叫一声少爷!” “啊——” 众人只听见唐小糖发出一声大吼,清脆却震撼,她埋头脚一跺就朝前冲去。小霸王完全吓住,被一下冲撞在地上。 “你!我要开除你爸爸!”说完挥起拳头就要冲上来—— 被人一脚踹翻回原地。 蒋睿把唐小糖拉到身后。漂亮的面孔板着。 “蒋睿你个臭小子!你造我爸是谁么!你造吗!” 蒋睿看他一眼。 蒋澜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他从来不知道,面瘫这种病会遗传。再思一直跟他说,面瘫是病,得治。他觉得这纯粹是个笑话。 但当自家儿子长大了却一副面无表情地提出“我小学找好了”“我要住校”的时候,并且他发现儿子近乎故意地从不对外提起自己家的时候,蒋澜有点内伤和紧张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遇上了牟再思,于是免于在沉默中灭亡,而他儿子就是继承了他的属性,在“沉默中变态”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蒋澜今天又是来踩点偷偷观察的,却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他家蒋睿一脚将一个大个子踹翻在地,然后很帅气地甩下一句话: “我爸是蒋澜。” 蒋澜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都有了结果。 老师们赶到了。 小霸王跳脚:“老师我要开除他们!我要开除他们!” 老师皱眉,但是小霸王的确很难惹:“徐勋同学……” 徐勋同学还在狂躁中。 老师沟通失败,看向唐小糖:“唐小糖,是你先动手的?” 唐小糖抿着唇,小肉手紧紧抓着蒋睿的衣服。 老师又转向蒋睿:“蒋睿同学,你下手这么重,叫你家长来一趟吧。”说完她又想起学校里盛传的……这…… 徐勋看着那两只,嫉妒地跳将起来:“老师你知道吗蒋睿还喜欢吹牛撒谎!他说他爸是蒋澜!你以为你姓蒋就是蒋澜的儿子了吗!”蒋澜诶!蒋澜诶!a市的传奇诶! 老师眉皱得更深:“蒋睿同学……” “老师。” 一道清冷的嗓音忽然传过来。 美丽的眼睛犀利地沉下来。 一大一小两队极相似的眼睛同时望向老师。 “我是蒋澜,蒋睿的父亲。” …… …… “儿子,你为什么要住校。” “看你们腻味。” “儿子,希望你以后对你老婆也这么直白。” …… …… 蒋澜牵着蒋睿,蒋睿牵着唐小糖。三人走在校园里。校门口,一个女人穿着宽松的t恤,长发松松地在脑后扎起来,宽宽的齐刘海将将及眉。笑如春水夕阳。 牟再思曾经问蒋澜,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重生。 蒋澜说,因为我会变得更好,我不想让你错过这样的我。 牟再思又问,你为什么要在你几年后追到r国来? 蒋澜说,因为我欠你一个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暗恋的故事。 这汉子生得很是明媚。 我从小就认识他。第一次看见他拿着作文上台朗读我就喜欢他了。 我很喜欢他,他也应该很喜欢我……可是我向他告白总是被拒绝。我每次都会跟自己说,我下回一定会变得比现在牛逼10000倍,然后不理睬他,叫他患得患失!可是他却又总是来闹我!你是喜欢我吧?那你为什么又拒绝我!所以我每次看见他,都又想得到他,又想咬死他。所以我每次体育课了,我就去见他,然后跑了个轰轰烈烈的年级800米第一。否则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最后我变成了一个粗壮的学霸。 他却跟女神在一起了。 166阅读网